《穿书七零，炮灰手撕剧本搞基建》 第1章 穿成书里炮灰 1975年，东北。 秦枫看着手里的笔，心里很迷茫。 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一脚踹开门，指着他大骂。 “秦枫，你说，你是不是偷了邻居家的鸡蛋！” 秦枫想说自己虽然穷，但不至于连一个鸡蛋都买不起，可没等他说话，头就痛了起来。 女人的嘴像机关枪一样，骂个不停。 “跟你一起来的几个知青，早就在大队里安顿下来，开始赚工分了，你呢，你每天游手好闲，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你一样。” “我告诉你，我老林家不欠你的，反而是你欠我们，你来了一个月，一个工分没赚，在家里白吃白喝，我忍了，结果你还偷东西！” “你知不知道，要是邻居家计较起来，可以把你抓进去蹲……你听见了没有！” 没听到回应，女人更加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余光扫到桌上写了一半的信。 她把信抢过来，撕得粉碎。 “写个屁，寄信不用钱啊，你寄了这么多封信，你那个负心汉爸爸给你回过信吗？” “你还指望他让你回城，白日做梦，他连一分钱都没给你寄过来。” “我不管，你要是明天再不去赚工分，我就把你扫地出门……喂，你跑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秦枫接受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蒙头跑出家门，根据身体的记忆一路跑到村口，停在一面大木牌前。 木牌上写着：北江公社百丰村大队。 这个地名，加上突如其来的记忆。 1975年、公社、林家、知青…… 这是他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剧情，里面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反派炮灰。 这个炮灰反派在小说的前期，只有一小段描写。 「他来自一个重组家庭，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那哥哥不是个东西，总是找他麻烦，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父母，送上了去东北的火车，下乡当知青去了。」 原主的戏份在小说的后半段，在东北经受了三年的艰苦生活，原主的性格更加恶劣暴戾，回城以后不断针对作为男主角的异父异母弟弟。 最后因为绑架女主角，被忍无可忍的男主角送进了局子，最终在严打中以流氓罪领了花生米。 当初看小说时，秦枫看到炮灰和自己同名同姓，只吐槽一声，晦气。 没想到现在，他变成了这个炮灰。 好在秦枫一向看得开，既然来了，不知道怎么回去，干脆定下心来过日子，避免小说里的悲惨结局。 下午三点，几乎所有人都在干活，秦枫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村外的小路上。 他脑海里闪过好几个赚钱的路子，都被他一一否定，这些路子放在现在叫投机倒把。 “靠！” 想得太入神，秦枫一个不留意，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呸呸呸！” “嘶——” 把嘴里的泥土吐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擦伤流血，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基本建设学习系统加载完毕，绑定宿主，已完成。】 【宿主姓名：秦枫……】 秦枫坐在地上，愣愣地听脑袋里的系统说话，最后只记住了一个词。 基本建设。 基建！ 秦枫的心脏咚咚直跳。 他穿书前就是个土木人，不过没赶上好时候。 他所在的时代，建筑行业已经步入寒冬。 着实是冷得不行。 就秦枫自己，名牌大学毕业生，进了一家国内知名设计院，朝七晚十天天加班，辛辛苦苦干了两年。 月薪两千。 一腔热血踏进这一行，结果碰了一头血。 身边的同学同事纷纷转行，秦枫自己也熬不住，准备收拾收拾考公去了。 结果穿了。 老天爷对他不算坏，虽然穿成炮灰反派，但给了个金手指，秦枫准备研究一下这个系统。 却在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他的名字。 “秦枫。” 秦枫回过头，看见一个梳了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朝他走过来。 他眼睛一眯，想起了这人是谁。 田薇薇，和他同一批来到百丰村的知青，是原主在京市高中时的学姐。 同时，也是原主的心上人。 只是田薇薇从来没把原主当回事，她只把原主当提款机。 田薇薇已经走到秦枫面前，藏起眼底的鄙视和不屑。 “秦枫，我刚刚经过这里，没想到会遇见你。” 秦枫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巴，心里在冷笑。 路过？这里可是村子外面，现在是上工时间，没人会路过这里。 田薇薇是故意来找自己的，估计又看中了什么东西，想要从自己手里抠出钱来。 果然，田薇薇很快说：“今天我遇见公社主任的女儿，看到她穿了新皮鞋，好漂亮，听说要十块钱呢，可惜我没那么多钱，买不起。” 她微微低头，抿着唇，双手握住棉衣下摆，眼神羡慕又自卑。 以往她只要一摆出这种姿态，原主就会主动给她送钱。 就是靠着原主的钱，田薇薇的生活比在京市时过得还要好，其他知青一脸菜色，田薇薇不仅脸色红润，还比下乡前胖了一点。 秦枫附和一句：“十块钱的鞋，这么贵，肯定很好看。” 田薇薇心里得意，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接下来，秦枫就会掏钱给她。 她已经去县城的供销社看过，皮鞋只要六块钱，她找秦枫要十块，买完皮鞋能留下四块。 田薇薇心里想着这四块钱，是要存下来呢，还是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呢。 还是买一盒雪花膏吧，马上就要入冬，听说东北的冬天很吓人。 秦枫：“对了，最近我需要用钱，之前我借给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 田薇薇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秦枫强调一句：“下乡这一个月里，我陆续借给你三十块钱，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借？ 田薇薇不可置信：“什么借，那明明是你送给我的！” 秦枫皱起眉头：“你没事吧，这么大一笔钱，我怎么可能白送给你，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你、你要我还钱？” 怎么可能，秦枫以前眼巴巴把钱捧到她面前，求着她收下，她以前有一次假装要还钱，秦枫还生气了。 他怎么突然变了！ 秦枫摊开手：“快，还钱。” “秦枫，你、你混蛋，我不会原谅你的！”田薇薇气得捂住脸跑了。 秦枫不理她，迫不及待开始研究系统，眼睛越来越亮。 赚钱的路子有了。 第2章 基本建设学习系统 基本建设学习系统，顾名思义，主要用途是学习。 桥梁、公路、铁路、学校、机场……各种民用公共设施的设计建造扩建甚至是维修，在系统里都能找到对应的课程。 但让秦枫眼前一亮的，不是学习课程，而是系统里，还有一个兑换功能。 秦枫把身上所有口袋翻了一遍，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因为继母的枕头风，原主下乡时，原主的爸爸只给了他三十块钱。 这三十块钱，已经全部被田薇薇骗走。 “难怪要偷鸡蛋。”秦枫吐槽一声，低头看着脚上的皮鞋。 系统不仅能用钱换物，还能用物换钱。 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脚上一双皮鞋。 秦枫把皮鞋脱下来，下一瞬，皮鞋凭空消失，系统里给出报价。 二手皮鞋，价值八块钱。 秦枫对系统的热情顿时去了一半。 这双皮鞋是原主下乡前刚买的，十二块钱！ 来到百丰村以后，原主没干过活，一双皮鞋亮闪闪的，在系统里，居然只值八块钱。 秦枫鬼使神差地，抬起脚闻了一下。 没脚气啊。 至于贬值得这么厉害？ 他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很诚实，马上把钱兑换出来。 手上凭空出现四张崭新的两元纸币，秦枫想了想，抽出两张放回系统里存放。 剩下两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抬脚碾了几下，重新捡起来，拍掉上面的泥土，随手塞进口袋。 另一个口袋里塞着一双袜子，秦枫赤着脚回家。 他现在住的地方不是百丰村的知青点，而是他舅舅林朝阳家，之前大骂他的女人，是他的舅妈金素珍。 十几年前，原主的爷爷出事，连累家人，原主的爸爸秦和平被下放到百丰村，为了活下去，秦和平娶了当地的姑娘，也就是原主的妈妈林朝霞。 后来爷爷平反，秦和平带着林朝霞回京市，生下了原主。 再后来就是俗套的狗血剧情，林朝霞病逝不到一年，秦和平立即娶了年轻时的白月光，对白月光和前夫生的儿子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 秦枫回到百丰村时，正好遇到村民下工，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 “快看，那个就是林朝阳家白吃白喝的外甥，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好吃懒做。” “朝霞丫头年轻时很勤快，怎么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 “要是我儿子像他这样，我天天拿大棍打他屁股，打到他哭着求我放他去上工。” 秦枫老脸一红，闷头快步走回家，走到门口，就听到林朝阳和金素珍在院子里说话。 “我不管，我不会再白养他了。” “媳妇儿，我知道你有怨气，但小枫他不是故意的，给他一点时间，等他适应了……” “又是这句话。”金素珍打断他：“他都来一个月了，还不够适应？别的知青到的第二天就开始干活赚工分。” 林朝阳讪讪道：“别的知青至少18岁，还有二十好几的，小枫才16，哪能一样。” 金素珍冷哼：“七八岁的小孩都能赚到工分，他16岁怎么不能赚了，林朝阳我警告你，你要是继续包庇他，你也滚出这个家。” 林朝阳怂了：“不包庇，但是能不能宽限几天，十天内我一定说服他去上工。” 金素珍退了一步：“五天。” “行，五天就五天。” 秦枫等他们说完话，故意弄出一点动静，然后才推开门。 金素珍扫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倒是没骂他了。 林朝阳一眼看到他赤着脚：“小枫，你怎么打赤脚，你的鞋呢？” 秦枫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四块钱递给林朝阳。 “我把皮鞋卖了，换了四块钱，算作我的食宿费。” 林朝阳连忙摇头：“一家人说什么食宿费，你安心在家里住，这钱你自己收好。” 他伸手要把秦枫的手推回去，金素珍抢先一步，把钱抢过来，同时捶了林朝阳一下。 “有钱不要，你傻啊。” 林朝阳有点生气：“素珍，这是小枫的钱！” 眼看金素珍又要骂，秦枫马上说：“舅妈，这钱你收下吧，这就是给你们的。” 金素珍看向秦枫，眼里带着惊讶，最后只嘟囔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 林朝阳彻底没脾气了，他看了一眼秦枫的脚。 白白净净的脚上沾满了泥土，有不少地方被小石子划破了皮。 林朝阳心疼坏了：“小枫，你快去洗脚，舅给你找双鞋。” 秦枫洗过脚坐在炕上，林朝阳在房间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一双旧鞋，但对于才16岁的秦枫来说，太大了。 林朝阳急得挠头：“这咋办啊？” 金素珍板着脸从外面走进来，把一双棉鞋扔在秦枫脚边：“穿这个。” 秦枫低头看了一眼，是新的棉鞋。 林朝阳问：“媳妇儿，这哪儿来的？” 金素珍没好气道：“邻居家买的。” 这个邻居，就是被偷鸡蛋的邻居，她家儿子和秦枫差不多的身材。 秦枫偷了一个鸡蛋，金素珍点头哈腰还回去两个，低声下气求着不要闹到派出所，邻居什么气都没有了。 金素珍拿着钱去买鞋，邻居二话不说就把给儿子新做的棉鞋拿出来。 秦枫穿上鞋子走了几圈，刚好合适。 他对金素珍笑了笑：“舅妈，谢谢你。” 金素珍一脸见鬼的模样，走出房间时小声嘀咕：“在外面撞邪了？” 晚饭吃的高粱饭，菜是白菜和萝卜，没有一点荤腥油水。 饭桌上静悄悄的，金素珍边扒饭边偷看秦枫，这小兔崽子今天怎么还不闹？ 之前吃饭，秦枫嫌这个嫌那个，还嚷嚷要吃大白米饭，要吃肉，自从他来了以后，家里没一顿饭是吃得安宁的。 林朝阳和金素珍的儿子林瑞坐在秦枫旁边，傻乎乎问道：“妈，你老看表哥干嘛？” 金素珍瞪了儿子一眼，在桌下踹了林朝阳一脚。 “咳咳咳……”林朝阳呛了一下，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才支支吾吾开口。 “那个，小枫，舅舅跟你说件事。” 秦枫也放下筷子：“舅舅你说。” 林朝阳这才说：“舅舅帮你在大队里找个轻松点的活儿，成吗？” 第3章 开荒 饭桌上很安静，就连小表妹林嘉都停下筷子，也就小表弟林瑞还没心没肺地吃饭。 金素珍难得心平气和说话。 “你一天天这么闲着不是办法，还是要找点活干，不用你赚多少工分，比着林瑞林嘉就行。” 林瑞和林嘉是一对龙凤胎，今年才7岁，在读小学，放学后去割草，每天能赚两个工分。 秦枫有点诧异，金素珍对他的要求真低，这个舅妈，嘴上说话冲，其实还挺心软的。 没有听到秦枫的回话，金素珍脸色越来越臭，林朝阳连忙打圆场。 “小枫想多休息几天也是可以的，反正不着急，舅舅先给你物色一下。” 秦枫摇头：“舅舅，我休息够了，你给我找个工作吧，我随时都能上工。” 林朝阳愣住：“你说真的？真不多休息几天？” 金素珍瞪了他一眼，桌子底下又给他来了一脚，忙不迭说：“你明天马上去看看大队还有什么活儿。” 生怕秦枫反悔。 林朝阳第二天清晨提前出门，来到知青点，找到大队的知青点负责人齐健。 齐健蹲在墙边刷牙，含糊说：“现在只有开荒的活儿。” 林朝阳蹲在他旁边：“我之前听说好像有哪个小队缺记分员的。” 齐健漱了口才说：“大哥，记分员这么好的工作，都在你们自己人手里，我们这些外来的，哪抢的到手。” 林朝阳也觉得自己找错人了，他转头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刘刚听了林朝阳的话，一顿嘲讽。 “回家让你那宝贝外甥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样，想当记分员，做白日梦，现在只剩开荒的工作，爱干不干。” 林朝阳垂头丧气回家。 金素珍听了他复述的话，气的破口大骂。 “他刘刚以为自己是谁，当了生产大队长了不起？我看他就是公报私仇。” 秦枫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舅妈，我们家和大队长有过矛盾？” 金素珍脸色有点奇怪：“大人之间的一点小事而已，和你们小孩子没关系。” 林朝阳连忙说：“小枫，今天你还是在家休息吧，我想想办法，当不上记分员，至少也要找个放牛之类的活儿。” 金素珍点头同意，开荒多累啊，大人都受不了。 秦枫却摇头：“我先去开荒吧，要是以后有好的工作，再调动也不迟。” 他觉得多半是不会有好工作的，看林朝阳和金素珍的态度，他们和大队长之间不止一点小事，好像是有仇。 大队长不可能给他轻松的工作，与其继续在家耗着，不如去上工。 林朝阳和金素珍上早工，回来时，秦枫的工作已经落实。 第五生产小队成员。 吃过早饭，林朝阳带秦枫去地里。 玉米地里的玉米快要成熟，每一株都是沉甸甸的，再过半个月就能收获。 经过了玉米地，到了村子边缘的一片荒地上，这里才是第五生产小队的工作地点。 荒地上堆着锄头铲子扁担箩筐等工具，小队成员吃完早饭陆续回来，拿起工具干活。 林朝阳朝一个平头男人喊了一声：“铁驴。” 绰号铁驴的平头男人真名叫严胜利，是第五生产小队的小队长。 严胜利凑过来：“阳哥，你咋来了？” 林朝阳把秦枫往前一推：“你队里不是少个人吗，这是我外甥秦枫，刚刚大队长把他安排给你，我把他领过来了。” 严胜利拍着胸脯保证：“阳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林朝阳放心地走了，他是第三小队的小队长，第三小队也领了开荒的任务，分到的荒地距离第五小队有点远。 严胜利立即变脸：“喂，你干没干过地里活儿？” 秦枫诚实回答：“没干过。” “啧。”严胜利很不爽，随手捡起一根扁担扔给秦枫：“锄地都不会，那你负责扛石头。” 小队其他人围过来。 严胜利随便介绍了一下：“这是上个月来的知青秦枫，今天开始加入我们小队。” 大家好奇地看着秦枫，细细碎碎说小话。 秦枫此人在百丰村很出名，有的人可能不认识他这张脸，但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都知道他是林朝阳的外甥，好吃懒做，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生气，来了一个月，一个工分都没赚。 这样的人加入自己的小队，大家都很不乐意。 “严哥，咋把他弄进来了。” “我们小队任务本来就重，弄这么个好吃懒做的进来，这不是摆明的拖后腿吗？” 严胜利也很无奈：“这是大队长安排进来的，我有什么办法，都别说了，快点开工。” 大家只好边抱怨边开工。 秦枫的耳朵异常的好，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他不服气，心想一会儿就让他大展身手，惊掉这群人的眼珠子。 但他太高估自己。 荒地上全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都要靠人力搬走，秦枫领了一根扁担两个箩筐。 把箩筐装满，他学着别人的动作，把扁担架到肩膀上，一边一个箩筐。 起！ 没起来。 秦枫半蹲着使劲，用上吃奶的劲儿才让箩筐离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 呼—— 秦枫尝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他差点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二十好几的壮汉，而是一个才16岁的未成年人。 两筐满满的石头太重，最多只能半筐。 秦枫把两个竹筐的石头都倒掉一半，这才扛了起来，走到田边倒掉石头，又回去继续搬。 饶是如此，才干了两个小时，他就已经累得不行，胳膊腿都在发抖。 严胜利悄悄关注秦枫，秦枫虽然一次搬的石头少，但两个小时没停过，严胜利心里对他有点改观。 阳哥这大外甥，也不像传闻中那么糟心。 看到秦枫汗流浃背，他走过来说：“小枫，你年纪小别跟他们比，你累了就歇息一阵子。” 秦枫不逞能，当即放下扁担休息。 严胜利就在不远处干活，秦枫想找他打听自家和大队长刘刚之间的恩怨。 刚刚起身想走过去，就听到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他扭头看去，见到一台拖拉机开过来。 严胜利大笑：“兄弟们，大队的拖拉机终于轮到我们第五小队用了。” 第4章 拖拉机坏了 拖拉机轰隆隆地开过来，停在了路边，严胜利扔了锄头，手舞足蹈跑过去。 “他nn的，终于轮到我们小队用拖拉机了。” “我看别的小队开拖拉机轰轰轰的，我早就眼馋了，等下拖拉机开过来，我高低要上去坐坐。” “坐什么坐，你又不会开拖拉机，我们只能用两天，哪有时间让你们玩。” “啥？我们只有两天？可是我看其他小队是三天。” “大队长看不惯严哥，咱们小队的待遇是倒数的，也就比第三小队强一点。” 秦枫默默听完，原来严胜利和舅舅一样，和刘刚不对付。 刘刚这大队长太恶心人，动不动就公报私仇，小气吧啦的。 不过好在，他不敢太过分，怕引起社员不满，让公社领导发现，拖拉机虽然只能用两天，好歹是给他们用了。 大伙儿都等着严胜利把拖拉机开回来，可等了挺久，还是没听到拖拉机启动的声音。 反而听到了严胜利的怒吼。 “是你弄坏了拖拉机，别想栽赃到我头上。” 第五小队的人一听，连忙跑过去。 和严胜利吵架的人是第八小队的小队长龚大川，严胜利从脖子红到头顶，气坏了，龚大川老神在在站着，满不在乎。 “拖拉机停在你第五小队的地上，那就是你们负责，和我没关系。” 严胜利梗着脖子：“是你把拖拉机开过来了，我还没开走，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你刚刚动了车子，肯定是你搞坏了。” “我只是想启动它，但是它没反应，一定是你先弄坏了，所以才会停在这么远的地方。” 严胜利算是看明白了，肯定是拖拉机已经坏了，走到了路边就熄火，否则龚大川应该把拖拉机开到荒地里才对。 龚大川被拆穿，稍微有点心虚。 拖拉机确实是他弄坏的，原本今天早工时，他就应该把拖拉机交接给严胜利，但是他不想给。 谁都知道有拖拉机干活快，百丰村大队就一台大型拖拉机，每个小队轮着用，最多就用三天就要轮换，哪够把那么多活干完。 龚大川打算把拖拉机扣在手里，等严胜利来要，他再和对方闹一闹，拖一拖时间，拖拉机至少在自己小队多留半天。 谁想到还没等严胜利上门，拖拉机就出了故障，熄火了。 九月的天，龚大川硬是吓出一身汗，好在折腾一顿，拖拉机短暂地活了过来，他连忙把拖拉机开过来。 还没撑到第五小队的地里，又熄火，他还想要用什么理由把严胜利骗过来，结果严胜利主动跑过来了。 龚大川只心虚了片刻，马上理直气壮起来。 “反正老子已经把拖拉机开过来了，接下来的事，和老子没关系。” 他转身要走，被第五小队的人围起来。 大家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龚大川这龟孙子，给他们第五小队下套了。 “龚大川，你弄坏了拖拉机，你赔，别想着耍赖。” “就是，我们小队一分钟都没用过这拖拉机，你赖不到我们头上。” “他破坏公物，还想栽赃给我们，大家抓他去公社。” 龚大川腿脚发软，余光扫到一个身影，大喜过望。 他扯着嗓子喊：“大队长救我！” 刘刚走过来：“你们第五小队在干什么，现在是上工时间，信不信把你们今天的工分全部扣光。” 龚大川顿时有了主心骨，表情委屈巴巴的。 “大队长，今天不是轮到第五小队用拖拉机吗，我好心把拖拉机开过来给他们，严胜利一坐上去就把拖拉机弄坏了，结果他们硬要把这锅扣到我头上，我比窦娥还冤啊。” 刘刚脸色大变，指着严胜利。 “严胜利，你居然把拖拉机弄坏了？” “不是我！”严胜利一口否认：“我坐上拖拉机，第一下就没点着火，是龚大川开过来的时候就坏了。” 刘刚心里知道，八成是龚大川这家伙用坏的拖拉机，但不妨碍他把责任按在严胜利头上。 谁让龚大川上道，时不时给他一包烟几块糖的，比起严胜利这个林朝阳的狗腿子，他当然偏心龚大川。 “咳咳咳。” 刘刚斜眼看严胜利：“今天是第五小队用拖拉机，按照规定，早工的时候就已经交接，现在快中午，你们第五小队用了半天，拖拉机坏了，怎么能怪龚大川。” 严胜利着急解释：“不是，这拖拉机是龚大川刚刚开过来的，早工的时候拖拉机还在他们第八小队。” 第五小队其他人纷纷附和。 刘刚指着严胜利：“你满嘴谎言推卸责任，还教坏其他同志，念在你初犯，我放你一马，不追究你的责任。” “不过弄坏拖拉机的责任，你们第五小队是别想跑了，修拖拉机的费用，要你们来承担。” 第五小队的人全都愣在原地，等刘刚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至于龚大川这龟孙子，早就跑没影儿了。 队员问：“严哥，修拖拉机，要多少钱？” 严胜利皱着眉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上次请了机械厂的人来修，公社主任心疼得几天没睡好。” 天塌了。 一个女同志蹲下来哭：“这得多少钱，我大哥刚娶了媳妇儿，家里一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其他队员也愁眉苦脸，谁家手里都没多少闲钱。 严胜利脸色苍白：“大家放心，这钱不用大家凑，我作为小队长，我来出。” 他手里也没多少钱，但这次是他大意着了龚大川的道，不能连累大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个，他也要把这笔钱凑出来。 “严哥，哪能让你一个人背。” “就是，我们大家凑一凑，说不定就够了。” 严胜利止住大家的话：“不用说了，我已经做了决定，大家先把拖拉机推回去，然后还要回来干活。” 大家只好先听严胜利的话，走到拖拉机边。 秦枫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所有人：“？” 严胜利皱眉：“你跑拖拉机上干嘛，嫌不够乱？” 秦枫平淡地开口：“我能修好这台拖拉机。” 第5章 我会修拖拉机 严胜利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秦枫：“我说，我能修好这台拖拉机。” 严胜利脱口而出：“你别骗人。” 他不相信秦枫会修拖拉机，他这种京市来的大院子弟，怕是今天才第一次见拖拉机吧。 其他队员也不相信。 “秦枫你别胡闹，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别给大家添乱。” “你修什么拖拉机，你别越修越坏。” “秦枫，你还是回去扛石头吧，虽然你力气小了一点，干活慢了一点，但好歹也算帮到一点小忙。”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找借口偷懒吧。” 面对质疑，秦枫还是说：“我会修拖拉机。” 他真的会，刚刚学会的。 基建学习系统包罗万象，只要和基本建设沾点边的，都有学习教程。 拖拉机是建筑中常用的机器，系统里有制作和维修课程。 严胜利盯着秦枫的眼睛：“你老实告诉我，你真会修？” 秦枫点头：“我会修。” 严胜利摸着下巴没说话。 良久，他吩咐队里一个人：“石头，你去农机站借工具。” 石头瞪大眼睛：“严哥，你不会真信秦枫的话吧，他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会修拖拉机？” 严胜利：“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石头没法，只好跑着去农机站借工具。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其他小队已经陆续下工，各回各家吃饭。 第五小队的人全都没走，围在拖拉机边上。 才一会儿功夫，整个百丰村大队都知道第五小队弄坏了拖拉机，不少人不急着回家吃饭，都走过来看热闹。 “你们第五小队怎么回事，全大队就这一台拖拉机，被你们给弄坏了，你们这是严重拖累大队的开荒进度。” “这个月要是我们大队输给公社里其他大队，你们第五小队要负责。” 石头“呸”了一声：“拖拉机不是我们弄坏的，是龚大川弄坏的，故意栽赃给我们。” 比起龚大川的人品，大家更相信严胜利。 有人问：“我们信你没用，大队长肯定信龚大川，你们现在怎么办？” 石头想也不想就说：“我们现在就在修拖拉机，马上修好，下午就能用了。” “机械厂来人了？” 石头讪讪道：“没，我们自己人修。” 周围人一阵哄笑。 “别开玩笑了，公社里要是有人会修拖拉机，就不用每次都请机械厂的人来，我看你就是在吹牛。” “我没吹牛！”石头憋红了脸，指着秦枫：“你们看，这不是在修着吗？” 说完他就后悔，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大家已经因为他的话，把目光落在拖拉机边的一个少年身上。 好多人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都不认识这是谁。 田薇薇正好过来看热闹：“秦枫？” “秦枫？我想起来了，这是林朝阳的外甥。” “那条懒虫居然会修拖拉机？” “八成是骗人的，估计以这个借口偷懒呢，严胜利咋回事，怎么就信他了？” “嘿，我觉得严胜利精得很，故意让秦枫修的，等秦枫越修越烂，他就有理由从秦枫口袋里掏钱。” 田薇薇一听就心慌。 秦枫的钱都是她的，怎么可以用来修拖拉机。 她朝秦枫冲过去：“秦枫，你在干什么？” 秦枫头也不抬，随口回答：“我在修拖拉机。” 他的手沾满了柴油，身上一股刺鼻的柴油味，脏兮兮的，他却浑然不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田薇薇嫌弃地捂住口鼻，不动声色退后了半步。 她怕自己身上沾到味道，想扭头就跑，但一想到秦枫手里的钱，还是忍着恶心没动。 “秦枫，你根本不会修拖拉机，你别胡闹了。” 秦枫抬头扫了她一眼：“闭嘴。” 田薇薇脸色涨红，眼眶也发红，咬着唇委屈极了。 “秦枫，我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把拖拉机越修越坏，请维修员的费用会更高，我们来插队，是为了给公社做贡献，不是来搞破坏的。” 这话说到村民的心坎上了。 见村民站在自己这边，田薇薇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她走到严胜利面前。 “我和秦枫不仅是同一批来到百丰村的知青，我们还是高中校友，我了解他，他根本就不会修拖拉机，严队长，你快点阻止他，不要让他犯错。” 石头听了着急上火：“严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严胜利心里也纠结，他其实也没有很相信秦枫，但是秦枫信誓旦旦的模样，看起来不像说谎。 可这女同志说她和秦枫是校友，从前就认识，看起来也不像说谎。 严胜利看向秦枫：“秦枫，你行不行，别逞能，修不好就算了。” 石头也凑过来：“秦枫，你快住手，别越修越坏。” 秦枫背对着两人，手上动作不停：“拖拉机熄火常见的原因就几种。”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平淡，像老师讲课。 “我检查过发动机和气门都没有问题，柴油量虽然不多但也够了，问题出在油管上，严队长，你来看一眼。” 严胜利下意识走过去，看秦枫手指着的地方。 “裂了？” 秦枫点头：“没错，油管裂了，漏油会导致供油系统压力下降，影响发动机工作，所以才会熄火。” 严胜利听不懂，但不影响他觉得秦枫很厉害。 他紧张问：“能修好吗？” 秦枫斩钉截铁：“能。”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破布，缠住破裂的油管，再用铁丝捆紧。 “好了。”秦枫说：“不过这只是应急措施，最好还是要把油管换了。” 严胜利耳朵里只听到一个“好”字，他立马上了拖拉机，启动拖拉机。 突突突—— 刚才死了一样的拖拉机顺利启动，严胜利开着走了几米才停下来。 他兴奋得大喊大叫：“好了，真的好了，拖拉机修好了！” 石头手舞足蹈追在后面：“拖拉机修好了，我们小队能用拖拉机了！” 其他队员也跳起来欢呼。 秦枫扭头看田薇薇，眉头一挑：“你刚才说我什么？” 田薇薇心里很不舒服：“秦枫，你会修拖拉机，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秦枫突然笑了一声：“田薇薇同志，我凭什么告诉你？” 第6章 修好了拖拉机 田薇薇被气跑了。 与林朝阳擦肩而过。 林朝阳下工回家没见到秦枫，转身就来第五小队找人，远远的，他就看到一群人围在秦枫身边。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林朝阳心脏跳到嗓子眼，加快脚步跑过去。 他早就料到秦枫第一天上工，肯定会出一些问题。 自己的外甥自己知道。 是偷懒不肯干活，还是不服从分配，难道是和别人干起架来了？ 林朝阳已经冲到了严胜利面前：“铁驴，我外甥他……” 严胜利一把抱住林朝阳，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背，然后放开。 “阳哥，你把小枫推荐到我这一组，果然是把我当成兄弟了。” 林朝阳：“？” 铁驴什么时候学会说话阴阳怪气了。 林朝阳说：“铁驴，小枫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教训他。” 严胜利忙说：“教训什么，不许教训，这可是我们第五小队的大宝贝。” 林朝阳狐疑地看着严胜利，看到他笑得牙龈都露出来，终于确定他不是阴阳怪气。 “小枫没犯错？” “没。”严胜利看了一下天：“哟，都大中午了，阳哥，你快带小枫回家吃中饭，看他瘦得啊，多吃点，粮票要是不够尽管找我要。” 林朝阳稀里糊涂，领着秦枫往家里走。 路上，他问道：“小枫，今天上工还习惯吗？” 秦枫点头：“挺好的，严队长挺照顾我。” 林朝阳：“你这一上午，都干什么了？” 秦枫：“搬石头，还有修拖拉机。” 林朝阳：“搬石头啊，开荒是这样的，要把石头清干净才能翻地，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还有修拖拉机……” 等等。 修拖拉机？ 林朝阳定住，在风中凌乱。 秦枫也停住脚步，回过身问：“舅舅，你怎么不走了？” 林朝阳追上来：“小枫，你会修拖拉机？” 秦枫有点心虚：“以前学过一点。” 林朝阳傻笑着回家，被金素珍一巴掌拍醒：“傻笑什么，快吃饭。” “嘿嘿嘿。”林朝阳还在笑：“媳妇儿，原来我们小枫厉害着呢，他会修拖拉机。” 秦枫洗了手进屋，猝不及防对上林朝阳的傻脸，还有金素珍错愕的眼神。 金素珍狐疑问道：“小枫，大队的拖拉机真的是你修好的？” 秦枫坐下来，拿起碗筷，然后点头：“是。” 林朝阳又嘿嘿地笑：“媳妇我说的对吧，小枫真厉害，给我们老林家长脸。” 金素珍又问：“拖拉机出了其他问题，你也会修？” 秦枫想了想，点头：“常见的问题我都会，换零件什么的，也是会的。” 金素珍眼珠子一转：“吃饭。” 吃完饭后，他对林朝阳说：“下午我请两个小时假。” “行。”林朝阳一口答应。 金素珍是第三小队的队员，请假找林朝阳就行，林朝阳为人和善，一般队员要请假，只要理由合适，他都是批准的。 到了金素珍这里，理由都不需要问的。 下午，随着严胜利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整地，整个百丰村大队的村民，都知道坏了的拖拉机被修好了。 你说是谁修好的？ 是林朝阳家那个好吃懒做的大外甥。 嚯—— 稀奇了。 龚大川听到消息，悄悄跑去看，果然看到拖拉机好好的，他摸一摸脑袋，怀疑自己记忆出问题了。 拖拉机真的坏了？ 肯定是后来严胜利也和自己一样，点了半天火，终于点着了而已。 至于说什么他队里那个小孩修好了拖拉机，他是一点都不信，怎么可能。 龚大川心里期待拖拉机再次熄火，但他看了好一阵子，拖拉机还好好的，再蹲下去，自己地里的活要耽误了，他这才灰溜溜走。 刘刚也跑过来看，他蹲了好久，还是没等到拖拉机熄火。 他沉着脸去找龚大川，上来就给了龚大川一脚：“你不是说拖拉机坏了吗？” 龚大川很委屈：“是坏了，上午的时候，我吓出一头冷汗，谁知道就好了呢。” 刘刚气不打一处，心说这铁驴运气真好，坏了的拖拉机硬是给开起来了，真可惜，看不到这铁驴倒霉。 他也和龚大川一样，不相信秦枫修好了拖拉机。 秦枫放下扁担，缓慢地站直身体，像老头一样捶自己的背。 肩膀也火辣辣地疼，要不是现在天气冷，衣服穿得多，他的两个肩膀一定会磨破出血。 “小枫累了就歇会儿，有拖拉机干活，嘿嘿嘿。” 修好拖拉机后，第五小队的人对秦枫和善了很多，严胜利原本打算把开拖拉机这件轻松又拉风的活儿给秦枫，奈何秦枫不会开拖拉机。 休息了片刻，秦枫认命地拿起扁担继续干活。 另一边，金素珍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北江公社的办公大院里，找到她的好姐妹李桂香。 李桂香嫁了个好夫家，给她安排了好工作，在公社当出纳。 见到金素珍，李桂香很高兴，立即把她请进来，不仅倒了糖水，还抓了一把花生瓜子。 “素珍，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聊天？” 金素珍掏出几张钱：“早两年我婆婆生病，找你借了五块钱，现在家里宽松些，我这就给你还回来。” 李桂香心疼道：“着什么急，你留着家里应急，等再宽松些再还吧。” 金素珍把钱塞进李桂香手里：“你收下，你知道我这个人，欠着别人钱心里不踏实，再说，我家挺好，我家那口子的外甥来插队，也是个劳动力。” 李桂香不信：“我可是听说了，你爱人那个外甥，不是个能干活的。” 金素珍：“那是别人胡说，你不知道小枫他多可怜，他妈死了以后，他爸娶了后妈，有后妈就有后爸，这不，才16岁就给赶过来插队。” 李桂香听了就心疼，她就说嘛，别的知青都是拖到不能再拖才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知青。 原来是有后妈吹枕头风。 金素珍笑了一下：“小枫刚来的时候心里对他爸有气，现在气已经过去了，这不马上就上工，他本事得很，今天我们大队的拖拉机坏了，就是他修好的。” 第7章 公社领导来了 北江公社的赵主任背着手走进公社大院。 农机站的负责人钱忠义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见到赵主任，他连忙走过去。 “主任，南石桥村大队的人说他们的拖拉机坏了，要维修。” 赵主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怎么又坏了，这都第几台了。” 钱忠义脱口就回答：“第9台，新买的大型拖拉机，几乎全部都坏了，只剩下百丰村大队的没坏。” 赵主任心想，还好，还有一台坚挺着。 李桂香这时候走进来，正好听到钱忠义的话。 “百丰村大队那台怎么就没坏，也坏了好吧，就昨天的事。” 钱忠义不信：“不可能，刘刚昨天没来找我。” 大型拖拉机是重要的农机，哪个大队的坏了不是第一时间报上来，要求公社找人维修，否则要拖慢生产进度。 李桂香一屁股坐在自己位置上，这才说：“人家自己都修好了，还找你做什么。” 钱忠义猛地扑到了李桂香的桌前，吓得李桂香立马抱住自己，一脸警惕。 “你干什么，你这是不尊重妇女，信不信我去找妇女主任告你。” 钱忠义讪讪地退开几步：“你别污蔑我，我是好同志，我就是想问你说修好了，是什么意思？” 李桂香有点无语：“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有人修好了拖拉机的意思。” “有人修好的？” “不是人修的，难道是神仙……呸，害我差点说错话。” 神仙鬼怪什么的，都不兴说。 赵主任不愧是公社一把手，比钱忠义冷静许多，他坐下来仔细询问。 “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李桂香说：“就昨天，我一个姐妹来公社找我，她就是百丰村大队的，修拖拉机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爱人的外甥，上个月才来的插队知青。” 钱忠义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扭头看向赵主任。 “赵主任，我现在马上去百丰村大队一趟。” “慢着。”赵主任站起来，抬脚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骑着自行车，很快到了百丰村大队。 刚好遇上村民下早工，两人不去地里，直接去了大队长刘刚家。 刘刚听了他们的来意，脑子里飞快转动，很快，他就想到，这是打压林朝阳的大好机会。 他装作苦恼的样子。 “其实这事吧，我也是事后才听说，当时先是听说第五小队的人弄坏了拖拉机，后来又说他们小队自己的人修好了，我也没亲眼看到。” 钱忠义脑子直来直往，没听懂刘刚隐晦的意思，急得直挠头。 “你就直说，是谁修好的拖拉机。” 赵主任倒是听懂了，不过他能做到公社主任，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刘刚还多，人精一个，不可能只听刘刚的一面之词。 “这样吧，你带我们去找这位修拖拉机的同志，我们要好好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刘刚求之不得。 他笃定秦枫不会修拖拉机，一定是林朝阳交代了严胜利，要搞点事情让村民对秦枫改观，以后好给秦枫争取调岗。 林朝阳对这个外甥，是真的没话说。 刘刚很快就把赵主任和钱忠义带到林家。 啪啪啪的把门拍得震天响。 家里正在吃早饭，林朝阳端着碗走出来：“谁啊。” “赵主任、钱站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看清楚人后，林朝阳顾不上早饭，立即打开院门让人进来。 刘刚抢先一步说：“林朝阳，赵主任和钱站长听说昨天你外甥修好了拖拉机，特意过来问一问，你们老实回答问题。” 他死死盯着林朝阳的表情，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心虚和惊恐。 林朝阳咧开嘴，笑眯眯地做了请进的动作：“快请进，我外甥秦枫正好在家。” 金素珍有点惊讶，没想到公社这么快就来人。 她热情招呼：“这个点你们两位还没吃早饭吧，要不就在这儿吃，我加两套碗筷。” 赵主任连忙摆手：“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钱忠义也说：“我也吃过了。” 他其实还没吃，不过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不多，他身上没带钱，不好意思白吃。 至于刘刚，他倒是很想在林家白吃白喝，最好把林家吃垮，但在赵主任面前，他不敢造次。 金素珍干脆把饭桌收拾干净，让大家坐下说话。 钱忠义早就等不及，他左看右看，问道：“听说你们家来了个会修拖拉机的亲戚，人在哪儿呢？” 林朝阳指着秦枫：“这就是我外甥秦枫。” 赵主任和钱忠义看向秦枫。 钱忠义大呼不可能：“不可能吧，他看起来好小。” 秦枫不悦：“马上17，不小了。” 钱忠义身体往前探，狐疑地盯着秦枫：“你真会修拖拉机？不骗人？” 秦枫说：“我会修。” 刘刚靠在门边，差点笑出来。 “我劝你别撒谎，老实交代，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赵主任和钱站长会原谅你的。” 他又看向林朝阳。 “林朝阳，秦枫他干啥啥不行，大队里都知道他那点破事，又懒脾气又臭，你让我给他安排轻松的好工作，我没答应，你就想出这种损招，想给他造势。” 林朝阳紧握拳头，一双眼睛冒着火光。 刘刚摊手：“你不用这么看我，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是我们百丰村大队的人，我作为大队长，不能看着你犯错误。” 钱忠义终于听明白一些，他不知所措，最后只能看着赵主任。 赵主任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没说话，不知道信没信刘刚的话。 金素珍说：“刘大队长，亏你还是个大队长，你说我们说谎造势，你拿出证据来。” 刘刚想也不想就说：“你也没证据证明你们没说谎。” 金素珍就等着这句话，她气如洪钟说：“谁说我们没证据！” 她后退一步，一掌拍在秦枫背上，秦枫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一步。 “我们家小枫一身的本事，这就是证据，去整台拖拉机过来，咱现场修！” 她回头和秦枫对视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就像在说，你小子要是丢人，老娘立马把你赶出家门。 第8章 当上公社维修员 最后没整来拖拉机，秦枫坐上了钱忠义自行车的后座，被两人领着去隔壁石坝村大队。 石坝村大队的大型拖拉机坏了有5天，严重影响生产进度，大队长胡鹏愁得头发一天掉一大把。 听说赵主任和钱忠义带着维修员来了，他锄头一扔，跑得飞快。 脚步还没站稳，卖惨的声音就来了。 胡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为了不影响进度，自从拖拉机坏了以后，我们石坝村大队的村民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太阳下山摸黑了还在干，好几个村民累病了。” 他假装擦眼泪，幽怨地看了赵主任和钱忠义一眼。 “拖拉机坏了5天，我们的村民就熬了5天，好在终于等到你们，对了，维修员呢？” 钱忠义拍了拍秦枫的肩膀：“维修员在这儿。” 胡鹏看过来，和秦枫大眼瞪小眼。 “等等，这不是个小孩吗？” 秦枫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转身就走。 胡鹏又问：“县里机械厂那个维修员呢，还是得他来才行。” 钱忠义忍住没翻白眼：“你想等机械厂的维修员也行，我问过了，那边半个月后才有空。” 胡鹏苦叫连连：“不行啊，熬到半个月后就要秋收，又得猛干，我们全村要熬到吐血。” 钱忠义锤了他一下：“那你还瞎逼逼，给你请了维修员又不干，算了，你们石坝村既然想等机械厂派人，那我要不勉强，走，我们去别的大队。” 秦枫真的就转身，腿一跨上了钱忠义自行车的后座。 胡鹏顿时急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的拖拉机也是要修的。”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瞧不起小秦年纪小，我告诉你，人家可是京市来的知青，就昨天，修好了百丰村大队的拖拉机，你不想他修，多的是大队想。” 赵主任这时候站出来唱白脸：“胡鹏，我们作为公社领导，肯定不会胡闹，你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拖拉机。” 胡鹏立马松一口气，在前面带路。 石坝村大队的拖拉机停在大队院子里，专门盖了个木棚停车，工具就在旁边。 赵主任回头对秦枫说：“小秦，你看看能不能修？” 钱忠义拍了秦枫一下：“别让叔失望。” 秦枫暗地松了一下肩膀，钱忠义怎么这么喜欢拍人肩膀，力气又大，他肩膀都要麻了。 虽然在心里吐槽，秦枫手上动作一点不慢，三两下打开发动机盖。 赵主任一看这一手，心里在点头，开盖的动作很娴熟，看起来真是个熟手。 钱忠义已经凑过去，顺着秦枫的动作看得入神。 秦枫的检查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发现了问题。 “是离合器的问题，我调整一下轴承的间隙……行了，启动试试看。” 钱忠义比胡鹏反应快，一下跳上拖拉机：“我来试。” 拖拉机突突突开起来，钱忠义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回来，跳下车时兴奋得脸色通红。 “没问题，我试过了，这拖拉机好了。” “让我试试。”胡鹏迫不及待上车，也开着绕院子跑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比钱忠义还激动。 “好了，真的好了，之前有怪声，还跑不动，现在都好了。” 他跑到秦枫面前，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小秦对吧，是老哥我有眼无珠，刚才小看你了，老哥给你道歉，哈哈哈拖拉机修好了！” 胡鹏马上跑出去叫人，修好的拖拉机要马上投入使用。 赵主任摸了一把自己的地中海头顶，看秦枫的眼神精明中带了一点慈爱。 这几台总是坏的大型拖拉机，是他拍板买回来的。 之前公社只有两台大型拖拉机，几个生产队的大队长为了抢拖拉机差点大打出手。 没办法啊，作为农业大省，上头给了重任，每个公社都分配到了开荒的任务，那数字实打实地压下来，必须完成。 别说人了，连牛都累坏好几头。 刚好前几年市里开了拖拉机厂，今年有一批瑕疵品便宜卖，赵主任咬咬牙，一口气买回来十台，每个大队配了一台。 原本以为这下好了，大家都有拖拉机，不仅不用抢，今年公社的开荒任务也能完成。 谁知道这瑕疵品是真瑕疵，三天两头就坏，拖拉机买回来不到一年，已经请了好几次机械厂的维修员过来。 这里头的费用可不小，除了维修费，连维修员的路费和吃住费都要包圆。 赵主任愁得头顶的地中海面积扩大了许多。 但是现在，他看着秦枫嘿嘿笑。 “咳咳，秦枫同志，你既然会修拖拉机，要不干脆来当我们北江公社农机站的维修员，怎么样？” 秦枫问了一句：“那我不下地怎么赚工分？” 钱忠义又拍一下他的肩膀：“下什么地，你就该修拖拉机。” 赵主任说：“你以后不下地了，这样，你当维修员，每天算十个工分。” 一般成年男人干一天农活就十个工分，赵主任给出这个待遇相当不错。 秦枫满意了，他并腿站直身体，就差给赵主任敬礼。 “赵主任放心，我一定认真努力，保证公社里每一台拖拉机正常工作。” 赵主任很满意，拍了一下秦枫的肩膀：“很好，很好。” 秦枫心里嘶了一声。 这几个老哥怎么都喜欢拍人肩膀，还这么用力，他昨天担了一天石头，肩膀本来就痛…… 不过被拍几下，以后不用下地了，也是一件好事。 赵主任说：“从今天开始计算，公社现在还有好几台拖拉机坏着，小秦，你争取今天都修理好。” 钱忠义点点头：“现在马上出发，我这就带你去下一个大队。” 赵主任又问：“小秦，你会骑自行车吧。” 秦枫：“会的。” 赵主任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你骑我的自行车去。” 让钱忠义载着还是太慢了，赵主任干脆把自行车借给秦枫，自己走路回公社大院。 钱忠义推着自行车招呼：“走了。” 他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在地上蹬了几步，等自行车滑起来再上车。 秦枫推着赵主任的自行车，鬼使神差地学了钱忠义的上车方式。 第9章 去广播站帮忙 秦枫这一天跟着钱忠义，修好了7台拖拉机，还有两台，只能等明天。 主要是北江公社太大，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天黑以后，秦枫才回到百丰村，钱忠义不放心，亲自送他回来。 赵主任回到公社大院后，给百丰村大队打了电话，现在全大队都知道，秦枫当上了公社的维修员。 林朝阳心里高兴，蹲在门口等人，笑嘻嘻给钱忠义塞了两根烟。 钱忠义收下了，对秦枫说：“小秦，明早你去公社大院找我，我带你去剩下的两个村子。” 秦枫笑道：“行，钱哥，今天谢谢您。” 钱忠义摆手：“是我谢谢你，不说这些客气话，快回家去吃饭，我走了。” 天太晚，家里已经吃过饭，金素珍给秦枫留了饭，见秦枫回来，她去厨房把饭菜热一热。 秦枫走进去帮忙：“舅妈，谢谢你。” 金素珍没反应过来：“谢我什么？” 秦枫说：“我知道是因为舅妈，他们才知道我会修拖拉机，我才能当上公社的维修员。” 今天和钱忠义聊起天来，秦枫问过这个问题。 他会修拖拉机这件事，早晚会传出百丰村大队，但不该这么快，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公社的领导就找上门，显然是有人特意散播出去。 亲情这种东西，秦枫上辈子没感受过，没想到穿书了，居然在林朝阳和金素珍身上感受到。 金素珍有点别扭，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把热好的饭菜连碗带筷塞进秦枫手里。 “莫名其妙，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教你修拖拉机的，快点吃，吃完自己洗碗。” 金素珍说完就走出厨房，心里奇怪秦枫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难道那天骂太狠了，把他骂怕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以前那衰样强。 秦枫第二天把公社所有坏掉的拖拉机全部修好，顺便把旧的两台进口拖拉机也检查了一遍。 两天时间，他已经把公社12个大队全部走完，也摸清了每个大队的机械式农机状况。 每个大队都有一台大型拖拉机，还有八九台手扶式小型拖拉机，除此之外，公社还有一台小货车，用来给公社里的工厂送货。 说是工厂，其实只能算小作坊，只有几个工人。 北江公社周围山多，不同季节有不同山货，工厂从村民手里收山货加工，再卖给供销社。 小货车也归农机站管，不过这年头，没点维修技术当不上货车驾驶员，所以这辆货车，大多数时候不需要秦枫管。 修完拖拉机，秦枫便闲了下来，开始整理农机站里的工具和零件。 至于钱忠义，他是农机站负责人，其实就是个管钥匙的，他不敢碰大型拖拉机，但会修一些常见的小型拖拉机问题。 平时大多数时间，他也是在地里干活。 农机站只有秦枫一人，他进入系统，拖拉机的基础维修课程已经学完，弹出考试界面。 秦枫自信满满进入考试，筋疲力竭出来。 进入系统时，外界的时间不流动，但秦枫的脑子会感到疲惫，刚才这一场考试，居然用了八个小时。 不过好在，考试顺利结束。 更让秦枫感到满意的是，通过考试后有奖励。 【拖拉机基础维修课程，顺利通过考试，奖励金额100元。】 看着躺在系统里那十张崭新的大团结，秦枫心情瞬间明媚。 “农机站，有人吗？” 秦枫从系统里抽身，朝门口应了一声：“有人。” 进来的是公社的妇女主任张大姐，同时兼管广播站。 “你就是维修员小秦？” 秦枫微笑回答：“是，我是维修员秦枫。” 张大姐见秦枫白白净净又礼貌的样子，顿时拉满了好感，脸上笑容灿烂了几分。 “小秦啊，我知道你会修拖拉机，那你会修收音机吗？” 秦枫在系统里扫了一眼，没见到收音机的维修教程，不过这东西不难，他穿书前接触过。 “姐，我得先看看，不能保证一定修好。” 张大姐一听觉得有戏，加上秦枫叫她姐，叫得这么年轻，她更加热情了。 “走，跟姐去看一眼。” 农机站在公社大院角落里，单独有个小房子，旁边是用来停放农机的仓库。 广播站在大院的主办公楼里，说是办公楼，其实就是一排平房，广播站有独立的一个房间。 张大姐热情地招呼秦枫进门。 她轻拍了一下收音机：“就这大宝贝，昨天开始就沙沙响，听不清楚。” 秦枫看了一下，发现只是小问题。 “接触不良而已，小问题，很快就能修好。” 张大姐立即笑开了花：“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了，你修收音机，我去给你倒杯糖水。” 她出去以后，广播站里只剩下秦枫一人，秦枫放下工具箱，把收音机拿起来。 “秦枫，你来广播站干什么？” 田薇薇出现在广播站门口，眉眼间透露着喜色和得意。 她就知道，那天在河边，还有前天在地里，秦枫那么对自己说话，过后他一定会后悔。 这不，才几天时间，他就已经后悔，知道自己当上了广播员，眼巴巴就追过来。 不过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消气，想要她原谅，至少要拿出二十块钱。 谁让他那天害自己丢了大脸。 田薇薇故意扭着腰走进广播站里，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你回去吧，我不会原谅你的，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秦枫的眼睛一直落在收音机上，收音机的问题确实不大，他很快就修好，把收音机放下。 田薇薇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侧身对着秦枫，扭头故意不看他。 “赖在这里干什么，快走，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秦枫打开收音机调频，确定收音机已经修好，这才扭头扫了田薇薇一眼。 “三十块，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田薇薇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她怒气冲冲扭头瞪着秦枫。 “秦枫，你一定要用这种办法来吸引我的关注吗？” 秦枫摇头：“我是真心想让你还钱。” 田薇薇气红了脸。 张大姐端着糖水进来，田薇薇腾的站起来，指着秦枫。 “张姐，您来得正好，这人偷溜进我们广播站，想偷我们的收音机。” 第10章 被污蔑了 张大姐端着水杯，看一眼秦枫，又看一眼田薇薇。 “啥？” 田薇薇狠狠瞪了秦枫一眼，转而小跑到张大姐身后，紧张兮兮躲在她背后，看起来很害怕的模样。 “这人是和我同一批来的知青，从前和我同一个学校的，他这人的人品……总之就是，他很可怕，他刚才闯进来，我一个人好害怕。” 秦枫差点笑出来：“田薇薇同志，我这人怎么了？你语焉不详要说不说的，是想故意引导别人？” 张大姐也反应过来，她转过身，面对田薇薇。 “对啊，你要说就全都说了，不说就一个字别提，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想让谁难受呢？” 田薇薇脸色瞬间就红了，她也是没想到张大姐说话居然这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更恨秦枫。 张大姐嗓门大，广播站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公社大院里办公的人，很快都聚了过来。 田薇薇看着周围那么多人，狠了狠心，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眼眶很快就发红。 “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暴躁易怒，以前上学时候就总是打架斗殴，还喜欢欺负他的弟弟，他不是个好人。”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着秦枫。 秦枫脸不红心不跳，轻轻叹了一口气：“田同志，你就算诋毁我，把我的名声毁了，你欠我的钱也还是要还的。” 大家的脑袋又齐刷刷看向田薇薇，眼神逐渐不对劲。 这大妹子，居然欠钱不还，还想抹黑债主？ 看热闹的李桂香看不下去了：“小枫，他欠你多少钱？” “三十块钱。”秦枫又补充一句：“挺多的。” 李桂香肉疼得很：“这是很多了好不好，三十块钱呢，大妹子，你天天吃龙肉呢，一个月就要借三十块钱。” 张大姐也惊呆了，看田薇薇的眼神一言难尽。 “小田，你要是借了人家钱，那就快还回去。” 田薇薇着急否认：“不，我没有找他借钱。” 秦枫还没说话，李桂香就嚷嚷起来。 “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全新的，前几天我去过供销社，你身上这一套没十五块钱买不来。” 张大姐闻言看向田薇薇，果然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头上的发绳都是新的。 她对田薇薇越来越怀疑：“你说没借钱，那你是拿自己的钱买的？” 田薇薇刚想回答是，就听张大姐又说。 “你说自己家境困难，从小吃不饱饭身体不好，我才会让你当广播员，不用下地，敢情你是骗我的？” 田薇薇到嘴边的“是”字咽下去：“不是我自己的钱，但是也不是我借的，是秦枫他硬是要塞给我。” 李桂香阴阳怪气道：“你自己说出来这话，你自己信吗？” 田薇薇急得来不及思考：“是真的，秦枫他、他在学校时就喜欢我，总是用各种方法讨好我。” “除了硬要给我钱，他平时总是凑到我面前，离老远见了我就傻乎乎地笑，还到我面前献殷勤。” 李桂香有心帮秦枫，但如果田薇薇说的是真的，这些都是秦枫追求女同志的手段，那她也不好插手。 大家都看着秦枫。 秦枫一脸错愕：“你这女同志，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什么？”田薇薇也一脸错愕。 秦枫脸色铁青，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为人和善，见到你笑着打招呼，你居然以为我对你有意思，照你这么说，我刚才经过牛棚还对里面的老牛笑呢，难道我也对老牛有意思？”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调笑：“别说，我每天也看着老牛笑，难道我也喜欢老牛？” “哈哈哈我们公社的老牛又强壮又能干，我也喜欢。” 秦枫又说：“还有，我看你一个女同志身体瘦弱，又念在我们是高中校友，平时帮你一点忙，你又误会了，还在大家面前说，你这是污蔑我的名声，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田薇薇惊得张大嘴巴。 不对劲，秦枫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明明是喜欢自己的！ 他就不怕，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理他吗？ 张大姐板着脸说：“田薇薇，你快点向小秦道歉。” 田薇薇终于回过神来，眼看大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耐人寻味，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没有自作多情，秦枫他真的喜欢我，百丰村知青点的人都知道。” 秦枫一点都不怕，原主知道田薇薇不喜欢，所以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明说自己喜欢她。 知青点的人只知道他对田薇薇很好，依然可以用照顾校友来糊弄。 说起知青点，秦枫又想起一件事。 他又是一笑：“说到知青点，我也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借钱给你就是在百丰村的知青点，知青点的人可以作证。” 田薇薇想起那时候的事，顿时脸色大变。 到百丰村的第二天，秦枫到知青点找田薇薇，田薇薇说昨晚冷得没睡好，暗示秦枫给她钱买棉被，秦枫果然爽快掏钱。 但就在这时，几个知青从外面回来，田薇薇不想被人看不起，又舍不得把到手的钱退回去，于是当着大家的面，说钱算她找秦枫借的。 大家一看田薇薇的表情，就知道借钱的事是真的，霎时间都鄙视田薇薇。 赵主任走过来：“都围在广播站干什么，一个个的，都不用干活了？” 李桂香从人群里挤出来，凑到赵主任跟前，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一遍。 赵主任拧紧眉头：“这位田知青，你既然欠了小秦钱，那就快点还了。” 田薇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赵主任的目光洗礼下，扭扭捏捏掏出八块钱。 这是她自己带来的钱，从秦枫手里要来的三十块，不是用来买东西，就是寄了一部分回家。 秦枫接过八块钱：“还差二十二块。” 田薇薇看了他一眼，幽怨中带着憎恨。 “没有了，我真的没钱了。” 最后秦枫退了一步，采纳了赵主任的提议，让田薇薇用工分抵债。 以后田薇薇每天赚到的工分，有一半要算在秦枫身上，直到二十二块钱全部还清。 第11章 第一次去县城 看完热闹，大家都散去。 秦枫拍了拍收音机：“收音机修好了，姐，您试试看。” 张大姐打开收音机，果然听到清晰的声音，她立即换上笑脸。 “小秦，你真厉害，不仅会修拖拉机，还会修收音机，口渴了吧，快来喝糖水。” 秦枫喝了一口糖水，放的糖不多，不甜，不是张大姐吝啬，实在是物资珍贵，能给你放几颗糖，已经是很大的诚意。 喝完糖水，秦枫告辞：“姐，我回农机站了，有事情再来找我。” 张大姐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口，转身回屋，看向田薇薇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说小秦闯进来，想偷收音机？” 田薇薇身体抖了一下，她就算是个傻子，都能从张大姐对秦枫的态度中发现不对劲。 “可能是我误会了。”她小声说。 “哼，谎话连篇。”张大姐不吃她这一套：“你说秦枫闯进来，可他分明是我带进来，你就是存心想污蔑他。” 田薇薇心里很慌：“张姐，我、我……” 张大姐冷着脸：“广播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现在就回百丰村大队去，我这里不要你了。”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种地，我会累死的，张姐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 张大姐更来气了：“怎么就你会累死，别人就不会？比你年纪更小的孩子都下地了，你凭什么不能下地。” 任凭田薇薇怎么哭闹，张大姐铁面无私，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广播员这活轻松，多的是人抢着当。 当初选田薇薇，除了她声音好听有文化，张大姐主要是可怜她家境不好，一个小姑娘远离亲人下乡，觉得她可怜。 现在张大姐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秦枫把钱讨回来，心情爽朗。 他把农机站的小办公室打扫了一遍，工具和零件分类摆好，贴上标识，把缺了一只脚的椅子修好，家里带来的搪瓷水杯灌了一杯热水。 秦枫坐下来，遗憾手头上没有枸杞，不然就能提前进入退休生活。 钱忠义回来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总怀疑自己走错地儿。 秦枫把他请进来，懒得去倒水，直接从自己的搪瓷杯里匀了一半给他。 “钱哥，公社里的拖拉机我都看过了，有的能修好，有的只能做紧急措施，勉强继续用，想要真正修好，还是要换零件。” 他指着零件柜：“我今天收拾了一下，还缺一些零件，能向公社申请采购吗？” 钱忠义几乎不想就回答：“我觉得没问题。” 原本要花大钱从机械厂请维修员，现在问题都被秦枫解决了，公社省下了一大笔钱，区区买几个零件，赵主任应该不会拒绝。 钱忠义让秦枫列了个清单，风风火火跑去找赵主任。 赵主任果然爽快批了。 “成了，你让公社给你写一封介绍信，明天去县机械厂买零件。” 秦枫早就想找借口去县城看看，立马就去公社写了介绍信，下工时借了公社的自行车骑回家，明天直接从家里出发去县城。 听说秦枫明天去县城，林朝阳指着院子里的两只野兔。 “小枫，明天你去县城，顺便把兔子拿去卖了，你能行吗？” 秦枫探头去看，院子角落的鸡笼里装了两只野兔，一只白一只灰，都是活的。 村民从山里弄来的野味山货，又或者自留地种的蔬菜，只要数量不多，都是可以拿出去卖的，不算投机倒把。 秦枫一口答应下来，又问了野兔的价格。 第二天吃过早饭，秦枫把鸡笼绑在自行车后座，摇摇晃晃地骑车去县城。 到了县城，秦枫决定先去把正事办完，他一路问人，终于来到机械厂。 自行车停在机械厂门口，这年头的人思想境界很高，很少小偷小摸出现，不过秦枫还是不放心。 他从系统里买了一条烟，给机械厂的保安塞了几根。 “叔，我是北江公社的维修员，想到机械厂来买点拖拉机零件，这是我的介绍信。” 保安大叔利落地把烟塞进口袋里，又看到介绍信，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 “小伙子看起来真年轻，快进去吧。” 秦枫谢过保安大叔：“叔，我这自行车是公社的财产，您帮我看着点。” “行，叔给你看着。” 秦枫走进机械厂，来到了维修办公室。 机械厂的维修员很惊奇：“北江公社什么时候有维修员了？” 秦枫给办公室里的人挨个发烟，脸上笑嘻嘻。 “我是上个月来插队的知青，学过一点皮毛，被赶鸭子上架了，不过我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故障，大问题还是要请你们专业人士。” 机械厂的维修员听了浑身都舒服，他们这些端铁饭碗的技术工，多少有点高傲在身上，喜欢听别人吹捧。 当即对秦枫的观感大好。 “要买什么零件，跟哥说，哥给你挑最好的。” 秦枫不客气地走过去，在零件柜里挑挑拣拣。 维修室的门又被打开。 “一车间有台车床故障，来个人去看看……哟，你们维修室什么时候来了新学徒？” 秦枫闻言回头。 维修室的人说：“不是新来的学徒，这是下面公社来买零件的。” 顺便也给秦枫介绍：“这是我们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吕建军。” 秦枫礼貌打招呼：“吕哥好，我叫秦枫。” 吕建军看了秦枫一眼，刚才秦枫背对他看不出来，转身了才发现，秦枫看起来年纪很小。 “几岁了？” 秦枫回答：“马上17。” 吕建军哈哈大笑：“你比我儿子还小几岁，那你不该叫我哥，该叫我叔。” 秦枫笑着换了称呼：“吕叔好，我叫秦枫，是北江公社的维修员。” 吕建军又说了几句话就走，秦枫也挑好了零件，去机械厂的财务科登记交钱。 从机械厂出来，他又一路问人，找到了县里唯一一家国营饭店。 秦枫拎着鸡笼走到门口，抬手就给门卫塞了一包烟。 “这位大哥，不知道国营饭店收不收野兔？” 第12章 翻译 国营饭店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长在头顶，门卫收了秦枫的烟，虽然不情不愿，但好歹进去帮他问一问。 秦枫站在门口等，已经是中午。 骑了一路自行车，他早就饥肠辘辘，拿出金素珍给他烙的大饼，靠在自行车上吃起来。 国营饭店里有两人走出来。 其中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脸上架着眼镜，大约是没看清楚路，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身边的年轻人慌手慌脚把他扶住。 年轻人手里的一叠纸张掉在地上，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潘老师，您没事吧？” 潘海峰摇头：“我没事，快把资料捡起来。” 两人一起弯腰去捡。 秦枫的脚边飘了几张纸，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外语文献，内容还是他感兴趣的。 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潘海峰走到秦枫面前：“小同志，你看得懂外文？” 秦枫回神，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他连忙把文献递过去。 “对不起，我不该偷看的。” 潘海峰摇头，又问了一遍：“小同志，你能看得懂上面的外文？” 秦枫说：“能。” 文献上是英文，是秦枫精通的外语之一。 潘海峰半信半疑：“那你说说，这份文献上写的什么内容。” 秦枫快速看了一遍：“这里是两篇不同的文献，一篇写悬索桥，一篇写盾构机。” 听到悬索桥时，潘海峰还能冷静，听到盾构机时，他顿时激动起来。 盾构机不是大众耳熟能详的机器，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是从一篇英文文献里看到的。 潘海峰激动说：“我没想到，你连盾构机这样的专业名词都知道。” 秦枫微笑一下：“我对建筑业感兴趣，以前看过一些书，学过一些相关的知识。” 潘海峰又问：“这些英文，你全都能看懂？能翻译成中文吗？” 秦枫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次机会。 “能翻译，只要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够了。” 好大的口气，潘海峰被他唬住。 国营饭店的门卫走出来，朝秦枫抬了抬下巴：“你从这边绕去后厨，我们的大厨要看看你的兔子。” 秦枫应了一声，比起还没影的机会，他更在乎即将到手的东西，当即向潘海峰告辞，推着自行车去后门。 潘海峰看着他的背影，尤其是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的鸡笼，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常武走过来，轻声问：“潘老师，您是想让他翻译这些文献吗？” 潘海峰说：“就算回到京市，也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翻译员。” 国内懂外语的人才很少，不过京市总是能找到的，难的是找到专业对口的翻译员。 他很难得才从国外好友手里得到几篇建筑行业的文献，里面涉及很多专业词汇，就算是专业翻译员，看到这些词汇也会一头雾水。 常武顿了一下才说：“这样的人才，在京市会有很好的待遇，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县城里，该不会是成分不好吧。” 这也是潘海峰担心的事，他想了想，还是说：“我们跟过去看看。” 秦枫已经和大厨谈好了价格，正在给兔子上秤。 等他们交易完，潘海峰和常武才走过来。 秦枫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潘海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潘海峰，是京市来的建筑工程师，这位是我的学生常武，小同志，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说完他掏出自己的介绍信。 秦枫也拿出介绍信：“我叫秦枫，是北江公社的农机维修员。” 公社的农机维修员，这是很体面的工作，成分不好的人肯定当不上。 潘海峰心里一定：“小秦同志，关于这些文献，你有时间和我们探讨一下吗？” 秦枫今天请了一天的假，现在才刚过中午，他当然有时间。 潘海峰和常武带着秦枫进了招待所。 秦枫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正在埋头翻译，潘海峰坐在床边，心里痒痒的，想去看一眼，又怕给秦枫压力。 四十多分钟后，秦枫停笔：“潘老师，已经翻译好了，您来看一看。” 潘海峰迫不及待接过秦枫的翻译稿，边看边点头，瞬间就入了迷。 看完最后一个字，他长舒一口气，这篇文献，实在让他获益良多。 他把翻译稿递给等了很久的常武，目光落在秦枫身上。 秦枫的翻译太好了，又快又准，他以前也拿到过外国文献找人翻译，但拿到翻译稿，明明都是汉字，他却看不懂。 那些专业词汇和术语被翻译的乱七八糟，有的完全偏离了文献原本的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翻译。 潘海峰按捺激动的心情打听秦枫的情况，得知秦枫是从京市下乡插队的知青，他更加放心了一点。 “小秦同志，我能问一下，除了英文，你还会什么外语吗？” 秦枫老实回答：“德语、法语和俄语都会。” 这么多？ 潘海峰和常武震惊。 秦枫没说谎，他以前在瑞士当过交流生，德语和法语是那时候学的。 至于俄语，这是原主会的语言，他穿到这副身体里，也就会俄语了。 潘海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在秦枫面前站定。 “小秦同志，是这样的，我手里有一些外国文献，正好想要找人翻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当然，我会给你对应的报酬。” 秦枫吓得退后了几步，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欢。 “不行不行，我不能犯错误，你们别找我。” 潘海峰忙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通过我的工作单位办这件事，这是替祖国建筑行业做贡献的好事，我保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秦枫半信半疑。 潘海峰立即在接待所借了电话，给他的工作单位打了过去。 很快，那边传真了一份证明给潘海峰，潘海峰把证明交给秦枫。 “有了这份证明，你翻译这些外国文献，就是正大光明的工作。” 秦枫低头看了一眼证明上的工作单位，顿时被惊了一下。 京华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 这潘海峰是个大佬啊。 第13章 卖手表 秦枫拿到证明，半推半就答应了这份工作。 “既然是为国家做贡献，我当然义不容辞，潘老师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翻译好。” 潘海峰对这个小同志越来越满意。 “这些文献你都带回去翻译，我给每篇五块钱的报酬，三天内能完成吗？” 秦枫答应下来，并且约定好，三天后他会到招待所交稿。 常武把他送到门口，道别以后，秦枫骑上自行车回家，在路上就把文献寄存到系统里。 他先是回到农机站，把买回来的零件整理好，等到下工回家，他才把文献拿出来。 回到家，秦枫把卖兔子的钱交给金素珍。 金素珍收下钱，看了一眼秦枫手里的一大叠纸。 “你这是要重新读书？” 秦枫笑着摇头：“我今天去国营饭店卖兔子的时候遇见了两个京市来的工程师，他们手里有一批外国资料要翻译，我接下了这个活儿。” 金素珍有点担心：“不会是骗子吧。” 秦枫拿出证明：“不是骗子，他们有介绍信，有工作单位证明。” 金素珍看过证明，又去看文献，蚯蚓一样的英文字母让她晕了一下，只看了一眼就把文献塞回秦枫手里。 她没有问报酬有多少，只说：“快把东西放回房间，开饭了。” 一共六篇文献，秦枫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翻译，期间，他又完成了拖拉机中级维修课程。 通过考试再次获得100元奖励。 三天后，秦枫找了个借口，再次去县城。 还是在招待所里，他把文献和翻译稿一起交给潘海峰，潘海峰快速翻阅了一遍，很满意。 秦枫从招待所出来的时候，兜里多了三十块钱。 潘海峰还说，以后他如果再有外国文献，还会请秦枫翻译。 离开招待所后，秦枫直奔机械厂，刚好遇见机械厂中午下工，陆续有人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吕建军，挥手招呼：“吕叔，这里。” 吕建军一头雾水走过来，走近了才想起来叫他这人是谁。 “你是北江公社那个小维修员？” 秦枫扬起笑脸：“吕叔，您记性真好，才见过一面就记住我了。” 吕建军心想，你也知道我们只见过一面，我们不熟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但看着秦枫那张天真稚嫩的脸，他没把心里话说回来，反而放轻了声音。 “你来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秦枫鬼鬼祟祟地把吕建军拉到一边，确定周围没人，他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 “吕叔，您看这个。” 吕建军接过袋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盒子，看到盒子上的字，吕建军瞳孔一缩，他连忙打开盒子。 “沪市生产的手表？” 秦枫笑着点头：“我是京市来的知青，这是我家里人给我寄来的，昨天才收到，全新的，一天都没戴过。” 其实是系统里兑换的。 “吕叔，您也知道我在公社当维修员，戴什么手表啊，戴了还得担心弄坏弄脏，我这也用不着，所以想着能不能卖出去。” 吕建军听懂了，并且狠狠地心动。 他儿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虽然是机械厂车间主任，但他儿子的对象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他儿子还是高攀了。 彩礼必须办得体面，三转一响是少不了的。 他手里也有钱，但工业券不好弄，他最近正头疼呢。 私下买卖，只要对方同意，可以不用工业券。 而且，秦枫这可是沪市的手表，他敢保证，整个庆溪县，只有这一只。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拿出这样的彩礼，那姑娘家里还能不满意？ 吕建军心里一想就开心，不过他没马上同意要买，反而一副正在思考的表情。 不用票的私下买卖，大家默认价格要上涨一些，只是秦枫一个初来乍到的孩子，应该不懂这些。 他正想开口讲价，秦枫比他先开口。 “吕叔，如果您不想买，也没关系，直接拒绝我就行，别不好意思，其实国营饭店的李大厨就想买我这手表，他直接就开价150块。” 吕建军瞳孔又一缩。 “不过我没马上答应他，我就想着和吕叔您投缘，所以想来问问您，您要是不买，我马上回头去找李大厨，不碍事的。” “别！”吕建军突然拔高声音：“叔买，叔也出150块。” 成了。 秦枫一开始就盯准了吕建军，因为那天在机械厂维修办公室，吕建军无意间说过自己比他儿子小几岁。 也就是说，吕建军有个大约20岁的儿子，这个年纪，不是要结婚，就是要走关系安排工作。 秦枫仔细思考过，觉得吕建军是他认识的，有能力买手表的人里，最有需求的一个。 吕建军没想到自己被算计了，他一把揽住秦枫。 “叔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走，你跟叔去家里拿。” 秦枫拿到钱后马上回公社，一路笑着骑自行车，脸差点笑僵。 系统里的物价比现实低，那只沪市生产的手表在现实里要120元，在系统里只要100元，而他150元卖给吕建军。 一转手，赚了50元。 回到家，秦枫把倒卖手表的150元存在系统，翻译赚来的30元交给金素珍。 金素珍怔了一下：“这是你翻译赚来的？” 秦枫：“是，以后那边还有文献，也会找我翻译。” 金素珍眼睛睁得比平时大，她有点不敢相信。 三天时间，秦枫居然赚了30块，而且这三天里，他是正常去公社上工的。 “钱是这么好赚的吗？”金素珍自言自语一句。 秦枫脱口而出：“知识就是金钱。” 这句话仿佛一道雷电，狠狠劈在金素珍身上，如雷贯耳。 “知识就是金钱。”金素珍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她突然抓住秦枫的手臂：“那个，小枫，你空闲的时候，能教你表弟表妹学外文吗？” 秦枫点头：“没问题。” 金素珍深吸一口气，他对秦枫彻底改观了。 对于秦枫，她一开始很看不上，留他在家里住，把他推到公社领导面前，都是因为他是自己爱人的外甥。 但是现在，秦枫在她眼里，形象已经变得十分伟岸。 以前是她有眼无珠，原来大外甥居然是这么好的人。 第14章 舅舅受伤了 金素珍还是没要秦枫的30块钱，这是秦枫自己赚的。 秦枫只好说：“我拿着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要是哪天田薇薇又来我面前哭，我一时心软……” 金素珍立即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钱我替你保管着。”她板着脸警告：“不许再和那个田薇薇来往。” 临睡前，林朝阳敲响秦枫的房门。 “小枫，舅舅给你商量件事，你存在你舅妈那里的30块钱，能先借给舅舅用吗？” 秦枫没问他钱的用途：“行，舅舅你尽管用。” 大队里的村民都是上完早工回家吃早饭，吃完了接着上工，秦枫一大早要去公社的农机站，走路就需要半个小时。 赵主任准他晚一点到，但也等不到在家吃早饭，所以他的早餐，是金素珍前一天晚上做好的烙饼。 起床后，秦枫去厨房拿烙饼，出来时听到严胜利的声音。 “嫂子，在家不？” 秦枫扯着嗓子回应：“严哥，我舅妈去河边洗衣服了，您有什么事？” 严胜利喘着气：“快去拿张凳子来。” 秦枫拎着凳子走到院子，才看见严胜利背着林朝阳，林朝阳的左小腿以一个神奇的角度弯曲。 严胜利把林朝阳放在凳子上：“你舅舅在山上摔了一跤，腿受伤了。” 昨晚下了雨，他起了个大早，想上山看看能不能采到菌子，没想到遇见摔伤的林朝阳，哪里还顾得上菌子，连忙把人背下来。 金素珍闻讯赶回来，一见到林朝阳就骂。 “我都跟你说过昨晚下过雨，山路滑，让你别上山，你非要上。” 林朝阳疼得龇牙咧嘴，扭头对严胜利说：“铁驴，今天谢谢你，马上到时间上早工了，你快回去吧。” 严胜利点头：“那我先走了，有事情记得找我。” 等他走了，秦枫说：“舅舅，我去公社请假，再送你去县医院。” 林朝阳连忙摇头：“不用去县医院，去公社卫生站就行。” “不行。”秦枫一口拒绝。 林朝阳的左小腿一看就是骨折了，要是治疗没跟上，以后可能留下后遗症。 金素珍想了想，一锤定音：“去县医院，小枫，你去上工，我请假带他去。” 秦枫说：“还是我去吧，农机站这几天没什么大活，而且我能去公社借自行车。” 他主要是怕金素珍被哄两句，转头就改变主意去卫生站，林朝阳不到30的年纪，要是腿脚留下后遗症，是耽误一辈子的大事。 没等金素珍说话，秦枫立马出门：“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跑去公社请假，借了自行车骑回来，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回到家。 金素珍没去上早工，她估摸着两人中午应该赶不及回家吃饭，干脆烙了大饼让两人带上。 秦枫扶着自行车，金素珍扶林朝阳坐上后座。 等他坐稳了，金素珍担忧地看了秦枫一眼：“小枫，你真的没问题吗？” 秦枫喘得跟老黄牛一样：“呼……没、没问题，呼……” 金素珍在背后推了一把，秦枫控制着方向，摇晃了几米才稳住自行车。 林朝阳正值壮年，身高体壮，每天都下地干农活，身上的肌肉和铁一样硬，这么大一个壮汉坐在后座上。 秦枫费了吃奶的劲儿，屁股离开座椅使劲蹬。 李朝阳内疚得很：“小枫，你骑得动吗？” “骑、得、动。” 秦枫咬牙切齿说，真男人不能说不行。 终于来到了县医院，秦枫已经汗流浃背，下车时双腿都在发软，幸好有位热情路人帮他借了轮椅。 林朝阳的腿伤得严重，左小腿骨折，不仅要打石膏，还要留院观察一天。 秦枫二话不说去缴费。 李朝阳急得脸都红了，秦枫回来后，他马上说：“我不住院。” “不行，医生说要住就住，我钱已经付了，退不回来。” “这怎么行，太浪费钱了，我回家躺着就行。”李朝阳一个大男人，居然差点急哭。 秦枫叹了口气：“舅舅，你想要康复得好，就得听医生的。” 林朝阳被摁在病床上，左脚吊了起来。 秦枫忙前忙后，办完入院手续后已经是下午，他去茶水间倒了两杯凉白开，舅甥二人就着凉白开吃大饼。 吃饱后，秦枫才问：“舅舅，你这么着急上山，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朝阳一开始支支吾吾，在秦枫的注视下，最终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家，在外面欠了债。” 前几年他妈生病，林朝阳带着人到处去看病，家里积蓄花光了，向村民们借了不少。 只是最后老太太的命还是没保住。 秦枫听完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姥姥生病了，我没听我妈说过。” 林朝阳扯出一个笑容：“你妈不知道，我没对她说过，你姥姥也不让我说。” 说了也没用，林朝霞远在京市，最后那几年她自己也病着，人没法回来，告诉她不过是加重她的思念和担忧。 至于钱，老太太不想拖累女儿，林朝阳也不想拖累姐姐。 秦枫来插队后，林朝阳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他就猜到姐姐在京市过得不如意。 那个男人，连秦枫这个亲生儿子都不善待，更何况是当初下放时被迫娶的乡下女人。 他当弟弟的，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拖后腿。 林朝阳故作轻松：“不说了，我住院就住院，你快回家去吧，不用留下照顾我。” 秦枫坐着没动：“还欠多少？” 林朝阳顿了一下才说：“47块，你放心，我找的都是严胜利那几个关系好的，其实不着急还钱。” 秦枫想起昨天晚上，林朝阳说要借用他的30元。 按照林朝阳和金素珍的性格，欠着债心里不舒服。 估计是想尽快还完，有了他的30元，林朝阳眼看快凑够了，一心急就上了山，估计想多抓几只野兔野鸡。 秦枫猜得八九不离十。 林朝阳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运气不好，昨天下了雨，山路滑，他天不亮就上山，乌漆嘛黑的看不清路，摔了个大的。 秦枫说：“舅舅，那30块钱不算我借的，您不用还，就当做是我替我妈出的钱。” 不等林朝拒绝，他站起来：“我先回公社去了，明天来接您出院。” 第15章 舅舅工作丢了 秦枫先是回了百丰村大队，找舅妈说了舅舅的情况，然后回公社请假。 前几天买回来零件后，秦枫把拖拉机坏掉的零件换下来，连着两天都没有大队报告拖拉机出问题。 赵主任很爽快答应了让他明天再请半天假。 秦枫骑着自行车回家，进门前从系统里拿出30元。 “今天等舅舅手术时又接到了翻译的工作，我当场就完成了，又赚了30块。” 金素珍接过钱，脑子有点恍惚。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发愁，家里还欠着那么多钱，老林的腿又伤了，不仅要医药费，还要耽误赚工分。 但现在，秦枫又拿出30块，一下子能将欠的债还清，老林的医药费也有着落了。 金素珍喃喃道：“这钱……” “舅妈。”秦枫说：“舅舅对我说欠债的事，我这60块用来还债，算我妈给姥姥出的医药费，舅舅已经同意了。” 金素珍张了张嘴，最后把钱收起来，什么也没说。 次日，秦枫天不亮就出发，去县医院把林朝阳接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去公社上班。 虽然请了一天半的假，但农机站的活儿还是很少，只要拖拉机不坏，维修员就是一个轻松的岗位。 到点下班时，秦枫已经编写好一份基础英语教程，打算回家就教林瑞和林嘉学字母。 金素珍提前了一个小时下工，去集市买了一块大骨头，给林朝阳炖骨头汤好好补一补。 有了秦枫的60块，家里欠的债全都还清，虽然林朝阳伤了，但家里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 金素珍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回家，远远看到刘刚，她在心里呸一声，加快脚步回家，一把将院门关起来。 “等等，开门。” 刘刚大手抵在院门上，硬是把门推开。 金素珍白眼一翻：“刘大队长贵人事忙，怎么有空来我们家。” 刘刚笑得意味深长；“听说林朝阳受伤了，我作为大队长，当然要来慰问一下。” 金素珍直觉没好事，她想把刘刚打发走，林朝阳听到声音，却已经拄着拐杖跳了出来。 刘刚看到林朝阳打了石膏的腿，毫不掩饰嘲笑。 “林朝阳，听说你瘸了，我来看看，没想到你伤得这么严重，看来好长一段时间，你都上不了工。” 林朝阳嘴笨，这次又是自己理亏，在刘刚面前气势弱了不止一点。 “等拆了石膏，我马上就能上工。” 刘刚盯着他的脚；“等你拆石膏，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马上就要秋收，你能等得起，第三小队等不起。” 正巧这时，一群人结伴走来，是第三小队的成员。 “阳哥，我们来看你了。” 听说林朝阳今天回家，第三小队的人下工后一起过来看望。 刘刚重重咳了两声，眼神扫过第三小队的人。 “你们来得正好，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林朝阳不再是第三小队的小队长，明天会有新的小队长接替他的工作。” 金素珍大怒：“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想撤掉老林的小队长。” “就凭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刘刚一身的混混气质，语气欠揍，嘴上却说着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朝阳，你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地，大队里秋收和开荒的任务这么重，第三小队不能群龙无首。” “林朝阳，你要是死命霸占小队长的位置，就是阻碍公社发展，阻碍第三小队的同志进步。” 林朝阳被一番话唬得手足无措。 “我不阻碍公社发展，也不阻碍大家进步，我明天就能上工。” 刘刚拔高声音，义正言辞怒斥林朝阳。 “你伤得这么严重，居然还想上工，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外人以为我们百丰村大队内部不团结，压榨受伤的同志。” 林朝阳吓得脸色白了一些，结巴着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素珍比他冷静，往前走了一步：“既然这样，大可以选一个临时小队长。” 林朝阳眼前一亮，还是自己的媳妇儿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 他抬头看第三小队的成员，眼里充满了期盼。 第三小队的人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夫妻。 林朝阳还在愣神，金素珍已经看明白了，一团火气堵在胸口。 “你们这些人，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其中一人讪讪道：“大队长说得没错，阳哥还是在家安心养伤吧，不用操心地里。” 有人起头，其他人纷纷给自己找借口。 “反正都是下地，当不当小队长有什么关系，阳哥，等你伤好了回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一起干活。” 李朝阳看着这些人，这些前不久还和他称兄道弟的人，现在站在刘刚一边，帮着刘刚一起欺负他。 他突然开口：“行了，都别说了。” 第三小队的人燥得慌，全都不敢面对林朝阳，低头看地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刘刚仰头笑着：“事情就这些，林朝阳，等你的腿好了，再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他背着手，宛如一只斗赢的公鸡，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 第三小队的人没脸面继续留着，随口寒暄了几句，纷纷转身就走。 只有一个平时与金素珍关系最好的女人，走到金素珍身边，支支吾吾解释。 “新的小队长是刘锦荣，我们没办法拒绝，大家这么多年来已经吃了太多苦头。” 秦枫踏着夜色回到家，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林朝阳和金素珍坐在客厅里发呆，林瑞和林嘉在厨房做饭。 秦枫小心翼翼坐下：“舅舅，舅妈？” 大概是因为秦枫最近太懂事，林朝阳受伤时他的表现很可靠，金素珍没隐瞒他，连说带骂十几分钟。 秦枫听完：“刘锦荣是谁？” 林朝阳说：“是刘刚的儿子。” 秦枫点点头，又问：“所以，刘刚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们家？” 林朝阳和金素珍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过了一阵，金素珍推了林朝阳一把：“小枫都这么大了，还瞒着干什么，说，都掰开了说。” 第16章 小肚鸡肠的大队长 这是一个狗血的故事。 刘刚和林家的恩怨，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林朝阳的爸爸，也就是秦枫的姥爷，抢走了刘刚的大队长位置。 当年选大队长，刘刚志在必得，背后里都已经打点好了，眼看着就要任命，这时候林姥爷抓到一个隔壁潜进来的剑蝶，立了大功。 大队长的位置直接落到了他头上，气得刘刚一个月睡不着。 后来林姥爷去世，刘刚才如愿当上了大队长。 还有一件事，与林朝霞有关。 刘刚的原配妻子去世后，他看上了年轻貌美的林朝霞，想娶做继室。 林家当然不同意，刘刚的年纪几乎能当林朝霞的爹，被拒绝后，刘刚又恨上了林家。 后来林朝霞找了秦枫的爸，年轻帅气、文质彬彬、有学问、从京市来的知识青年。 人和人最怕对比，刘刚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下。 秦枫听完这两件往事，心里已经明白过来。 刘刚针对林家，纯粹是因为他小肚鸡肠。 林朝阳当小队长在刘刚当上大队长之前，这么多年林朝阳一点差错没出过，刘刚没有借口把人撸下去，就变着花样折腾第三小队。 秦枫在第五小队上了一天工，已经能感受到第五小队的待遇。 严胜利本人没有得罪过刘刚，不过是因为和林朝阳称兄道弟，被刘刚扫射。 林朝阳的第三小队待遇更差，被刘刚明里暗里针对，小队里的成员肯定有怨气。 现在小队长换成刘刚的儿子刘锦荣，第五小队摇身一变，要成为待遇最好的小队了。 没法责怪他们，只是感情还是抵不过利益而已。 林朝阳很泄气：“算了，也是我自己的错，要是我没受伤，就不会被刘刚找到借口。” 秦枫只能安慰：“舅舅，你现在别管那些，先安心养好伤。” “也只能这样了。”林朝阳叹了一口气。 秦枫转而偷看了金素珍一眼，没想到被金素珍抓个正着。 “干什么，我这么大个人，还用你担心？” 秦枫尴尬笑了一下。 他确实有点担心金素珍。 金素珍是第三小队的人，林朝阳养伤不用去面对那些人，她却不行，明天她照样要去上工。 林朝阳扯出一个笑容：“不用担心你舅妈，她虽然看起来……其实很有分寸的。” 金素珍瞪了林朝阳一眼：“你说，我看起来什么样？” 林朝阳笑着打哈哈。 金素珍确实有分寸，她像往常一样去上工，没有和刘锦荣对着干，也没有抱怨其他人。 她只是话变少了，埋头苦干，别人找她搭话时，她也是微笑着回答，只是不会主动与别人聊天。 秦枫觉得金素珍的精神状态很超前，像极了前世在设计院当牛马的自己。 钱忠义走进农机站。 “小秦，明天你有没空去一趟县城？” “有空的。”秦枫问：“是什么事？我看维修的零件还是足够的。” 钱忠义摆手：“不是零件，南石桥村大队有一台小拖拉机报废，赵主任说拉去机械厂卖废铁。” 秦枫想起来了，前几天南石桥村大队找他去修一台小型拖拉机，但那拖拉机坏的太彻底，修不好。 他回来后报告给钱忠义，钱忠义又报告给赵主任，赵主任拍板，报废！ 但不是扔掉，而是拖到机械厂卖掉，能赚一点是一点。 钱忠义说：“明天小庞去县城，赵主任的意思是你跟着去一趟，卖废铁的钱直接进一批零件，等秋收时拖拉机肯定又要坏。” 小庞是公社的货车司机庞东方。 秦枫原本就想找个借口去县城，钱忠义说完，他想也不想就答应。 次日秦枫直接去了南石桥村大队，庞东方已经把要报废的小拖拉机装车，正靠在货车边抽烟。 秦枫笑嘻嘻凑过去，伸手就塞给他一包烟。 庞东方原本等得有点不高兴，看着手里的烟，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小秦对吧，看你气喘吁吁的，肯定是赶过来的，着什么急，慢慢来，哥肯定等你。” 秦枫喘顺了气：“庞哥，公社的大家都说你好相处，我之前还以为大家夸张了，没想到大家说的还太保守了。” 庞东方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架不住，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 他把烟塞进口袋里：“上车，哥送你去机械厂。” 庞东方爱吹牛，一上车嘴巴就没停过，全在说自己当货车司机那点光辉事迹。 秦枫觉得这样的人挺好对付的，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夸几句，他就心满意足，然后继续一个人吧嗒吧嗒说话。 庞东方对秦枫也很满意，他觉得这小伙子真上道，他好久没和人聊过这么愉快的天。 坐货车比骑自行车要快许多，很快两人就来到机械厂。 庞东方帮着把拖拉机卸下来，见没自己的事，就蹲在机械厂门口抽烟。 秦枫拿到卖拖拉机的钱，直接去了维修室买零件，办完事情后，他没急着走，而是在车间门口晃悠了一阵。 终于见到吕建军，他跑过去打招呼。 吕建军见到秦枫有点意外：“小秦，又来买零件了？” 秦枫笑着回答，接着说：“吕叔，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找您帮忙。” 吕建军：“你先说说。” 秦枫把林朝阳受伤的事说了。 “我家条件不好，我舅舅是家里壮劳力，好长一段时间赚不了工分，全家人都愁得不得了。”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吕建军很能共情林朝阳的心情。 秦枫：“听说纺织厂还有食品厂，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外包一些活给下面的村民，我想替我舅舅打听一下。” 吕建军不清楚另外两个厂，但他知道机械厂的情况。 “不用去打听那两个厂，正好最近我们厂要招几个临时工，叔做主，给你舅舅一个名额。” 秦枫惊讶又激动。 机械厂的工作，虽然只是临时工，对农村人来说，也是盼都盼不来的好工作。 秦枫试探道：“吕叔，我舅舅左腿骨折了，怕是干不了这活吧。” 吕建军却说：“坐着就能干，不过工资有点低，要是你舅舅愿意，就让他来。” 秦枫大喜：“谢谢吕叔，我替我舅舅答应了。” 第17章 临时工 “唉——” 林朝阳坐在院子里编草鞋。 马上就到冬天，谁会买草鞋，其实编了也卖不出去，但他只会编草鞋。 “唉——” 他又叹了一声。 林嘉瘪嘴：“爸，你别再叹气了，我单词都背不进去。” 难得能学外文，兄妹两人这几天暗自较劲，比谁更快把表哥教的单词背熟。 林朝阳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唉——” “你们老爸腿断了，要休养好几个月，赚不了工分，过年猪肉都买不起。” 林嘉也扫了他一眼：“妈能赚工分，表哥也能，我和哥哥也能，比往年没差。” 林朝阳失落地低下脑袋。 林嘉说的没错，秦枫每天赚到的工分和他一样，比起往年，家里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确实没差多少。 林朝阳叹气不是因为这个，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废人，拖家人后腿了。 秦枫回到家，开口就检查作业：“今天的单词背下来了吗？” 林瑞和林嘉绝对是老师最喜欢的三好学生，两人争先恐后拿着作业本上前，亮晶晶的大眼睛在说：你快问。 秦枫随意抽查了几个单词，满意地夸奖了两人几句，然后把他们打发走。 “对了舅舅，我今天去了机械厂一趟。” 林朝阳：“哦。” “我给你找了个活，是机械厂的临时工。” 林朝阳：“哦……什么？” 他差点忘记自己一只脚打了石膏，差点就蹦起来。 “小枫，你说什么，什么工？” 秦枫一字一句说：“机械厂的临时工，我已经和机械厂的吕主任说好了，是坐着干的活，就是工资有点低，一个月才10块钱。” 确实有点低，机械厂的正式工一个月薪资在35元左右。 林朝阳嘴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秦枫又说：“舅舅，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去和吕主任说一声就行。” “愿意！谁不愿意了！” 金素珍从屋里冲出来，狠狠掐了林朝阳的手臂。 “老林，你敢说不愿意？” 林朝阳急得差点嘴瓢：“什么不愿意，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秦枫笑了一下：“正好明天我休息，舅舅，你和我一起去机械厂，行李要带上，我已经安排好你住的地方了。” 金素珍也笑了起来，转身就回房给林朝阳收拾衣物。 这次去县城，秦枫没有去公社借自行车，而是花钱租了大队的牛车，金素珍把牛车牵到家门口。 林朝阳不用人扶，一手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出门，比秦枫还快，自己就蹦着上车。 金素珍仔细交代了几句。 “事情能自己干就自己干，尽量别麻烦别人，还有，不用记挂家里，家里都好着。” 林朝阳咧着嘴笑：“媳妇儿，别人不知道，以为我是你儿子呢。” 金素珍抬手就捶了他一下。 秦枫把行李扔上车，自己也坐上去。 “舅妈，我们出发了。” 林朝阳甩了牛鞭，牛车跑了起来。 邻居家听到动静出来，只见到牛车扬起的尘土，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素珍，你家爱人和外甥出门去了？” 金素珍随口回答：“是啊，他们去县城。” 邻居很好奇：“是去看腿吧，不是前几天才看完回来，怎么这么快又去，情况恶化了？” 金素珍呸了一声：“去你的乌鸦嘴，什么情况恶化，我家老林去县城，那是有好事，大大的好事。” 邻居更好奇，追着金素珍问。 金素珍闭口不言，她又不傻，林朝阳去机械厂当临时工这事，虽然八九不离十，但毕竟没有彻底落实，她才不会大嘴巴到处说。 万一到时候没成，岂不是丢大脸了。 任凭邻居怎么说，金素珍一言不发，转身回家去了。 秦枫在林朝阳的指导下，磕磕绊绊驾着牛车来到机械厂门口，给了门卫半包烟一把瓜子，又塞过去一块钱。 “叔，这就是我舅舅，麻烦您了。” 门卫大叔笑呵呵把烟和瓜子收了，钱退回来。 “说了不收房租的。” 秦枫没接：“要收的，我舅舅腿脚不方便，以后要您多担待一些。” 和门卫寒暄完，秦枫才回头对林朝阳解释。 “舅舅，这是机械厂的门卫李叔，他儿子是车间组长，厉害着呢，上个月被派到市拖拉机厂进修，你当临时工这阵子，就住在李叔家。” 林朝阳看门卫的眼神恭敬了许多，他一把握住门卫的手。 “李哥，您真是个大好人，难怪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您放心，我虽然一条腿伤了，但不会给您添麻烦。” 门卫被舅甥两人哄得找不着边，亲自把两人带进去，回来还给牛端了水喝。 吕建军很快从车间里出来：“走，跟我来。” 路上，吕建军说了临时工的工作。 说起来也和市里的拖拉机厂有关系。 市拖拉机厂前几年才开办，头两年技术不过关，生产出来的拖拉机各种毛病，那批试验品都便宜卖出去了。 拖拉机厂的领导一咬牙，派人去外地学习，带回来更优良的技术，总算是能够生产出合格的拖拉机。 今年开始，拖拉机的订单大增，庆溪县机械厂给市拖拉机厂生产配件，订单也跟着增加。 人手有点不够，机械厂的厂长申请招工，还没批下来，所以只能暂时招临时工。 林朝阳这批临时工进来，工作是给生产出来的自行车车铃打包装，是坐着干的轻松活。 工作地点不在车间里，吕建军带林朝阳熟悉了场地，又给他发了临时工作证，就摆手让他们先回去。 明天才正式开工。 从机械厂出来，秦枫带林朝阳去门卫李叔家，他之前已经认过门，李叔很放心秦枫，直接把钥匙给他，让他们自己过去。 李叔和他儿子住在机械厂的职工宿舍的二居室里，林朝阳暂住在李叔儿子的房间。 林朝阳没好意思用李叔儿子的东西，枕头被子都是从自家带来的。 秦枫帮他整理行李：“舅舅，怎么没见到肥皂呢。” 林朝阳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肥皂。” 秦枫不认同：“这怎么行，还是要有肥皂的，舅舅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供销社给你买。” 他风一样跑出去，林朝阳拦都拦不住。 第18章 再见潘海峰 秦枫到了供销社，让售货员拿了一块肥皂，想了想，又让售货员拿了一双手套。 好像有点厚此薄彼。 秦枫干脆给全家人都买点东西。 “麻烦，还要一盒面霜和一包大白兔奶糖。” 面霜给舅妈，奶糖给林瑞林嘉一人一半。 “一次说完会死啊。”售货员狠狠瞪了秦枫一眼，不情不愿去拿东西。 秦枫一脸囧样。 以前听老前辈聊往事，都说供销社的售货员是债主，每个去买东西的人都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臭着一张脸。 他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等售货员拿东西的时候，又有人进来。 “麻烦，给我们拿两双袜子。” 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秦枫扭过头，果然看到熟人。 “潘老师，还有常武哥。” 潘海峰也没想到会在供销社遇见秦枫。 他把秦枫翻译的几篇文献传回京市，听说那几个老同志看得津津有味，饭不吃觉不睡。 据说还想将从前得到的外语文献翻出来，让秦枫重新翻译。 潘海峰笑道：“真是巧了，马上就要中午，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 秦枫摇头：“我今天和我舅舅一起来的，我舅舅等着我呢。” 潘海峰并不勉强，售货员把东西拿过来，他付了钱和票，顺便问路。 “女同志你好，请问机械厂的职工宿舍怎么走？” 售货员还没回答，秦枫先说：“机械厂的职工宿舍？我正巧就要去。” 这是真的巧，三人离开供销社，秦枫带路，一起往机械厂职工宿舍走去。 “潘老师，你们也有朋友住在那里吗？” 潘海峰摇头：“不是，我们不是去访友，我们要去一个工地看看，听说在机械厂的职工宿舍能看见那个工地。” 秦枫想了想，似乎附近真的有个工地，看起来不是建厂房就是建宿舍。 潘海峰说：“是要建新宿舍，你们县里的设计院找过我，让我看看图纸，给点建议。” 这些不是秘密，潘海峰觉得秦枫这小伙子至少是半个同行了，于是说了一嘴。 秦枫眼睛亮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下想跟潘海峰一起去工地的念头。 不过七十年代的建筑设计图，以及施工方案等等，他真的很想看一眼。 很快到了职工宿舍，工地距离宿舍有点距离，不过确实是肉眼能够看见，潘海峰和常武向秦枫道别。 “潘老师。” 秦枫还是没忍住，支吾着问：“潘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看一看设计图吗？” 潘海峰愣了一下，扭头示意常武。 常武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交给秦枫。 秦枫打开设计图，看一眼就皱了眉。 现在的设计图和五十年后的设计图，从各种方面都相差甚远，好在秦枫在系统里学过，因此乍一眼看到手绘的设计图，并不觉得陌生。 让他皱眉的，是设计图本身的内容。 潘海峰觉得这小伙子挺有意思。 “怎么，觉得这设计图不好？” “不好。”秦枫摇头：“水路电路规划不好，也没有考虑采光问题，还有，布局上改一改，去掉一堵墙不影响承重，可以增加实用面积……” 旁边递来一张白纸和铅笔，秦枫顺手就接过：“谢谢。” 他讲得入神，正巧前面有个石墩，他蹲下来，把石墩当桌子，在白纸上画了简易图。 “这样，改一改就好很多了。” 说完，他的声音顿住，身体甚至抖了一下。 完球了。 他太投入，以为还是在前世，读书时教导师手下那群本科生的时候。 但现在，他面前的可是京华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的大佬，而他自己，只是一个惹怒家长，被扔到乡下的小屁孩。 “呵呵呵……”秦枫干笑了几声：“那个，潘老师，我随便说说，您不要当真。” 潘海峰没说话，正拿着秦枫那张简易设计图研究。 秦枫试探道：“那个，我舅舅等着我吃饭呢，要不我先走了？” 潘海峰一阵恍惚，想起来自己也是有正事的，他拿着秦枫的草稿不肯放手。 “小秦同志，这张草稿，先放在我这里吧，回头我再让人给你送回来。” 秦枫立即说：“您直接拿走就行，不用还给我了。” 他说了一声再见，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林朝阳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看着秦枫买回来的肥皂和手套，又喜欢又心疼。 “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你舅舅哪这么矫情，还带什么手套。” 秦枫坚持：“反正你带着，我看机械厂用来装货的木箱全是木刺，就得戴手套。” 林朝阳只好收下手套，心想自己每顿饭少吃点，也就把买手套的钱省回来了。 安顿好林朝阳后，秦枫驾着牛车回村。 没人指导，他一个人驾车还有点紧张，好在村里这头老牛脾气好，虽然走得慢点，好歹顺顺利利回到村里。 把牛车还了，秦枫走回家，正巧在家门口遇见下工的金素珍。 金素珍紧张问：“怎么样，你舅舅的事，成了吗？” 秦枫哈哈笑了几声：“当然是成了，不然舅舅要跟我一起回来。” “成了，成了！”金素珍难得失态，在家门口就咧开嘴大笑。 邻居家的大妈走出来：“素珍啊，所以你家老林怎么回事，早上神神秘秘，现在又突然这么笑，真是怪瘆人的。” 金素珍收敛了一下，故作矜持，但眼神里的得意快要溢出来。 “其实没什么，就是我们家老林啊，去县里机械厂当临时工了。” 邻居大妈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家老林当上城里工人了？” 金素珍纠正她：“不是，只是临时工，只干几个月的。” “那也很了不起。”邻居大妈很震惊，以前完全没发现，原来林家有这样的关系。 林朝阳被撤掉了小队长的职位，好多人等着看笑话呢，结果呢，人家一转头，去城里当工人了。 这说出去，要羡慕死谁呢。 金素珍压不住笑容：“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做饭，对了，我家老林当临时工这事，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你别到处乱说，省得被人说我们家炫耀。” 邻居大妈：“行，不乱说。” 金素珍回家后，她眼珠子一转，马上去找人聊八卦。 她答应了不乱说，但她现在是正经的说。 第19章 庆溪县设计院 潘海峰晚上做梦都是秦枫的那张草稿图。 第二天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他来不及吃早饭，裹着大衣便带着常武出门。 庆溪县设计院，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早早来上班，所长下了死命令，谁敢迟到，谁就受处罚。 因为最近县里来了两位大佬。 一位是从京市来的工程师兼大学老师潘海峰。 另一位，是省里派来援助的设计师，葛向东。 庆溪县去年才正式在建设局下面设立了设计院，上个月，省里派了葛向东下来指导工作，同时验收成果。 而潘海峰，则是带着学生刚刚从国外回来，转道来庆溪县看老朋友葛向东，顺便帮点忙。 两位大佬都是自律的人，早早就来设计院上班，其他人当然不敢比他们来得晚。 “潘老师早上好，常哥也早。” 潘海峰一进门，立即迎来铺天盖地的问好，他礼貌地回应，直接就冲到设计院所长的独立办公室里。 葛向东果然就在所长办公室里。 他见到潘海峰就招呼：“老潘，你来得正好，昨天你去工地看过，有什么想法？” “我正好要和你们说这事。” 潘海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图纸，还有秦枫画的草稿。 葛向东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 “老潘，果然还得是你啊。” 潘海峰笑了笑：“这你就错了，这不是我的设计。” “哦？”葛向东又说：“是小常的想法？” 潘海峰还是摇头：“要是小常能想出这样的设计，直接出师，不用跟我学了。” 葛向东有点着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潘海峰说：“是一个知青提出来的，前几天我给你看的文献，就是找了他翻译。” 葛向东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之前跟我说，那个翻译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是啊，十几岁。”潘海峰往后一靠，感叹道：“老葛，江山倍有人才出，我们都是老家伙了。” 临时工一个月才休息一天，林朝阳正好去县医院把腿上的石膏拆了。 从医院回来后见时间还早，干脆回家一趟，他的腿还不能太用力，不能走太久，只好花钱坐牛车。 下了车，林朝阳先去集市买了点肉，一手提肉，一手拄拐走在村里。 路过的人都在看他。 林朝阳忍不住停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什么脏东西，怎么都在看他呢。 “朝阳啊，今天休息？” “哎。”林朝阳下意识回答了一声。 叫他的老太太笑着凑上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本事的，都到机械厂当工人了。” 林朝阳：“只是临时工，不是正式工人，只干两三个月。” 老太太拍了他肩膀一下：“临时工也厉害，对了，厂里还招临时工吗，我家大孙子力气大，什么都能干。” 又有几个人围上来，有的也在推销自家的亲人，有的虽然没说话，耳朵却竖得老高。 林朝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刚刚被撤掉小队长那几天，有的人经过他家门口都要走快几步，担心被刘刚误会，被牵连。 现在，都围在他身边说说笑笑，好像多亲近一样。 林朝阳忽悠了过去，加快脚步回家，回到家没见秦枫，才想起来秦枫中午在公社的小食堂吃。 金素珍把肉拿到厨房，切了一半给林朝阳。 “拿去给胜利，那天要不是他把你背下来，你指不定伤成什么样。” 剩下的一半肉，中午吃了一些，剩下的留着今晚给秦枫吃。 林朝阳明天一早又要上班，傍晚吃完饭就走，没等到秦枫回家。 秦枫回到家才知道中午舅舅回家了。 “舅舅在机械厂的工作还行吗？” 金素珍满脸笑容：“好得很，别人也照顾他。” 林朝阳工作干得不错，原本以为他一个腿受伤的，多少会做得比别人差些，实际并不是这样。 他反而是所有临时工里效率最高的，一个筐子的货，别人要两个人一起搬，林朝阳单手就扛起来。 吕建军因此对他很满意。 听完以后，秦枫彻底放心了。 县设计院，葛向东走进所长办公室。 “徐所长，新职工宿舍的设计图那事儿，有回应了吗？” 徐所长指了指椅子：“葛工，你先坐，我正好想找你说一说这件事。” “上边的意思是，前两栋宿舍楼已经开工，改不了，但是第三栋还没动工，可以改设计图。” 葛向东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啊。”徐所长又说：“这正式的设计图要尽快交，中间流程很多，晚了要赶不上开工。” “行，我找老潘商量。”葛向东想了想，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老潘已经回京市。” 徐所长随口说了一句：“听说这是哪个公社的知青提出的建议，你干脆直接去找人。” 葛向东看着他：“老徐，你提醒我了，我现在就去。” “哎？哎……” 葛向东已经风风火火出门。 徐所长连忙跟着出去，随手招呼一个人去给葛向东开介绍信。 这个老葛，老毛病一点没改，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介绍信都没有，一个人跑到公社去，指不定要被当成可疑人员。 秦枫今天就在百丰村大队干活。 “发动机要换。” 刘刚不满道：“换什么换，不用钱啊，给修好。” 秦枫面无表情：“修不好，早一个月说不定能修，现在彻底坏了。” 刘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上个月秦枫说要检修拖拉机，他没同意。 拖拉机好好的能用，修什么修，秦枫这小子就是故意想拖慢大队的生产进度，害他被公社批评，好给林朝阳出气。 现在他悔青肠子了，拖拉机不仅故障，还要换发动机，这些维修的钱，公社只出一部分，剩下的要大队自己承担。 “你去向公社申请买发动机，买回来了我就给换上。” 秦枫收拾好工具箱，转身回家，中午吃过饭后，他才回公社去。 妇女主任张大姐大老远看到他就叫唤。 “小秦快来，不得了了，县设计院有人来找你。” 第20章 进设计院的机会 秦枫以为是潘海峰来了，快步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 年纪大一些的那人看过来，眼神上下打量了秦枫一遍。 “你就是秦枫？” 秦枫点头：“我是北江公社的维修员秦枫。” 那人直接朝他招手：“你过来看看设计图。” 秦枫一脸茫然。 女同志介绍道：“我是县设计院的办事员江秀英，这位是省里下来支援建设的设计师葛向东，葛工有些问题想问你。” 葛向东已经不耐烦了：“少说废话，你快点过来。” 秦枫走过去，一眼就看到自己给潘海峰的草稿图。 “坐。”葛向东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看这里。” 他指了指草稿图：“这个电路设计，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你说什么开放式厨房，确实空间大了，但这不得弄得满屋油烟？” 秦枫突然被问问题，脑子里只记住最后一个问题，下意识就回答。 “也不是完全开放式，只是不建墙，装推拉门，不用厨房的时候把门打开，视觉上空间大很多。” 葛向东沉思后点头：“还有水路电路设计……” 他每问一个问题，秦枫张嘴就能回答。 葛向东问完所有问题，呼出一口气，终于有空仔细看看秦枫。 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孩子，眼神却很成熟，对建筑设计的理解很深刻也很新颖，基础知识扎实，也许京市那些所谓的大学生，也比不上他。 “你怎么会下乡？”葛向东问道。 他是真的不理解，有这样的本事，应该很容易就能留在城里。 秦枫淡淡说：“父亲安排的。” 听起来有隐情，葛向东没继续问，转而对江秀英说：“小江，能帮我去倒杯水吗？” “我马上就去。”江秀英立马拿起水杯起身出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葛向东这才说：“你的才能留在公社里当维修员，屈才了，想过回城吗？” 秦枫心里震了一下，脑子飞快在想，葛向东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能给自己回城名额？ 或许他不能，但有人能。 对了，潘海峰就是京市的大佬，京华大学设计院的大佬，想要弄一个回城名额，应该不难。 秦枫差点咆哮。 他现在不能回京市！ 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回京市能干什么，还不是要依靠他爸秦和平生活，秦和平一颗心全在白月光和继子身上。 而且他不敢和作为小说男主的继弟一起生活，被男主光环闪瞎就算了，哪天可能就被闪没一条小命。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东北积蓄力量，等两年后恢复高考，他要靠自己考回京市去。 至少那时候，他手里有钱，也能住学校宿舍，不用看秦家人脸色。 这些念头很快在脑海里闪过，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秦枫已经想好怎么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 “想啊，下乡的知青，谁不想回城，只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舅舅是北江公社的村民，这里也算是我半个家。” “而且，我父亲让我下乡，主要是想锻炼我，我虽然想回城，但没道理才两个月就跑回去。” 秦枫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葛向东反而一下就信了。 他沉默片刻：“就算不回城，你在这里也是屈才了，你想不想到县设计院上班？” 秦枫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葛工，我能去？” “想得美。”葛向东无情地说：“不过你有一个自己争取的机会。” 江秀英端着温开水进来，葛向东一口喝完，起身说：“江同志，我们走了。” “哦，哦。”江秀英看了秦枫一眼，追着出去。 秦枫坐在会议室里，脑海里还在回荡葛向东刚才的话。 “庆溪县设计院去年才成立，一切都在起步阶段，人手也不够，所以，市里批复招工，今年十二月，设计院会举办一场招工考试，你要是有意愿，我可以举荐你参加。” “能不能考上，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秦枫激动得手指在抖。 张大姐从外面探头进来：“小秦？” 秦枫瞬间回神，他收拾了桌上的茶杯出门。 会议室门口挤着一堆人，其中张大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小秦，县里的人来找你，啥事啊？” 秦枫笑着糊弄过去，没有透露招工考试的信息。 他说得越含糊，大家反而对他越热情，秦枫知道大家误会他在县里有关系，不过他不解释。 秦枫踏着夜色回家，心里的想法越来越多。 他觉得招工考试对他来说问题不大，有系统在，他等于有了个外挂，随时都能用的那种。 等他去了设计院上班，公社维修员这个岗位，要不重新招人，要不撤掉。 赵主任应该舍不得撤掉，毕竟真的能省钱，所以，会另外招人。 秦枫想替林朝阳争取这个岗位。 等自己去了设计院，林朝阳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机械厂的工作也该结束。 维修员的工作比生产队小队长吃香很多，到时候可以狠狠打刘刚的脸。 对了，还要找机会买辆自行车，每天上班都要走半个小时，去其他大队维修还要借公社的自行车，太麻烦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家，金素珍站在门口和严胜利说话。 秦枫回来，他们刚好说完。 “嫂子，就这么说定了，别再提钱的事情，不然我跟你急。” 严胜利离开前说了这句话。 秦枫问道：“舅妈，怎么了？” 金素珍道：“就砍树那点事，以前是你舅舅去砍的，今年胜利说帮我们家砍，哎，我要给他钱，他硬是不肯要，这怎么行啊。” 秦枫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砍树是什么意思。 冬天了，现在村民家里连电都没通，更没有通暖气，大冬天的取暖，还是要靠烧柴。 大家都是各自准备自家冬天要烧的柴。 林家人口少，就林朝阳一个成年人，他一受伤，家里总不能让林瑞这个才7岁的小屁孩去。 秦枫快步走进家门：“舅妈，我跟着严哥去砍树吧。” 金素珍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去什么，我们这地的树和京市的小树苗不一样，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你不许去。” 秦枫还是坚持：“舅妈，我跟着严哥去，不砍树，只劈柴。” 金素珍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第21章 兵团知青 生产队没有休息日，严胜利安排好小队的工作，等上山砍树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秦枫这个维修员每个月有两个休息日，可以让他自己安排，他特地空出了一天，跟着严胜利上山。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几个村民，齐健作为知青点的村民，组织了几个男知青一起上山。 林朝阳和严胜利好说话，知青每年都跟着他们，捡一点他们不要的边角料，他们不会生气，有时自己够了，还会帮知青们一点忙。 要是换成刘刚龚大川那种人，别说帮忙，他们不伸手去掏知青们的背篓就很不错了。 齐健小跑到秦枫身边：“秦枫，你现在当维修员，还好吗？” 秦枫点头：“挺好的，就是需要跑遍整个公社，现在还好，虽然下雪但是不大，等天气再冷一些要遭罪，寒风下骑自行车，哎呦，我不敢想了。” 齐健笑着拍他的肩膀：“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第一年来这儿不知道，这地冬天那雪下的，门都出不去，根本不用干活。” 秦枫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 “真的。”齐健说：“不过要扫雪，有时候一天不扫，雪就要把屋子埋了。” 秦枫道：“那也遭罪。” 齐健笑着又拍他的肩膀：“等你习惯了就好。” 其实这些秦枫都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一来想找话题聊天，二来他对齐健不了解，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嫉妒心重。 现在看来，齐健这人还行，没有因为他当上维修员就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严胜利朝他们喊了一声：“出发喽。” 一行人一起上山，到了地方，秦枫从背篓里拿出一把斧头。 东北的树让人望而生畏，秦枫拿着斧头站在大树前，看起来好弱小，好无助。 严胜利等人已经开始砍了，齐健也带着几个知青，找了小一点的树开始动工，秦枫想了想，也找了一棵小一点的。 他特别小心，跑到最远的地方，就怕别人砍的树倒下来砸到他。 砸一下非死即残，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秦枫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十一月的天，秦枫挥舞着斧头，没一会儿就累出一身汗，黏黏腻腻的很难受。 严胜利朝他喊道：“小枫，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等会儿我帮你砍。” 秦枫应了一声，他不可能什么事都让严胜利帮忙，树还是要自己砍，但现在确实该休息一下。 他放下斧头，找了个地方坐下。 可能是变年轻了，也可能是系统加成，秦枫现在的五感很敏锐，老远就听到有声音。 他立马爬起来，拎起斧头跑向大家。 “有声音，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了。” 山林里各种猛兽都有，大家立即变得警惕，有村民端起了猎枪，严阵以待。 一群戴雷锋帽，穿军大衣的年轻人出现，见到一群端猎枪的村民，也是大吃一惊。 严胜利喊道：“我们是附近的村民，砍树呢。” 对面一人喊道：“我们是兵团的知青，也砍树呢。” 双方都松了一口气，村民把猎枪收起，对方也收起他们的枪。 北江公社附近有一处建设兵团驻地，这座山是公社和兵团共有的，双方都能来砍树。 兵团知青在距离挺远的地方停下，双方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 秦枫拎起斧头准备开工，听到旁边的知青嘀咕着抱怨。 “大家都是知青，凭什么他们的待遇这么好，真不公平。” “谁让他们有个好出身，家里打点了，当然能去好地方。” 兵团知青虽然也干农活，但他们也要训练，过半军事化生活，有编制拿工资，兵团发物资，还有饭堂，别管吃得怎么样，至少管饱。 而公社的插队知青，啥都没有，想吃饭就要自己赚工分，一针一线都得靠双手挣。 秦枫运气算好的，有个舅舅当靠山，其他人刚来的时候没吃的，只能向大队赊粮，要花好长时间才能还上。 莫说别人，秦枫自己也很羡慕兵团知青。 “你快看，他们还有油锯，我们就一把破斧头，砍到猴年马月。” 秦枫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兵团知青拿着油锯准备砍树。 有两把呢。 秦枫想了想，放下斧头走过去。 “大兄弟，你们好啊。” 兵团知青敷衍地应了一声，秦枫一点都不介意，依然很热情。 “你们的油锯不错啊，能借给我们用用吗，你看我们多凄凉，用斧头砍，天黑了都砍不下来一棵树。” 其中应该是班长的人说：“这是兵团的公物，不外借。” 秦枫笑嘻嘻掏出一叠钱，几分几毛的都有，加起来也有几块钱了。 “不白借，租行吗？” 几个兵团知青互相看来看去，最后班长接过秦枫手里的钱。 “只能租给你们一把，会用吗？” “会用。”秦枫接过一把油锯：“我们一定尽快还。” 秦枫拿着油锯回来，村民们一片欢呼，严胜利会用油锯，当即开工。 一棵棵树倒下来，有的躺在原地，有的顺着斜坡往下滑了好一段才停。 严胜利估摸着砍了好几棵树，足够他们每一家以及知青点过冬，又把树干砍成小段，这才让秦枫去还油锯。 秦枫拿着油锯跑过去还，兵团知青比他们更早完事，已经坐在地上休息。 “谢谢你们，帮了我们大忙。”秦枫把油锯递给班长，顺手又塞过去几张粮票。 班长看了一眼，是全国通用的粮票，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他们自己用不上，还能寄回去给家人。 顿时对秦枫更热心了。 “好说好说，咱们建设兵团和公社，就该守望相助。” 秦枫寒暄了几句，转身就要走，有个人叫住他。 “秦枫，聊两句？” 秦枫看过去，认出了说话的人。 赵兴华，原主的高中学长，和田薇薇一届的。 原主、赵兴华还有田薇薇三人，同一趟火车来到东北，赵兴华和他们在庆溪县分开，去了建设兵团，原主和田薇薇到了北江公社。 “赵学长，好久不见，我眼拙，刚才居然没看到你。” 赵兴华表情有点复杂：“秦枫，你变了很多。” 第22章 继母的枕头风 秦枫心里一紧，马上翻找记忆，发现原主和赵兴华并没有太多交集后，才放松了一点。 他沧桑地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我也是被生活压弯了腰，不改变不行。” 赵兴华跟着叹气，他在兵团里已经觉得日子很难过了，秦枫在公社大队里，日子肯定更难熬。 “秦枫，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今天遇见了，要是我再不说，我良心过意不去。” 秦枫惊诧：“啊？” 赵兴华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被蒙在鼓里。” 他深呼吸几个来回，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开口。 “其实我这个兵团知青的名额，原本是你的。” 秦枫愣了一下：“你具体说说。” 赵兴华已经开了个头，心里说不出后不后悔，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家里原本是想给我弄兵团知青名额，但这个不好弄，本来我家里已经不抱希望了，临出发前几天，说是有人主动把名额让给我。” 他偷瞄了秦枫一眼，秦枫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我出发前一天才打听到，原来那个名额原本是你的，在火车上的时候，我本来就想谢谢你，但是你那个样子，我不敢说。” 秦枫在火车上时，就是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谁都不敢靠近。 赵兴华原本以为这一声谢要永远埋在心里，没想到今天能再见秦枫，并且秦枫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赵兴华绝对想不到，从前的小霸王居然有这么和气的时候。 “秦枫，你没事吧？” 秦枫突然笑了一下：“没事，能有什么事，再说，过了快三个月，有事也变没事了。” 赵兴华跟着尴尬一笑：“你真没事？” “没事。”秦枫点头：“对了，我们是校友，难得距离这么近，有机会再聚一聚。” 听他的语气，赵兴华是彻底放松了。 “行，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到我们那儿做客。” 寒暄了几句，秦枫回到严胜利身边。 几个人把树干砍成手臂粗的柴，装进背篓里，严胜利还带了一辆手推车，把柴全都捆上。 秦枫和其他知青一起捡了一捆树枝，捆在背篓上。 来回几遍，木柴和树枝都收集了不少，堆满了柴房，秦枫估计着数量够了。 金素珍还没下工，林瑞和林嘉还没下学，家里只有秦枫一人。 秦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思考赵兴华的话。 兵团知青的名额不好弄，但秦家想要一个名额，还是很简单的。 事实上，秦和平一开始给原主要了一个名额，却在临行前几天，又把名额拱手让出去。 秦枫已经能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无非又是继母关淑英的枕头风，借口也是有的，北江公社百丰村，有林朝阳这个亲舅舅照顾。 事实上，林家自己都没把日子过好，怎么照顾这么大一个外甥，进了兵团，就算没有一个熟人，至少生活有保障。 秦和平自己曾经被下放到百丰村，他很清楚这里的生活有多苦。 并且，原主在京市出生，与林朝阳这个舅舅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有感情，谁能保证林朝阳愿意照顾原主呢。 枕头风之所以能吹动，无非就是秦和平压根没把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赵兴华说，是有人主动把名额让给他。 不是让出来，而是让给他，指明了要给他。 原主、赵兴华、田薇薇三人一起下乡，如果赵兴华没有拿到兵团知青的名额，基本也是要来百丰村的。 赵兴华身材高大健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心肠也挺好，他如果来了百丰村，多少会照顾一下校友。 如果林朝阳不理原主，那么赵兴华就是唯一会帮助原主的人。 关淑英这是一点助力都不给原主留。 秦枫苦笑起来，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这件事，也难免替原主感到委屈。 原主挺惨的。 亲妈死了，马上就有了后妈，后妈还带了个和自己同龄的儿子，关键是爸爸对继子比对亲儿子还要好。 后来又被他发现，爸爸当年带着妈妈回到京市，第一件事就是找白月光，十几年来两人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甚至亲爸一直在养着早早守寡的白月光母子，继子从小到大的物资生活，都是比着原主来的。 这妥妥的就是渣爹出轨。 十几岁正在叛逆期的小孩，面对晴天霹雳，闹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原主闹一闹，反手被秦和平扔到东北，关淑英费尽心思对付原主，秦和平不仅默许，还帮了一把。 这双标的，难怪原主后期性格会变得这么阴沉。 秦枫稍微想一想，就觉得胸口郁闷。 “小枫，你回来了吗？”金素珍在房间外叫了一声。 除了秦枫穿越第一天，金素珍因为偷鸡蛋的事大发雷霆，一脚踹开房门闯进来，后来她再也没有擅自进来过。 秦枫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舅妈，木柴和树枝都堆在柴房了，你去看看够不够。” “我看过了，整个柴房全都堆满，肯定是够的。” 金素珍很好奇：“这才半天时间，你就砍了这么多木柴，胜利帮你的？不过也不该这么多呀。” 秦枫解释：“遇到了附近兵团的知青，找他们借了油锯。” “有油锯就是好。”金素珍随口说一句：“我下工经过集市买了几个冻梨，你还没吃过吧。” 秦枫笑了笑：“只听过，没吃过呢。” 金素珍道：“我给你拿去，放水里泡一泡解冻了再吃，去年有个南方来的知青不会吃，硬邦邦的放嘴里就啃，差点把牙啃崩掉。” 秦枫哈哈大笑：“是谁啊，回头我见了当面笑一笑。” 金素珍扫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别得罪人，给自己找麻烦。” 秦枫还是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后去厨房。 还好，林朝阳把他当亲人，给了他一个房间，给了他一口饭吃。 金素珍虽然脾气偶尔暴躁，但心底里比林朝阳还柔软。 还好，他的境遇不算太糟糕。 原主没有把握住的一些东西，他秦枫要紧紧握在手里。 他要改变原主的命运，也要改变林家人的命运。 第23章 捕鱼 大雪给世界裹上了一层白，农机站里点了一个火盆，秦枫还是冷得抖腿。 钱忠义跑进来，在门口把帽子和衣服上的雪抖落。 “小秦，还在忙呢。” 秦枫把工具柜关上落锁：“刚刚把零件和工具都清点了一遍，登记册也写好了。” 钱忠义翻开登记册快速浏览了一遍，又一次发出感叹。 “小秦，自从你来了，农机站变得井井有条，又打扫得这么干净，我一腿的泥都不好意思进来了。” 秦枫笑了笑：“不至于。” 他不过是把公社现有的农机、工具和零件全部统计出来登记造册，购买时间、使用时间、维保时间等等全都整理好。 这是他从前的工作习惯，对他来说不是多难办的事情。 钱忠义第一次接触资产管理，每次见到登记册都要大惊小怪。 秦枫笑着问：“钱哥，还有别的工作吗？” 钱忠义摇头：“没事了，大冬天的地都冻住了，你回家去吧，过完年再来，要是有急事，公社会给百丰村大队打电话。” “行，那我回家了，钥匙给你。” 钱忠义挥手道：“钥匙你那拿着就行。” 秦枫执意把钥匙塞进他手里：“钱哥，那我走了。” 钱忠义拿钳子把火盆端出去：“快走吧，我把火盆灭了也要回家。” 秦枫戴上帽子手套出门，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农机站的大门一眼。 如果通过了县设计院的招工考试，那么过年后，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回家的路上又下了雪，还刮了大风，秦枫带着伞，但不敢打开，只好把脸缩在围巾里，顶着风一步步走。 回到家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了，站在屋檐下缓了一下，才把伞放下，抖掉身上的雪进屋。 “舅妈，我回来了。” 屋里烧了炕，一进门就感到暖气扑面而来，秦枫摘掉帽子和围巾，抬手要伸个懒腰。 “哎呦，小枫回来了，婶子看看，这小脸蛋长得真俊。” 秦枫抬了一半的手马上放下，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大妈。 金素珍说：“这是住在村头的胡婶子。” 秦枫立即打招呼：“胡婶子好。” 胡婶子笑眯眯走过来，给秦枫塞了一把苞米豆。 “这是我家闺女做的苞米豆，她厨艺好，做的比别人都好吃，你快尝尝，要觉得好吃，就来婶子家里拿。” 秦枫看了金素珍一眼。 金素珍推着胡婶子出门：“你不是说家里有活要忙吗，快走吧，等会雪下大了。” 胡婶子一边出门，一边回头对秦枫说：“小枫，等天气好了记得来婶子家里玩。” 金素珍把胡婶子送到门口，回来时秦枫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正在吃苞米豆。 “舅妈，我明儿不用去农机站了，过年以后再去。” 金素珍说：“正好，明天村里捕鱼，你要是好奇，可以去凑热闹。” 捕鱼。 秦枫确实好奇，他之前只听说过冰面上捕鱼，好像要在冰面钻一个洞什么的，实际怎么操作，他真不知道，也没见过。 他决定了，明天要去看捕鱼。 金素珍说了捕鱼的时间和地点，又看了秦枫一眼。 “小枫，你来这里好几个月了，有没有看上村里哪个姑娘？” 秦枫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舅妈，我才十六！” 金素珍却说：“十六不小了，谈几年差不多就能结婚，刚才胡婶子她女儿就不错，十八岁，女大三抱金砖，挺好的。” 秦枫连忙把手里的苞米豆塞给金素珍。 “不了不了，我还是个小孩子。” 金素珍被他逗笑：“你以前缠着田薇薇的时候，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秦枫被噎了一下：“就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不懂事，还眼瞎。” 金素珍哈哈大笑，秦枫缩着肩膀逃回房里。 第二天村里捕鱼，就在村子边上的大河上，早上六点多，秦枫吃过早饭，领着林瑞和林嘉一起出门。 他们到的时候，几个小队长正在凿冰窟窿，严胜利也在其中。 秦枫这时候才知道，早上六点多下网，要到下午才收网，并且这样的捕鱼活动，要持续一个多月。 捕到的鱼一部分要上交给公社，剩下的才是村里的。 林瑞和林嘉每年都能看到捕鱼，早就没了兴趣，两人在秦枫身边站了一会儿，很快就跑去找小伙伴玩。 刘健和几个知青也在，他们帮了忙，也能分点鱼，估计这是知青点冬天唯一的肉。 秦枫看着有点眼热，他走到严胜利身边。 “严哥，我帮你凿一会儿。” 严胜利先是一愣，随后笑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要好奇，行，你帮我凿。” 秦枫把冰镩拿在手上研究了一下，才学着别人的动作凿冰。 从九月份穿越到现在，十二月底了，将近四个月，秦枫个子长了一些，力气也变大了，第一次凿冰看起来像模像样。 冰面很厚，凿好一个冰窟窿时，秦枫身上暖洋洋的，不知道有没有出汗。 接着是下网，秦枫一个外行人没凑热闹，就在边上看着。 完事以后，严胜利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了，下午一点钟收网。” 秦枫回家，下午十二点半就跑去河边，他挨个冰窟窿往下看。 村民们陆续来了，开始收网。 十几个汉子拉渔网，秦枫也凑了个热闹，跟着齐健往里挤，也拉上了渔网。 一条条肥美的大鱼在冰面上扑腾，看村民们的表情，这次下网显然收获颇丰。 冰面上挤满了人，大人们在这边分鱼，小孩子在远处溜冰。 秦枫在旁边溜达看热闹，和他一样看热闹的还有几个今年来的知青。 南方人从来没见过结冰的江面，好奇地在跑来跑去，然后摔个大屁墩儿。 秦枫看了一会儿，打算走过去和他们交流感情，没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人走过，那人推了他一下。 冰面很滑，秦枫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往前滑。 刘健远远看到，大声喊：“秦枫小心，前面是出网口！” 但已经晚了。 扑通—— 秦枫从出网口掉进了水里。 第24章 参加招工考试 秦枫是被严胜利和齐健一起捞上来的，下水不到两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成冰块，敲一敲就能碎。 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秦枫已经不记得了，他缓过神来时，已经坐在烧热的炕上，身上裹着大棉被。 金素珍端着姜汤进来：“快喝了，怎么这么多人摔跤，就你倒霉蛋滑进窟窿里。” 秦枫牙齿打颤：“我不是摔的，我被人推了一把。” 金素珍没好气道：“那你也是倒霉，偏偏撞你身上了。” 秦枫张了张嘴，最后没解释。 金素珍以为他是被人意外撞到，他自己知道不是的，他能感受到，当时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是故意推他。 喝完一碗姜汤，身体里暖呼呼的，秦枫打了个哈欠，躺下来要睡午觉。 林瑞跟个小炮仗一样冲进来：“表哥，你掉水里了？” 秦枫从被窝里伸出手挥了挥：“出去，我要睡觉。” 林瑞之前很怕秦枫，现在已经不怕了，他爬上秦枫的床，躺在他身上，压得秦枫差点喘不过气。 “表哥，你居然被人推下水了，好丢脸，哈哈哈……” 秦枫敷衍回答：“对，我好丢脸，所以我要躲在被窝里，你不要……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推下水的？” 林瑞说：“我看到了，是臭狗屎推你的。” 秦枫愣了一下：“臭狗屎是谁？” 林瑞小猫一样钻进了秦枫的被窝里。 “臭狗屎就是刘锦荣，他有一次走路摔跤，正好摔在狗屎上，所以我们都叫他臭狗屎，不过你不能在他面前说，他要打人的。” 秦枫的睡意顿时没了。 刘锦荣，刘刚的儿子，难道他推自己，是因为恨屋及乌？ 但有点说不过去。 秦枫揪着林瑞：“你知道他为什么推我吗？我都没见过他。” “我知道。”又一个小炮仗林嘉跑进来。 她没爬上秦枫的床，就站在边上：“我知道，臭狗屎喜欢红桂姐，但是红桂姐不喜欢他。” 秦枫快要抓狂：“红桂姐又是谁！” 林瑞和林嘉一顿说，秦枫终于搞明白了。 刘锦荣喜欢村里的姑娘许红桂，而许红桂的妈，就是昨天来家里做客的胡婶子，许红桂自己不知道什么态度，胡婶子是实打实地看上秦枫了。 秦枫翻了个白眼，无妄之灾了这是。 姓刘的简直是祸害。 秦枫下午没睡着，吃过晚饭后早早睡觉，半夜还是发烧，他从系统里买了药，吃了药继续睡。 大概是因为年轻，第二天早上起床，他不仅退了烧，昨晚头晕和鼻塞的症状都没了。 又过了一天，秦枫已经活蹦乱跳。 12月31日上午，秦枫一大早赶去公社，庞东方在等着他。 秦枫小跑过去，按照惯例给庞东方塞了一包烟：“庞哥，又要麻烦你了。” 庞东方把烟收进口袋里，朝秦枫招手：“上车。” 气象部门发了通知，不久会有特大暴雪，让各公社做好除雪准备，赵主任下达指示，各大队拖拉机严阵以待。 庞东方这趟去县里，是为了买柴油，秦枫要去设计院考试，正好蹭车。 不过他没透露自己要考试的消息，只说要去县里接舅舅回家。 机械厂临时工的工作正巧就在这一天结束，林朝阳上完今天的班，下午就能收拾收拾回家。 到了县里，庞东方在路边把秦枫放下，目送小货车离开后，秦枫跑着去县政大楼。 建设局在县政大楼旁边，是一栋比县政大楼小一点的独立办公楼。 招工考试的地点在一楼，专门腾出一间会议室作为考场。 秦枫刚一进门就见到葛向东。 葛向东朝他招手：“快点，快点，怎么来这么晚？” 秦枫苦笑一下，他蹭了小货车，已经是来得早的，要是他自己骑自行车，保不准能不能赶上。 葛向东并非要追责，他催促道：“快进去，还有十分钟就开考了。” 秦枫拎着准考证，直接被他推进了考场。 考场里所有人都盯着他，考官也盯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这位同志，快到你自己的位置坐好。” 秦枫都不用找座位，全场剩下的唯一一个座位，就是他的。 十分钟后，考试开始。 秦枫大致浏览了一遍题目，心中大定，果然如他所料，这次招工考试的难度不大。 他下笔如神，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题目答完，检查了几遍，他实在找不到错处。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考试规定不能提前交卷。 秦枫无所事事，仗着自己的位置在最角落，偶尔趴着转笔，偶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殊不知，他的表现被考官全都看在眼里。 实在是他太突出了，别人不是在奋笔疾书，就是在抓腮挠耳，只有他，吊儿郎当，东搞西搞。 如果考官是后世的监考老师，看到这样的学生，就一个想法。 这妥妥是个学渣。 考官对这位考生有很大的意见，他拿出考生名册，找到了对应座位号的考生。 名字叫秦枫，下乡插队的知青，推荐人是…… 考官瞪大眼睛，推荐人居然是葛向东。 葛向东来庆溪县几个月，设计院里所有人都很佩服他，不仅专业能力强悍，个人行为作风也是模范。 他一点都不相信，葛向东居然会推荐这种人来这么重要的考试。 什么关系户居然这么厉害，能让葛向东都无法拒绝。 考官看秦枫的眼神都不对了。 秦枫浑然不觉自己被盯着，他美美睡了一觉，醒来的时机刚刚好，伸个懒腰的功夫，考官宣布收卷。 从考场出来没见到葛向东，秦枫等了一阵，还是没见到人，只好先离开。 正好碰上午饭时间，秦枫去机械厂蹭了一顿饭。 林朝阳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他的精神也很不错，一见到秦枫就迫不及待说话。 他压低了声音：“小枫，舅舅听了你的话，一有空就溜达去维修室，和厂里的维修员混熟了，他们干活我递水，悄摸摸偷师。” 秦枫打趣道：“舅舅，你偷了多少师？” 林朝阳嘿嘿一笑：“我会修车间里所有的机器。” 第25章 给家里寄年货 林朝阳起床就收拾好行李带来厂里，完成最后的工作，结了工资后拎包就走。 庞东方绕了点路，把他们送到百丰村。 第二天就是元旦。 中午饭菜丰盛，除了鱼，还有肉，比过年差不多了。 林朝阳还把他一直珍藏的酒拿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秦枫死皮赖脸，也给自己来了一杯。 “今天元旦，咱们家的债终于还清了，新的一年，大家一定会越过越好。” 林朝阳首先举杯，家人们也纷纷举杯。 秦枫喝了一口酒，苦涩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泛开，顺着喉咙往下，蔓延到心里。 1976年，是沉重的一年。 此时大家欢声笑语，除了秦枫，没人知道这一年将会有多痛。 同一天，庆溪县设计院，徐所长和几名高级设计员齐聚一堂，在他们面前，放着三张卷子。 葛向东打破沉默：“秦枫的成绩是满分，比第二名高出了二十多分，他被录取，应该是没有争议的。” 徐所长点点头，同意了葛向东的说法。 他知道秦枫给职工宿舍设计图提的建议，加上这份满分卷子，他也不想错过这个人才。 定下秦枫的名额后，接下来才是头疼的时候。 这次招工考试，名额两人。 第二名王红梅和第三名陈宽只差了两分，两人都是刚刚从工农兵大学毕业回来建设家乡的人才。 虽然招工考试公平公正，但其实在考前，大家都默认了被录取的人是王红梅和陈宽。 两人不仅读过大学，家里还有些能力，双方的家里也都觉得这次考试十拿九稳。 不管把谁刷下去，徐所长都不太好交代。 葛向东作为省里派来援助的工程师，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他说：“按照成绩，应该录取王红梅同志。” 徐所长咳了两声：“是这个理，但陈宽同志的成绩也很优秀，据说他在读工农兵大学时，就已经参与过实习工作，也是很难得的人才。” 葛向东没有说话。 徐所长又问：“葛工，依你的意思，如果我向上面申请多加一个名额，有没有可行性？” 葛向东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咱们站在了发展的大浪潮里，未来各地的基本建设必定是喷井式的发展，庆溪县刚刚起步，缺人，尤其是人才，我认为这个提议，有机会被通过。” 徐所长呼出一口气，一锤定音。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人才流失，那就先把第二个人选压下，我先写函文申请增加一个名额。” 原定于这天通知录取者，这下只能搁置。 百丰村里，赵兴华来了。 秦枫打开院门：“快进来坐。” 赵兴华摇头：“不坐了，我就说几句话的功夫。” 秦枫由着他，两人站在门口说话。 赵兴华道：“兵团过几天有一批货要运去京市，我找了点关系，他们愿意替我带些东西回家，你要是也有想寄回家的东西，可以交给我，一起寄回去。” 秦枫恍然大悟，赵兴华这是在关照他。 通过兵团的运货火车顺道带点东西，能省下不少钱，而且速度快。 秦枫从来没想过给秦家人寄东西，但若是在赵兴华面前直说自己连一封信都不寄回去，又显得很没良心。 他局促道：“你突然这么说，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赵兴华说：“我这几天要巡逻，明天这个时候还要经过百丰村，你今天把东西准备好，明天我来拿。” 行吧。 秦枫目送赵兴华离开，挠头回屋。 林朝阳问道：“小枫，那是兵团的知青吧，你认识？” “是我的高中校友，我们一起从京市出发的。”秦枫把赵兴华的来意说了一遍。 金素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林朝阳问：“小枫，你要给你爸送点年货吗？” “不送。”秦枫脱口而出，他闲着没事干也不会给那个渣男寄东西。 金素珍的脸色好了一点：“就不该送，你来了快半年，他一根毛都没给你送来。” 秦枫深深点头：“我妈死了以后，秦家就……就只剩下我爷爷一个人值得我惦记。” 他原本想说就没人值得我惦记，话还没出口，猛地想起秦家的顶梁柱，原主的爷爷秦邦彦。 似乎所有的苦都在下放那段日子里吃完了，秦邦彦平反回京后，仕途顺风顺水，如今身居高位。 秦枫不把秦和平放在心上，但这个身居高位的爷爷，还是很有必要讨好。 他不讨好，秦邦彦早晚要被男主攻略，小说里就是这样，秦邦彦最后把男主当成亲孙子，成为男主最大的靠山。 林朝阳点点头：“给你爷爷寄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金素珍也没意见，她起身道：“我去准备。” 秦枫叫住她：“舅妈，不用准备贵重的，干蘑菇松子什么的来一点就行。” “知道。”金素珍说：“你要贵重的咱家也没有。” 秦枫回到房间，铺开信纸准备给秦邦彦写信。 秦邦彦没和儿子一家住在一起，身居高位工作又忙，其实和原主没有太多相处时间。 猛然间要讨一个陌生人欢心，秦枫还真有点为难，他敲着桌子好久，深思熟虑后，总算写好了一封信。 次日，赵兴华果然来到了百丰村，秦枫把东北特产和信一起交给他。 冬天的日子轻松又无聊，秦枫每天早上和林朝阳一起除雪，然后就是猫冬。 在金素珍的要求下，林瑞和林嘉猫冬也不好过，要跟着秦枫学英语，而林朝阳则跟着秦枫学拖拉机维修。 秦枫自己也没在原地踏步，他跟着金素珍学韩语。 自从知道金素珍是朝鲜族后，他就琢磨着再学一门外语。 现在可不是全世界都学中文的好时代，多会一种外语，意味着多一个机会。 这样的猫冬日子没过几天，公社一个电话打到百丰村大队，让秦枫去上班。 雪太大，各大队都开了拖拉机除雪，那十台半吊子拖拉机半死不活的，赵主任看着心慌，还是把秦枫叫回来守着比较安心。 于是乎，秦枫的猫冬生活结束，不仅要去上班，还因为路上难走，要收拾包袱搬去公社住。 第26章 抓住刘刚把柄 林朝阳翻出家里的行军包，里面塞了秦枫的生活用具，棉被卷起来绑在包上。 “到了公社把棉被扬开，烤暖了再盖。” 秦枫背上行军包走出家门：“舅舅，我都知道的，你们放心，我去公社又不是去打仗。” 他挑了一天里最暖和的时间出门，天色暂时放晴，没有下雪，但每一步依然走得艰难。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要高抬腿。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秦枫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腰都累塌了。 钱忠义在公社里等他：“小秦，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晚上住我家。” 秦枫喘着气说：“钱哥，那就麻烦你了。” 钱忠义家距离公社大院不远，专门腾出了一个小房间给秦枫。 当天晚上，秦枫按照林朝阳说的先把被子烤暖才睡觉，饶是如此，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还是觉得头重脚轻。 感冒了。 钱忠义很懊恼：“早知道我昨天应该去百丰村接你的。” 秦枫心说，你难道还能开小货车来接我？顶多就骑辆自行车，指不定比走路更麻烦。 钱忠义已经跑去厨房：“我让你嫂子给你煮碗姜汤。” 秦枫喝了一碗姜汤，又吃了一小碗黄桃罐头就去上班，他没什么工作，主要还是待命。 农机站没有火墙火炕，走进去像把自己埋进雪里一样，秦枫待不住，他一转身跑去广播站，在张大姐面前卖惨。 张大姐心疼坏了：“农机站哪是人呆的地方，没事的时候你就来广播站坐着喝茶。” 秦枫连忙回农机站拿自己的搪瓷杯，临走前还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条。 「有事请去广播站找人」 接下来的几天，秦枫有活就出去干，没活就在广播站里和张大姐喝茶聊天，托张大姐的福，秦枫连赵主任喝醉酒喜欢去牛棚抱着牛唱歌的事都知道了。 这天秦枫前脚走进广播站，张大姐后脚冲进来，眼眶通红。 “张大姐，您这是……” 秦枫猛然想起今天的日期，话说了一半就闭嘴。 张大姐趴在桌上哭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打开广播，向全公社的人民宣布了这个悲痛的消息。 忽闻噩耗，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这不仅代表着一个人的逝去，还是将全国人民的心挖走了一块。 秦枫一阵恍惚，也跟着难过起来。 伤心过后，日子还是要过。 今年的雪格外大，每个大队里都有房屋被压塌，拖拉机每天清晨轰轰轰地开出去，故障也随之多了起来。 秦枫忙得团团转，有的大队会把拖拉机开到公社来维修，有的只等着他上门，这么忙了一顿，秦枫的感冒不仅没好，反而严重了。 钱忠义很同情他：“小秦，你把工具和零件放好就去广播站歇一歇，这里交给我就行。” 秦枫一口就答应了，不过他没马上走，工具和零件要仔细整理好，不然下次不好找。 打开工具柜，秦枫两眼一黑。 他朝外面喊道：“钱哥，庞哥来过吗？” 钱忠义也喊着说：“刚才好像是见过他，怎么了，那小子又把工具柜翻得乱七八糟？” 何止是乱七八糟。 庞东方这人，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虎头蛇尾。 每次小货车出毛病，都是哼次哼次一顿修，修完就走，从来不收拾被他弄乱的工具和零件。 秦枫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蹲下，从工具柜最底下一层开始收拾。 钱忠义想来帮忙，才一转身就听到拖拉机轰轰轰开过来的声音。 刘刚从车上跳下来：“钱老弟，给加点柴油。” 钱忠义眉头一皱：“刘大队长，我记得你这拖拉机前不久才加过，怎么这么快又要加了？” 刘刚一脸苦恼：“没办法啊，你也知道我们百丰村的路有多难走，还有江边堤坝上的雪也要我们清，肯定很耗油。” 钱忠义只好说：“行，加吧。” 秦枫收拾好工具柜，外面刘刚已经加完油开着拖拉机走了。 钱忠义走进来，嘿嘿笑道：“你动作真快，我还说帮你忙呢。” “都收拾好了。”秦枫把工具柜关上：“对了，公社里的拖拉机加油都有记录的吧。” 钱忠义道：“是有，柴油不便宜，每次加油都要登记。” “我能看看吗？” 钱忠义指着办公桌靠着的墙壁，上面的钉子上挂着一个本子。 “在那儿，要看自己拿，记得放回原位。” 秦枫拿了加油记录到广播站，给自己倒一杯开水，泡几颗枸杞，桌上还有张大姐给的瓜子。 往椅背上一靠，翘上二郎腿，秦枫突然有种已经退休的感觉。 他自顾自笑了一阵，终于拿起加油记录。 连续翻了一年的加油记录，秦枫确定了一件事，百丰村大队的拖拉机加油量有问题。 刘刚那套说辞骗骗不懂行的人还行，骗不了秦枫。 路面情况复杂确实会增加拖拉机的耗油量，但秦枫也算半个百丰村人，很清楚村里的路是什么状况。 确实比其他村子要崎岖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其中的柴油损耗几乎可以忽略。 那么问题来了，加了那么多的柴油，去哪儿了？ 秦枫眉头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次日，赵主任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看了举报信的内容，他怒而拍桌，气呼呼出门找民兵队长。 秦枫等啊等，等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钱忠义怒气冲冲走进来，一进门就摘下帽子砸地上。 张大姐吓了一跳：“老钱，你有毛病啊，这里是广播站，不是你的地盘，你少在我面前造次。” 秦枫问道：“钱哥，谁惹你生气了？” 钱忠义灌了半杯温开水，火气一点没消下去。 他大马金刀坐下，不敢当着张大姐的面拍桌，只敢重重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就是你们百丰村大队的刘刚，这家伙不老实，损害公社利益，伤害群众感情，他居然偷公社的柴油去黑市倒卖。” 张大姐惊呼：“这……这是投机倒把！” 钱忠义狠狠点头：“没错，投机倒把，赵主任和民兵队长蹲了几天，把他们当场抓获。” 第27章 考试结果出来了 他们？ 秦枫没想到刘刚还有同伙。 “同伙？什么同伙。”钱忠义满脸不屑：“姓刘的一家都是坏胚，他和他儿子一起被抓获的。” 张大姐睁着求知的大眼睛：“父子俩一起当贼？你还知道什么，都说说。” 秦枫想知道更多内情，根本不需要自己问，八卦的张大姐已经替他问了。 刘刚是主谋，他带着儿子刘锦荣“入行”，父子俩的倒卖行为已经持续了快两年。 他们每次只偷一点，看起来不明显，如果不是遇到秦枫这种行家，又专门去查账，很难被发现。 至于刘家其他人，都是知情不报且包庇犯罪者，全家被一窝端。 赵主任收到匿名举报信后，和民兵队长冒着严寒蹲守几天，在刘刚父子和买家交易时逮了个正着，把两人扭送到派出所。 据说当时那场面，把整个黑市闹得鸡飞狗跳，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庆溪县的黑市都不开张了。 张大姐八卦完，开始好奇那份匿名举报信。 “哎，你们说那封信是谁写的？” 钱忠义摇头。 秦枫也摇头：“应该是一位正直的好同志，意外知道后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钱忠义愤愤道：“没错，要是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容忍。” 秦枫笑了笑，没再说话。 暴雪下了半个月，突然在某一天，天空放晴，微弱的阳光洒在地上。 秦枫终于完成工作，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谢绝钱忠义骑自行车送他的提议，秦枫背起行军包启程。 装在屋檐上的大喇叭吱了一声，接着出现张大姐的声音。 “维修员秦枫，听到请立即到公社大院。” “重复一遍，维修员秦枫，请立即到公社大院。” 秦枫只好拐了个弯，去公社大院。 他一脚踏进广播站：“张大姐，什么东西坏了，叫得这么着……急？” 张大姐、赵主任和钱忠义齐刷刷地盯着秦枫，广播站外面，李桂香等人在看热闹。 秦枫心里一咯噔，弱弱地问：“咋了？” 钱忠义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小秦，你没说过你参加了县设计院的招工考试。” 秦枫愣了片刻：“我是参加了，上次设计院的葛工不是来了吗，他让我去的，咋了？” 钱忠义表情复杂：“刚才县里打电话过来，说你被录取了。” 意料之中。 秦枫露出意外的表情：“啊？” “啊什么啊。”钱忠义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被设计院录取了，你以后是国家的行政办事员。” 秦枫脑海里自动把行政办事员转化成公务员。 真没想到，前世想上岸没实现就嘎了，这世这么轻松就当了公务员。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时代太缺人才，要不然他这个年纪和学历，连考公的资格都没有。 张大姐挤开钱忠义：“小秦，别愣着了，快给设计院回个电话。” 秦枫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给县设计院打了电话。 “你好，我是北江公社的秦枫……没错，是的，我需要准备什么……好的，谢谢你，再见。” 挂断电话，张大姐立即问：“怎么样？” 秦枫说：“那边让我准备好身份证明材料，过完年再去设计院报到。” 张大姐摸着秦枫的脑袋：“小伙子真出息。”欣慰又不舍。 心情最复杂的人就是赵主任，他替秦枫这个小伙子感到高兴，公社的维修员哪比得上县政的办事员，那才是真正的铁饭碗，还是拿工资的那种。 同时他很愁，哎，公社好不容易找到的维修员，就这么没了。 赵主任瞟了钱忠义一眼。 钱忠义莫名其妙接收到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主任，虽然我也跟小秦学了几手，但以我现在的本事，真当不了维修员。” 开什么玩笑，维修员这个岗位是很香，但也要有本事吃下去才行。 秦枫眸光一闪，斯斯然开口：“赵主任不用担心我走了以后没人当维修员，我舅舅就能当。” “你舅舅？”赵主任和钱忠义异口同声。 秦枫微笑：“我舅舅比我还厉害，不仅会修拖拉机，他之前去机械厂当临时工，跟厂里的维修员混熟了，连车床都会修。” 赵主任背着手，思索了片刻：“找个时间，带你舅舅来，我要看看他的本事。” 秦枫笑着点头：“行，没问题，就明天吧。” 说完正事，秦枫再次背起行军包，走出公社大院。 他一走，广播站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一窝蜂挤进来，李桂香一把抓住张大姐。 “姐，小枫干啥事了，他是我朋友的外甥，小孩子不懂事，要是做错了什么，你们多包容他。” 张大姐笑容满面，作为掌握了一手消息的人，她老神在在坐在人群中间。 “什么犯错不犯错的，小秦来公社这么久，你们个个和他打过交道，见他犯过错了？” 一群人摇头。 李桂香更疑惑了：“不是犯错，那是什么，你刚才喊广播的时候，声音都在抖，还喊了两遍。” 张大姐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怪不了她，谁听到这消息能淡定。 “我那是激动，小秦这孩子啊，悄摸摸的居然参加了县政的办事员招工考试，还考上了，刚刚人家打电话来通知。” 嘶—— 一群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李桂香咽了咽唾沫，问：“小枫这是，端上铁饭碗了？” 张大姐笑着说：“何止是端上了铁饭碗，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办事员，拿工资的。” 一群人听完八卦，还不肯散。 “张大姐，小秦好像还没对象吧，我家女儿……” “去你的，你家女儿二十好几，放古时候能当小秦的娘了，还是我侄女好，和小秦同龄。” “不不不，我外甥女是咱公社一枝花，这才配得上小秦。” 李桂香看着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心里好羡慕，要是她也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哪里轮到这些人争。 秦枫不知道公社里一群人等着给他做媒，他已经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百丰村。 推开院门，秦枫笑嘻嘻宣布：“舅舅，我给你找了个工作。” 第28章 林朝阳当上维修员 林朝阳兴奋地问：“机械厂又招临时工了？” 秦枫摇头：“不是，是公社的农机维修员，我已经辞了这份工作，还向赵主任推荐……” “什么？”林朝阳吓得大喊：“你把维修员的工作让给我？不行不行！” 秦枫：“不是……” 金素珍从房间里冲出来：“什么，小枫，你辞了维修员的工作？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 秦枫：“你们听我说。” 林朝阳一把抓起秦枫的手：“走，我和你去公社找主任说清楚，让他把维修员的工作还给你。” 金素珍也说：“快去快去，说不清楚你们舅甥俩都别回来了。” 林朝阳力气大，说话间已经把秦枫拖出了院子。 “我知道你为了舅舅好，但你可能不知道，刘刚一家老小被一锅端了，大队里腾出来好几个岗位，舅舅八成能当回小队长，你不用替我操心。” 秦枫跟拔河一样，全身力气往后倒都拖不住林朝阳。 “你们误会了，我辞掉维修员的工作，是因为我有了别的工作。” 林朝阳终于停下来：“你说什么？” 秦枫缩了缩脖子，一张嘴全是白烟，他往后指了指：“回屋里说。” 回了屋，秦枫先是把行军包发放下来，帽子和外套也脱下来，在门边挂好，一回头，四双眼睛盯着他。 林瑞和林嘉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秦枫坐下，轻描淡写道：“我考上了县设计院的设计员，过完年就要去上班。” 林朝阳懵了一下，什么设计院设计员的，他跟着念了一遍觉得绕口，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金素珍先听懂了；“县设计院，那不是国家单位吗？” 秦枫：“是。” 金素珍又问：“是临时工？” 秦枫：“不是，是正式有编制的岗位。” 金素珍和林朝阳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林朝阳拍了一下大腿：“小枫，你这是吃上公家粮了。” 秦枫笑了笑，从给潘海峰翻译文献开始，快速说了一遍自己为什么能当上设计员。 林朝阳激动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好、好、好。”他连说几个好字，突然哭了起来：“你没被这里拖累，我总算对得起你妈。” 秦枫胸口有点闷，喉咙也有点酸，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和赵主任说好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公社，赵主任要看看你的技术。” 林朝阳的伤感之情顿时消失，转而变成紧张。 “我行吗？我没动手修过，我不行的，我……其实我八成能再当小队长……哎呦，媳妇儿，你打我干什么。” 金素珍恨铁不成钢：“你还天天管胜利叫铁驴，我看你才是驴，笨驴！让你去你就尽管去，当维修员不比那破小队长强？” 当维修员多好，一天十个工分，一个月还能休息两天，工作又不累，比小队长强多了，有这个机会，傻子才往外推。 自家男人真是傻子，当初瞎眼了才看上这傻子。 金素珍气不打一处。 秦枫也说：“舅舅，你就去试一试吧，而且你也不是没动过手，之前我在咱们大队修拖拉机的时候，你不是来帮忙了吗。” 林朝阳下意识道：“我那是给你打下手，怎么能算是自己修呢。” 余光瞥到金素珍又要发火了，他立即改口：“行，试试就试试，反正不成我还能当小队长。” 秦枫对林朝阳很有信心，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便宜舅舅虽然性格有点憨，耳根子也软，但是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 否则他也不可能光靠看就把机械厂车床的维修给学会。 事实果然如此，林朝阳在赵主任和钱忠义面前，一开始很拘谨，拖拉机一开过来，前盖打开，他马上忘记了紧张。 外行人很难看出来，林朝阳居然是一个新手，赵主任就没看出来。 钱忠义看出来一点，但他只以为林朝阳是因为紧张，动作才会有点僵硬。 看着林朝阳连续修好两台拖拉机，赵主任神清气爽。 公社又有维修员了。 “好，林朝阳同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公社新上任的维修员，这几天你们舅甥两个交接好工作。” 林朝阳弯下腰，恨不得给赵主任鞠个躬。 秦枫的表现自然很多：“主任，我们舅甥一定完成交接，保证不耽误公社的生产任务。” “好。”赵主任喜逐颜开：“小秦啊，你的身份证明和履历，公社一定给你办好，过两天来拿就行，到了县里，也要好好干。” 秦枫站直身体：“我秦枫保证不给北江公社丢脸。” 舅甥俩喜滋滋回家，经过供销社时，秦枫硬要进去买烟和糖，烟给了林朝阳。 “烟用来送人，公社里赵主任、钱哥，还有货车司机庞哥都爱抽，他们都挺好说话的，但所谓吃人嘴短，他们抽了你的烟，对你肯定要照顾些。” 林朝阳嘿嘿笑道：“小枫，你别把舅舅当小孩，这些舅舅都懂。” 以前没这么干，是因为手里没钱。 秦枫脸色讪讪，他还真有点把林朝阳当小孩了。 谁让林朝阳这么憨，看着就容易被人欺负，要是换了金素珍，他才不操心呢。 晚饭很丰盛，有鱼有肉有萝卜，金素珍还蒸了鸡蛋，不仅如此，金素珍舍得放油了。 秦枫吃得满嘴香味，恨不得和林瑞这小子一样，把碗底舔干净。 天气晴朗，村里终于不用每天组织人手除雪，村民们开始走出家门玩耍，这大概是一年到头少数不用干活的时候。 秦枫不好意思跟着林瑞那群小屁孩一起玩，干脆跑去知青点找同龄人。 田薇薇涂脂抹粉，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只当看不见。 这女人心思太好猜，以前嫌弃他，钓着他当备胎，现在知道他当上设计员，又眼巴巴贴上来。 没门！ 秦枫一天天的，不是在家睡觉，就是找刘健等人聊天，又或者和几个知青去江上滑冰，过得不亦乐乎。 百丰村一片祥和，千里之外的京市，秦邦彦的书桌上，摆着一个来自东北的包裹。 第29章 来自东北的信 秦邦彦看着面前的包裹，问一旁的秘书：“这是东北寄来了？” 沈秘坐在他对面点头：“是，托黑省建设兵团的人送来的。” “没别的？” 沈秘算是秦邦彦肚子里的蛔虫，几乎不用思考，他就知道秦邦彦想问什么。 “没了，只有这一份，也没给别人送。” 秦邦彦叹了一口气，看来秦枫这个孙子，对他老子还是有怨气。 包裹挺大一包，秦邦彦三两下就打开，里面东西种类不多。 一包红肠、一包干蘑菇、一包松子，一罐辣白菜，还有一封信。 秦邦彦直接打开信，第一眼就被信中字迹惊到，很工整的字迹，仓颉有力，很有风骨。 孙子居然写了这么一手好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定了定神，秦邦彦开始看信的内容。 「爷爷，许久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吗？别怪我一上来就这么问，主要是我出发前往东北前，听说您生病了，原本想去探望您，奈何离开得太突然，没来得及。」 离开得太突然…… 那可真是太突然了。 秦枫本人是被带到火车站才知道自己要下乡的，而秦邦彦知道孙子下乡的消息时，孙子估计人已经到东北了。 一想到这里，秦邦彦就生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秦和平无论是让学校给秦枫提前毕业，还是把秦枫送下乡，都是打着让秦枫下乡历练的旗号。 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要是他马上让秦枫回来，无异于一巴掌扇在秦和平脸上。 虽然这个儿子在私人感情问题上的处理让他很不满意，但作为自己的接班人，秦邦彦最终还是决定委屈孙子。 他心里对秦枫有愧疚，也知道秦枫的脾气有点暴躁，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信里接下来的内容，估计都是秦枫的控诉。 「东北和京市很不一样，这里天大地大，人看起来很渺小，刚来的头一个月我有点不适应，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舅舅一家很照顾我，我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但我又养不活自己，所以只好把皮鞋卖掉，换了一些钱当做食宿费，后来舅妈给我买了一双布鞋，我头一次穿这样的布鞋，还挺新鲜。」 「参加的第一个工作是开荒，我比不过别人，他们笑话我力气小，我也觉得不是办法，被人笑话事小，赚不到工分事大，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 「综上所述，我已经当上公社的农机维修员了，工作比开荒轻松，就是要在每个大队之间来回跑，从前您说我懒不爱锻炼身体，现在我真想让您看看我一身的肌肉。」 「公社的大家因为我年纪小，都很照顾我，农机站的钱哥总就让我休息，广播站的张大姐总给我塞瓜子花生……」 「爷爷，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懂事了，不知何时能回京市，不能当面说的话，全都写在信中了。」 「最后，蘑菇和松子是我亲自采的，红肠和辣白菜是我舅妈做的，您自己吃独食吧，可以给沈秘分一些，不能给别人了！」 秦邦彦看完信，愧疚的心情充满了整个胸腔。 他宁愿秦枫满纸控诉，骂天骂地，那样好歹自己心里能过去一些。 秦枫在信中没有抱怨，只有平铺直叙写故事，看起来是真心想和爷爷分享东北的生活，偏偏这样，秦邦彦心里更加愧疚。 沈秘也看完了信，他大为震惊。 秦邦彦贵人事忙，对秦枫的了解，甚至比不上他这个秘书。 沈秘记忆里的秦枫绝对写不出这样的信，可是这封信除了秦枫写的，还能是谁写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突逢大变，从前的混世魔王真的懂事了，改过自新了。 居然懂得报喜不报忧了。 突然好心疼。 秦邦彦更心疼，这个时候，秦枫从前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全都记不起来了，浮现在脑海里的全是爷孙之间的温馨回忆。 沈秘揣测着秦邦彦的想法：“要给小枫弄一个回城名额吗？” 秦邦彦摇头：“才去了一年不到就回城，太打眼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还是缓一缓吧。” 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人，理性总是能压倒感性。 秦邦最后对沈秘道：“小屁孩连皮鞋都穿不起了，你去拿点票券和大团结，给他寄过去。” 秦枫还不知道，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这封茶香四溢的信，效果居然这么好。 他开开心心过完年，开始做去设计院上班的准备。 金素珍给收拾了两大袋子的生活用品，和当初林朝阳去做临时工时，简直天差地别。 秦枫和林朝阳一人提一袋走到村口，等了一小会儿，庞东方开着小货车出现。 “庞哥，又要麻烦你了。” 庞东方笑嘻嘻地帮秦枫把东西搬上车厢：“算不上帮忙，顺路而已。” 和林朝阳道别后，秦枫坐上副驾驶座，庞东方启动车子，直接把他送到设计院门口。 秦枫提前了一天来，他要先办好手续，拿着设计院开的介绍信去租房子。 葛向东今天正好在，听到秦枫提前到的原因，他拍了一下脑袋。 “对了，我没注意这点，你是公社的知青，来县里没有地方住。” 秦枫道：“我找个民房租住就行。” 他在机械厂里有人脉，租房不难。 葛向东却说：“何必浪费钱，你暂时住在设计院里，等过段时间新的职工宿舍弄好，看看能不能给你分配一个单间。” 他说做就做，到所长办公室跑了一趟，给秦枫弄到一间杂物间，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半旧的行军床，往杂物间里一铺，这就是秦枫接下来的住所。 秦枫无所谓住宿条件，欣然接受葛向东的好意。 当天晚上，秦枫九点多就上床睡觉。 这时代朝九晚五是不可能的，政府单位早上七点半就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大多数时候，晚上还有一个小时的政治学习时间。 猫冬期间习惯了自然醒，今晚不早早睡觉，秦枫怕自己明天起不来。 次日七点钟，秦枫已经出现在设计院大办公室里，和他一样早的，还有另外两名一起录取的同志。 陈宽和王红梅。 第30章 分配工作 江秀英是设计院里负责人事和行政工作的办事员，她带着秦枫三人参观了设计院。 此时还未改制，设计院是事业单位，隶属于建设局，地点就是招工考试的那栋办公楼。 江秀英先是带他们逛了一圈，而后把他们带到设计院的所长办公室。 徐所长挨个拍他们的肩膀，勉励了几句话，就让江秀英把他们带去大办公室。 二楼属于设计院，除了所长办公室，还有设计室，职工大办公室，档案室和一间小会议室，卫生间只有一楼有，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简陋。 秦枫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设计室。 七八张斜面的大桌，这便是设计师的工作台，斜桌后面是正常的办公桌。 七十年代的东北小县城，全县找不出一台电脑。 设计员绘图全靠一双手，在工作台上铺一张巨大的白纸，绘图工具除了一支笔，就是平行尺丁字尺等等。 用惯了电脑的秦枫，看到这样的办公室很好奇。 江秀英道：“已经带你们熟悉了工作环境，接下来就是给你们分配工作。” 三人都竖起耳朵。 “现在有两位高级设计师的团队需要助手，你们中的其中两人，会被分配过去，剩下一位，暂时负责整理档案室。” 江秀英说完也挺尴尬的，整理档案室的工作，比起当设计师的助手，差距太大了，拿出来一起说，简直上不得台面。 但这也没办法，原本录取名额只有两个，就是给两位高级设计师当助手。 徐所长突然申请增加一个名额，院里手忙脚乱，也没想好把人安排去哪个组，只好先用整理档案室的工作打发着。 江秀英轻咳一声：“你们三人自己商量吧，商量好后告诉我一声就行。”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显然是不管分配这事。 陈宽说：“我在读大学的时候，苏工来我们学校进修，我觉得挺有缘分的，要不我就跟苏工那一组吧。” 王红梅点头：“正巧，我看过杨工的作品，很喜欢杨工的风格，那我就进杨工那组吧。” 陈宽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去找江同志说一说，然后尽快进入工作。” “等等。”秦枫叫住就要走的两人：“江同志让我们三人商量一下。” 王红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不是商量好了吗？” 陈宽不满地看了秦枫一眼：“你这个小同志，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整理档案室就是专门给你安排的工作。” 秦枫抬了抬下巴：“我是招工考试第一名被录取进来的，怎么了？” 陈宽被噎了一下，脖子开始泛红。 他当然知道秦枫是第一名，他还知道自己是第三名，原本按照成绩，他是没资格进来的。 可这次的招工考试，分明是为了让他和王红梅光明正大进来而设计的，秦枫是横插一脚的人。 秦枫不是真的十几岁小屁孩，从江秀英口中得知临时增加了名额，就知道肯定是原先的萝卜坑被自己占了一个。 原本以为增加了名额，两个萝卜都进来了，他们之间应该无仇无怨才对，没想到这两个二十好几的人，居然光明正大搞排挤。 王红梅好一点，陈宽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恶意。 “我听说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同志，都是品学兼优的人，原来也有特例。” 秦枫抬脚越过两人，朝江秀英走过去。 陈宽和王红梅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两人面上都有点不好看。 尤其是王红梅，女孩子脸皮薄，此时已经后悔和陈宽抱团。 她觉得自己真是闲的，她本来是第二名，增不增加名额都能进来，掺和这趟浑水干什么。 陈宽一直盯着秦枫，见他停在江秀英面前，终于回过神来。 “那小子，该不会想抢先确定自己的工作吧。” 王红梅一听，脸色大变。 江秀英问：“小秦同志，你真的确定好了？” 秦枫笑着点头：“是，我觉得我适合这个工作。” 江秀英只好也点头：“那行，我给你登记上。” 陈宽追上来：“等等，我们还没同意。” 江秀英的笔顿了一下，没继续写。 工作安排的文件是不能涂改的，陈宽看着江秀英的本子上还没写字，安心了下来。 “秦枫这是破坏团结。”陈宽对江秀英控诉。 “他为了抢占好工作，故意撇下我们，不和我们商量，擅作主张，我实在是不屑与这样的人共事。” 王红梅慢了一步，也走到江秀英面前。 她是不想蹚浑水，但现在秦枫触到她的利益了，她只能站在陈宽一边。 “江同志，陈宽同志说得没错，秦枫做得太过分了。” 江秀英一头雾水，看了秦枫一眼，又看了陈宽和王红梅一眼。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争取这个工作？” 陈宽严肃道：“是，我们确实有意见。” 江秀英脸色有点怪异，但还是说：“既然这样，你们两个谁想和小秦同志换？” 陈宽和王红梅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秦枫要跟哪位设计师。 江秀英拿笔敲了敲桌子：“快点决定，晨会马上结束，设计师们要回来了。” 王红梅不说话，陈宽的余光扫到秦枫。 秦枫的嘴角含着笑，眼神晦暗不明。 陈宽心想，秦枫肯定针对的是自己，他肯定和江秀英说要跟苏工。 “我和秦枫换。”陈宽说。 江秀英道：“那好，陈同志负责整理档案室，小秦和王同志，你们谁跟苏工，谁跟杨工？” 陈宽：“？” 秦枫笑道：“我无所谓。” “等等！”陈宽的大手盖在本子上，江秀英收不住笔，直接戳他手背上，戳出一个大黑点。 “你干什么呀！”江秀英怒了。 陈宽着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我整理档案室？” 江秀英没好气道：“小秦原本说要整理档案室，你既然要和他换，当然是变成你整理档案室，有什么问题？” “什么？”陈宽看向秦枫：“为什么？” 秦枫微笑着说：“刚才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只剩下整理档案室的工作，当然只能分配给我。” 陈宽臊的满脸通红，王红梅也一样，就差把脑袋埋进地里。 江秀英一听就明白，这两人是排挤小秦呢，顿时，看向两人的眼神都带了鄙夷。 她看着秦枫：“小秦，你想要跟苏工还是杨工？告诉我。” 第31章 整理档案室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枫身上。 秦枫笑道：“小江姐，我还是要整理档案室的工作吧。” 江秀英睁了睁眼睛：“小秦，你确定？” 秦枫点头：“我确定。” 江秀英无奈叹了一声；“行，既然你坚持，我就给你登记上了。” 她一低头，看到陈宽的手还按在本子上，更生气了。 “收回你的手！” 陈宽尴尬地收回手，看着江秀英写下秦枫的名字和工作内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江秀英冷冷问道：“你们呢？” 王红梅硬着头皮道：“我想进杨工的组。” 全都登记好后，江秀英对陈宽和王红梅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晨会结束后我带你们去见两位设计师。” 又扭头对秦枫说：“小秦，我带你去档案室。” 出了大办公室，江秀英恨铁不成钢道：“你小子看着鬼精鬼精的，怎么就一声不吭吃了这哑巴亏。” 秦枫感受到江秀英的善意，微笑道：“小江姐，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我觉得整理档案室，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江秀英以为他不知道其中关键，细细掰开了给他说。 “我们设计院成立不久，目前就三个高级设计师，每人带一个团队，你要是进不了他们的团队，以后就只能当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相反，要是你进了组，等于有了老师，他们多少会提携你，而且进组后身上的担子肯定更重。” 担子重，意味着往上爬的机会更多。 进组有老师，等于有人把饭做好送到嘴边，没进组，就只能自己找饭吃。 对别人来说，这很重要，但秦枫一点都不在乎。 他知道明年会恢复高考，庆溪县设计院从来都不是他给自己找的归宿，他总要离开这里的，能不能爬到高位，对他来说不重要。 就算没有这个大前提，秦枫也不觉得进组比整理档案室好到哪里。 大学选导师都要双向选择，这个时代的大佬选学生可能不挑吗？轮得到你们几个实习生自由商量？ 大佬不挑，不是没要求，而是没必要。 进组的两人多半也是干打杂跑腿的活，只要是人就行，所以根本不用挑。 转眼间两人就来到档案室门口，江秀英道：“唉，木已成舟，不说了，这里就是档案室。” 她打开档案室的大门，一股灰尘的气味涌出来，秦枫咳了两声才往里看。 比被庞东方翻过的工具柜还乱。 江秀英说：“这里是整个建设局的档案室，里面不仅有设计院的资料。” 秦枫汗颜：“这档案室也太……不拘小节了。” 江秀英走进去打开窗户透气：“这栋办公楼是新盖的，建设局也才刚搬进来，所以档案来不及整理。” 秦枫环顾一周：“行吧，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地点。”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洒脱的心情。”江秀英把钥匙交给秦枫，挥手再见。 整理档案室听起来是很枯燥的工作，但对秦枫来说并不枯燥。 除了建设局的档案，他还在其中找到了几份报纸和期刊，甚至连庆溪县几百年前的县志都有。 托这份工作的福，秦枫对这个时代的设计行业总算不再是睁眼瞎，也对庆溪县多了许多了解。 两个星期后，乱糟糟的档案室焕然一新，轻微强迫症及轻微洁癖患者秦枫，不仅把档案全都分类归档，还给档案室来了个大扫除。 江秀英时隔两周走进档案室，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朝秦枫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秦枫微笑：“谢谢夸奖。” 把钥匙还给江秀英，秦枫再次回到大办公室里。 作为实习生，他没有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桌，只能和其他低级别的设计员一起共用一张桌，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秦枫一路走过去，余光在观察其他同事。 泡茶的，看报纸的，聊家常的，干各种事情的都有，反正很悠闲。 难怪大学里那些老教授动不动就忆往昔，这日子太好过了。 事业编制，工资高，社会地位高，不用担心失业，工作轻松。 建设单位对设计单位言听计从，哪像以后的设计师，辛辛苦苦熬几个大夜，甲方一句话，白干。 「我不知道什么风格，你看着办。」 「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多做几版给我选一下。」 「看起来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嗯，还是第一版吧。」 靠！ 秦枫把以前的苦逼日子甩出脑海，很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桌边围坐着三个人，还有一张没人坐的木凳。 没靠背的木凳。 “你就是新来的设计员？”其中一个女孩抬头问秦枫。 “是。”秦枫指了指木凳：“这是我的吗？” 女孩点头，秦枫坐了下来：“我叫秦枫，半个月前新进的设计员，之前在整理档案室。” 其他人介绍了自己。 最开始说话的女孩叫孙蕊，另外两个男孩，一个叫李丰收，一个叫方文东。 秦枫在聊天中得知，三人都不懂设计，其中孙蕊和方文东是因为家里给力，李丰收则是因为烈士遗孤，县里给安排了好工作。 也是因为不懂设计，所以他们进不了高级设计师的工作组，只能干打杂的活儿，不过三人已经很满足。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好像讨论得很激烈。” 孙蕊撇嘴道：“刚刚给我们分配了工作，让我们出一个人去堤坝巡视。” 方文东压低声音：“堤坝去年才加固过，还用巡视什么，多此一举。” 李丰收的语气也不太好：“我们就是设计院最底层的人，脏活累活都分配给我们。” 庆溪县被一条大江贯穿，想要把堤坝都巡视一遍，几乎等于要跑遍半个县城，现在天气还是很冷，偶尔会下雪，这确实是一份苦差事。 不过秦枫不觉得领导的要求多此一举，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冷，山上的积雪比以往都多。 今年的春汛，必定比往年猛烈，巡视堤坝，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第32章 巡视堤坝 庆溪县的设计院包含了市政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功能，秦枫从前在建筑设计院，还没有接触过市政项目。 虽然系统里的课程应有尽有，但学会了知识若不应用到实践中，就是白学。 秦枫问道：“所以，你们决定谁去？” 孙蕊道：“我们打算抓阄，纸团刚刚写好，还没抓你就来了。” 方文东眼珠子一转：“秦枫，我们是一起的，你现在既然没有新工作分配给你，那你也要参与。” 这番话，说得孙蕊和李丰收都低了头。 秦枫哪是和他们一起的，人家分明是有真材实料，通过招工考试进来的，以后的成就，也不是他们能比的。 不过多一个人抓阄，“中大奖”的概率就变小。 秦枫把桌上的三个纸团抓过来扔到垃圾桶里：“不用抓阄了，我去。” 孙蕊、方文东和李丰收三人齐刷刷看向秦枫。 “你确定？这是苦差事。” 秦枫点头：“我确定，我想去。” 李丰收还想劝，方文东踩了他一脚，李丰收哼了一声，最后没开口。 方文东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我自己去吧，是找江同志吗？”秦枫起身。 江秀英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枫，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开口。 “你真的想接巡视堤坝的工作？” 秦枫郑重点头：“没错，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义，春汛即将来袭，我要尽我之力，保证人民的生命财产不受损失。” 江秀英肃然起敬，刚才自己还在心里吐槽秦枫傻，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站起来和秦枫说话：“既然你愿意，那我就给你登记上报，这次不止我们设计院出人，建设局会有一名同志和你同行。”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 “江姐，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江秀英朝他抬一抬下巴：“喏，建设局派的人就是他。” 小伙子走到秦枫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韩光耀，是负责这次堤坝巡视的办事员。” 秦枫和他握手：“你好，我叫秦枫，是新来的设计员，这次堤坝巡视，请多多指教。” 韩光耀是本地人，对庆溪县的大街小巷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十分了解的。 两人骑着自行车在街上穿行，韩光耀的自行车是自己的，秦枫骑的是设计院的公车。 天上还飘着雪花，风不大，骑车时风打在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刺骨。 开始几天还好，到了后面，骑车久了身上居然冒出一层汗。 站在堤坝上，韩光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这几天暖得厉害，我今儿衣服穿多了。” 他扭头去看秦枫。 秦枫趴在堤坝上往下看，好一会儿才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记录。 几天相处下来，韩光耀发现秦枫的工作态度非常端正，也很严谨，他一点都不怕辛苦，庆溪县这么长的堤坝，他每一寸地都用双腿走过，记事本也已经用到了第二本。 韩光耀这几天工作虽然辛苦，但很开心，他就喜欢和这样朝气蓬勃又有责任心的同志共事。 “耀哥，咱们这地往年大约几月份春汛？” 韩光耀愣神间，秦枫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韩光耀连忙回答：“大概三月底四月初吧，多数在四月。” 秦枫眉头皱了起来：“今年估计会提前。” 韩光耀愣了一下，又抬头看太阳：“是啊，往年这个时候没这么热。” 一月份的那场寒潮似乎把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都消耗光了，这几天气温急剧升高。 秦枫朝远处的高山眺望，能看到隐在云层中的白色山顶，等天气暖到一定程度，山上积雪消融倾泄而下，春汛就来了。 一月份的寒潮比往年厉害，山上积雪比往年更多，天气回暖的速度也比往年快。 今年的春汛会比以往都要猛烈。 韩光耀问：“小秦，堤坝没有问题吗？” 秦枫沉思了片刻才回答。 “这座堤坝修建的时间很久远，工程质量按照现在的标准，是不及格的，不过好在去年才加固过，总体来说还算不错，目前看来，只有两处高危地点有决堤风险。” “决堤？”韩光耀震惊大喊。 秦枫纠正道：“是有决堤风险。” 他顿了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韩光耀听完，脸色也严肃起来：“所以你的意思，今年春汛会很厉害，以往堤坝也许能抵挡住，今年不一定。” 秦枫点头：“是这个意思，所以我的建议是再加固。” 韩光耀没有思考，马上点头：“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最重要，既然有隐患，就要消除。” 秦枫笑了起来，要是以前他遇到的同事都有韩光耀这么明事理，就不用烦得他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韩光耀很支持秦枫的工作，但他只是建设局一个小小的办事员。 “小秦，我需要写报告上交，需要你提供技术支持。” 秦枫道：“明白，我会尽快给出专业的评估报告，对了，我们还可以去找气象部门拿数据，举证今年的春汛会比以往更迅猛。” 韩光耀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 巡视结束后，秦枫回到设计院，开始写评估报告，没有电脑，文字和图表都要手写。 孙蕊三人围在他旁边，秦枫的记事本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看起来像数学公式的东西。 三人把两本记事本传阅一遍的功夫，秦枫已经画好堤坝的简易图，并且在上面标注上数据。 李丰收看了一眼，感叹道：“小秦，你也太厉害了。” 秦枫笑了笑：“这算什么，只是一份评估报告而已。” 李丰收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在秦枫口中简单的评估报告，他们都看不懂，他们根本没学过设计。 孙蕊随口说：“我也好想学，但是没人教。” 秦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孙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方文东和李丰收已经凑了过来。 方文东小心翼翼问道：“小秦，孙蕊可以跟你学，我可以吗？” 李丰收紧跟着：“还有我，我能学吗？” 秦枫不明白两位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点点头：“没问题啊，教一个是教，教三个也是教。” 第33章 不加固堤坝？ 方文东咽了口唾沫：“小秦，不，秦哥，你说的是真的？” 秦枫眉头青筋跳了一下：“别叫我哥，别人听到不好，还是叫我小秦吧。” 孙蕊挤开方文东：“哥什么哥，小秦弟弟比你小好几岁，你把人家叫老了。” 秦枫被一声「小秦弟弟」弄得起了鸡皮疙瘩，眼看着孙蕊又要张嘴，他立马打断。 “但是我现在不能教你们，这份评估报告要尽快交上去，等我完成了再说吧。” 三人立马不说话了，方文东这狗腿子拿起秦枫的搪瓷杯：“你忙，我给你倒杯水。” 孙蕊和李丰收慢了一步，心里都在骂方文东。 秦枫没理会三人，春汛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熬了一个大夜，秦枫终于完成了评估报告。 李丰收家住得近，每天都很早来上班，刚刚走进大办公室，老远就瞧见了秦枫坐在位置上。 他小跑过去：“小秦，你今天这么早啊。” “你来得正好。”秦枫一把抓住李丰收，把评估报告塞进他手里：“你帮我检查一遍有没有错别字，我先去洗漱。” 看着秦枫一阵风刮走，李丰收才反应过来。 小秦昨晚熬夜写报告？ 秦枫洗漱回来，李丰收已经把报告看过一遍，他没看到错别字。 把报告还给秦枫，李丰收问：“小秦，你昨晚没睡？” 秦枫点头：“对，反正只差一点，干脆写完，没想到就天亮了。” 李丰收愣愣道：“你真厉害，我一到平时睡觉的点就困。” 秦枫露出一抹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熬夜我是专业的。 上班时间一到，秦枫就拿着报告到三楼找韩光耀，韩光耀的报告已经写得差不多，将秦枫的报告附上，中午前就能交上去。 做完这件事，又没工作了，秦枫一边教打杂三人组，一边等待建设局的通知。 以前读研时，秦枫就经常帮导师给手下的本科生上课，现在教已经高中毕业的打杂三人组，简直是得心应手。 打杂三人组的学习态度比本科生强许多，对他的尊敬也只多不少。 秦枫后来才知道，这时许多人的思想里仍然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观念。 尤其是设计员属于技术工种，设计院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都想往上爬，教会了别人，自己的机会不就小了吗。 所以，当有人无私教授他们技术时，打杂三人组很珍惜。 尤其是孙蕊和方文东，李丰收还好，人家是烈士遗孤，说出去受人尊敬，他们俩可是靠关系进来的。 陈宽抱着大叠文件经过，又见到角落那张桌子上，四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眼里染上一抹不屑。 那天秦枫害他在江秀英面前丢了大脸，江秀英直到现在看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别看江秀英好像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可她手里握着设计院的人事工作，很不好惹。 陈宽瞪了秦枫一眼，秦枫背对他，什么都没看见，白眼翻给人屁股看了，陈宽又把自己气了一顿。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哼，那天让你摆了一道又如何，现在你还不是这么落魄，已经沦落到天天和杂工混在一起了。 这么想着，陈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 进组已经一个月，他每天干的事情，不是去楼上建设局跑腿问进度，就是帮忙收发文件。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些不都是打杂的活儿吗？ 陈宽不敢想下去，抱着文件快速走开。 天气持续回暖，大家身上的厚棉衣已经换成了薄棉衣，建设局对于堤坝的处置方案还没有下来。 秦枫有点着急。 这天上午下班后，秦枫在二楼楼梯口等了一会儿，等到韩光耀下楼。 “耀哥，一起吃个饭？” 韩光耀看着秦枫：“行。” 建设局的三层小楼里没有食堂，建设局的职工需要到县政大楼吃饭。 食堂里的饭菜比国营饭店便宜许多，能在县政大楼上班的人，都不是缺钱的，建设局的人到达食堂时，打菜口已经排起长龙。 轮到他们打菜时，基本只剩下剩菜。 韩光耀看着手里的餐盘叹气：“今天有五花肉，我就知道轮不到我。” 秦枫随便安慰几句，然后直入正题。 “耀哥，咱俩熟悉，没必要说客气话，我就想问问，堤坝那份评估报告交上去后，你估计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韩光耀原本就因为没有吃到五花肉难过，说起这件事更难过了。 他放下筷子：“我其实也想找你说说堤坝加固这事，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秦枫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有马上问为什么，而是习惯性在心里思考。 韩光耀在上交报告前，把报告给他看过，内容有理有据，不仅有设计院意见，还有气象部门的意见，理论上不可能被否决。 阻力多半离不开人力或物力。 这时候人力不值钱，建设局牵头加固堤坝，沿着堤坝找公社就行，直接向公社下达任务，一分钱不用出。 多半是因为物力。 秦枫压低声音问：“是不是钱的问题？” 韩光耀愣了片刻，看秦枫的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所以，真是因为没钱了？” 韩光耀没说话，只招呼秦枫快吃。 吃完饭回建设局的路上，他看周围没人才开口。 “县里的预算都安排好了，今年有别的紧急工程，不好挪用，而且堤坝去年才加固过，如果用这个理由，应该是申请不来资金。” 秦枫有些着急：“可是一旦决堤，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韩光耀也很无奈。 秦枫又问：“今年的紧急工程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韩光耀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也就比你早几天进建设局，不过我可以问一问我舅。” 秦枫没听懂：“你舅？” 韩光耀道：“我舅叫庞兴民。” 建设局的局长，庞兴民。 “我现在马上就去问他，我要再劝一劝他。” 秦枫把人叫住：“耀哥，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觉得我可以从设计员的角度分析给庞局听。” 韩光耀想了想，点头同意。 第34章 和局长谈话 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庞兴民向来是吃完饭后只眯二十分钟就起来继续工作。 韩光耀敲响门的时候，他刚刚起床。 “进来。” 韩光耀开门，把脑袋探进来：“舅，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你小子又看上了什么活？”庞兴民背对着他穿外套，嘴上对韩光耀说教。 “你爸妈让你进建设局，是让我关照你，你这傻小子倒好，什么苦什么累的抢着干，不知道的以为我这个舅舅虐待……” 他穿好衣服一转身，发现韩光耀身边站着个陌生人，顿时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韩光耀义正言辞：“庞局，您这话就不对了，不管脏活还是累活，只要是对人民有益的，都是值得的好活。” 庞兴民抬手止住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陌生人：“说正事。” 韩光耀说：“庞局，我向您介绍一个人，这位是设计员秦枫。” 秦枫身姿挺拔，下意识站了个军姿。 “庞局长，我是设计员秦枫，前不久负责堤坝的评估工作。” 庞兴民一听就知道两人的来意，他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堤坝来的，但是这件事，上层领导已经权衡过利弊，决定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 言下之意，就是县里不会拨款加固堤坝。 秦枫眉头微皱：“我以专业的角度出发进行评估，认为今年的春汛会超出预想，加固堤坝很有必要。” 韩光耀也道：“庞局，我也这么认为。” 庞兴民没理韩光耀，眼睛一直看向秦枫。 “小同志，说一下你的专业评价。” 秦枫点头，评估报告每一个字都是他写的，几乎不需要组织语言，张嘴就能说。 庞兴民暗自点头，他作为建设局局长，虽然是行政岗位，但对于设计和工程不是一窍不通。 这个叫秦枫的小同志，在设计与工程建设上，专业知识过硬，语言简练易懂，一针见血，并且丝毫察觉不到紧张。 甚至让他感觉，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个小年轻，而是一位高级工程师。 “综上所述，我觉得加固堤坝这件事不仅要做，还要尽快，我们要与老天抢时间。” 庞兴民沉默片刻，问道：“你确定目前的堤坝抵挡不住春汛的洪水？” 秦枫微微一愣，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不能百分百保证，这是概率问题。” 韩光耀有点着急：“庞局，我们是人民公仆，一切以人民的生命财产为主，不能放任风险不管。” 庞兴民突然觉得这个外甥挺适合搞文字工作的，这话说的，非常漂亮。 但是。 “你说的没错，但现实情况无法追求理想化，春汛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只要提前干预，人为控制冰雪消融速度，也能避免灾害。” 秦枫无言以对，但又很不甘心。 定了定心神，他转而问道：“我能知道县里今年的重点项目吗？” 庞兴民眼神快速闪过惊讶，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枫一眼。 “今年县里的主要工程，包括机械二厂和新职工宿舍的建设。” 他看了一眼韩光耀，暗示韩光耀解释，谁知韩光耀的眼神比秦枫还无知，只好无奈亲自解释。 “市里除了新建了拖拉机厂，计划未来两年还要成立更多工厂，配件下发给各个县里的机械厂生产，我们想要分一杯羹，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机械二厂的预算不能动。” “还有职工宿舍不能再拖了，我们自己人，还有工厂的职工，很多人在等分配房子，去年还有人因为房子的事起冲突。” “除此之外，还有道路建设等等，县里任务很重啊，大家压力都很大。” 秦枫下意识点头，倒是不好意思再提要求了。 从庞兴民的办公室出来，韩光耀垂头丧气：“就这么算了吗？” 秦枫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办公室里，庞兴民又翻出了韩光耀上交的堤坝评估报告。 他心里其实是偏向挪出资金加固堤坝的，但就算建设局也不是他的一言堂，更何况这件事最终还要高层决定。 “秦枫？” 庞兴民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他又翻了其他文件，终于在职工宿舍的设计资料上，看到了「秦枫」这两个字。 “原来是他。” 庞兴民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秦枫，你可别让我失望。” 下午六点，下班了。 孙蕊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本笔记本。 这是他们的宝贝，秦枫教的知识都记在上面，回到家还要复习的。 方文东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秦枫一眼：“小秦，你还不走？” 秦枫笑道：“我反正就住在一楼，坐会儿再下去。” 方文东知道他住在一楼的杂物房里，点头道：“我听说新建成的职工宿舍要分配了。” “要分配了？”秦枫有点诧异：“职工宿舍都建好了？” 方文东摇摇头：“没，一号楼和二号楼快了，三号楼才刚刚动工，据说临时改了设计图，一二号楼没赶上新设计。” 秦枫了然。 一二号楼已经建好，三号楼用了新设计，应该就是葛向东跑到北江公社找自己讨论的设计图。 所以没法从职工宿舍入手。 秦枫走进设计室，下班有半个小时了，设计室现在空无一人，他随便挑了张桌子，铺开白纸开始绘图。 整理档案室时，他见过机械二厂设计图的备份，凭借超群的记忆力，他把设计图复刻了出来。 画完后，秦枫只看了一眼，就铺开另一张纸，按照自己的设计绘图。 没多久，两份设计图放在一起，一份是原先的设计图，一份是秦枫改进过后的设计图。 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两份设计图的区别。 秦枫的设计去掉了没用的复杂结构和装饰，空间布局上也重新设计。 通过优化设计方案以达到节约成本的目的，这是每个建筑设计师的必修课。 次日一早，秦枫在建设局大门口截住韩光耀。 他深吸一口气，对韩光耀道：“耀哥，我昨晚一晚上没睡着，尽想堤坝的事了，我还是觉得不能轻易放弃。” 第35章 加固堤坝，成了！ 两人坐在食堂里，一人拿着一个大馒头，大口大口吃着。 韩光耀吃完一个，才说：“昨晚我去我舅家里缠了他一晚，他还说没办法。” 秦枫也吃完了一个馒头：“其实说到底，还是资金的问题，工程项目多，资金挪不开。” 韩光耀狠狠点头。 尤其是堤坝去年才加固过，想要往上申请新预算很困难，就算真的申请了，一层层报批，不知道猴年马月。 春汛可等不得。 “可是现在，除了挪用现有的资金，好像没别的办法了。”秦枫看着韩光耀。 韩光耀连连摇头：“不行，这事没办法。” 秦枫循循善诱：“但是如果项目预算多了，是不是就可以腾出来一些？” “多什么啊。”韩光耀又拿起一个馒头：“我舅说不缺就不错了，别指望多。” 庞兴民昨晚还对他说，建设局天天找财政局哭穷，死皮赖脸就想多要几块钱。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新闻报道，说的是沪市一间手表厂，请了国外的专家设计厂房，建设费用比原定的方案节省了不少。” 韩光耀嘴里含着馒头，说话含糊：“还有这种事？可是我们这小地方，去哪儿找国外的专家。” 秦枫眼底闪过狡黠。 “说到设计，还是我们设计院是行家，你怎么保证我们设计院里没有人才？” “呃……”韩光耀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咱国人就比不过洋鬼子吧，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他韩光耀绝对不干。 秦枫继续说：“听说机械二厂还没动工，设计图应该还能改吧。” 韩光耀下意识点头。 “那就得了。”秦枫微微一笑。 机械二厂的设计图已经上交到建设局，这年头施工单位对设计单位言听计从，可架不住现在设计院归建设局管。 建设局说要改设计图，施工单位也好，设计院也罢，都要乖乖听话。 庞局还是徐所长顶头上司呢。 韩光耀这愣头青终于听懂秦枫的意思。 他有点犹豫：“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这把压力给到你们设计院了。” 秦枫一脸正直：“我们设计院的同事最不怕的就是压力，你要相信我们的能力。” 韩光耀被鼓舞到了，两人吃完早饭，韩光耀上楼拿了钥匙，和秦枫两人直奔档案室。 “我就是在整理档案时看到的报纸，你等会儿，我去拿来。” 秦枫往档案室里走，直到韩光耀看不见他，才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份沪市的旧报纸。 他当然不是在档案室看到的报纸，而是在系统里看到的。 “来，就是这份报纸，上面写着呢，已经是两年前的旧事。” 韩光耀看到报纸眼前一亮，有了佐证，他就有信心再去找庞兴民。 “小秦，你估计着机械二厂改设计图，能节省多少资金？” 秦枫说了个数字，韩光耀眉头皱起。 “小秦，这个数字，估计不够加固堤坝。” “我知道。”秦枫叹了一声：“不过至少能加固我标出来的两处高危地段。” 韩光耀思考了几秒：“那也挺好，我马上就去找庞局。” “等等。”秦枫叫住他：“你别说这是我的主意。” 韩光耀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 “你放心。” 他拿着报纸走了，一溜烟走进庞兴民的办公室，把秦枫说的话复述一遍。 庞兴民仔细看了报纸：“光耀，这是你的想法？” 韩光耀毫不犹豫道：“是。” 庞兴民盯着他的脸：“那你说说，改设计图，能省下多少钱？” 韩光耀说了个数字，秦枫告诉他的。 庞兴民似笑非笑地看了韩光耀一眼，韩光耀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庞局……舅舅，您怎么看？” 庞兴民收回目光：“你都这么努力了，我当然不能不管，回去等消息吧。” 韩光耀喜滋滋出去。 庞兴民的目光再次落到报纸上，他不记得建设局什么时候有过沪市的报纸，难道自己已经老成这样了？ 记忆力退化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他对韩光耀这个外甥知根知底，这小子绝对没能力提出这个方案。 是秦枫提出来的。 并且，庞兴民已经确定，秦枫心里一定有了新的设计方案，所以才能说出具体的金额。 韩光耀不会抢人功劳，多半是秦枫自己要求的。 理由嘛，也很简单，怕得罪人，以后在设计院不好混。 庞兴民把报纸卷起来，拿着出门。 小伙子为了庆溪县的安危已经做到这一步，他当领导的，怎么能退缩。 秦枫尽了人事，心反而定了，不管最后成不成，他都不后悔，把报纸给韩光耀后，他又和打杂三人组凑在一起。 当天下午，江秀英就通知他有任务。 “县里开会，决定要抢在春汛前加固堤坝，你之前负责堤坝巡视，所以加固工作也交给你负责。” 秦枫大喜过望，连声保证：“我一定不给咱设计院丢脸。” 江秀英鼓励他几句，转身准备走，孙蕊将她叫住。 “江姐，我们能一起去吗？” 方文东和李丰收一起看着江秀英，眼神期盼。 这几天他们跟着秦枫学习，早就一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工作态度。 秦枫可是说了，一切书面知识都是为了实践，如果不能在实践中成功，学再多都是无用的。 难得遇到外勤任务，他们想跟着去。 江秀英想了想，这次加固工作很紧急，秦枫一个人确实有点吃力。 “行，你们三个给秦枫当助手，如果有别的紧急工作，我再调派你们回来。” 三人喜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江秀英走后，孙蕊激动地问：“我们要带什么东西吗？” 秦枫笑了笑：“带上笔记本和笔，跟我出发。” 与此同时，设计院徐所长的办公室里，苏志明脸色铁青。 “所长，你什么意思，机械二厂的设计图被退回来了？为什么？” “苏工，你先冷静一点。” 徐所长也很郁闷，他把一份沪市的报纸放在苏志明面前。 “这是建设局领导的意思，希望我们学习沪市手表厂，能够给出更实惠的设计方案。” 第36章 爷爷送钱来了 苏志明一眼不看报纸，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我的设计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拿去给工程队照着施工就行。” 徐所长看他这态度，也有点生气。 “这不仅是建设局的意思，也是县长的意思，总之我们需要出新的设计图。” 高级设计师很受人尊重，平时徐所长对苏志明客客气气，此时苏志明也没给徐所长面子。 他猛地起身：“我再说一遍，我的设计没有问题，恕不奉陪。” 不等徐所长接话，他自己走出了办公室。 徐所长一肚子气，现在却不是赌气的时候，他扭头就让人把另外两位高级设计师请进来。 徐所长道：“杨工、吴工，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两位商量一下，看谁来接这个任务？” 杨玉莲和吴盛听完徐所长的话，又看了苏志明的设计，都觉得很棘手。 两人对视一眼，吴盛抢先开口：“所长，我自问不比苏工厉害，他都办不成的事，我估计够呛。” 徐所长扭头看向杨玉莲。 杨玉莲嘴唇动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拒绝。 她又不傻，任务困难不说，接了还会得罪苏志明，她绝对不当这个冤大头。 徐所长一个头两个大：“这可怎么办？” 吴盛道：“所长，老实说，重新设计没问题，但要说到节省施工成本，这就有点困难，建设局的要求肯定不是只省一块两块。” 杨玉莲也劝说：“所长，与其考虑设计的事，不如考虑怎么拒绝这件事。” 徐所长被他们说得更烦了，挥手让他们出去。 秦枫带着打杂三人组和韩光耀会合。 不知道庞兴民怎么操作的，总之加固堤坝的任务下达后，各方的动作很快。 秦枫等人当天就和工程队接触。 他这时才知道，这次工程不止加固高危地段，而是庆溪县内所有堤坝都加固。 按照秦枫的要求，工程队优先加固两个高危地段。 天气越来越暖和，在户外劳作的人早已脱下棉大衣，只穿单衣，江水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其中夹杂着浮冰。 工程队连夜赶工，周围的村民也来帮忙。 秦枫四人日夜跟在工程队身边，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月亮高挂，还在堤坝上守着。 实在熬不住，才在附近村民家里睡几个小时，醒来继续上堤坝。 韩光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工程队那边说，最多还要两天就能全部结束。” 从昨天开始就在下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出了几天太阳，居然开始下雨了。 虽然不大，但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不安。 “小秦，附近村民送了热汤过来，你先下来喝一碗暖暖身体。”李丰收在堤坝下喊话。 村民在附近临时搭了草棚，不能遮风，却能挡雨。 秦枫走下堤坝，一眼就看到在草棚里给人分热汤的金素珍，她身边还有好几个百丰村大队的村民。 他立刻跑过去：“舅妈，你怎么来了？” 金素珍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人舀汤：“我们来送热汤。” 秦枫这才想起来，这个地方距离百丰村大队很近。 金素珍把热汤递到他面前：“快喝了，别又感冒了。” 秦枫接过碗喝了一口，是萝卜汤，没什么油水，但喝到肚子里，让整个身体暖洋洋的。 “舅妈，你们不用上工吗？” 金素珍道：“要上，等你们喝完汤，我们就回去了。” 刘刚被抓走后，严胜利的大伯当上了大队长。 严大伯是个干得多说得少的人，也很热心肠，免费给工程队送热汤，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几个萝卜不值多少钱，工程队干的可是保护村子和村民的大事。 秦枫喝完一碗汤，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 “舅妈，我要回去工作了。” 金素珍说：“行，你去吧，等空闲下来回趟家，你爷爷给你寄了东西。” 秦枫回到了堤坝上继续工作。 其实设计师不用时刻在工地盯着，但秦枫不放心，而且回到设计院，也是闲着没事，不如就在堤坝上。 两天后，庆溪县境内全段堤坝的加固工作完成。 秦枫回了一趟家，拿到了秦邦彦给他寄来的包裹。 大部分是吃的，肉干和奶糖各一大包，两罐麦乳精，一盒巧克力，几包饼干，还有一封信。 秦枫打开信，一大叠票和钱掉下来，钱一溜的大团结，票都是全国通用票。 嘶—— 秦老爷子大气！ 信是秦邦彦亲手写的，里面全是叮嘱秦枫注意照顾自己的话，还让他拿钱和票去买一双皮鞋。 信里半句都没提秦和平。 秦枫把信叠好，和钱票一起收进系统里，吃的东西都提去厨房。 金素珍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 秦枫把东西放下：“舅妈，这是我爷爷给我寄来的东西，你收着吧。” 金素珍抽空看了一眼，看清楚那堆东西，吓得锅铲差点拿不稳。 “这么贵的东西，你快拿回去。” 秦枫开始胡说八道：“这是爷爷给你们的，说谢谢你们照顾我。” 他抓了一把奶糖装进口袋里：“你就收下吧，爷爷还给我寄了点钱，我自己收着了。” 金素珍这才没说什么。 下午回到县里，秦枫直奔红星商场，这是庆溪县唯一的一家国营商场。 “你好，我想买辆自行车。” 从红星商场出来，秦枫骑着了自行车去了食品厂，找庞东方。 庞东方每个月在固定的日期送货，正好就是今天。 见到秦枫，庞东方也很高兴，秦枫反手塞过去两包烟，他更高兴了，拍着秦枫的肩膀称兄道弟。 秦枫道：“庞哥，我有点事要拜托你。” 他拍了拍自行车：“前段时间我京市的家里给我寄了点钱，让我买辆自行车上下班，你瞧我这就住在设计院里，用什么自行车啊，所以我想拜托你把自行车给我舅送去。” “多大点事。”庞东方一口答应：“等我货卸了，把自行车捎上。” 秦枫乐了：“庞哥果然讲义气，走，我请哥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庞东方笑着眼角出了皱纹：“这怎么好意思。” “咱哥俩客气什么，没意思，走走走。” 第37章 春汛来袭 庞东方吃得满嘴流油，回公社的路上还是满嘴的肉香。 他估摸着时间，林朝阳应该已经下工回家了，干脆直接去了百丰村大队。 货车停在村口大树下，庞东方摸出秦枫给他的奶糖，给了旁边玩耍的小孩。 “去叫林朝阳来，说公社的小庞找他。” 小孩胡乱擦了擦手，接过奶糖扔进嘴里，一溜烟跑了，没多久，李朝阳冒雨跑过来。 “小庞，是不是农机站有急事？” 金素珍撑着雨伞追过来，手里抱着雨衣，扯着嗓子骂林朝阳。 “林朝阳，你很能是吧，雨衣不穿雨伞也不打，淋雨生病了别找我拿钱去卫生站！” 庞东方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从驾驶座跳下来。 “阳哥，嫂子，是我没说清楚，不是农机站有事，是小秦托我送东西来了。” 原来是秦枫送东西回来了。 金素珍立即不骂了。 庞东方打开车厢，把自行车搬下来：“自行车，小秦让我送回来的。” 货车的车灯在黑夜里很显眼，虽然下着雨，还是有不少人撑伞跑出来看热闹。 “嚯，自行车呢，这得多少钱。” “还是凤凰牌的，至少一百五。” “秦枫真出息了，去县里上班才多久，自行车都买得起了。” 林朝阳没理那些人：“小枫买了自行车自己骑，送回来干什么。” 庞东方把秦枫的话说了一遍。 林朝阳连连点头：“也对，他就住在设计院里，用不上自行车，那买来干啥，小庞，你说这自行车能退吗？” 庞东方摇头：“红星商场里的东西，一般都不让退。” “退什么退。”金素珍一巴掌拍在林朝阳后背。 “小枫以后分配房子了，总要用的，现在只是先把自行车放家里，让你先借用。” 金素珍以前看着秦枫起早贪黑，现在看着自己男人起早贪黑，心里不是不心疼。 有了自行车，起码林朝阳早上能睡晚点，晚上回家能早一点。 庞东方笑道：“对，小秦就是这个意思，自行车我送到了，我先走了。” 货车开走后，金素珍让林朝阳骑上自行车，自己坐后座上打伞，骑车回家去。 村民们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秦枫刚来的时候，明明是个性格暴虐，好吃懒做的废物，天天闹得鸡飞狗跳，那时候全村都在看林家的笑话。 谁想到这才半年，秦枫不仅端上县政府的铁饭碗，还反过来回报林家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自家就不能有这么个亲戚呢。 堤坝加固任务结束后，秦枫还像以前那样上班。 他们的办公桌就靠着窗边，一天下来，总是能听到好几次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雨断断续续下着，终于发展成暴雨。 气温却没有下降。 终于在这一天，徐所长一身湿的跑进大办公室。 “所有人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去堤坝上帮忙。” 秦枫猛地站起来举手：“报告所长，我负责堤坝的加固工作，知道堤坝最薄弱的地方在哪，我申请见防洪负责人。” 徐所长挥一挥手：“你过来，跟我走。” 秦枫被带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他估计不是县长，就是书记。 那人一上来就问话，秦枫铺开自己施工时绘制的堤坝设计图，抬手就圈出几个地点，又列了一堆公式。 “这是经过计算，理论上水流冲击力最大的地方，我认为需要特别关注。” 中年男人点头：“很好，马上照他说的做。” 事不宜迟，秦枫也跟着上了堤坝。 连日的暴雨和冰山融雪，让大江的水位急速上升，哪怕堤坝已经加固加高，看起来依然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县武装部的民兵已经在堤坝上奋战，他们手持枪支，朝水面上大块的浮冰射击，还有用手榴弹的。 大块浮冰的杀伤力很大，尤其是堤坝的建设时间过于久远，材料和建造技术都不好，若是被浮冰猛烈撞击，可能直接把堤坝砸塌。 家里有猎枪的村民也来帮忙。 不管是兵还是民，大家所求的，不过是保卫自己的家园。 秦枫找村民要了一把猎枪，也加入了“战斗”。 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被动员起来，男人扛沙包上堤坝，女人缝麻袋烧水给前线的同志做后勤支援。 “大家坚持住，雨小了，我们马上胜利！” 当雨停下，天空放晴，一抹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时，地面的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雨停了，浮冰也几乎没了，庆溪县守住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哭声。 庆溪县挺过这场可怕的春汛了。 秦枫手里端着猎枪，眼神有点呆滞。 旁边一人拍了他一下：“小子，你准头不错，练过？” 秦枫扭过头，看到对方身上穿着武装部的制服。 他摇了摇头：“没练过，但从小准头就好，以前学校打篮球赛，我是班里得分主力。” “你们学校还能打篮球啊，真好。”那人随口一句：“完事了，不用再举着枪。” 秦枫尴尬地笑了笑：“手麻了，放不下来。”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帮他把枪取下来，又给他按摩。 从堤坝上下来，秦枫把猎枪还给老乡，然后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李丰收和方文东刚刚进来，两人累得够呛，靠在一起大喘气。 秦枫走过去，坐在他们身边。 韩光耀紧随其后走进来，也坐下来。 四人跟个泥猴子一样，身上没一处干净的。 春汛结束后，所有人放假两天，秦枫没回家，在设计院的杂物房里睡了两天。 重新上班的第一天，所有人聚集到县政大楼的院子里。 秦枫看到那天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最前面，是县长。 他手里拿了个大喇叭：“首先，祝贺我们庆溪县渡过一次难关，这是包括你们在内，所有百姓的功劳。” 大家不约而同鼓掌。 “但是，在欣喜之余，我悲痛地宣布，我们县政府，有两位同志，在此次抗洪救灾中，牺牲在最前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第38章 征集机械二厂设计图 追悼会在一片哭声中结束。 秦枫跟着人群一起回设计院，哪怕他不认识那两位牺牲的烈士，此时也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李丰收趴在桌子上哭。 他的爸爸也是在一次救灾行动中牺牲，没人比他的感触更深。 天上又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 秦枫探出头去，果然看到军机飞过。 春汛结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每天都有三四趟军机飞过去。 孙蕊从江秀英那儿打听来消息。 “听说全市，除了咱们县，其他县城都决堤了，有的县几乎全县都淹了。” 方文东嘶了一声：“太可怕了，他们没派人提前检查堤坝？” 孙蕊耸肩：“春汛前巡视堤坝是每年的固定任务，别的县当然也派人了，只是谁能想到还下了暴雨。” 方文东偷偷瞟了秦枫一眼，心说就算别的县知道有暴雨，也不一定会加固堤坝。 当初若不是秦枫主动要去巡视堤坝，真就从他们三个臭皮匠里挑一个人，指定发现不了问题。 估计只要看到没裂缝，就认为没问题，或者工作态度敷衍一点，随便看两眼就算。 也就是秦枫看出来问题，还坚持要加固堤坝，庆溪县才躲过一劫。 “小秦，你在想什么呢？”方文东突然问了一句。 “没想什么。”秦枫站起来：“我去方便。” 秦枫走出大办公室，经过所长办公室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门开了一条缝，看不见里面的人。 春汛结束了，不知道机械二厂的设计图改得怎么样了。 徐所长焦头烂额。 春汛的后续工作结束，庞兴民立马催机械二厂的设计图。 他去哪儿找设计图啊。 最后没办法，徐所长只好拨通省设计院的电话，找到已经回到省里工作的葛向东。 “葛工，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我真的被逼到悬崖边了。” 徐所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听着好可怜。 葛向东沉默了将近十秒：“我老实告诉你，我这乍一听着，脑子里也没有想法，而且现在我手里有活，一下腾不出时间。” 徐所长心如死灰。 却听葛向东道：“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谁？”徐所长下意识问。 葛向东说：“秦枫。” 秦枫？ 徐所长若有所思。 葛向东：“三号职工宿舍就是秦枫设计的，我记得计算造价的时候，三号楼比一二号楼都要便宜。” 挂断电话后，徐所长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 找秦枫设计？ 有了职工宿舍和堤坝，徐所长对秦枫很有信心。 而且秦枫是京市来的，见多识广，设计思路和别人不太一样。 但把这活给了秦枫，苏志明这小气鬼肯定要恨上秦枫了。 连他这个所长，也要被苏志明恨上。 徐所长摸着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心里一片烦躁。 下午，秦枫经过江秀英工位时，被江秀英叫住。 “小秦，刚刚出的公告，你都看见了吗？” 秦枫懵了一下：“什么公告？” 江秀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办公室门口有告示牌，上面会张贴设计院的各种公告，以后你经过时要留意一下。” 秦枫笑着点头：“谢谢姐提醒，我马上去看。” 告示牌门口站了几个人，都在抬头看新贴上去的公告，议论纷纷。 “面向设计院全体员工，除三位高级设计师外，征集机械二厂设计图？” “等等，机械二厂的设计图，不是苏工负责的吗？” “是，而且早就已经交到建设局去了。” “由徐所长和三位高级设计师作为评审，选择最实惠的设计方案，这意思是，建设局嫌之前的方案造价太高？” “你小声点，被苏工听见就不好了。” 秦枫没听同事议论，他看清楚告示内容就离开。 方蕊三人也看到了告示，秦枫一回来就抓着他问东问西。 “小秦，你看到告示了吗？” 秦枫点头：“看到了。” 孙蕊眼睛亮晶晶的：“你说，我们能参加这个征集活动吗？” 秦枫沉默片刻：“能，重在参与。” 孙蕊三人还是兴致勃勃，他们知道自己指定没希望，但只要能交一份设计图，就好像自己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个设计员了。 不是打杂的。 徐所长办公室里，苏志明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 “所长，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徐所长脸上看不出表情：“苏工，你也要体谅我一下，我也是被上头逼得不行。” “但你这么做，让其他人怎么看我！”苏志明有点激动：“他们会以为，是我的设计不行，才会被建设局退回来。” 徐所长心说，确实是你的设计不行。 他露出一抹假笑：“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就说建设局对机械二厂的建设计划有变，需要重新出设计图。” “而我借机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也已经经得你同意，放心，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苏志明还是不满，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组里参与过这个项目的人都知道，机械二厂的设计要求根本没变。 他很不爽，但也知道，木已成舟，不服只能憋着。 大家对苏志明的议论都在背地里，而且只八卦两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机械二厂设计图上，设计室只有几张设计桌，往常能有一半在用就不错了。 现在每张设计桌前都站了人，还有人在外面排队，等着用呢。 秦枫有两个很大的优势。 第一，他早就已经完成了设计，只要检查改进就行。 第二，他住在设计院里，晚上等别人走了，整个设计室随便他用。 征集时间有五天，他很悠闲，甚至有空指导打杂三人组。 这一天，江秀英传话，让秦枫和打杂三人组去见徐所长。 打杂三人组战战兢兢跟在秦枫身后。 “徐所长找我们什么事？” “天啊，我还没进过所长办公室，好紧张。” “我们最近好像没干砸什么事吧。” 秦枫走在最前面，停在办公室门口，低声提醒：“别说了，我要敲门了。” 打杂三人组立马闭嘴。 秦枫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第39章 升职了，加薪了，分房子了 “请进~” 语气上扬，看来是好事。 秦枫心里有底，开门走进去。 “所长，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徐所长热情地招呼三人坐下：“这次叫你们来，是为了堤坝加固的事。” 一想起来，徐所长因为机械二厂设计图多出来的几条皱纹马上消失。 “你们几个，尤其是秦枫，在这次防汛中的表现非常出色，值得表扬。” 秦枫淡淡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徐所长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子：“别谦虚，这次全靠县里提前加固堤坝，庆溪县才不像别的县一样遭受重大损失，秦枫，这次你居首功。” 秦枫脸上微笑，没有太多表情。 不骄不躁，徐所长很满意。 “省政府高度表扬了咱们，给予庆溪县政府先进集体的荣誉称号，还有秦枫，你获得个人三等功。” 这下秦枫也没控制住表情，满脸诧异和惊喜。 居然是个人三等功。 他的履历里，要添上闪亮亮的一条了。 徐所长满意地欣赏他诧异的表情：“因为你的优秀表现，所以，我请示了上级，提前让你转正。” 秦枫狂喜，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他现在的职级是5级办事员，相当于实习生，工资49元，转正后升一级，变成4级办事员，工资56元。 升职了！加薪了！ “全靠领导的英明指导和培养，我才能发挥所长，替祖国、替人民做贡献。” 秦枫站起来，朝徐所长弯腰鞠了一躬：“谢谢所长！” 徐所长笑着摆手示意他坐下：“你有这个觉悟，我感到很欣慰，以后也要抱着为人民服务的态度，继续干好工作。” 秦枫郑重点头。 徐所长这才看向旁边的打杂三人组。 “你们三人虽然没有受省里嘉奖，但在堤坝施工阶段，你们也立了功，所以，县里也给你们口头嘉奖，以及一些实际的奖励。” 他又看向秦枫：“当然，这些奖励小秦也是有的。” 孙蕊三人惊喜得手足无措，慌乱地起身道谢，三人差点撞在一起。 徐所长看乐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下周一会在县政大楼举办嘉奖仪式，你们回去准备准备。” 秦枫带头起身：“那我们先出去了。” “等等。”徐所长叫住他：“机械二厂设计图的征集活动，你会参加吧。” 秦枫点头：“是的。” 徐所长笑着点头：“行，好好准备，别让我失望。” 方文东羞涩道：“所长，我们三个也会参加。” 徐所长随口道：“嗯，你们也努力。” 楼上，局长办公室里，庞兴民表情复杂地看了韩光耀好久。 韩光耀实在受不了：“舅，你这样看得我心里发毛，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庞兴民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 “你在这次春汛里立了功，省政府给你授予个人三等功。” 韩光耀眨了眨眼睛，定在原地。 庞兴民心情复杂。 巡视堤坝这种辛苦的外勤工作，大家都急着往外推，这傻小子自己主动要接手。 后来还跟着施工队跑了好几天。 傻人有傻福，居然捞了个个人三等功。 多少人兢兢业业干一辈子都拿不到的荣誉。 韩光耀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 庞兴民突然开口：“行了，出去，别在我这里发疯。” 韩光耀一腔热血堵在胸口，闷得不行，他干脆起身，走几步又回头。 “舅，秦枫有嘉奖吗？” “有，也是个人三等功。” 韩光耀扬起大大的笑脸，得了，去找兄弟庆祝去。 当天，秦枫和韩光耀一起做东，请打杂三人组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周一开完表彰大会，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秦枫韩光耀五人。 秦枫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没想到县政府这么大方，给的奖励不仅有钱有票，还给他分配了房子。 新建的职工宿舍，一号楼是单间，二号楼和三号楼是二居室和三居室。 因为秦枫未婚，所以被分配了一号楼一个单间，县政府还允许他自己挑楼层和房号。 秦枫当即去了人事局，人事局派了一名同志带他去一号楼挑房间。 秦枫走进宿舍楼里，每一层都走了个遍。 五层高的楼房，全是单间，就像后世的学生宿舍，没有厨房，但有个小阳台和洗手间，比起筒子楼算是不错的。 秦枫想了想，对人事局的同志道：“你好，我想要五楼最后一间房，可以吗？” 人事局的同事怔了片刻：“可以是可以，但你确定？” 秦枫点头：“确定。” 人事局的同事很不理解：“五楼是顶楼，大家都不想要，每天爬上爬下的很辛苦，冬天冷夏天热，你真的确定？” 秦枫还是点头：“我确定，我年轻腿脚好，多跑点楼梯当做锻炼，好房号就留给别人吧。” 人事局的同事脸色有点微妙，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秦枫心里苦笑，他也不想每天爬楼梯，但没办法，这栋楼房的隔音实在是太糟糕了。 别说邻居，楼上楼下走路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估计也就一楼和顶楼好一点。 秦枫面临着许多买房人会面临的选择，一楼还是顶楼？ 他毫不犹豫选择顶楼。 虽然顶楼最角落的房间也无法完全隔绝噪音，但总比夹在中间的楼层要好。 登记了房号，人事局的同事把钥匙交给秦枫。 雪松路一号职工宿舍516号房，正式属于秦枫了。 他迫不及待要搬家，设计院的杂物间虽然不小，但住起来还是不太舒服，就一个窗户，采光差，黑漆漆的。 秦枫的家当不多，一个行军包基本就装完了，最大件的行军床是葛向东给的，不知道该怎么还，秦枫干脆收拾起来，放在杂物间的角落里。 明天对江秀英说一声，让江秀英帮忙找主人。 在秦枫哼次哼次搬家的时候，设计院的会议室里，徐所长和三位高级设计师汇聚一堂，在他们面前的会议桌上，放着十几份机械二厂的设计图。 徐所长清清嗓子：“今晚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们尽快决出这次征集活动的优胜者。” 第40章 获胜者 吴盛和杨玉莲很给面子，当即各自拿起一张设计图。 苏志明抱臂坐着，表情不善，他不看设计图，又不走，就这么坐着冷眼旁观。 徐所长懒得理他。 “我看这份不错。”吴盛看着手里的设计图满意点头。 苏志明瞥了一眼，笑容嘲讽：“线路设计一塌糊涂，大门的尺寸设置也不合理，这还能叫好？” 吴盛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所有摆在他们面前的设计图上只有编号，没有姓名，但吴盛通过笔迹认出这是自己高徒的作品。 本来想抬举自己的徒弟，被苏志明这么一说，吴盛心里恼火得不行。 杨玉莲余光看到吴盛的脸色，不用想就明白怎么回事。 她手里拿着的也是自己徒弟的设计图，还是经过她指导的，要是也被苏志明批得一塌糊涂，她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徐所长开口打圆场：“这样吧，大家各自选出自己觉得最好的设计，我们最后再评。” 他随手抽出一份设计图，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一亮。 好家伙，这特立独行的设计风格，肯定是秦枫那小子的。 徐所长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不错，我觉得这份就挺好，我选定了。” 吴盛和杨玉莲没当一回事，徐所长虽然也懂设计，但水平比不过他们这些高级设计师。 徐所长肯定随手拿了一份，给他们打个样而已。 很快，杨玉莲和吴盛把所有设计图都看完，各自选了自己最心仪的一份。 苏志明没选，依然抱臂坐着，不过他的腰板挺直了一些，能清楚看到桌上被摊开的三份设计图。 徐所长说：“接下来，我们从这三份设计图里，挑选出最后的胜出者。” 杨玉莲把手里的设计图往前一推：“我先来说说我选这份设计图的理由。” 她说完，吴盛也迫不及待开口，两人争锋相对，苏志明则两边挑刺。 徐所长不用想就知道，杨玉莲和吴盛挑的设计图，都是他们自己组的人。 苏志明这个小气鬼，自己的设计图被建设局嫌弃，不想让别人的被选上，连自己的弟子也不提携了。 眼看着三人争得面红耳赤，徐所长喝了口水，重重放下搪瓷杯，发出“哐”的一声。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徐所长才说：“你们不看看我挑出来的这份？” 杨玉莲和吴盛对视一眼。 他们都看见了，徐所长刚才随便拿了一张就说选定了，肯定是胡闹。 但是所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对，还要看看所长选的这份。”杨玉莲把设计图拿过来看了一眼，顿时陷入沉思。 吴盛凑过去一起看，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良久，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 苏志明心里痒死了，他想马上把设计图抢过来，又拉不下脸面，只能着急等着。 杨玉莲放下设计图：“所长，我觉得你选的这份设计图最好。” 吴盛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三个高级设计师，有两个都给出了相同意见，苏志明的选择已经不重要。 徐所长于是宣布：“既然这样，那我宣布……” “等等！”苏志明一把抢过设计图：“我就不信。” 他就差拿放大镜盯着这张设计图，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所有问题找出来。 但他越看越心惊，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他十几年的从业经验，硬是没法从这张设计图里挑出错处，反而从中得到了很多启发。 徐所长眼神闪过嘲讽：“苏工有什么意见？” 苏志明又看了十来分钟，还是挑不出错处，只好讪讪地放下设计图，咬牙切齿说：“我没意见。” 徐所长笑了一下：“这份设计在保证了工程安全的前提下，大大降低了施工成本，完全符合建设局的要求。” “如果大家没意见，那么本次征集活动的优胜者就已经决出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杨玉莲道：“所长，公布设计者吧。” 吴盛也说：“没错，总不能我们花了一晚上评选，还不让我们知道设计者是谁吧。” 两人心里都有郁气，他们笃定这个设计者是出自苏志明的组，虽然不想看到苏志明出风头，但他们更想知道是谁。 知道了是谁，才能挖墙脚。 徐所长原本想保护秦枫，但转念一想，他不公布，到时候设计图归档，还不是要标注设计师名字，这三人早晚会知道。 “行，那就看一看编号29的这份设计图，是谁的作品。” 江秀英给人编的号，每个号对应一个人名，写在册子上。 徐所长直接把册子交出去。 吴盛接过来翻开，29号、29号……有了。 秦枫。 吴盛懵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秦枫，刚刚才被县政府表彰，可这人，不是没进组吗？ 一个打杂的，运气好发现了堤坝的问题，给捞了个三等功。 徐所长只说：“很晚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三位快回家去休息吧。” 三人离开后，徐所长拿着秦枫的设计图，转身上了三楼，庞兴民还在办公室里工作。 “庞局，机械二厂的新设计图出来了，您请过目。” 庞兴民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翻开设计图，里面附上了计算出来的成本预算。 上面的数字，比韩光耀说的还要少一些。 应该是又改进了。 庞兴民很满意：“你们设计院的同志，果然都是精英。” 徐所长鞠着一张笑脸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 秦枫在新家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上班，中午，他趁着午休时间再一次来到红星商场。 买自行车。 上次秦邦彦寄来了一张自行车票，买了一辆给舅舅，这次的票是三等功的奖励，他要给自己买一辆自行车。 现在搬出去了，为了早上多睡十来分钟，买自行车是迫在眉睫的事。 红星商场的售货员还认得秦枫，看他的眼神都认真了很多。 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拿出两张自行车票的人，可不简单。 秦枫骑着自行车回到设计院。 建设局工资高，有自行车的人不在少数，他的车混在其中一点不突出。 上了二楼，告示牌前又围了一群人。 孙蕊三人也在，秦枫凑过去问：“又出了什么公告？” 李丰收个子高，踮着脚看清了：“好像是要派人去别的县支援建设。” 第41章 支援重建 全平东市在这次春汛的洪灾里，只有庆溪县没有决堤。 其中有几个县受灾特别严重，遇难者众多，救灾工作推进得很慢，人手和物资严重缺乏。 市里下达了指令，让庆溪县支援。 县政府已经在第一时间筹备了一批物资送去，人手还在调配。 孙蕊从江秀英那儿回来：“现在是让大家主动报名，设计院一共要五人，去不同的县。” 李丰收问：“如果没人报名呢？” 方文东锤了他一下：“你傻啊，要是没人报名，肯定是领导指派，就不知道谁会是这个倒霉蛋。” 去灾区支援是一件苦差事，许多人都不愿意，但肯定会有无私奉献的人响应组织号召。 方文东没听见秦枫说话，问道：“小秦，你该不会是想去吧。” 秦枫摇头：“没这个想法。” 他没参加过救灾行动，这副身体没满17岁，说不定会拖别人后腿。 而且他连庆溪县都没混熟，暂时不想出远门。 李丰收却站起来：“我挺想去的，我一想到那些灾民，我爸当年……总之我想去，我去报名。” 孙蕊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秦枫这才从两人口中得知，李丰收的爸爸当年参与一次雪崩救援行动，他作为救援人员找到了被困雪山的人，但天气变幻莫测，最后他和被困者都没有走出来。 被找到时，他爸爸的遗体边有一封遗书，不断说自己没用，没能救到人。 李丰收一脸丧气地回来：“江姐说我太瘦了，不让我报名，说我去了拖后腿，给咱们县丢脸。” 众人抬头看他，又高又瘦，跟竹竿似的，一阵风能吹跑。 方文东昧着良心说：“这是她不识货，不是你的问题。” 到了傍晚快下班时，建设局采用了秦枫设计的机械二厂设计图，这个消息不知道由谁开始，传遍了整个设计院。 打杂三人组还没商量好怎么替秦枫庆祝，设计院里又传起了一个说法。 “我听说这次派人去支援，不仅仅是支援，还要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实力。” “有什么好比的，那是灾区，家都没了，人哪有闲心比来比去。” “你不懂，除了我们庆溪县，还有别的市也派人来支援了，我们要比的是临市。” “原来如此，那可不能轻视。” “所以说，就该派年纪小又有本事的人去，我觉得秦枫合适，机械二厂设计图都被他拿下了，他年纪还小，别人一看，嚯，庆溪县一个小孩都这么本事，一下就怂了。” “有道理。” 这几个人说话时没注意秦枫就在附近，这些话被秦枫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秦枫记住挑事的那人，不动声色离开。 下班时，他跟没事人一样，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晚上躺在床上，秦枫还在想这件事。 他不排斥去救灾支援，有人想让他去，好声好气说一说，他立马就答应了，他反感的是背后被人阴。 挑事的那人是苏志明组的，秦枫不用想也知道苏志明为什么针对自己。 他也是从打杂三人组口中得知了不少设计院的八卦。 打杂三人组说过，三个高级设计师，最不好惹的就是苏志明。 这人小气还记仇，曾经有个他组里的人，下雨天后经过他身边，把雨水溅到他的裤脚上，他因此刁难了人家三个月。 自己在机械二厂的设计上压他一头，估计要被记恨一辈子。 秦枫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床板太硬硌得慌，从系统里兑换了一张床垫铺上，再次躺下还是睡不着。 他越想越心凉，他和苏志明的社会地位放在一起比较，就是鸡蛋对石头，胳膊拧不过大腿。 过了两天，徐所长把秦枫叫到办公室里。 “秦枫，最近支援兄弟县城这事，你的呼声很高，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秦枫认真说：“我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徐所长盯着他片刻：“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你去的，你年纪小，又是新进来的，没道理老职工不去，让你一个新人去。” 秦枫心想，接着该说但是了。 “但是，”徐所长接着说：“上面领导觉得你是个人才，决定给你加加担子，这次救灾支援，是个很好的机会。” 秦枫明白徐所长的意思，也明白上面大领导的意思。 他们不是被舆论裹挟，而是想让自己的履历更好看一些，若是他将来要往上爬，这都是很难得的资历。 秦枫腰板挺得很直：“谢谢所长的提拔，我愿意去。” 徐所长豪迈地笑了两声，心情大好。 “好，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门儿清，领导是爱惜你的，不用你去太远的地方，就去隔壁的迎山县，后天出发，明天你休息一天，收拾好行李。” 李丰收得知秦枫能去支援后很羡慕，还企图让秦枫带上他。 秦枫无情拒绝。 当天晚上他就收拾好行李，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回百丰村大队。 林朝阳看到秦枫的自行车，心疼的不行。 “小枫，你又买自行车干啥，你爷给你寄的钱存起来，以后说不定有急用，哪能花钱大手大脚的。” 凤凰牌的自行车，他听广播站的张大姐说，至少要160块。 秦枫把自行车停在林朝阳那辆旁边，抬脚进屋。 “舅舅，我转正了，单位还给分配了房子。” “真的？”林朝阳狂喜。 金素珍听说秦枫回来了，特意请了假回家，一进门就听到这话，连忙凑过来。 秦枫笑道：“真的，是个小单间，你们哪天来县里，我带你们参观。” “好、好、好。”林朝阳连说三个好字，鼻子有点酸：“你妈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有出息，一定很欣慰。” 金素珍眼看他又要哭了，一把将他挤开：“对了，小枫，今天不是周日，你怎么有空回家？” 林朝阳顾不得感慨，好奇地看向秦枫。 秦枫把自己明天去支援的事说了一遍，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特意回来告诉他们。 当天下午，秦枫回到县里好好休息，次日天不亮就去县政大楼集合。 韩光耀兴奋地挥手：“小秦，原来你也报名支援了。” 秦枫心里暗笑，他就知道韩光耀这个热血青年一定会报名。 第42章 被冲垮的大桥 县政府派去支援的有几十人，光是这一批出发的就有十几个，两辆小客车把人捎上。 客车的座位硬邦邦的，才出发一个小时，秦枫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可能已经被颠成了四瓣。 离开庆溪县，进入迎山县，路上的阻碍渐渐多了。 路上一片狼藉，被泥沙覆盖，树木倒塌横在路中间，需要大家下车清理，车子才能继续走。 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泥土气息，每个人重新回到车上时，鞋子都是一片泥泞。 秦枫早有预料，穿的是水鞋，韩光耀也是一样，泥不泥的倒是没太大所谓。 有的同志穿的是皮鞋和布鞋，溅了一脚的泥巴，脸色顿时很难看。 韩光耀长叹一声：“我听说迎山县已经算好的，有的地方洪水至今没退，百姓只能住在山上。” 清晨天不亮就出发，抵达迎山县政府大楼时已经是中午，秦枫和韩光耀下车，一车子人，只有他们两个是支援迎山县的。 “你们好，请问是庆溪县的同志吗？” 迎山县政大楼里有个人小跑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韩光耀点头：“同志你好，我叫韩光耀，是庆溪县建设局的办事员，这位叫秦枫，是设计院的设计员。” 各自握了手，那人带着韩光耀和秦枫进县政大楼。 “辛苦两位远道而来，我们迎山县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我就不与两位客气了。” “现在楼里堆了许多物资，需要人手登记分发给人民，堤坝那边也需要人手。” 韩光耀看了秦枫一眼：“小秦，堤坝还是你熟悉，要不你去？” 秦枫点头：“行。” 韩光耀被带去存放物资的仓库，秦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来接他。 “你好，我叫樊长青，是迎山县设计院的。” 秦枫和他握手，也介绍了自己。 樊长青眼睛瞪大，有点诧异：“你就是秦枫，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了。” 秦枫：“？” 樊长青苦笑道：“你发现了庆溪县堤坝的问题，又坚持要加固，庆溪县才在春汛里挺了过去，这事早就被层层往下通报表扬了，现在啊，全市没一个设计院不知道你的名字。” 秦枫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好在樊长青没继续这个话题：“我刚好要去堤坝，一起走。” 路上，秦枫得知迎山县的决堤情况，决堤口有百米宽，水面持平后马上动工，如今堤坝已经合龙。 秦枫到了地方后，果然看到堤坝已经修复好，已经开始排水。 樊长青道：“幸好我们县大多数地方地势高，决堤后的损失才没想象中严重，不过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唉……” 秦枫烦死说话说一半的人了，他只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那边。”樊长青抬手一指：“那里原本有座桥，直接通往市里的，桥被洪水冲塌以后，我们想要去市里，要不走水路，要不绕到你们县，总之愁人啊。” 秦枫下意识问：“重新建就好了，大不了多耗些时间。” 樊长青摇头：“没这么简单，这桥是公铁两用大桥，设计院里谁都没接触过，谁都出不了设计图。” 原来，迎山县的大桥是几十年前鬼子建的桥，公铁两用，上面是公路，下面是铁路。 迎山县建设局能维护大桥，但没能力重新设计一座公铁两用跨江大桥。 国内自然有桥梁专家能够设计，但目前国家处于发展起步阶段，肯定紧着大城市，迎山县这么一个小县城，想请大专家，只能老老实实排队。 秦枫和樊长青来到堤坝上是干排水清淤的工作，想在办公室里干轻松活？不可能的。 就算是韩光耀所谓的登记物资工作，那也是要搬搬抬抬的体力活。 随便吃了两个包子，秦枫就撸起袖子开干，直到太阳下山，县委的女同志送来饭菜，这才能休息一下。 晚上还要抹黑干。 秦枫火速吃完饭，对樊长青说：“樊哥，我能去大桥那边转转吗？” 樊长青埋头在饭盒里，含糊应道：“去吧，小心看路，别栽河里了。” 秦枫拿了个手电筒往大桥的方向走。 横在大江上的桥面和桥墩都被洪水冲走了，只留下岸边的一点遗迹，不愧是几十年前的老桥，石塔上随意可见细小的裂缝。 洪水不过是加速了这座大桥坍塌的速度，哪怕没有洪水，迎山大桥再过几年也会出问题。 秦枫看过后回去继续干活，到了晚上九点多才结束，樊长青把他送到招待所。 没过多久韩光耀也回来了，他垂着两条胳膊，张着嘴走楼梯，像死狗又像大猩猩。 秦枫给他递了一块巧克力：“来，补充能量。” 韩光耀把巧克力含在嘴里，甜腻的味道让他的小心灵受到一点安抚。 他们住一间双人间，韩光耀洗了澡后倒头就睡。 秦枫也累得厉害，但还是进入系统，翻出公铁两用跨江大桥的课程学了起来。 第二天秦枫还是跟着樊长青在堤坝边清淤，到了第三天，他们终于有了新的工作。 去被洪水淹过的村子支援。 樊长青和秦枫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村里的房屋进行安全评估。 支援的村子有点远，没法回招待所住，秦枫只好把行李收拾好，去村子里暂住。 坐上牛车后，樊长青说：“这趟至少三个小时，你要是累了可以睡一会儿。” 秦枫笑了笑，这么颠簸的路上，他要是能睡着，那叫奇迹。 樊长青也睡不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秦枫没一会儿就把话题绕到迎山大桥上。 “迎山大桥建了几十年，不可能一次大修都没有过吧？” 樊长青嚼着秦枫给的肉干，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怎么没大修过，不过之前都是请毛子的工程师负责，毛子撤走的时候，把资料全都带走，一张纸都没留下。” 秦枫在心里叹气，果然技术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否则关键时刻要被人卡脖子。 既然遇到了，他是肯定想挑战一下自己，原本还想找维修时的记录看一看。 不过无所谓，没有记录，他有系统。 第43章 迎山大桥设计图 到红岗村的第六天，秦枫抽空画好了迎山大桥的设计图，又花了时间修改，终于得出让他自己满意的最终版本。 把设计图卷起来，秦枫去红岗村大队办公室找樊长青。 “樊哥，我画了一张迎山大桥的设计图，您有空给点评一下？” 樊长青埋头在案桌上赶报告，头也不抬就回答：“点评对吧，行，你放着，我写完报告帮你看。” 秦枫把设计图放在桌上：“樊哥，我放这儿了，您有空再看。” 樊长青奋笔疾书，笔尖几乎快得出重影，秦枫没有打扰他，出门就往知青点走。 他和樊长青现在住在红岗村的知青点，和几个男知青挤一挤，勉强睡得下。 秦枫呼呼大睡时，樊长青终于把报告写完，他放下笔，抬手伸了个懒腰。 “红岗村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明天就能去下一个村子，好累。” 樊长青打了个哈欠，想起了秦枫。 嗯？ 小秦刚才好像来过？ 找自己点评什么来着？ 樊长青刚才沉浸在报告里，没有听清楚秦枫说的话。 好像是小秦画了张设计图。 樊长青在乱糟糟的桌面上，看到了一卷陌生的白纸，明显就是设计图。 他拿起设计图，就要打开。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 大队办公室外突然传来惨叫，樊长青吓掉了手里的设计图，什么都顾不上就冲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喊救命的男人跑到樊长青面前，神色慌张：“同志，你会不会开车？” 樊长青愣了一下：“我会。” 男人一把抓起他的手：“大队里有个怀孕的女同志突然早产，卫生员说要送去县医院，你来开车。” 樊长青下意识问：“你们公社的司机呢？” 那人说：“洪水的时候上堤坝被冲走了。” 樊长青怔了一下，马上说：“我开车，我先拿点东西。” 他几步冲回办公室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进背包里，又冲了出去。 怀孕的女同志被抬上货车时因为疼痛惨叫，到了县医院，下车时她已经接近昏迷。 医生护士推着她跑进手术室，樊长青也跟着红岗村的人到了手术室门口。 等手术结束，医生宣布母子平安时，大家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产妇的丈夫紧紧握着樊长青的手：“同志，谢谢你，全靠有你，我爱人和孩子的性命才能保住。” 樊长青帮到了别人，心情愉悦且满足，好像连日来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 “不必感谢，我相信，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助的。”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众人商量过后，打算天亮以后再回村。 护士给村民们找了一间空房间，让他们打一晚上地铺，樊长青则要回家。 他开着货车先是到了设计院，把自己背包里的一堆东西倒在桌面上，这些原本就是要带回来的。 红岗村的房屋评估报告交到所长办公室，留下纸条。 做完这些，樊长青迫不及待回家，下乡支援重建十几天，他已经好久没见过爱人和女儿了。 秦枫醒来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紧急的事情，正巧樊长青开着货车把红岗村其他人送回来。 “樊哥，那女同志没事吧？” 樊长青笑道：“没事，母子平安，不过因为是剖腹产要住院，她丈夫留在医院，我们其他人都回来了。” “没事就好。”秦枫转而问道：“对了，您看过我的设计图了吗？” 樊长青：“……？？？” 对了，设计图。 他脚步一拐进了大队办公室，看到昨天自己写报告的桌面干干净净，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糟了！”他一拍脑袋：“小秦，昨晚事态紧急，我不小心把你的设计图和评估报告一起带回设计院了，对不起。” 秦枫无所谓地耸肩：“没事，反正也不紧急，回去再看也一样。” 樊长青不着急了。 “红岗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们去下一个村子。” …… 夕阳西下，迎山县设计院大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不是下乡去支援了，就是出去吃晚饭了。 张所长走进大办公室取资料，余光扫到一张乱糟糟的桌面。 洁癖的张所长呼吸一窒。 要是平时，他早就骂人了，不过现在大家都忙着救灾重建，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少，他也不好在这方面太严格。 但一个洁癖看到这样的桌面，能无动于衷吗？ 张所长走到桌前，把资料夹在腋下，开始收拾这张桌子。 收拾到最后，只剩下一卷设计图纸。 在张所长的要求下，设计院里所有设计图都要分门别类，建筑归建筑，道路归道路，桥梁归桥梁。 还要系上不同颜色的绳子，这一卷设计图纸没有系绳，外面看不出来是什么设计图。 于是张所长把设计图打开，设计图的名称映入眼帘。 「迎山县公铁两用跨江大桥设计图」 张所长把眼镜摘下来，掏出手帕擦了擦，戴上又看了一眼。 他没看错，居然真的是迎山大桥的设计图。 估计设计员闲着的时候随便画的。 张所长还有一点时间，打算指点一下这个设计员。 他拉开椅子坐下，仔细看起设计图。 然后，他双目瞪圆，震惊过后沉浸在设计图里不能自拔。 设计院的同事吃完晚饭回来，看到张所长好像被定住一样。 “所长，您怎么坐在这儿？” 张所长身体猛地一抖，回过神来：“这是谁的桌子？” 那人回答：“这是樊长青的。” 张所长激动道：“他人在哪儿，让他马上来找我！” “怕是不能，樊长青去下面公社支援了，没法马上赶回来。” 受灾的公社都断了电话，暂时找不到樊长青。 张所长拿着设计图回到办公室，心里像有只手在挠痒痒似的，坐也坐不住。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张所长终于忍耐不住。 他托关系联系上了远在京市的一名桥梁专家，把设计图传真过去。 大晚上的，张所长以为要第二天才能收到回信。 却没想到，他连设计院的大门都没走出去，就听到传呼员喊他的名字。 “张所长，京市那边有位姓薛的同志找您。” 张所长精神一震，脚步一拐，跑着去电话室。 第44章 你小子藏得深啊 薛景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桥梁专家，国内许多大城市自主设计的桥梁，都有他参与的身影。 国内的建筑设计行业刚刚起步，又遭遇外国技术封锁，如同一个没人搀扶的孩子蹒跚学步。 其中艰辛，只有他们这些内行人知道。 平时也有不少人托关系，把设计图递到薛景林面前，让他点评，只要有人求到面前，他都会花时间指点。 无他，就是想要尽自己之力，让业内的年轻人走得轻松一些。 今天，薛景林收到了一张来自黑省小县城的桥梁设计图，正巧，他现在就有空，拿到传真图后马上看了起来。 张所长跑着来到电话前，喘顺气才回拨。 “您好，我是黑省平东市迎山县设计院的所长张良才，请问您是薛工吗？” 薛景林在电话那头道：“是我，我看了你传真过来的设计图，是你的作品？” “不，不是我设计的，是我们设计院里的一位同志的作品。”张所长连忙否认。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设计院里的设计师水平都够不上顶尖，所以才想请您过目。” 薛景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失真严重，却还是能听到其中满含激动。 “我看过设计图了，非常完美，我完全找不到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是一份很成熟的设计，哪怕是国外，也找不到更先进的设计。” 张所长彻底愣住：“您的意思，是已经可以根据这张设计图开始建设了？” 薛景林肯定道：“没错，就照着设计图建设，如果你根据设计图计算过成本，你会更加惊叹。” 他仔细向张所长讲解这张设计图的精妙之处。 张所长自己也是搞设计出身，现在虽然走了行政的路子，该有的眼界还是有的。 不过此时，他还是被薛景林的话惊得一愣一愣。 迎山县这么小小的一个设计院里，居然卧虎藏龙。 樊长青居然这么厉害，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的能力，完全不比几个高级设计师差，不，甚至比他们更强。 薛景林说完专业知识，问道：“我可以和设计者通话吗？” 张所长立即回神：“那个，我们这边三月份发生了洪灾，那位设计员目前正在下面的村子里支援重建，我马上让人去找他，估计最快要明天才能与您通话。” 薛景林遗憾地叹了一声：“算了，不要打扰他的工作，等他回来再给我打电话吧。” 挂断电话后，张所长过了很久还是很激动。 樊长青这小子藏得深啊。 他恨不得马上杀到那小子面前，问那小子有这个才能，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但正如薛景林所说，当务之急还是救灾，这些事都得往后放。 张所长转身回到办公室，既然薛景林说设计图可以直接开工，他就要着手向上打报告了。 王家屯的房屋损毁情况比红岗村严重，有几栋楼房看着摇摇欲坠。 秦枫和樊长青刚找到王家屯的大队长，确认过介绍信后，才跟着大队长进村。 “房子全都泡了水，有些房子本来就旧，现在跟纸泡了水一样，大伙儿都不敢进去。” 大队长满脸愁容。 王家屯在公社里年年垫底，穷得响叮当，原本村民好歹有瓦遮头，洪水一过，好多人要流落街头。 “救命啊，快来人帮忙，二牛被埋了。” 大队长闻言，拔腿就跑，秦枫和樊长青对视一眼，跑着追上去。 众人跑到一栋坍塌的房屋前，这里已经围了许多村民，正在徒手挖废墟。 “咋回事？”大队长喘着气问。 有人回答：“二牛硬要回家去收拾东西，结果他前脚进去，后脚房就塌了，人被埋里面。” 大队长气得想打人：“我说了几百遍不能进危楼，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怎么没人阻止他？” 周围的村民脸色赧然。 “大队长，我们劝过了，二牛硬要进去，他说不把东西拿在手里，心里不踏实。” “我们也不知道房子会突然塌，谁知道这么巧，早不塌晚不塌的。” 秦枫好奇问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大队长道：“二牛家一穷二白，没多少值钱东西，就是那点钱和票。” 都说钱财身外物，但只要人还活着，钱财怎么可能只是身外物，没钱要怎么活。 更多村民跑来帮忙，没多久，二牛被挖了出来。 他的身上全是血，衣服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活着，意识也还清醒。 “二牛还活着，快送去卫生站，二牛媳妇你别哭了，快跟上。” “幸好二牛家不是很结实，不然活不下来。” “大队长，去卫生站的钱算谁的？” “先欠着。” 秦枫听着他们说话，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很难受。 樊长青轻声说：“小秦，我们快开始工作吧，争取帮他们更快恢复生活。” 秦枫点头，立即开始工作。 评估过后，全村有五栋房屋已经是彻底的危房，只能推倒重建。 这五家人听闻噩耗，坐在家门口哭天抢地，住了几十年的家，就这么没了。 天灾面前，人类还是太过渺小。 秦枫跟着樊长青走出王家屯，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1976年7月会有一场震撼全国乃至全球的大地震。 秦枫不知道书里的世界会不会和现实一样发生那场地震，但如果真的发生了…… 他阻止不了那场地震发生，但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事，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哪怕因此少死一个人也好。 思索间，两人来到了公社办公室。 公社主任走出来：“樊同志，公社的通讯已经恢复了，张所长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秦枫道：“樊哥，我在院子里等你。” 樊长青点头，跟着公社主任走进去。 张所长听到广播叫自己去电话室，会开到一半立马就起身。 “喂喂喂，小樊啊，下乡的工作辛苦吗？进展还顺利吗？你什么时候回设计院？” 正准备汇报工作的樊长青：“？” 发生了什么？ 张所长怎么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 第45章 是庆溪县的人 张所长对着电话夸了十分钟。 樊长青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 “那个，所长，我好像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所长嘿嘿笑了几声：“小樊，这时候没必要继续谦虚了，你放在桌面的设计图，我已经看过了。” “我放桌上的设计图？”樊长青想了几秒才想起来：“对了，那是小秦画的设计图，他想让我点评来着。” 张所长满心疑惑：“小秦是谁？” 他怎么不记得设计院里有人姓秦。 樊长青说：“小秦是庆溪县设计院来支援的同志，他也是设计员。” 张所长的表情凝在脸上：“庆、庆溪县的人？不是我们迎山县的？” 樊长青十分坚定地说：“不是。” 张所长听到胸口处传来心碎的声音，他难以接受，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樊长青猝不及防听到忙音，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 走出院子时，他见到秦枫蹲在一台拖拉机前。 “看清楚了吗？油路堵塞的问题，以后再碰到拖拉机熄火，可以拆开油路清洗一下。” 几个中年男人围着秦枫，频频点头。 “小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修好了拖拉机，我们今天的工作要耽误了。” “你是机械厂的维修员吗？” 秦枫笑着擦手上的柴油：“我不是机械厂的，不过我以前当过公社的维修员。” 樊长青正好听见：“小秦，你居然还当过维修员？” 秦枫笑道：“当过一段时间，后来机缘巧合参加了设计院的招工考试，幸运考上了。” 樊长青看秦枫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通过招工考试正儿八经考上的，怎么可能是幸运。 大多数人都是顶岗才有的工作，樊长青自己也一样，他还是进入建设局以后才学习的设计，设计院成立后，理所当然被分配了过来。 “对了樊哥。”秦枫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个村子？” 樊长青又想起刚才张所长莫名其妙挂断的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汇报工作，张所长也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工作指示。 樊长青干脆说：“接下来我们先回县里一趟吧。” 秦枫眼里顿时有了光。 回县里好啊，下乡这么多天，他连澡都没洗一次，他太想回招待所好好洗个澡，再睡一个好觉。 公社派了牛车送两人回县城。 四个多小时后，秦枫终于见到招待所的大门，激动得好像回了家一样。 樊长青道：“我先去设计院汇报工作，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来。” 秦枫迫不及待下了牛车，挥手和樊长青道别。 还是之前住的那间房间，韩光耀不在。 这时候他估计也是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干活。 秦枫拿了干净的衣服，一头扎进卫生间，冲洗一遍后觉得还是不够，又从系统里兑换了洗发水和沐浴露。 洗完澡出来，韩光耀还没回，他又从系统里兑换了汉堡炸鸡吃独食。 饱餐一顿后，倒头就睡。 此时樊长青已经回到了设计院，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叫进了所长办公室。 张所长指着设计图，不死心问：“小樊，这真的不是你设计的？” 樊长青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秦枫给他的图纸：“这就是小秦给我的。” 他顺手打开图纸，看到内容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 “小秦手里怎么会有迎山大桥的设计图？不对……” 樊长青仔细再看：“这、这不是原来的迎山大桥！” 张所长呼出一口浊气：“没错，这不是原来的迎山大桥，这是你口中那个小秦自主设计的新迎山大桥。” 樊长青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张所长道：“小樊，你去把小秦叫来。” 樊长青有点为难：“所长，我直接把小秦送回招待所了，还让他明早再来。” 张所长迫不及待想见到秦枫，话还没出口，看到樊长青眼底一片乌青。 “那就明天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对了，先把你的桌面整理整齐再走。” 次日一早，秦枫刚刚走出招待所，便看到樊长青骑着自行车等他。 “小秦，你怎么不早说你给我的设计图是迎山大桥的？” 秦枫一脸懵：“我说过了啊。” “是吗？”樊长青很尴尬：“那可能我没听清楚，先不说这些，我们所长看过你的设计图，有些问题想当面问你。” 秦枫坐在樊长青的后座上，没多久就到了设计院。 张所长在办公室里等着，秦枫一进门，简单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铺开设计图和秦枫讨论。 两个小时后，樊长青长呼出一口气。 他死皮赖脸留在办公室里听讲，短短的两个小时，他受益匪浅。 张所长也有同样的感受，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居然在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同志身上重新感受了当学生的滋味。 除此之外，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怎么这么厉害的知青，没有来迎山县。 “对了，差点忘了薛工。”张所长猛地站起来：“小秦同志，你跟我来一个地方。” 电话打到京市去，只是很可惜，薛景林因急事出差，目前不在京市。 只能遗憾挂断电话。 秦枫的支援工作还在继续。 庆溪县设计院会议室，徐所长将三位高级设计师召集起来。 “今天我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份设计图想给大家看一看。” 桌上已经铺开了一张设计图，杨玉莲低头看了一眼：“迎山大桥？” 徐所长眼里闪着喜悦。 “没错，就是迎山大桥，旧迎山大桥在洪灾里被冲毁了，这是一位设计员自主设计的新迎山大桥，大家都看看，各自发表一下意见。” 三人都凑上去看，边看边讨论。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天，三人感到肚子空空时，还是意犹未尽。 徐所长笑眯眯道：“你们对这份设计图，有什么意见？” 吴盛道：“所长您说笑了，这样的设计图，还有哪里需要提意见的，反正我提不出来。” 杨玉莲也道：“我也一样，我完全看不出来这份设计图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徐所长看向苏志明。 苏志明说：“我同意他们的说法，所长，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第46章 结束支援 徐所长还是笑眯眯的：“你们都想知道设计师是谁？” 杨玉莲道：“那当然，这么厉害的设计师，我们不仅想知道，如果有机会，还想认识。” 吴盛和苏志明不约而同点头。 当然想知道，真不知道徐所长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 徐所长点了点头，故作神秘道：“其实这名审设计师，你们也认识，你们要不要猜一猜？” 杨玉莲想猜葛向东，转念一想，葛向东不是桥梁方向的。 急性子吴盛没心思猜：“所长，你就赶紧说吧，别吊人胃口。” 徐所长这才说：“设计师是我们院了秦枫同志，你们就说，是不是都认识？” 会议室里很安静，时间好像凝滞了。 三个高级设计师，表情各有各的精彩表情。 杨玉莲和吴盛定在座位上，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苏志明的脸上，除了震惊，更多了几分狰狞。 徐所长嘴角不禁上扬，眼里闪着得意的光。 “就是我们庆溪县的秦枫，去迎山县支援，顺手就给他们设计了迎山大桥。” 秦枫这小子也不主动说，还是迎山县的老张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有意无意打听秦枫，让他察觉不对劲，这才诈了出来。 又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老张手里要来传真图。 徐所长转而去看苏志明。 “苏工，当初你向我推荐秦枫去支援，我原本是不太乐意的，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秦枫这小子就需要锻炼的机会。” 苏志明脸色难看到极致，白了又红，最后一脸铁青。 当初他悄悄找徐所长推荐秦枫去支援，就是用了年轻人需要锻炼的借口。 其实谁都知道他的目的，哪里是想锻炼秦枫，无非是看不顺眼秦枫，想折腾秦枫。 苏志明打死都没想到，把秦枫送去吃苦，居然还让他大出风头了。 他后悔啊！ “你们无法对设计图提出意见是正常的。”徐所长扫了苏志明一眼，淡淡开口。 “毕竟迎山县的张所长，已经将设计图传真给桥梁专家薛景林先生，薛工回复，这张设计图一笔都不用改，可以直接投建。” 苏志明喉头一甜，居然差点气吐血，他猛地站起来，招呼不打一声就往外跑。 杨玉莲和吴盛看着门口，眼里都浮现出轻蔑。 苏志明真是个小人。 秦枫再怎么说，年纪都能当他们儿子了，就算他再厉害，资历摆在那儿，怎么都越不过他们三个高级设计师。 何况，秦枫是京市来的知青，听说家里有点本事，说不准再过几年就回城了。 秦枫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徐所长收起设计图，又勾起笑容：“好了，这次会议到此结束，两位回去继续工作吧。” 经过大办公室时，徐所长特意往里看了一眼，苏志明不在位置上。 估计他现在没脸见人，提前下班去了。 徐所长心里解气，哼着小调回办公室，心里又觉得可惜，要是秦枫再大上几岁，资历再多几年，自己一定马上给他申请提干。 可惜了，还是个未成年人。 又过了好几天，迎山县的重建工作已经走入正轨，其他地方来支援的人陆续撤离。 秦枫和韩光耀离开的前一晚上，迎山县建设局的同志代表县政府，请两人吃了一顿便饭。 菜色不丰盛，主要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是联络感情。 张所长有点喝醉了，握着秦枫的手不肯放：“小秦，要不你来我们迎山县吧，我保证待遇一定比你在庆溪县好。” 秦枫笑着婉拒。 庆溪县有家人，舅舅一家对他这么好，他脑子坏了才会搬来迎山县。 韩光耀喝醉了，在饭桌上就睡得死猪一样，秦枫背他回到招待所。 秦枫和衣而眠，夜深人静时，他从床上起身，进入系统，没多久手里凭空出现一封信。 用系统租来的打印机打印了字体，内容是7月份的那场大地震。 秦枫戴上帽子口罩，披着长风衣出门。 轻而易举躲过正在打瞌睡的招待所前台，溜出招待所。 出了招待所，路上没有监控摄像头，秦枫走得很轻松，没多久就来到邮局。 把信投进邮筒里，秦枫一刻不停，转身就走。 回到招待所，他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按照习惯回顾刚才的一举一动。 信寄给发生地震的城市，为了保险，从系统里拿到信的那一刻，他就戴着手套，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信的内容更是没有暴露更多的信息。 收到信的人，只能知道信是从迎山县寄出去的。 打印机要到90年代才会在国内普及，加上迎山县距离国境线很近。 秦枫有理由相信，收到这封信的人，会误以为在隔壁潜伏的人员获知了重要情报，偷偷回国传递消息。 至于隔壁是怎么知道马上要发生特大地震。 别问，问就是科技的力量。 脑子里捋了一遍，秦枫更加确定自己不会暴露。 回程时没有专车，秦枫和韩光耀转了几趟车，中间还坐了老乡的牛车，辗转终于回到庆溪县。 徐所长笑眯眯拍秦枫的肩膀：“小秦，你做得很好，给我们庆溪县争光了，设计院的大家，都要向小秦同志学习。” 秦枫谦虚地笑着，他这时才知道迎山大桥的设计图，居然传到庆溪县来了。 韩光耀看着庞兴民，眼里充满期待。 快夸我，人家的领导都夸了。 庞兴民没好气地踢了韩光耀一脚，人家一张设计图出尽风头，你小子啥都没有，还想要一样的待遇？ 建设局就两人去了迎山县支援，庞兴民看着两人又黑又瘦，大手一挥给两人批了三天的假期。 秦枫当天就骑着自行车回百丰村。 到家门口时，正好遇到下工回来的林朝阳。 得知秦枫有三天假期，林朝阳很高兴，转身就去集市买肉买酒。 出门前对秦枫道：“小枫，有个从京市来的包裹，寄来好久了，我给放你房间了。” 秦枫走进家门，用两块巧克力打发了林瑞和林嘉，然后走进房间。 桌上果然放了一个包裹，秦枫看了一眼寄件人，居然不是秦邦彦。 第47章 妹妹 秦枫看到姜宇川这个名字时，第一反应是，这老哥谁啊？ 想了一下，他才想起来，姜宇川是原主的发小，住同一个大院，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两人关系是真的好，原主吃了花生米后，姜宇川还为原主报仇，结局是他也吃了花生米。 原主走得慢一点，他们哥俩能在黄泉路上搭个伴。 秦枫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双高档皮鞋，鞋盒上贴着一张纸，歪歪扭扭写着「生日礼物」四个字。 姜宇川家里管得严，他手里没多少钱，这样的高档皮鞋，他自己都没有，却攒钱给原主买了当生日礼物。 而且看码数，还是正好合适的。 秦枫突然有点羡慕原主，他自己就没有关系这么铁的发小。 鞋盒里塞了一封信，十几张信纸把信封塞得满满当当，秦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这才打开信。 姜宇川用了三张纸骂秦和平，再用四五张纸骂后妈关淑英和男主秦柏，又写了两张纸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最后半张纸才有关键信息。 信的最后，姜宇川告诉他，三月份时，他的后妈生了孩子，他现在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秦枫看完信，连着深呼吸好几次。 他在庆溪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把小说剧情忘到脑后去了。 小说开篇的时间点，就是1976年3月。 男主秦柏重生的当天，关淑英给秦和平生了个女儿。 秦邦彦很喜欢这个孙女，亲自给她取名叫秦念恩。 关淑英凭借这个女儿，终于在秦家站稳脚跟，秦柏也借着秦念恩的光，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秦邦彦。 前世他清高，不接受秦家帮助，结果穷困潦倒一生，被人欺凌致死。 这一世他不再清高，小小算计，让秦邦彦发现他在学校被霸凌，继而转校。 自此开启了他过关斩将，一路收小弟一路逆袭的开挂人生。 现在已经是五月，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就算没有发生，秦枫远在东北，也阻止不了什么。 秦枫起身走出房间，正好林朝阳回家。 “舅舅，我就一个包裹吗？” 林朝阳点头：“对，就一个，怎么了？” 秦枫笑了笑：“没，我就问问。” 他转身回房，坐回原位。 秦念恩的出生，秦和平没告诉他，秦邦彦也没告诉他。 他居然是从姜宇川的信里得知的。 秦枫苦笑一下，把搪瓷杯里已经放凉的茶水喝完，然后把姜宇川的信仔细叠好，收进信封里。 他尽量不去想京市里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却免不了在心里想秦念恩。 一想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心情就很复杂。 孩子没有错，但她的存在就已经对原主，还有对现在的自己造成了伤害。 当初关淑英发现自己怀孕后，以担心原主会伤害自己和孩子为由，要求秦和平把原主送走。 等他回到京市时，秦柏已经通过秦念恩讨了秦邦彦的欢心。 明明他才是秦家的亲生孩子，到了最后，却像个外人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林朝阳的声音。 “小枫，吃饭了。” 秦枫把各种思绪抛出脑海：“来了。” 吃过午饭后，他回房拿出几本教科书，林瑞和林嘉看了一眼就苦叫连连。 金素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棒槌：“给我老老实实跟着表哥读书。” 秦枫把书放下，微笑道：“不只是表弟表妹，舅舅、舅妈，你们也要一起学习。” “哦。”林朝阳乖巧地搬了凳子坐下。 金素珍嘴角抽动：“我就不用了吧。” 秦枫板起脸：“不行，我们要全家一起进步。” 看完姜宇川的信，他算是想明白了，不能指望秦家人，哪怕是秦邦彦。 不如扶持林家人。 唯一能改变林家人命运的，就是一年后的高考。 林朝阳才30岁，金素珍比他还要小一岁，完全可以在恢复高考后报名应考。 秦枫回家三天，家里就学了三天。 金素珍以往天天盼着下工，现在恨不得扎在地里不回家。 林朝阳是一家四口里学得最认真的，在理科上的天赋不错，一点就通。 三天假期过后，秦枫收拾东西回县里，金素珍迫不及待送他出门。 秦枫勾起唇角笑道：“我给你们留了作业，等我下次放假回来，我要一一检查。” 金素珍脸色沉下来，哼一声转身就走。 林朝阳认真点头：“小枫你放心，舅舅一定完成作业，还会帮你监督他们三个。” 秦枫满意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单间，他先是来了个大扫除。 小单间里没多少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单人桌和一张没有靠背的小圆凳。 收拾东西时免不了又看到姜宇川的包裹。 秦枫铺开一张信纸，给姜宇川写回信，还收拾了许多东北特产，最后想了想，又在包裹里塞了几本复习资料。 做完这些，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拿出一张新的信纸。 他要给秦邦彦写信。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哪怕最后秦邦彦还是按照剧情一样倒向秦柏，他也不能让这个过程如此顺利。 写完信，秦枫把自己个人三等功的奖状一起塞进信封里，次日上班时绕路去邮局，把包裹都寄出去。 到设计院时还很早，打杂三人组陆续也来了，三人看到秦枫，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小秦，你终于回来上班了，我们没了你，就像鱼儿没了水。” “这段时间你不在，我们有问题都不知道找谁问。” 秦枫看着好学的三人，又动了心思。 这三人也值得培养。 还没等他想明白，江秀英就过来了。 “小秦，机械二厂的一期工程完工了，你作为设计师，要去参与验收。” 秦枫只好再次扔下打杂三人组，和建设局的同事一起出发去机械二厂。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熟人。 秦枫连忙跑过去：“吕叔，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吕建军回头看到秦枫，也是一脸惊讶：“小秦？” 秦枫笑道：“是我，我代表设计院来参与验收。” 吕建军和他并肩走着：“那我们俩算是合作了一回，我是代表机械厂来验收的。” 第48章 机械厂招人 验收工作很顺利。 这年头设计单位是老大，施工单位一点意见都不敢提，设计单位让怎么建，施工单位就怎么建。 秦枫验收起来很顺心，速度也很快。 吕建军看秦枫的操作一点都不像个生手，更是惊叹连连。 “小秦，要不是我之前认识你，一定以为你是个从业很多年的老手，你这手功夫厉害了。” 秦枫收起卷尺：“吕叔，你说笑了，都是前辈们教得好。” 所有程序走完已经是中午，建设局的同事家就在附近，打了声招呼先走。 吕建军揽住秦枫的肩膀：“走，叔请你去机械厂的食堂吃饭。” 秦枫没拒绝，两人往机械厂走去。 机械厂有了点小变化，厂门口的牌匾从「庆溪县机械厂」变成了「庆溪县机械一厂」。 里面是一点都没变，门口的守卫李大爷还记得秦枫。 秦枫手伸进工具箱里假装掏东西，实则是从系统兑换了几根烟，给了李大爷和吕建军一人两根。 吃过饭，吕建军蹲在门口抽烟，秦枫不急着回去，也跟着蹲下来。 “吕叔，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机械二厂马上就要开工了，这么快啊。” 吕建军胡乱点头：“没办法，任务重，反正厂房也建好一栋了，赶紧先开工。” 秦枫放轻呼吸，尽量让自己少吸几口二手烟。 “工人从一厂调过去吗？” 吕建军拍着秦枫的肩膀嘿嘿直笑：“小子，叔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秦枫跟着笑了两声。 吕建军大方说：“工人肯定是要对外招的，从一厂调一批熟手，再招一批新工人，还有一厂空缺出来的位置，也要对外招。” 秦枫眼前一亮，机械厂还没公布招工信息，这可是第一手消息。 他又从工具箱里摸出一包烟，塞进吕建军手里。 “吕叔，你觉得我舅舅怎么样，他腿好全了，现在走路飞快，还有我舅妈，比我舅舅还能干。” 吕建军把烟塞进口袋里：“叔把你当自己人，给你透个底，我八成要留在一厂，工人名额我能弄来一个，两个要努努力，不一定能成。” 秦枫连忙说：“谢谢叔。” 吕建军哈哈大笑：“你小子也是真不见外，回去等消息吧。” 秦枫又问：“吕叔，二厂那边，要招维修员吗？” 吕建军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你难道还想自己去当？” “怎么可能。”秦枫摇了摇头：“我就是帮别人问。” 吕建军想了想，还是回答：“肯定是要招的，不过维修员是技术工种，和车间工人不一样，我做不了主。” 时间不早，秦枫和吕建军又聊了一阵，就骑着自行车离开。 吕建军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可惜。 自己怎么没个女儿呢，不然可以找这小子当女婿。 多好的一个大小伙，工作体面，说话又好听，可惜了不能亲上加亲。 吕建军还有一点没和秦枫说，原来一厂的副厂长要调任当二厂的厂长，副厂长的位置空出来，多半就是他吕建军的。 他原本就想给林朝阳一个工人名额。 今天就算秦枫不问，他也会想办法把消息递到秦枫面前。 今时不同往日，秦枫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小的公社维修员。 现在的秦枫，也是他需要巴结的对象。 秦枫路上也在想这件事。 吕建军能给他弄到一个名额，这个名额，他想给金素珍。 至于林朝阳，让他老老实实去考维修员的岗位。 技术工种要有真本事，关系户不好进来，以林朝阳的本事，只要有机会考试，必定能考上。 如此一来，林家就变成了双职工家庭，林瑞和林嘉也能到县城小学读书。 房子要是能分配最好，不能就在附近租，租金也不贵。 别管几十年以后农村户口多吃香，现在让人羡慕的还是城镇户口，尤其是双职工家庭。 将来若是林朝阳和金素珍真的考上大学，脱产读书，家里四口人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总之，先让林朝阳和金素珍获得一份能拿工资的工作。 这一年里多攒些钱，加上他从系统里得来的，还有国家给大学生的补贴，应该足够他们把读书的几年应付过去。 秦枫欢欢喜喜回到设计院，一天天算着日子，等待吕建军的好消息。 这日下班，秦枫刚出设计院，便见到了等在外面的吕建军。 “吕叔。”秦枫小跑过去。 吕建军转过身来，表情不太好，眼神和秦枫对上的瞬间，心虚地移开。 秦枫心里咯噔了一下：“吕叔，怎么好意思让你来找我，应该我去找你的。” 吕建军拉住秦枫走了一段路，直到四周没人才开口。 “小秦，我对不住你，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有了点变故，厂里那个工人名额，给不了你家了。” 秦枫心想，果然是坏消息，他问道：“吕叔，是哪里出了问题？” 吕建军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秦枫压低声音说：“吕叔放心，你还信不过我吗，不管我听到什么，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吕建军纠结了一下，鬼鬼祟祟往四周看了又看，压低了声音说话。 “是副厂长发了话，不让我把名额给你家人，厂长也找我谈过话了，我也是没办法。” 机械一厂的副厂长杨胜，将会调任当上机械二厂的厂长。 一厂的厂长与吕建军关系亲近，这次也不愿帮吕建军的忙，反而劝吕建军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得罪杨胜。 吕建军有心帮秦枫，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再想帮，也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叔对不起你，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把你舅舅介绍去别的厂。” 秦枫挤出笑容：“吕叔，你说什么对不起呢，这事你没错，是我和我舅舅倒霉，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反而是我要说对不起，差点连累你了。” 吕建军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一咬牙，不该说的也说了。 他抓住秦枫的脑袋，把他的耳朵摁到自己嘴边，几乎只用气声说话。 “我听说，杨胜和你们设计院一个同志有点关系。” 第49章 杨副厂长 秦枫去县政大楼食堂吃过晚饭才回家。 洗过澡躺在床上，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谁在背后搞鬼，几乎是不用思考的事。 麻烦在杨胜身上，杨胜是铁了心要对付自己，那么不仅没法从吕建军手里帮金素珍拿到工人名额，林朝阳也没法通过考试当上维修员。 他之前的计划，全盘皆空。 次日上班，秦枫轻而易举从江秀英口中打听出杨胜的身份。 杨胜的妹妹，是苏志明的妻子。 一家人的关系，苏志明想要阻止林朝阳进机械厂，一句话的事儿。 中午，秦枫匆匆吃过午饭，骑上自行车去长红大街，一路问人找到街道妇联办公室。 街道妇联主任正巧在办公室里，看到秦枫一脸诧异。 “我们这是妇联办，你一个大小伙的是不是走错了？” 秦枫微笑着走进去：“没走错，我是设计院的设计员，你们打了报告让我们来看下水道规划的，昨儿才催了呢，我这不马上就来了。” 妇联主任一头雾水：“我没打过报告呀？” 秦枫顿住脚步，一脸诧异：“这里不是长利大街？” “什么长利大街，我们这儿是长红大街。” “哎呦，走错地儿了。”秦枫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啊姐，我新来的，对县里不熟悉。” 妇联主任嘿嘿笑道：“多大点事。” 秦枫顺着话说：“姐，那您给我指个路呗，长利大街在哪边？” 妇联主任很热心地说了长利大街的位置，秦枫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么远，自行车都得骑半个多小时，我不行了，姐，我能歇会儿再走吗？” “怎么不能。”妇联主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着，姐再给你倒杯水。” 秦枫坐下，捧着水杯和妇联主任磕唠。 妇联主任姓黄，是个很健谈的大姐，秦枫说一句，她能回十句。 “京市来的知青啊，才17岁就进了设计院，小伙子了不得，谈对象了吗？” “没谈？没谈正好，我嫂子的表姨妈的老姐妹的孙女和你一个年纪，长得跟花一样，和你可般配了，姐给你们介绍一下。” 秦枫彻底没招了，生硬地转移话题。 “哎？我想起来一件事，这里是长红大街，好像机械厂的副厂长就住这里。” 黄大姐脸上的热情顿时淡了下来。 “机械厂的副厂长杨胜，确实是住这里，怎么，你认识他？” 秦枫连连摇头：“不认识。” 黄大姐脸色又好了起来：“那你问他干什么？” 秦枫挪近了凳子，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机械厂要招人，我舅舅年前在机械厂当过一阵子临时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转正式工。” 黄大姐了然，这是想走关系来了。 她朝秦枫摇头：“你还是找别人吧，杨胜这人，不好相处。” 秦枫满脸狐疑：“不可能吧，我听说杨副厂长为人很好，对人很和气的。” “那是做给外人看的。”黄大姐嗤之以鼻：“只有我们这些当了几十年邻居的，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秦枫听了一脑袋的八卦，心满意足从妇联办公室里出来。 当天下午下班，他立即赶去机械一厂，好险才蹲到吕建军。 “吕叔，走，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吕建军很不好意思，自己夸下海口，事情最后没成，他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要请也是我请你。” 秦枫却说：“叔，我这是要庆祝自己端上了铁饭碗，这你可不能和我抢。” 卢建军闻言只好答应。 两人来到国营饭店，秦枫特意选了角落的桌子，点了一桌好菜，还有酒。 吕建军看得心惊肉跳，这么一大桌子，要好几块钱。 秦枫端起酒杯：“叔，我敬你一杯，我在县里没几个熟人，你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你的恩情，我秦枫没齿难忘。” 吕建军臊着脸端起酒杯。 他其实也就把林朝阳弄进去当临时工那事帮过一点小忙，只是一点小人情，谈不上恩情。 但秦枫对他这么尊重，他心里又有点膨胀和窃喜。 酒过三巡，秦枫脸蛋泛红，眼神半眯着，看起来半醉半醒的模样。 “叔，我对不起你。” 吕建军一口肉赶紧咽下去：“小秦，你这是喝醉了吧，开始胡说话了。” 秦枫摇头：“我没胡说话，我今天去了长红大街，听那里的街道妇联主任说了些话，我就觉得对不起你。” 吕建军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杨胜好像就住长红大街，秦枫看来是想去打听杨胜。 果然，秦枫接着说：“我本来想去打听一下杨副厂长有什么喜好，送点礼，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谁知道听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吕建军凑过来，好奇问：“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枫一把抓住吕建军的手：“叔，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吕建军压着声音又问了一遍：“杨胜咋回事？” 秦枫趴在桌上，打了个嗝：“要是因为我，让他牵连了你，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吕建军好奇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秦枫猛地摇头：“不行，我不说，我不敢说。” 吕建军急得拍了一下大腿：“这里没外人，你说就是，叔一定给你保守秘密。” 秦枫努力睁了睁眼睛：“那我说了？” “说！” 秦枫说：“我听妇联主任黄大姐说，杨家父子都不是好东西，她说杨胜的儿子杨吉，之前娶了个媳妇，没一年那媳妇就不见了。” “不见了？”吕建军听得认真，问道：“是不是跑回娘家去了？” 秦枫随意摆了一下手：“不是，娘家人来找了，杨吉说那婆娘自己跑了。” 吕建军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秦枫又道：“叔，你想一想，咱出门在外，没介绍信能去哪儿，她一个娘们能跑哪去。” 吕建军下意识道：“对啊，能跑哪儿去。” 秦枫脸色诡异，神秘兮兮说：“听说，杨吉喜欢打媳妇，他媳妇每次被打都叫很大声，几个月前有天晚上，叫着叫着突然没声了，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他媳妇。” 吕建军的瞳孔骤然放大，深呼吸了几个来回。 他听懂了秦枫的意思，可杨家，真有这么大胆？ 第50章 两个名额 吕建军左看右看，压低声问：“你这消息，可靠吗？” “街道妇女主任那儿听来的。”秦枫懒散地趴在桌上，眼神游离，整个人很放松。 “对了，听说她的弟弟也在机械厂上班，好像是车间组长，吕叔，是你的下属。” 吕建军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还没等他想明白，秦枫腾地站起来。 “我忘了明天有重要的工作，我要回去休息了，吕叔，再见。” 吕建军目送秦枫离开饭店，这才回过神来，他还有问题想问，又舍不得一桌好菜。 想了想，还是让服务员打包，提着打包袋走出国营饭店时，早就没了秦枫的影子。 吕建军在饭店门口站了一阵，转身回家。 秦枫继续按部就班去设计院工作，过了几天，吕建军眉飞色舞来找他。 “成了。” 秦枫明知故问：“吕叔，成什么了？” 吕建军啪啪的拍了秦枫后背两下：“机械二厂的工人名额，我给你俩！” 秦枫露出震惊的神色：“吕叔，不是说不行吗？” “现在行了。”吕建军一点压不住喜色。 “小秦啊，我告诉你，上头已经确定了，我会担任机械二厂的厂长，你舅舅和舅妈进了厂，我一定好好关照他们。” 秦枫把吕建军拉到一旁：“吕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建军压低声音道：“杨胜的儿子杨吉，把他媳妇儿打死了，悄悄埋在院子里，东窗事发，全家人被派出所抓走，等着判刑。” 那天和秦枫吃过饭以后，吕建军一晚上睡不着，第二天，他试探地接触了秦枫说的妇联主任弟弟。 作为车间二组的组长，黄伟力和吕建军一拍即合。 原先吕建军当上机械一厂的副厂长，理应是车间一组的组长接替车间主任的位置。 黄伟力升到一组做组长，他想要的显然更多。 两人立马行动，加上黄伟力的姐姐黄大姐，很快挖出了杨家的脏事。 杨胜被抓了，吕建军当上机械二厂的厂长，原本的一组组长跟他去机械二厂当车间主任，黄伟力如愿当上一厂的车间主任。 皆大欢喜。 吕建军大手一挥：“走，叔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周六下班，秦枫骑着自行车回百丰村。 回到家没一会儿，林朝阳也下工回家，吃过饭后，秦枫把林朝阳和金素珍留下来说话。 “县里要开机械二厂，马上就要招工人，舅舅、舅妈，你们想去县里当工人吗？” 金素珍漫不经心道：“谁不想当工人，那不是我们想当就能当的。” “对。”林朝阳习惯性附和媳妇儿。 “想当就好。”秦枫接着说：“我和机械二厂的吕厂长谈好了，给你们两个工人名额。” 林朝阳和金素珍对视一眼，先是震惊，接着是不可置信，最后是狂喜。 金素珍挺直了腰板往前探：“小枫，你说的是真的？真能让我们当工人？” 秦枫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我都已经和吕厂长说好了，不过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愿，如果你们不……” “愿意！”金素珍蹦起来：“我们愿意，我们做梦都盼着能当工人。” 林朝阳也站起来，龇着牙傻乐：“对，当工人好，太好了，对了，吕厂长难道是一厂的吕主任？” 秦枫笑着点头。 林朝阳更开心了，扭头对金素珍说：“媳妇儿，我在一厂当临时工的时候，吕主任很照顾我。” 金素珍笑得眉眼弯起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点礼物。” “要的要的。”林朝阳搓了搓手：“我这几天得空了进几次山，搞点山货。” “你进山小心点。” “知道，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受伤了。” 秦枫跟着乐起来，听他们聊了一阵才打断：“舅舅、舅妈，你们要先去公社开证明，然后带上户口簿去机械厂报名。” 金素珍当即说：“行，明儿早上我请半天假，去公社开证明。” 第二天一早，秦枫还没起床，林朝阳和金素珍就去了公社大院，意外地，这里挤满了人。 金素珍眼尖，瞧见好友李桂香走过，连忙把人叫住。 “桂香，这是咋了，一大早公社里这么多人？” 李桂香道：“县里要新开机械二厂，现在招工，这些人都是听到消息，来公社开证明，想碰碰运气。” 她说着就摇头：“说是公开招工，其实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县里那么多人都不够分，他们要白跑一趟，傻不傻。” 金素珍的脸色变得有点怪异。 李桂香转而问道：“对了，素珍，你怎么也一大早来公社了？” 金素珍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两口子也是来公社开证明，想去机械厂报名。” 李桂香顿时尴尬，支支吾吾说：“那个、我的意思是、就是这机械二厂，它不好进。” 林朝阳开口说：“其实我们……” 金素珍立即给了他一肘子，接过话：“我家这口子不是在机械厂当过临时工吗，那时候认识了一些人，我们就想试一试。” 李桂香恍然大悟：“对，你们有认识的人，你们和那些人不一样，那确实要试一试。” 她凑到金素珍耳边：“你们别在这儿排队了，回头我让人写了证明，拿到农机站给你男人。” “这怎么好意思。”金素珍立马就答应：“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桂香挥手：“回去吧，这一上午不上工，得少多少工分。” 林朝阳把金素珍送出去，金素珍趁着没人叮嘱。 “你别把我们拿到名额的事说出去，这名额还没落到自己口袋里，小心横生枝节。” 林朝阳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闭紧嘴巴。” 金素珍这才满意，她推着秦枫的自行车：“行了，你快回去上工，我先回家去。” 林朝阳中午带着证明回家，匆匆吃过午饭，立即进山，没多久提着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回来。 下午，两人和秦枫一起去县城。 两辆自行车，林朝阳载着金素珍，秦枫载着一个鸡笼，里面装着野兔野鸡。 第51章 当上工人了 秦枫带着林朝阳和金素珍去吕建军家里。 吕建军看到野鸡野兔，眼睛都亮了，嘴上还要推脱。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呀，快带回去。” 金素珍利落地从鸡笼里把野鸡野兔抓出来，一手塞进吕家的鸡窝里。 “我们村子靠着山，这些山货多不金贵，吕厂长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们夫妻都不好意思了。” 林朝阳跟着点头：“对，吕厂长，你一定不要和我们客气。” 吕建军本来就只是客气一嘴，那可是肉啊。 不用钱不用票就得来的肉，进了自己的家门，他也舍不得往外推。 “行，既然你们坚持，我就不客气收下来。”吕建军笑得见牙不见眼：“走，我现在领你们去机械厂办手续。” 拿到机械厂的员工证，林朝阳激动地掉眼泪。 “媳妇儿，我们现在是工人了。” 金素珍也很激动，握着员工证的手还在颤抖。 吕建军很够意思，先是带了林朝阳去维修部，林朝阳很顺利通过的一厂维修员的考试，当上了二厂的维修员。 而金素珍，则被吕建军安排到质检部，工作比生产车间轻松。 办完员工证，天色已经不早，秦枫原本想带两人去国营饭店吃饭，却被两人拒绝。 他们节省了半辈子，张嘴就是要回家自己做饭。 秦枫没有强求，林瑞林嘉还在家，倒不如等将来一家人都到了县里，再整整齐齐一起去吃一顿。 林朝阳和金素珍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两人拿着机械厂开的证明去辞工。 现任的大队长是严胜利的大伯，看到金素珍的员工证，先是惊讶，而后就是替她感到开心。 金素珍有点小得意：“下个月才开工呢，不过我想着要搬家，得提前收拾东西。” 严大伯大手一挥批了，金素珍离开前，他问道：“你们去县里要租房住吧，要是手头紧，别客气，尽管提出来。” 金素珍心头一暖：“不用，我们家里钱够租房了，严大哥，谢谢你们，不管是你还是胜利，都帮了我们家许多。” 严大伯摆手，让她别说这些客气话。 和刘刚这个偷鸡摸狗的大队长不同，严大伯当了大队长后，一点都没飘，反而比从前更加尽心。 金素珍不打扰他工作，寒暄几句就离开大队。 她前脚出门，两口子当上工人的消息后脚就传了出去。 第三小队里，大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新任的小队长回来，大家立即围上去。 “小队长，金姐两口子真的当上县里工人了？” 小队长点头：“我问过大队长了，他说是，金姐往后不会再下地，大队长说等新一批知青来了，再给我们小队补人。”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第三小队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我们那时候就不该那么对阳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想想，要怎么修补关系？” “我看难，金姐现在对咱们爱理不理的。” 一整个小队的人愁眉苦脸，当初为了攀上刘刚和刘锦荣，他们背地里一起背叛林朝阳。 谁知道刘刚一家倒台，小队里因为刘锦荣得到的优待一下子没有了。 现在林朝阳两口子突然成了工人，他们才切实地感受到一步错，步步错。 “听说阳哥的外甥很厉害，在县政府工作，就是阳哥的外甥牵桥搭线，他们两口子才能去机械厂当工人。” “不对吧，应该是阳哥去年去机械厂当临时工的时候认识了人。” “不管什么都好，总之阳哥一家要当城里人了，咱们要和他打好关系，万一能提携我们，也给我们搞个工人当当。” 一群人心猿意马，小队长重重咳嗽了几声。 “够了，有什么心思都收一收，现在是上工时间，都干活去。” 人群散去，田薇薇慢悠悠跟在后面，拿起锄头干活，动作也是慢悠悠的，别人锄三下，她才锄一下。 小队长忍无可忍，呵斥道：“田薇薇，你干活继续这么慢，今天还是要扣工分。” 田薇薇扁着嘴，不情不愿加快速度，心里在埋怨秦枫。 秦枫这人，以前明明那么喜欢自己，怎么突然间，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不喜欢就算了，他还对自己这么坏。 不仅要还钱，有去县城当工人的机会，居然也不紧着自己。 被广播站的张大姐赶回来后，她只能下地种田，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还总是被扣工分。 好不容易赚到的一点工分，还得先给秦枫还债。 现在她别说买衣服鞋子，口粮都不够吃。 田薇薇越想越委屈，还很心慌。 要是秦枫不理她了，她也没有别的依靠，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城，难道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个鬼地方，当一个素面朝天的村姑？ 田薇薇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又引来小队长一顿骂。 林朝阳到了公社大院，先是去找了赵主任。 赵主任把他的证明和员工证来回看了几遍，这才说话。 “其实知道机械二厂招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朝阳，我祝福你。” 林朝阳憨憨一笑：“其实钱哥已经学会了修拖拉机，我走了他一个人也没问题。” 赵主任起身拍了一下林朝阳的肩膀：“好，你多留几天，把工作交接给老钱。” 林朝阳毫无负担地走出办公室，往农机站走去。 他原本因为自己要丢下公社的工作走人感到愧疚，后来素珍对他说，公社说不定也想把他送走。 钱忠义学会修拖拉机了。 公社里就这么十几台拖拉机，不是天天都坏，有一个人会修就已经足够。 钱忠义和林朝阳，公社当然希望留下来的人是钱忠义。 只是赵主任还算厚道，虽然有想法，但没动手，现在他主动要走，也算是帮了赵主任一个忙。 到了农机站，林朝阳把自己要辞工去县城当工人的事说了一遍，果然，钱忠义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瞒过林朝阳的眼睛。 他当做不知道，微微笑着：“钱哥，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以后公社的拖拉机，就要拜托给你了。” 钱忠义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其实我还远远比不上你。” 林朝阳没多说，拿出维修记录表开始交接。 第52章 分配房子 秦枫又请吕建军吃饭。 这一顿饭，吕建军算是吃得理直气壮，胃口好了不少。 秦枫这回没有喝酒，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委婉开口。 “吕叔，我舅舅一家现在是双职工家庭，这个情况，大概要等多久能分配房子？” 吕建军喝得有些微醺，大包大揽道：“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秦枫有点狐疑：“现在等着分房子的人很多吧，我舅舅一家是新来的，能这么快分配到？” “没问题。”吕建军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 “新盖的职工宿舍，大头就是给我们机械二厂，你舅舅舅妈是双职工，你舅舅还是技术工种，想要分一套房，问题不大。” 秦枫放心了，又给吕建军倒了一杯酒。 吕建军过了几天就把事情办好，带着秦枫到新职工宿舍。 县里新建三栋职工宿舍，一号楼全是单间，也就是秦枫现在住的地方，二三号楼是二居室和三居室。 吕建军带秦枫来到二号楼一楼的一间二居室。 “你是设计院的，肯定知道三号楼好，现在大家都在抢三号楼，还有一些原本分配了房子的，也想换到三号楼。” 秦枫点头，心说他当然知道，三号楼用的还是他的设计图。 “抢三号楼有点困难，不过二号楼也挺好的，你看这个一楼，还有个小院子，可以种点菜，平时也能省下买菜钱。” 秦枫把房子看了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有两个，一个给林朝阳夫妻住，另一个中间用木板隔开，给林瑞和林嘉住。 院子也不错，可以种菜，也可以放自行车。 这年头大家的素质都很高，基本不会发生高空抛垃圾砸在自家院子的糟心事。 距离一号楼近，走几步的距离。 等林朝阳一家搬过来，他晚上还能来蹭饭，金素珍的厨艺比县政大楼的厨子好多了。 秦枫一把握住吕建军的手：“这房子太好了，吕叔，我替我舅舅一家谢谢你。” “小事情。”吕建军晃了一下钥匙：“既然看好了，我这就去登记，钥匙直接给你了。” 秦枫原想着等周日放假回百丰村，再和家里说这件事，没想到还不到周日，林朝阳和金素珍就到县里来了。 秦枫听说有亲人来找他的时候很惊讶，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下楼，见到林朝阳和金素珍在建设局门口等着。 林朝阳道：“我们把家里安排好了，就想来县里租房子。” 金素珍接过话：“可能还是要麻烦吕厂长，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能租到民房。” 秦枫笑了笑：“不用去租民房，吕厂长给你们申请了分配房子，已经办妥了。” 林朝阳和金素珍瞪大眼睛。 “真的？” “真的。”秦枫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钥匙都在我手里了，本来想周末回去给你们。” 他把钥匙交给金素珍。 金素珍愣了好久，才说：“这怎么好意思？” 秦枫又笑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你们就有资格分房子，不过吕厂长确实帮了忙，你们要是想谢，就给他送一些山货。” 林朝阳憨憨地点头：“行，回头我进山几次，多打点山货。” 正巧上午下班，秦枫推着两人往县政大楼走：“走，我们去吃午饭，然后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在县政大楼食堂吃过以后，三人往雪松路的二号职工宿舍走。 林朝阳和金素珍在房子里来回走了几遍，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还忍不住笑出声。 分配到的房子面积不大，比起百丰村的家小多了，但这是县城的房子，标志着林家一家四口当上了城里人。 金素珍已经想好了家里要怎么布置。 她回头问秦枫：“小枫，吕厂长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秦枫回答：“随时都行，吕厂长已经登记好了，这房子已经是你们的了。” 金素珍立马对林朝阳说：“明天就开始搬家，租村里的牛车，一点点把家具搬过来。” 林朝阳应了一声，恨不得马上就搬家。 秦枫哭笑不得：“舅妈，咱们搬到县里住又不是不回去了，大过年的回家连坐的凳子都没有，咋办啊？” 金素珍一拍额头：“对啊，我傻了。” 林朝阳道：“媳妇儿，我们去找村里的木匠打家具，再租牛车运过来，肯定比县里买要便宜。” “行，就这么干。”金素珍一口答应。 秦枫说：“我手里有钱，要是家里不够的话……” 金素珍打断他的话：“你的钱自己收好，家里钱就算不够，等我和你舅舅上几个月班，也就够了。” 秦枫一听就知道，家里确实没多少钱。 还债估计已经快把家里掏空，在公社干活只有工分，没有工资。 金素珍不想花秦枫的钱，实在不行，把家具从村里搬过来，等回村的时候，再搬回去。 秦枫却说：“舅妈，你不要和我客气，我好歹也是拿了几个月工资的人，而且平时除了吃饭，我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金素珍想了想：“行吧，就当做是舅妈找你借的，等我们发了工资就还给你。” 秦枫点点头。 中午的休息时间快结束，秦枫先一步回去上班，金素珍和林朝阳也回百丰村。 次日林家就开始搬家，两口子先是带了农具去县里，把新家院子的地开出来，把蔬菜种上。 等他们去找村里的木匠做家具时，大家才知道，两口子不仅当上了工人，还分配到了房子。 林家四口人只要一出门，就会被羡慕的目光注视，还有不少人上前攀关系。 林朝阳和金素珍还好，林瑞林嘉两个孩子，尾巴差点翘上天。 公社小学的同学都知道他们马上要去县城上学，孩子们不知道去县城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县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他们也羡慕林瑞林嘉，回家去问自己的父母，怎么我们家不能像林家一样搬去县城住？ 扎了不知道多少家长的心。 我们不去县城是不想吗？ 小屁孩当谁都有林家的好运气？ 第53章 去大草原出差 周六下班，秦枫骑车出发，踩着太阳下山前最后一点余晖回到了百丰村。 林瑞林嘉和一群孩子在村头玩耍，老远见到秦枫，两个小孩飞奔过去，身后跟了一串小尾巴。 “表哥！” “表哥！” 秦枫停下自行车，立即被一群孩子围住。 林嘉说：“妈妈猜到你今天会回家，家里给你留了饭菜呢。” 秦枫脱下背包，从里面摸出一包大白兔奶糖给林瑞林嘉。 “和朋友们分着吃，表哥先回家去了。” 一群孩子欢呼雀跃，给秦枫让开路。 秦枫越过他们，继续骑车回家。 耽误这一点时间，太阳彻底下山，四周暗了下来，没有路灯，村道也不平整，秦枫放慢了速度。 突然前方闪过一个人影，秦枫来不及多想，猛地刹车，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哎呀！” 前方的身影突然倒地。 秦枫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田薇薇的声音。 居然敢碰瓷他！ 秦枫二话不说，拐了个方向，从田薇薇身边绕过去。 田薇薇急得大叫：“秦枫，你停下。” 秦枫停下来回头：“你刚才摔跤的时候，我距离你至少两米，你别想着诬陷我。” 田薇薇傻眼了。 她没想诬陷秦枫，她只是想制造和秦枫说话的机会。 眼看着秦枫又要走，田薇薇着急道：“我摔跤受伤了，你难道不该来扶我，再送我回知青点吗？” 她都计划好了，她坐上秦枫的自行车后座，搂住秦枫的腰，再说点示弱的话，她就不信秦枫不心动。 秦枫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满脸都是厌恶。 “我就知道这是你的阴谋诡计，等我送你回知青点，你就在别人面前说我撞伤了你，你好阴毒。” 田薇薇愣了一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被秦枫气哭了：“我没想过要诬陷你，我只是想让你送我回知青点。” 秦枫一个字都不信，信她个鬼，田薇薇又不是没有前科。 他脚一蹬，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骑得飞快。 田薇薇吃了一嘴的灰尘，坐在地上好久没缓过神来。 秦枫现在连和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她满肚子的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田薇薇心里委屈又害怕，哇的一声大哭。 秦枫已经回到家，田薇薇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林家已经打包好行李，林朝阳骑自行车，每天两趟运去县城，秦枫放假也帮着运了一趟。 忙碌了好几天，搬好家以后，还要替林瑞林嘉转学，还要熟悉县城的环境，机械二厂还没开工，林朝阳和金素珍就已经忙个不停。 二三号宿舍楼已经全部分配出去，陆续有人搬进来，秦枫下班去林家帮忙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气盛了许多。 林朝阳和金素珍每天忙着和邻居们打好关系。 邻居聊起天来，不可避免要聊到秦枫。 秦枫连着几天到二号楼，都有诡异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金素珍听说了他的苦恼，淡淡回答：“他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给你介绍对象。” 秦枫嘶了一声。 金素珍斜眼看过来：“小枫，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不错的女同志？” 秦枫一脸菜色：“舅妈，你不会也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金素珍咳了一声：“舅妈是觉得，你要是有喜欢的，大胆说出来，别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秦枫立马说：“我没喜欢的。” 设计院里，年龄和他最接近的就是孙蕊，但他和孙蕊已经处成了师生，处不了一点对象。 金素珍有点失望，她挺希望秦枫处个好对象，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还惦记田薇薇。 秦枫郑重道：“我最近忙，就不常过来了。” 金素珍无奈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想躲。” 秦枫心虚地补了一句：“是真的忙。” 第二天他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捂住自己这张乌鸦嘴。 “事情就是这样。”徐所长把介绍信递给秦枫：“小秦，这事我们不好推脱，你准备准备，往安巴牧场去一趟。” 事情要从一通电话说起。 国营农场总局开办了新的牧场，还在筹备阶段，马上就要建员工宿舍，那边一个电话打到徐所长这里，徐所长一口答应。 秦枫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国营农场总局是什么。 原来是生产建设兵团，也就是赵兴华的单位，今年二月份改制，以后不再是半军事化单位，变成国营农场总局。 难怪徐所长一口答应，他一个小小的县城设计院所长，哪有胆子拒绝国营农场总局的请求。 何况这个请求不过分。 秦枫看着手里的介绍信：“所长，怎么是我？这么重要的事，我资历不够。” 徐所长猜到他一定会问，给他解释：“那边指名道姓要你去。” 居然是因为雪松路的三号职工宿舍。 据说安巴牧场的牧场主任，有亲人是庆溪县人，刚刚分配到了三号楼的一套二居室。 牧场主任刚好来探亲，去三号楼看过，一眼就喜欢了里面的设计。 当安巴牧场要建职工宿舍时，他的脑海里第一下浮现的就是亲戚的家。 徐所长老怀欣慰：“小秦啊，这是个好机会，你克服一下，千万要给我们庆溪县设计院争气。” 秦枫痛并快乐着。 能得到这个机会，当然值得高兴，痛是因为他问了安巴牧场的地址，距离庆溪县那叫一个远。 没有直达火车，他需要来回转好几趟车，才能抵达目的地，中间可能需要花去几天时间。 过程再艰辛，遇到这样难得的机会，秦枫就没有往外推的理由。 他僵硬一笑：“所长放心，我保证漂漂亮亮完成任务。” 徐所长很满意，专门起身走到秦枫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你现在就回家去收拾吧，车票院里给你买，明天一早就走。” 秦枫离开所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把这个消息告诉打杂三人组。 三人很羡慕，又有点同情秦枫。 孙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袋花生：“小秦，路上无聊，你带着吃吧。” 方文东和李丰收也把自己的存货零食掏出来分给秦枫，秦枫不客气收下，然后离开设计院。 他前脚走，后脚消息就传遍全院。 第54章 出差 徐所长看着苏志明，面无表情，心里很复杂。 “苏工，不是我偏心，是那边指明了要雪松路三号职工宿舍的设计者，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小秦。” 苏志明嘴角下垂，整张脸阴云密布，显得格外僵硬和不自然。 他压下不满道：“所长，我只是觉得，小秦年纪小，进设计院还不到一年，他一个人去出公差有点不妥，正好我组里的于硕去过安巴牧场那一片地方，不如让他和小秦一起去？” 徐所长想了想，觉得苏志明说的不无道理，秦枫年纪小没出过差，有个人带一带是也好。 “行，那就让他们两个结伴一起去。” 次日，秦枫背着行军包来到建设局，除了等着路边送他去火车站的小汽车，还有同样背了行李的人。 于硕走到秦枫面前，笑眯眯说：“小秦，徐所长担心你一个人手忙脚乱，特意让我带着你去。” 秦枫面不改色打招呼：“于哥，这一路就麻烦你了。” 小汽车将他们送到平东市的火车站。 秦枫和于硕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这时也不得不互相帮忙。 于硕咬着牙，憋红了一张脸：“再用点力！” 秦枫托着于硕的腿，花了吃奶的力把他往上举：“你自己使点劲往上爬。” 于硕半个身体从火车的窗口进去了，腿还悬外面，哆哆嗦嗦抬脚够窗边，使命往里爬。 人挤人的车厢，想要从车门挤进去，那是不可能，只能攀窗户。 于硕好不容易爬进车厢里，引来其他人的抱怨。 他喘着气爬起来，朝秦枫伸手：“快跳上来，我拉你进来。” 秦枫把行军包交给他，后退几步助跑，利落翻进了车厢里。 于硕尴尬地收回手。 绿皮火车拥挤的车厢像沙丁鱼罐头，有人在车上抽烟，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多了一股烟味，让人作呕。 秦枫就站在窗边，缓了一阵才适应。 他们要先坐几个小时的火车，从平东市到哈市，再从哈市转乘。 一路上秦枫和于硕没说一句话，就像陌生人。 到了哈市，秦枫一下火车就装傻。 “于哥，怎么买转乘票，我不会啊，要靠你了。” “好饿，去哪里吃饭，我没来过哈市，什么都不懂，又要麻烦于哥你了。” “还好所长让你一起来，不然只有我一个人该怎么办，于哥拜托你了。” 于硕头都大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和同事来出公差，而是带着儿子来遭罪。 下午从哈市出发，半夜抵达下一个城市，天都快亮了，两人没去招待所，反正大夏天的，干脆就在火车站对付一晚。 天亮以后，国营农场总局的人来火车站接人。 秦枫跟着于硕走出火车站，一眼就看到手里举着牌子的男人。 牌子上写着：「欢迎庆溪县设计院秦枫同志」 路过不少人都抬头好奇看了一眼，还有人指着牌子好奇地嘀咕。 秦枫倒吸一口凉气，脚指头已经抠出三室一厅。 太尴尬了。 他落后一步，整个人藏在于硕身后，于硕反而一点不尴尬，直接朝着人走过去。 “你好，我是庆溪县设计院的……” 男人扬起大大的笑脸：“秦先生你好，我是安巴牧场的主任韩超英，辛苦你千里迢迢赶过来。” 于硕脸上笑容僵硬，伸出去的手定住，被韩超英一把握住。 秦枫从于硕身后走上前，咳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才是秦枫。” 韩超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目光在于硕和秦枫身上来回切换。 “不、不是吧？” 秦枫掏出介绍信，在他面前展开。 韩超英放开于硕的手，花了好几秒才把震惊的表情收起来。 “呵呵呵，我没想到秦先生这么年轻，呵呵……”他笑得好尴尬。 秦枫不动声色把他的牌子接过来拿在手上，有字的那一面朝里，贴着大腿。 “韩主任，我们现在出发去安巴牧场吗？” “对。”韩超英指了身后的车子：“我特意开车来接你们的，快上车，我们路上聊。” 韩超英打开副驾驶的门，邀请秦枫上车，秦枫不客气，道一声谢就坐了进去。 于硕黑着脸坐到后排。 韩超英夸了三号职工宿舍一路。 车子没法直接开到安巴牧场，到了县城已经天黑，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坐马车去安巴牧场。 路程很远，天不亮就出发，到了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才终于抵达。 秦枫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脑子有点迷糊，看到眼前的景色更加迷糊。 余晖洒在大地上，绿油油的大草原仿佛披了一件金色纱衣，风吹草动，远处优哉游哉吃草的羊群更加明显，雪白一片。 更远一些的地方，零零散散伫立着几顶蒙古包，又因为天色有些不太明亮，看起来隐隐约约，像一幅水彩画。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气，让人只是呼吸，就浑身放松下来。 很美的景色，若是这样的环境能一直保持下去，等将来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交通也变得发达，这里一定会成为远近驰名的旅游胜地。 但秦枫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里哪里像个工地了？ 他傻了眼，回头看韩超英：“韩主任，咱们是不是走过了？” 还是进入草原之前的地方更适合盖房子。 “没走过，就是要在这里盖。”韩超英苦笑一声：“安巴牧场的职工宿舍，要建成蒙古包的形式。” 秦枫大为震撼。 于硕差点笑出声来，他笃定秦枫没接触过蒙古包。 韩超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我忘记提前说明了，刚在路上聊天给聊忘记了。” 秦枫收起震惊的表情：“没关系，蒙古包就蒙古包，一样能设计。” 韩超英惊喜道：“小秦，那就麻烦你了。” 于硕的嘴角死活压不下去，心里已经嘲笑了秦枫几百遍。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一开口就大包大揽，等着设计不出来时出大糗吧。 看来苏工安排给他的任务，轻而易举就能完成。 第55章 蒙古包 饭桌上，韩超英不断给秦枫倒酒，秦枫没喝醉，他自己反而有些醉了。 他拍了几下桌子发泄内心的郁闷。 “你都不知道，那些牧民有多难搞，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我自从当了这个牧场主任，愁的一天天掉秤，瘦了好几斤。” 韩超英真的醉了，秦枫随便套几句话，就把安巴牧场的情况套了出来。 安巴牧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立项，由于草原的地理位置太过偏僻，因此建设过程遇到很多波折。 大草原人杰地灵，若是开发的好，能创造很丰厚的收益，因此，即便困难重重，当时建设兵团的领导依然咬牙拍板。 安巴牧场，必须要搞！ 而建牧场，其中最麻烦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处理与当地牧民的关系。 论养牛羊等牲畜，国营农场总局里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原住牧民的，所以从一开始，上边的意思就是雇佣原住牧民当牧场的工人。 牧民们自然也是愿意的，但游牧民族与农耕社会的生活习性截然不同，牧民不愿意彻底放弃从前的生活。 韩超英被任命为牧场主任，这事自然是他去谈。 一开始，韩超英打算在草原外盖牧场职工宿舍，让牧民迁移出草原居住，孩子也能到附近的公社小学读书。 而蒙古包，则作为值班室一样的存在，从住所变成工作场地之一。 但是这个建议，被牧民们集体拒绝，他们还想像以前一样，不愿意搬出蒙古包。 牧民不想改变生活习惯，韩超英却不会容忍他们像以前一样零零散散，东一个蒙古包，西一个蒙古包。 必须集中管理。 没办法，继续谈吧，谈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双方都有意愿，总局希望建成牧场，牧民也希望当工人拿工资，不想再过自负盈亏，看天吃饭的日子。 双方各自退了一步，牧民答应牧场集中管理，但要求职工宿舍是蒙古包。 职工宿舍的蒙古包自然不能和从前的蒙古包一样，上头给韩超英的要求是，要让牧民切身体会到生活水平的提高。 秦枫大概明白，韩超英为什么千里迢迢找设计师，他估计也是走投无路。 在全国专业设计师稀缺，连普通住宅都设计不利索的现状下，要设计出让牧场和牧民都满意的现代化蒙古包，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秦枫若有所思，他不深究韩超英是真的忘了说，还是故意隐瞒，打着先把他骗过来再说的心思。 他现在对这个艰巨的任务很感兴趣。 于硕喝得脸色绯红，已经醉得不行，早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刚才秦枫和韩超英的对话，他怕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秦枫没理于硕，起身去扶韩超英。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距离草原最近的一个公社，韩超英临时住在这里，公社给他收拾了一间无主的空房子。 秦枫和于硕也跟着一起住进来。 韩超英醉得不厉害，第二天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他满怀期待问秦枫：“小秦，设计图什么时候能画好？” 秦枫哭笑不得，向他解释，韩超英才知道，设计师不仅是拿支笔画一画这么简单，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什么现场勘测、初步设计、施工设计的，听得他脑子嗡嗡响。 韩超英问：“那现在要做什么，我怎么配合你？” 秦枫道：“我想先看看牧民现在住的蒙古包，再和他们聊一聊。” 韩超英站起来：“行，现在出发。”他大步走出房间。 秦枫紧随其后，出门后看了一眼还在炕上呼呼大睡的于硕，毫不犹豫关门走人。 牧民得知秦枫是来设计蒙古包的设计师，很热情地招待他。 两人直到日落才离开草原回到居住的村子，于硕刚刚在老乡家里蹭了饭，优哉游哉躺在前院晒月光。 趁韩超英有事出门一趟，于硕叫住秦枫说话。 他眉眼间都是嘲讽，揶揄道：“小秦啊，你以前没有接触过蒙古包吧，这个任务很艰巨，不过你这么有本事，肯定手拿把掐，不成问题。” 秦枫扯出一个假笑：“那倒不一定是艰巨的任务。” 于硕愣了一下，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牧民朋友很善解人意。”秦枫还是笑着：“他们很听劝，其实砖瓦房住着比蒙古包舒服，你说是不是？” 于硕的表情僵住。 秦枫笑着起身拍拍屁股：“我先去睡了，明天开工。” 他进屋后，于硕的表情彻底绷不住，狠狠捶了一下椅子扶手。 可恶！ 今天上午醒来，他还庆幸不用再陪着去草原干活，谁知道秦枫是去说服那些牧民的。 并且看样子，他已经成功了，牧民同意不住蒙古包。 如果是寻常的职工宿舍，秦枫真就手拿把掐了。 苏工让他给秦枫点颜色看看，他还哪有发挥的余地。 于硕一时间后悔不已，今早他醒了以后，应该马上赶过去，在秦枫说服牧民的时候帮倒忙才对。 可惜错过了时机，说再多也无用，只能想别的办法。 次日，秦枫让韩超英带他去公社办公室，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设计。 韩超英很在乎这事，立马给他带路，于硕又被气到。 秦枫去了公社办公室，周围那么多人，他不好做手脚。 公社主任给秦枫安排了一张在角落的桌子，叮嘱其他人不要打扰。 图纸铺开以后，秦枫就不再想杂七杂八的事，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一处。 他以前确实没有接触过蒙古包的设计，但他去过大草原旅游，住过现代化的宾馆式蒙古包。 此时脑海里回忆起来，多少能给他一些灵感。 更何况还有系统，和韩超英喝酒那天晚上，他就已经在系统里学习了蒙古包的设计课程。 花一天时间画了初稿，又修改和完善后，抵达这里的第三天，秦枫就已经画好了初步设计图。 他把设计图拿给韩超英，又解释了一番。 韩超英双眼放光，连说几个好字：“我觉得牧民一定会满意。” 他把设计图卷好还给秦枫：“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约个时间大家坐一起看设计图。” 第56章 私人帮忙 韩超英风风火火跑去草原。 于硕在公社办公室外探头探脑，猛一抬头，发现秦枫正盯着他看，他吓得腿一哆嗦，扶着墙站稳，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走进来。 眼神一直落在设计图纸上。 “小秦，听说设计图已经完成了？” 秦枫淡淡道：“初稿完成了，准备给牧民看。” 他当着于硕的面，把设计图锁进旁边的柜子里，钥匙还给公社主任。 于硕眼睁睁看着，只能暗地里扼腕，酸溜溜说了一句。 “年轻气盛，直接就给锁起来了，也不校对几遍，咱设计院的高级设计师都没你这么有魄力。” 秦枫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酸意，笑着说：“哪能呢，只是暂时锁起来，我去外面活动活动，等会儿回来再校对。” 于硕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还有机会搞破坏。 韩超英从草原回来后告诉秦枫，牧民代表会在两天后来到公社，大家一起看看设计图。 他拍了秦枫的背：“小秦，这几天辛苦你了，接下来两天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牧民很关心蒙古包的事，他们到时候说不定会为难你。” 秦枫扬起嘴角微笑：“正常提意见算不上为难，我会按照他们的要求修改。” 韩超英感叹连连：“小秦，你人也太好了，还是要有点脾气，不然容易被人欺负。” 秦枫不说话，心里笑话自己职业病太严重，老觉得自己还是后世的乙方，其实这年头设计师是老大，说一不二。 不过他其实也不太想改，他希望能够和甲方好好探讨，设计出让对方满意的方案。 盖房装修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就那么一次的事情，他希望大家都能住进心仪的房子。 韩超英暂时无事可做，就去公社里帮忙，秦枫顺势跟上，于硕倚在门边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骂他们蠢猪。 歇着不好吗，上赶着去干活，不是蠢猪是什么。 他一转身，回房间睡大觉去了。 休息时，老乡们热情地端来水果。 韩超英坐在秦枫身边：“没想到你还会修拖拉机，给老乡们帮大忙了。” 秦枫说：“我在考上设计院前，是公社的农机维修员，其实我今年才当上设计员的。” 韩超英不敢相信：“你才当了一年不到的设计员？” 一年不到的经验，就能设计出这么厉害的蒙古包。 “果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江山倍有人才出，小秦，你这样的，妥妥就是人才。” 秦枫有点羞涩地笑道：“我还有很多不足，还要继续努力，对了……” 他话锋一转：“韩主任，你们这边除了蒙古包还有什么需要设计的，要是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帮，而且是私人帮忙，不涉及单位。” 韩超英先是一愣，然后想明白，秦枫这是想要找更多的机会锻炼自己，不给钱打白工都愿意干。 很上进的一个小伙子。 韩超英摸着下巴：“还真有件事。” 秦枫双眼一亮，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居然真有。 事情涉及韩超英的前领导，从前是连长，现在是农场主任，前不久韩超英因为公事和他见过一面，得知他也在愁建房的事。 与安巴牧场不一样，韩超英手里有钱，只要搞定了牧民，马上就能开工。 前领导的农场里是人人都想盖新房，但没钱，因为原本就有职工宿舍，因此想要申请盖新房，就有点困难。 韩超英长叹一声：“我去农场看过，那里的职工宿舍，都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破破旧旧，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没一个人住得安生。” 秦枫若有所思。 韩超英突然一拍脑袋：“我傻了，他们缺的是钱，你就算给他们画了设计图，也用不上。” “那倒不一定。”秦枫说。 “什么？” 秦枫转而问道：“他们是一分钱都申请不到？” “不至于。”韩超英想了想说：“能申请一小部分，农场自己也有盈利，不过还是不够。” 秦枫又问了一些细节，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遍。 “设计图只要合适，能节省成本，而且你说那边有木头，用木头结合砖头，能省不少钱，要不我先设计，然后算一算成本，看他们能不能接受？” 韩超英有点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秦枫却说：“反正这两天也是闲着，牧民来之前就能完成。” 韩超英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秦枫回到公社办公室，再次开工，于硕发现以后，总是有意无意在周围打转。 这样简单的设计图没多久就画好，秦枫余光扫到躲在窗外的于硕，抬手伸了个懒腰。 他站起来，对公社的会计道：“姐，人有三急，我出去一趟，这设计图放这儿，您帮我看着。” 会计朝他挥手：“成，我给看着，你快去，年纪轻轻的别憋坏了。” 秦枫前脚走出去，于硕后脚就走进来。 “咦？小秦不在？” 会计随口回答：“真不巧，他刚出去了。” 于硕晃悠到秦枫的桌前，皱着眉啧了几声：“小秦也真是的，桌子怎么会弄得这么乱，我给他收拾收拾。” 会计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没管。 她知道这个姓于的和小秦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还是小秦的前辈，稍微想了一下，没阻止他动桌上的东西。 于硕心跳飞快，手上动作更快，打开设计图纸，飞快浏览上面的内容。 他越看越心惊。 秦枫果然说服了那群牧民，让他们放弃住蒙古包，改成普通的楼房。 同为设计员，于硕看到设计图纸，心里再不爽，也要承认秦枫确实有几把刷子在身上。 这样的职工宿舍，就连他都很想住进去，何况是没见过世面的牧民。 不出意外，秦枫把这份设计图递上去，不仅那群牧民满意，国营农场的人更满意，秦枫将会收获巨大的人脉。 不过…… 于硕在心里暗道，秦枫，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苏志明。 他抬头看了会计一眼，又看了门口一眼。 会计大姐正在埋头干自己的活，没关注这边。 于硕立即从兜里掏出纸笔，快速临摹秦枫的设计图。 第57章 于硕的阴谋诡计 秦枫带着韩超英回来，看到变了个样的桌子，不解地咦了一声。 会计大姐道：“刚才你的前辈给你收拾了一下桌子，应该没少东西吧。” 秦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于哥对吧，那没事，没少东西。” 他随手拉来一张椅子，招呼韩超英坐下，又把设计图铺开。 “韩主任，我没法去农场，一些话只能让您转达，我仔细说，您仔细记一记。” 韩超英坐下，眼睛盯着设计图：“行，你说，我一定记住。” 秦枫仔细讲解了设计图，尤其是成本方面，更是拿了一张稿纸，仔细计算给韩超英听。 说完，他问道：“韩主任，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韩超英连连摇头：“听懂了，你讲的很好，我一个外行人都听懂了。” 秦枫把设计图卷起来，交给韩超英：“图纸您直接拿去农场。” 韩超英接过图纸，起身就要准备走。 秦枫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蒙古包设计图：“我再看看蒙古包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韩主任，您先回去吧。” 韩超英没勉强，把前领导农场的图纸收进柜子里后，他抬脚走出公社办公室。 于硕远远看到韩超英回来，马上走上前。 “韩主任，我有件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韩超英站定：“你说。” 于硕道：“韩主任，您有所不知，小秦他今年才进入设计院，没多少经验，也是第一次接这么重要的任务，我身为前辈，担心他办事出纰漏。” 韩超英点点头，他自己得知秦枫年龄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嘴上没说，心里担心秦枫顶不了事。 于硕接着说：“所以，我想了想，要不我也出一张设计图，不仅能给牧民多一个选择，也能表现我们的诚意。” 韩超英觉得不错，脸上马上露出笑容：“那就麻烦你了，来，我给你说说牧民的要求。” 于硕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就没有耐心继续听他说话。 “这个好说，我会去问小秦。” 韩超英没坚持，握住于硕的手道谢了几声，接着便没有打扰于硕。 于硕往公社办公室走过去，路上正巧遇上秦枫。 他难得对秦枫热情：“小秦，你要回去休息了？” 秦枫礼貌微笑：“是啊，于哥要去哪里？” 于硕眉眼间都是得意：“我这几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一个人担这么重的任务，太辛苦了，所以我和韩主任商量了一下，我也出一张设计图，到时候，让牧民选，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看到秦枫生气，最好是气得跳脚，破口大骂，丑态尽出。 秦枫笑了笑：“好的。” 于硕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枫想了想，说道：“我在公社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可以用。” 于硕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看到秦枫生气，反而把自己气到了。 他黑着脸，扭头就走，心里想着，看你能得意几天。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天上午，牧民结伴来到公社。 公社主任带着人招待他们，不仅热情，还很尽心尽力，毕竟韩超英给公社付了钱，而且，公社距离草原这么近，公社主任也想和牧民打好关系。 早在昨天，公社主任就带着人收拾出一个房间，作为临时会议室，桌椅从每家每户里借，摆成一圈，最前面的墙壁上空着，一会要用来挂设计图纸。 布置得像模像样。 十二个牧民来自三个不同的部落，都是各部落里有话语权的人。 韩超英轻轻拍秦枫的背：“别紧张，他们其实挺好说话的。” 秦枫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图纸准备起身。 于硕抢先站起来：“韩主任，我是前辈，还是我来给小秦打个样吧。” 韩超英看了秦枫一眼，见秦枫没有意见，于是点头。 他也站起来，对各位牧民说：“大家好，这两位是我专门请来的设计员，他们分别画了职工宿舍的设计图，你们尽管挑自己喜欢的。” 能挑挑拣拣，牧民们一听就高兴，还有人催促赶紧开始。 于硕走到最前面，转身面对牧民时，余光扫了秦枫一眼。 秦枫脸色淡淡，看起来很轻松。 于硕在心里冷笑，蠢货一个，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居然还一无所知。 他握着设计图的手摩挲了一下纸面，这里面的设计，和秦枫的一模一样。 他抢先亮出设计图，秦枫落了下风，陷入困境。 若是秦枫不敢露出他的设计图，那就是他无能，无法完成安巴牧场的要求，对不起徐所长的期待。 若是他还是选择亮出设计图，那自己就倒打一耙，说秦枫抄袭自己，自己可是前辈，只要把两人的资历一亮，没人会站在秦枫那边。 于硕越想越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秦枫的表情。 “咳咳。”于硕装模作样清嗓子：“大家好，我是平东市庆溪县的设计员，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我的设计。” 他把设计图展开，固定在墙面上。 一瞬间，牧民们的惊呼和吸气声络绎不绝。 于硕强压嘴角，心里得意极了，秦枫的设计真的挺不错，一下就镇住这群乡巴佬。 现在，这份设计是自己的了。 “韩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主任，你是不是故意耍我们，你根本没把我们说的话放在心里。” “故意骗我们从草原过来，是想羞辱我们吗？” 于硕发现不对劲，他茫然地看向韩超英。 韩超英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于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是……我没干什么，这是我的设计……” 于硕声音突然顿住，他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这些牧民，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专业的设计图，自己还没有讲解，他们不可能被震惊。 他仔细去看牧民的表情，发现每个人都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其中年纪最大的牧民作为代表质问。 “我们说了几百遍，一定要住蒙古包，韩主任，你也是答应了的，为什么突然反悔？” 他们是看不懂设计图，但不至于连蒙古包的形状都看不出来。 第58章 抄袭 韩超英四处灭火，总算勉强安抚了牧民们的情绪。 他一股怒气看向于硕：“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拿出这样的设计图？” 于硕下意识去看秦枫。 秦枫也在看他，依然是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于硕一瞬间明白了过来，秦枫根本没有说服牧民，自己这是被他下套了！ “是你！”于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指着秦枫：“是你陷害我！” 所有人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秦枫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韩超英坐在他身边，清楚看到他眼神里的复杂情绪。 愤怒、不解、惊愕、茫然…… 秦枫猛地站起来：“于哥，你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说想要替我分担压力，所以才会参与设计的。” 韩超英也反应过来，头又扭回去，看向于硕。 “没错，是你主动说要出一张设计图，你还说找小秦问问牧民的要求。” 秦枫抢先说：“没有，于哥根本没有来问过我，他只是告诉我，他也要出设计图，我以为是韩主任你告诉过他要求了。” 于硕藏在身后的手在颤抖，他一口咬定。 “你说谎，我明明问你了，是你自己说，已经说服了牧民放弃蒙古包，秦枫，你居然陷害我！” 韩超英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他心底里是偏向秦枫的，可是没有证据，万一搞错了呢？ 这时，他听到秦枫的呼吸变得急促，回头一看，才发现秦枫脸色涨红，因为过于生气，他浑身都在颤抖。 “小秦？” 秦枫没理会韩超英，他咬牙切齿，死死盯着于硕。 “于哥，你到了现在，还想污蔑我，你说自己没错，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偷我的设计图？” 于硕心里慌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谁说我偷你的设计图，这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秦枫，你进入设计院不过半年时间，资历浅有很多不足，这很正常，没人会嘲笑你，你不该为了面子，硬是把我的设计图，说成是你自己的。”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设计院的徐所长，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说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事，你该有什么下场，你真是糊涂啊。” 韩超英越听越迷糊，扭头看着秦枫：“小秦，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秦枫看上去气到了极点，声音都有些哆嗦。 “韩主任，他颠倒是非黑白，不信您可以凑近了看看。” 韩超英当即抬脚往前走，走到墙边打量墙上的设计图。 他原本是看不懂设计图的，但是墙上的这张设计图，秦枫仔仔细细给他解释过，他每个字都记得。 原图还被他锁在公社的柜子里，准备带走交给他的老领导。 韩超英黑着脸，沉着声问：“于硕，你确定这张设计图，是你自己设计的？” 于硕没发现韩超英情绪不对，依然理直气壮：“没错，就是我设计的。” 他语重心长道：“唉，秦枫他年纪小，好面子又冲动，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这种不道德的行为，韩主任，我作为他的前辈，替他向你道歉，你一定要原谅他。” 韩超英被气笑了，他问：“于硕，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你为了安巴牧场设计的职工宿舍？” 于硕想也不想点头：“没错。” 韩超英敛起笑容，指着设计图：“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设计图上要用这么多木头？” 于硕愣了一下：“什么？” 他哪知道为什么要用那么多木头，这是秦枫的设计，他压根没有深思过。 “那个、用木头是因为、是因为……” 韩超英厉声道：“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安巴牧场的设计图！” 于硕吓得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不可能。” 秦枫也走了过来，淡淡道：“于哥，这是韩主任私人托我设计的，另一处地方的职工宿舍，为什么用那么多木头，是因为人家手里本来就有木头。” 于硕猛地看向秦枫。 秦枫眼底闪过嘲讽：“于哥，你怎么抄袭都没抄对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设计图：“喏，这是蒙古包的设计图，你要看吗？” 韩超英冷哼一声：“于硕，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一定好好和徐所长说一说，你现在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弄虚作假的人。” 于硕吓得的双腿发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事不能传回设计院。 徐所长是真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被他知道，自己铁定要被赶走。 “韩主任，你听我解释，我、我……我知道错了，不要告诉徐所长，求求你……” 牧民们也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看不上这个弄虚作假，欺负后辈的人，还把他们当傻子耍。 几个牧民站起来，朝于硕逼近。 于硕吓得步步后退，被逼出了会议室里，砰的一声，门被关了起来，把他隔绝在外面。 秦枫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解决于硕这个狗东西了。 韩超英看秦枫低头，以为他很难过，连忙开口安慰。 “小秦，不是你的错，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是嫉妒你，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报告上去，必须让你们的所长知道。” 秦枫心里偷笑，脸上很忧伤。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于哥了，居然让他这么陷害我，算了，不说这些，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韩超英点头：“没错，先谈正事。” 他示意牧民们坐回位置上：“刚才那点小插曲，大家都忘了，现在才是真正给大家介绍职工宿舍的时候。” 一个牧民嚷嚷了一句：“得是蒙古包。” “必须是蒙古包。”韩超英把秦枫推到正中间，郑重介绍。 “这是秦设计员，他才是我千辛万苦请来的人，刚才那个是自己倒贴着来的，大家就当看个笑话。” 秦枫利落地把于硕的设计图从墙上扒下来，换上自己的。 “大家请看，这就是我替安巴牧场设计的职工宿舍。” 牧民瞪大眼睛一看。 对嘛，这才是蒙古包的形状。 第59章 完成任务，离开牧场 会议室的门在一个多小时后重新打开，一群人笑着走出来。 韩超英和牧民们挨个握手。 “韩主任，宿舍什么时候盖好？” “要快点咧，冬天前住进去，让大伙儿过个好年。” 韩超英嘴角咧到耳根：“好说好说，只要你们同意了，马上就能开工。” 秦枫也跟着笑：“我马上完善设计图，尽快出施工图，一定不耽误大家冬天前搬家。” 牧民们乐呵呵地离开公社回草原。 于硕在边上等着，牧民一走，他立即扑上来抓住韩超英。 “韩主任，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千万不能告诉徐所长，否则我的前途就要被毁了。” 韩超英一秒变脸，收起笑容：“毁了你前途的人，是你自己。” 他越过于硕，抬脚就往公社安装了电话的办公室走去。 徐所长挂断电话，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 他深吸几口气，压抑着怒气走到大办公室，来到苏志明的办公桌前。 “苏工，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一谈，来我办公室一趟。” 苏志明不明所以，起身就跟着徐所长走。 办公室门一关，苏志明坐下翘起二郎腿：“所长，又有什么任务下来了？” 徐所长重重坐下：“苏工，我们前后脚进建设局，又一起被分配到设计院，共事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这个人是有底线的。” 苏志明放下二郎腿：“所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所长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声音里染上怒意。 “于硕剽窃了秦枫的设计图，被安巴牧场的主任当场拆穿，刚才人家打电话过来投诉，咱们设计院，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 苏志明错愕了片刻，紧接心里也冒出怒气，还有对于硕的埋怨。 这么小一件事，于硕这个蠢货不仅没办好，居然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徐所长盯着苏志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苏志明毫无悔意。 他更加火大：“苏工，平时你针对秦枫，小打小闹的我睁一只眼闭一眼，但是这一次，你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不允许设计院里发生抄袭剽窃的行为。” 苏志明被徐所长吓了一跳，随即脸色沉下来：“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所长一锤定音：“于硕必须开除，你作为他的直属领导，也要承担责任，当然，我也不会逃避自己作为所长的责任，我会上报给庞局，通报批评。” 苏志明如遭雷劈。 通报批评！ 一旦被通报了，他苏志明的面子还能往哪儿搁。 尤其是设计院里，所有人都能猜到，于硕是听他的指令办事。 苏志明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你一定要做到这么绝？” “涉及国营农场总局，你以为这事儿能瞒住？”徐所长表情阴恻恻：“坦白从宽，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他起身往外走，留下一句话：“而且，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姑息。” 韩超英真的一个电话打回庆溪县，于硕在电话里被徐所长痛骂一顿，当天就被迫灰溜溜提前走人。 秦枫留下来，继续后续工作。 完成了施工图，施工单位进场以后，秦枫的工作就完成了，他不久留，等施工队的建设走入正轨以后，就向韩超英告辞。 韩超英把秦枫送到火车站，临别前握住秦枫的手依依不舍：“小秦，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 秦枫只是简单回答：“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回除了自己的行军包，秦枫还提着一大袋韩超英和牧民送的特产，全是牛肉干羊肉干，在草原上很常见，回到庆溪县可就稀罕了。 如果不是不好保存，秦枫恨不得提一大桶牛奶走。 回味着这段时间在安巴牧场的伙食，秦枫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 纯天然的牛奶羊奶，还有牛肉羊肉，牧民们不知道怎么养的，羊肉用清水涮居然能没有膻味。 离开大草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了。 秦枫突然有些伤感。 随着人流挤上了火车，手里多了行李，比来时更麻烦，不过秦枫的心情比来时好。 没有于硕这个碍眼的家伙，火车里难闻的味道都好像淡了一些。 抵达哈市时已经是大白天，秦枫原本可以买当天的火车票回平东市，他想了想，没去买票，提着行李走出火车站。 他手里有介绍信，也有钱，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在哈市玩一玩。 出了火车站，秦枫直奔国营饭店吃饭，吃饱喝足，他才去招待所。 一整个下午，秦枫都在哈市漫无目的地旅游，前世他也是来过哈市的，不过是在冬天来旅游，夏天的哈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候没什么夜生活，秦枫不想在招待所里无聊，吃过晚饭后干脆再一次上街闲逛。 风景实在看够了，他就跑去看哈市的工厂，进不去里面，就在门口瞟两眼。 不愧是哈市，这里的工厂就不是庆溪一个小县城能比的。 秦枫在门口欣赏了一下，在门卫警惕的眼神下，终于迈步走开，踏着月色往招待所走。 “唔……呜呜呜……救……” 秦枫停下脚步，往后倒退了几步，扭头看着旁边漆黑的巷子。 里面传出若隐若现的呼救声。 犹豫了一秒，秦枫无奈叹了一口气，从系统里兑换了一根铁水管，握着水管小心翼翼往巷子里走。 巷子深处，一个混混模样的人摁住一个女孩，逼女孩跪趴在地上，把女孩的右手摁在地上。 另一个混混手里拿着刀，蹲在女孩身边。 女孩的嘴巴里被塞了布条，说不出话，只能含糊地呻吟，她的眼眶里满含泪水，绝望随着泪水落下来，滴在地上。 混混拿刀在女孩的右手上比划了一下。 看着女孩更加惶恐的眼神，他狞笑道：“乖，哥哥只断你几根手指，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疼的。” 在女孩撕心的呜咽声中，混混对着女孩的右手，举起了刀。 “硄——” 秦枫举起水管，照着举刀混混的脖子，重重砸了下去。 第60章 救人 秦枫蹲在一米外的地方，无奈劝道：“别哭了。” 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墙边，哭得梨花带雨。 良久，她才止住哭声：“谢、谢谢你救了我。” 秦枫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派出所？” 女孩摇头：“没用的，我知道是谁让那些混混对付我，就算去了派出所也没用，根本没有证据。” 既然这样，秦枫不想多管闲事，他站起来：“也行，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女孩有些犹豫，她不是很想让眼前这个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住处，但想到刚才那两个混混可能没有走远，她心里就犯怵。 比起那些坏人，还是眼前这个救过她的陌生人更可靠一些。 她扶着墙站起来，狠狠敲了自己两条发软的大腿几下，这才说：“那就，麻烦你了。” 秦枫没有去扶她，只是侧了侧身，让女孩走在前面带路。 天色不早，路上几乎没几个行人，秦枫一直和女孩保持一定的距离，渐渐地，女孩放下心中警惕。 她忍不住问：“你、你一点都不好奇，那些混混为什么要砍我的手吗？” 秦枫说：“这是你的隐私，我不问。” 女孩话到嘴边被噎了一下，咽也咽不下去，干脆主动说了起来。 她家是单亲家庭，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她和爸爸相依为命。 爸爸原先是锅炉厂的工人，因为工伤残疾，工厂给了赔偿后，还让她去给她爸爸顶岗，也算是让这一家不至于因此垮掉。 又因为照顾女孩，锅炉厂的领导找纺织厂商量，让女孩调去了更合适的纺织厂工作。 因此，女孩现在是纺织厂的工人，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也因此被人觊觎。 女孩的堂姐前不久被街道知青办通知要下乡，去的地方还是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 堂姐又哭又闹，叔叔第二天就来到女孩家里，直言要女孩把纺织厂的工作让出来，自己的女儿有了工作，就不用去下乡。 女孩说起这件事，气得差点跳脚。 “他说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就算没工作也不会被要求下乡，还说以后会给我补偿，我呸！” 女孩狠狠跺了一下脚：“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用脑袋保证，我前脚让出工作，他后脚就和我家断绝关系，还会落井下石！” 秦枫已经猜出来那两个混混是谁派来的。 女孩若是断了一只手，纺织厂的工作自然是干不成，女孩家里又没有其他人，顶岗的名额，自然就给到最亲近的叔叔一家。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女孩气愤完，伤心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步越来越慢，悄悄掉眼泪。 秦枫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女孩擦了一把眼泪：“只能处处小心，只要熬过半个月，我堂姐就必须去下乡，等她走了，我应该就安全了。” 秦枫心说不一定，能雇混混砍侄女手的人，别指望他会突然善良。 女孩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我没说，你自己说的。”秦枫马上撇清关系。 女孩自嘲道：“我其实都知道，但是我没办法，如果我手里有他的把柄……算了，不说了。” 秦枫知道女孩心里有数，他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你想躲过这半个月，其实有个办法。” 女孩停下脚步，一脸期待看着秦枫。 秦枫说：“我刚刚路过纺织厂，看到工厂门口贴了告示，鼓励工厂员工下乡慰问。” 女孩先是一愣，接着眼前一亮。 哈市的几家工厂有个传统，每年都会拿出一批不能售卖的次品用来当做慰问品，还会组织工人带着慰问品下乡。 这活没几个人愿意干，舟车劳顿，辛苦，要跑好几个地方，车子开不进去，要坐牛车，甚至扛着大包小包走路。 并且一去就是一个月。 每年发了通知，基本没人报名，最后还是用抽签的形式决定人选。 女孩的双眼越来越亮：“我明天就去厂里报名，等我回来，我堂姐已经下乡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她爸爸虽然残疾，但不是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她明天就把爸爸送去舅舅家里。 “同志，谢谢你！”女孩激动道。 秦枫笑了笑：“我随口一说而已。” 很快到了女孩的住处附近。 道别前，女孩红着脸蛋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我以后能去哪里找你？我……我的意思是，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要报答你。” 秦枫笑着摇头：“我姓秦，至于报答就不用了，我不是哈市人，只是路过，在这里中转而已。” 女孩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她急切道：“我一定要报答你的。” 秦枫刚想说不用，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现。 “既然你想报答，那就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里的黑市，在哪里吗？” 女孩瞪大眼睛愣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地址。 秦枫送走女孩，转身就走，他没有马上回招待所，而是去了女孩说的地方。 他知道庆溪县的黑市在什么地方，但从来没去过，他不敢冒风险。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他还窝在百丰村开荒，他指定就去了，现在他可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能出纰漏。 在哈市不一样，只要不被抓住，就算被看到脸也没关系，这会儿又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脸识别系统，他扭头上了火车，天大地大，谁也抓不住。 尽管如此，秦枫还是很小心，隔老远就戴上口罩，轻飘飘地走进了黑市所在的巷子里。 巷子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有的人全副武装，大热天还穿长袖长裤，戴口罩帽子，秦枫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闻到酸爽的汗臭味。 还有的人仗着大晚上黑漆漆，谁也看不见谁，连口罩都没戴。 黑市里卖什么的都有，多数还是吃的，蔬菜或者肉类，还有手表之类的奢侈品。 除了能花钱买东西，还能以物易物，只要双方都同意，什么都能交易。 秦枫在黑市里走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他抬脚就走过去。 第61章 于硕的下场 秦枫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回到招待所，房门一关，他立即从系统里拿出刚刚从黑市里买来的东西。 三幅唐宋时期的字画，还是名家所著。 还有一个明朝的青花九龙纹大缸，将近一米宽的直径，如果不是有系统可以储存，他都不敢买。 打着手电筒把几个古董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秦枫呼吸急促。 他大学时的导师是个古董迷，自诩收藏家，有事没事就显摆鉴宝知识，他跟了这个导师好几年，练出了一身鉴宝的本事。 这几件古董，都是真迹，每一件放到后世，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而现在，他只花了三张大团结，和几张粮油票，就把这四件宝贝收入囊中。 欣赏够了以后，秦枫把古董收回系统。 他决定了，以后他如果混得好，这些东西就留着自己收藏，如果混得不好，就卖给首先富起来的煤老板和房地产老板。 美美睡了一觉，秦枫第二天一早退了房，背上行军包，提着草原特产再次出发，在平东县下了火车后，辗转回到庆溪县。 回到雪松路，他直接去了二号楼。 林家刚刚吃完晚饭，林朝阳看到秦枫很惊喜，连忙开门让他进来。 “小枫，这趟出差还顺利吗？” 秦枫笑道：“挺顺利了，我见到了大草原，那里的牧民很热情。” 他抬起手里的大包裹：“他们给我送了很多特产。” 金素珍问：“吃过饭了吗？” 秦枫看了一眼刚刚收拾好的饭桌，桌面擦洗过的水迹还没干透。 “吃过了。” 他坐下来，从包裹里取出一大袋肉干：“快来尝尝。” 林瑞和林嘉的双眼顿时发亮，飞扑过来。 啪—— 啪—— 秦枫打了他俩的手，板着脸说：“去洗手。” 两个小家伙一溜烟跑去洗手，回来后发现肉干已经到他们老妈的手里。 金素珍给两人一人分了三根，把剩下的肉干收起来。 秦枫没有久留，伸了个懒腰就起身。 “我先回去了，要收拾东西，再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金素珍原本想留他说说话，一听连忙道：“行，你快回去，老林，你给小枫提行李。” “好咧。”林朝阳起身就要提起秦枫的行军包。 秦枫抢先拿过来：“不用，就没几步路，我走了。” 回到自己的家，秦枫把门一关，立即从系统里兑换了面包和泡面，饱餐一顿后，他开始收拾行李。 本身没带太多衣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起来，洗漱用具放好，最后行军包往柜子里一塞，这就收拾完了。 肉干在哈市招待所时已经分装了，除了刚才给林家的，还有自己留下一包当零食，其他的都送出去。 北江公社送一包，给严胜利送一包，赵兴华那里送一包，再有两包寄回京市给秦邦彦和姜宇川，最后剩下的，明天带去设计院。 给秦邦彦和姜宇川都写了信，和肉干一起打包好，秦枫才关灯睡觉。 次日他提前了一点去上班，把包裹拿去邮局寄了，再去设计院。 李丰收远远看到秦枫，兴奋地说：“小秦，你终于回来了。” 孙蕊和方文东也已经到了，顺着李丰收的话扭头，见到秦枫，连忙朝他招手。 秦枫拉出凳子坐下，调笑道：“有必要这么想我吗？” 三个人凑过来，怜惜地看着秦枫。 孙蕊道：“小秦，你辛苦了。” 方文东和李丰收不约而同点头。 秦枫刚想说出差也不是这么累，转念一想，想到了于硕。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于哥是不是早回来了？” 孙蕊嗤之以鼻：“他那么可恶，偷你的设计，你居然还管他叫哥？” 果然事情已经传开。 方文东说：“小秦，你还不知道吧，于硕抄袭这事，全县政府内部公开批评，于硕已经被开除了。” 李丰收补充：“不仅于硕走了，苏工也走了。” 秦枫满脸诧异：“苏工怎么也走了？” 他猜到于硕的下场不会好，以他对徐所长的理解，开除也是意料之中的，但苏志明为什么走？ 孙蕊道：“苏工自己走的。” 秦枫明白了，苏志明这人死要面子，通报批评出来后，他颜面尽失，走进设计院里，总觉得谁都在背地里嘲笑自己。 通报批评出来没几天，他就受不了，自己辞职跑路了。 秦枫也是没想到苏志明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好好的高级设计师岗位，说跑路就跑路。 “那苏工那一组的人怎么办？” 李丰收说：“没组了呗，全部变成和我们一样。” “活该。”方文东眼里带了些嘲笑：“以前他们嘲笑我们没人要，现在他们也没人要了。” 设计院里人心浮躁，苏志明跑路了，留下组里的设计员无依无靠，有本事有人脉的被杨玉莲和吴盛收走。 什么都不突出的，变成和秦枫四人一样的打杂组。 秦枫拿出肉干分给三人：“草原的老乡给的特产，你们尝尝。” 三人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肉干，顿时口舌生津。 秦枫看准时间，拿了一小包肉干去所长办公室。 徐所长看到秦枫，心里十分感慨：“小秦，这次委屈你了。” 秦枫故作不知：“这次去安巴牧场，虽然路途上有些折腾，但是我也在这次任务里学到了很多，不委屈的，反而收获很多。” 徐所长心情复杂，一面欣慰于秦枫有眼色，不揭领导的短，人还很谦虚，一面很后悔当初让于硕跟着一起去安巴牧场。 他早知道秦枫很上道，当初为什么会信了苏志明的鬼话，认为秦枫一个人处理不了出差任务。 徐所长摩挲着手指：“行了，事情已经结束，你回去好好工作。” 秦枫把肉干放在徐所长的桌面，扬起笑脸道：“草原的老乡们太热情了，硬是给我塞了点特产，所长您也尝尝鲜。” 他放下肉干就出去，还把门轻轻带上。 徐所长看着桌上的肉干出神。 韩超英后来又给他打了电话，滔滔不绝每个字都在夸秦枫。 徐所长叹了一声。 一个小小县城的设计院，怎么留得住这样的人？ 第62章 秦枫的变化 京市。 关淑英抱着几个月大的秦念恩，站在儿子秦柏的房门口：“小柏，好了吗？你爸爸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秦柏从房间里出来，微微笑着：“妈，我好了，走吧。” 关淑英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心里满意得不行。 几个月前，秦柏突然转性，一夜之间，不仅接受了秦和平这个继父，更是开始利用秦家的人脉和力量。 虽然她很好奇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但看着儿子的变化，她既欣慰又满意。 母子三人下楼时，关淑英没忍住叮嘱了几句。 “今天去你爷爷家吃饭，你爷爷虽然喜欢念恩，但对你还不是很亲近，你要抓住机会，笼络你爷爷的心，你要明白，在秦家，秦邦彦才是最重要的人。” 秦柏低下头，掩盖眼中的野心和狠厉。 上一世，他太清高，不肯接受母亲改嫁，明知道继父家世不简单，依然不肯接受，还傻乎乎地主动申请下乡，远离秦家。 结局就是颠沛流离一生，被那个贱人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老天爷怜惜，让他有重生的机会，这一世，他不会置秦家这个庞然大物不顾。 他要利用秦家，他要把秦家握在手里，变成他复仇之路上，最锋利的武器。 秦和平把车子开到楼下，一家四口开车去秦邦彦居住的大院里。 下车时，秦和平回头对关淑英道：“给爸带的礼呢？” 关淑英示意他看秦柏：“小柏提着呢，你说爸爸最近爱吃坚果，这些都是小柏跑了好远，专门买回来的。” 秦和平满意地看了秦柏一眼。 “走吧，我们快点进去，别让爸久等。” 秦邦彦住在独立的小楼房里，面积不大，不过是独门独院，他一个人住，显得很宽敞。 秦和平每次来这里都有些犯怵。 从前他也住在这里，是他坚持要娶关淑英以后，才被赶出去的。 那次老爷子大发雷霆后，他每次过来都心惊胆战，也就念恩出生以后，老爷子对他的态度才缓和了一些。 走到门口，他回头叮嘱了一句：“一会儿要是爸态度不好，你们别放在心上，他就那样，脾气怪得很。” 关淑英淡淡道：“知道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秦和平上前敲门，没多久警卫员给他们开门。 一家四口刚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里传来秦邦彦哈哈大笑的声音。 秦和平心里一松，暗道老爹今天心情似乎挺好，应该会对他有好脸色，他好歹也是快四十岁的人，在心爱的女人和继子面前，还是很好面子的。 迈着轻松的脚步，秦和平带头走进屋里，秦邦彦就坐在客厅里。 “爸，出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 秦邦彦抬头看到秦和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没什么。”秦邦彦把手里的信折起来，装回信封里：“小枫给我寄了信，他应该也有给你寄吧。” 秦和平的身体瞬间绷紧，一阵战栗从脚趾头涌上头顶，让他头皮都似乎有些发麻。 秦枫一封信都没给他寄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也一封信没给秦枫寄过，这事不能让老爹知道。 秦和平头脑风暴，飞快想着要怎么回答。 秦邦彦已经移开了视线，落在关淑英身上。 “把念恩抱过来。” 关淑英抱着秦念恩上前，笑容大方得体：“爸，念恩最近长开了，又白又漂亮，您快看看。” 抱上孙女，秦邦彦脸上的笑容又大了起来，秦念恩正巧睡醒，在秦邦彦的怀里伸懒腰，小手胡乱挥舞，惹得秦邦彦心花怒放。 逗了一下小孙女，秦邦彦开口：“开饭吧。” 一行人移步饭厅，秦柏走在最后面，看了一眼客厅桌面上放着的肉干，脚步顿了一下，不甘心地回头。 真可惜，难得来见一次秦邦彦，正巧碰上亲孙子寄包裹回来，秦邦彦现在估计满脑子都是秦枫和念恩，他就算献殷勤，也事倍功半。 一顿饭吃下来，好几个人心里不是滋味。 饭后，秦念恩又睡了过去，秦邦彦这就赶人走。 秦和平有心和秦邦彦多说说话，缓和关系，转念一想到秦枫，立马不敢久留，带着妻儿就告辞。 走到门口，正好遇见沈秘书。 秦和平让关淑英和秦柏先上车，自己迎上去，和沈秘书打招呼。 他不拐弯抹角，直接向沈秘书打听秦枫的消息。 “秦枫那小子，心里肯定记恨我，去了东北那么久，一封信都不寄给我，我这个当爸爸的，都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闯祸。” 沈秘书心里唾弃，你还好意思怪小枫，你自己不也一封信没寄过去，快一年了没问过这个儿子一句，一张嘴就说闯祸什么的。 面上，沈秘书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秦哥，你这是多虑了，小枫有本事，又乖巧听话，那边的人都喜欢他。” 秦和平差点笑出来，沈秘书口中的人，是他儿子秦枫？ 不可能，那个混世魔王，不闹出事就不错了。 可是他盯着沈秘书的表情，发现沈秘书似乎并没有说谎。 沈秘书也在留意秦和平的表情，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没忍住，苦口婆心劝说。 “秦哥，小枫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受些惩罚是应该的，他现在改过自新了，有些误会，还是要尽早解开。” 秦和平和沈秘书聊了几句，从他口中得知秦枫的现状。 先是在大队里开荒，紧接着当上了公社农机维修员，没过多久，又考上了县设计院的设计员。 现在，秦枫不仅是有编制的公职人员，还曾经拿过个人三等功。 秦和平开车回家的一路都在恍惚。 沈秘书没有理由骗他，所以，这些事情是真的，唯一让他不解的是，这不是他所了解的秦枫。 夜里，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连身边的关淑英都被他吵醒。 秦和平说了一声抱歉，终于还是把思考了半天的话说出来。 “淑英，秦枫下乡已经快一年，念恩也已经平安出生，我想着，是不是差不多时候，该让他回城了。” 第63章 继母产生危机感 良久，关淑英才开口：“随你的便。” 秦和平松了一口气。 关淑英转过身去，背对着秦和平：“等我带着小柏和念恩搬出去后，你再接他回来吧。” 秦和平撑起半边身体：“淑英，你说什么傻话。” 关淑英语气平淡：“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孩子，念恩还小经不起折腾，还有小柏，他好不容易转学有了新生活，我不想他再吃苦了。” 秦和平伸手搭在关淑英的肩上，温柔劝说。 “我今天和沈秘书聊过，秦枫已经改过自新，他不会像以前那样针对小柏，至于念恩，那毕竟和他有血缘关系，他也不至于对付念恩。” 关淑英依然没有回身：“你说我恶毒也好，自私也罢，反正我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突然有那么大的改变。” 秦和平只好问：“你是什么想法？” 关淑英抬手，把秦和平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去：“你是一家之主，不用顾忌我，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办就行。” 秦和平胸口郁闷，平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浊气，最后翻身抱住关淑英。 “这件事先搁置，以后再说。” 关淑英一夜没睡，第二天秦和平去上班，秦柏去上学，她把秦念恩托付给保姆，自己出了门。 方明珠小跑到单位附近的小公园里，一眼就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关淑英。 “淑英，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关淑英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今天做了些小点心，又想起来很久没和你见面了，所以没打一声招呼，突然就跑过来，不打扰你吧。” 方明珠笑了笑：“我出来一小会儿，不碍事的。” 她打开饭盒，拿起一块红豆糕尝了一口：“淑英，你的厨艺还是那么了得，秦和平那家伙，真是便宜他了。” 她和关淑英是高中同学，秦和平是两人的学长，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就知道秦关两人在处对象。 可惜后来，秦家被批斗，秦和平受连累下乡，娶了乡下女人，关淑英也被家里人逼着嫁人。 本来以为两人这辈子有缘无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双双丧偶，居然又走到了一起。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不管其中有过多少磨难，两人最终还是能有圆满的结局。 作为双方的朋友，方明珠当然乐见其成。 关淑英等方明珠吃完一块红豆糕，给她递过去一块绿豆糕。 方明珠接过时余光扫到关淑英的表情：“淑英，你好像不太高兴？” 关淑英轻轻摇头：“没有的事。” 当了十几年的朋友，方明珠怎么会不懂关淑英的性格，她从来都是淡淡的，喜怒哀乐都不明显。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从细微处发现她的不对劲。 方明珠捏着绿豆糕没吃：“自从你的继子去下乡后，我就没见你不高兴过，所以这次，还是和你那个继子有关系？” 关淑英微微低头，依然淡淡道：“小事而已。” 方明珠眉头一皱：“淑英，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 “没有的事。”关淑英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开口：“和平想要让他儿子回城，没多大点事，大不了到时候我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方明珠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你已经和秦和平结婚，你就是秦家的女主人，哪有女主人被赶出去的道理。” 她猛地站起来：“我马上回单位请假，我替你去找秦和平讨个公道。” 关淑英拉住她的手臂，让她重新坐下。 “你先别激动，和平已经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了。” “暂时？”方明珠还是很不满，说话的声音拔高，差点破音。 关淑英只是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表情依旧没变：“他寄了信回来，说是考上了设计院，性格已经改好了，总之是说的天花乱坠。” 方明珠一脸狐疑：“你信他？你那个继子，你说他进局子我还信了，说他考试进了设计院工作，可能吗？” 关淑英握着手提包的手紧了紧：“我信不信无所谓，和平的爸爸信了。” 说到秦邦彦，方明珠也没了声。 关淑英接着说：“他进设计院肯定不假，毕竟一查就知道，听说还拿过个人三等功，我就挺好奇的。” 方明珠惊讶得面容扭曲。 个人三等功，如果她有这样的荣誉，哪里至于三十多岁还只是个水利部门小小的办事员。 “肯定有猫腻。”方明珠斩钉截铁说。 关淑英笑了一下：“有没有猫腻我就不知道了，我现在只是一个不上班的家庭主妇，没那个本事调查。” 方明珠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记得你继子下乡的地方是黑省平东市？” “平东市庆溪县的北江公社。” 这是关淑英亲自挑选的地方，她记得清清楚楚。 方明珠朝关淑英挑了下眉头：“既然这样，我替你去探一探他的虚实。” 关淑英脸带诧异：“你要怎么探，你在那边认识人？” 方明珠笑了两声：“我亲自去，平东市年初时发生洪灾，我单位里正准备组织视察组去巡视重建工作，我可以争取进入视察组。” 关淑英握住方明珠的手：“明珠，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方明珠反握她的手：“我本来就在考虑这件事。” 关淑英眸中精光一闪即逝，她早就从秦和平口中得知水利部门有这个计划，所以才会来找方明珠。 时隔一年，秦枫再次让她感到惊慌，她必须掌握秦枫的现状，才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 庆溪县设计院，苏志明跑路带来的影响终于慢慢平息。 徐所长为此特意开了会，杨玉莲和吴盛顶着组里的压力，接手了大部分苏组的人，还有几人实在安排不下去，只能变成杂工。 杨组和吴组原本的组员很不满，组里人多了，他们的机会便可能被分走。 不过这些与秦枫没关系，徐所长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一直没有落实秦枫的去处。 哪怕杨玉莲和吴盛都明里暗里表示过，想要把秦枫纳入自己的组，徐所长还是迟迟不做决定。 秦枫无所谓，还是一样上班，这一日临下班，江秀英突然通知设计院所有人开会。 第64章 视察组抵达庆溪县 会议在大办公室举行。 徐所长拿着喇叭，嗯嗯咳咳了几声，才开始说话。 “刚刚收到市里通知，国家水利部门将会在近期到我们市里视察春汛洪灾的重建工作，我们庆溪县虽然受灾程度轻微，但也是视察组的行程之一。” “所以，我在这里要求大家，视察组在县里逗留的几天里，所有人都要好好表现，展现出我们庆溪县设计院职工的良好精神风貌。” 徐所长滔滔不绝，下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秦枫悄悄打了个哈欠。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原本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挺直腰板听讲。 然后，他听到徐所长说了一大堆废话，连大伙儿要记得把指甲剪干净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秦枫顿时失去了兴趣。 想来也是，平东市除了庆溪县，其他县都决堤了，水利部门的视察组，关注重点自然在堤坝上。 庆溪县的堤坝完好无损，视察组不会把太多目光落在庆溪县，所以，徐所长才会这么轻松。 秦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思考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舅妈今晚又要做什么好菜。 终于，在过了下班时间将近半个小时后，徐所长口干舌燥地结束了这次讲话。 说完解散两个字，徐所长首先迈步走出去，杨玉莲和吴盛紧随其后，紧接着，大办公室里所有人作鸟兽散。 秦枫饿得肚子咕咕叫，自行车骑得像风火轮。 到林家时，林朝阳居然还没回来。 金素珍端着饭菜出来：“临下班了厂里把维修部的人叫去开会，我自己先回来做饭了。” 话音刚落，林朝阳就回来了，自行车被金素珍骑走，他跑步回来，一身的汗。 简单冲过澡，家里开饭。 林朝阳说起开会的事：“说是有国家单位视察组来巡视，我们机械厂要做好后勤保障。” 秦枫闻言抬头：“是水利部门吗？” “对，就是这个。”林朝阳笑了两声：“我都没记住，只知道是京市要来大领导。” 据林朝阳所说，这次水利部门要来七八个人，接人的小汽车由县政府负责，但机械厂要有人随时待命，一旦小汽车出现故障，必须马上维修。 秦枫把徐所长开会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就是水利部门派人来看看堤坝的重建工作进展得如何，和我们庆溪县没多大关系，估计巡视组待个一两天就走，不用过于紧张。” “原来是这样。”林朝阳恍然大悟：“不过和我没关系，我一个新员工，不用负责这么重大的事情。” 吃过饭，秦枫照旧让大家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金素珍面容扭曲，一脸牙疼的表情，坚持学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忍无可忍。 “小枫，林瑞林嘉学就行，你舅舅想学也让他跟着学，可是舅妈不想学啊，舅妈看见字就犯晕。” 秦枫没法说明年就会恢复高考，他让一家老小都读书，是想让大家一起上大学。 他试探性问道：“舅妈，你们现在是工人了，万一以后厂里有机会，选人去读工农兵大学，你们现在学习了，比别人多一点机会。” 林朝阳双眼顿时放光：“小枫，工厂也能推荐人去读大学？” 秦枫点头：“国营工厂是有资格推荐的。” 林朝阳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书本，恨不得把书本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脑袋里。 金素珍却不以为意：“真有那个机会，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没背景的新员工。” 林朝阳不认同：“媳妇儿，你不能这么悲观，你想一想，半年前谁能想到我们能当工人，一下成了双职工家庭。” 金素珍说：“老林，你是技术工种，你也许有点机会，我当质检的，没技术含量，谁来都成，除非我当上管理层，不然哪有机会。” 她往林朝阳那边倾身，挑了挑眉。 “小组长还不成，至少要是个副主任，我都快三十了，等我当上副主任，指不定多少岁，厂里有机会不给水灵灵的年轻人，给我这个老掉牙的？” 不得不说，金素珍说的真有道理。 秦枫还是不死心：“要是以后政策变了呢，又能考试上大学了呢？” “那也和我没关系。”金素珍打定了主意不读书：“我一看书就犯困，高中没都读完，我读什么大学，读了也是浪费国家资源。” 秦枫彻底没辙。 不仅没辙，还觉得金素珍的话挺有道理。 话说回来，从现在到将来，上大学从来就不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过几年改革开放后，遍地都是机会。 秦枫妥协了；“舅妈，你要是真不想学，那就不学吧，不过……” 金素珍还没开始乐，连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数学一定要学。” 金素珍一脸不屑：“算术而已，我厉害着呢，家里钱都是我管的。” 秦枫无奈一笑，当即宣布，以后金素珍退出学习小组。 金素珍如释重负，抓了把瓜子，翘起二郎腿，自动化身教导主任，威严地扫了剩下的三个学生一眼。 “你们好好学，我盯着呢，林瑞林嘉，给我挺直腰板，年纪小小就想驼背是不是？” 林瑞和林嘉猛地挺了挺腰板，旁边的林朝阳也下意识坐直了一点。 林家的学习在晚上八点准时结束，秦枫骑着自行车回自己的宿舍。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一日临下班，徐所长再次召集大家开会。 会上他宣布，水利部门的视察组，明天将抵达庆溪县。 次日一早，徐所长和杨吴两位高级设计师，与县政的其他领导一起接待视察组。 秦枫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县政大楼的院子里热烈欢迎了视察组的同志，接着便没有他们的事，各自回岗位工作。 方文东伸了个懒腰：“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我感觉脑子里什么都没学进去。” 李丰收皱着眉头：“小秦最近讲的知识越来越难了，我好像也没太听懂，小秦，你能再说一遍吗？” 孙蕊用笔敲他的脑袋：“也不看看几点，别打扰小秦下班。” 秦枫笑道：“你们今晚回家再看看笔记，实在不懂明天再问我。” 就在此时，江秀英脚步匆忙走过来：“小秦，快跟我走，，视察组的同志要见你。” 第65章 被刁难 庞兴民把视察组的同志安排在建设局大楼的一楼会议室，从二楼下去几步路的距离。 短短的时间里，江秀英飞快解释了一遍。 水利部门视察组一共八名成员，大约是因为庆溪县几乎没有灾后重建工作，因此只分了三人过来。 三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女同志，名字叫方明珠。 江秀英走在前面：“视察组的同志找你是想了解当时的堤坝加固工作，问什么你答什么，照实说就行，走个过场而已，你别紧张。” 秦枫笑道：“好的。” 到了会议室门口，江秀英拍拍秦枫，一脸感慨道：“好好把握这个露脸的机会，进去吧。” 会议室里，除了三名视察组的同志，庞兴民和徐所长，还有几位生面孔，多半是县政那边派来陪同的人。 秦枫进来就打招呼。 方明珠眉目含笑，指着一个空位置：“小秦对吧，先坐下，叫你过来，是想问一问庆溪县堤坝的加固工作。” 秦枫点点头坐下，脸上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领导们请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方明珠微不可察地审视了秦枫一遍，心里早已掀起一片惊涛。 从前在京市时，她远远见过秦枫一面，那时候秦枫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不良少年。 这次再见，没想到他的变化这么大。 他刚一进门，方明珠就被惊艳住。 十七岁的青年身材纤瘦挺拔，嘴角含着笑走进来，脸上丝毫没有曾经的暴虐，反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进门后，面对一群年纪职务都比他高许多的领导，硬是没让人看出来窘迫和紧张。 方明珠心里蹦出一个词，举止大方。 淑英这个继子，果然不一般，难怪淑英这么不放心。 方明珠压下情绪，随口问了秦枫几个问题。 秦枫一一回答，语速适中，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问题回答得清晰明了。 庞兴民和徐所长暗地里点头，对秦枫感到很满意，这小伙子，简直是给咱们建设局和设计院长脸。 方明珠低头扫过手表，马上就要六点。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庆溪县的防洪工作做得非常好，有很重要的参考意义，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材料带走，我们会把这个案例推广到全国各地。” 庞兴民的脸差点笑烂，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们一定尽快整理好材料。” 方明珠扭头看向秦枫：“小秦同志，既然堤坝防洪工作是你负责的，那么这些材料，就由你来准备，没问题吧。” 秦枫微笑点头：“没问题，我很乐意。” 方明珠脸上笑意更大：“我希望明天上午上班时就能见到详细的材料，毕竟是要作为模范全国推广，希望所有材料越详细越好，还要附上报告和论文。” 方兴民和徐所长的表情僵住。 方明珠又说：“小秦，你这么本事，一个人整理这些材料，应该没问题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方明珠这是针对秦枫。 不仅庆溪县的人惊讶，连视察组另外两名同志都不明白方明珠的意图。 详细的资料，从设计材料到施工材料，还有报告和论文，这么多的材料，明天上班就交？ 坐在这里的，没一个不是人精，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为什么方明珠要在快下班的时候才提出见秦枫。 她故意不想给秦枫留时间！ 徐所长脸都绿了，急忙开口：“方同志，材料繁多，小秦一个人恐怕在一夜之间很难完成。” 方明珠直勾勾盯着秦枫：“小秦，你没有能力办好这件事？” 秦枫毫不闪躲与她对视，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会，我一个人就能办好。” 徐所长还没来得及阻止，方明珠就开口：“好，果然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明天我到这里时，希望能够见到材料。” 六点的下班钟声传来，秦枫跟着徐所长走出一楼会议室。 上了二楼，徐所长黑着脸道：“跟我来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徐所长拿起搪瓷杯，不在乎里面已经冷透的水，一口气灌完，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 他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我以为你很稳重，谁知道你和别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个姓方的故意刁难你。” 秦枫说：“看出来了。” “那你还答应得这么爽快？”徐所长气得拍桌。 秦枫无奈苦笑：“我不答应，能怎么办？” “你闭嘴就行！”徐所长胸口差点气炸：“你当我和庞局白吃这么多年饭？你哪怕晚一秒钟开口，我们都能和她掰扯掰扯。” 秦枫心底淌过暖流，只说：“她铁了心要对付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我完成了这件事，她就没脸提其他要求。” 徐所长有一样的想法，他专门留意了另外两位视察组成员的脸色，他们显然不清楚方明珠的打算。 方明珠虽然是三人中领头的，视察组却不是她的一人堂，另外两人不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刁难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说再多也没用。”徐所长转而好奇：“你怎么得罪姓方的？” 秦枫想了想说：“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可能是因为我的家人，牵连到我身上了。” 徐所长顿时没话说，他作为设计院的领导，知道设计院所有职工的家庭背景。 秦枫的家境，他也一清二楚。 “这样吧，我找几个人帮你的忙。” 秦枫一口回绝：“我自己就行。” 徐所长很怀疑：“就一晚上，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你别逞能。” “我没逞能，真的没问题。” 秦枫再三保证，徐所长才把他放出去。 走出所长办公室，秦枫的脸瞬间沉下来。 他刚才已经想起来方明珠是谁，他继母关淑英的闺蜜。 在剧情里，方明珠虽然只是水利部门一个无足轻重的办事员，却也在某件事情上，给了男主秦柏重要的帮助。 她出现在这里，当众刁难自己，一定是因为关淑英和秦柏。 第66章 完美的材料 回到大办公室，打杂三人组还没走。 方文东见秦枫回来，迫不及待问：“小秦，怎么样？” 秦枫笑道：“就问了几个问题，再让我把当时的资料整理一下，就这样，没别的了。” “小秦，你紧张吗？”孙蕊捂住胸口：“在这么多领导面前汇报工作呀，我光是想象一下就心脏加速。” 秦枫坐下来，翻出巡视堤坝时记录用的笔记本：“只要有真材实料，无论别人问什么，你都能答出来，就什么都不用怕。” 孙蕊很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有底气？” “努力吧。”秦枫笑了笑：“下班了，快回家去吃饭吧。” 三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李丰收随口问了一句：“小秦，你不急着回去吗？” “有些资料要整理。”秦枫说：“对了，你家住得近，能顺路去一趟雪松路二号楼103号我舅家吗？告诉他们我有事，今晚就不过去吃饭了。” 李丰收答应下来，三人一起离开。 大办公室只剩下秦枫一个人，他没有去县政大楼的食堂，而是从系统里兑换了几个面包充饥。 吃饱以后，立即就开工。 他对徐所长说的话没有作假，他一个人确实能够整理完所有材料。 因为所有的资料，他其实早就已经整理好，全都存在了系统里，这是他工作多年的习惯。 现在，只需要把方明珠要求的报告和论文写完就行。 难不倒社畜秦枫，他写过太多用于给上级汇报的报告，以及发表在报纸或期刊上的论文。 晚上不到11点，秦枫就已经完成工作，收拾东西回家。 洗个澡再吃个夜宵，秦枫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只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徐所长愁得一夜没睡好，天不亮就往设计院赶，赶到门口，他脚步一拐去了食堂。 秦枫这小子估计熬夜写材料，不知道昨天晚饭有没有好好吃，估计没有吧，他一定在争分夺秒努力。 徐所长叹了一口气，买了几个粘豆包，拿着往设计院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走进大办公室：“秦枫，先别忙了，我知道你还没……” 嗯？ 徐所长一抬头，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大办公室，一脸的疑惑。 难道在设计室？ 他把整个二楼逛了个遍，除了他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秦枫呢？ “咦？所长，您今天这么早？” 秦枫刚刚走上楼梯就见到徐所长，他看了一眼徐所长手里的粘豆包，顿时如当头一棒。 “我说今天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敢情是我忘记买早饭了，所长，我先去一趟食堂。” 徐所长没好气地把人叫住：“等等，回来。” 秦枫乖巧地转身回来。 徐所长把粘豆包递给他：“这里面有你的份，来我办公室，边吃边给我汇报工作。” 所长办公室里，秦枫在吃粘豆包。 食堂的大厨一点不含糊，粘豆包做得个头大，料也足，他吃了两个就停下来。 徐所长坐在他对面，正在翻阅材料。 看完后，他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带着惊疑。 “小秦，这些材料，都是你用一晚上时间整理的？” 秦枫实话实说：“报告和论文是昨晚写的，其他材料早就整理好，是我的个人习惯，歪打正着了。” 徐所长深深地凝视着他。 这样完美的报告和论文，居然是一晚上完成的。 徐所长神色复杂，一边被秦枫惊艳，一边在心里控制不住思考，秦枫这小子，上限到底在哪里？ 秦枫看着徐所长的表情，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好问道：“所长，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徐所长回过神来，摇头：“没有，你做得很好，就这么交上去。” 秦枫收拾好材料，临走时不忘顺走一个粘豆包。 方明珠不到七点就来到建设局，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枫交材料。 秦枫笑眯眯走进来，把材料放在方明珠面前：“领导请过目。” 方明珠看着桌面上，高度和她的眼睛齐平的材料，没忍住冷哼。 “小秦，我记得我昨天说过，要你一个人做这些材料。” 秦枫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没错，这是我一个人做的。” 方明珠一个字都不信，她连翻了几份材料，上面的字迹能够看出来，是出自同一个人。 她不信邪，开始问秦枫问题。 秦枫对答如流，几乎不用怎么思考，还能准确说出问题的答案在论文的第几页。 方明珠放弃了，她已经确定，这些材料都是秦枫一个人做的。 她不相信秦枫一夜之间能做好这么多材料，只能是提前准备好的，但自己这个念头也是临时起意，秦枫不可能提前得知。 这不是为了应对视察组提前做好的材料，很大可能，是秦枫自己在没有任何人要求的情况下，依然完成了这项工作。 如此认真的工作态度，加上昨天他表现出来的才能。 方明珠已经在心里替关淑英叹息。 小柏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是放在秦枫旁边做对比，似乎还是差了一点。 她心里免不了替这个闺蜜感到郁闷，并且已经打定主意，她一定要揪出秦枫的错处，让他的履历上落下一点污迹。 哪怕只是一句不那么好的评语。 此事还要深思熟虑，方明珠轻咳一声：“材料我会慢慢看的，小秦，先不打扰你工作，等有问题的时候，我会再叫你。” 秦枫走出会议室。 方明珠还想搞事情，不过视察组另外两位成员已经不耐烦，视察组很快会离开庆溪县。 只是，你做初一，我怎么能不做十五？ 他上楼回到大办公室，坐在窗边往下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方明珠走了出来，往公共卫生间走去，不远处，徐所长蹲在自行车棚旁边抽烟。 秦枫下楼，走到徐所长身边蹲下。 “所长，我最近对水利工程很感兴趣，只是没有机会接触，有些问题能问您吗？” 徐所长把烟头扔地上，抬脚碾了几下：“行，你尽管问，我虽然不是专业设计师，对工程方面的了解也不浅。” 第67章 方明珠是个好人！ 秦枫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徐所长一一给他讲解。 方明珠从洗手间出来，往这个方向走近。 秦枫余光扫了她一眼，假装没看见，继续和徐所长说话。 “说起水利工程，还得是鄂省的那个，全世界都没几个这么庞大的超级水利工程吧。” 徐所长有些诧异：“你居然连鄂省那个峡谷大坝工程都知道？” “谁不知道啊。”秦枫目光向往：“要是能参与那个工程的修建，那可是能吹一辈子的大事。” 徐所长也心生向往。 秦枫又说：“之前我收到家里的信，我爸爸说水利部门要组成视察组去鄂省巡视，我就想着，就算不能参与建设，只要能看一眼也很让人羡慕。” “那是当然。”徐所长语重心长道：“我是没机会了，但是小秦，你还年轻，说不定将来有机会。” 秦枫低头微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那个藏在墙角的影子上。 “徐所长，我暂时没有问题了，我先回去工作。” 徐所长跟着秦枫站起来：“我也要进去了。” 两人结伴离开，留下藏在角落的方明珠，心里又惊又慌。 她在原地踌躇片刻，转身进了大楼，没有回到会议室，而是上了三楼建设局，找到庞兴民。 “庞局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打电话回京市的水利部门。” 庞兴民心领神会，亲自带她去电话室，还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屋里只有方明珠一人，她立即给京市关系好的一位同事打去电话。 双方对上话后，方明珠迫不及待问：“我听说局里要组织去鄂省的视察组？” 同事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是真的。”方明珠绝望地闭上眼，深呼吸几个来回，才说：“你快告诉我具体怎么回事。” 挂断电话后，方明珠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就在平东市视察组出发的第二天，局里就公布消息，要组建鄂省视察组。 若是她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定不会来平东市，而是争取进入鄂省视察组。 两者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谁都知道鄂省视察组的含金量比平东市大多了。 方明珠自己一直期待能晋升，如果进入了鄂省视察组，至少会给她的履历添上一个亮点。 她就这么错过了！ 方明珠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转念想到秦枫刚才的话，秦枫是从秦和平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既然秦和平知道，关淑英不可能不知道。 她故意的！ 关淑英故意在那天来找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导她主动提出要来平东市。 这是关淑英惯用的手段，她想要什么，从来不会主动说，却总是有手段，引得别人主动提出来。 作为十几年的好朋友，方明珠一直都知道，她从前不介意，是因为关淑英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利益。 但是现在，关淑英明知道她想晋升，明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却为了一己之私，害她白白错失良机。 从前上学时，关淑英的成绩永远压她一头，但是毕业以后，两人的境遇天差地别。 关淑英命途多舛，如今三十多岁，虽然嫁给了心上人，但没有事业，而她方明珠，依然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方明珠越想越多，不自觉咬着唇。 关淑英一定是嫉妒她，一定是不想看到她晋升，不想看到她将她越抛越远。 她来了平东县，不仅错过去鄂省的机会，还能替关淑英探一探秦枫的虚实。 简直是，一箭双雕。 好狠毒的女人，亏自己一直把她当好姐妹。 方明珠咬着牙回到一楼会议室，对另外两人宣布：“我们明天就离开庆溪县。”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计划只在庆溪县停留一天，方明珠一直不肯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方明珠已经坐回了位置上，一低头就看到秦枫的材料。 她回头对徐所长笑了一下：“这些材料很好，写材料的小秦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等回到京市以后，我会把材料和小秦的名字上报，如果可以，这些材料，能整理成教材。” 徐所长大喜过望。 如果材料真的被整理成教材，秦枫就是作者，这又是一条漂亮的履历。 徐所长顿时感到愧疚，昨天他还痛骂方明珠，以为她针对秦枫。 敢情人家不是针对，人家是想试一试秦枫的本事。 方明珠是个好人！ 徐所长压住上扬的嘴角：“多谢方同志，我这就让小秦下来，好好感谢您的提携。” 方明珠摆手：“不用了，他年纪小，我怕他太年轻容易得意忘形，还是别告诉他。” 徐所长连忙点头：“对，方同志果然考虑得全面。” 他觉得有道理，秦枫接连立了几次功，确实该磨一磨心性，还是暂时不告诉他了。 方明珠仔细整理秦枫的材料，眸中精光一闪。 关淑英不仁，就别怪她不义，既然关淑英想打压秦枫，那她就帮秦枫一把。 秦枫当天下班前得知视察组要离开，就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出了效果。 看起来很拙劣的把戏，但人心，正巧就是这么好算计的。 下班回到家，他从系统里拿出姜宇川寄来的信，上面写到水利部门鄂省视察组的事，只有一句话简单带过。 这是秦枫交代姜宇川去做的，姜宇川的爷爷级别也不低，秦枫想要掌握更多信息，不能从秦家入手，就只能从姜宇川身上入手。 收到秦枫的信后，姜宇川有意无意从身边人处打听消息，机密信息自然打听不来，但一些不那么机密的，他听了不少。 全都被他写进信里，寄给了秦枫。 鄂省视察组就是其中一条信息，也是赶巧了，姜宇川这封信，昨天才送到秦枫手里，秦枫对此记忆犹新。 哼，关淑英大老远送个人来刁难他，那就让她们反目成仇，狗咬狗。 想到这里，秦枫心情大好。 好心情持续了几天，又迎来一个更好的消息。 徐所长把秦枫叫进办公室，宣布：“秦枫同志，设计院里决定，这个季度去平东市的进修名额，给你。” 第68章 进修和实习 秦枫云里雾里。 听完解释才知道，原来每个季度，平东市都会组织一次设计员培训进修会，每个县的设计院推荐一人参加。 庆溪县设计院的名额早就安排好，原本是三个组轮流派人去，至于派谁，由各组的高级设计师决定。 原本这个季度轮到苏组，苏志明跑路，规则要重新定。 徐所长这时候提出，这个季度的名额给秦枫，杨玉莲和吴盛都没有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秦枫收拾收拾，去市里学习了。 一个季度一次，一次三天，时间太短基本学不到什么知识，所以这种进修机会，实际上不过是各县设计院用来给人镀金的场合。 显然有不少人不是第一次来，课堂上的大家听得都不怎么认真。 秦枫也不太认真，主要是这些知识对于他来说，就像大学生坐在小学生课堂上，听老师讲1加1等于2。 进修的第三天下午，有一场结业考试。 秦枫拿到试卷后很快答完所有题目，他虽然上课不认真听讲，考试却一点不含糊。 考试结束一个小时后，授课老师笑眯眯地回到讲台上。 “各位同学，本季度的进修学习，已经全部结束了，考试成绩也已经出来，我现在来宣布前三名。” “第三名，瑞峰县设计院，付天顺。” “第二名，宜化县设计院，赵伟业。” “第一名，庆溪县设计院，秦枫。” “大家鼓掌恭喜这三位同志。” 课室里响起不大不小的掌声，大家一颗心估计已经飞回家去了，鼓掌都显得十分敷衍。 授课老师突然露出笑容：“在解散前，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这次的考试临时增加了奖励，获得前三名的同志，能够进入省级工程的项目组学习。” 一句话点燃了整个课室。 授课老师又笑着说：“这是领导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从前没有过，以后不一定还有，所以前三名的同志，你们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又是一片吸气声。 有人忍不住猛地举手起身：“老师，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要等到考试结束才公布？” 有人附和：“没错，应该考试前就公布，不，应该在进修第一天就公布。” “没错，如果早知道，我考试时一定更加认真。” 除了前三名，大多数人都不满意。 他们中许多人认为，自己没能拿到前三，那是因为考试时不认真，若是早知道，他们就不会随意糊弄考试。 “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授课老师藏在眼镜下的眸光突然发出寒光。 授课老师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难道不知道的只有你们考得差的，前三名都提前知道了不成？” “没有，你们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授课老师的语气突然凌厉。 “你们在糊弄，只当在走过场，态度有问题，不认真对待考试，成绩差居然还敢叫嚣，你们的脸呢？” “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一直都是这种处事态度，不好意思，你们不仅会错过这次的机会，将来还会错过更多机会。” 课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臊得低下头。 就连秦枫也在反省，他虽然认真考试了，但没认真听课。 授课老师最后说：“前三名的同志留下来，其他人回去收拾行李，回你们各自的县城去。” 再也没人敢出声，全都灰溜溜跑了，很快，课室里只剩下授课老师和秦枫三人。 授课老师让三人明天上午再来这里，到时会有三个项目，三人各自选择。 老师走后，三人寒暄了一阵，也离开课室。 秦枫看着另外两人走的方向不是宿舍楼，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两人是去打听项目了。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进修，在市设计院里都认识了人。 秦枫没认识的人，也懒得去打听，他先是去借了电话，给县设计院打了电话汇报，又给机械二厂打了电话，让人转告给林朝阳或金素珍。 接着他就回宿舍躺着。 第二天上午，秦枫按照平时上课的时间抵达课室，付天顺和赵伟业早已经到了，看着两人聊了很久的天。 秦枫到了没多久，授课老师出现，把三个项目简单介绍了一遍。 “原则上按照成绩依次选择，不过你们三人可以商量一下，尽量做出一个三人都满意的安排。” 说完，他留下三份资料就走了出去，把课室留给三人商量。 秦枫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刚进设计院的那一天，也是三人商量分配工作。 付天顺问：“两位同志，我觉得机场项目组可遇不可求，你们觉得如何？” 秦枫瞬间回神，开始看三个项目的资料。 三个建设项目，机场、博物馆和跨江大桥，都是省级的大工程，每一个都很诱人。 赵伟业说：“能参与机场的项目组，确实是很难得的机会，可惜……” 他把机场的文件推出去，把博物馆的文件拿在手上。 “实不相瞒，哈市正在筹建的这个博物馆，负责人是我父亲，我也很希望有机会和父亲一起共事，所以大家能不能把这个项目让给我？” 秦枫无所谓地点头，付天顺也很爽快。 接下来就只剩下机场和跨江大桥。 付天顺一直盯着机场的文件，一看就是很想要的样子。 秦枫无所谓，对现在的人来说，机场甚至是平时不会听到的词，但秦枫知道，不久的将来，机场会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现在错过这个机会，以后说不定还有。 这么想着，秦枫干脆不和付天顺抢，他把手伸到跨江大桥的文件前，要拿起这份文件。 电闪雷鸣之际，付天顺一把抽走跨江大桥的文件。 秦枫惊讶地抬头看他。 付天顺笑着把机场的文件塞进秦枫手里：“秦同志，我看过你的成绩，不仅比我高三十几分，还是满分，我自愧不如，机场这个项目，还是给你吧。” 秦枫看着文件：“你确定，其实我对机场没什么执念。” 付天顺郑重道：“这是我的原则，你的成绩最好，那么最好的项目，就应该是你的。” 行吧。 秦枫同意下来。 第69章 再遇葛向东 三个项目组此时都在哈市，秦枫三人结伴坐火车，抵达哈市火车站后才分开。 机场项目组的办事员马白兰来接秦枫，看着秦枫的脸，她有些诧异。 上车以后，马白兰才问秦枫的年龄，得知他才十七岁后，马白兰感叹：“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能考到第三名。” 秦枫愣了一下：“我不是第三名，我是第一名。” “哈？”马白兰震惊地快速扭头看了秦枫一眼：“你不知道这次实习时间只有一个月吗？” 秦枫点头：“知道的。” “知道你还选我们项目？”马白兰性格爽直，直接就问了出来。 秦枫忐忑不安：“马同志……” 马白兰纠正：“大家都叫我白兰同志。” 秦枫改口说：“白兰同志，机场这个项目，是有什么隐情吗？” 马白兰反问：“你不知道我们项目组才刚刚组建好，一切工作都还没来得及开展吗？” 秦枫一脸茫然，马白兰只好详细说了一遍。 机场的项目组刚刚才组建好，连选址都还未定下，距离出设计图，远着呢。 而博物馆和跨江大桥的项目，正好都进行设计阶段。 秦枫瞬间想明白过来。 机场的项目虽然好，但还在初步选址阶段，实习一个月的时间里，进组的人只有跟着到处跑现场打杂的份儿。 而博物馆和跨江大桥正在设计阶段，进了这两个组，直接就能接触到项目设计，要是会来事，还能在设计团队的署名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付天顺和赵伟业一定是提前打听到了消息，才一个个的不想进机场的项目组。 偏偏还要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赵伟业就算了，人家爹在博物馆，付天顺说什么自己成绩差不好意思抢，呵呵。 秦枫心里郁闷得不行，其实只要大大方方和他说明白，他也愿意主动进机场的项目组。 非要这么勾心斗角的。 马白兰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打击了秦枫，连忙找补：“其实我们项目组也不是那么差。” 秦枫重新打起精神：“我也觉得挺好的，选址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马白兰再次快速看了秦枫一眼，确定秦枫不是强颜欢笑。 她对秦枫更满意了。 车子开进省设计院，马白兰领着秦枫走进办公楼里。 不像庆溪县设计院才一层楼的地方，省设计院单独有一整栋办公楼，职工人数据说有好几百人，光是会议室都好几个。 机场项目组有一个单独的大会议室作为独立办公点。 马白兰打开会议室门，领着秦枫走进去，把秦枫介绍给项目组负责人。 “葛工，这是平东市送来实习一个月的设计员秦枫。” 葛向东原本低头看地图，一听这个名字立马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惊喜道：“小秦？” 秦枫看到葛向东也很惊喜：“葛工，好久不见，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在您手下学习。” 葛向东激动地拍了拍秦枫的手臂；“很好，当初我就很看好你，你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是平东市进修考试的前三名，你排第几？” “第一。”秦枫回答。 “好！”葛向东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马白兰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葛向东正巧叫到她的名字。 “白兰，你之前不是挺喜欢我从庆溪县带回来的职工宿舍设计图吗，喏，这就是设计者。” 马白兰看向秦枫，瞪圆了眼睛：“原来是你！” 她一把握住秦枫的手上下摇晃了几下：“我看过那份设计图，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想出这么新颖的点子？” 秦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葛向东打断她：“白兰，小秦远道而来，你好歹让人坐下来喝杯茶。” “对对对。”马白兰一把将秦枫摁在椅子上，随手从桌面拿起一杯茶塞进秦枫手里：“小秦喝水。” 葛向东重重咳了几声：“那是我的杯子。” 马白兰把杯子抢回来：“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她一溜烟地跑出去。 秦枫尴尬地站起来。 葛向东示意他坐下：“白兰这孩子冒冒失失的，不过她是真的喜欢你的设计，也很用心学习，你要是有空，可以指导她一下。” 秦枫受宠若惊：“葛工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就半桶水，还有的学。” 葛向东也坐下来：“别谦虚，白兰入行不久，你当白兰老师绰绰有余。” 马白兰很快端着水回来，葛向东正在给秦枫讲解机场这个项目。 原本这是马白兰的工作，葛向东已经下班，他还没走，干脆亲自讲解起来。 讲解完后，葛向东对秦枫说：“明天上午，项目组有一个关于选址的会议要开，你也一起来。” 秦枫连声应好。 葛向东走后，马白兰朝秦枫招手：“走，我送你去招待所。” 秦枫摇了摇头：“我之前出公差来过哈市，知道招待所在哪里，距离这里很近，我自己去就行。” 马白兰于是爽快挥手说再见：“行，那就明天见。” 到了招待所，秦枫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再去黑市的冲动，关灯闭眼强迫自己睡觉。 次日一早他就来到省设计院，项目组的人陆续也到了，对于生面孔秦枫很好奇。 葛向东开会前先介绍了秦枫的身份，接着便是开始会议。 中央确定在哈市或其周边地区建设民用机场，具体的位置，要由项目组确定，交由上级审批。 秦枫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听得津津有味。 目前已经圈定了三个地点，各有好处，也各有劣势，几个大佬争论不休，谁也无法当场说服其他人。 会议似乎进入了僵局。 葛向东闭眼按了按太阳穴，再睁眼时，余光扫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秦枫。 “秦枫，来说说你的想法。”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秦枫，全都脸色疑惑。 秦枫拘谨地站起来，尴尬笑道：“葛工，我不是很懂。” 葛向东说一不二：“别谦虚，上来说一说。” 第70章 机场选址 秦枫顶着一众羡慕嫉妒的眼神走到葛向东身边。 会议室最前面的木板架子上挂着一幅哈市地图，其中用红笔圈出来三个地方。 秦枫仔细看了看，指着三个红圈外的一个地方：“我觉得这里不错。” 葛向东眉头一挑：“说说你的想法。” 秦枫松开手指，让大家看到地名。 “洛县四通八达，没有山河阻挡，机场建在这里，再把铁路公路建好，可以沟通好几个市，并且这里地广人稀，拆迁影响小，将来也方便机场扩建。” 葛向东还没说话，另一道声音出现。 这人笑了几声：“机场还没建起来，小同志就已经想到扩建了？” 秦枫看过去，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崭新整齐，还有他坐的位置很靠前，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 葛向东介绍道：“这是民航局的常政民同志。” 常政民说话的语气没有恶意，秦枫看向他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恭敬。 “我国如今站在时代的大浪潮中，已经张开双翼迎接腾飞，交通自然不能成为阻碍发展的原因，并且，随着需求增大，飞机也会更新换代，会有更大的机型诞生，因此，我认为机场的扩建是可以预见的。” 常政民心神一震，眼睛睁大了许多：“好，小伙子有见地。” 他起身走过来，只在地图的其中一个红圈上：“那你说说，为什么选择洛县，而不是广平县？” 广平县也符合秦枫所说的优点，广平县比洛县多一点好处，那就是广平县现有的交通比洛县更好。 也是因此，最开始定点时，他们在洛县和广平县之间，选择了广平县。 秦枫没有选择广平县，他依稀记得一些前世的新闻。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始说话。 “我前不久出了一次差，路上经过广平县，那时候坐着村民的牛车，偶然在路上看到一些灰黑色带金属光泽的石头，村民说这些石头很常见，我捡了一小块仔细看过，怀疑是石墨矿石。” 会议室里一片吸气声。 能够选入机场项目组的都是省建设局和设计院的人才，虽然不是专家，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石墨矿。 这是非常珍贵的矿石资源。 秦枫又说：“万一广平县真的有石墨矿，肯定需要开采，那样的话，势必会影响机场的修建和使用。” 葛向东盯着地图上广平县三个字：“小秦，这件事你上报了吗？” 秦枫尴尬摇头：“我只是猜测，后来回到庆溪县，给忘了这件事。” 葛向东第一次用责备的眼神看秦枫：“这件事要马上上报。” 会议暂停，葛向东立即去联系省地质勘查局，选址一事暂时被搁置，项目组调整计划，先做其他工作。 过了几天，葛向东再次召集大家开会。 “就在刚刚，地质勘查局给我回了电话，他们在广平县的初步勘测已经出了结果，广平县确定发现石墨矿，并且极有可能是大型矿山，因此，广平县并不适合建机场。” 葛向东转身，在地图上广平县的红圈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同时，画了一个圈，圈住洛县。 “现在，我们继续选址讨论会。” 最终，初步定下洛县为首个勘察地点。 散会后，马白兰兴奋地凑到秦枫身边：“小秦，可以啊，你一来就给我们捞了个功劳。” 广平县发现大型石墨矿，机场项目组作为上报者，也会被记功劳。 “你放心，虽然你只是暂时借调过来学习的，但是葛工的人品你也知道，你的功劳肯定不会被抹掉。” 秦枫也高兴，没想到自己一个模糊的记忆，居然能捞回来一份功劳。 会议结束后，葛向东定下了去洛县考察的人员名单，秦枫赫然在列，考察组的人下午不用上班，各回各家收拾。 秦枫没什么好收拾的，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走了一圈，还是没忍住去了一趟黑市。 又淘到了好东西，一对清朝的粉彩碗。 次日，秦枫背着行军包来到设计院，和视察组的其他成员一起上了汽车。 洛县在哈市最边缘，几乎是没有被开发过的地方，汽车只能开到县城，接着就要换牛车走小道才能去下面的村子。 中午，牛车停下来，大家下车坐在大树下吃午饭。 省设计院给他们准备的烙大饼，分量十足，刷上厨师独门秘制的酱料，虽然没菜没肉，大家也吃得津津有味。 秦枫吃完两个大饼就饱了，马白兰这时跑过来。 “葛工让我去前面的村子找个向导，小秦，你要一起去吗？” 秦枫站起来拍拍裤子：“行，我也去。” 除了他，马白兰还叫了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很能唬人的男同志，三人一起往最近的村子走去。 马白兰右手放在额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前面就是尔江村，我看见有个人，我们过去问路。” 尔江村的村口有个人蹲在地上，看起来正在捡地上掉落的玉米粒，秦枫三人还没走近，就见到村里窜出来几个孩子，用石头砸那人。 那人还是蹲在地上，双臂抱头，居然就这么受着，一点不反抗。 秦枫脚步一顿，接着马上跑过去，另外两人也一样。 马白兰更是隔了老远就吼：“喂，你们怎么可以打人，叫你们家长出来！” 几个孩子吓了一跳，一眼看到三个大人冲过来，纷纷扔了石头，慌乱地四处逃窜。 三人跑了过来，秦枫扶起地上的人。 “你有没有受伤？” 那人站起来连声说：“我没事，谢谢……” 他抬头看了秦枫一眼，眼底闪过诧异，很快又低下头。 “谢谢你们。”他闷着声又说了一句，紧接着把破旧的草帽扣在脑袋上，朝三人鞠了一躬，抬脚就要走。 秦枫脑海里还停留着这人的脸，好熟悉，他……不，是原主认识的人。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灵光闪过。 秦枫朝着那人追了几步，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许哥，是不是你？” 第71章 偶遇故人 许贺年脚步顿住，秦枫已经追了上来，绕到他面前。 “许哥，真的是你啊。” 许贺年无地自容：“你认错人了。” 秦枫摇头，眼里充满惊喜。 “不可能认错，你是许贺年，你还记得我不，我是秦枫，咱们小时候是邻居，我老缠着你，要你带我一起玩，还有姜宇川那小子，你以前特烦我们。” 许贺年见没法糊弄，只好抬起头，对上秦枫的眼睛，没从里面看到一点轻蔑和嫌弃，只有惊喜和兴奋，许贺年心里好受了很多。 随即他就想起来一件事。 “秦枫，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自己下乡是因为迫不得已，可秦枫为什么下乡？ 他分明是家里的独生子，不该下乡，也没听说秦家又出事了。 秦枫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说来话长。” 许贺年更加好奇，却在这时，马白兰走过来：“小秦，这是你认识的人？” 秦枫应道：“对，这是许贺年，我邻居，他也是京市来的知青。” 马白兰两人对许贺年打招呼，两人都没嫌弃许贺年身上又脏又乱，让许贺年的心里更好受了一些。 “对了，许知青，你熟悉周围的路吗？”马白兰问道。 许贺年下意识回答：“熟悉，我来这里好几年了。” 马白兰扬起笑脸：“既然这样，要不让许知青当我们的向导？” 秦枫简单解释了一遍：“总是就是，我现在跟着省设计院的视察组工作，视察组要找个当地人做向导，当然是给薪酬的，许哥，既然你熟悉路，要不你就来当这个向导？” 许贺年眼睛亮了一下，转而忐忑不安起来。 秦枫秒懂，他把马白兰两人拉到一旁小声说话。 “我这个哥哥，他家里有点事，他是被迫下乡的。” 马白兰两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许贺年家里成分不太好。 秦枫又说：“要是视察组有顾虑，那也没事，直接说出来就行，我许哥人很好，他也不想我们为难。” 马白兰想了想问：“小秦，你知道他家什么情况吗？” 秦枫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回忆，总算是想起来了，听说是许贺年的父亲受上峰连累，才会被批斗。 马白兰听完放了心：“不碍事，要是他愿意，那就让他给咱们当向导。” 秦枫马上去告诉许贺年。 许贺年不敢相信：“你们真的敢找我？” “那当然。”秦枫笑着说：“许哥，你自己本身也没什么问题，还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的，我们就想找你这样的人。” 许贺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舍得拒绝这份工作。 双方说定以后，马白兰两人要去找尔江村大队的村长要人，秦枫则陪许贺年回知青点。 路上，两人聊了起来。 许贺年对于秦枫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北感到很好奇，四周没人，他立马就问出口。 秦枫露出落寞的表情：“没什么，就是我妈前两年去世了，我爸再娶，我和继母继弟相处不来，我爸就让我下乡磨磨性子。” 短短的一句话，载满了信息量。 许贺年没想到秦枫居然有此遭遇，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对了，你怎么进了省设计院？” 秦枫没有隐瞒，给他说了一遍自己下乡以后的经历。 许贺年听得啧啧称奇，半晌才说：“你变了很多，和我认识的你完全不一样。” 秦枫毫不心虚，反而感慨道：“人啊，自己长不大，就会被逼着长大，如果我还是以前那样，我在东北这地，早就活不下去了。” 许贺年点着头，喉间泛起苦涩。 他何尝不是，现在的他，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东北蹉跎了几年，他都快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秦枫用余光偷偷观察许贺年，斟酌了许久才问：“许哥，你下乡以后，一直在尔江村？” “对，一直在这儿。” 可能是秦枫先袒露了自己的不堪，许贺年也不介意袒露自己的窘境。 他摊了摊手：“你瞧，我下乡五六年了，给混成了这个模样，小孩子都能欺负。” 他成分不好，村里所有人，包括和他一起来的知青，全都当他是洪水猛兽。 大队里给他安排最重的活，甚至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动不动就找各种借口克扣他的工分。 一开始他也反抗过，换来一次次的毒打和惩罚。 后来他认命了，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老老实实受着，那些人打痛快了，自然就觉得无趣。 这两年，他挨的打已经少了，也就小孩子无聊喜欢拿石头砸他，只要护住了脑袋，身体受点小伤，死不了。 许贺年苦笑一下：“秦枫，你和我不一样，你早晚能回城，别丧气，你现在就挺好的，等将来你爸爸气消了，你回到京市能有一番大作为。” 秦枫顺着他的话说：“许哥，你将来也一定会回城的，你也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许贺年笑着没回话。 秦枫却知道，许贺年真的会有一番大作为。 按照小说剧情，许贺年的出场时间是两年后，男主被他的导师带着到黑省出差，偶遇了许贺年。 男主不知道许贺年的身份，只觉得他被人欺负很可怜，不仅教训了欺负许贺年的人，临走前还悄悄给许贺年塞钱。 许贺年一直记着男主的恩情。 没多久后，许父的上峰平反，许父当年不惜连累全家，也没有背叛上峰，等他的上峰平反后，第一时间就是重用许父。 许家从此扶摇直上，许贺年自己也有本事，闯出了一番事业。 他一直记着男主曾经的恩情，在男主的逆袭之路上，许贺年是除了秦家以外，给男主最大助力的人。 现在这个机缘，居然被秦枫歪打正着地抢先遇见了。 既然这样，他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秦枫再次安慰：“许哥，你也不能放弃，你看我爷爷当年不也是……对吧，总是有希望的。” 许贺年想起了秦邦彦，是啊，秦邦彦当年也是遭过罪，最终等来了平反，他许家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这么想着，两人来到了知青点。 第72章 请许贺年当向导 每个村子的知青点大同小异，都是三件套，一间堂屋，两间房间，男知青住一间，女知青住一间，旁边再有个小小的卫生间，洗漱上厕所都在里面。 尔江村男知青有六个，睡一张长炕，许贺年的床铺在最角落，和另一个床铺中间用破布隔开。 其他知青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和这个成分不好的坏分子毫无瓜葛。 许贺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皮箱，打开后把篮子里的玉米粒倒进去，野菜也放进去，合上皮箱锁好，再用力扯了一把，确定锁紧了才把皮箱塞回柜子里。 回头看到秦枫站在门边看着，他扯出笑脸：“以前被偷过好几回，后来我抢了把刀闹了一场，这才消停一点。” 秦枫也对他笑了笑：“刚下乡时什么都不懂，我那时候还被人骗了三十块钱呢。” 两人相视一笑，揭过了这个苦涩的话题。 马白兰两人也来到了知青点，身边跟着尔江村的大队长。 大队长看到许贺年，眼底染上厌恶和鄙视，扭头对马白兰说话。 “同志，这个许贺年是个坏分子，你们真的不考虑其他人？我们尔江村还有不少人合适干这份工作。” 马白兰板着脸：“许贺年同志不仅读过书，还见过世面，很符合我们的要求，至于他的背景，我们也了解过，我不觉得是问题。” 大队长彻底没声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整个尔江村确实找不出第二个比许贺年见过世面的人。 而且他算是看出来，这三人中有人以前就认识许贺年，这份工作，没法抢过来给自己人了。 大队长不情不愿地警告许贺年：“你这几天跟着省里的领导，努力工作，要是干不好被投诉，丢我们尔江村的面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许贺年低头没说话，反而是马白兰最生气。 眼看着马白兰就要发火，秦枫连忙打圆场：“白兰同志，我们出来很久了，是不是应该赶紧回去？” 马白兰顺着话道：“是，马上回去。” 出了尔江村，许贺年走在秦枫身边，低声道了一声谢。 刚才若是马白兰没忍住骂人，大队长不敢对马白兰说什么，却会把怒气发在许贺年身上。 视察组完成工作后就走，许贺年可是要一直留在尔江村。 回到视察组，马白兰找葛向东汇报，大约是说了许贺年的身份，葛向东看了许贺年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许贺年是个很好的向导，他几乎对洛县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语言表达能力强，该说话时说话，不该说话时一声不吭。 他还很有眼色，视察组只要说到关于项目的话题，他都会主动回避。 秦枫后来问过，许贺年为什么会对洛县这么熟悉。 许贺年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说是替公社办事，走得地方多了，自然就熟悉路了。 春夏秋天村里或公社里跑腿的工作很吃香，是个很好的偷懒机会，大家抢着要干，冬天可不一样，大雪纷飞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走出家门。 这时候跑腿的活就会落到许贺年头上，大队长也许是为了折腾许贺年，又或者是想卖人情给其他村子和公社，大手一挥把冬天所有需要跑腿的活都揽下来了。 每到冬天，别人猫冬的时候，许贺年总是闲不下来，也因此，他把洛县跑了个遍。 秦枫听后，只能无奈叹气，他也没办法帮到许贺年。 视察组的工作还没结束，秦枫一个月的实习时间已经到了，临走的前一天，他请了项目组所有人到洛县的国营饭店吃饭。 葛向东很舍不得秦枫，恨不得把秦枫留在项目组，可是他也知道秦枫的人事关系不在省里，没法留人。 大家坐在饭店里，原本有些拘谨，看到丰盛的饭菜被端上来，什么都顾不得，拿起筷子抢吃的。 秦枫大方，一顿饭不仅有菜有肉，分量还大，米饭随意加，视察组的人吃着吃着，都舍不得他离开。 散场后，视察组的人回招待所，许贺年要回尔江村。 秦枫送他走了一路，在通往尔江村的小路前道别，秦枫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这是我现在工作的地址，还有我住的地方，你要是有事，可以写信给我。” 许贺年点点头，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心里打定主意不会麻烦秦枫。 秦枫张开双手拥抱了他一下：“许哥，坚持住，总有一天会有转机的。” 许贺年鼻子一酸，回抱秦枫，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承你贵言，等我们都回了京市，我请你吃饭，叫上以前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人，我请客！” 秦枫莫名有些感动，他放开许贺年，伸出手和他郑重地握手。 许贺年回到尔江村时已经天黑，其他知青还在上晚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皮箱打开，打算把秦枫给他的纸条收起来。 秦枫在平东市混得很好，许贺年不打算打扰他，秦枫给的纸条用不上，不过这是秦枫的一番心意，他要好好保存起来。 手伸进口袋时，他的身体突然僵住。 他下意识回头看门口，没有人回来，这才把口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一叠钱和票，整齐地叠放在一起，用一根毛线捆住。 光是大团结就有五张，还有一两块和几毛几分的也不少，票也是粮票油票肉票各种都有，不是黑省通用就是全国通用。 是刚才，秦枫借着拥抱的姿势悄悄塞进他的口袋里。 许贺年愣了几秒，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把钱票和纸条塞进皮箱最深处，把皮箱锁起来塞回柜子里。 其他知青走进来，就像平常一样，把许贺年当空气，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许贺年拿起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去卫生间，他还是像平常一样，洗漱完马上躺床上，面对墙壁，背对所有人。 尔江村没有通电，知青普遍都穷，舍不得点蜡烛，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几个知青一边说玩笑话，一边铺床。 没人发现许贺年悄悄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第73章 喝喜酒 秦枫顶着全设计院羡慕的目光回归。 连徐所长都忍不住感叹：“你小子运气真好。” 一季度一次，别人去的时候就是平平无奇的进修会，秦枫一去，哦豁，捞到省级工程的实习机会。 徐所长感叹完道：“不过还是你自己有本事，换了别人去，不一定能考到前三名。” 秦枫笑道：“我运气好而已。” “行了，说别的。”徐所长道：“你在迎山县支援时给他们设计了迎山大桥，还记得吧？” 秦枫点头：“自然记得。” 徐所长敲了敲桌面：“前两天迎山县的张所长给我打了电话，说迎山大桥准备开工建设，你作为设计师，理应到现场看一看。” 设计师不是纯坐办公室的职业，也需要去施工现场跟进。 施工开始阶段，设计师需要到场，和施工单位确认设计图，协调问题等等，秦枫前世就出过现场，对此不陌生。 迎山大桥是他独立设计的，他理应去跟进，徐所长也同意把他借调过去。 “迎山大桥下周二开工，你下周一再过去。” 秦枫应下来，上了两天班就到了休息日。 周六下班，秦枫照旧骑车去林家吃晚饭。 饭菜端上来，大家围着饭桌坐下，金素珍才说：“明天我弟弟结婚，我们要去喝喜酒，小枫，你去不去？” 秦枫惊得筷子差点掉地上：“舅妈，你有弟弟？” 金素珍闷声道：“有。” 秦枫察觉不对劲，朝林朝阳使眼色。 林朝阳眨了眨眼：“小枫，你怎么老眨眼，是不是被热气熏到了？” 秦枫差点没忍住扶额。 林朝阳说完才发现秦枫在给他使眼色，尴尬地偷看了金素珍一眼。 金素珍低着头吃饭。 林朝阳抿了抿嘴唇，给秦枫做了个口型：去。 秦枫说：“明天正好休息，那边要是不介意，那我也跟去凑个热闹。” 金素珍这才抬头：“介意什么，你现在什么身份，他们巴不得你去。” 吃完饭后，秦枫借口家里柜子有问题，让林朝阳跟过去修理。 舅甥两人到了一号楼后，秦枫给林朝阳端了杯水，这才问：“舅舅，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舅妈有弟弟？” 林朝阳叹了一声：“何止有弟弟，还有姐姐。” 金素珍小时候过得不好，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养不起，把金素珍这个女儿送人了。 那时候她才几岁大，被送给了百丰村的一个独居老太太当孙女养。 那老太太是抗战老兵，每个月有补贴，养活自己和金素珍绰绰有余，金素珍初时还惦记着家里，找到机会就藏起自己的口粮，悄悄送回家去。 有一次，她冒雨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回家，就是想把自己昨晚悄悄省下来的馒头带回家，给家人吃，却在走到家门口时，听到父母开怀大笑的声音。 “县里的老中医说我这一胎怀的是儿子，我总算要为你们老李家开枝散叶了。” “媳妇儿，你好好在家养胎，别上工了，小心伤了我们老李家的命根子。” “你胡说什么，你一个人养得起全家吗？” “养不起就再卖一个女儿，我去打听谁家想要女孩的，百丰村那个老太婆出手真阔绰，可惜她挑中了四妞，四妞最能干，我本来想留着的。” 那天金素珍一边啃馒头，一边哭着走回百丰村。 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就让收养她的老太太替她改名，跟老太太姓金，素珍这个名字，也是老太太取的。 她以前压根没正经名字，就叫李四妞。 从那以后，金素珍再也没回过从前的家，安心留在百丰村照顾奶奶。 那家人找过来，她开始避而不见，后来干脆拿扫帚把人打走。 秦枫没想到金素珍有这样一个童年，知道以后，也难怪金素珍偶尔这么泼辣。 不泼辣不行，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还每个月有补贴，简直就是小孩抱金钻，包被坏人惦记的。 金素珍不强硬，那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说起往事，林朝阳很感叹，叹了一口接一口的气。 “其实你舅妈答应去喝喜宴，不是真为了那口吃的，她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见一见以前的姐姐。” 林朝阳喝了口水：“你舅妈其实算好的，她那几个姐姐，有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有的长大嫁了人，谁出的彩礼多就嫁谁。” 金奶奶好歹是真心疼爱金素珍，两人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总体还是舒心的，金奶奶还让金素珍自己挑丈夫。 金素珍自己选中的林朝阳，金奶奶二话不说就给准备嫁妆。 林朝阳接着道：“小枫，我让你跟着一起去，就是想着多个人，能给你舅妈当靠山，而且你的工作拿出去一说，长脸。” 秦枫只好笑道：“得了，我知道怎么办，明天我一定好好给舅妈长脸。” 林朝阳把水喝完，起身就要走。 送走林朝阳后，秦枫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他最贵的衣服还是当初穿着下乡的那套，这一年来他长高了不少，早不够穿了，被他反手塞进系统里换钱。 现在唯一一套体面衣服，还是他进了设计院以后，担心以后有什么重要场合，有备无患准备的，总共没穿过几次。 鞋子是姜宇川送的那双高档皮鞋，没穿几次的皮鞋原本就新，又被秦枫仔细擦了很久，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差点能当镜子用。 第二天特意提前起床做了发型，秦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这才出门。 推着自行车往二号楼走时，惊艳到不少出门买菜的大妈。 “哎呦，这不是林家的外甥小秦吗？咋打扮这么好看，处对象去了？” 秦枫微笑回答：“不是，去喝喜酒。” 大妈又说：“喝完喜酒啥时候回来，来婶子家里坐坐，我女儿今天也放假，在家呢，你俩相看一下呗。” 秦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差点迟到了，有空再聊，我先走了。” 他骑上自行车，跑得飞快。 到了林家门口，林朝阳正好推着自行车出来，金素珍跟在身后，一看到秦枫就笑。 “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新郎。” 秦枫囧了。 第74章 狮子大开口的弟弟 林朝阳骑车，前面杆子上坐着林嘉，后座上坐着林瑞，秦枫也骑车，载着金素珍。 金素珍的弟弟家在北江公社隔壁的白桦公社牛田村大队，挨着北江公社，和百丰村距离不算远。 抵达牛田村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金素珍十几年没来过牛田村，只依稀记得从前的路，十几年来牛田村有不小变化，到了村口，金素珍自己都迷糊了。 “四妞？” 五人在村口迷茫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金素珍回头看过去，只一眼就红了眼眶，她艰难地开口：“二姐。” 皮肤黝黑、身材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女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握住金素珍的手。 她喜极而泣：“四妞，真的是你？” 金素珍喉间一紧，胡乱点头：“二姐，是我。” 姐妹两人泪眼婆娑对视了好一阵，突然抱在一起痛哭。 这下是不着急进村了，姐妹俩就在村头的大树下坐着聊天，林朝阳带着秦枫和两个小的离得远一些，听不到那边说话的声音。 秦枫好奇，找林朝阳打听金素珍的二姐。 林朝阳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你舅妈的二姐很早就嫁了人。” 那边，两姐妹说完话，金素珍抹了一把眼泪，挥手招呼林朝阳四人。 四人走过去，金素珍给她二姐介绍。 “这是我爱人，我两个孩子，这是我爱人的外甥，是从京市来下乡的知青。” 见到秦枫，尤其是听说秦枫的工作，李二妞眼神一亮。 她正要开口，扭头见到金素珍表情不太好，最终还是闭了起来。 李二妞出嫁以后依然和娘家有来往，还记得去娘家的路怎么走，她领着林家五人进村。 李威猛是牛田村出了名的懒汉，李家两老还在世，李威猛日子过得跟个少爷一样，十几岁人还没下过地。 李家两老接连去世，他的生活一落千丈，被迫亲自赚工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一天不被扣工分，也就勉强能养活自己。 听说李威猛要结婚，金素珍惊讶了很久，她觉得李威猛这样的人，应该娶不到媳妇才对。 李三妞来得最早，已经在李家厨房里帮忙，见到二姐和小妹，她也没忍住哭出来。 三姐妹哭过以后，李二妞也上前帮忙。 金素珍抱臂冷眼看着：“你们是来吃喜宴的，哪有让客人进厨房帮忙的道理。” 李二妞和李三妞笑了笑，手上动作还是没停下来，金素珍恨铁不成钢，转身就出去。 李家门口，秦枫抱臂靠在自行车上半坐着，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睛看着远方，没有具体的落点。 这个架势摆起来，很能吓唬人。 林瑞扯住秦枫的衣角：“表哥，你骑自行车带我和妹妹兜风好不好？” 秦枫推开他，小声说：“别打扰表哥装逼。” “装什么？” “……你走开，找你爸去。” 林瑞真的就跑开了，牵着林嘉去找林朝阳。 牛田村不少人村民经过时偷偷看秦枫，尤其是小姑娘，脸皮薄的偷看一眼就红了脸，快速跑开，脸皮厚的干脆不走了，在旁边看着，似乎在商量要上前搭讪。 只是秦枫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她们摸不准。 李威猛也摸不准，在旁边观察了好久，硬是不敢上前。 金素珍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圈，只看到秦枫，她走过去问：“你舅舅和两个小的呢？” 秦枫说：“舅舅骑车带他们在村里逛一圈。” 金素珍撇嘴，嘀咕道：“有什么好逛的。” 话音刚落，李威猛笑容满脸走过去：“四姐，好久没见，这是你儿子吧，长这么大了？” “这是我爱人的外甥。”金素珍沉着脸：“还有，你出生前我就被卖掉了，我们不是家人，你别叫我姐。” 李威猛被下了面子，脸色当即不太好。 金素珍看都不看他一眼，站在秦枫身边一言不发。 时间接近中午，李威猛请的客人陆续出现。 “是四妞吗？”一个脚步蹒跚，背脊微微有些佝偻的妇女，拄着拐杖走过来。 金素珍立马迎上去，扶住老妇人：“大娘，您怎么也来了？” 老妇人无奈道：“怎么说也是亲人，我总要来一趟。” 金素珍招手让秦枫过来介绍：“大娘，这是我爱人的外甥，叫秦枫，本事大得很，在县设计院上班。” 又对秦枫介绍了老妇人的身份。 这老妇人姓方，是金素珍的大伯娘，金素珍还在牛田村时，她算是唯一对金素珍好的人，金素珍一直记着恩情。 这么多年虽然她人没回来牛田村，过年时也会托人给方大娘带点年礼。 方大娘握着金素珍的手：“四妞，先前我听说，你一家搬走了？” 金素珍笑道：“是搬家了，我和我爱人现在是县机械厂的工人，厂里给分配了房子，我们搬到县里去住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全都小声议论，看向金素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自己一家两口子是工人，外甥还是在县政府工作的公职人员，十里八乡都没金素珍家这么风光的。 牛田村的人一个个都羡慕坏了。 当年四妞是第一个被李家卖出去的，原本以为她会过得最惨，没想到现在反而是李家五姐弟里过得最好的一个。 金素珍很吃这一套，虚荣心一下就盖住了那点不愉快，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李威猛又凑了上来，他听到金素珍的话，眼睛里闪着贪婪的精光。 估摸着金素珍不会在方大娘面前发飙，他肆无忌惮起来，抬手就摸了秦枫的西装一把。 “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这一身要不少钱吧，你看看我，今天还是新郎官都没你穿得好，要不这样，你把这一身换下来给我，我就借着穿一天。” “还有你的鞋子不错，这就是皮鞋吧，果然不一般，我俩看起来脚差不多大，穿着合适。” “这自行车也不错，你们家有两辆，这辆就给我吧，我平时进进出出，也该有辆自行车骑骑。” 金素珍气急败坏，一把推开李威猛。 “你这个只会吸人血的蚂蟥，谁给你的胆子，离我外甥远点！” 第75章 气饱了，不吃了 金素珍力气大，李威猛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已经有不少被邀请来吃喜宴的人到场，都在看着李威猛，李威猛觉得丢面，当即发怒。 “李四妞，你干什么呢，向你要点东西就不乐意了？” 秦枫和金素珍都被这不要脸的话惊到了，李威猛看两人的表情，更加理直气壮。 “李四妞，你身体里流着我们李家的血，我才是你的亲弟弟，你自己日子过好了，就想不管我这个亲弟弟了？你想得美。” “我告诉你，不仅自行车要给我一辆，你还要把我弄去县里当工人，不……” 他指着秦枫：“我要端他那样的铁饭碗。” “这小子说白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你男人那边的亲戚，你自己呢，那个老太婆死了以后，你孤苦伶仃一个人，但是只要你对我好，我还是愿意认你这个姐姐的，以后也会给你撑腰。” 秦枫被他逗笑了。 金素珍面无表情，对旁边的方大娘道：“大娘，我借您的拐杖用一下，成吗？” 方大娘叹了一声，把拐杖给她，只叮嘱一句：“轻点，好歹今天他结婚。” 金素珍接过拐杖，二话不说一棍子打在李威猛身上。 李威猛从小好吃懒做，一个大男人居然一下制不住金素珍，只能抱着头挨揍，嘴上骂骂咧咧的。 “李四妞，你疯了，你想打死我？你好恶毒，我是李家唯一的儿子，你是不是想我们李家断子绝孙！” 金素珍下手更重了几分：“断子绝孙？现在什么年代了，就你还信那对无良夫妻的鬼话，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留下子孙的必要，我干脆在这里打死你！” 李二妞李三妞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劝架，林朝阳载着林瑞林嘉逛了一圈回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就停好车，也过来劝架。 金素珍打得气喘吁吁，秦枫站在旁边劝：“舅妈，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我当外甥的可以替你动手。” 一片混乱。 新娘子由朋友陪着过来，一见这场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朋友尴尬道：“箐箐，你真的要嫁给李威猛这人吗？” 唐箐箐眼眶酸涩，差点没忍住哭出来：“不嫁给他，我能怎么办。” 说起这一桩事，唐箐箐就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一周前的自己。 她是今年年初才下乡的，家里没本事，估计是弄不到回城名额，她上了火车就没指望过能回家。 原本心里已经有了预想，下乡的日子不会好过，谁知道会是这么难过。 她实在熬不下去，决定找个男人嫁了，给自己找个依靠。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她把全村的年轻男人都考察了一遍，最终选定了村长的小儿子。 原本计划好好的，先灌醉村长小儿子，往玉米地里一钻，等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人想不娶她都不行。 没想到村长小儿子没进玉米地，进玉米地的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李威猛。 现在她清白没了，是个破鞋，村里人也都知道了，要是不嫁李威猛，村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唐箐箐欲哭无泪，想一根麻绳吊死算了，最后还是没胆子死。 本来就很委屈了，结婚这一天，婚礼还搞得一团乱，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有人看见了她，连忙开口：“四妞快住手，新娘子来了。” 金素珍意犹未尽地住手，把拐杖还给方大娘，又瞪了李威猛一眼，警告道：“别让我再听到这种鬼话。” 李威猛被揍得鼻青脸肿，畏畏缩缩不敢吭声。 村长媳妇笑着走向唐箐箐，半拖半拽地扯着她走过来：“好了，一场误会而已，都消消气，马上开席了。” 唐箐箐被村长媳妇掐得胳膊生疼，有苦不敢说。 她知道自己那点小算计被村长家发现了，那天李威猛钻进玉米地，说不定还是村长一家的手笔。 她心里恨，却敢怒不敢言。 一抬头看到李威猛那副狼狈的模样，更是气得差点原地晕厥。 她不仅恨李威猛，还恨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的人，充满恨意的眼神剐了李威猛一眼，又往旁边瞥向金素珍。 一不小心就看到金素珍旁边的秦枫，唐箐箐顿时眼前一亮。 秦枫给金素珍递了一壶水：“舅妈，你消消气，要不咱们回去算了。” 金素珍灌了一口水：“回去，这顿饭我吃不下去。” 刚才她在厨房看过菜色，都是野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哪里是正经摆婚宴的样子。 李威猛叫了那么多人来吃喜宴，为的就是收人家的礼金。 金素珍一分钱都不想给他，这顿喜宴，也是一口都不想吃，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见见姐姐，现在人都见到了，没必要继续留着。 她把水壶还给秦枫：“你们去推自行车，我去找我二姐三姐打声招呼。” 唐箐箐的目光一直落在秦枫身上。 这一身打扮，至少要二十块钱，还有他手里的水壶，也不是便宜东西。 长得好看还年轻，把李威猛……不，把村长家的小儿子都比到泥里去了。 唐箐箐心脏怦怦乱跳，又埋怨老天爷怎么不让自己先遇到这个男人，现在她都要结婚，一切都晚了。 不，不一定晚了。 有些男人就是贱，不喜欢黄花闺女，就喜欢别人的老婆。 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呢。 唐箐箐迈开脚步，朝秦枫走过去，李威猛这时候吼了一声。 “媳妇儿，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招呼客人。” 唐箐箐被一声“媳妇儿”惹得一阵恶寒，浑身汗毛竖起，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这一愣神，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居然就不见了。 金素珍截住忙里忙外李二妞和李三妞：“别忙了，你们一片好心，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不见得会记在心里。” 李二妞苦笑一下：“四妞，我们的命没你好，没嫁到好男人，我们要有娘家撑腰，他再混账，也是我们的娘家人。” 金素珍心口郁闷，原先对二姐在村口说的那番话有些芥蒂，现在气也消了。 她说了个雪松路的地址。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事情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记住了，你们的娘家人不只有李威猛，还有我。” 第76章 恶毒女配登场 秦枫四人在李威猛家后面的小巷里等着，金素珍没多久就回来，眼眶有些发红。 她拍了一下秦枫自行车的后座：“走了，回家。” 林瑞傻乎乎问道：“妈，我肚子饿，我们去哪儿吃饭？” 这里距离百丰村不远，骑自行车估计就半个小时，金素珍想了想，说：“忍一忍，我们回县里，去国营饭店吃。” 林瑞和林嘉欢呼雀跃。 林朝阳也挺高兴的，招呼两个孩子赶紧上车，他们顺着来时的路离开牛田村。 唐箐箐喘着气跑到村口，四处张望没见到一个人，心里免不了失落。 她好不容易才忽悠住李威猛跑出来，看来还是慢了一步，不甘心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两辆自行车骑过来，她的双眼顿时放光。 “唉唉唉！” “啊！” 林朝阳猛地看到有人冲过来，吓得急刹车，坐在前杠上的林嘉也吓得惊声尖叫。 秦枫跟在后面，只能跟着急刹车，好不容易停住了没撞上，心里吐槽一声。 幸好我奉公守法，交规学得好，跟车距离远这才没撞上。 前车上，林朝阳摸着林嘉的脑袋安慰，又对唐箐箐道：“妹子，你得看路，这突然冲出来的，万一撞上了怎么办？” 唐箐箐低头酝酿片刻，一抬头，眼眶里含着泪。 林朝阳一下就急了：“你怎么哭了呢，我没撞到你，离着还有一手臂那么长的距离。” “等等。”金素珍在秦枫的后座上歪头看过来，认出了唐箐箐：“你不是李威猛的媳妇儿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唐箐箐压下心底的恶心，楚楚可怜道：“四姐，我替他来向你们道歉。” 金素珍下车走过来，脸色不太好：“不必了，我不是你的四姐，我不找你麻烦，你回去吧。” 唐箐箐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叫唐箐箐，是下乡的知青，傻乎乎着了道，被迫嫁给李威猛，我虽然不情愿，但又有什么办法，以后我只能是李家妇，他造的孽，我来替他赔。” 她说完哭得更加伤心，梨花带雨，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金素珍恍然大悟。 她就说呢，哪有人会心甘情愿嫁给李威猛这个浑人，肯定是李威猛耍了花招，逼得这姑娘不嫁他不行。 至于是什么花招，她大概是猜出来了。 “他、他怎么能混账成这样！”金素珍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抓住唐箐箐的胳膊：“妹子你别怕，我带你去派出所，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唐箐箐大惊失色，连退几步：“不行的，不能闹到派出所，否则我就只能一根麻绳吊死。” 金素珍又气又心疼：“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乎封建那一套？亏你还是城里姑娘。” 唐箐箐委屈说：“我是不够勇敢，又没有家人在身边，四姐你就放过我吧。” 金素珍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 唐箐箐又哭着说：“我就是想来道个歉，我、我回去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一动不动，悄悄抬头偷看了秦枫一眼，没想到居然和秦枫对视上了，吓得她连忙低下头。 “这里离李威猛家有点远。”金素珍回头对秦枫说：“小枫，送她回去吧。” 唐箐箐低着头，胸口小鹿乱撞，等会儿，她就要坐在这个男人的后座上。 秦枫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对金素珍说：“行啊，舅妈，来。” 他把自行车往金素珍的方向推了一下。 金素珍接过自行车，拍了拍后座，朝唐箐箐挑下巴：“等会儿我骑起来之后，你马上跳上车。” 唐箐箐震惊抬头，看了秦枫一眼，又看向金素珍：“是你、你送我回去？” 秦枫似笑非笑道：“不然呢，你想让谁送？” 金素珍已经骑起来，招呼唐箐箐：“快上车，别耽误时间。” 唐箐箐差点又哭了，气得一跺脚，跳上金素珍的后座，金素珍用力一蹬自行车，扬起一片灰尘。 四人在村头树下等着，林瑞缠着秦枫问国营饭店是什么样的。 秦枫漫不经心回答，心里还在想着唐箐箐。 又是一个剧情里的角色。 恶毒女配唐箐箐。 说起来这个角色和原主有些关系，唐箐箐就是被原主弄去京市的，为的是给男主秦柏添乱。 唐箐箐使坏的本事青出于蓝胜于蓝，原主嘎了老久，她还在蹦跶，并且在后期真的爱上了男主，要和女主抢男人。 她分明是嫁过人的，到了京市以后装成黄花大闺女骗男主，在男女主之间搅风搅雨，差点把两人搅散。 比起原主，唐箐箐给男主添的堵只多不少。 秦枫也没想到穿越以后头一回喝喜酒，喝的就是唐箐箐和前夫李威猛的。 书里写到唐箐箐是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有钱有权有样貌，只要沾了一样，被她看上眼，她就要自荐枕席。 他知道唐箐箐刚才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绝对不会沾上这样的女人。 至于男主秦柏…… 虽然想给他添麻烦，但秦枫毫不犹豫，就打消了按照剧情把唐箐箐送去京市的念头，他可不想因此和唐箐箐沾上关系。 金素珍没多久就回来，一开始她确实被唐箐箐骗了，缓过来后她看得比秦枫还清。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秦枫的后座上，突然开口：“你以后别来牛田村，别和李威猛两口子有来往。” 秦枫看着前面的路，笑道：“舅妈你说什么呢，我没事来牛田村干嘛，闲得慌吗？” 金素珍没再说话，回到县里，一家人终于一起到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 周一上班时，秦枫背着行李到设计院，找徐所长打了声招呼，转身下楼坐上去迎山县的车。 这一次没有倒塌的树木和泥泞的路面，路上耗时比上次少许多，秦枫抵达迎山县设计院时还没到中午。 张所长亲自跑出来接人，握住秦枫的手不肯放，开口第一句就是：“小秦，真的不考虑我们迎山县？” 秦枫礼貌笑道：“张所长，好久不见。” 张所长没听到回答，也不在意，领着秦枫就往里走。 “迎山大桥明天开始动工，设计图是你独立完成了，有些事情我们摸不准，这大桥太重要了，我也就厚着脸皮找你过来。” 秦枫轻声说：“这是我的荣幸。” 第77章 迎山大桥开工 迎山县设计院跟进迎山大桥的同事就是樊长青。 他还是沾了秦枫的光，当初来了那么多外地支援的同志，大家一带一，正巧把秦枫分到他手里。 后来迎山大桥项目正式立案，设计院里大家都一知半解，和秦枫有过接触的樊长青获得了这份好差事，羡慕死一众同事。 再次见到秦枫，樊长青不仅感叹，还很感激。 共事过一段时间，樊长青知道秦枫的办事风格，只寒暄了几句就摊开图纸进入工作。 “小秦，我给你讲讲……以上这些就是我和施工队沟通过的内容。” 秦枫把施工方案来回看了几遍，有些不解：“施工进度是不是慢了些？” “慢吗？”樊长青诧异地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不慢了，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轮到秦枫惊讶，在他看来，施工进度确实是慢。 他以为是自己见惯了前世的效率，思想没调整过来，干脆进入系统，用这个时代的条件模拟了一遍。 还是慢。 樊长青说：“县里很重视迎山大桥，其他工程大多数都暂停了，全紧着迎山大桥，还是找了国营总局的工程队，他们之前可是建设兵团的工兵连，效率没得说。” “我也和工程队的人面对面谈过，这份方案我觉得没问题。” 秦枫点头不说话，他没有怀疑樊长青的话。 迎山大桥是迎山县的经济命脉，只有迎山大桥尽快通车，迎山县才能真正恢复过来。 中午休息的钟声敲响，樊长青道：“小秦，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去现场看看？” “行。”秦枫起身，跟着樊长青去食堂。 下午，两人去迎山大桥的工程现场，新桥就建在旧桥的旁边一百米远的地方，旧桥的残骸依旧保存着，四周建了石柱，拉上铁链围住，不让人靠近。 也许过个几十年，这里会成为一处历史遗址。 秦枫收回目光，看向新桥的施工现场。 明天才正式动工，今天一些大型设备已经运过来了。 他四处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机械设备，问樊长青：“挖掘机要明天才全部开过来吗？” 樊长青指着不远处：“在哪儿呢。” 秦枫眨了眨眼：“那里只有两台。” “就是两台。”樊长青得意地说：“工程队的宝贝，两台都用在我们这儿了，嘿嘿，咱们迎山县面子还挺大。” 秦枫深吸一口气，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么大一个工程，居然只有两台挖掘机！ 他在脑海里疯狂咆哮时，一个板寸头男人走过来，声音爽朗道：“樊老弟，你来了？” 樊长青用手肘怼了秦枫一下：“喏，这就是工程队队长冯海，他人很直率，挺好相处的。” 冯海走近了，樊长青立即露出笑脸：“冯队长，我来给你介绍个人。” 他朝秦枫比了个手势：“这就是迎山大桥的设计师秦枫，今天刚刚从庆溪县赶过来。” 秦枫乖巧地对冯海问好，两人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上了。 冯海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不搞那些一句话让人猜几百遍的弯弯绕绕，他直接了当问：“秦同志，你看过施工方案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叫我小秦就行。”秦枫又看了不远处成双成对的挖掘机一眼：“我听樊哥说，工程队两台挖掘机都在这儿了？” 冯海闻言叹息：“准确说，是能用的两台都在这儿了。” 秦枫心想果然，国营农场总局体量这么庞大，不至于一个工程队才给两台挖掘机。 “是坏了吗？”秦枫问。 “差不多。”冯海想起那些挖掘机就头疼：“有的坏了，有的离坏不远了，唉，烦人。” 秦枫从口袋里摸出三根烟，给樊长青和冯海一人一根，又摸出火柴给两人点着。 两人随便往石头上一坐，把烟叼在嘴里，一脸的陶醉。 秦枫自己手里的烟也点着了，夹在手指上，却是一口都没抽，让它自己烧。 “坏了怎么不修？”樊长青无意间替秦枫问了一个问题。 冯海苦笑一声：“修？找谁修，找谁要钱，修好了又坏，坏了又要报修，来这么两三回，领导抬手就得给我来个大嘴巴子。” 秦枫听他诉了半天的苦，总算是明白过来。 和北江公社那批动不动就坏的拖拉机异曲同工。 国营农场总局毕竟是国字头，除了有自身的生产任务，还时不时收到帮扶兄弟单位的指令。 这些年吃够了国外技术封锁的苦头，各行各业都咬着牙自主研发，这是一个过程，需要不短的时间。 国内也有自主研发的挖掘机厂，生产出来的挖掘机要卖出去。 国营农场总局买进了一批，分发到各个工程队里。 这些挖掘机和平东市拖拉机厂生产出来的拖拉机有同样的毛病，比起进口货，国产的效率低，容易坏。 比拖拉机更要命的是，挖掘机厂不在黑省，坏了的挖掘机在当地找不到人维修，等厂家派人过来，一则时间长，二则费用高。 冯海叹道：“修不起，坏了只能停在库房里落灰。” 他朝不远处的两台挖掘机抬了抬下巴：“那两台是进口货，不容易坏，顶多有点小毛病，我们自己的维修员能搞定，我才敢拿出来用。” “我们工程队还算好的，至少有两台，有的工程队，一台进口货都没有，总是想来我这里打秋风。” 他越说越心酸。 秦枫看着手上的烟燃尽，只剩下烟头时，他往地上一扔，抬脚碾了几下，再掏出纸巾把烟头包起来，塞进口袋里。 樊长青也抽完了一根烟，扭头问秦枫：“小秦，还有别的要看吗？” 秦枫摇头：“没了，施工方案很好，没有要改的地方。” 太阳已经要下山，樊长青探头看了秦枫的手表一眼：“现在出发，回到设计院就要下班，小秦，你今天刚来，要不直接回招待所算了。” 秦枫点头，他的行李已经由司机先送到招待所，没必要再回设计院一趟。 三人就在工地上分别。 秦枫坐公共汽车回到招待所，进房间后随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脱下鞋子靠坐在床头，眼睛一闭进入系统。 第78章 借挖掘机 挖掘机，工程建设中不可或缺的机械设备。 1976年，此时国内的挖掘机制造业还处于起步阶段，改革开放以后，各行各业商家如雨后春笋冒出来，挖掘机行业也出现许多生产商家。 他们纷纷引进国外的技术设备，又或者和国外资本合作，直到90年代，自主研发的浪潮才翻涌起来。 但其实在现在，也是有眼光长远的人一直坚持自主研发，只是这条道路上布满了荆棘，一时间连前路都看不清楚。 秦枫眼前就有一条相对平坦的路，系统给他铺出来的。 从系统里抽身时，他眉眼间都是疲惫。 果然术业有专攻，他不是学习机械行业的，此时等于重头再来，哪怕有拖拉机作为基础，也学得很难受。 不过不急于一时，秦枫脑子快爆炸了，还没学到五分之一，干脆先缓一缓，休息片刻，下楼去找吃的。 翌日迎山大桥开工仪式，迎山县的大小领导都来了，县长作为一把手，手里拿着绑了大红花的铁铲，铲下第一捧土。 仪式结束后，领导陆续走了，秦枫和樊长青留下来跟进。 设计师不需要一直留在工地上，冯海的工程队是老熟手，以前也建过桥梁，双方合作起来很顺利，正事办完，秦枫就要打道回府。 最后一天，三人坐在工地边吃盒饭。 樊长青颇有些抱歉：“小秦，今天理应要请你吃顿好的，委屈你了。” 秦枫咽下嘴里的饭菜，笑道：“工程要紧，吃饭的事，以后还有机会。” 樊长青也笑了：“也对，到时候竣工验收，应该还要请你过来一趟，到时候哥请你吃顿好的。” “行。”秦枫不客气，一口答应。 他看向另一边的冯海，等冯海风卷残云般把饭吃完，他才含着笑容问：“冯哥，你们工程队闲置的挖掘机很多？” 冯海直来直往，想也不想就回答：“不算多，五六台差不多吧。” 秦枫问：“冯哥，能租我们庆溪县一台吗？” 冯海看过去，皱眉不解：“你们县也搞工程？” “现在哪个县不搞工程？”秦枫吃饱，把饭盒盖起来：“只是我们暂时没有迎山大桥这样的重大工程。” 冯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牙签，剔了两下叼在嘴里，说话变得含糊起来。 “我们工程队那些挖掘机根本不敢用，借你们也行，就是半坏不坏的样子，估计刚运过去没动工两天就坏了。” 秦枫一点都不介意：“没事，路上运输费我们自己承担，冯哥，您就说说，租金多少？” 冯海想了一下：“租金就不用了，算借给你们的，反正放我们库房也是落灰。” 秦枫大喜过望：“谢冯哥，以后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天南海北的都赶过来。” 冯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小秦，你确定真的要？老哥说句实话，你这不划算，运输费等于扔进水里了，还听不到个响儿。” 秦枫很坚持，冯海和樊长青都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两人就不说话了。 冯海回头就给队里打了个电话，让人运一台没彻底坏掉的挖掘机去庆溪县。 秦枫喜滋滋地跑回庆溪县，等着接收挖掘机。 去设计院汇报完工作，秦枫一下班就火急火燎跑去林家，挖掘机还没到，但可以提前和林朝阳商量一下。 他找冯海要挖掘机，为的不是施工，而是想改进有缺陷的国产挖掘机，这事儿林朝阳比他有天赋。 到了林家门口，秦枫一气呵成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就往院子里走。 “舅舅、舅妈，我回……” “这件事你不要再提！”金素珍充满怒气的声音从家里传出来：“否则，我们姐妹也当不成。” 秦枫的脚步顿住，停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屋里又传来一把声音，抽泣着说：“四妞，我求求你，我不能看着娟娟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不行！”金素珍的声音突然拔高。 大门猛地被打开，金素珍推着一个人出来：“我说了不行，你休想打我家外甥的……” 她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秦枫，声音戛然而止。 秦枫尴尬地喊了一声：“舅妈，还有二姨，你们好。” 来者是李二妞，金素珍的二姐。 李二妞看到秦枫，双眼迸发出灼热的精光：“是小枫啊，二姨有些话想……” “李二妞！”金素珍厉声喝止，她往前一步凑到李二妞的耳边，威胁道：“你要是敢乱说话，我马上拿扫帚把你打出去，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再也不是亲人！” 李二妞缩了缩脖子，畏惧地看了金素珍一眼，又看了秦枫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告辞。 金素珍铁青着脸把院门关上，转过身时，脸上表情已经收起来，丝毫看不出来她刚才发了大火。 “小枫，出差回来了？” 秦枫连忙点头：“是，下午刚回来的。” 金素珍转身进屋：“别站外面，进来教你表弟表妹写作业，我去做饭。” 秦枫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进屋，没看到林朝阳，估计又是车间的机器出故障，还没下班。 眼睛一扫，他看到林瑞和林嘉缩在房间里，房门露出一条缝，两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偷看。 房门的缝隙大了一点，林嘉伸出小手，朝秦枫勾了勾。 秦枫往厨房看了一眼，金素珍在里面忙碌，他一个闪身进了两小只的房间。 “怎么回事？”房门一关，他就迫不及待问。 林瑞用气声说：“吵架了。” 秦枫白眼一翻：“我是傻了吗看不出来她们吵架？我是问为什么吵架。” 林瑞和林嘉指着他，异口同声道：“为了你。” 秦枫：“……” “污蔑，这是污蔑！我都出差去了，我招谁惹谁了？” 林瑞拉着秦枫坐下，自己坐在旁边，装模做样地拍了一下秦枫的大腿。 “真是因为你，二姨想把她女儿介绍给你处对象，说什么亲上加亲，妈妈不同意，所以她俩吵架了。” “咳咳咳……”秦枫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第79章 研发新技术 林朝阳半个小时后才回到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他去洗了手，一屁股就坐下来，乐呵呵道：“小枫你有口福了，你舅妈刚刚和邻居家大姐学了新菜式。” 秦枫低着头扒饭，含糊嗯了一声就算回答过。 林朝阳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劲，他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学秦枫，低头猛扒饭。 吃完饭以后，金素珍打发林瑞和林嘉去洗碗，秦枫坐立不安，打算找个借口快点回家去。 金素珍道：“小枫，有点事要对你说一下。” 秦枫身体一僵，下意识绷直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舅妈，你讲。” 金素珍先是叹了一口气：“刚才我二姐来找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林朝阳震惊道：“你二姐来了？怎么不请人留下来吃饭，不对，她说小枫干什么，她才见过小枫一面。” 金素珍横了他一眼：“闭嘴。” 林朝阳马上闭嘴，坐得比秦枫还板正。 金素珍说：“我二姐的大女儿任娟今年16岁，她婆家的人打算把任娟嫁出去换彩礼。” 秦枫脸色凝重，他已经猜到了金素珍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金素珍接着说：“她那天喝喜酒的时候见到你，有知道你有份体面工作，就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想让你娶任娟。” 林朝阳惊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怎么行、素珍，你……” 该不会是答应了吧？ 金素珍咳了两声：“她想带任娟过来和你相看，我没同意。” “我也不同意。”秦枫表情严肃：“舅舅，舅妈，我就趁这次机会说清楚，我在成年以前不会处对象。” 准确来说，在考上大学前，他都不考虑谈恋爱。 他终究是要离开东北的。 金素珍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自己有主意，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省得我二姐哪天擅自跑去找你，你被打个措手不及，行了，事情说完了。” 林朝阳却还是糊涂：“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任娟才16岁，都不到年龄，结什么婚啊。” “多的是人早早结婚，等到了年龄再去扯证，又或者干脆证都不扯，就这么过一辈子。” 李二妞的婆家就是这么打算的，16岁，在古时候孩子都生了，结婚算什么。 16岁正是水灵灵的年纪，正好能卖个好价钱，哦，不，是找个出得起高彩礼的好夫家。 金素珍又想起刚才，二姐几乎要跪下来求她，初时胸口满腔怒火，现在反而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她自己就是被这么嫁出去的，所以不想自己的女儿也有这样的遭遇，她没有坏心思，她就是走投无路了。” 秦枫没有太生气，他同情李二妞和任娟，但不会因此把自己搭进去，演戏也不行。 他认真地对金素珍道：“我同情她，但我不会和她处对象，更不会和她结婚。” 金素珍挑起眼皮：“我知道，我也不愿意你和她沾上关系。” 她小时候就被卖到百丰村，和李二妞是亲姐妹，实则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更是没见过任娟。 和秦枫相处虽然也才一年，金素珍却能分清轻重，家里有今天，全靠了秦枫。 秦枫对他们家有大恩，她不能害秦枫，若是娶了任娟，那就要被任家的一群吸血鬼沾上。 话说开以后，秦枫又坐了片刻，临走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舅妈，机械二厂现在还招人吗？” 金素珍愣了一下：“怎么，你有朋友要介绍进来？” 秦枫摇头，随口说：“我就想着，要是任娟有份能赚工资的工作，任家估计舍不得那么早把她嫁出去。” 金素珍双眼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她苦笑着摇头。 “二厂才刚刚招了人开工，下一次招人要等新厂房建好，最快也要明年。” 而且招的人不会多，她和林朝阳两个普通员工，有什么能耐给任娟抢到一个名额？总不能再去麻烦吕建军。 秦枫叹了一声，转身出门回家。 李二妞不知道是不是愧疚，那次以后没有再来找金素珍。 挖掘机运到了，冯海够意思，还给送了个驾驶员过来，秦枫拉上林朝阳请人吃了一顿饭，就立马跑回建设局。 他直接到三楼找韩光耀，把挖掘机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光耀很为难：“局里每一笔支出都是提前至少半年做计划，挖掘机虽然是好东西，但你这么突然就搞回来了，上面不好报批。” 秦枫笑了笑：“没花什么钱，这挖掘机是借给我们的，就是路上的运输费自付，我也不用公家钱，我自己掏，就是这事嘛，想让你帮个忙，给庞局报备一下。” 韩光耀惊讶抬头：“你自己出？” 秦枫点头：“我也是拿了半年多工资的人，平时没什么花费，手里有些钱，工程队那边太热情，还给送了个驾驶员过来，这不得把人安顿好？” 韩光耀顺势点头：“是这个理。” 秦枫顺着话说：“所以啊，食宿费我也能出，就是这工作证明和各种票，不知道局里能不能给点支持？” 韩光耀想了想，点头说：“行，我帮你去说一说，但不保证能成。” 他当即悄摸摸跑去找庞兴民，秦枫没走，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等着，韩光耀很快跑出来，对秦枫说：“快来，庞局要见你。” 秦枫独自进了庞兴民的办公室。 庞兴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说你真正的目的，我没多少时间，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说服我。” 秦枫直挺挺地站着，义正言辞道：“报告庞局，我对挖掘机有点了解，打算研发挖掘机生产新技术。” 庞兴民停下笔，眼睛已经掩盖不住震惊的神色，他顿了一下才说：“我记得你是个设计员。” “是。”秦枫说：“但我舅舅是专业的机械专家，在机械二厂工作。” 庞兴民一言不发盯着他。 秦枫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们舅甥自行承担研发费用，就是在一些文件上，需要局里的支持。” 不用花钱就好说，庞兴民挥手：“出去吧，文件后面给你补。” 秦枫激动地鞠躬：“谢局长！” 第80章 天塌的一天 下班的钟声响起，林朝阳连忙收拾好东西。 维修部主任还在翘着二郎腿看报纸：“朝阳，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家里有事？” 林朝阳憨笑道：“外甥有些私事找我帮忙，主任，没别的活了吧？” “没有没有。”主任挥手：“快走吧。” 林朝阳把挎包背上，走去单车棚，金素珍已经在等着。 庞兴民给秦枫补全了手续文件，但不同意秦枫把挖掘机开到机械二厂在建的厂房上，怕他们影响工程进度。 所以此时，冯海借的挖掘机停在庆溪县的一条在建道路上，这是连通周围几个公社的马路，比起其他工程，这条马路没那么迫切。 驾驶员王卫国来的第一天，开着挖掘机铲了几下土，把没有见过挖掘机的修路工人唬得哇哇叫。 没到半个小时，挖掘机就发出咯咯咯的可怕异响，还隐约冒了黑烟，吓得王卫国立即停下来，不敢开了。 修路工人指着挖掘机吱吱喳喳说话。 “才半个小时就用不了了，还比不上咱们用箩筐担土。”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放着碍事。” “散了散了，没热闹好看，还耽误大家时间。” 王卫国听了这些话臊得慌。 秦枫及时出现，看着挖掘机的眼神闪闪发光，抬手就给王卫国一根烟：“王同志，辛苦你远道而来。” 王卫国觉得手里的烟很烫手，委婉道：“那个，这台挖掘机，可能没法给你们太大帮助。” “不不不，它能给的帮助太大了。”秦枫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就那边吧。” 王卫国：“？” 天色暗了下来，严胜利带着几个百丰村的村民出现，他们赶着牛车，上面装了木材和工具，林朝阳骑自行车跟在牛车旁边。 这条新路，正巧距离北江公社不远。 秦枫迎上去：“严哥，真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办法才麻烦你们了。” 严胜利摆手，爽朗地说：“一点小忙，算不上什么，大家开工。” 王卫国看着一群汉子从牛车上卸了木材，利落地在秦枫指着的地方开工。 没过多久，一个简易的木棚被搭好，秦枫笑眯眯走过来：“王同志，麻烦你把挖掘机开进去。” 王卫国摸不着头脑：“秦同志，这是在干什么？” 秦枫拍了一下挖掘机的铲斗：“听说这挖掘机不太行，正好我舅舅是机械厂的维修员，以前接触过挖掘机的维修工作，所以我打算让我舅舅先看一看。” 王卫国大喜过望：“真的？” 他扭头看向林朝阳：“太好了，林同志，原来你会修挖掘机，失敬失敬。” 林朝阳憋红了一张脸，手脚不知道怎么放，隔了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枫哈哈笑了几声：“我舅舅比较害羞。” 王卫国跟着笑了一下，一转身就上了挖掘机，开着往木棚里去。 林朝阳这才变了脸色，忧心忡忡道：“小枫，我们这么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他压根没修过挖掘机，他对挖掘机唯一的了解，还是前几天秦枫给他的一本教材，他照着书本自学了一些。 秦枫心大得很：“没事，挖掘机拖拉机不都是机，差不多的，等拆开了你就能看出门道。” “再说。”秦枫压低声音：“我们不这么说，王同志不让我们拆开看，那还研究什么。” 坏的挖掘机那也是珍贵的财产，王卫国这一趟过来，可不仅仅是好心当司机，他要盯着这台挖掘机的。 王卫国已经把挖掘机开进了木棚里，天色已暗，没法开工，秦枫给严胜利等人挨个发了一包烟，客客气气把他们送走。 又把王卫国送回招待所，这一天才算过完。 第二天是休息日，林朝阳一大早去厂里借工具，转头就骑车去工地。 舅甥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挖掘机打开检查了个遍，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金素珍送来的饭菜早就放凉，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洗干净手后狼吞虎咽吃饭。 吃过饭后，秦枫才开始说正事：“发动机、液压系统、分配阀、铲斗动臂什么的，都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林朝阳点头，朝不远处和修路工人闲聊的王卫国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小枫，我现在还没学会。” “不要紧。”秦枫安慰他：“一边学一边修，反正王同志看不懂。” 林朝阳只好硬着头皮上，心里暗道要更加争分夺秒学习。 这几日天气不太好，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偶尔飘起蒙蒙雨，不太影响大家的生活，但很影响心情。 这一日秦枫完成了设计院的工作，边指导打杂三人组，边思考挖掘机的事情。 固定在墙边的喇叭突然发出“吱”的一声，大办公室里出现一阵骚动，有人捂着耳朵，低声骂了一句。 秦枫猛地想起什么，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喇叭里传出来声音。 “庆溪县政府广播站，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大家宣布……” 时间过得这么快，原来已经九月了。 广播已经结束了很久，大办公室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开始有抽泣声响起。 原本就不晴朗的天空更加的灰蒙蒙一片，乌云密布，偶尔有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户上，喧嚣的街道安静下来，连鸟雀都不会叫了。 天好像要塌了。 这一天，随着一个人的逝去，多少人心中的信仰悄然消失，那么的猝不及防。 悲伤像瘟疫一样蔓延，哭声越来越大，几个老前辈已经哭晕了过去，大办公室里一片混乱。 孙蕊三人趴在桌上痛哭，刚刚写好的笔迹被泪水晕开，已经模糊不清。 秦枫抹了一把泪湿的脸庞，无助地看着窗外。 他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直到这一刻，依然无法控制心情。 这一刻，他越加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处七十年代，这不是历史，这是他正在经历的时代。 这一年，三位伟人陆续离开大家。 可天没有真的塌下来，日子还是要过。 秦枫推着自行车走出设计院，通红着眼睛前往正在修建的新路，那里有一台挖掘机在等着他。 第81章 成精神小伙了？ 连着几天都在下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马路的施工现场偶尔因为大雨停工，木棚里的研发工作一直在进行。 白天要上班，秦枫和林朝阳都是下班以后赶过来，直到大半夜才回家，若不是天气冷了，他们还想住在木棚里。 终于金素珍发飙了，放话今天要是不早早回家吃饭，以后就别回来。 舅甥俩灰溜溜赶回家，一进门就被金素珍劈头大骂。 “天天窝在那漏风漏雨的破木棚里，还下着雨呢，不怕生病是不是，你们当家里有金山银山？我告诉你们，尤其是你林朝阳，生病了别想着我给你钱去医院。” 林朝阳讪讪道：“不至于生病。” “不许顶嘴！”金素珍横了他一眼：“进屋去，林瑞林嘉，去给他们倒杯热水。” 吃饭时，金素珍的气已经消了。 舅甥俩一致决定今晚休息，吃过饭后，秦枫就不着急走，一不小心吃多了，坐在客厅里喝姜茶消食。 金素珍拿着一根皮尺过来：“小枫起来，我给你量尺寸做衣服。” 秦枫听话地起身：“怎么突然要自己做衣服？” 金素珍利落地给他量好上身的尺寸，这才说：“纺织厂有一批布染坏了，在厂内部便宜卖，不用布票，咱们吕厂长儿媳妇的爹就是纺织厂的副厂长，给咱们厂弄来了一些，我也买了点。” 收起皮尺，金素珍进了房间一趟，拿着一卷布出来，秦枫看了一眼就惊得不行。 花花绿绿的一匹布，各种颜色都有，简直是大杂烩，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穿上身，不就成精神小伙了吗？ 秦枫一脸窘迫：“舅妈，我怎么好意思穿成这样。” 金素珍啧了一声：“给你做成里衣，冬天穿里面，谁看得见。” 秦枫还是不喜欢：“纺织厂染色的工人怎么回事，怎么把布染成这样？” 金素珍把自己听来的八卦说了一遍。 说起来这批布之所以染坏，还是因为人祸。 纺织厂的领导很上进，四处去拉业务，终于拉到了市里几个医院的订单，赶制一批用来做病房床单枕头的订单，几个医院加起来，订单量很大。 厂里很重视，早早就把布赶制出来，清点了几遍再入库，就等着出货那天运出去。 谁知道染色部门的人搞错了，把这批布和另一批需要染色的布搞混，从库房里拉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染色部门的老大和老二一直不对付，整个部门里分成两个派别，那天因为一些小事，两个派别的人又吵了起来，最后发展成大混战。 一打起来场面就控制不住，等保安赶到控制住场面时，整个车间里乱糟糟一团，染料泼得到处都是。 要给医院的布大头都被染料泼得乱七八糟，只有压在底下的一小部分幸免于难，如果是其他布就算了，还能重新染色，偏偏是给医院的布，人家要求白色的。 染色部门捅了大篓子，气得纺织厂的正副厂长破口大骂，整个染色部门所有员工都要为此负责。 不仅需要赔偿这次打架事件里造成的损失，还有给医院的布料要重新赶制，纺织部门连夜加班，这里面的加班费，也要染色部的人承担。 金素珍替他们感到肉疼：“听说赔偿平摊下来，他们整个部门的人至少半年的工资和奖金都要搭进去。” 林朝阳也很唏嘘：“都是一时冲动惹的祸。” 秦枫随口问道：“怎么不把那批布重新染一染，再卖出去？” “说得轻松，卖给谁啊？”金素珍道：“那么大一批布，如果能找到新买家，就不会在厂里贱卖。” 秦枫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金素珍手里花花绿绿的布，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将要获得一件新衣服的事实。 难得早睡了一回，秦枫第二天精神很好，下班后再次去研究挖掘机。 王卫国已经发现了两人的意图，他心里大概也有期待，因此对两人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金素珍来送饭，等秦枫吃完问道：“小枫，我记得你好像在长红大街有认识的人？” 秦枫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长红大街这个地方，当初他为了抓机械一厂副厂长杨胜的小辫子，特意跑过去，和街道妇女主任聊过天。 “怎么了？”他问道。 金素珍脸色有些难看，闷着声说：“我二姐又来找我，说她家已经给任娟挑好了夫家，对方住在长红大街，她已经放弃那个糊涂想法，就想托我打听一下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 秦枫一口应下：“行啊，我明天中午去一趟，那人叫什么？” 金素珍说了个名字：“说是在邮局上班的，工作体面，英俊潇洒，性格也温和会疼老婆，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媒人嘴里出来的话，信一成都嫌多。” 不是她看不起任娟，而是这件事就不合理。 真有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不找城里门当户对的姑娘，而去找一看就知道家庭不好的农村姑娘。 金素珍不太看好。 秦枫第二天果然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跑去长红大街，又找到了妇女主任黄大姐。 黄大姐此人八卦得很，好像天天趴在别人家床底听故事一样，长红大街里就没谁家的八卦她是不知道的，秦枫一说名字，她就巴拉巴拉说得停不下来。 当天傍晚，秦枫把从黄大姐嘴里听到的情况告诉金素珍。 金素珍气得连拍大腿：“我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三十几岁的男人，以前结过婚，天天打老婆，逼得老婆离婚回娘家，之后想再娶，名声早就坏了，县里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只能把目光盯向农村。 任娟的条件正好合适，年轻好生养，娘家不待见，不会像前妻一样有人撑腰，再怎么打都不敢跑。 次日是周日，李二妞一早就来县里找金素珍。 金素珍把那个男人的情况说了一遍，李二妞先是发了好久的呆，然后捂着脸痛哭。 秦枫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不免也为任娟感到难过。 第82章 染坏的废布 李二妞什么都没说，哭了一场就告辞。 金素珍反而闷闷不乐很久，把林朝阳赶进厨房做饭，自己坐在客厅长吁短叹。 饭桌上，连最跳脱的林瑞都看懂了气氛，闷头吃饭。 秦枫没忍住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金素珍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说白了就是外人，还能打上她家去？” 吃过饭，秦枫帮着收拾好碗筷，就要和林朝阳出门，金素珍叫住林朝阳。 “今晚早点回来，顺便去李忠家拿衣服。” “行。”林朝阳应了一声。 路上才对秦枫解释：“李忠是厂里一个同事，他妈妈的爷爷以前是沪市很有名的裁缝，祖传的手艺，你舅妈找她做衣服。” 秦枫算一算时间，大约是民国时期沪市的裁缝，那应该确实挺厉害的。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用染坏那批布做的吧。” 林朝阳边骑车边点头：“对啊。” 秦枫期待的心情顿时没有了。 来到工地停好车，走进木棚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连忙揪住林朝阳问：“舅舅，纺织厂那批布卖出去吗？” “没呢。”林朝阳摇头：“只卖了一小部分，大头还堆在仓库里，听吕厂长说他亲家天天发愁。” 电光火石间，秦枫的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他转身就往外走。 “舅舅，我有点事情去办，要是成了，任娟可能不用嫁人。” 林朝阳脑子迷糊，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时，秦枫已经骑上自行车，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县纺织厂的厂长办公室里，孔厂长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除了弥漫着散不去的烟味，就剩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副厂长走进来：“已经和医院谈好，他们同意分批出货，我算了算生产进度，应该是赶得及的。”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孔厂长呼出一口烟：“那些废布找到买家了吗？” 副厂长摇头。 孔厂长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既然这样，只能让染色部的人承担损失。” 副厂长有些不忍：“他们承担了纺织部的加班费，有些人已经受不了了，再把废布的损失算到他们头上，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 “哼！”孔厂长气道：“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居然敢在厂里打群架，我不把他们全都开除已经是网开一面。” 副厂长坐下来，两人沉默着面对面抽了根烟。 末了孔厂长终于说：“那些布，能卖出去尽量卖，便宜了卖，蚊子腿也是肉，能补回来一点算一点。” 染色部不少员工都是一人赚钱养活全家，真要半年没一点收入，那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副厂长道：“行，我再去联系，实在找不到买家，那就全部拿出来零售。” 就在此时，保安队长敲门进来：“厂长，外面来了个人，说是对那批废布有兴趣，想进来谈一谈。” 孔厂长和副厂长齐齐看过去：“是什么人？” 保安队长道：“他自己说是县设计院的，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他也不是自己买，说是能介绍买家。” 两位厂长对视一眼，孔厂长说：“把他请进来。” 厂长办公室里打开了窗，烟味还没散去，却已经没有云雾缭绕的感觉。 秦枫很快跟着保安队长进来，孔厂长和副厂长看着秦枫，眼里都充满了怀疑。 太年轻了。 孔厂长轻咳一声：“这位小同志，你能替我们找到买家？” 秦枫笑了笑：“我不能保证，不过我可以试着帮忙联络，能借你们厂里的电话用一用吗？” …… 京市。 关淑英再也等不下去，距离水利部门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她就已经在门口等着。 到了下班的时间，方明珠过了好久才出来，她对关淑英笑了一下：“工作有点多，让你久等了。” 关淑英也笑：“没事，我时间多着呢，你从黑省回来这么久，我们都没见过面，今天和平加班，你到我家吃饭，怎么样，我们俩聊聊天。” “行啊，走吧。” 关淑英早就给秦柏打过招呼，让他在学校吃过晚饭才回家，秦念恩也交给了保姆照顾。 饭厅里只有关淑英和方明珠两个人。 方明珠很不客气地吃饭，时不时夸赞两句。 关淑英见气氛正好，于是问：“明珠，你从黑省回来快一个月了，怎么都不来找我？” 方明珠低头隐藏眼中情绪：“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单位都很紧张，我也是腾不出时间来。” 关淑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知道方明珠回来后，她一直等着方明珠来找她，可方明珠却一直不出现。 这不像方明珠的为人，关淑英为此感到不安。 好在，一切都是她杞人忧天。 关淑英笑道：“最近确实事情多，拖了那么久，今天这一顿，就当做是给你的接风宴。” 她拿出昂贵的葡萄酒，给方明珠倒了一杯。 方明珠毫不客气，喝了一口细细品味。 吃得差不多时，关淑英才状似无意问：“对了，你这一趟去东北，见到我那个继子了吗？” “见到了。”方明珠抬起头来，笑得很灿烂：“淑英，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他有什么本事。” 关淑英眉头微微皱起：“不应该吧，他能进设计院，又拿到个人三等功，怎么会没本事？” “那是别人知道他的家境，捧着他讨好他，三等功那事我也打听过了，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估计是沾了别人的光。” 方明珠嘲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谁。 关淑英低喃道：“难道是我太看得起他了？” 说来也是，秦枫这人什么样，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才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变化。 要说秦枫以前在装，她也是不信的，秦枫没道理有那么好的演技。 关淑英彻底放心下来，她还想招待方明珠，方明珠却擦了一把嘴站起来。 “最近真的有点忙，我吃完了，还要回去加班。” 关淑英只好作罢，把她送下楼。 方明珠回到单位，迎面就看到自己的上级领导，她立即迎上去，笑着问：“领导，我之前递上去的那份资料如何了？” 第83章 从庆溪县带回来的资料 领导看着方明珠慈眉善目：“我正好要找你说这件事，方同志，你这次的视察工作做得很好，值得表扬。” 方明珠心里一喜，又听领导说：“你上交的资料很好，是一次很成功的防洪案例，局里已经决定，要在内部报纸上刊登出来，后续要制作成教材，发给各省学习。” “不仅如此，资料上的各种数据很专业，已经有大学找我们要资料，想用来当做教学案例分析，方同志你这次做得很好。” 方明珠压下心底的狂喜，露出谦虚的笑容：“都是领导平时教得好，我才能进步，谢谢领导栽培。” 领导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是个好同志，往后也要继续努力工作，未来有更多机会，好好把握。” 方明珠恭敬地送领导出门，开心得在原地转了几圈。 她果然没有选错，虽然失去了去鄂省镀金的机会，可从秦枫手里拿到的堤坝资料，给了她意外之喜。 转念想起关淑英，方明珠的眼神沉下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关淑英教会她的，帮秦枫一把，能够让她自己获益，何乐而不为？ 京华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里，常武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 “潘老师，这是刚刚从水利部门传真过来的资料，您看一看。” 潘海峰接过资料看了一遍，重重呼出一口气：“很专业，很详细，没有任何需要改进的地方，可以直接拿到课堂上讲授。” 他翻到文件的最前面，看了一眼作者。 “秦枫？” 常武点头：“没错，这份资料是水利部门从黑省平东市庆溪县带回来的，年初黑省春汛凶猛，平东市只有庆溪县没有决堤，是因为巡视堤坝的负责人是秦枫，他提前发现了问题。” 潘海峰又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小秦的能耐，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些。” 旁边的同事听了很久，终于没忍住抽走潘海峰手里的文件看起来。 看完以后，他问道：“老潘，这个秦枫，就是帮你翻译外国文献的那个小伙子？” 潘海峰点头。 同事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吧，我记得你说过，他很年轻。” “是很年轻。”潘海峰说：“英雄出少年。” 同事立即说：“老潘，这样的人才，留在小县城里屈才了，来我们设计院都是绰绰有余，你就没想法？” 潘海峰的表情复杂起来，他身体歪向同事：“怎么没想法呢，但你知道他家什么背景吗？” “什么背景？”同事下意识问。 潘海峰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姓秦，你再想一想。” 同事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怎么下乡去了？” “听说是老爷子想锻炼孙子，总之他什么时候回城，全看老爷子的意思，我们掺和不了。” 潘海峰把文件拿回来，心里也在琢磨，秦枫总有一天要回城，他是不是应该盯紧一点，等他一回城，先下手为强。 …… 庆溪县纺织厂。 孔厂长激动地握住秦枫的手：“秦同志，你替我们纺织厂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替全厂员工，谢谢你！” 秦枫笑着说：“不客气，能帮到你们，我也很高兴。” “秦同志，你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必须要报答你才是。”孔厂长说。 秦枫客气地摇头：“我是无意间听说了你们的事，想着大家都是同胞，能帮就帮，没想过要什么报酬。” 两位厂长都没把他的话当真，副厂长笑着说：“秦同志，你必须提点什么，否则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秦枫终于无奈地说：“既然这样，我就提一个请求吧。” 林朝阳眉开眼笑地看着眼前的挖掘机，王卫国凑了过来：“林兄弟，这挖掘机是能用了？” “还差着呢。”林朝阳呵呵笑道：“发动机和铲斗动臂都改进过了，就剩下液压系统，等完成以后，咱们这挖掘机，不比进口货差。” 王卫国兴致冲冲问：“我能试着开一下吗？” “行！” 王卫国立即跳上车，把挖掘机开出木棚，停在路边，操作着铲斗挖土，连着两个小时，挖掘机居然没有出问题。 把挖掘机开回木棚后，王卫国跳下车，呼吸急促：“开起来就是不一样，这挖掘机真的好了。” 林朝阳难得有点得瑟：“这才到哪儿，等彻底完工你就知道了。” 王卫国笑着揽住林朝阳的肩膀，递过来一根烟：“走，门口抽烟去。” 今天难得没怎么下雨，不过地面还是湿哒哒的，工地上一片泥泞，呼吸间全是泥腥味。 两人蹲在木棚外抽烟，王卫国突然问：“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外甥？” 林朝阳含糊说：“他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办。” 话音未落，秦枫就骑着自行车出现，他利落地停在林朝阳面前：“舅舅，我事情办完了，今天早点回家吧。” 王卫国先起身：“行啊，我也正好要给冯队长打个电话汇报工作，我先走了。” 他把驾驶室的门锁上，骑着建设局的公车先走一步。 秦枫这才对林朝阳说：“舅舅，任娟不用嫁了。” “什么？”林朝阳大惊：“小枫，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快说说。” 秦枫没说，而是一脚跨上自行车：“走，回家去再说。” 林朝阳一路心痒痒，骑车的速度都快了一些，回到家时还不到傍晚，金素珍看着两人很惊讶。 “哎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回来？老林，衣服呢？” 林朝阳两手空空，忘记去李忠家拿衣服了，他抓了一把头发，转身就说：“我现在去拿。”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看向秦枫：“等等，小枫，你刚才说任娟不用嫁是什么意思？” 金素珍竖起耳朵：“怎么回事？” 秦枫坐下来，笑道：“我给任娟找了份工作，去纺织厂当临时工。” 金素珍和林朝阳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满含震惊。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金素珍一把抓住秦枫的手臂，眼睛瞪得老圆。 第84章 纺织厂临时工 秦枫给纺织厂染坏的废布找到了买家，就是安巴牧场的韩超英。 安巴牧场正在建设中，除了盖职工宿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备，要给牧民发衣物棉被，圈养牲畜时也需要用到柔软的布料。 牧民的传统衣服本来就鲜艳，不追求白色，纺织厂只要把那批废布重新染色就可以出货。 秦枫当中间人给两边牵线，双方很快就谈成了一个互相都满意的价格。 韩超英很满意，安巴牧场本来就要买布，现在买到了一大批价格低廉的布，这些布原本是供应给医院的，质量没话说。 纺织厂也很满意，虽然依旧有亏损，但总算补救回来一些，等货款回来，勒住染色部员工脖子的绳索也能松一松。 所以当秦枫提出想推荐一个人进厂当临时工时，孔厂长一口答应下来。 当正式工不好办，当临时工还不简单吗？ 厂长一句话的事情。 纺织厂的临时工和机械厂的不一样，机械厂平常不招临时工，只有订单多人手不足时，才会招一两个月的临时工。 纺织厂招长期临时工，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只是比起正式工薪资少一些，也没有厂里的福利。 不过对任娟来说，已经足够了。 金素珍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二姐。” 临出门时还不忘往家里喊一声：“老林，你快去李忠家拿衣服。” “听见了。”林朝阳也起身出门。 两人风风火火走了，留下秦枫一个人在家里，他干脆出门去买菜买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饭菜。 林朝阳先回来，抱着一大袋衣服招呼秦枫去试穿，秦枫很抗拒，一头扎进厨房里不出来。 金素珍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脸上在笑的：“我二姐的夫家说了，要是任娟真能进纺织厂当工人，肯定不把她嫁出去。” 秦枫端着菜出来：“任娟明天来县里吗？她要来的话，中午休息时我带她去纺织厂。” “来，她们急得很。”金素珍眉眼笑得弯起来：“明天我也一起去，省得你单独见她们会尴尬。” 要紧事说完，金素珍又惦记那几件衣服，她来回看了好几遍，把其中两件给秦枫。 “这衣服裁得真好，不愧是祖传的手艺，小枫，你试穿过没有？” 秦枫扯着脸僵笑：“我回家去再试。” 他抓起衣服就走，回到家后也终于欣赏了一下这两件精神小伙衣，针线果然缝得又密又整齐，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得再好，还是精神小伙。 秦枫把衣服叠好，打开柜门，把衣服塞进最下面压箱底。 次日中午，李二妞和任娟一大早就来到县里，她们先是去机械二厂找金素珍，被金素珍带着来到纺织厂门口。 没多久，秦枫便骑着车出现。 纺织厂的门卫早就被打过招呼，热情地招呼秦枫四人进去。 等出来时，任娟手上多了纺织厂的临时员工证，她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不仅工作解决了，金素珍还托关系，给她在县里租了房子，租金便宜，房东是一个寡妇带着两岁的女儿，对任娟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很安全。 李二妞已经泣不成声，握着金素珍的手不断感谢。 金素珍安慰了她几句，又看向任娟：“娟娟，你以后就踏踏实实在纺织厂干，好好表现，争取有一天能转成正式工。” 任娟湿着眼眶点头。 金素珍又叮嘱：“你别太实诚，拿到工资以后不要全部上交，自己手里留一些，攒下来的钱以后就是你和你妈的底气。” 任娟重重点头：“四姨，谢谢你帮我。” 金素珍笑了一下，朝秦枫看了一眼：“是你表哥帮的忙，谢他去。” 任娟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秦枫面前，低着头红着脸：“谢谢表哥。” “小事而已，不用谢。”秦枫抬手摸了摸胸口，漫不经心说。 他的外套里面塞着两个大饼，出来前去食堂买的，用油纸包着，现在还有一点余温，怕金素珍三人等太久，他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任娟悄悄抬头，飞快看了秦枫一眼，看到秦枫的表情，她心里空落落的，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有的人，果然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金素珍问：“你们吃过午饭了没？” 李二妞忙说：“吃过了。” 金素珍瞟了她一眼：“一看就是说谎，走，去我家里吃，我下午请了一个小时假，不着急回厂里。” 说完她问秦枫：“小枫，你来不来吃？” 秦枫连忙摇头：“不了，我赶不及，我现在就要回设计院。” 金素珍便没管他，挥手让他先走。 秦枫骑上自行车就走，到了平坦的大路上，他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大饼，边骑边吃，突然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李二妞李三妞都见过了，李大妞呢？ 这个问题扎根在秦枫脑海里，一下午都在想着，当天吃过晚饭，他和林朝阳一起去新路工地时，终于没忍住问出来。 “你舅妈的大姐啊。”林朝阳回忆了一下，连连感叹：“那是个狠姑娘。” 李大妞原本应该是第一个被嫁出去换彩礼的人，据说当时李家父母已经和男方说好，彩礼也已经到手，马上就要把李大妞送走。 这事不知道怎么被李大妞提前知道了，她当时和牛田村一个男知青偷偷处着对象，正巧那时候，男知青有了回城的名额。 两人一商量，干脆私奔，李大妞悄悄收拾行李，夜半深更趁家人熟睡偷跑出去，跟着男知青上了火车，从此失去了消息。 第二天李家父母知道李大妞跑了，气得破口大骂，还去村里大队，要求村长带人去把李大妞抓回来。 牛田村的人都知道这一家子什么情况，有点良心的都不忍心去抓李大妞，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秦枫听完李大妞的故事被震撼了好久，这个时代敢离家出走和男人私奔，果然是个狠人。 李家四姐妹的性格两极分化，大姐和金素珍一样性格强硬死不妥协，李二妞和李三妞却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第85章 齐健借钱 今年的雨好像下不停一样，开始是濛濛细雨，到了后来，越下越大。 新路的施工队因此被迫停工好几次，这时挖掘机的用处便体现了出来，下着雨呢，工人躲在木棚里躲雨，王卫国开着挖掘机哼次哼次开工。 不过他也不敢太放肆，生怕挖掘机坏了，每天只干半天，等着夜里秦枫和林朝阳过来。 周末的中午，从清晨开始下大雨，秦枫和林朝阳穿着雨衣赶去工地，正巧碰上赶来的王卫国。 王卫国也披着雨衣，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脑袋，他抹了一把脸：“不成，雨太大的。” 秦枫看着也是不成，对两人说：“今天不能开工了，我们去看看木棚什么情况。” 工地里已经停工，四处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人，他们艰难地穿过泥地，一身泥泞地来到木棚。 好在，严胜利等人手艺好，木棚看起来简陋，实则在这么的雨里还是没有漏水，木棚建在地势高的地方，应该不会被淹。 三人看过以后都放心了，王卫国把雨衣拢紧：“今儿就这样吧，我回招待所去睡大觉了。” 秦枫和林朝阳也往家里赶，来回这么折腾，回到雪松路时已经临近中午，秦枫干脆直接去林家，打算吃过午饭后回家睡午觉。 林朝阳一进门就喊了一声：“媳妇儿，我和小枫回来了。” 金素珍在屋里应道：“快进来，家里来客人了。” 秦枫以为是两人在机械二厂的同事，进门后才发现是老熟人。 齐健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林叔，秦枫，好久不见了。” 林朝阳很意外，连忙招呼齐健坐下：“快坐，这大雨天的怎么来县城了？” 齐健干笑了一下：“知青点有些要紧的物资要采购，我作为负责人，冒着雨也要来一趟。” 金素珍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给齐健递了一杯茶：“小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齐健接过茶杯：“就是一些野菜而已，自己摘的，不值钱。” 金素珍干脆说：“快中午了，你别客气，留下来吃顿饭，吃完饭再回去。” 齐健悄悄看了秦枫一眼，然后点头：“那就打扰你们了。” “打什么扰，同村的都是老乡。”金素珍说着就进了厨房。 吃过饭，齐健就要走了，秦枫突然说：“齐哥，你没到过我家，要来看看吗？” 齐健眼前一亮，连忙说：“行，那就去你那里参观一下。” 秦枫推上自行车，带着齐健往一号楼走去，路上，秦枫问：“齐哥，你是不是有事想对我说？” 齐健先是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秦枫笑了笑：“吃饭的时候你眼睛动不动就往我这儿看，我又不是瞎的，总能发现。” 齐健很尴尬，深呼吸几回才说话，声音结结巴巴的：“秦枫，其实我这次来县城是专门来找你的。” 秦枫停下脚步，看着他，等他后面的话。 齐健眼睛闪躲，不敢看秦枫，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想找你借点钱。” 最艰难的一句话说了出来，齐健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尴尬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有个堂弟也在庆溪县插队，他生了重病没钱治，他同村的知青来找我借钱，我也没钱，我不能看着他病死，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来找你。” 齐健似乎忘记自己穿着雨衣，抬手就想抓一把头发，反而把雨衣的帽子抓下来一些，雨水顿时顺着脖颈流下去，冻得他一个激灵。 “我下乡这么多年，几乎都窝在百丰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有能力赚钱，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齐健说着就有点想哭，要是秦枫不肯借钱给他，他真的不知道能去找谁。 秦枫想了想问：“你堂弟在哪个地方插队？” 齐健脱口而出：“白云公社东山村大队，距离这里不远，走路一个小时就到。” 秦枫把自行车掉了个头，对齐健说：“走，去我舅舅家借辆自行车，我和你一起去白云公社。” 齐健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也一起去？” “去吧，反正我下午没事。”秦枫理所当然道：“你堂弟要是病得严重，可能要到县医院治病，你一个人处理得过来？” 齐健眼眶泛酸，他满脸都是雨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见秦枫已经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他立即跟上去。 “秦枫，谢谢你。” 秦枫微微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回到林家，对林朝阳说明了情况，林朝阳立即把家里的自行车推出来，催促他们赶紧出发，别耽误时间。 秦枫和齐健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不到半个钟就赶到了白云公社东山村，齐健在前面带路，他从前来过东山村，知道知青点在哪儿。 远远地，两人就看见了知青点，居然有一间房屋坍塌了，齐健吓得握不住车把手，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一停好车，他拔腿跑进去：“小康！” 秦枫紧随其后跑进去，迎面就见到一个女知青哭着走出来。 齐健认识她，连忙问：“谢知青，我弟弟在哪里？” 谢芳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齐健立即跑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炕上的齐康，齐康看着人不太好，身边有个男知青给他擦身体。 “怎么回事？”齐健声音哆嗦。 谢芳紧跟着走进来，啜泣道：“前天晚上房顶塌了，齐知青跑得慢了一步，被砸中脚，后来又因为淋了雨发烧，现在人已经迷糊了。” 齐健摸了一下齐康的额头，被滚烫的热度吓得猛缩回手，有些手足无措。 秦枫也上前去摸了一把，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齐康可能烧到四十度了，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要马上治疗。 他拍了齐健的背一把：“马上送他去卫生站，先把烧退下来，否则人要烧成傻子了。” 齐健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伸手去把齐康扶起来，谢芳已经抱着雨衣跑进来，给齐康套上，又帮着把人扛上自行车。 齐健在前面推车，秦枫和另一个男知青在后面扶着人，谢芳则撑着伞在后面跟着。 第86章 被针对的齐康 在卫生站里输上液，齐康虽然还没清醒，但体温开始下降，齐健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一些，这才有心思问问情况。 “我弟弟病得这么重，你们怎么不早点把他送来卫生站？”语气里多有责备。 一起来的男知青已经回去干活，谢芳留下来守着，她抽泣着说：“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实在是没钱……” 齐健顿时皱了眉：“我上个月才来过，给了我弟弟几块钱的。” 谢芳哭得更伤心了：“那些钱，都用来赔偿给村里了。” 秦枫缴了费走过来，正好听到谢芳的话，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谢芳抽抽搭搭地说了缘由。 连日来阴雨连绵，村里的牛棚塌了，砸伤了好几头牛，那天正好是齐康负责守牛棚，村里就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要知青点赔钱。 知青点里的大家凑了凑，几乎把家当都掏空了，这才把钱凑出来。 谢芳眼里充满了不甘：“牛棚本来就不结实，咱们知青点的负责人早就对大队长说过要修，可大队长根本没当一回事，等塌了就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秦枫听着就来气：“你们就一点不反抗，就这么交钱了？” 谢芳没说话，齐健先叹了一声：“秦枫你不懂这些，真遇到这种事，能反抗什么，只能咽下这哑巴亏。” 知青不是受欢迎的人。 当地人对待知青，多数心里都是有怨气的，他们觉得知青的到来根本不是帮他们的忙，而是来抢他们的口粮。 知青点能和大队相安无事已经是很难得，像百丰村这样互相关照的，更是少之又少。 齐健感慨万千，从前刘刚当大队长的时候，知青点的日子也不好过，也就是现在换了严大伯这个善良的老实人，他们才得到村里一些关照。 秦枫心里很不是滋味，闷着声道：“一个村子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好人？” 齐健也问：“对啊，就没有人愿意借你们点钱？” 谢芳表情复杂，见周围没人，她才压低声音说：“齐知青得罪过村长，村子里不会有人帮他的。” 事情还得倒回去年说起，当时村里的供销社进了一批布，供销社的人叫了几个男知青去卸货，其中就有齐康。 隔了一天，供销社的人跑到知青点闹，说是布少了，肯定是卸货的知青偷的，双方差点打起来，齐康气得够呛，二话不说跑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的人来村里一查，窃贼居然是村长的儿子，银手镯一戴，村长的儿子被抓走，现在还在里面蹲着。 因为这件事，村长恨透了去报案的齐康，村民见着齐康就绕路走，生怕被村长误会。 齐健听完哭得稀里哗啦：“他这一年肯定过得很困难，他一点都没对我说过，我对不起我叔，我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弟弟的。” “哥……”齐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来：“哥，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怪自己。” 齐健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齐康虚弱地笑了笑：“我离不开东山村，哥你也离不开百丰村，说再多也没意义。” 卫生站里的气氛压抑，齐康吊完水，烧已经退了，他提出要回知青点去。 齐健忙道：“你腿还没治，卫生站说这里治不了，要去县医院。” “不去县医院。”齐康低喃：“没钱了。” “去县医院。”秦枫看了一眼他的腿：“你要是不想以后当跛子，那就必须去县医院。” 齐康被唬住，齐健又劝了几句，他终于答应去县医院治腿，估计要住院，三人先回知青点收拾衣物。 再次来到东山村的知青点，秦枫趁着兄弟两人收拾东西的空隙，仔细打量了这栋房屋。 东山村理应是比许贺年所在尔江村富裕，但是这里的知青点，和尔江村的差不多，甚至更加残破。 除了塌掉的房间，其他房间多少都在漏雨，地上放着好几个接水的盆子，盆里铺一块布，雨水落在上面依然有声音发出来，知青们晚上要听着雨滴声入睡。 长炕上有七八个床铺，秦枫已经能想象到，每到夜晚，这里会有多么拥挤。 令他意外的是，房间的角落里堆了一箱子的书，用防水布盖着，打理得很干净，显然是被当成宝贝的。 “这是谁的书？”秦枫随手翻开一本。 齐康看过来说：“是我的，下乡的时候带了一些，家里知道我爱读书，后来又寄过来一些。” 秦枫放下手里的书，又去拿起一本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字，字迹很漂亮。 “这里面的文章也是你写的？”他回头问齐康。 齐康看到笔记本，腼腆地笑了笑：“我随便写写的，没什么用处，写得也不好，我都不好意思给别人看。” 齐健已经替他收拾了衣服和日用品，秦枫于是放下笔记本，把防水布盖上，两人扶着齐康坐上自行车，往县医院去。 到了县医院，医生检查过后果然说要住院，秦枫缴费后，齐健从他手里拿过缴费单，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悄悄倒吸一口凉气。 “秦枫，谢谢你，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齐康没看到多少钱，却也知道不会少，他急忙说：“哥，不用你还，我自己欠的债，我自己来还，只是、只是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还钱。” “不着急。”秦枫坐下来，看着齐康说：“先说说你吧，出院以后，还想回东山村？” 齐康表情僵住，半晌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是下乡知青，被分到了东山村，没别的去处，肯定要回去的。” 秦枫却说：“我也是下乡知青，被分配到百丰村，现在是县设计院的职工，户籍也从百丰村迁到庆溪县了。” 齐康第一次听说秦枫的工作，惊得瞪大眼睛，齐健却苦笑一声：“秦枫，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能耐和运气。” 秦枫笑着摇头：“我下乡以后的第一个活儿，是在村里开荒。” 齐健愣住，秦枫开荒，这四个字放在一起，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其实不过是去年，他还记得，秦枫只开了一天的荒，第二天就去公社当农机维修员了。 秦枫扭头看着齐康：“你其实有机会摆脱东山村的掌控，就看你愿不愿意。” 第87章 感谢信 “愿意！” 齐康喊了一声，因为太激动，声音不仅大还破音，把旁边病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齐健讪讪地给人道歉，而后也盯紧秦枫：“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了，你能给我弟弟弄一份县城的工作？” 秦枫笑了：“喂，你们别把我想得这么厉害，我哪有这个本事。” 齐健仗着和秦枫熟悉一些，直接就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这事关乎我弟弟的生命安全。” “行，我说。”秦枫看着齐康：“你的文章写得不错，那就写一篇歌颂白云公社的文章出来。” 齐健和齐康不解地看着他，秦枫笑着给他们解释。 从医院出来时，秦枫手里拿着齐康刚刚写好的文章，次日一早，他就找到了江秀英。 江秀英翻开文章，一眼看到标题：《大爱无疆，病榻上的温暖——致白云公社的感谢信》 她顿时激动起来，连忙去看文章的内容，看完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枫适时说：“这是我的一个知青朋友，前不久他生了重病，身上没钱，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好在白云公社的领导发现了他的情况，立即将他送医，还给他垫付医药费，他现在情况好转，很感激公社领导，所以写了这篇文章。” 江秀英忍不住感叹：“你这个朋友文采太好了，我看完这篇文章，差点就感动得哭出来。” 秦枫说：“我觉得这么好的文章如果不能被大家知道，简直太可惜了，江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夫在县广播站工作，不知道这篇文章有没有荣幸通过广播站，被更多人得知？” 江秀英猛地站起来：“我觉得没问题，等会儿中午休息，我就去广播站一趟，这么好的文章，就该播出来。” 秦枫眼里闪过精光，笑着感谢江秀英：“江姐，那就拜托你了。” 中午吃过饭以后，江秀英果然骑着自行车离开建设局，广播站离得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回来了。 “小秦，我姐夫很喜欢那篇文章。”江秀英找到秦枫，激动地说：“他说要加急审核，要是顺利，文章今天就能播出来。” 秦枫也想不到这么顺利，他忙道：“江姐，我替我朋友谢谢你和你姐夫。” 江秀英却说：“是我替我姐夫谢谢你朋友，他最近就缺这样的广播稿。” 公社和知青的关系一直是老大难问题，不仅是庆溪县，大约全国各地都存在这个问题。 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推动知青彻底融入公社，各地都推行了一些措施，奈何总是不见成效，反而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县广播站也接到了指令，要播一些公社和知青之间友好和谐相处的稿子用来宣传，这就老为难广播站的人了。 他们又不是知青，压根不懂知青的生活，就算想自己编也不成，若是被人发现弄虚作假，反而惹得一身骚。 江秀英的姐夫作为广播站的记者，这几天也在愁这件事，眼看着交稿时间就要到了，他愁得头发一抓掉一把。 这时，江秀英骑着自行车，犹如脚踏祥云，下凡来打救他了！ 这可是真知青写的文章，真实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弄虚作假，江秀英的姐夫恨不得冲去医院，抱住齐康亲两口。 文章当天傍晚就播了出来，事情还远远不止这样就结束。 大概是齐康的文笔真的太好，县广播站的站长看了很喜欢，转头就把文章送到市广播站去投稿，没几天就通过了，在平东市的广播频道里也播了出来。 这下庆溪县白云公社是出名了。 表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白云公社的主任笑得见牙不见眼，挂断电话后，他心里又有些害怕。 文章里写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作为主任，他最清楚这些事根本没发生过。 秘书正巧走进来，主任立即把人揪住：“怎么样，把那个叫齐康的知青叫来了吗？” “我刚从东山村回来，人不在东山村。”秘书气还没喘顺：“听说腿断了，发烧还有炎症，现在还在县医院住着。” 主任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两圈：“你说说他在东山村过的什么日子？” 秘书把从东山村知青点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主任听完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想借我们的手跳出东山村，脑瓜子挺灵光的一个年轻人。” “所以，我们是不管他吗？”秘书揣测着问。 主任抬手就敲了他的脑袋：“什么不管，必须管，我不在乎他什么心思，只要他这个人有用，那就得管。” 市广播站和县广播站来回播了好几次那篇文章，主任几乎要背下来了，齐康这次让白云公社出了风头，受到市里和县里的双重表扬。 还有他那一手写文章的本事，能写出来一篇，就能写第二篇、第三篇。 这个人才，必须攥自己手里，不能让东山村祸害没了。 主任抬手招呼秘书：“快去备车，我们马上去县医院，对了，去找会计支点钱，医药费我们给了。” 秦枫过了一周才再次见到齐康，齐健带着他来雪松路。 此时的齐康早已一扫之前的颓废模样，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的腿上还打着石膏，被齐健扶着，坚持要蹦上五楼。 秦枫给两人泡了茶水，齐康抿了一口就迫不及待道：“秦哥，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帮我出主意，我终于不用再受以前的窝囊气。” “你现在不用回东山村了？”秦枫也挺好奇的。 齐康笑着点头：“我被公社要去了，现在是公社的宣传员，东山村管不了我。” “挺好。”秦枫真心替他感到高兴。 齐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过来：“白云公社给了我弟弟的医药费，秦枫，这些钱是还给你的。” 秦枫把钱收下，对于白云公社领导的做法，他不感到意外，肥肉已经含在嘴里了，没道理吐出去，这次白云公社出了大风头，在市里也留了名，比起来，一点医药费算什么。 坐了一阵，齐家兄弟就准备告辞，秦枫送他们下楼，临行前，两人郑重地鞠躬。 齐健道：“秦枫，那天厚着脸皮来找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以后有需要我们兄弟的地方，我们一定赴汤蹈火。”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才走，秦枫刚准备转身上楼，余光扫到林朝阳骑着自行车过来，老远就看到他咧着嘴大笑。 他心里一喜，肯定是挖掘机的研发有进展。 第88章 成了！ 秦枫按捺住心情，往前跑了几步：“舅舅，怎么这个点过来？” 林朝阳停在他面前，张口就催促：“小枫，你快跟我去工地，咱们之前谈论的改进方案，好像成了。” “行，我们马上去。”秦枫转身就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两人来到工地，王卫国也在等着，秦枫和林朝阳和他匆匆打过招呼，就一头钻进木棚里，王卫国不敢打扰，干脆蹲在木棚门口等。 终于…… “成了！”秦枫大喊一声。 王卫国猛地站起来，蹲了太久腿脚发麻，他猛地跺了几步，抬脚就往里冲：“好了？” 挖掘机完完整整地停在木棚里，所有零部件都已经装了回去，车体表面还被擦拭了一遍，上面没有沾一点泥土。 “好了。”秦枫说：“王哥，你现在可以试一试。” 王卫国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开着挖掘机出去转悠了一圈，停下来后，他坐在车上乐呵呵说：“好像灵活了不少。” 说着操控着挖掘机的大小臂和铲斗来回动了几遍。 “真的灵活了很多！” 秦枫笑道：“不止，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用它，会发现更多不同。” 王卫国乐呵呵点头，接下来的一周，他果然每天都开着挖掘机工作，有时候一天能用七八小时。 这还是因为工地里就他一个人会开挖掘机，若是有人和他轮换，这台挖掘机不用停，能继续开工。 又是一个周末，秦枫和林朝阳在家吃过早饭，再次来到工地。 王卫国已经开工有一段时间了，见到两人出现，他才开着挖掘机回来。 “哈哈哈……这挖掘机太好了，天天用，一点毛病没有，不像以前，开个一两天就轰轰叫，还会冒黑烟。” 林朝阳看着心痒，王卫国看出来，拍了拍挖掘机，对林朝阳说：“来试试吗？” “我？”林朝阳腼腆一笑：“不好吧。” 王卫国已经打开车门：“没事，我坐在副驾驶指导你，不会出意外的。” 林朝阳不推辞，三两步坐上驾驶室，王卫国上了副驾驶，车门一关，挖掘机颤颤巍巍地开了起来，走出去几米后，渐渐地开顺了。 绕了一圈，林朝阳过足了瘾，下车时脸颊都是红的，他招呼秦枫：“小枫，你要不要试试，开着爽。” 秦枫摇头婉拒：“时间不早，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吧，我请客，就当做是庆祝。” 林朝阳和王卫国都没意见，秦枫于是让林朝阳回去叫上金素珍和林瑞林嘉，他自己和王卫国先去国营饭店。 点好菜以后，林朝阳一家还没来，秦枫让服务员拿了一瓶度数不高的酒，亲自给王卫国倒了一杯。 “王哥，辛苦你来庆溪县出差这么久，来，我敬你一杯。” 王卫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本来就馋酒，只是没多少机会能喝。 “一点都不辛苦，我这一趟来啊，反而收获满满，就你们改装挖掘机这事，我回去能吹一整年，啊哈哈哈……” 秦枫附和着笑了几声，又问：“我听冯队长说，你们库房里还有好几台国产的挖掘机？” “对，好几台。”王卫国突然顿了一下，他扭过头来：“小秦同志，我不拐弯抹角了，要是我们把那几台挖掘机运过来，你和你舅舅能帮着改造吗？” “当然能。”秦枫放下酒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和舅舅义不容辞。” “说得好！”王卫国重重地拍了秦枫的肩膀一下：“挖掘机都改进以后，工程进度加快，可不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你说得好。” 秦枫暗地里松了松肩膀：“除了你们工程队，总局里还有其他工程队吧。” 王卫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然不止我们一个队，好几个，大家都有不少挖掘机。” 他说到这里就闭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让秦枫和林朝阳帮忙改造自己队的挖掘机，已经是欠了大人情，他没好意思开口替其他队说话。 想到这里，王卫国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一定让冯队向上申请费用，不会让你们白帮忙的。” “那就谢谢王哥了。” 王卫国一口喝完一杯，秦枫又给他满上，连喝了几杯，王卫国精神放松了许多，坐姿都变了。 秦枫状似无意道：“总局家大业大，下面这么多农场林场牧场，听说还有工厂吧，手头上不缺钱，怎么没想着自己办个挖掘机工厂？” 王卫国笑着摆手：“你说得轻巧，生产挖掘机又不是加工山货，那要有技……” 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王卫国敛起笑容，扭头看秦枫。 不对，现在有技术了。 他的醉意顿时消散，坐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严肃，任谁经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当过兵。 他压低了声音：“秦枫同志，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我就直接问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枫回以一笑：“为人民服务，我和我舅舅都不是小气的人，我们愿意无偿把技术贡献出来。” 王卫国倒吸一口气：“无偿？” “当然。”秦枫表情严肃。 王卫国狠狠握了一下拳头：“好，我会往上报，若真的成了，你们舅甥一定不会吃亏。” 秦枫又笑了起来，正巧这时，林朝阳带着妻儿来了，他连忙招呼服务员上菜。 王卫国当天下午去工地看了一圈，把挖掘机仔细锁好，木棚的门上也被他上了一把锁，接着他就回招待所去，估计借招待所的电话了。 次日是周一，开完晨会后，秦枫快步走上三楼，敲响庞兴民的办公室门。 “进来。” 秦枫走进办公室里：“庞局，我向您汇报挖掘机的改造进度。” 庞兴民头也不抬：“三分钟，你说说看。” 秦枫于是说了。 庞兴民惊讶地抬头，愣了片刻才说：“你是说，你和你舅舅，已经掌握了挖掘机的制造技术？” 秦枫郑重点头：“没错，我们有信心，能够制作出不比进口货差的挖掘机。” 庞兴民放下笔，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第89章 合作办厂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庞兴民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他抬头看秦枫：“掌握这个技术的，只有你和你舅舅，对吗？” “对，呃……”秦枫脱口而出后又想到了别的：“开挖掘机的王师傅不清楚。” 庞兴民眉头一皱：“什么叫不清楚，你说明白一些。” 秦枫说：“我和舅舅搞研发的时候，没有避着王师傅，他一直看着，估计也学会了一些。” “你怎么……哎……”庞兴民第一次对秦枫产生不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外人看着呢？” 秦枫表情讪讪，甚至缩了缩脖子：“王师傅也是怕我们把挖掘机搞坏了他不好交代，不盯着他不放心。” 庞兴民也知道这事怪不得秦枫，他只是觉得很可惜。 说起来，秦枫提出要研发挖掘机新技术时，他其实没太当一回事，主要是不觉得秦枫真能搞出个所以然。 没想到他真成了，庞兴民这时候来不及后悔，他起身背手走了几圈。 秦枫也站了起来，等他说话。 良久，庞兴民才说：“小秦，如果县里要办挖掘机厂，你和你舅舅，能保证技术方面不出问题？” “能。”秦枫补充：“其实现在只是初步改进了，给我们再多一点时间，能再一次升级。” 庞兴民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是国营农场那边，若是他们也想办厂，自己这一个小县城肯定不是对手。 如果合作呢？ 庞兴民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却没仔细说，只叮嘱秦枫一句：“你这几天好好招待王师傅，和他打好关系。” “你回去，马上写一份汇报，中午前交上来。” 秦枫立马应好，转身便出门去。 汇报他早就写好了，回到大办公室修修改改，不到中午就把汇报书交到庞兴民手里，庞兴民看过汇报书，转身去了县政大楼。 秦枫果然很听话，这几天一下班就去招待王卫国，带着王卫国几乎把庆溪县逛了个遍，又喝了几顿酒，国营农场总局的动态，他基本打听了个大概。 冯海从迎山县赶了过来，王卫国叫上秦枫一起去接人。 秦枫扬起笑脸伸手：“冯哥，我们又见面了。” 冯海和他握了手，迫不及待就说：“快带我去看挖掘机。” 秦枫二话不说带路，挖掘机还停在新路的工地上。 冯海一见到挖掘机跳上驾驶室，二话不说开了一圈，又来回操控动臂和铲斗，速度越来越快。 秦枫在路边看着，突然就想起某挖掘机学校，冯海这一顿操作，可以当成学校宣传片了。 冯海过足了瘾，把挖掘机开回来，下车后揽住秦枫的肩膀称兄道弟：“好兄弟，这麻烦家伙都被你给修好了，你牛！” 秦枫谦虚道：“主要还是我舅舅的功劳，机械这方面，他才是行家。” 冯海哈哈大笑：“反正你们一家人，不分谁和谁的。” 中午在国营饭店吃饭，韩光耀也来了，他代表建设局来的，包里装了钱和票，这一顿走公账。 秦枫一上来就敬了冯海一杯：“冯哥，要你放下迎山县的工程队，特意跑过来一趟，辛苦你了。” 冯海喝酒和王卫国一样，豪爽，一口一杯，喝完才说：“辛苦什么，就是为了感谢你，我也要专门来这一趟，你可是给我们改装了一台挖掘机。” 秦枫笑了笑，转而说起迎山大桥。 迎山大桥的进度没什么好隐瞒了，秦枫还是设计师，冯海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饭吃到一半，双方才谈起正事。 秦枫放下筷子：“冯哥，我们老熟人了，我就不拐弯抹角，挖掘机这事，你们那边什么个想法？” 冯海也放下筷子：“我把你当弟弟了，也不瞒着你，这件事，不是我一个工程队队长能知道的。” 他顿了顿才说：“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那边的领导，确实有点想法，毕竟这个东西，不仅仅是一个厂。” 秦枫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可是新技术，媲美国外的新技术，谁都想把新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这个技术掌握在庆溪县手里，可挖掘机是他们国营农场总局的，谁也不肯把自己那份拱手让人。 韩光耀严格执行庞兴民的指令，不插嘴饭桌上的谈话，只蒙头在吃，耳朵竖得老高，把秦枫和冯海的谈话记了下来，回头要告诉庞兴民。 这几天，秦枫的任务除了汇报挖掘机研发工作，就是招呼冯海和王卫国。 国营农场总局来了更高层的人，那不是秦枫有资格去接待的，他只能从韩光耀口中打听一些事情。 韩光耀很听话，让他去打听，他真就去了，然后给秦枫带回来消息。 “我舅说了，已经和那边定下了初步合作意向，接下来就是谈细节，这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秦枫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下来一半，连忙问：“在哪儿办厂？” “我们这儿。”韩光耀说：“就在庆溪县办厂，那边没意见，不过会派人过来驻守。” 剩下的一半终于落了下来，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庆溪县和国营农场总局都有能力单独办厂，可秦枫就想双方合作。 厂子开在庆溪县，这是他的大本营，但若只是庆溪县自己办，庆溪的领导当然高兴，可对他来说就不划算了。 他要借助这个机会，和国营农场总局攀上关系。 赵兴华和韩超英那都只是私人的关系，只有挖掘机厂办起来，他才是和这个庞然大物真的有了联系。 才从韩光耀这里打听到消息，第二天庞兴民就找来了，秦枫再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 庞兴民道：“你估计也打听到了，县里决定和国营农场总局合作办厂，他们退了一步，厂子办在我们的地盘上，所以，我们也要表示一下诚意。” 秦枫义正言辞道：“领导请指示。” 庞兴民没好气道：“他们的工程队有不少半死不活的挖掘机，你和你舅舅准备一下，去出趟差，把人家的挖掘机都改造好。” 秦枫顿时皱了脸：“庞局，我不好走开吧，我们徐所长说了，厂子的设计图要交给我来画。” “那就让你舅舅一个人去。” 秦枫立马拒绝：“那不行，我舅舅长这么大没出过庆溪县，他一个人走丢了怎么办？” “我派个人陪同。” “也不行，我舅舅一个人，没个助手，工作开展起来不方便。” 庞兴民真是要气笑了：“别啰嗦，你想怎么办？” 秦枫挺直腰板，表情严肃：“庞局，我在这里，向您推荐一个人才。” 第90章 把许贺年弄过来 许贺年稀里糊涂地被送上火车，落地平东市火车站。 秦枫朝他挥手：“许哥，这里！” 许贺年才想起来，秦枫就在平东市下乡，他提着皮箱走过去，茫然问：“秦枫，你怎么知道我来平东市？” 秦枫指着身后的车：“我来接你的，上车。” “是你把我弄过来的？”许贺年看着秦枫走向驾驶座，便把皮箱扔到后座上，自己上了副驾驶。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秦枫笑了一声：“下乡以后学的。” 他还差几个月才成年，不过现在不查这些，知道他会开车后，建设局的司机二话不说就把车借给他。 火车站距离庆溪县不算远，回到县里以后，秦枫没立即去建设局，而是把车开到了雪松路二号楼。 “我舅舅家中午没人，我们去他家吃饭，下午再谈正事。” 林朝阳和金素珍中午在厂里吃，林瑞和林嘉在学校吃，林家比他家宽敞，还有厨房，秦枫打算在这里接待许贺年。 原本他是想去国营饭店的，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最近去太多次，公家饭局就算了，他自己私人去，怕被有心人盯上。 许贺年是和原主一起长大的哥哥，应该不介意一顿饭。 “快进来坐。”秦枫掏出钥匙开门，招呼许贺年坐下，自己钻进厨房去做饭。 许贺年捧着茶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稍显局促，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后，他才放松一点。 秦枫煮了饭，又简单炒了几个菜，端着出来就招呼许贺年吃饭。 许贺年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眼里的惊讶藏不住：“秦枫，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学会了做饭。” 秦枫随意笑了一下：“人总要长大的，尤其是下乡以后只能靠自己，总不能老麻烦别人。” 许贺年感同身受，别说秦枫了，他自己下乡以后也改变了许多，每一个改变，背后都有一场辛酸泪。 吃过饭后，秦枫还想让许贺年去林瑞的房间睡个午觉，许贺年心里藏着事，哪里睡得着。 他就坐在客厅里，等秦枫洗了碗出来，连忙问：“秦枫，你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弄过来？” 秦枫擦了擦手坐下，把挖掘机厂的事说了一遍。 “总之，你现在就是机械专家，给我舅舅打下手。” 许贺年闻言又感动又责备，感动是因为秦枫记得自己这个兄弟，一有机会就捞自己出来，责备是因为自己压根不会修什么机器。 “你扯这么大的谎，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要被我连累。” 秦枫不以为意：“整个庆溪县就我和我舅舅懂行，都是自己人，你会不会修，那是我们一句话的事情，我和我舅舅说你会修，那你就是会修。” 许贺年的表情还是不认同，下乡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 秦枫干脆说：“这事已经报上去了，你人都来了，别想那么多，过几天你就要跟着我舅舅出差，路上你学点皮毛，能混弄人就行。” 事已至此，许贺年也接受了，他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神里只剩下感激。 “秦枫，谢谢你。” 秦枫却说：“我谢谢你才对，我舅舅三十岁的人还没离开过庆溪县，他为人老实，和别人打交道我都怕他被人坑了，许哥，你跟在他身边，我心里才放心。” 许贺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把我当哥，我也把你当弟，你舅舅就是我舅舅，我一定把他全须全尾带回来。” “没那么可怕。”秦枫笑了起来，抬手就给许贺年倒茶：“我和他们打过交道，都是很不错的人。” 许贺年坚持不去睡午觉，秦枫也不坚持，带着他出门，开车回到建设局。 庞兴民见到许贺年，笑着拍他的肩膀，勉励了几句，秦枫又把他带去见国营农场总局的人。 庆溪县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许贺年弄过来，这事还得靠国营农场总局，现在许贺年的人事关系就落在那头。 国营农场总局对此表示很满意，他们觉得自己也掌握了一个技术人才，心里更有底气了。 至于许贺年的背景，他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国营农场总局旗下的农场林场里，就有不少这样背景的人。 许贺年就这么来到了庆溪县，秦枫把设计院杂物间里放着的那张行军床借走，扛回家里，让许贺年暂时住在自己家。 他这个情况是没法分配房子的，等设计挖掘机厂房时，在里面设计一栋员工宿舍，给许贺年一个床位，实在不行，给他腾个杂物间当房间住就行。 再怎么样，条件也要比尔江村知青点好。 当天晚上，秦枫把许贺年带去林家，正式介绍给林朝阳。 金素珍特意煮了好饭好菜，饭桌上一个劲儿地给许贺年夹菜：“我家老林性子直，脑子里就一根筋，出去以后要麻烦你照顾。” 许贺年腼腆道：“是我要麻烦林叔才对。” 林朝阳其实也就比许贺年大了十岁，礼貌一点应该叫哥，但这么叫又占了秦枫便宜，最后许贺年还是选择叫叔。 金素珍太热情，许贺年碗里的菜堆了老高，他有点招架不住。 秦枫看了一眼，转移了话题：“对了，舅舅，机械二厂那边怎么样了？” 林朝阳咽下嘴里的饭说：“厂里不仅同意我去出差，还不扣工资。” “那当然，县政府下的通知，厂里哪敢说不。”金素珍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一脸得意，没压住上扬的嘴角：“现在厂里当他是宝贝，不少人明里暗里想跟他学修理挖掘机，等挖掘机厂建起来，那更是不得了。” 就连金素珍自己，也明显能感觉到这几天同事对她热情了许多。 林朝阳也难得地有点飘，边吃饭边呵呵笑。 冯海等不及，每天都催促林朝阳和许贺年出发，等两人终于办完手续，拿到介绍信时，冯海的卡车已经等在建设局门口。 他一个电话打去迎山县，让人开车来接，林朝阳和许贺年的第一站，当然是冯海的工程队。 送走两人，秦枫转头又去迎接另一个人。 国营农场总局派来负责挖掘机厂的人到了。 第91章 提要求要人 张有谦人如其名，高高瘦瘦，穿着不算新但熨得很平整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身边还有秘书跟着，他却始终自己提行李箱。 县长亲自接待了他，在国营饭店摆了一桌，菜色依然朴素，不过饭局上的人员，都是庆溪县数一数二的领导。 秦枫作为挖掘机的研发者之一，有幸参与这场饭局。 徐所长揪着他叮嘱了好久，秦枫这才知道，张有谦居然是国营农场总局的政委，身居要职，此次被委托兼任挖掘机厂的董事。 秦枫听闻他的身份，心里惊了一下，看来国营农场总局对挖掘机厂的重视程度超过他的预料。 饭桌上张有谦一句没提挖掘机的事，几个大人物有说有笑，仔细一听，信息量几乎为零。 秦枫当了一晚上透明人，混了一顿饭吃。 第二天才是干正事的时候，秦枫终于在庞兴民的办公室里，和张有谦面对面说上话。 “小秦别紧张，我叫你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挖掘机技术上的情况，你尽管说一说。” 秦枫心领神会：“不如我先简单概述一遍？” 张有谦道：“行。” 秦枫语言简练地说了一遍，通俗易懂，张有谦一遍就听懂，他是管理人员，不是技术人员，技术上只需要了解个大概便可以，因此没有刨根问底。 消化了这番话后，张有谦问：“小秦同志，如今挖掘机厂已经正式立项成立，你辛苦一点，要替这个项目出一份力。” 秦枫郑重道：“这是我的荣幸，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张有谦点点头：“不错，有什么需要组织协调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还真有。 秦枫抿了抿唇，如果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庞兴民或徐所长，他客气话都不说，直接就提出来。 可张有谦，秦枫不熟悉，也摸不准这人，张有谦给人的压迫感，不是庞兴民和徐所长能比的。 秦枫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请求。 “不需要有顾虑，说出来。”张有谦突然说了一句。 秦枫微微抬头，余光看到张有谦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瞬间就明白，自己刚才的犹豫全都被张有谦看在眼里。 既然这样，他就不再犹豫，张口道：“听说国营农场总局里有一些人有点本事，还有过留洋海外的经历，我就想着这些人能不能帮到挖掘机厂的建设。”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些都是我胡思乱想的破主意，应该不好办吧。” 张有谦明白秦枫说的是什么人。 有点本事，留过洋，又因为一些事情被下放到农场改造，这样的人，国营农场里确实有不少，还有几个因为年纪大身体不好干不了活被嫌弃，哪里都不愿意接收。 张有谦沉思片刻，问道：“你觉得这些人能帮到工厂？” “我不确定。”秦枫老实说：“我就是觉得咱们办了厂，竞争对手是海外的挖掘机厂商，也许需要一些熟悉外面的人。” 停顿片刻，他接着说：“至于那些人有没有用，谁也说不准，只是就算他们没用，咱们厂应该也不差这一口饭。” 张有谦点了点头：“说了那么久，你也该渴了，回去喝口水，继续努力。” 秦枫起身弯了一下腰，走出办公室。 建议他是提出来了，至于张有谦同不同意，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徐所长说了，挖掘机厂的设计图，交给他来负责。 首先就是选址，秦枫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回到二楼，他直接找江秀英申请外出办公，然后回到大办公室。 消息传开了，秦枫一回来，打杂三人组立即揪住他。 方文东激动问：“小秦，听说挖掘机厂的设计，由你来负责？” 秦枫点头：“是，由我负责。” 周围一圈人竖起耳朵，大家对此都不意外，之所以能建挖掘机厂，那还是多亏了秦枫和他舅舅。 而且设计院的大家已经有了共识，秦枫虽然表面只是个设计员，其实徐所长眼里他一点不比杨吴两位高级设计师差。 而且秦枫是真有本事，接连完成了几个大项目，挖掘机厂交给他负责，是理所当然。 孙蕊挤开方文东站到秦枫身边，搓着手笑眯眯问：“小秦，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讲，我打惯杂的，熟手，什么都能干。” 方文东和李丰收也挤上来：“我们也是熟手，很好用的。” “没错没错。” 秦枫被他们逗笑，挥了挥手：“走，去看选址，我已经找江姐申请过了。” 打杂三人组欣喜若狂，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揣兜里，催促秦枫赶紧出发。 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周围的人羡慕得眼睛通红。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这三个人居然抱上大腿了，已经能跟项目了，反而我们变成了无根浮萍。” 坐在这附近的，都是苏志明走后，没被杨玉莲和吴盛捡走的人，也变成了没有组的杂工。 以前他们在方文东三人面前充满了优越感，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们，现在反过来了。 有人突然说：“这么大的项目，光是他们四个人不够吧。” “没错，那三个人懂什么，一点经验都没有，还是我更合适。” “你这话怎么不早说，人都走了。” “切，出选址现场而已，有什么好跟的，出设计图的时候能跟着就行。” “对了，陈宽，你和秦枫同一批进来的，你们应该有交情吧。” “呵呵。”又有人说：“你消息不灵通啊，设计院里没几个人不知道，陈宽和秦枫关系不仅不好，似乎还有矛盾。” 人群中的陈宽嘴角绷紧，表情很难看。 他没能进杨组和吴组，现在也是没人要的杂工，要是当初知道秦枫有这么大的能耐，他肯定要和秦枫打好关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秦枫不知道别人的议论，他已经领着方文东三人来到了自己看好的地段。 第92章 挖掘机厂选址 四人来到县城边缘的荒芜地带，再往外走，就要抵达下面的公社。 不远处人声鼎沸，还有机械的开动的声音，李丰收爬到一块石头上眺望。 “那边是个工地，有人在修路。” 孙蕊想了想说：“应该是龙牙公路，从县城一直通往龙牙山，中间经过好几个公社呢。” 她回头问秦枫：“小秦，你为什么选这里？这里太偏僻了，县城里的人上下班不方便吧。” 秦枫也看向不远处的龙牙公路工地：“挖掘机厂面积大，不可能在县城中心，等厂子发展起来，工人多了，说不定会就近盖职工宿舍。” 李丰收从石头上跳下来：“说得对，咱们小秦改造过的挖掘机，肯定大卖特卖，挖掘机那么大，小厂还放不下呢，就得盖大厂。” 方文东立即跟上：“我看这里就挺好的，等龙牙公路修好，这里靠近公路，进出货都方便，距离县城和公社都有点距离，不怕扰民。” 秦枫满意点头：“学得不错。” 方文东被表扬，挠着头嘿嘿傻乐。 孙蕊不服气，横了方文东一眼，又对秦枫说：“我也想到了，被他抢先说了而已。” 眼前两人就要掐起来，秦枫赶紧说：“你们三个都学得很不错，不耽误时间了，马上开展工作。” 现场勘测的工作不少，秦枫带着四人把周围走了一遍，初步圈定了土地，制作了草图。 秦枫边工作边教学，三人以前跟过现场勘测，不过都是给人端茶跑腿的活，真正参与进来还是第一次。 一开始手忙脚乱，又想协助秦枫，又想记笔记，结果两头都没做好。 秦枫没理他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进度展开，三个人都不是蠢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开始分工合作。 回到设计院，报告也让三个人合作着写，秦枫在旁边指导。 李丰收放下笔，捧着报告到秦枫面前：“小秦，你帮我看看写的怎么样？” 秦枫快速扫了一眼，把报告还给他：“改一改，把所有华丽的遣词造句都删掉，能用一个字表达就不用两个字，你这长篇大论的，领导没时间看，又不是征文比赛。” “好咧。” 孙蕊也递来自己负责的部分：“你看看我的，我的语言绝对简练。” 秦枫又是只看了一眼就还给她：“注意格式，分段标序号，一张纸黑压压的全是字，看着费劲。” 接着就是方文东，秦枫又指出对方的问题，搞了半天，连内容还没看上，全是格式的问题。 这三人从前都没写过这么正经的汇报材料，也没人教过，秦枫三言两语就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秦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拿着报纸看，顺便鼓励三人几句。 “别着急，慢慢来，所长都还没催呢。” 等三人终于解决了格式问题，秦枫才开始看内容，又是给他们一顿指导。 周围办公桌的同事听着眼红，秦枫这是手把手教，就差把饭喂到这三个人嘴里，他们以前在组里的时候，苏志明可没这么好。 刚一进组，端茶递水是必须的，雨雪天苏志明和组里职位高的人懒得去食堂，他们就要跑腿打饭。 还有人周末去苏志明家打扫过卫生，帮苏志明的老婆买菜，给苏志明老娘捶背，教苏志明儿子写作业。 把这些讨好的活儿全干了个遍，嘴巴还要甜，哄得人开心，才能争取到小小的机会。 方文东三人跟着秦枫，什么脏活累活都没干过，秦枫刚才泡茶还是自己跑去装的水。 心里酸溜溜的。 汇总好三人的报告，秦枫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踩着下班的点去找徐所长。 他一走，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有人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在三人的桌面上：“快尝尝，我家自留地里种的，外面买不到这么香的。” 三人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你们最近忙得很吧？” 方文东翘着脚，剥开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徐所长委以重任，当然会忙一些，我也不想的，唉，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熬过去，我还真羡慕你们，上班喝茶看报是一种福气。” 大家心里鄙视方文东，还委以重任呢，徐所长委的是秦枫，是你方文东吗，臭不要脸往自己身上贴金。 还不想呢，杨玉莲和吴盛那种级别的人想天天清闲，他们这样半桶水的小虾米，巴不得天天有活忙，这样才有进步的机会。 形势比人强，大家心里鄙视方文东，嘴上还要恭维。 “方哥，这么大的项目，你们就四个人，忙不过来吧。” “那倒不一定。”孙蕊抢着说：“我们三个都有本事，小秦有我们做助手，办起事来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方文东笑着附和：“就是，我们三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做人，看来是让大家小看了，以后我们改改。” 嘶—— 有人偷偷翻白眼。 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做人，哼！ 刚才是谁连文件格式都不会写的，好想揍这三个人一顿。 还有人忍辱负重问：“所以，小秦到底加不加人？”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下来，秦枫没说过，他们不好替秦枫做决定。 最后还是方文东说：“这事不着急，小秦说了，等厂址定下来再说。” 所长办公室里，徐所长看完汇报书。 “不错，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还有一点，你没写进去。” 秦枫洗耳恭听。 徐所长老狐狸似的笑了一下：“你怎么没写，你选的这个地方，距离北江公社很近？” 秦枫也笑了，他就知道徐所长这个人精能发现。 他选择这块地，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距离北江公社，尤其是百丰村很近，龙牙公路过去没多远就是百丰村。 不管如何，工厂建在这里，百丰村肯定跟着受益。 秦枫大大方方说：“这是赶巧了，研发挖掘机的地方就在那儿附近，我对那里熟悉，觉得那地不错。”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何况百丰村的村民帮了我们不少，停挖掘机的木棚都是人家盖的，还没收我们钱。” “行行行。”徐所长打断他：“就选这块地，这个话题过了，说别的。” 徐所长指着报告：“小秦，我看你的设计风格挺大胆的，怎么在这个项目上就保守了呢？” 第93章 都想跟着秦枫 秦枫不解，探头去看徐所长手指的地方。 徐所长随手拿起一支笔，在预计占地面积的数字后面加了几笔：x2。 “年轻人办事别畏手畏脚。”徐所长放下笔：“大方点，厂房面积至少增加一倍。” 秦枫满头黑线。 庆溪县出技术和地皮，国营农场总局在资金上出大头，现在地皮不值钱，盖厂房才是要花钱的地方，徐所长这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 秦枫也不心疼：“好的，我马上去把报告改一改。” 徐所长挥手让他出去：“改好了明天给我，我递上去审批，通过以后就把地圈起来。” 秦枫回去后一顿改，第二天递交上去的报告总算能入徐所长的眼。 双方都很着急，报告送上去不过两天，选址地已经被批准，连厂房面积都没改，秦枫收到回复的当天就招手叫上打杂三人组。 走，圈地去！ 一天两天忙不完，每天上午到设计院露个脸，秦枫就带着三人出发去工地。 这一天上午，四人手里拎着包子准备出门，在楼梯口被人叫住。 “小秦！”来人气喘吁吁，从大办公室一路追过来的。 秦枫停下来回头：“谭姐，有事吗？” 谭秋霜有些忐忑，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硬着头皮说：“小秦，你现在负责挖掘机厂的项目，缺人吗？” 秦枫了然，想了想说：“有点，谭姐要是有空，不如来帮帮我们？” 谭秋霜先是愣住，接着便是欣喜若狂，她没想到秦枫这么好说话，还给她台阶，主动邀请她参与项目。 自从苏志明跑路后，她没被杨玉莲和吴盛要走，就变成了“无业游民”一样，每天来到设计院不知道干什么，坐在位置上一天天的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她已经四五十岁，那她可太喜欢现在的状态了，可她才二十几，三十岁不到，还有大好青春，怎么甘心就这么颓废下去。 所以有了今天，她鼓起勇气叫住秦枫。 “吃过早饭了吗？”秦枫问。 “吃过了。”谭秋霜脱口而出，随后回神：“那个，我要带点什么吗？” 秦枫道：“工具我们都带了，你要是想记下一些内容，那就带上纸笔。” “我马上去拿笔记本和笔，你们等等我。” 谭秋霜立即转身跑回大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不仅拿了笔记本和笔，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眼中带着希冀：“小秦，既然你能带上谭同志，那应该也能带上我吧。” “还有我。” “我也一样，想跟着你们一起去现场。” 谭秋霜脸色很难看，这三个人分明一直盯着她，想等她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见她欢天喜地回去拿笔记本，他们立马就跟着出来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秦枫一眼，怕秦枫不高兴。 秦枫却笑了：“我没问题，不过江姐那边，你们打过招呼了吗？” 三人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抬脚就走：“我们马上去找江姐申请外出，小秦，你等等我们啊。” 他们走后，谭秋霜有些抱歉道：“小秦，不好意思，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是他们硬要跟着。” 秦枫反过来安慰：“没关系，这个项目太大型，本来就需要多人的团队。” 他说的是实话，在后世遇到这样的大型工厂建设项目，原本就是要团队合作的，建筑设计、结构设计、电力设计等等，都是专门的学科。 现在的设计行业没有细分，秦枫把团队拉起来，还要摸清这几个人的底子，看看他们擅长什么类型的设计，把工作分配下去。 孙蕊三人也没意见，反正再怎么加人，他们三个都是跟着秦枫时间最长的人，以秦枫的性格，有好事肯定先想到他们。 等三人回来，秦枫带着一群人出发。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人请求秦枫带上他们，秦枫一律接受，来多少人他都要。 以前他都是单干，或者是听别人指挥，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锻炼自己的管理调度能力。 陈宽很焦虑。 大家都是无根浮萍，其他人陆续跟着秦枫干，也算暂时有了归宿，眼看着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也欢欢喜喜跟着秦枫走了，他焦虑得觉也睡不好。 要是能回到进设计院的第一天，他一定狠狠扇那个刁难秦枫的自己一巴掌。 杨组和吴组也有自己的项目，整个设计院，只剩下他一个闲人了。 陈宽蹲在自行车棚里抽烟，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他的眼睛时不时就往公共卫生间看过去。 终于，他看到秦枫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身边没人，就他一个。 陈宽顾不得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随意碾两脚就跑过去。 “秦枫！” “我去！” 秦枫只看到一个冒着烟的身影朝自己冲过来，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手臂摆出防守的姿态。 陈宽在秦枫面前站定，又喊了一声：“秦枫。” 秦枫警惕地看着他：“有事？” “有。”陈宽应了以后又扭捏起来，拦着秦枫不让他走，自己又不说话。 秦枫烦死了：“没事就让一让，我很忙的。” “有事有事。”陈宽深吸一口气：“我能不能也进你的项目组？” 他低着头，因为紧张说话语速很快，秦枫缓了一下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想跟着我做挖掘机厂的设计项目？” 陈宽的脖子一片通红，红晕往上蔓延，他长大以来头一次这么丢脸，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低声下气求秦枫。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还做了一些缺德的事，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一个机会。” 说着说着，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出来。 “我和你同一天进设计院，你已经独立完成好几个项目了，而我，以前在苏组就是个跑腿的小喽啰，苏志明跑了以后，我又没人要，进设计院快一年了，天天混日子碌碌无为。” “我就是想进步，怎么这么难。” 陈宽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面子，抬手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秦枫，求求你收下我。” 第94章 水利部门内部报 陆续有人走过，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秦枫。 秦枫无奈地制止陈宽：“你先别哭。” “我……嗝……我心里难受！”陈宽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还读了工农兵大学，不是为了混日子。” 秦枫看着他，想起最开始的孙蕊三人，又想起从前的老教授。 都说他们遇上行业的好时候，轻轻松松赚得盆满钵满，还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其实，如果不是年轻时积极上进了一把，也得不到后来的好日子。 秦枫从前觉得陈宽面目可憎小肚鸡肠，现在想想，除了刚进来那天，陈宽之后也没干什么坏事。 “我现在不缺人，你进了我的项目组，可能也是和从前在苏组一样，干一些无足轻重的活儿，这样你也愿意？” 陈宽止住哭声，猛地点头：“愿意，我愿意，总比现在好。” 秦枫于是说：“行吧，那你也一起来。” 陈宽感激涕零：“秦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要不、要不我给你磕头。” 说着他真的膝盖一弯，吓得秦枫魂都差点飞了。 “你别，你这是想害我！” 陈宽自己也吓了一跳，立马站直身体，嘿嘿傻笑：“我乐傻了，绝对不是想害你。” 秦枫越过他往前走：“别再浪费时间，跟我来。” 自从陈宽加入后，整个设计院没进组的人都跟着秦枫做项目，秦枫第一次管人，实实在在锻炼了一把。 厂房的占地面积大，供秦枫自由发挥的空间就大，除了必要的设施，秦枫还在厂区饭堂附近弄了个小公园，装上单杠双杠，就是一个休闲健身区，旁边再建一个篮球场。 庞兴民看到设计图时嗤之以鼻，嘟囔道：“要什么小公园。” 但他还是把设计图原样递给了张有谦的属下杜明凯，张有谦只是兼任董事，肯定不能常驻庆溪县，杜明凯就是他派来管理工厂的厂长。 杜明凯拿到设计图，传真给已经离开庆溪县的张有谦，张有谦对小公园和篮球场相当满意，尤其是健身器材，简直戳中他的喜好。 设计图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有谦申请了三支工程队同时开工，务必要在冬天不能动工前，把地基打好。 开工仪式那天，张有谦也来了，仪式结束以后，他专门找秦枫说话。 “你之前提的那个要求批准了，过段时间会送几个人过来，你必须保证管理好，这些人要是出了岔子，都算在你头上。” 秦枫大喜过望，挺直腰杆保证：“我一定管理好他们，让他们好好改造。” 张有谦又叮嘱了几句，就挥手让秦枫出去，秦枫心情大好，一边盯着工厂施工，一边搓手等这些大佬过来。 …… 京市。 秦和平刚刚下班回家，关淑英正在厨房忙碌，他回到房间里，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报纸，这是刚才偶遇沈秘书，沈秘书塞给他的，还叮嘱他一定要看。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什么。 秦和平先是把皮包放好，又换上居家服，这才拿起报纸打开。 居然是水利部门的内部报，秦和平的第一反应是，沈秘书拿错了报纸。 正想往下看，外面传来秦念恩的哭声，秦和平连忙放下报纸走出去，秦念恩躺在地上，看着是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秦念恩抱在怀里，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柔声细语地哄着。 秦柏也从学校回来了，在客厅里和秦和平一起逗秦念恩，关淑英做好了饭菜端出来，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吃晚饭。 饭后，秦和平擦了嘴，就要起身回房，关淑英给秦柏打了个眼色。 “小柏，你昨天不是说有几道数学题没听懂吗？你爸爸读书时最厉害的就是数学，快让他教你。” 秦柏拿过书包，从里面掏卷子：“爸爸，我转学到新学校才半年，学校的进度和以前的不一样，学起来有点吃力，你能教教我吗？” “怎么不能。”秦和平重新坐下来：“来，卷子给我看看。” 关淑英把饭桌收拾好，秦柏把卷子拿出来铺在秦和平面前，指着其中一道题：“这里。” 秦和平开始给他讲题，秦柏却听得不是很用心。 这些题目他都会，在秦和平面前装模作样，不过是想制造机会和秦和平培养感情。 关淑英洗了碗从厨房出来，看到老公和儿子坐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别提多开心，她把坐在地上自己玩的秦念恩抱起来，进了房间。 “又胡乱放东西了。”关淑英看到床上的报纸。 她把秦念恩放在床上，拿起报纸随手翻了一下，居然是水利部门的内部报。 因为方明珠的关系，她对水利部门的兴趣深一些，干脆坐在床边翻阅这份报纸。 报纸的首页花了巨大的篇幅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硕大。 「火眼金睛查堤坝，人民力量显神威——黑省平东市庆溪县防洪告捷案例分析」 看到这个地名，关淑英心头没由来一跳，她连忙往下看，这篇文章的作者有三人，名字排在最前面的，是方明珠。 再往下看，文章第一段就出现了秦枫的名字，通篇都是在夸赞他。 关淑英把文章看完，愤怒和恐惧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她突然把报纸揉成一团，撕得粉碎，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手提包，把碎纸片塞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和平走进来，把被子翻了翻。 “奇怪，我刚才放在这里的报纸呢，淑英，你看见了吗？” 关淑英脸色僵了一下：“什么报纸，我没看见。” 秦和平又找了一下，还是没找到。 关淑英抱起秦念恩，状似无意问：“什么报纸，很重要？” “沈秘给我的报纸，我还没看呢。”秦和平放弃了：“算了，回头再见到他的时候问一问。” 关淑英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却还是心神不宁，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次日，等秦和平上班后，她起床化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秦念恩交给保姆照顾，她出了门。 她来到公用电话亭，给水利部门打了电话，找方明珠。 第95章 “坏分子”来了 还是那个小公园，方明珠远远就看到关淑英坐在石凳上，她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走过去。 “淑英，怎么有空来找我？” 关淑英面无表情，等方明珠在她身边坐下，她才说：“我看了你们部门的内部报，你写的文章刊登在头版，恭喜你。” 方明珠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叹息。 “淑英，我本来也想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说一说这件事，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干脆就在这里把话说开。” 她又长叹一声：“这事都怪我，是我没处理好。” 关淑英审视地盯着她不说话。 方明珠仿佛没察觉，自顾自说：“当初的行程原本定了只在庆溪县逗留一天，可一天哪里够我探明白你继子的虚实，我就顶着压力，多留了几天。” “我这一拖，别人就不乐意了，好在我人缘好，另外两个同事没说什么，可是总得有借口来解释为什么我们在庆溪县逗留这么久。” 关淑英听了半天，方明珠就是说不到重点，她心里着急，顾不得平日塑造的形象，开口追问。 “所以呢，为什么会牵扯到秦枫身上？” 方明珠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着急，我正要说呢。” “当时为了交差，有个同事提出，从庆溪县拿走一份堤坝修复防洪的材料，对上就说我们是为了这份材料才会耽误了时间。” “我觉得挺好的，就同意了，等回来以后，领导说材料很好值得推广，我这才知道庆溪县交上来的这份材料，里面有你继子的名字。” 方明珠很懊恼，抬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都怪我拿到材料以后没看一眼，要是我提前看到了，我是一定不会把材料交上去的。” 关淑英胸口郁闷：“那报纸是怎么回事？” “那是领导要求写的。”方明珠无奈道：“我没动笔，全是另外两个同事写的，只是署了我的名。” 其实每个字都是我写的，我还检查了好几遍，恨不得把秦枫的名字放大加粗。 方明珠悄悄看了关淑英一眼，突然握住她的手：“淑英，现在想来，如果我没有去东北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不。”关淑英下意识说：“明珠，你还是应该去东北，你这一趟帮我看清了很多事情，谢谢你。” 方明珠放开她的手，脸上表情淡了一些。 “我该回去上班了，对了，有件事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被打个措手不及。” “什么？”关淑英扭头看她。 方明珠站起来才说：“除了内部报，你继子的这份材料，会作为教材发送到全国每个省份，每个市，每个县城，甚至每个公社。” 关淑英脑子里嗡的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嵌入手提包里，在手提包上印下了指甲印。 半晌，她才沙哑着问：“有什么办法能阻止？” 方明珠摊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能有什么本事影响领导的决定？” 关淑英呆坐了很久，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似乎有一道热血直冲脑门，喉间似乎也有腥甜味。 …… 开往平东市的一辆小货车上，漆黑的货厢里坐了十几个老人，时不时有咳嗽声传出。 司机并不关照这些老人，车子开得凶猛，轮胎陷进泥坑里又出来，整辆车凌空弹了一下，车厢里的老人被颠得七零八落，有几个身体虚弱的，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终于等到停车，司机把车厢门打开，朝里面吼道：“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老人探头往外看，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村子，司机在村民家里借宿，他们这样的人，只配在车厢里过夜。 晚饭是硬得咬不动的饼，热水是没有的，只能用凉水泡软一些，囫囵填饱肚子，睡觉时每人一张薄毯子，为了能暖和一些，十几个老人只能挤在一起取暖。 “不知道这回要把我们送去什么地方。” “听说明天就能到，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地方，能有个不漏风的牛棚住就很不错了。” “唉，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就是受罪，干脆死了算了。” “我不死，我总要等到沉冤得雪那一天。” 次日上午，司机剔着牙从村民的屋里出来，往车厢里扫了一眼，见人数没差，把车门一关，继续出发。 下午，货车开进庆溪县建设局大院里。 秦枫听到消息，立即蹦着下楼，杜明凯比他先一步到，正在和司机争吵。 “说了只要五个，你看看，给我送来了十五个？” 司机打着哈哈：“人多好办事，领导知道你们这里缺人，这不，都给你们送来了。” “去你的人多好办事！”杜明凯气得脸都歪了：“一个个老掉牙的，我全部送给你。” 司机干笑道：“我就一送货的，你对我发脾气也没用。” 秦枫跑着过来，朝车厢里看了一眼。 一车子的老头子老太太，看起来很狼狈，但也能看出来，他们有点气质在身上。 尤其是其中几个老太太，要是穿上旗袍，不用说话，光是坐着就能让人闻到书香味。 这些人以后全部是挖掘机厂的，秦枫心里狂喜，连忙跑去劝杜明凯。 “杜厂长，人都送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我们就收下吧，我们不差那几口饭。” 杜明凯也知道人来了就送不走了，也没想着把人送回去，只是心里的怒气要发出来，否则别人要认定他是软柿子，以后谁都上手捏几下。 司机也觉得上面的安排不太厚道，不敢久留，开口就说：“人我已经送到了，快让他们下车，我要回去复命。” “等等。”秦枫把人叫住：“师傅，麻烦你把他们拉去医院，谢谢。” 杜明凯和司机都很不解。 秦枫脸色凝重道：“我刚才听到咳嗽声了，必须确保他们身上没有病毒，才能让他们进厂，否则是对人民群众不负责，所以全都送去医院检查一遍。” 杜明凯闻言更气，指着司机又骂，最后说：“快送去医院，全都检查一遍。” 第96章 看病 秦枫跟车来到医院，指挥老人们下车。 一转身给司机塞了一包烟：“师傅辛苦了，接下来我自己能处理，您要不先到招待所歇歇，明天我们请您吃顿饭。” 司机摇头摆手：“别了，我可不敢留下来，省得你领导又揪着我骂，我连夜回去吧。” 秦枫微微弯着腰，赔笑道：“我们领导是个直性子，他不是真的怪您，您别往心里去。” “哪能呢。”司机把拿了一根烟，剩下的塞进口袋里，心情因为秦枫一句话好转。 杜明凯级别高，他骂几句，自己这个小司机受着就是，秦枫这几句话，分明是把他的身份抬了抬，他心里舒坦。 “小秦对吧，要不我多留一会儿，等这些人检查完了，给你送到地方去。” “不用。”秦枫想也不想就拒绝：“哪好意思麻烦您，您快点出发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司机也不怎么想留下来，秦枫一说他就不推辞，寒暄几句开车走人。 秦枫回头看着一群老人：“快进去检查，别耽误医生下班。” 说罢带头往里走，其中一个老人哼了一声：“嫌弃我们有病毒，有本事把我们圈起来等死。” “得了，你个糟老头少说几句。” 一群人进了医院，秦枫领着他们在走廊里排队。 “椅子不够，让身体虚的坐着，其他人站一会儿，轮着跟我去看医生。” 说完随手抓住一个老人，带着他走进诊室。 “坐下，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都给医生说说，我听到你咳嗽了，咳了多久……” 一个老人看完病，拿着医生纸走出来，接着是下一个，秦枫就在诊室里站着，直到最后一个老人看完医生。 他朝医生鞠了一躬，又张罗着带人去输液拿药。 天色已经暗下来，输液区坐满了老头子老太太，这群老人家吃了那么多苦，个人素质还是没降低，在公共地方说话都是压着声音的。 四周很安静，秦枫站在角落里，能听到自己肚子打鼓的声音。 方文东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小秦，快来吃饭。” 秦枫中途出去找公用电话亭给设计院打了电话，让方文东三人给他送饭。 三人一下班就往食堂跑，打了饭以后赶过来，现在饭菜还是热的。 除了给秦枫的饭菜，还有十几个大饼，秦枫让三人给老人一人发一个，自己靠在墙边打开饭盒。 菜色很丰盛，都是秦枫喜欢吃的，他算了算钱，从兜里掏出钱和票给方文东。 方文东摆手拒绝：“不用，这一顿算我请客。” 秦枫从里面抽出一毛钱收回口袋里，剩下的还是塞给方文东：“我的饭算你请客，其他算我的。” 方文东没有推辞，也不数钱，直接塞进兜里。 “小秦，我们把局里两辆公车都借来了，等会把人全部拉走。” 秦枫很快把饭菜吃完，抬头看了眼，有几个老人还在吊水，至少要等半个小时。 他对方文东说：“你们先把孙蕊送回去吧，一个姑娘家的，天黑了早点回家。” 方文东点头，孙蕊也没反对，李丰收想了想说：“用不上两个人，我留下来帮忙。” 留下来也就一个等字，李丰收抢着帮秦枫洗了饭盒，回来看到没座位，干脆坐在角落的地板上，盘腿坐着。 秦枫坐到他身边，两人先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李丰收灵机一动，掏出笔记本。 “小秦，我有点知识不懂，能请教你吗？” “行啊。”秦枫接过他的笔记本。 李丰收在心里哈哈大笑，方文东、孙蕊，你们没想到吧，我李丰收吃上小灶了！ 方文东回来没多久，所有人都输完液。 秦枫从地上站起来，捶了几下发麻的双腿：“都把东西带上，尤其是医院开的药，别弄丢了。” 老人们每人提着一袋药，跟在秦枫三人身后走出医院。 “老康，你什么毛病？” 输液区太安静，老人们没说话，这时走在路上，他们才小声交流。 老康也压低声音回答：“原来是小毛病，刚刚输了液，现在好多了。” 他咳嗽了两个月，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最近已经琢磨着写遗书，走进诊室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却没想到居然只是感冒没好全留下的尾巴，吊了一瓶水就感觉到身体舒服了不少。 他抬头看走在最前面的秦枫，神色复杂道：“这个小年轻，不知道抱了什么心思。” 旁边的老友说：“什么心事，一会儿就知道。” 建设局两辆公车都是七座，理论上是不够坐的，实际上嘛，只要能塞进去，多少人都能载。 十八个人两辆车，老头们身体瘦弱，九个人一辆车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方文东和李丰收当司机，把十五个老人送到挖掘机厂的工地旁，这里有一排木屋，是施工队的临时宿舍。 施工队连夜开工，住宿舍距离工地有点距离，虽然能听见声音，不过大致上不影响睡眠。 十几个老人站在木屋前不敢动。 方文东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凑到秦枫耳边悄悄问：“小秦，给这些臭老九住这么好的房子，是不是不太好？” “没办法。”秦枫无奈摊手：“原本是给施工队住的，结果弄错了人数，盖多了，我已经找杜厂长汇报过，杜厂长也觉得没必要专门给他们盖房，就住这里算了。” 方文东认同地点头：“也对，就算盖牛棚也要花人力物力。”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李丰收：“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把车子开回去就回家，不用管我。” 方文东这狗腿子立即说：“我等你一起吧，把你送回家再去还车。” 秦枫摇头：“不用，我自行车就在工地上，我自己回家。” 方文东和李丰收于是先走了。 秦枫越过老人们，推开其中一间木屋的门：“四个人一间，自己分配，快进来。” 老康胆子大，头一个走出来，跟着秦枫进屋，才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暖气糊了一脸。 他眯了眯眼，看清楚屋里的场景，惊得张大嘴巴。 第97章 不养闲人 屋里点了炭盆，炭盆上架着个锅，里面煮着萝卜玉米汤，咕噜咕噜冒着泡，香味飘得满屋都是。 屋里四张床，床上都放了枕头和棉被，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四个崭新的饭盒。 棉被饭盒都是秦枫从系统里兑换的，炭盆和萝卜玉米汤是拜托金素珍下班后过来煮的。 得知国营农场总局要送十五个老人过来，杜明凯骂了一天，秦枫则兴奋了一天。 这些都是各行各业的大牛，按照时间算，最迟再过一两年，这些老人会陆续平反回城，身体没出大问题的都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他现在把这十五个老人养好，将来就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人脉。 老康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去：“小同志，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没啊。”秦枫说：“就这里，你们屋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施工队，将就着过吧，等工厂建起来以后再说。” 一群老人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他们自从下放后，什么时候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有牛棚住就不错了，有几人曾经还幕天席地睡过树底下。 秦枫招呼人进来：“别站在外面，不冷吗，都进屋去，这四间点了炭盆的就是给你们住的。” 他朝屋里环视一周，告诉老人去哪里取水，明天早上又去哪里领早饭，便准备离开。 “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晚上睡觉注意通风，别中毒了。”说完他就出门，跑着去工地，他的自行车停在那边。 一群老人愣住，老康首先发话：“都进屋去吧。” 十五人很快分好房间，每个房间里都点了炭盆，煮了汤，暖烘烘又香喷喷的。 老康和另外三人住一间，四个老人围着中间的炭盆，看着咕噜咕噜的热汤，一时间相对无言。 良久，有人说：“你们说，这个小同志是不是像古时候的狱卒，给我们吃顿好的，然后送我们上路？” “胡说八道，现在是新时代，没得那种乱七八糟的事。” “对，而且他还提醒我们别中毒，不像是要害我们的，唉……老康，你干嘛？” 老康拿起架在锅上的大勺，给自己打了一饭盒的汤：“我喝汤，你们随意。” 饭盒里有一双筷子一根汤勺，他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其他三个老头也赶紧给自己舀汤，喝完热汤，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棉被厚实，只盖棉被就足够暖和，老人把自己带来的薄毯子垫在床板上，躺在床上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样美味的热汤，他们已经很久没喝过，这样温暖的床，他们也已经好久没有睡过。 秦枫第二天先是去设计院报到，接着到工地转了一圈，这才去施工队的临时宿舍。 老人们早早就起床，去施工队领了早饭，吃过以后没人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只好凑在一起等着。 秦枫骑着自行车出现：“昨晚睡得好不好？” 老康说：“挺好的，小同志，谢谢你。” 秦枫笑着说：“小意思，我看到你们就想起我爷爷，我爷爷以前也遭过罪，后来平反了。” 一群老人恍然大悟，他们说这小同志怎么对他们这么友善，又带他们去看医生，又给他们准备这么好的生活条件。 原来是感同身受。 秦枫说完这句话，明显感到老人对他的态度亲切了很多，他装作不知道，开始说正事。 “总局送你们过来，是因为这里要开办挖掘机厂，咱们庆溪县挖掘机厂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外国企业，你们里面，有谁是留过洋的？” 有六个老人举起手，秦枫让他们各自说说留洋的国家，六个老人居然去了五个不同的国家。 秦枫满意点头：“要你们过来，是想借助你们的见识，帮助挖掘机厂发展，不过现在工厂刚刚开工，暂时没到那个阶段。” “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就能闲着，咱们庆溪县不养闲人。” 老康咳嗽了几声，才说：“小同志，你尽管吩咐。” 秦枫从自行车后座上搬下来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书本和纸张。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编写教材。” 明年就要恢复高考，秦枫现在一拖七，孙蕊三人和韩光耀每到周末都来林家，跟着他和林朝阳学习。 还有林瑞和林嘉两个小的，所有人的教材都是秦枫一个人编写。 设计院的工作逐渐加重，他已经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这些老人的到来，对秦枫来说是一场及时雨。 编写教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意思，里面有人被下放前就是教师，十五个老人凑在一起，很快商量出章程。 他们的专业不同，居然把高考科目全都涵盖了进去。 秦枫高兴得想原地跳舞，第二天带杜明凯过来，老人们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写教材。 杜明凯很满意，叮嘱道：“他们写出来的东西，一定都仔细检查，才能给工厂职工看。” “那必须的，您放心，我盯得很紧，不怕他们出乱子。” 秦枫让老人写教材，理由是加强对工厂职工的文化教育。 杜明凯一开始不太乐意，后来一想，更不乐意白养这群人，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一切井井有条进行着，秦枫几乎每天都是设计院和工地两边跑。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日，徐所长在楼梯口逮住秦枫。 “又要去工地？” 秦枫笑着说：“所长有什么吩咐？” 徐所长一招手：“来我办公室。” 坐下以后，徐所长深深地看了秦枫一眼，秦枫下意识摸了一把脸。 “所长，我脸上有脏东西？” 徐所长清了清嗓子：“小秦，局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秦枫顿时坐直腰板，徐所长接着说：“庆延公路，你肯定听说过。” 秦枫点头。 庆延公路是平东市重点规划的公路之一，连接庆溪县和延州县。 公路通车后，不仅两地的通行时间能减少一半，后续还能接驳省道，因此不仅平东市，省里也很关注这条公路。 这条公路从设计之初就由平东市主导，庆溪县和延州县配合，去年就已经开始动工。 不过在这中间，有一个老大难问题一直没法解决。 第98章 两个村子的恩怨 庆延公路在庆溪县和延州县接驳的地方，正好经过两个村庄，两县商量过后，已经给两个村子批了一块地，让村民搬迁，赔偿款也会落实到位。 然而两个村子就是不愿意搬。 庆溪县和延州县轮番派人，从去年年初一直谈，今年都快过完了，还没谈出来个章程。 市里催得急，要求今年内必须谈妥，延州县干脆撂挑子。 徐所长哼了一声：“安置房的地方属于咱们庆溪县，以后这两个村子都归咱们县管，延州那边就以这个为借口撂挑子。” 这是建设局的事，庞兴民为此天天发愁，就在这个档口，徐所长主动送上门去。 说到这里，徐所长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原本是想着，找庞局说一说，给你争取一个进修的机会，谁知道摊上这事了。” 秦枫愣了几秒，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喜。 徐所长说的进修机会，和之前一季度一次的进修会不一样，这次说的进修机会，是提干的机会。 秦枫今年才进入设计院，自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提干，但参加完进修，他的职级至少能提一提。 他没掩饰自己的激动，直接起身朝徐所长鞠了一躬：“谢谢所长提拔，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徐所长抬手示意他坐下：“别急着谢，事情没那么顺利，庞局觉得你年纪小资历浅，给你进修名额估计会惹得别人不满，所以要给你一个考验。” 这个考验，就是解决庆延公路钉子户的问题。 徐所长道：“你不用太在意，去走个过场就行，就算完不成，庞局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秦枫若有所思点头：“所长，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安排好挖掘机厂的事情，你就可以出发了。” 秦枫回去就开始安排，一天就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分配了下去，接到任务的第三天，他就拿着介绍信，提上行李出发。 胜利公社的主任亲自接待秦枫，寒暄过后，秦枫直接问起村子的情况。 公社主任愁眉苦脸道：“这事不好办，主要是两个村子有仇，他们不愿意搬到一起住。” 和秦枫心里猜测的差不多，他了解过县里给出的拆迁条件，是个正常人都会立即点头。 这两个村子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多半是个人情绪问题。 公社主任给秦枫详细说了一遍。 庆溪县的龙湾村和延州县的赵家屯原本关系不错，十几年前的某一天，龙湾村丢了两头猪，正巧同一天，赵家屯从外面买回来两头猪，全村加餐。 龙湾村发现赵家屯买的两头猪就是自己村丢的猪，赵家屯却说猪是真金白银买回来。 十几年前的两头猪，那可是不得了的财产，两村的恩怨就此结下，十几年来，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要他们搬到一起当同村人，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公社主任又给秦枫满了一杯茶：“之前来了不少人调解，都失败了，有的还受了伤，这事不好解决。” 这时候的人武德充沛，家里还有猎枪，一下弄不好有可能火拼。 秦枫听着小心脏颤了一下，却还是说：“上头派我过来，是为了调解两个村子的矛盾，我没理由就这么打道回府。” “也对。”公社主任同情地看了秦枫一眼：“我带你去吧。” 公社主任让人套了一辆牛车，带着秦枫出发，没多久就到了龙湾村，公社主任让车夫进村叫人。 龙湾村大队长跑着过来，一见到公社主任就抱怨：“主任，您又送人来，都说了几百遍了，我们不愿意搬。” 公社主任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这是县设计院的同志，你好好接待。” 大队长小声嘀咕了几句，秦枫听不清楚，不过稍微一想就知道不是好话。 公社主任大约觉得丢脸，又不敢对这个浑人干什么，叮嘱了秦枫几句就让车夫赶车溜了。 秦枫笑吟吟对大队长说：“我是县设计院的小秦，同志，怎么称呼您？” 大队长瞥了他一眼：“跟上。” 秦枫毫不气馁，真的就跟上去，并且使出老套又有效的招数。 烟一递，大队长的态度好转了不少。 “小秦啊，我真心劝你一句，放弃吧，别掺和这事。” 秦枫长叹一声：“我叫您一声叔吧，叔，我也不想掺和，可总得有人来，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大队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小年轻，平时在单位里肯定没少被欺负吧。” 秦枫没回答，转而问：“叔，您看我自己给食宿费，就在村里住几天，写点东西递上去交差，不会惹是生非的，成吗？” “成。”大队长对他的态度彻底转变：“之前来的人都住在知青点，我带你过去。” 到了知青点，大队长把秦枫交给负责人，叮嘱了两句就走。 龙湾村知青点的负责人叫褚卫，对于县里派人来调解已经见怪不怪，领着秦枫走进男知青的房间。 “这是县里派来的调解员，给腾个位子。” 正巧是中午休息时间，知青们刚吃完饭，这会儿正在午休，他们对于县里来人也见怪不怪，利落地腾出一个床铺。 这时候才有人打量秦枫：“你看起来很年轻。” 秦枫自来熟地爬上炕，盘腿坐着，从包里掏出花生瓜子和巧克力，堆在炕上。 知青们也很自来熟，没一会儿，加上褚卫在内的五个男知青，还有秦枫坐成一圈，吃着零食聊天。 “你也是知青？” 秦枫剥开一颗花生：“对啊，我运气好，下乡前学了点东西，下乡后正巧遇到设计院招人，稀里糊涂地就进去了。” 大家羡慕得眼睛通红，恨不得稀里糊涂的人是自己。 秦枫又说：“不过设计院里也不好混，你们看，这种麻烦的任务，不就落到我手里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的心里平衡了一些。 褚卫甚至安慰他：“没事，之前来过好多人，都没完成任务，你失败了回去应该也不会被骂。” 秦枫见铺垫得差不多，才说：“两个村子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 几个知青七嘴八舌说了一遍，他们就在这里生活，知道的比公社主任多。 事情确实麻烦，十几年的恩怨，两个村子的村民见面不用说话，眼神对上就想干架。 秦枫一时间也觉得很棘手。 第99章 我就拿点材料交差 褚卫带着秦枫在村里走了一圈：“怎么样，材料够了吗？” 秦枫苦着一张脸：“你觉得呢？” 褚卫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像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写。” “要不找几个村民问问？”秦枫提议。 “行，我给你介绍几个脾气好点的村民。” 褚卫在前面带路，绕了一大圈走到村口，这里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年纪太大了，已经不用上工，每天聚在一起聊聊天，无所事事。 “怎么样，他们很老了，就算激怒了他们，他们也打不了你。” 秦枫看着他：“要是把他们气得厥过去了，谁负责？” “嘶……”褚卫挠头：“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找别人？” “算了。”秦枫抬脚走过去：“我有分寸。” 褚卫蹲在一旁，抽着秦枫给他的烟，一根烟还没抽完，秦枫已经和老头老太们有说有笑。 秦枫义愤填膺道：“赵家屯的人也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偷猪呢。” “他们都是狗娘养的，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晚要遭报应。” “亏我年轻时候和他们村的人来往过，我真是瞎了眼。” “我爹娘那时还想让我娶赵家屯的姑娘，幸好我不同意，我真是眼睛冒火光……那叫什么？” 秦枫提醒：“慧眼如炬。” “没错，慧眼如炬，就是可怜了两头猪，我们辛辛苦苦养那么大，进了别人的肚子。” 老头老太们骂得很脏，秦枫等他们发泄以后，挨个给他们拍背。 安抚住他们的情绪后，秦枫才说：“我虽然是县里派来调解你们矛盾的，但他们这么可恶，连我都看不过去。” 一老头拍大腿道：“所以你回去告诉领导，以后别派人来了，我们坚决不和赵家屯的人住一起。” “好的。”秦枫掏出笔记本：“赵家屯的人还做了什么坏事，我都记下来，回去告诉领导，让领导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老头老太顿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说赵家屯的坏话。 秦枫手上动作飞快，全都记了下来。 等老头老太说累了，再也说不出更多的事，他才告辞。 褚卫对他竖了竖拇指：“还是你牛。” 秦枫笑着把笔记本收起来：“褚哥，你能带我去赵家屯看看吗？” “你要去赵家屯？”褚卫有点为难。 秦枫只好说：“你看我搞定龙湾村了，赵家屯那边还没点材料，不好交差啊。” 褚卫脸色有点为难。 秦枫又说：“要是不方便也没事，我大不了跑远点，先去延州县建设局一趟，让他们的同志带我去公社，再去赵家屯。” 褚卫看了秦枫一眼，秦枫拢了拢外套，抬头看天，突然说：“好像要下雪了，东北的冬天真难熬，对吧。” “对，我来好几年了，还是不习惯。”褚卫下意识回答。 他抓了一把头发：“算了，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连累你？” 褚卫缓缓摇头：“龙湾村的人没把我们这些知青当自己人，赵家屯也没把我们当龙湾村人，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还不算恶劣。” 秦枫立马说：“褚哥，那就麻烦你了。” 龙湾村和赵家屯就隔了一条土路的距离，走两三步便到了。 褚卫小心翼翼地挑了村民上工的时候，带秦枫从偏僻的小路来到赵家屯知青点。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朝里面喊：“老乔，是我。” 过了一会儿，一个左脚裹着纱布的男人来开门，见到秦枫，他问：“老褚，你们那边又来新人了？” “不是。”褚卫介绍了秦枫的身份。 老乔让开路让他们进来，褚卫没进去：“人交给你，我要回去上工了。” 他交代完，一溜烟地跑了，多一秒都不想在赵家屯待，生怕被村民发现他。 老乔单腿蹦着，带秦枫进屋，坐下后同情地看向秦枫，良久才说：“你也是不容易。” 秦枫连连点头，从背包里掏出零食：“乔哥，我就混口饭吃，总要拿点东西回去交差，要不您引荐一下？” 老乔大大方方接过零食吃起来：“没问题，有烟吗？” 秦枫拿了一包没开过的烟，老乔拿了一根夹在耳朵上，剩下的揣进兜里，又站起来。 “跟我走。” 老乔是个爽快人，随手抓了根竹竿，单腿蹦着在前面带路，直接给秦枫带到赵家屯的大队办公室里。 赵家屯的大队长赵虎正巧就在办公室里，见到老乔就问：“你脚扭了就歇着，跑出来干什么？” 老乔把烟掏出来，给办公室里的人挨个发了一根，接着才介绍秦枫：“这是庆溪县建设局派来的人。” 赵虎看秦枫的眼神染上恶意，漫不经心说：“上次来的那个被我们打出去了，这么快又送来一个？” 老乔笑了一下：“他们肯定是怕了，这次派了个毛头小子过来，一看就知道是小喽啰。” 秦枫适时道：“赵大队长，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来的，我不干什么，就想拿点材料回去交差。” 老乔把烟盒晃了晃：“帮一下忙，这烟还是人家孝敬的。” 赵虎吐出一口烟圈：“我就知道你小子舍不得买这么好的烟。” 又看向秦枫：“行吧，你过来坐下，要拿什么材料？” 秦枫跑过去，坐在赵虎身边：“我不劝你们，就想知道点两村的恩怨，回去劝领导放弃。” 赵虎哈哈大笑：“你小子不错，说起恩怨，那可就多了去了。” 办公室里几个人越说越激动，口水横飞，秦枫一一记下来。 再次义愤填膺道：“没想到龙湾村的人这么可恶，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我这次是不会站在他们那边的。” 赵虎已经抽完一根烟：“行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秦枫坐着一动不动，试探地问：“赵大队长，这事就这么算了？” 赵虎眉头一皱：“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 秦枫暗道赵家屯的人，从村民到知青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他干脆有话直说。 “赵大队长，你们被龙湾村污蔑是小偷，难道你们想一直背着这个罪名？” 第100章 两头猪 赵虎沉默了很久，秦枫一句话戳中他的痛点。 谁愿意被当成小偷，他老爹是上一任大队长，临死前还惦记着这件事，死不瞑目。 “我们没偷猪，那是我们真金白银买来的。”赵虎闷着声说。 “我知道。”秦枫又给他点了一根烟：“所以不能继续被人冤枉。” 赵虎猛地抽了几口，扭头看他：“你小子其实还是想完成领导的任务，别耍花招了。” 秦枫的诡计被识破也不慌，大方承认：“我要是能解决这件事，我就立下大功了，不过对你们来说其实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赵虎不语。 “赵家屯看起来没龙湾村富裕，要是两村合并了，对你们的益处更大一些。” 秦枫朝窗外看了一眼：“政府给你们批的那块地，去看过了吗？” 没人说话，秦枫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去看过了。 “你们同意搬迁，县政府给你们免费盖新房，我刚才一路走过来，看到村里不少房子都很破旧，大家都想盖新房吧。” 说罢他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赵虎亲自把秦枫送到赵家屯村口，秦枫向他挥手道别，一转身进了龙湾村，在地里找到龙湾村大队长。 “胡叔，我刚从赵家屯回来，他们向咱们示弱了。” “什么？赵家屯怂了？” “什么？那群孙子又想干嘛？” “这小子是谁？” 胡大队长还没说话，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都别吵！”胡强喝了一声，看向秦枫：“你再说一遍？” 秦枫说：“赵家屯愿意和咱们坐下来谈判。” 胡强哼声道：“谈判？去他娘的谈判，老子不谈。” “可是我已经替你们答应了。” “什么？”胡强眯了眯眼睛，掰了一下手指：“你凭什么替我们答应。” 秦枫好像没察觉到他的愤怒，脸色不忿道：“他们说咱们要是不答应，就是孬种，胆子比鼻屎还小，我这一生气，就给答应了。” 胡强一脚踹飞扔在地上的水桶：“他nn的赵家屯，兄弟们抄家伙，跟我杀过去！” 周围村民纷纷扛起锄头镰刀呐喊：“干死赵家屯那群狗娘养的。” “等等。”秦枫拦在胡强面前：“不能去，咱们先动手，那就是咱们理亏，派出所也不站在咱们这边。” 胡强稍微冷静下来：“难道就任由他们嘴臭？” “所以我答应谈判了。”秦枫把村民们手里的农具拿下来：“到了谈判桌上，看看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胡强狐疑道：“行不行？” “行。”秦枫笑着说：“我代表县政府到场，他们多少要给我点面子，我嘛，肯定是向着咱们庆溪县人的，而且咱们龙湾村人强马壮，怕什么。” 一个老人道：“阿强，答应他吧，这事拖了十几年，总要有个说法。” 胡强只好点头：“行，你来安排。” 秦枫拍着胸脯：“这事交给我，绝对办得漂漂亮亮，对了，胡大队长，借你们村的知青用一用，行不？” “随便，要用自己去叫人。” 秦枫欢天喜地跑去找褚卫。 褚卫坐在田边听秦枫说完：“你可以啊，居然能让他们坐下来谈判？” 秦枫心有点累：“才开了个头，谈判桌上才能见真章。” 谈判时间安排在第二天中午，地点在两村中间的土路上。 当天上午，褚卫和赵家屯的知青一起布置现场，其实就是搬了几张桌椅，中间一张高凳，两边各一排矮凳。 秦枫特意吩咐知青们张扬行事，恨不得敲锣打鼓，搬着桌椅绕村一圈。 龙湾村和赵家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村子的领导要坐下来谈判，中午吃过午饭，村民早早过来，在桌椅外席地而坐。 除了大队长，村长村支书，还有两村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坐上桌。 秦枫坐在中间的高凳上，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人群后面，两个村子都有人端着猎枪严阵以待。 他悄悄咽了下唾沫，打开系统看一眼储蓄，又看一眼防弹衣和钢盔的价格。 胡强翘着腿，抱臂坐着催促：“快点开始。” “行。”秦枫立马回神，拿起喇叭喊：“龙湾村及赵家屯谈判会议，现在开始。” 四周安静下来。 秦枫说：“以我的了解，两村发生矛盾，是因为十六年前两头猪引起，那么今天的谈判会议，就从这两头猪开始。” 他扭头看向龙湾村的人：“请龙湾村代表先发言，你们怎么肯定猪是你们的？” 胡强很满意，拿起桌上的喇叭打开：“那两头猪就是我们龙湾村的，我们在猪耳朵上印了标识。” 赵家屯的村民顿时忍不住，有人站起来指着对面骂：“骗人，你们根本就是看到了猪耳朵，想把猪占为己有才这么说的。” 眼看着双方要掐起来，秦枫给了褚卫一个眼神。 褚卫左手拎一个铁盆，右手拎一个锅铲，砰砰砰敲得震天响。 停下以后，秦枫指着赵家屯站起来那人，厉声呵斥：“坐下！没上桌的人不能出声。” 赵虎抬了抬手，身后的村民不情不愿坐下去。 秦枫又道：“接下来，轮到赵家屯的代表发言，那两头猪是怎么来的？” 赵虎拿起喇叭：“那两头猪，是我们村集资买的，为了给村里人补补营养。” “说谎，你们赵家屯穷得响叮当，哪里有钱买猪，那两头猪就是你们偷的！”龙湾村的人站起来。 砰砰砰—— 褚卫又敲了几下，秦枫重复：“你也坐下，没上桌不能说话，再有一次，直接拖出去。” 老乔在人群里偷笑，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底气，还拖出去呢，狐假虎威。 偏偏村民还真吃这一套，龙湾村那村民讪讪地坐了下去。 秦枫看向赵虎：“赵家屯代表，解释一下，你们买猪的钱是怎么来的？” 赵虎没说话，赵家屯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秦枫心里有了猜测，目光扫过赵家屯的人。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时间太久远，你们说实话，我作为县政府代表，承诺一定向上汇报，尽量替你们争取谅解，既往不咎。” 第101章 解开误会 赵虎久久没有说话，他身边坐着的一位老人颤颤巍巍站起来。 “我说。” 赵虎大惊，猛地站起来：“九大爷，您别说话，坐下。” 九大爷神色悲怆，对赵虎摇头：“阿虎，这是我们老一辈犯的错，和你们年轻人没关系，你们没必要被我们连累。” 赵虎闷着声：“咱们一个村子的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何况猪肉大家都吃了。” 九大爷拄着拐杖走向秦枫：“同志，是不是我们老实交代，就能既往不咎？” 秦枫立马从高凳上下来：“我不能保证。” 九大爷叹了一声，还是说：“那两头猪是我们从黑市上买来的，至于买猪的钱，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秦枫扶他坐下，他絮絮叨叨说起往事。 赵家屯是真的穷，比龙湾村穷许多，那个年代村里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老人接连病死饿死，小孩瘦骨如柴，女人生了孩子连奶水都没有。 这时有个村民挖树根时挖出来两块金条，交给了大队里，老人们看出来了，那是民国时期的小黄鱼。 他们理应把小黄鱼上交，但那时，太难熬了，老人们商量过后，决定隐瞒这件事，又派了几个青壮年拿着小黄鱼去黑市卖粮食。 两条小黄鱼，买了两袋米两头猪，米悄悄分下去，猪也宰了吃，给大家补营养。 九大爷讪讪看了龙湾村的人一眼：“谁知道那是你们的猪，我们可是冒着风险买回来，不可能还给你们。” 龙湾村的老人很激动：“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把猪卖去黑市。” 九大爷也激动，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猪是我们买来的，不是偷你们的。” “大家冷静一点。”秦枫出来打圆场，他看向龙湾村人：“你们仔细想想，那段时间里，村里有没有来陌生人？” 胡强撇了下嘴：“咱们这犄角旮旯，能有什么人来。” 不过他也不敢说死，毕竟十六年前，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 “等一下，好像真的有人来过。”龙湾村一个老太太突然说话，勾起了不少人的回忆。 十六年前丢猪的那段时间，确实有陌生人来过龙湾村，陌生人手里有介绍信，是县工厂的职工，出差途经龙湾村，借住了一晚。 赵虎福至心灵，问道：“你们记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 双方各自回忆，真就对上了，到龙湾村借住的人，和黑市上卖猪给赵家屯的是同一个人。 两村的村民全都憋红了脸，他们的怒火像火山爆发，连路边的积雪都要被烤化。 秦枫静静地听他们骂了十几分钟偷猪贼，终于出言制止。 “好了，真相大白，龙湾村没错，赵家屯也没错，不过是误会一场，从今天开始，大家都向前看。” 赵虎问：“小同志，你说一说，咱们这个情况，能被宽恕吗？” 秦枫觉得问题不大：“应该没问题。” 赵家屯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接着安静下来，他们比龙湾村穷，更希望搬迁，住进政府出钱盖的新房子。 龙湾村的人也想搬。 秦枫适时说：“其他的矛盾都是小事，搬迁才是大事，咱们要不现在就去看看地皮？” 县政府批给两村搬迁的地方不远，走路不到半个小时，两个村子的人都单独来看过，却是第一次一起来。 秦枫指着地皮向他们解释。 “庆延公路修好以后，你们这里也修条路通过去，交通便利，方圆几里就你们一个村子，以后建加油站供销社，肯定建在你们村，公路上要拉电线装路灯，你们村也跟着通电了……” 两个村子的人心潮澎湃。 他们之前就想着搬迁能住新房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好处。 胡强第一个点头：“搬，我们龙湾村同意搬。” 赵虎紧跟着说：“我们赵家屯听从县政府安排，也搬。” 秦枫握住两人的手：“我代表县政府感谢你们的理解，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把事情落实了？” “去去去，现在就去。”村民们起哄。 误会解开了，他们比秦枫更着急落实。 建设局的科长赶来时，胡强和赵虎，还有两村的村长村支书正在公社办公室里喝茶。 胡强和赵虎一人坐一边不说话，村长和村支书已经聊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忆往昔，误会解开后，又想起从前两村亲密无间的时候。 秦枫笑吟吟走过来：“吴科长，没想到居然是您亲自来了。” “行啊，你。”吴科长捶了秦枫一把：“这鬼见愁任务都被你解决了。” 秦枫谦虚道：“都是村民们善解人意。” 吴科长心里呵呵，他又不是没来过这里，上次来的时候，两个村子的人猎枪都架上了，吓得他屁滚尿流。 这次再来，看到两个村子的人，尤其是两位年轻力壮的大队长，吴科长心里还有点犯怂。 “那个，我们现在就开始走流程？” 胡强挥手：“行，快点开始，办完了还要回去上工。” 接下来没秦枫的事，和吴科长交接以后，他麻溜地回县城。 徐所长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小秦，你果然是我座下一员猛将，这么棘手的事情都被你解决了。” 秦枫笑了笑，这笔乌龙账其实只要把两村人凑在一起谈一谈，很快就解决，难点只在于怎么让两村的村民心平气和坐下来和谈。 他觉得自己的优势是年轻，胡强和赵虎看似野蛮，实则都不是坏人，没刁难小辈。 汇报完工作，秦枫就想去工地看看。 徐所长挥手：“去吧，过完年后你就去进修。” 到了工地，秦枫才知道林朝阳和许贺年已经回来了。 林朝阳见到秦枫，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他悄悄在秦枫耳边说：“小枫，刚刚杜厂长找过我，说让我当挖掘机厂的副厂长。” “副厂长？”秦枫有些意外。 林朝阳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挂名的，我主要还是管技术这一块。” 厂长是国营农场总局的人，副厂长就该是庆溪县的人，杜明凯推荐了林朝阳。 县里暂时没有合适人选，便同意了杜明凯的推荐。 “还有一件事。”林朝阳又说：“厂里希望我带几个徒弟。”说罢他小心翼翼看了秦枫一眼。 带徒弟，意味着要把技术核心教出去。 第102章 来者不善 秦枫笑道：“是该带几个徒弟的，不然什么活都要自己干，哪里忙得过来？” 现在的大环境没办法自己办厂，从暗示庞兴民和国营农场总局合办挖掘机厂的时候，秦枫就没想过核心技术能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自己的发展方向不在机械工程上，至于林朝阳。 按照林朝阳现在的学习成绩，高考被录取的概率很高，等大学毕业，外面广阔的世界才是他发光发亮的地方。 秦枫早就有想法，就算杜明凯不提，他也要暗示几句。 以挖掘机技术换一个功劳，很划算。 “舅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秦枫点明了利害关系：“所以，我打算主动把技术交出去。” 林朝阳想也不想点头，他这辈子最听金素珍的话，第二就是秦枫。 次日，秦枫把早已准备好的挖掘机技术报告递交上去，一式两份，一份给庞兴民，一份给杜明凯。 庞兴民再见到秦枫时，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舅甥对县里的贡献，领导都记在心里。” 又过了几天，庆溪县和国营农场总局共同组建了一支十二人的队伍，加上许贺年，一起组成挖掘机厂的技术部门。 这十三人全部归林朝阳管。 林朝阳和许贺年出去跑了一趟，挖掘机的事情彻底瞒不住，已经有不少单位翘首以盼等着入手。 因此这个冬天林朝阳是别想着能轻松过了。 县里两家机械厂引进了生产线，都要加班赶挖掘机配件，大多数员工喜气洋洋，订单多意味着奖金多。 厂房还没盖好，产品估计要先生产出来。 庆延公路的事完了以后，徐所长可能是良心发现，没有再给秦枫安排其他工作。 秦枫闲了下来，不是在设计院喝茶看报，就是去机械二厂帮林朝阳忙。 机械二厂又建成了两栋厂房，其中一栋暂时借给挖掘机厂做临时工厂。 林朝阳走进来的时候，秦枫正在教许贺年维修发动机。 他坐下后说：“我刚刚碰见吕厂长，他说市里来人了，好像是来视察挖掘机厂。” 秦枫和许贺年对视了一眼，秦枫问：“舅舅，吕厂长怎么说？” “就说市里的人要来机械二厂看生产线，让我做好准备。” 秦枫想了想，起身道：“我有点事要办，先走了。” 他骑自行车赶回建设局，庞兴民正好从楼里出来，见到秦枫就招手。 “你回来得正好，快跟我去隔壁，市里来人视察了。” 秦枫迎上去：“庞局，怎么回事，这么突然？” 庞兴民把外套领子理了理：“接到通知的时候，视察员已经在路上了。” 徐所长也跑了出来，几人快步走到县政大楼，这边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包括县长。 秦枫走到人群最后面，等了没一会儿，一辆小汽车开进来，三个人下车，为首的是个微胖的男人，看着五十多岁的模样。 这个年代能吃成微胖也是很少见，秦枫偷瞄了这人几眼，收回目光，继续当小喽啰。 一行人进了县政大楼后，秦枫没急着走，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叫他。 庞兴民的秘书小跑过来：“视察员要去挖掘机临时工厂，你也一起去。” 秦枫把人拉住，低声问：“哥，视察员是什么身份？” 秘书快速说：“是市拖拉机厂的孙文龙厂长，受市领导委托来视察的。” 一行人前往机械二厂，电话早就打了过来，杜明凯、林朝阳，以及吕建军都在门口等着。 孙文龙笑呵呵和杜明凯握手，至于对待林朝阳和吕建军，明显态度敷衍许多。 看了生产线，孙文龙又是笑呵呵地拍林朝阳的肩膀。 “林同志不错，很有热情，也很有潜力，不过有些细节还是需要更多经验来把握，需要多多历练。” 林朝阳恭敬点头，秦枫却皱了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文龙走后，林朝阳拍着胸口呼气：“我第一次见市里的领导，吓死我了，小枫，我表现得还行吧。” “舅舅你表现得很好。”秦枫有些漫不经心：“不过这是市拖拉机厂的厂长，不是市领导。” “差不多。”林朝阳又呼出一口气。 秦枫回到车间第一时间去找许贺年，把事情说了一遍，许贺年回答了四个字。 “来者不善。” 秦枫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没法不相信许贺年，这位可是小说里年纪轻轻仕途走得顺风顺水的重要配角。 林朝阳还稀里糊涂的：“什么来者不善？” 许贺年直接点明：“那个孙厂长，多半是想窃取挖掘机厂胜利的果实。” 林朝阳大惊：“啊？” 当天夜里，庞兴民回到建设局，拿起手边文件，狠狠砸在地上。 “岂有此理！” 副局长紧跟着走进来，也是一脸怒气：“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我们把副厂长的位置让出去，真是欺人太甚。” 饭桌上，孙文龙几乎是挑明了，自己这次来庆溪县，是要当挖掘机厂的副厂长。 理由冠冕堂皇，庆溪县唯二的机械厂都只生产零配件，县里没有生产大型机器设备的经验。 而他自己当了二十多年市机械厂的工人，后来又当上市拖拉机厂的厂长，经验丰富，这次来到庆溪县，只当副厂长，算是纡尊降贵了。 明眼人都知道，挖掘机厂完全不是拖拉机厂可以比的，光是和国营农场总局合作这一条，就是全市独一份。 更别说如今庆溪县挖掘机厂，掌握了全国最先进的研发技术。 孙文龙不敢抢杜明凯的位置，就盯准了林朝阳的位置。 任命林朝阳为副厂长的公告还没公布，流程还在走，孙文龙不知道赶巧还是故意，在这个时间点来了。 庞兴民气不打一处，心头萦绕着沉重的无奈感。 “孙文龙的人事关系在市里，要是让他当上副厂长掌了权，这挖掘机厂还能算是我们庆溪县的吗？” 这一天夜里，庆溪县许多大人物愁容满面，彻夜未眠。 第103章 主编秦枫 秦枫到处去打听，最后从杜明凯口中得知孙文龙的背景。 孙文龙是市拖拉机厂的厂长，不过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腾地方，他这个厂长下个月就要卸任。 他才五十几岁，身体健康，手里握过权力，不甘心就这么退下来，这时候听到庆溪县办挖掘机厂的消息，他马上就来了想法。 市领导也有点想法，于是默认了孙文龙此行。 杜明凯对此嗤之以鼻：“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那老东西今天还让我给他准备宿舍。” 秦枫飞快地看了杜明凯一眼，杜明凯脸色很不好看。 他推荐林朝阳当副厂长，就是看中林朝阳是技术人员，性格老实，不懂争权也不会去争权。 若是换成孙文龙，麻烦事要多一大堆。 只是，他还真管不了副厂长是林朝阳还是孙文龙。 副厂长这个位置是庆溪县的，他就算想管，张有谦也不会同意。 秦枫从杜明凯的临时办公室走出来，满脸愁容，这事还是要看庆溪的领导能不能顶住市里的压力。 他估计够呛。 过了几天，林朝阳被叫出去，垂头丧气回来。 “我以后是总工程师，只管技术部门。” 饭桌上，他一口闷掉一碗酒，上一次这么难受，还是老娘去世的时候。 林朝阳性格老实，没什么野心，不代表他蠢，原本副厂长的位置唾手可得，突然被降职，任谁都难受。 金素珍破口大骂，连饭都吃不进去。 反而是林朝阳更快调理过来，他喝了个半醉就不再喝。 “明天还要上班，最近天气太冷，发动机有点不好使，要再改进。” 秦枫把汤喝完，放下碗：“舅舅，听说机械二厂引进了新的生产线，专门做汽车零部件？” 林朝阳半趴在桌上，含糊应了一声：“是，吕厂长谈回来的业务。” 县里对两家机械厂也有规划，市拖拉机厂的订单是大头，留在了一厂，二厂主要承接从前一厂的其他小订单。 吕建军当然不甘心，自己到处跑业务，拉回来一个长期合作，给汽车工厂生产零部件。 生产线才建好没多久，挖掘机厂要开了，二厂吞不下全部订单，于是挖掘机厂的业务，是两个厂合作。 挖掘机的生产线因为有林朝阳的指导，开办得很顺利。 反而是汽车零件生产线，动不动就出点小毛病，急得吕建军恨不得把床铺搬到车间里，二十四小时守着。 金素珍煮了醒酒汤，秦枫给林朝阳盛了一碗，这才说：“舅舅，你对汽车的生产线有兴趣吗？” 林朝阳喝了一口醒酒汤：“如果不是挖掘机的事，那条生产线原本要交给我。” “那你就回去继续管汽车生产线。”秦枫慢条斯理说。 “没错！”金素珍一拍大腿：“反正挖掘机厂的任命没下来，你现在还是机械二厂的人。” 林朝阳又是一口把醒酒汤闷了：“明天我就去找吕厂长说这事。” 庆溪的领导大约也是憋了一口闷气，林朝阳很顺利就从挖掘机厂抽身，回到了机械二厂原本的岗位上，还带走了许贺年。 孙文龙对此一笑而过，在挖掘机厂大包大揽起来。 雪已经下了有一个月，年初那场可怕的春汛后，还没翻过年，省里就发布了防汛工作指导文件，每个县城都极其重视。 庆溪县更是组织全体公职人员学习。 因为今年的优秀表现，各方都盯着，明年春汛，庆溪县的压力很大。 秦枫最近全副心思扑在这上面，没心思管挖掘机厂。 “徐所长，您找我？”秦枫坐下。 徐所长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堤坝没问题吧？” “没问题。”秦枫说：“年初的加固工作做得好，现在只要保证及时除雪就行。” 自从挖掘机厂的项目以后，秦枫的职位没变，但在设计院里，大家都默认他和杨玉莲吴盛同一级别。 那些被苏志明抛弃的杂工，现在都说自己是秦组的人。 说完正事，徐所长拿出一本书放在秦枫面前，嘴角终于压不住，差点咧到耳根。 “这是京市水利部门寄过来的样书，我留了一本放在设计院里给大家传阅，这本你自己拿着，作为纪念。” 秦枫一下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拿起书。 封面很有年代特色，秦枫欣赏了几秒，目光移到署名上。 主编：秦枫 编者：方明珠，肖国庆，王敬祥 特别鸣谢：黑省平东市庆溪县政府 秦枫瞪大了眼睛，翻开书快速浏览了一遍，书里的内容大多数是他递交给方明珠的材料，一些关键数据被隐藏了起来，另外增加了一些内容。 “徐所长，这是怎么回事？”秦枫合上书，目光在自己的名字和方明珠的名字上来回打转。 “之前水利部门拿走你的材料，说过要制作成教材发给全国各地，现在这书已经出版了，喏，样书提前给我们寄来。” 徐所长没忍住哈哈大笑，随后感叹道：“当时我们觉得方明珠这女人坏得很，是我们误会她了。” 秦枫也跟着笑起来。 他没想当初临时起意的挑拨离间，居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徐所长绕到秦枫身后，拍拍他的肩膀：“领导们都很高兴，你就等着被表扬吧。” 秦枫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拿起书回到大办公室，随手一放。 孙蕊眼疾手快从桌上抢过书，看了一眼就大受震撼：“小秦，你居然出书了？” 秦枫说：“是之前水利部门来视察时拿走的材料，他们整理成教材了。” 孙蕊翻开书，方文东和李丰收立马挤过来。 “别挤，我先拿到的，我先看。”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不碍事。” “别吵了，我看完这页了，快点翻页。” 谭秋霜和陈宽几人也挤了过来，秦枫哭笑不得，搬了椅子给他们腾出位置。 …… 京市。 秦和平盯着手里的书，已经快半个小时一动不动，眼睛盯着秦枫的名字，差点把封面盯穿。 关淑英坐直旁边慢条斯理叠衣服，余光却一直落在秦和平身上。 第104章 继母又想使坏 秦和平把书看完，合上书，目光再次落到秦枫这个名字上。 他很难把这个秦枫和自己的儿子秦枫画等号，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真的有能耐写出这么专业的书？ 再看一眼方明珠的名字，秦和平更加疑惑了。 他扭头看关淑英：“淑英，这是怎么回事，你问过明珠了吗？” 关淑英依然低头叠衣服：“明珠之前去平东市出差，这个任务正好交给她负责。” 秦和平又问：“那明珠有没有说，秦枫在那边怎么样？” “没说。” 秦和平心里被猫爪挠一样，安定不下来，他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又坐回关淑英旁边。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改好了？其实他小时候学习成绩挺不错的，就是后来学坏了，如果他的性格真的磨好了，说不定真能有一番成就。” 关淑英的嘴角微微抽动，被衣服遮住的手狠狠攥紧，指尖发白。 “不知道。”她云淡风轻道：“小柏把你当成亲爸，小枫却把我当仇人，你要问我小柏的事我当然知道，小枫的事，你问错人了。” 秦和平讪讪闭嘴，心里那点激动淡了许多，他把书随手塞进柜子里，讨好似的帮关淑英叠衣服。 次日中午，关淑英在家里招待客人。 关淑梅提着水果上门，在关淑英家的客厅里坐着，眼睛控制不住到处看。 关淑英端着饭菜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快过来吃饭。” 关淑梅笑吟吟坐到饭桌前：“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房子，真漂亮。”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关淑英给她夹菜：“下乡回来以后，还习惯吗？” 关淑梅大口大口吃菜：“你帮我回城，又帮我找了工作，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吃到一半，关淑英进房间拿出一个布包交给关淑梅。 “这是什么？”关淑梅擦了擦手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叠钱。 她数了数，大吃一惊：“三百块，姐，你给这么多钱我干什么？快收回去。” 关淑英没接：“不是给你的，是我要存在你那里，你收下。” “你自己存着不就行，为什么要存我这里……”关淑梅顿了一下，紧张问：“姐，该不会是姐夫对不起你吧？” “没有。”关淑英放下筷子：“人到中年，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和你姐夫终究是错过了一次。” 她的眼神黯淡，无奈地苦笑一下。 “头婚和再婚差别太大了，我们各自和别人有过孩子，再组建家庭，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解决，我得给自己留后路。” 关淑梅也放下筷子：“小柏很懂事，所以是姐夫和他前妻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说了。”关淑英拿起筷子，给关淑梅夹菜：“今天我们姐妹一起吃饭，就不提那些烦心事了。” 关淑梅板着脸：“你也知道我们是姐妹，你有事情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帮你。” 关淑英摇头：“我不想再欠你了，当年你替我下乡，我直到现在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想起下乡那段经历，关淑梅心有余悸。 却还是安稳道：“当时你生病，要是硬撑着下乡，还没到地方人就没了，都过去这么多年，别再翻老黄历了。” 她把话题转回去：“是你那个继子的问题吧？” 关淑英长叹一声，终于肯说了。 “情况就是这样，我不是容不下他，就是有点担心，不过应该是我杞人忧天，他可能真的改好了吧。” 关淑梅冷哼：“万一他没改呢，等他回来了，一切都晚了。” 关淑英没说话，闷头给关淑梅夹菜。 吃晚饭，关淑梅临走前突然说：“姐，你们现在一家四口，过得挺幸福的，没必要多加一个人。” 关淑英把她送下楼：“他毕竟是你姐夫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又怎么样。”关淑梅推过自行车，踩在脚踏上：“有的人下乡了就永远回不了城。” 说罢她脚步一蹬，骑着自行车走了。 关淑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上楼。 …… 距离放假过年还剩不到十天时，县政府替秦枫和林朝阳上报的功劳终于批复下来。 两个一等功。 县政府专门举办了授奖仪式，林朝阳胸口戴着大红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只有一排白牙闪闪发光。 秦枫含蓄很多，不过也笑得很灿烂。 当天晚上，金素珍大手一挥，全家人去国营饭店庆祝，另外还请了杜明凯、许贺年和吕建军等人。 秦枫也把设计院里关系近的人叫上，热闹了一晚上。 林朝阳难得喝了个烂醉如泥，金素珍也难得不骂他，反而眉开眼笑把他扶回家。 据说当天晚上，林朝阳是抱着自己的奖章睡觉的。 授奖仪式结束的第二天，江秀英找到秦枫。 “小秦，过两天咱们开年末总结会议，所长交代让你发言，你记得准备好发言稿。” 秦枫一下就泄了气，没几天就放假了，大家都开始摸鱼，他还要干活，写的还是毫不擅长的发言稿。 倒是没有抱怨，领导给你机会露脸，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秦枫决定一鼓作气，今天就把发言稿写出来，回头让江秀英掌掌眼。 他是真的很不擅长写发言稿，绞尽脑汁写完后，一抬头发现大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天已经黑透，寒风凛冽拍打在窗户上。 好凄凉。 秦枫自嘲地笑了笑，把发言稿收起来，又从系统里兑换了食物充饥，这才回家。 路上结了冰，秦枫没技术在冰面上骑自行车，干脆走路上下班。 从设计院里出来，突然想起昨天答应要给林瑞和林嘉买新年礼物，于是拐个弯去供销社。 礼物塞进系统里寄存，秦枫把帽子戴严实，抱着臂走在路上。 一路走过来没见到一个行人，他抄了个近路，拐进一条狭小的街道，眼前猛地出现一个黑影。 秦枫吓了一跳，脚步顿住片刻，定睛一看才发现黑影是个人。 这人裹得严实，走路时四处张望，鬼鬼祟祟的模样，他的肩上扛着一个麻包袋，一闪身进了一条巷子。 秦枫立即追上去，他没看错，麻袋在动，里面装着一个人！ 第105章 人贩子 “站住！” 秦枫怒喝一声，手里拎着铁水管追上去。 扛着麻袋的男人先是一愣，回头看到有人追过来，拔腿就跑，他扛着一个人，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靠近以后，秦枫听到麻袋里发出呜咽声，果然是个人！ “站住，你跑不掉的，识趣就赶紧停下投降！” 秦枫的手已经摸到了麻袋，男人骂了一声，突然转身，把麻袋往秦枫身上扔。 “我去……” 秦枫手忙脚乱地接住麻袋，巨大的冲力让他的身体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摔进巷子旁边的积雪堆里，印出一个人形。 等他抬头时，人贩子早就跑没影了。 “啧。”秦枫很不甘心，放跑了一个人贩子，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遭殃。 不过懊恼也没用，这些人贩子敢在这里犯案，肯定是提前摸清路线，一旦跟丢了，这些人如同鱼入大海，根本找不到。 麻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秦枫不去追人贩子，先是把麻袋从积雪里挖出来，解开绳子，里面的人露了出来。 一个年纪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女孩，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里被塞了布团，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她满脸泪痕，眼睛哭得通红，警惕又恐惧地看着秦枫。 秦枫把手伸到女孩的嘴边，先是定住：“我现在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你要答应我，不能尖叫。” 女孩猛地点了几下头。 秦枫这才把她嘴里的布拿下来，她咬着唇，果然没出声，又把手脚的麻绳解开，女孩终于重获自由。 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几次尝试站起来都失败，最终抱着膝盖，坐在雪地上哭。 秦枫看着都觉得冷，他轻声说：“起来吧，我送你去派出所。” “不能去。”女孩抽泣着说：“我不能去派出所。” “为什么？”秦枫很不解：“刚才那个是人贩子，如果不快点把他抓住，他还会拐卖更多人。” 女孩脸上犹豫，有些崩溃地说：“可是，我是在黑市被抓的，不能去派出所。” 秦枫恍然大悟，难怪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在家，跑到外面来，原来是去黑市，这事一旦捅到派出所去，女孩自己也要蹲局子。 “你从黑市买来的东西呢？”他问。 女孩哭着摇头：“还没买到就被抓了。” 秦枫：“……” 也是够倒霉的，他都怜爱了。 “既然没买到东西，你一口咬定你不是去黑市就行了，又没证据。” 女孩也缓过来了，她捶了几下大腿站起来：“好，我去派出所。” 录完口供已经很晚，秦枫从派出所出来时，天上又飘了雪，他裹紧衣服埋头跑回家。 隔了一个小时，女孩才录完口供。 “甄同志，我们派个女同志送你回招待所吧。” “谢谢你们。”甄雁云四处看了看：“请问送我来的人呢？我刚才太慌张了，都没亲口说一声谢谢。” 派出所的女同志走过来：“那位热心的同志录完口供就走了。” 甄雁云看着门口的方向：“我想亲自谢谢他，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他？” 女同志笑道：“那位同志说了只是举手之劳，让你不要放在心上，按照他的意思，我们不会透露他的信息。” 甄雁云失望地上了派出所的车，由这名女同志陪同回到招待所。 好友曹月华在招待所大堂等了好久，见到甄雁云回来，立即扑了上去。 “雁云，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甄雁云对派出所的同志鞠了一躬，才对曹月华说：“我无聊出门逛逛，没想到遇到坏人，幸好被附近的居民救了，后来去派出所录口供，这才耽误到现在。” 曹月华把她打量了一遍，见她没受伤，才松一口气：“幸好没出事，以后你不能一个人出门。” 甄雁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 县政府除了安排值班的人，其他人陆续开始放假，秦枫也放假了。 机械厂还在开工，尤其是林朝阳，他带了一支团队改进汽车零部件的生产线工艺，正是关键时刻，几乎要住进车间里了。 秦枫每天的任务是盯住放寒假的林瑞和林嘉，另外还有他的高考冲刺班。 当然，现在的名字不叫高考冲刺班，而是叫业余进修班。 地点就在施工队临时宿舍，老人们编写好了教材，秦枫每天领着一群人去上学。 不用上班的日子里，每天除了听课，至少要写三张卷子，除了韩光耀这个好学的好同志，孙蕊三人都有点崩溃。 对此秦枫只是冷笑，三张卷子就崩溃了，真想把你们扔去四十年后，让你们接受应试教育的洗礼。 临时宿舍里勉强算得上“岁月静好”，机械二厂的挖掘机临时工厂里，孙文龙愁眉苦脸。 “孙厂长，又出问题了，生产出来的挖掘机启动不了。” 林朝阳撂挑子后，孙文龙强势插手技术部门，从市拖拉机厂调了一个自己人接管技术部。 万世强意气风发地从平东市来到庆溪县，一来就遇到一个大麻烦。 临时工厂已经生产出来两台挖掘机，正在调试阶段，过完年就要出货，偏偏这时出了大问题。 挖掘机启动不了！ 孙文龙敲了几下桌子：“有问题就解决，这是你们技术部要做的事。” 万世强眼神不安，双手不断摩擦裤腿：“厂长，我对挖掘机的发动机，还不是很了解。” 苏文龙指着他：“你脖子上顶的是猪脑吗？不懂就去找林朝阳。” 万世强麻溜地走出办公室，一转身去找林朝阳，林朝阳跟着他去挖掘机临时工厂检查。 “天气太冷，发动机不好使，能修好。” 万世强不满意：“我要的是让它不再出故障。” 林朝阳擦着手上的机油：“那就只能研发新技术，重新生产发动机，只换发动机的话，应该来得及。” 万世强微微松了口气：“你现在开始马上研发，务必要赶得上发货时间。” “不行。”林朝阳擦干净手就准备走：“我现在很忙，没空，你自己解决。” 第106章 孙文龙不干了 林朝阳拍拍屁股走人，万世强傻眼了。 他踌躇片刻，跑去找吕建军。 吕建军一脸的为难：“林朝阳现在负责汽车零部件的生产线，这条生产线很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 万世强憋着火气：“挖掘机才是重中之重！” “那是当然的。”吕建军笑得慈眉善目：“所以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你可是市拖拉机厂的骨干，由你带领技术部门，肯定出不了问题。” 万世强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灰溜溜地回去找孙文龙。 孙文龙亲自找到吕建军，吕建军还是一样的态度。 你挖掘机厂着急，我们汽车生产线就不着急了？ 林朝阳的人事关系在机械二厂，不在你们挖掘机厂，天皇老子来了都不可能借调。 孙文龙来回踱步：“杜厂长呢？” 他的秘书战战兢兢道：“杜厂长重感冒，五天前请了长假，听说去哈市的医院住院了。” 孙文龙想起来了，杜明凯临走前特意找他谈过话，郑重地把挖掘机厂交到他手里，当时他心里还在庆幸，杜明凯一走，正好方便了他独揽大权。 现在出事，杜明凯摘得干干净净，他一个人负全责。 大冬天的，孙文龙硬是急出一嘴的燎泡。 屋漏偏逢连夜雨，京市一个电话打到省委，再层层传递到挖掘机厂，孙文龙挂断电话时，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 完了。 两台挖掘机原本是国营农场总局的订单，京市那边突然有需求，国营农场总局当老好人，把自己的两台挖掘机转给京市。 因为路途遥远，京市要求马上出货，杜明凯一口答应，这可害惨了孙文龙。 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晚上，抽光了两盒烟，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次日万世强敲门进来，被满屋的烟味呛得眼泪横流，他想问孙厂长现在该怎么办，一张口又被呛得咳嗽。 孙文龙猛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白墙。 “我担任挖掘机厂的任命公告还没公布。” 万世强心脏猛地一颤：“孙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孙文龙又说：“我已经五十几岁了，本来就打算退休的，我这次来庆溪县，只是来指导挖掘机厂的工作，不是来任职的。” “你在说什么？”万世强激动起来：“你想撂挑子不干？” “什么撂挑子，这挑子本来就不是我的！”孙文龙打开办公桌抽屉，快速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万世强揪住他的衣领：“你把我带过来的，你现在要跑？” 孙文龙五十多岁，本来就要退休，他不一样，他才三十出头，他还有大把光阴，因为孙文龙一句承诺，他辞掉市拖拉机厂技术组长的职位来到这里。 结果现在，孙文龙不干了？ 挖掘机厂一堆烂摊子，他扔下就跑，自己呢？ 万世强双目通红：“你别想着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愿赌服输。”孙文龙甩开他：“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是你自己贪心，你自己选的路，自己负责。” 万世强再次扑上去，失心疯一样掐住孙文龙的脖子：“你要逼死我，那就一起死！” “你、疯、了！”孙文龙死死抓住万世强的双手，丝毫撼动不了他：“救……命……” 办公室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吕建军带着一群保安踹开门冲进去：“住手！” 孙文龙进了医院，万世强进了局子。 挖掘机厂群龙无首，杜明凯拖着“病体”从哈市回来主持大局，林朝阳再次被任命为副厂长，正式的任命通知在短短两天内就下达。 杜明凯握着林朝阳的手，激动地说：“林同志，咱们挖掘机厂果然还是不能离开你这个功勋元老。” 话锋一转，他又问：“发动机怎么样了？” 秦枫刚好走过来：“新的发动机早就研发成功，也生产出来了，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换上。” “好！”杜明凯双手拍两人的肩膀：“感谢你们替厂里做出的贡献。” 两台挖掘机确实转让给京市了，三天内就要出货。 林朝阳也早就已经完成了汽车零部件生产线的改进，他回到挖掘机厂，继续带领技术部门。 更换发动机这事和秦枫无关，他回到家里收拾收拾，准备回百丰村过年。 林朝阳和金素珍都在加班，秦枫带着林瑞林嘉先走一步，家里半年多没住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秦枫就带着两个孩子大扫除。 完事后他自己累得够呛，两个孩子居然还有精力跑出去玩。 秦枫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难得做了梦，梦里他回到了前世，终于实现财富自由，正躺在豪华游轮上晒太阳。 游轮晃啊晃、晃啊晃…… “表哥，你还不醒！” 秦枫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就看到林瑞无限放大的脸。 狗屁的豪华游轮，是林瑞这小子在晃他。 秦枫慢悠悠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打着哈欠说：“还没到煮饭时间，我再睡会儿。” 林瑞又在晃：“表哥你别睡了，有大事！” “什么大事？”秦枫抬起头来。 林瑞眼睛里全是兴奋：“我听朋友说，明天有文工团到公社来表演。” 林嘉也跑进来：“表哥，你带我们去吧，我还没见过文工团表演。” 秦枫的睡意一扫而空，他也没见过这时代的文工团。 “行，明天带你们去看。” 次日一早，林瑞冲进秦枫的房间把他叫醒，吃过早餐后，秦枫带着两人出发。 路上结冰，秦枫不敢骑自行车，领着两人走路去公社。 百丰村不少人也去公社看文工团表演，多数是妇女或老人领着小孩，又或者大孩子领着小孩子。 公社大院里早就挤满了人，围成一圈坐着，中间留出来的空地是文工团表演的地方。 林瑞急得想哭：“表哥，都怪你起床太晚，我们没好位置了。” 秦枫捶了他一拳：“我们村距离远，比不上挨着公社大院的村，除非昨晚在这守着，不然怎么都慢。” 他四处看了一圈，拍拍林瑞和林嘉的帽子：“走，带你们去坐好位置。” 第107章 话剧团表演 公社广播站的张大姐见到秦枫很高兴。 秦枫笑眯眯叫了一声姐，林瑞和林嘉两个小孩也跟着叫姐，听得张大姐心花怒放。 “叫什么姐，我的孩子都有你们这么大，你们来看文工团的吧，姐带你们找个好位置。” 张大姐带他们来到第一排，这里靠近文工团休息的地方，原本是围起来的，只有公社自己人能进。 林瑞和林嘉坐上了第一排，心里喜滋滋，嘴上甜滋滋，哄得张大姐差点当场收他们当干儿子干女儿。 没多久就开始表演，秦枫这时才知道，这次来表演的是省话剧团，演的是全国有名的话剧《万水千山》。 正巧，秦枫在上大学时看过这部话剧。 场地和道具都很简陋，话剧团的年轻男女们演得很投入，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秦枫看着正在表演的一个熟面孔，是那天夜里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女孩。 原来她是省话剧团的人，既然她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那天她去黑市的事情没有被发现。 秦枫发自内心替她高兴，拥有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要是因为去一趟黑市就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演完上半场，话剧团暂停休息。 林瑞林嘉怕一走开位置就没了，死活不肯动，秦枫坐不住，他要去农机站找钱忠义叙旧。 “你们别乱跑，在这里等我。”秦枫拍拍屁股就走。 甄雁云把道具放好出来，看见秦枫的位置空了，着急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人群外秦枫的背影，她立即追上去。 “同志。”甄雁云微微喘气：“请等一下。” 秦枫停下回身：“是你啊，你后来没什么事吧？” “我后来很好，谢谢你。”甄雁云激动得胸脯起伏：“我那天就想谢谢你的。” “不用谢。”秦枫有点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那个，你那天想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甄雁云失落地摇头：“我听说黑省的鹿茸很好，所以想买一些回去。” 秦枫早就听出来她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他没追问，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秦枫自己也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聊天的人。 “对了，我叫甄雁云。”甄雁云揪住衣服下摆，忐忑地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秦枫说：“我叫秦枫。” 甄雁云愣了片刻：“是风生水起的风吗？” “是枫叶的枫。” 甄雁云心脏猛地一颤：“冒昧问一句，你是从百丰村来的吗？” 轮到秦枫愣住：“对，我就是百丰村的，你怎么会知道？” 甄雁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之前听到公社的人说起你，隐约记住了一点。” 钱忠义正好经过，秦枫下意识就喊了他一声，又回头对甄雁云说：“我遇到熟人，先走了。” 甄雁云心神不宁往回走，下半场的演出差点出错。 秦枫和钱忠义聊得忘记时间，从农机站出来的时候，正好话剧团今天的表演结束。 林瑞和林嘉坐在原地等他，兜里揣满了张大姐投喂的零食。 三人回到家才知道金素珍已经从县里回来，林瑞林嘉围着金素珍，叽叽喳喳说今天的话剧团表演。 金素珍听着有些羡慕，话剧团不是年年都来，她长这么大，也就十几岁的时候看过一次，那时去得晚了，站在人群后面，视线被遮了一大半。 林嘉抓住金素珍的衣角：“妈妈，明天话剧团还会表演一天，我们一起去看吧。” 金素珍有点意动，最后还是说：“让你们表哥带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秦枫扭过头看她：“舅妈，你带着他们去吧，我不去，我明天和严哥上山砍树。” “砍什么树，你去玩吧。”金素珍说：“我明天去村里买点木材。” 秦枫坚持：“砍树更好玩，顺便和齐健他们聚一下。” 金素珍不再坚持，叮嘱秦枫注意安全。 秦枫突然想起甄雁云，扭头问金素珍：“舅妈，我们村有人家里有鹿茸吗？” “我们自家就有，之前让你寄了点给你爷爷的，你忘记了？” 秦枫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想吃鹿茸？” “不是。”秦枫摇头：“昨天在公社见到个……朋友，她好像急着要鹿茸，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去哪里买。” 金素珍进厨房拿了一袋鹿茸片出来：“要多少？” 秦枫不知道，他看了一眼就说：“随便抓一把差不多了。” 金素珍干脆把袋子系起来：“我明天都拿过去，他叫什么名字？” “甄雁云，是省话剧团的。” 北江公社的办公室大院里，火墙都烧了起来，话剧团的人今晚住在办公室里。 甄雁云心神不宁地收拾行李，一封信从她的行李箱里掉出来，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曹月华弯腰捡起：“雁云，你的信掉了。” 甄雁云没抬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表演服。 “雁云！”曹月华又叫了一声。 甄雁云猛地回神，茫然道：“什么？” “你的信掉了。”曹月华把信递过去：“你在想什么，难道是不舒服？” 甄雁云接过信：“没，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 曹月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也睡得不是很好，不过再忍忍，等表演结束，回到京市就好了。” 两人不是黑省话剧团的人，而是京市调派过来与黑省话剧团互相交流的，等这次下乡表演结束，她们就要回京市去。 “对了，刚才那封信的寄件人就是谁？”曹月华又问：“是不是替你妈妈付了医药费的好心人？” 甄雁云脸色有点发白，胡乱点头。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妈妈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休养好了就行，你也不用太担心。”曹月华感叹。 甄雁云闻言脸色又白了一分，拿着信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低头看了寄信人的名字一眼，恍惚间觉得有一只大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曹月华凑过来，也看了一眼信封。 “关淑梅。”她说：“好人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第108章 机场项目还有后续 第二天话剧团在同一时间开始表演，甄雁云因为昨天下半场表现不好，团长今天就没安排她上场。 她一个人坐在公社办公室里，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上半场表演结束的休息时间，金素珍提着袋子走进办公室：“请问，你是甄雁云同志吗？” 甄雁云回头，茫然地回答：“是，我就是。” “我是秦枫的舅妈。”金素珍把袋子打开：“他说你想买鹿茸，我这里有些鹿茸片，你看看合不合适？” 甄雁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眼泪哗啦哗啦掉下来。 金素珍吓了一跳：“怎么就哭了呢，不合适就再去找，总能找到的。” “不，很合适。”甄雁云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只是太感动了。” 她邀请金素珍坐下：“我妈妈生病上个月才做完手术，这些鹿茸是买给她补身体的，但是我手里没票，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金素珍心底软成一片，安慰她：“你妈妈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肯定很快能康复，这些鹿茸你拿着，不用给票。” 甄雁云拿出一叠钱，数也不数就塞进金素珍手里，里面还有一张大团结。 金素珍算了一下钱，把大团结和两张两元钱抽出来还给甄雁云：“鹿茸片就值这么多钱。” 甄雁云收回钱，忐忑问：“怎么没见到秦同志？” “他今天没来。” 外面又喧闹起来，金素珍把袋子交给甄雁云：“我出去看表演了。” 办公室里只剩甄雁云一人，她低头看着满满一大袋的鹿茸片，泣不成声。 听到秦枫没来，她心里失落，更多的是庆幸。 否则，她要怎么狠下心来，对他下手？ 看完话剧团的表演，金素珍和林瑞林嘉回味了好几天，终于要过年了。 林朝阳在除夕当天傍晚才回到百丰村，过完年初二又去县里上班了，又过几天，各个单位和学校开工的开工，开学的开学。 秦枫回到设计院没几天，又要收拾行李去平东市进修。 这次去进修的不仅秦枫，其他部门也有进修名额，七八个人坐一辆小巴车到平东市后各自分开。 设计院进修的人也不少，有的县有好几个名额，进修人员集合时乌压压十几人，秦枫在里面很显眼。 他看起来和其他人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不少人在暗中打量他。 付天顺也看到了秦枫，他很惊讶秦枫这个年纪居然能参加这种级别的进修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对上了秦枫的视线。 秦枫朝他微微一笑，付天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虚地收回目光。 去年进修会选项目时，他和赵伟业一起把秦枫坑进机场项目组，这事还历历在目。 没想到才过去半年，他和秦枫又见面了。 好尴尬，付天顺没忍住又抬头悄悄看秦枫。 秦枫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压根没再给他眼神。 付天顺心里堵得慌，进课室后专门挑了距离秦枫最远的位置。 这次的进修会持续三个月，只有一周的时间是在平东市，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大家要前往哈市，和另外几个市的进修人员一起学习。 市政府派了一辆大巴车，把人送进哈市设计院。 秦枫下车还没站稳，眼前就窜出来一个身影。 马白兰清了清嗓子：“秦枫同志，你还记得我吗？” 秦枫笑了：“白兰同志，我好像不是很记得了。” 马白兰抬手就揍了秦枫一下：“好啊，你居然敢开前辈的玩笑。” 她身后走过来一名男同志，也是机场项目组的人，秦枫朝他伸手：“超哥，好久不见。” 两人握手，叶超咧嘴笑道：“知道你来哈市，我抢到了这个来接你的机会。” 秦枫很欢喜，握着叶超的手又晃了几下：“谢谢你们来看我。” “是，我们是来接你的。” 秦枫：“？” 马白兰指着停在一旁的小汽车：“走，我车都开过来了，上车！” “等等。”秦枫指着哈市设计院的大门：“我来参加进修会的，不能随便出去。” 马白兰眉头一皱：“葛工把你要过去了，你这两个月跟着我们实习，没人跟你说吗？” 这时，平东市进修班的领队跑过来：“抱歉抱歉，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还没来得及对秦同志说这件事。” 机场项目组正在初稿设计阶段，葛向东得知秦枫要来哈市，便打了申请，把秦枫要过去。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秦枫跟着机场项目组工作，进修会结束后，葛向东会出具秦枫的进修证明。 叶超推着秦枫往小汽车走去：“快点，葛工在等着呢，他从昨天就在念叨。” 秦枫和领队道别，跟着叶超和马白兰上车。 小汽车开走，留下一地车尾烟，还有一群人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 有人凑到领队身边：“领队，那位同志是什么情况？” “人家被省重点工程项目组看中。”领队感叹道：“听说之前他有机会跟组实习，表现得不错，所以才有后续。” 其他人都羡慕的眼红。 付天顺失魂落魄，一口牙差点咬碎。 机场项目组居然还有后续，组里的同志这么亲切和善，一点都不像跨江大桥项目组的人眼高于顶。 为什么会这样，他这不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车上，马白兰开车，秦枫和叶超坐在后座。 叶超迫不及待介绍机场项目的进程。 “选址已经确定在洛县，具体的地点也定好了，去年拆迁工作也谈妥，再有两个月吧，那附近的村民就能全部搬走，项目就可以动工。” 马白兰补充：“所以，咱们必须在这两个月内完成初稿设计图，上交审批通过后出施工设计图。” “时间很紧迫。”叶超接过话：“小秦，你这两个多月的实习，要忙起来喽。” 秦枫激动地搓了搓手：“我巴不得越忙越好。” 到了省设计院，葛向东看到秦枫。 “长高了。”他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准备一下，马上开会。” 第109章 你的想法太超前了 葛向东是总设计师，一个机场的设计分为很多部分，他不可能自己一笔一划把全部设计完成。 因此，葛向东把项目分成几个部分，分别交给自己精心培养的学生。 “现在我公布分组安排。”葛向东喝了口水，清清嗓子。 “停机坪由杜思远负责，成员是……” “跑道滑行道由齐文雅负责，成员是……” “……” “最后，航站楼由我负责，剩下没念到名字的五名成员，都跟着我。” 秦枫、马白兰和叶超全是没念到名字的。 葛向东念完，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便宣布散会。 吃过饭后，各组的小组长把成员带走，原来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葛向东和他带的五人。 葛向东坐在最前面：“航站楼是整个机场的核心区域，设计开始前，大家各抒己见。” 秦枫是最后一个。 等他说完，会议室里静悄悄一片。 马白兰收起震惊的表情：“小秦，你的想法会不会太过……空泛？” 秦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啊，虽然这么设计会占用很大的空间，不过我计算过洛县批准的土地面积，是足够的。” “不是面积的问题。”马白兰低头看笔记：“我同意需要设计无障碍通道和卫生间，但是你说双层结构，还要把国内航班和国际航班分开，没必要吧。” 秦枫快速看了葛向东一眼，葛向东没有表示，显然是不打算加入讨论，秦枫干脆放开手脚，当成打辩论赛。 “我觉得很有必要……” 叶超也说：“还有一个问题，机场里有必要盖商铺吗？” 秦枫也一一回答。 他没法说国家很快会改革开放拥抱世界，但其实在这个时间点，尤其是在沪市等一线城市，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 “国家在富强，等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大家就会关注精神层面，旅游业是一定会发展起来的。” “黑省有得天独厚的旅游条件，会吸引很多游客，交通不能成为阻碍，所以机场要大，要有能力接住庞大的客流量，还有……” 秦枫舌战群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再一次寂静无声。 他们心里还是觉得秦枫的想法太激进，但他说的每句话又很有道理，让人反驳不了。 葛向东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一口水：“我觉得秦枫的思路很不错，国家发展不可能止步于百姓温饱。” “这样吧。”葛向东扭头看秦枫：“你写一份策划案，递交给民航局，其他人协助秦枫。” 散会后，大家都放松下来，马白兰立即凑到秦枫旁边。 “小秦，你这些想法是怎么来的，太超前了。” 秦枫含糊道：“看书，还有看报纸。” 叶超连连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多看书视野才会开阔，下班以后我要去书店。” 马白兰若有所思：“我也一起去。” 组里另外两个人也凑过来：“小秦，你安排一下工作吧。” 秦枫的年纪是这里最小的，又是临时加入的实习生，按理说应该是他听大家的安排。 除了葛向东发话，还有就是去年秦枫发现了广平县大型石墨矿，项目组作为第一上报人，全员获得集体一等功，所有人都跟着受益。 因此秦枫再次到来，大家对他的态度很友善。 而且大家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他的能力，技术工种看得不是性别年龄资历，看的是本事。 只要有本事，大家就服你。 秦枫这时也没必要谦虚，安排大家分工合作，没两天就把策划案交了上去。 一周后，葛向东在会议上宣布：“刚刚民航局给了回复，他们同意按照策划案进行设计。” “太好了！”马白兰高举双手欢呼。 叶超嘲笑她：“你兴奋什么，你不是说小秦的想法空泛吗？” 马白兰踹了他一脚：“我那时候想法不一样。” 参与了策划案后，马白兰对洛县机场充满了期待和想象，尤其是秦枫说的机场商业门店，女孩子哪有不喜欢逛街的。 马白兰这么想着，扭头问秦枫：“小秦，你觉得机场商铺真的能开起来？” 民航局给的建议，里面说了不能开商铺，不过还是把位置留了出来，建成以后用作展览馆。 “不知道。”秦枫说：“政策一天一变，说不定等机场建成的时候，就能开商铺了。” 马白兰凑到组里另一个女同志身边，叽叽喳喳说商铺的事。 葛向东敲敲桌子：“好了，聊得差不多了，开始工作。” 项目组所有人几乎扎根在设计室里，出初稿，修改再修改，最后定稿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葛向东卷起设计图：“行了，都放假去吧。” 马白兰蹦起来欢呼，惹得大家都笑了。 各个项目组陆续完成了设计，除了葛向东还有后续工作，其他人都得了几天的休息时间。 马白兰站起来：“哈市机场项目组的同志们，同意举办踏青活动的，请举手。” 她说完第一个举手。 陆陆续续也有人举手，超过了一半。 叶超也举了手，他抬起另一个胳膊怼了秦枫一下：“你不想去玩？” 秦枫想了想，这是搞团建，也举手：“我也去吧。” 报名的十几人凑在一起商量出行地点，这时候没什么娱乐，大家出去玩不是逛博物馆就是逛公园。 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上午去烈士陵园参观，中午到公园野炊，下午在公园游玩。 团建当天，秦枫背着背包来到设计院集合，野炊的食物不用他准备，他还是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和一盒巧克力。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出发，到了烈士陵园门口，全都安静下来，走进庄严的烈士陵园。 秦枫第一次来哈市的烈士陵园，每一处细节他都看的很仔细，因此不自觉地，他就落后其他人一些。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时，无意间看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青年。 三月的哈市还很冷，青年脱下帽子压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仔仔细细看碑上的烈士名字。 两人的目光意外交汇，互相之间萍水相逢地点点头。 第110章 团建 从烈士陵园去公园的路上，大家的情绪一点点高涨起来。 到了公园以后，马白兰跟蝴蝶一样扑来扑去，指挥大家铺垫子，把食物拿出来。 天气还没有很暖和，带来的食物早就冷了，不过这种场合，吃的不是美食，吃的是氛围。 秦枫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一拿出来，立即受到女同志的欢迎。 “咦？那边是省话剧团的人。”有个同志突然出声：“过年前我看过一场话剧，认得他们。” 秦枫嘴里嚼着冷掉的大肉包，扭头看到了甄雁云。 他点点头：“是省话剧团，过年的时候他们到我以前在的公社表演过。”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话剧团的人吸引。 “果然是话剧团的，男同志女同志都长得好端正。”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 “哎哎哎，他们过来了！” 甄雁云看到了秦枫，她纠结了片刻，还是让曹月华陪自己走过来，停在秦枫面前。 秦枫连忙咽下肉包子起身。 甄雁云低着头不敢看他：“秦枫同志，谢谢你让你舅妈给我送来鹿茸片。” 秦枫摆手：“谢什么，你付了钱的。” 甄雁云紧紧揪着衣服下摆：“总之、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叶超从后面揽住秦枫的脖子：“小秦，这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给大家认识？” 他的眼神闪闪发光，在他身后，几个男同志也掩盖不住欣喜的表情。 马白兰凑上来问甄雁云和曹月华：“你们话剧团也在聚会吗？” 曹月华笑着点头：“我们两人是京市话剧团来黑省交流的，马上就要离开，黑省的同志带我们参观哈市。” 马白兰眼珠子一转：“我们是省设计院的，也在这里聚会，要不咱们凑一起，人多更热闹。” “好啊。”曹月华应了以后又补充一句：“不过等我先去问问大家。” 说完她就跑开了，留下甄雁云一个人手足无措，好在曹月华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着话剧团的同志过来。 出来玩的都是年轻男女，大多数没有对象，一边是省设计院，一边是省话剧团，职业上门当户对，双方凑在一起，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场相亲大会。 吃饱喝足后，白兰同志又有了想法，她站起来说：“各位同志们，要不我们玩个游戏？” 性格活泼的人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把游戏玩法商量了出来。 马白兰把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收集起来揉成一团，所有人分成两组，第一次组把包装纸藏在公园里，第二组的人去找。 人员分配当然是打乱的，分好组后，第一组的人出发，半个小时后回来。 秦枫被分到了第二组，要去找大白兔奶糖包装纸，他站起来拍拍裤子准备出发。 甄雁云快步走到他身边：“秦枫同志，我能和你一起找吗？” 秦枫想了想点头，他觉得甄雁云比较内向，对四周环境不熟悉，可能想找个熟人带路，他无所谓，招呼甄雁云出发。 “就是这里。”秦枫带着甄雁云来到一棵刚刚冒芽的柳树下：“我刚才见到叶超在这里停留过。” 他在柳树下打转，又蹲下来翻地上的土。 甄雁云跟在他身后，右手放在胸前的纽扣上，微微发抖。 只要她解开胸前的几颗纽扣，再大喊一声“救命”，关淑梅交代的事情就完成了。 而秦枫的人生，也要毁了。 甄雁云看着蹲在柳树下的秦枫，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的手握着纽扣，迟迟没法下手。 “找到了一个。” 秦枫从柳树下的泥土里翻出来一个大白兔奶糖包装纸，站起来转身：“你看……你怎么哭了？” 甄雁云猛地把手放下来，隔了一阵又抬起来擦眼泪。 “我……刚才有沙子吹进眼睛里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秦枫把糖果纸收起来，顺手拿出手帕递给甄雁云：“你擦一擦。” 甄雁云接过手帕：“我会弄脏的。” “没关系，送给你了。” 甄雁云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她终于鼓起勇气，猛地抬头：“秦枫，我有一件事要对你坦……白？” 眼前就一棵光秃秃的柳树，秦枫不见了！ 甄雁云忘了哭，茫然地四处张望，看到秦枫奔跑的身影，再远一些的地方，有个人攀上了湖边的栏杆。 那个人要轻生！ 甄雁云吓了一大跳，追着秦枫跑过去。 秦枫已经赶到了青年面前，猛地把人拽住：“同志，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别想不开！” “放开我！”青年喊道：“我不是想不开！” “你先下来。”秦枫揪着人衣服不放。 “我不下！” “你下！” 青年忍无可忍，回头无奈看了秦枫一眼：“我不是轻生，我东西掉下去了！” “啊？”秦枫探身往下看。 湖的边缘有几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上有一本记事本。 真的是掉东西。 秦枫尴尬道：“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没关系，你也是好心。”青年又爬上了栏杆。 秦枫立即拽住他的衣服：“我拉着你。” 记事本捡回来以后，青年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甄雁云追了上来，得知是一场误会，松一口气的同时，刚才鼓起的勇气早就消散，她悄悄看着秦枫，不敢再开口。 秦枫看着青年：“我们上午是不是在烈士陵园里见过？” 青年诧异地回头，盯着秦枫看了一阵：“对，我上午确实去了烈士陵园。” 他没记住上午的一面之缘，秦枫没在意，反而找其他话题：“我听你的口音像南方人。” “对，我是南方广市人。” 秦枫很震惊，居然是广市人，在交通如此不发达的现在，出门在外都要介绍信的现在，他跨越三千多公里来到哈市。 青年仔细拍掉记事本上的灰尘，大概心里藏着事，表情有点郁闷。 秦枫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方便的话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就能帮上忙。” 青年猛地回头，激动地看着秦枫：“你真的能帮我？” 第111章 来自南方的青年 “我叫谢思恒，粤省广市人……” 青年叫谢思恒，千里迢迢来到哈市，是想寻找自己几十年前参军北上牺牲的爷爷。 当年红军经过广市，他的爷爷留下妻儿北上，从此以后杳无音信。 建国以后一直没等到人回来，家人已经不抱希望。 就这么过了几十年，老太太年纪大，病了几场自觉没几年好活，唯一的愿望就是接老伴回家，百年以后和老伴合葬。 谢思恒的爸爸为了完成老母亲的心愿，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一位父亲生前的战友。 从这位战友口中，他们得知了谢思恒爷爷确实是牺牲了。 谢思恒道：“我们早就接受了现实，所以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太难过，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爷爷接回家。” 问题就在这里，爷爷的战友年纪已经很大，浑身都是旧伤，又得了老年痴呆症，只记得谢思恒的爷爷死在北边，具体哪个城市，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所以你们漫无目的地找？”秦枫问。 谢思恒点头：“我和我爸爸，只要有机会就到北方城市找。” 因为有正当出行理由，街道愿意给他们写介绍信，可惜找了好几个城市，还是没有找到。 谢思恒有点沮丧：“哈市也没有，我找烈士陵园的工作人员问过了，不死心自己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我爷爷的名字。” 秦枫拍拍他的背安慰：“除了在北方牺牲，就没有其他线索？” “没有。”谢思恒摇头：“听说和我爷爷同一批参军的人都牺牲了……哦，不对，还有一点小线索。” 他翻开刚刚捡起来的记事本：“这是爷爷战友回忆的场景，不过没什么用。” 秦枫接过记事本，谢思恒翻开的那一页上面记录了几个简单的句子和词语，看起来是描述当时他们居住的环境。 “这是那位老爷爷回忆起来的东西，太乱了，没什么用，不过我还是记了下来。” 秦枫试图把上面的句子和词语串起来。 “火炕，这在北方很常见，没法定位到具体的省份，土房子斜坡坡，说的应该是建筑材料，至于斜坡坡……” “可能说的是地形，附近有斜坡，等等……” 秦枫挠了挠头，突然有了个新想法，他扭头问谢思恒：“这两个词，老人家是一起说的，还是分开说的？” 谢思恒当时就在场，肯定道：“一起说的。” 秦枫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斜坡坡说的可能是屋顶，有坡度的屋顶利于排水和抗风，所以当地降雨量不小。” 谢思恒张大嘴巴：“你好厉害。” 秦枫说：“我是干这行的，所以懂得多一点。” 谢思恒脱口而出：“你是给人盖房的？” 秦枫猛地笑了出来，他刚想回答是，甄雁云先说了话。 “他是设计院的设计师，是技术工种，很厉害的。” 甄雁云有些恼火，她不是看不起盖房的，只是秦枫明明这么厉害，怎么能被人看低。 “失敬失敬。”谢思恒看秦枫的眼神恭敬了起来。 秦枫再次低头看记事本：“继续吧。” 他把记事本上的句子和词语一一分析了一遍，有几个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不过已经大概能分析出建筑风格。 谢思恒激动地盯着秦枫：“秦同志，你是不是知道这是哪里？” 秦枫盯着其中一个词：「大钟」 “谢同志，你有笔吗？”他朝谢思恒伸手。 谢思恒从背包里拿出一只铅笔递给秦枫，秦枫接过后，把记事本翻到空白页，提笔就在上面画起来。 等他停笔，谢思恒才凑过来：“这是……寺庙？” “寺庙里的钟楼。”秦枫把记事本还给他：“冀省的省会有座唐朝的寺庙，钟楼里有悬钟。” 谢思恒呼吸急促：“所以，我爷爷牺牲的地方，在冀省？” “不一定。”秦枫不敢保证：“建筑风格是能对上的，但可能他们只是在那里逗留过，或者只是经过，你爷爷不一定就在那里长眠。” 谢思恒一把握住秦枫的手：“不管怎么样，秦同志，谢谢你！” “小秦，你太厉害了！” 马白兰突然冒出来，把秦枫和谢思恒都吓了一跳。 在她身边，还有叶超和曹月华两人。 “白兰同志，你是第一组的，你怎么跑出来了？” 马白兰抬手，指着手表：“你看看时间，早就过了半个小时，你和甄同志一直没回来，我们以为你们走丢了。” 叶超点头：“所以我们出来找你们。” 马白兰对谢思恒说：“同志，能让我看看记事本上的话吗？” 谢思恒把记事本递过去，马白兰定睛欣赏秦枫画的简笔画。 “小秦，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因为我见过。 “我听一个来自冀省的知青朋友描述过。” 马白兰把记事本给叶超看，叶超看完还给谢思恒，谢思恒又把记事本递到秦枫面前。 “秦同志，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如果真的能找到我爷爷的遗骸，我想马上告诉你。” 秦枫也想知道自己推测的对不对，于是在记事本上留下庆溪县设计院的地址。 团建活动后再次回归工作。 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好几次，设计图终于定了下来。 最终航站楼的设计团队上，秦枫的名字仅次于葛向东，团队里的人都没有意见。 离开哈市回到庆溪县时已经是五月份，秦枫回到自己的小单间里。 林朝阳和金素珍每周都来帮他打扫，秦枫只要把行李收拾就算忙完了。 他坐下来，看着桌上放着的包裹，是这段时间里从京市寄来的。 三封信，来自姜宇川、秦邦彦和秦和平。 去年秦和平也给他写过一封信，大概不是他真的关心自己，而是做样子给秦邦彦看。 通篇都是说教，这次的信也一样，秦枫扫了一眼就扔到边上。 他先是仔细看完姜宇川的信，最后才看秦邦彦的。 把信看完，秦枫靠在床头长叹一声。 秦念恩出生一年后，他终于在家人的信里，看到了这个妹妹的存在。 第112章 恢复高考 秦枫在床上躺了一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爬起来出门。 他去了供销社。 “你好，请帮我拿几条小女孩的发圈，销量好的我都要。” 从供销社出来，秦枫手里多了七八个发圈，回到家后，他给秦邦彦写了一封回信，把发圈塞进信封里。 重新躺在床上时，他已经把秦家人甩出了脑海里，现在满脑子都是姜宇川信里的内容。 他在努力进步的同时，剧情也在稳步发展。 秦柏转学的学校就是原主从前读书的高中，姜宇川还有不少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人都在那里上学。 秦柏用各种手段，把原主从前的小伙伴变成了他的小弟。 姜宇川气急败坏，和那些人绝交，还打了好几次架，寄给秦枫的信里骂得很脏。 工作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秦枫提了职级，升职加薪。 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挖掘机厂建成了，机械二厂的临时生产线搬迁到工厂里，还要扩大生产规模。 庆溪县的百姓最近喜气洋洋，挖掘机厂和机械二厂都要招工了！ 北江公社赵主任骑着自行车来到百丰村大队办公室。 严大伯听说消息后立马从地里赶回来：“主任，您来是有什么指示？” 赵主任拍了拍挎包：“我给你们报喜来了。” 他从挎包里取出几个信封：“挖掘机厂招工人，百丰村有八个人被录用了。” “八个人？”严大伯更多的是震惊：“主任，是不是搞错了？听说挖掘机厂还没开始招工。” 赵主任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没弄错，这是奖励你们的，这八个人不用参加招工面试，他们直接就有名额。” 严大伯把信封拆开，果然是挖掘机厂的录用证明，里面居然还有他侄子严胜利的名字。 他随手抓住一个人：“快去第五小队把胜利叫过来。” 严胜利很快就来，看到录用证明，他整个人都惊呆住。 严大伯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快说，怎么回事？” 严胜利这才回神：“我想起来了，当时阳哥找我帮忙，说要搭一个木棚，我叫了几个人一起去。” 他说了名字，果然和录用证明的另外七个人对上了。 赵主任和蔼地看向严胜利：“县领导和挖掘机厂的领导表扬我们公社的同志乐于助人，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去年隔壁的白云公社被市领导县领导双重表扬，年底开大会又被提出来，在所有公社主任面前大出风头。 赵主任晚上睡觉都嫉妒得惊醒。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被表扬了，通体舒畅！ 严大伯又惊又喜，百丰村这回出大风头了，一下子有八个人当上工人，其中还有自己的侄子。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忧愁，这八个人都是青壮年，种地的一把好手。 转念一想，这八个人的家人还在村里，他们当工人赚了钱就要找村里买粮，村里有钱了，可以申请多买几台农机，生产效率还能提高。 想明白以后，严大伯只剩下欢喜。 严胜利反而是最懵的那个，当初阳哥找他帮忙搭个木棚，他找了几个关系好的就去了。 只是帮个小忙而已，居然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大伯，我当上工人了。”他傻兮兮地说。 严抬脚踹他的屁股，嘴巴笑到耳根：“臭小子，炫耀是不是，快拿上你的证明回去。” 严胜利抓起自己的证明，又把另外的七封都带上：“我去通知他们！” 挖掘机厂热热闹闹的，有一群老人似乎被遗忘在角落里。 老康等人已经从施工队的临时宿舍搬进了挖掘机厂里，居住环境比木屋子好许多，有火墙火炕。 秦枫找杜明凯要了一间空房间，布置成教室，对外称这是挖掘机厂开办的夜校，实则是秦枫组建的高考冲刺班。 挖掘机厂职工宿舍一楼的这个小角落似乎被罩上了一个结界，成了与世无争的桃花源。 在秦枫的授意下，除了教材更新换代，老人们出了很多试卷，班上的同学下班就赶过来，然后就是考试、考试、再考试。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秦枫很大方。 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钱和票，隔三差五就给大家加餐，好多人在夜校吃的肉和蛋比以前一年吃的还要多。 连续补了几个月，老人们脸色红润，身上病痛少了，还胖了不少，学生们虽然没胖，也吃得心满意足，牟足了劲儿继续学习。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这一天，秦枫走进课室，拍了拍掌，所有人抬头看他。 一个个跟鬼一样，双目无神，已经被高强度的学习摧残得厉害。 “为了让大家有个好体魄，明天周末，我打算组织一场秋游活动。” 韩光耀说：“天冷了，别游了。” “不行，必须游。” 次日，秦枫大清早就和林朝阳来到挖掘机厂，带着大家出发。 秋游第一站，照相馆，第二站，书店。 韩光耀手里拿满了文具，有点不好意思：“小秦，你又请我们拍照，又送我们文具，我们哪好意思。” 秦枫在柜台前结账，调笑道：“既然觉得不好意思，那么回去以后每人多写一套卷子报答我。” 方文东一肘子怼上韩光耀：“就你多话，卷子你替我写。” 回去的路上，秦枫走在最后面，许贺年故意落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秦枫，你是不是收到什么风声？” 秦枫笑而不语。 许贺年看了他一眼，默默沉思起来。 快回到挖掘机厂时，他突然又问：“你觉得我这种身份，有机会吗？” 秦枫在心里感叹，不愧是重要配角，许贺年真的很敏锐。 按照剧情，许贺年因为尔江村卡了他的政审，没能参加今年的高考，他是在父亲平反后回到京市才高考上大学。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一定可以的。”秦枫轻声说：“你现在在国营农场总局，不是在尔江村。” 许贺年也微笑起来。 十月，恢复高考的消息通过媒体传遍大江南北。 全国几百万下乡的知识青年欢呼雀跃，他们终于看到了回城的希望。 第113章 备考 齐健兄弟和百丰村大队几个知青，以及赵兴华一起来到挖掘机厂后门。 秦枫小跑出来，见到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们跟人打架了？” 齐健的右脸红肿，捂着牙说：“我们去新华书店买复习资料，人太多了，我们没抢到。”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后，全国各地符合报名条件的人都躁动了起来，多的是人连夜跑到县城买复习资料。 齐健兄弟和赵兴华脑子很清醒，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扑去新华书店，而是扑去照相馆。 没有复习材料可以硬着头皮去考，没有报名材料只能干瞪眼。 从照相馆出来他们才去新华书店，这时候已经晚了，书店门口挤满了人，复习资料和文具被哄抢。 他们挤在人群中，一支笔都没捞到，反而在推搡里受了伤，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秦枫，来挖掘机厂的路上齐健等知青和赵兴华碰上，就结伴一起来了。 赵兴华说：“秦枫，你以前给我寄过复习资料，不知道你这儿还有没有新的，我就借几天，我自己抄一遍就还给你。” 齐健也充满希冀地看向秦枫，秦枫以前也给他送过学习材料，当时他没当一回事，只是有空了才看几眼，现在后悔死了。 “你们等一下。” 秦枫转身回夜校，没一会儿抱着一个大箱子出来：“你们分一分。” 赵兴华打开箱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箱子里装满了复习教材和文具。 “这么多？”齐健看了一眼，大惊道：“秦枫，这些都给我们？” 秦枫点头：“这是多出来的，你们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要！” 几人异口同声，比军训喊口号还整齐。 秦枫对齐健赵兴华等人没有对韩光耀几个上心，不过他也希望这几个人能考上大学，所以早早就多备了一些教材和文具。 赵兴华拿了三套复习材料和文具装进背包里，又掏出钱给秦枫。 插队知青手里没那么多钱，几个人凑了半天还是不够，齐健尴尬道：“秦枫，我们今天钱没带够，回头我给你送过来。” 秦枫摆手：“钱不着急，什么时候给都行，就剩两个月了，你们回去后安心学习，别的以后再说。” 齐康拿了套复习材料和文具，听到这话差点感动得哭出来：“秦枫，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秦枫看了他一眼：“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回课室，没多久拿着一个黑色胶袋出来递给齐康。 “你一个人回白云公社，路上小心被人盯上，拿个胶袋把教材和文具装上。” 齐康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吓得后背冒汗。 现在一本复习教材和一套文具比金子还贵重，多的是人买不到，难免有人心生邪念。 “还是你考虑周到。”他居然还能开玩笑：“我手里这些东西，可是我自己和东山村知青点的命根。” 剩下的箱子直接让齐健等人搬回百丰村。 分别前，秦枫给他们鼓劲：“加油，我们大家一起上大学。” “好，我们一起回城，一起上大学！” 送走几人，秦枫回到课室。 大家都在埋头苦写，秦枫却知道他们的心不踏实。 老康坐在讲台上，他看了一眼手表，抬手在讲台上敲了几下：“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回去上班。” 他们是趁着中午休息从建设局来到挖掘机厂学习，每天到了时间，除了林朝阳和许贺年，其他人都要回去上班。 路上，秦枫走到他们中间。 “报名材料都准备好了，但是如果你们不想参加高考，也没关系，留在建设局也能有好前途。” 除了韩光耀和孙蕊三人，后来跟着秦枫参与挖掘机厂建设的人里，还有几个人坚持学习。 只是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不是下乡知青，考不上大学就可能一辈子窝在山坳坳里，他们已经是县建设局的公职人员，他们已经有了一份好工作，大多数还是本地人。 秦枫的一句话，听得好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韩光耀一脚跨上自行车：“我要参加高考。” 陈宽惊讶地看向他：“韩同志，你舅舅是……你家里条件这么好，留在建设局不是更好吗？” 谭秋霜也说：“对啊，就算上了大学，也不保证毕业以后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秦枫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 新三届的大学生毕业后只要思想没跑偏，基本没有混得差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他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影响大家做决定。 他其实没法对大家负责。 韩光耀的自行车已经骑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也增大。 “我舅舅让我考的，他说时代在进步，人不进步的话，早晚会被时代抛弃，我自己也想上大学，学更多知识。” 没人再说话，回到建设局，大家各自回到位置上，秦枫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桌，是以前苏志明那个。 孙蕊三人还是坐在一起。 方文东憋了半个小时，终于没忍住问：“你们要不要高考？” 孙蕊有点犹豫：“其实我家里人都让我别折腾，在设计院里工作挺好的。” “我要考。”李丰收态度很坚定：“等我考上了，就让我弟弟顶我的岗。” 孙蕊连忙说：“我没说我不考，只是……还没决定好。” 隔了好久，方文东终于开口：“我本来也在犹豫，但是听了韩同志的话，我也想考。” 他握住李丰收的手臂，眼睛却看着孙蕊。 “你想想，小秦这么厉害的人都想上大学，肯定是有大好处，难道你不想将来像小秦那么厉害？” 李丰收连连点头。 方文东又说：“不过你不参加也没什么，正好我少一个竞争对手。” “谁说我不参加的。”孙蕊气鼓鼓说：“我也要高考。” 那天之后，有人依旧坚持每天去挖掘机厂上课，也有人悄悄退出，更是有几个挖掘机厂的工人加入。 秦枫来者不拒，只要想学的，都能来。 十一月中旬，从京市传来一个好消息。 老康平反了。 第114章 老康平反 老康明天就回京市。 他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秦枫敲门进去：“康老师，要我帮您吗？” “有什么好帮的。”老康看着自己的床铺：“我就没几件行李。” 秦枫还是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皮箱，帮他把衣服叠好整齐放进去。 老康坐着看他叠衣服，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刚来到庆溪县时，就一身衣服和一张薄毯子，身上还带了病，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病好了，人长胖了，衣服居然能装满一个皮箱。 十年了。 他终于要回京市去。 “装好了，还有别的吗？”秦枫问。 老康接过皮箱：“没别的了。” “还有，您怎么给忘记了呢？”秦枫站起来：“您等等，我去给您拿来。” 老康一头雾水。 秦枫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大麻袋的东西，他一样一样地翻出来。 “这是我舅妈做的辣白菜，您老爱吃，但别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有这对护膝，是孙蕊的妈妈做的，天冷的时候您就戴着……” 有吃的有用的，是大家送给老康的礼物，铺满了整张床。 老康趁秦枫不注意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板着脸说：“收拾这些干什么，带着坐火车麻烦死了。” “那就给您寄过去。”秦枫又把东西收拾起来。 “浪费钱。” “不费钱。”秦枫说：“让国营农场送木材进京的列车捎上。” 老康又说：“我自己带着走。” 秦枫把麻袋系上，郑重地说：“康老师，您的苦日子结束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多苦。”老康吸了吸鼻子：“头那几年还行，那时候身体还利索，能干活，后来老了病了，被嫌弃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自己私事的人，这时却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秦枫安静地听着，偶尔搭几句话。 当天晚上，杜明凯在工厂食堂开了一个欢送会，酒也上了好几瓶。 方文东又哭又笑地举着酒杯：“大家一起举杯，恭喜康老师平反，也恭喜我们大家，最严格的老师以后不教我们了。” 他一句玩笑话，反而惹得大家更伤心。 和学校的同学不同，另外十四个老人对老康有不舍，还有更多的期待，老康是第一个，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了？ 第二天上午，来接老康的人已经到了。 老康提着他的皮箱，秦枫在后面扛麻袋，走到挖掘机厂门口时，发现十四个老家伙和学生们都在等着。 “你们这些人……”老康终于没忍住在人前啜泣：“就不能让我悄悄地走？” 方文东嚷嚷道：“康老师，您提醒我了，早知道我带个锣，敲锣打鼓欢送您。” 老康破涕为笑，轻轻踹了方文东一脚，又转身看向秦枫。 “你反正请假了，那就送我去火车站，其他人回去，上班的上班，学习的学习。” 秦枫乖顺地上了车，一路上无话到了火车站。 老康站在火车前，认真地看了秦枫好久。 “我不知道其他几个孩子怎么想，你是肯定会报京市的大学，你小子最后这一个月皮紧点，明年来京市找我。” 他抬手在秦枫的胸膛上捶了几下：“要是考不上，我这把老骨头散了也要坐火车回来揍你。” 秦枫笑着说：“我尽力。” 老康又捶了他几下：“不是尽力，是一定！” 秦枫还是笑，没说保证的话。 身边的人催促老康上火车，老康眼里闪着泪花，他捂着嘴巴，不自然地咳嗽清嗓子。 “没你把我弄到庆溪县，我可能已经死了，等不到沉冤得雪这一天，你小子的恩情，我老康永远记着。” 秦枫敛起笑容：“不是我的功劳，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老康转身挥手：“回去吧。” 少了老康，挖掘机厂的临时学校还是一样的上课，到了这个阶段，老师的作用已经不大，全靠学生自己。 金素珍变着法给林朝阳做好吃的补身体，为此专门跑回百丰村，找村里来自粤省的知青学煲汤。 秦枫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多煲一点，让大家都补一补。 …… 火车轰隆隆地开进站，老康走进站台时人还有些恍惚。 他十年没回京市了，对这里已经感到很陌生。 一个高大的男人跑过来，看到老康顿时泪如雨下，张开嘴巴，过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 “老师！” 老康看着双鬓发白的爱徒红了眼眶：“哭什么，你老师我是走着回来的，又不是装盒子里被人送回来。” “老师，我错了。”徒弟擦干眼泪：“组织已经给您安排了住处，我带您去。” 老康跟着他走，又说：“你安排一下，周末我要见几个老朋友。” 秦邦彦这个周末没有安排工作，特地腾出时间在家里接待刚刚平反回京的老友。 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秦邦彦走到家门口，亲自迎接老友。 小汽车开到门口停下，老康从车上下来，两个老头见面一句话没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良久，秦邦彦才感叹：“老家伙，你受苦了。” 进了屋，秦邦彦给老康沏茶：“你最喜欢的普洱，上等货，我为了招待你花了不少功夫才买回来的。” 老康抿了一口：“你个抠门鬼，喝你一口茶还要四处嚷嚷。” 秦邦彦哈哈大笑。 十年未见的老友只互相说了一两句话，关系就仿佛回到了从前。 笑过以后，秦邦彦心情很复杂：“我都怕你死在外面。” “差点就死了。”老康又抿了一口：“去年病得快死，运气好遇到一个善良的小伙子救我一命。” “哈哈哈。”他反而笑了起来：“老秦，我运气没你好，但也不算差。” 秦邦彦确实运气好，他当年被人背叛陷害，下放没两年就平反回京，又过了几年，局势动荡，包括老康在内好多人都遭了罪。 他反而因为已经被批斗过一次，没人针对他了，安安稳稳躲过一劫。 有些话点到即止，老康坐姿随意，开始打量秦邦彦的家。 墙上挂着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年轻时的秦邦彦抱着个小孩，在天安门前的合照。 老康抬了抬下巴：“那个小孩，是秦枫？” 秦邦彦眉头下意识挑起：“你认识我孙子？” 第115章 高考 秦邦彦把相框从墙上拿下来，老康看到小时候的秦枫，笑得停不下来。 “怎么回事？”秦邦彦一头雾水。 老康说：“刚刚给你说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小伙子，喏，就是你孙子秦枫。” 他把自己在东北的经历说了一遍。 “医生说我的病幸好及时治疗，不然要发展成肺炎。” 秦邦彦没想到秦枫在东北做了这么多事，刚想多问一些，老康又说话。 “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们这群坏分子，他说因为自己的爷爷以前遭过罪，我们的年纪和他爷爷差不多，所以不忍心看我们遭罪。” 老康叹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从京市下乡的知青，就猜他爷爷会不会是你，果然没猜错。” 秦邦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袖口，他又想起前不久收到的来自秦枫的信。 信封里有几个送给念恩的发圈，信里照旧报了平安，也问候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再说自己在东北的趣事。 秦邦彦喉咙里泛起苦涩，自言自语说：“我要接他回来。” 老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添乱，秦枫报了名参加高考，他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回来。” “高考？”秦邦彦心里更苦：“是啊，他长大了，现在很有本事，不用靠家里就能闯出一番事业。” 老康从许贺年口中听说了一些秦枫下乡的事，虽然知道老友有苦衷，还是没忍住埋怨。 “听说你还有一个孙子，正好我无儿无女，想要个家人，你把秦枫送给我当孙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邦彦猛地吸气：“我就这一个亲孙子，你想都别想。” …… 挖掘机厂的课室里，今天难得有些喧哗，大家都没在学习。 方文东凑到秦枫身边：“小秦，你要报哪所学校？” 秦枫说：“京市，华京大学建筑系。” 方文东有点苦恼，其他人也一样，高考前就要报志愿，他们不是秦枫，心里没底。 这件事困扰了大家好几天，陆续有人作出决定，还有人一直犹豫。 孙蕊为此饭都吃不下去，中午，设计院的大办公室里，她手里握着馒头唉声叹气。 旁边的方文东也唉声叹气。 李丰收啧了一声：“真不知道你们烦什么，我一点都不烦，我早就做好决定了。” 孙蕊和方文东都看向他。 李丰收说：“我要报华京大学建筑系。” 孙蕊眨眨眼：“你跟着小秦报？” 李丰收点点头：“我觉得就该跟着小秦走。” 这话好没有道理，又好有道理。 孙蕊和方文东若有所思。 所有人陆续做出了决定，报了志愿后，大家再次埋头苦学，最后的半个月，县政府给所有报名成功的职员放假，让他们专心备考。 十二月底，黑省的高考如火如荼举办，将近二十万考生踏入考场，两天后，1977年黑省高考落下帷幕。 秦枫在考场门口等林朝阳。 林朝阳双手揣在兜里，笑嘻嘻跑过来：“小枫，试卷上的题目我都会做。” 秦枫“嘘”了一声，让他看看四周。 林朝阳这才发现周围不少考生面如死灰，有的正在哭，眼泪冻在脸上，他立马闭了嘴。 “回去吧。”秦枫说。 挖掘机厂的课室里，大家从各个考场回来，在这里聚集，兴奋激动的讨论声差点把屋顶掀翻，秦枫一回来，立即被人围住。 “考卷里有些题居然和我们平时做过的大差不差，老师们说是你押中的，小秦，你太厉害了！” “我看到考题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就定了，不是我夸张，我真的下笔如有神。” “小秦，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眼看着这群人要把他抬起来抛，秦枫连忙道：“冷静一点，成绩还没出来呢。” 大家终于冷静了一些。 林朝阳回到了技术部门上班，秦枫等人也回到设计院。 徐所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自我感觉怎么样？” 秦枫微微一笑：“挺好的。” 徐所长也笑了：“我看不是挺好，是很好吧，你虽然年轻，倒是比很多人谦虚。” 他抬头仔细看了秦枫一眼，心里感慨万千。 “叫你进来是想说明年堤坝巡视的工作。”徐所长说起正事。 秦枫抿了抿唇没说话，高考成绩大约在一月底二月初就出来，录取通知书会陆续送达考生手里。 若是没有意外，明年他不会再来上班了。 “你明年不会再来了。”徐所长叹息：“我安排了人和你交接。” “吴工的大徒弟能力不错，等你走了以后，他接手你下面的人自成一组，堤坝的工作也交给他。” “好。”秦枫顿了片刻，站起来朝徐所长鞠躬：“所长，谢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徐所长更多了点伤感：“你满打满算在咱们设计院还不到两年，才两年……” 说到这里，他恍惚了片刻。 秦枫进设计院原来才两年。 进来的时候还是个16岁的小少年，现在已经长得比他还高，脸上的轮廓越来越分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自己看着他长大的。 徐所长站起来，朝秦枫伸出手：“秦枫，我作为长辈，祝你一路顺风。” 秦枫郑重地握上他的手：“我在设计院这两年受益匪浅，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导和信任，也祝您往后一切顺利。” 徐所长有点憋不住，他松开秦枫的手，挥手赶人出去：“出去出去，最后这一个月的工作不能含糊，要有始有终。” 吴盛的大徒弟早就知道了徐所长的安排，在秦枫的位置上等他。 秦枫手里其实没有多少项目，挖掘机厂完工后没多久就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徐所长自那以后就没给他安排大项目。 需要交接的只有堤坝的巡视工作，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交接的。 水利部门的教材下发以后，徐所长就组织过大家学习，秦枫只需要叮嘱一些细节就行。 一月份，录取通知书陆续寄达。 邮递员直接给送到设计院来，江秀英拿着两个信封跑上楼。 “秦枫、李丰收，你们两个考上了！” 第116章 考上了 “秦枫、李丰收，你们两个考上了！” 江秀英话音刚落，韩光耀冲了进来，手里扬着录取通知书：“小秦，我考上了！” 整个大办公室都喧哗起来。 “小秦，小李，你们太厉害了，这第一批到的录取通知书，听说都来自京市的大学。” “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李丰收揪住秦枫的胳膊，竹竿一样又瘦又高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不敢看！” 方文东从后面挤进来，一把抽走他手里的信封：“我帮你看。” 拆开信封，里面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纸张的香味。 “华京大学建筑系，李丰收，你可以啊！”方文东真心替他感到高兴。 秦枫也拆开自己的信封，同样是华京大学建筑系。 韩光耀也挤过来，手里挥舞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小秦，我听了你的话，报了华京大学的土木工程系，被录取了。” 秦枫笑着对他说：“恭喜你，你很适合土木工程。” 韩光耀在设计上没太大天赋，但他的性格很适合当施工现场管理人员，有责任心，不怕苦不怕累，协调沟通能力也不错，最重要的一点，他很有安全意识。 孙蕊羡慕地看着他们：“真好，你们都考上了。” 秦枫安慰道：“别急，陆续还会有通知书寄过来的。” 方文东也安慰她，或者是安慰自己：“对，我们再等等，会有的。” 他们两人的学习成绩比不上李丰收，深思熟虑后没有跟着秦枫报华京大学。 有了这一出，秦枫接下来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和李丰收韩光耀两人飞奔去挖掘机厂。 到了宿舍楼，韩光耀隔老远就喊：“老师，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课室里走出来好几个人，林朝阳咧着嘴挥手：“小枫，舅舅考上了！” 秦枫也抬起手，边跑边挥舞：“舅舅，我也考上了！” 他跑到课室前，喘气时嘴里喷出白烟，好不容易喘顺了气，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到几个老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谢谢你们，都是因为有你们的悉心教导，我才能考上大学。” 林朝阳等人也朝老人们深深鞠躬。 “谢谢你们。” 老人们泪眼婆娑，挨个把人抚摸了一遍，作为老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进了课室，秦枫才知道除了林朝阳，许贺年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民大的。 秦枫激动地搭上他的肩膀：“许哥，我早就说了，你早晚能回去的。” 许贺年也很激动，死死盯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是，我早晚能回去的，我现在就能回去了。” 一个班上原本就没多少人，这一批就录取了五人，比县高中还厉害的录取率。 林朝阳拍了拍脑袋：“我不和你们闹了，我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媳妇儿。” “舅舅，我也……”秦枫话说到一半顿住：“舅舅，你先回家去，我要借厂里的电话用一用。” 京市，秦邦彦家里很热闹。 今天，是庆祝秦柏被平京大学经贸系录取的日子。 秦柏给秦邦彦送了一顶帽子：“爷爷，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秦邦彦笑呵呵道：“今天是你的庆功宴，怎么反过来送我礼物了？” 关淑英眉眼间都是喜悦：“爸，小柏瞒着我们攒了好久的零用钱，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秦邦彦没理她，不过还是收下了秦柏送的帽子，又勉励了他几句。 秦柏坐在旁边，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微微低着头，嘴角一直含着笑，听得很认真。 关淑英看在眼里很满意，又很得意。 这就是我的儿子，就算是秦邦彦这么难应付的犟老头，也能被我儿子轻松拿下。 我关淑英的儿子，天生就是人中龙凤，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相提并论的。 保姆快步走到秦邦彦面前：“老先生，有电话找您。” 秦邦彦家里装了电话，会打电话找他的，多数是工作上的要事。 秦柏站起来让出路：“爷爷快去接电话吧，别误了正经事。” 秦邦彦起身往外走，同时吩咐保姆摆饭。 其他人还在客厅里等着，没多久二楼传来秦邦彦哈哈大笑的声音。 “看来是有什么好消息。”秦和平向楼梯探头：“我很少听见爸这么爽朗的笑声。” 关淑英捂着嘴笑：“可能是工作上的好消息，真是双喜临门。” 秦邦彦没多久就下楼，笑容灿烂，脚步轻快，接一个电话的功夫，他好像年轻了十岁。 关淑英和秦和平心里都有点激动，难道爸要往上升了？ “双喜临门，我们秦家双喜临门！” 秦邦彦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经过秦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秦家，出了两个大学生。” 秦柏的表情僵了一下：“爷爷，我们秦家有哪个亲戚也考上大学了？” “不是什么亲戚。”秦邦彦又哈哈大笑几声：“是你大哥，小枫考上了华京大学，刚刚打电话给我报喜。” 关淑英的笑容僵在脸上。 秦枫考上了华京大学？ 她的心里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极力压抑不敢在秦邦彦面前表现出来，藏在袖子里的双手都在发抖。 秦和平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问：“爸，没有搞错吗？” “怎么会搞错。”秦邦彦瞪了他一眼：“小枫是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才给我打电话的，怎么，你很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 秦和平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枫能考上大学，我肯定是高兴的。” 秦邦彦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小枫现在很懂事，这么大的喜事，他说几句就挂了，说电话费贵舍不得，还说如果不是想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他都想写信的，哈哈哈，这小子，现在居然懂得节俭了。” 秦邦彦笑了好久，又扭头看向秦柏。 “小柏，你和小枫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也是兄弟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他回来，你们两个不要再闹别扭，要好好相处。” 秦柏僵着笑脸说：“爷爷，我一定会的。” 第117章 离职 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寄来。 方文东和孙蕊每天坐在窗边往下看，盯着每一个路过的邮递员，脖子都等长了。 终于这一天，邮递员把车停在建设局门口，掏出来几个信封。 方文东兔子一样奔出去，孙蕊紧随其后，没多久楼下院子里就传来方文东又哭又笑的声音。 “考上了，我考上了！” 他撅起嘴巴亲了信封一口，又给了邮递员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身就想往回跑，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地面结了厚厚的冰，方文东四脚朝天滑了出去，前面就是孙蕊。 “你不要过来啊！！！”孙蕊吓得花容失色。 砰！ 方文东把孙蕊铲飞了。 两人是在县医院庆祝自己考上大学的。 李丰收坐在方文东的病床前嗑瓜子，时不时嘿嘿笑：“你听到没，孙蕊还在隔壁骂你。” 方文东讪讪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兴奋没注意脚下。” 李丰收轻轻拍了一下他打石膏的腿：“虽然不同学校，但大家都在京市上学，真是太好了。” 报志愿时，方文东和孙蕊没信心能考上华京大学，两人又想跟着秦枫走，一商量决定报京市工业大学。 双双被录取，都是建筑系，以后还是同学。 除了他们二人，谭秋霜等人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们多数都是报了黑省当地的大学。 当陈宽也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挖掘机厂临时课室的十四个学生全部考上大学，成功率是百分百。 严老头锁上课室的门，转身看着站在面前的十四个学生，浑浊的双眼泛起泪光。 “老康走的时候让我盯住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我完成任务了。” 当初一起到庆溪县的十五个老人全部都已经平反，陆续去往各个城市，有的退休和家人团聚，有的再次回到工作岗位。 来接严老头的人早几天已经到了，严老头坚持留下来，直到这一刻，锁上这扇门，他才真正如释重负。 “天气冷，都回去吧，我走了。” 接他的车子已经在挖掘机厂门口停着，行李都收拾好装车。 秦枫有点哽咽：“严老师，我们送您出去。” 严老头慢步走到厂门口，身边围着十四个学生，上车前，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大家好久。 最后一挥手：“回去吧。” 他坐上车，车子开起来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十四人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严老头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他这次回城后要当大学老师，以后他会有很多学生，但挖掘机厂临时课室这十四个学生，永远是最特殊的一批。 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秦枫正式交接工作。 庆溪县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唯一有点难办的是迎山大桥，原本计划大桥建成时他要去参与竣工验收工作。 不过现在，大桥完工时他已经在京市上大学了。 在设计院的最后几天，秦枫给迎山县的张所长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又把迎山大桥的材料整理完成，传真过去。 做完这些，他正式办理离职手续。 徐所长亲自把他送出去。 “秦枫，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共事的机会。”徐所长朝他伸出手。 秦枫摘掉手套，握上他的手：“所长，虽然很啰嗦，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谢谢您。” 徐所长百感交集，掩饰地笑了笑：“行了，你以后走的是康庄大道，有的是好前途，别搞得这么伤感。” 秦枫点点头：“所长，再见。” 他把手套戴上，转身要走。 “小秦！” “秦枫！” 秦枫停住脚步，错愕回头。 建设局二楼的窗户被打开，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寒风拍在他们脸上，每个人都冻得脸蛋通红。 其中一个男同志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三、二、一！” 紧接着，所有人齐声高喊：“秦枫，谢谢你！” “谢谢你不嫌弃我们，带领我们做项目。” “谢谢你有问必答，每次都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谢谢你……” 秦枫眼眶发热，喉咙也发紧，他低声吐槽：“这些人，搞什么煽情环节。” 江秀英双手放在嘴巴旁，哽咽大喊：“小秦，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 秦枫抬起头，摘下帽子在空中挥了挥，扯着嗓子大喊：“各位，后会有期！” 他又挥了挥帽子，不敢多看一眼，低头转身就走。 离职后的日子并不清闲，林朝阳还在挖掘机厂交接，秦枫已经开始做去京市的准备。 他暂时不回百丰村，花了一天的时间，给葛向东写了感谢信，又准备了特产礼物。 当初如果没有葛向东，他没有进入庆溪县设计院的机会。 接着，他问金素珍要了同事李忠的住址，他要找李忠的妈妈定做衣服。 金素珍也在忙着给林朝阳准备行李。 “小枫，京市的冬天冷不冷？我给你舅舅准备这些厚衣服够不够？” “京市人的口味不知道怎么样，你舅舅这辈子没离开过黑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小枫，你和你舅舅虽然不同专业，但同一所学校，你平时多照顾他一些。” 秦枫打断她的絮絮叨叨：“舅妈，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京市？” “不去。”金素珍想也不想就说：“你们去读书，我去了能干什么，又没工作又要花钱。” 秦枫计算过，按照林朝阳和金素珍现在的存款，足够金素珍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京市生活。 “可是你们不一起去，一家人就要分开了。” 金素珍却说：“分开就分开，又不会死。” 她顿了片刻又说：“我悄悄告诉你，我马上就要升小组长了，工资要涨一涨，我可舍不得丢掉这么好的工作。” “而且我在这里过得挺好，自由自在，时不时就能回百丰村，去了京市我可不习惯。” 秦枫知道她还是顾虑钱的问题，林朝阳读书后没有收入，金素珍一个人要赚钱养一个家。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金素珍的决定。 院子里突然传来砸门声，金素珍吓得一个激灵，张嘴就想骂。 “四姨！四姨你在家吗？” 是任娟，她在哭。 秦枫和金素珍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走出去。 第118章 雪崩 任娟冻得双手通红，她出来得太急，忘记带手套，双手僵硬几乎没有知觉，还是拼命拍门。 金素珍跑出来：“娟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进来暖一暖身体。” 任娟哭得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四姨，我听厂里人说雪崩了，我家的村子被埋了。” 金素珍大惊失色，慌乱片刻后，她下意识去推自行车：“娟娟别怕，你妈不会有事的，四姨现在带你回家。” “不行。”秦枫按住自行车把：“地上结冰了，你们骑自行车太危险。” 金素珍立即说：“那就走路去。” “走路太慢。”秦枫又反对：“先去县政大楼看看，如果真的有地方雪崩，县政府肯定会组织救援。” 他回屋拿帽子手套，叮嘱林瑞林嘉乖乖在家等林朝阳下班。 三人跑着去县政大楼，任娟摔了好几跤，爬起来继续跑。 远远地看到县政大楼前停了几辆大卡车，秦枫心里一沉，加快了脚步。 “庞局。” 庞兴民回头看到秦枫：“你怎么来了？” 秦枫喘着气问：“听说有地方发生雪崩了？” 庞兴民脸色凝重：“太平公社刚刚发生雪崩，武装部已经出发去救灾，县政府正在收集物资，装满一车就出发。” 秦枫连忙道：“庞局，我一个在纺织厂上班的表妹家里就在太平公社的……” 他顿了一下，金素珍接过话：“小岭村。” “没错，她是太平公社小岭村人。”秦枫接着说：“庞局，能不能让送物资的卡车捎上我们？” 庞兴民看了任娟一眼，把秦枫拉到远处，低声说：“我听到的消息，小岭村是重灾区，你确定要带她去？” 秦枫心里咯噔一下，他回头看任娟，正好对上任娟焦急的双眼。 “去，要是不去，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庞兴民点头：“那行，县政府也组织了人去救灾，你们跟着一起去。” 秦枫鞠了一躬：“谢谢庞局。” 庞兴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又忙了起来。 金素珍牵着任娟走上前，急着问：“怎么样，他们愿意捎上我们吗？” 秦枫点头：“等会我们和县政府的人一起出发。” 他看了任娟一眼，还是觉得应该给她打个预防针：“任娟，刚才庞局告诉我，小岭村的受灾程度可能比较严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任娟双手捂着嘴巴，哭得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金素珍抱住她。 “娟娟，要不你在四姨家里等着，四姨和你表哥去就够了。” 任娟猛地摇头：“我要去，我要回家去。” 没过多久，大院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几辆挖掘机开过来，停在大院外面，林朝阳和许贺年从挖掘机上跳下来。 “小枫，你也听到消息了？” 秦枫跑过去：“是，舅妈和任娟也来了，等会儿我们跟着县政府的车去小岭村。” 许贺年呼出一口白烟：“挖掘机厂也收到了消息，我们把厂里所有能用的挖掘机都开出来铲雪。” 两人都要一起去太平公社救灾，双方一碰头，发现家里就林瑞林嘉。 秦枫立即带林朝阳进建设局打电话，让挖掘机厂的同事把两个孩子接去厂里暂住。 庞兴民很快回来，招呼秦枫三人出发。 路面结了冰，车子开得很慢，出了县城就开不动，挖掘机轰隆隆地在前面开路，距离县城越远，地上的雪越厚，靠近太平公社时，四周只剩白茫茫一片。 路在哪儿，田地在哪儿，房屋在哪儿，全都分不清了。 任娟从车窗往外探头，四处看了几眼，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大喊：“小岭村在那边！” 司机回头问：“同志，你确定？” 任娟认真点头：“我确定，我就是小岭村人，凭周围几座山就能认出方向。” “行，你等等。”司机打开车门跳下去，跑向前面的挖掘机车队。 没多久回来，对任娟说：“同志，你坐到最前面的挖掘机去，给他们指路。” 任娟二话不说下车，没多久，车队再次开了起来。 等车队再一次停下时，前面有人来喊话：“到小岭村了，到小岭村了，都下车。” 大家拎着家伙下车，秦枫也跟着下车，狂风中夹着雨雪，他差点没站稳，金素珍也一样，被秦枫扶着才勉强站稳。 武装部的同志正在挖雪，其中一栋房子已经露出屋顶，很幸运地，房子没塌，县政府的职工冒着寒风跑去帮忙。 “快，窗户露出来了，破窗进去救人。” “我来！” 武装部的同志破窗而入，没多久抬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出来，两人还有气息，却都陷入了昏迷。 医生护士抬着担架把人接走，武装部的人还在屋子里搜寻，没一会儿钻出来：“里面没人了。” 任娟直摇头：“不可能，他家一共七口人。” 武装部的人也摇头：“都找过了，涌进屋里的雪都被我们翻了一遍，确实没人。” 又有一栋房子被挖出来，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可天寒地冻的，又不用上工，人不在家里待着，都跑哪儿去了？ 风雪太大，直升机没法起飞，武装部的队长沉思片刻，决定把人散出去搜查。 技术部门的同志不断调频，但在风雪下对讲机已经失去了作用，好在还有其他办法联系。 砰的一声，远处升起一道蓝色的烟雾。 “有情况，集合！”武装部队长高喊。 任娟身体猛地一颤，接着道：“那是村尾的位置。” 秦枫扶了金素珍和任娟一把：“别担心，不是红烟就好，我们跟着去。” 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村头赶到村尾，秦枫把腿从雪里拔出来，回头拽了金素珍一把，就在这时，前面有人大喊：“有人！前面有很多人！” 武装部的同志冲下雪坡，任娟猛地往前扑，也跟着冲下去。 秦枫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没抓住，他急得大喊：“任娟，冷静点，注意安全！” 任娟往前跑了几步就摔在地上，她蜷缩起身体，像球一样滚下雪坡，金素珍紧随其后，也往下滚。 “舅妈！”秦枫一咬牙，也冲了下去。 第119章 原本是要打架的 坡地太大，雪太软，秦枫才跑几步就栽倒，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他下意识抱住脑袋，手肘护住颈动脉，身体尽量蜷缩，膝盖抵在胸口。 积雪从后颈灌入身体里，秦枫猛地一哆嗦，紧接着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脑子一片空白，腰间突然猛地被重击一下，秦枫表情狰狞，嘴巴因为疼痛下意识张开，冷风趁机钻进他的喉咙里，他想咳嗽，反而灌进来更多的冷风。 身体的姿势也保持不住，四肢乱飞，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呈大字型躺在雪坡下。 刚才不知道是撞到了屋顶还是树干，他的左腰一阵钝痛，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原地定了好一阵子，耳鸣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喉咙里紧缩的感觉也缓和了许多。 弯腰猛地咳嗽了几下，又晃了晃脑袋，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秦枫立即抬头去找金素珍。 金素珍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半个身体陷在雪地里，一只手露在雪面上胡乱挥舞，一位县政府的同志正在挖她。 秦枫立即跑过去一起挖，很快把金素珍挖了出来。 金素珍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气，抬手捶打自己的胸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显然是很后怕。 秦枫也气她不管不顾往下跳，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舅妈，你怎么样了？”秦枫问。 金素珍朝他挥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找、去找娟娟。” 秦枫抬头四处张望，任娟摔在距离他们更远的地方，已经自己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舅妈，你先歇一歇，我过去看看任娟。” 他朝任娟跑去，任娟缓了一下，拔腿就往前跑，秦枫只好换了个方向。 “妈！你在哪里？妈，你应我一声！”任娟边跑边对着雪地大喊。 李二妞没应声，却有别人应她了。 任爷爷扒开人群走过来：“娟娟，你回来找爷爷了，果然是爷爷最喜欢的乖孙，爷爷知道你惦记爷爷。” 自从任娟当上纺织厂的临时工后，她超过了几个弟弟，一跃成为爷爷奶奶心目中最喜欢的孙辈。 任娟跑到任爷爷面前：“爷爷，我妈呢？” 任爷爷说：“你爸和你几个弟弟都没事，幸好大家跑得快才没被淹。” “我妈呢？”任娟焦急着又问。 “娟娟！”李二妞听到声音跑过来。 “妈！”任娟看到李二妞，身体突然没了力气，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李二妞扑过来，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金素珍也赶过来了，站在一旁抹眼泪。 小岭村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雪崩的时候村子被淹没了大半，村尾是受灾最轻的地方，许多人跑得慢被雪掩埋，很快也被其他人挖出来了。 但村子里还有人，多半是老人小孩。 救援还在继续，秦枫没有参与，他揉了揉后腰，找到县政府来支援的人，跟着一起搭帐篷、生火和分发物资。 当天晚上，小岭村的灾民都住进了帐篷里，喝上了热水吃上了热饭。 秦枫这时候才有了空闲，他随手抓过一个男同志，拉起自己的衣服，让他帮忙看看。 那男同志拿手电筒照了一下秦枫的左后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同志，你腰上青肿了一大片。” 秦枫扭着身体往后看，果然后腰上又青又紫，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男同志站起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医生。” 他很快带了个老中医进来，老中医在秦枫的腰上摸了一把，说骨头没问题，又倒了药酒给他揉伤口，最后贴了一副膏药。 知道秦枫有伤，大家就没给他安排重活。 小岭村的救灾工作持续了几天，奇迹没有发生，大多数留在村里的人没有像最开始被救出的老人小孩一样幸运。 他们和房屋一起被雪掩埋，失去生命。 痛哭声一直没停过，许多人难以接受亲人离世，为此生病的人不少。 秦枫铲走表面的雪，往锅里挖了几勺干净的雪，生了火堆煮热水。 “小秦。”一位建设局的同志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位是派出所的同志，他们想要调查一些事情。” 派出所的同志自我介绍：“您好，我姓何，听说您认识小岭村的村民？” 秦枫捂着后腰站起来：“何警官您好，我确实认识小岭村的人。” 何警官和他握手后才说：“这次小岭村遇上雪崩，当时大部分村民不在村里，派出所让我过来，是想简单调查一下当时村民为什么会在外聚集。” 秦枫带着他去找李二妞。 任家没人遇害，不过一家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因为他们家的房子塌了，钱粮都没抢救出来。 秦枫不想和任家人打交道，让人把李二妞单独叫了出来。 李二妞见到派出所的人就犯怂。 何警官柔声细语地说：“放轻松，我们只是循例调查一下，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李二妞看了秦枫一眼，秦枫朝她点头，她这才放心回答。 “那天大伙儿原本是要打架的。” 秦枫：“……？” “打架？”何警官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秦枫连忙朝李二妞使眼色：“是有人打架，你们大伙儿来劝架的，对吧。” 李二妞摇头：“不是，大伙儿一起打。” 秦枫干笑一声，得了，打群架，聚众斗殴，性质一下就变了。 何警官已经收起脸上的笑容。 李二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连忙摆手，结巴着说：“那个、那没打、没打成，雪崩了大伙儿都顾着跑路，没打成。” 何警官叹了一声：“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李二妞又看秦枫，秦枫脸色严肃：“实话实说，如果只是误会，派出所可能会酌情网开一面。” 何警官没反驳，他心里也是不想对这些灾民太过苛刻。 李二妞放心说了：“村长和村支书想抢公家的房子，谁都不肯让谁。” 村长和村支书、抢公家的房子、打群架。 秦枫听到何警官深吸了一口气，这下没法收场了。 第120章 专家楼 小岭村的村长和村支书被拎了出来，秦枫跟在何警官身边，了解了整件事。 被两人抢来抢去的公家房子，是二十五年前修建的地质勘测队专家楼，当年咱们和隔壁毛子打得火热，勘测队就是由老毛子领头的。 后来关系恶化了，勘测队解散，人都撤走了，专家楼人去楼空，二十多年过去，一直没人管。 村长和村支书都起了心思，两家人口多，儿子长大了要结婚，家里不够住，于是同时盯上了无主的专家楼。 两人本来关系就差，因为专家楼的事，关系更加恶化，小岭村的人不可避免就要站队，于是村里发展成两个阵营。 雪崩那天，村长和村支书又吵了一架，各自叫人去村尾集合，如果不是雪崩，这一场架就打起来了。 何警官挠头，决定先去看看专家楼，秦枫毛遂自荐跟着一起去。 专家楼所在的地方在小岭村村尾还要过去一点，严格来说这块地已经不算小岭村的范围。 秦枫一见到专家楼就知道为什么会遭人惦记，又大又漂亮，上下两层楼，里面好几个房间，还带了一个院子。 何警官揪住村长和村支书：“这是县政府盖的楼房，归县政府所有，就算现在空置，也不是你们能占用的。” 村长和村支书哭丧着脸，他们不仅被一撸到底，还因为组织打群架，可能要蹲局子。 专家楼被移交给建设局，建设局的同事把档案室翻了个遍，没找到这栋专家楼的资料，这是一栋被遗忘的公屋，没有登记在册。 “秦枫！”建设局的职工小黄扛着工具箱跑过来：“不好意思，你都离开设计院了，还要麻烦你。” 秦枫笑道：“一点小事而已，我正好在这里，就不用麻烦别人跑一趟。”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给专家楼“上户口”。 站在专家楼前，小黄张大嘴巴惊叹：“别说村里的人想霸占这栋楼，我看了也想住进去。” 秦枫扶着腰蹲下打开工具箱，拿出卷尺：“快点开动吧，不然雪又要下起来。” 专家楼周围的雪被武装部的同志清扫了一遍，按照现在的天气，晚上雪一下，明天又要把专家楼埋起来。 小黄立即跑过来拿工具，两人合作丈量专家楼的面积，外面积丈量好，里面就没这么紧迫。 专家楼里除了有客厅厨房，光是卧室就有八间，丈量完面积，还要把图纸画出来归档。 秦枫和小黄把客厅收拾出来作为办公室，到了画图纸这一步，小黄就是打酱油的，主要还是秦枫来干活。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主动把其他工作承担起来，先是跑去小岭村的临时收容所领了午饭，裹在大衣里跑回来。 吃过午饭，在院子里生火煮热水，给秦枫泡茶，最后又跑去找老中医，替秦枫拿药膏。 做完这些，他终于闲下来，回到专家楼里，随意往秦枫的桌面上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有点疑惑。 虽然不是设计院的人，但小黄从前和秦枫合作过，更是经常听韩光耀说起秦枫，他知道秦枫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 但此时，一天快过去了，秦枫一笔都没动，图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小黄小心翼翼问：“秦枫，你是不是腰疼得厉害，没法专心工作，没关系的，可以让其他人过来接手。” 秦枫正在翻笔记本，闻言摇了摇头：“不影响。” 他把专家楼的数据看了一遍，对小黄说：“数据有点问题，丈量的时候可能出错了，我们要再量一遍。” 小黄立即去拿工具，两人又把专家楼里里外外量了一遍。 “没问题啊？”小黄看着两次一模一样的数据百思不得其解。 秦枫一时间也很疑惑，数据没错，但是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 “让我再想一想。”他随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张草图，慢步把专家楼里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 小黄抱着工具箱跟在他后面。 来回走了两遍，秦枫最终站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前面是一面墙。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构建出专家楼的三维图，再睁眼时一切疑惑都消失了，他指着面前的墙道：“问题在这里。” 小黄瞪大眼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秦枫已经重新画了一张简图：“数据对不上，问题出在这面墙上，你看这里。” 小黄看到简图上标着的数据，惊讶道：“这堵墙的厚度居然超过了一米？” “不一定。”秦枫抬手敲了敲墙面：“也可能有夹层，不过听声音里面不像空的。” 小黄一脸严肃：“肯定有猫腻，又不是火墙，谁无缘无故建一堵一米多厚的墙。” 秦枫点头：“麻烦你跑一趟，去把派出所的同志叫来。” 小黄很快把派出所的同志请来，来人正是何警官。 秦枫说明了情况，又说：“这栋专家楼是县政府建的，不应该有夹层，所以我猜测这堵墙可能是后来新建上去的。” 何警官脸色凝重，这里可是给毛子住的专家楼，墙壁出现了夹层，这可不是小事。 他指着墙，看向秦枫：“如果砸了这面墙，房子会出问题吗？” 秦枫摇头：“不会，这堵不是承重墙。” 何警官又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其他派出所的同志过来。” 他快步出门，没多久带着同事回来，专家楼外拉起了警戒线，有人在外面守着，不让无关人员靠近。 何警官扛着大铁锤回来，他身上的厚棉衣已经脱了下来。 才五点钟，太阳已经下山了，专家楼里没有通电，只能点油灯照明。 “都让开点，小心碎砖头溅到你们身上。” 秦枫和小黄立即往后退，站在房门边上盯着。 何警官深吸一口气，扛起大铁锤重重砸向墙面，连续砸了四五下墙上才出现裂缝，他一鼓作气，又砸了几下。 终于，墙面被砸出一个大洞，碎砖头滚落下来，一起滚落的，还有一块块金砖，在油灯的光照下闪闪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墙壁的后面，藏了一面墙的金砖！ 第121章 出发去京市 清末年间制造的金砖，把将近一米宽的夹层塞得满满当当。 已经无法考究这一面墙的金砖来自哪里，又是谁把它们砌进墙壁里。 秦枫只知道，这一面墙的金砖，给他捞了个二等功。 收到消息时他正趴在林瑞的床上，林朝阳给他的后腰贴膏药。 金素珍站在旁边有点想笑：“怎么我和娟娟也滚下来，我俩就没事，你一个大男人就伤了呢。” 秦枫也很郁闷，怎么就他运气差撞到后腰了？ 不过很快，立功的消息传来，他的心情大好，紧接着没几天，又来了一件好消息。 一个从粤省广市寄来的包裹被设计院的同事送过来，谢思恒寄来了。 他的信里说他们一家人果然在冀省找到了爷爷的遗骸，已经迁回老家安葬，他在信里道了好几次谢。 另外还送了秦枫岭南特产，一袋荔枝干和一袋龙眼干。 林家四口都没见过这两种水果，秦枫各抓了一把，剩下的都留给他们。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眨眼就过完了。 秦枫借了挖掘机厂的车子，把齐健和齐康送去火车站，兄弟两人都考上了沪市的大学。 分别时，齐健握住秦枫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秦枫，要不是有你，我们兄弟根本没可能考上大学。” 齐康也在哭，他猛地跪下去，朝秦枫磕了个头：“你救了我一命，又送了我一个好前程，我、我……” 他哭得说不下去，秦枫扶他起来：“别哭了，大家都是奔着大好前程去的，要笑着走。” 兄弟俩扬起笑容，在秦枫目送下上了火车。 呜呜—— 鸣笛声响起，火车隆隆开了起来。 齐健和齐康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秦枫，谢谢，后会有期！” 送走两人没几天，秦枫和林朝阳也要出发去京市。 秦枫收拾好行李，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两年的小单间，以后这里不属于他了。 他关上门锁好，先是去县政大楼把房门钥匙上交，接着才返回雪松路林家。 金素珍给两人收拾了两大袋行李：“到了京市缺什么就买什么，别吝啬钱，要是不够就给厂里打个电话，我给你们寄去。” 林瑞和林嘉抱住林朝阳的腿，两个小孩这时才意识到爸爸这次出远门，好久都不会回家。 金素珍把两人扒下来：“别闹，让你们爸爸和表哥早点出发。” 又对林朝阳和秦枫挥手：“快走快走，别让大家等你们。” 林朝阳抱着最后一点期待：“媳妇儿，你真的不去火车站送我们？” “有什么好去的。”金素珍板着脸说：“你们快点出门，我也要去上班了。” 林朝阳委屈地提起行李箱和秦枫一起出门，许贺年在外面等着，杜明凯让挖掘机厂的司机送他们去火车站。 一起出发去京市的还有韩光耀、孙蕊三人，最后就是赵兴华，他也考上了京市的大学。 韩光耀四人第一次出远门，家人全都来火车站送行，尤其是孙蕊一个女孩子，哭得止不住声。 大家上了火车，其他人自觉地把窗口的位置让给孙蕊，让她再与家人说说话。 鸣笛声响起的时候，秦枫朝窗外看去，他瞟到了一个身影。 金素珍缩在柱子后，悄悄探头看向火车。 火车动了起来，秦枫飞快地把林朝阳扯到窗边。 林朝阳也看到了金素珍，他红着眼眶嘶声朝窗外喊：“素珍！媳妇儿！你和孩子等我，等我接你们去京市！” 火车开出了站台，隆隆向前。 度过伤感期后，大家兴奋起来，孙蕊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外面好广阔。” 秦枫笑道：“黑省地广人稀，你才能有这种感觉，等到了京市，到处都是人，你可能就会觉得，世界好小。” “这么说还是我们这儿好。”孙蕊好奇问：“小秦，你从京市来到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 秦枫想了想：“我那时候没心思感受。” 赵兴华调笑道：“他那时候心里憋着火气，跟个炸药桶一样，哪有心思看风景。” 许贺年也回忆起来：“他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经常在大院里和其他小朋友打架。” 说起这个话题，林朝阳也很有心得，他不免想起秦枫刚下乡的头一个月，不过为了秦枫的面子，他没说话。 孙蕊几人大为吃惊，在他们心里，秦枫一直是个温和爱笑的人，脾气很好，就没见过他真正生气。 秦枫含糊笑着糊弄过去。 出发时还是兴致勃勃，到了傍晚一行人就恹了，中途还要换乘，当他们踏上京市火车站台时，每个人都是迷糊的。 “小枫！”沈秘书小跑过来。 秦枫回神，见到沈秘书也很高兴，朝他挥手：“沈秘书！” 沈秘书给了秦枫一个大大的拥抱，猛地拍他的后背：“你出息了，不用你爷爷捞自己就能回城。” 叙完旧，秦枫把同伴介绍给沈秘书，尤其是林朝阳。 沈秘书恭敬地和林朝阳握手，这才扭头对秦枫说：“小枫，我来接你回家。” 秦枫摇头：“我先和大家一起去学校。” 各大学都安排了人在火车站迎接新同学，许贺年去民大，孙蕊和方文东去工业大学，赵兴华的家人来接他回家，秦枫和剩下的人一起上了去华京大学的巴士。 秦枫和李丰收不仅同班，还被分配到同一个宿舍，韩光耀的宿舍在同一层楼，林朝阳的机械工程系距离比较远，甚至不在同一栋宿舍楼。 秦枫把行李往床上一扔，先跑去找林朝阳。 事实证明他关心则乱，他到的时候，林朝阳已经和室友打成一片，正在给大家分东北大榛子。 见到秦枫来了，林朝阳把他拉进宿舍介绍：“这是我外甥秦枫，是咱们学校建筑系的。” 就这样，秦枫还没来得及认识自己的室友，先认识了林朝阳的室友。 沈秘书还在等着，从林朝阳宿舍出来后，秦枫回自己的宿舍提上礼物，跟着沈秘书走。 穿越的两年半后，他终于要见到原主在京市的亲人了。 第122章 和亲人见面 秦邦彦不在家，秦枫把他的家逛了一遍，记忆不可控制浮上脑海。 这里其实是原主长大的家。 沈秘书见他到处走，以为他在怀念从前，没有打扰他，其实他在熟悉环境，把眼睛看到的和脑子里的记忆一一对应起来。 走过一遍后，他心里有了底，回到客厅坐着。 突然有个黑影冲进来，扑到秦枫面前，气势如虹地喊：“枫子！” 秦枫张嘴就想骂人，话到嘴边看清楚来人，骂人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姜头？” 姜宇川很不满：“你这是什么语气，才两年多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没。”秦枫随意扯了个借口：“你变帅了一下没认出来。” “哈哈哈哈……”姜宇川仰头大笑：“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沈秘书和保姆都走出了客厅，不妨碍他们叙旧。 秦枫一张嘴就问：“你怎么回事，没参加高考？” “考了。”姜宇川摊手：“没考上。” 秦枫就知道，姜宇川这小子肯定没把他寄回来的教科书和模拟试题当一回事。 “所以呢，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继续考还是参加工作？” 姜宇川想也不想就说：“继续考。”说着幽怨地盯了秦枫一眼。 他不想考，他爸妈逼着他考，都是秦枫的锅。 为了给秦枫打探消息，姜宇川不出去玩了，整天待在家里偷听大人讲话，为了掩饰，他每次偷听手里都要拿一本教科书。 这下好了，给了他父母一个错误的信息，两口子以为儿子开窍了，要认真读书了。 一次高考没考上不要紧，再接再厉。 正好姜宇川也不想上班，半推半就答应下来，所以现在他赋闲在家，专心备考。 秦枫拿了一袋子礼物塞进姜宇川手里：“你要是真想考，我可以辅导你。” 姜宇川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枫子，你果然变了很多，好像换了一个人。” 秦枫淡淡道：“把你扔去东北两年，你也会跟换了个人一样。” “也对。”姜宇川一点不纠结，又说起其他话题，到他走时也没说自己要不要认真读书。 没多久秦邦彦回来，身后跟着秦和平。 “乖孙，哈哈哈……快过来给爷爷看看。”秦邦彦一进门就很热情。 秦枫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爷爷，我回来了。” 秦邦彦看着秦枫，长高了，身材健硕了，脸上的稚气也不见了，眼神变化最大，平静温和，和从前满身的戾气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 和他记忆里的孙子不一样，现在的秦枫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他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和老康见面后，他天天盼着秦枫回来，等人真的回来，站在自己面前，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说了三个字：“长大了。” 秦枫笑了笑：“马上十九岁了，成年人，还长不大要被人笑话。” 大家坐下后，秦邦彦让秦枫仔细讲在东北的生活，秦枫挑了一些有趣的讲，逗得秦邦彦哈哈大笑。 秦和平坐在旁边悄悄观察秦枫，心里百感交集，父子见面后，秦枫没看他一眼，他感受到父子两人的关系更恶劣了。 或许不是恶劣，是秦枫已经不在意这段关系了。 秦和平反而更难受，他宁愿秦枫在他面前大吵大闹，质问他当初为什么逼他下乡。 可秦枫就这么笑眯眯地说话，说自己上山砍树，下河捕鱼，大冬天掉进冰窟窿里被人捞起来…… 秦和平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秦枫去的百丰村，和他当年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秦枫在说谎吗？ 一定是，他一定是为了哄老爷子开心故意这么说的，秦和平这么想着，心里又难受起来。 如果当初的秦枫像现在这样的性格，愿意接受淑英和小柏，他也不用做坏人把他送走，害得他里外不是人。 “对了，爷爷，我给您带了礼物。”秦枫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套中山装。 “这是手工做的衣服，那裁缝的爷爷是民国时候沪市很有名的裁缝，祖传的手艺。” 秦邦彦收到这份礼物又惊又喜，以他的身份经常要穿正装出席一些场合，秦枫送的中山装做工精细样式低调，正好适合他穿。 他当即脱下身上外套，试穿秦枫的衣服，尺寸刚刚好。 秦邦彦在镜子前照了好久，心想一定要早点让老康看看。 秦枫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秘书：“这是一条领带，我小小的心意，谢谢您这么多年来照顾我爷爷。” “连我也有？”沈秘书很惊喜。 秦和平搓着手等，秦枫看了他一眼，拿出一个大袋子递给他。 “这是东北核桃，适合你吃。” 秦和平手里抱着核桃，，心里一肚子气，脸色变幻莫测，又不敢发作。 秦邦彦把衣服脱下来，让保姆收好，重新坐下来对秦枫说：“小枫，明天一家人吃顿饭。” “明天不行。”秦枫摇头：“我和舅舅约好，明天去祭拜我妈。” 秦和平身体僵住。 秦邦彦半晌才说：“对，是该去祭拜你妈，吃饭的事不着急。” 陪秦邦彦吃过晚饭后，秦枫回了学校。 华京大学的学生宿舍通了暖气，但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年代，暖气这么珍贵的资源，说断就断。 秦枫走进214宿舍时，其余七个室友都在，大家裹着棉被坐在床上聊天。 李丰收说：“小秦，我帮你把床擦了一遍，你直接铺床就行。” “谢谢。” 秦枫手脚麻利地铺好床，把日用品和衣服整齐放进柜子里，在这期间，李丰收和其他室友又聊起天来。 “你们认识？” “认识，我们以前是设计院的同事，他也是我的老师，我告诉你们，小秦太厉害了……” 李丰收牛皮吹上天，秦枫收拾好东西，刷完牙回来，室友看他的眼神都充满好奇。 男生宿舍的惯例，一上来就要按照年龄排个序。 老大周鹏，老二汤国成，老三伍宏程，老四方舟，老五周远航，老七苏冬天。 李丰收年龄排第六，秦枫最小排第八。 大家都有点惊讶，刚才李丰收一口一个老师，大家以为秦枫只是长得显小，没想到人家是真年轻。 “秦枫？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老大周鹏拧眉想了一下：“庆溪县，秦枫……我想起来了！” 他看向秦枫的眼神亮了几个度：“你就是因为堤坝防洪上了水利部门内部报的秦枫！” 周鹏以前是报社的主编，专门负责民生基本建设版块，他看过水利部门的内部报，对秦枫有印象。 第123章 开班会 秦枫也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加入聊天。 大家又说了说自己从前的职业，周鹏年纪最大，从前的职位也最高，已经是副科。 接下来就是秦枫和李丰收，是有编制的公职人员，剩下的人，有的是工厂职工，有的是下乡知青，有的是农村走出来的娃。 不过进了学校，大家基本都在同一起跑线，校园生活里从前的职业和经历显得不那么重要。 一个宿舍八个人，有专业基础的只有他和李丰收，周鹏算半个，其他人都是一腔热血报的这个专业。 第二天还没不是正式开学，室友还窝在被窝里的时候，秦枫轻手轻脚起床出门。 林朝阳背着个双肩包，在宿舍楼下等他，两人坐公共汽车来到墓园。 秦枫找墓园的人借了盆和抹布，接水拧干抹布，仔细擦拭林朝霞的墓碑，又把周围的落叶扫干净。 林朝阳从背包里拿出带来的东西，全是他从老家带来的食物，他用小碗装好，整齐摆在墓碑前。 做完这些，他跪在林朝霞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发了好一阵呆，良久才说：“姐，我是朝阳，我来看你了。” “你二十年没回过老家，肯定很想家里的味道，这次我带了一些老家特产过来给你尝尝。” “我结婚了，你弟媳是金婆婆的孙女金素珍，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叫林瑞和林嘉，他们母子三人现在在老家，等以后他们来京市，我再带他们来见你。” “还有小枫，你别担心他，他现在很懂事，也很本事，考上大学了，以后肯定有个好前途，对了，我这次来京市，也是因为考上大学了……” 林朝阳对着林朝霞的墓碑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秦枫跪在旁边，一阵寒风刮过，他觉得脸上刺痛，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林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枫，你也两年多没回来，对你妈说几句话。” 秦枫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好久才说了一句：“不要担心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直到和林朝阳一起走出墓园，他的眼角还是红的。 秦家的团圆饭因为秦邦彦的工作关系暂时搁置，秦枫一直待在学校里。 开学前一日，各班组织开班会，214宿舍八条大汉鱼贯而出，在老大周鹏的带领下朝课室出发。 秦枫和李丰收架着苏冬天走，小苏同志是南方人，下乡的地方在粤西，一辈子没见过雪，在冰面上走路的经历为零。 他一下楼就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老半天还是爬不起来，反而又摔了几下。 其他人笑够了觉得不是办法，最终让经验丰富的秦枫和李丰收架着他走，饶是如此，八人抵达课室时已经晚了。 秦枫一进门就和潘海峰对视了一眼。 潘海峰清了清嗓子：“迷路了对吧，找座位坐下，马上开班会。” 秦枫这才知道，潘海峰居然就是建筑一班的班主任。 开班会第一件要事，就是自我介绍，班上同学轮流上讲台自我介绍后，进入下一个流程，选班干。 潘海峰坐在讲台旁边：“以自愿为原则，大家毛遂自荐，想当班干的同学，自己上台来讲一讲自己的优势。” 大家还是很活跃的，一大半同学都走上讲台演讲，214宿舍也有人上台竞争班干部，秦枫听得津津有味，心想票肯定要投给自己兄弟。 李丰收这小子也上去凑了热闹，等他下来后，过了几分钟，再也没人上台。 潘海峰站起来：“还有没有别的同学想争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秦枫低头避开。 潘海峰又说：“既然没有别人，那么接下来就请秦枫同学上台讲一讲。” 秦枫僵着脸站起来，心里大骂老潘害人。 在全班同学好奇的注目下，他赶鸭子上架一样走上讲台。 潘海峰朝他笑了一下，鼓励道：“秦枫，你肯定也很想争取当班干部。” 不，我不想…… “大家好，我叫秦枫，在上大学前，我是黑省的插队知青，有幸考上了县设计院，接着又有幸考上华京大学，以后也想和大家共同进步，谢谢。” 他把刚才自我介绍的话修饰了一下，又说了一遍。 214宿舍的兄弟们昨晚被李丰收洗脑，都觉得秦枫牛逼，但其他同学不知道，只听秦枫自己的介绍，觉得不过如是。 潘海峰铁了心要秦枫当班干部。 “秦枫同学还是谦虚了，在县设计院工作的两年里，他参与设计了包括桥梁、工厂在内的大型项目，还会多种外语，是我们班上专业能力最强的学生，相信他当选班干部后，一定能对同学们的学习有帮助。” 李丰收带头鼓掌：“我支持秦枫同学当班干部。” 其他同学不管信不信，反正大家都知道潘海峰看好秦枫，纷纷跟着鼓掌。 于是，秦枫走马上任，当选建筑一班的班长。 周鹏当选班支书，其他班干也陆续定了下来。 潘海峰给秦枫的暴击还没结束，宣布散会后，潘海峰说：“秦枫，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在前往教师办公室的路上。 “今年情况特殊，很多老教授还在等待平反，所以，每个学校都出现了教师力量不足的问题，我们华京大学也一样。” 秦枫微微点头，他穿越前就听说过。 所以现在，连潘海峰都要被拉出来当班主任，他这种级别，放在后世只会兼任指导老师，基本只参与教学和科研工作。 潘海峰又说：“学校已经从工农兵学员里挑选了一批成绩优秀的同志暂时支撑教学工作，不过在我看来，那些人的能力远远比不上你。” 秦枫的表情再一次僵住：“潘老师，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你又谦虚了。”潘海峰瞟了他一眼：“我问过葛工和你们设计院的徐所长，他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尤其是徐所长，说你在设计院里已经能够独立带组，既然这样，现在带学生也是一样的。” 秦枫差点忘记潘海峰和葛向东是老友，也认识徐所长，老潘同志早早就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潘海峰说：“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门课程，你不许推脱，现在跟我去办公室。” 第124章 我是大家的讲师 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有部分重叠的课程，两个系被挑选出来当老师的的工农兵学员共用一个办公室。 潘海峰带着秦枫走进来，给大家介绍过后，就把秦枫留在这里，自己先走了。 气氛有点尴尬。 秦枫能感受到，这些工农兵学员不是很欢迎他。 恢复高考后，工农兵学员的身份变得很尴尬，他们靠推荐进大学，和靠真本事考进来的学生同在校园，难免会被人放在一起比较，甚至出现“走后门”的言论。 尴尬的气氛下，年纪最大的何正坤笑道：“小秦过来，这是你的办公桌。” 他拍了拍最角落的桌子：“太好了，之前大家还在抱怨课程太多，备课的时间都不够，现在你来了，我们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秦枫快步走过去，和何正坤握手：“谢谢，我还有很多不足，以后要靠师兄师姐们关照。” 这一声“师兄师姐”，让在场的人脸色好看了很多。 潘海峰给秦枫安排的课程在开学后的第三天，前两天上课，秦枫专门挑最后一排座位，别的同学在埋头记笔记，他在埋头备课。 上课的前一天晚上，秦枫在办公室里待到十点多，再三确认了课件没问题后，他把课件锁进抽屉，这才回宿舍。 一夜无梦，第二天他提早起床冲去食堂，吃着包子走进办公室，他坐下来，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的时候打开抽屉。 抽屉里空空如也，秦枫顿了一下才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 “小秦，快到点儿了，你准备好了吗？”陈晓斌走进来，看到秦枫老神在在坐着，出声提醒他。 “今天你第一次上课，不仅我们其他人会去旁听，潘老师也会去，你别迟到了。” 秦枫把抽屉合上起身：“走吧。” 陈晓斌看着他两手空空走过来，皱了皱眉头：“你忘记带课件了？” “不带了。”秦枫说：“都记在脑子里了。” 陈晓斌很不爽，虽然秦枫态度很随和，但他还是不喜欢秦枫，他觉得秦枫才是真正的关系户，仗着认识潘海峰，才入学就获得了讲师的位置。 他们这些工农兵学员，可是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才得到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此时见秦枫这么狂妄自大，连课件和教材都不带，他对秦枫的观感更差了。 哼，让你狂，等会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他怎么收场。 这么想着，陈晓斌不劝秦枫，跟在秦枫后面来到课室。 建筑一班的同学课间很活跃，上课铃一响，大家自觉安静下来。 秦枫走上讲台，除了214号男生宿舍的哥们，其他同学一头雾水。 有同学提醒：“班长，这节课是建筑结构，不是开班会，你快下来吧。” “我就是大家的建筑结构老师。”秦枫微笑着说，又补充：“临时的。” 班上的同学神色各异，大致可以分成三种表情，一种是毫不知情的同学，全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枫。 第二种就是214宿舍的哥们，他们早就知道秦枫当上了讲师，但摸不清秦枫的能力。 最后就是李丰收，这厮满脸嘚瑟，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虚荣感。 秦枫咳了几声：“开始上课。” 陈晓斌坐在课室最后面，他飞快地看了一下，建筑系的工农兵讲师都来了，还有几个土木工程的也在。 潘海峰自然也是在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教授。 陈晓斌的第一反应是，秦枫什么来头，好像很大牌的样子。 渐渐地，他就没心思想这个问题，明明只是基础课程，他早就学会了的知识，但是从秦枫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获益匪浅。 陈晓斌下意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笔记本，不禁一阵懊恼。 秦枫顿了一下：“好了，今天的内容讲完了，有疑问吗？” 下一秒，下课铃声就响起。 同学们惊呆了，没反应过来。 秦枫又说：“既然没问题，那就下课。” 潘海峰压下上扬的嘴角，和另外几个教授一起离开课室，其他的工农兵讲师也陆续离开。 建筑一班的同学扑上讲台，周鹏拔得头筹，一把勒住秦枫的脖子。 “老八，你行啊，平时在宿舍藏着掖着呢。” 秦枫被勒得吐舌头：“没藏。” 其他同学把他从周鹏手里解救出来，又给围上了。 “班长，除了建筑结构，你肯定还懂其他课程，以后我有不懂的地方，你一定要教我。” “班长，我就在你隔壁宿舍，我这几天攒了一堆问题，今晚去找你。” “还有我……” 李丰收被人群挡在最外面，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堪堪看到秦枫的头顶，以前只和孙蕊方文东抢秦枫，现在有一整个班的同学抢。 危机感拉满，李丰收很郁闷。 秦枫好不容易才挤出课室。 陈晓斌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秦枫，你回办公室吗，我们一起？” “行。” 走到人少的地方，陈晓斌犹豫半天，还是说：“秦枫，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秦枫的眼神冷了下来：“道什么歉？” 陈晓斌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我之前嘴上没说，其实心里看不起你，觉得你年轻，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有真本事，比我厉害，我服气。” 秦枫愣了一下，眼里的冷意淡去：“这个……没必要道歉。” “不。”陈晓斌却很认真，特意停下来：“我必须为我的龌龊心思道歉，对不起！” 秦枫只好接受他的道歉。 快回到办公室时，秦枫问：“陈师兄，你知道今天早上谁最早到办公室吗？” 陈晓斌想了想：“我应该是第三个，我到的时候正坤和胡鸣已经在了，怎么了？” “没什么。”秦枫笑着摇头，心里已经锁定了偷课件的人。 胡鸣是土木工程系的人，没必要对付自己这个隔壁专业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何正坤。 秦枫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最讨厌和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打交道。 第125章 秦家饭局 何正坤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到，并且比别人早许多，今天他比往常更早。 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何正坤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反而走到秦枫的桌前。 他的心脏跳的很快，扭头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才小心翼翼掏出钥匙，打开秦枫的抽屉。 他是建筑系第一个挑选出来的工农兵讲师，办公室的大门钥匙，以及每一张办公桌的抽屉钥匙都是他从教务处领回来的。 他没想过当初为了以防万一配的备用钥匙会被他用在这种地方。 他嫉妒秦枫，第一次用备用钥匙打开抽屉偷走课件，只是为了给秦枫一个教训。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获得秦枫的课件，昨天看了秦枫的课件，他茅塞顿开。 秦枫的课件做得很成熟，不像是第一次做课件的人，就好像他原本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 “我不是偷，我只是参考，只是借鉴。”何正坤嘀咕一声，拉开抽屉。 里面除了几本教材和几支笔，什么都没有。 何正坤顿时很失落，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上午好。”秦枫像往常一样笑着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陈晓斌问：“秦枫，这位是？” “锁匠。”秦枫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我觉得抽屉的锁不太好用，干脆找人换新的。” 何正坤写字的手僵了几秒，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头也不抬。 抽屉换过以后，秦枫还是习惯性把课件随身带走，之后倒是没有再出过事。 开学一周后，秦家迟来的饭局终于要吃上了。 秦枫周六上午来到秦邦彦家，秦和平一家四口到的时候，他正在客厅里嗑瓜子。 他抬起头来，和秦柏对视了一眼。 这是秦枫第一次见到秦柏，和原主记忆里的秦柏很不一样，但对上了剧情里他的模样。 外表文质彬彬、乖巧讨喜的样子，很讨长辈欢心，实则心底充满了野心。 秦枫移开目光，飞快地看了关淑英和她怀里的秦念恩一眼，指着椅子：“坐，别客气。” 关淑英原本在打量秦枫，听了这话顿时就生气，秦枫凭什么一副主人翁的姿态招呼他们。 秦柏突然一笑：“大哥，好久不见。” “嗯。”秦枫应了一声。 秦和平沉着脸：“秦枫，你礼貌一点，给你妈打招呼。” 秦枫淡淡地说：“我妈早死了，上周才去祭拜过。” 秦和平气急败坏，关淑英心里反而舒服了一些，她还生怕秦枫接受她了，这样父子俩的关系岂不是要缓和？ “老公，别生气。”关淑英腾出手安抚秦和平：“孩子还小，慢慢来。” 秦和平怒哼一声：“十九岁了还小，也就你能这么包容他。” 秦枫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 “你看他像什么样子！”秦和平看见了，指着秦枫就骂：“我以为他下乡后学好了，现在看来还是一身臭毛病。” 关淑英把秦念恩交给秦柏，再次安抚秦和平：“你消消火气，今天什么日子，别惹爸生气。” 秦和平这才压下心头火气。 秦枫没管他们，继续嗑瓜子。 秦邦彦穿着居家服从二楼走下来，他的心情很好，表情不像平时这么严肃。 “都来了，快坐下，站着干什么，念恩，来爷爷这里。” 快两岁的秦念恩跌跌撞撞走到秦邦彦面前，糯糯地喊爷爷，惹得秦邦彦心花怒放。 他指着秦枫，对秦念恩说：“念恩，那是你大哥，快去抱抱你大哥。” 秦念恩抬头看向秦枫，歪了歪脑袋后摇头，转身跑向秦柏。 她拍了拍秦柏的膝盖，又爬到秦柏身上：“这个才是哥哥。” 秦邦彦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小枫，念恩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秦枫无所谓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算是陌生人，她不认我很正常。” 秦邦彦反而更生气，扫了秦和平和关淑英一眼：“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平时没告诉念恩她还有个大哥吗？” 秦念恩被吓到，缩在秦柏怀里，秦柏表情尴尬地抱着她。 乖巧可爱的妹妹突然变成烫手山芋了。 关淑英扯着笑脸说：“爸，我们都说过的，但是念恩还小，记不住。” 秦邦彦也不想在今天发火，将这件事轻轻放下，转而问起秦枫和秦柏的大学生活。 “挺好的。”秦柏微微低头，很谦虚：“就是有点忙。” 关淑英的心情又灿烂起来：“小柏当选了学生会主席，比起其他同学，肯定是要忙一点的。” 很快她又不灿烂了。 秦枫也回答了秦邦彦的问题：“不算很忙，虽然当了讲师，不过大学一年级上的都是基础课程，用不上太多时间备课。” 所以，是当选学生会主席厉害，还是一入学就当上讲师厉害？ 看关淑英和秦柏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秦邦彦周末也要工作，吃过午饭后大家都散了。 秦枫坐公交车回到学校，下午陪林朝阳去邮局寄信给金素珍，周日和兄弟们打了一天篮球，新的一周又来了。 周一上完课，秦枫回办公室放下教材，坐在办公桌前，端起搪瓷杯抿了一口，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外面有人喊班长。 “班长！”来人是李丰收，他神色紧张：“不好了，班上有两个女同志打架。” 秦枫腾地站起来：“你没说错？两个女同志打起来了？” “是两个女同志打起来，又扯头发又撕衣服，好吓人。” 秦枫和李丰收一起跑回课室。 战斗还没结束，建筑系的女同志少，建筑一班才七个，其中两个女同志打架，男同志不好动手，只能剩下五个女同志拉架。 打架的两个女同志身体被拉开，腿还在拼命踢对方。 “你别躲，看我撕烂你的臭嘴！” “来啊，有本事过来，谁怕谁，我和你不死不休！” 秦枫挤进人群里，站在两个女同志中间：“都住手！” 建筑一班的同学对秦枫是不一样的，他除了是班长，还是讲师，他一说话，之前死活不肯住手的两个女同志马上停下来。 第126章 同学打架 两人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还流血，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幸好三月初天气还冷，两人都穿了好几层衣服，不该露的部位没露出来。 秦枫看了都不忍心：“你们先各自整理一下仪容。” 两位女同志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鼻子里塞一团棉花止血，看起来总算不至于狼狈。 “已经放学了，男同志都先回去吧，女同志留下。” 秦枫发话，男同志纷纷往外走，有几个想看热闹的男同志定在原地，被其他人拖着出去，他们走后，课室里只剩秦枫和七名女同学。 “都坐下。”秦枫随手拽过一张椅子：“是谁先动的手？” 其中一个女同志低头举手，用蚊子大的声音说：“是我。” 秦枫看着她有点震惊。 这位女同志叫管玲，将近三十岁，秦枫对她的印象一直是个安静话不多的女士，完全想不到是她先动手打人。 管玲脑袋低到尘埃里，她闭着眼，绷直了嘴角，准备好挨骂。 秦枫看着她问：“你说一说，为什么打人？” 管玲震惊抬头：“班长，你不骂我？” “要骂的。”秦枫说：“先把事情说清楚。” 管玲又低下头，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我的问题。” 她是农村人，在老家已经结婚，生了两个女儿，两年前丈夫重病去世，公婆搬去和小儿子住，管玲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 她一个人赚工分，公婆偶尔补贴一些，母女三人也算是能过得下去。 然后这时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管玲毫不犹豫报名，顺利考上了大学，这时候又有了问题。 她去上学，两个女儿怎么办？ 公婆和小叔子都不愿意养她的两个女儿。 管玲一咬牙，带着两个女儿一起来京市，原本想租个房子和女儿住在外面，但京市的房租出乎她的意料，她根本承担不起。 建筑一班七个女同志住一间宿舍，还多出来一个床位，管玲就想让两个女儿住在空床位上，室友都很体谅她，不仅同意，平时还会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但是最近，管玲的小女儿生病，一宿一宿的咳嗽，大家都被吵得睡不好觉。 今天潘海峰的课上，覃小柔因为晚上没睡好觉，上课打瞌睡，被潘海峰点名说了两句。 覃小柔很委屈，又觉得很没面子，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熬到放学，她越想越难受，没忍住骂管玲的女儿是害人的拖油瓶。 管玲听见了，骂她可以，骂她的女儿不行，架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先打你。”管玲说完，吸着鼻子道歉。 秦枫看向覃小柔。 覃小柔脸色通红，也说：“我也有不对，我不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骂你的女儿。” 冷静下来以后，两位女同志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秦枫开始和稀泥：“既然你们都知错了，那么回去以后各自写一份检讨，明天上课前交给我。” 但问题还没有解决。 “你们现在各自有什么诉求？”秦枫又问：“覃同学，你先说。” 覃小柔不敢看管玲：“小孩子动不动就生病，我不想再被吵得睡不好觉，影响白天上课。” 言下之意，她不同意管玲的两个女儿继续住在宿舍。 其他五个女同志都低着头，没人反对覃小柔的话。 管玲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也不想打扰别人，可是我没钱，我付不起房租，我的两个女儿还那么小，她们能去哪里？” 秦枫见她用灰扑扑的袖子擦眼泪，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 “给我点时间，我来解决这件事，你们先回去吧。” 从课室出来，秦枫没去办公室，也没回宿舍，而是往教职工宿舍走去。 “裴老师，我来看您了。” 裴老太太笑着招呼秦枫进屋：“小枫来了，快进来坐。” 见到秦枫，她很高兴。 去年年底她平反，离开庆溪县挖掘机厂回到老家探亲，前天才抵达京市，接下来，她要担任华京大学化工系的教授。 秦枫环顾四周，裴老太太住的教职工宿舍是套间，有两间房，和林朝阳金素珍分配到的房子很像。 “裴老师，您一个人住吗？会不会无聊？” “不然呢。”裴老太太调侃道：“要不你搬过来陪我住？” 秦枫抱住双臂：“那不行，我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能随便和姑娘住在一起。” 裴老太太被他逗得呵呵大笑：“我能当你奶奶了，还姑娘呢，你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要我老太婆帮忙。” 秦枫说：“就是来看看您。” “没事？” “有事。” 秦枫把管玲的事说了一遍：“我就是想给她两个女儿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裴老太太听完后问道：“孩子多大？” “一个五岁，一个两岁半。” 裴老太太长叹：“所以她丈夫去世的时候，小女儿才几个月大，她一个女人拉扯大两个孩子，还考上大学，真是不容易。” 她指了指房间：“我这里有个房间空着，你让两个小孩搬过来吧。” “谢谢裴老师。”秦枫认真道：“我替管玲同志和她的两个孩子谢谢您。” 裴老太太朝他挥手：“快走快走，把孩子送过来。” 直到两个孩子在教职工宿舍安顿下来，管玲依然如在梦中。 对她来说焦头烂额的问题，班长一个小时就解决了。 “班长。”管玲朝秦枫深深鞠躬：“谢谢你！” “要谢就谢裴教授。”秦枫想起刚才老人见到两个乖巧的女孩时高兴的样子。 “裴教授的家人都不在京市，她一个人在这边，你平时多关心她，她就会很高兴。” 管玲重重点头：“以后每个周末我都来这里，给裴教授煮饭洗衣，不过班长，如果没有你，我就没办法认识裴教授，我还是要谢你。” 她非要谢，秦枫推脱不掉，又想起那天在秦家吃饭，秦邦彦说秦念恩快过生日了。 其他人肯定要给秦念恩准备礼物，他不好空着手去。 “管同学，你会做针线活吗？” 管玲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你去农村问问，没几个姑娘不会做的。” 秦枫点点头：“行，你帮我缝个东西，样式和材料我明天给你。” 暂时解决了一件事，秦枫还是没有提起精神来，麻烦事还在后头。 第127章 学生代表 班上贫困学生不是一个两个，管玲只是其中之一，虽然国家免了学费，还提供生活补助，但这些钱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足够。 就比如管玲，她一个人要养活三个人，光是靠补助和手里的存款远远不够。 要替他们想个合法的赚钱办法。 哎—— 秦枫没忍住长叹，所以他不想当班长，好烦恼。 回宿舍的路上经过学校告示牌，围着一圈人，秦枫挤不进去，干脆不挤了，反正周鹏肯定知道。 周鹏果然知道，秦枫一问他就说。 “要举办五校联谊，我们华京、平京、民大、师范和外国语。” 通知已经发给各个班，秦枫兼任讲师，所以建筑一班的杂事基本由周鹏这个班支书和副班长两人解决。 老五周远航一脸春心荡漾：“听说师范和外国语有好多优秀的女同志，嘿嘿嘿。” 秦枫秒懂，老五这个单身汉，这是把五校联谊当相亲大会了。 这次的五校联谊娱乐性质更强，除了开幕当天有学生代表讲话，剩下的活动不是才艺表演，就是户外登山等活动，学生自愿报名。 秦枫懒得凑热闹，听周鹏讲过一遍就没放在心上。 管玲没几天就把秦枫要的东西做好，秦念恩生日那天，他一下课就拎着礼物从学校出发。 秦和平月初时调任到外地当市长，上次家里吃过饭后就出发上任，这时没法赶回来陪秦念恩过生日，关淑英自己带着秦念恩去秦邦彦家。 秦柏先到的，他端着礼物盒，在秦念恩面前打开，是一套漂亮的衣服，粉红色格子衫和格子裙。 “妹妹，喜不喜欢这套衣服，是哥哥亲自设计的。” 秦念恩懵懂地歪歪脑袋，关淑英欣喜道：“念恩当然喜欢，念恩，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秦念恩听话地说，又亲了亲柏的脸蛋。 关淑英余光瞥到秦邦彦脸上带笑，心里更加满意。 秦柏坐下没多久，秦枫也到了。 关淑英看过去，秦枫手里只提了一个黑色胶袋，大概是礼物吧，看起来很寒酸。 “自家的妹妹生日，没那么多讲究，小枫，其实你不送她礼物也没关系，刚刚小柏送了一套衣服给她，她很喜欢，不在乎少一份礼物的。” 秦枫打开黑色胶袋，从里面拿出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偶。 秦念恩看到小兔子，双眼噔的一下发光，她手脚并用从关淑英身上滑下来，跑过去抱住秦枫的腿，小脸蛋埋进了兔子玩偶里。 秦枫突然来了兴致，他蹲下来：“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扔了。” “啊啊啊！”秦念恩叫了几声，抬手抱小兔子，连同秦枫的手一起抱住：“谢谢哥哥。” 秦邦彦哈哈大笑：“小枫，你这份礼物送到她心坎上了。” 关淑英的坏心情持续到饭桌上，她状似无意问：“马上就要举办五校联谊，小柏当上了平京大学的学生代表，小枫，你这么本事，肯定也是你们学校的代表吧。” 秦枫随意摇头：“不清楚，我不知道这件事。” 关淑英脸上皱纹都淡了。 她早就打听过，华京大学的学生代表已经确定了，不是秦枫。 与此同时，华京大学校长办公室，刚刚平反回京上任的贺校长大发雷霆。 “这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次和外校联谊，什么叫学生代表，那是学校的脸面，你们居然不经过挑选，这么随便就定下人选？” 一群校领导跟鹌鹑一样低着脑袋挨骂。 学生代表是前校长定的，是前校长的亲戚，谁知道才几天的功夫，前校长就被一撸到底，换了新人上任。 贺校长骂完才说：“去通知每个系递名单，重新选学生代表。” 每个系都提交了一到两个学生名单。 还是校长办公室，会议桌上铺开了十几份学生履历表。 “土木工程的韩光耀，曾经是县级建设局的正式职工，还获得过个人三等功，老师对他的评价也很不错，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同志。” “这个也不错，机械工程的林朝阳，因为研发挖掘机获得过个人一等功，以前还是挖掘机厂的副厂长。” “计算机系的齐芳芳同志不仅成绩优秀，还是烈士子女……” “还有这位同学，之前居然是钢铁厂的正科级管理层……” 贺校长闻言满意点头。 很好，他们华京大学的学生，果然都是人中龙凤，随便一个拉出来都能给学校长脸，肯定不比其他四所大学差。 他随手拿起一份履历看了一眼。 嚯—— 十九岁的党员，荣获个人一二三等功各一次。 曾经入职县级设计院，主编出版过防洪教材，参与设计了工厂、机场等大型建筑项目，独立设计过公铁两用跨江桥梁，参与研发挖掘机技术，懂六种外语。 并且现在，因为专业知识过硬，正在担任建筑系的讲师。 贺校长惊为天人，再看一眼照片，模样长得也不错，能当门面。 他把履历表放下，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大家看看这一份，如果都没有意见，那么这名叫秦枫的同志，就是我们华京的学生代表。” …… “哈？” 秦枫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组织建筑一班的班干会议，商量帮助贫困学生解决经济问题的办法。 “哈什么。”常武眉开眼笑地传达潘海峰的意思：“潘老师让你认真搞，别丢我们建筑系的脸。” 建筑一班的班干们也是这时才知道秦枫的履历，常武走后，大家蜂拥而上。 “全校的学生代表，就这一个，是我们建筑一班的！” “班长，好样的！” “班长，你这么多才多艺为什么不早说，你瞒得我们好苦。” 大家的集体荣誉感很强烈，已经忘记会议主题，全都在欢呼。 周鹏哈哈大笑，揪住秦枫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秦枫哭笑不得，甚至有点绝望。 常武刚才怎么说来着？ “时间紧迫，你要在两天内写出一篇千字发言稿，潘老师要检查，校领导也要检查，认然后参加彩排。” 又是发言稿！ 第128章 女主角登场 人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总是能激发出潜能。 秦枫也一样，咬着笔发了半天呆后，他灵机一动。 这一天，远在沪市的齐康接到了来自京市的电话，听完秦枫的请求，他只说了三个字。 “交给我。” 当天下午秦枫就收到了来自齐康的传真件。 发言稿，搞定！ 五校联谊由平京大学牵头，举办地也在平京大学，彩排自然也是在这里。 两所学校距离近，彩排这一天，秦枫溜达着就过去了。 “秦枫。”有人笑眯眯地朝秦枫走过来。 秦枫认出来人是谁。 舒有为，原主同一个大院长大的猪朋狗友之一，秦柏转学后他是第一个被收做小弟的人，对秦柏言听计从。 “秦枫，好久不见。”舒有为走过来：“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秦枫想了想，他不怎么记得舒有为的剧情了，于是问：“你是平京的学生？” 舒有为挺了挺胸膛：“没错，我考上了平京大学，秦枫，你没想到吧，我有今天，多亏了你弟弟秦柏。” “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和你一起在高中混日子，差点毁了自己的人生，幸好柏哥拉了我一把，你也快点醒悟……” 他搭上秦枫的肩膀：“对了，你回城以后在做什么，该不会在家里躺着吧？” “没，在读书。”秦枫说：“我在隔壁华京。” “秦枫，你这样不是办法……呃？”舒有为瞪大眼睛，强行改口：“你这样挺好的，呵呵。” 他没想到秦枫居然能考上华京大学。 和秦柏当上朋友后，他和姜宇川打了一架，之后因为家长工作调动原因搬了家，他就没再关注秦枫的消息。 只听说秦枫回来了，他还以为是秦家给他弄回来的。 一肚子说教的话都到喉咙了，硬是被咽了回去。 舒有为只好转移话题：“你今天来我们学校，肯定是因为知道柏哥当选我们学校的学生代表，所以来看他彩排。” “不是。”秦枫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 舒有为又搭上去：“别不好意思承认，既然你来了，肯定是想和柏哥缓和关系，不过你以前对柏哥确实过分了，好好道个歉，柏哥脾气好，肯定会原谅你。” 秦枫有点无奈：“你不是，你怎么自说自话。” 舒有为没听见，接着说：“走，我带你去大礼堂。” 秦枫不说话了，他本来就要找人问路，舒有为主动当导游，那就让他当。 平京大学的大礼堂很热闹，除了学生代表，参加才艺表演的同学也在今天彩排。 舒有为四处张望：“柏哥不仅是学生代表，还是学生会主席，他很忙的，估计还没来，你等一下。” 话音刚落，有人喊话：“华京大学代表秦枫同志到了吗？” 秦枫举手：“到了，我在这里。” 那人小跑过来：“我是负责彩排的学生会成员，请跟我到后台去准备。” “好的。”秦枫应了以后，回头看舒有为。 舒有为因为震惊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秦枫淡淡地说：“我不是来看秦柏彩排的，我是作为华京大学的学生代表，来参加彩排的。” 在舒有为震惊的目光下，秦枫走进了后台。 除了秦柏，其他三所学校的人都来了，民大的学生代表在角落里背发言稿，师范和外国语的学生代表都是女同志，互相认识过后凑在一起聊天。 两人看到了秦枫，挽着手过来打招呼。 “你好，我是师范大学的代表，我叫文楚容。” 秦枫笑着和她握手：“我是华京大学的代表秦枫。” 文楚容一头短发看起来很干练，相比起来外国语大学的学生代表看起来比较温柔文静。 秦枫主动朝她伸出手：“你好。” 女孩也伸出手：“你好，我是外国语大学的代表，我叫曲涟漪。” 秦枫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把手缩回来。 曲涟漪，女主角登场了。 因为她，原主才会领花生米。 不过那也是原主自己作死，秦枫坚决不走原主的路，他决定远离女主保平安。 “那个，我去和民大的代表聊聊天。” 他一个箭步逃离，揪住民大的代表，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硬是聊了起来。 秦柏走进后台，一眼就看到两位女同志，打过招呼后，他问：“华京和民大的两位代表呢？” 文楚容指了指角落，秦柏扭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僵住。 秦枫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妈妈都打听过了，华京的代表可不是秦枫。 秦柏大步走过去：“秦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华京的代表明明不是你。” 秦枫笑眯眯摊手：“我原本不想来的，没办法，我们校长非要我来。” “还有。”他停了几秒，接着说：“你在家里不是亲亲热热叫我大哥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文楚容和曲涟漪跟着过来，闻言都有点惊讶。 “你们是兄弟？”文楚容直接就问：“对了，你们不仅同姓，名字也很像。” 曲涟漪双眼亮晶晶的：“你们兄弟一个考上华京大学，一个考上平京大学，好厉害。” 民大的代表也加入讨论：“你们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是双胞胎吗？” 秦枫还是微微笑着：“不是，我们是重组家庭，继兄弟。” 秦柏的脸色沉了一些。 其他三人都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更没想到秦枫这么大大方方就说出来。 虽然法律允许离婚再婚，但是在很多人，尤其是老一辈眼里，离婚再婚都是不光彩的事，很多人难以启齿。 曲涟漪看了秦枫一眼，又看了秦柏一眼，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还没等她开口，彩排就要开始了。 工作人员走过来摊开手掌，上面有四张折起来的纸条，这是要代表们抽签决定发言顺序。 因为举办地是平京大学，所以默认平京大学的代表大轴出场，其他学校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只有四人参与抽签。 秦枫等别人都拿了纸条，他才拿起最后一张。 大家纷纷露出自己的纸条，秦枫的纸条上写着“四”。 他对秦柏笑了笑：“好巧，我在你前面。” 第129章 开幕式演讲 学生代表发言前，主持人先介绍他们的履历。 果然是每个学校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物，每个人的履历都光鲜亮丽。 比如曲涟漪，她是沪市人，爷爷是烈士，奶奶出身书香门第，初中时就悄悄跟着出过国的祖辈学习英语，高中毕业后在涉外贸易公司当实习生，业务能力出众，比正式工还厉害。 前面三人陆续完成了彩排，轮到秦枫，他在舞台旁边候场的时候，主持人在念他的履历。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 这一串履历亮出来，把前面三个人压得死死的。 秦枫微笑着上台，口齿清晰地背齐康给他写的、潘海峰和贺校长润色过的发言稿。 “可以了吗？”说完发言稿后久久没有听到指示，秦枫问了一声。 平京的指导老师尴尬地说：“可以了，秦同学，你可以下台。” 秦枫微微点头，下台时经过候场的秦柏，他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拍了一下秦柏的肩膀。 “弟弟加油。” 原本表情不佳的秦柏脸色更差了。 主持人已经在念他的履历，也很漂亮，但是前面听完秦枫的，再听他的，就显得黯然失色。 台下平京的指导老师笑得很勉强，都是名校，本来以为大家人才都差不多，谁知道华京蹦出来一个超过别校一大截的人。 这就很尴尬了，这里是平京的地盘，这人刚好在他们平京的代表前发言，这真的不是砸场子吗？ 还真不是，顺序都是抽签的，平京只能自认倒霉。 秦枫回到台下坐着，认真听主持人念秦柏的履历，他的介绍比其他四人详细很多。 秦柏居然也有一个三等功，是因为他在前年那场轰动全国的大地震中有突出贡献，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小说里没有这一段。 秦枫下意识挑眉，目光停留在秦柏身上，他想了想，那个时间点自己也有一个三等功，还把奖状寄回来给秦邦彦了。 所以秦柏有危机感了？ 依靠前世的记忆，想办法给自己也弄了一个功绩？ 秦柏彩排结束，下台时脸色依然不好，他特意坐在秦枫的斜后方，悄悄观察秦枫。 以前他只在妈妈和秦邦彦的口中零星听到一些秦枫的事，他知道秦枫在东北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没想到他已经到了这个高度。 秦柏狠狠咬牙，他发现自己错了。 前世他不接受秦家，主动报名下乡当知青，结果遭遇小人陷害，连高考都没法参加，最终凄惨死去。 这一世，他选择留在京市，这两年果然过得顺风顺水，但是他忽略了一点。 留在京市好是好，但他重生时才十六岁，高中生的年纪，留在京市意味着要被困在学校，而去下乡，反而有更多机会。 过去两年，秦枫在东北打拼的时候，他在京市的高中里学那些自己早就已经掌握的知识。 他白白浪费了两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秦柏握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良久才平复了心情。 没关系，只是两年，他耗得起，他多了一世的记忆，比起秦枫他还是更有优势。 彩排结束后秦枫又溜达回去，建筑一班的班干会议夭折，至今没商量出个所以然，五校联谊先开始了。 学生代表还是按照彩排的顺序，主持人一说完秦枫的介绍词，果然引起台下学生一阵小骚动。 秦枫后面是秦柏。 秦柏一开口，又是一阵骚动。 他居然是用英语演讲的。 秦枫差点笑出来，他几乎能想象出秦柏熬夜改发言稿的场景，为了不被压一头，他也是绞尽脑汁了。 开幕式结束后是交流会，能参加的都是每个学校每个专业挑出来的优秀学生。 秦柏和曲涟漪聊到一起去了。 秦枫见了并不稀奇，曲涟漪是外国语大学英语系的学生，很容易会对英语说得流利的秦柏有好感。 何况他们是男女主角，早晚会搭上。 秦枫自己也有想聊天的对象，他走向文楚容，身后跟着林朝阳和韩光耀两条小尾巴。 文楚容和师范的同学一起聊天，正好在聊秦枫，秦枫就走过来了。 “文同志，你好。” 文楚容有种背后说人被抓包的感觉，下意识就说：“原来是秦同志，好久不见。” 说完她就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好久不见个鬼！一个小时前她和秦枫才在大礼堂的后台见了面。 秦枫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是好久不见，我给你介绍两个人，这是我舅舅林朝阳和我好朋友韩光耀，他们都是华京的学生。” 林朝阳和韩光耀打了招呼，又寒暄了几句，秦枫终于问出自己的目的。 “文同志，听说师范大学开了高考补习班？” 文楚容下意识点头：“是，主要还是想给家境贫困的学生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听说你们华京也在筹办补习班，对吗？” 秦枫没听说过，韩光耀知道一些：“我听说确实要开，不仅我们学校，平京也开了，民大好像也有。” 文楚容是聪明人，已经猜出秦枫找自己聊天的目的。 她压低声音：“其实没法赚到什么钱，这么多大学都开补习班，还有很多高中自己就会补习，而且不能明着收钱。” 秦枫很失望，文楚容说的是事实，大环境还没开放，各大学开的补习班对外是不收学费的，只收一些书本费和电费，除去成本能到学生手里的钱更少。 而且照文楚容所说，老师和学生一对多的教学模式下，这个市场已经趋于饱和。 他就算撕烂脸皮去求贺校长，也没法把建筑一班这么多人塞进华京的补习班里。 此路不通。 秦枫捏了捏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朝阳问。 秦枫说：“班上有几个经济比较困难的同学，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减轻他们身上的负担。” 林朝阳也叹气：“我的班上也有。” 韩光耀跟着点头：“我的班上也有几个这样的同学。” 就连文楚容也说：“每个学校都一样，我有位室友就比较困难。” 大家突然郁闷起来，尤其是文楚容，想到好朋友，她心里一阵愁。 第130章 为什么不回家住 文楚容有个室友，老家有生病的老母亲，药不能断，国家给的生活补贴和助学金全被她寄回老家，给老母亲买药，她自己在学校里差点连饭都吃不起。 文楚容看在眼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每周末带她回家，让她在自己家里吃顿好的。 韩光耀跑偏了重点，问文楚容：“你是京市本地人？” 文楚容微微一笑：“是，我是本地人。” 韩光耀很羡慕：“所以你周末还能回家和家人一起住，我老家在黑省，那么远，可能要等放暑假才能回去一趟。” 文楚容眼神黯淡了一些，闷闷地说：“我也没法回家住，只是周末回去吃顿饭而已。” 秦枫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抓住，正想问一问，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常武快步走过来，气有点喘：“秦枫，你现在马上跟我来，潘老师有急事要找你。” “出了什么事？”秦枫问。 常武摇头，顺手拿起桌上一杯水喝完：“没出事，潘老师刚刚收到一篇外国文献，急着要用，你快点跟我回去翻译。” 秦枫立即放下水杯，对文楚容等人点点头，跟着常武走了。 曲涟漪和秦柏刚好走过来，看着秦枫的背影有点可惜。 “秦枫同志怎么突然就走了？”曲涟漪问。 文楚容挽上她的手：“说是他的学校拿到了外国文献，急着要他去翻译。” 曲涟漪满脸好奇：“秦枫同志也会外语？” 林朝阳得意极了：“我外甥懂好多种外语，什么英语法语德语的，我都数不过来，他以前就经常帮人翻译文献。” 不仅曲涟漪，连文楚容都震惊了，秦枫的介绍词里没有写他懂外语，两人也是现在才知道。 文楚容扭头问曲涟漪：“你们外国语大学的同学，是不是也经常会帮忙翻译文献？” 曲涟漪摇头：“国家部门有专门的翻译员，这些工作就算下发到大学，也是老师们做的，我们只能当助手。” 文楚容睁了睁眼睛：“所以华京大学为什么不找翻译员？” 韩光耀扬起嘴角，抬起嘚瑟的下巴：“因为找他翻译的都是专业性很强的文献，涉及建筑行业的专业名词，一般的翻译员都没见过，没法准确翻译出来。” 曲涟漪双眼亮晶晶的：“秦枫同志好厉害。” 林朝阳和韩光耀与有荣焉，秦柏却很郁闷。 五校联谊持续一周，214宿舍的单身汉们玩得不亦乐乎，除了秦枫。 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潘海峰弄回来的不是文献，而是一本几百页的德语教科书。 好家伙。 秦枫眼睛和脑子里全是德文，每天一睁眼就是翻译，宿舍的哥们和他说话，他下意识就回答德语。 真不是他炫耀自己会外语，真的是条件反射。 完成翻译工作时，五校联谊早就已经结束，老大哥周鹏家产颇丰，看着秦枫眼底熬出来的黑眼圈，大手一挥请宿舍全员去学校食堂搓一顿。 韩光耀住在同一层，每天至少来214宿舍串一次门，早就熟门熟路，也跟着去聚餐。 李丰收特意坐在韩光耀旁边揶揄，要他请吃饭。 秦枫左看右看，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表情，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怎么回事，你们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李丰收挤眉弄眼：“咱们小韩同志，有情况。” 秦枫秒懂：“是谁啊，咱们学校的？” “不是。”回答的还是李丰收：“师范大学的一个姑娘，五校联谊认识的，他还给人家写情书。” “不是情书！”韩光耀满脸通红：“就是普通的书信。” 秦枫想到一个人，试探着问：“是不是文同志？” 韩光耀扭扭捏捏点头。 说起文楚容，秦枫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那天交流会自己好像有什么问题想问文楚容来着？ 想不起来。 算了。 吃过饭以后，秦枫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见到许贺年。 许贺年是专门来找他的：“秦枫，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家会重新起来的。” 他激动得脸色通红，声音哆嗦：“我爸爸平反了，他很快就能回来！” 秦枫先是一愣，紧接着和他一起激动：“太好了，许哥，你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许贺年激动地握紧拳头：“秦枫，当时我说过，等我回城，我来请客，请你们大家吃饭，等我爸爸回来安顿好，我就请客。” 考上大学还不算，直到这个时候，许贺年才觉得自己“回来”了。 “好，我等你请客。”秦枫转而问道：“许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和我客气。” 许贺年早就不和秦枫客气：“我家以前的房子空着，现在还是分配给我爸，你要是有空，帮我一起打扫。” “行啊。”秦枫一口答应：“叫上姜头，他一天天在家里闲着，等房子收拾好，你周末就能……” 他顿了一下才说：“就能回家住了。” 他想起来，当时想问文楚容什么问题了。 送走许贺年，秦枫拐了个弯回宿舍去，抓住韩光耀。 “你知不知道文同志为什么说周末不回家住？” 韩光耀很疑惑，但还是回答：“她家不大，哥哥嫂子生了孩子以后家里不够住了，正好她考上大学能住学校。” 秦枫眸光一闪，问韩光耀：“你想不想去文同志家做客？” 韩光耀紧张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你你你说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秦枫有点无语：“就是普通朋友去她家做客，叫上李丰收，对了，还有方文东和孙蕊，你问问她同不同意。” 韩光耀浮想联翩，他自己不敢去文楚容家，叫上秦枫几个，一群人一起他就敢了。 “行，我问问她。” 文楚容很快回复，没问题，还要请他们在家里吃饭。 于是这个周末，韩光耀带着一群人出发。 秦枫先是带着他们去菜市场，这么大一群人去人家里做客，一人一口饭就一碗了，总不能空着手去。 在菜市场里逛了一圈，人人手里提着食材，这才去文楚容家。 第131章 去文家做客 文楚容在胡同口等着他们，热情地给他们带路。 文家是京市土著，家里有个四合院，住了一家三代人。 文爷爷文奶奶生了三个儿子，老两口和大儿子一家住在正房，二儿子一家，也就是文楚容家住在东厢房，三儿子一家住在西厢房。 很拥挤。 就说文楚容家，东厢一共三间房，住了一家七口，人均面积不到7平，住人的地方都不够，厨房更是没有的，院子里搭个棚砌上灶台，三兄弟共用。 吃饭的地方也在院子里，晴天架上桌椅一起吃，雨天各自端碗进屋吃。 就这样的条件已经比很多人要好。 文楚容考上大学后，她大哥大嫂就把她的床位占了用来放东西，她要是回家住，就要把床腾出来，大哥大嫂不愿意，而且挪走的东西没地方放。 “大家请进，地方不大别介意。”文楚容大方地招呼大家进门。 一群人乌压压进门，屋里也有一群人乌压压地出来。 除了文楚容的家人，她的大伯和小叔一家都热情地出来招待客人。 文大哥和文大嫂利落地在院子里架上桌椅，他们虽然不想文楚容回家住，但对文楚容还是很亲切，也很欢迎文楚容的同学上门做客。 那可是一群大学生，其中还有华京大学的，没看到邻居家都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过来攀关系吗。 而且人家不是空手来的，肉菜都带了。 文家人风风火火去做饭，文楚容招待他们，院子不大，一眼就看完，大家坐下来聊天。 秦枫给了孙蕊一个眼神，孙蕊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收到。 她凑到文楚容身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楚同志，我能进你家里看看吗，我挺好奇京市人的家里和我们东北有什么不一样。” “能啊。”文楚容看向其他人：“你们要一起吗？” 秦枫有点意外，毕竟涉及隐私，他原本以为文楚容只会让孙蕊这个女孩子进房间，还想着要靠孙蕊描述才能知道文家的布局，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看。 他站起来：“那就打扰你了。” “有什么打扰的，不过我家小，一下子挤不进你们全部人，得分开进去。” 孙蕊和秦枫先进去，韩光耀羞羞答答的，最后还是揪住秦枫的衣服，跟在后面进屋了。 屋里确实小，转个身都要撞到旁边的人。 秦枫环顾一周，发现文家的经济条件还挺不错，家里有收音机，有缝纫机，院子里还停着自行车。 听说文楚容的父母和大哥都是工人，大嫂在家缝缝补补也能赚点小钱，文楚容自己更是有国家补贴，不用花家里的钱。 这个家庭唯一的不足，就是房子太小。 看了一圈出来，饭菜已经做好，分了两桌，文楚容陪他们坐一桌，其他文家人另开了一桌。 饭桌上，李丰收和方文东两人一唱一和，说着从前在庆溪县设计院的趣事，还时不时夹带私货，明里暗里夸韩光耀。 韩光耀觉得这哥俩太够意思了，说得他都有点心虚。 吃过饭，收走碗碟，又上了茶，大家还是围在桌子旁聊天，已经聊到了1976年春天那场春汛。 “那一年雪下的特别大，天气特别冷，谁也不想去巡视堤坝，咱们韩光耀同志吃苦耐劳，不怕艰辛，舍己为人，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任务……” 秦枫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沾水在桌上画着线条。 李丰收坐在他旁边，正说得起劲，余光扫到秦枫画的东西：“班长，你在画什么，看着像设计图，是作业吗？” 孙蕊也看过来，她还是慢了一步，桌面上的水迹已经干了，她啥都没看见。 不过她提前被秦枫拜托过，这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楚容家里的布局？” 秦枫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文同志家的布局，我随便画画。” 孙蕊被鼓励到，再接再厉：“你是不是有了主意？” 所有人都看向秦枫，文楚容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韩光耀向她解释：“小秦在上大学前就已经是很厉害的设计师，他曾经设计了一栋职工宿舍，明明是一样的面积，但是看着就是比别的要大。” 孙蕊连连点头：“没错，当时小秦设计的那栋职工宿舍不知道多抢手，有人为了抢名额打起来了。” 文楚容惊叹连连：“居然有什么神奇的事？” “不是神奇的事。”秦枫简单解释了几个建筑行业知识。 “虽然没法改变使用面积，但是可以从室内设计上优化空间利用率，在视觉和功能上让一样面积的房子看起来更宽敞……” 孙蕊三人又进入了从前的听课模式，下意识去掏口袋拿笔记本。 跟着秦枫工作两年，他们已经习惯了随身带着笔和笔记本，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现在。 韩光耀也是能听懂的，只有文楚容云里雾里，不过不妨碍她觉得秦枫好厉害。 秦枫顿了顿，扭头看文楚容：“文同志，要是你不介意，能不能让我们以你家为案例，设计一张图纸？” 文楚容想也不想就答应：“没问题。” 秦枫早有准备，得了文楚容的准话，马上就拿工具和孙蕊三人一起量房。 韩光耀和文楚容把饭桌上的水杯收走，铺上白纸，秦枫当场就带着三人一起设计，韩光耀和文楚容在旁边围观。 文大哥和文大嫂也跑过来了，没多久，文楚容的爸妈也来凑热闹。 设计图画好后，秦枫有点可惜，科技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不然还能出一份三维建模图。 他想了想，抽出几张白纸，没有建模，他就用手画。 “哇……好漂亮的房子。” “这房子在哪儿，看着房型有点像我们家。” “不愧是大学生，画画都比别人好看。” 文家人看到平面图时毫无反应，看到秦枫画的三维图，他们看懂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文楚容盯着三维图目不转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漂亮，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家变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建筑系的学生吗？好厉害！ 第132章 旧屋改造 文楚容很心动：“秦同志，我家真的能变成这样吗？” “什么？这是我们家？”文大嫂惊呼。 秦枫点头：“理论上可以，不过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 实际情况，就是钱的问题。 按照秦枫的设计，文家几乎所有家具都要换新的，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文家六口齐刷刷看向文父，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他手里。 “爸，你说句话啊。”文大嫂没忍住，第一个出声。 文父抽完了一根烟，终于开口：“干！我明天就去找木匠定家具。” 家里的家具是他结婚时买的，二十几年了，早就破破烂烂，修了又修，现在家里有闲钱，那就趁着这个机会换一批。 文家人都在欢呼，秦枫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开了个头。 秦枫犹豫片刻，还是说：“明天我再来一趟吧，免得木匠搞错了尺寸。” 孙蕊抢过话：“还是我来吧，小秦，这个活儿就交给我来跟进，怎么样？” 秦枫会心一笑，孙蕊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他其实不想过多接触文楚容，毕竟韩光耀对文楚容有意思。 由孙蕊跟进刚刚好。 从文家出来，秦枫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回学校，他坐上了回大院的公交车。 自从回城后，他没有去过秦和平家，秦邦彦也没有提过这事，只让保姆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他周末能回家住。 秦邦彦晚上才回家，见到秦枫在家里很高兴：“早知道我回家吃饭。” 秦枫掏出两个碗，摆在秦邦彦面前：“饭没吃上，那就喝碗茶。” 秦邦彦随意扫了两个碗一眼，顿时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捧起其中一个碗仔细看。 “这是明朝的粉彩碗，还是一对的，你胆肥了，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秦枫靠在椅背上坐没坐相：“刚到东北的时候淘到的，都两年了。” 秦邦彦闻言才放心一些：“你是大学生，有大好前途，以前在东北就算了，现在回到京市，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在这对粉彩碗上。 秦枫笑了一下：“在东北也没搞，就是正好遇上了，就买下来孝敬您老人家，之前忘记给您了。” 秦邦彦昧着良心说：“孝敬什么不好，非要孝敬这种东西。” “得了吧。”秦枫毫不留情拆穿他：“您就好这一口，家里那几个锅碗瓢盆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什么锅碗瓢盆，那是古董！”秦邦彦不装了。 秦枫笑着起身：“您老慢慢欣赏吧，我去睡觉了。” 给秦邦彦送粉彩碗是他仔细思考过的。 按照剧情，许贺年爸爸的的上峰没那么快平反，现在提前了，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唯一的变数在许贺年身上，会帮许贺年的没几个人，康老师几人刚刚回来没多久，估计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腾不出手帮忙。 有能力帮忙的人，只剩下秦邦彦。 秦邦彦不可能无缘无故帮许家，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许贺年是他孙子的朋友。 秦枫承了这个情，给老爷子送一对粉彩碗，让他高兴高兴。 秦邦彦喜欢古董，尤其是瓷器，他手上有几件瓷器古董，这些年藏得很紧，生怕被人发现。 秦枫在东北几年逛了好几次黑市，收了不少古董存在系统里，很轻易就能拿出合秦邦彦心意的礼物。 第二天上午没课，秦枫和姜宇川帮许贺年搞卫生，中午叫上朋友一起去吃饭。 许贺年在京市的朋友大多数已经参加工作，时间上需要协调，于是这顿饭局暂时搁置，他今天请的是庆溪县的朋友吃饭。 一周后，许贺年的父母回到京市，两人双鬓发白，脸上布满皱纹，身材也瘦得跟竹竿一样。 许贺年在尔江村被霸凌时都没掉一滴眼泪，见到父母那一刻，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秦枫和姜宇川第二天才一人提了一袋水果登门拜访，许父紧握秦枫的手，委婉地表达谢意。 侧面证明了秦枫的猜测没错。 距离去文楚容家过了一个月，秦枫算着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装修好了，果然，没过几天，孙蕊和方文东来到华京大学。 文楚容家装修好了，邀请他们去参观。 这个周末，一群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去文家，文楚容的父母居然亲自在胡同口等着他们。 文父握紧秦枫的手，文母握紧孙蕊的手，激动地感谢他们。 文楚容笑道：“爸妈，你们别堵在胡同口，快让大家进家里看看。” “对对对，你们快到家里来。” 文家四合院的东厢房大变样。 进门就是一面墙壁的收纳柜，延伸到房顶，边上有条木梯子，不用的时候能收进柜子边上，长木椅和餐桌都是可折叠的，最大可能节省空间。 变化最大的是文楚容和她五岁的侄女的房间，从前两人睡一张床，文楚容上学后，她那半边床被堆满了东西，小侄女睡另外半边。 现在变成了上下床，床底下也是收纳柜，就连床旁的楼梯下也装了抽屉能放东西。 不仅如此，下铺的床边安装了一块木板，抬起来固定住就是一张书桌，以后小侄女不用趴在床板上做作业了。 文楚容笑得眉眼弯弯，以后周末她能回家住了。 文家其他人都很高兴，家里东西还是那么多，全都收进了柜子里，不像以前这里一箱那里一袋，整个家都整洁干净起来。 最开心的莫过于文大嫂，其他人白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就她一人一直待在家里，以前她总是想着跑出去逛一逛，现在家里变得这么漂亮，让她一整天待着都行。 装修好以后，不仅大伯小叔家羡慕，就连邻居们都很羡慕，这几天来串门的人明显多了许多。 文大哥和文大嫂又在院子里架上桌椅，文大嫂朝屋里吆喝：“大家快出来，我煮了雪梨汤，都来尝尝。” 大家都从屋里走出来，正巧此时，又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楚容，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枫一扭头就看到曲涟漪，还有她身后的秦柏。 第133章 不是生意，是社会实践 曲涟漪眼角微红，看起来像哭过，秦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眉头微微皱着，脸上还有点没消散的戾气。 秦枫想了想剧情就明白过来，男女主这是开始走感情线了，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是在剧情上出现了好几次。 文楚容小跑过去挽住曲涟漪的手，小声问：“涟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曲涟漪也低声说：“来的路上遇到一些麻烦，幸好遇到了秦柏同志，他帮了我。” “我应该去接你的。”文楚容很懊恼：“这附近住着几个混子，就喜欢盯着陌生人欺负，是我疏忽了。” 曲涟漪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文楚容，又扯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让我来参观你家吗？” 说起自家，文楚容再次高兴起来，她牵上曲涟漪的手，又回头招呼秦柏：“涟漪，还有秦柏同志，我带你们参观我家。” 从东厢房出来，曲涟漪因为遇到坏人的糟糕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都在文家的房子上。 她家条件不错，在沪市的家比文家大多了，但她觉得自己家都没文家漂亮。 秦柏心情很复杂，他前世最后那几年在港城讨生活，见过不少那边的豪宅，从来没见过像文家这样的风格。 他偷偷瞥了秦枫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秦枫的杰作，他打听过了，围在秦枫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秦枫的小弟。 果然，文楚容笑道：“是秦枫同志他们替我家设计的，小蕊隔三差五过来盯着装修，多亏了有他们，我家才能大变样。” 曲涟漪双眼冒星星，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你们好厉害。” 被她这么看着，孙蕊几人都不好意思了。 感受到曲涟漪的目光看过来，秦枫不动声色挪了半步，站在李丰收身后，让李丰收这个高个子把他挡住。 秦柏心里一阵慌，五校联谊后又一次，他觉得自己被秦枫抛开了很远。 文楚容的大伯和小叔一起走过来。 “几位同学，我们有个请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们的家也设计一下？” 老二家装修的时候，老大和老三嘴上质疑，说他浪费钱，其实心里都惦记着。 等装修好了，他们进去一看，羡慕得双眼通红。 尤其是老三，他儿子到年纪了，对象处了大半年，但是到现在还没把女孩领回家做客，就是因为家里地方小，怕女孩见了不乐意嫁。 三兄弟家里经济条件差不多，他们也承担得起重新装修的费用。 秦枫热情地说：“当然没问题，不过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话可能有点慢，我能不能把班上的同学叫来一起帮忙？” 文老大和文老三笑嘻嘻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们可是华京大学的学生，能请你们帮忙是我们的荣幸。”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两位长辈走开以后，文楚容若有所思地看向秦枫。 秦枫也看向她：“文同志，京市应该还有不少人在住房上苦恼吧？” 果然如此，文楚容哭笑不得：“我就说奇怪了，你看着不像个活泼的人，怎么就这么有兴致跑我家里来，原来存着这个心思。” 秦枫表情讪讪：“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曲涟漪听得云里雾里，直接问了出来，文楚容给她解释，秦枫在替班上贫困学生找勤工俭学的工作。 众人坐在院子里吃雪梨汤。 韩光耀问：“这种赚钱的办法，会不会有风险？” 秦枫放下勺子，义正言辞道：“什么赚钱，我们才不是赚钱，我是在替同学们寻找学习和社会实践的机会。” 他的余光看到秦柏，秦柏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勺子搅动甜汤，但秦枫觉得他不怀好意。 这人该不会是竖起耳朵听，想抓住他的把柄举报他吧。 秦枫脸色又严肃了许多：“这不是商业行为，受我们帮助的人不需要支付酬劳，只需要支付我们的交通费和伙食费就行。” 大家眼前一亮，这和高考补习班异曲同工。 咱不收钱的，只是不能让咱们倒贴钱，补点路费和伙食费就行，至于这路费和伙食费具体多少，这就没必要说得太清楚了。 秦枫又看了文楚容一眼：“当然，你大伯和小叔家不用给我们补。” 文楚容也很爽快：“行，我给你们介绍客户。” 其实不用怎么介绍，胡同里的邻居都羡慕他家，这几天就有不少人来打听。 李丰收高兴之余有点担心：“班上的同学不少是以前没接触建筑学的，他们不一定能干得来。” “没关系。”秦枫说：“我先领着大家干，机会多了慢慢就会熟练，早晚能出师。” 孙蕊和方文东睁着期待的大眼睛：“我们也能一起吗？” 秦枫理所当然说：“你们愿意的话，当然能。” 文楚容很羡慕：“真好，我们师范的除了当补习班老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门路。” 曲涟漪感同身受：“我们也一样，虽然偶尔能从老师那里接一些翻译的工作，但是也不多。” 她扭头看秦柏：“你们经济学的是不是也不好找？” 秦柏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憋屈得不行，他悄悄深呼吸，告诉自己忍住，再等一等，到了明年政策放开，就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又坐了一会儿，大家起身告辞。 韩光耀送文楚容回师范大学，方文东和孙蕊回工业大学，李丰收一时兴起，要跟着两人去参观，他还想叫上秦枫，秦枫谢绝，只想回宿舍睡觉。 等人走了以后，他才惊觉只剩下他、秦柏和曲涟漪三个人。 一不小心当了电灯泡怎么办。 曲涟漪问：“秦枫同志，你要回学校吗？” 秦枫嗯了一声。 她露出笑容：“我正好要去平京找朋友，平京和华京距离这么近，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朋友住在附近。”秦枫随口扯了个谎：“我顺路去看看他，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再见。” 曲涟漪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难过。 “秦柏同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哥哥对我有意见？” 秦柏心里闷闷的：“他一直是个性格怪异的人，你不用在乎他。” 第134章 饭局 建筑一班的同学听说秦枫给他们找了实习机会，全都欢呼雀跃，根本等不到周末。 秦枫只好找文楚容商量，在某天下午放学后，带着建筑一班全体登门，把文家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文家人一点意见都没有，只巴不得他们快点开工。 就正房和西厢房要改造，用不上这么多人，秦枫采取先富带动后富的策略，这次的改造项目，交给有经验的同学，没经验的跟在旁边学习。 建筑一班有经验的同学不多，周鹏凭借半桶水的经验，成功挤进了“先富”的行列，他朝214宿舍其他哥们挤眉弄眼，得意地跟在秦枫身后走进正房。 量房之后，文老大和文老三都在院里架了桌椅，两边的设计同时进行，正房交给孙蕊负责，西厢房由方文东和李丰收负责。 正房面积更大，孙蕊却带队率先完成了设计图，秦枫早就看出来，孙蕊在室内设计上的天赋更高。 看过孙蕊的设计图后，秦枫给了几个意见，孙蕊又带着队伍一顿改，终于得出终稿。 秦枫还是按照之前一样，手绘了三维图，文老大和老两口看到三维图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文老大一拍大腿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木匠。” 文老三看得眼红，一扭头盯上方文东和李丰收，两人出了一头的汗，不过还是稳住了，专心设计。 秦枫招手把孙蕊叫过来，三维图递给她：“你更喜欢这个对吧？” 孙蕊笑眯眯点头。 “空闲的时候学一学美术，至少要掌握基础功底，尤其是色彩搭配之类，你以后要从事室内设计的话，这点很重要。” 秦枫仔细给她提了一些建议，孙蕊连连点头：“我回去就马上学。” 管玲站在旁边心急如焚，孙蕊刚一走开，她就迫不及待上前。 “班长，你看我能干点什么，或者我能往哪个方向努力？” 秦枫看着管玲，她就是属于上大学前一点专业基础都没有的人，完全从零开始，据说当初她报这个专业，仅仅是出于对房子有执念。 “不着急。”秦枫的声音平缓：“孙蕊学了两年多才有现在的能力，你不要和她比较，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就行。” 管玲愣了片刻，脸蛋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而泛红。 她确实着急了，尤其是见到孙蕊后，孙蕊比她年轻，能力却比她强这么多，她很着急，很想快点追上去。 李丰收和方文东也完成了设计，等所有工作结束以后，天色已经渐黑，文家人想请客吃饭，秦枫拒绝了。 大家走出文家大门时，立即被胡同里的邻居包围。 “小伙子，你们就是替文老二家搞装修的人？我家里也想搞。” “等等，我先来的，让我先，你们都去我后面排队。” “我着急，我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家里又多一个人，不够住啊。” 建筑一班的大家脸都要笑烂了，周鹏带着班上几个大高个维持秩序，一遍一遍给大家讲解。 特地强调了他们不收设计费，大家只要给路费，如果设计时间过长，还要给伙食费。 邻居们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就这样大家还是抢着请他们设计。 建筑一班将近三十人，被秦枫分成了三组，他自己带一组，孙蕊带一组，方文东和李丰收带一组。 每天下课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胡同开工，木匠也来来回回进去，这里的热闹传出去，周围几个胡同的住户蠢蠢欲动。 舍得花钱的人当即找上秦枫，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订单。 大多数客人很有良心，“路费”和“伙食费”都给的很充足，也有遇到一毛不拔的人，这种情况只能自认倒霉。 秦枫安慰大家，钱没赚到不要紧，至少多了一次实践经验。 而赚到的钱，每个组的人自由分配，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默契地少拿一些，把大部分钱留给经济困难的同学。 潘海峰知道后把秦枫拎去办公室问话，秦枫还是那套说辞，潘海峰揪不出错处，叮嘱几句就把人放回来。 消息传到建筑二班，二班的同学羡慕坏了，可他们班上没有秦枫，没人有能力牵头，也只能干瞪眼。 许贺年的饭局拖到了五月份才终于把人凑齐。 这天临近中午，秦枫去姜家把姜宇川从床上揪起来。 姜母经过房间门口，朝里看了一眼，顿时血压飙升。 “好啊，你说上午要专心学习，不让人打扰，我经过你门前都要放轻脚步，结果你在骗我，姜宇川，你今天别想着能全须全尾走出去！” 姜宇川被他老妈几巴掌抽清醒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全须全尾出了门，多亏了他昨天就报备过，今天要去参加许贺年的饭局。 许贺年比秦枫姜宇川大了三岁，他的朋友更大几岁的，这个年龄差已经产生了代沟。 饭桌上，其他人在聊工作，秦枫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人目前还只是各单位的小喽啰，但聊天里已经有很多秦枫作为学生接触不到的内容。 姜宇川很无聊，他对聊天内容毫无兴趣，一双眼睛止不住到处乱看，视线正好落在刚刚走进饭店的一群人身上。 “枫子，快看那边。”姜宇川悄悄踢了秦枫一脚。 秦枫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秦柏和一群人一起走进饭店，好巧，那群人就是秦枫和姜宇川从前高中的朋友，其中还有住同一个大院的发小。 他们也看见了秦枫和姜宇川。 舒有为眼珠子一转，抬脚走过来：“秦枫，宇川，好久不见，哎呀，这不是许哥吗？好久不见，许哥还记得我吗？我是舒有为，以前大家都是一个大院里住着的。” 呵呵，舒有为这狗腿样，无非是见许家起来了，就想着和许贺年打好关系。 父亲平反后，许贺年见多了这样的人，不过舒有为再怎么说也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人，他还是站起来寒暄了几句。 目光扫过其他人，许贺年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呼。 秦柏和许贺年对上视线那一刻，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个人应该和舒有为几人一样，跟在他身后，而不是坐在秦枫身边。 第135章 打赌 两桌挨着，许贺年的饭局先散，秦柏那一桌才刚刚上菜。 “姜头、秦枫，今天我请客，过来喝杯酒。” 说话的人叫王亮，不仅住在同一个大院，和姜宇川甚至是邻居。 姜宇川因为秦枫和他打过架，这时候听他叫住自己，一下就没了好脸色，看他的表情，好像还想和王亮再打一架。 秦枫往前一步，走到姜宇川面前挡住他：“我们就不喝了，你们喝得开心。” 王亮啧啧称奇：“之前我听人说你变了很多，还以为说得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 秦枫淡淡地笑着：“王亮，以前大家一起玩着长大，现在当不成朋友，至少应该好聚好散。” “怎么就不是朋友了呢。”王亮端着酒杯过来，揽上秦枫的肩膀：“来，喝酒，今天是我的庆功宴，给我个面子。” 秦枫迟迟不接过酒杯，王亮的脸面有点挂不住。 良久，秦枫才问：“什么庆功宴？” 王亮又得意起来：“高考庆功宴。” 秦枫沉思几秒：“没听说今年的高考提前到五月，你办的哪门子高考庆功宴？” 姜宇川噗呲一声笑出来，毫不掩饰。 王亮的表情又僵住，舒有为立即站起来给他递台阶：“是模拟考，王亮拿了好成绩，不出意外今年肯定没问题。” 秦柏也说：“王亮如果不是去年高考时吃坏了肚子，发挥失常，其实去年就应该考上了。” 王亮心情大好，挑衅地看向姜宇川。 “我就是运气不好，比不上某些人，比录取线差了五十几分，听说今年还想考，我劝他还是尽早放弃吧，别又一次丢人现眼。” 秦枫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比录取线差了五十几分的人，就是姜宇川。 去年高考没有公布成绩，考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肯定有办法打听出来。 王亮这是不仅打听了自己的分数，连姜宇川的分数都打听了。 秦枫也有点震惊，他都不知道原来姜宇川去年差了这么多。 姜宇川咬牙切齿：“我、我去年也是因为身体原因才考砸了，今年肯定能考上。” 王亮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你能考上？母猪会上树你都考不上，哈哈哈……” “我今年肯定能考上。”姜宇川一口咬定：“反而是你，肯定考不上！” 王亮一口把酒干了，重重放下酒杯：“姜宇川，你有本事就和我打赌。” “赌就赌，谁怕谁！” 王亮笑得有点邪恶：“好，谁没考上大学，谁就绕着大院爬一圈，边爬边学狗叫。” 秦枫拼命给姜宇川使眼色，姜宇川视而不见，一口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姜宇川死狗一样挨在秦枫身上：“枫子，我该怎么办，我考不上大学的。” 秦枫没好气说：“让你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也不想的。”姜宇川哭了：“我答应了，两个月后才丢脸，要是不答应，现在就要丢脸。” 上午被老妈抓到睡懒觉，姜宇川不敢回家，硬是跟着回了秦家，让秦邦彦的警卫员去他家报信，他今晚要和秦枫秉烛夜谈。 漆黑的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哀嚎。 “怎么办……枫子我该怎么办……我好焦虑，我睡不着……咱们是兄弟，我丢脸就是你丢脸……” 秦枫捂住耳朵翻身背对姜宇川，姜宇川把他掰回来。 “你别睡啊，帮我想想办法，要不我还是装病不去考了，但是我妈肯定要打死我，他就住我隔壁，我妈一打他不就知道了？不行不行……” 秦枫根本睡不了，他长叹一声坐起来，啪地打开灯。 姜宇川猛地被闪了一下，眼睛眯起来：“开灯干什么，不用睡啊。” “你要不马上回家，要不起来。”秦枫拍了拍书桌：“坐这儿。” 姜宇川坐到书桌前：“干什么。” 秦枫翻出一本教材拍在他脸上：“补习！” 第二天上午，姜宇川和王亮打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院，连秦邦彦都听说了，还问了秦枫一嘴。 到了中午，许贺年也过来问，他还带来一个消息，大院里有人悄悄开了赌局，目前没有一个人押姜宇川赢。 姜宇川考了一晚上的试，凌晨四点多才睡，醒来以后听到这个噩耗，差点厥过去。 “肯定是王亮那龟孙子特意传出去的！” 他临睡前已经想好了，等高考结果出来，他就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摸摸去履行赌约。 现在事情被王亮传开，计划泡汤了。 姜宇川张嘴又要哀嚎。 秦枫把卷子卷起来，拍在他的嘴上：“要是你去年认真看我寄回来的教材，早就考上了。” 姜宇川不敢说话。 秦枫把卷子打开，看到上面的分数一阵无力。 昨晚他翻出以前的几套卷子，给姜宇川摸底，出来的成绩吓了他一跳。 太差了。 姜宇川还坐在床上发呆，秦枫已经开始焦虑。 去年其实是姜宇川最好的机会，虽然录取率低，但因为时间紧迫，一部分人因为报名资料没准备齐全错失机会，报上名的考生里，还有一部分人因为买不到教科书裸考。 庆溪县的大家之所以全员录取，很大程度是因为秦枫提前做了准备，不仅教材文具充足，林朝阳等人更是跟着他学了两年。 今年的高考，各大学准备充足，招生的人数会增加，因此现在不少高中和补习班都认为，今年的高考会比去年简单。 其实不然。 今年的考生比去年准备得更充分，大家踏入考场那一刻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真刀真枪去拼，竞争反而更激烈。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的高考试卷难度比去年要大。 秦枫怜悯地看向姜宇川。 姜宇川瞪着无知的大眼睛：“枫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枫把卷子扔给他：“能怎么办，起来学习！” 姜宇川看着试卷一个个鲜红的叉叉欲哭无泪：“可是我学不进去。” “必须学。”秦枫铁面无私：“要是王亮考上了你没考上，我丢不起这个人，我要和你绝交。” 第136章 谁和谁的赌约 建筑一班的旧屋改造进行了一个月，已经打出了名堂，许多人大老远来到文家所在的胡同，就想看一眼改造过后的房屋。 贺校长为此专门找秦枫问话，秦枫还是坚持那一套说法。 “不错。”贺校长听完很满意：“我看你现在也不忙，既然这样，你也帮一把建筑二班的同学。” 就这样，旧屋改造团队人数暴增，加上孙蕊和方文东带着室友加入，总人数突破了70人，手里的订单更是排到了一个月后。 孙蕊能够独立带队，方文东和李丰收也拆开来各自带一队，建筑二班也有曾经在设计院工作过的同学能分担压力。 饶是如此秦枫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他还要担心姜宇川这小子没自己盯着就偷懒，干脆把人薅过来，别人在设计，姜宇川在旁边支个小桌子学习。 一开始他老不乐意了，嘀嘀咕咕抱怨了好久，过了两三天自己就消停，大概是看到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难得心生向往。 如此忙碌了一个月，秦枫才在饭桌上再次听到秦柏的消息。 秦柏在平京大学搞了个话剧团，找学校申请了场地，自己写的剧本，带着班上的学生演出，对外本校学生免费，对外来人收取门票。 因为秦柏的剧本写得新颖，这个月里打出了些名气，参加演出的学生都赚了一些钱。 秦柏这个学生会主席狠狠地刷了一波学生的好感。 关淑英一脸得意说起这件事时，秦柏下意识看了秦枫一眼，秦枫刚好抬头，两人视线对上，下一秒就移开。 秦枫觉得秦柏有点魔怔，他老盯着自己干什么？ 剧情里他只是个炮灰，小boss都算不上，给秦柏添的麻烦连唐箐箐都不如。 就是现在，自己学建筑，他学经贸，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原本不应该存在竞争关系。 秦枫用余光看向关淑英，其实魔怔的人是关淑英，秦柏被她影响了。 很快到了七月，高考即将开始。 姜宇川趴在书桌上，脑袋一下下磕着桌面：“我要死了，我肯定考不上。” 秦枫坐在他的床边看设计图，闻言面无表情说：“我和许哥都押了你十块钱，你让我们血本无归试试？” 姜宇川仰天长啸，咚的一声又以头抢桌。 到了开考这一天，秦枫一大早来到姜家，姜宇川在姜母的注视下吃早餐。 “小枫来了，今天麻烦你把这小子送进考场，昨天大晚上他还犯浑，说不考了，我差点没忍住抽他一顿。” 秦枫看着姜宇川笑了一下：“行，我保证看着他进考场。” 姜母出门上班后，姜宇川又哀嚎起来：“枫子，要不我还是装病吧。” 秦枫检查了文具和准考证：“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考完再说。” 两人走出门时，邻居的王亮正好也走出来，身边还有秦柏和舒有为等朋友陪着。 “呦，这不是姜宇川吗，难得难得，我以为你要装病不参加考试了。” 姜宇川咬牙切齿：“谁说……” “走了。”秦枫把他塞进车里：“别影响心情。” 看着车子开走，王亮笑了几声，又安静下来，他问秦柏：“柏哥，你也觉得我没问题，对吧？” 舒有为笑着拍他的背：“你在补习班几次模拟考成绩都很好，最后一次还是全班第一名，你怕什么。” 还有人附和：“怕什么，你再怎么样也比姜宇川厉害。” 秦柏也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没问题的。” 别人怎么说，王亮都不放在心上，秦柏说他没问题，他心里才有了底气。 当初他们这群人跟着秦枫混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烂泥，认识秦柏以后，他们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荒唐。 秦柏还带着他们上大学，现在秦柏说什么，他都信。 两人同一个考场，王亮自信满满走进去，姜宇川赴死一样走进去。 秦柏走过来，站在秦枫身边，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看着一个个走进考场的学生。 “你这几年确实改变了很多，我承认你有点能耐，但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觉得有你教他，他就能打败王亮，能考上大学？” 秦枫突然问：“你觉得今年高考，是更难，还是更简单？” 秦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开始思考秦枫的问题。 更难了，还是更简单了？ 前世他错过去年的高考，这件事成了他的执念，后来他找了那一年的卷子反复做了好几遍，直到每一道题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至于今年的高考，他没有怎么关注过，只听说今年的录取率提高了，所以应该是简单了，但他不能确定。 秦柏纠结了一阵，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 好险，他差点被秦枫带跑偏了。 他稳了稳心神才说：“问这个干什么，你其实心里没底，很怕输掉这场赌局吧。” 秦枫却笑了：“我什么时候赌了？” 秦柏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说：“我还是有事情忙，先走了。” 他真的利落地走了。 秦柏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狠狠咬了咬牙。 王亮和姜宇川这场赌局早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整个大院都知道他在教王亮，秦枫在教姜宇川。 这就是他和秦枫的赌局！ 秦柏气过以后心底升起浓浓的无力感，刚才的一场对话里，他知道自己落了下风。 不知不觉间，他和秦枫的位置似乎换了过来。 三年前他还没重生，对秦家避之不及，秦枫跨几个区都要来找他的麻烦。 现在，秦枫下乡回来对他爱理不理，反而是他总盯着秦枫。 秦柏有些茫然，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一天考试结束，姜宇川脚步轻飘飘地回到家，放下文具就往秦家跑。 秦枫今天特地回来了一趟，两人在门口碰上。 “枫子！”姜宇川激动得破音：“考试的题目没有你平时给我做的难！” 秦枫点头：“所以，你都答出来了？” 姜宇川顿时泄了气：“……那倒没有。” 八月，高考放榜。 第137章 输了！ 姜宇川一边挥舞录取通知书，一边往秦家跑，秦枫不在家，他又一路跑去华京大学。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枫子……秦枫，小爷我考上大学了！” 秦枫接过他的录取通知书打开，京市电影学院的导演系。 他先是松一口气，随后笑道：“恭喜，未来的姜大导演。” 姜宇川难得害羞，抓着自己的头发薅了一把：“嘿嘿嘿，虽然是电影学院，但是我家里人已经很高兴了，幸好我听了你的建议。” 他的家人打听了他的高考成绩，分数够不上普通大学，如果当初不是秦枫建议他参加艺考上电影学院，他就收不到录取通知书。 秦枫替姜宇川高兴，他本来就对电影感兴趣，电影院每上映一部电影，他都要去看，喜欢的甚至来回看了好几遍，零用钱都花在了这上面。 “对了，嘿嘿嘿……”姜宇川笑了好久才说：“王亮那孙子没考上！” 他父母去查他的成绩时，顺便把王亮的成绩也查了。 “其实他分数比我高，但是他报的是平京大学，分数没够上，如果他报其他学校，估计就成了。” 姜宇川神采飞扬笑了好久，他抓住秦枫的手：“走，我们一起回去，看王亮那个龟孙子学狗叫。” 秦枫摇头：“我就不去了，还有事情要忙。” 正巧这时，有人喊他：“班长，好了吗？要出发了。” “好了。”秦枫应了一声，扭头对姜宇川说：“我要去开工了，你去不去？” 姜宇川已经和建筑系的同学混熟，有人见到他，先是恭喜他考上大学，又叫上他一起去开工。 好像突然间觉得，王亮的热闹也没那么令人期待。 姜宇川想了想，拒绝了秦枫和建筑系的同学，他还是要亲眼看着王亮履行赌约。 另一边，平京大学的大礼堂里，秦柏正在指导同学彩排，舒有为脸色不妙地跑过来。 “柏哥，成绩出了，王亮他……没考上。” 秦柏眼里闪过错愕，居然没考上？ 他第一时间问：“姜宇川呢？” 舒有为的脸色更难看：“他考上了，不过考上的是电影学院，分数比王亮低。” “分数有什么用！”秦柏脸色变得阴沉，咬着牙说：“打赌的内容不是分数，而是考没考上大学，王亮输了！” 王亮输给了姜宇川，他输给了秦枫！ “为什么会这样！”秦柏想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舒有为讪讪道：“今年的题目有点难，王亮考完出来表情就不太好。” 秦柏没有接王亮出考场，这段时间他正在忙着和京市话剧团合作，更是没时间关心王亮。 “有卷子吗？” “有。”舒有为从背包里拿出几张今年的考卷。 秦柏咬着指头，一一看过。 题目确实难了，王亮之前在补习班做的题目难度远远比不上，不怪他考不上。 最后他沉着脸说：“走，去找王亮。” 两人来到王家，王亮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已经知道自己没考上。 秦柏安慰道：“你振作一点，我看过你的分数，相差不多，等明年……” “明年？”王亮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姜宇川考上了，我落榜，我还要等明年！” 他双目赤红：“你不是说今年不会难吗？你不是说我肯定没问题吗？你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到吗？为什么现在我没考上！” 秦柏愣了几秒，随即不悦道：“我从来没有给你保证过什么，更何况今年录取的人数比去年多。” 王亮憋着的一股气就要炸出来：“你的意思是我考不上全是自己的问题，是不是？” 舒有为眼皮猛跳，连忙抱住王亮：“冷静一点，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柏哥的问题，就是运气不好而已，别为了这点事兄弟不和。” 王亮咬着牙，硬是把火气压下去，他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闷着声说：“你们都走。”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姜宇川的声音。 “王亮，出来玩啊，拿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出来玩啊~~” 王亮崩溃大喊：“滚！让他滚！” 最终，王亮还是履行了赌约，他自己扬得全大院都知道，这个恶果只能自己来承担。 这一天，姜宇川笑得很大声。 王亮好几天没走出房门，躲在被窝里，连家人都不肯见。 余温还没有散去，大院里的人从姜宇川王亮聊到秦枫秦柏。 姜母嘴角噙着笑，大热天的就是不肯待在家里，拿了一把蒲扇在大院里慢悠悠走来走去。 “好久不见……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儿子考上了大学，嗐，就一电影学院，又不是很了不起，我都不想说的。” “吴姐，周末有空没，陪我去商场逛一逛，你也知道我儿子考上了大学，我要给他买套新衣服，开学那天穿。” “对了。”姜母又说：“要买两套，给小枫送一套，要不是他辅导我儿子，我儿子指定考不上。” 原本想走的人一窝蜂围了过来。 “真的是秦家那个混世魔王教你儿子的？” 姜母的脸顿时拉下来：“什么混世魔王，你还活在几年前吧，小枫现在可是咱们大院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同是大院媳妇的余君却说：“不见得，最有出息的孩子还得是秦柏，他不仅自己考上了平京大学，还带着好几个人一起考上了。” 姜母哼一声：“王亮这不是没考上吗？” 见余君表情僵住，姜母接着说：“在京市条件好，当然容易考上，小枫可是在东北考的，和他一起学习的人也都考上了。” 大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在京市考大学算什么，这里什么都有，在东北那么困难的地方能考上，那才叫厉害。 “秦枫这周回来不，我儿子明年高中毕业，也想考大学。” “我侄女今年也参加了，就差一点点能考上，要是秦枫能给她补习，明年肯定没问题。” “还是老秦家舍得，把孩子扔去下乡，没想到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就成才了。” 有人想找秦枫当补习老师，有人想学秦家，把孩子送去下乡，只有余君不高兴地走开。 第138章 甄雁云 秦和平去外地任职后，关淑英还是每隔一周就带着秦念恩来看望秦邦彦。 这天，秦邦彦临时有事外出，秦念恩在屋里睡觉，关淑英交代了保姆后出门闲逛。 “淑英。”余君老远就见到关淑英，立即小跑过去。 关淑英饶有兴致：“阿君，你今天这套新衣服真好看。” 余君扯了扯衣摆，对关淑英的话很受用：“上周才买的，今天第一次穿，不过我找你说的不是这个。” 她把关淑英拉到树下，低声说：“你知不知道，秦枫最近出了好大的风头。” 把姜宇川和王亮的打赌说了一遍，余君又说：“现在大院里的人把秦枫当宝了，想找他补习，还说你家小柏比不上秦枫。” 关淑英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们两个是兄弟，哪有比来比去的。” “就你能说出这种话，换我可不行。”余君突然叹气。 “不过话说回来，秦枫现在是真本事了，你爱人当初把他送去下乡，说不定真是想锻炼他，还挺有想法的。” 关淑英的表情差点裂开，当初提议把秦枫送去下乡的人，是她！ 余君自己也是给人当后妈的，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过光是想一想，心里就感觉有了一根刺。 “唉，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还是长子，嘴上说不喜欢，其实心里还是在乎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肯定惦记亲生的。” 说完余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关淑英的胸口捅刀子，尴尬地笑了几声，连忙扯开话题。 …… 八月的京市热浪翻涌，大礼堂刚刚结束一次义演，京市电影学院的校园里到处都是学生。 甄雁云和曹月华挽着手在校道上，哪怕开学半年了，哪怕天气炎热，也没有打消她们的热情。 两人正在有说有笑地回味刚才的表演。 关淑梅出现在两人面前，笑意吟吟道：“雁云。” 甄雁云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微微颤抖，曹月华好奇问：“雁云，是你认识的人？” 关淑梅向曹月华伸出手：“你好，我叫关淑梅，和雁云的妈妈是朋友。” 曹月华惊喜道：“原来您就是帮助雁云和她妈妈的好心人，久仰久仰。” “说什么帮不帮的，我们毕竟是朋友。”关淑梅笑着看向甄雁云：“雁云，有空陪我走走吗？” 甄雁云僵着脸对曹月华说：“你先回宿舍吧。” 曹月华接过甄雁云的书本，和她们道别。 校园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四周终于见不到一个人。 甄雁云抱着双臂，哆嗦着声音说：“你又想使什么坏主意？” 关淑梅故作生气：“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妈妈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我，你妈妈怎么教你的。” 甄雁云浑身发抖，下唇被她咬破流出血来：“你别用长辈的身份和我说话。” 关淑梅毫不介意：“行，那就用雇主的身份怎么样。” 豆大的泪珠从甄雁云的脸庞滑落：“求求你，放过我……” “上次你没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我都没怪你。”关淑梅往前一步，帮甄雁云整理衣领：“你知道秦枫在华京读书吗？” 听到这个名字，甄雁云心里猛地一颤。 她一直不敢去打听秦枫的消息。 她知道秦枫一定会参加高考，他也一定会考上的，他现在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这么近的距离。 “我的心肠没那么狠毒。”关淑梅拍了拍甄雁云的肩膀：“我只要他染上一些污点，至于具体怎么做，随你的便。” 甄雁云早已泪流满面：“你这是想毁了他。” 关淑梅眼神突然狠厉：“毁了他的人是你，当初如果你能把他困在东北，他就不用遭现在这一出。” 她退开几步，又笑了起来：“我答应你，只要这件事办得让我满意，我不用你还钱，以后也不再打扰你们母女。” 夏日里裹着热浪的风吹过，甄雁云感到一阵窒息，后背冒出了一层汗。 …… 秦枫刚开完班长会议，回到宿舍时后背湿了一片，他从衣柜里拿了干净衣服，冲了个澡总算觉得舒服一点。 “热死了！”苏冬天把蒲扇扇出了虚影，桌上的作业是一点没写。 “怎么京市好像比我们粤省还热？” “错觉错觉。”老四方舟一手执笔，一手执蒲扇：“心静自然凉，你少说两句就不热了。” 他的桌面上也铺开了作业册，但最上面压了一张信纸。 “写什么呢。”秦枫抽走信纸，上面写了几句诗歌，又被划掉，隐约还是能看清写的什么。 他还没看清，信纸就被人从后面抽走。 周远航大声念了出来：“我是海上一叶轻舟，愿意忍受无边的孤独……没了？后面是什么？” 方舟摊手：“想不出来了。” 周远航把信纸拍在他身上：“你趁早放弃吧。” 前段时间放暑假，建筑系的同学如火如荼接单，每天忙得跟狗一样，眼看着就要开学，秦枫叫停了工作，所有人回学校，边休息边准备开学。 突然闲下来，有的人就开始自己找乐子。 方舟不久前加入了一个诗社，他不是那块料子，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首像样的诗。 李丰收也劝他：“四哥，你就放弃吧，有这时间不如多画一张设计图。” 方舟毫不犹豫拒绝。 老二汤国成正巧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笑嘻嘻道：“我媳妇儿给我寄了一包腊肉，回头我借学校食堂炒一炒，给大家加菜。” 老汤同志以前在钢铁厂当小领导，家里条件还行，他媳妇隔三差五就给他寄点家乡特产。 方舟羡慕地看了老汤一眼，被秦枫捕获到。 他明白方舟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诗社，这小子想处对象了。 说来也是，宿舍里方舟排第四，前三个都已经结婚，老大周鹏孩子都有两个了，方舟年芳二十六，还是一只单身狗，着实有点着急。 不过秦枫还是提醒了一句：“你那个诗社靠不靠谱？” 方舟又拿起笔准备写诗：“都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肯定靠谱。” 秦枫把椅子挪到他旁边，盯着他说：“但是别的学校，有诗社出问题了。” 第139章 秦老师 京市的大学生圈子里不知不觉兴起了文学潮，伤痕文学风靡一时，涌现出一批朦胧派诗人，许多大学生发了狂一样沉迷进去。 秦柏刚刚从王亮落榜的不悦中抽身，又引来一阵晴天霹雳。 平京大学补习班的一位家长到大礼堂闹事，说话剧团耽误她女儿学习，害得她女儿没考上大学。 秦柏作为学生会主席以及话剧团的发起者，立马被叫到大礼堂，他前脚踏进门，后脚就被学生家长揍了一顿。 其他同学一拥而上：“这位家长，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一顿混乱后，终于开始调解，家长哭哭啼啼说了半天，秦柏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这位家长的女儿是平京大学补习班的学生，原本成绩很不错，不出意外上榜是板上钉钉的事，临考前的一个月，女学生为了缓解压力，来到大礼堂看话剧。 各个诗社也喜欢在大礼堂团建，还要即兴发挥赋诗一首，女学生沉迷了进去，最后一个月心不在焉。 家长等高考成绩出来后大吃一惊，盘问下才发现这件事。 “我不管，我女儿现在魔怔了，今天要自由，明天要流浪，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要给我一个说法。” 秦柏一肚子闷气，敢情他们话剧团是无妄之灾，有本事去找诗社，来大礼堂闹什么。 还打了他一顿，手臂全是指甲划痕，下巴也有，差点毁容了。 “所以，刚刚的班长会议，着重讲了这一点。”秦枫说。 方舟一脸紧张：“不会是要把诗社叫停吧？” “那倒不至于，学校要求各班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要把学业放在第一位。” 方舟大舒一口气。 周鹏感叹：“听说好几个学校都有学生无心上学，幸好我们班忙着赚……咳，忙着社会实践，没功夫思考别的。” 秦枫想了想说：“刚好我们班暑假没人回家，那就提前开一次班会。” 建筑一班的课室里闹哄哄的。 “我觉得刷白墙就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淡黄色？” “淡黄色比较温馨，而且白墙不耐脏，人家也喜欢淡黄色。” “等等，我觉得做上下床不好……” 秦枫把同学们的讨论听了进去，又欣慰又发愁。 欣慰是大家学习起来都很认真，发愁是因为一个个学习的心思都放在室内设计上了。 这怎么行…… 秦枫重重咳嗽了几声，班上安静下来，二十几双眼睛看向他。 “开班会。” 说完诗社的问题，秦枫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是大家的建筑结构老师，趁这个机会，我来检查一下大家暑假自学的成果。” 讲台下一片抽气声，总感觉有危险。 秦枫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出题。 看完题目，有一大半人都低下了头，课室里安静得可怕，有几个女同学脸上红晕蔓延到耳根子。 他们看懂了秦枫的敲打。 隔了半分钟，秦枫说：“题目有点难，做不出来的同学可以散会后想一想。” 没有人能一下子做出这道题，陆续有人开始翻出纸笔，把题目抄下来。 秦枫先走出课室，冷不丁看到两个熟人。 曹月华也见到了秦枫，她一手牵着甄雁云，一手朝秦枫挥手。 秦枫走过去：“好久不见。” “原来你在华京大学。”曹月华先说话：“我们在电影学院上学。” 秦枫向她们问好，又问：“你们来这里找朋友吗？” 曹月华摇头，她们刚刚去平京看了话剧演出，准备走时甄雁云提出想到华京的校园参观，于是两人便来了。 甄雁云深吸一口气：“你能带我们参观吗？” “没问题。” 秦枫带两人逛了华京校园，最后把她们送到校门口。 分别时，甄雁云说：“周六我们学校有话剧表演彩排，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看一看。” 曹月华看向甄雁云，眼珠子一转，对秦枫说：“我们两个也会参加彩排，你来吗？” 秦枫自己没什么兴趣，但是转念想到姜宇川，他说：“行，介意我带个朋友吗？” “不介意，你记得一定要来。”曹月华笑容灿烂。 回去的路上，她用手肘轻轻撞了甄雁云一把，揶揄道：“我们小甄同志，这是恋意萌动了？” 甄雁云心头微颤，苦笑道：“你别乱说。” “好好好，我不乱说。”曹月华以为她害羞。 周六，姜宇川难得起了个大早，冲去214宿舍把秦枫揪起来：“起床起床，出发出发。” 两人来到电影学院，姜宇川这个准大学生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从校门到大礼堂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曹月华和甄雁云出来接他们，姜宇川伸着手迎上去：“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弟，导演系的，九月份入学……” 大礼堂里已经开始彩排，秦枫和姜宇川坐在观众席上。 “是闯关东。”姜宇川看得很认真。 “嗯。”秦枫应了一声。 彩排一遍后，曹月华拉着甄雁云走过来，坐在两人旁边。 “我们演得怎么样？” 姜宇川鼓掌：“非常好。” 曹月华看一眼甄雁云，又看一眼秦枫，说道：“我们演闯关东，但是剧组里没有东北人，我们都摸不准自己演得像不像。” “啊，对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去看秦枫：“秦同志，你在东北生活了几年，对那里肯定很了解吧。” “也不算太了解，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县城里……” 秦枫一抬头，对上曹月华期待的眼神：“不过我有几个在东北土生土长的同学，我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 “太好了。”曹月华好像真的只是想认识东北人：“我们之后去华京大学找你吧。” 秦枫点头：“行啊。” 看完彩排，姜宇川想去看电影，秦枫拒绝，下周开学，他又要开始备课了。 曹月华和甄雁云果然经常来华京大学，秦枫把李丰收介绍给他们，还有办公室里一位工农兵讲师，是吉省人，原本就健谈，很快和两人熟悉起来。 九月份，迎新结束后，很快传来一个让全国大学生既振奋又忐忑的消息。 第140章 派遣留学生 苏冬天抓着报纸飞快跑进214宿舍，喘着粗气说：“你、你们都、都看报纸了吗？” 周鹏挥了挥手里的报纸：“刚刚看见了。” 报纸的头版刊登了一个爆炸性消息，国家要对外派遣留学生。 苏冬天一屁股坐在秦枫的床上：“班长，你知道这个消息吗？” 当了半年的室友，大家隐约知道秦枫的家境不一般。 秦枫确实比他们提前知道这个消息，那天家里吃过饭后，秦邦彦特意把他和秦柏叫到书房，说了这件事。 秦邦彦没有表态，只让两人自己思考。 宿舍的哥们全都围在秦枫身边，周远航循循善诱：“你有什么内幕消息，悄摸摸给兄弟们透露一点，咱绝对不说出去。” 七双大眼睛盯着秦枫，秦枫无奈道：“我只知道，这次留学生不只是从大学生里挑，还有一些单位也会送人，而且留学名额很少。” 一句话把大家的热情浇灭了不少。 秦枫又说：“还有，想当留学生，至少英语要说得好。” 一腔热血彻底浇没了。 李丰收沉默了几秒，说道：“没毛病，大家本来就在学英语。” 另外六个室友齐刷刷看着他，周远航差点要振臂高呼：何不食肉糜！ 214宿舍英语水平最好的人是秦枫，其次就是李丰收，他毕竟在庆溪县跟着秦枫学了两年。 其他人都是上了大学才第一次接触英语，满打满算学了半年，能记住的单词就没几个，更是没法用英语交流。 周鹏懊恼：“早知道以前我就先学起来。” 他从前是报社主编，比其他人更能接触到外国的事物，就算局势不明朗，他也是可以悄摸摸学的。 秦枫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开始也不迟。” 到了课室，秦枫立即被人围住，好了，这下214宿舍的学英语计划蔓延到全班。 不止建筑一班，秦枫一回到办公室，陈晓斌立即凑上来：“秦枫，你看报纸了吧？” “看了。”秦枫开门见山：“想学英语？” 陈晓斌笑着挠头：“我早上去问过潘老师了，他说工农兵学员也能报名，虽然被选中的机会很低，但是我想试试。” 其他工农兵讲师也凑过来，秦枫来者不拒：“行啊，我们班上同学每天提前一小时到课室学英语，你们愿意可以一起来。” 何正坤合上书走过来：“太好了，小秦，你的外语这么厉害，都能替潘老师翻译，有你教我们，我们一定没问题。” 秦枫看了他一眼：“何师兄也要一起来吗？” “来，当然来。”何正坤爽朗地笑着：“重在参与。” 整个京市的大学生都躁动起来，外国语大学的校园里最近人头攒动。 有的人真心想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有的人只是跟风，见别人都去学英语了，他们也跟着学。 甄雁云和曹月华走进华京大学，几乎遇到的每个学生，手里都捧着英语书。 曹月华很羡慕：“真好，我们艺术生就没这个机会。” 这次派遣留学生，大多数名额会给工科、理科和医科，文科都是少的，艺术生更是没有机会。 两人到建筑一班课室时，班上正乱哄哄一团。 秦枫写了几个常见的英语对话，编成小剧场，一组人角色扮演念台词，另一组人坐在位置上做听力考试。 苏冬天停笔敲桌子：“等一下，副班你错了，老大是男的，应该用he，不是she。” 副班连忙去看台本。 周鹏解释：“没错，我扮演的角色是副班的老娘，就是用she。” 苏冬天有点崩溃：“就不能找个女同志演吗，老大你一脸胡子站上面，我接受不了你是副班的老娘。” 周鹏朝他挥了挥拳头：“你再多说一句，我不当副班老娘了，我当你老娘。” 全班哈哈大笑。 曹月华也没忍住，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好久才停下来，她对秦枫说：“你们班上的同学太好玩了。” 秦枫也没忍住笑：“没办法，班上女同志少。” 但建筑一班的氛围明显比其他班好，秦枫归结于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赚过钱，关系当然会亲近一些。 甄雁云有点心不在焉，最近她和曹月华来过好几次，每次见到秦枫，内心都克制不住的心虚。 胸口积攒了满腔郁气，甄雁云胡乱眨了几下眼睛，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 她看到了秦枫手里的本子：“你不是在看英语书吗？” “没。”秦枫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论文：“我看点专业的资料。” 坐在前面一排的陈晓斌闻言扭过头来，看到秦枫桌上的论文，表情羞涩又不自然。 “小秦，你看我们写的论文干什么，我们水平还比不上你。” 桌上的论文，除了潘海峰等教授发表过的论文，居然还有几个工农兵讲师的论文，建筑系所有讲师的论文都在其中。 秦枫手上拿着的，是何正坤两年前发表的一篇论文。 其他工农兵讲师闻言纷纷看过来。 何正坤看到自己的论文被秦枫拿在手里，先是一阵慌张，又隐约有点得意。 秦枫若无其事翻页：“我没怎么写过论文，想学一学。” 陈晓斌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 秦枫点头：“好，谢谢。” 留学生选拔考试的时间定了下来，规模很大，考试很正规，和高考差不多。 最近各大学附近的照相馆人满为患，拍个照要排队一个小时。 秦枫作为班长，把报名表领回来发给大家，建筑一班有一半以上的人报了名。 第一场考试就是英语。 不难，秦枫估计难度最多只有后世初中水平，饶是如此，这一轮考试也刷下去一大半的人。 出成绩那天，全校都有人在哀嚎。 建筑一班的成绩很突出，加上秦枫在内，有八人通过了英语考试。 通过的人欢呼雀跃，落榜的人也没伤心太久，很快整理心情继续学习，又或者去接单赚钱，不，是参加社会实践。 工农兵讲师里，何正坤也通过了英语考试。 下一轮就是专业考试。 第141章 准考证 下周举办专业考试，这个周末，所有通过了英语考试的学生都在埋头苦学，只有秦枫还有心思外出。 “康老师，我来了。” 秦枫提着一袋水果，熟门熟路走进老康的家。 他也是回到京市以后才知道，老康原来是航天航空领域的专家，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没有孩子，这么多年老康也没再娶，就一个人单着。 好在还有几个不错的学生轮流照顾他，部里也给他安排了保姆和司机，生活倒是不用担心。 秦枫时不时就来看望老康，十次有八次见不到人，他平时太忙了。 今天是老康主动叫他来的。 老康穿了皮鞋，头发也梳整齐，椅子扶手上搭着外衣，他马上就要出门，见到秦枫二话不说，先甩过去一本笔记。 秦枫接住笔记本，张嘴就问：“这是什么？” 老康正在整理袖子：“这是我以前出国进修时写的日记，不过已经过去几十年，里面记下的经验不一定适合现在，你随便看两眼得了。” 秦枫哭笑不得：“我不一定能拿到出国留学名额，也可能落选。” 老康吹胡子瞪眼：“这点小考试都能落榜，你以后就别踏进我家门了。” 骂完又对秦枫挥手：“回去吧，我要去上班，没空招待你。” 秦枫抱着笔记本被赶出门，还没反应过来，老康已经坐上车扬长而去。 一袋水果还没来得及放下。 秦枫在风中凌乱了片刻，把水果挂在门把手上，直接就往台阶上一坐，翻开笔记本看了起来。 这是老康的私人日记，里面没有涉及工作和学习上的内容，通篇都是当年他在外国的日常生活。 去的国家不同，时间跨度也很大，秦枫不是原主，以前也是经常出国的，这本日记的作用其实不大。 但老康还是花时间翻出几十年前的东西送给他，光是这份感情，就让秦枫心里暖洋洋的。 秦枫合上笔记本，感动之余又觉得当康老师的学生必须要有一颗大心脏，抗压能力那是杠杠的。 他都还没通过专业考试拿到留学生名额呢。 本来觉得留不留学都无所谓，现在是抢破头也得把名额要到手。 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的工农兵讲师办公室里，何正坤正在埋头苦学，其他讲师默契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曹月华和甄雁云走进来，手里提着篮子。 “我们烤了一些小饼干，拿过来给大家尝尝。” 陈晓斌微笑着招呼她们坐下，其他讲师也走过来，小声感谢两人。 何正坤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咯吱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下，他拿着书本快速走出办公室。 甄雁云缩了缩脖子：“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陈晓斌有点尴尬：“没事，明天就是留学生专业考试，他压力大了点，不是真的发脾气。” 曹月华问：“何同志也通过了英语考试？” 陈晓斌点头。 甄雁云朝门口看去，何正坤站在远处的树下看书，他眉头皱着，来回踱步，整个人看着焦虑不安。 从办公室出来，甄雁云和曹月华又去了建筑一班的课室。 建筑一班正在上自习课，课室里气氛很轻松，就连李丰收等通过了英语考试的同学，看着也没多紧张。 两人过来送小饼干，立即被班上同学欢迎，几个女同学甚至和她们聊了起来。 甄雁云透过人群寻找秦枫，他不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站在讲台旁边，给一个同学讲解题目。 夕阳西下，何正坤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学习，半个小时前他的肚子就已经咕咕叫，他没去食堂，而是拿出早上买的馒头，将就着一顿，能省下不少时间。 搪瓷杯里的水不知不觉喝完，何正坤嘴里含着馒头，拿上杯子起身去接水。 当他回来时，办公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何正坤刚走进来，拿杯子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洒在他的手上，他顾不得疼痛，随意把杯子放下，快步走向秦枫的办公桌。 原本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纸，何正坤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准考证。 秦枫的准考证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小心落下的？ 他人在哪里？回宿舍了？还是就在附近？ 何正坤的脑子一片麻乱，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门边，办公室的门被他锁住，他正背靠门站着，呼吸急促。 留学生名额很少，分到每个专业上的更少，听说有些专业只有一个名额。 何正坤走到秦枫的办公桌前，拿起秦枫的准考证，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个来回，再睁开眼时，手里的准考证已经变成碎片。 “是你自己不小心，不能怪别人，不能怪我。” 何正坤双手发烫，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危险品一样，他走到垃圾桶前，用力把碎片扔进去，又收拾自己的书本落荒而逃。 秦枫和214宿舍的哥们吃过晚饭回到宿舍。 周鹏一坐下就说：“老六老八，检查一下文具准考证，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考试。” 214宿舍里有三个人通过英语考试，秦枫、李丰收和周鹏。 李丰收一顿折腾：“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问题。” 秦枫把书本翻了一遍，没找到准考证。 周鹏没听到他的回答，问道：“老八，你准备好了吗？” 秦枫又把书翻了一遍：“准考证原本夹在书里，不见了。” “什么？” 214宿舍的七条汉子一蹦三尺高，汤国成几人翻箱倒柜，趴在地上看床底。 “床底下没有，在不在柜子里？” “柜子里也没有，是不是在床上？” “肯定是在别的书里，老八，你记错了一本书。” 秦枫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他站起来：“别找了，应该是落在课室，我过去找。” 周鹏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秦枫已经穿好外套：“多大点事，我自己去就行。” 他一个人回到建筑一班的课室，把课室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的准考证，转身来到工农兵讲师办公室。 第142章 留学生名额 秦枫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终于伸手去掏垃圾桶。 一把碎片被他捞上来，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拼拼图一样把变成碎片的准考证拼起来。 凶手是谁呼之欲出，一般这个点，何正坤应该在办公室学习才对，今天不仅没人，办公室的门居然也忘记上锁。 只是何正坤是怎么拿到自己准考证的？ 秦枫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又要花钱了。” 他打开系统商城，没多久手里出现一张全新的准考证，和原版一模一样，按照现在的科技，哪怕拿去做鉴定，也发现不了这是赝品。 接下来只要保证原件的碎片不被发现，那就万事大吉。 把新的准考证收进口袋里，秦枫装了一杯水，把原件的碎片泡进去，纸片在水里泡烂，字迹彻底看不清楚，他把纸片和水一起倒掉，这才回宿舍。 “怎么样，找到了吗？”大家紧张问。 秦枫拿出准考证挥了挥：“找到了，落在办公室里。” 室友们松了一口气，周鹏捶了秦枫几下：“你平时挺靠谱的，这次怎么丢三落四的，幸好找回来了，不然今晚你要躲在被窝里哭。” 秦枫笑着说：“绝对没有下一次。” 次日上午，留学生专业考试开始，秦枫飞快完成全部题目，检查一遍后提前交卷。 他抱着一叠文件去找潘海峰。 潘海峰看到他，第一时间低头看手表：“行啊，提前交卷了，看来信心十足。” 秦枫把文件放在他的桌上：“没有十足信心，做完题目就坐不住了。” “你这性格还坐不住，班上就没人能坐得住了。”潘海峰随口说：“找我有事？” 秦枫把最上边的文件拿下来：“我无意间看到一篇文献，翻译件有点问题，我找到原文重新翻译了一遍。” 潘海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文献的标题：“这是四五年前的文献了，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早在刚认识秦枫的时候，潘海峰就把手头上所有外国文献陆续传真给秦枫重新翻译，没有传过去的，都是设计院里大家商量过后，觉得没有必要的文献。 “之前我找您借了几位教授和师兄的论文学习，发现何师兄引用了这篇文献，我就找原文看了看。” 秦枫把何正坤的论文放在最上面：“这些论文我都看完了，获益匪浅，谢谢潘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潘海峰朝他挥手：“去吧。” 回到宿舍，李丰收抱着枕头哀嚎：“太难了，太难了，是我承受不住的难度！” 周鹏也是一脸菜色，李丰收专业课成绩比他好，李丰收受不了，他更受不了，这一轮考试下来差点把他的自信心击碎。 所有专业的考试都出奇地难，刚一考完，全校都在哀嚎。 成绩没几天就出来，全京市统考，秦枫是建筑系第一名。 何正坤看到成绩单难以置信：“不可能，怎么会是秦枫，他明明……” 他没有准考证，明明不可能参加考试的！ 陈晓斌很兴奋：“小秦，恭喜你，你是第一名，就算建筑系只有一个名额，那也该是你的。” 其他人也过来祝贺。 “小秦，你出国留学的名额已经板上钉钉了，恭喜你。” “别忘了我们，等你留学回来给我们讲讲外国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洋人好不好相处。” 何正坤嫉妒得双目赤红：“你不可能，一定有黑幕，你的准考证明明……”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闭了嘴。 秦枫淡淡问道：“我的准考证怎么了？” 陈晓斌被何正坤吓到：“何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 “何正坤。”常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来一下，潘老师找你。” 何正坤出去以后就再没回来。 办公室里的大家猜了又猜，最后是土木工程系的一位讲师打听到真相。 “他学术造假，几年前写的好几篇论文都有抄袭现象，据说就是靠这些论文被推荐上大学的，现在才东窗事发。” 陈晓斌大惊：“不可能吧，这么大胆？” “他小心着呢，抄的都是外国文献，如果不是潘老师最近又看了那些外国文献，还发现不了呢。” 大家唏嘘不已，何正坤在他们眼里是老大哥、老好人，没想到背地里这么龌龊。 陈晓斌又问：“学校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开除了呗。” 留学生名单在一周后公布，建筑系只有一个名额，就是秦枫。 华京大学的建筑系学生都被秦枫教过，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没有异议，只有一个名额的话，就该是秦枫的。 其他学校有人不服，专门到华京打听，得知秦枫的事迹后，比不过，溜了溜了。 秦枫把全部名单看完，在里面找到林朝阳和许贺年的名字。 机械工程的名额多，林朝阳的成绩在其中也是拔尖的，许贺年学的国际政治，只有一个名额，被他拿到手。 最后就是秦柏和曲涟漪。 看到秦柏的名字时，秦枫有点诧异，剧情里秦柏没有参加留学生考试，他选择留在国内抓住改革开放初期的机会。 曲涟漪作为留学生出国了，唐箐箐就是在这个档口出现在秦柏身边。 剧情已经乱套。 秦枫无所谓，他转身去找林朝阳。 林朝阳又哭又笑：“小枫，我能出国留学了，但是我不能回家了。” 暑假时林朝阳拿到农业机械部门的实习名额，所以没有回老家，原本打算寒假回家过年，再劝金素珍和孩子一起来京市生活。 “不过你舅妈肯定支持我出国，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他当即找了公用电话亭，给庆溪县机械二厂打电话，金素珍果然支持他，还说要给他寄钱。 林朝阳拒绝了，他出发时带着的钱就没花多少，都存着呢。 留学生考试结果尘埃落定，教育部从中科院和各大学里挑选出五十多人送到a国留学。 在出发前，留学生队伍需要进行集训，集训的地点定在外国语大学，每个周末大家都要到外国语大学学习。 第143章 出国前准备 秦枫和林朝阳来到外国语大学，阶梯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许贺年已经到了，给他们占了位置。 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要学英语，还要学习米国的风土人情和民俗习惯，免得出国以后闹出笑话。 即便是在这么满的课程安排下，阶梯教室里偶尔也能传出一些欢声笑语。 五十多人的留学生团队里有一半都是中科院的同志，其中年纪最大也是职位最高的同志叫江辉，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领头人。 进入十一月，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出发，培训班的课程渐渐少了，最后只剩下周日半天上一节英语课。 这天下课后，沈秘书在外国语的校园里等着，秦枫刚从阶梯教室出来就见到他站在车子旁边。 他笑吟吟走过去：“沈秘书，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沈秘也笑了起来：“你爷爷的风，他让我来接你们回家一趟。” 你们，包括秦柏。 秦柏也出来了，见到沈秘书也是赶紧跑过来打招呼，沈秘书招呼两人上车。 秦邦彦在书房等着他们，沈秘书出去后，他把两个信封推过来：“你们一人一个，自己收好，出了这扇门就不许提信封里的东西。” 秦枫先拿起一个信封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十张一刀的米元。 十米元，加上秦柏手里的，一共二十米元。 秦枫深吸了一口气，秦邦彦居然弄到了这么多米元，要知道这个时代，全国的外汇储备就没多少。 秦柏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信封里的钱，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秦邦彦轻敲几下桌子：“这是给你们应急用的，不到迫不得已别拿出来，也别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记住，你们是去学习的。” 秦柏郑重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学成归来。” 秦枫也点头，却笑着挥了挥信封：“爷爷您放心，我给它全须全尾带回来。” “你这个臭小子，爷爷在说正经事，你就在这里不正经。”秦邦彦故意板着脸：“别管什么全不全的，该用的时候就要用。” 秦柏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又或者是不甘。 他以为自己和秦邦彦已经是一对相处十分融洽的祖孙，但其实他还是隔了一层，他在秦邦彦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 他做不到像秦枫一样在秦邦彦面前随心所欲开玩笑。 他想，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始终有区别，但没关系，他想要的不是秦邦彦的感情。 秦邦彦挥手让两人出去，又随口问秦枫：“小枫，你今晚在家里住还是回学校？” “在家里住吧，明早再回去。”秦枫想了想说。 秦柏独自离开。 等他走后，秦邦彦又把秦枫叫到书房，他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再抽出五米元。 “这些你也带上。” 秦枫伸手去拿，嘴上却说：“都给我不好吧，要不您留点自己花？” 秦邦彦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秦枫红着手缩回来，把手里的五刀握得更紧了。 “这些钱你知我知，别对第三个人说起。”秦邦彦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的。”秦枫把五刀塞进信封里，他现在有十五刀了。 把信封合上，他换上严肃的表情：“爷爷，您弄来这些，不会对您有影响吧？” 秦邦彦有点欣慰，微微笑道：“你不用操心这点。” 秦枫心想也是，自从被背叛过，秦邦彦平反后一直很小心谨慎，想必他也不会在这件事上留下把柄。 “谢谢爷爷。”秦枫说。 秦邦彦这下是真的把他赶出书房。 进入十二月，距离出发不到一个月，江辉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大家在外国语大学集合，坐上租来的大巴车，浩浩荡荡出发。 郊游的地方在京市郊区，十二月的京市花草凋零，一片萧瑟，却没有挡住大家的热情。 但到了地方，大家还是傻眼了。 秦枫看着地上的几个大风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个大聪明提议的，居然在大冬天放风筝？ 曲涟漪讪讪地举起手：“是我。” 她原本和室友约好了重阳节郊游放风筝，因为进了留学生培训班，根本腾不出时间，室友放完风筝回来分享，让她羡慕了好久。 这次提议郊游活动，她第一反应就是放风筝，没想到培训班里几个女同志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秦柏立马附和：“放风筝挺好的，冬天放风筝，也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其他几个男同志也纷纷附和，大家去拿风筝。 好在天气虽冷，风倒是不大，五十几个人只有十个风筝，大多数人都在旁边看着。 秦枫也在旁边看着，兴致一起来，就到处拱火。 “江哥，我看好你，你一定是第一个放起来的，争当第一！” “已经有六个风筝飞起来了，还有四个一直在地面打转，本台记者秦枫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见证，到底谁是倒数第一名。” “江哥的风筝飞得最高，目前名列前茅，其他人加油，放线，跑起来。” 原本好好的休想活动，被秦枫一两句挑拨，突然变得有了火药味，尤其是几个男同志，发了狠地跑。 围观的一群人哈哈大笑。 之后又举行了几次活动，准留学生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秦枫也趁最后这点时间安排好班上的事情。 现在学校里不缺讲师，自从获得留学生名额后，潘海峰就安排了别人接手建筑结构课程。 老屋改造方面，孙蕊李丰收和方文东三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其他同学也培养起来了，就算没有秦枫跟着，他们也能独立接单。 出发前半个月，教育部给留学生们定做统一的衣服，纺织厂的工人来到外国语大学，给他们量身的时候，大家都压抑着兴奋的心情。 五十多人里，有不少人舍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 但这份喜悦很快被冲淡。 起因来自报纸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文章里发出了质疑。 派遣留学生是对是错？ 出了国的留学生还会回来吗？ 留学派遣花费的许多人力物力，最终会打水漂吗？ 第144章 秦枫崇洋媚外？ 反对派遣留学生的声音一直存在，只是在此之前，声量并没有那么大，此时因为报纸上一篇文章点燃了舆论。 有的学校甚至因此举办了辩论赛，准留学生们在这样的舆论环境里，心态总是会受到影响。 这一天下课，大家的情绪都不高，等人走得差不多，一位女同志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曲涟漪惊愕地抬头，忙走过去：“芳姐，你这是怎么了？” 其他女同志也走了过来，围在芳姐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背。 芳姐哭了一顿，红着鼻头说：“我就是，压力有点大而已。” 她有丈夫有孩子，原本家人就因为她要去留学颇有微词，孩子还小，怕她离开家太久，回来孩子都要认不出亲妈了。 现在舆论不好，她的妈妈昨晚来找她，希望她不要去留学。 “这么多人去留学，也不差你一个。” “妈妈这是为了你好，听妈妈的话，留在国内有什么不好，该学的知识也能学，为什么非去不可？” 芳姐一番话，把课室里的大家说得沉默下来。 显然这几天遇到类似劝说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没有一个人决定退出，包括芳姐。 培训班上的气氛更加沉寂，同学间说话都压着声音，终于有人问出了大家压在心底的问题。 “国家不会取消派遣留学吧？” 一个问题让班里的气氛更加凝重，没有谁能保证结果，除了秦枫和秦柏。 两人都守着心底的秘密，没有透露一个字。 江辉拍了几下掌，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好了，别想有的没的，不管取不取消，我们听命令就行。” 马上有人附和：“没错，留不留学都无所谓，听国家安排。” “不出国咱们又不是无路可走，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呗，有什么好操心的。” “就是，瞎操什么心，哈哈哈，大家开心点，一起吃饭去喽。” 几个性格活泼的同志努力活跃气氛，但大家只是强颜欢笑，依然心思凝重。 他们为了留学准备了好几个月，通过重重考试，说是万里挑一不为过，获得名额后又参加了两个多月的培训。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若是这时告诉他们，留学取消，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会甘心呢？ 这样的氛围里，秦枫还是感受到一些违和。 他偏过头悄悄问林朝阳：“舅舅，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劲？” 林朝阳连连点头：“已经好几天了，大家都有点压抑。” “我不是指这个……”秦枫舔了一下有点干的嘴唇，算了。 他扭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许贺年：“许哥，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许贺年缓缓点头，今天一走进课室，他就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扫过来，准确来说，是扫向秦枫。 有几个同学，用不善的眼神偷看秦枫。 许贺年站起来：“你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他走到同是民大的校友身边，还没张嘴，对方先说话。 “许同志，你父亲已经回到岗位上，你自己成绩也好，只要不出错，将来肯定有大好前途，不要因为识人不清毁了自己，不值得。” 许贺年眉头微微皱起：“朱同志，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朱同志拍拍他的肩膀：“总之你离秦枫远一点，我言尽于此。” 周围几个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快速扫过秦枫的眼神里染上厌恶和嘲讽。 秦枫起身走过去：“几位同志，你们刚才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同志嘲笑地扯了扯嘴角：“你一定是看错了。” 他回头和另外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秦枫：“毕竟我们怎么敢呢，对吧，mr.qin.” 许贺年掰了一下手指：“有话直说，躲在背后阴阳怪气说人坏话，这是千挑万选的大学生应该做出来的行为吗？” 朱同志恼羞成怒：“许贺年，亏我还提醒你，你还反咬我一口了，农夫与蛇啊。” 许贺年额头青筋暴起，他还想说话，秦枫抬手制止他。 “几位同志。”秦枫往前走了一步，抬高了声音：“我想知道，从刚才开始你们一直用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又称呼我mr.qin，是什么意思？” 班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全都安静下来，看着这边。 江辉被任命为培训班的临时班长，快步走过来：“怎么闹矛盾了？” 秦枫嘴角含着笑容，眼神有点可怕：“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许贺年说：“朱旭，你说。” 朱旭咬着腮帮子，理直气壮道：“秦枫崇洋媚外，出去了就不打算回来。” 林朝阳也走了过来，闻言气得脖子通红：“你胡说八道，小枫怎么可能崇洋媚外。” “你是秦枫的舅舅，你们一个鼻孔出气，他崇洋媚外，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朱旭居然攀扯上林朝阳。 江辉听他越说越离谱，出声打断：“够了，别胡说，越说越离谱。” “我没胡说。”朱旭激动起来：“不信你问问杨同志，他们华京都已经传遍了。” 被点名的杨同志也是华京大学的学生，他弱弱地看了秦枫一眼：“我最近确实在学校里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朱旭哼了一声：“我看不是流言蜚语，而是事实，我们留学生的名声就是被他这种人毁的。” 和朱旭关系好的几个人也开口谴责。 “留学生名额宝贵，不应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应该收回他的名额，给更有需要的人。” “没错，国家资源不应该用在白眼狼身上，崇洋媚外的人不仅没资格去留学，更没资格当大学生。” “我们出去留学是为了学成归来更好建设祖国，但是秦枫去留学是为了移民国外，他自己造的孽，凭什么要我们所有留学生一起承担恶名？” “秦枫，亏我以前把你当弟弟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秦枫听着这些指责的话有点走神。 所以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冲着他来的？为了抢留学名额？ 又或者，是冲着他背后的秦邦彦？ 第145章 造谣者 曲涟漪站在人群后，手上拿课本的力气无意识加大，她担忧地看向人群中间的秦枫，接着扭头看旁边的秦柏。 “秦柏同志，秦枫同志是你的哥哥，你肯定知道的，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些人在造谣，对不对？” 秦柏原本在窃喜，听了曲涟漪的话心生烦躁，他闷着声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不深。” 曲涟漪的眉头飞快皱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江辉一个头两个大，大家相处了两个多月，他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不相信秦枫是崇洋媚外的人。 “秦枫同志，你解释一下。” 秦枫从容道：“我从来没有崇洋媚外的思想，也从来没想过出国后不回来，我不接受毫无根据的揣测和诬陷。” 江辉想和稀泥：“好了，都解释清楚了，大家都回座位上准备上课。” 朱旭不罢休：“无风不起浪，连华京的学生都这么说，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揭过去？” 秦枫冷眼看向朱旭：“华京的学生就很了解我吗？还是说这些话，是华京建筑系的同学传出来的？” 杨同志再次弱弱道：“据我所知，华京建筑系的同学没这么说过，他们听了这些话反而很生气。” 朱旭一时间哑口无言。 江辉再次出声打圆场：“好了，不过是一些谣言，我们和秦枫一起学习了两个多月，对他的为人也有了解，难道宁愿相信外界几句风言风语，也不相信他吗？” 曲涟漪举起手：“我相信秦枫同志。” 陆续有其他人也出声给秦枫撑腰。 朱旭几人彻底没声了，江辉笑道：“好了，一点小误会，大家都别放在心上，以后也别再提了。” 大家准备散开，各回各位。 “我不愿意就此结束。”秦枫看向江辉：“江哥，我希望能彻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传谣言。” 这件事不管针对的是他秦枫，还是针对秦邦彦，必须给出个结果。 现在含糊过去，等于给自己埋下一个大雷，将来他走出校园后，这件事就可能成为攻击他的利器，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贺年站出来说：“江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把这件事报告给教育部吧。” 林朝阳也一样站出来：“把造谣的人揪出来，必须要让他接受惩罚。” 上课铃声响起，外国语大学的老师走进来就是一愣：“都围在一起干什么，回座位去上课。” 江辉叹了一口气，举起手道：“老师，我有事情要报告。” 当天这节课没上下去，外国语的老师听完后脸色凝重，扔下一句话让同学们自习，转身就出了课室。 没多久秦枫被人叫了出去，找他问话的是教育部门的副局长，也是留学生培训班的负责人。 问完话以后，秦枫直接回了华京大学。 准留学生们已经搬到外国语大学的宿舍去，秦枫有一个多星期没回来了，214宿舍的哥们见到他都有点惊讶。 秦枫直截了当问：“你们最近有没有在学校里听到关于我的谣言？”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犹犹豫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枫沉默几秒：“看来是有的。” 李丰收从床上蹦起来：“大家别瞒了，我早说过班长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周鹏搂住秦枫的脖子让他坐下：“我们确实听到一些谣言，不过你放心，咱们班，还有建筑二班的同学都是相信你的。” 其他几个室友纷纷表态，老三伍宏程脾气最火爆，他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放心，只要揪出那个人，咱们兄弟不把他揍得跪地求饶不罢休。” 秦枫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人：“麻烦你们帮我查一查。” 周鹏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麻烦什么，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不说我们也会查。” 方舟凑过来：“其实我查到了一点。” “什么？”周鹏把方舟扯过来，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你小子悄摸摸的查到了也不说？” 方舟咳了几下才说：“我准备要说的，这不班长刚好回来吗？” 周鹏放开他：“快说。” 方舟道：“其实还没彻底查出来，我只知道这个谣言最开始是从一个诗社里传出来的。” 214宿舍七个大汉暗地里查了好久，才查到谣言最开始是从华京大学的一个诗社里传出去的。 教育部一出手，才两天时间，具体的造谣者就被揪了出来。 秦枫被叫到办公室，和造谣者面对面。 “我不认识他。” 副局长道：“这个学生叫胡仁礼，他在一次诗社的聚会里造谣，还写了讽刺的诗在校园里流传开来。” 秦枫再次强调：“我不认识他。” 副局长道：“胡仁礼，你说一说，为什么要造谣？” “稍等一下。”秦枫先开口：“副局，我希望能够在大家面前澄清这件事。” 副局长暗地点头，他其实摸不准这是谣言还是事实，秦枫光明磊落的态度让他心中大定。 问话的地点变成了留学生上课的阶梯教室，其他同学坐在位置上，秦枫和胡仁礼一人一边站在讲台。 胡仁礼看着台下的人，这些留学生里不仅仅有大学生，还有中科院里优秀的职工，他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虚。 “我是有证据的！”胡仁礼抢占先机：“我不是造谣，我确定秦枫就是崇洋媚外的人，我才写了批判的诗。” 台下的同学，视线在胡仁礼和秦枫身上来回打转，尤其是杨同志，他认出来胡仁礼，这是学校里有名的诗人。 秦枫面不改色：“那就把你所谓的证据拿出来。” 胡仁礼面目狰狞，朝秦枫吼道：“你少在这里装高风亮节，你其实就是一个龌龊的小人，一心想着跑出去，还骚扰女同志！” 林朝阳猛地站起来，指着胡仁礼骂：“你诬陷他！” “我没有！”胡仁礼看向副局：“我有证据，秦枫骚扰电影学院的一个女同志，好几次问那位女同志要外国影片。” 第146章 一群大佬来撑腰 阶梯课室里只有胡仁礼轰炮秦枫的声音。 “他好几次问那位女同志要国外的影片看，还透露过自己很向往国外的生活，说国外的空气都要比国内好，这样还不是崇洋媚外吗？” 课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人捂着嘴悄悄讨论。 秦枫还是面无表情，他转身面对副局：“我请求和那位女同志当面对质。” 副局长点点头，对胡仁礼说：“你说说，那个电影学院的女同志是谁？” 胡仁礼眼神犹豫，他不想把人牵扯进来。 副局长厉声道：“这件事已经不是私事，闹到这个地步，上法庭都够格了。” 胡仁礼这才不情不愿说：“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甄雁云同志。” 副局长招手把江辉叫起来：“你去安排一下，请这位甄同志来一趟。” 江辉起身微微鞠躬，出了课室就跑起来。 课室里安静下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老康背手踱步进来：“不是说有热闹看吗，怎么这么安静。” “康老师！” 许贺年和林朝阳一下站起来，中科院的同志也认识老康，紧跟着站起来，剩下的同学慢了一步，见别人起身，也跟着站起来。 老康挥手：“都站起来干什么，一个个显摆自己长得比我高？都坐下。” 大家只好坐下。 秦枫无奈一笑：“康老师，您怎么有空过来？” 老康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我来看你小子的热闹。” 他扫了讲台上的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胡仁礼身上：“你，刚才就是你讲得很尽兴，继续讲啊。” 胡仁礼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份，但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警卫员，是陪着这个老人一起来的。 莫名地，他心里感到不安。 “讲啊！”老康催促。 胡仁礼身体猛地一颤，扶住讲台才站稳。 “老康，你这臭脾气一点都改不了是吧。”裴老太太也走进来。 她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看向胡仁礼：“我老婆子也是来看热闹的，你别怕，继续说。” 陆续又有几个老人走进来，随便就在课室的空座位上坐下。 “老头子我也是好久没听过故事了，今天正巧有空，也来这里凑个热闹。” “好巧好巧，我也一样，咱们几个老东西就当做聚会了。” 庆溪县挖掘机厂的十五个老人里，只要此时在京市的，都汇聚在外国语大学的这间阶梯教室里。 课室里的氛围更加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康重重咳了一声：“怎么又不说了？” 胡仁礼双唇颤抖，靠在讲台上，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喉咙好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康转头看副局长：“他不说，那就你说。” 哪怕是教育部的副局长，在老康这几人面前也毕恭毕敬。 他微微弯着腰说：“是这样的，胡仁礼同学认为秦枫同学抱有崇洋媚外的思想……” “一派胡言！”副局长还没说完，老康就厉声打断，他指着秦枫：“秦枫如果崇洋媚外的话，全国就没几个人不崇洋媚外。” 秦枫心里一咯噔，凑到老康身边小声说：“康老师，说得太过了。” 那头，裴老太太也说：“我同意老康的说法。” 她不像老康那么暴脾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我下放以后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去的是庆溪县挖掘机厂，有人知道庆溪挖掘机厂吗？” 有学生举手：“我知道，庆溪县挖掘机厂掌握着自主研发的挖掘机核心技术，领先世界先进水平，据说就连国外的大厂商也想寻求庆溪挖掘机厂的合作。” 他眉眼上挑，与有荣焉，这可是值得全国人民骄傲的事情。 裴老太太点点头：“不错，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个领先世界的挖掘机技术，就是秦枫和林朝阳研发出来的？” 一句话在课室里砸下平地惊雷。 为了保护秦枫和林朝阳，两人是挖掘机研发者的消息一直保密。 裴老太太又说：“我们几个老家伙，之所以会去庆溪挖掘机厂，是因为秦枫的提议。” 为了和国外的挖掘机厂商竞争，特意找了几个留过洋的人进厂提供经验，这是当初秦枫为了把人弄过来找的借口，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裴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你们说，为了国家发展呕心沥血的人居然被诬陷崇洋媚外，有道理吗？” 老康重重哼道：“如果秦枫真的崇洋媚外，根本不会无偿交出挖掘机技术。” 朱旭等人脸色通红，羞愧不已。 胡仁礼像死了一样，脸色煞白，一抬眼看到门口处站着的甄雁云，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甄同志，你快告诉他们，秦枫对你说过那些话，对不对，我没有撒谎！” 甄雁云没有听到裴老太太的话，可她作为前话剧团队员，现在又是表演系的学生，向来就会察言观色。 她飞快地看了胡仁礼一眼，眼底的歉意一闪而过：“秦枫同志确实向我借过外国影片，应该是为了通过影片了解外国吧。” 胡仁礼瞪大双眼：“不是，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甄雁云垂下眼睑：“我不记得我有说过别的。” 副局长咳了几声：“真相大白了，是胡同学无端揣测。” 胡仁礼眼泪鼻涕横流，幽怨地看向甄雁云：“甄同志，我对你痴心一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甄雁云大吃一惊：“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把你当成普通朋友，从来没有那种意思。” 许贺年冷脸说：“看来是你骚扰女同志，想倒打一耙。” 胡仁礼百口莫辩。 副局长也生了气：“你的所作所为，我会找贺校长好好谈谈。” 事情解决后，老康转身就走，秦柏的目光一直追着老康的身影，看到老康上了一辆车。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辆车，那是秦邦彦的车。 甄雁云低着头：“我先回去了。” 秦枫说：“我送你去校门口。” 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很安静，两人并肩走在校道上。 快到校门口时，秦枫突然问：“甄同志，我什么时候问你借过外国影片了？” 甄雁云心虚地不敢抬头：“可能是我不小心记错了。” 秦枫眉眼一片冰凉：“偷我的准考证，也是不小心吗？” 第147章 出国 甄雁云脑海里嗡的一声，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停下脚步，秦枫已经往前走。 她连忙追上去：“你在说什么，什么准考证，我听不懂。” 秦枫也停下来：“何正坤不是第一次对我使坏，我防着他，没有帮手他不可能拿到我的准考证。” 甄雁云脸色惨白；“不是我、不是……对不起……” 她终于还是伪装不下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枫说：“刚刚。” 甄烟云捂着脸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秦枫叹了一声：“我不明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不是的。”甄雁云抬起头来，满脸泪痕：“你很好，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我被人胁迫。” “是关淑梅。” 她急切地解释：“是一个叫关淑梅的人用我妈妈威胁我，我本来不愿意，但是我妈妈连续几天都被人跟踪，她在警告我，我迫不得已才动手。” “所以为什么？”甄雁云崩溃大哭：“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考试，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留学，如果你没去考试，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我就不用昧着良心……” “求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甄雁云颤抖着手，想去拉秦枫的衣袖。 秦枫往后退了一步。 甄雁云的手定在空中，更大的泪珠滑落脸庞。 秦枫看向外国语大学的校门：“到校门口了，再见。” 他转身就走，甄雁云双眼哭得红肿，她猛地擦掉眼泪，一直注视秦枫的背影，没多久视线再次因为眼泪模糊。 她知道，这一声再见，是今后再也不见。 出发前三天，教育部给留学生们放假。 秦枫想了想，还是回家住，他邀请林朝阳一起，林朝阳拒绝了，哪怕只是住在秦邦彦家，他也不愿意。 “你别操心舅舅，舅舅的室友安排了节目给我送行。” 秦枫只好作罢，两人一起去公用电话亭给金素珍打电话，秦枫抢在林朝阳前面说话，等他说完，把电话交给林朝阳时，果然听到林朝阳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秦枫先是和班上的同学告别，再和姜宇川道别，还往老康等人家里都跑了一趟，最后在秦邦彦家吃上一顿饭，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出发这一天，五十几个留学生穿着统一定制的黑色大衣和皮鞋，先是在外国语大学集合，教育部门的同志给留学生们挨个发了一张面值一刀的米元。 这是国家能给的最大的支持。 时隔多年再次派遣留学生，这是全国瞩目的大事件，机场里早早就守着许多记者。 林朝阳摸完头发又摸脸：“小枫，你帮舅舅看一下头发有没有乱，还有我胡子刮干净了吗？” 秦枫哭笑不得：“舅舅，一路上你问了不下十次这个问题。” 林朝阳嘿嘿笑：“我第一次上报纸，不能有闪失。” “没有闪失，你很帅气。”秦枫夸了一句。 教育部的同志招呼大家排队，女同志在最前排半蹲，男同志排后面，中间站着领导人。 咔嚓—— 亮光闪过，留下一张大合照。 又是新的一天，李丰收天不亮就起床，跑到邮局买了一份报纸。 沈秘书一大早来到大院，给秦邦彦带了一份报纸。 庆溪县设计院。 邮递员按照惯例每天给建设局送报纸，江秀英拿着报纸回来，立即被人围住。 “快看快看，我就说头版肯定是派遣留学生的事。” “找到小秦了，哈哈哈小秦越来越帅气了。” 徐所长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笑着转身回办公室。 机械二厂里，金素珍特意请了一个小时假，骑着自行车去邮局一趟，回来时，她的挎包里多了一份报纸。 走进开了暖气的质检车间，她才小心翼翼拿出报纸看了起来。 “金姐，今天怎么突然跑去买报纸了？” 金素珍压下勾起的嘴角，状似无意道：“没什么，昨天国家不是派遣留学生了吗，我就买份报纸看一看。” 旁边的同事凑过来：“这有什么好看的……咦？这不是林哥吗？还有小秦也在啊。” 金素珍眉眼染上喜色：“我爱人和外甥之前不是去京市上大学了吗，这次他们都入选了留学生。” 车间里的同事全都凑过来。 “快给我看看，这可是咱们机械二厂走出去的人。” “我早就说过林哥和小秦有出息，现在都能坐飞机出国留学了。” “屁，你当时嘀嘀咕咕说考大学没用，还丢了好工作。” “我那是开玩笑的。” 金素珍眼疾手快把报纸抢回来收好：“要看自己去买报纸看，别挤过来，都回去工作。” 到了傍晚下班，金素珍回到家，林瑞林嘉立即扑上来：“学校老师今天说留学生的事了，老师还给我们看报纸，我看到爸爸和表哥了。” “我还告诉老师和同学哪个是我爸爸，哪个是我表哥，大家都羡慕我了。” 金素珍笑眯眯拿出报纸：“我也看了报纸。” 林瑞林嘉扑过来抢报纸。 金素珍把报纸举起来，摸出一张一角钱：“去再买一张，零钱记得带回来给我。” 林瑞林嘉争先恐后跑出门去。 金素珍拿着报纸走进房间，打开柜子，从层层叠叠的衣服底下掏出一个铁盒，里面装了户口簿、她和林朝阳的结婚证，还有大团结。 她把报纸小心叠好，塞进了铁盒里，又把铁盒塞回衣服下面压着。 留学生队伍转了两次机，终于抵达米国。 下飞机时，所有人的脚步都是飘的，江辉有点晕机，他被旁边的人扶着，白着脸招呼大家集合。 短暂的语言培训后，大家被分派到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大学。 秦枫、林朝阳和许贺年都被分派到麻州的大学，秦枫和林朝阳还是同校。 上课第一天，建筑系的助教亲自带秦枫去课室。 “班上正好有一位华人同学，我把你分进他的组，没问题吗？” 秦枫笑着点头：“没问题，谢谢。” 理工大学的建筑系采用分组学习的模式，一般五人一组，有的组是四人，有华人学生的那个组，正好就是四人组。 第148章 建筑设计大赛 “大家安静，我给大家介绍一名新同学，这是来自华国的秦……” 助教实在没记住秦枫的名字发音，只好无奈道：“你来自我介绍吧。” 秦枫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秦枫……” 他自我介绍完，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隐约还能听到打哈欠的声音。 助教说：“威廉，秦从今天开始加入你的组，你作为组长，要多多照顾从异国远道而来的新朋友。” 一头淡金色秀发的威廉站起来，朝秦枫笑了笑：“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小组。” 开始上课，秦枫坐在威廉身边，另一边是组里唯一的女孩，她给秦枫抛了个媚眼，低声道：“hi，我叫爱丽丝，很高兴认识你。” 秦枫低声回应：“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爱丽丝旁边，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鼻梁上架着镜片很厚的眼镜的男生，名字叫利亚姆，他也压低声音和秦枫打招呼。 唯独坐在对面的华人学生，从上课至今一直板脸皱眉，没给秦枫一个眼神。 一节课结束，班上的同学说说笑笑结伴离开，礼貌一些的绕道过来和秦枫打个招呼，更多的同学没把秦枫当一回事，若无其事地走出课室。 华人学生拿着书本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模样。 爱丽丝叫住他：“joe，你还没和秦打招呼。” 易嘉佑站着，居高临下看向秦枫，隔了几秒才说：“我叫joeyi。” 爱丽丝嘟了嘟嘴：“嘿，你们是同胞，别那么冷淡嘛。” “谁和他是同胞！”易嘉佑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我在米国出生，在米国长大，我全家人都在这里，我是米国人，和他不是什么同胞。” 组里另外三人都被易嘉佑的反应吓到，威廉无奈挠头，爱丽丝无措地疯狂眨眼，利亚姆左看右看，思考要不要活跃一下气氛，最后还是闭了嘴。 秦枫把刚刚到手的新课本合上，淡淡地说：“他说的没错，他不是我的同胞，我的国家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易嘉佑太阳穴突突地跳：“你这是在嘲讽我？” 爱丽丝猛地站起来：“当然不是，对了，威廉，你不是说附近开了一家新餐厅吗？” 威廉也站起来，用力勾住易嘉佑的肩膀：“是开了新餐厅，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他犹豫了一下，问秦枫：“秦，你去吗？” 秦枫站起来，笑道：“不了，我需要先整理我带来的行李。”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不欢迎秦枫，而是易嘉佑对秦枫有敌意，他们担心两人一起吃饭又要闹出事来。 从感情上来说，他们自然是偏向易嘉佑的。 但秦枫远道而来，助教特意把他安排进自己的组，他们总不能帮着易嘉佑欺负人。 离开课室后，秦枫按照记忆回到宿舍。 理工大学是四人宿舍，秦枫和林朝阳住在同一间，另外还有两个物理系的留学生。 林朝阳已经先回来了，见秦枫回来，他忙问：“小枫，你还习惯吗？” “挺好的。”秦枫反问：“舅舅，你呢？” 林朝阳心情不错：“我班上有个华人朋友，他很热情，挨个给我介绍同学，还说周末要带我去学校外面玩。” “挺好的。”秦枫又说。 接下来的几天，易嘉佑没有找茬，想必是威廉三人劝过他，秦枫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两人相安无事，一句话都没说过。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教授拍了拍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我宣布一个消息，下个月麻州所有大学联合举办建筑设计大赛，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参加，比赛的排名将会影响你们这学期的成绩，给你们一个忠告，这次比赛的难度不低。” 教授走后，爱丽丝无精打采趴在桌上：“完蛋了，这下完蛋了，我上学期差点挂科，已经被教授警告过。” 利亚姆脸色也不太好：“全麻州所有大学都参加，难度一定很大。” 比赛以小组的形式参加，威廉作为组长领了比赛资料和报名表回来：“别抱怨了，快点填好信息。” 报名表转了一圈回到威廉手里，他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也填进去，起身交表。 其他三人继续哀嚎。 易嘉佑心情也不好，上学期他的成绩比爱丽丝还差，全组垫底，几乎每一科都低分飘过，还有两科挂科，补考勉强通过。 如果这次设计大赛成绩不好，他该不会被劝退吧。 易嘉佑心烦气躁，一抬头看到秦枫慢条斯理看资料，心里顿时起了无名火。 “比赛本来就难，我们组还有一个拖后腿的，还是不要抱希望了。” 利亚姆以为易嘉佑说他自己，正想开口安慰他不要看轻自己，话到嘴边，顺着易嘉佑的目光，才发现他说的是秦枫。 爱丽丝也发现了易嘉佑在嘲讽秦枫。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觉得秦枫这个新组员挺不错的，英语说得很地道，和他们没有一点代沟，脾气也好，相处起来很舒服。 但这不影响他们觉得华国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听说那里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怕秦枫人再好，他们也不相信出身华国的他能有多大本事。 易嘉佑说得对，秦枫会拖他们的后腿。 他们组的腿本来就细，拖不动的。 爱丽丝仰天长啸：“上帝，救救我吧！” 利亚姆提议：“要不我们周末去教堂祈祷吧。” “好主意！”爱丽丝看向秦枫：“秦，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枫笑着摇头：“我不信的。” “为什么不信？”爱丽丝下意识问。 秦枫把设计大赛的资料推到他们面前：“第一轮比赛的入围率是70%，我们总不至于第一轮就被淘汰吧。” 爱丽丝和利亚姆撑起身体，就连易嘉佑也探头看资料。 70%的入围率，不难！ 他们好歹也是名校学生，虽然在本校专业几乎垫底，但拿出去还是很能打的。 爱丽丝看向利亚姆：“要不等通过第一轮再去教堂？” 利亚姆点头：“好主意。” 第149章 不友好的华裔 课后，威廉带着组里四人跨越大半个校园，钻进偏僻的小树林里，在地上铺开野餐布。 他手里拿着三明治，警惕地四处张望：“好了，周围没人，我们边吃午饭边讨论。” 秦枫有点无语，不过是商量建筑设计大赛第一轮的选题，搞得跟地下党碰头一样。 五人围坐一圈，中间放着建筑设计大赛第一轮的文件资料。 第一轮的比赛题目，从「医院」、「机场」和「商场」里挑选一个选题进行自由设计。 没有明确的设计要求反而更考验审美和水平。 易嘉佑吃完一个三明治，首先说：“我觉得应该选商场，三个选题里明显商场的发挥空间更大。” 秦枫暗暗点头，易嘉佑说的没错。 “但是。”他却说：“选择商场的小组肯定很多，竞争也会很大，反而其他小众的选题更容易脱颖而出，我建议选医院。” 其他三人若有所思，易嘉佑却觉得秦枫在挑衅他。 爱丽丝好奇问：“为什么不是机场，而是医院？” “这是我的私心。”秦枫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直接说：“我从前在华国参与过机场的设计，所以这次想尝试别的。” 话音刚落，易嘉佑就嘲笑几声：“贫穷落后的国家，能有什么人才，能建出什么好机场，该不会搭几个木棚就说是机场吧。” “joe!”威廉压低声音呵斥，又悄悄看向秦枫。 秦枫嘴角居然含着微笑：“你到过华国吗？” 易嘉佑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去！” 秦枫敛起笑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蠢人最好闭嘴，否则会暴露自己的无知。” 易嘉佑猛地把三明治的包装袋揉成一团：“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蠢人。”秦枫直勾勾地盯着他。 其他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冲突吓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秦枫生这么大的气。 威廉捏着眉心：“好了，你们两个……” 易嘉佑把三明治包装袋狠狠砸在地上：“你什么意思！你敢骂我蠢？” 秦枫轻蔑地看他：“聪明人不会只靠想象就妄下定论，你说自己没到过华国，却一口笃定华国如此不堪，你不是蠢人是什么？” 易嘉佑气得脸色涨红：“你……” “又或者。”秦枫紧接着说：“你算是故意这么说想要羞辱我，那说明你家教极差，人品也极差，如果不是助教的安排，我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为伍。” 易嘉佑喘着粗气，他想反驳秦枫，嘴巴一张一合好几次，硬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威廉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你们不要吵架。” 秦枫还是盯着易嘉佑：“道歉，否则我不会罢休。” 易嘉佑梗着脖子。 威廉去摁他的脑袋：“这次是你不对，你快点道歉。” “我不……”易嘉佑紧咬腮帮子。 威廉在他耳边悄声说：“难道你想闹到教授面前？这样你父亲就会知道。” 易嘉佑身体哆嗦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头：“对不起。” 秦枫没再说话，大家都知道他虽然依旧很爽，但是看着不会继续追究。 威廉松了一口气：“我们继续讨论吧。” 又绕回选题上。 利亚姆弱弱地说：“其实我也觉得商场比较好，虽然选择的组确实会多，但是我们应该还是能够通过第一轮的吧。” 爱丽丝连连点头：“我们还是保守一点吧，选商场好像更容易通关。” 威廉也点了点头，虽没发言但也是同意的。 易嘉佑挑衅地看向秦枫，发现秦枫压根没看他，他自讨没趣地撇过脸。 秦枫又拿起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备注上写到建筑设计大赛的一共三轮，每一轮的成绩相加得出最终成绩。 既然参加了比赛，秦枫就不甘心只通过第一轮，他的目标是金奖，每一轮都不能随意对待。 威廉说：“我们举手投票，赞同选择商场的举手。” 包括威廉在内，四个人都举了手，除了秦枫。 威廉试探问：“秦，我明白你想选医院，但是我们是一个小组，应该少数服从多数。” 秦枫思索一阵，说道：“这样吧，你们出一张商场的设计图，我独自出一张医院的设计图，挑更好的上交，怎么样？” 爱丽丝张大嘴巴：“你在开玩笑吧，最迟下周五就要交作品，不到一周的时间，你确定一个人能出一张设计图？” 秦枫点头：“差不多吧，我想试试。” 爱丽丝还想劝，易嘉佑抢先说：“好，就这么决定。” 他巴不得秦枫不要和他们一起设计，华国来的学生有什么能耐，只会拖后腿，秦枫自己提出要单独设计，正好，让他别缠着他们。 “好吧。”威廉说：“等我们完成了商场的设计图以后，我们会帮你的。” 秦枫只是笑了笑：“谢谢。” 定下来后，威廉四人要商量分工，秦枫起身告辞。 第二天就是周末，林朝阳班上的华人同学魏锦明来到宿舍找林朝阳。 林朝阳笑呵呵把他请进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班上的华人同学魏锦明，锦明，这是我的外甥秦枫，他是建筑系的，还有这两位是物理系的……” 介绍过后，魏锦明和大家握手，他说的是中文，脸上始终带着热情的笑容，就好像他不是米国人，而是和他们一样从华国来的。 “我带你们去学校外玩一玩吧，我请客，怎么样？”魏锦明笑眯眯着说。 两位物理系的留学生婉拒，他们参加了一个物理研究社团，今天有聚会。 两人出门后，宿舍里只剩下秦枫林朝阳和魏锦明。 魏锦明看向秦枫：“秦同学，你要一起去吗？” 秦枫反问：“去哪儿？” “没想好。”魏锦明眨了下眼睛：“随心就行，走到哪儿算哪儿，或者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 秦枫于是说：“能带我去附近的医院看看吗？” 林朝阳立马紧张起来：“小枫，你生病了？” “没有。”秦枫摇头：“只是想去看看。” 魏锦明恍然大悟：“未雨绸缪对吧，好主意，那我带你们去最近的医院，以后如果你们生病了，不至于找不到地方。” 第150章 两份设计图 三人来到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魏锦明嘴巴一张一合，卖力介绍。 “我出生至今还没回过国，不知道国内医院看病流程是怎么样的，我干脆从头给你们介绍吧。” 秦枫一心二用，边听魏锦明说话，边观察医院的布局，走过一圈后，他心里有了底。 魏锦明接下来要带他们去超市，秦枫找了个借口先溜。 周末的建筑系课室依然挤满了人，基本每个组都已经确定了选题，商量好设计方案，有的组在斜桌上铺开图纸，有的干脆趴在地上画。 “嗨，威廉，你们组怎么少了个人？” 威廉抬头，看到自己的死对头马克大摇大摆走过来。 “我们组怎么分工合作，不需要特意通知你。”威廉懒得理他。 马克死皮赖脸站着不走，扫了易嘉佑一眼：“我听说你们组和那个华国留学生相处得很不愉快，现在见不到他，真的不是你们排挤他吗？” 威廉脸色僵硬，正色道：“你这是无理的恶意揣测。” 马克笑容恶劣道：“我这不是关心同学吗，尤其教授特意交代，让我们多多关心留学生，威廉，我看你这个组长做得很不称职。” 易嘉佑脸色有点白，他对秦枫没有好脸色，班上的同学多少能察觉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威廉会因此被攻击。 爱丽丝气鼓鼓道：“我们要开始设计，你不要打扰我们。” 马克摊手：“这里是课室，又不是独属于你们组的，我站在这里怎么了？” 爱丽丝快气死了。 就在此时，秦枫抱着白纸走进来。 看到威廉四人全都站着，他先是一愣，接着问：“你们还没开始设计吗？” 爱丽丝双眼放光，朝秦枫扑过来：“秦，你来得正好，有人诬陷我们排挤你。” 马克转过身来，视线从上而下扫过秦枫，最后落在他手里的图纸上，顿时感到兴奋。 “你们如果不是排挤他，为什么他会另外拿图纸，难道不应该和你们一起设计吗？” 威廉脸色不善：“我们……我们组的分工……” “我们组要出两份设计图。”秦枫说。 马克更加兴奋起来：“他们不接纳你一起设计对不对，别害怕，说出来，我会带你去找教授的。” 秦枫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人把他当傻子了？觉得他会傻乎乎被人当枪使？ 他和易嘉佑相处得确实不和谐，但组里还有威廉、利亚姆和爱丽丝，三人一直对他散发出善意。 他越过马克，把图纸铺开，这才说：“我们组要出两张设计图，你的组做不到？” “什么？”马克有点懵。 秦枫说：“还有一周的时间，你的组该不会画不出两张设计图吧？” 马克听懂了秦枫的意思，威廉组没有搞排挤，他们要出两张设计图，所以才分开行动，秦枫不仅不踩坑，反而转过来嘲讽他。 威廉脸上重新出现笑容：“马克，有这个时间闲逛，不如快点回去画图，毕竟你们组，一周一张图可能都有点困难。” 马克的组和威廉组半斤八两，每个学期两个组之间的竞争都很激烈。 嗯，竞争倒数第一名。 马克被气走了。 威廉的表情瞬间严肃，原本只想着顺顺利利通过第一轮，现在看来，成绩必须比马克组好才行。 “快开始，大家别发呆了。”他危机感拉满，立即招呼组员开工。 秦枫就在四人旁边，双方互不干涉，各自画自己的设计图。 转眼到了周四，明天是提交作品的最后时限，如果在截止前没有提交作品，视同弃权，以零分计算。 威廉组是班上少有的还没提交作品的小组。 这天晚上，五人找了个空课室开会。 威廉把秦枫推到最中间：“现在，先来看看我们设计了将近一周的作品。” 四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秦枫身上。 秦枫到来一周，之前一直在上理论课，大家其实不知道他的深浅，都想趁着这个看看他的能力。 秦枫久久没说话，易嘉佑心里嘲笑，该不会是惊呆了吧，又或者，对他来说看图纸都很困难？ 灯光下，秦枫的目光仔细扫过图纸上每一条线。 平心而论，理工大学的学生就没有差劲的，不到一周的时间，威廉等人已经完成了一份很成熟的作品。 只是在秦枫看来，成熟归成熟，这样的作品拿到高手如云的设计大赛上，只能算中规中矩，没有亮点。 多半能够顺利通过第一轮，想拿到好成绩给第二轮打好基础就有点困难。 爱丽丝有些期待，又有些得意：“秦，你觉得我们的设计怎么样？” 秦枫拿出自己的设计图：“先把我的看完吧。” “好呀。”爱丽丝飞快接过，把设计图打开。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低头看设计图。 易嘉佑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以为被他踩在脚底的人，其实站在他的头顶，哪怕他极力抬头都难以看到的高度。 在这一瞬间，他居然在秦枫身上感受到了与他父亲一样的压迫感。 “秦，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威廉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问。 秦枫说：“我们不是在一起画的图吗？” 没错，他们在一起画的图，秦枫就在他们旁边，这就是秦枫一个人画出来的图。 威廉咽了咽唾沫：“秦，你可以给我们讲解一下设计思路吗？” “当然。” 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医院的设计从各方面都有很明显的变化，秦枫的设计图放在四十年后可能只是平平无奇的设计，但在这个时代，足以震惊威廉等人。 除此之外，他结合米国的特点，专门增添了特需部。 独立的楼层、电梯、停车场、手术室、单人套间病房、家属休息区，楼顶还有直升机停机坪，就连医护人员都可以是专属的。 第一轮比赛没有设计要求，秦枫完全不考虑成本，特需部一应设计参考五星级酒店，让人进来了就不想出去……不，还是要出去的。 威廉深呼吸几个来回，激动得破音：“举手投票。” 第151章 股票 他跳过了商场的设计图，直接问：“同意提交医院设计图的，举手。” 说完他自己第一个举起手，手指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他有一位亲戚就是私人医院的老板兼院长，他笃定那位亲戚如果看到了这份设计图，一定会比他还要激动，甚至捧着钱要买下设计图。 爱丽丝和利亚姆都举了手，易嘉佑撇开脸，扭捏了半天，最终也弱弱地举手。 威廉直接把商场的设计图收起来：“秦，能给我们具体讲讲设计思路吗？” “当然。” 大家很晚才回到宿舍，威廉几乎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提交作品。 成绩在一周后公布，威廉组顺利通过第一轮。 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每轮的成绩不会实时公布，只会在被淘汰，或者在三轮比赛全部结束后，才会公布每个组的总分。 若是公布了分数，成绩好的组可能下意识松懈，成绩差的组，眼看不可能通过第二轮，可能就提前放弃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和排名，第二轮比赛只会更卷。 威廉组的大家没法松一口气，因为全专业每一个组都通过了第一轮，若是第二轮比不好，他们还是可能全专业倒数。 “不管了。”威廉拍了拍手：“总之我们先庆祝通过第一轮。” 爱丽丝也打起精神来：“庆祝庆祝，我们聚餐吧。” 聚餐的地点是上次四人去过的新餐厅，秦枫第一次去，吃的是牛排，他其实还是喜欢吃中餐，不过也吃得惯西餐。 大学生聚会多数是aa制，威廉组也一样。 不过这一次，威廉打算自己请客，他担心秦枫拿不出aa的钱，如果自己单独替他支付，又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反正他不缺这一顿饭的钱。 但他忘记提前告诉小伙伴们，用完餐后，易嘉佑先掏了自己那一份钱。 秦枫居然是第二个掏钱的。 他不缺钱，这些年他存下来的工资，以及在系统里通过学习和考试获得的奖励早就超过了万元。 威廉看了一眼，默默从一叠绿票里数出自己的那一份放在桌上，剩下的塞回钱包里。 “周末有什么安排？”爱丽丝闲不住：“一起出去玩？” 易嘉佑摆手：“算了，上课老和你们在一起，我都腻了，周末我才不想继续和你们待在一起。” 爱丽丝故作生气：“离了学校你还能去哪里找到像我这样的大美女。” 易嘉佑翻白眼：“谢谢，我无福消受。” “哼！”爱丽丝转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呢？” 威廉耸耸肩：“我随意。” 利亚姆摇头：“我周末要去兼职。” 爱丽丝的提议不了了之。 下周才公布建筑设计大赛第二轮的要求，这几天算休息时间。 课上，利亚姆坐在秦枫的斜前方，半节课还没结束，他已经看到利亚姆打了三次哈欠。 “利亚姆，你昨晚没睡好？”坐在他旁边的爱丽丝看得更加清楚。 利亚姆又打了个哈欠：“只是睡得晚了。” “兼职？”威廉加入讨论。 利亚姆点头。 威廉皱了皱眉头：“你的兼职不是在周末吗？” 利亚姆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份。” 利亚姆在做两份兼职，第一份兼职周一到周三晚上，在餐厅当服务员，零点下班，回来后要做作业，经常到凌晨两三点才能睡觉。 第二份工作在周六一整天。 组里最穷的人不是秦枫，是利亚姆，他的生活费多数是自己做兼职赚来的。 但兼职影响了他的学业，秦枫觉得自己发现了他成绩差的原因。 “周五不如去华尔街？”秦枫突然提议。 周五上午只有一节课，九点多大家就开始放假。 爱丽丝兴趣平平：“我才不去，我对金融一点兴趣都没有。” 威廉却觉得不错：“我有车，可以开车去。” 秦枫看向利亚姆：“要一去吗？” 利亚姆想了想点头：“一起去。” 周六的兼职是他已经做了一年多的，请假倒是没太大问题，他其实也没去过华尔街。 易嘉佑和爱丽丝不去，出行的只有三个人。 威廉和利亚姆惊讶于秦枫居然会开车，这下可以三人轮流当司机。 华尔街作为全球金融中心，走在街头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充满金钱的味道。 秦枫前世是月薪两千的穷逼，压根不敢碰股票，但他有系统可以兑换股票分析服务，轻轻松松打败这条街上的股票分析师。 “利亚姆，你确定不跟着我买？”秦枫循循善诱。 利亚姆手里拽着绿票犹豫不定，威廉已经跟了。 他懂股市，觉得秦枫挑的几支股票虽然不出名，但挺有潜力。 威廉也在劝：“利亚姆，试试吧，要是赚到钱，你就不用一周做两份兼职。” 利亚姆很心动，也很怕，最后一咬牙，跟！ 威廉家就在ny，周五晚上秦枫和利亚姆去他家做客，周六三人再开车回麻州。 利亚姆每天都盯紧财经新闻和报纸。 “涨了，我们买的几支股票都涨了！”他脸上的肌肉在激动地颤抖。 “太好了。”秦枫把刚刚下发的设计大赛第二轮资料推到他面前：“但是现在，是不是应该讨论正事？” 利亚姆收起激动的心情，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设计大赛上。 第二轮设计大赛的难度直线上升，淘汰率达到了60%，进入第二轮的队伍，有一半以上要止步于此。 设计要求也更加详细。 五星级度假酒店，要求有创意，能够吸引年轻人，另外列出了成本和更多的细节。 又是那个偏僻的小树林。 威廉铺好野餐布：“好了，我们来商量第二轮比赛。” 易嘉佑还是第一个发表：“可以融入鬼屋元素，哇！” 他张牙舞爪吓了爱丽丝一跳，被爱丽丝兜头扇了一巴掌。 易嘉佑委屈地捂着脸：“年轻人当然喜欢鬼屋，而且一定没有别人能想到这个主意。” “不要。”爱丽丝一口拒绝：“没有女孩子会喜欢这样的酒店，听起来一点都不舒适。” 易嘉佑闭嘴了。 利亚姆想了想：“可以是未来科技风格。” 他扭头看向秦枫：“秦，你知道《星球大战》吗？” 第152章 悬崖酒店 秦枫点头：“知道。” 利亚姆突然兴奋起来：“没有年轻人不喜欢《星球大战》，死星、太空港、湿气农场，我们参考《星球大战》里的建筑，怎么样？” 威廉若有所思。 “不要。”爱丽丝又反对：“酒店要长期使用的，等《星球大战》过时，年轻人就不喜欢了。” 利亚姆面红耳赤，激动道：“《星球大战》永不过时！” 爱丽丝吓了一跳，往秦枫身后躲：“你在干什么，吓到我了。” “你必须向《星球大战》道歉！” 秦枫只好打圆场：“爱丽丝的意思是《星球大战》是系列电影，以后会有更多建筑出现，第一部的建筑可能过时。” 利亚姆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星球大战》主题最终被否决，虽然只是一个设计大赛，但还是要考虑是否侵权的问题。 威廉另外提出想法，又被爱丽丝否决。 易嘉佑瞪了爱丽丝一眼：“你只会否决，怎么不说自己的想法？” 爱丽丝摊手：“我要是有想法，就不会在这里听你们胡说八道。” 她说得好有道理。 威廉扭头看秦枫：“秦，你呢？” 自从第一轮比赛过后，就连讨厌秦枫的易嘉佑也不得不承认，秦枫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秦枫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作为评委的威尔逊是谁？” 威廉向他解释：“威尔逊家族是酒店行业的巨头，他们家的五星级酒店遍布全米国每一个城市，还有数不清的海外项目。” 秦枫若有所思地再次看向威尔逊这个词。 威廉问：“秦，你有什么想法？” 秦枫摇头：“我需要再想一想。” 威廉只好说：“大家都再想一想，反正时间还充足。” 这一次的秘密碰头到此结束。 当天放学，秦枫离开学校去找许贺年，许贺年留学的学校距离很近。 见到秦枫，许贺年和身边的朋友说了几句话，然后跑过来：“秦枫，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枫有点心虚，怎么周围的人都认为他一上门就有事？他就不能单纯是来联络感情的？ 好吧，他确实有事。 面对许贺年，倒也不用客气。 秦枫把设计大赛的事说了：“你知道威尔逊家族吗？” 许贺年点头。 他到了米国后，课余时间在悄悄研究这个国家，财团和大家族是他研究的重点对象。 虽然周围没人懂中文，许贺年还是带着秦枫来到没人的地方才说话。 威尔逊家族是米国酒店行业巨头，去年当家人约翰·威尔逊突发疾病，外界传闻是癌症，虽然威尔逊家族随后澄清，但还是引起了股价的波动。 事情发生的一个月后，约翰的儿子安德鲁从欧洲回到米国，开始参与集团工作。 许贺年道：“我查过，安德鲁这个人在欧洲时喜欢玩极限运动，回来后再也没有玩过，应该是他父亲不同意。” 秦枫沉思起来，半晌才说：“许哥，谢谢你，这些信息对我很有用。” 许贺年笑了笑：“能帮到你就行。” 能帮到秦枫，他心里很高兴。 当初如果不是秦枫把他弄到庆溪县，他会一直被困在尔江村，高考恢复后他没有复习条件，尔江村的基层领导更不会让他通过政审。 更别说秦枫的爷爷在他父亲平反上帮了一把。 他一直想报答秦枫，但秦枫太有本事，他好像什么问题都能自己解决。 秦枫不知道他心里所想，问道：“许哥，等会一起吃饭？” 许贺年笑着摇头：“你一颗心都飞回去了，不用跟我客气，以后再聚也一样。” 秦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心里有了个想法，确实想快点回去，但总不好找许贺年问完话，拍拍屁股扭头就走。 “行，周末我请你出去吃。”秦枫还是决定尽快回去。 许贺年把他送到校门口，转身回宿舍时，在路上遇到秦柏。 “许哥，真巧，校园这么大我们都能碰见。”秦柏笑容灿烂走过来打招呼。 许贺年朝他点点头打招呼：“有事吗？” 秦柏笑道：“许哥，我们学校的几个留学生这周末准备聚一聚，你会来的吧？” 许贺年摇头：“我没空，你们玩得开心，先走了。” 秦柏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许贺年就已经越过他走了。 “啧。”秦柏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心里很不爽。 他想结交许贺年，不管是因为许贺年的父亲，还因为许贺年这个人本身就有能力，十个舒有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许贺年。 可许贺年对他总是很冷淡，见面只能算点头之交，连交个朋友的机会都不给。 秦柏呼出一口浊气，心里的烦闷丝毫没有减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把许贺年拉拢过来。 一晚上的时间，秦枫写了一份简单的策划书，第二天中午，威廉组再次到小树林聚餐。 “悬崖酒店？”爱丽丝惊得没控制声音，连忙捂住嘴巴。 秦枫眼里闪着光：“准确来说，是悬空酒店，镶嵌在悬崖中间，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只能通过攀岩才能抵达的酒店，采用巨大的落地窗户甚至是地板，尽量扩大视野范围，早上醒来一睁眼，嘿，我在悬崖上，够刺激吗？” 爱丽丝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太刺激了，我光是想一想就浑身发抖。” 威廉也心跳加速，太大胆的设计了，他不禁问道：“秦，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秦枫把汉堡包的包装纸叠好塞进口袋里：“我猜测负责比赛的威尔逊家族成员是安德鲁，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 易嘉佑问：“你有证据吗？” “没有。”秦枫说：“时间还很充足，如果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们可以继续想别的。” 利亚姆咽下嘴里的三明治：“我同意这个方案，设计要求没有指明酒店必须建在城市，不是吗？” 威廉又使出他的老招数，举手投票。 五票全数通过。 确定主题后马上开始分工合作，秦枫忙到了周末，还是抽了时间请许贺年吃饭，顺便叫上林朝阳和魏锦明，把魏锦明介绍给许贺年。 吃完饭回来，他接到了系统消息，买进的那几支股票陆续要到高点，是时候清仓了。 第153章 第二轮，通过！ 利亚姆把到手的票子数了又数，眼睛笑成一条缝。 威廉投入的钱更多，赚的更多，此时也很高兴：“利亚姆，你以后就不用做两份兼职了吧。” “回去以后我就把工作日的兼职辞掉。”利亚姆回头看秦枫：“秦，你什么时候再研究股票？” 秦枫淡淡地说：“不知道，这次运气好，下次可能就亏钱了。” 威廉和利亚姆飘起来的心重新落下，秦说的没错，股票市场风险太高，他们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赚钱，尤其是利亚姆，家境普通，亏一次可能就是倾家荡产。 两人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股票。 半个月后，建筑设计大赛第二轮截止提交作品。 威尔逊家族的集团大楼顶层，十份被评审挑选出来的设计图摆在安德普·威尔逊的办公桌上。 安德鲁问：“这是什么东西？” 助理说：“麻州建筑设计大赛第二轮的设计稿，评委挑选出来前十名，你需要给他们评分。” 威尔逊家族是这次建筑设计大赛的主办方，去年他的父亲生病，虽然不是传闻中的癌症，却也是病得不轻。 外界议论纷纷，股市因此波动，威尔逊家族急需推出一些新鲜事转移公众注意力，麻州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是其中之一。 安德鲁负责这个大赛，还要当评委。 他兴致平平地拿起设计图扫了一眼，只当成一件无趣的工作。 “嗯？”安德鲁看到第六份设计图时，已经有点看不下去，却被一个名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悬崖酒店？有点意思，把说明书拿过来。” 安德鲁这种外行人看设计图就像看天书，好在主办方要求参赛者除了提交设计图，还要提交说明书。 很快，悬崖酒店的说明书递到安德鲁手上。 翻开说明书，安德鲁第一眼就被一张画吸引。 “我的老天！”安德鲁双眼放光：“天才，悬崖酒店的设计者简直是天才！” 他不用看文字说明，光是看到这张概念图，他就已经彻底沦陷进去。 安德鲁走到窗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在悬崖酒店上，一睁眼外面是大裂谷，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有蓝天白云，可能还有凶猛的苍鹰翱翔天际。 仿佛回到了以前在欧洲和同伴徒手攀岩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充满了泥土野草的味道，耳边也似乎出现了狂风刮过的声音。 安德鲁享受地笑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却是外面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脸色瞬间沉下来。 “这见鬼的生活！” 他一屁股坐回位置上，摊开双手：“我不应该被困在这里，我应该在探洞，在潜水，在跳伞，在非洲的大草原上开车和狮子赛跑，而不是在这个让人压抑的办公室里！” 助理已经习惯了安德鲁偶尔的发疯，安安静静站着。 安德鲁抱怨过后冷静下来，指着悬崖酒店的设计图：“悬崖酒店，必须满分。” 停顿片刻，他又说：“我要见它的设计师，我要买下这份设计图。” 助理面无表情道：“先生，按照比赛规则，只有在第三轮结束以后才能公布设计团队，你需要耐心等一等。” …… “快点！”利亚姆跑在最前面。 今天公布比赛第二轮的结果，建筑系的学生全部涌去电脑教室查询。 威廉不紧不慢：“我们已经来晚了，跑着去也是排队，不如慢慢走。” 仔细一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心里慌得一批，表面装作云淡风轻。 来到电脑教室，这里果然挤满了人，计算机专业的同学很友好地把电脑让出来，饶是如此还排了长队。 利亚姆抢到了一台电脑：“我在这里，快来快来。” 其他四人挤了过去，威廉双手合十来回摩擦，这才在电脑里输入了小组的编号。 这时的电脑比不上以前，速度慢得急死人，进度条老半天才过半。 “啊啊啊！没晋级，真的没晋级，老天！” 秦枫被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他看过去，咆哮的人居然是马克，他的组看来没有晋级第三轮。 威廉夸张地舒了一口气，低声说：“太好了，这下我们不通过也没事，至少马克的组没有超过我们。” “威廉，你就这点出息？”爱丽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一样，我对我们组很有信心。” 旁边的电脑前也传来一阵哀嚎：“为什么会被淘汰，我们的作品为什么会被淘汰，这不合理！” 爱丽丝心尖颤了一下，这可是班上成绩偏上的小组，居然也淘汰了。 她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她又没信心了。 “要出结果了。”秦枫突然说。 大家赶紧看向电脑，进度条已经到了99%，下一刻，威廉组的成绩弹出来。 「恭喜！编号196小组，你们通过了第二轮比赛，请再接再厉。」 “通过了？”威廉盯着电脑屏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爱丽丝跳起来欢呼：“通过了，我们通过了，我们晋级第三轮！我都说我很有信心。” 整个电脑教室的人都看过来，期间有不少组也通过了第二轮，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震惊。 威廉组通过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每个学期都在全班倒数最后一名挣扎的小组。 马克还没走，看到威廉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咬着走过来：“不可能，你们不可能通过，一定是骗……” 他看到了电脑上的一行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不可能，你们一定是作弊！” “马克！”他的组长厉声呵斥：“不要说这种话。” 马克稍稍冷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说错话，他说威廉组作弊，不就是说比赛不公平吗？ 威尔逊家族主办，全麻州大学都参与的设计比赛，威廉哪儿来的能耐作弊。 所以他们是凭真本事晋级的。 一时间，电脑教室里的人有意无意看向秦枫。 威廉组什么水平，他们是知道的，唯一的变数就是增加了一个华国留学生。 这个华国留学生，居然这么厉害？ 第154章 留学生聚会 高达60%的淘汰率，班上有一半的小组没有进入第三轮比赛。 威廉组的人这几天走路都是眼睛看天的，他们已经确定这个学期会拿到一个好成绩，入学以来就没这么风光过。 第三轮比赛的题目在一个月后揭晓，这个月是难得的轻松时刻。 麻州的华国留学生迎来第一次集体聚会。 大家都穷，原本定下的地点是公园，自带午餐一起走走逛逛，几乎不用花什么钱。 秦枫找到本次聚餐的组织者许贺年，推荐了一家中餐厅，并且表示由他来承担聚餐费用。 餐厅是爱丽丝推荐的，据说老板是港城人，味道正不正宗不知道，总之爱丽丝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建筑设计大赛通过第二轮就会有奖金，秦枫的奖金昨天到账，有了合理的收入来源，他就不想委屈自己。 这一天，秦枫和理工大学的留学生一起出发，已经有人先到了。 他提前订了位置，餐厅的老板知道是华国留学生聚餐，特意把他们安排在餐厅角落，方便他们说话不被打扰。 秦枫一出现立即被人团团围住。 “秦枫，谢谢你请客。” “我真是受够了每天吃汉堡三明治的生活，我想吃饭！” 秦枫也想吃饭，宿舍里住了四个人，他都没机会从系统里兑换食物，走进餐厅闻到大米饭的香味，让他食欲大增。 人全部到齐陆续落座，秦枫的对面居然坐着秦柏。 一开始大家都在聊天，饭菜端上来后，已经没人顾得上说话了，热腾腾的白米饭和肉菜摆满了一桌，还有餐厅老板友情赠送的果汁。 吃得差不多时，饭桌上才再次开始聊天，秦枫也在和旁边的人聊天，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弯下腰去，捡起一本笔记本：“这是谁的？” 对面的秦柏道：“是我的，不小心碰掉了。” 秦枫把笔记本还给他，心里还想着笔记本上看到的文字，应该是股票的名字。 饭后差不多要解散了，秦柏起身去洗手间。 他有点心不在焉，秦枫已经赚到钱了，他还没有。 手上的资金只有11刀，原本想多赚一点本金的，不过现在，他有点等不及，必须尽快去华尔街一趟。 本金少不是问题，他已经和几个富有的同学打好关系，借点钱不是问题，股票已经选好了，是他记忆里会涨的优质股。 秦柏一边思考，一边走出洗手间，一股熟悉的香味从他面前飘过，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他猛地看向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女人。 是她！声音和模样都是记忆里的样子，郭凯晴！ 秦柏控制不住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在郭凯晴扭头看过来的瞬间，他猛地转身重新跑进洗手间。 “呕……” 胃里一阵翻涌，秦柏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良久，他才起身走到洗手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猛地往脸上泼水。 郭凯晴！ 前世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全都涌上来。 被村干部打压错过高考，改革开放后好不容易跑到深市打工，又被骗到港城，差点死在社团火拼里。 是郭凯晴救了他，可噩梦并没有结束。 郭凯晴这个荡妇，包了不少情人，他是其中一个。 她高兴的时候很大方，眼睛不眨就把一叠钞票甩过来，不高兴的时候，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 自己在她面前，连狗都不如。 虽然跟在郭凯晴身边学会了很多知识和技能，但他依然痛恨她。 想起前世，秦柏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他干呕了几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差点忘了，这个时间点郭凯晴也在米国留学，居然就在麻州，这么近的地方。 秦枫走进来，见到他脚步顿住：“你干什么？” 秦柏猛地扭头，比纸还白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头发又湿又乱，衣袖上沾了呕吐物，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吐了？ 秦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痛，应该不是食品卫生问题，那秦柏为什么吐了？ “你怎么了？”秦枫又问了一遍。 秦柏没回答，他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洗衣袖，随意拧干往外走。 郭凯晴已经离开了餐厅，秦柏松一口气，她应该没看到自己。 聚餐结束，大家结伴离开，回到各自的学校，秦柏找了个借口，和曲涟漪单独相处。 “曲同志。”秦柏喊了一声。 曲涟漪抬头看他：“怎么了？” 秦柏深情的目光落在曲涟漪身上：“曲同志，我对你有好感，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对方。” 大概是刚刚吐过，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脸色不太好，衣领有点凌乱，衣袖也是湿的。 这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但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急切地想要做出一些改变，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再成为郭凯晴养的小白脸。 曲涟漪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圆，双手紧紧握住上衣下摆，像一只无措的小兔子。 秦枫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更是把她吓得不停眨眼。 “秦、秦柏同志，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柏眼神深邃：“我没有说错，我确实喜欢你，我想和你处对象。” 曲涟漪的身体越绷越紧，双脚移动了半步，似乎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 秦柏在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太着急了。 他微微一笑，声音放得更加温柔：“没关系，是我太唐突了，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马上回答我，我不逼你。” 曲涟漪耳根微红，一抬头与秦柏目光交汇，秦柏眼底的温柔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心脏像小鹿一样乱撞。 温柔的男人总是能够轻易走进她的心里，所以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其实是错觉吧。 曲涟漪张了张嘴，答应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最终还是被她咽回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不了了之。 那边，秦枫已经回到理工大学，正巧碰见兼职回来的利亚姆。 “秦。”利亚姆叫住他：“你对古董有兴趣吗？你们华国的古董。” 第155章 景泰蓝香炉 华国的古董，秦枫当然有兴趣。 “是什么古董？” 利亚姆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是一个炉子。” 炉子？ 秦枫的第一想法是古代人用来取暖的火炉，他记得前世见过一个清代的铜火炉，拍卖价30多万。 现在的价格肯定没这么高。 “我很感兴趣。”秦枫说。 利亚姆朝他打了个手势：“走，我带你去找卖家。” 他带着秦枫上了公交车，去他兼职的超市。 到了地方，利亚姆进门就打招呼：“布朗先生，我向你介绍一个人，这是我的同学，从华国来的留学生，你可以叫他秦。” 布朗先生是利亚姆兼职的这家超市的老板，最近想开分店，所以急需一笔资金。 “你好。”秦枫主动打招呼。 布朗先生直接问：“你对我手里的炉子感兴趣？” 秦枫微笑：“是的，我能看看吗？” “当然。” 布朗先生从柜台前走出来，肥胖的身体让他每走一步都比别人费劲，好在他家距离超市不远，很快就到了。 “那就是你们华国的古董，是我从曾祖父手里继承的，非常漂亮的一个炉子，如果不是我需要用钱，我根本不会卖掉。” 一路上他都在夸赞那个炉子有多美，有多迷人，自己有多么舍不得，不过是抬价的手段，秦枫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等真正见到那个古董，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布朗先生还是含蓄了。 这不是火炉，这是一个香炉，秦枫盯着香炉看了好久，呼吸逐渐急促。 他心里有了点判断，以防万一，还是花钱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个鉴定服务。 「鉴定结果：圆明园景泰蓝香炉」 秦枫呼吸一滞，表情差点崩了。 他微笑着对布朗先生说：“我们来谈一谈价格吧。” 布朗先生又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话，最后才提到价格：“至少30万刀，这是我急需用钱才有的价格，若是平常，绝对不止这个价，年轻人，你占了大便宜。” 圆明园的景泰蓝香炉绝对不止这个价，布朗先生一开口，秦枫就知道他根本不懂这东西的来历。 “这个香炉根本不值这个价钱。”秦枫身体往后靠，坐姿轻松。 “布朗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往回倒退两百年，我们华国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这样的香炉，这并不是稀奇货。” 布朗先生有点迟疑：“不可能，你骗不了我，我找过华裔的鉴定师。” 秦枫又是一笑：“你说的华裔鉴定师，是指从出生至今都没去过华国的人吗？” 布朗先生表情僵硬。 秦枫翘起二郎腿：“一口价，20万，一次性结清，如何？” 布朗先生脸上肌肉抽动，比他开价低了10万，可是这个人承诺一次性结清。 秦枫又说：“其实这个香炉根本不值20万，不过谁让我喜欢呢，价格高了一点，我也是能接受的。” 布朗先生彻底动摇，却还是不太相信秦枫：“据说你只是留学生，你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 利亚姆抢先回答：“布朗先生，秦在华国是富人孩子，而且他对股市很有研究，20万刀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秦枫也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要是拿不出来，取消交易就好了。” 布朗先生试探道：“那么交易时间定在明天，没问题吗？” “没问题。” 布朗先生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开心地把秦枫和利亚姆送出去。 秦枫看着他压不下去的嘴角，突然有点懊恼，看来价格还是开的高了。 回去的路上，利亚姆问道：“秦，你真的能在一天之内拿出20万刀吗？” 秦枫说：“能吧。” 利亚姆不太相信：“不如回去找布朗先生，让他延迟几天，又或者找威廉和嘉佑帮忙，他们都是富家孩子。” 秦枫摇头：“我真的能拿出来，利亚姆，谢谢你把我介绍给布朗先生。” 利亚姆笑着挠头：“你带我去华尔街，让我赚了一整年的生活费，是我要感谢你。”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秦枫婉拒利亚姆的陪同，自己提着一大袋子绿票去布朗先生的家，20万刀除了从股票里赚来的，还有以前存在系统里的。 这一次几乎把他全部家底掏空，不过一切都值得。 布朗先生全家都在等着，他的几个儿子和他一样胖，站在他身后当保镖。 秦枫直接把袋子放到桌上：“布朗先生，你来点数吧。” 布朗先生拉开袋子的拉链，看到里面的绿票双眼发亮，他和几个儿子一起点数，老半天才把20万点清楚。 布朗先生笑着把香炉推到秦枫面前：“现在，这个炉子是你的了。” 秦枫握了握拳，强行控制因为激动颤抖的身体，伸手去把香炉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布朗先生连忙让儿子把钱带进房间，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黄色皮肤的年轻人。 秦柏喘着气问：“请问你是布朗先生吗？” 布朗先生疑惑点头：“没错，我就是布朗，只是我似乎不认识你。” 看来自己没找错地方，秦柏呼出一口长气：“布朗先生，我听说你手里有一个华国的古董想要出售，我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昨天见到郭凯晴让他差点失去理智，直到晚上脑子才重新思考起来，这一思考，就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郭凯晴在米国留学时曾经从一个超市老板手里买下一件古董，用来讨她父亲的欢心。 后来这件古董被鉴定为圆明园遗失的景泰蓝香炉，郭凯晴的父亲把香炉赠送给国家，以此换来巨大的政策优待，帮助郭家的产业进军内陆市场。 既然让他想起了这件事，他就一定要捷足先登。 布朗先生遗憾道：“抱歉，那件古董已经找到了买家，我们刚刚完成了交易。” 秦柏愣在原地：“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他前世明明听郭凯晴说过，她是在冬天买下那个香炉的，此时夏天还没到。 这一世，郭凯晴居然提前下手了？ 第156章 秦柏抢香炉 他不甘心放过这个机会。 犹豫不到两秒，秦柏就开口：“布朗先生，我对那件古董很感兴趣，能不能把我介绍给买家认识，我想和他当面谈一谈。” 布朗先生眼里闪过精光，这是想要竞价？ 他侧身让秦柏进来：“你是华国人吗？买家也是华国人，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谢谢。”秦柏跟着布朗先生走进客厅，一眼看到抱着香炉的秦枫。 秦枫扭过头来，微笑着用中文说：“弟弟，好巧。” 秦柏胃里又不舒服了，比见到郭凯晴还恶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枫不理他，扭头对布朗先生道：“交易结束了，那我就先告辞。” 布朗先生连忙发话：“这位先生也是为了香炉来的，你们一起坐下谈一谈。” 话音刚落，他其中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站在秦枫身后。 秦枫脸色沉了下来，布朗先生也是个老狐狸，想要他和秦柏竞价，把价格抬起来，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交易结束了还想伺机反悔，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秦枫看了一眼系统里的枪，这是他出发前准备好的，装了消音器，上了膛，只要他想，只需要不到一秒，这支枪就会出现在他的手里。 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看来似乎要用上了。 “交易已经结束，布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布朗先生一张肥脸笑得皱成一团，差点把五官挤没：“价高者得，这是商人的原则。” 秦柏又有了信心，他连夜找同学借了钱，现在手里握着15万刀。 他自信地坐下来：“布朗先生，不知道你们的交易价是多少？” 布朗先生竖起两根手指：“20万，只要超过这个价格，东西就卖给你。” ！！！ 20万！ 秦柏的表情瞬间裂开。 居然是20万，秦枫居然能拿出20万刀？ 秦柏苍白着脸，深呼吸几个来回：“布朗先生，我能拿出这笔钱，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他要把借来的15万投进股票市场，只要一个月，不，半个月他就能赚到超过20万。 老狐狸布朗一眼就看穿了秦柏，他回头看秦枫，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恭喜你获得这件古董。” 秦枫将香炉装进木箱里，提在手上起身：“告辞。” 直到离开布朗先生的家，他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 “秦枫，你等一下。” 秦柏从后面追上来，视线落在木箱上：“你把香炉让给我，一个月后，我会把钱补给你。” 秦枫脚步都没停下：“我不愿意。”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秦柏心里一惊，连忙把话咽回去，转而说：“总之这个香炉留在你手里完全没有用处，我愿意加钱，你卖给我。” 秦枫停下来，侧身看他：“我现在要回学校，你如果也要回学校，那么我们同路，不过我不想和你同行，你等一下再走吧。” 秦柏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你非要和我作对，那就不要后悔。” 秦枫转身就走，他上了公交车，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使馆打电话。 “您好，我是就读于麻州的华国留学生，我意外得到了一个香炉，怀疑是圆明园流失海外的文物，希望你们能派人来一趟，地址是……” 大使馆的人当天下午就赶到理工大学。 “这、这、这是景泰蓝香炉！”其中一个双鬓发白的老人抱着木箱惊呼。 大使馆的人介绍道：“这是首都博物馆的张颂馆长，正巧在米国出差，我们请他过来鉴定。” 张颂扶着膝盖站起来，激动地说：“这是圆明园遗失的景泰蓝香炉，是非常珍贵的文物，必须马上做好保护措施。” 大使馆的公使转头看秦枫：“秦同志，能说一说，这件文物的来历吗？” 秦枫点头，从利亚姆开始说起，当他说到自己花20万刀买下香炉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秦同志，这20万刀，是怎么来的？” 公使面不改色，心里已经多了几分审视，来理工大学前，秦枫的身份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 秦邦彦的孙子。 来米国不到半年，他在一天的时间里，拿出了20万刀。 秦枫依然在笑，眼神得意：“我参加了麻州的建筑设计大赛，获得了晋级奖金，不过这20万大多数都是来自股市。” 说着他有点忐忑地看向公使：“我的同学带我去华尔街，他们借了本金给我，运气好赚了一点。” 公使恍然大悟，股票市场确实有可能让人一夜暴富。 秦枫低声问：“我不是主动要去的，是我那几个同学非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我这样会有事吗？” 公使哈哈笑了几声：“没事，现在政策变了，你这样的不算投机倒把，何况你还是在国外，不用担心。” 秦枫捂着胸口呼气：“这就好这就好。” 公使敛起笑容，语气变得认真：“秦同志，你应该知道这件文物有多珍贵，理应马上送回国保护起来。” 秦枫也严肃起来：“我明白，我买下这件文物就是为了捐赠给国家。” 张颂冲过来握住秦枫的手使劲摇晃：“小伙子，你的思想境界很不错，我代表国家谢谢你。” 秦枫说：“不需要感谢，这是我作为华国人该做的事，相信只要是心系祖国的人，都希望看到流落海外的文物回家。” 张颂和公使大受震撼，果然是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公使也去握秦枫的手：“你放心，等这件文物回国安置好以后，国家一定会给你奖励的。” 就算没有奖励，秦枫也会把文物上交，如果是普通古董，他肯定塞进系统里自己收藏，但那是圆明园的文物。 圆明园，是华国人心里永远的遗憾和痛。 送走大使馆的人后，秦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却没想到过了几天，公使再次来到理工大学找到秦枫，脸色怪异。 “秦同志，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件，举报你非法获取并私藏文物，希望你积极配合调查。” 第157章 伤害不大，但恶心人 秦枫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公使同志，我在米国只接触过一件文物，已经上交给你们。” 公使也很无奈：“我们是相信你的，不过既然收到了举报信，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 “我明白的。”秦枫伸手示意：“我带您到我的宿舍。” 宿舍里另外三人正好不在，秦枫不用浪费口舌解释，直接把自己的柜子打开：“搜吧。” 见他这么坦荡，公使心里已经有数，不过还是要搜查。 大使馆几个人仔细把整个宿舍都搜了一遍，包括三名室友的床铺柜子，越看越心酸。 别说文物，就是一件贵点的衣服都没有，每人一个大柜子，里面连一半都没装满。 留学生们的生活这么艰难，秦枫居然舍得拿出到手的20万刀购买景泰蓝香炉，又捐赠给国家。 究竟是什么人在搞小动作，企图抹黑这样视金钱如粪土，一心为国的大好青年！ 公使让人把宿舍恢复原样，又对秦枫说：“秦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清楚，揪出那个诬陷你的人。” 秦枫笑着谢过。 他心里知道很困难，身处异国他乡在行动上会有很多限制，而且以现在的科技，很难找出一个处心积虑投匿名信的人。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是谁。 送走大使馆的人，秦枫坐在宿舍里思考，秦柏大概没料到他一拿到文物立马上交，这一招没给他带来麻烦。 但很恶心人。 当天傍晚，秦枫溜达到隔壁学校找许贺年，给他带了几个饭团。 “许哥，我听说你认识了银星集团的太子爷？” 许贺年一点都不瞒着秦枫，闻言点头：“康纳，我最近确实和他来往得比较多。” 秦枫状似无意道：“银星集团旗下有汽车公司，他们的轮胎供应商是哪家？” 许贺年愣了几秒，没忍住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秦枫的肩膀：“我俩想到一块去了。” 他靠近秦枫，压低声音说：“他们之前的轮胎供应商是猎鹰公司，正好合同今年到期，双方正在谈续约，我打算截胡，我们华国生产的轮胎不比烈鹰差。” 秦枫吃完饭团，喝了一口水才问：“许哥，这是领导交给你的任务？” 许贺年摇头：“我自己想的，对了，你先别说出去，等有进展了我才联系相关领导。” 秦枫明白了。 国家缺外汇，国家要出口，要赚外汇。 许贺年已经在为自己毕业后进体制做准备，真让他牵桥搭线谈成了这桩生意，加上他爸，他就拥有了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起点。 秦枫跟着激动起来：“许哥，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找我。” 许贺年笑道：“你放心，你现在是唯一知道的人，我如果需要帮忙，肯定找你。” 周一总是让人昏昏沉沉，易嘉佑一到课室就想趴下睡觉，又硬生生忍住。 开玩笑，他们组现在全班瞩目，大家都等着看他们组在第三轮比赛时的表现。 不行，不能睡觉，要认真听课。 易嘉佑艰难地撑过了一节课，眼皮好像被胶水粘住，救命！为什么睁不开，为什么书本上的字在跳舞。 一张纸条盖在书本上，易嘉佑瞬间清醒，睁了睁眼睛。 “这是……股票？”易嘉佑回头看爱丽丝，爱丽丝指着秦枫。 易嘉佑狐疑地看向秦枫：“你什么意思？” 秦枫微笑：“你之前不是缠着威廉，想让威廉带你炒股吗？” 易嘉佑瞟了威廉一眼，威廉也指着秦枫：“别看我，上次买的那几只股票，是秦推荐的，我是搭了秦的顺风车。” 利亚姆连连点头，确认了威廉的说法。 易嘉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枫，他还没张嘴秦枫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个华国人居然懂股票，怎么可能？ 秦枫在纸条上点了点：“这是我最近看好的股票，你要是想买，就买这几只。” 易嘉佑很心动，也很犹豫，又担心秦枫有什么阴谋诡计。 利亚姆已经凑过来，看着纸条上的四只股票双眼放光：“秦，我也能买吗？” 威廉也看过来，就连爱丽丝号称对金融不感兴趣，此时也竖起耳朵听，谁会嫌钱多呢？ 秦枫笑道：“行啊，大家都买，不过我先说好，这只是我看好的股票，不是一定涨的。” 威廉把纸条拿过来：“知道。” 他已经决定要买了，利亚姆也一样，易嘉佑想了想，也要跟着买，就连爱丽丝也很心动，她没有开户，干脆把钱给威廉，让威廉替她操作。 …… 周二，秦柏所在的经贸系今天一整天都没课，他终于有空去华尔街。 借来的15万刀没有买下文物，那就全都投进股票市场，好好赚一笔。 站在交易所门前，秦柏下意识拿出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他从记忆里翻出来的五只股票。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还在下乡的村子里挣扎，寻找逃离的机会，后来到了港城，穷愁潦倒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股票上。 他往回研究了十年的股票市场，这五只股票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暴涨。 走进交易所，秦柏找到这五只股票，眉头当即皱起，嘴角绷紧。 五只股票里有四只在昨天被大量买进，此时的股价已经被抬起来，只剩下一只还在低位。 秦柏暗叹自己运气不佳，只慢了一天，先机已经被别人占了，不过没关系，还有一只，他记得这只股票最终涨幅最大。 猎鹰轮胎公司，不久后会宣布和银星集团续约，并且银星的订单量大幅增加，猎鹰的股票因此在短时间内暴涨。 他分配好手里的资金，大部分买进还在低位的猎鹰股票，不过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其他四只股票也买进了一些。 走出交易所时，秦柏呼出一口浊气，他前世活到了九十年代，很清楚华国有多大的潜力，他是一定会回去的。 他要在华国的土地上铺开自己的商业帝国，那么在华尔街赚到的这一笔，就作为他的启动资金吧。 第158章 郁闷的易嘉佑 建筑设计大赛第三轮的主题公布。 旅游海岛。 主题公布时，班上同学两个不同的反应，已经被淘汰的组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坐在边上，晋级的又激动又紧张。 “你们听说了吗，威尔逊家族的安德鲁先生公开说，第三轮的优秀作品有可能被威尔逊家族买下。” “同学们，这意味着，如果你的设计图被威尔逊家族看中，不仅能获得比赛的奖金，还能获得威尔逊家族购买设计图的费用。” 爱丽丝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你们听见了吗？” 利亚姆趴在桌上，低声问：“设计费能有多少？” 大家看向易嘉佑，易嘉佑压低声音道：“我父亲的事务所曾经替威尔逊家族设计过一家五星级酒店，设计费是这个数。” 他竖起六根手指。 大家不约而同深呼吸。 五星级酒店六位数，这么大一个海岛得有多少设计费？ “如果我们的设计图被看上……” 不敢想，不敢想了！ 易嘉佑又说：“你们别想多了，安德鲁先生说的是可能，不是一定会从学生作品里挑。” 事实上，威尔逊家族在此之前就已经公开招标，设计大赛第三轮学生的作品会加入竞标，和市场上的事务所竞争。 在读学生和身经百战的设计事务所竞争，中标的概率非常低。 易嘉佑带来的信息让大家心态平静了一些。 威廉把第三轮的资料拿回来：“这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实上通过了第二轮，我们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没错。”爱丽丝心态一下就稳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不如考虑一下结束以后怎么庆祝，毕竟我们的成绩已经超过班上一半的人。” 威廉拿书轻轻砸了一下她的脑袋：“先把作品完成。” 他扭头看秦枫：“秦，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枫刚刚拿到资料：“没，先研究资料。” 威廉连连点头，他虽然是组长，但很有自知之明，他已经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秦枫，为了好成绩，需要以秦枫为主导。 秦枫真的没想法，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旅游海岛的设计，要先到系统里学习。 买景泰蓝香炉把他掏空了，正好学一学设计海岛，从系统里赚一笔。 第三轮比赛的设计时间更加充裕，教授对这次比赛很重视，所有进入第三轮的组在提交作品前都不用去上课。 威廉申请了一个课室作为设计场所，终于不用去那个偏僻的小树林。 连着几天没商量出所以然，很快到了周末，易嘉佑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里。 “嘉佑，快来打个招呼，史密斯先生和他的家人来做客了。”易嘉佑的母亲佟欣说。 易嘉佑整理了仪容，抬脚往会客厅走。 史密斯先生是他爸爸的合伙人，两人共同经营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这几年势头很猛，隐约有成为麻州建筑设计界龙头的趋势。 易嘉佑走进会客厅，他的父亲易博文对面坐着三人，史密斯夫妻还有他们的女儿米娅。 “麦克叔叔，米歇尔阿姨。”易嘉佑压下眼底的不情愿：“还有米娅，欢迎你们。” 米歇尔笑容灿烂：“快坐下，你和米娅好久没见了吧。” 易嘉佑僵着脸坐下：“我们不同学校，平时很难见面。” 米歇尔却说：“你们都是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父亲又是合伙人，平时可以亲近一点。” 易嘉佑的脸色不好看，佟欣更不好看，她把蛋糕推到米歇尔面前：“快尝尝，是我亲自做的蛋糕。” 米歇尔只看了一眼：“下周事务所周年庆，米娅没法参加，她的小组进入了设计大赛的决赛，接下来会很忙碌。” “真是可惜，米娅原本期待了很久。”米歇尔下巴不自觉抬起：“joe，你肯定有空参加的，对吧。” 佟欣气得咬牙，米歇尔这个坏女人，总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炫耀自己聪明的女儿，还要踩她的儿子。 偏偏易嘉佑就是比不上米娅，米娅全专业第一，易嘉佑不挂科都要偷笑了。 易嘉佑表情也不好看，他悄悄看向米娅，米娅端着咖啡品尝，仿佛周围人谈论的不是她。 所以他才讨厌米娅！ 装什么装！ 易嘉佑皮笑肉不笑道：“抱歉，我也不能参加事务所的周年庆，因为我的小组也进入了决赛。” 米娅端咖啡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易嘉佑，眼中闪过诧异的光芒。 就连麦克和易博文都停下交流，惊讶地看过来。 “怎么可能……”米歇尔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佟欣喜不自胜：“嘉佑，你说真的？你真的通过了第二轮，进入了决赛？” 易博文也问：“嘉佑，你没说谎？” 易嘉佑有点生气：“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说谎，一下就会被拆穿！” 佟欣不悦地瞪了丈夫一眼，又安慰易嘉佑：“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太惊喜了。” 谈完了周年庆的事，易博文把史密斯一家送出去。 佟欣从窗口看着车子开走，没忍住仰天大笑。 “嘉佑，你太争气了，哼！让那个丑八怪总是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女儿，我儿子一点不比她女儿差。” 易嘉佑心虚地不敢看自己老妈。 “妈妈给你炖汤补一补，这次比赛你好好表现，一定要超过米娅。”佟欣抬脚跑进厨房。 易博文回来，脸上难得带了笑容：“不错，我没想过你能进入第三轮。” 易嘉佑更心虚了：“运气好而已。” 易博文道：“既然已经进了决赛，那就好好表现，告诉全世界，我们黄皮肤黑眼睛的华人，不比白种人差。” 易嘉佑心里一阵郁气：“我们是米国人，为什么张嘴闭嘴就是华人！” 易博文拿起桌上的咖啡杯砸在易嘉佑脚边，易嘉佑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佟欣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 易博文额头青筋凸起，气得咬牙：“我们只是移民了，身上还是流着华国的血，嘉佑，做人不能忘本。” 易嘉佑张嘴就想反驳，抬眼看到易博文铁青的脸，他不敢再说话。 第159章 绝版的怀表 海岛的设计要求很详细，让秦枫恍惚回到了从前，他还在设计院当牛马的时候做过不少投标项目。 突然来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在系统里学习完海岛的课程后，秦枫带着组员哼次哼次开干。 赶在最后一天提交了作品，组里人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眼底一片乌青，去鬼屋当npc不用化妆。 正巧这一天是周五，最爱玩的爱丽丝也没有精力嚷嚷出去玩，大家各回各宿舍休息。 秦枫睡了快一天，周日才跑去找许贺年。 许贺年正巧要出门：“秦枫，你有空的话陪我走一趟？” 秦枫不明所以，还是答应：“行啊。” 许贺年带路，来到一家钟表店，光从门面就看出来这家店经营了很久，这是一家卖旧货的店铺。 “老板，有夜曲的怀表吗？”许贺年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怀表。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看了好久。 “这是夜曲几十年前的款式，早就不生产了，我这里没有。” 许贺年又问：“老板，你知道什么地方能找到吗？” 老板思考片刻，缓缓摇头：“夜曲本来就是个外国小品牌，十年前就倒闭了，这些老款式别说麻州，可能找遍全世界都没有。” 从钟表店走出来，许贺年叹了一声，难掩失望。 秦枫低头看了眼纸张上的怀表：“许哥，你为什么要找这个怀表，你喜欢？” 许贺年把纸张叠好放进口袋里：“我不喜欢，康纳喜欢。” 秦枫缓了会才想起来康纳是谁，银星集团的太子爷。 他今天来找许贺年，就是想问汽车轮胎的事：“许哥，那事有进展吗？” 许贺年苦笑摇头。 其实还是有一点进展的，许贺年的康纳的关系更近了一些，他打听到了康纳家里不被外界知道的隐秘消息。 康纳的老爸年轻时是个风流情种，康纳是他唯一的婚生子，可他在外面还有好几个私生子女，有的年纪比康纳还大。 孩子大了，不可避免要争家产，老头马上过生日，康纳正在愁生日礼物。 “康纳他爸年轻时有个初恋情人，曾经送过他一只夜曲的怀表，后来初恋情人死了，康纳他爸又因为战乱辗转来到米国，那只怀表在路上弄丢。” 康纳作为婚生子占了优势，已经进入集团的核心领导层，不过群狼环伺，他不敢掉以轻心，他不能让那些私生子女抓到一点错处。 许贺年推荐了几次华国的轮胎，他还是没有轻易答应。 正经谈生意不成，只能走偏门，许贺年只好捏着鼻子帮康纳争宠。 “这条路走不通。”许贺年并不意外：“其实我早知道会找不到，他们找了好几年没找到，不可能这么轻易让我找到。” 他自言自语说：“找不到的，还是不浪费时间了，想别的办法。” “那倒不一定。”秦枫向他伸出手：“我有个同学喜欢收藏古董怀表，我看看型号，回去问问他。” 许贺年又升起了一点希望，把图纸再拿出来，又给秦枫说了个型号。 秦枫当即进系统里搜索，果然找到了同品牌同型号的怀表，他和许贺年画的简图对比了一下，确认无误。 下了车，秦枫挥手再见：“许哥，你在学校等我，我下午再来。” 回到理工大学吃了个午饭，秦枫从系统里兑换了怀表，这种绝版的东西还挺贵，他从海岛课程里赚到的奖金去了大半。 下午，秦枫又溜达去许贺年的学校。 “许哥！”他激动地拿出怀表：“你看是不是这一款？” 许贺年掏出画纸比对着看了好久，最后拿怀表的手都有点颤抖：“看起来一模一样，秦枫，你可能找对了。” 过了几天，秦枫从许贺年口中得知后续。 康纳的老爸看到怀表的瞬间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哭完拍着康纳的手说好儿子，当场宣布康纳升任集团副总。 作为回报，康纳同意和华国的轮胎制造商见面。 许贺年第一时间通过大使馆联系了商务部，商务部的同志以及沪市涉外公司的经理此时已经坐上了前往米国的飞机。 许贺年对这次合作很有信心，华国生产的轮胎不仅质量不输，价格上还更有优势。 秦枫听他分析了好久，决定赌一把。 周一，易嘉佑再次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秦枫坐到他旁边，敲了敲桌子。 “干什么？”易嘉佑不耐烦地抓了一把头发。 秦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反而笑眯眯问：“你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认识一个券商？” 易嘉佑随便一点头：“是我爸爸的朋友。” “你把我介绍给他。”秦枫说。 易嘉佑张嘴就想拒绝，转念间想到设计大赛里秦枫的贡献，他不情不愿道：“周五下课后吧。” 周三，银星集团旗下的汽车公司召开发布会，新款汽车亮相大受好评，行政总裁在发布会上表示新的一年会继续扩产。 发布会一结束，银星集团的股价上涨，猎鹰轮胎公司的股价紧随其后，涨幅比银星还大。 周五，秦枫如愿以偿结识了一名券商。 易嘉佑惊讶于刚才秦枫和证券商的谈话，久久回不过神来，一不留神就跟着秦枫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你疯了，你居然想做空猎鹰公司？” 秦枫颇为震撼：“你居然会说中文？” “我爸逼我学的，这不是重点！” 易嘉佑仗着车上全是白人，压根没有压低声音：“你如果嫌钱多就送给我，发什么疯，不亏一点不高兴？” 秦枫斜眼看他：“又没花你的钱，你急什么。” “可你是我介绍的人！”易嘉佑彻底怒了：“你玩什么不好非要玩空头，别人看我们像傻子。” “傻不傻过一段时间就知道了。”秦枫笑道：“玩股票就是要大胆。” 公交车到站，秦枫下车，易嘉佑跟着下车，他茫然地看着巍峨的校门和秦枫的背影。 “等等，已经放假了，我应该回家，回学校干什么？” 第160章 金奖是谁？ “猎鹰轮胎又涨了。”设计大赛结束后，利亚姆的心思都放在股市上。 威廉也关注着：“上周三猎鹰轮胎开始涨，周五就有人大量抛售引起哄抢，不知道是哪个蠢货这么着急，猎鹰还能再涨的。” 易嘉佑掀起眼皮看秦枫，蠢货在这呢。 利亚姆心痒痒：“不如我们也买进猎鹰轮胎吧。” “不买。”秦枫说。 威廉想了想点头：“秦说得对，估计快涨到顶了，最多小赚，我懒得买。” 利亚姆好羡慕，小赚也是赚，威廉家里富裕，不在乎这点小钱，他在乎，但他没有闲钱买。 “joe，你呢？”利亚姆又去问易嘉佑，易嘉佑家里也富裕。 易嘉佑下意识回答：“我才不买。” 咦？等等…… 易嘉佑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 猎鹰轮胎还能涨，他要是现在买进，将来秦枫还不起时，他就把股票低价定向转让给秦枫，就当做感谢他带自己进入设计大赛的第三轮。 易嘉佑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别买猎鹰轮胎，会跌。”秦枫淡淡地说：“谁买谁傻批。” 最后这句是用中文说的，很小声，刚好能被易嘉佑听见。 易嘉佑脸色铁青几乎能滴出墨汁。 靠！爱咋咋地，老子不管了！ 秦柏也在时刻关注股市，猎鹰轮胎是他买入最多的一只股票，随着猎鹰大涨，他账面上的资金已经翻了一番。 但还不到清仓的时候。 他记得，大约一个月后，银星集团会宣布和猎鹰公司续约，确切的消息公布后，猎鹰的股价再次疯涨。 …… 威尔逊家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里，汇聚了麻州各大高校的建筑系教授，还有麻州有名的建筑设计师。 这些人都是受威尔逊家族邀请而来，作为麻州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的评委。 易博文和麦克也收到邀请一起出席评审会。 评审会的最后一天，安德鲁终于出现，他端着一杯红酒，随意坐下看窗外的风景，显然是不想参与。 大家也不指望这位太子爷能有什么用，继续给作品排名，最后剩下两份作品久久无法定下一二。 评审各有喜好。 麦克指着其中一份设计图：“我认为这一份更好……” 易博文瞄了一眼，麦克推荐的设计图，一看风格就知道是他女儿米娅的。 米娅确实不错，从小就展示出在建筑设计上的天赋。 易博文扫了一眼十份作品，不知道嘉佑的组在不在这里面。 算了，那小子就是颗顽石，能进入第三轮就谢天谢地了，毫无可能进入十强。 这么想着，易博文干脆抛开私心，在两份作品里挑选最合自己心意的。 “我觉得这一份不错。”他选择了另一份。 安德鲁靠在椅子上打瞌睡，被争吵声吓醒，他不耐烦地说：“还没结束？” 其中一位老教授灵机一动：“威尔逊先生，我们挑选出了两份作品，等着你做决定。” 安德鲁走过来，照旧没有看设计稿，直接看效果图。 他瞬间被其中一份作品吸引，太符合他的品味了。 麦克心里咯噔一下，安德鲁的眼睛一直黏在其中一份效果图上，那不是他女儿米娅的。 “威尔逊先生。”麦克把米娅的设计图放在最上面：“两份作品都很不错，不过我认为这一份作品更符合贵集团的风格。” 安德鲁顺着的视线看米娅的设计图。 确实，设计者显然对威尔逊家族从前的产业非常了解，这份设计图可以说是投其所好。 但投的是他父亲的好，而非他的。 他更喜欢的是另一份设计图，大胆、创新，建造成本低还兼顾了环保，大量采用太阳能发电技术，污水处理系统，后续运营成本也降低。 安德鲁把两张效果图来回看了几遍，最后决定：“同分，他们并列第一。” 麦克松了一口气。 设计大赛的分数是三轮相加，只是这一轮分数相同而已，麦克很有信心，米娅最终能获得金奖。 半个小时后，所有参赛组的分数核算结束。 安德鲁的助理手里拿了成绩：“那么，现在公布铜奖，设计组成员是……” “接下来，公布银奖，设计组成员是米娅·史密斯……” 麦克眼神迷茫，张着嘴愣住了，易博文眼里出现惊讶。 米娅居然只是银奖。 助理已经念完了银奖的成员名单：“那么最后，是获得金奖的设计组成员。” 现场许多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获得金奖的设计组成员，威廉·格兰特、爱丽丝·格雷、利亚姆·哈迪、joe·yi……”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出最后的名字。 “qinfeng？这是一位华国的留学生，他的名字大概是这么读的吧。”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开始有人问：“这是哪个学校的？之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这几个学生的名字。” 理工大学一位教授迟疑道：“好像是我们理工大学的，不过我并不能肯定。” 助理翻出报名信息，果然是理工大学的。 其他学校的教授向理工大学的教授道喜，理工大学的教授很尴尬，他并不熟悉这几个学生。 原因只有一个，他只记得成绩好的学生，而这个组学生往常的成绩不好。 麦克差点咬碎一排牙，酸溜溜地对易博文说：“老搭档，恭喜你。” “什么？恭喜我什么？对，嘉佑得了金奖……”易博文还没缓过来：“麦克，你说会不会是搞错了？或者同名？” 麦克笑容僵硬，可恶的易，这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吗？ 易博文深吸几口气，狠狠抱了一下拳。 “去他的同名，整个理工大学只有一个易嘉佑，就是我儿子，我儿子拿金奖了，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走过来祝贺，麦克被人挤到边上，郁闷地喝酒。 安德鲁迫不及待地让人把金奖前两轮的作品拿过来。 他自动忽略了第一轮的医院设计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第二轮的作品。 “我的老天，悬崖酒店！” “我就知道，如此大胆的设计，肯定就是悬崖酒店的设计团队！” 第161章 现场颁奖 威廉站在电脑前搓手：“好了，我要查成绩了。” 爱丽丝早就等不及：“快点！” 威廉输入小组编号，进度条弹了出来，第三轮的参赛组少了一大半，进度条很快走到底。 「恭喜！编号196小组，你们进入了麻州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十强！具体名次已屏蔽。」 威廉呆若木鸡：“等一下，这……前十，我们？” 秦枫点头：“没错，我们前十，算是正常发挥吧。” “什么正常发挥。”爱丽丝激动得破音：“这是超常发挥，我们是全麻州前十，前十！” 利亚姆咧着嘴笑：“有没有人告诉我进入前十有多少奖金，我们每人能分多少，嘿嘿嘿……” 易嘉佑直到离开电脑室，脑子里还是懵的。 设计大赛的十强将在威尔逊家族旗下的琥珀酒店现场公布名次。 颁奖当天，秦枫穿的是出发前留学生定制的衣服，黑色的裤子和皮鞋，天气热穿不了大衣，他换上一件白衬衫。 入选的参赛组按照小组编号入座，威廉组坐在倒数最后一排，在他们后面是观众和记者。 利亚姆飞快回头扫一眼，一整排的摄像机，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心里哆嗦。 爱丽丝低着脑袋补妆：“快帮忙看看我的妆漂不漂亮。” 没人理她。 威廉正在背发言稿，作为组长，公布成绩后他需要上台发言。 易嘉佑心不在焉，他知道他的父亲和麦克叔叔都是评审，两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无论他怎么暗示，父亲就是不松口。 金奖应该是米娅吧，她毕竟是上大学前就能够独立设计的人，可是…… 易嘉佑看向斜前方的米娅，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米娅的侧脸，她看起来并不高兴。 难道米娅没有拿到金奖？ 易嘉佑一想到这种可能就高兴，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打败米娅的英雄是谁。 秦枫也心不在焉，他刚才只是随意回头看了一眼，居然看到许贺年坐在观众席里，他的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亚洲面孔。 许贺年最近都在忙和银星合作的事，所以他身边的人，不是来自商务部，就是来自沪市涉外公司。 秦枫已经没有心思关注成绩，只想颁奖礼快点结束，他好去找许贺年，打听事情进展。 “这可能吗？”利亚姆发出惊呼。 秦枫回神，下意识问：“怎么了？” 利亚姆呼吸急促，抓着秦枫的手臂：“已经公布了第六名，居然还不是我们，我们这是……进前五了？” 公布了第四名，利亚姆抓着秦枫的手收紧：“第三，我们是铜奖！” “我的老天，铜奖是别人，我们是银奖，秦，我们是银奖！” 主持人话音落下，米娅勉强挤出笑容，和她的组员一起上台。 利亚姆松开秦枫的手臂：“不、不会是搞错了吧？” “接下来，金奖的获得者已经非常明显了，让我们恭喜来自理工大学的参赛者……” 话音落下，现场寂静。 主持人轻声催促：“获得金奖的同学，你们在哪里呢？” “这里！”利亚姆激动地蹦起来，拼命挥手：“我们在这里，我们是金奖，哈哈哈哈……我们是第一名，哈哈哈哈……” 观众席传来笑声。 威廉悄悄扯他的衣角：“利亚姆，你注意点形象！” 爱丽丝已经捂住脸，如果她现在说自己和这个丢脸的家伙不熟，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五人一起上台，威廉背了半天的发言稿，发现并不适用，天知道他是按照第九第十名的成绩写的发言稿。 不过没关系，区区即兴发言，难不倒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威廉。 他发言结束，主持人接着说：“接下来，有请安德鲁·威尔逊先生替金奖获得者颁发奖杯。” “恭喜你们。”安德鲁把金灿灿的奖杯递给威廉。 颁奖后，到了获奖者合影的环节。 秦枫站在最左边，突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腰间，把他往中间推，利亚姆和爱丽丝往旁边退了几步，秦枫转瞬间站在了中间。 威廉把奖杯塞进他的手里：“秦，你来拿奖杯。” “等等。”秦枫想把奖杯还回去：“你才是组长。” 威廉笑道：“可没有你，我们组不可能拿下这个奖杯，甚至不可能通过第二轮。” 秦枫还想说什么，爱丽丝僵着脸催促：“你们闭嘴，看镜头，为了等你们我的脸都要笑僵了。” 秦枫只好捧住奖杯，露出微笑，耀眼的闪光灯伴随着咔嚓的快门声，记录下这年轻又美好的时刻。 观众席里，佟欣捂着嘴哭，另一只手捶了易博文一下；“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这么失态。” 易博文无奈道：“我要是早就告诉你，你已经把家哭塌了。” 佟欣吸吸鼻子，扭头看向米歇尔：“嘉佑得了金奖，米娅得了银奖，真是大喜事，要不我们一起举办庆功宴吧。” 米歇尔咬着牙强笑：“我们家最近很忙，没空，你自己举办吧！” 许贺年激动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一些。 “邱副部长，李经理，其实这次银星集团愿意和我们接触，秦枫也在其中出了力。” 许贺年身边的男人，是商务部派来与银星集团洽谈的副部长，女人则是沪市涉外公司的外贸经理。 听完许贺年的介绍，两人原本就含笑的眼睛弯的弧度更深。 邱副部长笑道：“不错，果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留学生，真给我们华国长脸。” 李经理也笑：“邱同志，这样好事，是不是应该把消息传回国内，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没错，你说的对。” 颁奖结束后，邱副部长和李经理已经离开，秦枫第一时间去找许贺年。 “许哥，那件事怎么样了？” 许贺年拍拍他的肩膀：“秦枫，恭喜你，你太争气了。” “谢谢。”秦枫又问：“有进展吗？” 许贺年竖起三根手指，轻声说：“成了，三天后签合同。” 秦枫双眼放光，想起自己从券商手里借来的猎鹰股票，发财了。 第162章 又上报纸了 稍后的发布会，安德鲁对金奖获得者大夸特夸，并且当场宣布要买下金奖获得者在第二轮比赛中设计的悬崖酒店设计图。 当天，所有参赛者每一轮的设计效果图被公开，威廉组第一轮设计的医院设计图也卖了出去。 买家就是威廉的亲戚，那位头顶地中海的叔叔笑得一脸肥肉挤在一起，他提前从威廉口中了解过设计图。 太完美了，他完全相信，这样的医院建成后，全市……不，全麻州的富人只要生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家医院的特需部。 三轮比赛的两张设计图都卖出去，第三轮的海岛设计图已经进入威尔逊家族的招标项目中，等待招标结果。 这意味着，除了比赛的奖金，威廉组还额外收获了两张图纸的设计费，是足够穷人乍富的数额。 证据就是利亚姆在奖金和设计费到账的当天，立马辞去了超市的兼职工作，并且宣布自己今后不再兼职，要专心学习。 大洋的彼岸，华国教育部收到一份电报。 一张照片和新闻报道放在部长的桌面。 秘书介绍：“这是派遣出去的留学生秦枫，刚刚拿下米国一个州的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金奖，他所在的小组组长接受采访，说秦枫的贡献是排在首位的。” 部长看向照片，站在正中间捧着奖杯的，果然是华国人面孔。 “好，非常好！”部长心情激动，手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我们华国的学生赢了米国的学生，这是能够扬我国威，增加民众自信心的大好事，你马上去联系宣传部。” 报社连夜加班，把原本确定好的内容撤下，换上新内容。 第二天，米国麻州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的新闻进入全国人民的视线。 华京大学建筑一班，周鹏首先发现这事，214宿舍的哥们一合计，跑去邮局买了几十份报纸。 哥们顶着大太阳分散在校园各处送报纸。 “同学，我请你看报纸，快看头版，中间这个人是咱们学校建筑系的同学，打败了一群米国人拿到金奖，为国争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来看看咱们华京学子横扫米国大学建筑系的光荣事迹……” …… 庆溪县设计院，徐所长腋下夹着报纸走过来。 江秀英手里也拿着报纸：“所长，您看报纸了吗？” 徐所长翘着嘴角：“看了。” 他的心里充满了荣誉和自豪，这是从他们庆溪县设计院走出去的人。 秦枫将来不管有多大的成就，他的起点永远是庆溪县设计院。 庆溪县机械二厂。 吕建军拿着报纸快步走进质检车间：“金组长在哪儿？” 金素珍抬起头来：“厂长，我在这儿，啥事？” 吕建军笑容满面走过来，把报纸放在金素珍的工作台前：“我来给你报喜，你看看报纸上的人是谁？” 金素珍一低头就看到头版上巨幅的照片，照片里最中间的人，不就是她外甥秦枫吗？ 她一把抓起报纸仔细看起来。 “金奖？是不是第一名的意思，是第一名吗？”她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在打着颤。 吕建军心里充满感慨，他低头去看报纸上的照片，秦枫的模样好像没怎么变过，他却没法把他再和从前那个客气推销手表的小孩联系在一起。 …… 哈市某大学。 马白兰从陈宽手里抢过报纸：“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小秦？” 陈宽把报纸抢回来：“就是秦枫，我和他同一个县设计院出来的，他还领着我干过项目。” 叶超凑过来，抬手就要抢报纸：“让我看看。” 马白兰也加入战斗：“我先，我还没看文字呢。” 最终演变成全班“大乱斗”。 葛向东夹着课本走进课室，重重咳了几声：“造反了？” 课室里安静下来，学生们连滚带爬坐回位置上。 马白兰却不怕葛向东，她举起抢来的报纸：“葛老师，您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葛向东绷紧的脸渐渐放松：“看过了。” …… 南方某城市。 秦和平在市政大楼碰见市委书记，一向严肃的书记居然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秦市长，恭喜恭喜，果然虎父无犬子，你儿子可给咱们国家争了好大的光。” 秦和平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硬是猜不出书记这话的含义。 儿子？是秦柏，还是秦枫？ 到了办公室坐下，桌上已经铺开了报纸，每天上午先浏览一遍新闻，这是秦和平的习惯。 看到头版的内容，秦和平震惊之余，也明白了书记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 从东北回来后的秦枫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懂事了，还很有本事。 秦和平心里五味杂陈，他惊喜于秦枫的能耐，秦家的第三代已经顶起来了，又后悔当初自己把他送去东北。 应该把他留下来的，留在京市，找个好老师带着，或许他会更早出人头地，父子俩的关系更不会走到这一步。 …… 秦枫和许贺年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从窗户往外看，能够看到银星集团的总部大楼正门。 两人面前摆着香气四溢的手磨咖啡，只是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出来了。”许贺年突然说。 邱副部长和李经理，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从银星集团走出来。 “应该成了。”秦枫眼神好，看到每个人脸上的带着笑容。 许贺年一口把咖啡喝光：“走，我们去他们住的酒店。” 两人抵达时，华国前来商谈业务的代表团正在酒店房间里举办简单的庆功宴。 李经理见两人来了，立即把他们介绍给大家。 “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这两位是留学生许贺年和秦枫，这次能和银星集团搭上线，全靠这两位同学。” 立即有人端来红酒，秦枫不客气地接过，开始和大家聊天，许贺年比他更加长袖善舞。 这天过后，秦枫天天留意银星集团的新闻。 终于，在合同签订的一周后，银星集团旗下汽车公司宣布，未来将选择华国的轮胎公司作为供应商。 消息公布的当天，猎鹰公司的股价暴跌。 第163章 秦柏傻眼了 秦柏傻眼了。 猎鹰公司的股价一路下跌，才半天时间，他投进去的钱已经亏了一半。 为什么会这样，和他前世的记忆不一样，前世明明没有华国公司，猎鹰顺利和银星集团续约。 到底哪里出了错？ 秦柏焦虑地抓着头发，前世的记忆和现实出现了偏差，不就意味着独属于他的优势消失了吗？ “秦。”秦柏的富人同学找到他：“我记得你投了不少钱进猎鹰公司？” 秦柏连忙整理好头发，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玩股票就是这样的，谁能保证一定涨呢。” 同学审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秦柏强行扯出笑容：“你应该知道我不止买了猎鹰一只股票。” “那就好，毕竟你投入股市的钱都是找我们借的，我代表大家来问一问而已。” 同学走后，秦柏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去查手里其他的股票。 另外四只股票都涨了，但他买入的不多，四只股票赚来的钱不够填猎鹰亏损的坑。 什么记忆偏差的，此时都被秦柏抛在脑后，当务之急是把亏掉的钱赚回来，现在距离最初约定的还款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他现在把本金亏了，还有利息要还，去哪里找那么大一笔钱！ 秦柏手指颤抖，他在电脑房里来回转了几圈，浆糊一样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马上跑着去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经纪人，猎鹰还会继续跌，他只能尽快割肉离场。 易嘉佑靠在电话亭旁边，听秦枫和他介绍的券商打电话。 从电话亭里出来时，秦枫春风满面。 易嘉佑啧一声：“我说你怎么有胆做空猎鹰，原来有内部消息。” 秦枫微笑：“是啊，所以幸好你没买猎鹰，不然亏大了。” 易嘉佑脸色不太自然，回想起自己那天的小心思，跟个傻子一样。 秦枫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叫上威廉他们，我请客。” “赚了点钱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易嘉佑心里有点酸。 秦枫说：“至于。” 钱是小事，一想到秦柏吃瘪，他心里就高兴。 他从券商手里借了猎鹰的股票，在高位卖掉，等猎鹰的股票大跌，他再花低价买回来还给券商，赚的是中间的差价。 那么问题来了，他买回来的股票里，有多少是秦柏为了止损被迫抛售的？ 四舍五入不就是从秦柏的口袋里掏钱吗？ 一想到这里秦枫更高兴了。 五人小组吃饭时，易嘉佑说：“对了，我父母想请你们到家里做客，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威廉惊喜道：“当然愿意，我一定准时到场。” 其他人也是一口答应。 易嘉佑的父亲是麻州有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合伙人，在全米国建筑设计界也是个人物。 周六这一天，易嘉佑带着大家回家，佟欣在别墅门口等着，笑意吟吟欢迎他们到来。 天气不错，佟欣在花园里招待大家，两个保姆在厨房来回进出，端来蛋糕和饼干，还有香醇的红酒。 易博文今天的脸色特别好，他举起杯：“谢谢你们在学校里帮助嘉佑。” 其他人纷纷和他碰杯。 寒暄过后，易博文把目光落在秦枫身上。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水平，也知道儿子的组员是什么水平，唯一不了解的，只有这个华国留学生。 佟欣很健谈，其他人和她聊的投入，秦枫只在一旁听着。 易博文突然用中文说话：“我很少能看到华国的信息，不知道国内现在怎么样？” 秦枫也用中文回答：“华国现在蓬勃发展，和从前有很大的变化，您如果亲自踏足那片土地，一定会感到惊讶。” 易博文笑了笑，转而说起行业内的事。 秦枫侃侃而谈，每个问题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回答。 易博文越是和他交谈，越是感到震惊：“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想留在米国发展，我可以帮你。” 秦枫摇头：“我不会留下来，我会回国。” 易博文没忍住又问：“你应该知道作为设计师，在米国的机会多得多，在这里你一年赚到的钱，也许是你在华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我不这么认为。”秦枫放下酒杯：“不知道易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去年国内的新政策？” 易博文自顾自地沉思着，良久才说：“对外开放？” 秦枫准备好解释的，没想到易博文居然知道，他省去解释：“没错。” “华国不再固步自封，这是一个地大人多，基础设施薄弱，人才稀缺，具有巨大潜力的市场。” 保姆上前倒酒，秦枫抬手止住，转而要了一杯白开水，白开水冲淡了嘴里红酒的味道。 秦枫玩笑似的说：“我反而想劝易先生回国发展呢。” 易博文晃酒杯的动作顿了顿，他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米娅就在这时闯进来，直勾勾地盯着秦枫：“我想和你探讨一下设计大赛。” 易博文把酒杯放下，起身道：“我正好有工作的事要处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 他走后，米娅坐在他的位置上，张口就是设计大赛。 她输了，只拿了银奖，从父亲口中得知结果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她要弄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颁奖当天她就想找秦枫，只是一晃神这人就不见了。 她把自己组的设计图也带来了，让保姆收拾出一张桌子，把设计图铺开。 秦枫凑上前去看，米娅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探讨起来。 佟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花园，威廉等人也凑过来加入讨论。 三张设计图都看过后，米娅心服口服，她卷起设计图：“这一次我服输，但下一次，我一定能赢你，再见。” 米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易嘉佑朝她的背影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她就是这么讨厌的人，没礼貌还自大，我从小就讨厌她。” 当天大家在易家吃过午饭才离开，秦枫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室友都在。 林朝阳拿着信纸：“小枫快来写信，沪市涉外公司的李经理准备回国，她说可以帮我们留学生带信给亲人。” 第164章 李凝玉 轮胎合同签订后，商务部的人已经离开米国，沪市涉外公司的人留下来商谈合作细节，因此直到现在才回国。 李经理不仅愿意帮带信，还打算请在同城的留学生聚餐。 聚会的餐厅正巧就是上次的中餐厅，更巧的是秦枫又坐到了秦柏对面。 秦柏脸色憔悴，还瘦了不少。 曲涟漪好久没见过秦柏，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秦柏同学，你生病了吗？” 秦柏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最近准备考试，我想拿个好成绩，所以熬夜学习。” 曲涟漪担忧道：“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多休息才行。” 秦柏这几天都在想办法填窟窿，心情差到极点，此时见曲涟漪眼中带着关心，他总算舒服了一些。 李经理笑着走进餐厅：“涟漪，好久不见。” 曲涟漪连忙起身打招呼：“李经理，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我很好。”李经理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曲涟漪主动挪了位置，坐到李经理身边。 她上大学前在沪市涉外公司实习，李经理是她的顶头上司，非常爱护她这个后辈，也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饭吃得差不多，李经理道：“我们明天就回国，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大家带家书。” 留学生们纷纷把准备好的书信拿出来，不约而同地附上寄信的钱。 秦枫也准备了给秦邦彦的信，至于给金素珍的，装进了林朝阳的信封里。 林朝阳把信拿出来时很忐忑，他手里不仅有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包裹。 “李经理，这是一条丝巾，我买给我媳妇儿的，能不能和信放在一起？” 李经理笑道：“可以的，一条丝巾没多少重量。” 大家都很羡慕，只是大多数人没钱给家人买礼物。 林朝阳在魏锦明的带领下周末去校外给人维修汽车或家电，手里攒了一些钱，这才买得起礼物。 夜晚，李凝玉洗过澡后开始收拾行李，行李收拾好以后，她端着牛奶坐在窗边看夜景。 桌上放着留学生的书信。 李凝玉喝完牛奶，拿起书信，按照收信地址重新分类。 看到其中一封信的地址和收信人时，她瞳孔紧缩，手里信掉在桌上，愣了片刻，她颤抖着手把信拿起来，再看了一遍。 寄信人：林朝阳 收信地址：黑省平东市庆溪县机械二厂 收信人：金素珍 泪水不自觉充满了眼眶，她的视线模糊，却还是死死盯着那个名字。 良久，她才低喃着喊：“四妞……” …… 期末如约而至，这个学期末是威廉组成员入学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个期末。 设计大赛的金奖让他们赢在了起跑线上，总之学分是不用担心了。 考完试后，易嘉佑伸了个懒腰：“一起走向地狱吧，朋友们。” 爱丽丝在涂唇膏，含糊着问：“事务所对你来说是地狱？” 易嘉佑理所当然：“别的事务所不是，我爸爸的事务所，是的，那就是地狱。” 易博文邀请威廉组的同学在暑假到事务所实习。 上班第一天，威尔逊家族公布了海岛招标结果，威廉组的设计图中标，后续的工作不是几个学生能完成的。 因此，易博文和麦克的事务所捡了大便宜。 其他学校的实习生羡慕得眼红，他们进事务所实习要从打杂做起，这几个人直接就参与大项目。 六月底，第一批留学生回国，其中就有曲涟漪。 外语系学生的留学时间是半年，严格来说他们不算留学生，更像是交换生。 这个月的留学生聚会同时也是曲涟漪的欢送会，秦柏出钱请大家去餐厅吃饭。 他绞尽脑汁，终于又回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把猎鹰亏损的钱补上，还额外赚了一些。 才坐下，秦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我们真有缘分。”爱丽丝惊喜招手：“你也在这里和朋友聚餐吗？” 秦枫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爱丽丝花蝴蝶一样飞过来，抬手就给了秦枫一个拥抱。 秦枫虚抱了她一下，向其他人解释：“这是我的同学爱丽丝，我们在同一个学习小组。” 爱丽丝和两个小姐妹逛街，干脆不等号，和华国留学生们拼桌。 “自从认识了秦，我对你们的国家彻底改观，他真是太厉害了，性格也温柔，比我从前遇到的许多男性都好。” 爱丽丝手撑在餐桌上，灼灼的目光投向秦枫。 “秦，多亏了你加入我们小组，带着我们拿下金奖，我才终于有钱买下看中了很久的汽车，吃完饭我带你兜风。” 秦枫淡淡地说：“不了，谢谢。” 爱丽丝眉毛一挑：“那我送你一个吻。” 她嘟起嘴唇凑过去。 秦枫随手拿起桌上的空餐盘挡住脸。 啵~ 爱丽丝的大红唇落在雪白的餐盘上，留下一个完整的大红唇印。 “讨厌，我才不想吻一个盘子。” 秦枫无奈道：“爱丽丝，在华国只有关系亲密的男女才能亲吻，朋友间是不可以的，脸颊也不行。” 爱丽丝暧昧地说：“我不介意和你发展一段亲密关系。” 秦枫温柔地说：“抱歉，我介意。” 爱丽丝嘟着嘴假装生气：“哼，你真是不解风情。” 曲涟漪紧握刀叉的手慢慢松下来。 秦柏把切好的牛肉放到她面前：“不合胃口？” 曲涟漪笑着摇头：“不是，很好吃，谢谢你请客。” 秦柏宠溺一笑，说话声音轻柔：“你喜欢就太好了，还有，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曲涟漪想起那天秦柏的表白，羞涩地低下头，心底隐约又有些压力，说不出什么滋味。 秦柏毫无察觉，还在和她说话：“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看到郭凯晴走进餐厅。 爱丽丝正对着门口，也看到郭凯晴，她兴奋地站起来招手：“kylie！” 下一刻扭头对秦枫说：“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她是你的同胞，我们在派对上认识的。” 郭凯晴也看到了爱丽丝，她和同伴打了声招呼，朝这边走过来。 第165章 郭凯晴 郭凯晴烫了大波浪卷发，穿条纹上衣和超短的牛仔短裤，脚上踩着比筷子还细的高跟鞋，手里提着名牌包包。 是米国年轻女孩正在流行的穿衣风格。 见到爱丽丝的下一秒，郭凯晴就看到她旁边的秦枫。 她双眼放光。 哇哦~ 郭凯晴心情愉悦地走过来，朝秦枫递来一张名片：“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kyliekwok，来自港城。” 全英文的名片，秦枫看到姓氏才反应过来，前世他和港城人打过交道，知道kwok就是港城里郭这个姓氏的拼音。 姓郭的女人，来自港城，秦枫瞬间明白来人的身份。 他克制住扭头看秦柏的冲动，笑着和郭凯晴握手。 郭凯晴也克制住了挤开爱丽丝坐在秦枫身边的冲动，她没忘记自己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打过招呼后，眼神在秦枫身上转了一圈，依依不舍离开。 用餐过后，爱丽丝和她的朋友先走一步，留学生们也要走了。 秦枫准备起身，旁边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郭凯晴笑容灿烂地坐在爱丽丝的位置上。 秦柏身体又是一僵，下意识就想逃跑，下一秒却猛地低下头，紧接着一动不动。 不能逃，不能做出任何动作，不能把郭凯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郭凯晴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秦先生，我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帅哥了。” 秦枫皮笑肉不笑道：“谢谢。” 郭凯晴毫不在意他的敷衍态度，手撑着下巴，身体没骨头一样歪在餐桌上，还抛了个媚眼。 “帅哥，谈恋爱吗？” 全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秦枫说：“不了，没兴趣。” 郭凯晴把名牌包包提起来，顺便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钻石手链：“我家在港城很有实力，你跟了我，这辈子保你荣华富贵，不考虑一下？” 秦枫扭头直视她，脸上还是挂着笑：“我本人也很有实力，自己就能保自己荣华富贵。” “啧啧啧……”郭凯晴眼里的笑意更重：“你的回答让我很失望。” 朋友在门口叫她，她起身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给了秦枫一个飞吻。 林朝阳和许贺年几乎把脑袋塞进餐桌下，互相掐对方的大腿，还是没憋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秦枫无奈道：“想笑就笑吧。” 餐桌上爆发出压抑的笑声，秦枫毫不怀疑，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这群人能把天笑塌。 林朝阳笑得满脸通红，止住笑后，他说：“小枫，你千万要忍住，不能被诱惑。” 许贺年连连点头：“处对象还是要找正经姑娘。” 秦枫有一瞬间的无语：“我看起来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曲涟漪咬了咬下唇：“她是你同学的朋友，她说不定会去学校找你，如果她缠着你，强迫你……” “不会。”秦枫说：“我是华国公派的留学生，她除非脑子坏了，不然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强迫我。” 秦柏浑身剧烈一颤，如当头一棒，苍白的脸色瞬间恢复了一些血色。 没错，秦枫说得对，他早就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港城黑户，他现在也是华国公派的留学生。 郭凯晴再也不能对他为所欲为。 秦柏心里对郭凯晴的恐惧淡了一些，转而是更加强烈的恨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还不够，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港城郭家这个庞然大物抗衡，他需要更强大。 聚餐结束后，秦枫再次回归实习生活。 两个月实习结束后，易博文再次邀请，让他们寒假再到事务所实习。 郭凯晴果然有空就到理工大学，她这辈子没这么辛苦追过男人，反而越挫越勇，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 转眼间进入秋天，枯黄的落叶洒满校道，秦枫手里拿着相机，坐在场边看橄榄球队训练，威廉在场下大汗淋漓地奔跑。 他受威廉拜托，帮忙拍摄球队训练的照片，用来制作社团招新的宣传册。 郭凯晴坐在他旁边无聊道：“我这么大一个美女坐在你旁边，你不拍，非要去拍那些臭男人，活该你追不到我。” 秦枫随口问道：“你都毕业了，怎么还不回港城？” “不想回去。”郭凯晴嘟了嘟嘴：“不想回家对着后妈和妹妹。” 妹妹。 秦枫先是想到秦念恩，年龄相差十七岁的妹妹，就算被关淑英当做争宠的工具，实际上不会对他造成太多麻烦。 郭凯晴家不一样，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她小一岁，将来这个妹妹会成为秦柏报复郭凯晴的工具人。 其实郭凯晴除了好色，也没有别的大问题。 秦枫思绪有点发散：“郭凯晴，你想不想大干一场？” 郭凯晴坐直身体，捂住胸口，眼睛比灯泡还亮：“你终于接受我了，你想去酒店还是我家？” 她抛了个媚眼：“户外也不是不行~” 秦枫咳了一声：“我重新说一遍，你想不想在米国的房地产行业大干一场。” 郭凯晴难掩失望，坐直的身体又软下去：“你知道我家是做房地产的？” 秦枫举起相机拍照，同时说：“我看中了加州一家房地产商，你有兴趣的话，我能帮你完成收购。” 郭凯晴没兴趣，但她父亲和大哥一定感兴趣。 尤其是父亲，早就想跳出港城，把家里产业发展到全世界。 “你一个学建筑设计的学生，懂房地产？”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华国现在压根就没有房地产行业，她看中秦枫的皮囊，不代表她会不管不顾栽进去。 “你了解米国现在的失业率吗？”秦枫反问：“失业率居高不下，民众没钱买房，现在米国的房地产行业低迷。” 郭凯晴没回答，秦枫也不再说话，四周只剩下相机的咔嚓声，还有场下橄榄球队的呐喊声。 过了好久，郭凯晴才问：“老实说，你有什么目的？” 秦枫放下相机，竖起一根指头：“第一，我要加州一块地。” 接着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回国后我们在深市合资开一家科技公司，你出资，我出技术，股份我七你三。” 第166章 我七你三 郭凯晴摸了摸耳垂：“如果真能帮助我家进军米国房地产行业，一块地算什么，可是第二个要求，呵呵……” 她假笑道：“你七我三？你当我傻子吗？” 秦枫耸耸肩：“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 “等一下！”郭凯晴深吸一口气：“什么科技公司？” 威廉走过来，秦枫把相机还给他，等威廉走后，他重新坐到郭凯晴身边。 “你知道现在设计行业是怎么画图纸的吗？用笔手绘，效率极慢，修改也很困难。” 郭凯晴催促：“所以呢？” 秦枫笑道：“所以，如果出现一款电脑软件，能够帮助设计师快速绘图，不是很好吗？” 郭凯晴垂眸思考片刻，再抬眼看秦枫时，眼神很复杂。 她低估了秦枫。 就算没有进入家里的公司工作，郭凯晴依然有基本的认知，设计师效率提高，房地产商获得的好处显而易见。 她的大哥才是集团继承人，她从来没想过和大哥争，但如果她做成了这事，在家里也能多一些话语权。 “我六你四。”郭凯晴说。 秦枫淡淡地说：“我能找到很多愿意出资的人，但你能找到别的掌握技术的人吗？” 郭凯晴眯起眼睛，恨得牙痒痒：“我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你了。” “那真是太好了。” 秦枫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敲了几下：“你家里难道不想发展房地产以外的产业？” 郭凯晴脸色沉下来，审视地看向秦枫：“你的家庭似乎不简单？” 秦枫意味深长道：“内地对港城不是一无所知，怎么样，合作吗？” 郭凯晴咽了咽唾沫：“我需要时间考虑。” 秦枫站起来整理衣服：“行，不过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过期不候。” 橄榄球队正在比友谊赛，场边的观众越来越多，郭凯晴一眼扫过去见到不少金发碧眼的帅哥，她却没了兴致。 她开车回到家，高跟鞋都来不及换，立即往港城打了长途电话。 “帮我查一个男人，他叫秦枫，是华国派遣到米国麻州的留学生……不是查风流韵事，是查他的家庭背景，尽快给我回复。”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第六天，港城依然没有回复，郭凯晴只好再打电话催促。 那边的人战战兢兢回答：“大小姐，我们联系了在京市的熟人，但是只能查到他在学校的事，暂时查不到他家里的情况。” 郭凯晴难得没有骂人：“我知道了，不用再查。” 挂断电话，她端着红酒半躺在沙发上。 查不到，不就更加说明了秦枫的家境不简单吗？ 她又想起秦枫那句话。 郭家想涉足其他行业，在港城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她想起她的父亲曾经说过，房地产不可能永远兴盛。 “地球上就这点地，总有用完的一天，搞房地产可以保一代两代甚至三代人富贵，但是想世世代代富贵，不够的。” 想涉足其他行业，哪有那么简单，现在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 郭凯晴一口把红酒喝完，起身换衣服化妆，拎着包包和车钥匙出门。 骚包的红色豪车停在秦枫面前，郭凯晴挑眉：“帅哥，上车聊一聊？” 秦枫站在原地：“合不合作？” “你太直接了，就不能来点前戏吗？”郭凯晴没好气道：“合！” 秦枫点头：“你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他回到宿舍，把书桌抽屉里的报告书和合同装进背包，再次出门。 郭凯晴还坐在车上，秦枫敲了敲车窗：“下车，签合同。” “上车，我们找个餐厅，或者酒店慢慢谈……” “没空。” 郭凯晴不情不愿下车，两人在旁边的木质长凳上坐下。 那天和郭凯晴谈过以后，秦枫就拟定了合同，郭凯晴来回看了三遍，这才签下自己的大名。 “要是我爸爸和大哥知道我跟人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签合同，他们一定会笑我的。” 秦枫把合同放进背包里，在郭凯晴看不见的角度又把合同收进系统，接着拿出报告书。 “这是那家加州房地产商的资料，足够你、或者你家人完成收购。” 郭凯晴翻开报告书快速浏览一遍，越看越心惊，表情也没控制住。 几百页的报告书，把目标公司所有情况全部包含进去。 郭凯晴看向秦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她试探地说：“看来你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团队。” 秦枫只笑笑没说话。 团队没有，系统倒是有一个。 “等你家完成了收购，我们再谈后面的。”秦枫挥手：“再见，祝你顺利。” 收购外国公司是很漫长的过程，秦枫偶尔看两眼那家公司的股价，多数精力还是放在学业上。 转瞬间到了寒假，只有十五天的时间，大多数学生选择去玩，威廉利亚姆和爱丽丝都选择回家。 秦枫还是去了易博文的事务所。 这一次，他见到了米娅。 易嘉佑怂恿道：“米娅那个讨厌鬼也来了，要不你还是拒绝我爸爸，回学校去吧。” 秦枫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实习你就自己回去。” “我倒是想回。”易嘉佑一脸菜色：“只要你在这里，我爸爸就逼我也来。” 他越说越生气，揪住秦枫的围巾：“都是你害的！我原本已经和高中的朋友约好开车去加国玩。” 秦枫把围巾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看这几个项目，你看中哪个？” 易嘉佑翻白眼：“我都看不中。” 秦枫拿起其中一份：“那就这个。” 事务所里的新人或实习生多数只能在大项目里做助手，想要独立设计，只能接高级设计师看不上的个体客户委托单，多数是私人住宅，或者小餐厅小超市。 米娅和秦枫一样，虽然是麦克的女儿，也只能接个人委托。 即便是难度很低的个体委托单，米娅依然很谨慎地挑选。 麦克把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递给她一份资料：“米娅，这份委托你必须接下。” 米娅看了资料，是私人别墅的订单，她没太多兴趣。 麦克却说：“这个委托，很可能是你和秦的第二次较量。” 第167章 华人客户 米娅闻言重新看了项目资料，真的只是设计一栋普通的私人别墅，硬要说特别的地方，那只有预算很高这一点。 她缓缓摇头：“爸爸，我不认为秦会接这么简单的项目。” “他会接的。”麦克一口笃定：“你知道委托人是谁吗？是市长的女儿。” 米娅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麦克翘着二郎腿：“米娅，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项目，这是给你积攒人脉的渠道，你不要再让爸爸失望了，可以吗？” 米娅换上严肃的表情，她再次低头看项目资料。 预算很充足，可以说完全不在乎成本，因此，委托人要求事务所至少出具三份以上的设计图，供她挑选。 麦克知道委托人是市长女儿，易博文肯定知道，他一定会让易嘉佑争取这个项目。 而易嘉佑现在几乎是秦枫的助手，易嘉佑接了的项目，秦枫也会参与。 爸爸说的没错，这果然是她和秦的又一次对决。 米娅心跳加速，眼神志在必得：“爸爸，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易嘉佑死狗一样下班回家，易博文紧随其后，把他叫进书房。 “你有没有看中的项目？” 易嘉佑下意识就回答：“没有，我就想混到开学……不是，我打算给秦枫打下手。” 易博文自动忽略前半句：“秦枫有没有看中什么项目？” “有啊。”易嘉佑想起秦枫今天千挑万算的项目又郁闷了。 “他非要接一个华人的订单，设计充满华国气息的餐厅，我劝了半天都不肯改变主意，太糟糕了。” 易博文随手把桌上的项目资料翻个面，易嘉佑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资料的背面没有一个字。 易嘉佑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让秦枫打消那个可怕的念头。 “爸爸，你知道委托人的餐厅要盖在哪里吗？在唐人街，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还有……” “闭嘴。”易博文打断：“秦枫想接就让他接，你不是给他打下手吗，你跟着他就行。” “可是……” 易博文指着门口：“出去。” 易嘉佑不情不愿走出书房，顺便把门关上。 易博文这才拿起桌上的资料，正是市长女儿委托的私人别墅资料。 可惜了，两份委托撞在一起。 只是再来一次，易博文还是会选择隐瞒市长女儿的委托。 这么多年自己忙于工作，疏忽了儿子的教育，导致儿子思想跑偏，这时能有一个华国留学生带他接触华国文化，是一件大好事。 秦枫站在路边，易嘉佑的车停在他面前。 “你迟到了十分钟。”秦枫坐上副驾驶后说。 易嘉佑边开车边翻白眼，到了人少的路段，他飞快朝旁边看了一眼。 秦枫闭着眼睛，舒服地坐着。 “喂！”易嘉佑一下就怒了：“你把我当司机吗？” 秦枫掀起眼皮：“我没驾照。” “威廉说你开过车！你们一起去的华尔街！” “那时候也没驾照。”秦枫调整了一下坐姿：“当过一次法外狂徒，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易嘉佑气得捶方向盘：“三个小时，我一个人开！” 秦枫坐直身体：“你这车能听音乐吗？” “当然。”易嘉佑张口就说：“这是前几个月才买的新车，我有磁带。” 秦枫翻了翻他的磁带，不是摇滚就是迪斯科，他把磁带放回去，手伸进背包里，从系统里兑换了一张磁带拿出来。 邓丽君女士美妙的歌声在车里飘荡。 易嘉佑一脸嫌弃：“你们华国人喜欢听这种歌？没激情。” 三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唐人街。 易嘉佑下车后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哼歌。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 秦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快走吧，别让委托人久等。” 到了委托人留下的地址，秦枫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秦枫露出职业微笑：“您好，我是y&m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将会负责您的委托，请多多指教。” 委托人犹豫片刻，问道：“你们是华裔吗？” 秦枫还是笑道：“我是华国公派的留学生，我身后这位同伴是华裔。” “太好了！”委托人没有因为秦枫的学生身份而质疑他的能力，反而很高兴。 “所以你是在华国出生长大的，只是最近才来到米国，对吧？” 秦枫点头：“是这样没错。” 委托人换了中文：“太好了，我选择y&m，就是因为知道里面有华人，那些外国人根本不了解我们的文化，你们快请进。” 屋里家具不多，角落里摆着行李箱。 委托人姓廖，从其他州搬过来，房子是暂时租住的，他在唐人街买了一块地，打算盖一栋楼上是住所，楼下是餐厅的房子。 这不是问题，只要在建筑结构上处理好消防和环保问题就行。 最大的麻烦是廖老板要求餐厅的布局是华国风格，估计易博文来了也搞不好，他也是个土生土长的米国人。 秦枫拿出笔记本：“廖老板，麻烦您说一下要求。” 廖老板脑子里空空荡荡，尴尬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华国所有的认知，都来自我的父母。” 易嘉佑咂舌：“你不说要求，我们怎么给你设计？” 秦枫严厉的眼神扫向他：“你在说什么？” 易嘉佑自觉自己失言，马上向廖老板道歉。 秦枫回头看廖老板时，又恢复礼貌的微笑：“他是我的助理，你不用太在意他的话。” “没关系。”廖老板呵呵笑道：“其实我也找过其他的事务所，别人直接把我的委托退回来了，你们愿意接我已经很惊喜。” 他看向挂钟，站起来道：“快到中午了，不介意的话在这里吃顿便饭吧，我自己就是厨师。” “打扰了，谢谢。” 廖老板走进厨房，没多久厨房里飘出香味。 易嘉佑猛地吸鼻子，小声对秦枫说：“我觉得他开的餐厅生意一定会很好。” 廖老板很快把菜端上饭桌，招呼两人上桌吃饭。 秦枫走近一看，是苏菜。 第168章 米娅的质问 饭桌上，秦枫把每道菜都尝了个遍。 “很正宗的苏菜。”他真心夸赞。 “真的？”廖老板激动问：“你也是江南人？我做的很正宗吗？” 秦枫点头：“我不是江南地区的，但我吃过国内的苏菜，您做的很正宗。” 廖老板从兜里掏出帕子，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我也算是把家传的手艺学会了。” 吃过饭后，双方继续沟通。 在秦枫的引导下，廖老板终于说出来有用的信息。 廖老板的爷爷是清末江南地区的知名酒楼老板，在那个时代，他家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富户。 世道乱起来后，老爷子当机立断把酒楼关了，家当一卷带着一家老小逃难，一路抵达南洋。 后来，一家人辗转来到米国，彻底安定下来。 两代人在异国他乡拼搏了几十年，吃了不少苦头，终于再次攒下家业，让子孙能活得轻松些。 廖老板说到这里，眼眶泛起酸意：“我老阿爹阿婆去世了，爹爹姆妈年纪越大，越怀念小时候的家。” 秦枫明白他为什么对华国风格建筑这么执念。 廖先生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他的父母至少七十，哪怕现在有机会让他们回国，两老的身体也坐不了飞机或轮船。 老人家这辈子回不去了，至少让他们去世前住进记忆里的房子。 秦枫合上笔记本：“廖先生放心，我会设计出让你们满意的住所和餐厅。” 廖先生买的地距离现在住的地方很近，秦枫和易嘉佑量了地便告辞。 回去的路上，易嘉佑难得安安静静，一路沉默着开车。 第二天开始设计，易嘉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怨，乖乖地跟在秦枫身边，给秦枫打下手。 “廖先生全家都是华裔，所以不用顾虑文化差异，住所和餐厅都能完全设计成华国风格。” “但是，如果完全采用几十年前的风格，会让业主的生活变得不方便，毕竟那时候连电都没有。” “所以必须做出一些和现代设计的融合……” 鉴于易嘉佑最近态度端正，秦枫不介意把他暂时当成李丰收等人对待。 “秦！”米娅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为什么没有接加西亚小姐的委托？” 易嘉佑吓掉了手里的笔，抬头怒视米娅：“你发什么疯，没看到我们在工作吗？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米娅径直走到秦枫面前，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参与加西亚小姐的委托竞标？” 易嘉佑问：“加西亚小姐是谁？” 米娅双手拍在桌上，姣好的面容此时很狰狞。 她的设计图被加西亚小姐看中，在五份设计图里脱颖而出，她以为自己这次终于打败秦枫，扭头却发现秦枫根本没有参与这次竞标。 “你为什么不参加，加西亚小姐可是市长的女儿，只要和她搭上关系，会获得你不敢想象的利益！” “什么？”易嘉佑震惊：“这个叫加西亚的人是市长的女儿？” 米娅依然直勾勾盯着秦枫。 秦枫抬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米娅愣了一下。 秦枫放下笔，拉开旁边的椅子请米娅坐下：“我不知道加西亚小姐是市长女儿，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接她的委托。” “为什么？”米娅没有坐下，依然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盯着秦枫。 秦枫站起来，逼得米娅也直起了身体。 “第一，我已经接下了心仪的项目，没有精力同时接两份委托，第二，市长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将来根本不会留在米国。” 米娅眨了好几下眼睛，表情无措：“你不留在这里，你还要回去？” “你回去干什么！”她突然激动起来：“你就应该留下来，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发挥你的才能。” 秦枫低头收拾设计图：“你错了，华国才是我大展拳脚的地方。” 收拾好了以后，他对易嘉佑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说完他首先走出去，易嘉佑左看右看，最后跟着秦枫跑出去。 米娅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内心好像被迷雾笼罩一样，一片茫然。 秦枫以后会离开米国，自己岂不是没有机会再和他较量了？ 第二次去唐人街时，两人带着已经完成的图纸。 廖先生的房子依然简陋，他似乎懒得打理现在的房子，只等着搬进新房。 秦枫把图纸铺在饭桌上：“廖先生，我现在向你讲解设计图。” 廖老板听得很认真，眼眶渐渐泛红，恍惚间觉得秦枫的声音和父母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秦枫话音落下，他说：“你的设计很完美，我没有异议，房子就按照你说的盖。” 告别前，廖老板塞给秦枫和易嘉佑一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小费。 客户是不需要给设计师小费的，廖老板思考过后还是给了，算是谢礼。 他握住秦枫的手：“谢谢你，在这之前，我只在父母的口中听说过他们小时候住的地方，看了你的设计图，我脑子里的想象才变成了现实。” “等我家的房子和餐厅建好，你们有空的话，我想要邀请你们来参观。” 秦枫反握他的手，笑道：“如果有空的话，我一定准时到。” 易嘉佑把信封放在中控台上，偶尔瞄几眼，秦枫探身把信封拿下来，扔到后座上。 “你干什么？”易嘉佑怒道。 秦枫说：“专心开车，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易嘉佑骂了一声，隔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其实不在乎那点小费，主要这是我第一次从客户手里拿到小费。” “虽然你的信封看起来比我的厚，但我悄悄看过了，我的也不少，你的肯定更多。” 秦枫打开自己的信封看了一眼：“挺多的。” “比我以前一个月工资还要多。”他补充道。 很快过了圣诞节，又过了元旦，这里不过春节，除夕那天，留学生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就在聚餐的中餐厅里，餐厅老板免费送了他们一盘饺子。 新的一年，开学了。 到了三月份，郭凯晴终于再次出现。 第169章 廖老板的谢礼 郭凯晴还是开着那辆骚包的红色豪车，把一个文件袋抛给秦枫。 “这是地契，合同里的第一个条件完成了。” 秦枫打开文件袋看过地契，果然是他要求的那块地，他猜得没错，郭凯晴有点东西，不到半年就完成了收购，也把地拿到手。 毕竟是在秦柏重生后，依然能和秦柏斗得死去活来的人。 郭凯晴手肘撑在车窗上，抬头看秦枫：“你真的不当我男朋友？” “你想得美。” 秦枫把地契塞回文件袋里，无语地看了郭凯晴一眼。 当你男朋友，你倒是爽了，有我这么个优质男友说出去多长脸，我被人知道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会被怀疑私生活有问题，影响我前途。 秦枫扭头就要走，郭凯晴把人叫住：“接下来干什么？” “接下来等我回国。”秦枫脚步一顿，换了话术：“接下来帮我找一个人。” “华裔，名字叫姚存志，二十多岁，祖辈在十九世纪从广市被骗到米国，家里应该还有母亲和妹妹。” 郭凯晴眨眨眼：“没了？米国这么大，你让我大海捞针？” 秦枫再次回忆：“他现在大概在ny或周边，是计算机人才。” 郭凯晴不死心：“没别的了？” 秦枫想了想：“有空学一学国语，我不想回国以后还要和你用英语交流。” “你在利用我。”郭凯晴很不爽：“我尽量找，不保证能找到。” 说完她一脚踩下油门，秦枫连忙往旁边闪避，还是不可避免吸了几口汽车尾气。 四月，廖老板的餐厅开业，邀请秦枫和易嘉佑去参观，易嘉佑又邀请了威廉三人。 今天的唐人街很热闹，廖老板的餐厅门口围了一群人，醒狮队在餐厅门口舞狮。 “哇，太新奇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演。”爱丽丝很有兴致，她甚至是第一次来到唐人街。 易嘉佑扬着下巴：“进了餐厅，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新奇。” 醒狮队表演过后，餐厅正式营业，廖老板见到秦枫和易嘉佑，对身边的儿子交代了几句，亲自小跑过来迎接。 “欢迎欢迎。”廖老板红光满面：“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秦枫笑着和他握手，又介绍威廉三人的身份。 廖老板更加高兴，用英语说：“欢迎你们，快请进。” 餐厅的布局采用了苏式园林风格，人造的溪流贯穿整个餐厅，建造了假山拱桥，种植上植物，造就了一步一景的效果。 廖老板的地面积大，因此餐厅里塞进这么多的元素，依然不觉得拥挤，反而因此增加了每一张桌之间的隐私感。 直到坐下时，威廉三人的嘴巴都是张开的，爱丽丝最震惊，坐下后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长，还在四处看布局。 易嘉佑翘起嘴角，得意说：“怎么样，你们没见过这么新奇的设计吧，这可是我参与的项目。” 爱丽丝无视他，星星眼看着秦枫：“秦，你怎么能想出这么特别的设计？” 秦枫给大家倒茶，闻言笑道：“这不是我的原创，这是我们华国先祖们早就玩透的东西。” 威廉撑着下巴道：“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建筑特点，我是不是应该在有空的时候到处去旅游？” 利亚姆关注的是造价：“建这个餐厅要花费不少钱吧？” 秦枫点头，后世公认新中式造价更贵，就连举办一场婚礼，也是中式婚礼比西式婚礼更费钱。 廖老板财力但凡薄弱那么一点，都盖不成这个餐厅。 开业没多久，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陆续出菜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 偏甜的苏菜很合爱丽丝的胃口，她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很可惜这里距离学校太远，否则她每周都要来一次。 过了饭点，餐厅的人渐渐少了，廖老板领着两位老人走过来。 “爹爹、姆妈，这位就是餐厅的设计者秦枫先生，还有他的助手易嘉佑先生。” 廖老爹激动地握住秦枫的手：“谢谢你，让我又回了家。”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和老伴被接过来，走进这家餐厅时有多激动。 才几岁的时候，他就跟着父母离开老家逃难，初时只有几个家庭一起出发，到了更南的地方，已经增加到几百人。 他们一起下南洋，团结在一起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花了不少功夫站稳脚跟。 那时候距离国内近，有不少从国内跑过来的人，建筑也好，食物也好，人也好，总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后来到了米国，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一天，廖老爹站在拱桥上，缓慢抚摸栏杆，他有半个多世纪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 “秦先生，谢谢你。”廖老爹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廖老板。 廖老板捧着一个大箱子走上前，放在餐桌上。 廖老爹拍了拍箱子：“这是我送给你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秦枫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不自觉收缩。 “这是……” 廖老爹浑浊的双眼明显亮起来：“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来，这就好，总算是不埋没了这东西。” 秦枫深呼吸，把箱子合上，往廖老爹面前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廖老爹执意把箱子推回秦枫面前：“我们外行人不懂，这东西留在我手里浪费了，你自己收着，或是捐给国家，随便你。” 秦枫只好收下这份重礼。 回去的路上，易嘉佑问那是什么，秦枫只说那是来自华国的古董。 抱着箱子回到宿舍时正巧没人，秦枫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里面装着样式雷建筑图纸和烫样。 按照廖老爹的说法，当时他的父亲请了雷家后人设计宅院，图纸和烫样做好后，还没来得及修建。 大清没了。 再后来逃难时他的父亲把图纸和烫样带走，指望着有朝一日重回故土，还能修建梦寐以求的新家。 结果却是廖老爹的父亲客死他乡，廖老爹自己也回不去故土。 秦枫的目光扫过烫样每一个细节，最后把箱子塞进系统里，让系统复制了一份保存。 接着他起身去电话亭，给大使馆打电话。 这样的珍贵的历史文物，就该珍藏在国家博物馆里。 第170章 计算机人才 再次见到郭凯晴时，她的双眼红肿，衣服没有专门搭配，妆容不像从前那么精致，无法掩盖浑身的疲惫和憔悴。 她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你让我找的人，地址在里面。” 秦枫接过信封：“谢谢。” 郭凯晴静静地看了秦枫半晌：“我要回港城了，以后没人烦你，是不是很开心？” 秦枫说：“一路顺风。” 郭凯晴笑了一下，眼里笑出了泪光：“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的合约还没有结束，等你回国，我还是要缠着你的。” 秦枫点点头：“那我们在国内见。” 郭凯晴随意挥挥手，开车离开。 秦枫看着车子消失，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港城的房地产大鳄，精心培养的大儿子突发疾病暴毙，血脉只剩下两个女儿。 郭凯晴没大哥了。 她这一趟回到港城，从此以后再也不是有大哥保护的无忧无虑大小姐。 她要亲自上阵，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争夺家产继承权。 秦枫看向手里的信封，郭凯晴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的时间也所剩不多。 …… ny的某个小公园里，姚存志坐在石阶上抱头痛哭。 秦枫在他身边坐下：“华裔？” 姚存志扭头，看到一个和他一样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人，他下意识点头。 秦枫又问：“能说中文吗？” 姚存志又点头。 秦枫递给他一条手帕，用中文说：“同胞，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姚存志没接秦枫的手帕，自己从兜里拿出手帕擦眼泪。 良久，他才说：“我活着太失败了。” 辛苦开发了两年的游戏，已经获得成功，眼看着就要推出，这时候，作为最重要的研发者，姚存志被踢出团队。 “我的游戏被人占为己有，我以为真心帮助我的朋友，其实只是把我当成棋子，我什么都没有了。” 老祖宗被“卖猪仔”来到米国，几辈人在这个残忍的国度挣扎求生，还是活不成人样。 父亲做苦力时不小心得罪人，被活活打死，家里只剩下身体虚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姚存志从捡到的书籍里学习了计算机技术，他在不同的大学里穿梭，替亚裔大学生上课，顶替他们考试，以此牟利的同时，一点点充实自己的知识。 终于他有了能力开发游戏，原本指望这一次大赚一笔，带着母亲妹妹搬出让人窒息的地下室。 有些苦不敢在家人面前透露，在陌生人面前反倒是更有倾诉欲。 姚存志怒极反笑：“是我自己太蠢，信错人。”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沮丧，坚持住总能度过难关的。” 姚存志扭头看秦枫，这人穿着打扮不昂贵，但很整洁，手指修长上面有茧，却不是做苦力的茧，而是经常握笔产生的茧。 他苦笑道：“你和我不一样，你根本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次挫折就能把我们彻底打垮。” 秦枫语气平淡地说：“我确实和你不一样，我是华国人，到这里当留学生，我以后还要回去的。” 姚存志很惊讶，紧接着就是羡慕。 “你呢，想回去吗？” 姚存志愣住：“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一家人搬进能被阳光照到的房子，就这么简单，可我还是做不到。” 秦枫又问了一遍：“你想回华国吗？” 姚存志说：“别开玩笑了，怎么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办，当黑户吗？” 秦枫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软件开发的资料：“送给你的礼物。” 姚存志狐疑接过，随意扫了一眼，资料的内容顿时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顾不得思考秦枫的目的，埋头读起来。 读完最后一页，姚存志猛地握住秦枫的手臂：“后面的呢？” 秦枫挥开他的手：“我们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把后面的资料给你？” “你不是恰巧路过，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姚存志双掌在裤子上摩擦：“你想让我做什么？” 和爽快人谈事情果然省心。 秦枫说：“你替我开发软件，作为报答，我会带你和你的家人回国，帮你们拿到华国公民身份。” 姚存志鼻翼扩大，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秦枫摊手：“那你就继续现在的生活，说不定马上就能熬出头，我会祝福你。” 说罢他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姚存志嘴巴比脑子快，下意识把人叫住。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陌生人，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 姚存志，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鬼样，还有什么可以被觊觎的，就赌一把，前面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地狱又如何，现在的处境还不够地狱吗？ 姚存志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秦枫坐在回学校的车上，想起刚才和姚存志的交谈，过去几个小时了，他依然觉得很幸运。 他说的天花乱坠，其实能拿出来的只有一份软件开发的资料。 姚存志这人太重要，几年后，他的母亲和妹妹被坏人逼死，他存了死志，把全部家当送给帮助过他的秦柏，只给自己留了一把水果刀，去找仇人同归于尽。 秦柏凭借姚存志的遗产建立起一家游戏公司，成为他的商业帝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作为报答，秦柏不过是把姚存志一家三口的骨灰带回国安葬。 秦枫不希望姚存志被逼上绝路，他一身才华，就该活着回到国内。 更重要的是，秦枫自己已经不像从前，他没有精力像研发挖掘机一样亲力亲为，但他可以从系统里兑换资料，交给真正专业的人。 姚存志是第一个。 另一边，姚存志也回到家，他走进地下室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霉味让人作呕。 他迫不及待收拾行李。 姚母看着他：“存志，你怎么收拾东西了？” 姚存志欣喜道：“妈，还有妹妹，我们搬家，我们搬到麻州去住，到了那边，我们不用住地下室，我们可以住进能晒太阳的家里。” 第171章 回国 秦枫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安置姚存志一家三口，另外还租了一间工作室。 姚存志跟着秦枫走进工作室，一眼就看到堆满了整个桌子的资料，他第一反应不是哀嚎，而是兴奋。 “这些全都是软件开发的资料？从哪里找到的？我去不少大学顶替过亚裔学生上课，从来没有见过讲这些内容的教科书。” 他埋头进书堆里，津津有味看起来。 秦枫抽走他手里的资料：“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 姚存志眼睛雪亮，难得充满了自信：“有这些资料，一年……不，只要半年就足够了。” 秦枫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资金，也不用省钱，该花就花，对了，你认不认识别的计算机华裔人才，愿意回国的那种。” 姚存志苦笑摇头。 他认识的华人，多数都是“猪仔”的后代，过了一百多年，各有不同的际遇。 站稳脚跟的人生活都不错，不会愿意回国，愿意回去的基本是没本事的，依然处于社会底层受苦的人，可是他们之间哪有什么计算机人才。 姚存志自己也是初期靠捡来的书自学，后期靠代上课代考才蹭课学到了知识。 秦枫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是非要在米国找人才，等回国以后，去各大高校转一圈，人才不是随手一抓就一个吗？ 这件事就这么被他轻轻放下，回学校的路上，他开始琢磨时间的问题。 80年代个人电脑兴起，第一款商用的cad软件在1982年推出。 他要抢先！ 现在是1980年，姚存志如果一年内成功开发出软件，加上申请专利的时间，能赶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很快到了年底。 12月，某水果公司上市，秦枫盯准时机买入股票，打算长期持有。 进入1981年，公派的留学生陆续完成学业回国。 3月，秦枫送走了许贺年，同时自己也在准备回国事宜。 威廉组最后一次小组聚餐，大家都闷闷不乐。 爱丽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咖啡：“秦，你回去华国以后，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利亚姆也很不舍：“秦，你真的不留下来？只要你想，你就不用回去。” 秦枫笑道：“我要回去，那是我的国家，我的家乡，还有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好吧。”利亚姆摊手叹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秦枫安慰道：“华国有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过我相信未来交通会越来越便利，我们还是有再见的机会。” 威廉举起咖啡杯：“虽然不是酒，但我们还是干一杯吧。” 五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结束了小组的最后一场聚餐。 5月，秦枫和林朝阳，以及理工大学的其他同学一起回国，同行的还有两人。 魏锦明和易嘉佑。 在公派留学生之后，华国又开放了高校对国外招收留学生。 魏锦明是主动申请的，易嘉佑是被他爸逼的，站在机场时老不愿意了。 爱丽丝挽着秦枫的手依依不舍：“秦，你以后记得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我会很想你的。” 秦枫说：“我也会想念你们。” 威廉和利亚姆轮着和他拥抱。 易嘉佑憋了一股气：“喂，我也要走，你们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爱丽丝白了他一眼：“你好烦，最好去了就别回来。” 眼看着两人要在机场掐起来，威廉连忙打圆场：“嘉佑，你不过是去华国留学一年，等你回来我们来接机。” 即便再不舍，总有分别的时候。 秦枫和大家挥手道别，登上了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一行人落地京市机场。 “班长！” 是李丰收的声音。 秦枫看过去，除了李丰收，建筑一班全部同学，还有孙蕊和方文东都在。 一群人跑过来。 “班长，我们来接机。” “班长，国外好不好玩，你快给我们说一说。” “老八，宿舍的床铺都给你打扫过了，你回来直接能睡。” 秦枫被一群人围着，行李不知道谁接过去了：“冷静一点，这里是机场，是公众场合。” 周鹏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走，回学校去！” 魏锦明看在眼里很羡慕：“他们的感情真好，我父母说的没错，国人真的很热情。” 易嘉佑酸溜溜的，嘟囔道：“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魏锦明笑道：“走吧，我们也要去华京大学。” 林朝阳也有不少同学来接他，只是不像建筑一班那么可怕，直接把人夹走了，林朝阳还能腾出手来招呼魏锦明。 魏锦明和易嘉佑被安排住进教职工宿舍，足以代表学校对他们的重视。 收拾行李时，易嘉佑才想起来自己有件事忘记做了，他抱着个礼盒出门，一路问人找到了秦枫的宿舍。 214宿舍的哥们正围在一起吃肉干聊故事。 易嘉佑走进去突然感到一阵无措。 秦枫给他递了根肉干：“吃吗？” 易嘉佑下意识摇头，把礼盒往前递：“这是威廉他们托我给你的。” 秦枫把肉干塞进嘴里，擦干净手才接过礼盒。 长方形的礼盒，里面装着一座奖杯。 秦枫瞪大了眼睛：“怎么把它带回来？” “威廉他们说你是最大的功臣，建筑设计大赛的奖杯就该由你保管。”易嘉佑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我也同意。” 秦枫把奖杯拿出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好不容易冲淡了分别的悲伤，这时候又因为一座奖杯涌上心头。 “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当天晚上秦枫没有住在宿舍，而是回到大院。 秦柏三月份回国，此时又跟着他在平京大学的教授去了东北调研，秦邦彦没有通知关淑英，当天只有爷孙俩一起吃饭。 秦枫对此很满意，一高兴又从系统里拿了个古董花瓶送给秦邦彦。 秦邦彦嘴上说浪费钱，身体很诚实，抱着花瓶不放手。 倒完时差后，秦枫不着急回学校，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他要做一件穿越者都会做的事情。 买四合院。 第172章 南下 这时候国内已经有了商品房的概念，但是真正能够交易，还要等几年后。 秦枫不想等，他去找了许贺年。 许贺年沉默半晌，问道：“你买四合院肯定不是为了自己住，你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 两人在许贺年的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许贺年不拐弯抹角，秦枫也懒得想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承认自己想捞一笔。 许贺年点点头：“政策上不允许买卖房屋，不过还是有一些漏洞可以钻，这件事我替你处理好。” 秦枫来找许贺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许哥，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从许家出来，秦枫想起林朝阳，转头就去学校找人，林朝阳一听连忙说：“我也要买。” 他在米国也赚了不少钱，买四合院不是为了投资，而是想把家人接到京市，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秦枫于是又去找许贺年，让他多买一套。 事情办的很快，许贺年找了三套位于西城区的四合院，在同一个胡同里，秦枫、林朝阳和许贺年一人一套。 许贺年在米国结识了不少财团公子哥们，给他们做投资经营顾问赚了不少钱。 这头签了合同，秦邦彦那头就知道了。 饭桌上，秦邦彦状似无意问：“小枫，听说你买了一套四合院？” “对啊。”秦枫给他夹菜：“养老住的。” 秦邦彦瞟了他一眼：“二十来岁养什么老。” 秦枫立马改口：“给您养老住的，叫上康老师，您两老正好搭个伴，以后退下来天天招猫逗狗，下棋斗嘴，这日子过得多有意思。” 秦邦彦呵呵笑，顺着秦枫的话一想，居然有些期待，嘴上却说：“你眼光不行，买的都是什么破旧的老房子。” 秦枫当即放下筷子，拍着胸脯道：“爷爷，您孙子我读什么专业的，建筑设计的专家，保准给您改造得漂漂亮亮。” 秦邦彦乐得哈哈大笑，饭都差点吃不下去。 闲了几天，秦枫终于回到学校。 易嘉佑下个学期才入学，不过他此时已经开始跟着建筑一班的同学上课，还跟着大家出去接单。 秦枫到时，班上同学刚刚从住户家里回来，正在商量房屋改造方案。 “什么感觉？”他坐到易嘉佑身边。 易嘉佑想了想：“华国果然很穷。” “不过……”他顿了片刻接着说：“我同意你和我爸爸的看法，这是一个正在往上走的国家。” 秦枫递给他一包饼干：“别的呢？” “什么别的？”易嘉佑有点茫然。 秦枫笑着问：“你现在还觉得华国没有人才吗？” 易嘉佑看向正在热烈讨论的建筑一班同学，再过几个月，他会正式成为这个班上的一员。 “我向你道歉，华国原来也有很多人才。” 秦枫拍拍他的肩膀：“暑假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决定暑假跟着他们一起接单，我的能力接这种小单简直是小意思。” 秦枫暑假要南下，原本想带易嘉佑一起去，不过易嘉佑已经有了计划，那就算了。 而且现在深市才刚刚起步发展，应该还是小渔村的模样，易嘉佑不去也罢。 6月份放暑假，林朝阳要回庆溪县。 金素珍同意全家搬到京市，她自己舍不得机械二厂的工作，但为了两个孩子，还是决定要搬家。 林瑞和林嘉今年13岁，金素珍和林朝阳一样，希望他们能到京市上学。 秦枫于是一个人南下。 他的目的地是深市，在此之前，要先给自己找一个翻译。 政策是一点点推进的，不是一下子突然开放，此时外出打工还是很罕见的事情。 后来的深市包罗万象，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汇聚在这里，而现在的深市处于开放初期，来到这里讨生活的大多数都是粤省其他城市的人。 还有不少的港商。 秦枫和郭凯晴约好在深市见面，他却不能保证来的人一定是郭凯晴。 万一郭凯晴派了属下过来，不懂英语不懂国语怎么办。 语言不通就需要翻译，秦枫不可能完全信任对方的翻译，他必须找个自己人。 宿舍里的老七苏冬天来自粤省，不过他是客家人，不会说粤语。 秦枫想到了另一个人。 在广市的火车站下车后，秦枫没有马上转车去深市，而是从系统里拿出一封信，信里有个地址，他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地方。 广市刚刚经历了一场台风，街道上还有积水，倒塌的树木没来得及清理，暂时挪到路边堆放。 秦枫走进村子，居然静悄悄的，等他走得深入一点，终于听到了声音。 呃……激烈的吵架声。 秦枫定在原地想了想，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走吧，他决定还是先去探一探究竟。 村里生产大队的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在讨论事情，情绪虽然激动，但看着不像有仇的样子。 至于他们谈论什么，秦枫听不懂。 他在人群外挑选了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你好，我想找一个叫谢思恒的男同志，你认识他吗？” 年轻人用夹生的普通话说：“认识认识，我们村的，你等一下。” 他伸长脖子，用粤语朝人群里喊：“谢思恒，有人找。” 没多久，人群里钻出来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是谢思恒。 谢思恒见到秦枫，脸上错愕地跑过来：“秦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回国了？” 秦枫也很错愕：“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谢思恒嘿嘿笑道：“你是我家的大恩人，你死了化成灰……呸，是我死了化成灰都还记得，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你出国留学了。” 当年秦枫还在黑省下乡时，曾经在哈市工作过一段时间，谢思恒为了寻找爷爷的遗骸来到哈市。 秦枫通过只言片语推断出老人家牺牲的地点，后来谢思恒特意寄了粤省的特产给秦枫，还在信里留下自己的地址。 过去了四年，谢思恒的模样没大变化，只是性格更开朗了一些，也多了一点匪气。 他从秦枫手里抢过行李包：“秦同志，先来我家吃顿便饭。” 第173章 宗祠塌了 谢思恒带秦枫回到家里，家里没人，秦枫一进门就见到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我爷和我奶，我奶抱着的婴儿就是我老爸，我爷参军前拍的。”谢思恒说。 找到爷爷的遗骸迁坟以后，他的奶奶了无牵挂，过了半年就撒手人寰。 谢思恒长叹一声：“秦同志，谢谢你，那时候我奶大病一场，医生说她有那个叫什么癌症，活不了几年，多亏你帮忙找回我爷爷的骸骨，不然她老人家死不瞑目。” 话音刚落，谢思恒的父母回家。 谢思恒连忙介绍：“老爸老妈，这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秦枫，他路过广市找我叙旧。” 谢德广看到秦枫惊喜不已，握着秦枫的手猛晃，用秦枫几乎听不懂的广式普通话说感谢的话。 “老婆，去买只烧鹅回来招待客人，叫女儿女婿一起回来谢谢恩公。” 谢母揣着票子出门，没一会儿拎着一只烧鹅回来，身后跟着一串的人。 谢思恒两个出嫁的姐姐带着姐夫和孩子一起回家，屋里顿时挤满了人。 谢母和两个女儿进厨房做菜，谢德广在院子里架起桌子，又拿出珍藏好多年的酒，让儿子女婿作陪。 热情得秦枫有点招架不住。 幸好谢德广自己爱喝，却不怎么劝别人喝，秦枫只小酌两口，谢德广并不在意。 饭桌上聊起天来，不可避免要聊到谢德广的父母，谢德广大概有点微醺，说起往事不禁湿了眼眶。 “我老爸在我几个月的时候就走了，我老妈一个人把我养大，那时候还在打仗，有上顿没下顿，我老妈有口吃的都留给我，但是我没本事，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不孝！” 说到伤感之处，谢德广热泪盈眶，抬头看秦枫：“秦同志，多谢你让我老妈没有带着遗憾离世。” 秦枫主动举杯：“谢叔，您母亲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你责怪自己。” 谢思恒也安慰自己老爸，两个女婿跟着举杯，气氛总算没那么凝重。 吃完饭后，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告辞，谢德广对秦枫说：“阿枫，你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要和我们客气。” 秦枫说：“我其实要去深市，顺便来广市逛一逛。” “阿叔我经常去深市。”谢德广一拍大腿：“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过思恒这小子也经常去，让他陪着你。” 话音刚落，有人来找他。 谢德广站在门口和来人说了几句话，骂骂咧咧出门。 秦枫问谢思恒：“你爸爸好像遇到麻烦事了？” 谢思恒摆摆手：“不是我老爸的事，是我全族的事，就前几天刮台风……” 前几天广市刮台风，谢家祠堂有一间屋子塌了，这几天家族里的人正在商量重建，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必须按照原来的样子重建。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族里几个叔伯对于倒塌的屋子记忆不一样，所以一直没能动工。 秦枫刚来的时候遇到聚集在大队门口的就是谢家人，他们在争辩屋子的模样。 谢德广被叫出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南方人最在乎宗祠，塌了可怎么行，必须尽快商量出个所以然。 谢思恒道：“这事我老爸那一辈人做主，我们这些年轻的就是凑个热闹，我随时都能陪你去深市。” 秦枫摇头：“我不着急。” 还没到约定好的日子，秦枫试探着问：“我能去看看你家的祠堂吗？” “行啊。”谢思恒站起来：“走，我现在带你去。” 谢氏祠堂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端了凳子坐在中间，大多数都是谢德广的同龄人，四五十岁正好是一个家族的中流砥柱。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肯定有根柱子。” “都说了你记的不对，没有柱子，有根横梁。” “痴线，没柱早就塌了。” “有柱有柱，但不是这个位置的，柱子在那边，你们都记错了，我说的才对。” 几个中年男人随意坐在地上，嘴里叼着烟争论不休。 秦枫仰头看眼前的建筑，很典型的南方宗祠，按照面积推算，至少是两进的宅院。 谢思恒说：“不好意思，祠堂不让外人进，我只能带你在外面看看。” “没关系。”秦枫回头看向正在争论的人群：“祠堂里有很多房间吧，塌的是哪一间？” 谢思恒知无不言：“里面十几间房，塌的是边上一间小房间，原本是空着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庆幸：“幸好塌的不是主殿，祖宗牌位都供在那里，要是塌了多晦气，天要亡我谢氏，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秦枫被他逗笑，又觉得这个场合不该笑，硬是把嘴角压下来。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其实这种建筑的偏房一般是左右对称的，你们可以参考其他的房间。” 谢思恒眼前一亮：“对了，秦同志……秦哥，你能不能像那时候一样，给我这群叔伯画个像，说不定这事就能确定下来了。” 秦枫点头：“没问题。” 谢思恒立马挤进人群里找他爸。 谢德广很快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谢德广拍着秦枫的肩膀，得意洋洋说：“大家都知道我找得到老爸的遗骨，全靠一个设计师帮忙，喏，这就是那个设计师。” 有人质疑：“这么后生（年轻），行不行的？” 谢德广把烟头扔过去：“人家是少年天才，出过国，喝过洋墨水的。” 一群叔伯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请秦枫试试。 谢德广揽住秦枫的肩膀：“阿枫，这回又要麻烦你了。” 秦枫笑道：“小事情而已，算不上麻烦。” 谢德广转身就要带秦枫走进祠堂，反而是秦枫脚步迟疑：“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吗？” “规矩是死的。”谢德广大手一挥：“进。” 其他的叔伯也没有阻止秦枫进祠堂，反正以后重修，泥水佬也是要进去的，设计师当然能进去。 秦枫于是走进了谢氏祠堂，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南方大家族的宗祠。 第174章 谢家父子的生意 谢氏祠堂保存得很完整，主殿供奉着谢氏家族先祖的牌位，还有几幅祖先画像。 比起崭新的牌位，几幅画像满目疮痍，有的缺了一角，有的颜料掉色，还有被虫蛀过的痕迹。 谢德广骄傲地告诉秦枫，他们族的祠堂在清初就建成，家族的发展一直传承到现在。 战时年轻力壮的族人北上参军，留守的老人妇女儿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把祠堂保存下来，为了不让祖宗受侮辱，把牌位都烧了，画像和族谱卷起来埋进地下。 打完仗后，活着的族人陆续回来，修葺祠堂，把画像从地下挖出来，重新制作了牌位，这才有了现在的谢氏祠堂。 秦枫一边参观，一边听谢德广说话，内心充满感慨，仿佛能够想象出那一代人壮烈的一生。 欣赏完祠堂，秦枫从背包里拿出素描本。 “各位叔伯，你们说一说记忆里塌前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我画出来，对了，思恒，你帮忙翻译。” 谢德广首先描述了一遍，他的几个同辈人也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秦枫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管他们说得再大声，秦枫左耳进右耳出，只听谢思恒的话。 三个小时后，秦枫手里的素描改了几十遍，终于画出了所有人都认同的画。 谢德广一拍大腿：“行了，就按照这幅画重建。” 秦枫最终没有住进谢家，他和谢思恒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婉拒了谢思恒的邀请，自己去住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谢思恒在招待所门口等秦枫。 他带秦枫去喝早茶，吃足喝饱后，谢思恒问：“秦哥，你想去哪里玩？” 秦枫想了想：“广市哪里能买到礼物或特产，送给亲朋好友的。” “没问题。”谢思恒招手示意：“跟我来，保准带你买到便宜好货。” 他带秦枫去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十三行。 此时的十三行还没形成后来的服装批发市场，市井气息远大于商业气息，零零散散有几个摊位，更多的是背地里暗戳戳的地下交易。 谢思恒了解过秦枫的家人，把他带到其中一个摊位前。 “秦哥，你家里男人多，买皮带最合适，别看这里摊位小。”他凑到秦枫耳边低声说：“卖的都是港城货。” 秦枫看向摊位上的皮带，品牌商标都被撕掉了，不过光看皮带的材质就知道是好东西。 “行，我买几条。” 自己一条，爷爷一条，沈秘书一条，康老师一条，还有周鹏几个室友也不能落下…… 秦枫一边数一边挑，一不小心就挑了二十几条，掏钱还特别爽快，摊主乐得咧着嘴笑，一排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还有个舅妈，一对13岁的龙凤胎表弟表妹，要买什么礼物好？” 谢思恒也很惊讶于秦枫的豪横，秦枫笑着解释：“在外国时参加设计大赛，赚了一些奖金。” “哦。”谢思恒挠了挠头：“买给你舅妈的礼物……女人最喜欢就是新衣服，你舅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秦枫笑了笑：“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谢思恒思索片刻：“这样吧，我按照我老妈的喜好帮你挑。” 他带着秦枫到了一个专门卖女装的摊位，替秦枫挑了一整套的女式秋装，接着是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根本不用想。”谢思恒竖起手指晃了晃：“跟我来。” 七拐八绕后，秦枫跟着谢思恒走进一条小巷子，谢思恒敲响其中一户人的窗户。 吱呀一声，木窗打开，有个男人捂住脸缩头缩脑往外看，发现是谢思恒，这才大胆露面。 “原来是恒哥仔，你老爸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有新货？” 谢思恒摆手：“我带个朋友来照顾你生意，拿两台游戏机。” 男人笑眯眯挥手：“进来再说。” 谢思恒回头对秦枫说：“这是老冯，他从我老爸手里拿货，我在他这里买东西能打折，走，进去看看。” 秦枫有点糊涂，拽住谢思恒的手：“等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谢思恒毫无隐瞒，几句话就向秦枫解释清楚。 谢德广去深市和港城的商人交易，带回来各种电子产品，又从广市收些农副产品卖给港城商人。 说委婉点叫进出口贸易，说直白点，就是走/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难怪谢家人看起来挺富裕，电视机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全都不缺。 谢德广有这个眼光和胆识，他不发达谁发达。 秦枫看向谢思恒，眼神复杂中隐约带着羡慕，谢家村将来要拆迁，谢思恒后半辈子可以躺平当包租公。 老冯打开门，招呼他们进屋。 谢思恒拉住秦枫的手臂：“快进来，老冯这里有很多好东西。” 老冯不仅找谢德广拿货，还有好几个供货商，他卖的大多数是电子产品，铺满了整个桌面。 “最新的货全在这儿，随便挑，全部打八折。” 谢思恒啧一声：“五折，下次有货让你先挑。” “恒哥仔，你真是要我老命了。”老冯如丧考妣扯着一张苦瓜脸：“行行行，看在你的面子上，五折就五折，没下一次了。” 秦枫十分确定，就算打五折，老冯也赚得盆满钵满。 他不客气地挑选起来。 谢思恒拿了一台游戏机：“秦哥，这是游戏机，小孩子都喜欢，好东西来的，国内找不到。” 来自岛国某著名电子游戏公司生产的游戏机，秦枫当然知道是好东西。 他更知道，要是金素珍知道他给林瑞林嘉买游戏机，一定会大义灭亲，三个人捆在一起抽一顿。 他拿起两只电子表：“小孩子学习为重，我还是买这个吧。” 付了钱从老冯家里出来。 秦枫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你们最好搞点正当生意，这种事做不长久，现在查得不严，过两年不一定。” 再过两年要严打，哪怕是政策相对宽松的沿海地区也不例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原主也是在严打里吃的花生米。 谢思恒笑呵呵道：“放心，你别看我老爸的外表像个大老粗，其实他做事很小心的。” 秦枫点到为止，不再劝。 在广市停留了两天，第三天早晨，秦枫和谢思恒坐上去深市的车。 第175章 吃牛杂煲 1981年6月，深市成为经济特区还不足一年，整个城市就像一张白纸，改革开放的笔墨才刚刚画下第一笔。 秦枫坐在车上看外面的风景，一大片的农田，农民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此时的深市百姓依然靠种田和捕鱼为生。 214宿舍的大伙儿闲聊时说过自己的过去，苏冬天在粤西插队，这里的水稻一年两熟甚至三熟，冬天照样下地，一年到头没几天能闲着。 秦枫不禁庆幸林朝阳是东北人，他被秦和平和关淑英扔去东北，好歹能猫冬。 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谢思恒首先下车：“秦哥，这里是罗海区，距离港城近，港城人很多。” 秦枫跟着谢思恒转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建筑工地，不过道路和电力设施果然比其他地区强。 路边有摊贩和商铺，中午时建筑工人三三两两从工地走到到街边买饭，坐在路边埋头就吃。 秦枫也想在路边随便对付两口，谢思恒却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前面有家餐馆的牛杂煲特别好吃，我保证你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价格比路边摊贵不少，牛杂煲餐馆里依然坐满了人，两人运气好，刚一进门就有一桌客人离开，他们不用等座位。 整个餐馆里的客人都在说粤语，秦枫坐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谢思恒点完餐坐到秦枫对面，他嘴巴闲不住，屁股还没坐热就挪了个位置，坐到秦枫旁边小声说话。 “这里一半的客人都是港城人，那边两桌都是，最角落的一桌是一个港城人和粤省人在谈生意。” 秦枫有点惊讶：“你全都认识？” “不认识。” 老板送来热水，谢思恒用热水把碗筷烫了一遍才送到秦枫面前：“我听出来的，我们省的白话和港城的有点区别，能听出来。” 就在这时，又有客人走进来，谢思恒扫了一眼，又对秦枫说：“这个也是港城人。” 秦枫微微睁大眼睛：“他还没开口说话。” 谢思恒嘿嘿笑道：“这个我认识，他和我老爸做过生意。” 那位客人往餐馆里环视一周，每张桌子都坐了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谢思恒身上，他也认出了谢思恒。 “谢少，好久没见，介意拼个桌吗？” 谢思恒扭头看秦枫，秦枫点头，他才站起来请人坐下。 “秦哥，这是港城的石锦发老板，石老板，这是我朋友秦枫，大学生放暑假来找我玩。” 秦枫和石锦发礼貌性握了个手，石锦发坐在谢思恒对面，把巨大的行李袋放在秦枫的对面。 秦枫没说话，石锦发的注意力也全部在谢思恒身上。 “谢少，最近没怎么见过你老爸，老实说，你们是不是不干了？” 谢思恒摆手：“最近家里有点事，我老爸没空来深市。” “你来也一样。”石锦发拉开行李袋的拉链，扒开盖在上面的衣服，从底下拿出一只电子表。 “这是最新款的电子表，收音机和录影带也有不少，我本来要散货的，正好遇到你，省得我到处跑，怎么样，有兴趣吗？” 谢思恒眼前一亮，却还是摇头：“不了，今天我带朋友来玩，没带钱，石老板我知道你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天我们没缘分，下次再说。” 石锦发把电子表塞回行李袋里：“没关系，下次有好货，我一定找你们。” 秦枫和谢思恒吃完牛杂煲离开餐馆，走出一段路后，秦枫才问：“你爸和石老板很熟？” 谢思恒摇头：“不熟，就做过一次生意。” “以后最好别再和他打交道。”秦枫说：“这人不太正派。” 谢思恒“嘶”的一声：“秦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会看相，你和我老爸说得一样，我老爸学过几手，他也说石锦发一身邪气。” “我不会看相，眼神尖了点而已。”秦枫压低声音：“刚才他从包里翻电子表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个紫砂壶，还有几串玉珠。” 石锦发不仅走/私电子产品，还走/私古董和玉石！或许不止，他有没有碰过文物？ 谢思恒脑子空白了几秒，一股战栗从脚指头钻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很快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要吃花生米的，这种风险他和他老爸可不敢担。 秦枫已经往前走出去几米，谢思恒连忙追上去：“谢谢你提醒我，我回去告诉我老爸，以后遇到石锦发掉头就走。” “对了，秦哥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管说，犄角旮旯我都带你去。” 秦枫于是说：“带我去北山附近的县城看看。” “你那边全是田地，没什么好看的。”谢思恒嘴上这么说，还是带着秦枫出发。 到了和郭凯晴约定的那天，秦枫带着谢思恒走进国营饭店。 郭凯晴亲自来了。 她还是一头的长卷发，不再披散在肩头，而是扎在脑后，穿衣风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裙子。 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看着像她的秘书。 秦枫前世看过不少80年代初的港城电影，郭凯晴的模样比电影里的女明星更加干练。 可她一坐下就朝秦枫抛了个眉眼：“你比一年前更帅了。” 秦枫淡淡地说：“谢谢。” 果然，本性难移，郭凯晴一张嘴就暴露了她的性格。 谢思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秦枫，又用余光瞥对面的美女，心想自己世面还是见少了。 秦枫伸手去够茶壶，谢思恒抢先一步拿过茶壶，给郭凯晴和她的秘书倒茶。 郭凯晴终于给了谢思恒一个眼神：“你的秘书？” “翻译。”秦枫顿了顿，继续说：“不过看来用不上，你的国语学得不错。” 郭凯晴双手撑着下巴，挑起眉毛：“只要我郭凯晴想学，就没有学不好的。” “入正题。”秦枫已经不耐烦继续说废话。 郭凯晴手指在茶杯口划了一圈：“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没发现我变了很多吗？” 秦枫看向她：“我要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郭凯晴“啧”了一声，不爽道：“姚存志和他家人已经被我弄到港城。” 第176章 郭凯晴的处境 在米国的最后一件事终于完成，姚存志带着他的家人和研发成果回来了。 郭凯晴道：“他一家三口现在是黑户，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们落户到港城。” “不用你操心。”秦枫抿了一口茶水：“暂时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很快接他们回来，食宿费和路费多少，我替他们付。” 郭凯晴翻了白眼：“这点钱不够我打赏一个男模，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谢思恒又被呛到，捂着嘴巴咳嗽。 秦枫放下茶杯：“行，那就说说公司的事。” 郭凯晴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说：“全港城都知道的事，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大哥去年病死了，我爸爸要在我和我妹妹之间选择新的继承人。” 过去了一年，再次说起大哥的死，郭凯晴依然接受不了，眼底一闪而过悲伤，她闭了闭眼，很快稳住心神，再睁眼时，又恢复了轻佻的眼神。 秦枫低头想了片刻：“你现在能拿出多少资金？” 郭凯晴说了个数字。 她盯着秦枫：“我说得直白一点，我有竞争对手，我现在的处境一子错满盘皆输，我能调动的流动资金只有这点，我不能输。” 秦枫认真地说：“我们不会输。” 郭凯晴的心跳空了一拍，她坐直了身体，看着秦枫的脸开始出神。 在这一刻之前，她说过无数次喜欢，但其实只觊觎这个男人的皮囊，可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秦枫抬手在桌上敲了敲：“你发什么呆？” 郭凯晴猛地回神：“继续说。” 秦枫这才接着道：“说完了，保持联系，之后我介绍一个人和你见面。” 郭凯晴坐上回港城的车，过了口岸，窗外变成她熟悉的景色，她扭头看身边的秘书：“罗秘书，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和他合作吗？” 罗秘书推了推鼻尖的眼镜：“大小姐，其实你不用急着做决定。” “我怎么能不急？”郭凯晴急躁地说：“我不能输给郭凯岚，公司原本应该是我大哥的，大哥不在，也该落在我手里。” 罗秘书拍着郭凯晴的手背：“做生意不能急，秦先生确实比同龄人成熟，但是从刚才的谈话里，我看不到必须和他合作的理由。” 郭凯晴却说：“那是因为你和他接触得太少。” 罗秘书不置可否：“表面上他技术入股，实际上他的技术目前掌握在我们手里，不是吗？” 郭凯晴笑了一下：“司机掉头，去找姚存志。” 姚存志一家三口被郭凯晴安排在距离口岸很近的地方，到了港城以后，他几乎没有出过门，整天在屋里。 郭凯晴和罗秘书到时，他如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屏幕的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叩叩叩。 郭凯晴靠在门边，随手敲了几下打开的房门。 姚存志抬起头来：“郭小姐，您来得正好，上次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改了代码，软件运行的速度……” “姚存志。”郭凯晴走过去打断他。 “我可以给你一家三口港城人的身份，可以送你们钱和别墅，不和秦枫合作，把公司开在港城，我让你当技术部经理，怎么样？” 姚存志叹气：“郭小姐，我很感激你把我们接到港城，但我已经说过了，秦枫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背叛他。” 郭凯晴转身看向罗秘书，眼里的意思一清二楚。 她抬脚往外走去，罗秘书连忙跟上。 “三成股份，你以为我甘心？姚存志不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我有一万种方法逼他就范，但是一旦动手，我和秦枫就会决裂。” 罗秘书面无表情，再三犹豫后，还是把一些秘密告诉郭凯晴。 “大小姐，董事长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已经怀孕。” “什么？”郭凯晴气得双手颤抖，极力压低声音：“你怎么现在才说！” 罗秘书眼里闪过不忍：“我不是想挑拨你和董事长的关系，董事长想有儿子，但我始终记得，大少爷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站在你这边。” 郭凯晴双目通红，她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郭凯岚，原来不是的。 其实连她爸爸也不想公司落在她或郭凯岚手里。 罗秘书再次劝说：“只有三成股份，不在你掌控中的公司，远远不够，如果没法从秦枫身上得到更多，那么这个合伙人，性价比太低了。” 姚存志躲在窗口往外看，距离太远，他听不清郭凯晴和罗秘书在说什么。 直到两人上车离开，他才回到电脑前，思绪已经被打断，姚存志干脆不着急工作。 郭凯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试探，她和秦枫不是一条心。 秦枫才是在最绝望时拉他一把的人，他不会背叛秦枫。 何况…… 姚存志看向角落堆放的几个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秦枫给他的资料，就是靠这些资料，他才完成研发。 他总觉得，秦枫还有更多能耐没有展示出来。 秦枫和谢思恒道别，谢思恒要回广市，秦枫则继续留在深市。 送谢思恒上车后，秦枫买了一袋水果，提着来到市政府的职工家属院。 还没等他找门口的警卫员询问，便有一辆车停在旁边，车窗被放下来，许克礼眼底惊讶：“小枫，你怎么会在深市？” 秦枫笑道：“许叔叔，我放暑假去广市见朋友，今天来看望您的。” 许克礼招手：“上车，天气热，进屋里说话。” 秦枫坐进了车里，跟着进入职工家属院。 许克礼，许贺年的父亲，现任深市市长。 寒暄过后，秦枫说出自己的目的。 “许叔叔，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了一个港城商人，她对国内市场很感兴趣，有过来投资开公司的意愿。” 一句话就勾起了许克礼的兴趣，许克礼不自觉坐直身体：“你来是想帮她牵桥搭线？” 秦枫摇头，开玩笑道：“我其实是来给自己谋福利的，不是港资公司，是合资公司，我也有份的，这不来找您谈谈优惠政策吗？” 许克礼的喉结上下滑动，抬眼看向秦枫，示意他继续说。 第177章 跃界科技公司 许克礼听完后久久不语。 他的拇指下意识摩挲食指，心里已经把秦枫的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 电脑软件开发公司，在国内几乎没有市场，这家公司成立后面向的是海外市场，对深市甚至整个国家的发展都有益处。 许克礼笑道：“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你这个项目，就算没有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稳稳妥妥的。” 秦枫又问：“许叔叔，我那位研发软件的朋友，他一家三口现在身份很尴尬，他们全家都有很强烈的意愿，想回来替祖国发展做出贡献。” “这件事好办。”许克礼又是一笑：“可以通过人才引进政策让他们落户在深市，只是他们想要回祖籍就有些困难。” “足够了。”秦枫站起来，朝许克礼鞠了一躬：“我替他们谢谢您。” 许克礼示意秦枫坐下，又问更多细节，秦枫一一回答。 “三天后我有时间，你把郭小姐约出来，我们见一面，坐下来谈一谈。” 说完这件事，秦枫开始琢磨另一件事，还没等他开口，许克礼就主动说道：“还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地方？” 秦枫笑了笑，不客气道：“我想在北山附近买块地。” 许克礼眉头飞快皱了一下：“那边都是县城村庄，我老实跟你说，那边总是要开发的，只是暂时还没有确定的开发计划，时间上不好说。” 秦枫也说得很直白：“我去那边看过，觉得地理位置不错，我挺看好那边的。” 许克礼点头：“我替你留意着，那边如果卖地皮，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秦枫激动地再次向许克礼鞠躬。 现在还是边陲村落的地方，将来会成为全国科技第一区，他的科技公司当然不能落后，早早拿块地，将来和某迅、某疆等大公司当邻居。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给郭凯晴打电话。 三天后，郭凯晴、罗秘书以及姚存志，一起通过口岸进入深市。 姚存志趴在窗边，一过口岸便死死盯着外面的风景，他激动得手指颤抖，死死握住车窗，差点把指甲抠下来。 车子停在国营饭店门口，三人走进包厢，秦枫已经在这里等着。 没多久，许克礼带着他的联络员、招商局的同志，还有银行的高层一起到来。 这一场谈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走出饭店时，双方脸上表情都很松弛。 郭凯晴带着好心情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郭凯岚，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凯晴回来了，开饭吧。”郭荣拄着拐杖走向饭厅。 饭桌上，他随口问道：“上次我给了你们一笔资金，花得怎么样了？” 郭凯岚抢先说：“爹地，我已经和坡国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谈成了收购，已经在走流程，我们启荣集团，很快可以进军坡国。” 郭荣点头：“凯岚做得不错，凯晴呢？最近你总是不见人影。” 郭凯岚又笑了：“听说姐姐最近经常去深市，是不是看中了那边的男人？” 郭凯晴白了她一眼，扯着嘴角说：“是啊，看中了一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你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啪—— 郭荣把筷子重重放下，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凯晴，你都几岁了还吊儿郎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饭桌上安静下来。 郭荣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阿标不偷不抢，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要他年纪轻轻就没命。” 郭凯晴眼眶泛红，也放下筷子：“爹地，我开玩笑的，我去深市是做正事，我想在深市开公司，今天中午，我和深市的市长吃了顿饭。” 郭荣黯淡的眼神又亮起来：“好，你既然有了计划，那就好好干。” 郭凯岚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饭，饭后，她把自己的母亲叫进房间。 “妈咪，我觉得爹地好像对深市很感兴趣，他是不是看好大陆，你平时有没有替我打听？” 刘碧玉脸色讪讪：“我没打听出来，他不会和我说生意上的事。” 郭凯岚有些烦躁：“郭凯晴和大哥同一个妈生的，大哥留下的旧人全部站在她那边，我现在很被动，结果连你也帮不了我。” “你以为我的处境就很好？”刘碧玉脸色难看。 “你爸爸在外面养了人，但凡有一个生出儿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当郭太太。” 母女俩一阵无力。 郭凯岚平复了心情：“我最近安排个时间去深市一趟。” 姚存志回到港城立即招呼母亲和妹妹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家三口带上全部行李越过口岸。 这一次进来，他们就不会再出去了。 秦枫替他们租了民房，把母亲妹妹安顿下来后，才把姚存志带去办公室。 办公室租在罗海区，一整层的办公室只有姚存志一个员工，里面只有五台电脑，还有堆满角落的软盘。 这些都是郭凯晴从港城弄来的。 取名为跃界的公司，第一次会议就在这里展开，会议桌上堆着荔枝，大家边吃边开会。 秦枫一锤定音：“我来处理开公司的手续，郭凯晴，你来申请国际专利。” 郭凯晴摆手，罗秘书接话：“已经在办，估计一个月内专利就能申请下来。” 秦枫很满意，扭头看姚存志：“你继续研发，暂时有点辛苦，我会尽快给你找帮手。” 接下来的几天，秦枫忙着跑各个部门，许克礼打过招呼，所有流程走得很顺利，跃界科技正式成立。 秦枫正在琢磨要不要办个庆功宴，公司里的电话响起。 姚存志接了电话后，很快来找秦枫：“是市长的联络员，他说你学校的老师找你，让你给回个电话。” 秦枫立即给华京大学打电话：“潘老师，您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潘海峰言简意赅说：“我接了个项目，马上坐飞机去广市，你有空的话一起来。” 秦枫赶在对方挂电话前飞快问道：“什么项目？” 潘海峰说：“广交会要建新场馆。” 挂断电话后，秦枫精神抖擞，马上回招待所收拾行李，他又要去广市了。 第178章 秦柏和郭凯岚 秦枫当天就提着行李来到深市的汽车客运站，登上前往广市的大巴车。 与此同时，秦柏从一辆刚刚到站的车上走下来。 走在罗海区的街上，看着大汗淋漓的建筑工人，秦柏心里五味杂陈，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 他曾经也像这些人一样，在烈日下一趟一趟搬砖，可笑的是，这样的生活，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居然算是美好的回忆。 秦柏晃了晃脑袋，把回忆甩出脑海，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在米国赚到的钱比想象中少，他需要找一个合伙人，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郭凯岚，郭凯晴的妹妹。 按照记忆，此时郭家大儿子郭进标已经死了，郭凯晴和郭凯岚正在争家产。 秦柏低着头掩盖眸中的阴鸷，他不仅要赚大钱，还要利用郭凯岚报复郭凯晴。 只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接触到郭凯岚？ 秦柏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是郭凯岚，她走进了国营饭店。 秦柏心跳加速，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不仅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还让他这么轻易就撞见郭凯岚。 他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后把纸折起来，走进国营饭店把纸条交给服务员。 “把这张纸条交给那位女士。”秦柏指了指郭凯岚，同时飞快塞给服务员一毛钱。 郭凯岚心情很差，和秘书吐槽：“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灰尘，我感觉自己现在是个泥人，真不知道爹地看中这里什么。” 秘书委婉道：“这样的环境，正好是房地产商最喜欢的。” 郭凯岚眼神轻蔑：“一群穷鬼，房子盖起来都没钱买，房地产商要亏得底裤不剩。” 服务员这时把纸条送过来。 郭凯岚狼狈地跑到修建了一半的建筑工地里，果然有个男人在等她。 “你是谁，你给我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柏转过身来，用地道的港城话说：“郭小姐，我的本意不是威胁你，只是想和你合作。” …… 潘海峰不仅叫了秦枫，他把所有正在粤省的同学都叫来了。 加上秦枫一共五人，其中有苏冬天，还有一人是建筑二班的，剩下的两人比他们低一个年级。 潘海峰和常武第二天中午下的飞机，秦枫找谢德广借了小汽车去接他们。 苏冬天跟着来接人，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问：“潘老师，我们是不是能参与这个项目？” 潘海峰笑了起来：“这是招标项目，我不保证一定能中标，所以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参与。” 苏冬天一头雾水：“招标是什么？” 潘海峰没回答，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招标，在此之前，他做过的所有项目都是直接分配的。 秦枫边开车边解释，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要和其他设计团队竞争，只有被建设单位选中，我们才能拿下这个项目。” 潘海峰下意识点头：“秦枫，你很熟悉招标？” 秦枫目视前方：“留学的时候参与过竞标，这种模式外国比较常见。” “太好了。”常武很高兴：“有你这个老手在，我们不一定会输给那些老外。” 竞标不确定性大，来十个老手都无法保证一定能拿下，秦枫没有保证什么，却被常武的话吸引。 “我们的竞争对手是老外？” 常武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峻；“对。” 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口时，常武的话刚好说完，秦枫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随着改革开放推进，广交会也要飞快发展，原本的小场馆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因此建新场馆一事迫在眉睫。 广市拿出了10万多平方米的地用来修建新场馆，至少15个足球场的大小，这可是个大工程。 主办方对此十分重视，国内目前如此大型的建筑物很少见，加上广交会是面向全世界的交易会，因此主办方提出聘请国外有经验的设计师团队。 这个提议上报后，上头有领导不太满意，希望主办方能够支持国内的人才，商量过后决定采用招标的形式。 潘海峰租用了招待所的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这里已经被招待所员工重新布置。 一行七人围坐在桌旁。 潘海峰脸色严峻：“大家都听明白了吧，这次的任务艰巨，你们现在加入了团队，如果实际工作不如意，我会从学校里重新挑人。” 连向来嬉皮笑脸的苏冬天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潘海峰的压力是所有人里最大的，对他来说，这个项目和以往都不一样，学校信任他才会派他来。 而他肩负着使命，要捍卫华京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的荣光，不能让学校丢脸！ 今天已经来不及去现场勘察了，潘海峰大手一挥，请大家吃了顿饭，又叮嘱大家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开始要忙了。 秦枫和苏冬天住一间房，苏冬天边唱歌边洗澡时，秦枫靠坐在床头进入系统，没多久又离开了系统。 设计场馆需要用到的建筑知识他都已经掌握，具体如何设计全看设计师本人。 他有点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去广交会凑凑热闹，至少能亲身感受场馆里的交易方式，再不济也能亲眼看看前世那个上百万平米的场馆。 苏冬天甩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秦枫的床上铺满了广交会的资料，他正在灯光下仔细阅读。 既然没有更多的优势，那就从零开始，先了解广交会。 苏冬天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把头发擦干后，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秦枫的床边，轻声说：“班长，我也一起看。” 次日上午一行人出发去现场。 秦枫不仅找谢德广借了车，还从他手里买了一台照相机，从现场拍了不少照片。 回到招待所临时会议室，潘海峰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找熟人联系了主办方，他们那边还是更倾向外国设计团队，要求贴合外国人的喜好。” 几乎同一时间，秦枫接到来自姚存志的电话。 由他研发的软件国际专利成功办下来了。 第179章 麟锋1.0 接完电话回到会议室，接着讨论设计方案。 潘海峰道：“主办方还是更相信国外的设计团队，并且透露出非常强烈的信号，希望场馆能够偏向西方风格，大家怎么看？” 有位低年级的学生弱弱道：“应该迎合主办方的喜好，我们先了解一下西式风格？” 潘海峰没有说话，不过他嘴角绷紧，眉头微微紧锁，显然是不认同的。 “其他同学呢，都来说说。” 另一个低年级学生不敢开口，苏冬天和建筑二班的同学齐刷刷看向秦枫，潘海峰和常武也看过来了。 秦枫说：“我的看法只有两个字，实用。” 潘海峰的眉眼肉眼可见舒展开来：“你具体说说。” 秦枫清清嗓子：“广交会是做生意的地方，人们的心思不会摆在建筑上，所以我们设计场馆，首要不是考虑主办方的审美，而是思考商户和客户的体验感，另外就是成本问题。” 潘海峰满意点头，眉眼间染上笑意。 “秦枫说得没错，实用性和成本才应该摆在第一位，这不是个人出资建设的场馆，这是由国家拨款建设的。” 言下之意，主办方没有一锤定音的资格。 潘海峰看向另外几个学生：“你们记住一点，想要当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不能只埋头案桌，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学生们认真地听他讲课，秦枫则在琢磨另一件事。 潘海峰话音落下，秦枫便道：“潘老师，有个事情，我想向您请示。” 两人走到会议室外，秦枫才说：“其实我在深市开了个公司……” “等等，开公司？”潘海峰瞪大眼睛。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是大学生，马上就要毕业分配工作，你开了公司就不可能分配到重要岗位，甚至无法分配，你知道严重性吗！” 秦枫连忙道：“潘老师，您先听我说完。” 潘海峰靠在墙上，目光严厉地盯着他：“你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放过你。” 秦枫无奈笑道：“我开的是软件开发公司，目前公司已经开发出一款绘图软件，已经申请了专利。” 潘海峰沉默几秒：“你的意思是，这款绘图软件能够用来画设计图？” 秦枫笑着点头，又给潘海峰打了一针强心针。 “我来深市前和我爷爷谈过，公司的业务与专业相关，我又是技术入股，不会太影响分配工作。” 潘海峰差点忘了秦枫的爷爷是秦邦彦，听秦枫这么说，他的怒气渐渐消散。 秦枫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他希望秦枫毕业以后进入重点单位，能够在建筑行业发光发热，而不是去当一个商人。 “行了，说回你的绘图软件。”潘海峰说。 秦枫简单介绍了软件，又说：“从这里去深市很近，潘老师如果有兴趣，不如去看看？” 潘海峰意味深长地笑道：“行，那就去看看，如果能用上，那就用。” 秦枫立即去安排车辆，一行人除了潘海峰，全都稀里糊涂地上了车，直到抵达深市，他们还是懵的。 姚存志早就接到秦枫的电话，在大楼门口等着，带一行人上办公室。 公司里多了一个员工，是罗秘书从港城挖来的人才，名字叫钟洋，现在给姚存志打下手。 两人在这几天买进了好几个柜子，把东西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又打扫了一遍，办公室这才不像垃圾堆。 “潘老师，这边。”秦枫搬了张椅子给潘海峰，自己坐在电脑前。 其他人没那么好的待遇，好在钟洋架起了投影设备，把电脑屏幕投影在幕布上，其他人不用凑到电脑前。 秦枫熟练地开机，打开软件，调出之前自己随手做的设计图：“潘老师，这是我用软件做出来的设计图。” 看到二维设计图时，潘海峰还能冷静，但看到三维立体图时，他无法保持冷静。 他迫不及待说：“你操作一遍。” “没问题。” 秦枫熟练地操作鼠标，两个小时后，他完成了一张施工图。 之所以花了两个小时，还是因为电脑的配置不行，速度慢，否则能更快。 饶是如此，已经把一群人惊得说不出话。 良久，苏冬天眨着眼睛：“班长，我刚才，有点没看清楚，太快了，好像一眨眼你就画完了一张图。” 说的很夸张，其他人却纷纷点头。 潘海峰喝了一杯水还是没能平复心情，说话的声音有点抖：“秦枫，你的这个软件，将会颠覆整个设计界。” 秦枫笑了笑：“只是让设计过程变得便利一点。” 潘海峰指着电脑：“把立体图也画出来。” 很快，三维图也被画出来。 潘海峰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浊气，今天看到的东西，实在颠覆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 他可以想象这款软件推出以后，设计行业会受到多大的震撼。 良久，他对秦枫说：“你能保证用电脑画图不会出问题？” 秦枫看向姚存志。 姚存志正色说：“在公司里我能保证不出问题，但是在别处不好说，主要是电脑不常见。” 秦枫扭头对潘海峰说：“潘老师，我没法保证，我连招标会现场有没有电脑都不清楚。” 潘海峰点点头，最后决定：“做两手准备。” 他依然带着其他同学用传统方法出设计图，秦枫则负责用电脑绘图。 苏冬天凑过来：“班长，你这个软件叫什么名字？” “麟锋1.0。” 秦枫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潘海峰暗暗点头：“麒麟的麟，锋芒的锋，不错的名字。” 姚存志和钟洋背地里偷笑。 这名字其实是郭凯晴找港城的算命先生取的。 潘海峰站起来：“你这有电话吧，我给学校打个电话。” 他要向学校汇报这件事，电脑绘图早晚会成为主流，华京大学不仅不能落后，还要抢先同行。 秦枫知道他的意图，这就是他带潘海峰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一行人当天回到广市，秦枫带走了一台电脑。 与此同时，秦柏还在深市“漫无目的”地参观。 第180章 搞个大的 秦柏算准了时间来到家属院，许克礼的车正好回来。 “许叔叔您好，我是秦柏。” 自从平反以后，许家和秦家亲近了不少，许克礼见过秦柏，碍于秦家的关系，他还是下车和他说几句话。 秦柏捧着一个茶饼：“许叔叔，我爸爸知道我来深市，特意让我给您带了他那边的特产。” 许克礼礼貌笑道：“替我向你爸爸道谢，对了，刚刚市委发了点水果，你带点回去吃。” 秘书从车里取出一袋荔枝交给秦柏，秦柏笑着说谢谢。 许克礼不打算请秦柏进家里坐，秦柏有些失望，不过在门口和许克礼说几句话已经足够了，他很识趣地道别。 不远处，一个蹲在路边吃饼的男人转身离开，他坐上车通过口岸回到港城，第一时间找到郭凯岚。 “二小姐，那个男人不简单，我跟了他两天，看到他和深市的市长说说笑笑。” 郭凯岚冷着脸：“那就是没法做掉？” 男人陪着笑说：“他有靠山，还是名牌大学生，做掉会惹很大麻烦，风险太大了。” 郭凯岚砸了手里的酒杯，面目狰狞：“我最讨厌人威胁我！” 气过以后，她冷静下来：“你去找他，跟他约好明天见面。” 罗海区的国营饭店里，秦柏定了一个包厢，郭凯岚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才姗姗到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钱？十万够不够？” 秦柏冷笑一声：“我说过，我要对付郭凯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合作呢？” 郭凯岚审视的目光落在秦柏身上，毫不掩饰把他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你想怎么合作？” 秦柏轻轻挑眉，勾了勾嘴角，不容置疑地说：“办厂，你出资，我技术入股。” 他拿出一本素描本甩在郭凯岚的面前。 郭凯岚眸中闪过阴狠，如果不是秦柏手里有自己的把柄，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 忍着怒火，她翻开素描本，看到里面的图画，瞳孔不自觉收缩，正想翻看下一页，素描本就被秦柏抽走。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服装，郭小姐看得上眼吗？” 郭凯岚再恨，也不得不承认秦柏设计的服装很新颖，一眼就击中了她的内心。 她敢保证这样的服装出现在港城，一定会被抢购一空。 秦柏循循善诱：“这里有廉价的劳动力，还有政策扶持，能够把生产成本降到最低，生产出来的服装卖到港城和国外，郭小姐不心动吗？” 郭凯岚的怒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认真思考和秦柏的合作。 “我的资金基本都投进了坡国的房地产行业，目前恐怕支撑不起开一家工厂。” 秦柏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问：“郭小姐有没有胆子赚快钱？” 离开国营饭店后，秦柏转身走进一家牛杂店。 坐在餐馆角落里大口大口吃面的肥胖身影还是和前世一样讨人厌，秦柏收起眼中恨意走过去。 “石锦发，谈谈生意。” 石锦发把最后一口面嗦进嘴里，边嚼边说：“老板，要手表还是收音机，大件的今天没有。” 秦柏几乎用气声说：“我知道你的老大是谁，也知道你背地里卖什么东西，回去转告你老大，我看不上小打小闹，有没有种搞个大的。” …… 秦枫花了半天时间，用电脑把潘海峰的手绘设计图复刻出来，另外再做出了三维图。 苏冬天啧啧称奇：“我们做了两周的设计图，你半天就搞完了，厉害厉害。” 秦枫松开鼠标：“电脑只能加快画图的速度，别的环节也很耗费时间。” 天早就彻底黑透了，潘海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零点。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都回去睡觉吧，明后两天自由活动，接着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 一觉醒来，秦枫坐在床上发呆，难得的休息日，他居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苏冬天还在旁边的床上呼呼大睡。 秦枫想了想，起身洗漱出门买了袋水果，去找谢德广，借了人家的车好几次，总要有点表示。 谢德广一见到秦枫就扬起大笑脸，好像秦枫是他出门在外好久才回一趟家的儿子，谢思恒这个亲生儿子都要靠边站。 “今天祠堂封顶，族里摆了几桌，我正好想让思恒去找你，请你来喝几杯酒。” 容不得秦枫拒绝，谢德广大手一揽，搭着秦枫的肩膀就往里走。 村子里很热闹，酒席就摆在祠堂门口，两排大红鞭炮烧了好久，案桌上摆满了祭品，中间的烧猪皮光肉嫩。 秦枫有幸分到了一块烧猪肉，地道的广府烧猪肉，这一口美味让他后来想念了好久。 两天后，招标会开始。 潘海峰只带了常武和秦枫，其他人都在招待所等着。 “这次投标的除了我们，还有广市设计院的团队，另外就是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团队，还有一个港城的团队。” 常武这两天把竞争对手的情况打听清楚。 广市设计院临时被通知参加竞标，这次不过是凑个热闹，国内主力军还得看潘海峰带领的华京大学团队。 招标会安排在广交会旧场馆内，按照报名参与招标的顺序开始，国内的两个团队分别是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 华京大学比广市设计院靠后，最后一个介绍自己的作品。 三人落座后，很认真地听其他团队的介绍，虽然是竞争对手，依然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到了广市设计院上场，秦枫明显感觉到主讲人的紧张。 果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卡壳，于是更紧张了，胸膛剧烈起伏，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往下说。 秦枫坐在台下，仿佛能听到了他紧张的呼吸声。 更要命的是，他们给出的设计图明显制作得过于仓促，一眼就能看出和前面三个团队的差距。 台下的人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地说话。 秦枫听到坐在他旁边的外国人说了一句德语。 好巧不巧，他刚好也会德语。 “华国的设计师只有这点水平，居然能当上我们的竞争对手，真是太可笑了。” 第181章 中标了 广市设计院的年轻设计师下台时差点哭出来。 还真不能怪他。 广市设计院和华京大学都是临时接到任务。 华京大学人才济济，当即派出潘海峰，广市设计院原本就没那么多高级设计师，又因为近几年政策开放，设计院里送了不少人去外地高校进修。 最终这个临时任务落到了一位将要退休的老设计师手里。 这位老设计师在现场勘测阶段就生了病，他硬撑着不说，要坚持工作，最后昏迷在设计桌上，被送去医院抢救。 人是抢救回来了，但工作没法继续，眼看着截止时间快到，来不及临时抽调别的高级设计师，只能由手下的年轻人顶上。 广市设计院找潘海峰通过气，潘海峰早已知道自己身上担子重，他站起来对秦枫说：“轮到我们了。” 秦枫也站起来。 主办方的负责人道：“华京大学的同志，只要一个人上台讲解就行。” 潘海峰说：“是我讲解，我的学生会做一些另外的操作。” 秦枫已经走到门口，姚存志拉着手推车，上面摆着电脑和主机。 场地里有电脑有投影设备，姚存志三两下把原本的电脑换下来，换上自己的。 “辛苦你跑这一趟。”秦枫低声对他说。 姚存志笑着握拳：“加油。” 电脑装好后，潘海峰才说：“我是来自华京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的设计师潘海峰，下面，由我来讲解我们团队的竞标作品。” 话音刚落，秦枫打开了设计图，台下除了常武，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紧接着，秦枫打开另一个软件，屏幕上出现了三维动画图，先是展示了场馆的全景图，紧接着，动画顺着潘海峰的解说，以第一视角从门口走进场馆内。 这时潘海峰的讲解变成了点缀，幕布上的动画才是主角。 话音落下时，动画刚好结束。 现场鸦雀无声。 良久，主办方的负责人才说：“感谢各位设计团队远道而来，我们会在三天内公布结果。” 招标会结束后，结果如何反而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你们好，我们是港城的设计团队，不如一起吃个饭？” 外国的设计师更加直白，直接便问：“你们刚才的动画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我们很感兴趣。” 秦枫微笑着说：“这是深市一家科技公司开发的软件，不久后就会推出市场，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多多关注。” 潘海峰包容地笑道：“这下算是搭了个台子给这小子唱戏。”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潘海峰收到了中标通知书。 大家欢呼雀跃，苏冬天搭着姚存志的肩膀：“老哥，这回辛苦你了。” 姚存志眼底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眼睛却是明亮的，半个月前秦枫扔给他一大叠资料，让他开发动画软件。 他和钟洋连觉都没睡，就是为了能够赶上招标会。 “幸好赶上了，没有耽误大家。”姚存志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秦枫心里过意不去：“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其实赶不上也没关系。” 看完其他团队的作品，他有信心，哪怕他们用传统的方式也能中标。 但公司开发出新的软件，他还是很高兴，秦枫对姚存志说：“那几个外国人想要去深市了解我们的软件，我们可能要开张了。” 姚存志腾地站起来：“我马上回去准备。” 秦枫把他按下来：“你先去睡觉，明天再回去。” 潘海峰大方放行，秦枫和姚存志一起去深市，他们坐的车子后面跟着几辆车，是招标会上的外国设计团队。 公司办公室里布置了临时教室，椅子不够，钟洋找楼上楼下借了一些，环境虽简陋，老外们却丝毫不在意。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麟锋1.0上。 走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笑呵呵，手里提着大袋子，里面装满了软盘。 跃界科技公司赚到了第一桶金，姚存志和钟洋欢呼了两个小时就安静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技术员急得不行，大老板秦枫一点不着急。 时机还没成熟，再等等。 …… 京市一间小民房里，王亮抱着酒瓶子呼呼大睡。 舒有为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好掏出备用钥匙开门。 他扭头对秦柏说：“王亮总是喝酒，他家人担心他醉死了，所以给了我备用钥匙，拜托我时不时来看一看。” 两人走进屋，果然闻到浓郁的酒味，舒有为把窗户打开通气，接着走到王亮面前踢了他一脚。 王亮翻了个身继续睡。 舒有为无奈叹气：“自从那次输给姜宇川，他的心气就泄了，第二年又考了一次，不仅没考上，分数差得还老远，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颓废。” 那年出分后，王亮开始酗酒，喝醉了大吵大闹，王家人劝不动他，继续把他留在大院子里只会连累家人工作，于是在外面租了房子，让王亮搬出大院。 搬走后没有人管，他更加无法无天。 舒有为又踢了王亮一脚，见他一动不动，只好回头对秦柏说：“柏哥，他最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 秦柏点头：“你不是有急事吗，先走吧，我等他醒。” 舒有为确实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不坚持，交代了几句就先离开。 王亮睡到傍晚才醒，他捂着饿到咕咕叫的肚子起床，一翻身就见到秦柏坐在旁边。 “柏哥，你来了。” 秦柏眉头飞快皱了一下，他敏锐地发现王亮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亲近。 “我留学回来又跟着导师去了东北，直到现在才有空闲，我们几个兄弟什么时候聚一聚？” 王亮拆了包饼干自顾自地吃：“你们几个大学生聚会，我就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吧。”秦柏说：“但你不能继续这么颓废下去。” 王亮突然把饼干砸在地上，饼干碎溅得到处都是，他揪住秦柏的衣领：“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秦柏用力掰开他的手：“你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看你笑话。” 王亮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碎成几块的饼干塞进嘴里。 秦柏忍着恶心说：“王亮，你相信我，我这次过来，是想给你点一条明路。” 第182章 王亮疯了？ 狭小的民房里，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王亮手里拿着酒瓶子，靠在床边坐着，脑海里一直回荡秦柏的话。 “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几十年前跑路去港城的那些人，不少都成了大老板，天天大鱼大肉，美女环绕，他们里面有的人一天学都没上过。” “王亮，你难道不比他们本事？你不要丧气，你要相信自己，我刚刚从深市回来，那里遍地都是机会。” “如果你愿意去闯一闯，那就来找我，我在深市认识了几个港城人，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又亮了。 王亮手里的酒一口都没喝。 墙上挂钟铛铛铛地报时，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把乱糟糟的胡子刮掉，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 好久没有回家，王亮站在家属大院门口看了一阵，门口的警卫一直看着他，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 回到家时，家人正在吃早餐。 对于王亮突然回家，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王母起身说：“吃过早饭没有，我去给你拿碗筷。” 王父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笃定王亮回家是为了要钱，他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 王亮坐到餐桌前，没碰碗筷，而是沙哑着声音说：“我不考大学了。” 家人没什么反应。 他又说：“我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我打算去深市看看有什么出路。” 王父停下筷子，终于抬头看了王亮一眼，王亮眼神清明，不是之前那么浑浑噩噩的模样。 他看着儿子，终于欣慰般呼出一口气。 “你能想通是好事，深市有不少机会，你尽管去闯一闯，实在不行就回来，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到底是儿子，之前骂得凶打得更凶，可一句话的功夫，家人之间的芥蒂就会一消而散。 王亮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自傲的自己。 他等不了，迫不及待要去找秦柏。 吃过早饭后，他拿了些钱，收拾几件衣服出门。 姜宇川正好从家里走出来，看到王亮时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多嘴叫了一声：“喂，王亮，最近很少见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王亮微微仰着头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姜宇川一遍，眼里又出现几年前的轻蔑眼神。 “姜大导演，读书很辛苦吧。” 姜宇川莫名其妙道：“什么？” 王亮笑了起来：“虽然我们以前闹过不愉快，但我这个人很大度，等以后我发达了，你又肯在我面前扮狗叫讨我开心的话，我会考虑给你投资拍电影。” 说完他自顾自转身离开，边走边笑。 姜宇川满心感慨和唏嘘，王亮终究还是疯了。 …… 深市跃界公司办公室，又买进了一批软盘。 现在销售软件的模式没有未来那么方便快捷，需要用到软盘作为载体售卖，之前的软盘是姚存志从港城回来时，以行李为由带进来的。 现在公司已经成立并合法经营，秦枫不搞歪门邪道，正正经经地从港城进口。 姚存志和钟洋收货时愁眉苦脸，之前的软盘还没用完，大老板又买新的，万一软件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秦枫不担心，郭凯晴也不担心。 她执意在办公室里腾出一个小角落装上酒柜，存放的都是她从港城带来的红酒，一瓶比整个办公室全部电脑加起来还贵。 姚存志和钟洋一开始不敢喝她的酒，秦枫倒是敢，不过他没有酒瘾，没喝过郭凯晴的酒。 此时郭凯晴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公司里只有两个技术员不够，需要有管理人员。” 秦枫点头：“同意。” 郭凯晴挑眉试探：“这边不好找管理人员，用不用我从港城找几个？” “不用。”秦枫无情拒绝：“我已经有人选了。” 郭凯晴啧一声：“我们这么熟，你就一点便宜都不让我占？” 秦枫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你操心，你占三成股份，等着拿分红就行。” 当初和郭凯晴谈合作时，秦枫的底线是六四分，他要把公司的决策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郭凯晴可以送技术员进来，却不能塞管理人员。 但郭凯晴有一点说得没错，国内非常缺乏企业管理人员，秦枫挠破头才想到一个人。 谢氏祠堂盖好后，谢德广原本打算重操旧业，又因为一些事情搁置，此时正在家里抠脚。 秦枫提出雇佣他为跃界公司的副总兼业务经理时，他一口答应，连秦枫都有点被他震惊。 毕竟名义上是副总，其实工资可能比不上谢德广在广市和深市来回倒腾一趟的收入多。 后来谢思恒悄悄告诉秦枫，他老爸怕了。 前阵子有个同行被抓进去，吓得老冯差点想金盆洗手，谢德广也起了退意，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像别人一样承包一块地种田。 但他老谢家人丁凋零，谢德广没有兄弟姐妹，谢思恒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就算谢思恒马上结婚，家里满打满算四口人。 种田都没有优势。 所以秦枫一邀请，谢德广就一口答应。 谢思恒心痒痒，他已经二十好几，他老爸的工作有着落，他也动了心思。 “秦哥，你的公司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秦枫想了想：“你就在你爸手底下当业务员，工资算底薪加提成。” “好啊好啊，我一定好好干。” 谢思恒不知道什么是底薪加提成，他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份正经的工作。 秦枫又在深市住了半个月，公司除了没什么生意，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正好快要开学，他便启程回京市。 把行李放回家，他转身就去四合院。 走到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说话声，秦枫心情大好地走到隔壁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扎着一条马尾辫，稍显稚嫩的脸庞已经能够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林嘉看着秦枫先是一愣，随后兴奋地朝屋里喊：“爸妈，表哥来了！” 屋里的人一拥而出。 三年多没有见面，时光好像没有在金素珍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林瑞和林嘉都已经长大。 秦枫笑着说：“舅妈、表弟表妹，我回来了。” 第183章 金素珍要去深市 四合院里的改造方案是秦枫设计的，施工时由李丰收和韩光耀亲自盯着。 林朝阳回东北前这里还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现在已经焕然一新，兼具了生活便利和古色古香。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瑞林嘉，在庆溪县时，他们两人住一间房，中间用木板隔开，小时候无所谓，长大了就觉得很不方便。 现在好了，一人有一间大房间，比百丰村的老家还大。 金素珍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做了一大桌菜，秦枫吃下第一口就感慨万千，熟悉的东北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记忆的开关瞬间被打开。 他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6年了，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金素珍做的饭。 饭后，秦枫给大家泡了茶，问道：“舅妈，你以后是想在家专心照顾表弟表妹，还是找点事干？” “林瑞林嘉十几岁了，用什么人照顾，在咱们村里，他们这个年纪都要照顾别人了。” 金素珍理所当然道：“等林瑞林嘉上学的事安排好，我就搞个小摊卖快餐，就是不知道京市人吃不吃得惯东北菜。” 京市的政策还是紧，暂时不好弄到店铺，摆摊是不错的选择，他有不少同学的亲人都在政策开放后摆摊赚钱。 不过竞争大，而且累。 秦枫说：“舅妈，我有两个主意，你要不听听？” 金素珍看过来，正在嗑瓜子的林朝阳也抬头。 “第一条路，师范大学的食堂有个窗口对外招人做早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问一问。” 这个消息来自韩光耀的对象文楚容，师范大学的优秀学生，消息百分百准确。 在大学食堂里做窗口，比摆摊要舒服一些，至少不用日晒雨淋。 金素珍很心动，不过还是想听听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秦枫正色道：“舅妈，你想去深市发展吗？” 金素珍一下没反应过来：“深市？南边沿海的那个深市？” 秦枫点头，突然有点后悔说出来，让一个东北人跑去深市，确实有点难适应，光是气候就让人抓狂。 “我就说说而已，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金素珍却很感兴趣：“话别说一半，你仔细说说，深市现在怎么样，听说那边在大力发展。” 秦枫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在深市开了个公司，缺个总经理。” 跃界公司缺总经理。 郭凯晴在一旁虎视眈眈，谢德广和谢思恒虽然是他的人，不过他没法完全相信只认识一个月的人。 直到这时秦枫才惊觉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几乎都是学生，毕业后要按照国家分配参加工作。 算来算去，居然只有金素珍是能完全信任的人。 不过这个要求似乎太为难金素珍，她刚刚从东北来到京市，丈夫和孩子都在这里，去师范大学承包一个窗口多好。 公司那边让姚存志盯紧一点，自己以后周末多跑几趟，问题也不大。 “我去深市。”金素珍说。 秦枫点头：“行，明天我就去找文同志问……嗯？舅妈，你说什么？” 金素珍说：“我想去深市看看。” 这下反而是秦枫犹豫：“舅妈，你要不再想一想，你去了深市就要和家人分开。” 金素珍爽快得很：“林瑞林嘉要上学，你舅舅要实习，也不知道被分到哪里，我在家也是一个人。” 其实她还有一点小心思没说。 以前她和林朝阳夫妻俩一起种地，一起做工人，谁也不嫌弃谁。 现在的林朝阳是名牌大学生，学习成绩好，还留过学，毕业后八成分配到不错的单位。 他才三十几岁，正值壮年，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那天林朝阳提着行李箱出现在机械二厂门口，金素珍几乎不敢认，这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秦枫的话坚持读书，如果她也考上了大学，至少不会被抛开那么远。 现在再来读书已经不可能了，去深市是她唯一追上林朝阳的机会。 金素珍微微有些急切：“小枫，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深市的公司？” “不着急。”秦枫想了想：“等国庆假期的时候吧。” 开学的日子如约而至，各大高校又迎来一批新生，校园里越来越热闹。 大一新生处于看什么都新奇的阶段，大学的学习生活和高中截然不同，他们在迷茫中探索，既有趣又焦虑。 更焦虑的是1977年这批学生。 这是最后一年，明年夏天，他们就要离开学校，奔赴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单位工作。 而现在，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 214宿舍开学后第一次宿舍会议。 兄弟们吃着秦枫买的冰棍，听周鹏说话。 “基本上以户籍所在地为第一分配原则，也就是说，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被分配到老家的单位。” “不过成绩优秀的同学会被分配到更好的单位，留京的可能性更高。” 李丰收急得把冰棍咬断，一大块冰含在嘴里又舍不得吐出来，冻得他张着嘴哈气。 好不容易把冰吃完，他连忙问：“老大，没有别的办法留京吗？” 周鹏冷漠无情地摇头：“学生没有决定权，上面分配到哪里，那就要去哪里。” 李丰收拉耸着脑袋，把冰棍的木棒咬出门牙印。 不怪他焦虑，主要是这厮谈了个京市本地对象，不是别人，是秦枫也认识的曹月华。 他急切希望留京，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和曹月华谈异地恋，将来工作稳定后，还能把家人接过来。 他羡慕地看了秦枫一眼。 秦枫就是京市人，成绩好能力强，留京是板上钉钉的，只看去哪个单位。 1977级学生的焦虑感在开学一周后被一个消息推上了新高峰。 消息首先从平京大学传出来，1977级学生下学期就要去各单位实习，因此这个学期，他们就要面临实习工作分配。 实习工作分配的单位，基本就是大家毕业后正式工作的单位。 这个周末，秦和平从任地上京出差，腾出时间回家一趟。 时隔三年多，各怀心思的家人再一次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 第184章 区区一个关淑梅 三年的时光在秦和平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脸上的皱纹深了，鬓角微微发白。 他现任长三角某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当了一地的一把手，气势和气质都有很大的变化，就连背脊，似乎也比以前挺得更直。 秦枫见到他，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秦和平见到秦枫，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前总是把秦枫和秦柏放在一起比较，笃定秦枫比不上秦柏，这几年他终于看清了事实。 其实是秦柏比不上秦枫。 秦邦彦看向坐在一起却和陌生人没差别的父子俩，无奈地暗叹一声，开口招呼大家去饭厅。 饭后，秦邦彦提了一嘴：“小枫，小柏，你们这批学生马上要分配实习单位，你们有什么想法？” 秦柏心里一喜，秦邦彦这么说，就是暗示他会在背后帮忙，让两人分配到心仪的地点和单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讨好秦家人，为的就是这种时候。 秦柏深吸一口气：“爷爷，我觉得深市的发展对国家很重要，我希望能够参加深市的招商引资工作。” 秦邦彦点点头没说话，扭头问秦枫：“小枫，你呢？” 秦枫端着茶杯想了又想：“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秦邦彦说：“你再想想。” 秦枫又想了想。 “真没有，现在全国都在搞基建，我这个专业去哪儿都能发光发热，爷爷，您就不用担心我了。” 秦邦彦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秦邦彦的孙子，有志气。” 关淑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在琢磨秦枫的意图，她笃定秦枫一定有阴谋诡计，但怎么也想不通。 就为了老爷子一句夸赞，连分配工作这么重要的事情的都可以不在乎？ 她呼出一口气，最终只能认定秦枫这人过于自负。 不管怎么样，在分配工作这一块，小柏已经获得先机。 关淑英的心情好了一些，一扭头看到趴在秦枫大腿上睡觉的秦念恩，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自从秦枫送了秦念恩一只大白兔玩偶，留学回来又给她带了一个芭比娃娃，秦念恩就喜欢黏着秦枫。 才5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秦枫没把她往外推，于是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 又或者在不认识的人眼里，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 很快到了国庆，金素珍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林朝阳不放心，反正自己也放假，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环境。 林瑞林嘉不肯被留下，闹着也要去，于是最终全家出动。 南下的绿皮火车挤满了人，秦枫还是找沈秘书帮的忙才买到了坐票。 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没有让林瑞林嘉失去兴致，两人趴在车窗边，瞪大眼睛看飞驰而过的景色。 在他们不知道的另一节车厢里，关淑梅也在看窗外的风景。 秦柏端着热水挤过人群回到座位上，把热水递给关淑梅。 “小姨，你还好吗？” 关淑梅笑着摇头：“我没事，昨晚没睡好才有点晕，现在没事了。” 她抿了一口热水：“小柏，小姨没什么本事，以前在大队里下乡，后来回城也只是个小工人，小姨真能帮到你？” 秦柏笑着说：“小姨当然能帮到我，我要的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除了小姨你，我都想不出别人了。” 关淑梅立马说：“你放心，别的不说，小姨这颗心是向着你的，绝对全心全意帮你。” 秦柏笑了笑。 他相信关淑梅甚至超过自己的母亲，上一世就是如此，得知他被骗到港城以后，关淑梅也冒险去了港城，想要把他带回来。 可惜最终，关淑梅为了救他，死在社团火拼里。 关淑梅对他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为了他连命都丢了，这是关淑英都没做到的事。 为了不影响进体制，他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和郭凯岚合资开公司，他要找一颗完全受他掌控的棋子，关淑梅是最好的人选。 在火车上度过了两天，一行人终于抵达广市，他们需要在广市换乘才能抵达深市。 秦枫带着大家下火车，没有马上去买票，而是去了招待所，在广市玩了一天，又到十三行买了衣服，第二天才出发去深市。 候车时，秦枫听到金素珍骂了一句脏话，他震惊地看过去。 金素珍翻了个白眼：“看到恶心人的东西。” 秦枫顺着金素珍的视线看过去，秦白和关淑梅站在一起，也在候车。 关淑梅身上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女士皮包，一看就知道是在广市买的。 秦枫稍微一想就明白，秦柏也要在深市开公司，关淑梅就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人。 金素珍见到关淑梅就犯恶心，秦枫没跟她说过甄雁云的事，是林朝阳说的。 又想到甄雁云，她脸色顿时黑下来，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亏她当年还同情过甄雁云，给她带的鹿茸片都是半卖半送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是只白眼狼，差点害了小枫。 金素珍憋了一股气上车，下车时放下豪言壮志：“我一定不会输给关淑梅！” 秦枫的心颤了颤，连忙说：“舅妈，你别冲动。” 林朝阳呵呵笑道：“放心，你舅妈很有分寸的。” 金素珍满意点头：“你放心，我不搞阴的，我要和她光明正大地斗。” 她在车站时仔细观察过关淑梅，年纪看起来比她大，精气神看着没她好，她还是在机械二厂当过小组长的人。 哼！区区一个关淑梅，能是她的对手？ 这一刻，暗自焦虑了一个月的金素珍充满信心，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走，去公司。” 五人分头行动，林朝阳带着林瑞林嘉先去住所，秦枫带金素珍去公司转一圈。 熟悉了环境，把同事都认识了一圈，工作不急着开展，秦枫这才带她去住处。 “舅妈，你住的地方就在姚存志家隔壁，他妈妈年纪比你大，不过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金素珍闻言笑了起来：“这样挺好，平时有个能聊天的人。” 郭凯晴的车刚好停在楼下，她瞪大眼睛看着秦枫和金素珍的背影，表情因为惊讶扭曲。 良久，她扭头看旁边的罗秘书：“罗秘书，你们男人喜欢这种类型的？” 罗秘书目光看过去，秦枫和旁边的女人有说有笑。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秦枫他，可能品味比较独特。” 郭凯晴摸上自己脸，道心有点破碎。 “难怪他拒绝我，我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不符合他的审美。” 第185章 就我没分配？ 参加广交会招标的老外们买了一批软盘，在那之后就没有新客户，大概是想抢占先机，老外们都没有把麟锋1.0宣传出去。 秦枫不着急。 最着急的是谢德广和谢思恒，他们可是管业务的。 买卖电子产品跟吃饭一样轻松的谢家父子，面对一张张软盘是彻底没辙，主要是深市这地界上，好多人连电脑都见过，更不知道软件是什么东西。 金素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深市，见了公司的情况，先是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揪起心来。 松一口气是因为，整个公司除了她就四个人，秦枫给她的任务就是管人，就四个人…… 呵呵，比她在机械二厂管的人还少。 而且四人里没有刺头，就连一身流氓气质的谢德广其实也是很听话的人。 揪心是因为公司没生意，钱没赚来，每天水电费和租金都在花钱，小枫该不会要亏得底裤都没了吧。 金素珍来到深市的第二天，就和谢家父子坐在一起长吁短叹。 很快姚存志和钟洋也加入了长吁短叹的行列。 秦枫没办法，只好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的生意主要面向外国人和港城人，你们说，什么场合最多外国和港城商人？” 谢思恒灵机一动：“广交会？” 秦枫满意一笑：“没错，我要在广交会上卖软件。” “等等。”谢德广提出疑惑：“大老板，你有办法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据谢德广所知，至少他们这种私营企业没有资格参加。 秦枫却笑道：“我们是港城合资企业，不一定没有办法，我会想想办法，要是进不去场馆里，我们就在场馆外卖。” 其他人还在迷糊，谢家父子已经眼前一亮。 “我怎么没想到呢。”谢德广一拍脑袋：“老外又不是在场馆里不出来，我们在外面也能逮到老外推销。” 大家恍然大悟。 下一次广交会在明年四月。 秦枫干脆交代工作：“存志和钟洋继续研发，争取在广交会前升级软件，或者开发出新的软件，专利的事直接找郭凯晴或罗秘书。” “舅妈、谢叔和思恒，你们有空去广交会场馆外面转一转，要做好我们进不去场馆，在外面摆摊的准备。” “没问题！” 有了努力的方向，大家一扫颓废的情绪。 秦枫要回京市了。 林朝阳和林瑞林嘉打算等假期快结束才离开，秦枫要先走一步。 刚下火车，常武就在火车站等着，他开了学校的车，直接把秦枫塞进车里，带回了学校。 学校的电脑机房里，贺校长正在指挥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安装新买来的电脑。 “小心一点，这些都是珍贵财产，不容许有一点闪失。” 常武带着秦枫走进来：“校长，我已经把秦枫同学带来了。” 贺校长三两步走过来，盯着秦枫的行李箱：“东西带来了？” 秦枫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张软盘：“带来了。” 贺校长一刻等不了，指着新装的电脑：“这是专门给你们专业买的电脑，快把软件装上。” 这次学校花了大手笔，足足给添了十台电脑。 秦枫把cad软件装上，又在贺校长的注视下操作了一遍。 贺校长抬手摸了一把毛发稀疏的脑袋，看向秦枫的眼神慈祥和蔼。 “这个软件，除了建筑专业能用，其他专业也能用吗？” 秦枫点点头：“只要需要画图纸的，基本都能用，像机械、电气电路、造船什么的都能用。” 贺校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潘海峰眼皮一跳，连忙道：“校长，秦枫熟悉这软件，他直接就能当老师，这个叫cad的软件学习课程，还是在我们建筑系首先开展比较好。” 建筑二班的班主任也开口帮腔。 贺校长拍着秦枫的肩膀：“国庆假期之后建筑系开新课程，专门学习这个软件，你以前当过讲师的，熟门熟路，这门课就由你来讲，你们77级的先学。” 秦枫立马站起来：“谢谢校长，我一定不负众望。” 正式开课后，建筑系的学生兴致勃勃聚集在机房上课，除了学生还有几位生面孔，是一些与建筑有关的部门单位送来进修的。 过了几天，其他学校的老师也来学习。 贺校长因为这件事高兴了好久，至少在建筑系，华京大学领先全国。 不，是领先全世界，国外都没有的新技术，全世界就华京大学有。 哈哈哈哈…… 秦枫上课之余，在家里也弄了一台电脑，专门给林朝阳用。 等机械工程系开展cad课程时，林朝阳估计都毕业了，他要给自己舅舅开小灶。 建筑系的学生因为新课程分散了注意力，却在这时，1977级学生的实习分配单位逐渐公布。 李丰收拿到自己的派遣证，哭得稀里哗啦。 他留校了。 大概是因为李丰收在旧屋改造一事上一直担任组长，学校认为他在带教上有经验和天赋。 下学期开始，他就会成为学校指导员，若是做得好，最终有可能成为老师甚至教授。 李丰收对此很满意，除了不用和女朋友分隔两地，最重要的是工作落实后，他就能获得京市户口，将来把家人接过来。 214宿舍的哥们陆续拿到自己的派遣证。 周鹏被分配到京市规划局，其他人基本都回到原籍，进入当地的设计院或国有建筑企业。 大家基本对分配的单位很满意，唯一的伤感之处，在于这一别，兄弟们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班上同学有人欢喜有人愁。 秦枫很愁，全专业只有他一个人没拿到派遣证。 周鹏安慰道：“早晚会下来的，别担心。” 李丰收也说：“说不定你和我一样留校，你肯定不止是指导员，你直接就能当讲师了。”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比起教书育人，秦枫更想当一名天南海北四处闯的设计师。 又等了一周，还是没有派遣证。 秦枫忍不住跑去找潘海峰。 潘海峰早就料到他会来，淡淡地说：“你的情况有点复杂，耐心等着，总会有结果的。” 再多的他也不肯透露。 秦枫郁闷地来，更郁闷地走。 第186章 广交会入场券 转眼之间，放寒假了，马上就要过年。 秦枫的派遣证还没下来，他已经躺平，爱咋咋地。 累了。 放寒假的第一天，他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去深市。 林朝阳被分配到机械总院。 按照派遣证的日子，他应该过完年后再去报到，但作为一个上进的中年人，他一考完试就往机械总院跑了一趟。 机械总院的领导很喜欢这种主动积极向上的同志，当即批准林朝阳提前入职。 秦枫于是带着林瑞林嘉一起去深市。 抵达深市后，秦枫把林瑞林嘉一起带去公司。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欢呼声。 他推门走进去：“什么事这么开心，谢思恒你要结婚了？” 谢思恒笑个不停，谢德广说：“他年底才结婚，我们欢呼是因为公司有好事发生。” 金素珍拿着一个信封走过来，难掩激动：“我们收到广交会的邀请函了。” 秦枫立马接过信封打开看，果然是广交会的邀请函，他们获得了一个展位。 谢德广笑得两排牙齿都露出来：“我们原本还在愁怎么在路边拉电线装电脑，这下好了，不用愁了。” 秦枫会心一笑，不枉费他这几个月带着郁闷的心情到处推销软件，总算是入了上面人的眼。 金素珍说：“我们打算小小地办一场庆功宴。” 所谓庆功宴，就是买点吃的喝的犒劳大家。 庆功宴当天郭凯晴和罗秘书也来了，带来了一箱红酒和不少昂贵的进口水果。 她已经知道金素珍是秦枫的舅妈，对金素珍的态度很好，但今天，她一进门就兴致缺缺。 “我查过了，郭凯岚和你弟弟合资在深市开了服装厂，他们也想参加广交会。” 秦枫难得也喝点酒：“秦柏分配到深市洽谈办，他想弄一张广交会的入场券不难，何况业务不同，当不成竞争对手，没必要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郭凯晴哼一声，扫了秦枫一眼：“你弟弟长得也不错，怎么就和郭凯岚混在一起，害得我对他都没兴趣了。” 秦枫笑而不语。 郭凯晴和罗秘书待了一阵就走。 金素珍从窗户往下看着他们的车开走，回头一把将秦枫拽进办公室关上门。 “你老实说，你和郭凯晴什么关系？” 秦枫理所当然道：“合作伙伴的关系。” “她不这么想吧。”金素珍还是盯着秦枫：“舅妈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秦枫笑着摸自己的脸：“我长这么帅，她对我有意思很正常。” 金素珍被他逗乐，笑了一阵才说：“正经点，我听说她养了不少情人，你别栽进去。” “放心吧。”秦枫比金素珍还清楚郭凯晴的性格。 拿到广交会的邀请函后，秦枫改变了行程，把林瑞林嘉留在这里，他第二天就独自回京市。 回到学校，他在机房里找到易嘉佑。 “感觉怎么样？”秦枫在他身边坐下。 易嘉佑说：“还不错，就是经常有同学请教我，唉，有点忙。” 说这话时，他的嘴角翘起死活压不下去。 在理工大学当了几年差生的易嘉佑，在这里摇身一变成了优等生，cad课程开展以后，经常有同学虚心向他请教。 美死他了。 倒不是说同学们的水平比他差，主要是易嘉佑对电脑的熟悉度远超其他人。 作为家境富裕的米国小孩，他自己的书房里就有电脑。 秦枫问：“下学期你怎么安排？” 说起这事，易嘉佑有些难过：“学校让我跟着下一年级的同学上课。” 他刚来的时候跟着77级的同学去做旧房改造，后来一起上学，都处出感情了，结果大家要走出校园，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你想不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比如南边的广市。” 易嘉佑瞬间被吸引注意力：“你带我去？” “对，我带你去。”秦枫笑得像只狐狸：“广交会听过没有，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在收到广交会邀请函的当天，秦枫就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软件是必须在现场展示的，姚存志和钟洋会操作，却没法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秦枫打算自己上场，只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够。 易嘉佑懂设计，懂电脑，还懂英语。 是个好人选，就他了。 易嘉佑还不知道自己被抓了壮丁，他已经开始期待了，兴致勃勃开始计划出行。 从学校出来，秦枫转身上了去外国语大学的公交车。 除了易嘉佑，还需要几个翻译员。 外国语的老师一听他的来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派出最优秀的学生。” 对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来说，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实践机会，在广交会当翻译，是可以写进履历的经历。 外国语大学不会拒绝，秦枫对此早有预料，事情真正办成时，他还是难掩兴奋，走出教师办公室时，嘴角还是翘着的。 “秦枫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曲涟漪见到秦枫，既惊讶又惊喜。 秦枫转过身，嘴角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起，落在曲涟漪眼里，无由来让她慌了神。 “我来请几个翻译员。”秦枫没有隐瞒自己有公司，也没有隐瞒自己将要参加广交会。 曲涟漪听完忙说：“我也可以帮忙的。” 秦枫摇头，礼貌说：“谢谢，但是不用了，广交会开始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单位实习。” 曲涟漪又说：“我的实习单位是沪市涉外公司，还是跟着李经理学习，李经理一定会批准我请假。” 秦枫还是拒绝。 曲涟漪心里难受，话未过脑子就说出来：“秦枫同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秦枫敛起笑容：“曲同志，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有意见。” 他轻轻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曲涟漪咬着下唇，莫名感到一阵不甘心。 偶遇曲涟漪这事很快被秦枫抛在脑后，从外国语大学回来后，他在思考要留在京市，还是再去深市。 没等他做出决定，一个电话打来，让他马上定下目的地。 第187章 去粤西 80年代初，所有粤省沿海城市都存在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走/私/活动非常猖獗，许贺年实习的粤西地区就是如此。 和谢德广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猖狂的走/私/团伙一船一船地在两地之间来回，运进各种通讯器材或电器。 船不走空，又运走大豆小麦等农作物，甚至还有石油和钢材。 这种团伙，一直是执法部门的重点打击对象，缴获的物品要充公，多数会拿出来拍卖，而且不用票。 许贺年正在粤西的沿海小县城里实习，长袖善舞的他才去了几天，就已经和各部门打好关系，打听到最近会有一次缉私行动。 此次的走/私品里，很可能有秦枫心心念念的电脑和服务器。 秦枫一听，心已经飞到粤西了，身体也要马上行动。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出行搭子，苏冬天上大学前在粤西下乡，他打算回家过年前先去找从前的知青朋友叙旧。 两人一对，好家伙，居然是同一个县城。 从深市回来的行李还没整理，收拾起来很快。 秦枫拖着行李箱下楼，边喊秦邦彦：“爷爷，我要出门一趟，过年前一定回来。” 沈秘书刚好站在楼梯边：“又是去深市？” “不是，去粤西，找许哥玩。” 沈秘书截住他：“先等等，你弟弟带对象回家了，你先来见一面。” 秦枫好奇地看过去，秦柏身边坐着曲涟漪。 男女主角终于在一起了。 关淑英坐在曲涟漪的另一边，握着曲涟漪的手，眉眼间都是欣喜。 她对儿子的对象很满意。 长得漂亮，家世好，还是大学生，从前没有和别人处过对象，干干净净的女孩，配得上她儿子。 更欣喜的是秦柏，距离他第一次向曲涟漪告白已经过去很久，曲涟漪终于答应他了。 秦邦彦也很满意，对秦枫说：“这是曲同志，是外国语大学的学生。” 曲涟漪轻声说：“我们认识的。” 秦邦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对，你们都是留学生，我老了，脑子慢转不过弯来。” 曲涟漪站起来：“虽然以前就认识，但是现在，我再一次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秦柏同志的对象曲涟漪。” 她紧紧盯着秦枫，在他脸上看到急切的表情，心里莫名得到巨大的满足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却在下一秒，秦枫低头看表，对秦邦彦说：“爷爷，我真的要走了，快赶不上火车，再见，我过年前一定回来。” 说完，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提着行李箱飞奔出门。 秦邦彦没好气道：“毛毛躁躁的，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沈秘书笑道：“您就让他撒欢吧，等参加工作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秦邦彦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片刻，继续和曲涟漪说话。 …… 许贺年到火车站接他们。 秦枫一见到人就问“许哥，我没错过吧。” 许贺年摇头：“没，还没动手。” 苏冬天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他没兴趣纠结，他的心情特别好。 “走，我带你们去见我的知青朋友。” 许贺年说：“先去招待所放下东西，休息一下再说。” 苏冬天摆手，表示他不住招待所，要去朋友家住，他自己去坐公交车，临走前交代秦枫一定要去找他玩。 许贺年带着秦枫去招待所。 进了房间后，许贺年才说：“我打听过了，这次的目标运的货多数是汽车零部件和摩托车，电器也有，不过应该不多。” 秦枫说：“多了我也吃不下，麻烦你帮我留意，服务器我全都要，电脑也是。” “客气什么。”许贺年转身出门：“你坐了几天火车，先休息吧。” 他走后，秦枫把行李箱随地一搁，身体大字型躺在床上。 许贺年真不错，如果不是当年截胡，现在由许贺年带来的机遇全是秦柏的，就比如这一次。 秦枫迷迷糊糊想起了剧情，腾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他连忙起身穿鞋，抓了房门钥匙就往外跑。 “许哥！” 许贺年正在等公交车，闻言回头，看到秦枫顶着鸡窝头跑过来。 秦枫停在他面前，喘着粗气说：“许哥，我刚刚忘记说了，如果有电视机我也要，全都要。” “没问题。”许贺年说：“钱够吗？不够我这儿有一些。” 秦枫笑着摇头：“够的。” 公交车来了，许贺年挥手上车，秦枫这才往回走，心脏跳得飞快，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厉害了，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和激动。 他的运气不错，抵达桐秋县的当天晚上，在他呼呼大睡时，海上的缉私行动正在展开，枪击声让近海的居民心惊胆战，直到快天明才消停。 许贺年在第二天下午才出现，他红光满面地敲响秦枫的房门。 “成了，电脑23台，服务器5台，电视机有10台，我都给截下来了，流程正在走，你付了钱就能提货。” 秦枫跟着许贺年去交钱取货，又租了货车，把货打包好送上车，最后打电话让金素珍安排收货，做完这些已经是两天后。 中午两人一起吃饭，这时候许贺年才说起另一件事。 “有几个走/私/犯在逃。”他停顿片刻，长叹一声才说：“里面有王亮。” 秦枫惊得筷子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放在一边，已经顾不得吃饭：“是不是搞错了？” 许贺年皱眉摇头：“他的脸被执法部门拍下来了，我专门去看过，确实是他。” 秦枫拍了一下桌子：“他在搞什么！” 两人都没了胃口，秦枫又问：“如果抓到了，会怎么处理？” 许贺年早就打听过：“如果他只是不知情的小喽啰，进去蹲几年能放出来，如果他是知情的主犯或从犯，命估计保不住。” “这么严重？”秦枫吓了一跳。 许贺年环顾饭馆一周，挪动椅子靠近秦枫，凑到他耳边几乎用气声说话。 “听说船上找到了文物，数量还不少，被抓的人供出来，说是上一次靠岸在另一个城市收的，打算卖到海外去。” 秦枫脑子里嗡的一声，王亮这次要完了。 第188章 不靠谱的苏冬天 苏冬天特意来县城找秦枫，非常热情地邀请秦枫去他下乡的村子游玩。 恰逢周末，秦枫于是暂时忘记王亮的糟心事，叫上许贺年一起去散心。 苏冬天插队的村子叫石家村，靠着山，距离海边不远，村民靠种田和出海捕鱼为生，经济条件比百丰村好不少，也比百丰村辛苦不少。 一年到头没有一天能休息的。 现在好一些，土地实行承包制，村民们可以自己选择，出海的专心出海，种田的专心种田，还有人都不干，跑到深市去打工了。 苏冬天最要好的朋友连续两年没考上大学，也就死了心，娶了村里的姑娘，和老丈人一起承包一条渔船，踏踏实实留在村里过日子。 苏冬天就住在他家。 只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前几天因为缉私行动禁止渔民出海，今天刚好解禁，苏冬天好朋友和他老丈人出海去了。 只留下家里大着肚子的妻子，还有搬过来照顾女儿的丈母娘，苏冬天都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 “我对村子很熟悉，我带你们逛逛。”苏冬天立马进入主人翁状态。 秦枫和许贺年兴致勃勃参观村子，秦枫纯粹是对岭南地区的海边渔村感兴趣，许贺年则是抱着调研的心态。 他一路走过来，看看村道，看看房屋，看看地里农作物的生长情况，还和村民聊天。 完全是微服私访的感觉。 石家村就一点点大，参观得再仔细，半天也看完了。 中午在苏冬天朋友家里吃，朋友丈母娘手艺好，海鲜又多又新鲜，着实让三人大饱口福。 下午，苏冬天把人带到山脚下：“我记得山上有个古遗迹，要不要去看看？” 秦枫本来想回县里，一听有古遗迹，立马来了兴趣，许贺年无所谓，于是两人跟着苏冬天上山。 哪怕是粤西这个相对暖和的地方，冬日里也见不到太阳，不到下午五点天色就开始转黑。 苏冬天靠在一棵大树上挠头：“呃？明明是在这边的，怎么不见了，难道我记错了？” 秦枫颇为无语：“你不是说自己对这座山比本地人还熟悉吗？” 苏冬天理直气壮道：“我刚下乡的时候每天都上山挖野菜吃。” 秦枫不想说话了，他突然想起来苏冬天下乡一年半就去读大学，距今已经过去四年，他第一次回来。 苏冬天还在说：“记忆稍微出现偏差而已，我再想想，其实我真的记得，我都算石家村本地人了。” 真是信了你的邪。 许贺年站在旁边，鼻尖突然有点凉意，他抬起头：“要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还怪冷的。 “怎么办？” “下山？” 苏冬天说：“赶不及下山了，我记得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去躲雨。” 他终于靠谱了一回，十分钟后找到了山洞，在雨势变大前，三人顺利进入山洞躲雨。 粤省这地方，冬天不下雨还好，一下雨比北方还难受，又湿又冷，体感温度比实际温度低好几度。 寒风呼啸而过，在洞口发出可怕的喧嚣声，雨水从外面流进来，渗入地下。 秦枫拢了拢外衣，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我觉得现在的空气湿度至少在90以上。” 苏冬天问：“什么？” 秦枫又说：“我怀疑我的肺里长蘑菇了。” 许贺年往后退了一步：“往后退一点，水溢过来了。” 秦枫和苏冬天赶紧也往后退。 下雨声消停时天色已经黑透，山洞的地面泥泞不堪，隔半米就有一个小水摊，洞壁似乎也挂了水珠。 秦枫灵光一闪，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南天？” 苏冬天噗呲笑道：“这才到哪儿，过一两个月你再来，到时候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回南天。” 秦枫说：“我不想见识，肺里长蘑菇了。” 许贺年再一次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现在怎么办，下山还是在这里对付一晚？” 秦枫看向苏冬天。 苏冬天说：“还是下山吧，我认识路，半个小时就能到山脚。” 秦枫和许贺年也想下山，现在顶多晚上八点，他们可不想在山上露营，地面泥泞就算了，还要喂蚊子。 苏冬天带路，三人走了一个小时还没见到山脚。 秦枫忍无可忍：“苏！冬！天！” 苏冬天抓着头发，尴尬地说：“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是这条路。” 许贺年面无表情道：“我记得这棵树，半个小时前见过它一次，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苏冬天一拍大腿，指着一个方向：“我记起来了，下山的路在那边。” 秦枫、许贺年：“……” 我信你个鬼！ 苏冬天已经往前走了：“肯定是这边，快走。” 秦枫和许贺年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上去，没办法，不跟着苏冬天，他们两人更抓瞎。 好在这次苏冬天似乎真的靠谱，又走了一个小时，秦枫明显观察到周围的环境里，人为活动的痕迹变多了。 说明这里靠近村庄。 “咦？”苏冬天深吸几口气：“我怎么好像闻到海水的味道？” 许贺年沉默片刻，说：“你没闻错，我听见海浪声了。” 石家村虽然离海边近，但在村里是见不到海的，更不可能听到海浪声。 苏冬天还是不靠谱。 路走歪了。 不过总算是下了山，海边就海边吧，只要到达附近的村子，总能找到地方落脚。 又过了半个小时，三人见到了海面。 夜晚的海面着实有点吓人，海浪声听起来更加骇人。 苏冬天又有了主意：“我记得附近是有个村子，我们去借宿，明天退潮跟着村民一起赶海。” 秦枫已经累了：“快点去村子里，我想洗个澡。” 他现在肯定跟个泥猴一样，幸好今晚月色不够明亮，他看不清楚，不然自己就要嫌弃死自己。 “往这边走。”苏冬天又开始带路。 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是枪声。 秦枫下意识蹲下，在米国留过学的许贺年有同样的反应，只有苏冬天愣了一秒，被秦枫按着脑袋蹲下。 三人小心翼翼挪到路边的草丛里。 许贺年小声说：“可能在抓在逃的走/私/犯，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秦枫想到王亮，这么想着，眼前有个人影窜了过去，正巧天空传来惊雷和闪电，把大地照亮了一秒钟。 秦枫猛地站起来：“是王亮，抓住他！” 第189章 劝说 “林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待我坐下之后，第五颜就笑着对我说。纵布狂弟。 “到第二基地还有多远？”并未在意路途难行，反而似乎想要早些找地方安顿下来的徐秋少见的出声问了风澈一句。 电影在正式上映之前，罗陌自己是看到过这部电影的成片的，也知道这部电影的好的地方。 推开厚重的宫阙大门，轩辕昂一身黑衣，潜入到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其中试图跨过这条门槛，挑战仙帝之人，那更是天才中的妖孽，绝顶的精英修士才能做到这一步。 “好，来吧。”我笑了笑，想到马上要解决一个难题，心里有点高兴。 幸好这院落里提前布置好了阵法，否则她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非得引来不少围观者不可！君玉暗暗道。 对于七神木，李尘其实并不是很眼红，哪怕知道七神木的珍贵也是一样。经过了之前的事情，让李尘更加明白了，只有自身强大，才是最关键的。 “糟了，他们二人联手，实力接近仙尊！”紫霞仙子当即秀眉一蹙，沉声说道。 这些玉简她之前研究过，但那时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一点儿明悟而已，根本摆不出一个能用的传送阵。 可是肖队也不知道救援直升机能什么时候到，于是他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等等。 五百二十多天，不吃不喝一直修炼一年多才能完成五脏的淬炼，在这之后还有六腑。 对于系统搜寻人才的数据慕容泽是很满意的，慕容泽并没有想着自己的百夫长，军侯都能像当初的张清，董平，谢映登，于禁等人一样，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已经不是天道第一次针对自己了，以前他实力还弱，不是天道对手，只能选择忍耐，可现在他的实力，就算是还弱于天道。 “董事长！”，几人来到切石机面前，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大叔向黛安娜点头。 面对刘荡的这种态度，慕容静非常无奈，但她清楚刘荡的身份不能一下子得罪死，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用慕容泽做借口。 要是进攻其他国家，很容易遭到敌视的。在俄国参战前，普鲁士进攻丹麦就遭到了欧洲各国的谴责，很多人都在呼吁国际制裁。 但他感觉自己的组织的人已经就在附近了，似乎又看到了自己被救的希望。 虽然他也知道这丹药效果惊人，可是听到自己老爸说的话，莫名觉得自己老爸是反派一样的存在。 戈麦斯和罗本在首场比赛中都有进球，而且罗本还有三次助攻，里贝里不仅没有进球，连助攻也没有。 猛然被‘花’九落井下石，只为澄清自己，‘花’明轩却半点不觉得不妥，他甚至认为这种作风才是‘花’九的风格。 有时候，常平安还真的认为这些死士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其凶残之性，有时比野兽更加厉害，犹如披着人皮的恶鬼一样。 熊玉仙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但她确实是冰雪聪明知道这时不是客套的时候，底头沉思片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见，抬起头来看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尽的生灵们在看着他，在他的身边不断的徘徊，那高高的位置，俯瞰天下的龙椅，坐上去，就是天地的中央。 瞬间爆发，一抹夕阳，朝龙人靠近，犹如夕阳西下，落入地平线一般，自空中降落，只不过，这个速度，接近彗星撞地球的时速。 李真仿佛魔怔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不时地瞧唐经天一眼，眼中透着浓浓的嫉妒与无尽的怒火。 这时一名切割师傅从外面进来，要去里面屋子拿工具，陡见着满院子里的莹莹绿光，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但见李真前面的石屑当中，有一团浓得看不清的玉石静静躺在那儿，流光溢彩，极是神秘莫测。 此时的她不知道是受了王茹雪那些话的刺激，还是真的变得好学了，全身心地投入，脑瓜里想的全是这款人体智能识别系统的程序，连吃饭都忘记。 他的实力远远超越凌天，现在却被凌天完全压制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取出天剑，信手向高空抛起，剑身在上升与下坠的过程中，始见元灵。 天亮时，湖面终于封冻住，俩人有惊无险的上了岸。西门靖回到家里，这一宿虽说冲穴成功，但又冷又乏也累的不轻。一进家门洗了个热水澡，就倒头便睡。 而当时定下三月之约的时候，王嵩曾经说过，规矩什么的，全由杨叶定，可此时杨叶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身高一米七九，在初三学生里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所以当初陈飞才会说我真要打，袁东和张杰加一起都不是我对手的话。以前是没胆子，现在胆气足了，真论打架，一般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经脉内宛若灌入了热油，灼烫的西门靖浑身颤抖，此时他根本无力去收拢归纳这些野马，唯一能做的是守住识海一点清明，能坚持一刻是一刻，只盼着乱窜的灵气自己恢复平静。 第190章 送一送王亮 秦枫迷迷糊糊地从招待所的床上醒来，外面天色有点黑，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多。 昨天半夜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付了不少钱后，借住的村民热情地替他们铺床烧水。 秦枫洗了个澡，头发没干就倒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王亮，一晚上睡不踏实。 早上回到招待所，他吃过早饭，又洗了一次澡，这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他懒得去饭馆，也不想吃招待所的食物，反正住的是单人间，直接就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份煲仔饭。 刚吃完饭，正好房门被敲响。 秦枫把煲扔回系统里，起身去开门：“许哥，你休息好了？” 许贺年的脸色很难看：“方便进去说话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秦枫侧过身体，让许贺年进门。 许贺年进了房间，看着秦枫关上房门，身体突然泄力，坐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 秦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贺年，他整个人看起来忐忑不安，还带着几分难过。 “许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贺年过了半晌才开口：“今天早上，有渔民在礁石摊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王亮。” 王亮死了。 秦枫走到床边缓缓坐下，他昨晚才见过王亮，做梦还梦见了他，昨晚在老乡家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挣扎，要不要举报王亮。 但现在，已经不用纠结了。 王亮死了。 许贺年问：“吃过饭了吗？” 秦枫下意识回答：“吃过了。” “那我不陪你了。”许贺年站起来：“我自己去吃点，然后……” 他的手掌在裤子边摩擦了几遍：“然后，我去看看王亮，他的家人没那么快能到。” 秦枫马上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他，我和他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 原主和王亮的关系，比许贺年更亲近，秦枫觉得，他要去送一送王亮。 许贺年就在招待所里随便吃了一碗面，接着带秦枫去县里的殡仪馆。 一个小县城没有专门的解剖室，法医都是在殡仪馆租一个房间解剖尸体的，王亮的尸体就在那里。 两人抵达殡仪馆时，法医刚刚完成了解剖工作，秦枫哆嗦着手掀开盖在王亮身上的白布。 王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皮肤苍白得吓人，身上有好几处伤痕，还有法医解剖后留下的痕迹。 最明显的，是他眉心处的血洞。 法医说：“其他的伤都是皮外伤，致命一击在眉心，被人从后面一枪击中脑袋。” 过了片刻，法医又补充：“去得很快，几乎不会感受到痛苦。” “您辛苦了，谢谢您。”秦枫哑着声音说。 两人朝法医鞠躬致谢。 法医见过太多死者的亲朋戚友，大多数哭得死去活来，不可能接受现实，还有嫌弃得不行，看一眼都嫌多，很少有见到这么礼貌的。 他放软了语气：“你们和他道别吧。” 法医退到角落静静地看着，秦枫站在王亮旁边，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原主小时候的记忆走马观花地闪现。 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后来渐行渐远。 “王亮，你的家人正在赶过来，他们赶过来接你回家。” 秦枫喉间紧缩，喉结滑动了一下，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下辈子，你好好地过，平平凡凡地过，别再犯糊涂了。” 王亮的母亲在两天后抵达。 秦枫的记忆里，她是个精致的女人，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打扮得很体面，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但此时，这个中年丧子的女人丝毫不见精致，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全是褶皱，看起来像几天没换过。 “亮子，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去深市，我应该把你留在身边，哪怕你一辈子窝在那间小平房里抽烟喝酒。” “只要你活着，什么都行，只要你活着……” 她趴在王亮的尸体前哭晕了过去，秦枫和许贺年送她去县医院。 第二天再见时，她一头青丝变得灰白，呆呆地坐在病床上，魂不见了，如同行尸走肉。 又过了一天，王亮的父亲也来了，他看上去很冷静，几天下来跑遍了县城几个部门，安排好王亮的身后事。 王亮在当地殡仪馆火化，那一天又下了雨，秦枫在王亮身边放下一朵白菊，看着他被推进火化炉。 拿到骨灰时，冷静了一路的王父再也坚持不住，抱着骨灰盒坐在路边痛哭。 秦枫原本打算从粤西去深市，临时决定和王家父母一起送王亮回家。 火车停靠在京市的站台前，姜宇川在站台上等着。 他看到了秦枫，也看到了王家父母，更看到了王母手里抱着的骨灰盒。 “是谁杀了他？”回到大院后，姜宇川才说了第一句话。 秦枫摇头：“从他身后动的手，现场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说明他是主动到那里去的，警方猜测是他的同伙杀人灭口，凶手可能已经潜逃出海。” “抓不到凶手了吗？他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秦枫想起离开前许贺年打听到的消息，侦查人员在礁石滩不远处发现了一点血迹，怀疑是凶手留下来的。 可现在国内还没有出现dna鉴定技术，哪怕采集了血样，也无法因此抓到凶手。 姜宇川哭得稀里哗啦：“都是我不好，和他打什么赌。” 人死债消，活着的人还要为王亮犯的错承担后果。 秦枫从姜家的阳台往下看，王家正在搬家。 因为王亮的事，王父接受了调查，最终查明他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终究是受到了牵连。 王父被平调到地方，说是平调，谁都知道是变相的贬职，今后他的仕途会走得很艰难。 王亮那个才刚刚12岁的弟弟背着书包，茫然地跟在大人身后，不断回头看自己从出生起就居住的房子，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姜宇川托家里的保姆给王亮弟弟塞了一袋零食，他自己不敢出现，只敢躲在背后目送王家人离开。 他觉得王家人肯定讨厌他，如果没有那次打赌，王亮可能不会如此堕落。 可能不会酿成这场悲剧。 第191章 电视机 一月的京市偶尔下雪，比如今天，秦枫就是冒着雪把林朝阳送到火车站。 林朝阳要去深市，一家人决定今年在深市过年。 秦枫留在深市陪秦邦彦过年。 他心里想跟着林朝阳去深市，在他心里，林家才更像他的家，但秦邦彦盼着这一年团圆很久很久。 仔细想想，今年是他第一次在京市过年。 秦柏在除夕前几天才回到京市，舒有为听说后立即来找他。 “王亮死了，你知道吗？” 秦柏面露悲伤：“我听说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舒有为眼底挂着乌青：“王亮去深市前找我吃了顿饭，他说是你让他去深市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柏面不改色道：“我没法看着他一天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所以才让他去深市，但是那之后我联系不上他了。” 舒有为揪着这个问题：“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如果不是有熟人带路，他没胆去做那些事。” 秦柏冷着脸说：“你在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有为莫名地感到很累。 秦柏长叹一声：“我想帮王亮在深市开个加工厂，让他当老板，原本谈得好好的，他突然反悔，接着失踪。” “也是王亮死了以后我才知道，他认识了一个港城商人，跟着那个人去了港城，之后做起那种勾当。” 秦柏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的错，我不该劝他去深市。” 舒有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他：“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也不想……你的手怎么了？” 秦柏的左手手掌贴了纱布。 “没事。”秦柏说：“听到王亮的消息后，一下没注意摔了一跤，划破点皮，小事而已。” 他把纱布撕下来，手掌上的伤痕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秦和平在除夕当天回到家，家里难得热闹起来。 关淑英为了展示自己的贤惠，不让保姆帮忙，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秦枫打开电视调了半天的频道，才想起来1982年还没有春晚。 秦念恩抱着秦枫从深市带回来的针织小熊玩偶，吃饭时非要坐在秦枫旁边。 小姑娘被秦邦彦宠得无法无天，关淑英瞪了她好几眼，她当没看见，还是黏在秦枫身上。 秦邦彦今天心情很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留秦和平四口在家里留宿。 京市的春节比东北热闹许多，从除夕夜开始鞭炮和烟花的声音络绎不绝。 大年初一，秦枫穿上新衣服给秦邦彦拜年，秦念恩学他说话，连语气都学得一模一样，逗得秦邦彦哈哈大笑。 吃过早饭后，秦枫抱着秦念恩出门，在大院里逛了一圈，收了不少红包，全都塞进秦念恩的小背包里。 去姜家拜年时，看到旁边空了的房子，秦枫有瞬间失神。 王亮的事在大院里掀起了一阵热议，不过几天的功夫就被人淡忘，整个大院充满了新春的喜庆。 这栋空了的房子，也许过上不久就会分配给别人。 秦邦彦过完年初三就上班，秦和平也要回到地方去，关淑英带着一双儿女搬回自己家。 秦枫收拾行李去深市，还来得及和舅舅一家过年。 过年期间的深市比平时冷清许多。 秦枫先是去了金素珍租住的地方，没找到人，又去公司。 公司里倒是热闹得很，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电视。 姚存志和他妈妈妹妹，林朝阳和金素珍，还有林瑞林嘉，钟洋居然也在。 钟洋第一个发现秦枫，他朝旁边挪了挪位置：“老板来了，快来看电视。” “看什么呢。”秦枫随口问了一句。 钟洋说：“看电视剧，我发现内地的女演员个个都好漂亮，一点也不比港城的差，比如这个女演员，就一个字，靓！” “听说是京市电影学院的学生，老板，你也在京市上大学，你认识吗？” 秦枫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甄雁云，淡淡地说：“不认识。” 钟洋好失望。 秦枫的目光已经转移到姚存志身上：“我让人运回来的电脑和服务器都处理好了吗？” 姚存志坐直身体：“服务器全都留下，电脑留下10台，多的让谢副总拿去广市卖掉了。” 钟洋眼睛没离开电视机，照样插嘴：“顺便一说，卖电脑的钱是公司最近唯一的收入。” 秦枫点点头，让他们继续看电视。 金素珍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招呼秦枫进来。 办公室里堆满了电视机。 “我说了电视机不能动，谢思恒和钟洋那两个臭小子趁我不注意搬了一台出去看。” 金素珍想起来就生气。 秦枫无所谓，数了数办公室里的电视机，9台不多不少。 金素珍问：“小枫，你弄来这么多电视机干什么，还特意叮嘱我不能卖。” “有用。”秦枫转身出去，把林朝阳叫进来。 “舅舅，把这些电视机拆了。” “拆了？不行！”金素珍母鸡护崽子一样拦在电视机前：“这多贵啊，怎么能拆了。” 林朝阳连连点头：“你舅妈说的对，谢老哥说这些都是彩电，老贵了，还是拿去广市卖掉吧。” 秦枫抬手就拆了一台电视机的包装箱：“所以让舅舅来拆，舅舅，你拆了以后能装回去的吧？” 林朝阳一拍脑袋：“对啊，拆完就装回去，还能用。” 金素珍看向林朝阳：“老林，你行吗？” “怎么不行。”林朝阳挽起袖子：“我在米国修过不少电视机，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咦？我的工具箱呢？” 秦枫说：“估计在杂物房。” 林朝阳跑出去，没多久提着工具箱回来。 秦枫看着他利索地拆开一台电视机，激动地凑上前去。 没有。 “舅舅，放着等会再装，先拆别的。” 林朝阳搬来第二台电视机，二话不说又拆了。 还是没有。 林朝阳继续拆，很快拆到第五台。 金素珍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小零件收拾起来：“小枫，你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紧接着是林朝阳的惊呼声。 “这是什么东西？”林朝阳从电视机里拿出一个小布袋。 秦枫精神一震，接过布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几十颗大小不一的钻石滚落在地上，闪闪发光。 第192章 没有派遣证的原因 金素珍和林朝阳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钻石啊！ 这么多钻石啊！ 金素珍激动又克制地说：“老林，快把剩下的电视机都拆了。” 林朝阳哼次哼次再开干，很快把全部电视机都拆开，又发现了一袋钻石。 金素珍看着两袋钻石眼睛发直，突然一拍大腿：“我去把外面那台搬进来。” 秦枫把她叫住：“舅妈，那台都看上了，里面肯定没钻石。” 林朝阳点头：“电视机里拆了一个零件才把钻石塞进去固定住的，能看的电视机里面肯定没东西。” 金素珍失望地重新坐下来，扭头问秦枫：“你要怎么处理这些钻石？” 秦枫打量着这些钻石，大小不一，数量最多的在1克拉左右，最大的已经达到了鸽子蛋级别，价值加起来上亿元。 文物和钻石才是那些走/私/犯的目标，一船的汽车零件和摩托车都只是顺带的。 剧情里这些钻石落在秦柏手里，让他一跃成为亿万富翁。 “小枫，你想怎么处理？”金素珍又问了一次。 秦枫回过神来，从里面挑出三颗鸽子蛋，依次放在金素珍面前。 “舅妈你自己一颗，林瑞林嘉各一颗，留着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 金素珍连忙把钻石推回去：“我们留着干什么，不要。” 秦枫说：“克拉数大的钻石能升值。” 金素珍在深市学了不少知识，知道升值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把三颗鸽子蛋收起来，又从剩下的钻石里挑最大的给秦枫。 “说起结婚你比林瑞林嘉更早，你自己也拿一颗，以后给你媳妇儿，说起来你怎么还不谈对象？” 秦枫说：“我不着急。” “还不着急呢，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和你舅舅在你这个年纪，林瑞林嘉都会爬了。” 林朝阳认同地点头，话音一转：“不过真的不着急，学建筑的女同志少，小枫班上的女同志有的上大学前就结婚了。” “怎么不着急。”金素珍瞪了林朝阳一眼，又看向秦枫：“听说你后妈的儿子都处对象了，你怎么能输给他。” 秦枫无奈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林朝阳也帮腔：“小枫的派遣证还没下来，等他的工作落实了再处对象才稳定。” 林朝阳本意是想替秦枫说话，但一提到派遣证，又在秦枫心上扎了一刀。 都过完年了，我的派遣证怎么还没下来呢？ 秦枫摇了摇脑袋，把金素珍挑出来的钻石收起：“这颗我就收下了。” 至于剩下的钻石，秦枫把大的挑出来，打算存在系统里，小的用袋子装好，递给金素珍。 “这些给郭凯晴，让她拿去港城卖掉，钱进公司的账。” 金素珍又开心起来，钱多了，这下广交会的展位能布置得更好。 至于电视机，林朝阳给重新装起来，金素珍让姚存志和钟洋搬出去一一试过，确定能用她才放心。 藏了钻石的两台电视机用不了，林朝阳还是装起来，打算过完年让谢德广去收一些零件，自己给重新组装。 秦枫把10台电视机做了分配，已经用上的一台还是留在办公室里。 剩下9台，一台给金素珍家，一台给姚存志，一台给谢家，钟洋也要了一台，准备搬回港城家里。 许贺年是大功臣，要给他留一台，秦枫自己的四合院里也要一台，隔壁林家的四合院也要一台。 这些电视机来源正当，可以给秦邦彦也送一台，那样的话老康也不能落下…… 这么一算，居然不够分。 秦枫当即决定把所有电视机留下，金素珍刚刚得了钻石，对于卖电视机这点小钱看不上了，大手一挥同意。 过完年便到了二月份，距离广交会只剩下两个月。 77级的同学已经离开校园各奔东西，秦枫的派遣证没下来，学校里没给他安排别的工作，他干脆留在深市。 到了二月中旬，华京大学一个电话打到跃界公司。 秦枫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派遣证。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他的单位太多了。 黑省设计院、京市设计院、粤省设计院也来凑热闹，另外还有一些建设局国土局之类的行政单位，贺校长也想把他留在学校里。 其中争得最凶的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和交通运输部研究院，其他的省级设计单位在这两大巨头前不够看。 两大巨头谁也不肯让步，于是就这么僵持着，秦枫的工作单位没落实，自然发不了派遣证。 秦枫有点迷糊：“交通研究院？” 专业不对口啊。 电话那边，贺校长说：“你上大学前不是设计过一座大桥吗，交通院那边早早就盯上你了。” 秦枫了然，贺校长说的是迎山大桥。 那年平东市春汛凶猛，很多县城发生洪灾，他到隔壁的迎山县支援重建工作，正好碰见迎山大桥被洪水冲断，又没人能设计。 他到系统里学习了桥梁设计知识，重新设计了迎山公铁两用大桥。 当时迎山县设计院的所长似乎找了京市的桥梁专家评估，那位桥梁专家大概就是交通研究院的人。 贺校长说：“现在交通院有个大项目，总工程师薛景林老先生想让你加入项目组，不算正式派遣，不过待遇和其他实习生一样。” 秦枫问：“我能知道是什么项目吗？” “贵省的跨江桥梁建造项目。” 秦枫双眼放光。 贵省！桥梁！ 在后世，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绝！ 贺校长久久没听见回话，又说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替你回绝。” “不！”秦枫大声说：“我愿意去！我马上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秦枫开心地宣布，他要走了。 大家哦了一声。 广交会的准备工作是秦枫把着大方向，具体工作是其他人做的，此时秦枫离开，对大家的工作几乎没有影响。 秦枫几乎是跑着回出租房收拾行李，当天就踏上去贵省的火车。 火车进入贵省，车外的风景与平原地区截然不同，仿佛进入了一幅水墨画中。 秦枫前世去过贵省旅游，现在看到的景色比那时更加原始，目之所及看不到一条像样的公路。 第193章 走后门的关系户？ 火车的轨道孤零零地铺在地上，延伸到省会便消失不见。 这里的交通设施比不上东北，也比不上刚刚起步的深市，复杂的地势地貌成为这个省份经济发展的最大阻碍。 “小秦！”韩光耀在火车站台上挥手。 秦枫见到他很惊喜：“你也在项目组里？” 韩光耀笑着点头：“对啊，我听说薛工把你找来了，我就自荐来接你，走，车停在外面。” 走出火车站，秦枫才知道韩光耀说的车是摩托车。 “这里的地势不好走，汽车反而没有摩托车方便。” 秦枫点头：“摩托车也挺好的，头盔呢？” “什么头盔？”韩光耀一脚跨上车，拍了拍后座：“上车，放心吧，我开摩托车技术很好的，保证摔不了。” 所以是没有头盔。 秦枫倒吸一口凉气。 好危险！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坐上了摩托车。 韩光耀不是夸张，他的摩托车驾驶技术真的不错，只是走在山路上，依然颠得厉害。 途中还有一段路靠着悬崖，吓得秦枫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毫不夸张，他见到美女都没试过心跳这么快。 傍晚时候两人抵达一个公社，韩光耀到公社买了汽油，给摩托车加满，两人也不去找招待所，花点钱借住在老乡家里。 第二天继续开摩托车出发，又过了一天，终于抵达目的地，项目组的人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 韩光耀把摩托车停好，带着秦枫走进生产大队的办公室，公社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们用。 “我先带你去认识大家，然后再带你去借住的老乡家里。” 设计组几十号人，一个房间根本坐不下，只有薛景林和主干团队能进房间里工作，其他人都在大院里，老乡们给盖了木棚。 韩光耀带着秦枫走进木棚：“大家好，我把最后一名同志带来了。” 秦枫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秦枫，是华京大学建筑系77级的学生，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音落下，安静了几秒，韩光耀带头鼓掌，其他人才慢悠悠地跟着鼓掌，却是没有人主动起身和秦枫握手。 韩光耀有些尴尬，拉着秦枫往外走：“我带你去老乡家里，我和你住一起。” 出了生产队大院，秦枫说：“大家好像不太欢迎我。” 韩光耀尴尬一笑：“项目组里实习生的名额是有定数的。” 听完韩光耀的解释，秦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的大型项目人人争抢，可以说撕得头破血流。 交通研究院里不少正式职工都想参与，如果不是上头发话要培养年轻人，项目组不会有大学实习生参与。 只是大学实习生的名额数量是固定的，秦枫占了一个名额，那就等于有一个人被挤了出去。 秦枫一点不觉得心虚，他这个名额又不是自己抢来的，是薛景林把电话打到华京大学，硬是要把名额送到他手里。 他受之无愧。 既然已经获得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不会主动退出。 韩光耀安慰道：“他们本性其实不坏，只是以为你是关系户，才会对你有点恶意，等正式工作以后，他们发现你的能耐，态度肯定会变的。” 秦枫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乎。” 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同事间关系融洽自然是好的，如果实在处不来，他也不会勉强。 秦枫不是愣头青，前世的职场经验明明白白告诉他，同事之间能和平共事就已经很难得，关系融洽是走了大运，能处成朋友更是堪比中彩票。 这些实习生当面黑脸，把心情写在脸上，在秦枫眼里不过小儿科，他最怕遇到的是笑面虎，人前亲亲热热，背后捅你几刀。 “到了。”韩光耀指着前面的土房子：“我就借住在那里，屋主比我们还小，是个孤儿。” 秦枫这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村子叫什么名儿？” 韩光耀一拍脑袋：“我傻了，一路带你过来，居然忘记告诉你地方。” “这里是山岳县春江公社的石塘村。” 秦枫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地名，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韩光耀问：“怎么了，你知道这里？” 秦枫摇头：“好像听说过，应该是以前听知青朋友说过一嘴。” 两人走到了土房子前，韩光耀敲门：“振邦，是我，韩光耀。”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韩光耀说：“我之前说过项目组还有一个人要借住在你家，这就是他，他叫秦枫，也是大学生。” 青年听到大学生三个字，看向秦枫的眼神恭敬了一些：“你好，我叫魏振邦。” 两人打过招呼后，魏振邦扛着锄头出门下地，韩光耀带秦枫去房间。 “振邦今年才19，他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不过一直住在自己家，他家算是宽敞的。” 秦枫和韩光耀住一个房间，两个人住确实算宽敞，据说是以前魏振邦和他哥哥的房间。 后来他变成了孤儿，还一直住在这个房间，这次为了给项目组腾位置，他才暂时搬到了从前父母的房间。 至于他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他自己没说，韩光耀没好意思问。 放好行李后，两人再次回到生产队大院里。 木棚实在没什么隔音功能，秦枫隔了老远就听到有人在说他的闲话。 “我们土木的人都进不来项目组，凭什么把名额给一个建筑系的，要说这里面没猫腻，我肯定是不信的。” “我看八成是本专业学得不行，才跑来抢我们的位置。” 有个弱弱的声音说：“应该不是，秦枫在我们华京大学挺有名的，他专业能力强，除了留学那两年，建筑系考试的第一名一直是他。” “哈哈哈，那就是走后门走歪了。” 韩光耀气得脸色发青，抬脚冲过去：“我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人，有本事当面说，我还会敬你们是条汉子。” 木棚里几人看过去，不仅看到韩光耀，还看到他身后的秦枫。 霎那间，木棚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94章 刺头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听见了。 几个实习生臊的满脸通红，有几人张嘴想解释，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反而把脸色憋得更红。 “啧，心虚什么，我们又没有说错。” 哪里都有刺头。 秦枫看过去，说话的人一脸不爽，标准的刺头表情。 那人发现秦枫在看自己，不仅不心虚，反而更生气，他故意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盯着秦枫。 “说的就是你，恶心的关系户，快滚吧。” 韩光耀推了他一把：“严清泉，道歉！” 严清泉单手叉腰：“道歉？行啊，他滚出项目组，我马上向他道歉。” 韩光耀还想说话，秦枫已经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严清泉：“这位同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关系户，你有证据吗？” 严清泉哼声道：“还用证据？你一个学建筑设计的，进了我们桥梁的项目组，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 “所以你没有证据。” 秦枫淡淡说了一声，下一秒揪住严清泉的衣领，拖着他走出木棚，往大队办公室走。 “喂，你疯了，放开我！” 严清泉被勒住脖子，他和秦枫差不多高，力气却没有秦枫大，秦枫拎着他的衣领，他挣脱不开，只能被迫弯着腰跟秦枫走。 木棚里几个实习生没想到秦枫突然发难，一时间全都愣在原地。 “他要带严同志去哪里？不会出事吧？” “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出去阻止他，别弄出人命了。” 一群人鱼贯而出，追在秦枫和严清泉身后。 秦枫拽着严清泉来到大队办公室，还没等他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薛景林带头走出来。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严肃的老头子紧皱眉头，目光落在秦枫上。 这是个陌生人，但看衣着打扮，不像当地村民。 秦枫放开严清泉，朝薛景林微微鞠躬：“请问您是薛景林老师吗？” 薛景林点头：“是我。” 秦枫这才自我介绍：“我是华京大学建筑系的学生秦枫，刚刚来到项目组报到。” 听到这个名字，薛景林眼前一亮，看秦枫的眼神不自觉慈祥起来。 “你就是秦枫，好，不错不错。” 薛景林打量着秦枫，个头高身体强壮，至少在环境勘察阶段，应该能派上用场，看几把地质锤不成问题。 秦枫又朝薛景林鞠了一躬，表情严肃道：“薛老先生，我收到贺校长的通知，说您邀请我加入项目组，请问是这样吗？” 薛景林耐心点头：“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我是走后门的关系户，严清泉同学更是当面让我滚出项目组。” 秦枫正色道：“薛老先生，我本人对桥梁设计很感兴趣，接到贺校长电话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赶到这里，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接受自己因为旁门左道才进入项目组。” 薛景林的脸色沉下来：“谁说你是走旁门左道进来的。” 严清泉的脸色瞬间苍白，紧跟而来的实习生们，除了韩光耀，全都白了脸。 薛景林的目光落在严清泉身上：“你挺不错的，我都没发话，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居然有资格让人滚蛋。” 严清泉不仅脸白，腿也开始发软：“薛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秦枫进入项目组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薛景林冷笑一声：“你当现在还是旧社会吗？” 薛景林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实习生，又回头看自己身后的徒弟。 他掷地有声道：“在我这里，能力才是第一位，别的东西，学历、专业、性别，或者家庭背景，全都不重要。” “我邀请秦枫加入项目组，是因为他曾经独立设计过一座公铁两用的跨江大桥，我看过设计图，我敢保证，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比秦枫做得更好。” 所有人都因为这番话而震惊，除了韩光耀。 一个学建筑设计的人，设计了一座公铁两用跨江大桥，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们这些正儿八经学习桥梁工程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能设计出来。 不仅实习生们，连站在薛景林身后，交通研究院的设计师们，也不保证自己能做到。 韩光耀与有荣焉地举手：“我在上大学前和秦枫来自同一个县城的建设局，我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迎山大桥的设计图此时还保存在迎山县设计院里。” 薛景林说：“我至今依然保存着迎山大桥的设计图。” 他的身后，大徒弟徐强军恍然：“原来是迎山大桥，我记起来了，我看过设计图，上面的署名确实是秦枫。” 薛景林又扫过所有人：“对于秦枫进入项目组，还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人敢说话。 薛景林的目光定在严清泉身上：“你马上去收拾东西离开项目组。” 严清泉震惊地抬起头：“薛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改正，我向秦枫道歉，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哼！”薛景林丝毫不心软：“你说秦枫是关系户，不是在质疑他，而是在质疑我，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好领导，那你也没必要留下，强军。” 徐强军应道：“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薛景林道：“去安排辆车，把他送走。” 说罢，他转身进办公室，其他人跟着一起走进去，徐强军则是去找村长安排牛车送人。 严清泉跌坐在地上。 他完了。 好不容易才进入交通研究院，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进入项目组的名额，这下全没了。 被薛景林退回去，交通研究院也不会再要他，他今后没前途了。 严清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他实习生也吓得够呛，他们也在背后说了秦枫的坏话，如果秦枫要追究，他们也逃不过。 还没毕业的大学实习生，对上能够独立设计公铁两用跨江大桥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薛景林会选谁。 他们这一群实习生，对薛景林来说，全部换掉都无所谓。 一时间，一群人顾不得可怜严清泉，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秦枫。 秦枫无视这些人的目光，抬脚往木棚里走去，他才刚刚来，还没来得及看项目资料呢。 第195章 魏家 项目组的首要工作是环境评估和地质勘察。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可能长达一年，好在在此之前贵省设计院已经进行过一轮勘察，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资料。 第一次项目组会议上，薛景林进行了分工。 项目组分成两组对两岸进行环境勘察，薛景林带一组，他最信任的大徒弟徐强军带一组。 勘察地分配时，徐强军抢先提出自己这组负责石塘村这一岸。 不是他想偷懒不挪窝，而是这一岸的地势更加险峻。 从这里去对岸需要绕一大圈，路上需要花掉将近一天的时间，但对岸地势更平坦，勘察过程中对薛景林这个老人家更加友好。 薛景林不和徒弟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秦枫被分在徐强军一组。 当天晚上，薛景林自掏腰包从村里买了一头猪，请项目组的人好好吃了一顿。 这顿饭有点断头饭的感觉，吃完这一顿，从明天开始，苦日子就要来了。 当天晚上大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薛景林带着一半人离开石塘村，朝对岸进发，徐强军则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 “我们争取在一周内完成黑岩山第一轮初步环境勘察，男同志扛上工具和帐篷，女同志背上干粮，我们马上出发。” 徐强军是个实干派，动员的话一句不说，安排好工作后就去找向导。 向导就是找的石塘村本地人，徐强军找了两个村民带路，其中一人还是秦枫和韩光耀的房东，魏振邦。 魏振邦话很少，他走在最前面开路，另一位年龄稍大的村民老王很健谈，一路走一路说，从植物说到天气，再说到风俗习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一行人还没有爬到悬崖边。 秦枫在百丰村时跟着林朝阳和严胜利上过山，他算是有爬山经验的人，此时也感到力不从心。 他弯着腰调整呼吸，耳边除了偶尔出现的鸟叫，就是其他人老风箱似的喘气声。 尤其是队伍里年纪大一些的，比如徐强军自己，这会儿气喘得比耕完十几亩地的老牛还厉害。 一名女同志累得脸都白了，弱弱问道：“徐哥，能不能休息一下？” 徐强军看向老王，老王看向魏振邦。 魏振邦指了指前面：“往上点有个平坦的地方，可以休息。” 徐强军当即宣布：“大家再坚持一下，抵达平坦的地方就休息，顺便吃午饭。” 因为这一句话，大家似乎又有了劲儿，咬着牙往上爬。 十分钟后，大家抵达魏振邦所说的平地，徐强军宣布休息时，许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枫撑着膝盖喘顺气，这才挑了个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垫在地上坐下。 韩光耀坐在他旁边，调笑道：“女同志都没你讲究，那叫什么来着？对，洁癖，我怀疑你有洁癖。” “没有。”秦枫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我只是比较喜欢干净而已。” 韩光耀笑了几声，从背包里拿出大饼，拿出一块递给坐在不远处的魏振邦。 魏振邦拿出自己的干粮：“谢谢，我自己带了。” 韩光耀不在意地收回大饼，边吃边和魏振邦搭话：“你好像对这座山很熟悉，你经常上山吗？” 魏振邦点头。 老王笑呵呵道：“振邦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别人上山经常空着手回来，振邦每次上山都有收获。” 韩光耀和老王聊了起来：“难怪振邦走了半天一点不觉得累，我们都快累掉半条命了。” “你们少爬山，哪能和振邦比，采药人都不一定比振邦厉害。” 韩光耀更来兴致，扭头看魏振邦：“听说采药人赚得不少，你为什么不当采药人？” 魏振邦嘴角绷直：“不当。” 他收起干粮起身：“我去附近方便。” 韩光耀看着他的背影，讪讪问老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王叹了声：“振邦他大哥振国就是采药人，摔下悬崖死的，尸骨都没找回来。” 韩光耀身体僵住，秦枫也看了过去。 老王接着说：“振邦他爹娶了个女知青，生了两个儿子，原本一家四口过得挺不错，后来有一天，那个女知青有回城名额。” 秦枫问：“她回城了？” 老王忿忿道：“不仅抛夫弃子回城，还把家里钱都卷走了。” 韩光耀嘶了一声：“太狠了。” 老王越说越气：“那婆娘跑了没半年，老魏就生了重病，家里没钱，振国连着几天去山上采药，估计是太累了，一个不注意就出了事。” “老魏气自己啊，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大儿子，村里要凑钱给他治病，他硬是不肯要，说自己害大儿子没了命，不能再让小儿子背一身债。” “老魏就这么病没了，临死前叮嘱振邦踏踏实实种田，不能当采药人。” 韩光耀悔青了肠子：“我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采药人。” 老王反过来安慰他：“你别自责，你之前又不知道，后面记得别说就是了。” 秦枫看向魏振邦离开的方向，不见他人影：“王叔，这事发生在几年前？” 老王想了想：“有好几年了，75还是76年差不多吧。” “至少6年前。”韩光耀掰着手指算：“振邦现在19岁，那就是他13岁就成孤儿了？” 老王点头：“差不多就那岁数。” 韩光耀深吸一口气，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更是憋得慌。 魏振邦离开十几分钟后才回来，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回来后坐在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偶尔喝一口水。 秦枫先开口，把话题引到贵省的天气上，老王和韩光耀一唱一和，就当做刚才没有进行过采药人的话题。 魏振邦绷紧的嘴角渐渐松开，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韩光耀暗自松一口气，心里总算不那么愧疚。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徐强军宣布继续出发，再往上的路越走越慢，时常需要停下来采集植被和土壤信息。 临近傍晚时，徐强军在老王和魏振邦的建议下，选择了一个地方作为驻地。 在这种时候，基本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秦枫和其他男同志一起搭帐篷，安全起见，他们还要砍竹子做一圈篱笆，而女同志要架锅生火做饭。 忙碌到天黑，大家才终于闲了下来。 第196章 桥梁博物馆 秦枫坐在魏振邦旁边，手撑在身后，仰头看满天繁星。 前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这一世倒是见了好几次，东北的夜空也很美，但和贵省的美不一样。 其实是同一片星空，大概是身处的环境不同，人的心境也不同，才会觉得星空也是不同的。 “我以前是下乡知青。”秦枫突然说。 魏振邦身体蓦然绷紧，脸上表情也黑了一些，他打从心底里厌恶知青。 秦枫装作不知道，继续说：“我下乡的地方在东北，比不上这里暖和，不过那里的人很好，环境也好，我现在还经常回想下乡时的日子。” 魏振邦咬着腮帮子：“你随口说说而已吧，真有那么好，你怎么会回城。” “我要上大学啊。”秦枫说：“农村有农村的好，城里有城里的好，但只有城里有大学。” 魏振邦不说话了。 秦枫自来熟地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呢，想不想去城里看看？” 魏振邦还是没出声，就在秦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闷声问：“城里真的这么好吗？” 秦枫笑了笑：“好不好，只有亲自见识过才知道。” 魏振邦再次闭口不言。 秦枫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枯草：“我今晚守下半夜，先回去睡觉了，你也别太晚休息，明天见。” 魏振邦抬头看星空，在原地呆坐了很久。 清晨的山野比夜晚还要冷一些，大树的枝叶和野草上凝结了露珠，空气很湿润，秦枫深吸一口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粤西那可怕的一晚。 但还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空气没有浓重的泥腥味，是清新又纯净的气息。 秦枫钻进帐篷里拿了件外套披上，直到出太阳，温度才升上去。 昨晚守后半夜的男同志几乎人人脸色憔悴，有几人打起了喷嚏，一看就知道生病了。 除了秦枫，这么多年来他悄摸摸给自己补充肉蛋奶，效果卓群，守了半夜不仅没病没痛，还挺精神。 轻伤不下火线，生病了照样工作。 简单吃过早饭后，徐强军把几个生病的同志留在营地里，就近测量地形，顺便守着驻地。 其他人跟着徐强军继续前进，两个多小时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悬崖边。 视野开阔后，天地似乎变大了，蓝天白云下是青葱山脉，再往下，是汹涌的江水。 秦枫站在悬崖边，目光首先定在对岸。 两岸的海拔目测相差不大，对岸确实更平坦一些，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放在古代，这里能被称为天堑。 当然，现在也能这么称。 老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他舍不得抽，只放在鼻尖闻了闻，收起烟时问徐强军：“这种地方能建桥？” 徐强军面不改色：“中央下了指令，哪怕是把山铲平，我们也要把桥建起来。” 老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枫悄悄观察徐强军，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明显带着忧愁。 面对这样的地形，他也在发愁。 后世贵省被誉为桥梁博物馆，这里桥梁众多，类型丰富，全世界排名前100的桥梁，贵省几乎独占半壁江山。 原因正是因为贵省的地势地貌，喀斯特地貌导致山体里有不少溶洞，地基稳定性差，给架设桥梁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秦枫前世是乘凉的后人，现在需要他来栽树，其中艰辛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徐强军拍了几下掌：“风景看够了，大家开工。” 高科技的设备一律没有，秦枫把洛阳铲垂直打入地下，然后提起，带出浅层的地下土样，韩光耀已经拿了取样袋在一旁等着。 一名女同志拿着地质罗盘从旁边走过，她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脚下，右脚踩中一块小石头，崴了一下脚，身体不自觉往旁边倒去。 “啊！” 秦枫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只看到一个人影往下摔，脑子来不及思考，手先伸了过去，随手抓了一把，勉强抓住女同志的背包。 女同志脚下就是湍急的江水，地质罗盘掉下去被江水吞没，一声响都传不出来。 “啊啊啊！救命！” 秦枫扔了洛阳铲，双手拽住背包：“你抓住背包，要用力。” 所幸这位女同志今天穿得比较多，背包带和身体间没有太多空隙，她的双手挂在了背包上，暂时没有往下滑。 韩光耀也扔了取样袋跑过来，趴在悬崖边伸手拽女同志的手。 魏振邦也跑了过来。 女同志吓得一动不动，三人费了点劲儿才把人拽上来。 死里逃生的女同志浑身无力，连坐都坐不住，是躺在地上的。 徐强军和老王听到动静跑过来。 老王说：“这里陡峭，尤其是这种天气，阳光没多少，露水还没晒干，草是湿的，就算是我们当地人也容易栽跟头。” 女同志还在地上躺着，哭声越来越大。 “呜呜呜……我差点摔下去死了，好可怕，我不要在这里，谁来帮帮我，把我往里挪一挪……” 徐强军只好叫了另外两个女同志过来帮忙，把她扶起来远离悬崖。 徐强军自己也是心有余悸，环境勘察才进行到第二天，如果这就减员了，他作为组长没法交代，丢工作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他感激地看了秦枫韩光耀和魏振邦一眼。 “大家注意安全，工作慢一点没关系。” 徐强军叮嘱过后，继续采样工作，那名差点出事的女同志缓了一个多小时，自己捶着发软的大腿站起来，也重新开始工作。 大家都更加小心。 接下来一周，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轮初步勘察。 一行人终于下山，回到魏振邦家里，韩光耀随便冲了个澡，饭都不吃倒头就睡。 秦枫也洗了澡倒头就睡，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魏振邦刚好煮了一锅野菜粥。 韩光耀起床喝了一碗，接着继续倒头又睡。 秦枫没继续睡，他吃饱后坐在院子里给自己按摩小腿肚，魏振邦坐在旁边削木刺，准备上山做陷阱。 “振邦啊。”秦枫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问：“有空陪我去县里一趟吗？” 第197章 看电影 魏振邦借了村里的牛车，载着秦枫去县邮局。 从邮局出来时，秦枫抱着一个大包裹，比他半个人还高。 “接下来，送我去县政府大楼。” 魏振邦自己都没去过县政府大楼，两人一个驾着牛车，一个扶着牛车上的包裹，一路问人才找到地方。 到了县政府大楼，秦枫拿出徐强军给的介绍信，立即有建设局的同志出来接他。 秦枫和魏振邦一起把包裹抬进大楼里，在魏振邦好奇的眼神下，他把包装拆开，露出里面的电脑。 这是姚存志寄过来的，安装了cad的电脑。 石塘村没有通电，他只好借用县政府大楼的地方。 县政府大楼面积不大，没法专门腾出房间，只好在杂物间里腾了个角落，摆上桌椅。 环境不太好，秦枫却不在意，只要有电就行。 装电脑的时候，魏振邦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连电视机都没见过，电脑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小声惊呼。 “这是电视机吗？”魏振邦问。 秦枫摇头：“不是，这是电脑，比电视机厉害。” 看着魏振邦好奇的眼神，秦枫指了指角落的凳子：“你搬张凳子坐下，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魏振邦听话地去搬凳子，坐在秦枫身边。 秦枫打电话给姚存志要电脑时，钟洋在旁边嚷嚷要顺便给他搞几部电影解闷。 这厮果然搞了好几个硬盘的电影，随着电脑一起寄过来了。 秦枫随手拿了一个接上电脑，十几部电影的名字显示出来。 好家伙！一看名字就知道，全是某种颜色的电影。 钟洋这个臭小子，居然想引诱他堕落！ 秦枫偷看了魏振邦一眼，魏振邦还是睁着无知的大眼睛，他才小学学历，字都认不全，繁体字更是看不懂。 还好还好，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这个硬盘上了。 秦枫朝他笑了一下：“拿错了。” 动作自然地换了一个硬盘，鼠标点击时，秦枫心想，如果还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回深市后裁员！ 好在钟洋还是有分寸的，他很仔细地做了分类，这个硬盘里全是功夫片。 秦枫挑了大名鼎鼎的功夫电影《精武门》。 他往旁边挪了挪，让魏振邦坐到电脑正中间：“这是港城的电影，你应该没看过。” 魏振邦犹豫着开口：“不看了，影响你工作。” “不影响。”秦枫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我暂时还用不到电脑。” 电影已经开始播放，魏振邦开始还坐立不安，很快就被电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10年前的老电影，加上现在电脑的画质和音质都不好，秦枫在一旁听着有点难受，魏振邦却看得很投入。 他的情绪跟着剧情走，气得握拳跺脚，在陈真手刃仇人后，激动得差点举手欢呼，影片最后，陈真走出精武门，画面定格在他高高跃起的身影上。 魏振邦哭着问：“陈真最后死了吗？” 秦枫说：“死了。” 魏振邦擦了擦眼泪：“应该是死了，有枪声。” 他搬了凳子坐到旁边，靠着墙郁闷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要回去了，不然天要黑。” 秦枫往他手里塞了点钱：“我今天不回去，你明天来接我，这些钱是租牛车的钱，你替我给大队，剩下的你自己收着。” 魏振邦连忙摇头：“给大队就行，不用给我。” “要给的。”秦枫没要他递回来的钱：“我耽误了你上山打猎，这算是我雇佣你的报酬，明天下午你再来接我。” 魏振邦这才不推脱，拿了钱离开县政府大楼。 秦枫已经把第一次初步勘察的记录整理了出来。 环境勘察阶段就已经需要绘制很多图纸，地形图、水文图、周边环境图等等，全手工不知道要画到什么时候。 秦枫主动把这活揽了过来，薛景林一口答应。 交通院也是派了人去华京大学进修的，薛景林也知道新技术的出现，或者说这也是他想起秦枫这个人的原因。 秦枫在县政府大楼的杂货间里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把已有的数据全部输入电脑。 下午，魏振邦准时来接他。 临走前，他拜托县政府的同志保管电脑，想了想，把硬盘藏进系统里。 虽然他觉得整个大楼里应该没有人会用电脑，更没有人会用硬盘，但为了以防万一，为了自己的英明，硬盘不能留下。 回到石塘村，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上山。 一个半月后，两岸都完成了初步环境勘察。 薛景林的组完成时间更快一些，他带着人回到山岳县，徐强军也带着人从石塘村回到山岳县。 到了县里也不能休息，两个小组需要整合资料，不断地开会讨论。 这里面最忙的人就是秦枫，谁让全员只有他一个人会用cad，其他同志在呼呼大睡时，秦枫还是窝在杂货间里画图。 等大家休息好了，缓过劲来，项目组召开第一次讨论会。 徐强军从秦枫手里拿到地形图时很不好意思，秦枫是别的专业的，算是来支援他们的工作，结果最多的活都给了他。 他还完成得这么好，若是没有秦枫，光是地形图就至少要画一周。 徐强军觉得应该报答秦枫，于是在开会时，把秦枫安排在第一排。 “咳咳，薛老师不在，今天的会议由我来主持。” 开会的地方在县小学的空课室里，黑板上挂着地形图，徐强军站在讲台上说话。 会议原本应该由薛景林主持，老头子在环境勘察里太拼命了，还没回到山岳县就生了病，被徐强军和几个学生强行送去县医院住院。 徐强军介绍完大致情况，便说：“现在开始自由讨论。”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想开口说说自己的想法，却被别人抢先。 项目组里，交通院的正式职工袁世勇站起来：“不如由我抛砖引玉，想来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在大家的掌声中，袁世勇走上讲台，拿笔在地形图上画了一个圈。 “我建议桥位设置在这里。” 第198章 我反对 “有人知道目前全世界最高的桥梁是哪一座吗？” 看到不少人露出迷茫的表情，袁世勇心情颇为得意。 “是位于米国的皇家峡谷大桥，垂直高度达到291米，是世界之最。” 他用笔敲了敲地形图上圈出来的地方：“把大桥建在这里，桥面距离水面的高度将会达到295米，刷新世界纪录。” 台下一阵惊呼。 袁世勇很享受这样的声音，他更加激动地演讲。 “只要这座大桥成功建成，将会成为新的世界第一高桥，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华国，这是扬我国威的大好机会。” 袁世勇，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很多同龄人还只是大学生时，他已经是交通研究院的正式职工。 在此之前，他参与了不少项目，称得上年轻有为。 他志向远大，已经放眼全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国内。 今天抢到第一个发言，他对此很满意，唯一不足的地方是薛老师不在，没能听到他的豪言壮语。 不过现在也不错，就连徐师兄都被他的发言震惊，没有一人反驳。 “我反对。”秦枫举起手。 袁世勇表情僵了一瞬，发现反对人是秦枫时，脸色又好了一些。 一个外行人，就算薛老师再看好，终究是外行人。 正好，他就缺一个给他抬轿的人，既然秦枫自己跳出来，那就别怪他踩上这颗垫脚石了。 想到这里，袁世勇脸上扬起微笑：“秦同志，既然你反对，不如上台来说说。” 秦枫不客气，拿了笔上台，在地形图上另外圈了一个点：“我建议桥位设置在这里。” 袁世勇当即打断：“你圈出来的位置地势低了至少10米，如果桥位设置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超过皇家峡谷大桥。” 秦枫没理他，在地形图上再画了一笔：“在这里建一条盘山公路。” 另外又圈住三个地名，画线连接到盘山公路上。 “按照这个方案，山岳县就在公路旁边，琴川县距离4公里，香林县距离8公里，对岸东临县距离3公里，芙蓉县也才距离12公里，桥位设置在这里，能够为更多百姓提供便利。” 台下的人听得仔细，频频点头。 袁世勇有点慌：“建成世界第一高桥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荣誉，还能向世界展示我国的桥梁设计和建造技术，能带来很多隐形利益。” 秦枫点点头：“我同意。” “嗯？”袁世勇一下懵住。 “但是。”秦枫话音一转：“修建这座桥梁的目的是什么？” 课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大家都看向袁世勇。 秦枫不需要人回答，接着说：“这座桥之所以立项兴建，是为了经济发展和改善百姓生活，要的是实用性，不是为了成为贵省的地标建筑。” 袁世勇面含怒气，手里的笔差点被他掰成两段：“我不会改变想法，我依然认为有必要建造世界第一高桥。” 他的话很无力，会议上大部分人已经偏向秦枫。 尤其是徐强军，他最开始看好的桥位，和秦枫圈出来的位置相差无几。 此时他更是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设计连接桥梁和县城的盘山公路。 会议结束时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才刚刚完成了初步勘察，详细勘察还没开始，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桥位。 何况，薛景林不在，谁敢发话确定。 秦枫不行，袁世勇不行，就连徐强军也不行，甚至薛景林也不能当一言堂，还要建设局和交通运输部批准。 中午就在县小学吃饭，项目组花钱让县小学的食堂给做了馒头和小菜。 秦枫和韩光耀坐在一起，食堂的大叔端来一大盘馒头，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馒头个头大，女同志吃两个就饱，秦枫吃了三个还觉得饿，他抬手又去拿馒头，有个人比他更快，抢在他前面拿走盘里最后一个馒头。 是袁世勇，秦枫记得他坐在另一桌，他那桌的盘里还有好几个馒头，这是故意跑过来盯准了要抢馒头来着。 幼稚。 韩光耀从另一个盘拿了个馒头给秦枫：“这边还有。” “谢谢。”秦枫接过馒头。 袁世勇就在旁边等着，老半天没等到秦枫来找茬，他回头飞快看了一眼，秦枫正在慢条斯理地往馒头上抹辣椒酱。 气死了，吃不下了，袁世勇把馒头扔回盘里，黑着脸走出食堂。 韩光耀低声对秦枫说：“你别管他，他家不简单，身边人都捧着，从小没吃过苦，三十几岁的人还像个……你以前说过的，我一下忘了。” 秦枫提醒：“巨婴。” “没错，就是巨婴，反正他就觉得全世界他最厉害，大家都要捧着他，你在会上反对他，他肯定恨上你了。” 说到这里，韩光耀顿了片刻：“不过你肯定不怕他。” 薛景林住了三天院，出院后马上投入工作。 接下来就是开会、开会、开会！ 讨论桥位，讨论桥梁的类型，讨论岩石结构，讨论施工方案…… 贵省复杂的地势地貌导致初步勘察里发现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都要不断地讨论，最终得出初步设计方案，这才能开始下一步的详细勘察。 秦枫要暂时离开项目组。 广交会快要开始了。 秦枫向薛景林请假，薛景林想了想，暂时是不需要他画图了，于是大手一挥，批准。 在离开前，秦枫去了一趟石塘村。 魏振邦正好从山上回来，拎着一只野兔。 他见到秦枫很高兴，招呼秦枫进门，自己钻进厨房里炖兔肉。 饱餐一顿后，秦枫说：“我明天要去深市，你想一起去吗？” 魏振邦剔牙的动作一顿，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我没本事，什么都不会，也没读过多少书。” 秦枫却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想，就能出去。”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既然一个人无牵无挂，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 “如果你在外闯出一番事业，不用再冒着风险上山，你父亲和哥哥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魏振邦内心动摇，他想去大城市看一看，又舍不得从小和爸爸哥哥一起生活的小山村。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你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走，明天上午10点前带上行李去县招待所找我。” 第199章 魏振邦是什么人 秦枫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韩光耀帮他提行李下楼。 “这次你去省会走大路，虽然需要绕一点路，多费点时间，但不用坐摩托车，可以坐汽车。” 秦枫点头：“挺好。” 两人走出招待所，魏振邦背着个破旧的背包等在门口。 “振邦？”韩光耀很震惊。 魏振邦死死盯着秦枫，眼神忐忑不安：“你真的，愿意带我去深市？” “我带你去。”秦枫对他说，扭头对韩光耀解释：“我带振邦去深市看看，如果他喜欢，就留在那边了。” 韩光耀愣了片刻：“去外面看一看，是好事。” 魏振邦拿出一把钥匙给韩光耀：“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再去石塘村的话，还可以住我家。” 韩光耀接过钥匙：“谢谢你。” 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口，秦枫打开后座车门，叫魏振邦上车。 魏振邦第一次坐小汽车，双手抱着背包，身体僵硬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往后退。 来到省会火车站时，他更加紧张，跟在秦枫身后寸步不离。 直到秦枫掏钱买火车票，他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从背包里侧的夹层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秦枫把他的手推回去：“不用，你实在要还，那就等在深市赚到钱再还我。” 魏振邦窘迫道：“我可能赚不到钱。” 秦枫领着他检票上车：“深市现在遍地都是机会，实在不行，去工地搬砖，卖力气也能赚到钱。” 魏振邦坐在火车上，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卖力气的活，自己至少是能干的。 深市一天一变，两个月没回来，秦枫又发现了这个城市的不同。 他先是把魏振邦带到公司。 公司里没几个人，除了金素珍就只有钟洋在，其他人都到广市做准备了。 “我给大家介绍个新同事，他叫魏振邦。” 魏振邦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了份工作，他手足无措给大家鞠躬，很快他就不感到拘谨。 和麻杆身材的钟洋比起来，魏振邦虽然也瘦，但他是精瘦，一身的腱子肉，一个能顶两个用。 金素珍看了一会儿，对秦枫说：“我回去了，你呢？” 秦枫说：“我也回去。” 他把钟洋叫过来：“你下班时把振邦带回去，给他腾一个房间。” “没问题。”钟洋挺开心的：“老板，你租了那么大一套民房当员工宿舍，谢叔和思恒不在，晚上我一个住都害怕了。” 秦枫跟着金素珍回到家里，林朝阳和林瑞林嘉过完年就回到京市。 金素珍不和他客气，从厨房里拿了一大袋龙眼干：“剥。” 秦枫把行李放进房间，转身回到客厅剥龙眼干。 金素珍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才出来，坐在秦枫旁边一起剥龙眼干。 “我问你，魏振邦是什么人？” 秦枫剥了一颗龙眼干扔进碗里：“我在贵省遇到的人，他身世挺可怜的，家里就剩他自己。” 又剥了一颗扔进自己的嘴里：“舅妈，你觉得他怎么样？” 金素珍以她当了几年质检组长和半年总经理的眼光说：“挺实在的一个小孩，吃苦耐劳，不过暂时看不出什么亮眼的地方。” 秦枫说：“他年轻，学东西快，以后让思恒教他。” 金素珍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对他太上心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不起他，你在补偿他？” 秦枫沉默了下来。 金素珍心里大惊：“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挖他墙角了？女孩子是谁？” “不是。”秦枫无奈道：“我没对不起他。” 金素珍显然不相信。 秦枫只好说：“魏振邦是关淑梅的儿子。” 金素珍愣了好几秒，腾地站起来：“你脑子坏了？你把关淑梅的儿子带进公司，不是引狼入室吗？” 秦枫示意金素珍坐下：“舅妈，你先听我说。” 金素珍重新坐下来，听到关淑梅抛夫弃子，卷钱回城时，她气得拍大腿。 “这个恶毒的女人，关家两姐妹没一个好人，她对你狠还说得过去，没想到对自己的爱人和儿子都这么狠。” 秦枫还在慢条斯理剥龙眼干：“所以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关淑梅，这个人一定是魏振邦。” 金素珍连连点头，她太认同这句话，如果换做是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关淑梅。 “关淑梅现在也在深市，你把他带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秦枫苦笑着摇头。 “关淑梅能回城，是因为关淑英嫁给了秦和平，用秦和平的关系操作的，秦和平是造成魏家父子三人悲剧的帮凶。” 4月底的深市已经有些闷热，金素珍的心里更闷。 “他和你没关系。” 秦枫笑了笑：“他造的孽，我不会把责任揽上身，我是真可怜振邦，他是受害者，13岁就成了孤儿。” 金素珍叹了一声，拍拍秦枫的肩膀：“你放心，舅妈不会因为他和关淑梅的关系就为难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秦枫僵着脸扭头看肩膀：“舅妈，你刚刚剥龙眼干，没有洗手又拍我肩膀。” 金素珍白了他一眼：“姑娘都没你讲究。” 她起身进厨房，没多久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快喝了。” 秦枫突然警惕：“什么东西？” “祛湿凉茶。”金素珍说：“谢思恒的妈妈教我煮的，趁热喝没那么苦。” 秦枫苦着脸，洗过手后端起碗，英勇就义般把凉茶一口干了。 第二天秦枫来到公司时，郭凯晴闷闷不乐地在酒柜前喝酒。 秦枫坐到她对面：“下午就要去广市，你还喝酒？” “我就喝！” 郭凯晴不知道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脾气相当不好，她拿了个高脚杯放在秦枫面前：“陪我一起喝。” 秦枫把高脚杯推开：“不喝。” 钟洋屁颠颠跑过来：“大老板不喝，我喝。” 他真的毫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郭凯晴一口干完酒，把酒杯狠狠放在桌上，发出硄的一声，这还不够，她又抬手重重拍了几下桌面。 “你知不知道，郭凯岚的公司也能参加广交会。” 秦枫翻看广交会的宣传册：“意料之中。” 郭凯晴又拍了几下桌子：“但是凭什么她的展位比我的大！” 第200章 广交会准备工作 “黑幕，绝对是黑幕，秦枫，你的面子就这么小吗，快让他们给换个展位。” 罗秘书无奈道：“她喝醉了。” 秦枫点头：“看出来了，发酒疯。” 虽然郭凯晴在无理取闹，秦枫还是解释了一番。 “不是黑幕，是按需分配，主办方会考虑各方需求，服装公司需要在展位上摆样衣，我们只需要摆几台电脑和投影机器，用不着太大的地方。” 郭凯晴又拍桌：“我不服气！” 秦枫不理她了，钟洋傻乎乎凑上去给她倒酒。 郭凯晴看着荡出一圈圈波纹的红酒，目光扫到钟洋身上。 “钟洋，我高薪把你挖过来，是指望你替我赚钱，你看看自己，钱没赚到，酒喝了我好几瓶，你对得起我吗？” 钟洋笑嘻嘻地品了一口酒：“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阿sir干什么！” 钟洋顺着话说：“好的，没用。”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郭凯晴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太善良了，我的心不够黑！” 人有时候真的很容易无语。 钟洋都懒得理她了。 金素珍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无语地翻白眼：“没见过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郭凯晴喝醉了，还能和人对话，她撑起脑袋看向金素珍：“我不是夸自己，我是说实话。” “行，全世界你最善良。” 金素珍一开始看郭凯晴哪哪都不顺眼，尤其是她还觊觎自己外甥。 后来相处久了，她发现郭凯晴除了好色，确实没太大毛病，觊觎秦枫也只停留在嘴上，没有半点越界的举动。 金素珍对她的偏见渐渐消失，这会见她喝醉，还进茶水间给她泡了杯蜂蜜水。 吃过午饭后，跃界公司留守在深市的人也要出发去广市。 郭凯晴躺在公司的沙发上呼呼大睡，罗秘书留下来照顾她，其他人正好只需要一辆汽车。 谢德广早就安排妥当，招待所也是早早就定好，定的距离会场最近的一家。 抵达广市已经是傍晚，秦枫把魏振邦介绍给其他人，吃过晚饭后简单开了个会，今天的工作便结束了。 谢思恒得知秦枫的安排，知道以后魏振邦要跟着他干，开完会就硬拉着魏振邦去逛街，说要带他去买衣服，送他礼物。 魏振邦站在卖服装的展位前不知所措，谢思恒自来熟地帮他挑了。 “这件好不好？”谢思恒挑了一件衬衣。 摊贩马上走过来：“靓仔你真是好眼光，这款衬衣是最受欢迎的，深市的新星公司听过没有，港城那边的大老板投资的服装公司，比进口货还好。” “这一件衬衣原本15元，靓仔你要是看中了，12元拿走。” 谢思恒一听说新星公司，当即黑脸，把衬衣放下。 摊贩还在说：“新星公司准备开自己的门店，以后不会批发给外人了，门店里卖的肯定贵，你错过这次，以后就不是这个价了。” 谢思恒摆手：“不要不要。” 他拉着魏振邦走，小声说：“你记住这个新星公司，他们的老板和我们老板有仇。” 魏振邦认真点头。 谢思恒给魏振邦买了一身衣服，魏振邦自己挑的，衣服裤子加一件外套，总共不到20元。 在谢思恒眼里，这套衣服实在太便宜了，但在魏振邦眼里，20元也是他承受不起的价格。 如果不是谢思恒坚持要送他见面礼，如果不是他现在穿着秦枫的旧衣服，偏大了好多，他根本不会接受这份礼物。 买完衣服，谢思恒还带他去理发。 第二天他换上衣服，头发偏短，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 谢德广带人去会场，秦枫和谢思恒去火车站接人。 易嘉佑和外国语大学3名同学经过两天的跋涉，终于抵达广市。 “哇，广市和京市相差太远了吧。”坐在车上，易嘉佑忍不住感叹。 谢思恒边开车边说：“我们广市肯定比不上京市，不过也挺不错的，气候比京市要暖和吧。” 秦枫却知道易嘉佑真正的意思。 “地质条件、气候特点和历史文化会影响建筑风格，华国很大，每个地方风格不一，你将来有机会到处走走，能见识到更多。” 易嘉佑想起廖老板：“要是有机会，我要去江南看一看。” 车子开进广交会场馆，这里已经人来人往，全是在做准备工作的商家，距离广交会开幕只剩下两天，所有人都在做最后冲刺。 秦枫是第一次来，姚存志一见到他就拉着人讲解。 设备都已经架设好，调试了好几遍，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姚存志很自信：“我保证，只要现场不停电，我亲自安装的这些设备绝对没问题。” 秦枫点头：“那就操作一遍。” “没问题。”姚存志招呼钟洋一起开工。 展位正面的墙上挂了投影幕布，边上放了两台电脑，一台连接投影，另一台是做备用的。 秦枫示意易嘉佑：“去试试？” 易嘉佑蠢蠢欲动，秦枫一发话，他立马坐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软件。 秦枫看向投影，有点看不清，他把墙上的灯关上，屏幕瞬间清晰起来，这才对嘛。 易嘉佑已经沉浸其中，飞快地画着设计图，秦枫转身去找3名外国语大学的同学。 “感觉怎么样，如果有不适应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为首的一名男生激动道：“没有，我们很适应，谢谢师兄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 郭凯晴在这时候抵达，秦枫和学生们说完话，她就凑过来，一脸不爽。 “我悄悄去看过郭凯岚的展位，居然比我们的大了一倍，你说我这张脸要往哪里搁。” “往地上搁。”秦枫转身去找金素珍。 郭凯晴气得跺脚，魏振邦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经过。 她扭头问罗秘书：“这人是谁，怎么脸白的跟鬼一样，还往我们展位里钻。” 罗秘书无奈道：“是新员工，你昨天喝醉了，见过也不记得。” 谢思恒从外面追过来：“振邦，你怎么跑这么快，我还没打探清楚敌情。” 郭凯晴一把抓住他：“打探什么敌情，有人和我们做一样的生意？” 谢思恒摆手：“我带着振邦悄摸摸去瞄了一眼新星的展位，没想到振邦一声不吭就走了。” 第201章 打起来了 魏振邦缩在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见到了那个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他感到很陌生。 刚才见到的人，烫了一头大卷发，身上穿的衣服很时髦，他昨晚在摊贩那里见过，一件上衣就要20元，手里还提了一个女士提包。 他记忆里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魏振邦自嘲一笑，确实是不一样的，在他的心里，他的母亲在7年前不告而别时就已经死了。 秦枫和金素珍说完话才注意到魏振邦的异常，他把谢思恒抓过来一问，才知道缘由。 谢思恒很好奇：“他昨天还好好的，刚刚一下子脸就白了，吓了我一大跳，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秦枫说：“可能是水土不服，你先带他回招待所。” 谢思恒一口应下。 魏振邦很犹豫，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干活，但他现在连控制自己身体不发抖都很困难，根本帮不上忙。 谢思恒搭上他的肩膀：“走吧，其实这里没多少活了，正好我也溜出去偷懒。” 两人勾肩搭背走出场馆，到了外面，魏振邦心里放松了一些，却在下一秒神经再次绷紧。 关淑梅红着眼眶站在两人面前，目光死死盯着魏振邦。 “振邦，是你对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爸和你大哥呢？” 魏振邦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关淑梅又问：“振邦，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深市，所以专门来找我？” “不是！”魏振邦咬着牙：“我不认识你！” 关淑梅眼里充满震惊，往前走了几步：“振邦，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妈！” “等等。”谢思恒稀里糊涂的，第一反应是拦住关淑梅：“新星的大婶，你别乱认亲戚。” 关淑梅推了谢思恒一把：“你滚开！” “喂，关淑梅你干什么？”金素珍气冲冲跑过来：“谁允许你对我的员工动手动脚。” 关淑梅终于把目光从魏振邦身上移开，阴恻恻地落在金素珍身上。 “魏振邦是我儿子，我和我儿子说话，轮得到你插手？” 金素珍回头看向魏振邦，魏振邦不敢看金素珍，谢思恒对他说过，老板和新星公司的人有仇。 关淑梅就是新星公司的人，而他，是关淑梅的儿子。 金素珍只看了一眼，很快把头转回来，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你别在这里乱攀亲戚，振邦是孤儿，他妈早就死了。” 关淑梅浑身一震，大骂道：“你才胡说，振邦不是孤儿！” 谢思恒抓了一把头发，彻底看不懂了，他碰了碰魏振邦的手臂，小声问：“怎么回事？” 魏振邦突然抬起头来，声音异常地冷静：“我是孤儿，我13岁起就没有家人了。” 关淑梅脸色白了几分：“振邦，你在说什么，你爸呢，还有你哥，你怎么可能是孤儿？”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被这边的热闹吸引，站在旁边看戏。 魏振邦含着恨意说：“生我出来的女人为了回城抛夫弃子，还卷走了家里的钱，我爸爸重病没钱去医院，我大哥冒险上山采药。” 他咬破了下唇，鲜血流下来，声音颤抖着说：“他摔下了悬崖，死无全尸，爸爸也病死。” 关淑梅如当头棒喝，脑子嗡的一声。 老魏和振国死了？ 她的丈夫和大儿子，死了。 关淑梅差点原地晕厥，踉跄好几步勉强稳住身体，抬头看到魏振邦怨毒的眼神，她的身体又是一晃，跌倒在地。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谢思恒不知道该怎么说安慰的话，只好拍拍魏振邦的后背以示安慰。 金素珍早已听秦枫说过一遍，此时听魏振邦亲口说起，还是没忍住眼眶发热。 “振邦，走，回招待所去。” “不行！”关淑梅手脚并用爬起来，往魏振邦走去。 “振邦，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是存心想扔下你们，我只是想在城里站稳脚跟，然后把你们接过来。” 金素珍冷哼：“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嘴巴一张就谎话连篇。” 关淑梅狠狠瞪了金素珍一眼，对魏振邦说：“振邦，她在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你要相信我。” 魏振邦说：“我是孤儿，13岁开始就没有妈妈了。” 金素珍被气笑了，她跨了一步上前，拦住关淑梅。 “你跑了7年，你回去看过他们吗？没有，你直到今天意外见到振邦，你才知道你丈夫和大儿子死了，说明7年里你不仅没回去过，你甚至没有打听过他们的消息。” “你说要站稳脚跟再去找他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金素珍上下打量道：“穿得光鲜亮丽，一个手提包几百块钱，还不够站稳脚跟吗，你去接他们了吗？” 关淑梅脸色煞白，脂粉也无法遮挡她难看的脸色。 金素珍一字一句撕烂了她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想说不是的，她也想去找他们，只是她太忙了，她忙着帮小柏开工厂。 因为小柏的事更重要，所以她才没有时间去贵省。 她明明在为振国和振邦着想，只有小柏事业有成，振国和振邦到了城里才有依靠。 她不是自私，她是有苦衷的。 眼看着金素珍要带走魏振邦，关淑梅红了眼，上手推了金素珍一把。 金素珍怒火中烧，挽起袖子冲上去：“我给你脸了敢对我动手？” 两人扭打在一起。 如果秦枫在这里，一定会感叹这才是女人的战争，以前班上的女同学打架算什么，对比起来就一小儿科。 谢思恒吓懵了，几次想拉住金素珍未果，连着自己的手臂都被抓破。 郭凯晴挤进来：“有什么热闹看，哎呦，怎么打架了？” 罗秘书说：“还是先把她们分开吧。” 谢思恒抱着手臂：“试过了，分不开，还被误伤。” 郭凯晴莫名得意：“一看就知道你见识少，我就不一样，女人打架我见多了，我老爸那些二奶三奶四奶，三天两头打一次。” 罗秘书重重地咳了几声。 “看我的。”郭凯晴把高跟鞋甩开，赤着脚高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她很有技巧地插进两人中间，分开两人的同时，反手一巴掌甩在关淑梅脸上。 第202章 怎么会事事都不顺心 关淑梅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你什么人，居然敢打我？” 郭凯晴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劝架，我不是故意的，sorry喽。” 她委屈巴巴地甩了甩手：“打得我的手掌好痛，不过算了，我人美心善，不用你赔偿。” 关淑梅要气死了。 广交会的保安赶到驱散人群，双方当事人被强行带到保安室。 秦枫和谢德广一头雾水地被通知来领人。 保安队长恶狠狠道：“不知道广交会期间有很多外国人吗？你们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国家的形象，非常恶劣！” 等保安队长骂够，秦枫和谢德广点头哈腰道歉，交了罚款总算把金素珍领走。 秦柏也来领关淑梅，双方默契地没说话，各走各路。 金素珍懊恼道：“小枫，对不起，我应该忍住的。” 魏振邦心里更加愧疚：“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秦枫说：“没关系，打了就打了，回去吧。” 郭凯晴提着高跟鞋走过来，朝秦枫挑眉：“我的脚脏了怎么穿鞋，我需要一个人背我回招待所。” 秦枫看向谢德广：“谢叔，我刚才过来时看到清洁工有推车，去借一辆把郭老板推回去。” 郭凯晴把高跟鞋扔在地上，利落地穿上，甩了一把头发：“罗秘书，我们走。” 秦枫回到展位上，易嘉佑已经画好了一张设计图，还想画下一张。 “行了，等广交会开始，多的是时间给你画图。”秦枫抬手关上投影屏。 易嘉佑意犹未尽道：“我喜欢在电脑上画图，我觉得我对建筑的热情又高涨了一点。” 秦枫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心思：“你就是喜欢新鲜，让你一直画图，不用一年，一个月你就腻了。” 易嘉佑不以为然，他最喜欢玩电脑了，他觉得只要用电脑绘图，他一定不会腻。 展位上的准备完成的差不多，秦枫招呼大家回招待所休息。 易嘉佑朝他使眼色：“喂，那边那个女人一直看着你，眼神好可怕，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秦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关淑梅站在展位外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换了一身长袖衣服，挡住了被金素珍打出来的伤痕，脸上重新化了妆，可也挡不住红肿的脸蛋。 郭凯晴那一巴掌扇得太狠，不仅把她的脸扇得红肿，指甲还划破了她的下颚。 饶是如此狼狈，关淑梅依然不肯回招待所休息。 秦枫对谢德广说：“谢叔，你带着大家先回去，把外国语的三个学生安排好，我晚点自己走。” 谢德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拽着面露忧色的易嘉佑离开展位。 秦枫这才走到关淑梅面前。 “关女士怎么过来了，是想和我舅妈道歉吗？” 关淑梅目光如刀：“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把他还给我。” 秦枫笑了出来：“振邦已经是成年人，他有资格做自己的主。” 关淑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是故意的，你蛊惑他，想利用他报复我。” 秦柏从后面赶上来；“小姨，你先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等广交会结束再说。” “可是你表弟在他手里，他把振邦带到深市，肯定别有目的。”关淑梅急得哭出来。 秦枫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很可笑，也替魏振邦感到可悲。 现在才哭，早干嘛去了。 估计这几滴眼泪，也只是鳄鱼的眼泪，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 魏振邦在剧情里可从来没有出过场，只有寥寥几句话提到过他。 也就是说，原书里关淑梅因为重生的秦柏成了深市首屈一指的大老板后，还是没有回去找丈夫和儿子。 秦枫越过两人往外走，关淑梅伸手要抓他，被秦柏拦住。 看着秦枫远去的背影，关淑梅不甘心道：“小柏，怎么能这么算了，那是你的表弟。” 秦柏说：“小姨，你就是关心则乱，秦枫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振邦是你儿子，这一切都是凑巧。” 关淑梅慢慢冷静下来。 是的，秦枫不可能提前知道。 下乡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痛苦的记忆，她是因为看不到回城的希望，年纪大了迫不得已在当地成家。 虽然结婚后老魏对她很好，还生了两个儿子，但无法改变在石塘村的几十年里，是她人生的污点。 所以在得知能回城时，她毫不犹豫离开。 回到京市后，她几乎没有提过魏家，就连姐姐关淑英都一知半解，秦柏也不清楚。 秦枫更加不会知道。 所以一切都是巧合。 振邦为什么不能留在老家，为什么要跟秦枫来深市，为什么要被她见到。 关淑梅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小柏，你帮帮我，我一定要振邦回来，那是我儿子。” 秦柏的脸色也不太好。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表弟。 就是因为不知道，他才会选择关淑梅作为自己的棋子，只有全心全意在他身上的人，才是一颗好棋子。 魏振邦的出现，一定会让关淑梅分心。 走/私的生意被端了，王亮死了，石锦发的老大让他传话，要暂避风头，赚快钱的途径被堵住了。 关淑梅这头又出岔子，更可恨的是他手里根本无人可替换。 怎么会事事都不顺心！ 秦枫回到招待所，钟洋蹲在房间门口，见到秦枫回来才起身。 他指了指房门：“振邦在里面，他挺不开心的，我出来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秦枫把自己的房门钥匙给他：“你去我房里休息，我和振邦说几句话。” 钟洋拿了钥匙进隔壁的房间，秦枫这才开门进去。 魏振邦坐在窗边，身体缩在椅子里，抱着膝盖发呆。 秦枫脚步停顿，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坐在床上轻轻咳了一声，魏振邦扭头看过来，连忙说：“对不起。” 秦枫摇头：“我直说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魏振邦低头，久久不语。 “我尊重你的选择。”秦枫说：“不想回家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其他城市，或者，你想回她身边也可以。” 魏振邦猛地摇头：“不回，我不回去，我想留在深市，留在公司，可以吗？” “可以。” 第203章 推销的手段 广交会如期而至。 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商人纷纷走进场馆，他们带着目的而来，直奔目标。 这个时候华国出口最多的商品，是纺织品和轻工业品，之后就是农副产品，这三个区域人来人往。 跃界科技公司作为少有的高新技术产业，根本没有专门的区域，只能混迹在机械区里。 广交会开始两个小时，从展位前经过的人寥寥无几。 外国语大学的三名同学急死了，好像一腔的热血无处发挥，其中的男同学提议：“要不我们出去宣传？” 易嘉佑也有点心急，他坐在电脑面前等了好久，居然还没有用武之地。 跃界公司的员工反而很淡定。 秦枫看了眼手表，说道：“差不多了。” 谢德广等得脖子都长了，闻言立马站起来搬桌子：“开工开工。” 几名员工利落地在展位门口架起桌子，谢思恒和魏振邦抬着一口大锅放在桌上。 易嘉佑吓了一跳：“哇，哪来的锅，这是要干什么？” 金素珍把纸杯一字排开，打开锅盖。 易嘉佑马上凑过去。 一大锅的桂圆糖水，里面还加了冰块，勺子搅动时冰块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治愈。 金素珍给大家都盛了一杯：“味道怎么样？” 易嘉佑说：“好甜。” 秦枫笑道：“甜就对了，老外就爱吃甜。” 易嘉佑说：“也不是，我就不爱吃那么甜。” 金素珍扫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家小枫是留过学的，他肯定比你清楚老外的口味。” “有道理。”易嘉佑下意识点头。 呃？ 等一下，我好像就是老外。 “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秦枫说。 谢思恒等人拿出几个托盘，端上桂圆糖水，叫上外国语大学的学生就往人群里走。 剩下的人也没闲着，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搬出来一张张木质长凳，在展位里摆了好几列。 他嘿嘿笑道：“这是从谢家村饭堂借来的长凳，村里还有很多，不够就说一声，我让人再送一些过来。” 易嘉佑不解问：“这是在干什么？” 秦枫说：“推销。” “你一个卖软件的，推销桂圆糖水？” 秦枫坐在电脑前，打开ps软件，再打开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图片。 没过多久，谢思恒等人拉了一群人回来。 “这边请，还有很多桂圆糖水，我们还有椅子，大家走累了坐下来歇一歇，喝口糖水润润嗓子。” 外国语的学生准确地翻译了这句话，真有不少人拿了糖水坐下，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些人从一开场就进来，已经在场馆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休息区此时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们走过去可能没位置。 不如就在这里歇着，还有糖水喝，唯一不足的就是凳子没有靠背，只能坐着，没法靠着闭眼休息。 坐下的人难免会观察这个展位。 很朴素的一个展位，里面甚至没有看到商品，一眼看完不知道这里是卖什么的。 只有正面的墙壁上挂着投影屏幕，上面投影了一张图片。 一杯平平无奇的果汁。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秦枫把这杯平平无奇的果汁，p成了买不起的样子。 收获一阵哇声后，他又打开一张照片。 易嘉佑惊得跳起来：“爱丽丝？” 秦枫笑道：“我找爱丽丝帮忙，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爱丽丝在理工大学拍的照片，天气不太好，整张照片看起来灰扑扑的。 秦枫又是一顿操作，灰扑扑的照片变得明亮，接下来就是p爱丽丝。 爱丽丝的长相在白人里属于中等水平，远远称不上大美女，不过她底子好，只要把眼睛鼻子嘴巴微调，再处理皮肤上的痘痘…… 秦枫的ps技术很强，人像虽然p得少，不过足以让现场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目瞪口呆。 一顿操作让人眼花缭乱，几个呼吸间，平平无奇的爱丽丝变成了不输电影明星的大美女。 易嘉佑张开的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良久他才说：“爱丽丝如果看到这张照片，一定爱死你了。” 比他更惊讶的是坐在屏幕前的客户。 大卫是一家米国一家连锁超市的采购负责人，这次来到华国参加广交会，是为了购买农副产品。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下了两个订单，正好又累又渴的时候，有人给他递了一杯饮料。 独特清甜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他跟着人来到这个展位坐下，心里想着是否必要进口这款饮料。 却在下一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屏幕上的动静吸引。 比起大变美女，他更感兴趣的是那杯果汁。 他已经能够想象，超市宣传部的老家伙看到这一幕，会有多震惊和兴奋，他们一定会抢购这种软件。 埃文斯盯着屏幕里的美女，上帝，这是什么神迹。 好莱坞的大明星们一定会因此疯狂，这个软件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英俊和美丽。 已经有人站起来想要问价。 秦枫把ps关掉，打开cad，起身把位置让给易嘉佑。 “接下来，开始演示下一个软件。” 易嘉佑早就等不及了，还没坐下右手已经握上鼠标，秦枫站在他旁边，随着他的操作讲解。 现场涉及建筑行业的商人不多，但做机械行业的商人几乎占了一半。 易嘉佑的操作结束后，当即有人询问：“这款软件，只能用来画建筑图纸吗？” 秦枫笑道：“当然不止，还能用于设计机械、服装、汽车……” 第一批看过软件展示的商人已经在翻译员的协助下谈起生意，有更多的人被桂圆糖水吸引过来，坐在长凳上“上课”。 易嘉佑还是坐在位置上操作软件，跃界公司的展位，居然成为这一区最热闹的展位。 郭荣以港商的身份到来，左边跟着郭凯晴，右边跟着郭凯岚，身后一群保镖。 一踏入会场，郭凯岚迫不及待道：“爹地，不如先去看看我的公司？” 郭荣点点头：“行，那就先去你那边看看。” 郭凯岚挽上郭荣的手臂，回头得意地看郭凯晴，郭凯晴回以一个大白眼。 第204章 今夜不少人失眠 纺织品区人声鼎沸，其中最热闹的展位，是新星服装。 一群客户挤在展位前看样品，还有一群人已经在排队等待签意向协议。 郭凯岚眉飞色舞道：“爹地，这是我在深市开的公司，之前拿了一批货回港城试水，一上架就被抢购完了，还有不少人催我加货。” 郭荣眉眼间都是满意：“我听说过，凯岚做的不错，下一步什么打算？” 郭凯岚笑道：“当然是扩大生产线，对了，我还打算在港城开门店做零售，创立自己的品牌。” 话音刚落，她的秘书从展位上跑过来，满脸笑意打招呼。 郭凯岚故意问：“什么情况了？” 秘书又是兴奋又是发愁地说：“就这一个上午已经签了二十几个合同，还有二三十人在排队等着。” “人实在是太多了，主办方找过我们，打算把应急用的展位腾一个出来，让我们分流，不过我们人手不足，唉，我还在想办法。” 郭荣拍拍郭凯岚的手：“小事一件，从集团里临时抽调几个人过来帮忙。” 郭凯岚得意地扫了郭凯晴一眼：“谢谢爹地。” 展位里挤满了人，郭荣不打算进去，转身就对郭凯晴说：“去你那边看看。” 郭凯晴心里虚，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让老爸打消念头，郭荣已经转身：“凯晴，快带路。” “哦。”郭凯晴一咬牙，死就死！ 机械区整体没有纺织品区热闹，郭凯晴远远看到跃界的展位，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她的心凉了一大半。 郭凯岚笑嘻嘻地说：“姐，你的展位在哪里？嘶——不会是黑漆漆那个吧。” 郭凯晴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边是高科技，贵精不贵多。” “是好贵啊。”郭凯岚嘲讽一笑：“灯都舍不得开的贵。” 郭荣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只说：“过去看看。” 跃界的展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屏幕上在播放一个动画，高楼大厦平地而起，形状奇特的汽车在天上飞…… 动画播放结束以后，展位上的灯才打开，秦枫平稳的声音在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推出的第三个软件产品……” 郭荣找了个位置坐下，郭凯晴和郭凯岚只好跟着坐下。 “对这一款软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和我们的业务经理谈一谈。” 秦枫说完这句话后，有的人离席，邀请谢德广去洽谈区，易嘉佑则再次坐到电脑前画图。 不断地重复三款软件的操作。 郭荣坐在长凳上久久不语。 他在商场驰骋几十年，比两个女儿更清楚跃界公司这三款软件的意义。 设计行业、广告、影视、游戏……这三款软件能涉足的行业实在太多，若是发展起来，就不仅仅只是一家卖软件的公司。 郭荣又问出那个问题：“凯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郭凯晴心想，我哪知道，秦枫这混蛋完全不让我插手公司的决策。 要不说谎？ 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秒钟就被她否决，她还记得大哥生前说过，遇到重要的事一定不能在老爸面前撒谎。 “凯晴，爹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别指望能骗得过他。” 郭凯晴说：“我不是大股东，这家公司不过是我的第一个投资项目，我的重心肯定放在房地产上，毕竟那才是我们郭家的根基。” 郭荣又是一点头，没再问话，他拄着拐杖起身：“中午了，去吃饭吧。” 秦枫余光看到郭家三口走出展位，他当做没见到，继续自己的工作。 第一天结束，一行人回到招待所，疲惫的身体下是兴奋的心情。 谢思恒走路都是蹦着的：“今天签了十几个意向订单，我悄悄算了一下，超过30万米元。” 谢德广哈哈大笑：“这才第一天，哈哈哈，儿子，这可比我们父子俩倒腾收音机赚得多。” 姚存志既开心又发愁：“我之前觉得大老板买那么多软盘要扔在角落里落灰，现在觉得可能不够，还得进一批。” 金素珍也说：“我们人手也不够啊，老谢，回头咱们商量一下，再招几个人，把章程弄出来，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 “金总，你以前在工厂里做过的，就按工厂的章程来。” “行，这事我比你熟，不过情况还是有点不同，大家多商量。” 秦枫没打扰大家商量，大家也知道他今后不会太参与公司管理，不到没办法都不打扰他。 今夜很多人没睡好，有因为兴奋过度，大脑释放多巴胺导致失眠的，有熬夜安排明天工作的。 也有如郭凯岚和关淑梅一样，焦虑得睡不着的。 郭荣看了一天的展，却没有再评价两个女儿的展位，转而教她们怎么做生意。 郭凯岚敏锐地察觉，郭荣在教授商场经验时，眼睛总是先看郭凯晴，这让她很不安。 秘书敲门进来，郭凯岚连忙问：“打听得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秘书小心翼翼说：“跃界的订单数比不上我们，可他们的单价高，总金额应该不比我们差。” 郭凯晴一脚踹翻椅子，对秘书发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输给郭凯晴，销售额必须压她一头。” 秦柏在深市焦急等待，终于等到了电话。 “小姨，今天还顺利吗？” 关淑梅说：“挺顺利的，今天谈成了几十单，我粗略算了一下，至少30万米元。” 秦柏却没有放心，关淑梅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是不是出了别的事？” 关淑梅闷闷不乐：“没出什么岔子，就是秦枫那边也卖得不错，我心里不太舒服。” “小柏，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更努力，签更多订单，我们新星，一定会压他们一头。” 秦柏只叮嘱一句：“小姨，订单肯定签得越多越好，不过你们要注意产能，交货日期别挤在一起，你不懂没关系，让郭凯岚的秘书盯紧点。” 挂断电话，秦柏没由来地觉得不安。 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广交会里，可惜，他要在深市实习，工作日没法随意请假。 第205章 李凝玉是李大妞 广交会的轻工业展区里，闭馆后依然有不少人留在展位上做明天的准备工作。 直到夜里八点多，李凝玉才安排好工作。 沪市涉外公司主要负责轮胎等橡胶制品的进出口贸易，与银星集团达成合作后，华国的轮胎以迅猛强势的姿态杀入国际市场。 这一次，李凝玉代表沪市涉外公司来参加广交会，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曲涟漪端来温水：“李经理，您这一天辛苦了，先喝口水。” 李凝玉喝了口水润喉咙，笑着问曲涟漪：“第一次参加广交会，感觉怎么样？” 曲涟漪激动回答：“超乎我的想象，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力不错，今天才发现，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内心除了激动，她更多地感受到无力和心焦，原来自己真的有很多不足。 李凝玉帮她挽起落下来的发丝，眼神慈爱：“涟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后我会带你见识更多这样的场合。” 曲涟漪看向李凝玉的眼神里带着孺慕之情：“谢谢李经理，我一定会努力的。” 另一名同事走过来，李凝玉随口问道：“今天有什么表现突出的公司？” 同事翻开笔记本：“大多数和我们预测的差不多，唯一例外的是两家港城合资公司。” 李凝玉说：“做服装的新星，他们的展位和我们距离不远，我抽空看了一下，他们的表现确实不错，还有一家呢？” 同事接过话：“还有一家叫跃界的科技公司，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们的业务是软件开发。” “软件”这个词对大多数华国人来说很陌生，甚至从未听过，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在涉外公司耕耘多年的李凝玉。 “做软件开发的科技公司，很少见。”李凝玉沉思片刻：“明天如果有空，我去看一看。” 次日，跃界公司的展位一如昨天。 易嘉佑飞快操作电脑，秦枫站在旁边讲解，整齐排列的长木椅上坐满了老外，认真地看前方的屏幕。 偶尔有老外举手提问，秦枫抬手示意后，老外才开口问话。 路过的华国人被晃了一下眼睛，专门倒回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广交会？ 这些老外是来谈生意的？ 这场景，像学校的课堂，像农村晒谷场幕天席地放电影，更像新闻发布会。 渐渐地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有的单纯看热闹，有的趁这个机会锻炼英语水平。 李凝玉站在人群外，视线落在金素珍身上，不由地红了眼眶。 她的四妞，也成长为了不起的人了。 半晌，李凝玉收敛起情绪，目光转到秦枫身上，她还记得这个年轻人。 “能把广交会变成课堂，把老外变成学生，也是有点本事。” 曲涟漪嗯了一声，目光也盯在秦枫身上，她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李凝玉转身：“走吧。” 曲涟漪连忙跟上：“李经理，您不去打个招呼吗？” 李凝玉摇头：“等结束以后吧。” 她不敢现在去和四妞相认，她不知道四妞心里怎么想，她会不会恨自己这个大姐当初不告而别，把烂摊子扔给妹妹们？ 广交会到了最后一天，往来的客商已经很少，再有半天，广交会就要落幕，姚存志和钟洋已经开始拆备用电脑。 谢德广在附近逛来逛去，回来时悄悄凑到秦枫身边：“大老板，你看那边，那边有两个女人往我们这儿看了很久。” 秦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谢德广眼神警惕，随手摸了一张椅子：“我老谢一般不打女人，但如果是想偷技术的间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间蝶？”钟洋经过刚好听到这句话：“我顶，女间蝶，肯定要用美人计。” 他上下打量了自己片刻，又去看姚存志：“我这么靓仔，她们的目标肯定是我。” 谢德广也打量着他：“你一看就比存志花心，目标确实是你。” 秦枫一脸无语：“别乱揣测，那是沪市涉外公司的人，我认识的。”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 钟洋立即跑去找金素珍八卦：“总经理，有靓女来找大老板。” 金素珍精神一震，立马抬头。 秦枫走到李凝玉面前，笑着打招呼：“李经理，好久不见。” 李凝玉也在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紧张：“我听说了你的公司，这次广交会你们的表现很好，恭喜。” “谢谢。”秦枫还想说话，却发现李凝玉的视线越过了他，往他身后看。 金素珍小跑过来，停在李凝玉面前，她目不转睛看着李凝玉，没多久眼眶泛红，满含泪水。 终于，她轻声问：“是大姐吗？” 李凝玉泪如雨下：“是我，四妞，我是大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金素珍扑过去抱住她，泣不成声。 秦枫懵了好一会儿，脑子终于转动起来。 大姐……李凝玉是李大妞！ 行人纷纷看着这对抱在一起哭的姐妹，谢德广等人也从展位里跑了出来。 曲涟漪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枫轻轻拍了拍金素珍的肩膀：“舅妈，要不大家去休息区坐下再聊？” 两人放开对方，李凝玉擦掉眼泪：“四妞，你现在有空吗？” 金素珍连连点头：“有的，我有空。” 秦枫把人赶回展位里，姚存志好奇问：“大老板，总经理这是怎么了？” 谢德广道：“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公司上下一条心，我老谢带头给总经理找场子。” 谢思恒蠢蠢欲动：“我现在就回谢家村叫人，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地头蛇。” 秦枫一手按住一人：“都说了别胡乱揣测。”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失散很久的姐妹重逢，你们总经理是高兴哭的。” 跃界公司一群人：“哦，原来如此。” 钟洋一拍大腿：“我早就猜到了，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像。” 秦枫懒得理他们，安排好工作后，他就往休息区赶。 曲涟漪也跟着来了，四人在休息区最角落的位置落座。 第206章 姐妹相见 金素珍和李凝玉面对面坐着。 秦枫跑了两趟，给她们买的橘子汽水和蛋糕，他已经坐下来了，姐妹俩还是一句话没说。 李凝玉很紧张。 知道她过去经历的人都说她胆大包天，有人骂她不知廉耻，更多的人夸赞她勇于追逐爱情和幸福。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很懦弱的人。 几十年来她不敢踏足庆溪县，也不敢打听家人的情况，得知了四妞的地址，她还是不敢寄出哪怕一封信。 现在四妞就坐在她对面，她居然还是不敢问。 金素珍先开口：“大姐，你现在叫凝玉，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李凝玉说：“我以前没读过多少书，哪里能取这么好的名字，是我爱人替我取的。” 打开了话匣子，她渐渐放松下来，说着自己离家出走后的故事。 当年得知父母想偷偷把自己嫁出去换彩礼，李大妞心急如焚，跑去找自己的对象。 那位男知青正好有回城名额，两人原本商量着男知青回城站稳脚跟，再回来娶李大妞。 突闻噩耗，两人一不做二不休，连夜私奔。 回到男知青的老家沪市，两人费了点功夫，让家人接受了李大妞，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 李大妞改名李凝玉，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夫家的支持下提升自己，最后做到了沪市涉外公司的业务经理。 秦枫听完忍不住感叹，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老话果然没说错。 金素珍听完很欣慰。 “这些年我时不时就想起你，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更怕你不在这世上，现在见到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改天我给二姐三姐寄信，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李凝玉双手握住汽水瓶，冰镇过的汽水瓶表面凝结了水珠，浸湿了她的手掌，也把手汗掩盖在其中。 她终于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金素珍笑道：“我离开老家时买了一个铺子开快餐店，请了二姐三姐打工，她们现在能赚钱，日子好过很多。” 说完她收起笑容：“父母早死了，李威猛也死了。” 不仅李凝玉，秦枫也瞪大了眼睛。 金素珍神色平淡地说：“几年前的事了，大冬天在外面喝酒，醉在路边，被人发现时身体都变成冰雕了。” 沉默几秒，她补充：“没留后。” 李凝玉叹了口气，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有无尽的唏嘘。 秦枫怔了一下，转而问道：“唐箐箐呢？” 金素珍警惕扭头：“你问她干什么？” 秦枫心知金素珍误会了，连忙解释：“好歹算是喝过他们的喜酒，我就多嘴问一问。” 金素珍没揪着，只说：“不知道，我没打听她。” 其实有件事她没说，李威猛不是死在路边，而是死在家门口。 当天夜里，邻居听到李家的方向传来重重的拍门声，还有李威猛的咒骂声。 李威猛和唐箐箐结婚后几乎天天吵架，邻居早就习惯了，后来没听见拍门声，以为李威猛已经进家里去。 谁知第二天出门，居然见到李威猛的尸体蜷缩在他家门口。 唐箐箐一口咬死自己当天晚上因为感冒早早入睡，没有听到敲门声。 村里人虽然怀疑，却也没有证据证明唐箐箐故意谋杀。 李威猛是村里人人喊打的恶棍，没人愿意揪着唐箐箐给他讨个公道，反而匆忙给他办葬礼。 金素珍听说的时候，李威猛已经下葬了。 秦枫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无意识敲击桌面，看上去在发呆，实则在想着唐箐箐这号人物。 曲涟漪坐在他对面，几次想找话题和他聊天，却犹豫着一直没张嘴。 姚存志小跑过来：“大老板，来了个不会说英语，只会说法语的老外，外国语的学生也处理不来，你得回去看看。” 秦枫把思绪清空，起身时说：“舅妈、李经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展位上。” 李凝玉看着秦枫的背影说：“你爱人的这个外甥，挺不错。” 金素珍眉眼间再次染上喜色：“不是我自夸，小枫确实很不错，学习学得好，工作也做得好……” 夸得口水都干了，金素珍喝了一口汽水，还想再说，李凝玉先问道：“他这么优秀，应该有对象了吧。” “孤家寡人一个，我也希望他快点找个对象。” 金素珍叹气：“不过他这个专业，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处个对象，然后结婚生子。” “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后成家也不错，他有能力有干劲，这是好事。” 李凝玉越加欣赏秦枫，同时也越可惜。 “可惜我的大女儿已经出嫁，剩下一个儿子，不然我们两家说不定能亲上加亲。” 金素珍又操心了：“大姐，你夫家有没有亲戚有闺女的，给这小子介绍下。” 她觉得大姐的夫家人不错，这么多年把大姐照顾得很好，大姐夫家的姑娘肯定个顶个的好。 李凝玉惋惜摇头：“我爱人是家里老幺，他几个哥哥姐姐比他大好几岁，侄女外甥女不仅出嫁了，孩子都有了。” 说到这里，她握住曲涟漪的手。 “好女孩这里有一个，涟漪是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还留过学，我把她当女儿对待，只可惜她已经有对象了，要不然我肯定要当一当红娘。” 曲涟漪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慌得眼睛乱眨个不停。 金素珍嗔了李凝玉一眼：“看你胡说八道，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李凝玉笑了起来，拍拍曲涟漪的手背：“好了，不开你玩笑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涟漪的对象就是秦枫的弟弟，等他们结婚，涟漪和秦枫也是一家人了。” 金素珍的脸僵了一下，笑容慢慢淡去，她审视地看了曲涟漪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起别的事。 姐妹俩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几十年没见面的姐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只有曲涟漪的思绪还停留不前。 一种名为后悔的心情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也没摸透自己的内心。 第207章 我都想要 持续20天的广交会终于落幕，跃界的成交额早已超过了500万米元。 账目算出来以后，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好多钱！ 只有秦枫很淡定，这个数字放在后世的广交会上，也许只是一家企业一天的成交额。 不过成交超过500万，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未来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对软件的需求才是大大增加。 回到深市，忙碌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到了6月份，跃界公司终于从草台班子走向了正规的企业，广交会上的订单陆续发货，后续也不断接到订单。 秦枫要离开深市了，他暂时不去贵省项目组，而是要回学校参加毕业礼。 华京大学，贺校长办公室。 建筑设计研究院的祝院长，和交通研究院的汤院长齐聚一堂，目光交汇上的瞬间火光四射。 祝院长首先发难：“秦枫是建筑系的学生，毕业后理应继续从事建筑设计工作。” 汤院长态度强硬：“我国的路桥设计师人数远远少于建筑设计师，而桥梁建设的需求更大，所以秦枫应该进交通研究院。” 祝院长不肯让步：“建筑的需求一点不比桥梁小。” 眼看着双方要掐起来，贺校长两头灭火。 秦枫就在这时进来的。 两个老头吹鼻子瞪眼在吵架，贺校长一手按住一个，好罕见的场面。 秦枫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那个、贺校长，您先忙，我晚点再来找您。” 贺校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秦枫，你进来。” 此名字一出，祝汤两老立即停下动作，齐刷刷看过来。 秦枫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进校长办公室，贺校长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 祝院长抢先发话：“秦枫同学，我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院长，你将会被分配到我们研究院，派遣证我也带来了。” 他啪的一声，把派遣证拍在桌面上。 秦枫还没看清楚，又是啪的一声，又一张派遣证拍下来。 “哼，以为就你有准备？”汤院长不肯落后：“企图先斩后奏，没门！” 他扭头看向秦枫：“秦枫同学，我是交通运输部研究院的院长，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加入我们，派遣证我也带来了。” 秦枫被两人夹在中间。 两个老头死死盯着他，仿佛再问：你选谁！ 秦枫低头看地板，他今天来找贺校长，就是为了工作分配的事，来之前特地去雍和宫拜了拜，希望争取一次性解决。 太灵了，灵过头了。 祝院长首先失去耐心：“做个决定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汤院长也道：“你随自己的心意选，就算不选我们交通院，我也不会说什么。” 才怪。 重压之下，秦枫把目光投向贺校长：“我是学生，我服从学校的安排。” 贺校长老神在在，把皮球踢回来：“这种情况下，学校尊重学生的意愿。” 两个老头再次盯紧秦枫。 办公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秦枫弱弱地说：“要不，我考个研？” 贺校长向来铁石心肠，这时候也忍不住可怜秦枫。 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两个院长级别的人物夹击，两边不敢得罪，着实有些可怜过头了。 他对秦枫挥手：“你先出去吧。” 秦枫立马站起来，鞠了一躬飞快走出去。 校长办公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 秦枫在第二天被告知结果。 读研。 贺校长语重心长道：“我和潘老师谈过，他认为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设计师，继续留在学校读书的意义不大。” “所以，接下来三年，你的人事关系虽然还在学校，但建筑院和交通院都会给你安排工作。” 秦枫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在高兴。 他前世今生的专业都是建筑设计，但从迎山大桥开始，他接触到桥梁设计，对此也很感兴趣。 如果有可能，他确实不想放弃参与桥梁设计的工作。 贺校长问：“你其实心里也下不了决定吧。” 秦枫老实点头，又老实说：“我都想要。” “年轻人口气不小。”贺校长笑着指了指他：“不过我喜欢。” 抿了一口茶水，他接着说：“能不能两边都要，就要看你接下来三年的造化。” 简单来说，只要秦枫在未来三年在建筑设计和路桥设计上都有重大成绩，祝院长和汤院长愿意各退一步。 秦枫听完人已经有点傻：“同时担任两个正式职务？” 听起来不太现实，事业单位的编制管理很严格，一人一职，单一隶属单位是原则，就算需要跨单位参与项目，通常也是以兼职或协作的方式。 在不同事业单位同时任职正式职务，秦枫从来没有听说过，就连秦邦彦也没法帮他运作。 贺校长只说了一句话：“难度很大，不过你是技术岗，还是有机会的。” 技术岗位比不上行政岗位严格，尤其是在技术人员严重稀缺的现在，确实有机会能做到兼任。 祝院长和汤院长同意了这个提议，并且愿意为此共同努力，主要是两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部门变成兼职或协助的一方。 秦枫欣喜之余，又觉得压力巨大。 三年时间，听起来很长，但放在建筑设计，尤其是桥梁行业里，三年可能仅仅完成了一张设计图。 若是环境复杂，三年里甚至环境勘察都没完成。 秦枫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认真：“谢谢校长，也谢谢祝院长和汤院长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全力以赴的。” 离开校长办公室，回到214宿舍，其他兄弟已经全部从工作单位回来。 秦枫一回来，立马被抓住问话，这半年里，大家都惦记着秦枫，想知道他最终会被分配到什么单位。 听完秦枫的话，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合情合理，然后开始谈论这件事成功的概率。 周鹏一拍大腿：“不管了，大家马上就要真正各奔东西，今晚咱们出去找个餐馆，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李丰收等人跳起来附和。 这两年京市开了很多私人餐馆，李丰收留校任教，又处了对象，对华京大学周围的餐馆了如指掌，由他挑了一家餐馆。 这大概是214宿舍八个兄弟最后一次聚餐，包括秦枫在内，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真的不醉不归。 第208章 同学们各奔东西 1977级学生和1978级学生相继毕业。 6月的京市各大高校，热闹中夹杂着分别带来的伤感。 庆溪挖掘机厂高考冲刺班的同学在各奔东西前最后一次聚会。 秦枫、林朝阳、许贺年以及孙蕊等人都来了，最后就是许久不见的赵兴华也来了。 方文东在饭桌上举起酒杯：“来，大家干一杯。” 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后，他看了孙蕊一眼：“这次分开，下次再相聚，估计就是喝我们喜酒的时候了。” 孙蕊小脸一红，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秦枫看着他们无比感慨，当初在庆溪县设计院三天一小掐五天一大掐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他留学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两人很幸运地一起被分配到黑省设计院，不仅一起回老家，还会重新当同事。 李丰收和文楚容感情稳定，赵兴华更是婚都结了，一群人里，最后只剩下秦枫和许贺年还单着。 他们两人反而更加优秀。 林朝阳想了想，最后归结于两人被两年的留学生涯耽误了。 秦枫觉得许贺年或许有这个原因，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还没遇到想要进一步相处的女孩。 而且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着什么急。 举办毕业礼，拍毕业照，一系列毕业流程结束后，同学们真的要奔赴各自的前程。 大多数人都留在实习单位，只有少数人的工作单位进行了调整，这一次分别没了上一次对未来的迷茫，剩下的只有更加浓烈的不舍。 秦枫暂时留在京市，把同学一个个送上火车，又把易嘉佑送上回米国的飞机。 最后他和韩光耀一起踏上去贵省的火车。 黑岩山峡谷大桥的项目组正在开展详细的环境勘察，秦枫等实习生（已转正）回归后马不停蹄加入工作。 同一时间，秦柏也从京市回到深市。 他正式成为洽谈办的职员，今后不用回学校，时间更加自由，精力也能更多地放在公司。 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此时他的脸色却很阴郁。 上火车前，他和曲涟漪吵了一架。 他希望曲涟漪把工作调到深市，这样两人就不用分隔两地，再处上一两年，就能顺理成章结婚。 可曲涟漪拒绝了，她非要留在沪市涉外公司。 明明深市有足够的发展空间，调动工作也不是难事，可她就是不肯。 秦柏在火车上每每想起这场争吵，心里就感到无比疲惫，更隐约感到不安。 曲涟漪虽然答应了他处对象，却总是表现得很冷淡。 开始他以为曲涟漪像自己的母亲关淑英，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次以后发现不是的。 曲涟漪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他。 秦柏呼出一口浊气，走下火车，暂时把这件烦心事放下。 来接他的是关淑梅。 秦柏整理好表情，笑道：“小姨，公司里没什么事吧。” 关淑梅面色发白，嘴唇一张一合，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柏冷着声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事？” “也不算出事。”关淑梅不敢看他：“就是，广交会的订单接得太多了，工厂有点、有点赶不上。” 秦柏压着火气：“我不是提醒过你要注意吗？” 关淑梅吓得缩起脖子，秦柏提着行李袋快步往外走：“先去公司。” 新星公司里一团麻乱，郭凯岚也在。 秘书手里拿着汇总的报告。 “目前需要在半个月内出货的订单有五万件，一个月内出货的订单超过了十二万件，半年内要出货的订单，超过了五十万件。” “现在还有不少商家找上门想谈合作，我已经通知业务部暂时叫停。”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准时交货。” 郭凯岚听得头疼：“那就让工厂加班，不吃不睡把订单赶出来。” 秘书为难道：“可是现在，工人已经在加班了，很多人连续上班十几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闹起来了。” 郭凯岚踢了桌子一脚：“谁敢闹就炒掉谁，多的是想人进工厂。” 秘书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说：“就算所有人每天都加班，工厂一个月的产量只有不到一万五。” “那就增加生产线，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秘书弱弱地说：“没、没钱了。” 秦柏沉着脸走进来：“我提醒过要注意产能和交货日期，你们为什么还能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 郭凯岚猛地站起来，椅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她走到秦柏面前，眼神凶狠。 “你现在来兴师问罪，广交会的时候你在哪里？” 秦柏无言以对，他确实腾不出时间盯着广交会。 只能转而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郭凯岚退开两步：“你说，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秦柏没说话，秘书小声说：“大多数客人不愿意延交期，要不赔点钱，退一部分订单？” “不行！”郭凯岚一口拒绝。 新星之所以接超负荷的订单，就是为了和跃界打擂台，广交会结束时，她已经把战绩报告给老爸。 绝对不能退！ 秦柏也不想退。 可问题就在这里，服装加工薄利多销，单价低，需要花费的生产成本高。 而软件开发公司最大的资金投入在技术研发阶段，到了销售阶段，需要投入的成本大大减小，并且单价高净利润也高。 也就是说，两家公司在广交会上看似打了个平手，实际上扣除成本，最终新星能赚到的钱，远远不如跃界。 秦柏和郭凯岚已经输了。 他们不能输更多。 秦柏让秘书和关淑梅先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郭凯岚。 “你回港城后去找鸿兴的老大，让他快点派船，只要有资金，我们就能加生产线。” 郭凯岚没好气说：“已经去找过了，那边不肯干，他们上次被端了一条船，好几个马仔被抓，鸿兴老大的得力助手都死了。” 秦柏无奈长叹，王亮死了，他这边其实也没了接头人。 “各自想办法吧。”秦柏心累地说：“我试试走正规渠道，向银行贷款。” 第209章 国外的新技术？ 黑岩山峡谷的详细环境勘察持续了几个月，终于结束。 项目组的人一个个脱了一层皮，好在接下来，大家有一周的休息时间。 秦枫和韩光耀还是住在魏振邦家里。 对于韩光耀这个东北人，还有秦枫这半个东北人来说，秋天的贵省可以称得上暖和。 秦枫从魏家堆放杂物的房间里翻出一个大浴桶，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从浴桶里出来时，他看着快成泥水的泡澡水，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休息的前三天，两人吃饱就睡，能躺着绝不坐着，势必要把过去几个月身体受的苦补回来。 到了第四天，韩光耀又活过来了。 他忙前忙后，又是跑去找村里的猎户买野味，在院子里堆了个土灶做叫花鸡，一扭头又要给魏振邦家打扫卫生。 秦枫爬起来帮忙，被韩光耀一把摁住。 “你接下来才要真正开始忙，你休息吧，我之后不忙，可以慢慢休息。” 接下来进入设计阶段，韩光耀不是设计师，他走现场管理的路线，接下来确实不忙。 秦枫没有拒绝，他和韩光耀是多年的老朋友，没必要客气，于是继续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呼呼大睡。 一周的修整时间结束，项目组一分为二，韩光耀等人留在石塘村，接下来他们还是要在这里观察环境，只是工作任务没那么重。 而秦枫等设计团队的成员回到县城，依然借用了县小学的空课室。 桥位最后定了秦枫提议的位置，袁世勇对此很不满意。 这是薛景林定下的桥位，已经得到建设局和交通运输部的批复，袁世勇没胆子反对。 只是每次见到秦枫，都要吹鼻子瞪眼。 秦枫不理他，只认真参与会议。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薛景林的设计思路是传统的浇筑方法，可秦枫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现了预制节段拼接的建桥模式。 所谓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就是把桥梁的各个结构部位在工厂里提前造出来，然后把节段拼凑起来。 这种技术的优势很明显，施工质量高，速度快，并且受环境的影响小。 在秦枫看来，最重要的是采用拼接技术，对施工工人来说，可以减少高空作业时间，安全性大大提升。 亲身参与过环境勘察，秦枫知道黑岩山拥有使用拼接技术的环境条件。 他想不到不采用这种方法的理由。 这么想着，他举起手来。 薛景林抬手示意：“秦枫，你说一下。” 秦枫站起来发言：“薛老师，我想问一问，项目组考不考虑使用预制节段拼接的方法？” 课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秦枫。 秦枫有点窘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在看我？ 半晌，薛景林笑了起来：“不错，国内难得有人知道这个技术。” “秦枫，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由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什么是预制节段拼接技术。” 秦枫只好解释了一遍。 薛景林说：“这是国外的先进技术，我们国内暂时没法做到。” 袁世勇声音里泛着酸水，嘲讽地说：“果然是留过学的，连思想都跟着外国走。” 秦枫没理他，会议结束后，他走到薛景林身边。 “薛老师，我知识浅薄，见识也少，想请问我们欠缺了什么，才没法用拼接技术？” 薛景林很喜欢主动好学的年轻人，他让秦枫坐下，像上课一样，仔细地给秦枫讲解。 总结来说就几点。 第一是技术和经验不足，这一点秦枫觉得不是大问题。 他毕竟是有系统的人，等于有个超强的老师，无时无刻可以进行指导，只要花钱，还能兑换分析和检测服务。 还有就是薛景林，他讲得头头是道，明显是很了解拼接技术的。 第二是混凝土材料问题。 秦枫想了想，觉得不是解决不了，之前参加广交会，他记得也有生产混凝土的公司参加，听说已经研发改进了生产技术。 最后就是资金和机械设备问题。 这两是大难题。 想要用节段拼接技术，首先要建设专门的预制场，模具设备场地全都要钱。 这一点秦枫没法掌控，拨不拨款，拨多少，这里面牵涉太多，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 至于机器设备，国内目前没有技术生产架桥机。 可以说，想要在黑岩山峡谷采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建造跨江大桥，几乎难于登天。 设计方案一天比一天完善，秦枫沉默地参与着设计。 只是在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够采用拼接技术，设计图该怎么画？ 还是没忍住动手。 秦枫看着手里的画了一大半的设计图，苦笑起来。 今天莫名其妙失眠，他干脆不睡了，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项目组借用的小学是寄宿小学，大家住进了空的宿舍里。 薛景林年纪大了睡眠越来越少，天微微泛白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刚打开宿舍门，薛景林就看到对面的教学楼有间课室亮着灯，他数了数，居然是学校借给项目组的课室。 薛景林飞快洗漱过后，气冲冲地跑去课室。 别让他抓到昨晚是谁最后一个走的，居然连灯都不关。 浪费电，就是浪费钱！ 薛景林一手推开门，把秦枫吓了一大跳。 “薛、薛老师？” 薛景林原地愣住：“秦枫？你怎么在这里？” 秦枫连忙站起来：“今晚有点睡不着，我想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多看看设计图。” 薛景林刚才气势汹汹地来，听了秦枫的话一秒变脸，目光慈祥。 “不错，年轻人就该积极进取，你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能随意挥霍时光。” 他走向秦枫：“白天工作繁重，你还失眠，是不是有烦心事，如果是工作上或学习上的，尽管说出来。” 秦枫摸了摸鼻子：“也不算问题，我就是胡思乱想。” 薛景林已经在秦枫身边坐下，他看向电脑屏幕。 “这……”他的瞳孔因为震惊，下意识收缩：“这是根据预制节段拼接技术画的设计图？” 第210章 还是不放弃 薛景林挤开秦枫，坐在电脑前，眯着眼睛看图纸。 他年纪大了，盯着电脑屏幕的光，没多久就觉得眼睛泛酸。 秦枫把自己手绘的简图递过去：“薛老师，我这里有简图。” 薛景林摆手：“不用。” 简图比不上电脑上的图，薛景林宁愿忍着眼睛痛，也要看详细的图纸。 看完以后，他问道：“秦枫，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项目组里能够熟练用电脑绘图的人，只有秦枫一个。 秦枫说：“是我画的。” 薛景林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有幸见过国外知名设计师用拼接技术画的设计图，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比不上你的设计。” 秦枫一脸错愕：“薛老师，您过誉了。” 薛景林转而说：“你是不是还不放弃？” 秦枫并不隐瞒，正色道：“我始终觉得采用拼接技术更好，从设计师的角度，设计的空间更大，从施工队的角度，工人的安全更有保障，并且能加快施工进度。” 薛景林脸上布满惋惜，一声无奈的叹息里充满了酸楚。 他又何尝不知道，技术革新带来的行业发展，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这一次成了，往后国内的路桥建造技术将会飞速发展。 只可惜…… “我们的国家还是不够强大，等我们再强大一点，也许这张设计图就有用武之地了。” 秦枫听他一声叹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那个年代，华国的桥梁设计建造技术遥遥领先于全世界，但现在不是，现在国内的桥梁工作者还在艰苦地摸索。 秦枫还是不甘心。 “薛老师，我还是想争取一次。” “我舅舅在机械总院入职，这么多年来因为我的专业，他一直在研究建筑行业的机械，我相信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能研发出架桥机。” 薛景林抬手制止：“别说了，问题不仅仅在这里。” 秦枫话说得更快：“设计图有了，混凝土生产技术也提高了，剩下的只有预算，只要增加预算建预制场，问题就能全部解决。” 薛景林绷直了嘴角，闭口不言。 秦枫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设计图不是最难办的，架桥机和混凝土也不是，预算才是。 薛景林起身，右手搭在秦枫肩膀上：“回去洗个脸，然后吃早餐。” 说完他先走出课室，秦枫还是坐着不动，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天色彻底亮了以后，他关上电脑，往校长室走去。 …… 林朝阳在家里收拾行李，院子里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 “是谁？”他走出去开门。 机械总院的同事付永祥窜了进来：“朝阳，听说你拒绝了汽车厂仓库自动化改造的项目？” 林朝阳仔细看了看院门：“你下次敲门小心点，别把我门敲坏了。” 付永祥心急如焚：“你快回答，是还是不是？” 林朝阳淡定回答：“是。” “你是不是疯了？” 他和林朝阳不仅是同事，还是同班同学，一起学习现在又一起工作，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京市汽车厂的仓库自动化改造是香饽饽，多少人争着抢着要进项目组。 林朝阳倒是好，原本被选上了，结果突然发神经自己把名额让出来。 “我真是看不懂你，你说你图什么？” 林朝阳只是笑了笑：“我申请了新项目，研发架桥机，领导已经批准了，还给我申请了经费。” “架桥机？”付永祥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光从这个名字就能猜到真相。 “听起来和建筑相关，是为了你的外甥？” 林朝阳点点头。 付永祥恍然大悟：“我说呢，你昨天接了个电话，马上就去找领导让名额，原来是为了你外甥。” 林朝阳上学时就喜欢把他外甥挂在嘴边，全班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在建筑系读书的外甥。 “但是你这不划算。”付永祥郁闷道：“我知道你们舅甥关系好，但是你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林朝阳面带微笑：“做什么项目都是一样，要是架桥机研发出来了，我也很有前途。” “这怎么能一样，你那架桥机项目就你一个人，听说经费才几千块，猴年马月才能研发出来，你都快40了，还能有几年时间耽误？” 付永祥完全无法认同林朝阳的做法，恨铁不成钢地劝说。 林朝阳铁了心，他没说小枫已经给了他架桥机的资料，研发过程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困难。 这些年来小枫时不时就给他一些机械设备的学习资料，有的小枫自己都不懂。 他猜到小枫身上藏了秘密，他没有声张，甚至连金素珍都没告诉。 “我心里有数，你不了解我外甥，他很独立，只要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会麻烦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帮忙。” 付永祥拉着一张臭脸：“行，我就知道劝不动你，我走了。” 把付永祥送走，林朝阳回屋继续收拾行李。 京市不是研发架桥机的好地方。 他已经联系了曾经的庆溪县挖掘机厂，现在已经更名为庆溪重工集团。 论生产大型机械的实力，庆溪重工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有宽敞的生产车间，有生产经验，更重要的是，林朝阳在其中有人脉。 次日一早，林朝阳带着行李和领导给的几千块研究经费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大厅里等待上车。 付永祥喘着粗气跑过来：“累死我了，还好赶上了。” “你来给我送行？”林朝阳很高兴：“谢谢了，兄弟。” 付永祥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谁给你送行了，我和你一起走。” “什么？”林朝阳瞪大眼睛。 付永祥又展示了自己的车票：“反正我也没进去汽车厂的项目，总院里也没几个熟悉的人，不如跟你去东北。” 林朝阳既感动又愧疚：“你不用这样。” 付永祥提起行李箱催促：“领导都已经批了，我也没回头路，走吧，可以上车了。” 林朝阳连忙提行李跟上，在心里向付永祥保证，这一趟去东北，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第211章 庆溪重工集团 “哇，好冷。” 付永祥一下火车就连打好几个喷嚏。 林朝阳也打了个喷嚏，人有点恍惚，4年没在东北过过秋天，他居然也有点不适应了。 付永祥缩着脖子跺脚：“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招待所，我快要冻成冰棍了。” “行，走吧。”林朝阳想了会儿才记起招待所在什么位置。 他们往火车站门口走去，中途与一人迎面相遇。 严胜利欣喜若狂，挥手大喊：“阳哥！” “胜利！”林朝阳惊喜地放下行李，跑过去和严胜利拥抱。 去年他回来接媳妇和孩子，和严胜利见过面，到现在又过去一年了。 介绍严胜利和付永祥认识后，严胜利在前面带路。 “都是自己人，住什么招待所，直接住厂里就行。” 庆溪重工自建成后，已经扩建了两轮，如今的占地面积是从前的两倍有余，厂房和员工宿舍都多了几栋。 多亏了秦枫当年坚持把厂址选在偏僻的郊外，扩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可以说，现在的庆溪重工集团，已经是庆溪县乃至平东市的地标建筑。 原来的厂长杜明凯，此时已经是庆溪重工集团的总经理，集团在县中心盖了办公大楼。 厂长之位还是由国营农场总局的人担任，而副厂长则是吕建军。 表面上他是从机械二厂的厂长变成了庆溪重工的副厂长，似乎降职了。 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庆溪重工副厂长一职，可比机械二厂厂长有前途多了。 严胜利也从原来的工人，晋升成为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 他开车载着林朝阳和付永祥回到工厂，新厂长和吕建军穿着军大衣，都在门口等着。 双方见面，心里都是无比的感慨。 当天夜里，杜明凯也来了一趟，大家在工厂食堂里举行欢迎仪式。 酒过三巡，林朝阳开始谈正事：“我老实说，这次我回来研发架桥机，总院里给的经费不多。” “当然，后续我会继续向总院申请，不过大家也知道，经费这东西，来得总是很慢。” 言下之意，研发过程中，可能还需要庆溪重工在资金上的协助。 杜明凯举起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项目，我们庆溪重工，肯定大力支持。” 酒杯相碰，情谊又加深了一点。 …… 贵省交通工程公司的施工队正式进驻山岳县，施工勘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大型设备也陆续运进来，工人在石塘村附近搭了帐篷住下。 薛景林和施工队的吴队长商量过后，一致认为不用拖到明年，今年就能完成所有前期工作，开始动工。 秦枫眼看着开工日期一日日逼近，心里已经不抱希望。 这一天傍晚，秦枫刚刚洗过澡，徐强军就来魏振邦家里找他。 “秦枫，大队接到电话，说东北那边有个工厂给你寄了包裹，你有空就去县里一趟。” 秦枫眼前一亮，送走徐强军，他马上进屋拿外套，同时给韩光耀打一声招呼。 “等等。”韩光耀追出来：“天要黑了，明天再去吧。” 秦枫穿上外套，摇头说：“是很重要的包裹，我要马上拿到。” 韩光耀想了想，也进屋拿外套：“我开摩托车送你去县里，这样快一点。” 赶到县城时天色已经全黑，秦枫赶在邮局关门前最后一刻，拿到了林朝阳给他的包裹。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对韩光耀说：“我们马上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要找薛工。” 韩光耀骑着摩托车，载着秦枫轰隆隆又回到石塘村。 “薛老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有个文件想请您过目。” 秦枫心急跑进大队办公室找薛景林，开门看到里面的人，顿时停下脚步。 办公室里除了薛景林和徐强军，还有施工队的吴队长，以及几名施工队骨干。 他们明显正在开会，秦枫闯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会议。 施工队的人，尤其是吴队长脸色沉下来，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看向秦枫的目光不太友善。 明显是因为工作会议被打断感到不爽。 这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规矩。 还大学生呢，哼！ 没礼貌，连他们这群混工地的大老粗都不如。 薛景林对秦枫很宽容，他清楚秦枫的性格，不是非必要的时刻，他不会这么鲁莽。 所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朝秦枫招手：“你过来说话。” 秦枫顾不得施工队的人，他快步走到薛景林面前，把文件递上去。 “薛老师，这是我舅舅寄给我的东西，架桥机的设计图已经完成，庆溪重工已经开始尝试生产。” 他的眼睛雪亮，充满希望和期待。 “只要成功生产出架桥机，那么采用拼接技术的阻碍，只剩下一个。” 薛景林翻开文件看了起来，林朝阳把架桥机的设计简图寄了过来，抹掉重要的数据。 对于外行人来说，并不需要看到数据，只需要看到这样的简图，就已经能够让人相信，架桥机确实设计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林朝阳写的信。 秦枫把唠家常的部分抽出来，给薛景林的是谈正经事的部分。 庆溪重工腾出了一个大型车间用来生产架桥机，机器和模具都已经到位。 林朝阳寄出包裹时，新购进的生产机器已经进入调试阶段。 薛景林把资料看完，觉得不出所料，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出所料在于，他早就猜测到秦枫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而不可思议在于，他没想到这对舅甥的行动力这么强。 才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已经画出了架桥机的设计图，甚至已经联系了庆溪重工这样的大型机械厂进行试生产。 薛景林深深地看了秦枫一眼。 也就是牵头人是秦枫，否则放在别人身上，才几个月的时间，可能连研发方案都还没审批。 秦枫对上薛景林的目光，认真地说：“薛老师，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虽然短期投入会增大，但长期来看，这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薛景林却说：“你先把你的想法，讲解给施工队的同志听听。” 秦枫愣了几秒，扭头去看吴队长。 吴队长一只手搭在椅子靠背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第212章 最后一次争取的机会 吴立新很不爽。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不耐烦地抖腿。 他这个人，平时是很和蔼的，但遇到工作被打断时，心情就会很差，脾气也会变得暴躁。 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人是薛景林，他早就摔椅子走人了。 秦枫看向吴立新，回想着他平时和工人相处的场景，只说了一句话。 “吴队长，我这里有一种新型的建桥方式，能够提高施工的安全性。” 吴立新把手收回来，腿也不抖了，原本吊儿郎当的坐姿变得正经起来。 他看了一眼薛景林，发现薛景林面无表情，又看向秦枫。 “你说一说。” 秦枫这才把拼接技术说了一遍。 吴立新听完，面带犹豫：“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建桥方式。” “总会有第一次的。”秦枫循循善诱：“要是成了，你们就是全国唯一有经验的施工队。” 吴立新很心动，他才30几岁，还能干好久，他也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吴立新转而问：“你说能增加施工的安全性，这话怎么说？” 秦枫眼里精光一闪，他猜对了。 吴立新平时和施工队的工人关系很好，他虽然是领导，却和大家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 秦枫猜他最重视的，还是工人的生命安全。 贵省的地理环境摆在这里，处处是天堑，能进贵省交通工程公司施工队的工人，身上都有几把刷子。 有不少人进施工队前是采药人，在悬崖峭壁上工作是常事。 饶是如此，在这样的环境里施工，危险性还是很大。 施工时脚下是万丈深渊，不小心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吴立新从业十几年，自己当工人时提心吊胆，当了队长，更加提心吊胆。 他不想任何一个弟兄出事，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坏事就不会发生。 “真的能保障工人的安全？” 秦枫把架桥机的工作原理说了一遍：“至少使用了架桥机，能够大大减少工人高空作业的时间。” 这就够了。 吴立新恨不得马上答应，我们就要用新技术。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施工队队长。 “我明白了，等天一亮，我就向上汇报，至于结果如何，我没法给你保证。” 秦枫鞠了一躬：“谢谢吴队长。” 吴立新果然在第二天一早，就给公司打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又让秦枫写一份资料寄过去。 秦枫早已连夜把材料写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 秦枫每天都要去大队办公室问一嘴，大队长每次都告诉他，没有找施工队的电话。 韩光耀见他每天临睡前都唉声叹气的，总是找机会安慰他，到了后面，韩光耀自己都泄了气。 他听秦枫说得多了，也很期待新的建桥方式。 过了一个星期，秦枫快要接受现实时，薛景林来找他。 “随便收拾几件衣服，跟我去省里汇报工作。” 秦枫眼里又出现了希望。 路上，薛景林才告诉他这一周发生的事。 吴立新把材料寄回公司后，在公司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针对是否采用新技术，公司内部出现了两个声音。 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一次会议上，公司的领导决定把这件事汇报给省里。 反正他们是国企，本来就是听指令行事，领导说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这个难题，就这样抛给了省领导。 两难的人变成了省领导。 能当领导的人，都能看出这份材料的含金量。 要是成了，黑岩山峡谷大桥将会成为开创国内桥梁界历史的大桥，会被记入华国桥梁发展历史里。 这是金闪闪的政绩。 可要是失败了…… 所有的投入都会打水漂，黑岩山峡谷大桥也会搁置，这桩失败的决策也会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到了最后，认为应该求稳的人占了大多数。 薛景林一直在和省领导沟通，这次的工作汇报，其实是他给项目组争取的最后一次机会。 得知真相后，秦枫眼里的希望淡了一些。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还有争取的机会，情况还不算最坏。 抵达省会时已经是第二天，薛景林先是带着秦枫去了招待所，两人洗过澡，剃干净胡子，换上正式的衣服，这才去政府大楼。 薛景林进了书记的办公室，秦枫只能在外面等着。 有同志给他递来一杯温开水，他只敢浅浅抿一口，怕喝多了去洗手间，里面出来叫人时找不到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了，领导根本没有要找他。 半个多小时后，薛景林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好。 秦枫心想，完了。 果然，薛景林朝他摇头。 “我们都已经尽力了。”薛景林语气无奈：“问心无愧就行。” 秦枫难掩失望。 薛景林又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找建设局的领导汇报工作。” 秦枫目送薛景林下楼，又无奈地坐回原位。 失败了。 用不了新技术。 秦枫难受了几分钟，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传统浇筑的技术。 正如薛景林所说，已经尽力了，还是没法做出改变，但黑岩山峡谷大桥还是要建。 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秦同志，对吗？” 秦枫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看来人，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记得是书记的秘书。 “您好，我是秦枫。”秦枫站起来。 秘书嘴角上扬，露出礼貌的微笑：“书记还有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想见见你。” 秦枫眼里又燃起希望，跟在秘书身后进入办公室。 书记正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他连头也不抬，随手指了指椅子：“先坐。” 秦枫轻手轻脚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几分钟，书记才收起笔，抬头盯着秦枫看了一会儿。 秦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大人物打量，秦邦彦和老康这些熟悉的长辈不算。 过了半晌，书记才开口：“听说在黑岩山采用新技术，是你提出来的？” 秦枫轻轻点头：“回书记，是我。” 书记调整了坐姿，看起来更加轻松：“不用这么拘谨，这不是汇报工作，只是聊天，你说说你的想法？” 秦枫反而更紧张，他突然意识到，书记在拒绝采用新技术这件事上，并没有那么坚决。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第213章 军令状 说起专业相关，秦枫可以滔滔不绝说几天几夜。 现在，他用短短几句话，道出预制节段拼接技术的优势和劣势。 “书记，我个人认为，利远远大于弊。” 书记沉默半晌，说：“所以，你没法保证一定成功。” 秦枫怔了一秒才说：“是的，所有的工程都有失败的可能，我无法保证采用新技术一定会成功。” “但我对这次工程很有信心，黑岩山具备使用拼接技术的地理条件，架桥机由机械总院的同志研发，一切都是最高配置。” 书记手指敲击桌面：“但还是无法保证一定成功。” 秦枫一哽，脱口而出：“我可以立军令状，若是工程失败，我一力承当。” 书记低声一笑，语气平缓地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一力承当？” 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秦枫垂下眼眸，挫败感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是的，他这样的身份，连立军令状都没资格。 书记看向秦枫，眼神里却没有调笑，反而隐约有些怜惜。 “年轻人，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有过像你这么冲动热血的时候，只是人啊，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站起来，走到挂在墙边的全国地图前，指着贵省的位置。 “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山脉沟壑，现在全省还有不少村庄与世隔绝，每一座桥每一条路都至关重要。” “我们不像沿海省份，我们没多少钱，经不起任何一次失败。” 秦枫站起来，拳头紧紧攥着才不让自己失态，他朝书记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教诲，我明白。” 从省里回来，秦枫再也不提新技术，按部就班地完成分配给他的工作。 韩光耀看了都觉得心疼，又怕秦枫憋出心理问题，难得的休息日，他拉着秦枫出门。 “楚容教我的，不高兴的时候去爬山，看看大自然的美景，心情自然就好了。” 秦枫被他拽着胳膊外走，开玩笑说：“本来心情挺好的，你突然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我一下心情就不好了。” 韩光耀迷茫地扭头：“什么狗？” 秦枫摆脱他：“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心情不好，也不想去爬山。” “不可能。”韩光耀一口咬定：“你别憋在心里，要发泄出来，哭一场也行。” 秦枫往回走：“总之不去爬山，环境勘察快一年了，你还没爬够？” 韩光耀也不想去爬山，只是在石塘村里，没有其他娱乐。 回到魏振邦家里，秦枫脱了鞋，大字型躺在床上。 韩光耀也累得很，同样脱了鞋躺回他自己的床上，手撑着脑袋，侧身和秦枫说话。 “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 秦枫看着天花板：“我早就想通了，这次不成就下次，总会有机会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秦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阳正在下山，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秦枫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再睡，院子里却传来敲门声。 韩光耀睡得更死，呼噜比雷声还大，敲门声完全无法撼动他，秦枫只好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村民，端着一大碗猪肉。 薛景林自掏腰包找村民买了一头猪，给项目组和施工队加餐，村民炖好了一一送到大家借住的村民家里。 秦枫道谢后，端着猪肉走进房间，把碗凑在韩光耀的鼻子下。 韩光耀猛地吸了两口，迷迷糊糊醒过来：“我闻到了肉味。” 秦枫把肉端进厨房，用热水温着，再淘米煮饭。 魏振邦在时，他每天都在秦枫和韩光耀回家前做好饭，他去了深市后，秦枫和韩光耀只好轮流做饭。 韩光耀调笑说，等这个项目做完，他回去以后开个餐馆，生意一定很火爆。 过了休息日，再次投入工作。 秦枫是在拿着设计图，蹲在悬崖边和吴立新谈话时得知计划有变的。 省里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在黑岩山峡谷大桥的修建上采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 秦枫闻此消息，把设计图扔给吴立新，起身拔腿就跑。 大队办公室里，项目组的骨干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乱糟糟的一团。 薛景林发话：“先把原本的资料收起来，半个小时后组织全体开会。” 秦枫跑进来：“薛老师，我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薛景林眉眼间含着笑意：“这件事上报到中央了，今天出结果，省里和交通局马上通知了我们。” 项目组其他人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原本的设计图卷起来收好，徐强军已经出门，去通知大家开会。 不到一周的时间，事情突然来了180°大转弯。 秦枫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变数。 薛景林把他带到办公室外，提点他说：“我不太清楚，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你爷爷。” 秦枫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去借了大队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沈秘书。 秦枫挂断电话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 秦邦彦立了军令状。 徐强军经过门口，看到秦枫提醒一句：“秦枫，坐着干什么，快过来，要开会了。” 秦枫起身跟着徐强军走。 临时更换设计方案对项目组和施工队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只是大家不仅不郁闷，反而兴致勃勃。 他们将会在这里创造一个奇迹，一个全国桥梁界历史第一。 薛景林把秦枫的设计图拿出来，挂在墙上。 “这是秦枫画的设计图，事出突然，我们能用的时间很短，我长话短说。” “从今天开始，秦枫是主设计师，项目组接下来的工作，是在秦枫的设计图基础上，做出恰当的修改和完善。” 没人敢有异议。 整个项目组里，懂拼接技术的只有薛景林和秦枫。 薛景林自己主动让出主设计师的位置，其他人有什么好反对的？ 多数人很快接受了工作安排的变动，也就只有袁世勇气愤不已，差点咬碎一排牙。 任凭他再生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第214章 纪录片拍摄团队 庆溪重工，架桥机研发生产车间里，正在经历第5次实验。 付永祥眼里的期待再次转化为失望：“又失败了。” 林朝阳呼出一口气，打开笔记本写下一句话。 架桥机主梁第5次试生产，失败。失败原因：待查。 吕建军安慰两人：“不着急，才第5次，听说当年生产挖掘机也来回调整了好几次，总会成功的。” 付永祥点头，大型机器设备的试生产，失败个几十上百都是正常的，5次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失望不过是一瞬间，很快调整过来。 林朝阳呼出一口浊气，他向来情绪稳定，现在却没法不着急。 不知道小枫那边着不着急，自己慢一步，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开始排查失败原因。” 林朝阳把笔记本收起来，脱下外衣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上生产线。 “等等！” 杜明凯带着人冲进来，一个穿军大衣的人冲到林朝阳面前。 “你就是负责架桥机研发生产的工程师林朝阳同志？” “啊？”林朝阳局促地说：“我是林朝阳，但我还称不上是工程师。” 来人眼睛雪亮：“你是林朝阳就行，听说你们刚刚试生产失败了？” 林朝阳冷着一张脸，他还没说话，付永祥就先受不了。 “你什么人，我们试生产失败了，你就这么高兴，莫非你是间蝶？” 来人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我姓楚。” “这是中央派来记录架桥机研发生产过程的团队，中央很重视架桥机的研发。” 杜明凯难掩兴奋，他赌对了，实际收获，可能比想象中更多。 一开始决定资助林朝阳，一来是因为人情，更重要的是他对林朝阳的实力有信心。 集团本身就想拓展业务，有机械总院的专家主动找上门，他怎么可能往外推。 一旦架桥机研发成功，生产基地必定属于庆溪重工，他作为庆溪重工的总经理，这是大大的政绩。 中央如此重视，派了纪录片团队过来，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一想到架桥机的记录片播出，他作为总经理怎么都能有几句采访，他要上电视了！ 杜明凯兴奋得想跳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糟糕，有点扎手，今早忘记刮胡子了，上镜会不会不好看？ 就在这时，厂长跑过来：“林同志，机械总院给你打电话了，你快去接。” 林朝阳应了一声，立即跑去办公楼接电话，回来时，眼神还是迷茫的。 付永祥有点忐忑：“朝阳，怎么回事？” “算是好事。”林朝阳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领导说会增加拨款，还组织了一支十几人的团队加入架桥机的研发团队，人已经上火车了。” 付永祥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兴奋激动，而是紧张。 他靠近林朝阳：“朝阳，我俩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新来了人，这个团队，不到我们做主了吧。” 林朝阳缓缓扭头看他：“领导在电话里说了，任命我当团队的总工，全权负责研发工作。” 付永祥深吸一口气，差点跪下抱住林朝阳的大腿喊爸爸。 “兄弟，你不能忘了我，要不你任命我当你副手，让我体会一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楚导演等不及了，委婉催促：“林同志，差不多可以开始拍摄了吧。” 林朝阳突然接收了太多信息，脑子还是懵的：“怎么拍？我、我要做什么？” 楚导演笑道：“你不用特地配合我们，平时怎么工作，现在也怎么工作，我们就在旁边架着摄像机拍摄。” “可能需要你接受几段采访，不过现在不着急，对了，如果涉及机密，你提前说一声，我们的镜头会避开。” 林朝阳愣愣地点头，他招呼工人们继续开工。 一进入工作状态，林朝阳就像变了个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他清空，眼前只剩下机器。 楚导演指挥拍摄，让人给林朝阳认真严肃的表情一个大大的特写。 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台本。 我们来到庆溪重工架桥机生产车间时，这里刚刚经历了第五次试生产失败。 总工程师林朝阳的脸色凝重且严肃，他一言不发，带领工人们排查失败原因…… …… 贵省的冬天不太冷，至少在秦枫看来，是相对暖和的天气。 石塘村的村民说，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好，不下雨不下雪的，对施工队很友好。 经过半个月的谈论，薛景林拍板，得出了最终方案。 传统浇筑与节段拼接相结合，桥墩由传统的建筑方法建造，梁体使用预制拼接。 预制场也已经选了址，贵省交通工程公司派出另一支施工队，进行预制场的建设，机械总院也派人从京市赶来。 秦邦彦一出手，原本困扰秦枫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秦枫的压力也骤然增加。 一旦失败，他会因此影响未来前途，别的不说，交通设计院是绝对进不去的。 不过对比起贵省和秦邦彦的损失，秦枫自己的损失微不足道。 秦邦彦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这次工程失败，不仅秦邦彦的仕途要受影响，黑岩山还会失去一座桥梁。 薛景林连夜把项目组成员分成两队，一队留在黑岩山跟进桥墩浇筑，另一队去预制场。 项目组所有人都想去预制场，只是不可能人人如愿。 秦枫是一定会去预制场的，薛景林自己也想去，只是最后，他把这个机会给了徐强军，自己留在黑岩山。 徐强军知道后泣不成声。 因为原本的计划，是徐强军留在黑岩山跟进，薛景林年纪大，回到县城休养，时不时来视察就行。 设计方案改变后，应该还是薛景林回县城休养，徐强军留在黑岩山，秦枫去预制场。 薛景林为了能让徒弟第一时间接触新技术，放弃了休养的机会。 时间紧迫，队伍分好以后，去预制场的人马上出发。 同时赶到预制场的，还有中央电视台派来的另一支纪录片拍摄团队。 第215章 又回东北了 秦枫在预制场里度过了1983年的元旦。 一月中旬，庆溪重工传来好消息，华国第一台架桥机诞生。 只要通过了调试阶段，就能马上运到贵省使用。 架桥机生产时遇到各种麻烦，预制场这边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桥墩的建设同样如此，双向并行的建设方式在稳步进行，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进行。 2月初，秦枫接到学校的电话。 潘海峰在那头说：“哈市机场还记得吧，要竣工了，老葛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去参加竣工验收。” 突然听见哈市机场和葛向东的名字，秦枫愣了几秒，接着下意识算时间。 哈市机场1977年动工，至今6年，终于竣工了。 秦枫还是想去的，挂断电话后，他马上去石塘村找薛景林，向他请示。 薛景林先是问了预制场的进度，随后批准秦枫暂时离队。 韩光耀羡慕地送秦枫去火车站，他是没法回去过年了，只好把自己给家人和给文楚容的礼物交给秦枫，托秦枫带回去。 从贵省去黑省，原本就是要去京市转车的，秦枫于是决定在京市逗留几天，陪秦邦彦过年。 秦家冷冷清清的。 秦和平在地方任职赶不回来，秦柏也在深市不回来，关淑英不想留下来对着秦邦彦，带着满脸不情愿的秦念恩去找秦和平。 如果秦枫不回来，秦邦彦这个年要一个人过。 这倒是没什么，以前他也经常一个人过年，只是在听说秦枫要回来时，还是高兴得大笑。 秦枫在除夕前一天回到京市，秦邦彦反而还在忙，到了除夕当天下午才回到家。 两人都没提军令状的事。 秦枫钻进厨房，亲自做了一桌年夜饭。 今年有春晚了，饭后，爷孙俩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秦枫借口上洗手间，实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系统里拿出一个乾隆年间的青花双耳抱月瓶。 此瓶一出，秦邦彦的心思就不在电视上了。 大年初一，沈秘书带了个人来给秦邦彦拜年。 秦邦彦给沈秘书谋了另外的差事，过了年以后，他就要上任，开始独立在官场上打拼。 沈秘书感激涕零，这次除了拜年，还有道别。 跟着他一起来的，是秦邦彦新的秘书，姓程，看上去性格和沈秘书大差不差。 秦枫也出门去拜年，姜家走一趟，又去康老师几人那边走一趟，一下午就过完了。 大年初二在家里陪了秦邦彦一天，大年初三出发去黑省。 火车一路向北，沿途的风景一点比一点萧瑟，到了后来，只剩下茫茫白雪。 踏上站台时，秦枫拢了拢军大衣，深吸一口气。 他又回到东北了！ “秦枫同志！” 马白兰爽朗的声音穿过人群。 秦枫看过去，马白兰、叶超还有陈宽在向他招手。 叶超冲过来给了秦枫一个熊抱，双脚离地挂在秦枫身上，秦枫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另外两人也跑过来。 马白兰很羡慕叶超，抱怨道：“秦枫同志，你怎么不是姑娘呢，你如果是姑娘，我也能这么热情地迎接你。” 秦枫无奈又好笑，往前一步虚抱马白兰：“好久不见，白兰同志。” 马白兰顿时高兴了：“好久不见，秦枫同志。” 陈宽有点局促，他羡慕叶超和马白兰，其实他才是和秦枫相处最久的人，如果没有从前的矛盾，他才应该是和秦枫最要好的一个。 犹豫之际，秦枫已经走到他面前，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陈宽同志。” “好、好久不见。”陈宽手忙脚乱回抱他。 还是马白兰开车，哈市的路上每天都有人除雪，车子开的还是很慢。 秦枫正好可以看看这里的风景。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2月份来哈市。 寒冬腊月下的哈市果然有独特的风味，可惜还没有冰雪大世界。 到了省设计院，方文东和孙蕊穿着厚重的大衣，冒着飘雪站在门口等。 秦枫一下车，他们就扑上前。 “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马白兰看着抱在一起的人，眼珠子一转，悄悄搓了个雪球砸过去。 这下炸了锅，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陈宽首当其冲，方文东和孙蕊逮着机会就攻击他，马白兰是个哪儿有热闹往哪儿钻的人，也跟着对付陈宽。 又有人从设计院里跑出来，六人大战最后演变成十几人的大战。 葛向东在楼上看着，嘴角无意识勾起，良久感叹：“年轻真好啊。” 玩累了，一群人喘着气扶着腰进设计院，暖气开着，秦枫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方文东一遇见秦枫马上变身狗腿子，立即跑去倒热水。 葛向东过了一小时才出现，工作时间到了。 工作安排会议上，葛向东说：“验收工作和设计时一样，分几个验收团队，下面我宣布人员安排……” 最后，他看向秦枫：“秦枫，航站楼的验收工作，由你来负责，有没有问题？” 航站楼的设计团队里，秦枫的名字排在第二，仅次于葛向东。 秦枫不谦虚地说：“没问题。” 葛向东点点头：“行，会议到此结束，等民航局的同志到了，马上开始竣工验收。” 验收工作很顺利。 民航局和建设局的同志一开始见负责航站楼的设计师这么年轻，心里还有点担心。 事实证明他们完全是杞人忧天。 “果然是华京大学的学生，专业能力果然很出色，如果以后工作上遇到的都是小秦同志这样的人，那该有多舒服。” 秦枫笑道：“都是因为各方的工作做得好，验收才会这么顺利，我也是沾了光啊。” 在航站楼的竣工验收报告上签字后，秦枫的工作彻底结束。 回程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时间，他决定绕路回去庆溪县，顺便看看架桥机的测试结果。 谢绝了省设计院派车，秦枫自己坐上大巴车。 抵达庆溪县后，他的第一站并不是庆溪重工，也不是县设计院，而是来到庆溪县最繁华的街道。 这里，有金素珍买给李二妞和李三妞的快餐店。 第216章 李二妞和李三妞 中午时分，纺织厂的工人结伴从厂里出来。 年纪大些的女工急匆匆往家里赶，她们舍不得在外浪费一分钱，家里住得近，于是每天下班都赶回家吃饭。 年纪轻的女工舍得花钱，厂食堂的饭菜吃腻了，就到外面觅食。 姐妹快餐店的味道最好，每到中午，这里必定是挤满人，来晚了没位置，要不等着别人吃完，要不去别家。 李二妞和李三妞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前面忙碌的还有个年轻的姑娘，是李三妞的女儿，在店里帮忙打杂。 两个老太婆结伴走进快餐店里，没多久被李二妞和李三妞赶出来，居然一屁股坐地上撒泼打滚。 “哎呦，我不要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有个不管婆母死活的儿媳妇。” “李二妞，你居然把我赶出来，你不孝，你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大家快来看啊，这种恶毒女人做的饭菜，你们吃了不怕穿肠烂肚吗？” 李二妞和李三妞姐妹涨红了脸。 自从快餐店开始赚钱以后，两人的夫家就没个消停，想哄他们把快餐店让出来。 她们怎么可能让出来，这不是她们的店，这是四妞的店，她们只是替四妞打工。 她们不肯让，两人的婆婆三不五时就跑来闹事，不要脸地撒泼，不知道赶走了多少生意。 今天一样，看到有人闹事，不少想要等位置的人，转身就去其他的店铺。 两个老人越闹越大声，李二妞和李三妞脸色红了又青，除了反驳，也拿这两人没办法。 谁叫她们是儿媳妇，辈分上被压得死死的。 秦枫站在马路对面，靠在电线杆上看戏。 他要看看李二妞和李三妞这两颗软柿子有没有改变。 如果她们轻易把快餐店拱手让给夫家人，他高低要替金素珍把店铺要回来。 任娟从人群里挤出来，拦在李二妞面前，怒气冲冲盯着自己的奶奶。 “奶，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四姨的店，我妈和三姨只是做工的，你们不要再来闹事。” 几年过去，她的脸蛋和身材都出落得更标致，身上穿着纺织厂的职工服。 年轻、漂亮、没处过对象的黄花大闺女，还有一份得体的工作，在庆溪县这个小地方，任娟是很多人高攀不起的姑娘。 她一出现，李二妞的婆婆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她指望着这个孙女高嫁，将来提携全家。 但还是不肯放弃姐妹快餐店这块大肥肉。 “娟娟，奶这是怕你妈累着了，让你妈回家去歇着，把店给你爸和你叔管。” 看热闹的人窸窸窣窣小声说话。 纺织厂的女工多，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回家歇着？ 哼，怕不是回家做牛做马，手里没钱还要被拿捏。 家家户户多少都有点婆媳矛盾，但也很少见到这么恶心的婆婆。 任娟更是不会上当。 她冷哼一声：“四姨离开前指明了店只给我妈和三姨，要是谁想抢，我马上回厂里借电话打给四姨，让四姨回来把店铺收回去。” 两个老太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恐惧。 金素珍那是什么人，当初店刚开张时，她们都是见识过的。 那是个不要命的女人，嘴皮子说不过她，打架也打不过她。 更要命的是她人脉老广了。 一句话的功夫，机械二厂和挖掘机厂一群汉子提着扳手铁锤来给她撑场子。 惹不起啊惹不起。 好不容易送走的瘟神，不能让任娟把她叫回来。 两个老太婆哆哆嗦嗦，互相搀扶着起身逃跑。 李二妞呼了一口气，大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快进店里，马上就能吃。” 客人又走进店里坐下，等着吃饭。 秦枫这时候才走过来：“二姨，三姨。” 李二妞回头看向秦枫，想了好几秒才问：“你是四妞的外甥？” 秦枫笑着点头：“是，我是秦枫。” 刚刚走进门的李三妞也转身出来，朝秦枫身后张望：“你舅妈呢？” 秦枫说：“舅妈没回来，我是因为工作出差，顺便回来庆溪县看看。” 李二妞和李三妞闻言很失望。 任娟说：“妈，三姨，先请表哥进去吧，客人等着呢。” “对对对，快进来。” 店里坐满了人，秦枫被李二妞带到收银台后面坐着。 “小枫，你中午吃了吗？” “还没。”秦枫说：“不过我暂时不饿，你们先招待客人。” 李二妞和李三妞进了厨房，李三妞的女儿在门面上忙，任娟也不闲着，在门面上帮忙。 直到过了下午一点钟，店里的人才少了。 李二妞端了一碗蛋炒饭过来，上面铺满了切成片的猪肉。 “快吃，吃饱了肚子再说话。” 秦枫不客气吃完蛋炒饭，这才从行李袋里拿出礼物。 “这是我舅妈替我给你们带的，是粤省和京市的特产，你们两家分一分。” 李二妞接过礼物随手放在一边，没翻开看，李三妞也收拾好厨房过来。 “你舅妈还好吧，听说她现在住在深市，还适应吗？” 秦枫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我舅妈找到你们的大姐李大妞了，她在沪市，已经结婚生子。” 李二妞和李三妞身体僵硬，眼神茫然片刻，不约而同哭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大姐杳无音信，她们以为大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姐她，过得还好吗？” 秦枫轻声回答：“她过得很好，现在是沪市一家公司的领导，夫妻恩爱，儿女也孝顺。” 李二妞和李三妞抱在一起哭。 “这就好，她过得好就行。” 年少无知时，她们恨李大妞扔下妹妹一走了之。 后来她们发现，不管李大妞跑不跑，她们的人生都无法改变，李大妞留下来，不过是多了一个郁郁寡欢的人。 看透了，也就不恨了。 秦枫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们。 “这是大姨和我舅妈现在的地址和电话，你们收着，要是有事就找她们商量。” 虽然嘴上叫着二姨三姨，实则秦枫和两人并不熟悉，吃过饭后，他就起身离开。 从快餐店出来，秦枫直奔庆溪重工。 第217章 再回百丰村 “成功了！” 随着付永祥一声大喊，庆溪重工架桥机生产车间的工人欢呼雀跃，呐喊声和欢笑声传出去好远。 秦枫站在车间门口，庆幸自己居然赶上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架桥机测试成功，各项数据都很漂亮。 楚导演也很兴奋：“快，把工人的欢呼记录下来，你拍近景，你拍远景，这不是拍戏，没有重来的，都给我仔细点！” 庆溪重工的一名研发员首先发现了秦枫。 这人从前也是庆溪挖掘机厂的工人，在高考冲刺班学习，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被分配到庆溪重工。 只不过现在他不再是一个车间工人，而是技术部门的高级研发人员，职务和社会地位都跨上了一个台阶。 他感激秦枫，几年没见，他依然记得秦枫的模样。 “是秦枫，秦枫回来了！” 林朝阳立马回头，他因为架桥机大获成功感动哭了，见到秦枫又开始笑，又哭又笑地跑过来。 “小枫，成功了！” 付永祥也兴奋地跑过来：“朝阳外甥，我们成功了，马上就把架桥机送去贵省。” 秦枫跟着兴奋：“恭喜你们。” 杜明凯激动得破音，这台红色涂漆的架桥机，在他看来比仙女还美。 脚踩赤红祥云出现，给他送了大大一份政绩的仙女！ 他当即破着音宣布：“今天晚上，厂食堂里开庆功宴，我自掏腰包，大家好吃好喝！” 秦枫蹭到了一顿饭。 热闹了一晚上，第二天林朝阳等人的工作还在继续。 这台大型架桥机长度超过90米，重量达到几百吨，运输是大麻烦，不可能整体运输，只能分段拆解运输。 林朝阳带着人连夜赶工，把架桥机分段拆下。 接着就是装车，先是火车运送到贵省，接着换货车，路上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不过这也没办法。 谁让黑省和贵省距离这么远，谁让全国就没几个工厂有技术有资金还愿意支持架桥机的研发。 到了这个地步，还把秦邦彦牵扯进来了，所有关于贵省黑岩山峡谷大桥的行动，都受到十足的关注。 架桥机的测试完成后，中央立即和黑省协调，腾出了一列火车，专门用来运送架桥机。 林朝阳亲自盯着架桥机装车，又看着火车开走。 付永祥主动请缨，要跟着架桥机一起走，林朝阳因此能够晚几天出发，大家在贵省集合。 连续一周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林朝阳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不到四十岁的人此刻看起来年过半百。 “小枫，我们也要准备出发了，我想再回百丰村看一眼。” 秦枫也想回去看一眼。 吕建军给严胜利批了假，严胜利陪着他们回村。 百丰村这几年变化太大，村道原本的石子路泥路全部变成了水泥路，田间的农机轰隆隆地开着。 一眼望去，秦枫都数不清田里有多少农机。 严胜利说：“挖掘机厂开起来以后，我们村的好日子就到了，后来又包产到户，不少年轻人进厂做工人，年纪大点的留在老家种田。” “种田也比以前轻松，大队里买了不少农机，什么拖拉机播种机的，都租给村民。” “反正现在种田不像以前那样，人少了，反而产量高了。” 严胜利说到这里忍不住得意大笑。 “我告诉你们，现在咱们百丰村可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村里未婚的汉子姑娘都是香饽饽。” 林朝阳从出生起在这里生活了30年，看到老家人人富裕了，他满心欢喜。 秦枫也感慨颇多。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时，一个大队只有一台大型拖拉机，还是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的货。 现在的百丰村大队，不仅农机多了，大队里的公车不再是自行车，而是摩托车，甚至还有一辆小汽车。 知青点只剩下两个人。 这几年，知青们大多数已经回城，少数还留在村里的，基本和当地人结婚，起了房子搬出知青点。 秦枫和林朝阳在村里绕了一圈，最后绕回林家。 严胜利道：“我老娘和媳妇儿每个月来打扫一次，屋里保证都干净着。” 林朝阳很不好意思：“不用老打扫，家里又没人住。” 严胜利却笑道：“多大点事，不费多少功夫。” 他反而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家里能有今天，多亏了林朝阳和秦枫提携。 还有一个原因，他家孩子正在读书，成绩挺不错的，孩子也想去京市上大学，若是考中了，将来说不得还要麻烦林家照顾一二。 秦枫和林朝阳没在百丰村住宿，他们回到庆溪重工住了一夜，第二天启程去贵省。 林朝阳原本是要去看看李二妞和李三妞的，既然秦枫去过了，他也就不再去。 架桥机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比想象中久。 秦枫和林朝阳回到石塘村，桥墩桥台等前期设施已经完工，架桥机才姗姗来迟。 付永祥一下车就大吐苦水：“我半条命丢在路上了。” 要是知道路途中有这么多困难，他打死都不要随车走。 他举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身体，又凑到林朝阳身边。 “你闻一闻，我整个人好像酸掉了，你媳妇儿腌的酸菜都没我入味，刚刚几个姑娘从我旁边走过，居然捂着鼻子。” “还有，我都不记得几天没刮胡子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现在走出去，别人以为我是丐帮的。” 林朝阳丝毫不嫌弃地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了，走，我带你去洗洗。” 接着就是林朝阳等机械工程师忙碌的时候，他们就在石塘村外建了临时车间，现场组装架桥机。 石塘村的村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每天工程师们开工，村里就一群人结伴去看热闹。 到了春末，万事俱备，也不欠东风。 华国第一台架桥机正式投入使用。 华国第一条使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设计的大桥，来到了建造的关键时刻。 这一天，除了楚导演的纪录片拍摄团队，来到现场拍摄的，还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团队。 第218章 铺桥 付永祥深吸几口气，还是没控制住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于是他开始猛地喝水。 林朝阳幽幽地说：“你这么个喝水法，等会儿开工可没机会给你去方便。” “说得对。”付永祥放下水壶：“我现在就跑一趟厕所。” 林朝阳看着他的背影，也深吸了一口气。 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作为主操作手驾驶这台庞然大物，进行全华国首次架桥机铺设桥面的工作。 付永祥作为副操作手，已经紧张得手抖，林朝阳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起来可没有表面这么冷静，背在身后的手指正抖得厉害，出了一手的冷汗。 秦枫拿着图纸跑过来：“舅舅，我们最后再对一次流程。” 付永祥正好跑回来了，三人进行吊装作业前最后一次确认流程。 对完以后，秦枫再三叮嘱：“一定要按照程序办，宁愿失败，也不能冒进。” 林朝阳和付永祥慎重点头。 饶是如此，秦枫的心还是没法安定下来。 架桥机属于特种设备，放在后世，操作手不仅要经过严格的培训，还要持有特种设备操作证才能上岗。 就算是放在二三十年前，国内首次操作具有危险性的机械设备，也是在老毛子工程师的示范指导下进行的。 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是半桶水的新手。 同样紧张的还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团队，他们在悬崖边上对准桥墩架设摄像机。 记者站在镜头前，拿着话筒激动地说话。 “我身后就是正在建设中的黑岩山峡谷大桥，这里马上就要进行全华国首次架桥机铺设桥面的工作，现在能看到，所有设备都已经准备就绪。” 镜头给到不远处红色涂漆的庞然大物。 “我们随着镜头一起来看看，眼前就是由我国自主研发的架桥机……” 接着，镜头又转移到工人身上。 “现场的工作者们正在做最后的确认……吊装作业开始了！” 林朝阳和付永祥已经坐进了驾驶室里，现场指挥由吴立新担任，另外还有从机械总院和施工队里挑选出来的现场支持人员。 人数是挺多的，只是全都是新手，没有一个人心里有底。 大家只能期待“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谚语是真的。 所有人都紧张而期待地注视着架桥机，石塘村以及周围几个村庄的百姓听说消息，早早就来看热闹。 距离桥位稍远的盘山公路已经建好，警戒线外站满了村民。 “哎哎哎，动了，那大家伙动了！” “嚯，听说要把桥面拼上去，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修桥的。” “好家伙，跟我做家具一样，木板一块块拼起来，建桥居然也能把桥面一块块拼起来。” “不过这样的桥能走吗？不会很容易塌吧？” 守在警戒线旁的交通院同志一听不得了，连忙解释。 “你们放一百个心，这桥指定不会塌，这可是外国的先进技术。” 村民一听，真的就放了一百个心。 在这个时代，面对强大的外国，国人普遍都有外国月亮比较远的思想，外国的先进技术，那肯定是好的。 施工现场的气氛依然凝重。 架桥机上了轨道，架设完成后，从运梁车上吊装起梁片，梁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慢前进。 终于，第一段预制的桥梁梁片稳稳当当落在桥墩上。 现场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秦枫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他才发现，设计图被他死死抓在手里，因为用力太大，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一团纸。 身上被汗水浸湿，衬衣贴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他的模样并不突出，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是相差无几的样子，甚至有几个女同志，紧张得口唇发白。 架桥机已经缓慢退了回来，林朝阳和付永祥互相搀扶着从驾驶室里下来。 他们满头大汗，身体像在水里泡过一样，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头发滴下来。 “成功了，是不是成功了？” 付永祥心情还没平复，说话的音调奇怪，听起来又好笑又心酸。 吴立新带着施工队检查完桥面回来，他激动地喘着大气，黝黑的脸庞上居然能看出一些红晕。 “检查过了，桥面装得很好，一点不比老办法差。” 得到老师傅的肯定，林朝阳和付永祥紧张的心才缓缓放下。 不过这才还不算晚，只要这座大桥一天没完工，架桥机的研发一天都不算成功。 吴立新比任何人都着急，他喘顺气，喝了半壶水又开始招呼大家开工。 早一天完工，施工队的大伙儿就早一天休息，附近的村民就能早一天用上这座大桥。 他还有一点私心，林朝阳和付永祥是机械总院的人，不可能跟着施工队跑。 现在就他们会开架桥机，回头领导肯定会向机械总院申请，安排公司的技术员去学习，等技术员学成归来，再在公司内部开办教学。 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他现在占着先机，必须趁大桥建好以前，安排几个自己人学会开架桥机。 秦枫把皱巴巴的设计图压平整重新卷好，手边还有几个村民送的苹果，他打算拿去犒劳舅舅和大家。 “秦枫，你等一下，先过来。” 薛景林朝他招手，秦枫快步走过去。 “这是新闻联播的摄影团队，他们需要对你进行一个采访。”薛景林言简意赅说。 不仅秦枫惊讶，记者也很惊讶。 “薛老，您的意思是，这位年轻人，就是提出使用新技术的设计师？” 薛景林笑着点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国家多的是年轻的人才，他们从来不让人失望。” 记者心头一颤，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家就推翻了自己原本定下的采访主题，并且飞快地确定了新主题。 英雄出少年！ “秦枫同志，请到这边来，我希望能对你进行一次简单的采访。” 新闻联播记者的采访，谁能拒绝，谁又会拒绝？ 秦枫把苹果和设计图放下，跟着记者来到他指定的位置，记者确定收音无误后，开始引导秦枫接受采访。 采访的素材当天被传输到京市的中央广播电视台，当天的新闻联播，时政报道结束后的第一个新闻，就是架桥机。 第219章 上新闻联播了 金素珍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她吃得很随便，有闲心就好好煮一顿饭，没兴致了简单下个面，或者到餐馆里吃。 面刚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姚存志冲进来。 “金总，快看电视，大老板和您丈夫都上电视了！” 金素珍被他的惊呼吓掉了筷子，紧接着站起来，看了一眼自家没开的电视，一个箭步往外冲。 现在开电视来不及了，她要跑去姚存志家看。 两人前后脚进门，电视里放的正是新闻联播，恰巧到了林朝阳的采访。 林朝阳头上戴着安全帽，脸上满是汗水。 接受采访前，他刚刚从架桥机驾驶室下来不久，想整理仪容，记者却说不用。 这样大汗淋漓的样子，才能表现出工人的艰辛。 于是林朝阳就这么接受了采访。 “这台架桥机，是由机械工程部研发，庆溪重工生产，完全由我国自主研发设计的架桥机……” 金素珍听不太懂，她只知道，自己的爱人上了电视。 怎么这么英俊呢！ 瞧瞧旁边这介绍的字，架桥机研发团队负责人，机械工程师林朝阳。 嘿！工程师！ 画面一转，到了秦枫的采访。 姚存志兴奋道：“我刚才就说看见大老板了，看吧，果然有大老板，还有采访呢。” 秦枫也带着安全帽，他站在距离施工地点更远的地方，背景能把桥墩都拍进去，他的模样看上去比林朝阳干净得多。 他说话的语调和语速平缓适中，听不出紧张。 “黑岩山峡谷大桥采用的是国际先进的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大桥的设计方案由我国设计团队独立完成……” 最后是薛景林的采访。 “这次大桥的修建，不仅是我国桥梁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更让人欣喜的是，这次的大胆尝试，是由年轻设计师秦枫提出以及主导设计，我国桥梁设计行业人才辈出……” 之后，还采访了施工队的吴立新，还有几个附近的村民。 光是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报道，就占据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可见中央对这项工程的重视。 要知道现在的新闻联播，总共也就20分钟。 金素珍看完新闻回到自己家里，面条已经坨了，她吃得津津有味。 庆溪重工食堂，用餐大堂里悬挂着一台电视，每到饭点，电视机就会播放电视剧或新闻。 杜明凯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在他身边，吕建军等集团领导层人物都在。 早在几天前，杜明凯就接到林朝阳的电话，说今天会进行架桥机的第一次使用。 杜明凯身为庆溪重工的总经理，又是国营农场总局的人，他很清楚中央对架桥机的重视。 他猜测，只要架桥机投入使用，必定会有新闻报道。 因此，从六点多开始，他就守在电视机前。 熬过十分钟的国际新闻，守在食堂的人，终于等到了他们想看的。 杜明凯浑身滚烫，鼻翼扩大，呼吸声重了几分。 从现在开始，庆溪重工是全国唯一能够生产架桥机的企业。 全靠他杜明凯英明神武的决策。 吕建军等人当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笑出十几道折子，互相之间道喜。 秘书穿越人群走到杜明凯面前：“总经理，总局那边来电话了。” 新闻刚刚播出，立马就来电话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好事。 杜明凯拼命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重重地咳了一声。 “领导来电话了，估计是有新的指示，我就先走了。” 说完，杜明凯脚步轻盈地走出食堂。 吕建军眼睛一眯，故作烦恼：“看来从明天开始，厂里又要忙个不停了。” 挖掘机的订单量一年比一年大。 开放后，各地都在大搞建设，其中道路建设是所有领导心中的重点大事。 国内对建筑机械的需求大到惊人，架桥机的作用和速度惊人，这样的机器面世，没有哪个施工单位能不眼热。 庆溪重工所有人都很高兴。 忙，代表着奖金增加，还代表着厂里又要招人扩建了。 庆溪重工又要做大做强了。 厂长已经开始和吕建军商量新建架桥机生产车间的事。 有人欢喜有人愁。 建筑研究院的祝院长看完新闻，脸顿时就黑了，没多久，交通院的汤院长打来电话。 挂断电话后，祝院长更是恨得牙痒痒。 交通院这个老匹夫，在自己面前炫耀什么！ 愤怒过后，祝院长满心焦虑。 虽说双方达成了共识，要“共享”秦枫，可万一不成呢？ 万一他们的筹谋最终失败，上头还是不同意秦枫同时入职两个单位，只能二选一。 虽说秦枫大学是学建筑设计专业的，但他此时在桥梁设计中有重大贡献，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正如老汤说过的，国内的路桥设计师比起建筑设计师，还是要更稀缺。 祝院长越想越心寒，算来算去，他们居然毫无优势。 这可不行。 第一他舍不得把秦枫这个人才送给别人，第二要是真输给交通院，他这口气估计到死那天都咽不下去。 思及此，祝院长立马给研究院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打电话。 架桥机一天能铺设一片预制梁，比后世现代化智能化的架桥机慢了许多。 后世的架桥机，基本能实现1小时铺一片的速度，就算是环境复杂的跨海大桥，也就3-5小时一片。 不过一天一片，已经让这个时代的人惊掉下巴。 吴立新挑出几个脑子和手脚的灵活的工人学习驾驶架桥机，林朝阳和付永祥毫不保留，手把手教学。 设计单位不需要常驻在施工现场，施工进入正轨后，薛景林安排好人手，只留下三人驻守，由徐强军领导。 其他人都离开黑岩山回到交通院。 秦枫也要回学校去。 在火车上，他还在思考接下来的工作。 学校的课是不用上了，不如就在京市休息几天，然后去深市看看公司的状况。 下火车后，还没等他站稳，李丰收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班长，你太牛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时候差点吓得眼珠子掉下来。” “对了，校长嘴里总是惦记你，说让你回来以后去学校，给新同学讲几节课，他老人家等不及，专门派我来接你。” 秦枫只好和薛景林等人在火车站道别，上了李丰收的车。 车子开出火车站不久，秦枫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不是去学校的路。 第220章 见大佬 李丰收把车开进一个大院里，门口有警卫员的那种。 “到了，下车吧。” 秦枫坐在副驾驶上不动，冷笑地看李丰收：“你不说清楚，我就在这里坐到死。” 李丰收心虚一笑：“我就是按命令行事，贺校长让我送你来，拜访一个人。” 用到“拜访”这个词，秦枫脸上表情认真了一些。 这次贺校长让秦枫来见的人，是建筑设计院的顾问，已经80几岁的崔铭院士。 从李丰收的口中得知，贺校长原本打算等秦枫从贵省回来，就继续开班教学，祝院长找了过来，要借调秦枫。 秦枫读研这三年，实际上算是建筑设计院和交通院的临时工，只是人事关系还在华京大学。 两个单位想要人，还是要华京大学点头。 贺校长一般都会同意借调，但这一次不同，祝院长的电话来得太突然，贺校长都已经把秦枫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你这时候才来要人，早干嘛去了？ 不借！ 老贺这么大一个校长，也是有点脾气。 祝院长知道自己理亏，于是给了补偿方案，他从建筑设计院里找了几个人，去顶替秦枫的教学任务。 贺校长这下没话说了。 多少高校都想请建筑设计院的人来授课，那可是不仅有实力，还在单位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再一听祝院长借调秦枫的理由，贺校长不犟了，当即写批条。 不过老贺这人还真是憋坏，他让李丰收去火车站接人，特意交代让李丰到了地方，下车后才跟秦枫解释。 突然得知自己要拜访一位院士级别的人物，还没有准备时间，一般人早就吓得腿脚发软。 秦枫开门下车，对李丰收说：“你带路吧。” 李丰收眨着眼睛：“班长，你不紧张？你不害怕？” 紧张还是有一点的，害怕倒是不至于。 秦枫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也见过不少大人物。 他心想，崔院士脾气再坏，能坏得过老康？ 李丰收把秦枫带到崔院士家门口，朝他举手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班长，我在车上等你，你加油。” 至于加什么油，他也不知道。 对于为什么要带秦枫来见崔院士，任凭李丰收怎么试探，贺校长那张嘴闭得紧紧的。 保姆来开门，带秦枫走进屋里。 崔铭已经80好几，他身上建筑院顾问的职务是挂名的，平时不去院里，只有遇到重大项目时，才会把他请回去坐镇。 秦枫在客厅里坐下，过了不到五分钟，崔铭被一个女孩扶着走过来。 他笑呵呵问：“你就是小祝看上的小朋友？” 秦枫起身鞠了一躬：“崔院士您好，我叫秦枫，是华京大学建筑系的学生。” 崔铭挥手：“坐下说话。” 又扭头对女孩说：“小宜，去拿东西。” 女孩点头，起身走出客厅，估计是去书房了。 崔铭这才介绍：“这是我曾孙女崔时宜，也在华京大学建筑系读书，是你师妹。” 秦枫想了想，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华京大学头三届的人都上过他的课，他对每个学生多少有些印象。 他不认识崔时宜，那就说明崔时宜至少是80届往后的。 崔铭笑道：“小宜是81届的，她早就听说77届建筑系有个牛人，一直很可惜自己没见过，这不，今天有机会了。” 秦枫谦虚陪笑。 他脸没那么大，不觉得崔铭把他叫来，只是让他和崔时宜见一面。 果然，崔时宜回来时，手里拿着图纸。 崔铭没打开，直接递给秦枫：“这份设计图，你看一看。” 来了，秦枫终于有点紧张。 大佬让你看东西，不仅仅只是让你看，这是一个考验。 秦枫打开设计图的瞬间，崔铭补充道：“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觉得可以改进的。” 藏拙什么的，秦枫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尤其在大佬的火眼金睛面前，藏拙被拆穿的风险极大，若是没被拆穿，那恭喜你，你可能错失了一个机会。 他当即提了几点建议。 崔时宜递来纸笔：“师兄，不介意的话，可以画一张简图吗？” 秦枫接过纸笔，飞快地画起来，边画边说。 “消防和抗震防雷的设计上可以优化，还有就是，这栋办公大厦的建筑里，缺少一些设施……” 他大手一挥，把一楼的办公区全部抹去，改成面积大小不一的会议室，还有健身房。 这是一栋对外出租的办公大厦，办公室的大小不一，只有高楼层的办公室面积比较大，10层以下，每一层至少5间办公室。 面积不大的办公室里，要有老板独立的单间，员工办公区，卫生间和档案室必不可少，算起来，没法腾出空间设置会议室。 但哪家公司不用开会？ 还有，来客人了不用地方招待吗？ 一楼的会议室，可以按天或按小时租给这些小公司。 还有健身房，现在的人已经开始注重身体健康管理，大厦里有共用的健身区，这能成为招商的卖点之一。 秦枫停下笔，谦虚道：“崔老，这就是我的建议。” 崔铭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模样，眼神里的满意之色多了几分。 崔时宜的目光一直定在秦枫画的简图上，脸色懊恼。 曾爷爷之前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想了半天，没想到能改进的地方。 那时曾爷爷安慰她，设计师很有名气，他的设计，自然不会存在太多不恰当的地方，提不出建议是正常的。 但还是有人能提出建议，而且是她爷爷听了，也觉得很满意的建议。 崔时宜悄悄看了秦枫一眼，心里突然充满了挫败感。 她的曾爷爷是建筑院的院士，她从小开始学习建筑，在班上是佼佼者。 可秦枫只比她大4岁，只从一张设计图上，她就发现，她和秦枫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果然是全校……不，应该是全京市建筑系学生口中的不可触及的牛人。 秦枫的注意力全在崔铭身上。 见崔铭脸色依旧和蔼，他试探着问：“崔老，这份设计图，不是国内的吧？” 第221章 地标大厦总设计师 崔铭盯着秦枫看了一阵，笑道：“确实是国外的建筑，国内很少见这么高的办公大厦。” 秦枫却说：“国内很快也会有的，只是国内的设计上，很少会考虑地下停车场。” 国内目前的汽车太少，根本用不到地下停车场。 “不过要是让我作为设计师，我会预留地下停车场，很快会用到的。” 崔铭先是一愣，接着问：“你对国家的发展很有信心？” “非常有信心。”秦枫斩钉截铁道。 崔铭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建筑学的专业知识。 秦枫最不怕别人问他专业问题，崔铭问什么，他几乎不用思考，马上就能得出答案。 一开始是一问一答的形式，到了后来，居然变成平等的讨论。 崔时宜一开始还能插上几嘴，到后来，她直接就听不懂了。 两个小时后，秦枫告辞，离开崔家。 李丰收已经和大院巡逻的保安混熟，两人蹲在树下偷偷抽烟。 见到秦枫出来，他猛地把手里的烟抽完，扔地上碾上两脚，剩下的小半包烟送给了保安。 “班长，怎么样，大人物有为难你吗？” 秦枫说：“没为难我，不过问了两个小时的问题。” 李丰收一听就打了寒颤。 他最怕被老师盯着回答问题了。 秦枫又说：“崔老听说我有位同学也在大院里，叫我带你去，他也要见一见你，别担心，崔老人很好的，就是太爱提问。” 李丰收腿肚子在打鼓。 “不行，班长，我不行的。”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被潘老师盯着都害怕，崔老看我一眼，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万一死人家家里，多不吉利。” “还有，我一嘴的烟味，别熏着老人家，班长，你替我回绝了吧。” “我真不是不肯见，主要是没个心理准备。” 李丰收疯了，为了不去见崔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 秦枫看着好笑。 他开玩笑的，崔老压根没问他是怎么来的，自然也不知道他有个同学在外面等。 谁让李丰收把他骗过来，这两个小时他自己反而过得这么滋润，抽烟吹牛哈哈大笑的。 秦枫越过他走向车子，头也不回说：“逗你玩的，快送我回家，累死了。” 秦邦彦不在家，秦枫美美泡了个澡，一觉睡醒，保姆已经煮好了饭，秦邦彦还是没有回来。 他工作忙碌，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 秦枫吃完饭，把从贵省带回来的特产分好，打算明天一一送出去。 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秦枫就失眠了。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思考崔老把他叫过去的意图，总不会只是让他改一张国外的设计图吧？ 秦枫想不明白，还越想越清醒了，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次日，秦枫往姜宇川家和老康等人的家里跑了一趟，把特产送出去，下午他便提着两袋回学校。 一袋给潘海峰，一袋给贺校长。 鉴于贺校长刚刚坑了自己一把，秦枫打算悄悄把东西挂在校长办公室的门把手上，然后拔腿就跑。 谁知贺校长就在办公室门口坐着，秦枫一出楼梯就撞了个正着。 “秦枫同学回来了。”贺校长笑眯眯说：“进来，有事情和你说。” 秦枫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跟着走进办公室。 贺校长这回没开玩笑，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证递给秦枫。 秦枫接过一看，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临时工作证。 他手里有一张交通院的临时工作证，凭证可以进入交通院。 现在拿到建筑院的证，说明他在证件有效期前，也能随意进入建筑院。 所以，崔老昨天那一出，是考验他有没有资格拿到这张临时工作证？ 事实远不止如此，贺校长接下来的话，砸得秦枫晕头转向。 “深市要建一栋新的办公大厦，是想要作为地标建筑的，这个任务交给了建筑院，崔老是项目顾问，而总设计师，由你来担任。” 秦枫懵了好久。 深市的地标建筑，交给他设计？ 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建筑院对他也这么有信心，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吧。 贺校长看着秦枫，心里觉得这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如果不是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新闻，建筑院根本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秦枫。 为了保险，祝院长还把崔老请出山坐镇。 昨天秦枫去见崔老，表现深得老人家满意，当天就让人把工作证送来了。 看着这小子的傻样，贺校长又觉得好笑。 他挥手道：“时间不算晚，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去建筑院走一趟，明天去也行。” 秦枫站起来告辞，他要马上去。 建筑院的工作人员早就被打过招呼，直接把秦枫带进去。 祝院长亲自带秦枫参观了设计院，又拉着秦枫聊了好一会儿知心话。 大意是咱们建筑院多好，工作环境舒适，领导和蔼可亲，同事相处融洽，你这么优秀的同志，就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万一兼任岗位的事没办成，你一定要选择我们。 从建筑院出来，秦枫身上多了一个身份。 深市地标大厦总设计师。 建筑院这边由祝院长发话，崔老点头同意，没人有异议。 而甲方深市，市长还是秦枫他许叔叔呢，自然不会有异议。 因此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秦枫脚步轻盈地走出建筑院，第二天上午，再次前来。 地标大厦的设计师团队也已经安排好了，名单给到秦枫时，他还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2名结构设计师、2名电路设计师、1名给排水设计师、2名室内设计师、剩下的都是助手。 这样的人员配置，只有秦枫一个主创设计师，明显是让他握住绝对的权利。 崔老和祝院长居然这么信任他。 秦枫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不会让相信他的人失望。 深市催得紧，团队成员和秦枫互相认识后，第二天就坐上前往深市的火车。 也是当天，贺校长家里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第222章 找上门的工作太多了 张颂几乎算是闯进贺校长家。 “老贺，你们学校那个叫秦枫的学生，借给我用一用。” 贺校长穿鞋的动作一顿，满心疑惑：“老张，你一个搞历史的，盯上我这搞建筑的学生，怎么回事？” 张颂，前首都博物馆馆长，现兼任国家文物协会会长。 4年前，他在米国出差，正巧遇到秦枫拿下景泰蓝香炉，于是和大使馆的人一起到理工大学，见过秦枫一面。 他带着景泰蓝香炉回国，不久之后，米国大使馆又送回来一份样式雷的图纸和烫样。 还是那个叫秦枫的留学生捐赠的。 张颂对秦枫的记忆更深了，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调职后工作忙碌，渐渐就有些不记得。 直到看了新闻联播，他才惊觉，留学生原来已经回国了。 张颂好不客气地坐下：“我这次找秦枫，是有工作上的事，我听说他以前读书时，带着同学给居民改造旧房？”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主要是为了给贫困的学生赚取生活费。” 贺校长不急着出门，重新坐下来和张颂说话。 张颂还真是为了工作来的。 京市的四合院太多了，大部分都在好地段，这些四合院没住人的都破破烂烂，住了人的更破。 电线缠在一起乱七八糟，还有不断往外搭棚砌墙扩建的，走进胡同里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发展快了，没法继续容忍这样的状况。 “这些四合院至少都是一两百年前建的，这些可都是文物啊。” 张颂长叹，痛心疾首说：“可我知道不可能全都留下来，我们协会里几个老家伙商量过，至少要留下一部分。” 贺校长不是同行，却也明白张颂的意思。 这些破败的四合院，占据了京市的好地段，阻碍到城市发展了。 “老张，你说说，你这次找秦枫，是要他怎么帮忙？” 张颂把景泰蓝香炉和样式雷说了一遍。 “秦枫有建筑设计能力，又是真心爱护文物的，四合院改造计划，我认为他是最佳人选，所以今天厚着脸皮来找你。” 贺校长无奈地说：“那你来晚了，那小子刚刚接了建筑院的活，就今天出发去深市，归期不定。” 张颂愣了几秒，懊恼地拍拍脑袋。 …… 秦枫下了火车，熟门熟路走到车站的公用电话亭里，给金素珍打电话，让她派车来接人。 设计团队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深市，坐在车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到了招待所，秦枫一进门就看到郭凯晴，她和罗秘书两人站在前台旁，跟黑白无常一样。 秦枫轻咳一声，对身边的人说：“我见到熟人了，你们先上去。” 同伴帮他把行李一起提走，秦枫朝郭凯晴走过去，稍微有点心力交瘁。 “大小姐，你来招待所干什么？” 郭凯晴推着他往餐厅走：“肯定有事才来找你，不然我在港城舒舒服服不好吗？” 听说深市正在建宾馆，招待所大概是有危机感，最近饭菜变好吃了，郭凯晴这么挑剔的人，都对这里的下午茶没有意见。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和罗秘书已经吃了两块蛋糕一杯咖啡。 秦枫有点饿了，给自己点了一碗馄饨，等餐时，郭凯晴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来由。 “我老爸拿下了深市一块地皮，要盖商品房。” 秦枫一听就来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郭凯晴喝了口水：“这次盖商品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秦枫问，她自己马上解释：“因为我老爸养在外面的女人流产了。” 秦枫：“？” 郭凯晴竖起两根手指：“第二个了，第一个没保住，这个又没保住。” “医生说他老了，自己不行导致女方怀上也容易流，但是我觉得，很可能是我后妈在背后搞鬼。” 郭凯晴越说越投入：“你是没见过我后妈，那个坏女人，脸上就写了个坏字……” “等等！”秦枫打断她：“你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罗秘书也假装咳嗽，提醒郭凯晴。 郭凯晴说：“总之现在，我老爸好像接受了他生不出的事实，开始让我和郭凯岚接手集团的工作。” 在此之前，郭荣给了两个女儿一笔钱，让她们到外面去闯，两人在集团里虽然有职务，不过属于挂职模式，并不能触及集团的核心。 这次郭荣在深市拿下地皮，他把地皮一分为二，让两个女儿各自负责一块。 这是郭凯晴和郭凯岚继广交会后，又一次正面交锋。 “秦枫，你来当我这边的设计师。” 秦枫说：“不行。” 郭凯晴眉毛当即拧起来。 罗秘书劝道：“秦先生，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广交会从净利润上来算，郭凯晴虽然只拿三成分红，却也胜过了郭凯岚。 但是后续，新星服装的表现强势，已经在港城和广市都开了门店。 尤其是港城，隐约有压过外国品牌，成为销量最高的服装连锁店。 跃界公司稳扎稳打，广交会后生意不断，稳步发展，就是太低调了。 郭凯晴也没白混日子，她早就看出来秦枫的心思不在生意上，和罗秘书两人一合计，早早另谋出路。 这一年她凭借港城商人，以及秦枫合作伙伴的身份，和深市的领导打好关系，只是这些，外人看不见。 现在港城上流社会的人，都觉得郭凯晴被郭凯岚压一头。 想到这些，郭凯晴心里就不舒服，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去哪里搞那么多钱，港城那些门店，全都开在好地段，租金不便宜。” “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妈给的钱。”郭凯晴整个人酸溜溜的。 “我妈死的时候，大部分钱都给我大哥了，我大哥死的时候我在米国，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的钱全给我老爸收回去了，我一分钱没拿到。” “我大哥很疼我的，如果他来得及立遗嘱，肯定会把财产留给我。” 郭凯晴说起大哥有些伤感。 秦枫静静地吃完面，又等郭凯晴诉完苦，他才说：“我真不能当你的设计师。” 第223章 设计商品房 秦枫现在，半只脚踏进了建筑院和交通院的大门。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犯糊涂。 何况，他这一趟来深市，是背着大担子的。 郭凯晴很不爽：“你说我要怎么办？” 秦枫又要了一杯白开水：“这不简单，港城一大堆设计事务所，你随便抓一个就行。” “不行。”郭凯晴和罗秘书异口同声说。 罗秘书解释道：“港城有点名气的设计事务所，都和郭家有过生意往来，郭董对外发了话，让事务所不能接两位小姐的活。” 秦枫看郭凯晴的眼神有些同情。 郭凯晴真是摊上了个极品老爸。 不过转念一想，人郭凯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这点同情瞬间消失不见。 郭凯晴不知秦枫所想，还在烦恼。 “我总不能随手去大学抓一个吧，老实说我不是很信任学生。” 她话语一顿，看向秦枫：“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 秦枫为难了起来。 这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不像以后，可以自己选择工作，现在的大学生一毕业就要服从分配。 尤其是，大学生连学费都不用交，还能领生活补贴。 国家花了这么多钱培养大学生，为的就是让大家毕业后到各个岗位上报效祖国。 秦枫的记忆里，似乎直到90年代，才取消了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转变成自主择业政策。 所以现在，他给郭凯晴介绍谁都不合适。 这可是商业活动。 肯定有人愿意冒险，悄悄地赚了这笔钱，可不能是秦枫去牵桥搭线。 他敢肯定，只要他开口，有的人就算不情愿，也会帮忙。 秦枫想了想：“你去打听郭凯岚请了什么人，去挖她的墙角。” “我早就想过这个办法了。” 这么阴损的招数，郭凯晴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她觉得，她好歹是认识秦枫这个学建筑设计的人，郭凯岚没这方面的人脉。 她郭凯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郭凯岚就算找到，也肯定是个歪瓜裂枣。 挖墙脚要是挖回来一坨东西，那怎么办。 秦枫又给她出主意：“你要不去找找国外的设计师？” 郭凯晴冷笑一声：“哼，没钱，请不起。” 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估计又是她老爸的要求，压低成本什么的。 秦枫把水喝完：“我替你联系人，成不成不知道，反正先试试。” 郭凯晴双手撑住下巴，眨了眨眼，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你早这么说，就不用浪费我这么多口水了。” 所有到底是谁一直在说废话。 秦枫无语地起身，转身走出餐厅上楼。 到了晚上，他算准时间，打了个跨国长途。 “hello！”易嘉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是我。”秦枫说。 那边安静了几秒，易嘉佑才试探着问：“你是，秦枫？” “是我。” 易嘉佑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突然想念我了，也是，我这么好的朋友，你很少遇见吧，还是说你又要来米国，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勉为其难去给你接机。” 秦枫等他说完才道：“那个，你爸在家吗？我找他。” 易嘉佑：“……” 第二天上午，郭凯晴没出现，罗秘书等在了招待所外。 秦枫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成了，那边安排好工作就会过来一趟，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见面。” “价格方面……” “放心。”秦枫说：“他给你们开友情价。” 罗秘书会心一笑：“秦先生，谢谢你。” 郭凯晴捡到大便宜。 易博文原本就有回国的心思，从儿子口中听说了广交会，他更是心思浮动。 秦枫昨天和易博文通电话才知道，他和事务所合伙人的合同就要到期，两人都有拆伙单干的意思。 听到秦枫的邀请，易博文几乎不思考就答应。 这次替郭凯晴设计商品房，被他当做了一次实地考察，决定了他将来要不要回国发展。 哪怕是免费，他估计也会走这一趟。 送走罗秘书，秦枫去了家属院找许克礼。 在许家吃了一顿午饭，和许克礼约定好政府单位、设计单位和施工单位见面的时间。 从家属院出来，他先是回了一趟招待所，把见面时间通知给大家，接着又出门去公司。 自从广交会后，秦枫就没来过公司。 跃界公司自从广交会后，发生了巨大变化，员工招了许多，办公室也多租了一层。 秦枫走进来时，面对全新的办公室，第一眼根本不敢认。 前台的小姑娘看着他，眉头皱起：“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秦枫也看向小姑娘，他不认识，所以是新员工。 小姑娘心里一紧，这个男人明明走错地方了，为什么马上不转身出去，难道别有目的？ 八成是小偷踩点！ 秦枫说：“我来找你们的金总经理。” 咦？ 这小偷居然知道总经理姓金？ 小姑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金素珍和谢德广一起走出来。 “小枫！”金素珍惊喜地喊。 秦枫热情地走过去：“舅妈，还有谢叔，你们最近还好吗？” 金素珍笑道：“好得不行，反而是你，哎呦，怎么又黑又瘦的，好像矿里爬出来一样。” 秦枫摸上自己的脸：“舅妈，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他确实在贵省的工地上窝了好久，日晒雨淋地过了一段日子，晒黑一点在所难免。 总不至于像从矿里爬出来的吧。 金素珍笑得更欢：“开个玩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到了，这次是因为建筑院的任务，就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金素珍一想，便说：“我和老谢正好要出门，你也一起来，有件事情正好要报告给你听。” 她拉住秦枫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又回头示意谢德广跟上。 前台的小姑娘傻乎乎的，谢德广经过时停顿了片刻。 “这是公司的大老板秦枫，也是金总的外甥，认准人了，以后见到他来，记得把人迎进去。” 小姑娘傻愣愣地点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天啊，她差点把大老板当成了踩点的小偷了。 第224章 新业务 秦枫被带到一栋建筑物里。 谢德广兴奋地问：“大老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秦枫快速看了一遍，这是很典型的早期深市的小加工厂。 厂房能满足生产需求，不过没什么优点，地理位置倒是不错的，出门就是宽敞的大路。 “挺好的。”秦枫给了一个评价。 谢德广红光满面道：“这是我托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才找到的，现在深市这些小厂房都是抢手货。” 秦枫点头肯定他的工作，接着才问：“所以，你们租厂房，是有什么打算？” 金素珍一拍额头：“对了，我们说了半天，忘记告诉你了。” 简而言之，跃界公司的几款软件顺利打开国外市场，一切走上正轨，不需要耗费大家太多心思。 金素珍和谢德广一合计，要发展新业务。 谢德广盯上了电脑加工。 秦枫听完后，看老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别人还停留在加工电子表收音机上，老谢居然盯上电脑了。 不愧是全国最早一批的万元户，眼光着实长远。 其实谢德广眼光没这么长远，他一心只有跃界的发展。 软件在国内的销路远远比不上国外，主要还是因为电脑的普及率问题。 此时国内的电脑依靠进口，价格高昂，政府单位都快买不起，更别说个人。 谢德广心里想的是，要是咱自己有电脑加工厂，这电脑的价格肯定能降，电脑多了，软件的销量也就有了。 还有便是，姚存志最近已经开始重拾老本行，带着钟洋等研发员开始研发电脑游戏。 谢德广虽然不懂，但他潜意识觉得电脑游戏肯定能赚大钱。 秦枫提醒了一嘴：“电脑比电子表收音机都复杂很多，生产难度很大。” 谢德广很自信：“大老板放心，我认识很多港城人，已经找到门路了。” 金素珍也说：“营业执照什么的交给我来办。” 秦枫欣慰地笑：“行，放手去做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也是没想到，当初无人可用才找的金素珍和谢德广，两人居然这么互补。 金素珍作为在国营企业当过小领导的人，和深市的政府部门打起交道来得心应手。 谢德广则是因为倒卖经历结识了很多人，路子又多又野。 两人都是有底线的人。 尤其是金素珍，她时刻牢记公司是秦枫的。 而秦枫是半只脚踏进体制内的人，她坚决不让公司出一点毛病，以防被人抓住错处影响秦枫的前途。 秦枫这一趟来过公司，是彻底放心了。 谢德广和金素珍更高兴，他们商量了好久的大业，得了秦枫点头，这才算能真正开工。 从厂房里出来，谢德广去开车，秦枫和金素珍在路边等着。 秦枫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金素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警铃大作。 “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秦枫莫名其妙道：“我就是觉得那边的姑娘有点面熟，不知道哪里见过。” 金素珍盯了秦枫一会儿，才说：“别看了，那是唐箐箐，李威猛的媳妇。” 是唐箐箐！！！ 唐箐箐来深市了？ 男主在深市，恶毒女配在深市，而女主此时在沪市。 秦枫不由地想到原剧情，唐箐箐是在曲涟漪出国留学期间出现在秦柏身边的。 所以，剧情虽然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拐了个弯，最后还是拐回来了。 不过，唐箐箐为什么会来深市，谁带她来的？ 秦枫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和他没关系。 当天晚上，他大手一挥请公司所有人下馆子。 公司的元老坐一桌，几个人经历过公司草台班子的时期，感情上更加亲近，也不因为职务高低拘谨。 秦枫在饭桌上看到气质大变的魏振邦，不禁连连感叹。 魏振邦性格安静，谢思恒带着他跑了几次业务，发现他根本做不来这份工作。 他自己也很泄气，悄悄收拾包袱，打算离开跃界，找个工地搬砖。 这时候金素珍给他调了岗，让他去管仓库，魏振邦一下子像鱼入了水，得心应手。 他话少心细，管了仓库以后没出过错，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学历低，很多字都不认识。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他已经拿到工资，报名读夜校，这点不足早晚会补回来。 至于关淑梅，时不时就给魏振邦送点东西，魏振邦每次都把东西退回去。 用金素珍的话说，关淑梅不见得多爱这个儿子，但也不是不爱。 魏振邦如果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告诉自己，魏家父子三人在老家过得很好。 但魏振邦出现了，还让她知道自己丈夫和大儿子是自己间接害死的，她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想要在魏振邦身上赎罪。 这人啊，有点良心，但不多。 地标大厦的首次工程会议在国营饭店大包厢里进行。 气氛相当融洽。 许克礼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要漂亮，第二，要实用。 放在后世，设计师听到这两个要求，无一例外会头皮发麻。 说了等于没说。 当设计师，最怕的不是遇到要求多的甲方，最怕的是没要求的甲方。 秦枫一听也头皮发麻，不过只麻了一小会儿。 他相信自己不管出什么样的方案，许克礼都不会有意见，甚至不需要修改。 时代不同了。 说到底，这个时代，设计单位是老大，甲方和施工单位都听话。 甲方没要求，秦枫自己不能没要求，他自问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设计师。 这次聚餐兼会议结束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开始思考设计方案。 他很熟悉办公大厦的设计，前世就负责过类似的项目。 但这一栋大厦是不一样的，这是要作为深市地标的建筑。 在贵省时，他反对袁世勇设计世界第一高桥，因为没必要。 而在这里，这种吸睛的设计非常有必要。 对这栋大厦的要求不仅仅在功能性上，作为地标，需要具有辨识度，要成为城市的象征。 就比如，一提起巴黎，就想起埃菲尔铁塔，一提到伦敦，就想起大本钟。 秦枫在房间里关了两天，想出好几个创意，最后被他一一否决。 第三天时，他终于走出了房间。 第225章 新安县志 秦枫去了金素珍租住的村子。 大白天的，年轻人基本都去工地上打工，又或者出海捕鱼去了，留在家里种田的，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更老一些拿不动锄头的，也有活干。 秦枫走进巷子里，见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在一起搓麻绳。 姚存志的妈妈也在其中，她最先看到秦枫。 “秦老板来了，来找你舅妈吗？她出门上班去了。” 秦枫说：“我就随便走走逛逛。” 他蹲下来，看着一大堆的麻绳问：“阿姨，你们在干什么呢？” “织鱼网呢。”姚母道：“我跟大家学了一手，赚点小钱。” 她手上动作没停，脸上表情幸福。 曾经她做梦都没想过一家三口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儿子有份好工作，一个人的工资不仅能养活一家三口，还绰绰有余。 女儿也去上学了。 她其实什么都不缺，织鱼网与其说赚钱，不如说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秦枫跑进金素珍家，拿了一个小马扎出来，到姚母身边坐下，看着麻绳跃跃欲试。 “我也来帮忙，行吗？” 边上的老大爷说：“后生仔，你要是不会，别给我们添麻烦。” 秦枫说：“我眼睛看着是学会了，动手试两下应该能成，我不要工钱。” 老大爷立马把麻绳塞他手里：“你早说不要工钱嘛，来，阿爷教你。” 织鱼网不是多难的手工活，秦枫眼睛早就学会了，上手几遍，也能织起来，只不过比熟手慢一点。 他边织边和大爷大娘们聊天：“你们都是本地人？” 老大爷奇怪地斜眼看向秦枫。 “那肯定的喽，我们半只脚踏进棺材了，难道还和你们后生仔一样跑来打工？” 另一个老大爷哈哈大笑：“哪个老板要我，我也去了，一把年纪还能吃上商品粮。” 秦枫到过深市广市好几次，已经能听懂一些白话，老大爷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在他听来，也是能听得懂。 秦枫不介意他们的调笑，转而问：“大爷给我讲讲深市呗，我一个外地人挺好奇的。” 老人家最喜欢忆往昔，说起年轻时的风光，更是停不下来。 “你别看我们现在老掉牙了，以前我们几个很威风的，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深市，那时还不叫深市，叫新安县，我们是渔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几个老大爷激情发言，说完自己的风光历史，转而有些感慨。 “以前的日子哪有现在好，肚子都填不饱，饿着出海，那时的愿望，就是家里能有一艘好点的大船，去更远的海上，捕到更多更贵的鱼。”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老人陆续被家人叫回家吃饭。 姚母提上自己的小板凳，对秦枫说：“秦老板，你来我家吃顿饭吧。” 秦枫摇头：“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要先走。” 姚母没有挽留。 秦枫把小马扎放回金素珍家里，顺便从系统里兑换了汉堡，边走边吃。 他去了市图书馆，成功找到了《新安县志》，一下午都花在看县志上。 回到招待所，他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如果不是担心被人怀疑，他恨不得直接从系统里兑换食物，而不是让招待所的服务员一日三餐地送饭。 就算是这样，设计团队其他人也担心得不行。 几个设计师凑在一起。 “秦工已经4天没出过房门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没出事，早上服务员送早餐的时候，我跟着看了一眼，秦工好好的，自己开门拿早餐，还对服务员说谢谢。” “唉，这次任务重，秦工虽然有本事，不过还是太年轻了，抗压能力可能欠缺一点。”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想想办法吧，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几个设计师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结构设计师，就是电路设计师，又或者是室内设计师和给排水设计师。 反正就是没有建筑设计师。 能帮什么忙。 “我不是马后炮，其实我当初就觉得院长的人员安排不妥当。” 有人弱弱地提议：“要不，我们找院里要支援？” 又沉默了半晌，其中年纪最大的设计师缓缓摇头。 “这么做不妥当，这次项目负责人是秦工，我们不能越过他去找支援。” 又沉默了。 最后还是这个老大哥说：“再等等吧，反正深市这边也没催。” 这一等又过了三天。 在众人快等不下去时，秦枫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好好地洗了个澡，胡子刮干净，头发有点长了，他不敢自己剪，怕剪坏了不敢出门见人。 接着又美美补了一顿觉，这才走出房门。 设计团队的人见到神清气爽、笑容满面的秦枫，一下子有点恍惚，甚至怀疑秦枫是不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秦枫笑着说：“下午三点钟，大家到我的房间集合，我们来谈一谈项目。” 电脑装在秦枫房间里，他懒得搬来搬去，反正项目组人不多，挤一挤就是。 下午不到三点，所有人都到齐了，女同志坐在床上，男同志直接盘腿坐地上。 秦枫给大家发了设计图，又打开了一个动画。 “我们先来看一看设计，时间紧迫，动画做得比较粗糙，大家看不清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一栋大厦平地而起。 外立面融入了岭南建筑风格中骑楼的元素，悬挑式的景观台设计成渔船的形状。 船帆居然是能动的。 秦枫适时讲解。 “船帆上可以铺设太阳能电路板，用太阳能发电，供应一部分大厦的用电。”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如果现在的技术做不到，可以先留出位置，方便以后改造。” 动画已经播完了外立面的部分，进入了大厦内部。 大厦内部的功能区设计很新颖，空间利用率大得让人惊讶。 两位结构设计师不约而同低头去看设计图，搭配上一些数据，在心里琢磨。 良久，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在秦枫的设计里，居然已经把结构设计考虑进去了。 第226章 易博文来了 建筑设计师和结构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是不同的。 秦枫的设计不仅兼顾了外观和功能性，也考虑到了结构设计师需要考虑的安全性稳定性和耐久性。 两名结构设计师面面相觑。 所以，我们加入项目组的意义在哪里？ 好像并不需要我们干活，秦枫自己就包圆了。 秦枫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 意见？ 开玩笑，能有什么意见。 许克礼也没有意见。 初稿一次通过，接下来的工作有团队里的人分工完成，秦枫这时候就比较轻松。 他腾出一天的时间去机场接易博文。 易嘉佑再次踏足这个国家的土地，他一下飞机就得意洋洋。 哈哈，全家就我一个人来过这里。 “爸爸妈妈，我对这里很熟啦，不用问人，你们跟着我走就对了，我记得出口在这边，呃？不对，好像是那边。” 秦枫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说：“不好意思，你指的两个方向都是错的。” 易嘉佑讪讪地收回手，秦枫越过他，和易博文握手。 “易先生，辛苦您长途跋涉到来。” 易博文坐了许久的飞机，神色有些憔悴，眼神却是明亮的。 他环顾机场一周，广市的机场比起米国的差得远，只是在他心里，总是不一样的。 他快50岁了，才第一次回到祖国。 秦枫说：“我替你们定好了招待所，今天休息，明天要不我带你们在广市逛一逛？” 易博文点头答应，他已经和麦克拆伙，米国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不急着回去。 恰逢周末，谢德广和谢思恒也回到了广市，谢思恒一大早就跑到招待所找易嘉佑玩。 “嘉佑，上次广交会时间紧急，我没空带你去谢家村参观，这次你一定要跟我去。” 易嘉佑屁颠屁颠跟着走了。 易博文和佟欣也跟着去谢家村。 广市也一天比一天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而谢家村，在还没拆迁的现在，依然很好地保存着岭南特色的建筑。 易博文看得入神，又有些伤感。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是华国哪个地区的人，父亲临终前总说起的“根”，又是在哪里。 不过据说现在米国大多数华人，都是百年前从广市出发的“猪仔”的后代，说不定他老易家的家乡，就是广市呢。 一天还没逛够，第二天一家三口还是留在广市，到了第三天，终于出发去深市。 易博文觉得精神还不错，对秦枫说：“先去地皮上看一眼吧。” “行。” 秦枫掉头，先不往招待所去，车子开往郭家的地皮。 郭荣把地皮一分为二，一期由郭凯晴负责，二期由郭凯岚负责，地皮已经用警戒线围起来。 秦枫把易博文带到一期的地皮上，还没开口介绍，就听到有人叫他。 “秦先生。” 秦枫诧异回头，叫他的人居然是郭荣，他连忙打招呼。 “郭先生好，这位是刚刚从米国抵达的建筑设计师易博文先生，和他的妻子佟欣女士，儿子易嘉佑。” 又对易博文说：“这位是港城启荣地产的老板郭荣先生。” 易博文早就知道自己这次的甲方是启荣地产的大小姐郭凯晴，见到郭荣倒是没太大惊讶。 郭荣是真的很吃惊。 易博文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启荣地产从郭凯晴收购了加州一家房地产商开始，正式进军米国。 期间和不少米国本地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合作过，他也因此听说过不少有名的设计师。 易博文是其中之一，因为是唯一听到的华人名字，他对易博文记忆深刻。 “郭先生您好。”易博文主动伸手：“这一次，我受郭凯晴小姐的邀请，担任她的设计师。” 郭荣和易博文握手，面上笑得和善，心里闪过许多个想法。 他叮嘱过两个女儿，这次要看看她们控制成本的本事，凯晴请不到港城的设计师，居然请了米国的设计师？ 成本岂不是更高？ 设计费高了，她肯定要从别的地方省回来。 想到这里，郭荣已经有些生气了。 他郭荣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有良心，启荣地产盖的每一栋楼，都不能出现质量问题。 秦枫和易博文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两人在地皮上走了一圈，周围环境看得差不多了，秦枫向郭荣告辞，带着易家三口去招待所。 从招待所出来，秦枫余光扫到不远处，郭荣的车停在路边。 郭荣的司机就在招待所门口等着，他朝秦枫走来。 “秦先生，郭董请你上车说一说话。” 秦枫估计郭荣想从他这里打听郭凯晴的消息，不过郭荣注定要失望，因为他也不清楚郭凯晴的动态。 不过长者邀请，还是要去一趟的。 秦枫跟着司机走向车子，司机替他开门，他朝这里的郭荣微微弯腰，然后坐进后座。 郭荣说：“秦先生，我作为凯晴的爸爸，多谢你长久以来照顾凯晴。” 秦枫笑道：“我和郭大小姐是合作伙伴，没有照顾不照顾一说。” 郭荣叹了一声：“以前凯晴的大哥还在，凯晴没想过进公司，天天在外面玩，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是我疏忽了。” 说得他真是个操心女儿的老父亲似的。 郭荣话语一转，说：“其实我是粤省韶市人，年轻那会儿，最困难的时候，连树皮都吃不上。” “我跟着一群叔伯跑到沿海，趁着天黑，抱着根木头跳进水里，游去港城，十几个人一起出发，到最后，活着上岸的，包括我只有3个。” “又过了几年，另外两个人也死了，就剩我一个，我那时仗着年轻，什么累活脏活都干过，熬了几十年，才终于活出个人样。” 郭荣回忆起过去的苦日子，不禁湿了眼眶。 秦枫安慰道：“郭先生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吗？” 郭荣擦了擦眼角：“其实我已经和韶市联系上了，他们允许我回乡探亲，只是我在老家也没有亲人了。” 秦枫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荣不需要他说话，自己自顾自地说：“我准备回去一趟，把家里祖坟修好。” 他扭头看秦枫，认真地说：“秦先生，我希望请你，做我们郭家祖坟的设计师。” 第227章 设计祖坟？ 秦枫慌了。 他前世毕业进甲级设计院，第一次独立接单时都没这么慌。 设计祖坟。 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郭先生，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设计，可能帮不上您。” 郭荣却说：“秦先生，你谦虚了，听说你替广市一个家族设计过祠堂，我相信你能胜任。” 真相传来传去就变了样。 他只是帮着还原了谢氏祠堂被台风吹塌的其中一间房，传到郭荣耳朵里，居然变成了他设计了谢氏祠堂。 而且，祠堂和祖坟差别很大好吧。 祠堂好歹是房子，至于祖坟…… 好吧，某种意义上，也是用来住的房子。 郭荣突然捂着脸痛哭：“我一把年纪了，半只脚踏进棺材，我想着这一辈子也活够了，死就死，我没有执念，可是为什么，我儿子会死在我前面。” 秦枫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 郭荣握住秦枫的手臂：“我儿子是好人，他原本准备结婚的，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 “我年轻时为了活下去，做过见不得光的生意，老天爷要报应，就该报在我身上，而不是报我儿子身上。”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越来越激动，秦枫连忙帮他拍背，司机送来药，郭荣吃下以后，才冷静了一些。 他喘了好几下粗气，又抓住秦枫的手臂。 “我郭家祖先都在韶市，我儿子孤零零一个人葬在港城，他一定很害怕，我要让他落叶归根，至少在下面，能有祖宗保护他。” “秦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的，我求求你，帮帮我。” 秦枫拒绝的话说不出来，郭荣的身份，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成功人士，一个光鲜亮丽的大老板。 现在，他低声下气地求自己。 秦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说：“郭先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需要向上汇报，得到领导同意后，才能接下你的委托。” 郭荣似乎突然又有了精神，他连说了几遍感谢。 港城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郭荣只要说一句话，会有数不清的设计师主动找上门。 但他固执地找秦枫。 毕竟连土著的谢氏家族，都是认同秦枫的，同样是粤省的家族，我的祖先和儿子，也会满意的吧。 秦枫回到招待所，马上给华京大学打了电话。 贺校长几乎没犹豫就同意了，还叮嘱秦枫：“那是和深市有合作的港城商人，你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秦枫坐在床上，回想郭荣刚才的模样。 他唏嘘地叹了一声，进入系统。 他没学过祖坟的设计，不过系统里有墓园设计课程。 比起桥梁机场什么的，墓园的设计简单许多，秦枫很快就学完全部课程。 离开系统后，他就在笔记本上画草图。 郭荣财大气粗，他又是那么传统的一个人，肯定不计较成本，秦枫大手一挥，往贵了整。 过了两天，郭荣已经和各方沟通好，当即带着一家人通过口岸，准备回乡。 路过深市时，把秦枫接上。 7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抵达韶市。 郭荣为了回来一趟，给韶市捐了一大笔钱，他们抵达时，韶市领导专门准备了欢迎仪式。 坐了半天的车，又参加为难欢迎仪式，郭荣已经很累，但他还是坚持要马上回老家。 韶市的小村庄贫穷落后，进出村子只有一条泥路。 郭荣拄着拐杖走上泥路的瞬间热泪盈眶。 “这就是我家，我记得这条路，以前没这么宽，路两边的树也没这么高，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村口那棵大榕树我也记得，这老家伙几十年了没变过样，好事，有个熟悉的家伙来接我。” 在他身后，刘碧玉和郭凯岚一脸的嫌弃。 郭凯岚盯着沾满黄泥土的鞋子，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郭凯晴倒是不觉得嫌弃，或者说没心思嫌弃。 她四处张望，看着周围的风景。 不是好奇老爸的家乡，而是在仔细记住大哥将要长眠的地方。 郭家真的没人了，郭荣还小时就已经人丁凋零，后来一大家子逃到沿海，路上有减员，在海里更是葬送了很多族人的性命。 到最后这一支只剩下郭荣，还有早出了五服的远亲。 郭荣的家早就被推倒，现在那块地成了村里的晒谷场。 祖坟倒是好好的，只是多年来无人祭拜，祖坟上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郭荣找到父母的坟墓，跪在地上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郭家人连夜回到县城住招待所。 尽管村里干部和老乡愿意腾出房间给他们住，可郭荣到底年纪大了，过了几十年的优渥生活，早就住不惯土屋。 秦枫第二天才跟着去向阳村。 他来到郭家祖坟时，郭荣花钱请来除草的老乡正在埋头苦干。 不远处有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罗盘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的。 秦枫看着好奇，郭凯晴走到他身边。 “那是我老爸最信任的算命先生古大师，我家每开一个楼盘，我老爸都要找他去看风水。” 秦枫还是好奇，他抬起脚：“我过去看看。” “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郭凯晴拽住他：“陪我去逛逛村子。” 秦枫无所谓，转身跟着郭凯晴走，还有罗秘书三人一起走在村道上。 向阳村的人有意无意偷看，尤其是未婚的姑娘，看向郭凯晴的眼神复杂，有点羡慕，又觉得她不知羞耻。 一个姑娘家的走中间，左边一个男人，右边一个男人。 年纪大点的村民主动上前和郭凯晴说话，郭凯晴很耐心，笑眯眯地一一回答。 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装的，无所谓，总之村民都觉得她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姑娘。 “唉，郭家的姑娘，前面不能去，快点掉头掉头，走别的路。” 郭凯晴奇怪地问：“怎么不能走了，前面路很宽。” 那个村民突然阴恻恻地说：“前面不能走。” 他指着前方一栋破旧的房子说：“那是阴宅，阴气很重，从前面走过就会沾上。” 第228章 苏志明 郭凯晴拽着秦枫和罗秘书，猛地后退了几步。 “掉头掉头。” 秦枫回头多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出来哪里阴森。 换了一条路，把向阳村逛了一遍后，风水大师也念叨完了，秦枫这才开始量地。 设计祖坟很有讲究，除了风水外，还要顾忌宗族传统和辈分排序。 郭荣亲自捧着郭家族谱来到秦枫面前。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泛红，手里的族谱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原本没奢望能拿回族谱，没想到村里一直替他保存着。 几十年前郭家这一支集体跑路，村里出了这种丑事，整个向阳村都被连累。 当年向阳村的村干部在这种情况下，还帮郭家保留了祖坟和族谱，不仅能说是仁至义尽，简直可以说是太善良了。 难怪郭荣那么激动。 等他情绪平静一些，才给秦枫介绍先祖。 族谱翻到最后，郭荣看着自己新添上去的名字出神。 拿到族谱后，他把自己妻儿的名字写了进去。 秦枫也看到了这几个名字。 郭荣妻子那一栏，写的不是刘碧玉，而是郭进标和郭凯晴生母的名字。 秦枫不知道他这么写的原因，是对糟糠妻确实有感情，还是觉得只有给他生下儿子的女人，才有资格进族谱。 除了她，郭凯晴和郭凯岚是族谱上，唯二出现全名的女性。 旧社会里，女人不能进族谱，或者只能出现x氏这样的称呼，还是到了新社会才渐渐改变。 “秦先生，需要我再讲一遍吗？”郭荣问道。 秦枫的思绪回笼，摇了摇头：“不用，我记住了。” 郭荣笑了笑：“好，我希望能尽快把祖坟盖起来，我想让我的妻儿尽快葬进祖坟里。” 秦枫点点头。 果然如秦枫所料，郭荣要往贵了整。 不到一周的时间，秦枫就给出了设计图。 郭荣只看一眼就满意得不行，反倒是风水先生古大师盯着设计图看了好久，大约是想挑刺，最后还是放弃了。 到了这里，秦枫的工作完成。 临走前，他找到郭凯晴。 “易先生已经在深市住了快半个月，这次事情结束后，你尽快找个时间和他谈工作。” 郭凯晴摆手：“知道了，我和易先生谈过，他很理解我，而且他们一家在深市的所有费用，我包了。” 秦枫满意地走了。 郭荣倒是想起来这事，他板着脸问郭凯晴：“你挺舍得的，还专门从国外请了设计师，花了不少钱吧。” 郭凯晴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薄汗。 她故作镇定道：“易先生原本有回国的打算，这次只是顺便帮我一个忙，至于设计费，他也是不收的，等楼盘盖起来以后，我送他一套房。” 郭荣板着的脸舒展开来，转而换上满意的笑容。 “不错，我以为你在麻州这么多年，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想到你还是花了心思经营人脉的，不愧是我郭荣的女儿。” 郭凯晴跟着一起笑，只是胸口起伏得比平常大，心里还是惊魂未定。 …… 苏志明来到深市已经两个多月。 当年他的大徒弟于硕因他授意，陷害秦枫抄袭不成，还被反咬一口，被庆溪县设计院开除，他自己丢不起脸，也跟着辞职。 但其实，离开县设计院的第二天他就后悔了。 那可是一个高级设计师的职位，他居然一下冲动就给扔了。 体面的工作没了，苏志明的人生瞬间跌落谷底，他害怕别人知道，不敢出门，一家人的生计全靠妻子。 可他的妻子，从前凭借自己的哥哥是机械厂副厂长，舒舒服服坐办公室。 后来哥哥一家都被抓，吃花生米的吃花生米，送走劳改的也送走了，妻子转头就被调到车间，工作辛苦了，工资还少了。 苏志明找人暗示徐所长，让徐所长把他请回去。 徐所长装作听不懂。 苏志明没办法，家里经济撑不住，他只好离开庆溪县，去外地谋生，设计人才还是缺的，他很快在平东市其他的县城里找到了工作。 只是想当高级设计师，没门。 从前在庆溪县设计院，徐所长脾气好，愿意捧着他，到了外地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发现自己上岗后居然只能做设计助手的活，苏志明差点气死。 熬了几年，他终于熬不住，干脆一咬牙，再次辞职，跑到深市谋出路。 于硕买了几个菜包子跑回来：“师傅，趁热吃。” 苏志明看着这个徒弟，心里很不好受。 才三十多岁的于硕，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现在的他，苍老了许多，已经出现了白发。 因为抄袭被设计院开除并全县通报，于硕根本找不到下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回到村子里种田赚工分，因为丑闻被村民排挤，生产大队给他分配最累最脏的活儿。 日子过得太苦了，因此苏志明一找来，他立即扔下锄头跟着走。 “师傅，我们在这里蹲了几天，真的有用？” 苏志明抬头看向洽谈办的大楼，他心里没底，只能说：“再等几天。” 几个菜包子下肚，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反而更加控制不住食欲。 苏志明摸了摸口袋，还有一些钱：“先去吃个快餐。” 他一转头，对上一双锋利的眼睛，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被于硕扶住才停下来。 秦柏阴鸷的目光死死定在苏志明身上：“你们跟踪我好几天了。” 苏志明站稳，挺直腰板，让自己的气势不被压制：“你是秦柏，秦枫的弟弟，对吧。” 秦柏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苏志明似乎感觉到危险，忙开口解释：“我知道你和秦枫不对付，正巧，我和他也不对付，他是我的仇人。” 秦柏突然笑起来：“你误会了，秦枫是我哥哥，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又是从哪里听说我们不对付？” 苏志明意味深长道：“我是庆溪县人，以前和秦枫是同事，他的家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他走近了几步，嘲讽地在秦柏耳边说：“秦柏先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谈一谈？” 第229章 两场饭局 深市地标大厦设计图通过审批这一天，设计团队欢呼雀跃。 秦枫要请客，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让大家在招待所里好好休息。 而他自己，则是搬去了金素珍家。 林朝阳来了深市，他是来出差的，在深市住上几天，接着要去港城参加机械行业的研讨会。 “我才从贵省过来，那边进展很快，架桥机也没出过毛病，我估计明年吧，黑岩山峡谷大桥就能通车。” 这个进度，可比预计快得多。 当天晚上，林朝阳想和秦枫一起喝酒，秦枫拒绝了，他以自己最近太累为由，早早回房间。 他也是很有眼色的人，舅舅舅妈夫妻俩这么久没见，总要给人家单独相处的时间。 天气真热。 电风扇呼呼地转，吹出来的风居然是热的，秦枫把被子踢到一边，大字型躺在凉席上，睁着眼睛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金素珍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小枫，你还没醒？” 秦枫还是大字型躺在凉席上，被子和枕头掉在地上。 他刚刚醒过来，嗓子还有点哑：“醒了，不过我再躺一会儿。” “行吧，早餐我从外面买的，在饭桌上，你舅舅去市委开会了，我现在要去上班。” 金素珍说着转身关门，几秒钟后再次打开门。 “你头发夹凉席里了？” 秦枫面无表情，继续躺着。 金素珍笑得特别缺德。 “你头发多久没剪了，我都恨不得给你拿根发绳，隔壁巷子有个给人剪头发的老头，手艺不错，价格也不高，你有空去看看。” 金素珍再次关上房门，这次是真的走了。 秦枫小心翼翼在床上蠕动，把头发从凉席里拔出来。 吃过早餐后，他马上去理发。 头发剪短以后，又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大好青年。 去公司打发了一天的时间，傍晚，秦枫走进饭店，设计团队吃庆功宴。 大家落座后，秦枫作为设计团队的总设计师，举起了酒杯。 “这次的担子很重，好在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了让人满意的答卷，谢谢各位的关照，我秦枫，敬大家一杯。” 干杯后，团队里年纪最大的老大哥也说话。 “这次的任务之所以能完成得又快又好，最大的功臣是秦工。” 他转身面对秦枫：“秦工，等你以后正式加入建筑院，我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秦枫再次举杯：“我也很期待。” 酒过三巡，大家才坐下来吃菜，大概是没有长辈或领导，饭桌上的大家异常活跃。 一墙之隔，也有一场饭局。 秦柏盯着苏志明：“等会儿你好好表现，别丢了我的脸。” 苏志明靠着椅背，朝秦柏勾了勾唇角：“秦先生放心。” 在设计院当过高级设计师的苏志明，虽然已经落魄了几年，身上那股自傲的气质还是没有消散。 秦柏看着他的样子放下心来，余光看到坐在于硕身边的女人有意无意在偷看他。 “这位女同志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苏志明意味深长笑了一下：“这位女同志，是于硕的对象，名字叫唐箐箐。” 唐箐箐起身，端起茶壶绕到秦柏身边，给他满了一杯茶。 “秦先生好，你可以叫我小唐或者箐箐，今天是我拜托师傅带我来见见世面，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们谈生意的。” 秦柏瞟了她一眼，这女人的眼神里写着什么，他自然是看得懂。 他已经有涟漪了，唐箐箐这样的货色，他看不上。 郭凯岚的秘书推开门，郭凯岚臭着一张脸走进来，目不斜视在秦柏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有什么重要事找我，没事就别打扰我回港城。” 秦柏指着苏志明：“你不是在找设计师吗，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曾经在政府设计院工作过的设计师苏志明。” 郭凯岚这才有了点兴致，她抬眸看向苏志明，目光审视。 “听说你们这边，进了政府设计院，是很体面的工作，一般人都是干到退休的，你看着不算老，不会是犯了错事被开除的吧。” 于硕藏在桌子下的手死死握住大腿，因为紧张，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苏志明叹了口气：“我是迫不得已才辞职的，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他讲了一个故事。 妻子身患重病，孩子在读书的关键时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赚钱。 设计院的工作确实体面，如果在从前，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只是现在，为了给妻子治病，他拿一份死工资，远远不够。 郭凯岚根本没把这个故事听进去，她也不在乎故事的真假。 她信了苏志明曾经是政府单位的设计师，苏志明身上的气质，和她见识过的一些领导很像。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别的人选。 郭凯岚主动伸出手：“苏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回去的路上，苏志明和于硕一路都很兴奋，尤其是于硕，这么久了，他终于可以再次拿起笔画图。 唐箐箐还在想着秦柏。 在深市洽谈办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未婚，家世看起来也不简单，还认识郭家这样的港城商人。 她把手放在胸口。 这颗心，好久没跳得这么厉害了。 苏志明租了一间民房，面积很小，只有两个卧室，他和于硕各住一间。 唐箐箐跟着苏志明走进房间，房门一关，苏志明转身掐住唐箐箐的脖子。 “贱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敢勾引别的男人？” 唐箐箐狰狞着脸，艰难地说：“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听你的吩咐，讨好所有人。” 苏志明这才放手：“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出来的，我警告你，老老实实做人，别让我发现你有一点歪心思。” 唐箐箐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半晌，她抬手解开胸前的纽扣，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看向苏志明时，眼底只剩下柔情蜜意。 “我怎么会有歪心思呢，我的心里只有你，哪怕对外只能说是于硕的对象，我都毫无怨言，不是吗？” 世界原来这么大，优秀的男人原来这么多，唐箐箐笑了笑。 苏志明马上就没用了。 第230章 阴宅 地标大厦的设计图审批通过后，马上就开始投入建设。 所谓三天一层楼，此时还没达到这种堪称神迹的深市速度，但地标大厦的建造速度已经让人震惊。 秦枫和设计团队几乎每天都蹲在工地里。 施工队经验十足，秦枫蹲了一周，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用武之地，他想了想，决定回黑岩山看看。 说走就走，前一天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上午就站在火车站里等车。 然后，他被罗秘书带着人“劫”走了。 金素珍的办公室里，郭凯晴在发疯。 “完了，我这回要完蛋了，你们别傻坐着，快给我想想办法。” 秦枫被抓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金素珍和郭凯晴，谢思恒、姚存志等公司元老都在。 看这几人的表情，应该也是被抓过来的。 就连魏振邦，平时话那么少，也被郭凯晴从仓库里抓来了。 谢德广刚刚才到。 他一脸便秘样：“大小姐，我约了施工队去看厂房，快迟到了，你先放我走吧。” 姚存志也说：“我代码敲到一半，我要回去了。” “不许走！”郭凯晴很少见地生气了：“我好歹也是公司的股东，我们也算坐同一条船的，你们必须给我想办法。” 谢德广摊手：“大小姐，我们一个个都是粗人，书读得少，脑子不够用。” 郭凯晴有气没处发，见秦枫来了，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快，帮我想办法。” 秦枫手撑着脑袋：“说。” 郭凯晴也跟着坐下来：“我中了郭凯岚的计。” 郭家祖坟早已经建好，郭荣找了个良辰吉日给前妻和儿子迁坟。 就前几天的事，因此郭家人前段时间又回了向阳村。 按照风水先生古大师的说法，需要郭进标的血亲在村里守一夜，因此郭家四口人当天夜里，住在了向阳村。 郭凯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罗秘书被关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过了一夜才被人发现。 郭荣很生气。 谢德广啧啧几声：“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我的女儿和男人夜不归宿，还被发现在一个房间里，我肯定气炸了。” “不是这个原因。”郭凯晴说：“我经常夜不归宿，我老爸知道的，他就没管过。” 谢德广没话说了。 郭凯晴又说：“而且，我老爸知道我的口味，男人不帅我不吃的。” 罗秘书笑而不语。 郭凯晴难得替人挽尊：“我的意思是，罗秘书也很帅气，是我审美范围以外的帅气。” 还不如不说…… 金素珍轻咳一声：“所以你爸为什么生气？” 郭凯晴看向秦枫：“你记不记得在向阳村，我们见过的那栋阴宅？” 秦枫点头。 郭凯晴声音有点绝望：“我和罗秘书，就是被人关进了那栋阴宅。” 其他人还稀里糊涂的，秦枫一听就明白。 “那个古大师掺和进来了？” 郭凯晴点头如捣蒜：“我和罗秘书被放出来以后，古大师说我在阴宅里过了一夜，被猛诡缠身，会祸及家人和家业。” 嚯—— 其他人连人带椅猛地往后挪了几步。 金素珍强装镇定：“封建迷信，这些话信不得。” “没错没错。”其他人纷纷附和。 罗秘书幽幽道：“曾经有个女人在那栋阴宅里上吊死了。” 大家又往后退了几步。 金素珍说：“我家里还有一点糯米，要不拿过来？” 谢德广也说：“我老婆明天从广市过来，我让她带点朱砂、桃木剑什么的。” “大小姐，不是我们嫌弃你，大家还是做点保障比较好。” 钟洋接着说：“港城有间庙很灵的，回头我给大家求几道平安符。” 郭凯晴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有点不死心。 “但是我没感觉，我还是我啊。” 谢德广指着窗外：“现在大白天，你肯定没感觉，等晚上它就出来了。” 郭凯晴心如死灰，扭头看罗秘书。 “找几个人，天黑以后用铁链把我捆在床上，什么朱砂公鸡血的，在床边撒一圈。” 罗秘书仔细记下，又问：“用不用找几个大师做法驱邪。” “当然要啦。” 罗秘书点头，沉默了几秒：“其实我觉得，我可能也要驱一驱。” 秦枫快被他们逗笑了，他回想起那天匆匆一瞟的房子。 “所谓的阴宅，只是因为房子设计得不好，日照差，加上这里的气候特点，容易积水潮湿，所以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郭凯晴连忙问：“那个自杀的女人呢？” 秦枫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生前是什么状态？” 罗秘书接过话：“听说是个寡妇，丈夫在她怀孕期间去世了，她伤心过度流产。” “向阳村的村民说，是她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回来，把妈妈带走了。” 秦枫心里有了猜测。 “人生突遭变故，承受能力差的人容易出现精神问题，这时候，如果没有及时干预，很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 “何况，她的家三面被其他房子包围，另一边是大树，阳光很难照进去，阴暗又潮湿，在这种环境里生活，正常人也容易抑郁。” 郭凯晴低头想了一阵，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早就知道了，我一身正气，怎么可能被那种东西缠上。” 秦枫：“……” “我知道了。”郭凯晴又一拍桌子：“肯定是郭凯岚那个贱人买通了古大师，我就说他们眉来眼去的。” 秦枫看了看手表，现在赶去火车站还来得及：“行了，我走了。” “不行。” 郭凯晴扯着他重新坐下：“问题还没解决。” 她知道自己没被猛诡缠身，她老爸不知道。 郭荣这人最迷信，否则也不会干什么都把古大师带在身边。 只要他信了古大师的话，觉得郭凯晴被猛诡上身，会祸及家人和家业。 那么，郭凯晴别说继承启荣地产，她能不能继续留在郭家都是个问题。 “秦枫，你必须给我想个办法。” “郭凯岚赢就是你继弟赢，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吧。” 秦枫又看了看手表，无奈叹气，算了，还是坐下一趟车吧。 他重新坐下来：“办法还是有的。” 第231章 以毒攻毒 办公室外，不少员工有意无意关注总经理办公室里的动静。 里面似乎在讨论要事，郭老板模糊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只是听不清楚说什么。 就在刚刚，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他们很羡慕，公司的几个元老不论职务高低，相处时很随意，就算面对老板，也没有该有的拘谨，反而像朋友一样。 他们这些后来者就做不到，公司从无到有、创业时期建立的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总经理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秦枫。 郭凯晴和罗秘书期待又着急。 秦枫的办法很简单。 以毒攻毒。 风水源自于道教，道教有名的人物有好几个，其中最为耳熟能详的，张天师必须是其中之一。 张天师是东汉年间的人，历史足够悠久。 “你找个天师教的传人，在你爸面前替你驱邪，场面搞大点，让你爸相信你身上的东西已经被驱走。” 罗秘书连连点头：“这个好主意，正统的天师教传人，肯定比古大师这个不知道什么教派的有说服力。” 郭凯晴也觉得可行。 她老爸对于她被猛诡缠身这个说法已经深信不疑，不如将计就计。 她不仅要驱邪，还要天师教的传人替她美言几句。 哼，郭凯岚尽会使这些下三滥手段，这回就让她体会一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郭凯晴眉眼舒展，一扫刚才的灰白之色，看向秦枫的眼神柔和不少。 “你既然提出这个办法，一定是认识天师教的传人，快介绍给我。” “不认识。” 秦枫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亏你还是生意人，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郭凯晴呆坐几秒，腾地站起来，招呼罗秘书：“我们走，马上去找人。” 姚存志迷糊地问：“什么意思？” 魏振邦和钟洋等小年轻也都是懵的。 谢德广这老油条一听就懂：“大小姐找人演戏去了。” 谁能证明郭凯晴找到的天师教传人，是真的天师教传人？ 只要郭荣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至于怎么让郭荣相信，就要看郭凯晴的本事了。 如果这点能耐都没有，郭凯晴还是洗洗睡吧，别争家产了，直接躺平，变回以前那个天天玩的大小姐。 谢德广摸了摸自己毛发稀疏的脑袋，对于没法凑这个热闹感到很可惜。 “其实我长得就挺像模像样的，穿上道袍外表也能唬人，可惜郭荣在广交会上见过我，不然我高低要帮一帮大小姐。” 秦枫再次站起来：“派辆车送我去火车站，我记得火车站附近有家烧鹅店很好吃。” 再次踏上贵省的土地。 再次见到韩光耀，秦枫明白了当初金素珍见到他时，说的又瘦又黑是什么意思。 韩光耀全身上下，只有牙齿还是白的。 偏偏他自己毫无察觉，以为自己还是刚从京市出发的白白净净小帅哥。 秦枫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并在一起。 韩光耀大惊失色：“我怎么变这么黑了？” “小秦，你说我跟完这个工程，回去京市后，楚容会不会嫌弃我？” 秦枫拍他的肩膀安慰：“文同志不是个只看外表的人，来吧，给我说说工程进度。” 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施工进度已经将要过半，最近这几天，施工速度明显降低。 并不是架桥机出了问题，而是预制梁片的生产进度没赶上。 秦枫这次没有到石塘村，而是到了峡谷的另一岸。 施工队在悬崖边上搭了帐篷，这些天，他们都住在这里，吴立新正好就在这一岸。 “小秦回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碰上好时候了。” 附近的猎户进山几天，今天刚刚回来，有大收获，吴立新从他手里买了一头鹿，给施工队加餐。 太阳下山时，施工队的人陆续撤回来。 营地外架起篝火，鹿被架上火堆，没多久烧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吴立新今天很高兴，明明没喝酒，脸却跟醉酒一样红，在等鹿烤熟的间隙，他拉着秦枫聊天。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果然是有好消息。 架桥机大获成功，那则新闻播出后，把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贵省这个地方。 吴立新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我收到消息，听说上头正在商量，要沿着黑岩山峡谷大桥继续往外修路。” 难怪他这么高兴。 这个工程，多半还是会交给吴立新，工作多，意味着奖金多。 而且吴立新本来就是贵省人，他也想见到家乡越来越好，交通越来越便利。 “不过这事还不确定，毕竟还得看这个。” 他比了个“钱”的手势。 秦枫若有所思，他看着吴立新兴奋到脸红的模样，还有周围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穿着破旧的工人，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因此从来没有认真记录过自己目前明面上有多少资金。 应该是很多的。 他有跃界公司七成的股份，米国加州还有一块地。 那块地上已经建了一栋办公楼，每个月都有租金到账。 前世穷的时候，幻想着一夜暴富，等我有钱了，我要这样花那样花。 等真的有钱了，追求好像变了。 秦枫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后，他完全可以蛰伏过前面几年，等待改革开放后南下赚钱当大老板。 但他还是一头扎进建筑设计这条路上，埋头工作让他更有成就感。 吃饱喝足，秦枫躺在帐篷里，让系统帮他清算自己现有的全部资产。 这些钱对于民生建设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至少能修一段十几公里的路。 春去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大家的短袖换成了长袖，又添上了外套。 一个电话把秦枫叫回深市。 深市地标大厦的立项比黑岩山峡谷大桥晚多了，却更早竣工。 而比地标大厦更早竣工的，是郭家的楼盘。 郭凯岚在港城忙着开服装店时，郭凯晴在深市长袖善舞。 不仅设计师靠秦枫这个人脉解决了，她还请到了更好的工程队。 她负责的一期工程比郭凯岚的二期更早竣工。 下个星期，深市第一个商业楼盘正式开售。 全深市，乃至于全国都在关注这次的售楼情况。 第232章 楼盘开售 楼盘开售的前一天，郭凯晴终于打听出郭凯岚的营销策略。 罗秘书面无表情，眼里带着几分嘲笑。 “二小姐从她好朋友家的电视台里借了几个女明星，打算明天楼盘开业时，让她们扮成兔女郎跳舞。” 郭凯晴听完大笑一声：“蠢猪，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给自己挖好了坟。” 向阳村阴宅事件后，郭凯晴用了秦枫的建议，费了点功夫，总算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点”。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睚眦必报的郭凯晴，如果不做点什么“回报”给郭凯岚，那就不是她了。 请女明星跳舞这事，还是郭凯晴悄悄让人传到郭凯岚耳朵里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郭凯岚不仅采用了，还让女明星跳兔女郎。 次日，金素珍清晨6点就把秦枫叫起来。 “快点，我和大家约好了7点到，别迟到了。” 秦枫顶着鸡窝头坐在餐桌前：“10点才开售，去那么早做什么？” 金素珍一想起来就高兴：“去看看以后我们家的小区。” 小区！ 她马上要搬进小区里住了。 多时髦啊。 听说买房的多数是港城人，以后要和港城人做邻居。 秦枫打了个哈欠，把油条撕成一小块泡进豆浆里，又夹了一个肉包子。 金素珍要从郭凯晴手里买商品房，给自己在深市安一个家，谢德广也要买。 姚存志接连开发了几个软件，拿到一大笔奖金，他算了算家里的资产，觉得也要买房，让自己和家人，真正有个家。 秦枫干脆也凑个热闹，让金素珍以公司的名义也买一套，用作公司宿舍。 加上要送给易博文作为设计费的一套，郭凯晴的楼盘还没开售，就已经被预定了五套房。 大家也早已选定了喜欢的楼层，郭凯晴给他们留着，哪怕今天不去售楼中心也没关系。 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一定要去。 秦枫一吃完早餐就被金素珍催着出门。 隔壁，姚家人早早就在等着了。 一家三口为了今天这个大日子，穿上了新衣服，姚存志头发上抹了发胶，姚母和姚妹妹化了淡妆。 到了公司，谢德广一家人都在，钟洋拽着魏振邦，正在商量公司宿舍的房间分配问题。 秦枫看到他们，早起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笑道：“出发。” 郭家开发的楼盘就在罗海区，大家到的时候，这里人声鼎沸。 准确来说，是郭凯岚负责的二期营销中心人声鼎沸。 两台大音响一左一右，放着迪斯科音乐，七八个港城女明星穿着抹胸的兔女郎服装，头上戴着兔子耳朵发箍跳舞。 观众围了一圈又一圈。 买一套商品房，一次性要拿出上万块钱。 大多数家庭里，小事也许由女人做主，一旦涉及大宗钱货交易，做决定的大多数都是男人。 因此来到楼盘里的，大多数都是男人，哪个男人看到美女跳舞能不停下来看一眼。 就算秦枫自问比较有定力，也不会错过一饱眼福的机会。 人流量就是这么被吸引过来的。 郭凯岚的营销思路，如果放在港城一定会大获成功。 但这里，是深市。 1983年，全国第一次严打。 秦柏怒气冲冲地找到郭凯岚：“你搞的哪一出，你是不是疯了！” 郭凯岚翘起二郎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看得到，人都被吸引到我这边了，郭凯晴那边，苍蝇都没有。” 她还在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 为了压郭凯晴一头，她费尽心思，为了借到这些女明星，她欠了好姐妹一个大人情。 这都是她郭凯岚自己的人脉，郭凯晴有什么？ 男模的人脉她倒是有不少，不过谁稀罕呢。 想到这里，郭凯岚就忍不住笑出来。 秦柏气得额头脖子布满青筋，转念一想，他只和郭凯岚合作了新星服装，这个房地产行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好自为之。”秦柏留下来一句话，转身离开。 许克礼和几名领导一起来到启荣地产的楼盘，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笑意。 “看起来很多人，我看啊，咱们深市第一个商品房楼盘，已经成功了一半。” 许克礼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露出笑容，他谦虚道：“要说成功，还是太早了，咱们还是先等着看成交量。”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看看？” “走，进去看看。” 许克礼突发奇想，说道：“不如找几个来看房的同志，问一问他们的感想？” “不错，好主意，今天啊，我们就来当一回记者。” 几人穿得很普通，也没有搞排场，周围的人以为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许克礼在寻找采访目标，有人主动凑了过来。 “你们怎么慢吞吞的，去晚了什么都看不到。” 许克礼愣了一下：“这楼盘又没长腿，怎么就看不了了？” 那人笑嘻嘻说：“看什么楼盘，大家都来看美女的。” “你们还不知道吧，建这个楼盘的老板是港城人，从港城请了好多女明星过来，大冬天的露着胳膊大腿跳舞。” 许克礼脸有点僵：“你们不是来看商品房的？” “最开始来的人估计是看房的，后面来的这些吧，嘿嘿嘿。” “一套商品房听说几万块，我们哪里买得起，如果不是听说有女明星跳舞，我才不来呢。” “不说了，我要快点过去，不然都要跳完了。” 不仅许克礼，其他几位领导也是脸色铁青。 港城女明星，露着胳膊大腿跳舞？ 郭荣在搞什么！ 以为这里是港城吗？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克礼一行人顺着人潮来到二期，挤进人群里，看到正在跳舞的女明星，他的脸更黑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高喊声。 “搞什么，伤风败俗，这是商品房楼盘，还是夜总会？” “货好人人抢，只有货不好才会搞噱头，我看这二期工程就不好，隔壁一期压根不需要这些有伤风化的玩意。” “听说一期和二期是不同的工程队负责的，一期的工程不得了，设计师是外国请回来的，施工的是承包过市政大楼的工程队。” “走走走，大家都去一期，别留在这里，一会儿给你们扣个流氓罪的帽子。” 原本舍不得走的人，一听到流氓罪三个字，吓得连忙挪开眼睛，好些人转身就跑。 第233章 砸金蛋 郭凯晴找的托儿，从二期拉了一群人过来。 一进门，迎面看到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的旁边，站着一名女同志。 女同志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外套和黑色裤子，脚上踩着高跟鞋，脖子上系着丝巾，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 一看就是个精英。 这是二期楼盘的讲解员。 另一边的休息区，飘满了咖啡和蛋糕的香甜味。 和二期现场的躁动不同，进了一期的营销大厅，大家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开始把目光放在商品房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哐”的铜锣声。 “恭喜谢先生喜提新房，祝您在新家有新生活，事业有成，家人常伴，万事顺遂。”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那边好像有人买了商品房，快过去看看。” 看热闹的人乌压压地挤过来。 谢德广拿着小铁锤，站在奖品台前。 销售接着说：“大家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凡是在二期买房的业主，都可以获得一次砸金蛋的机会，金蛋里有各种各样的惊喜奖品。” “砸金蛋，送祝福，幸运连连，惊喜不断！有请谢先生选择一个金蛋砸开，领取属于您的大礼。” 谢思恒绕着奖品区转来转去，指着其中一个金蛋：“爸，这个这个，我觉得这个里面肯定是大礼。” 他的妈妈指着另一个：“不不不，选中间的，我看中间这个金蛋成色最好。” 谢德广笑得牙龈露出来：“行，就选最中间这个。” 他想都不想决定听老婆的话，一锤砸向金蛋，与此同时，站在两边的工作人员放了礼花炮。 销售从金蛋里挖出纸条，激动道：“恭喜谢先生，抽中一台收音机，上礼品。” 当即就有工作人员端着收音机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交到谢德广手里。 谢德广傻乐道：“收音机好，不用买新的，就放在深市的家里用。” 眼见为实，买房真的有东西送。 金素珍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我不犹豫了，不然也不会被老谢抢了先。” 她早早就挑好了楼层，来到营销中心，看到沙盘后，心里又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换一层。 谢德广一进门，看都不看沙盘，直接把钱拍在销售面前，大手一挥：“买！” 于是他成了第一个客人。 金素珍后悔啊。 秦枫还要拱火：“舅妈，你快点，金蛋砸一个少一个，你看，不少人已经和销售聊上了。” 金素珍火烧屁股一样，拽着姚存志的妈妈去交钱。 秦枫找了个角落坐下，罗秘书后脚跟上来，坐在他旁边。 “秦先生，谢谢你，砸金蛋这个主意很好。” 秦枫笑了笑：“不是我的主意，我拾人牙慧而已。” 砸金蛋，这是后世房地产行业常用的手段。 礼物价格多数在100元左右，比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只是放在上万元的商品房面前，算是不值一提。 女明星跳舞看了就完，金蛋里砸出来的奖品是实实在在可以带走的。 金素珍砸中了一只手表，不是什么好品牌，她却当宝贝一样收好，等着下次和林朝阳见面，要把手表送给他。 姚存志也买了房，和金素珍在同一层，以后继续当邻居。 交了钱，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 他们终于在深市，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当天，一期五十多套商品房不到半天全部被抢光，一期卖得慢一些，也在当天全部售空。 面对斐然的成绩，郭荣的脸色却黑得跟锅底一样。 “凯岚，你这次让我很失望。” 郭凯岚缩着脖子：“爹地，我不知道深市管得这么严格，连舞都不能跳。” “你不知道？你身边这么多人，一个个都是吃屎长大的？” 郭荣想起自己被许克礼叫过去训话，气得重重拍桌。 “你身边那群废物，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就全部炒掉。” 郭凯晴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阴阳怪气道：“你在深市连工厂都建起来，连政策都不了解，实在说不过去，这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法替你说话了。” 郭凯岚暗地里瞪了郭凯晴一眼。 贱人，你什么时候替我说过话了，你巴不得我马上暴毙。 郭凯晴无视她，走到郭荣身后，替郭荣捶背：“爹地，别气坏了身体。” 郭荣喘了几口粗气，才说：“凯岚，你的服装公司做得不错，以后就专心做服装吧。” “爹地……” 郭荣抬手拍了拍郭凯晴的手背。 “凯晴这次做得很好，以后集团里所有涉及内地的业务，全部由你负责。” 郭凯晴激动地说：“爹地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开售日后，秦枫被金素珍揪着去量房。 室内设计的工作，不出所料归秦枫来办，他一个人把几家的设计都包圆了。 1983年的最后一个月，深市地标大厦封顶完工。 竣工验收到了楼顶时，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正在摆动的船帆。 “美，太美了。”许克礼感叹道。 他内心激动，一是因为这栋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二是因为，这样的地标性建筑，是在他的任期里建成的。 “小枫啊。” 当天的饭局里，许克礼难得多喝了一些，他感慨地拍着秦枫的肩膀。 “我家那个臭小子，这辈子遇到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秦枫连忙说：“哪里的事，年哥帮了我很多才是。” 许克礼大笑几声，更用力地拍秦枫的肩膀：“好，你们兄弟，将来也要互帮互助。” 隔了一天就是竣工仪式。 前一天晚上，秦枫才知道第二天的竣工仪式上，会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到场。 许克礼比秦枫早一个小时得知，他很意外。 深市天天在盖楼，地标大厦虽然是深市地标，但也仅仅是一栋商用的办公大厦。 他觉得也许粤省本地的报纸会报道，却没想过会有新闻联播的记者来报道。 秦枫也很意外。 后来他才知道，这次的新闻报道，是祝院长一力促成的，崔院士也在背后出了力。 老头子争风吃醋起来，也是不得了。 第234章 地标大厦竣工 江海潮是中央电视台资深记者之一，台里给他的采访任务，基本是重要的民生大事。 昨天他突然接到一个临时任务，要他马上赶到深市，报道深市一栋商业办公大厦的竣工仪式。 江海潮接到任务时愣了十几分钟，脑海里拼命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 难道得罪人了？ 被发配边疆了？ 要知道，台里这么多记者，每天都有很多新闻备选，不是每一条都能播出。 全国都在搞大建设，深市当然很重要也很特殊，但哪怕是地标建筑，江海潮也不觉得这条新闻一定能播出。 所以，还是自己被搞了。 他失魂落魄地带着团队上飞机。 秦枫天不亮就被金素珍揪起来。 “昨晚叫你试衣服，你怎么就不试呢，快起床洗脸刷牙，把你那鸡窝头好好梳一梳。” 秦枫老不乐意了：“就一个竣工仪式，我参加过很多。” 金素珍声音放大：“别的你参加一百个我都不管，这次可是要上电视的，你必须重视起来。” “你上次上电视，就大桥那次，哎呦，又黑又瘦，我都不忍心看第二遍。” “不过你比你舅舅还是好一点，你舅舅那样子才是，哎呦。” 金素珍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给别人说，那个脏兮兮的男人是我爱人。” 秦枫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连忙爬起来钻进洗手间。 被金素珍盯着收拾，秦枫出门时不像个去上班的，像去参加相亲大会的。 他以为自己很夸张，没想到许克礼更夸张。 他穿了一身中山装，全身上下，连皮鞋都擦得发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毛看着也是修过的。 两人一见面，相视一笑。 许克礼首先说：“贺年的妈妈大惊小怪，一大早催我起床准备。” 秦枫说：“我舅妈也是。” 地标大厦门口已经搭了临时小舞台，发言台上挂了一朵大红花。 许克礼兜里揣着演讲稿，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嘴里小声地背着。 竣工仪式在上午10点举行，江海潮和他的团队一下飞机狂奔而来，也才堪堪在9点半抵达。 他抬头看着30层楼高的大厦，形状奇特的楼顶景观台一下就吸引了他的眼球。 “赶紧调试设备。”江海潮吩咐了一声，自己往外跑去。 他跑到更远的地方，终于把景观台尽收眼底。 “是帆船……” 就在这时，船帆轻轻煽动。 江海潮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能动！” 他激动得心跳急速，太好了，我不是被发配边疆，这条新闻，能播出的可能非常高！ 这不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这是展示我国建筑水平的作品。 这是艺术品！ 江海潮拔腿就往大厦跑，找到自己的助手。 “去、去找这栋大厦的、的设计师，我要对他进行采访，要、要开一个专栏。” 秦枫刚刚进行了船帆的最后一次检查，从大厦里走出来，迎面就见到许克礼带了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走过来。 许克礼满脸笑意：“小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央台的记者江海潮同志，江同志负责这次的新闻采访。” “江同志，这就是大厦设计团队的总设计师，秦枫。” 江海潮审视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示意许克礼借一步说话。 “许市长，这位小同志长得好看，还年轻，适合上镜，片子播出去好看，我都是理解的，可是我作为记者，有自己的原则，我们要的是真实。” 许克礼有点无奈：“江同志，我没有弄虚作假，秦枫真的是这栋大厦的总设计师。” 江海潮还是不信：“我知道他，他分明是桥梁设计师，贵省那个新闻虽然不是我采访的，但我都看了。” 许克礼突然没法反驳。 要换了他，可能也不相信，秦枫这么年轻的人，不仅用了新技术，设计了峡谷大桥，现在还设计了一栋这么出色的大厦。 “我也没办法说服你了，这样吧，你若是有办法，就找建筑院的人问一问。” 江海潮一想也对，附近就有一家共用电话亭，他立马跑过去，给曾经采访过的建筑院熟人打电话。 没想到是真的，秦枫真的是总设计师。 江海潮挂断电话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可建筑院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 10点钟，竣工仪式开始。 主持人开场、许克礼致辞，一套流程走下来，最后剪彩，秦枫作为总设计师，也被邀请上台剪彩。 竣工仪式结束后，江海潮带着摄影团队走过来。 “许市长，为了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们先对您进行采访，您看合适吗？” “行，没问题。” 许克礼的采访很快结束，接下来是专栏的拍摄。 江海潮特意跑到秦枫面前：“秦工，你这是第一次拍摄专栏吧？” 秦枫笑道：“是。” “需要我给你安排个人指导话术吗？” 江海潮已经知道秦枫是总设计师，他不清楚秦枫的专业能力，只是对于秦枫接受采访的能力，他持保留态度。 他见过太多各行各业的年轻人才，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侃侃而谈，但一面对镜头，别说交谈，连打招呼都结巴。 秦枫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打好了草稿，应该没问题的。” 江海潮没说什么，让人准备开机，只是背地里，还是让人给秦枫准备了发言稿。 开专栏是他一时兴起提出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太相信秦枫已经打好草稿。 秦枫不知道江海潮心中所想，他走到摄影师身边。 “师傅辛苦了，拍摄上我有一点想法。” 怎么样才能拍出建筑物最美的状态，秦枫在这方面有点心得。 “先介绍大厦的外立面……” 秦枫带着人在大厦里走了一圈，几乎是一镜到底地完成了拍摄。 拍摄结束，走出大厦时，江海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12点。 这么快？ 秦枫问：“江同志，还有需要补拍的地方吗？” “……没，拍摄结束了。” 江海潮突然笑起来，这回是他看走眼了，原来真的有人，每个方面都能做好。 第235章 后妈想当媒人 晚上6点多，金素珍守在电视机前，终于等到想看的新闻。 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这就对嘛，好好打扮，这么俊一个小伙子，多上镜啊。” 京市，建筑院的祝院长也看到了新闻，更是看完了新闻结束后的专栏。 他品了一杯茶，慢悠悠拿起电话，给交通院的汤院长打了个电话。 “老汤啊，最近过得还好吗，新闻看了吗，没错，就深市那栋地标大厦，我也没想到秦枫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他天生就该是建筑设计师。” 汤院长气得挂了电话。 祝院长嘿嘿笑了几声，又喝了一杯茶。 “舒服~” 汤院长气得一晚上没睡过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抓住薛景林。 “薛工，黑岩山峡谷大桥，进度怎么样了？” 薛景林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询问工程进度，认真地回答。 “进度喜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再过几个月就能竣工，我打算过年前再去现场看一看。” 汤院长心里舒服了，又问：“记录片的摄影团队还在吗？” “在，他们留了部分人一直驻守。” 汤院长心里更舒服了。 秦家今年的春节提前过，秦邦彦在春节过后有出访外国的工作，春节期间是最忙碌的时候。 秦枫在小年夜赶回了京市。 秦和平和秦柏没法赶回来，不过在秦邦彦看来，有秦枫和秦念恩陪着，已经足够了。 关淑英牵着秦念恩走进来，她的脸上是在笑的，眼神却是一片冷漠。 坐下后，她抬眼看向秦枫。 “小枫这几年真是有本事，新闻联播都上了好几回，大院里的邻居都恭喜我好几遍了。” 她说这话时，脖子冒着青筋。 偏偏秦念恩还附和一句：“对，我的同学知道我有这么厉害的大哥，都羡慕我。” 不到8岁的小姑娘，还摸不透亲妈的心，以为亲妈在真心夸大哥。 关淑英胸口的起伏都变大了，她暗地里深吸几口气，才保持住笑脸。 “要我说，小枫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 秦邦彦立即看过去。 关淑英说：“小枫今年都24了，怎么还不处个对象？” 秦邦彦闻言，扭头看向秦枫：“小枫，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没有。”秦枫想也不想就说。 秦邦彦板起了脸：“爷爷知道你工作忙，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私人问题。” “怎么就老大不小呢，我还没毕业呢。” 秦邦彦吹胡子瞪眼的：“你还有理了，你不看看小柏，对象都处一年了，过两年他们结婚生子，孩子满屋跑的时候，你还孤家寡人，我看你急不急。” 秦枫无所谓道：“我真不急，爷爷您别劝了，我决定40岁之前都不考虑终身大事。” 秦邦彦随手拿起电视机遥控器砸他：“胡说八道什么，你真要当孤家寡人，老了连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有啊。”秦枫弹了一下秦念恩的额头：“你给我养老。” 秦念恩认真地说：“好。” 关淑英快气死了。 她强颜欢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里面装了一叠照片。 “爸，您别生气，小枫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才会说这些糊涂话。” 她把照片放在桌上，一一排开。 “小枫这么出色，多的是人有心思，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媒人上门，虽然小枫不认我是妈妈……”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假装有点伤心。 “不过我早就把小枫当成儿子了，这些照片上的姑娘，都是我挑了又挑，都是本人优秀，家庭也好的姑娘。” 秦邦彦一一看过，照片里的女孩子，确实长得都好看。 “小枫，你快看看。” 秦枫说：“不看，我不接受相亲，我支持自由恋爱。” 关淑英柔声细语地说：“还是看一看吧，说不定就遇到喜欢的姑娘了，人家姑娘都愿意和你见面。” “不看。” 关淑英不死心，还想说点什么，秦邦彦先摆手。 “他不愿意就算了，24岁也不算年纪大，而且我们家没有必须大哥先结婚，弟弟才能结婚的规矩，你也不用担心小柏的婚事被耽误。” 说到这份上，关淑英只好闭嘴。 秦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关淑英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心对自己好，多半还是想使坏。 秦枫没当一回事，只要他不愿意，别说关淑英，秦邦彦都逼不了他。 第二天清晨，秦枫被姜宇川摇醒。 “枫子，你后妈是不是真给你安排相亲了？” 秦枫裹着被子坐起来：“你消息这么灵通？” 姜宇川随手搬来椅子坐下：“我消息不灵通，我妈消息灵通，她原本都不理我了，为了这事专门来找我。” 秦枫立马清醒：“你妈为什么不理你，你又干什么了？” “怎么就认定我搞事情呢？”姜宇川很不满：“就不能是我妈错了？” 秦枫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以前的我确实不懂事，但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姜宇川毕业后，他家里希望他进宣传部当文职，他不愿意，所以和家里爆发了矛盾。 “我辛辛苦苦读4年书，就是为了当导演拍电影，我才不去当文职。” 秦枫安慰了他一下：“好吧，这次是我冤枉你了。” 姜宇川话音一转：“说回你后妈，她真是太恶毒了，我妈听说她在张罗给你相亲，一想就知道不对劲，悄悄在背后调查她。”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关淑英挑选的姑娘，每一个表面都是好的，实则背地里什么问题都有。 有的家世好，勉强和秦家门当户对，实则女孩未婚先孕，家里不同意，孩子流掉了，假装无事发生出来相亲。 有的是大学生，毕业了有份体面工作，但原生家庭糟糕，全家趴在女孩身上吸血。 总之姜宇川妈妈一通查下来，这些被关淑英看中的女孩，每一个都有缺点。 姜宇川一语道关淑英的心思。 “秦柏在事业上比不过你，她心里不舒服，绞尽脑汁想在对象上做文章。” 第236章 四合院改造计划 关淑英就像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她的那些手段，用来对付小小年纪的原主可谓是手到擒来。 可面对事业生活都已经独立的秦枫，她这样一个困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初把原主送去东北，让原主脱离她的掌控，是她做过最错的决定。 从姜宇川口中听完八卦后，秦枫就没担心过。 接下来几天，关淑英果然没有放弃给秦枫介绍对象。 只是秦邦彦早就已经开始忙工作，几乎天天不回家，她上蹿下跳了几天，最后也消停下来。 秦枫从秦念恩口中再次听到关淑英的消息。 关淑英决定带着秦念恩去地方上找秦和平。 当初秦和平去外地上任，关淑英舍不得京市的繁华，以秦念恩还小为由，母女两人留在了京市。 估计是夫妻异地太久，秦和平的位置越坐越高，她又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产生了危机感。 她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带上秦念恩赶去和秦和平团聚。 秦念恩哭着来找秦枫道别。 金素珍今年决定要回京市过年，秦枫原本想去火车站接人，最后没有成行。 此时，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双鬓发白的老人，正在侃侃而谈。 “小秦啊，文物有多重要，你现在懂了吗？” 秦枫下意识点头：“懂了。” 张颂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所以，现在文物协会很需要你的帮助。” 秦枫尴尬地笑了一下：“张会长，我能帮上什么忙？” 张颂摸了摸头发：“我没说吗？” “没。”秦枫给张颂重新倒了一杯茶。 张颂又开始长篇大论，秦枫从一堆话里提炼出了重点。 文物局正在牵头进行京市四合院改造计划，让破旧的四合院焕发新的活力。 张颂说着说着，一阵无奈涌上心头，他低头捏了捏眉心。 “这些四合院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我希望全部都能留下来，只是我也知道，它们占据了太多土地资源，阻碍了发展。” “有一些四合院为了给经济让路，是必须拆除的，只是我希望，能多留下一座，那就多留下一座。” “小秦啊，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秦枫太明白了，因为他知道，未来确实会有很多四合院被推平，建起高楼大厦。 张颂一辈子和文物打交道。 之前是首都博物馆的馆长，此时调任文物协会会长，他一想到四合院会消失，心里就一阵一阵刺痛。 所以他首先提出四合院改造计划，让破旧的四合院重新拥有活力。 “秦枫同志，我作为文物协会的会长，在这里邀请你担任四合院现代化改造计划的设计师，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委托。” 张颂能找到自己家里，说明这件事，至少是经过了建筑院或华京大学。 秦枫自己也很有兴趣，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你马上跟我去看现场。” “等等，张会长，等等。” 秦枫可不能直接跟张颂走，再怎么急，他也要先把事情上报给建筑院，再通过建筑院安排好设计团队。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设计师。 涉及文物，还要有历史顾问或古建筑方向的文物修复师参与。 张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马上去安排，你最近不许离开京市。” …… 舒有为手臂上夹着公文包，毕业后他听了秦柏的意见，让家人把他安排进深市银行。 今天下班，他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新星服装公司。 秦柏果然在这里。 “柏哥，去年新星找银行借的贷款，一年的期限马上要到了，我按照领导的吩咐，循例来提醒你们一声。” 秦柏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为，你放心，新星的生意很好，还款是绝对没问题的。” 舒有为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银行向企业发放大额贷款后，会有专人对企业的经营状况进行跟踪，评估企业的还款能力。 舒有为打听到，银行对新星的还款能力持怀疑态度。 新星这一年来，发展得太快了，看上去欣欣向荣，实在在内行人看来，根基不牢固，不够扎实。 舒有为想了想，委婉地提醒秦柏。 “柏哥，前段时间有个借款的企业没还上贷款，资产被抵押，我一直因为这事在忙，现在闲下来一些，我们兄弟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秦柏的表情更僵了：“好，有空聚一聚吧。” 舒有为事情说完就告辞。 等他走后，秦柏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新星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郭凯岚根本不懂做生意，完全不考虑后果。 港城的分店开完一家又一家，还在周围国家也开店。 资金全被她投进分店里，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少得可怜。 太少了，钱太少了，人也太少了。 他手里能用的人只有一个关淑梅，偏偏关淑梅又分出一半的心神在魏振邦身上。 秦柏烦躁地闭上眼睛，太阳穴隐隐作痛。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关淑梅兴奋地走进来。 “小柏，你看看谁来了？” 关淑英牵着秦念恩走进来。 在去找秦和平之前，关淑英先来了深市找儿子。 “小柏，妈好久没见你了，怎么你看着都瘦了。” 关淑英见到儿子，高兴之余更多的是关心。 哪怕秦柏根本没瘦，反而胖了几斤，在关淑英心里，他就是因为工作辛苦而瘦了。 秦念恩则是小声地打招呼：“二哥好。” 她和秦柏越来越生疏。 在她看来，还是大哥好，大哥会给她买礼物，大哥会笑着陪她玩。 虽然二哥也经常笑，但她总是觉得，二哥笑起来好可怕，他明明不想笑，硬是在笑。 秦柏见到关淑英和秦念恩，一点高兴之情都没有，反而更加烦躁。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还带着念恩，多不方便。” 关淑英不满道：“小柏，怎么妈听着，你一点都不高兴？” 秦柏没说话，关淑梅连忙道：“小柏平时工作辛苦，下了班还要盯着公司，他只是有点累了。” 她牵起秦念恩：“我带念恩去吃点东西，你们母子好好聊聊天。” 第237章 修复和改造 办公室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关淑英环视了办公室一周：“小柏，这是你的办公室？” “怎么可能。”秦柏随口回答：“我明面上和公司没有关系，这是小姨的办公室。” 关淑英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 这是淑梅的办公室，可真是气派啊。 她突然发现，从前那个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觉间，好像超过自己了。 “秦枫上了几次电视和报纸，你都看到了吧。” 关淑英见到儿子的喜悦心情，突然就淡了，郁闷之时，莫名其妙又想起秦枫，于是心情更差了几分。 “秦枫现在风光得不行，全国人民都认识他，都知道他有本事，你要加把劲儿，不能让他把你比下去。” “明明你才是天之骄子，明明你比他厉害，偏偏老天爷好像站在他那边一样。” “还有念恩，我生她养她，没想到她是只白眼狼，整天只知道爷爷和大哥，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妈妈，和你这个二哥了。” 秦柏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不仅太阳穴疼，脑袋也疼，蔓延到了后颈。 关淑英还在喋喋不休抱怨。 “够了！” 秦柏没忍住怒火：“我不想听你抱怨，如果你没别的事，那就离开。” 关淑英一脸错愕：“小柏，你怎么会这么对我说话？” “我是你妈妈，我做这么多，说这么多，哪一样不是为了你？” “我是在担心你，你再这样下去，会彻底输给秦枫，秦家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秦柏重重地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双目通红，情绪很激动。 “我告诉你，就算没有秦家，我也一样能成功，我一样能成为人上人！” 关淑英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妈不是这个意思，小柏，你先冷静一点。” “出去！” 关淑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亲儿子赶出门。 一路上，她的眼眶都是湿的，到了关淑梅家，更是没忍住哭出声来。 接下来几天，秦柏都没有出现。 关淑英带着秦念恩坐了两天的火车来到深市，母子两人甚至没有坐下来一起吃上一顿饭。 离开时，更是只有关淑梅来送行。 “姐，小柏最近可能工作上的压力比较大，他不是故意这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关淑英云淡风轻地说：“他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他的品行，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们母子会离心。” “好了，淑梅，你回去吧，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上了火车，彻底看不见关淑梅后，关淑英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 想起那天在关淑梅面前哭得那么难看，她狠狠咬了咬唇。 她接受不了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 …… 秦枫在建筑院的会议室里，拿到了更多关于四合院现代化改造计划的资料。 让他震惊的是，在他之前，文物协会还找过别的设计师。 本着最大限度保存四合院传统特色的念头，文物协会内部对设计师人选进行了讨论。 最后，他们找到了认为最适合改造四合院的人，是一位学习过建筑设计的古建筑修复师。 这位古建筑修复师给出了改造方案，并且已经完工了。 秦枫眉头紧皱，已经完工了，又来找自己，说明第一次施工的效果让文物协会不满意。 首次改造和二次改造，这里面的差别可太大了。 秦枫不看资料了，直接申请去现场。 接受改造的首栋四合院的业主，已经把钥匙交给张颂保管，张颂直接带着秦枫去现场。 秦枫把四合院走了一圈，有点茫然。 四合院里不是他想象中的破旧，反而和后世那些作为旅游景区的四合院相差不大。 张颂叹了一声：“这是已经修复过的成果。” 他用了「修复」二字，而不是「改造」。 如果作为旅游景点，这次的修复无疑是成功的。 只是，这栋四合院不是要作为景点，而是要作为一个餐厅。 业主是一名厨师，祖上是清朝的宫廷御厨，祖传的厨艺一直流传下来。 改革开放以前，屋主在国营饭店当厨师，改革开放后，他打算自己开餐厅。 现在这栋四合院，美是美，但不实用，水电都没有，当住所都不方便，怎么能用来开餐厅呢。 张颂看到施工完的四合院，也是很无奈。 如果不是临时有事出差，他一定会盯着设计和施工，不至于等完工了，才发现改造不符合要求。 白白浪费时间。 也浪费钱。 秦枫作为二次接手的人，压力不可谓不大。 首先经费上，因为第一次施工已经耗费了不少经费，文物协会虽然再次申请了经费，不过数额比第一次少很多。 其次，已经失败过一次，各方都不允许第二次失败。 对秦枫来说，这也是个很大的考验。 这次的改造，和之前建筑系学生的改造不一样。 建筑系学生接单给居民改造房屋，本质上属于室内设计的范畴，而这一次的设计，才是真正的建筑设计。 改造四合院，是秦枫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工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张会长，我会全力以赴的。” 张颂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厚道。 如果是初次邀请也就罢了，现在再邀请，那是摆明了要让秦枫收拾烂摊子。 他找到老贺时，老贺一听就不高兴。 当初他第一次提议找秦枫，秦枫因为接了深市地标大厦的工作，已经出发去深市。 老贺让他等秦枫回来，他自己等不得，转头去找别人。 现在搞砸了，又回头找秦枫…… 劝了老贺半天，老贺才给了秦枫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但老贺要他保证，不能逼秦枫，秦枫想接就接，不想接拉倒。 张颂真心感谢秦枫。 他的态度一再柔和：“小秦啊，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工？” “您有什么要求？” “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屋主等着餐厅开业呢。” 秦枫点头：“我随时可以，这样，如果屋主有时间，明天我就带着团队来勘察。” 第238章 阻挠动工 这套四合院的位置，很适合改造成餐厅。 周围几条胡同里住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有体面工作的工人或职员，他们手里有闲钱下馆子。 昨天秦枫没细看四合院的外围，今天一看，更是眼前一亮。 四合院的正门外是一条大马路，马路的另一边还有一片空地，这可是现成的停车场啊。 虽然现在有小汽车的人不多，但再过几年，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张颂和四合院的屋主一起走过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四合院的屋主耿石磊，这位是总设计师秦枫。” 秦枫主动伸出手，耿石磊隔了两秒才伸手握住秦枫。 他脸上表情淡淡，眼睛东看西看，和秦枫握手也是轻轻一碰，总之就是很不专心的样子。 耿石磊看起来对四合院改造这事，不太上心。 张颂有点尴尬，趁着大家往屋里走的间隙，他和秦枫走在最后面，小声解释。 “老耿是我朋友，他确实不太乐意在四合院里开餐厅，也是因为我求到他面前，他才愿意把四合院拿出来，帮我这个忙。” 想也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还是首次改造，没有先例可以参考，要是搞砸了，一套四合院就这么搭进去。 耿石磊真的很够意思了。 张颂又说：“老耿原本想在商业街附近买一个店面，按照欧式风格装修。” 说话间，耿石磊已经打开正门，领着大家往里走。 秦枫昨天已经来过一遍，脑海里大致有了改造思路。 “正房可以做主餐厅，厢房做包间，倒座房做接待区和等候区……” “等等，等候区是用来干什么的？” 耿石磊对四合院改造不是很上心，不过还是认真听了。 秦枫说：“等座的。” “四合院虽然大，但是您可是御厨的传人，餐厅开业肯定客似云来，来晚的客人要等位置，等候区就是给他们坐的。” 耿石磊听了这话通体舒畅，嘴角翘了起来。 秦枫顺势说：“您祖上的厨艺，御厨传人的名号，搭配古香古色的氛围，是别的餐厅没有的优势，以后说不定能发展成城市名片。” 耿石磊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听起来，在四合院里开餐厅，好像也不错。 继续往里走。 “后院做厨房，正好有后门，员工通道和客人通道分开，距离也远，噪声传不到前面……” 把四合院走了一遍，耿石磊彻底没了敷衍的态度，主动和秦枫讨论。 “秦工，四合院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叫我小秦就行。” 秦枫笑道：“距离开工还远着，要先出设计图，因为是改造，限制会比较多，所以需要讨论的地方也很多。” 要通水电，为了不要破坏外观，要思考怎么把管道和线路隐藏起来，还要考虑消防和排烟。 总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耿石磊听得脑袋都大了。 “总之你们尽快，我想快点把餐厅开起来，我盼了很久了。” “没问题，设计初稿一出来，我马上请您过目。” 从四合院出来，张颂的心情也很好。 “小秦，还是你有办法，三两句就把老耿哄好了。” “之前他虽然愿意把四合院拿出来，但是我知道，他背地里还在看商业街的铺子。” 张颂直接把钥匙交给秦枫。 “我知道你们设计师的工作，估计还要来现场看几次，钥匙我直接给你，老耿也是同意的。” 秦枫接过：“谢谢张会长的信任。” 不仅秦枫，建筑院的其他同事也是第一次接触四合院改造设计。 大家兴致勃勃讨论，恨不得把床铺搬到设计院里。 经过多次现场勘察，一周后，设计初稿出炉，秦枫立即找耿石磊和张颂。 耿石磊激动道：“就这么改！” 秦枫点头：“行，我们尽快把施工设计图画出来，接着施工队就能进场。” “施工队这边，由我们文物协会负责。”张颂说。 开工仪式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气温适中，是个好日子。 唯一的问题是，横躺在四合院正门口的男人。 张颂和耿石磊蹲在他旁边，一人一句劝说。 “你起来吧，一把年纪了躺这儿给人看热闹呢，你瞧瞧，周围多少人看着你，对你指指点点。” “朱老师，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事情缘由，我都向你解释过了，我以为你听懂了。” “你别犟了，这是我的四合院，我都同意了，你反对什么。” 躺在地上的男人，名字叫朱鹏飞，是个文物修复师。 也是，四合院的第一任改造设计者。 他一意孤行，没有按照张颂的要求设计，执意把改造计划变成了修复计划。 此时他大字型躺在四合院正门，不允许施工队进入。 “你们这么做，是在破坏文物，这是人类的瑰宝，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你们一意孤行，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我朱鹏飞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你们想要动四合院，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颂气得头顶冒烟，指着朱鹏飞骂：“你这个老顽固！” 施工队的人委婉问：“张会长，今天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另外再选个时间办动工仪式？” 搞工程的和拍电影的最迷信，动工仪式和开机仪式都要挑吉时。 施工队的意思，是今天的吉时快过去了。 张颂和耿石磊都很无奈，只好客客气气送走施工队。 “小秦，今天害你们白跑一趟，辛苦你们了。” 秦枫摇头：“没事，不辛苦。” 张颂只来得及和秦枫快速说两句话，又跑回去劝朱鹏飞。 秦枫叹了口气，招呼设计团队撤退。 上车前，秦枫下意识往四合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耿石磊，张颂，还有好几个文物协会的成员蹲在地上，轮番劝朱鹏飞。 朱鹏飞依然躺在地上，他突然偏过头，目光穿越人群，看向了秦枫。 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像在看卖国贼。 秦枫关上车门，心里有点不爽。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目光直视。 第239章 抗议 朱鹏飞劝不动。 据说后来，是张颂找了街道办和派出所，强行把人抬走。 动工仪式重新确定了时间，就在三天后。 期间，秦枫应李丰收的约，在华京大学附近的餐馆里，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一顿饭下来，李丰收心不在焉，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 李丰收尴尬地抓了一把头发，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话。 “不说就算了，饭吃完了，我要回去工作。”秦枫作势要走。 “等等，我确实是有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惹你生气。” 秦枫试探道：“那就不说？” “必须说。”李丰收烦躁地啧了声：“是我对象的命令，我不得不从。”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那个，班长，你还记得甄雁云同志吗？” 秦枫的表情淡了下来。 李丰收的对象曹月华，和甄雁云是好闺蜜。 “月华说，甄同志的妈妈以前生过病，前不久复发了，甄同志最近连工作都顾不上，一直在医院照顾她妈妈。” “她的状态很不好，月华的意思是，是想请你去医院看看她。” 秦枫不为所动：“我和她，已经不是朋友了。” 李丰收脱口而出：“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决裂？” 秦枫没回答。 当年的准考证事件，知道的人很少，也就林朝阳知道，他又告诉了金素珍。 李丰收等人都不知道。 当年秦枫没有宣扬，现在他也不想翻旧账。 但不代表他原谅甄雁云。 “我知道今天要无功而返，不过说出来以后，我总算是对得起月华。” 李丰收笑了下：“不见就不见，你别勉强自己，今天就算没有月华的事，我也打算找你聚一聚的。” 他和秦枫在庆溪县设计院就认识，他自问自己很了解秦枫的为人。 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是甄雁云的错。 当年陈宽一进设计院就想给秦枫穿小鞋，秦枫最后还是原谅他了，带着他一起做工程。 甄雁云做的事，一定是比陈宽更严重，秦枫才再也不理她。 饭后，李丰收去找曹月华。 曹月华焦急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李丰收摇头。 曹月华一阵失望。 “不是班长的问题，班长出了名的性格好。” 曹月华心里替甄雁云难过，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怪他。” 她不知道雁云和秦枫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多半是雁云的问题。 秦枫去留学后，雁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还学会了喝酒。 每次喝醉，她都哭着喊秦枫的名字，求他原谅自己。 曹月华有几次抱着她，忍不住跟着一起哭。 就算是雁云的错，可她是自己的好朋友。 雁云的妈妈病情复发，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医生背地里说，只能等待奇迹。 她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 动工仪式这一天，张颂做了万全准备，保证朱鹏飞不能出现搞破坏。 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动工仪式终于顺利结束。 秦枫拿着设计图，和施工队的队长走进四合院里。 “方队长，这次施工还是要以保护古建筑为基础，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会长早就叮嘱过我，这次我带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一个是大老粗。” 秦枫点头，准备继续往下交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文物协会一个工作人员跑进来：“不好，朱鹏飞又来闹事了。” 张颂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朱鹏飞，真是个不消停的。 动工仪式刚结束，他请来的保安一撤离，朱鹏飞果然又来了。 “劝他走，劝不动的话去找街道办，找人把他抬走。” 工作人员咽了下唾沫，讪讪道：“会长，怕是不行，朱鹏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好多大学生一起来，在门口拉横幅抗议。” 张颂差点气得原地晕厥。 朱鹏飞，这是疯了吗？ “快，我出去看看。” 秦枫也跟着出去。 四合院门口，以朱鹏飞为首，聚集了几十个大学生，周围几条胡同的人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 四合院门口，马路和对面的空地都被堵得死死的。 工程车也被堵在外面进不来。 张颂脸色涨红，指着朱鹏飞骂：“朱鹏飞，你是不是疯了，快点带着你的人走。” 朱鹏飞拿着大喇叭：“施工队不撤出四合院，我们就一直守在在这里抗议。” “你们这是妨碍工程！” “你们这是破坏文物，你们是历史的罪人！” 朱鹏飞身后的学生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指责。 “取消工程，把历史文物还给大家。” “你们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们难道听不到这栋四合院在哭泣吗？” “张颂，你作为文物协会的会长，你居然带头破坏文物，你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越说越难听，有人直接对着张颂骂。 很快，怒火烧到秦枫身上。 “听说设计师叫秦枫，是华京大学的学生。” “什么？我们华京大学居然教出这样的人？我以他为耻。” “我也是华京大学的，我要回学校投诉，撤销他的学位。” 朱鹏飞再一次说话，带领学生喊口号。 “撤离！撤离！撤离！” 耿石磊吓得退后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声音颤抖着说：“老张，要不还是算了吧，不改造也可以，我可以去商业街买一间铺子。” “老耿！” 耿石磊哭丧着脸：“老张，你看看这阵仗，要是他们不罢休，我的四合院就算真开起了餐厅，客人都不敢来。” 张颂无言以对，恨恨地瞪向朱鹏飞。 他后悔啊！ 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觉得古建筑文物修复师比正经的建筑设计师好。 如果当初没有请朱鹏飞，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看着学生们群情激奋的模样，一时间，张颂也没了办法。 他低头长叹一声，余光扫到有人从他旁边走过去。 “秦枫，你别过去，他们人多势众，你小心受伤。” 秦枫笑了笑：“没事的，我又不是打架，我只和他们讲道理。” 他这么说着，走到朱鹏飞面前，抢走了他手里的大喇叭。 第240章 讲道理 朱鹏飞比秦枫矮一个头，身材也不够健硕，秦枫一靠近，他就有点犯怂。 “你、你想干什么？” 话没说完，手里的大喇叭就到了秦枫手里。 秦枫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接着看向怒气冲冲的学生。 他举起喇叭问：“有谁知道，像这样的四合院，京市现在有多少套？” 学生们被问住了，有人真的在思考，群情激奋的现场突然得到了短暂的冷静。 朱鹏飞退开几步，和秦枫拉开距离后才问：“你在耍什么把戏？” 秦枫扭头看他：“所以，你也不知道吗？” 朱鹏飞表情一僵，是的，他也不知道。 张颂知道，此时他默默站在四合院门口，抱着臂猜测秦枫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三千多套，全京市，有三千多套这样的四合院。” 没人回答，秦枫自己说出了答案。 学生里有些骚动，频频传出震惊的吸气声，许多人没有想到这个数字会这么大。 朱鹏飞咬牙切齿道：“这三千多套四合院，都拥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是国家的瑰宝，因此我们才要好好保护。” “虽然任务艰巨，但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有识之士会投身这项事业，我朱鹏飞愿意当牵头人。” “说得好！” “我是历史专业的学生，我愿意毕业以后投身文物保护的事业。” “我是非相关专业的，我在精神上支持你们。” 秦枫咳了几声。 声音不大，学生们却安静下来。 “三千多套四合院，分布在京市的重要区域，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面占据了多少土地资源？” “如果把这三千套四合院都保护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京市要怎么发展？” “全国各地，又有多少这样的建筑物？” 现场安静了片刻，有人说：“我国地大物博，多的是没有开发的土地。” 秦枫差点笑出来。 “你知道我国大片未开发的土地，在什么地方吗？” “在西北的大沙漠上，在西南的群山峻岭上，在青藏高原的冻土上，还有数不清的沼泽和草原。” “先不说这些地区开发难度有多大，就你们自己平心而论，愿意去这些地方吗？” 残忍的问题摆在现场每一个大学生面前。 他们嘴上当然能说出，自己愿意，但实际上呢。 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要留在大城市。 就如同过去几十年，数不清的知青想留城，已经下乡的，绞尽脑汁也想回来。 “你们中间，有很多人的专业，和文物保护沾不上关系，甚至有人，连文物的概念都不清楚吧。” 秦枫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你们已经是大学生了，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思想，至少在面对一件自己不完全了解的事情上，懂得闭嘴。”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大学生，被一句话说得低下了头，更有甚至，羞得满脸通红。 秦枫已经扭头看向朱鹏飞。 朱鹏飞的身体绷紧，准备迎接秦枫的嘲讽。 但秦枫只是淡淡地说：“朱老师，我理解您的心情。” 朱鹏飞怔怔道：“你不理解。” “我理解。”秦枫很坚定：“没有谁愿意看到这些古建筑消失，我也不愿意。” “只是，大家穷了太久，国家要发展，总要做出取舍。” “所以，除了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其他的四合院，最好的结局是保留它们原本风貌的同时，把它们变成有实用性的建筑。” 派出所和街道办的同志开始驱散人群。 原本死活不肯走的大学生，此时三三两两离开。 只剩下朱鹏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枫往前几步，向朱鹏飞伸出右手。 “朱老师，您是经验丰富的古建筑修复师，而我只是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对古建筑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你，所以，我诚挚地邀请您，加入设计团队。” “我？”朱鹏飞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枫。 张颂也走过来。 “鹏飞，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你的实力，我也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朱鹏飞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他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擦了几遍，终于抬起来握住秦枫的手。 “我被你说服了，我干了这么混蛋的事，谢谢你们，还愿意接纳我。” 张颂老怀欣慰道：“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一点小矛盾而已，都别放在心上。” 耿石磊和施工队都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工了。 秦枫第一次接触古建筑改造，他几乎天天住在施工队里，每天跟着朱鹏飞和施工队开工。 直到姜宇川找上门来，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回只有你能帮我。” 姜宇川带了一背包的零食贿赂秦枫。 秦枫拆了一块巧克力含进嘴里：“还和你父母冷战呢？” 姜宇川点头。 他要当导演。 目前正在京市电影制作厂工作，经过他一年的努力，终于拿到了当主导演的资格。 背景设定在明代的剧本。 秦枫含着巧克力含糊地说：“我来猜一猜，剧本是给你了，但经费没给？” 姜宇川说：“也不是没有，就是有点少。” 他只是一个新人导演，重要的剧本不会给他，拍摄的资金也没多少。 如果他没和家人闹翻，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姜家能全部给他解决。 而现在，姜宇川只能靠自己。 “演员我已经找好了，女主角是李丰收的对象曹月华。” 曹月华这些年拍过一些戏，有电影有电视剧，已经是少有名气的女演员，如果不是李丰收的关系，姜宇川还请不到她。 “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拍摄地。” 姜宇川双眼放光地看着秦枫：“听说你认识文物协会的会长，你帮我借一栋四合院，怎么样？” “还有，你都设计过一套四合院了，你肯定很懂，我现在任命你为剧组的造景师。” 秦枫喝了口水，压下口腔里巧克力的甜腻味。 “第一，我没有设计一套四合院，我只是设计了改造工程。” “第二，你哪里凉快哪里去，我不接受你的任命。” 第241章 甄雁云的选择 姜宇川又给秦枫塞了一颗巧克力。 “我这个剧本的女主角是千金小姐，父亲的官不大不小，所以宅院不用太大，差不多就行，你看着办。” “至于别的，等借到四合院再说。” “你别太有压力，我另外还找了几个历史系的学生，你们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没问题的。” 姜宇川站起来拍拍裤子：“好了，我很忙，你借到四合院以后再联系我。” 他就这么走了。 秦枫无奈地去找张颂。 张颂现在看到秦枫就开心，觉得这小伙子眉清目秀，是全世界最靓的崽。 “我确实认识不少家里有四合院的人，我替你去问问，看谁愿意借的。” “谢谢张会长。” 一听说是用来拍电视剧的，愿意借四合院的人还不少。 秦枫领着姜宇川看了一圈，姜宇川很快就定下了一栋，和屋主再三保证一定不会损坏，接着签了合同。 主演熟悉拍摄场地这一天，曹月华没来，来的人是李丰收。 李丰收抱歉地对姜宇川说：“对不起，月华临时有点事，我替她来看看。” 姜宇川摆手：“没事，今天看不成，开拍的时候也能看，又不碍事。” 表面上是看场地，其实姜宇川的目的，是让导演组和几个重要主演提前认识一下，看过场地后，大家去聚餐。 秦枫没去，他转身就回耿石磊的四合院。 至于姜宇川说的造景师，他真没那个本事当，姜宇川见他不乐意，也没有勉强。 曹月华下了车，飞快地跑进医院，梳得整齐的头发因为奔跑散开，她已经顾不得整理。 甄雁云坐在病床前，病床上的人盖着白布。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曹月华：“月华，我妈妈去世了。” 曹月华随手放下手提包，快速走到甄雁云身边，轻轻抱住她。 甄雁云眼神空洞，眼眶红肿却没有流泪，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月华，从今天开始，我没有家人了。” 曹月华泪如雨下，哽咽道：“不会的，雁云，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后我当你的家人。” 甄雁云把脸埋在曹月华的胸口，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 曹月华觉得老天真的不公平。 明明雁云很努力地想要过好日子，她们母女都那么努力，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明明已经治好的病，为什么会复发？ 为什么她们连普通平凡的日子都过不上？ 连着几天，曹月华都陪着甄雁云，陪她办完母亲的后事，陪她回家。 “雁云，要不，你搬来我家吧，我们一起住，或者，你暂时搬过来，陪陪我？” 甄雁云摇头，转身去厨房拿了一瓶酒，没拿酒杯，直接就这么喝起来。 曹月华从前见到她这样，总是抢走酒瓶，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顿。 但是今天，她不忍心。 她进厨房拿了个酒杯，抢过甄雁云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陪你喝。” 剧组开机仪式时，秦枫提着果篮，抱着相机出现。 姜宇川把秦枫推到中间：“兄弟够意思，记得帮我多拍几张照片，我这第一次当总导演。” 秦枫笑道：“需不需要给你拍个纪录片？” 姜宇川摸了摸下巴：“是个好主意，还是你有想法。” 他马上去和摄影师协调，在拍正片的同时，把幕后也拍摄进去。 秦枫真是服气了。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姜宇川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性格，才适合从事艺术工作。 开机仪式后，秦枫揪着姜宇川，给他塞了一叠钱。 “我过两天就离开京市去贵省了，你要是缺钱，就去找我舅舅。” 姜宇川说：“我现在也是有工资拿的人。” 秦枫递钱的手缩了回来，姜宇川猛地抓住。 “但我还是很需要你接济的。” 当天晚上，剧组聚餐，庆祝开机，同时给秦枫送行。 曹月华吃完饭没回家，让李丰收把她送去甄雁云家。 甄雁云今天没喝酒，她静静地坐在窗户边，曹月华见她的模样，心里蓦然收紧。 “雁云，秦枫过两天就离开京市了，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他见一面，你们好好谈一谈，你们之间的误会，也许就能解开了。” 甄雁云的瞳孔动了一下，自嘲道：“不是误会，是我对不起他。” 曹月华脱口而出：“所以当年，你和秦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甄雁云沉默半晌才说。 曹月华也坐到窗边，紧紧握着甄雁云，怕她突然想不开。 “事情过去了很久，说不定会有转机，雁云，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 许久听不到回答，曹月华破罐子破摔。 “你不敢去找秦枫，我去，我给你们当中间人。” “别！” 甄雁云反手握住曹月华的手腕，力气很大。 “月华，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开了，我不会继续颓废。” “真的？”曹月华有点怀疑：“既然这样，我给你介绍几个剧组，你比我受欢迎，他们肯定抢着要你。” 甄雁云摇头：“不用，我已经决定要去港城发展。” 这个消息把曹月华砸懵了。 “你怎么去？是有人联系你了吗？会不会是骗子？” 甄雁云笑了笑：“是熟人介绍的，你放心，我不会被骗，我只是想离开京市，找个新环境生活。” “这样也好。” 曹月华握住甄雁云的手：“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遇到事情时，一定要找我，不然我和你急。” 甄雁云眼里又含了泪水：“月华，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好姐妹。” 送走了曹月华，甄雁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她的拇指在“关淑梅”三个字上不断摩挲。 陷害秦枫不是结束，只是她悲惨人生的开始。 这几年来，关淑梅用她的母亲作为要挟，逼她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她快要疯了。 她已经疯了。 甄雁云看着信封上名字，突然笑了起来。 “关淑梅，你要我去港城，是有什么目的？” “不过无所谓，我已经没有牵挂了，我不在乎你有什么目的。” “我来找你索命了。” 第242章 黄金乡和复仇场 还没入夏，港城的天气已经闷热起来。 天色黑压压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却迟迟不下，于是天气变得更加闷热。 胡伟建丢掉手里的砖头，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身体没有一点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半晌，他手脚并用爬到前方躺着的人面前，哆嗦着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没有气息。 他又转去按那人的脖子。 也没有脉搏。 胡伟建的脸色原本就白，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人死了。 就在刚刚，被他用板砖拍死的。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非要对付我，还想用我老婆和孩子威胁我，我也不会失去理智……” 胡伟建喃喃自语，突然听到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要跑，不能被人看见！ 可是已经晚了。 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胡伟建伸手摸向砖头。 他老婆性格懦弱，孩子不到一岁，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他不能去坐牢。 “胡伟建，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人该死。” 胡伟建瞪大眼睛：“你认识我？” 关淑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后背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小柏说的都应验了。 他说今天，港城的这个村屋旁，会有一个名字叫胡伟建的男人，失手杀人。 胡伟建是很讲义气的人，只要在这个时间点帮了他，他就会对恩人死心塌地。 小柏让自己偷偷来港城，当胡伟建的恩人。 关淑梅一口答应下来，她心里害怕得不行，也知道这一行有很大的风险，但为了小柏，她甘愿冒这个风险。 “胡伟建，我不会举报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胡伟建手里握着砖头，警惕道：“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 关淑梅大着胆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男人。 “他是我的仇人，我调查过他，知道他也在对付你，我们都恨他，我和你一样，巴不得他死。” 关淑梅把秦柏早早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胡伟建听完，狠狠咬牙：“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家的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能拿一笔赔偿金，他知道以后逼我低价把房子卖给他，我不愿意，他就用我老婆孩子威胁我……” 胡伟建对关淑梅吐露心声。 关淑梅已经挪到他身边，不动声色把他手里的砖头接过来，扔到了远处。 “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不仅不会举报你，我还会帮你的。” 胡伟建泪流满面：“你怎么帮我，我没有未来了，我要去坐牢了。” “不会的。”关淑梅声音蛊惑：“把他解决掉，我再送你的老婆孩子离开港城，至于你……” 秦柏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浮现。 “小姨，新星现在越来越不受我掌控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在洽谈办的工作很顺利，是时候进军其他领域。” 胡伟建眼里闪过希望：“你要我做什么？” 关淑梅笑道：“我不是港城人，但我想在港城开一家影视公司，我需要你的帮助。” 甄雁云所有的行李加起来，也就装了一个背包，她带着一顶帽子，尽可能遮住自己的面容。 关淑梅安排了人到火车站接她。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看着不像是来接人的，反而像是看守犯人的。 甄雁云不在意，顺从地上了车。 所有的证件都准备就绪，她直接被人送到口岸边。 关淑梅在这里等着。 “啧啧啧，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你这个模样，是红不了的。” “算了，你底子好，养一养就好了，来，笑一个我看看。” 甄雁云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也没给关淑梅一个。 关淑梅心里恼火：“甄雁云，我知道你妈妈病情复发，也知道你现在有钱替你妈妈交医药费。” “不过你以为我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靠近甄雁云，凑到她耳朵旁：“你说，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脏事，她会怎么想？” 甄雁云攥紧了拳头，眼眸垂下，不让关淑梅看到她眼里的恨意。 关淑梅不知道她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她也没有解释。 “少说废话，我既然答应了你去港城拍电影，就不会爽约，毕竟我不像你，满嘴谎言。” 关淑梅压着火气：“那就上车，现在就送你过去，那边有人接你。” 甄雁云坐上车，通过了口岸，来到了港城。 飞快后退的高楼大厦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里是许多人向往的黄金乡，更是她甄雁云的复仇场。 …… 开始施工至今一年多，黑岩山峡谷大桥，终于到了竣工的时候。 吴立新看着最后一盏路灯被装上，神情有点傻。 这就完工了？ 不到两年，桥建好了。 “吴队长，你发什么呆呢，薛老师喊了你好几声，让你去商量竣工验收的安排。” 吴立新回过神来：“哦哦，我马上过去。” 竣工验收原本定在三天后，却因为一个电话，被迫推迟到一周后。 “什么，我爷爷要来？” 秦枫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吃一惊。 薛景林说：“你爷爷为了架桥机立军令状，从那一刻起就成为大桥的负责人，现在大桥竣工，他来也是很正常。” 秦枫也觉得很正常，他就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竣工验收前几天，黑岩山上热闹又紧张。 一位副国级的领导要来参加竣工仪式，贵省的领导，工程队和设计团队，所有人都处于激动、自豪且紧张的状态。 这几天，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纷纷拿起扫帚走上村道，务必保证竣工验收那天，路上一件垃圾都见不到。 秦邦彦来一趟贵省，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工作。 秦枫是在竣工验收当天才见到他的。 爷孙俩默契地各干各的活，跟不认识一样。 十辆装满石头的工程车停在盘山公路旁，开车的人都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汽车兵。 吴立新挥了挥手，十辆工程车一起发动，引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黑岩山。 第243章 竣工及通车仪式 “本台记者向您报道，我们随着镜头一起看向黑岩山峡谷大桥。” “就在刚刚，验收团队已经对大桥进行了验收，此时，十辆大型工程车陆续驶上大桥。” 工程车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大桥的这头开到那头，又从那头开回来。 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记者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黑岩山峡谷大桥，是我国自主设计的峡谷跨江大桥，使用我国自主研发的架桥机进行建设。” “黑岩山大桥通车，这将是我国首座使用国际先进的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建造的大桥。” “同时，因为险峻的地理环境，黑岩山峡谷大桥，也是全世界使用该技术修建的桥梁中，建造难度最大的桥梁。” “这是我国乃至全世界桥梁史上的奇迹！” “新的架桥方式，让工期从原本的3年缩短到1年半。” “这一座峡谷大桥，打通了峡谷两岸，让两地通车时间从原来的10小时，缩短到20分钟。” “峡谷两岸的百姓，从此能过上便利的生活。” “让我们感谢这群无私奉献的建设者！” 镜头前，工人和村民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大家都在狂欢，100响的鞭炮烧了不知道多少个。 过度的兴奋和刺激容易影响大脑功能。 当天晚上，坐在庆功宴的餐桌前，秦枫已经感觉自己有点失忆了。 对于上午的竣工和通车仪式，他好像只记住了鞭炮的声音和糊了他一脸的浓烟。 庆功宴上，秦邦彦依旧和秦枫保持距离。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庆功宴后，秦枫敲响秦邦彦的房门。 程秘书开的门。 “是小枫啊，领导有些喝醉了，我正准备去给他买一杯蜂蜜水。” 秦枫点头：“我留下来照顾他。” 程秘书出门后，秦枫走进房间里。 秦邦彦靠在床头上，脸上带着红晕，确实是喝醉了。 秦枫走过去，给他脑袋上垫了一个枕头。 “一把年纪了，还喝这么多酒。” 秦邦彦没完全醉，还能说话，他呵呵地笑了一阵。 “好久没喝过这么多了，偶尔这一次，今天爷爷高兴。” 秦枫进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蹲在床边给秦邦彦洗脚。 老人的双脚布满了皱纹，因为常年照不到太阳，脚上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白。 秦枫这还是第一次替长辈洗脚。 他抬起头，看见秦邦彦靠在床头闭着眼睛。 第一次见到秦邦彦是1978年的春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6年。 秦邦彦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他抱着手臂，蜷缩在床头，这时候是一点看不出平时的威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头。 “爷爷，谢谢你。”秦枫轻声说。 “谢我什么。”秦邦彦居然没睡。 他还是闭着眼睛：“是爷爷谢谢你，你给爷爷送了一份大礼。” 秦枫低头笑了笑。 程秘书端了蜂蜜水回来，秦枫盯着秦邦彦喝完，又看着他睡着才出门。 第二天起床，他莫名其妙觉得很多偷偷摸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就连袁世勇，每次见他都翻白眼，今天居然不敢看他。 韩光耀小声说：“昨天有人看到你和秦委员长的秘书说话。” 秦邦彦立军令状的事，对外没多少人知道，设计团队里，也就薛景林、徐强军和韩光耀知道。 韩光耀结合姓氏，以及从前舅舅庞兴民说过的关于秦枫的背景，当时就猜到了秦邦彦和秦枫的关系。 昨天秦枫从秦邦彦房间出来时，和程秘书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正好被交通院一个同事看见。 一晚上，大家都知道了。 袁世勇背景够硬了，没想到团队里还有个更硬的人。 据说昨天晚上，包括袁世勇在内很多人没睡好觉。 袁世勇是怕的，其他人是一晚上都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秦枫。 竣工仪式结束后，不代表工作已经结束。 通车后需要跟踪检测，还有一大堆的资料需要归档。 等全部工作完成，已经又过去一个月。 设计团队离开的前一天，吴立新提着酒壶来找秦枫。 “秦枫，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秦枫笑道：“吴队长，你都谢过好几次了。” 吴立新摇头：“这一次，是谢谢你的捐款，省里已经立项，要沿着盘山公路继续往外修路，由我的施工队负责。” “速度还真快。” 吴立新从兜里掏出两个碗，都给满上。 “喝。” 秦枫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吴立新已经喝完了一碗，又给自己满了一碗。 没多久他就醉了，抱着秦枫的胳膊哭。 “我刚当上建筑工人那一年，第一次大工程也是修桥，我站在边上，看着一个老前辈从桥上摔下去。” “他身上绑了绳，没摔进悬崖里，但是那该死的老天，突然刮了一阵大风，他跟个风筝一样被吹来吹去。” “最后你猜怎么了，他被拍在悬崖上，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吴立新哭得稀里哗啦。 “我入行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的，我都忘记了，但是每个出事的同志，我都记在心里。” “以前当工人，怕自己出事，后来当了领导，怕下面的人出事。” “秦枫，谢谢你，这一次修黑岩山大桥，队里所有人都没出事。” 秦枫不去看被吴立新眼泪鼻涕蹭了一袖子的衣服。 “以后科技越来越厉害，工作会越来越安全的。” 吴立新又嗷了两声，最后说：“承你贵言。” 秦枫回到京市时，姜宇川的电视剧已经拍完。 “我这回真是倒霉，第一部电视剧撞上了港城的大制作。” “不过我找了个借口，和台里申请延迟播出，台里同意了，打算先重映一部老片。” 秦枫听姜宇川抱怨了半天，随口问：“你消息挺灵通的，连别的台引进港城电视剧都知道。” “那必须，我姜宇川是什么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处都是人脉。” “这次的消息来自曹月华同志，因为这部港城剧的女主角，是她好朋友甄雁云。” 秦枫眉头下意识一挑。 “什么港城公司？” 姜宇川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星星……对了，叫东方星辰。” 秦枫抿了抿唇。 港城东方星辰影视公司，是秦柏的公司。 但剧情里，原本是没有甄雁云这个角色的。 第244章 看电视剧，还是看纪录片？ 港城电视剧对内地的观众来说，是新鲜刺激和时尚的代名词。 电视剧播出的当天，万人空巷。 林家作为胡同里少有的拥有彩色电视机的人家，屋里早早就挤满了人。 “快播了吧，我记得是晚上8点，还有几分钟就播了。” “哎哎哎，别急别急，来晚的就往后面去，挤进来算什么，别想着有人给你们让位。” “前面的都坐下来，腰别挺那么直，挡住后面的人了。” “咦？等等，林瑞，你搞错台了，不是在中央台播。” 林瑞拿着遥控器，坐在电视机前，紧紧地盯着电视机。 “没调错，我就是要看中央台，我可不是看港城的电视剧。” “什么？今晚播港城的电视剧，大家都等着看，你家有彩电，不看吃亏了。” 坐在旁边的林嘉说：“有什么吃亏的，反正电视台买了剧，播完了又会重播，到时候看就是了，今晚中央台才好看呢。” 说的也对，本来电视剧就没多少，一部电视剧来回重播是常态。 “你们不看电视剧，等着看什么？” 林嘉说：“看纪录片啊。” 林瑞得意地接过话：“我爸爸和表哥都会出现在纪录片里。” 听了两人的话，屋里有一半的邻居都走了出去。 纪录片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去别家挤一挤，看港城电视剧去了。 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其中老人居多。 他们对港城电视剧没那么大的兴趣，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凑热闹，看电视剧和纪录片都一样。 但这部纪录片不同，有住在同一条胡同的邻居。 高低要看几眼。 老一辈的集体荣誉感极强，哪怕只是住在同一条胡同，有人出息了，他们也感到荣幸。 八点钟，林瑞和林嘉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纪录片。 纪录片一开头，是航拍的贵省群山，陡峭的山壁和湍急的河流在云层中掀开神秘的面纱。 接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天堑通途」 这是纪录片的名字。 楚导演有点东西，他很清楚观众想要看什么。 纪录片第一集，拍的是贵省险峻的地势地貌，还有包括石塘村在内，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日常。 突出一个词：穷苦。 从村子去县里，走路需要两个多小时，小孩子上学读书，每天要翻山越岭。 交通院设计团队带来的那辆摩托车，在村民眼里跟神器一样。 第一集播完，几个老人已经悄悄抹眼泪。 “打仗的时候我去过贵省，那边到处都是山，路都没有，我有个战友急行军的时候摔下山崖喽。” “我也是老兵，还在贵省驻扎过，那边夏天蚊子又多又毒，看我这腿，就是在那儿被蚊虫叮的，起了个大包，好了以后还留了疤。” “你能活下来就不错，我有个战友，被虫子咬了以后没几天就死了。” 几个老人忆往昔，最后话题又回到了纪录片上。 “是该把桥建起来，路也修好，小娃娃上学不用翻山越岭。” “我看难咧，平地修路都这么难，贵省这么陡峭的地方，怎么修哟。” “这可怎么办呐。” 林嘉眼看着几个老人越说越愁，连忙安抚。 “桥已经建好了，这个纪录片就是告诉我们桥是怎么建起来的，今天是第一集，明天还有，等纪录片播完，就能看到建好的桥了。” 林瑞忙点头：“是啊，桥建好了，明天你们继续来我家看纪录片。” “要的要的，明天我们还来，你给我们留好位置。” 林瑞回答：“要的要的。” 几个老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才各自回家。 老瑞和林嘉把门关好，也在回味今天的纪录片。 第一集里爸爸和表哥都没有出现，不过两人还是看得乐此不疲。 唯一可惜的是，今晚爸爸和表哥都因为工作不在家，没有和他们一起看纪录片。 兄妹俩把作业铺开，却久久没写下一个字。 “妹妹，我现在才知道，爸爸和表哥工作的地方环境这么艰苦。” 林嘉也心不在焉：“纪录片里说，那边的人很需要这座桥，爸爸和表哥的工作，帮到了好多人，好伟大。” 林瑞紧紧握着笔：“我以后，也要像爸爸和表哥一样。” 林嘉没说话，心里也下了同样的决心。 “哥哥，爸爸和表哥当年高考的录取率可是很低的，他们都考上了，我们要是考不上，什么都免谈。” 林瑞低头看着空白的习题册，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第二天年轻人都在讨论港城的电视剧。 甄雁云一炮而红。 而在老人圈子里，被热议的则是桥梁纪录片。 尤其是退休的老人，看了纪录片的老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没看过的顿时觉得天塌了。 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我和老伙计们有代沟了？ 这可不行。 当天晚上，许多有电视机的人家里，老人掌握了遥控器，调到中央台。 年轻人急死了，他们要看港城的电视剧！ 不少年轻人跑出家门，在胡同里猝不及防地和小伙伴们碰头。 “快八点了，你跑出来干什么，回家去看电视啊。” “走，去你家看电视。” “去你家看。” 呃？ “你家不看港城的电视剧？” “你家也不看？” 得了，各回各家，陪家里老人看纪录片吧。 第二集纪录片看完，原本嚷嚷着要看港城电视剧的年轻人，彻底地沉浸了进去。 这几年社会风气多了些浮躁，年轻人追求刺激和时髦。 但刻苦耐劳、迎难而上的思想印在了大家的心底。 楚导演的拍摄手法突出了这一点。 老人也好，年轻人也好，看个纪录片看出热血沸腾的感觉。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 大家都知道大桥最后建成了，但情绪还是会被纪录片的进程牵动。 “妈妈，我长大了也要当桥梁建筑师。” “爸妈，我决定了要报机械工程系，我也要设计架桥机那样的大家伙。” “我要报土木工程系，四年以后，我也要作为一名工程师，为国家做贡献。” “天啊，你看了中央台播的纪录片了吗，里面有个设计师好英俊。” 嗯？ 老妹儿，你的关注点歪了！ 第245章 纪录片的威力 “秦枫啊，这么晚才下班，工作累不累？” “还行，不太累。” “小秦，吃饭了没，来叔家，让你婶子给你煮碗饺子。” “谢谢叔，我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小秦，接下来要做什么工程，说出来给大伙儿长长见识。” “不清楚呢，要等学校安排。” “小秦，你这么年轻，有对象了不？” “秦枫回来了……” 平时三分钟走完的路，秦枫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呼—— 纪录片的影响力比想象中大许多。 最近秦枫不管在学校还是大院里，只要出现，都被人围着问东问西。 就算走在路上，也经常被路人认出来。 他决定躲回自家的胡同，好家伙，这里的邻居更热情。 从黑岩山峡谷大桥，到深市地标大厦，再到四合院改造，秦枫连轴转了好久。 贺校长也发现了这点，突然良心发现。 他给秦枫安排了新的工作，全国各省巡回教学。 还是因为cad在国外大卖，国内感受到了压力， 国内的建筑设计原本就落后，正在埋头苦追，怎么可能让国外继续拉大差距。 上面领导拍板，全国各地的设计院，都去学电脑绘图。 把人派来京市学习，显然是不划算的，光是路费就要花掉不少。 于是老贺同志出了个主意，地方的设计师来京麻烦，那就让秦枫过去。 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舟车劳顿怎么了？ 于是秦枫的新工作定下来了。 只是老贺终究是良心未泯，在开展新工作前，他贴心地给秦枫批了半个月的假。 秦枫决定先在家里躺几天，鉴于邻居们的热情，他连门都不打算出了。 总共7集的纪录片，正好一周播完。 热度却没有消散，街头巷尾都是讨论的人。 全国各地的大学建筑系、土木工程系以及机械工程系的老师，都痛并快乐着。 年轻人里，因为一部纪录片掀起了基建热潮，无数人怀了一腔热血，发誓要投身基建事业。 正巧此时临近高考，来询问这几个专业的高中生和家长实在太多了。 学校和老师已经能预料到，新的学期开始，这三个专业该有多火爆。 好事啊。 但也好累。 而建筑、土木和机械工程系的在读大学生，同样痛并快乐着。 他们因为自己的专业充满了荣誉。 一听到他们的专业，别人都会投来羡慕和崇拜的眼神。 现在上街，他们恨不得把我是建筑/土木/机械工程专业打在脑门上。 同时，他们又承受了自身承受不起的压力和期待。 “儿子，你是建筑系的，毕业以后也去设计峡谷大桥，给你爹长脸。” “我看机械总院不错，你毕业以后也进那里工作。” “纪录片里也有女设计师，闺女，妈妈看好你，我闺女一定比她们厉害。” 不…… 真不是人人都能一毕业就进入这么重要的部门。 更不是人人都能一毕业，或没毕业就能负责这么重要的大型项目。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你们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真的没这么大的本事。 压力好大啊。 …… 关淑梅满脸忧愁：“中央台又重播那个纪录片了，已经是第三回重播。” 秦柏利用职务接触到了不少人，饶是如此，也花了大功夫，才取得了在内地电视台播港城电视剧的资格。 东方星辰影视公司的第一部电视剧，已经在港城热播。 甄雁云在港城一炮而红。 但是不够。 秦柏想让甄雁云在内地也爆火。 男人，对两样东西毫无抵抗力，权力，和美色。 大明星甄雁云，比小演员甄雁云，能给他提供更大的助力。 可惜了。 电视剧和纪录片撞期，纪录片爆火，彻底盖住了电视剧的风头。 偏偏这部纪录片，有秦枫。 如果不是如此，秦柏也不会气得脸色铁青。 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心头的火气才消了一点点。 “小姨，我的策略没错，这次只是运气不好，你去催一催胡伟建，让他马上筹备拍新剧，甄雁云那边也要看紧了。” “没问题。”关淑梅说：“甄雁云最大的软肋被我抓在手里，她不敢反抗我。”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唐箐箐抱着保温壶走进来。 她轻声细语说：“柏哥，你这段日子工作忙，我特意熬了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秦柏捏着眉心：“放下出去吧。” 唐箐箐不甘心地放下保温壶：“柏哥，你是不是头疼，我帮你按摩吧。” 秦柏挥手：“不用，你出去。” 关淑梅审视的眼神落在唐箐箐身上，盯着唐箐箐出门。 “小柏，你千万别犯糊涂，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涟漪，你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秦柏靠在沙发上：“小姨，你不用担心，我将来的妻子，只会是涟漪，至于唐箐箐，不过是用来消遣而已。” 如果不是和涟漪分隔两地，唐箐箐连当消遣的机会都没有。 关淑梅闻言不再劝：“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 秦枫在家里躺了半天，从系统兑换出来的炸鸡和可乐还没吃完。 一个电话打到家里，吓得他从椅子上弹起来。 “什么？你在学校和人打架了？你妈不在你就要反了？” 电话那头的林瑞瑟瑟发抖。 “表哥，你小声一点，我爸不在你身边吧，别让他知道。” 林瑞同学打架了，老师要求叫家长。 金素珍在深市，肯定是叫不了的，他也不敢叫。 林朝阳倒是在京市，只是林朝阳这个老婆奴知道了，不就等于金素珍也知道了吗？ 林瑞好害怕，最后电话打到了秦枫家里。 他可是听说了，表哥上中学的时候也经常打架，他觉得表哥是能理解自己的。 秦枫很生气：“你小子在干什么？” 林瑞低声下气地说：“表哥，班主任要见家长，总之你先来学校一趟。” 挂断电话后，秦枫还在骂。 “臭小子，飘了是吧，敢在学校里打人了是吧。” 骂归骂，表弟还是自己的，扔又扔不掉。 秦枫骂骂咧咧把居家服换下来，拿起钥匙出门。 第246章 林瑞同学打架了 林瑞和林嘉正在上高一，两人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马上就要到期末考试的关键时刻，发生了打架事件，学校老师都很紧张。 秦枫来到学校后直奔教师办公室。 “秦枫回来了！” 一个强壮的汉子扑过来抱住秦枫，大手在他后背重重拍了几下。 秦枫差点吐血，同时脑海里也回想起这是谁。 这居然是原主高中的班主任。 原主就是在这所学校读的高中。 “赵老师，快放开我，我被你拍得要受内伤了。” 赵老师哈哈大笑，放开了秦枫：“你居然还记得我，不枉费我从前追着你满校园跑。” 秦枫想起来就觉得囧。 原主以前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书是不读的，祸是天天闯的。 为此，学校特意把他安排到赵老师的班级。 赵老师是全校最强壮的男老师，一身的腱子肉，专门负责对付像原主这样的问题学生。 “我看了新闻，也看了纪录片，秦枫，你这些年真的变了很多，我都不敢认了。” 赵老师重新见到秦枫，满心都是感慨。 他当老师许多年，见过不少问题学生，也有不少对付问题学生的手段。 秦枫是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师都觉得麻烦的学生，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那时，秦家人让秦枫提前毕业下乡，赵老师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把这个学生教好。 “在你身上，我看走眼了，当时我觉得你突然去下乡，估计要一蹶不振，没想到你不仅没被击垮，反而涅槃重生。” 秦枫笑道：“赵老师，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栽培。” 赵老师颇为不好意思：“我栽培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你有今天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到了。” “话说回来，你真的变了很多，我看到新闻时，第一眼压根不敢认，如果不是名字和脸对上了，我打死也不信那是你。” 秦枫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赵老师，我今天回来是有别的事情，我表弟……和同学打架了，他父母都没空，我来看看。” 赵老师一言难尽，好像在说，你读书的时候打架，怎么你表弟也打架，你们真是一脉相承。 “我带你去办公室，你表弟叫什么名儿？” “林瑞。” 赵老师脚步一顿：“林瑞？我记得他是好学生，怎么打架了？” 他又看了秦枫一眼。 果然是一脉相承，都长了个聪明脑袋，还都喜欢打架。 到了办公室，秦枫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边罚站的林瑞。 除了嘴角有点淤青，没看到其他伤。 秦枫一口气松了一半，余光瞥到旁边那位鼻青脸肿，鼻孔还塞着棉花的同学。 松了一半的气又重新提起来。 林瑞这一手太狠了。 他一个东北人，身材遗传了林朝阳，和旁边的同学站在一起，比人家高了一个头。 秦枫板着脸走过去，揪住林瑞的耳朵。 “你很能了是吧，敢在学校打架，还把同学打得这么伤，谁先动的手。” “我。” “你还先动手？” 林瑞很不服气：“是他嘴臭，我才忍不住动手的。” 秦枫压低声音：“你就算要打，也注意分寸，把人打这么伤，有理也要变无理。” 林瑞也压低声音：“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耐揍。” “闭嘴吧你。” 林瑞的班主任走进办公室，身边跟着一对中年夫妻。 “老师，你看看我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他好好的在学校读书，结果发生这种事，学校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还是得报到派出所去，小小年纪这么狠，出了校园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不如尽早送进去劳改。” 班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见有个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林瑞身边说话。 “这位同志，你就是林瑞的家长对吧，林瑞这次太过分了，你过来，我要给你好好说说。” 秦枫瞪了林瑞一眼，转身走过去。 “老师，您好，我是林瑞的……” 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母亲就扑上来厮打。 “你就是这个小畜生的家长，你怎么教孩子的，我告诉你，不把你家孩子送去劳改，我一定不会罢休。” 林瑞气冲冲跑过来：“谁允许你打我表哥的！” 秦枫一手拦住黄同学的母亲，一手把林瑞往身后推。 “这位家长，我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和你打架。” 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冷静一点，黄同学的母亲，还有林同学的表哥，你们都冷静一点。” “你这个老师怎么当的，我儿子是受害者，你居然还在和稀泥，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投诉！” 办公室里乱成一窝粥。 赵老师忍无可忍，强势挤进人群里，拦住黄同学的母亲。 “够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老师回头看了一眼秦枫的手臂，上面多了几道指甲划痕。 他愤怒地瞪着黄同学的母亲。 “你知不知道这双手多值钱，这可是一双能打通贵省天堑的手，差点被你毁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他的话震住。 秦枫好尴尬：“赵老师，有点过了。” 赵老师激动道：“一点都不过分，你可是国家的宝贵人才，你这双手，能设计跨江大桥，能设计高楼大厦，就不能有一点损失。” “秦枫，你可是我老赵最出色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我老赵一天，我就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秦枫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但他还是很感激赵老师。 “赵老师，谢谢您替我解围，不过我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赵老师大马金刀坐下：“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你们休想再打人。” 黄同学的母亲看着他一身的腱子肉，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心有余悸地坐下来。 就在这时，校长大步走进来，无视了其他人，直接走到秦枫面前。 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秦枫同学，欢迎你回到母校，我们学校，以你为荣。” 秦枫头皮发麻。 又来了。 加强版的赵老师来了。 第247章 为什么打架 “秦枫同学，我邀请你在学校里开一次演讲会，给即将毕业的学生传授经验，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校长真是好主意，马上就要高考，高三的学生最近都有些迷茫。” “对了，不如我们学校弄一面校友墙，把优秀毕业生的事迹都登在墙上，用来鼓励学生。” “好主意，不愧是教导主任。” 校领导全都来了。 秦枫答应了要在母校开一场面向高三学生的演讲会，也答应了找个时间回学校拍照，挂上校友墙。 聊了半天，校长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秦枫同学，今天是工作日，你怎么有空回母校？” 秦枫指着林瑞：“我表弟，被叫家长了。” 校长听班主任说了事情，皱着眉头坐下来，显然是要插手这次的调解。 班主任顿时觉得压力巨大，硬着头皮让大家坐下。 “林瑞，黄烁，你们说一说，到底为什么打架？” 鼻青脸肿的黄烁委屈巴巴地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林瑞无缘无故就打我。” 林瑞表情狰狞，张嘴就要骂，秦枫警告般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冲动，好好说话。” 林瑞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无缘无故打他的，是他说了难听的话。” 班主任难掩期待：“黄同学说了什么，你快说出来。” 林瑞却紧闭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 秦枫绷直了嘴角：“你不说，这一盆脏水就要泼你身上了。” 林瑞摇头，还是不肯说。 校长和班主任快急疯了。 “林瑞同学，你不需要有顾虑，你有什么苦衷，快说出来吧。” 林瑞还是不说。 急得班主任来了一句：“你要是不说，你就是过错方，按照校规需要给你记处分的！” “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就因为一个处分就影响前途，你不觉得可惜吗？” “什么处分，我要求学校把他开除！” 黄烁的母亲疯了一样嘶吼。 “他把我的儿子打这么伤，必须把他开除，我还要告到派出所，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抓他去劳改。” “你们这些学校领导和老师，别想着和稀泥，我不同意！”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凝重，校长和老师们的表情更凝重。 林瑞的学习成绩好，校长和老师都不希望他因为这次打架事件影响学习和高考。 而且林瑞的父亲是林朝阳，机械总院的工程师，现在又知道林瑞的表哥是秦枫，校长更加不想让林瑞出事。 班主任同样如此。 她急着劝说：“林瑞同学，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再犟，说出你打人的原因。” 秦枫又捏了一下林瑞的肩膀。 “弟弟，表哥知道你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有什么苦衷？” 林瑞抬头看向秦枫，眼眶有些湿，但他还是轻轻摇头，张嘴说：“记我处分吧。” “不要！” 林嘉冲进来。 “不要处分我哥哥，我哥哥是为了我才打架的。” 秦枫走过去，轻轻抱了林嘉一下。 “别怕，只要你们没做错事，表哥替你们出头。” 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解释。 黄烁在追求林嘉。 林嘉拒绝了好几次，他还是死缠烂打，这事被林瑞知道了，他背地里跑去警告黄烁。 刚刚，林瑞发现黄烁又往林嘉的抽屉里塞情书，一气之下拿着情书去找黄烁对质。 黄烁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林瑞气疯了才打人。 至于是什么话，林瑞死活不肯说。 秦枫大概能猜到，他朝林瑞伸出手：“那封情书还在你手里吧，拿出来。” 林瑞犹豫了片刻，从裤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情书里写的内容，在秦枫看来觉得还好，就是小屁孩从港城电视剧里抄来的撩妹台词。 但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太露骨了。 校长看了一半就把情书扔开。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烁的表情顿时慌张起来。 “不是，这不是我写的，他们兄妹诬陷我。” 秦枫淡淡地说：“那就去派出所报案，请字迹鉴定专家，鉴定这封情书上的字迹是不是你的。” 黄烁的母亲尖叫：“不行，不去派出所！” 她认出了自己儿子的字迹。 秦枫扭头对班主任说：“请帮我报警，我要举报黄烁骚扰我的表妹，他犯了流氓罪。” 黄烁吓得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黄烁的母亲说：“不过是小孩子开个玩笑，你一个大男人，揪着这点小事算什么。” 秦枫面无表情：“报警。” 一直当透明人的黄烁父亲笑嘻嘻地走上前。 “报什么警，我看两个孩子挺般配的，都已经16岁了，年纪也不小，不如我们两家先订婚，等过几年孩子岁数到了，就能扯证结婚了。” 刚才他悄悄出去了一趟，在学校的熟人告诉他，林嘉这个小姑娘的父母都不简单。 一个是机械总院的工程师，一个在深市当大老板。 林嘉本身长得也漂亮。 儿子的眼光真不错。 真要和林嘉结婚，儿子就能少走几十年弯路了。 秦枫一口气差点没过去。 “报警，必须给我报警！” 这场闹剧，在校长和班主任劝到口水快干了才收场。 最后还是私下了结，秦枫虽然很想报警，把姓黄这个小子抓进去，可他也知道，一旦事情闹大，林嘉肯定要受影响。 虽然她在这件事里，一点错都没有。 黄烁被学校开除。 林瑞被口头批评。 回家的路上，林瑞贡献了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三根冰棍。 “表哥，你答应我不告诉爸妈的。” 秦枫含着冰棍，含糊着说：“知道了。” 一天的时间都耗在学校里，晚上还在准备明天的演讲。 校长一刻都等不及，第二天就要开演讲会。 到了第三天，秦枫终于闲下来了。 他在家里吃火锅，食物有的是从集市里买的，有的是从系统里兑换的。 穿越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吃火锅。 第一片肉涮下去时，电话响起。 秦枫认命地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周鹏爽朗的声音传过来：“听说你在放假，出来吃饭，有急事找你。” 第248章 钢条 “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你。” 饭桌上，周鹏给秦枫点了一杯橙汁。 “等会儿还要回去上班，酒就不喝了，找一天叫上丰收，咱们哥三个痛痛快快喝一杯。” 餐厅里客人多，一时半会儿上不了菜。 秦枫问：“所以是什么急事？” 周鹏叹了一声：“这其实不是我的事，是老三那边工作出了问题。” 214宿舍的老三伍宏程，云省人，毕业后被分配回云省，进入城建局工作。 最近那边出了件大事，全云省涉及建筑的部门都被牵扯了进去。 按照规划，云省打算建一栋药材加工厂，设计图好了，施工单位也就位了，就等着建材一到，马上开工。 半个月后，建材终于是到了，但钢条少了一百根。 上层领导气得拍桌，放话要层层追查。 “反正按照老三所说，追查了两天就没声音了，你估计也能猜到啥回事。” 全国各地都在搞建设，各地都在为建材发愁。 钢条那是紧俏商品，哪里都缺。 云省的钢条八成是在运输路上被人截胡了。 你云省来要？不好意思，这边已经用上了，欠条先给一张。 至于欠条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再议。 反正最后就是，钢条没了，药材加工厂还是要建，怎么建，下面的人想办法。 周鹏拿出一份设计图：“这是老三传真给我的，你先看看。” 秦枫看完摇头。 “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减少梁柱了，钢条不能再减少，否则工厂的承重和抗震都会出问题。” 周鹏苦笑：“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判了死刑。” 没法从设计图上入手减少钢条的使用量，只能买钢条。 先不说资金的问题，全国各地都在大兴土木，修建速度却不快，根本原因是物资缺乏。 钢条这种重要的建材，哪哪儿都缺。 钢材厂都是超负荷在运转，每一片钢材每一根钢条都是早早被预定的。 只能找计划外的钢条，这就更难了。 周鹏唉声叹气。 这事真没办法，偏偏老三所在的城建局就是要管建材的。 好在老三毕业才两年，还是局里的小喽啰，事情搞砸了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老板把菜端上来，周鹏给秦枫夹了满满一碗。 “先吃吧，这事先放着，回头我再想个办法。” 秦枫没动筷，反而问：“这事怎么会落到老三头上？” 周鹏吃着菜含糊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听说全云省城建局的职员都被要求想办法。” 所谓的想办法，就是让他们发动关系解决问题。 伍宏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枫，只是他知道秦枫工作地点不定，不好找人。 最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周鹏这里。 正巧秦枫在放假，周鹏又一个电话，把秦枫叫出来。 “反正我找你出来就是问一问这事，你没办法也无所谓，别纠结。”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没法解决。”秦枫说。 “什么？”周鹏囫囵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有办法？” 秦枫问：“还差多少根？” “80。” 秦枫点头：“可以，我认识一些港城人，能弄到计划外的钢条，这事交给我。” 吃完饭，周鹏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伍宏程打电话。 秦枫这个假期就歇了半天，第二天就出发去云省。 到达云省后，他在小县城里租了个仓库，夜深人静时，从系统里兑换了100根钢条。 天亮后，他给伍宏程打电话。 “兄弟，我和钢条都到了，你来接我们，对了，我这儿没车，你要安排货车过来。” 伍宏程看到一仓库的钢条喜极而泣。 “班长，还得是你！” 和他一起来的除了货车司机，还有城建局其他同事，其中有施工队的老手。 伍宏程围着秦枫诉苦时，这几人的关注点全都在钢条上。 他们都是和建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只要看一看，敲一敲，就知道这些钢条的质量非比寻常。 质量太好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品质的钢条。 “同志！”一名年纪稍大的城建局职工握住秦枫的手。 “这些钢条是从哪里来的？以后还能弄到吗？” 秦枫微笑摇头：“这是我托港城的朋友弄来的，这东西不好弄，他也费了好大的功夫。” 那人失望地叹气：“我就知道，这么好的品质，就算是国外，产量应该也很少。” 伍宏程说：“快点装车回去吧，药材厂的进度已经耽误了，接下来要赶工。” “没错，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到了省会，见到城建局的领导，秦枫还是一样的话术，那是从港城弄来的钢条。 严格来说这属于走/私商品。 秦枫之所以大大咧咧说出来，是笃定了领导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是钢条，国内严重缺乏的建材。 和电子表收音机什么的不一样，不信你试试从海外弄进来芯片，不仅不会被抓，反而会被奖励。 笼罩在云省城建局一个多月的乌云终于散开。 伍宏程喜滋滋地招呼秦枫：“走，我带你去财务部，局长说了直接给你结账。” 结过账后，伍宏程又问：“听老大说，校长给你放了半个月假？” 秦枫点头：“是。” 伍宏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局长也给我放了几天假，你不着急回去的话，我带你在到处逛逛。” 行吧，秦枫前世今生第一次来云省。 后世这里可是旅游胜地。 伍宏程也是够意思，借了一辆车，载着秦枫到处去，大手一挥包揽了全部费用。 秦枫看他掏钱的爽快样，不由地生出疑惑。 老三伍宏程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娃，如果不是考上了大学，这会儿估计还在村里种地。 从前上学时，他也是全宿舍最节省的人，国家补助的生活费，他都要省下一部分寄回家。 老三现在发达了？掏钱这么豪爽？ 伍宏程闻言咧嘴一笑。 “花的不是我的钱，是我们局长自掏腰包，让我一定要把你招待好。” 原来如此。 秦枫于是也不客气了。 在省会玩了几天，伍宏程突然提议。 “班长，要不要去我老家看看？” 第249章 我中毒了！ 入职了云省城建局后，伍宏程想把家人都接去省城，他的父母却不愿意挪窝。 在村里住了一辈子，和村民们都已经处成亲人了，两老宁愿留在村里，也不愿意去城里过好日子。 伍宏程最后只把妻儿接走。 妻子也在城里有了一份好工作，孩子要读书，这一趟回村，只他一个人带着秦枫。 骡马的脖子上挂着个铃铛，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 秦枫和伍宏程躺在板车上，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昏昏欲睡。 偶尔有其他的骡马车从旁边经过，是农民载着满车的菜去城里卖。 路过的村落很有少数民族特色，男人女人都穿着民族的服饰，太阳下山时，村口已经搭起篝火。 伍宏程说：“这是相亲会，等到了晚上，村里适龄的男女就会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秦枫看着好奇：“你的村子也会？” 伍宏程摇头：“我家那边，还是汉族人比较多。” 入夜以后，两人到了县城，住进招待所。 第二天才抵达伍宏程的老家。 老乡们太热情了。 伍宏程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还在省里的单位工作。 这是个光宗耀祖的娃。 村子很小，一共才十几户人，听说伍宏程回来了，全村人都跑过来。 “宏程回来了，放假了吗？” “对，放几天假，我回来看看，我还带了个同学。” 村民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 “这是我上大学的同学，在首都工作，这次来出差的。” 嚯—— 大学生，毕业后在首都工作的。 那岂不是比宏程还厉害？ “我早上摘了点菌子，新鲜得很，我给你们拿来。” “老伍，你家有没有猪肉，我家今天才买，先给你们拿来，好好招待客人，别失礼了。” 老乡们真的太热情了。 没一会儿，伍宏程家里堆满了老乡送来的食材。 掌勺的是伍宏程的堂嫂。 灶台的火烧得很旺，秦枫在门口看了一眼，堂嫂炒菜的手差点挥舞出虚影。 几个男人在家门口搭了桌子，吴宏程一家，还有堂叔一家，一共三桌。 秦枫坐主桌，饭菜端上来后，同桌的每个人都给他夹了菜。 “够了够了，碗都要装不下。” “不够不够，碗装不下是碗小，我给你再拿一个。” 伍宏程真的跑进厨房，拿了个空碗出来，一桌人又开始给秦枫夹菜。 云省的菌子真好吃。 秦枫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发现，鸡窝里的公鸡和母鸡在跳交谊舞，旁边的小鸡在举重。 再扭头一看，好家伙，伍宏程变成三头六臂了。 救命！我中毒了！！！ 堂嫂的锅铲抡得太快，菌子没煮熟。 大家一起进了医院。 秦枫吃得最多，别人吊完水就能走，他要住院。 伍宏程忙前忙后办完住院手续，一脸愧疚地坐在病床前。 “都是我不好，害你饭没吃好，还住院。” 秦枫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没事，这也算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伍宏程还是很愧疚，要留下来给秦枫陪床。 秦枫踹了他一脚，要他走。 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中毒住院，也不是失去了自理能力，要什么陪床。 而且伍宏程平时工作忙，也是很难得才有机会回老家一趟，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医院，不如回家陪陪父母。 伍宏程拗不过，最后还是走了。 他的父母也吃了没煮熟的菌子，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更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伍宏程这一走，秦枫又觉得无聊。 他把目光放在同病房的其他病友身上，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病房里除了他，还住了四个人。 全都剃的寸头。 再一看他们的气质，还好，应该是当兵的，不是蹲完刚放出来的。 对了，1979年那场战争，现在还没结束。 伍宏程的老家距离边境线不远，这些人应该是在战场上受伤，被送到县医院治疗。 别的病房里灯已经灭了，病房里还亮着，这是医院给这间伤兵病房的优待。 秦枫悄悄观察了片刻，几位伤兵脸上都带着疲惫。 其中一人似乎是个军官，右手打着石膏，左手还握着笔在写字。 秦枫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打扰。 第二天天醒来时，伍宏程已经来了，还带来了粥。 “放心，这是肉丝粥，没有放菌子。” 住院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秦枫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就是看一位腿部受伤的老兵复健。 “大诚，你今天走十分钟了，快歇一歇。” 马诚被人扶着，强行坐下。 “我还能坚持。” “不行，医生说你不能走太久，腿会疼的。” “疼就疼。” 马诚突然捶打自己的腿：“这破腿，什么时候才能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归队？” 身边的人心虚地移开眼睛。 马诚心有所感，哆嗦着声音问：“别骗我，医生是怎么说的？” 沉默了良久，战友不忍地说：“医生说你的腿要留下后遗症。” 马诚愣了许久：“所以我后半辈子都、都是个瘸子了，对吗？”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回答他。 “该死！”马诚又重重地捶打自己的伤腿。 “残废，我是个残废，我不能回部队了，我……” 牛高马大的汉子，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安慰：“大诚，你这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你放心，部队不会亏待你的。” 马诚脸色惨白地笑了一下。 从1979年至今，多的是士兵在战场上受伤。 他们这些老兵，从小就进了部队，对社会不了解，什么都不懂，有的连字都不认识，伤退顶多是拿点赔偿金和安置费。 离开部队后，他们能去哪里？ 回老家种田？ 可他的腿伤了，连田都种不利索，这么回老家，只是在给家人增加负担。 其他人也一样，住在病房里的伤兵，不是所有人都能痊愈，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出院后回归部队。 他们一样发愁自己的未来。 突然，有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 “那个，你们有没有兴趣去深市闯一闯？” 第250章 在病房里招工 被四个老兵盯着，还是挺有压力的。 秦枫笑了一下：“我就随口一说。” “你详细说说，别说一半藏一半。” 秦枫坐直了身体：“深市现在欣欣向荣，缺人，太缺人了，你们要是去了，就是香饽饽……” “你不是哄我们的吧？” “你一定是在哄我们开心，我们这样的人，能算香饽饽？” 秦枫认真地说：“当然是，尤其是汽车兵，太吃香了，只要有从部队里退下来的汽车兵，那是各个企业抢破头都想要的人。” 睡秦枫对面的老兵眼前一亮。 “我就是汽车兵，不过我肚子被捅了一刀，不要紧吧。” “不影响开车就行。” 老兵笑哈哈道：“等我好了能开车的，年轻人我跟你说，我以前在部队里，每次比武都是第一，什么小汽车大卡车的我都能开。” 其他人好羡慕。 “年轻人，深市除了汽车兵，那些开公司的，还要什么人？” “我这种瘸了一条腿的，还有人要吗？” “是不是到了那边就能赚到钱，吃商品粮？” 秦枫一一给他们回答，最后说：“其实我在深市就有一家公司，你们要是愿意，都来我这儿，我都要你们。” 大家都很激动，又不太敢相信。 刚刚还在发愁退伍以后的生计，这没一会儿就解决了？ 其中一名老兵试探着说：“你该不会是同情我们，才会招我们做工吧？” 除了那位汽车兵，其他人都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去深市了，我虽然残废，但也有尊严，我宁愿回老家地里刨食，也不愿意被人可怜。” “我也不去了。” 就连那位汽车兵也说：“兄弟们不去，我也不去了。” 怎么事情是这个走向？ 秦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希望请你们工作。” 老兵摇头：“你不用可怜我们。” “我们只有一股蛮力，除了大强是汽车兵，有一技之长，我们剩下的人，只有一股蛮力。” “不不不。”秦枫急得快蹦起来：“我说真的，你们这些退伍士兵真的很吃香。” 前段时间和谢德广通电话，谢德广说电脑加工厂已经筹备得差不多，就是人手不够。 他带着谢思恒和魏振邦蹲在汽车站，来一趟车就上前抓人。 来吧来吧，咱们公司福利好工资高，快来吧。 是招到了几个人，却是远远不够。 听说谢德广为此愁得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秦枫是真的想把这些老兵招进公司里。 “其实在深市打工的，很多都是农民朋友，他们以前是拿锄头的，你们以前是扛枪的，他们能干的活儿，你们就干不了？” “说啥呢，我们怎么不能干了？” “必须能干。” “那就行了，去深市！” 至于腿脚残疾的，秦枫也不在意。 想当年他舅舅一条腿打着石膏去机械厂当临时工，一个顶两个，做事效率吊打其他人呢。 说定以后，病房里的兵哥哥对秦枫热情得很。 尤其是秦枫说有多少人都要，到了深市，保准全部收下。 伍宏程提着保温壶走进来时，秦枫正在被一群汉子投喂。 他的病床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 “老三快来吃水果。” 伍宏程把保温壶放下，坐到秦枫身边：“可以啊，才半天就和病友打成一片了，我看你不像来住院的，像来交朋友的。” 秦枫嘿嘿一笑：“主要是大哥们太热情了。” …… 江省苏市。 关淑英带着秦念恩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她还是不太适应。 把秦念恩送去学校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餐厅。 今天，她要见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淑英，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我的工作太忙了。” 方明珠坐到关淑英对面。 关淑英看着方明珠，内心一阵恍惚。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 方明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眼神和笑容更加明艳和自信，好像回到了十几岁年轻活力的时候。 又有些不同，现在的方明珠更成熟，更有野心。 关淑英双手攥紧，她原本也有机会像方明珠一样，在职场上发光发热。 是她自己放弃的，为了给秦和平生个孩子，坐稳秦太太的位置。 但现在，她嫉妒方明珠了。 方明珠把公文包随意放在旁边，给自己点了一杯冰淇淋咖啡，又低头看关淑英面前的橘子水饮料。 “听说这里的橘子水很好喝，可惜了我工作太多，今晚估计要熬夜，还是喝咖啡提提神更好。” “淑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每天都过得这么轻松。” 方明珠几年前凭借秦枫的堤坝防洪资料，得到领导的赏识，当了十几年科员，终于爬上了副科的位置。 现在，她想要争取再上一级，当正科级。 她对关淑英的态度早就变了，却一直没有撕破脸。 “听说小柏在深市工作，还顺利吧。” 说到儿子，关淑英心里总算舒服一些。 “小柏工作很顺利，听说领导表扬了他好几次，估计没多久就有升迁的好消息了。” 方明珠笑道：“挺好的，不过，你那个继子，最近风头很盛，又上新闻联播，又上纪录片的，全国人民都认识他了。” 关淑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方明珠心里高兴，面上很担忧。 她压低声音：“我收到消息，华京大学最近给秦枫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到各省的设计院去教那什么电脑绘图。” 关淑英没好气道：“我不关心这些。” “淑英，你傻啊，你仔细想想。” 方明珠添油加醋道：“这份工作可不得了，你想想，他全国各地都去转了一圈，以后岂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人脉？” 话音刚落，她如愿以偿看到关淑英脸色大变。 “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放宽心，我还有工作，没法和你闲聊，我先走了。” 方明珠心情愉悦地走出餐厅。 她确实很忙，专门抽空来这一趟，就是想气关淑英。 关淑英真的被气到了。 不仅被气到，还被吓到。 她怕得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第251章 追杀 出院那天，所有在医院里住院的伤兵，只要能下床的，全都来给秦枫送行。 秦枫一一和他们握手：“放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到了深市自然有人接。” 这次不坐骡马车，伍宏程特意回了城里一趟，向城建局借了辆车。 从县城出发去省城，中间要经过一片山林。 蜿蜒的小路刚好够一辆车通行，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和东北的树很不一样。 这里几乎就是带雨林。 秦枫坐在副驾驶上，手肘撑在车窗。 “这里是不是有很多蛇？” 伍宏程笑了一声：“你怕蛇？” 秦枫隔了几秒才回答：“怕。” “很多，但是蛇一般都在密林里，很少爬到路上，不过你要是再不把车窗关上，你会见到很多蚊虫。” 秦枫赶紧把车窗摇起来。 这里的蚊虫太毒了，被咬一口，他可能要被老三原路送回医院。 “后座上放的几袋干菌子是让你带走的，都是煮不熟也没毒的菌子，你放心吃。” “还有点药材，三七和冬虫夏草，在别处买不到这么好品质的，你也带点回去，给老大他们都分一分。” 秦枫回头看了看，后座上塞满了大包小包。 “这也太多了，我拿不下。” “拿不下就寄回去。” 秦枫只好说：“不用这么多，我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 “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呢，你再推脱，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秦枫很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伍宏程也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破费，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些礼物，我送得起，真的。” “你这一趟帮了我大忙，我能得到的，比这些礼物贵重很多。” “我还害你住院，你这些年天南海北地忙工作，比地里的牛还累，这都没有进过医院，我一顿饭把你弄进去了，你要是不收礼物，我全家都过意不去。” 秦枫哭笑不得。 “行，我收下了，但你也不用把我和地里的牛放一起比较。” 伍宏程哈哈大笑。 “这条山路已经走一半了，到了下个县城，很快就能到省城，我估计你回到京市，还能有几天时间休……” 咯咯、咯—— 两人说话间，车子突然发出咯咯的声音，车身颤了几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伍宏程重新点火，车子还是没反应。 抛锚了。 伍宏程啧一声：“我最近走的什么霉运，哪哪儿都不顺利。” 秦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我懂一点汽车修理，先看看什么情况。” 吴宏程连忙也下车帮忙。 “我早就听说局里的公车破旧，让他们定期检修，他们肯定没好好干，这不开一会儿就坏，糟心玩意。” “这刚好就在林子中间，太阳马上要下山，要是车子修不好，我们只能走出去。” “要是运气好，路上遇见老乡，能蹭他们的骡马车。” “班长，你怎么不说话了？车子真修不好？” 秦枫背脊发凉：“是火花塞的问题。” 火花塞上被涂了绝缘胶，绝缘胶影响散热，导致火花塞过热引起车辆故障。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 伍宏程大喜：“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有车子来了，我们可以向他们求救。” 秦枫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出现第六感。 他拽着伍宏程的衣领飞快跑进丛林里，嘴皮子也在飞快解释。 “我们的车被动了手脚，火花塞上被人为涂了绝缘胶，现在过来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快藏起来！” 伍宏程闻言闭了嘴，跑得比秦枫还快，反过来拽着秦枫躲进草丛里。 两人藏好没多久，两辆汽车先后开过来，停在伍宏程的车子后面。 七八个男人拿着棍子和砍刀下车，把伍宏程的车子团团围住。 “老大，车里没人。” “怎么会没人，我看着那两个人上车，又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 “去他的，那个龟孙子肯定是发现了车子被动过手脚，他一定没跑远，大伙儿散开找人，找到了直接砍死，扔在山里喂野兽。” 秦枫和伍宏程对视一眼。 两人的脸色都有点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伍宏程抬手打了个手势，用口型问：“跑？” 秦枫点头。 伍宏程带头，两人悄悄从草丛里往后退。 但他们原本的位置，距离小路太近了，伍宏程哪怕是本地人，也没法带着秦枫悄无声息逃跑。 对方有八个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在那边，快追。” “去他的，还跑得挺快，你们两个在后面追，其他人左右包抄。” 秦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经历过黑岩山峡谷大桥环境勘察的洗礼，就算在陌生的环境里，两条腿也跑得飞快。 伍宏程三十出头，也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跑起来比秦枫还快。 2个逃跑的，8个追捕的，在山里跟捉迷藏一样。 太阳开始下山，茂密的山林里黑得更快。 两人暂时停下来，找了个地方躲着。 伍宏程喘着粗气，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天黑了，山里很危险，我们要尽快摆脱那些人。” 秦枫也累得直喘气，脑子还是很清醒。 “老三，我们等会儿分开跑。” “不行。”伍宏程一口拒绝。 “你不熟悉这里，一个人乱跑很容易迷路，如果不小心进了深山，救援队都不一定能找到你，何况深山里还有野兽。” 秦枫却说：“老三，你听我说，你对这里熟悉，我引开他们，你一个人能绕过他们跑出去求救，我在山里等你。” 伍宏程犹豫不决：“对方有8个人，你就一个，要是被他们抓住……” “所以你要快，我等着你带人来救我。” 伍宏程终于还是点头：“行，你记住别往深山去，就在我刚才带你走过的地方来回绕圈。” 说完，他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离开。 秦枫看着他的背影苦笑。 那群人的目标是他，他不能连累伍宏程。 第252章 被抓住就是死 枯叶的腥臭味和泥腥味混杂在一起钻进秦枫的鼻孔，不到五十米外的灌木丛里，发出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太近了。 秦枫应该马上转移，但他现在一动不动地站着。 脚下传来“嘶嘶嘶”的叫声。 一条蛇正在他的脚边，很快爬上了他的脚背。 救命！ 冷静！ 我穿了鞋子的！ 为了防蚊虫，裤脚也扎紧了！ 但他的脚背好像还是能感受到冰冷黏腻的蛇身，短短的几秒钟里，他打了好几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敌人渐渐逼近，秦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敢低头去看，天色虽然黑，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能看清楚的。 万一低头看见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收！ 别乱想。 老天爷保佑，老祖宗保佑，肯定不是毒蛇。 过了好久，又或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脚背上的感觉终于消失。 蛇爬过去了，嘶嘶嘶的叫声和蠕动产生的细微声音渐行渐远，彻底听不见。 秦枫的心脏还吊在嗓子眼。 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距离不足三十米。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背脊缓缓弯下，右脚抬起，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步。 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随意地用木棍打在草丛里。 “老刀，动作轻点，小心惹到林子里的东西。” 老刀咧着嘴笑：“这里不是深山，没有野兽，顶多几条小蛇，打得它们跑出来更好，蛇肉香的咧。” “嘿嘿，老刀，听说你烧蛇肉是一把好手？” “那是必须的，我从小在山里混，吃过的蛇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回去再聊天，先把人找出来。” “老大，都找了几个小时，那小子是不是已经跑掉了，我们再找下去也是白费工夫，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不可能，那小子第一次来云省，他们就两个人，我不信他们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掉。” 为首的人剃着平头，身上充满了野性，气质和县医院的伤兵截然不同。 任凭谁看他一眼，都能迅速判断出，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继续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枫屏住呼吸，身体隐在黑夜里，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后退。 汗水顺着他的背脊流下，突然，鼻尖上感到一丝冰凉。 下雨了。 夏天的云省，雨水说来就来。 天空传来闷雷声，空气的潮湿程度能比得上粤西那个晚上。 又闷、又热、又潮。 豆大的雨水很快变成瓢泼大雨，丛林里的小动物从各个地方窜出来，不知跑去什么地方躲雨。 雷声、雨声和动物穿行而过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给了秦枫最好的掩护。 他大着胆迈步，逃离的速度顿时加快。 敌人走到了他刚刚被蛇爬过的地方。 “等等！” 首领蹲了下来，脑袋几乎贴在地上仔细查看。 “这里有脚印。” 秦枫不再隐藏身影，转身就跑。 雷雨天能遮住声音，却让脚印无所遁形。 “在那边，快追！” 八个壮汉从各个方向朝秦枫追过来，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漆黑，能见度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 秦枫摔了一跤，膝盖似乎擦破了，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 被抓住就是死，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人被逼急了总是能激发更大的潜能，秦枫已经很累了，但他跑得越来越快。 天空爆出巨大的雷声，伴随着闪电，仿佛有个火球在天空中爆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天空安静下来后，老刀首先察觉不对劲。 “老大，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都散开来找，注意草丛和山沟，他肯定躲起来了。” 八个杀手散开，用木棍或砍刀扒开周围的草丛，低头寻找。 在他们的头顶上，秦枫死死抱住树干。 电光石火间，他福至心灵，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行动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爬到了树上。 爬上树的瞬间，他的右手出现了一把手枪。 在地面时他不敢从系统里兑换武器，是因为他就一个人，如果被人摁住了，武器会落到对方手里。 现在，他终于有了点优势，但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又听到了嘶嘶嘶的声音。 又有蛇！ 在距离很近的地方，蛇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叫。 宇宙毁灭吧。 老子不玩了。 秦枫自暴自弃时，一阵枪声从远处传开，犹如天籁。 “糟了，是条子，老大，现在怎么办？” 首领啧一声：“还能怎么办，跑啊！” 八个杀手仓促逃跑，更多的人从后面追过来。 秦枫看到了伍宏程，也看到了几个县医院的伤兵，还有更多的战士。 耳边的嘶嘶声消失了，大概是因为动静太大，那条蛇被吓跑。 雨停了，天亮了。 秦枫被人从树上解救下来，伍宏程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 “我赶上了，我带救兵回来了！” “谢谢你，快扶着我。” 秦枫全身没有力气，伍宏程把他背起来，他趴在伍宏程的肩头，身边是几个刚刚出院的士兵陪着。 他不自知不觉睡了过去，也可能是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秦枫又回到了县医院，伍宏程坐在旁边。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消耗太大了，身上有点擦伤，已经打了破伤风针。” 秦枫张嘴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 伍宏程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那些人抓到了吗？” 伍宏程说：“有几个抓到了，还有几个在逃，公安还在抓。” 已经是下午，秦枫起床吃了点东西，他确实没有大碍，吃过饭后，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不用住院。 “我想洗个澡，昨晚在山里摸爬滚打，后来还下了雨。” “行了，当了几年室友，我还不知道你这个破毛病，我去办出院，等会带你去招待所。” 在招待所里好好搓了一顿澡，秦枫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傍晚时分，派出所的人来到招待所。 “秦枫同志、伍宏程同志，我们抓到了七个嫌犯，需要你们走一趟，录口供和指认犯人。” 第253章 一人在逃 七个嫌犯被带了上来。 吴宏程只认出了三人，秦枫全都认得。 “就是他们，他们七个都是在山里追杀我的人，一共八个人，还有一个。” “行，我们的人还在外面抓捕，一定会把人抓到的。” 秦枫回忆起最后一个人的面容。 “我可以提供最后一个人的信息，他的身高大概在175cm左右，寸头……对了，有纸和笔吗？我可以把他的长相画出来。” 秦枫在招待所等了三天。 “被捕的人招供，雇佣他们的人叫富哥，也就是在逃的那个头目。” “我们的搜查范围已经扩大到周围的几座山，还是没有找到踪迹，我们怀疑他已经逃了出去，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云省。” 最坏的结果，是人已经过了国境线，逃到外面去了。 秦枫难掩失望，转而问：“我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付我？” 民警反过来问：“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已经确定，对方的目标就是你。” 在逃的富哥是主谋，其他七个人都是听命行事，他们都不知道追杀秦枫的原因。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秦枫想了很久，工作上有摩擦很正常，远远到不了结仇的地步。 他现在做的工作，老实说，就算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总归不至于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我，只有我后妈和继弟。” 秦枫说完这句话，坐在他对面的民警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个、也是个方向，我们记录下来了。” 秦枫不觉得尴尬，问道：“请问我还需要在云省逗留多久？我的假期快要结束了。” “行，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后续情况，我们第一时间联系。” 伍宏程送秦枫去火车站，秦枫回头看着身后一群人。 “你们也今天出发去深市？” 马诚点头：“我们也今天出发，但我们先不去深市，我们护送你去京市。” “不用。”秦枫摆手：“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走丢？” 伍宏程把行李交给秦枫：“你就让他们护送你回京市，不是还有一个头目在逃吗，保险一点比较好。” 马诚拍拍自己的胸膛：“你别看我腿脚有点瘸，身上肌肉还是邦邦硬的，给你当盾牌准稳妥。” “对啊，让我们跟着吧，我还没去过京市呢。” “我也没去过，我这辈子，高低要去天安门看上一眼，择日不如撞日，就这次了。” “咱们一起去，可惜了，要是我腿没瘸，还想去长城看看。” “瘸了也能去，兄弟们扛也要把你扛上去。” “我家就在京市附近，我顺便回老家看看家人，再去深市。” 说到这份上，秦枫也没好意思再拒绝，大不了给他们报销路费和食宿费。 “行，大伙儿一起走吧。” 伍宏程抱住秦枫，用力拍他的后背。 “兄弟，这一趟辛苦你了，后会有期。” 秦枫笑着回抱他：“很快会再见，你不记得我现在的工作任务了？我早晚还会回来的。” 伍宏程哈哈大笑：“行，我等你回来，再给我当老师。” 火车呜呜呜地驶离站台，秦枫趴在窗口，用力朝伍宏程挥手。 …… 关淑英这几天心神不宁，白天把秦念恩送去学校，她马上回到家，一整天的坐在电话旁边。 电话铃响起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抓起话筒接听。 “喂？” 过了几秒，对面才有声音。 “是我。” “陈富，你怎么这么久才联系我！” 陈富含糊地说：“失败了，那小子还活着，我自己也在被通缉。” 关淑英拿话筒的手在颤抖，她咬着牙说：“怎么会失败，不是让你多找一些人吗？他就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失败？” “那小子命大。” “别找借口，陈富，你没完成我的要求，居然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媳妇……” “闭嘴，我不是你媳妇！” 陈富吐掉嘴里的烟头：“贱人，当初不是我假死跑路，你能当寡妇？能勾搭上大官？现在翻脸不认人？” 关淑英捂住胸口，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不堪回首的往事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你别指望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跑路，你自己清楚。” 关淑英笃定陈富不敢出现。 陈富说：“我现在不和你翻旧账，我被通缉了，我要去国境线那边躲一躲，你给我送点钱来。” “我要的不多，一万块就行。” 关淑英差点原地晕厥：“我去哪里给你找一万块！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个月内我要拿到钱。” “不可能！” 陈富笑了一下：“你不肯给钱，那我只能去找儿子要了。” “你敢！” “听说他很有出息，读了大学，现在在深市工作，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我这个亲生爸爸，我也该去找他团聚了。” 关淑英胸口剧烈起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声音因为害怕，控制不住颤抖。 “陈富，你不要乱来，你不可以出现在小柏面前，你不可以毁了他。” “只要你乖乖把钱送到云省，我马上就走。” 陈富留下了一个地址，挂断电话前恐吓关淑英。 “你别想着耍花样，被我发现了，我拉着你一起去死。” “等一下。” 关淑英喊了几声：“别挂，金额再商量，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喂，陈富……” 电话里传来忙音，关淑英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妈妈，你怎么哭了？” 关淑英猛地扭头，秦念恩站在门口，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念恩，你怎么会回来？” 秦念恩说：“已经放学了，邻居家的奶奶把我一起接回来。” 关淑英把门锁上，蹲下来握住秦念恩的双手。 “念恩，你告诉妈妈，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妈妈讲电话？” 秦念恩摇摇头，抬手替关淑英擦眼泪。 “可是妈妈，我看到你哭了。” 关淑英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把眼泪擦干。 “妈妈没事，你快回房间去吧。” 第254章 陈富是谁 饭后，关淑英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回了房间。 她翻箱倒柜，把自己所有私房钱都找了出来，加起来也不过500块钱。 秦和平对她很大方，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都不少，秦柏也会给她钱，只是她平时生活大手大脚惯了，根本存不下钱。 关淑英无力地坐在床边。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陈富，那是个疯子，他拿不到钱，真的会跑去深市找秦柏的。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秦柏是她全部的骄傲，她不允许儿子身上有任何污点。 钱，要去哪里找钱？ 秦念恩的房间里。 秦和平今天难得有空，坐下来教她做作业。 “念恩，你偏科有点严重，数学成绩好，语文一塌糊涂，和你大哥小时候一个样。” 秦念恩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大哥小时候怎么样的？” 突然回想往事，秦和平有些恍惚，又很心虚。 秦枫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对秦枫的关心不多，多数时候，秦枫的生活和学习都是林朝霞在操心，只是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大哥小时候和你一样，数学特别好，别的同学要用稿纸计算，他能心算，又快又准，数学老师别提多喜欢他。” “不过语文就差得多，和你一样，写作文要挠半天头，才能憋出一两句，每次考完试，语文老师看着他的卷子愁眉苦脸。” 秦念恩捂着嘴偷笑：“我比大哥厉害，我挠半天头，能写出一整段。” 秦和平苦涩一笑。 现在想来，他和秦枫的关系不是一直都这么差，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父慈子孝的时期。 小时候的秦枫，在老师同学眼中，是未来可期的天之骄子。 当然，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对得起这个称号。 “你大哥小时候很调皮，总是气他的妈妈，我看你也一样，越来越调皮了，你可不许气你妈妈。” 秦念恩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大哥不是一个妈妈。 她不在乎，她就是喜欢大哥。 只是…… “爸爸，我没有气妈妈，是别人气妈妈，还把妈妈气哭了。” 秦和平愣了一下。 秦念恩又问：“爸爸，你知道陈富是谁吗？” 秦和平眼皮一跳，脸色沉下来：“你从哪里听来的名字？” 秦念恩说：“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和一个叫陈富的人讲电话，妈妈被他气哭了。” 秦和平摸摸秦念恩的脑袋，笑得勉强。 “你一定是听错了。” 秦念恩摇头，不可能，她耳朵好，不可能听错的。 “念恩乖，忘了这件事，不要再提，尤其是不能在妈妈面前提。” 秦念恩乖乖点头。 秦和平关上房门，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 陈富，关淑英的前夫，秦柏的生父。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早就已经死了。 秦和平看向卧室的门，房门紧闭。 关淑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却不去医院，她很惜命，平时有点感冒发烧一定要去医院。 踱步到电话前，秦和平呆站了很久，终于还是拿起电话本，翻到很久没拨出的一个号码。 “老祁，是我，你的老同学秦和平，对，咱们好久没见了，哪天我回京市，咱们约出来聚一聚。” “今天我找你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你是警务系统的，能不能帮我查一个叫陈富的人？” “京市人，1936年出生，对了，他应该在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你帮我调查他的生平。” “对了，查到以后电话别打到我家，打到我办公室去。” …… 秦枫回到京市，把马诚几人全都安顿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黑省设计院打电话。 “葛老师，我是秦枫。” “之前我答应了cad教学的第一站是黑省，但是现在我个人有点急事，需要去青省找一位长辈。” “所以我想，既然去了青省，干脆把工作一并完成，只是这样的话，我去黑省的时间就要延后。” 电话那头，葛向东说：“小事而已，你先办妥自己的事情。” 秦枫还是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打乱大家的工作节奏了。” “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文东和孙蕊在我们这儿，他们一直在开展教学工作。” 挂断电话后，秦枫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薄衣服拿出来，扔进洗衣盆里，再从衣柜里拿出厚衣服装进去。 一天的时间，他把从云省带回来的衣服全部洗了晾上，伍宏程送的特产分装好，来不及亲自送去，只能寄出去。 第二天把晒干的衣服收回来，吃一顿早饭，秦枫再次拎上行李箱出发。 目的地，青省的省会东宁市。 东宁市火车站外很热闹，摊贩推着小车卖炒面片，三轮车随处可见，车主边蹬边揽客。 秦枫站在公交站台前看公交路线，期间不下5辆三轮车停在他身边。 “小伙子，外地来的？公交车要等好久，不如坐叔的三轮车，保证便宜。” “我的便宜，来我这里。” “我这是电动的三轮车，很少见吧，比他们那些脚蹬的都要快。” 秦枫犹豫了一下，是要坐三轮车呢，还是要等公交车呢？ “小枫。” 小轿车停在路边，沈秘书摇下车窗，朝秦枫挥手。 秦枫对各位叔叔们笑了笑：“不用了，我有人接。” 沈秘书，现在要叫沈书记了。 秦枫一上车就乖巧地打招呼：“沈叔好。” 离开秦邦彦，独立打拼了半年多，沈源之身上的气质少了点温润，多了点威严。 “沈叔，你怎么来接我了，我自己去招待所就行。” 沈源之笑道：“不是专门来接你的，我正好路过，招待所也别住了，住我家里，你婶子听说你要来，老早就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沈源之的妻子和林朝霞关系不错，对秦枫几乎像对亲生儿子。 她不仅准备好房间，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秦枫吃得肚皮溜圆，端着山楂茶进沈源之的书房。 “说吧，专门改了行程来我这里，你肯定有事要找我。” 秦枫不和他客气，放下山楂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 “沈叔，您认识这个人吗？” 沈源之看着纸上的素描像，思考了很久才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第255章 调查陈富 “沈叔，我前不久去了云省一趟，你都不知道，这一趟有多凶险，我差点被装进盒子里送回来。” 秦枫把自己在云省被人追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源之大吃一惊，脑子里闪过各种阴谋诡计。 这人想干什么？ 冲着秦邦彦去的？ 绑架秦枫，威胁秦邦彦？ 背后指使的是什么人？ 沈源之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好几个名字。 他和秦家关系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不能含糊过去。 “他是冲着我的命来的。”秦枫说。 沈源之表情更加严肃。 冲着命去的，说明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这是要撕破脸。 可最近他没听到什么风声，还是说对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都要撕破脸了，表面还能不动声色？ 秦枫又说：“沈叔，你别想太多，我觉得他单纯就是要对付我。” 沈源之摇头：“是你想得太少了。” 秦枫：“……” “不过，还是先从你身上入手，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我真没得罪什么人。” 沈源之在书房里背着手来回踱步。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时候确实比较调皮，尤其是中学时期，逃课斗嘴打架斗殴都是常有的事。” 秦枫咳了一声：“沈叔，您不用回忆得这么详细。” “不过那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到不了结仇的程度，下乡回来以后，你为人处事很规矩，也没有感情纠纷，那就是工作上的……” 秦枫现在的年纪和成就，确实很惹眼，不过他是设计师，说白了就是听命令干活的，手里没多少权力。 得罪的多半是同行，现在全国都在大搞建设，设计师的工作多不胜数，能力再差也能分口汤喝。 秦枫就一个人，抢不走所有活。 买凶杀人是要吃花生米的重罪，谁这么想不开，因为一点工作上的矛盾，连命都不要了。 所以，多半和工作无关。 “算来算去，对你恨意最大的人，就是你继母关淑英。” 沈源之脱口而出后，马上接了一句：“我失言了。” 秦枫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沈源之：“……” “咳咳咳。”他做作地咳嗽几声。 “这样吧，先从这个杀手入手，我尽快查出他的身份。” “谢谢沈叔。” 秦枫端起山楂茶走出房门，脚踏出去一步，又缩回来。 “沈叔，这件事我瞒着爷爷呢，他老人家年纪大，还是别让他知道比较好。” 沈源之摆手：“放心。” 秦枫放心地出去了。 沈源之拿着画像看了很久，放下画像又开始想秦枫。 作为局外人，他因为秦枫感到心酸。 不想让爷爷知道，可他明明还有爸爸，最终他却选择改变行程，来找自己寻求帮助。 …… 秦和平开完会，联络员在门口等着。 “领导，刚刚有个从京市打来找您的电话，对方姓祁，让您有空了给回一个。” 秦和平绷直嘴角：“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门口，他转身对联络员说：“从现在开始，直到我出来，别让人打扰我。” 联络员：“明白。” 锁上办公室的门，秦和平坐在位置上，过了十分钟，才给老祁回电话。 “老秦，查到了。” “陈富确实有死亡记录，死亡原因是火灾，我专门找了当年办这桩案子的老民警问过，他说人烧得面目全非，认不出来，但是死者家属确定了就是陈富。” 秦和平心里咯噔一下：“还有呢？” “还有，陈富死之前，牵扯到一桩命案，当时有人猜测，那场烧死陈富的火灾，可能是受害者家属报复。” 秦和平深呼吸几个来回：“老祁，谢谢你，我还需要你帮忙，帮我继续查陈富，再查一查他的家人。” 电话那边，老祁沉默了几秒，试探道：“老秦，你确定？陈富生前的妻子是……” “我确定，去调查吧，拜托你了。” “行，你放心，我一定保密。” 挂断电话，秦和平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陈富可能没死。 那把火不是受害者家属放的，是陈富自己放的，为了假死，从命案里脱身。 更让他难受的是，关淑英知情，她和陈富，一直都有联系。 关淑英在客厅来回踱步，听到开门声，她马上坐下来。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秦和平嗯了一声，回房间放下公文包。 再出来时，关淑英说：“我打算去深市看看小柏。” “挺好的，你去吧。” 关淑英又说：“小柏和涟漪处了几年，他们的年纪也到了，我打算这次去深市，和小柏谈一谈他们结婚的事。” “听说港城那边的金饰不错，要是见到合适的，我这一趟直接就买了，留着给小柏当聘礼。” 秦和平还是淡淡地说：“挺好，你做主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了下文。 关淑英咬了咬腮帮子，直觉今天的秦和平有点不对劲。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秦和平应该主动掏钱的。 他不提，关淑英只好主动说：“我手头上的钱可能不太够。” “你要多少？” “五千。” 秦和平起身，进房间开保险箱，给关淑英拿了五千块。 关淑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搞错了，秦和平还是那个秦和平。 “车票已经买好了，就明天，家里的事也安排妥当，念恩拜托给邻居家的阿姨。” 秦和平听完：“你办事我放心，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 “不耽误你工作吧。” “不耽误。” 关淑英同意了，她带着行李，坐公交车确实不太便利。 次日上午，秦和平送关淑英上了火车。 一转身走进火车站的共用卫生间，里面有个提着行李的男人在等他。 秦和平掏出一张火车票：“这是你的，还有十分钟就开车，你抓紧时间。” 男人接过火车票：“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秦和平还是叮嘱了一句：“你记住，你只需要把关女士的行踪实时汇报给我，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做。” 男人再次点头，拿上火车票，上了和关淑英同一趟的火车。 第256章 巡回教学开始 青省设计院的员工整齐排列在门口，最前面，还有一支仪仗队。 有人腰上背着小鼓，有人拿了锣铲，甚至还有拿快板的、吹口琴的。 总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设计院里有才艺的人，都被拉过来表演了。 最中间，拉了一条横幅。 「欢迎华京大学秦枫同志莅临授课」 好可怕！ 秦枫坐在车上脚指头抠地。 沈源之憋着笑：“时间差不多了，快下车吧。” “等等，让我再做一下心理准备。” 秦枫很少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候，青省设计院热情起来，真是不管别人死活。 眼看着要到上班时间，秦枫一咬牙，开门下车。 霎时间，奏乐的声音陡然增大，乱七八糟的什么乐器一起响起来，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欢迎秦枫同志，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路人经过时，无一例外先是被仪仗队吸引注意力，接着视线转移到秦枫身上。 仿佛在说，这人什么来头？ 秦枫握紧背包带子，脚指头已经扣到了地心。 所长快步走过来，握住秦枫的手：“你就是秦枫同志吧，欢迎欢迎，我们青省设计院作为教学的第一站，感到十分荣幸。” 秦枫尴尬笑道：“我也很荣幸。” 好在，下一刻，所长抬手做出邀请的动作：“天气冷，我们快点进里面吧。” 秦枫求之不得，大步往里走。 乱七八糟的奏乐声终于结束了。 简单参观过青省设计院，教学工作马上开始。 秦枫自己设计的课程，先讲课，后实践。 在这里开展课程，比在学校里难多了，这里许多人，连电脑怎么开机都不会。 尤其是年纪大的设计师，他们依然渴望新知识，戴着老花镜，和年轻人一样谦虚学习，每天晚上，依然有许多人自愿留下来学习。 老一辈对知识的渴求，对知识的敬畏，总是让人感动。 听说秦枫教学工作的第一站选择了青省设计院，所有人都受宠若惊。 他们设计院里，一没有认识秦枫的人脉，二没有庞大的资金流，三秦枫还没来过。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要排在倒数的位置。 其中的时间差可能达到一年以上，别看一年听起来不多，实则可以被其他省拉开很大的距离。 现在他们拔得头筹，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把秦枫所有的本事都学会。 秦枫每天陪着他们学到半夜。 半个月的理论学习结束后，秦枫组织了一场考试，当天考完，当天批改出成绩。 “所长，这三位同志的成绩分别排在前三，我认为他们的学习效果不错，可以加入接下来的实践操作。” 实践操作等于直接参与一个项目，不可能设计院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只能从其中挑选几个学得好的。 所长看了眼名单：“不是说好5个实践名额？” 秦枫笑了笑：“是5个，只是我看大家的水平都很不错，所以只挑出了前三名的同志，剩下的两个名额，要麻烦所长您，按照大家的日常表现来决定。” 所长笑得满意：“行，明天我就把名单给你，小秦，这半个月来，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乐在其中。” 看着秦枫出门的背影，所长不禁感叹，果然是被华京大学当成宝，又被建筑院和交通院抢来抢去的人。 年轻，有能力，还很会做人。 怎么可能选不出5个人，不过空出两个位置，把决定权交给设计院。 哪里都有关系户。 秦枫看的透彻，青省设计院里，肯定有内定的人。 他如果把5个名额全都定下来了，说不定所长看到名额的那一刻，就会和他掰扯，总之能够找各种理由换人。 他主动留下两个名额，所长果然没话说。 次日，所长给了全部名单，总共6个人。 “最后这三位同志擅长不同的方向，能力各有千秋，日常表现不分伯仲，我实在是很难取舍。” 秦枫点头：“多一个人也不碍事的。” “哈哈哈，我也是这个意思。” 秦枫进入会议室时，6名被挑选出来的设计师已经在等着，另外还有一名年纪稍大的老设计师。 青省设计院准备的教学案例是青稞酒厂的设计项目，原本由这位老设计师负责。 秦枫先伸出手：“钱工，合作愉快。” 钱工也伸出手：“合作愉快，我们互相学习。” 老牌的设计师多少有点傲气，钱工打开设计图。 “在你来之前，这个项目已经开始了，我也已经完成了设计初稿，接下来要画施工设计图，你的工作，就是把手绘图变成电脑图。” 言下之意，设计师还是我，你来给我当绘图的工具人。 秦枫说：“行。” 他清楚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来教学的，不是来抢工作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要求。 “钱工，我需要了解设计图的基本情况和设计思路，这样画图才更顺畅。” 钱工愣了片刻：“没问题，我给你讲一讲。” 他以为秦枫肯定要和自己争一争，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就让出主导权。 青稞酒厂的项目他已经做了几个月，这时让他交出主导权，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他也不想得罪秦枫。 这样很好。 钱工对秦枫的观感大好，讲解起来更加仔细认真。 “这些资料是我设计酒厂时收集的，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秦枫抱着一堆资料回到沈源之家里。 “小枫，来我书房。” 秦枫匆忙把资料放回房间，转身走进沈源之的书房。 “把门锁上。” 秦枫锁好门，坐在沈源之对面。 沈源之把素描图推过来：“这是你给我的图。” 又推过来一张黑白照片：“这是我找到的照片，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你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秦枫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追杀我的就是这个人。” “他是谁？”秦枫抬起头问。 沈源之手指点了点照片。 “这个人叫陈富，是你的继母关淑英的前夫，秦柏的亲生父亲，只是很奇怪，陈富按理来说，在二十多年前应该已经死了。” 第257章 工作要紧 沈源之很烦恼，他没想到真的和关淑英有关。 继母买凶杀继子，买通的人还是自己的前夫，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小枫，你有什么打算？” 秦枫捏着眉心：“我再想想，现在设计院的工作最重要。” 沈源之眼神很同情：“行，你要是需要帮忙，再来找我。” 秦枫把照片和素描画都收起来，回到房间后，他躺在床上看陈富的照片。 不愧是父子，仔细看来，秦柏和陈富的眉眼间有四五分相似，心狠手辣的性格，也很相似。 秦枫心念一动，把照片和素描画收进系统里保存，接着起身翻开钱工给的资料。 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 钱工在青省设计院的地位，和葛向东之于黑省设计院差不多。 他的能力肯定是拔尖的，经验也很丰富，已经充分考虑了地形和生产工艺等因素，设计图很完善。 不过秦枫还是找到了能够改进的地方。 “钱工，早上好。” 秦枫坐在钱工身边：“关于青稞酒厂的设计图，我有一些疑惑的地方。” 钱工双手握着搪瓷杯，笑得像尊弥勒佛：“有疑惑尽管说出来，我一一给你解答。” 秦枫不客气地开口。 “锅炉房和空压机房这种噪声大的区域应该建隔音墙，还有原料粉碎区粉尘大，可以设计一个缓冲区，减少粉尘扩散……” 钱工的设计图很完善，唯独一点，没有考虑到工人的职业防护需求。 也不能怪钱工，这属于时代的局限性。 就比如现在的人开小汽车不系安全带，骑摩托车不戴头盔，不是做不到，而是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就算想到了，也觉得没必要。 秦枫拥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在未来，职业防护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 钱工听完后，态度依然温和。 “你们年轻人，想法就是多，不过我从业几十年，觉得没必要增加无谓的成本。” “不是无谓的，这些设计对员工的身体健康来说很重要。” 钱工不为所动。 秦枫顿了几秒，转变了策略。 “国际劳工组织在几年前就已经提出了职业防护的概念，我们国内，也有厂房采用了先进的职业防护设计。” 钱工掀起眼皮：“什么工厂？” “庆溪重工，以前叫庆溪挖掘机厂，早在1977年建设最初的厂房时，就超前地考虑到了这一点。” 庆溪重工集团，全国绝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这个企业的名字。 钱工摸着下巴沉思。 不愧国产之光，庆溪重工兴建于1977年，居然在那时候就考虑到了国际标准，眼光实在长远。 “既然这样，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秦枫接着说：“黑省已经领先我们一步，我们要迎头赶上，钱工，让我们一起，设计青省第一栋与国际标准接轨的工厂吧。” 钱工瞪大了眼睛：“你这么说，害我有点激情澎湃了。” 这颗老心脏啊，也是热血沸腾起来了。 多年以后，钱工得知庆溪挖掘机厂的总设计师名字叫秦枫时，在风中凌乱了很久。 庆溪挖掘机厂确实有职业防护设计，也因此增加了一些成本。 不过当年审批设计图的是庆溪县建设局，出钱的可不是他们。 当年庞局长那大手一挥的豪气，秦枫现在还记忆深刻。 …… 秦和平接到了来自深市的第三通电话。 “领导，关女士最近三天一直住在她的妹妹关淑梅家，不仅没有离开深市，连家门都很少出，更没有见陌生人。” 秦和平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半晌，他对电话里说：“你继续跟着。” “明白。” 深市，关淑英不知道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现在很焦虑。 来到深市已经半个月了，再不出发去云省，陈富那个疯子，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关淑梅提着菜回家。 “姐，我今天买了鱼，是深海鱼，你以前可能没吃过，今天要好好尝尝。” 关淑英跟着关淑梅走进厨房，等关淑梅放下菜，又洗了手，她才握住关淑梅的手。 “淑梅，你这几天见到小柏了吗？” 关淑梅摇头：“姐，我说过小柏去外地出差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关淑英急得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又回到关淑梅面前。 “淑梅，你今天是不是发工资了？” 关淑梅笑着点头：“是啊，刚发工资，我还想着周末带你去下馆子。” “下什么馆子，你先把钱给我。” 关淑梅愣了一下，居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关淑英来回数了两遍：“才500？” “对啊，500呢，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一个月能挣这么多工资，以前我在京市当工人的时候，一个月才……” 关淑英打断她：“除了这500，没有其他的了？” 关淑梅又是一愣：“你刚来那天，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买了商品房，手里没余钱，还找小柏借了一笔呢。” 关淑英闭上眼睛，无力地长叹一声。 “姐，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关淑英摆手：“没事，你不要打听。” 回到客厅，关淑英坐在藤椅上发呆。 关淑梅没钱，秦柏又不在深市，她该怎么办？ 现在能给她钱的人，只有秦和平。 可她不能去找秦和平，不能让秦和平知道陈富还活着，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和陈富二十几年来一直有联系。 关淑英半躺在藤椅上，捂着胸口用力吸气。 过了几天，秦柏终于出现。 他确实出差了，不过几天前就已经回来，听说关淑英来了深市，他第一反应是不想见她。 谁知关淑英赖在关淑梅家里，大有一副见不到他，就一直不走的架势。 秦柏没办法，他还有工作要和关淑梅谈，不能一直假装在出差。 “妈，你没事不留在爸身边，来深市干什么？” 关淑英忽略了秦柏不耐烦的语气，她死死握住秦柏的手臂。 “小柏，妈现在急需用钱，你先给妈拿8000块，妈知道你有钱，8000对你来说不是大问题。” 秦柏眉头猛地皱起：“你一个家庭主妇，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第258章 关淑英太蠢了！ 关淑英眼底染上愠色：“小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妈，我找你要点钱，你和审犯人一样审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被人骗了。” “我不会被骗的，我是有急事，别说废话了，快把钱给我。” 秦柏不为所动，8000元对他来说不是大数目，他只是很讨厌自己被蒙在鼓里，周围的人不受掌控的感觉。 “秦柏！”关淑英表情狰狞，无法维持一惯云淡风轻的表情：“你现在连妈的话都不听了吗？” “妈……” 秦柏故意拖长尾音：“你还活在几年前呢，你怎么不想想，我现在几岁了？” 关淑英一动不动坐着。 她不敢相信，她的儿子，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 秦柏起身：“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 “等等！” 关淑英攥着手，指甲掐进了掌心：“你坐下，我告诉你。” “钱不是我要的，是你爸爸要的。” 秦柏眉头一皱，关淑英接着补充：“不是秦和平，是你的生父。” 秦柏如遭雷劈。 他嘶吼道：“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小声一点。”关淑英着急说：“这事不能被人知道。” 秦柏在原地转了几圈，心情还是没法平复，他压低声音问：“他出现了，还威胁你要钱？” 关淑英心虚地移开眼神。 秦柏又问：“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关淑英点头，一咬牙，把事情都说出来。 他想，小柏一定和自己一样，恨不得秦枫去死。 “你是不是疯了！”秦柏砸了杯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自己的生父还活着，还是震惊关淑英居然买凶想杀秦枫。 “我警告你，不要再做这种糊涂事。” 关淑英也来了气：“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你处处被秦枫压一头，我至于这么操心吗？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她心里是这么想到，话到嘴边好险咽了回去。 这话一说出来，小柏一定会大发雷霆。 秦柏已经大发雷霆了。 所以说，什么叫最怕蠢人对你好，这就是。 秦柏也想秦枫死，但这可能吗？ 秦枫是秦邦彦亲孙子，秦和平亲儿子，他死了，还是被杀的，这两个人能善罢甘休吗？ 查出陈富，就能牵扯出关淑英和自己。 秦柏气得胸口痛。 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蠢的妈！ 不仅帮不了自己，还反过来拖后腿。 关淑英一辈子的智商全用在勾引秦和平上了。 “小柏，是我做错了。” 关淑英听完秦柏的分析，吓出一身冷汗，开始庆幸陈富失手。 “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陈富，他说要是拿不到钱，他就要来深市找你麻烦，我们不能让他出现。” “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不顾亲情，什么都做得出来，小柏，你快点给我钱。” 秦柏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他来不及抓住。 “妈，你还在小姨家里住着，我去筹钱。” “好，你尽快，妈在这里等你。” 当天晚上，秦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关淑英一见到秦柏就问：“钱呢，快给我，时间不等人，我要马上出发去云省。” “妈，你一个女人去云省太危险了。” 关淑英强忍着恐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柏握着她的手安慰：“妈，你别去了，把陈富的联系方式给我。” “不行！” 关淑英昨晚也没睡好，一双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你不能接触他，你记住，你不知道什么陈富，你姓秦，你是秦和平的儿子。” 秦柏笑了起来：“妈，你想什么呢，我是有工作的人，不能随意请假离开深市，我当然不会自己去云省。” “我这些年认识了不少人，也有几个交心的兄弟，我会拜托他们走一趟。” “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任由你去冒险。” 关淑英心里熨帖，到底是亲生的，懂得心疼亲妈。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 关淑英把地址给了秦柏。 “陈富是个很可怕的人，虽然你是他亲儿子，但他那个人，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你不要对他有期待。” “放心吧，我又不会亲自去见他。” 关淑英在深市逗留了半个多月，事情解决了第一时间就是离开。 秦柏和关淑梅送她上火车。 看着火车开走，关淑梅欣慰地说：“之前看你们母子好像闹了点不愉快，我担心得不行，现在好了。” 秦柏笑了一下：“偶尔吵架而已，不是大事，小姨不用担心。” “对了，小姨帮我联系胡伟建，我有事找他，让他亲自来一趟深市。” “行。” …… 青省设计院，钱工抱着图纸回来。 “小秦，领导已经批准了新的图纸，你说的职业防护设计，能够落实了。” 秦枫拍了拍电脑显示屏：“接下来，是大家展示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后续工作很顺利，7月底，秦枫结束了在青省的工作。 青省设计院又想敲锣打鼓欢送他，被他一手摁住。 沈源之提着一袋特产走进房间：“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 “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秦枫扭过头：“我不去火车站，我要去机场，飞苏省。” 原定第二站是黑省，他临时改了行程，坐飞机去苏市和秦和平见一面，接着再飞黑省，时间上赶得上。 沈源之只说：“那我送你去机场。” 他没叫司机，自己亲自开车，车上就他和秦枫两个人，方便说话。 “你和你爸好好聊一聊，别动怒，你爸这人做错了不少事，确实对不起你和你妈，但他不是个多坏的人。” 秦枫勾起唇角：“沈叔，您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唠叨了？” 沈源之却说：“小枫，你有大好前途，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看开，不希望你被过去的苦日子困住。” 秦枫敛起笑容：“沈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的秦枫早就死了，我从来没有被过去困住。” 沈源之点点头。 车子停下，秦枫下车，朝车里挥挥手，转身走进机场。 第259章 父子见面 秦和平的对面站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领导，关女士这些日子一直在深市，住在她妹妹家里，和秦柏先生见过几面，其他时候，她连家门都没出，也没见过陌生人。” 秦和平听完汇报，挥手道：“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来找我报销出行费用。” 男人弯腰：“谢谢领导。” 秦和平没有因为这番话打消怀疑。 关淑英一直没出过门，只见了秦柏和关淑梅，那她为什么要从自己手里拿走5000元？ 给了秦柏？或者给了关淑梅？ 更大的可能，那5000元，是要给陈富。 联络员敲门进来：“领导，您的儿子秦枫先生来了，在外面等着，他想和您见一面。” 秦和平猛地站起来。 秦枫来了？ “快让他进来。” 父子见面，只有秦和平一人感到尴尬。 他还没来得及问秦枫为什么来苏市，秦枫就把素描画和照片推到他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秦和平一眼就认出素描画和照片上的人是陈富。 他不知道秦枫从哪里找来的画和照片，更不知道秦枫为什么要问起陈富，他直觉不是好事。 所以，他犹豫了。 “你为什么……”秦和平抬起头，看到秦枫眼里的失望。 他心里一慌，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柏的亲生父亲陈富，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秦枫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前不久我受同学邀请去了一趟云省，在云省碰到这个人。” 秦和平还能冷静，然后听到了秦枫说的下一句话。 “我在云省被一伙人追杀，陈富就是领头人，他目前还在逃。” “什么？” 秦和平吓得站起来，动作之大，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你有没有受伤？” 秦枫说：“没，这件事我没告诉爷爷，你也不要说，他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受不了刺激。” 秦和平难得手足无措，他觉得秦枫不应该这么冷静，他来找自己，应该是来诉苦的，又或者是来寻求帮助的。 他应该惊慌害怕，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他现在才深刻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秦枫。 秦枫说：“我马上要去黑省出差，机票已经定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真的就要出门。 秦和平突然说：“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枫转身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往外走。 出门以后，他和秦和平的联络员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 过了很久，秦和平把联络员叫到办公室。 “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秦和平看着窗外，身体一下子泄了力，眼神萧瑟，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许多。 “小齐，你替我整理好重要的工作，我要调整一下工作安排，等要事办完，我需要请几天假。” 齐康微笑道：“好的。” 黑省来接秦枫的一如既往是马白兰叶超和陈宽三人组，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方文东和孙蕊也来了。 见到他们，秦枫一天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马白兰张开双手：“秦枫同志，你看，这里是我们大家一起完成的作品。” 孙蕊尴尬地扯着她的衣袖：“白兰同志，你小声一点，路人都看着我们。” 马白兰就不是会在乎路人眼光的人，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就让我来当导游，带领秦枫同志进行哈市机场半日游活动。” 方文东搂住秦枫的脖子，小声说：“白兰同志几乎把机场当商业街了，每个月都要来逛街。” 当初设计航站楼时，秦枫建议设置商铺，这个提议被否决，但民航局还是腾出来位置，用来建展览区。 改革开放后，机场敏锐地发现了商机，只留下一个展览区，其他的铺子都租出去。 现在能坐飞机的人不多，但凡有的，不是出公差，就是家境富裕的人，所以，机场的商铺都是高端商品店。 除了坐飞机的人，还有像马白兰这种，家里富裕的人把机场当成商场来逛，毕竟哈市机场里的商铺面向所有人开放。 半日游最后只逛了一个小时。 秦枫觉得一个小时已经很久了，毕竟来回就那几间店铺，位置都在一起。 马白兰和孙蕊意犹未尽，上车时约好了周末结伴再来。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按照约定，给齐康打了个电话，得知秦和平要请假。 秦和平想干什么？ 秦枫一下子想不出来，但不管他要做什么，总算是把他拉下水了。 这些破事全是因为秦和平而起，他别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他帮不上忙，也得恶心他。 挂断齐康的电话，他又给伍宏程拨过去。 还是没有抓到陈富。 …… 周六一大早，秦和平给秦念恩收拾书包和行李。 秦念恩窝在被子里：“爸爸，我要去哪里？” 秦和平说：“你不是说想爷爷了吗？我让人送你回京市，去陪爷爷玩几天。” 秦念恩眼前一亮，马上从被窝里钻出来：“爸爸，你也回去吗？大哥也回去吗？” “爸爸和大哥都有工作，先不回去，念恩在京市等我们。” “好。” 秦念恩像只小雀一样，扑腾着去洗手间洗漱。 秦和平把她送到机场，齐康已经在等着了。 “领导放心，我一定把秦小姐平安送到京市。” 秦和平点头：“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你们。” “小齐，辛苦你了。” 齐康笑道：“不辛苦，我就当做去京市旅游一天，正好我还没去过呢。” 傍晚，关淑英煮好饭，去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秦念恩。 她回到家抱怨：“念恩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玩，到了饭点也不回家。” 秦和平淡淡地说：“我今天上午托人把念恩送去京市了，她爷爷想她。” 关淑英脸色一僵：“我中午有事出去了一趟，拜托邻居家照顾念恩。” 秦和平知道关淑英喜欢出门逛街，经常留念恩一个人在家，念恩年纪虽然小，却不粘妈妈，所以从前他不太在意。 只是现在他怀疑关淑英，很多以前不在意的事，现在一想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小柏小的时候，关淑英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放养孩子。 念恩是关淑英和他生的孩子，小柏是关淑英和陈富生的孩子。 第260章 知道 秦和平突然换了个话题：“深市好玩吗？有挑中喜欢的金饰没？” 关淑英又是淡淡的语气：“去金店看过了，都不是很喜欢，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秦和平的心跌落谷底。 关淑英对他说谎了。 “对了，最近外面不安全，你平时没必要，不要离开家属院。” “发什么事了？” “没什么。” 关淑英放下筷子，眉眼间一片清冷：“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和平，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底线的。” 秦和平深深地看着关淑英。 这一刻，他清晰地听见心底出现了破碎的声音，他对关淑英，从学生时期就藏在心底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关淑英冷笑道：“算了，你要瞒着我，我也没办法，那就别说吧。” 秦和平握住关淑英的手：“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算了，你说得对，夫妻间是不该有秘密的。” “你应该知道，我有个老同学是警务系统的。” 关淑英嗯一声。 秦和平说：“陈富被烧死的那桩案子，一直没有抓到纵火犯，所以一直在追查，最近有了点蛛丝马迹，他们怀疑，陈富根本没有死。” 这一瞬间，关淑英没法保持清冷的表情，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倒流，身体一点点变冷。 她想缩回手，秦和平却握得更紧。 “听说陈富躲在云省，秦枫前段时间就在云省出差，被歹徒袭击差点没命，我怀疑是陈富干的。” 关淑英强颜欢笑：“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可能知道你改嫁给我了，在蓄意报复我们秦家人。” 关淑英脸上血色褪去，浑身在颤抖。 秦和握着她的手，感受到这只手越来越冰冷，他仔细看关淑英的表情。 关淑英眼神慌张，看上去吓坏了。 秦和平的心已经落到了谷底。 他不是看不懂人心的草包，从前没仔细琢磨，是因为他信任关淑英，可现在，他稍微仔细观察，就发现关淑英眼底暗藏的心虚。 秦枫遇袭一事，她果然知道，果然和她有关！ …… 港城。 甄雁云走进郭家的豪宅。 佣人给她带路：“甄小姐，先生在二楼书房等你，请跟我来。” 甄雁云微笑点头：“谢谢你。” 刘碧玉恨得牙痒痒，低声对郭凯岚说：“你老爸从前很给我面子，不会主动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现在这个，直接登堂入室了。” 郭凯岚翻了个白眼：“你急什么，你是郭太太，就算登堂入室，最多是个姨太太。” “不一样，她要是进了门，在外人看来，也是郭太太，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要是生了儿子，这个家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郭凯岚心烦意乱：“烦死了，你自己的麻烦别来问我，我没有义务替你解决！” 甄雁云跟着佣人到了二楼书房。 郭荣如同见到救星：“甄小姐，你终于来了，我的头痛了一晚上，吃药都不管用，只好把你请过来。” 甄雁云走到他身后，摘下手表，双手按在郭荣的太阳穴上，轻轻替他按摩。 一个小时后，甄雁云停下手。 郭荣的头痛症终于缓解了许多。 他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按在甄雁云的手背上。 “甄小姐，你按摩的手艺真好，我花大钱请的护工都比不上你。” 甄雁云强忍着恶心：“我妈生前也经常头疼，我找京市的老中医学的手艺。” “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孩，你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以后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对了，听说你的经纪公司在筹备新剧，我出钱投资，你当女主角。” 甄雁云挤出笑容：“谢谢郭先生。” 郭凯晴一起床就听到佣人在嘀嘀咕咕，说她老爸带了个女人回家。 “她上楼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是去的郭生的书房，连太太都不让进的地方。” “别说了，她下来了。” 郭凯晴抬起头，顺着佣人的声音看过去，正好和甄雁云对视上。 啧，长得挺漂亮，就比我差一点点。 …… 云省。 胡伟建终于抵达约定好的小村落里。 陈富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胡伟建拍了拍手提包：“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人。” 陈富看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毫不掩饰贪婪的神色。 “把钱扔过来。” 胡伟建把手提包扔过去，陈富用脚勾起来，确定胡伟建没有敌意，才打开手提包。 手提包里塞满了崭新的钞票，陈富深吸一口气。 好香的味道。 他迫不及待抓了一把在手里，手法娴熟地点数。 “关淑英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人老婆前脚死了，她后脚就嫁进去，行啊，嫁了个高官，还包了个小白脸。” 陈富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伟建一眼。 “看在你给我送钱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关淑英这女人就是个贱货，玩玩可以，别动真感情了。” 胡伟建说：“我是秦柏的人。” 陈富数钱的手顿了一下，露出邪性的笑容。 “我儿子啊。” 陈富低头继续数钱。 “我那个听说现在很有出息的儿子，当初我临走前，给儿子取了名叫陈旺财，那婊子不听话，给孩子取名叫陈柏。” “哼，学着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取的名，人老婆那时还没死，她就一门心思想嫁进去了，贱不贱啊。” 胡伟建沉默了半晌，他没想到走这一趟，居然听到这么多八卦。 不过，他的老板是秦柏，秦柏救了他，还收留了他的妻儿，他要回报秦柏，认真替秦柏做事。 “陈先生，一万块钱多吗，你这就满足了吗？” 陈富掀起眼皮：“你什么意思？” 胡伟建又说：“你打算拿了钱跑路去隔壁？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比深市差远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胡伟建靠近了说：“我按照秦柏先生的意思，来问你一句，陈富，你愿不愿去深市，跟着秦柏先生赚大钱？” 陈富眉头一跳：“我可是通缉犯。” “秦柏先生他知道。” 第261章 临时翻译员 黑省的教学工作太轻松了。 方文东和孙蕊早早给大家打下了基础，在秦枫到来之前，他们不仅完成了省设计院的教学工作，还推进到了市级设计院。 下一步，还要推进到县级。 当然，庆溪县设计院是特殊的。 秦枫回馈老东家，老早就给庆溪县设计院捐赠了一批安装了软件的电脑。 方文东和孙蕊也回馈老东家，利用周末时间回到庆溪县设计院教学。 秦枫来了以后，跳过理论教学，直接上实践课。 短短一周时间，黑省的教学工作就已经结束。 马白兰举起手：“晚上大家聚餐吧。” 孙蕊举手附和：“同意！” 叶超几人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去哪个餐厅。 熟人局很不一样，氛围特别轻松，才刚到下午，秦枫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但最终，他没能去成这次熟人局聚餐。 “当翻译员？” 庞兴民，韩光耀的舅舅，前庆溪县建设局局长，如今已经升迁到省局。 领导知道他和秦枫曾经是上下级，关系也不错，于是让他来找秦枫。 “这次也是没办法才找上你，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这几年我国和老毛子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多年以后，老毛子再次派遣技术员到黑省交流。 中央很重视，专门派出了一支翻译团队。 但是这支翻译团队刚刚来到黑省，昨天晚上聚餐时发生群体性食物中毒，一大半人都进了医院，不少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算来算去，只有两个翻译员能坚持工作。 老毛子的技术员明天就到，已经来不及从外地调配翻译员，只能从黑省本地找人。 这人不好找，黑省懂俄语的人不少，尤其是老一辈，张口就能说几句。 但想要找到有学识，懂技术，不卑不亢完成翻译工作，最好年轻充满朝气的，这可太少了。 “最多两天，从京市调配的翻译员就能抵达黑省，到时就能把工作交接给他们。” “秦枫，你是什么意思？” 秦枫说：“我当然是很乐意帮忙的。” “太好了。”庞兴民重重拍了秦枫的肩膀：“你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会同意。” 傍晚，秦枫坐上了去赫图市的车。 与此同时，马白兰等人欢天喜地去餐厅聚餐，以欢送秦枫为目的的聚餐，没了秦枫，他们还是玩得很开心。 秦枫在车上吃饼当晚餐，膝盖上放着这次交流活动的资料。 赫图市是和苏国接壤的城市，是接待毛子技术员的第一站，两个月前，这里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 街上挂了红灯笼，街道上一尘不染，路过的环卫工穿着统一的工服，市政府大楼的外墙被清洗了一遍，连缝隙里也被刷得干干净净。 秦枫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市政府大楼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是从京市到省里出差的建筑师秦枫，他精通俄语，能当临时翻译员。” “秦枫同志，谢谢您远道而来，请跟我来。” 除了秦枫，还有十几个从黑省各地连夜赶来的翻译员，两名初始团队的翻译员忍着腹痛，在给大家讲解这次的交流会内容。 秦枫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开笔记本偶尔记下一些重点。 凌晨一点，临时拼凑的翻译团队终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人。 “辛苦大家临时赶来，又熬到这么晚，我们赫图市的领导带了宵夜来慰问大家。” 秦枫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王亮的父亲。 王亮的父亲现任赫图市的书记，他和秦和平差不多的年纪，起点也相差无几。 秦和平也是书记，只是赫图市和苏市比起来，几乎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赫图市可能还比不上沿海发达地区的一个县城。 王书记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鬓发白，如果此时他和秦和平站在一起，会被不知情的人误认为差了辈分。 无论是事业还是心理，王亮的死对家人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王书记也看到了秦枫。 “秦枫，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秦枫忙回答：“我原本在省设计院出差，听说这边需要俄语翻译员，我临时过来帮忙。” 王书记眼神感慨，抬手拍拍秦枫的手臂。 “你很好，有出息，你给自己的人生开了一个好头，以后也要稳稳当当地走，脚踏实地，别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 秦枫微微弯腰：“谢谢叔教导，我记住了。” 王书记点点头：“等工作结束，有空了到我家里来坐坐。” “好。” 王书记又说了几句，转身和其他领导一起走出会议室。 秦枫重新坐下来，想起他的眼神，心里很不好受。 王叔透过他，看到了王亮。 如果当初王亮没有南下，现在会怎么样？ 是不是听从了家里的安排，有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然后相亲结婚生子。 又或者，更早一点。 如果王亮和姜宇川一样，没有因为秦枫下乡而断绝联系，是不是也像姜宇川一样，在秦枫的帮助下考上大学，毕业工作。 现实没有如果。 说什么都晚了。 睡了三个小时，秦枫五点多就起床，其他人也一样。 不到六点，市政大楼里已经挤满了人，秦枫和其他翻译员一起坐上大巴前往边境线。 上午九点，在小学生仪仗队的吹奏声中，两辆大巴通过国境线，从苏国来到了华国。 接待苏国技术员的地点在赫图市宾馆，二楼的宴会厅布置成苏国特色的风格。 一连两天的交流会顺利结束，技术员们离开赫图市前往下一站。 中央重新派遣的翻译员已经到位，秦枫等临时拉来凑数的翻译员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秦枫拎着一袋水果来到赫图市的家属院。 王书记今天有重要会议，王家只有王母和王亮的弟弟王辉在家。 “小枫来了，前几天我就听老王说过你可能会来，别站在门口，快进来。” 王母热情地把秦枫迎进屋里。 第262章 再见王亮家人 王母和王书记一样，都苍老了许多，只是比起王亮刚出事时，她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家里比较寒酸，你别介意。”王母脸上带着笑容。 王家面积不小，只是家里的布置很简陋。 家里一直是王母在操持，大约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从前的闲情雅致了。 王母给秦枫端了茶水和水果，同时朝房间里喊了一声：“小辉，出来待客。” 没多久，王辉跑出来，他穿着拖鞋，跑得有点急，拖鞋掉了，他被绊了一跤，手臂撞在墙上，好险才站稳。 “小辉！”王母跑过去，紧张地问：“手臂撞伤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妈带你去医院。” “妈。”王辉喊了好几声。 “手臂破了点皮而已，血都没流，更加不用去医院。” 王母把王辉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只有手肘破了点皮，没有其他伤后，才同意不去医院。 她转身对秦枫说：“小枫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家里吃午饭吧。” 还没等秦枫回答，她又说：“哎呀，家里没什么好菜了，小辉你陪你枫哥说说话，我现在去集市。” “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 秦枫话没说完，王母已经提着菜篮子出门。 王辉笑了一下：“我妈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这里去集市也不远，就让她去吧。” 秦枫重新坐下来：“你的手臂怎么样，要涂点药吗？” 王辉摇头：“真的就破了点皮，我妈大惊小怪，自从我哥去世以后，她就变成这样。”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秦枫问：“你们在这里，过得还行吗？” “挺好的，一开始有点不适应，现在都习惯了。” “我突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学习吧。” 王辉还是摇头：“今天周末休息，原本只是打算收拾一下杂物，打扫卫生，不是急事，以后再做一样的。” “要不，我和你一起收拾？”秦枫提议。 他和王辉不是很熟，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不如找点事情做。 王辉显然也是这么考虑的，他只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下来。 王家真的不小，三居室，两间卧室外还有一间杂物间。 王辉领着秦枫走进杂物间，看着乱糟糟随意堆在一起的杂物，顿时有点后悔。 “刚搬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情收拾，东西随便往里面就是一堆，后来也没多少时间清理。” 秦枫已经挽起袖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收拾房间这种事，我其实很在行的。” 他比王辉更快开始动手。 “我下乡之后干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农机站维修员，我刚去的时候，农机站比垃圾站还乱，都是我一手收拾起来的，还有进了县设计院以后，档案室也是乱……” 秦枫一边说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边指挥王辉收拾。 一个多小时过去，杂物房里居然已经被清理了一大半。 还剩下一个小角落没清理出来，王辉说什么都不让秦枫动手。 太失礼了。 人家是上门来做客的。 秦枫看着那个小角落，强迫症犯了，就剩一点点，怎么能前功尽弃呢。 “还是收拾好吧，就剩一点点，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清理干净。” 王辉还是不肯：“这里有不少都是我哥哥的遗物，我想自己清理。” 秦枫闻言不再坚持，他走到那个小角落里，果然看到不少属于王亮的东西。 有他从前读书时的教科书，有他的衣服鞋子，还有他小时候的玩具。 秦枫还看到了一盒弹珠。 这是小时候，原主和姜宇川存了好久的零用钱，一起给王亮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他们三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秦枫的目光从弹珠上移开，无意间扫到一叠信，信封看上去很新。 王辉也看到了这叠信。 “这是哥哥最后的遗物，爸妈从粤西带回来的。” 粤西？ 秦枫的眼神认真起来：“我能看看吗？” “可以。”王辉把信交给秦枫：“里面写的东西乱七八糟，我们都看不懂。” 秦枫打开信，里面的内容，说是信，不如说是日常笔记，有些语句很不通顺，有的前一句和后一句没有一点关系。 很奇怪的几封信。 秦枫看了王辉一眼，趁他不注意把信塞进系统，复制了一份后再把原件拿出来，若无其事地还给王辉。 王母买了食材回来，钻进厨房一通忙活，做了很多的菜。 “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了？” “工作就算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吃饭更加不能含糊。” “单位食堂的饭菜还行吗？肯定比不上家里的，多吃点。” 王母给秦枫夹了很多菜，秦枫默默地全都吃完。 吃过午饭，秦枫告辞，王母和王辉把他送到大院门口，看着他坐上公交车才往回走。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的心情还是很压抑。 洗过澡后，他拿出王亮的信。 从粤西带回来的信，信封和信纸都很新，这些信大有可能是王亮死前不久写的。 秦枫把信铺开，每一封信都仔细看了一遍，横着看竖着看，倒着看，分开看合起来一起看。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总觉得不对。 王亮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不会无缘无故写这几封信。 信里肯定藏了什么信息，只是他暂时没法破解。 嗯？破解？ 秦枫猛地坐直了身体，他再次看向信的内容，紧接着，他跑下楼，到前台借了电话。 “喂喂喂，我是姜宇川，您是哪位？” “是我。”秦枫说：“姜头，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喜欢玩的情报游戏？” 姜宇川愣了片刻，不知道秦枫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他还是仔细回想。 “记得，七八岁的时候吧，大院里的男孩都喜欢玩，那会儿我们还弄了一本密码本。” 秦枫心里一喜：“姜头，我现在急用这本秘密本，你记得内容吗？” “怎么可能记得，都十几年了。” 刚刚的兴奋劲儿立马被浇灭。 姜宇川又说：“记是不记得的，不过我家里还留着一本呢。” 秦枫无语。 这个大喘气，害我大喜大悲，心脏都不好了。 第263章 密码本 夜黑风高，姜宇川悄摸摸回到大院。 他反抗家里，拒绝入职宣传部的文职岗后，早就搬了出去，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偶尔回来一两次，还是和父母吵架的。 这次回来，他背负了枫子下达的任务，有正经事要办，不能吵架。 而且枫子说了，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语气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肯定是大事。 思来想去，姜宇川决定当一回神偷，摸进自己家，偷一本小时候的密码本。 他躲在家门口的大树后面，脑海里浮现好莱坞的超级英雄大片。 姜宇川，轮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秦枫再次收到姜宇川电话时，人已经在吉省。 电话里，姜宇川抱怨个不停。 “我打算悄摸摸爬上二楼，结果刚踩上院墙就被保卫抓住了。” “我堂堂姜大导演，被人当成贼抓起来，我这个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我脸皮原本几十斤重，这下直接掉秤，只剩下几斤，我跟你说，下次见面你不能开我玩笑了，我现在脸皮薄，逗一下就脸红。” “还有，我这次元气大伤，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你回来以后不请我吃十顿八顿饭，根本补不回来。” 秦枫听着有点好奇：“后来呢？” “后来保卫队有人把我认出来了，通知我爸妈把我领回去。” “嘶，不行了，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丢脸，好多人笑我。” 秦枫憋着笑：“你先把话说完，我绝对不笑你。” “他们问我干啥，我灵机一动，说正在筹备一部二十年前背景的电视剧，要找小时候的玩具当拍摄道具。” “密码本已经到手了，我够意思吧。” 秦枫笑出声来：“太够意思了，密码本传真给我。” 姜宇川说：“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好歹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 秦枫顿了片刻：“我有一个猜想需要确认，不确定密码本用不用得上，等确定以后我再告诉你。” “行吧。”姜宇川没有刨根问底。 秦枫收到传真件后，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继续回到课室讲课。 下班回到招待所，他才迫不及待拿出传真件和王亮的信。 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深刻，来回试了好几遍，终于有了进展。 按照密码本，从信里找出对应的字，取每个字的首拼音，再把拼音拼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字。 秦枫把所有字母写下来，接下来就是拼字。 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着急了。 先是到招待所餐厅吃了一碗面，肚子还没饱。 招待所对面有几个小吃摊，卖吉省的特色小吃，泡菜、炒年糕、鱼饼、大章鱼…… 吉省的朝鲜族人更多，秦枫想起以前在黑省时，金素珍时不时也会做一些朝鲜族的特色小吃。 好久没吃了。 过去在黑省生活的记忆浮上心头，那还真是一段轻松舒服的生活。 秦枫拢了拢外衣，跑到对面把每种小吃都买了个遍，打包回招待所房间吃。 小吃摆了半个桌面，剩下的半个桌面摆着一本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好几行的拼音字母。 秦枫咬了一口年糕，拿起笔开始拼字。 这是个大工程，写信的人和收信的人多半有过约定，互相知道拼字的规则，而秦枫一无所知。 他只能不断地尝试，把这些字母拼成一个个字，再尝试组成一句话。 不知不觉，桌上的小吃都吃完了。 秦枫扔掉笔伸懒腰，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外面的小吃摊已经收摊了，他这时才知道，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想睡觉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把笔记本收进系统，再收拾好桌面，又洗了个澡，这才去睡觉。 连续三天，秦枫白天在设计院教学，晚上回到招待所马不停蹄拼字。 眼睛熬得越来越红，招待所的员工见了他，没忍住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 秦枫苦笑，这是怕他嘎在招待所里了吗？ 小吃越买越多。 被排除的选项也越来越多，笔记本已经换了新的一本。 秦枫嚼着年糕，又划掉刚刚写出来的字，开始了新一轮的拼字。 n、n、o、h、x、g、g、i…… 秦枫看着新标出来的几个拼音，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找到真相了。 重新排列顺序。 h、o、n、g、x、i、n、g 鸿兴！ 秦枫猛地坐直腰，铅笔掉在地上，笔芯断了。 鸿兴，秦柏前世加入过的港城社团！ “王亮的死，真的和秦柏有关？” 他以前对此有过猜测，但没有证据。 秦枫来不及多想，换了一支笔，马上开始剩下的拼字。 夜色越来越深，他熬红了眼睛，终于拼出了有意义的一句话。 「一月四日，鸿兴的船到岸，来接。」 不知道是王亮收到的信，还是他自己写了还未寄出去。 这都不重要。 那艘走私船是港城社团鸿兴的，王亮也许是社团的人，也许是社团的合作者。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亮为什么会知道鸿兴，又是怎么和鸿兴搭上关系的。 中间一定有介绍人。 这个人，极大概率就是秦柏。 秦枫后脊背发凉，似乎有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脚往上爬，通过后背，爬上了他的肩膀，蛇尾环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畅。 王亮被人从后面一枪爆头。 他丝毫没有警惕，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是他的熟人，他对对方至少有一定的信任。 那个人，会是秦柏吗？ 秦枫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真的是秦柏做的，他就是个疯子。 就算不是他做的，把王亮介绍给鸿兴，让王亮帮他走私敛财，他也是个疯子。 秦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脑海里有个声音疯狂呐喊。 离秦柏这个疯子远一点，不要掺和进去，他是男主角，你斗不过他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香吗？ 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低声蛊惑。 你已经窥探到蛛丝马迹，难道不想替王亮抓住真凶吗？ 秦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天人交战。 第264章 当卧底 10月份的沪市气候宜人，秦枫一下飞机立即脱掉外套，只穿一件长袖衬衣。 “班长！” 卢天佑隔老远看到秦枫，兴奋地挥手。 作为华京大学建筑一班的同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回原籍，进入沪市设计院。 秦枫结束吉省的工作后没有继续进行北方省份的工作，而是直接飞到沪市，其中就有他的牵桥搭线。 当然，还有秦枫的一些私心，让他选择了沪市作为下一站。 卢天佑连奔带跑扑过来，一把抱住秦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机场里每天都在出现这样的场面，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 卢天佑激动地说：“班长，咱们好久没见了，走，我带你到处逛逛。” 说着他伸手提秦枫的行李箱。 秦枫按住他的手：“手臂怎么回事？” 卢天佑挽起的袖子下，小臂上有一片淤青。 “哈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手臂了。” 秦枫幽幽地说：“你当我没有常识吗？这是摔跤能摔出来的伤势？” 卢天佑尴尬地把袖子往下拉。 “真是小事，就是工作上和民众起了点冲突，他们阻止设计院工作，我这手臂不小心被来了一棍子。” 秦枫大概猜出来一些，大概就是拆迁那点事，估计是民众不愿意，因此爆发了冲突。 “小伤，我去过医院了，医生给开了药，涂几天就没事，也不留后遗症，走吧，别在机场耗时间了，我带你去吃宵夜。” 沪市的夜晚比东北热闹得多，天气不冷不热，很多人愿意走上街头。 秦枫到宾馆放下行李后，就跟着卢天佑出门，一晚上的时间，秦枫几乎逛遍了沪市的著名景点。 这里已经建起高楼大厦，街上熙熙攘攘，恍惚间，秦枫以为回到了前世。 一直玩到夜里十点多，卢天佑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班长，明天早上你去设计院，是我的领导接待你，他姓高，长相看起来严肃，其实性格挺温和的。” “等等。”秦枫听着有点不对劲：“听着好像没你什么事，你干嘛去？” 卢天佑强颜欢笑：“我悄悄告诉你，我领了个神秘的任务，明天要去当卧底了。” “别笑了，你笑得很难看。”秦枫说。 卢天佑立即垮了脸，他抱住秦枫的手臂哭诉：“班长，怎么办，我好害怕。” 秦枫只能说：“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沪市造船厂一直以来都是沪市的重要企业，前几年政府开始讨论造船厂扩建问题，半年前终于立项。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偏偏造船厂的员工反对。 “他们说造船厂不能扩建，说会增加工人的工作强度，大家承受不来。” 好苍白的理由。 秦枫说：“扩招不就行了，正好缓解就业率的问题。” “对啊，明明扩招就行，很多工人家里也有亲戚朋友没工作游手好闲的，所以根本原因不是这个，这只是他们找的借口。” 卢天佑压低声音：“真正的原因已经被查出来了，是海神。” 沿海地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流传多年的海洋传说，沪市也有，造船厂里流传的海神传说，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 “船厂的员工说，一旦扩建，就会引发海神震怒，带来灾难。” 这个理由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建设局的同志多方打听后才得知的。 只是当他们得知真相时，这个传闻已经在造船厂流传了好久，尤其是年纪大的员工，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誓死捍卫造船厂，不允许建设局的人进入造船厂所在的小岛。 为此，双方爆发了一次冲突。 卢天佑的手就是在冲突中被敲了一棍。 秦枫想了想：“谣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卢天佑连连点头：“所以，领导派我去造船厂卧底，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查清楚是哪个混球散布谣言。” 至于另一个目的，是让他悄摸摸进行环境勘察。 半年前就已经立项的扩建项目，到现在别说动工，设计师居然还进不去小岛。 领导着急啊。 而且领导不想事情闹大，到现在也没报告给中央，还是希望能自己解决。 于是，设计院出了个烂招，打算找人伪装成学徒上岛，悄摸摸完成前期工作，卢天佑成为幸运儿。 秦枫想不明白：“这事不该落到你头上啊。” 才毕业两年新人，按照资历和能力都不到独立设计的地步。 卢天佑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我一个生面孔。” 还得说回那次冲突。 建设局和设计院的人都去了，跟造船厂的人打过照面。 领导怕人派出去，前脚上岛，后脚被船厂员工认出来，直接给扔海里。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卢天佑身上。 进设计院才两年的新人，之前没有去过造船厂，也不认识造船厂的员工。 更重要的是，和船厂员工发生冲突那天，卢天佑去是去了，偏偏那天他感冒，戴着口罩去的。 卢天佑摸了一把扎手的脑袋，露出英勇就义的表情。 “昨天领导盯着我去理发店，让我把发型换了，总之这岛，我不上也得上。” “班长啊！” 卢天佑越说越糟心：“你难得来一趟沪市，我居然没法好好陪你，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秦枫把他手边的酒瓶子往外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卢天佑喝了点酒，还没到醉的地步，他自己站起来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 两人在大排档上分道扬镳，秦枫回宾馆。 第二天天还没亮，卢天佑背着行军包来到设计院，一进门就看到秦枫。 “班长，还没到上班时间，你来这么早？” 秦枫提起自己的背包：“我和你一起去船厂。” 卢天佑傻乎乎问：“当卧底学徒？” “不然呢？” “不是。”卢天佑有点着急：“班长，你去干什么，你留在设计院里教学啊。” 秦枫却说：“少说废话，你一个人进去行吗？昨天说起这事，你腿都在发抖。” 卢天佑低头，其实他的腿现在也在发抖。 “我已经和你的领导说过了，他们也同意。” 第265章 造船厂学徒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 秦枫和卢天佑来到码头，渡轮停靠在码头前，陆续有人拿票登船。 一名壮汉站在岸边，扯着嗓子大喊：“造船厂的学徒，到我这里集合，再说一遍，快来集合，迟到就不等了。” 秦枫和卢天佑连忙跑过去，把工作证递给大汉，大汉确认过身份后，摆手让他们站在一边等。 除了两人，还有四个今天入职的学徒。 “行，都到齐了，跟我上船，安静点，别叽叽喳喳吵到老子。” 大汉走在最前面，登船时让大家把工作证挂脖子上，检票的人看到造船厂的工作证，直接放行。 造船厂的员工平时住在船厂里，周末放假回家，渡轮就是他们的“员工班车”，不用付钱。 呜呜呜—— 渡轮的鸣笛声响起，缓缓离开岸边。 自从知道秦枫和自己一起卧底后，卢天佑彻底不慌了。 此时他饶有兴致地趴在渡轮的窗边看风景，扭头想和秦枫说话，一眼瞥到前排歪着脑袋睡觉的大汉。 不能吵醒这个祖宗。 卢天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虽然是沪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我还是第一次坐渡轮，嘿嘿嘿，没办法，我家距离江边太远了，根本没机会来这边。” 秦枫看起来淡定很多。 毕竟渡轮而已，他前世坐过不少，现在一点兴奋感都提不起来。 渡轮靠岸时，大汉准时醒过来。 他打着哈欠：“现在下船，都跟紧了。” 下了船坐上班车，没多久就进入沪市造船厂，班车就停在厂门口，大汉带着学徒走进厂区。 他们先是来到造船厂的办公区域。 秦枫第一眼落在办公区域的建筑上，多层砖混结构的楼房很具有时代特点，外墙刷着灰白的涂料，上面用红漆刷了巨大的标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办公楼旁边竖了几块宣传板，上面贴了彩色的宣传画。 秦枫想走近了看一看，却被大汉一声吼打断。 “有什么好看的，等你们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什么都会看腻，别浪费时间，跟我来办手续。” 六个新学徒排着队跟在大汉身后走进办公楼，青涩的面孔和藏不住的好奇眼神让人见了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新人。 卢天佑进了厂区后，大概是想起来自己是卧底，一瞬间又紧张起来。 秦枫小声提醒：“放轻松一点，你看起来像踩点的小偷，还是刚入行的那种。” 卢天佑说：“班长，我现在慌得不行，刚才走过去的好几个人，都是那天参与打架的，我认出他们了。” “他们没认出你就行。” 办完手续出来，大汉已经不见了。 六个学徒站在一起不知所措。 没多久，又有人来了。 秦枫眼睛利，瞟到这人的工作证，是个一级工。 “关伟民、秦枫、卢天佑、许木，你们四个跟我去钢板预处理车间，剩下两人等其他车间的人来接。” 秦枫昨晚临时了解了一下造船厂，学徒新进厂，一般都安排危险性不大的重体力工作。 四人被安排进钢板预处理车间。 “两两一组，你们自己分。” 卢天佑闻言立即贴紧秦枫，对另外两人说：“我们俩以前就认识的，我们分一组。” 另外两人无所谓，点头同意。 越是靠近生产车间，四周的味道越大。 钢材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油漆刺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庞大的船体骨架和龙门吊映入眼帘，如同伫立在海面上的巨人。 进入钢板预处理车间，钢材的味道更加浓重。 饶是秦枫从前老是待在庆溪重工的车间里，也有些不适应这么浓重的铁锈味。 另外三人更加难受，卢天佑躲在秦枫身后悄悄干呕。 这是比庆溪重工更庞大的大型重工厂区。 “到了，这里就是你们接下来工作的地方，先说好，我们这里管理严格，只要发现偷懒耍赖的，直接开除。” 船厂的学徒就是苦力。 进了钢板预处理车间后，四人被安排了搬运钢板的工作。 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直接开工。 “我去！”卢天佑试着抬了一下：“太重了，这活儿不简单。” “所以才要两两分组。” 秦枫抬钢板的另一边，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搬起来一块钢板，迈着小碎步往指定的地方走去。 途中，有开叉车和小型起重机的学徒经过，对他们吹了个口哨。 “新人坚持住，等熬过去了，你们就能像我一样开车搬钢板，我先走喽，拜拜~” 把钢板送到指定地方，秦枫和卢天佑两人全身通红，脖颈青筋凸起，手臂上也冒了青筋，还在发抖。 关伟民和许木比他们慢一步，放下钢板后，两人气喘得比风箱还激烈。 “不行了，才搬了一块我就不行了，我要休息。” 许木一屁股坐下，关伟民弯下膝盖，也准备坐下休息。 “喂，我说过不能偷懒，是不是想被开除？” 一级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四人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 关伟民立即站直身体，许木更是从地上蹦起来。 “对不起，我们马上继续工作。” 对他们二人来说，能够进入造船厂当学徒，是很珍贵的机会，为此他们不仅努力了很久通过面试，家人还走了不少关系，低声下气地求人，才求来了机会。 他们不能被开除。 两人落荒而逃，秦枫拽着卢天佑，也跟着往回跑。 搬运钢板的工作进行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一级工再次出现。 “搬完这些钢板之后，你们回到这里集合，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去观摩师傅操作，这是你们学习的机会，至于学到多少，就看你们个人的造化了。” 关伟民和许木很兴奋。 卢天佑也很兴奋：“太好了，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学点有用的东西。” 秦枫揉着肩膀，闻言奇怪地看向他。 “你还真把自己当造船厂学徒了？” 卢天佑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呵呵呵，抱歉，我入戏太深了。” 第266章 海神传说 钢材搬运完以后，一级工还没出现，四个学徒坐在一起休息。 秦枫的脖子上和其他人一样挂着一条毛巾用来擦汗，手里拿着水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等喘顺了气，他扭头对卢天佑说：“喂，你有没有听说过厂里的传闻？” 卢天佑愣了一下，表情夸张地说：“哦哦哦，我听说过，那个海神传说对吧。” 演技真差。 许木和关伟民凑过来：“什么海神传说？” 秦枫一听就知道没戏，这两人连传说都没听说过，那就套不出话了。 不过四人还是聊起来了，秦枫解释了一遍海神传说。 许木攥着毛巾若有所思：“原来因为这个原因，造船厂才招这么点学徒。” 关伟民附和：“这么说来，我还是挺厉害的，才6个名额，我拿下了一个，多少人盼着能进来，没名额呀。” 秦枫笑了笑。 其实是4个名额。 不过这也说明了问题。 造船厂这几年招了不到20个学徒，平均每年3-4个，厂房的面积极大地限制了造船厂的发展。 造船厂里只有2个船坞，若是按照计划扩建，厂里将增加2个船坞，届时不仅船厂能多接单，还能扩招解决一部分就业率的问题。 秦枫猜测，船厂的厂长已经烦得挠头了。 厂长确实烦得很，头发挠掉了一大把，曾经雄心壮志要带领船厂做大做强，没想到临门一脚，硬是被人拦在门外。 拦他的还是厂里的老师傅。 这些老师傅是船厂的基石，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哄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设计院派来的两个卧底能解决问题。 两个卧底此时正在认真地看钢板预处理车间的老师傅操作机器。 老师傅偶尔解说一两句。 “最重要的是小心，不要图快，每个步骤都要仔细，否则容易受伤……” 关伟民、许木，和卢天佑都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秦枫想了想，也跟着记笔记。 一天的工作结束。 秦枫端着盆去大浴室洗澡，卢天佑连忙跟上。 “班长，我们要不先把钢板预处理车间的面积量一下？” 秦枫说：“我已经量好了，画了简图，回头给你看看。” “什么？”卢天佑瞪大眼睛：“不可能吧，你不是一直和我一起搬钢板吗，什么时候量的，没见你拿量尺啊。” 秦枫一时语塞：“车间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拿量尺。” “目测，还有用脚量了个大概。” 卢天佑竖起大拇指：“班长，你厉害。” 秦枫却说：“这都是无用功。” 设计院里保存着船厂的设计图，他们这一趟要量的，根本就不是原有的船厂。 秦枫停下脚步往外看，正好看到船厂旁边的一片树林，那里是原定用来扩建的地方。 得想个办法去树林里看一看。 卢天佑比秦枫更快洗完澡，他趴在大浴室外的走廊上眺望小树林。 秦枫洗好衣服才出来，见到卢天佑喊了一声：“走了。” 卢天佑整个人弹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到秦枫，表情有种孑然重生的诡异感。 “原来是班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死我了。” 秦枫皱了下眉：“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卢天佑心有戚戚：“刚才有两个老师傅经过，他们说那片树林里有脏东西，我刚才看了看，那边果然很阴森。” 秦枫朝树林看了一眼，突然表情严肃：“我也觉得很阴森，老师傅可能说对了，有脏东西。” 卢天佑大惊失色：“你也这么觉得对啊，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后面什么来着，总之就是那个道理，我们还是要敬畏一些。” 秦枫彻底无语了。 “你是怎么混到毕业的，我真想去举报你。” 卢天佑懵了，班长怎么突然变脸了？ 秦枫说：“外面起风了，树叶被吹得摇晃，加上天黑，看上去是有些恐怖，但是脏东西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我们确实要敬畏，不过是敬畏大自然。” 说完他抬脚就走，卢天佑连忙跟上。 “班长，你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吗？” 秦枫脚步一顿，也不是全都不信，只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他都不信。 至于科学解释不了的，比如他怎么就穿越了这件事，他还是很敬畏的。 秦枫扯开话题：“等会回宿舍后，你配合我演一场戏，说不定我们就有去树林的机会了。” 卢天佑一听是正经事，马上点头同意。 船厂的学徒被安排住在一起。 秦枫和卢天佑的宿舍是八人间，除了许木和关伟民，还有另外四个学徒，都是这一两年进船厂的新人。 学徒宿舍是所有宿舍里条件最差的，晚上九点就断电。 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儿，哪里能睡这么早，于是这点时间，成了大家吹牛的时间。 突然，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打开。 宿舍里的人正要开骂，却发现撞开门的人是卢天佑。 “新来的，你干什么呢，开门温柔点不行，吓老子一大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吓死了，一下没注意力道，哎呦，我的心脏现在还跳得老快，太吓人了。” 卢天佑张牙舞爪，表情很夸张。 他的演技真的很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宿舍里黑漆漆的，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也被人误以为是因为害怕。 许木从床上爬起来：“卢天佑，你被什么吓到了？” 卢天佑捂着胸口：“就那那那……” 靠，一紧张台词给忘了！ 许木好奇问：“那什么？” 秦枫后脚走进来：“他听到了一点谣言而已，自己吓自己。” “什么谣言？” 卢天佑：“就那个、那、那……” 死脑你快想啊！ 秦枫扫了他一眼：“就隔壁那片树林，听老师傅说，那是海神的地盘，里面凶得很。” 卢天佑深吸一口气：“对。” 其他学徒果然感兴趣，全都看过来。 秦枫说：“不过肯定是假的，我听说政府准备把树林推平扩建船厂，如果有问题，肯定不会选那里。” 话音刚落，睡在最里面的一名学徒突然说：“那可不一定。” 第267章 豆腐渣工程 夜黑风高，造船厂宿舍四楼，最后一间学徒宿舍里，八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中间放着一个手电筒。 资历最老的学徒已经进厂两年，正在侃侃而谈。 “其实海神的传说，不是最近才有的，我进厂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只是那时候，传得没现在这么广。” 许木很感兴趣，催促道：“老大，你快说说。” 老学徒吴亭压低声音，故意捏着嗓子说话。 “传说中，海神是很大海的主宰，只要它不高兴，就会发动海啸，水淹沿海的地区。” “旧社会的人用童男童女祭奠海神，船厂才能平安无事，现在不能这么干了，所以隔段时间船厂就会被淹一次。” “嘶——” 好几个人都被吓到，裹紧了被子。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吴亭笑了几声：“我刚进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不过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船厂虽然老老是进海水，不过不严重的。” “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掐起了嗓子。 “如果船厂真的占用隔壁的树林扩建，事情就不一样了，那边是海神的降临地，占不得。” 秦枫问：“是谁说树林是海神降临地的？” 吴亭摊手：“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秦枫叹气：“可惜了，如果船厂能扩建，就能招更多工人。” 关伟民跟着叹气：“我有个好朋友是下乡知青，好不容易才回来，也报名考船厂，他没考上，听到结果那天他差点哭晕了。” “他现在没有工作，在家里白吃白喝，爸妈没说什么，但是哥嫂有意见。” “他人很好的，能力也有，要是船厂扩招，他肯定能进来，现在他都考虑回农村去种地了。”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都有话说。 “我有个堂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躲过了下乡，但留在城里好几年都没找到工作，我叔天天发愁。” “现在好工作不好找，我邻居就是没找到，前不久推个车去当小贩了。” 卢天佑感同身受：“我以前也是，前路迷茫，如果不是后来考……” 秦枫给了他一肘子，他吓得立即闭嘴。 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幸好大家没怎么关注卢天佑，一个个的还沉浸在感叹中。 秦枫找到插嘴的机会，问道：“那片树林这么凶险，是不是不能进去？” 吴亭摇头：“也不是，我见过有老师傅跑进去抽烟，不过那都是白天去的。” “晚上没人敢去，有时候大半夜的，那边还会传来恐怖的声音。” 秦枫怂恿：“你们有种在晚上进去吗？” 宿舍里安静下来。 大家的内心在喊，不敢！ 但是秦枫用到了「有种」这两个字，男人怎么能说自己没种？ 卢天佑终于想起了台词。 “我第一个敢，老子胆子比天大，最看不起胆小鬼。” 许木嘿嘿笑：“刚才是谁吓得跑回来的？” 卢天佑也嘿嘿笑：“我刚才演戏呢，就是想试一试你们有没有胆子。” 吴亭清清嗓子：“我当然是有这个胆量的，只不过懒得去而已。” 又有人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气氛到这儿了，秦枫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去看看吧。” 卢天佑咽了咽唾沫：“去去去，我第一个响应，有没有人不敢的？” “谁不敢了，走，现在就走！” 八人鱼贯而出，悄摸摸潜出宿舍楼，没多久，站在了小树林边上。 吴亭最后问了一次：“都考虑好了？” 秦枫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大家都很害怕，大家都等着别人当第一个退缩的人，结果就是没人退缩。 秦枫带头走进去。 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海浪声，周围很安静。 在他身后跟着七个人，一开始七人串成糖葫芦，进了树林以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嗐，这就是海神的降临地？我看没什么吧，就一普通小树林。” “还是要走深入一点。” 秦枫又提议：“这里太大了，我们不如两两分组行动，各自散开去找海神的痕迹。” “同意。” “我也同意。” 秦枫和卢天佑分在一起，两人边走边往回看，终于视线里见不到其他人。 卢天佑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铲子和样品袋，蹲在地上采样。 “班长，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把大家骗来了，否则就我们两个人突然不见人影，肯定被人怀疑。” “可惜没法带大工具，就一个小铲能藏衣服里，班长你别只看着，快过来帮忙。” 秦枫看向海边的方向。 “你自己挖会儿，我走远点看看。” “行……呃？” 卢天佑抬起头来，秦枫已经走远了。 他四处看了看，树叶随风摇摆，月光把树影照在地上，阴森森的。 “不是，班长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有点害怕。” 他揪着样品袋连忙追过去。 秦枫又跑回了船厂里，他站在海边，前面是一堵低矮的堤坝。 前几天上班，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堤坝，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 远远看着他就觉得这堵堤坝很破旧，凑近了一看，比他想象得更加残破。 卢天佑喘着气追上来：“班长，你跑太远了，等会他们见不到我们可能会怀疑。” 秦枫敲了敲堤坝，头也不回问卢天佑：“这堤坝看起来很旧，是几年前修的？” “什么几年前，是几十年前。” 卢天佑自从被迫接了船厂的任务后，前期做了不少调查。 “这堤坝是三十几年前建的，后面加固了几次，最近五年都没动过。” 秦枫右手按在堤坝上，用力一捏，堤坝边缘的水泥被他捏下来一个角。 卢天佑大惊：“嘶，这堤坝质量也太差了吧。” 秦枫面无表情说：“船厂之所以老是被淹，是因为堤坝是豆腐渣工程，根本挡不住台风时的海水。” 海神冤死了，无缘无故给豆腐渣工程背锅。 多亏了沪市很少有台风登陆，要是放在粤省和福省，这种质量的堤坝经受不住一场台风袭击。 第268章 更大的利益 “我明白了！” 卢天佑一拍大腿。 “一定是有人想要掩盖堤坝的问题，所以阻止船厂扩建，因为咱们设计院的人一上岛，看到这样的堤坝，就一定能发现问题。” 秦枫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他觉得不太可能。 几十年前修建的堤坝，那时候的设计理念落后，建材的质量更差，堤坝能修成这样已经是合格了。 况且沪市过去没有因为决堤产生过重大的人员性命和财产损失，每年夏天小岛被淹一淹，造成的损失也不大。 就算要追责，最多也是小惩大诫，更大的可能只是口头上批评，或者压根无人在意。 没必要冒险传出什么海神传说。 除非，其中有更大的利益。 “走了，先回去。”秦枫看了眼手表。 “啊？”卢天佑不太甘心：“就这么走了？之后我们不一定找到理由再来。” “走吧，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学徒们分开时约定了一个小时后集合，再不回去就要被人怀疑了。 卢天佑依依不舍地看了堤坝一眼，把样品袋藏进衣服里，跟着秦枫往回走。 他们回到聚集地时，已经有四个人在等着。 “什么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 “白来了，以为多刺激呢，海神没碰见，蚊子见了不少，你们快看，叮了我一手的包。” “还跑得一身汗，回去还得洗个澡。” “今晚看来是睡不好了，幸好明天休息，我明天一早回家去睡了。” 四人满嘴抱怨，见秦枫和卢天佑回来，问道：“你们呢？” 秦枫摇头：“什么都没有。” “我就说呢，什么海神，都是骗人的，咱们新时代青年，不上这种当。” 这时，吴亭和他的同伴跑回来。 “找到了，我们找到海神活动的痕迹了！” 一阵风吹过，凉嗖嗖的。 吴亭跑到众人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真的有海神，就那边。” 他指着刚刚跑回来的方向：“那边有祭坛，肯定是海神的降临地。”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那个，太晚了，我都困了，要不我们回宿舍吧。” “我也困了，回去吧。” “哎哎哎，秦枫，你干什么往那边走，找死吗？” 秦枫已经一步往吴亭指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卢天佑想也不想跟上。 许木犹豫片刻，也迈开脚步：“我也想去看看。” 关伟民一看，和自己一起进来的三个人都去了，他不去是不是不太合群，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剩下四个老油条。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勇吗？” “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吧，总感觉越来越阴森。” “等等，他们去了，我们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怂？以后在他们眼里，还能有我们这几个前辈？” 吴亭想了想，觉得太有道理了。 他可是全宿舍最有资历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威严。 “咳咳，刚才时间匆忙，我没来记得看清楚，所以我也再去看看，你们自便。” 说着他追了过去。 剩下三人互相看来看去，吴亭是宿舍的老大，他都去了，他们三个有什么理由不去。 秦枫以为自己还要找一找地方，没想到吴亭追了上来。 正好，有个带路的。 “快看，就是前面。” 前方豁然开朗，不再是茂密的树木，仔细一看，这里还是树林，之所以见不到树木，是因为树被砍了。 吴亭强行压下声音里的恐慌：“快看地上，小心别踩到了。” 秦枫拿出手电筒往地上照。 卢天佑问：“班长，你居然带了手电筒，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我去，什么东西！” 秦枫把手电筒的光聚集在一处，淡淡地说：“是烧剩下的纸钱。” 除了纸钱，地上还有腐烂的水果，秦枫还在一个木桩的边缘处发现了血迹。 “你们看，果然是海神，这些就是海神活动留下来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上周有一天我起夜，听到树林里传出树塌了的声音，肯定是海神走路时把树撞塌了。” “海神的身体肯定很大，是巨人。” 卢天佑缩在秦枫身边：“班、班长，好像是有点邪门。” 秦枫指着木桩：“你家树被撞塌之后断口能这么平整？” 卢天佑小心翼翼上前摸了一把：“这、这是被砍断的？” “显而易见。” “可是地上这些纸钱呢？还有血。” 秦枫又看了一眼，一时间他也没有头绪。 “我不知道是谁弄的，但肯定不是海神，退一万步说，烧纸钱很明显是祭祀活动，难道海神还要自己亲自祭祀吗？” 吴亭摸着下巴：“你说的有点道理。”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凑到了秦枫身边。 “但是那些血迹怎么解释？” “这还不简单。”秦枫说：“可能是砍树时割伤手，可能是摔跤撞木桩上了，也可能上火流鼻血，太多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这么一说，一点都不恐怖了。 吴亭清清嗓子：“我就知道这些传闻都是假的，好了，都回去睡觉吧。” 秦枫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是休息日，他一大早就把卢天佑从床上揪起来。 “快点，坐最早一班的渡轮回去。” 卢天佑在渡轮上也睡了一路，下船后才清醒，他跟做贼一样，带着秦枫绕了半天的路，终于悄摸摸回到设计院。 “高工，您这么早来上班了？” 一进办公室就见到卢天佑的直系领导高设计师。 “我知道造船厂今天休息，算准时间等着，别废话，快过来说说这几天你调查的成果。” 卢天佑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土壤：“回高工，这是我带回来的样品。” “还有呢，扩建地面积多大？地势怎么样？植被情况如何？” 卢天佑赔笑：“领导，我才上岛几天，要当学徒天天搬钢板，又没有三头六臂，哪能这么快呢。” 高工转而问：“那谣言的源头查到了吗？” 卢天佑扭头看秦枫。 秦枫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电脑：“稍等，我要查点资料。” 第269章 金丝楠木 卢天佑和高工坐在秦枫两边，看他不断在浏览器里搜索。 树木！ 各种各样的树木。 卢天佑看了没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树，眼里除了绿色就是棕色，不行了，我要歇一歇。” 他站起来，秦枫一把将他抓住。 “等等，你来看看这棵树，是不是和船厂树林里的一样？” 卢天佑重新坐下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屏幕。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对，就是一样的树，班长，这什么树？” “金丝楠木。”秦枫说。 一种名贵的木材，粤省和港城的人喜欢木制家具，金丝楠木是他们喜欢的木材之一。 高工若有所思：“金丝楠木啊，我知道一点，听说在港城价格很高。” 造船厂的旁边，有一大片树林，里面绝大多数都是金丝楠。 “按你们所说，这得值多少钱啊。”高工忍不住想。 到了这里，三人基本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海神传说。 不是为了掩盖破旧的堤坝，而是为了占有一片树林的金丝楠木。 一旦扩建项目落实，前去勘察的人必定会发现一树林的金丝楠木，届时这些树木必定充公。 有人想把金丝楠木隐藏起来，拖延船厂扩建，把树偷偷砍光卖掉，钱进自己的口袋。 那么还剩一个问题。 卢天佑问：“祭祀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秦枫想了一晚上的问题。 “我有一个猜想，但是不确定。” 高工连忙说：“你先说出来，之后再查证。” 秦枫说：“我前不久去过一趟云省，听那边的人说，他们那有的地方认为树木是很神圣的，因此砍树之前，会先举办祭祀仪式。” 高工记下来：“行，我先把你们调查到的内容上报，如果调查顺利的话，你们不用再回船厂卧底了。” 卢天佑一听连忙催促：“领导，您快点上报，抓紧时间，卧底几天我已经丢掉了半条命。” 高工马上上报给设计院所长，设计院所长再一层层上报。 很可惜，时间没赶上。 造船厂的学徒一周就一天休息时间。 第二天清晨，卢天佑跟在秦枫身后上渡轮时，差点哭出来。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伴随着渡轮的鸣笛声，卢天佑的咆哮声消失在江面上。 搬钢板、吃饭、搬钢板、睡觉、搬钢板……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两天，终于有一天，高工跟着船厂的领导走进钢板预处理车间。 卢天佑扑过去：“领导！” 高工抬手止住他：“你明知道自己一身汗，就别往我身边凑。” 卢天佑站在旁边激动大哭：“领导，既然您来了，那就证明事情解决了，我能回去了，对不对？” 高工微笑：“没错，事情解决了。” 他越过卢天佑，走到秦枫面前伸出手：“秦枫同志，谢谢你的协助，散布海神传说的人已经被捕，船厂扩建计划马上开始。” 秦枫擦了擦手才握上去，没想到高工大笑着抱了他一下。 “哈哈哈，秦枫同志，太谢谢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高工作为派出卧底的人，在这次事件里收获了大好处，他都不嫌弃秦枫一身汗了。 卢天佑有点吃醋，我没功劳至少有苦劳，怎么就被领导嫌弃了呢？ “秦枫，卢天佑，你们怎么回事？” 许木和关伟民一头雾水。 船厂的领导拍了拍掌：“都过来，我有事情宣布。” 车间里的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集合。 “我在这里宣布，船厂的扩建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老师傅们顿时大惊失色。 “不行啊，海神要发怒的。” 领导板着脸：“那什么所谓的海神传说，是谣言，造谣的人已经抓住了，那人的目的是阻止船厂扩建，这样他就能把旁边小树林的名贵木材占为己有，简直太可恶了！” 太可恶了！ 耽误船厂做大做强。 高工小声对秦枫说：“你猜测得没错，派出所抓到了偷木材的人，果然是云省那边的，他们习惯砍树前祭祀。” 那边，船厂领导还在说话。 “这次能查出搞鬼者，全靠了咱们市设计院的两名同志，秦枫和卢天佑，多亏了他们不辞劳苦，进船厂卧底，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随着船厂领导的话，大家都看向秦枫和卢天佑。 许木和关伟民整个人都呆了。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背着我偷偷当卧底？ 高工说：“你们的卧底任务结束了，回去收拾东西，接下来是我们自己正经的工作。” 两人回到宿舍，被六名室友堵在角落里。 “大学生，建筑设计师，卧底？” 卢天佑抱住吴亭的大腿哭：“老大，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在设计院里也是小喽啰，只能听领导安排，身不由己的。” 大家其实不是责怪他们，主要还是羡慕嫉妒恨。 原本觉得大家都是一个水平的，突然发现原来不是，兄弟有头有脸，只有我是小丑。 好复杂的心情。 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好在这种复杂心情没在大家心头环绕多久，他们很快就兴奋起来。 船厂要扩招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亲朋戚友都有机会进船厂工作。 还有就是，他们认识了两名沪市设计院的设计师，这是大大的人脉。 秦枫解释道：“我不是沪市设计院的，我现在还是华京大学的学生。” 吴亭拍拍他的肩膀：“别自卑，等你毕业了，也能和卢天佑同志一样，进设计院，当设计师。” 卢天佑嘿嘿地尬笑。 得了，别拿我和班长比，我连班长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这天之后，卢天佑跟着高工加入了造船厂扩建计划，秦枫则开始了在沪市设计院的教学工作。 期间，他约见了从前在庆溪县的老朋友，齐健。 齐健和齐康两兄弟当年一起考了沪市的大学，毕业后齐健留在了沪市。 “秦枫，好久不见，我太想你了。” 两人见面，齐健上来就一个熊抱。 寒暄过后，秦枫问：“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齐健打了个响指，表情得意。 “没问题，我老丈人就是公安部门的老法医，我组一个饭局让你们认识，你感兴趣的dna检测技术，他知道一些。” 第270章 离婚 苏市。 秦和平下班后递给关淑英一张机票：“尽快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回京市。” 关淑英不悦地皱眉：“我明天约了田太太聚会，她丈夫是财政部的。” “那就推掉。”秦和平淡淡地说。 关淑英心里来气：“你这是什么态度？” 从深市回来后，她惶恐不安了一段时间，直到小柏给她打电话，说已经摆平了陈富。 后来确实没有接到陈富的电话，周围也没有出现诡异的人，关淑英心下大定，又回到从前那样。 秦念恩不在，她更加轻松了。 作为秦夫人，多的是人主动上前恭维她，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唯一不满的是，秦和平最近好像很忙，甚至经常在办公室过夜。 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关淑英心里一紧，放软了语气：“最近不是爸生日，也不是念恩生日，更不是妈的忌日，怎么突然急着回京市？” 秦和平没解释，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第二天关淑英还是跟着上了飞机，落地后回到大院，秦邦彦不在家。 秦和平陪秦念恩玩了一阵，就以公事为由出门，夜里，父子两人前后脚回家，饭后就进了书房。 秦和平坐在秦邦彦面前哭。 秦邦彦对这个儿子真是又疼爱又恼怒。 “当初我反对你娶她，你非要一头撞进去，现在好了，你工作上一直小心谨慎，没被人抓住过把柄，偏偏在私生活上，这个女人成了你的污点，她不仅会把你毁了，还会把我们秦家都毁了。” “你好好想清楚，你是要前程，还是要女人。” 秦和平哭得伤心：“淑英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还在自欺欺人！”秦邦彦气急败坏，重重拍桌。 “我问你，你去下乡才多少年，这期间她一直留在京市没吃过苦，是因为什么才让她性情大变？” 秦和平哑口无言。 “和平，其实你从来就没看清过这个女人。” 关淑英嫁给陈富没多久，陈富就假死离开，那么短的时间，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关淑英其实一直没变过，是自己从来只看到她的表象。 秦和平更加痛苦，这是自己爱了几十年的女儿，他们一起生活了将近10年，还育有一女。 自己居然从来没有看清枕边人。 太可笑了。 秦邦彦长叹一声，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狠不下心。 更何况，秦和平现在这笔烂账，还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 当年如果不是他出事，秦和平不会被迫和关淑英分开，关淑英也不会成为他的心结。 若是没有这番变故，可能秦和平慢慢就看清关淑英的为人，不用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分手了。 “爸，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邦彦没好气地说：“你既然带着她回来，说明你自己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念恩以后跟着我，你不用担心她。” 秦和平捂着脸抽泣，秦邦彦走到他身边，轻轻摸他的头发安慰。 “和平，我年纪大了，半只脚踏进棺材，不能一辈子站在你前面替你遮风挡雨，你自己要立起来，明白吗？” 秦和平在哭泣中点头。 书房外，关淑英不止第一次路过，里面隐约传来秦邦彦发怒的声音。 她想凑近听一听，保姆跟门神一样守在外面。 “秦老先生吩咐了，谁都不能靠近书房。” 关淑英恨得牙痒痒，心里大骂。 不过一个保姆，拽什么拽。 偏偏这个保姆确实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这是秦邦彦的保姆，照顾秦邦彦起居饮食十几年，连秦和平都对她很客气。 当天晚上，秦和平在书房里过夜。 第二天秦邦彦出门，保姆送秦念恩上学，家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秦和平一夜没睡，双眼通红地站在关淑英身后。 “淑英，我们离婚吧。” 关淑英坐在化妆桌前，扑粉的手顿了一下：“一大早的别开玩笑。” 秦和平无力地坐在床边：“你和陈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没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和你继续在一起。” 关淑英手里的粉扑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回头。 “秦和平，你找人调查我？” “你如果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人调查？” “我……” “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好聚好散，我带你回京市，就是要和你离婚，你留在苏市的东西，回头我会打包寄过来，你不用跟我回去了。” “和平……” 关淑英大惊失色：“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是陈富威胁我，我才不得已替他隐瞒，我是身不由己的。”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骗我。”秦和平神色痛苦：“难道你们这么多年的联系，也是他逼你的吗？” 关淑英早已吓得泪流满面，她化了一半的妆，被泪水浸湿后显得很狼狈。 “是他逼我的，他时不时就找我要钱，我、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我根本不会主动找他，和平你相信我。” 秦和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点狠厉。 “他和秦枫无冤无仇，你不主动联系他，他为什么会在云省追杀秦枫？” 关淑英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软摔在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秦和平在她面前蹲下，表情痛苦，眼神却很坚定。 “淑英，我可以原谅你背着我和陈富联系，但我没法原谅你买凶杀秦枫，我是不喜欢他妈妈，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离婚吧。” …… 沪市大饭店。 齐健带秦枫走进包厢，大手一挥点菜。 “够了够了，就三个人，你点十几个菜？” 齐健傻兮兮笑道：“这里好吃的菜很多，还有特色菜，离了沪市吃不到，我都点一遍，你都尝尝。” 秦枫从他手里抽过菜单，随便划掉几个，交给服务员。 “你老丈人什么时候到？” 齐健说：“应该快了，他们的工作性质，经常有紧急事情。” 等了半个多小时，齐健的老丈人何展鹏才讪讪来迟。 “抱歉抱歉，临下班才来个活儿，耽误了时间，干我们这行的人太少了，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都偷不了懒。” 秦枫马上站起来自我介绍。 双方握手后坐下，何展鹏主动问：“听我女婿说，你对dna检测有点兴趣？” 第271章 饭局和偶遇 吃饱喝足，何展鹏叼着牙签思考。 “你说的这个技术，在国外是有的，我们国内还没有。” 秦枫下意识追问：“那国内有没有计划引进，叔，你们内部有消息吗？” 何展鹏表情没变，心里已经起了警惕。 “我们内部有保密协议的，不能随意透露工作。” 齐健对老丈人低声说：“爸，这是我以前在东北下乡时的知青朋友，他很热心肠，帮了我和我弟很多，您要是能帮，尽量帮帮他吧。” 何展鹏眉头一挑：“他就是你经常提在嘴边，救过你弟弟一命，还给你们送教科书的人？” “是他，我全家的大恩人。” 何展鹏重新审视了秦枫一遍。 这人张口就问这么专业的问题，听起来意图不轨，但是从面相和眼神上看，还真不像个坏人。 何展鹏虽然不是一线警察，但作为法医几十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哎，这人还是女婿的恩人呢，必须要帮一帮的。 “我就叫你小秦吧，我这内部工作，确实不好明目张胆透露给你，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内容，还是能说一说的。” 秦枫立马给他倒了一杯茶。 “何叔，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何展鹏抿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我们厅里确实有计划要引进，而且已经派人出国去学习了。” 秦枫眼前一亮，正要开口询问，何展鹏抢先开口。 “小秦，你要告诉我，你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否则再多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何展鹏就是警务系统的人。 “我有个发小，两年多以前被人杀了，凶手还没落网。” 齐健瞪大眼睛，和何展鹏面面相觑。 也是没想到，短短一句话居然藏了巨大的信息量。 齐健只好安慰：“秦枫，你……节哀。” 秦枫继续说：“他在海边出事，那天晚上还下大雨，很多痕迹都被雨水冲走，最后只在礁石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血迹。” 何展鹏一听就皱起眉头。 他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遇到雨天，一场雨能把大多数痕迹冲走，让破案变得异常困难。 何展鹏现在不怀疑秦枫了。 发小被人干掉，两年多找不到凶手，他着急地想找各种办法，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觉得，秦枫可能要失望了。 “我们厅里派出去的人上周才出发，等技术真正引进来，说不定要好几个年头。” “就算引进来了，那些血液也有可能不是凶手留下的，你要做好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秦枫点点头：“我明白的。” 他只是想替王亮尽一份力而已。 如果他没看到，也没破解出王亮的信，他可能不会插手这件事，但偏偏让他发现了，还有了怀疑的对象。 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秦枫举起酒杯：“何叔，不论如何，谢谢您今天愿意来吃这顿饭，我敬您一杯。” “爽快，来，喝一杯。” 第二天是工作日，酒不敢喝多，走出包厢时秦枫有些微醺，神志还是清醒的。 三人在饭店门口道别，齐健和他老丈人一起走，秦枫则是另一个方向。 秦枫把两人送上出租车，自己打算走路回宾馆，不是为了省那点钱，主要是想吹吹风，把酒气吹散。 “小枫？” 李凝玉从饭店里走出来，远远看到一个人很像秦枫，她快步走过来。 “哎呀，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沪市的，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舅妈也没个通知。” 秦枫看到李凝玉，嘴角勾起笑容，比起平常，微醺的他气质上多了几分随性。 “大姨，您最近好吗？” 李凝玉见到秦枫很高兴：“我一切都好，你和你舅妈呢？” “我们也都好，我这次来沪市出差，原本想工作完了再去拜访您的。” 李凝玉嗔了他一眼：“你应该一到沪市就来找我，直接住我家不就得了，住宾馆有什么好的，吃住都比不上家里。” 秦枫笑着求饶：“我知道错了，回头我把铺盖一卷，上您家蹭吃蹭喝，和您儿子抢房间。” 李凝玉被他逗笑：“行，回家让我儿子睡客厅。” 秦枫还想说几句，就看到秦柏和曲涟漪一起从饭店里走出来。 李凝玉说：“正巧你弟弟也来沪市出差，我们刚刚吃完饭，你呢，吃过了吗？” 秦枫脸上笑意淡了些：“吃过了，和以前在庆溪县的知青朋友一起吃的。” 秦柏牵着曲涟漪走过来，和秦枫两人隔着李凝玉对视上。 “你们兄弟也好久没见了吧，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坐下来聊聊天？” 李凝玉还不知道两人表面和谐，背地里势同水火。 秦枫淡淡地说：“不了，我喝了点酒，想回去休息。” “也好，以后再聚，我给你叫辆车。” “不用，宾馆距离近，我走回去。” 李凝玉只好作罢，她挽上秦枫的手臂，陪他走了一小段路。 “你来得正好，这周六我过生日，打算在家里请亲朋戚友吃顿饭，你要是还没离开沪市，那就一定要来。” 秦枫算了算时间，周六应该还在。 “行，我一定到。” 李凝玉很高兴：“人来就行，不用带礼物。” “那我给自己系个蝴蝶结，当成礼物送给您。” 李凝玉被他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真羡慕四妞有个能力强嘴巴又甜的外甥。 到了马路边，李凝玉松开秦枫的手，秦枫摆摆手，无意间又和秦柏对视了一眼。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小跑过马路，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 李凝玉这才转身，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小柏，周六你还在沪市吗？要是在的话，你和涟漪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秦柏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在的，李经理，我和涟漪一定准时到。” 曲涟漪被他牵着手，心里总是闷闷的，转身时，下意识朝秦枫离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连人影都没有。 另一边，秦枫见到秦柏，吹夜风散步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没有马上回宾馆，而是进了共用电话亭。 给远在粤西的许贺年打电话。 第272章 先锋保安公司 李凝玉生日这一天恰逢周六，她家热闹得很。 除了来参加生日会的亲朋好友，还有不少不请自来送礼的人。 秦枫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到扛着电冰箱来的，有提着名烟名酒来的，还有更明目张胆送金银首饰的。 李凝玉生日，总算是让这些人找到了“送礼”的机会。 秦枫手里提着个小纸袋，看起来格格不入。 旁边的老哥悄悄打量秦枫的小纸袋，看这大小，钞票压严实了也塞不了几张，看起来也不沉，不可能是金条。 “真寒酸，就这点东西也敢过来送礼，丢不丢人啊。” 丢人的秦枫提着小纸袋走到门口，对门卫说：“你好，我来参加李经理的生日会。” 门卫目不斜视：“名字。” “秦枫。” 旁边窜出来一个看上去和秦枫差不多大的男人，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枫。 “你就是我妈老是提在嘴边的秦枫？” 秦枫也开始打量这个年轻人，他还没说话，等在门口送礼的人一拥而上。 “翟小先生，祝贺您母亲生日快乐，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您代为收下。” “这是我的礼物，我是钢材厂的。” “别挤，都别挤！” 门卫在拦人，翟修远眼疾手快把秦枫拽进来。 咯吱—— 大铁门再次关上。 “我妈老是夸你，我看你怎么傻乎乎的，明知道外人围过来，还站着不动，赶紧进来啊。” 秦枫无语了。 我一个上门做客的，主人没发话，我难道不要脸地往里挤？ 翟修远自来熟地搭上秦枫的肩膀：“算了，以后在沪市，大哥我罩着你。” 秦枫说：“我比你大几岁。” 翟修远吹了个口哨：“我们这种成熟男人，都是看心理年龄的。” “……真时髦。” 秦枫开始打量李凝玉家。 一栋法式的花园洋房，还有所在的地段，闹中取静的市中心地带，更关键的是，一栋的洋房里，只住了翟家一户人。 好有实力。 李凝玉今天特意打扮过，穿了一身裁剪合适的旗袍，她从屋里走出来时，秦枫恍惚有种在看民国电视剧的感觉。 “小枫来了，我刚刚还在说怕你迷路，让人去接你。” 秦枫笑着上前和李凝玉拥抱了一下：“大姨，这是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李凝玉当场就拆了礼物。 “是口红！” 一套24色的口红，秦枫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 “这是托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买的，大姨，希望您喜欢。” 李凝玉惊喜不已，拿着口红爱不释手：“大姨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翟修远扫了一眼，吃味地说：“都是红的，没创意。” 李凝玉捶了他一拳：“你眼瞎啊，每个色号都不一样。” “小枫快进来，准备开席了。” 翟修远凑到秦枫身边：“全红的，你能分清？” 秦枫微笑：“我能不能分清不重要，你妈能分清就行。” 翟家在沪市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吃饭分了几桌，秦枫坐小孩那桌。 同桌的还有翟修远、秦柏和曲涟漪，再加几个更小一辈的孩子。 吃过饭以后，翟修远被安排了任务，招待几个同龄人。 他把人领到二楼的茶室里，然后开了几瓶汽水。 “别客气，大家畅快地喝。” 心理年龄能当大哥的翟小先生，真的很豪气。 秦枫看了眼手表：“大哥，借一下你家电话，我和朋友约好了这个点谈事情。” 翟修远指着楼梯：“电话在一楼。” 秦枫起身下楼，秦柏也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翟修远也指着楼梯：“也在一楼。” 秦枫拨给许贺年。 “许哥，终于联系上你了。” “我找你有急事，我前不久在黑省见到了王亮的家人……对，王叔在黑省当市长。” “我去他家做客了，王辉告诉我，王亮生前有个袋子，专门用来装重要的信件，但是他死后，这个袋子找不到了。” “王辉说王亮很在乎那些信，他们一家想找回来，毕竟王亮留下的遗物不多，每一件对家人来说都很重要。” “反正肯定不在京市，不知道是不是在粤西，许哥，你在那边帮着找一下吧。” “行，那就谢谢了，对了，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秦枫握着小镜子，漫不经心和许贺年聊家常。 一分钟后，小镜子里照到的一双脚往后跨了一步，消失在镜子里。 秦枫再等了两分钟才挂电话。 晚上是翟家的家宴，其他人在下午陆续告辞，离开翟家后，秦枫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又拨出一个电话。 深市，先锋保安公司，几个合伙人在办公室里喝小酒。 马诚一拐一瘸走进来：“兄弟们，我给大家带了新鲜出炉的牛杂，对了，刚刚电话响了。” 几人中的老大江中原站起来：“我去接电话，你们给我留点。” 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来到深市后，一部分被谢德广招进了电脑加工厂，还有一些，实在干不来工厂的流水线工作。 原本打算回老家，这时金素珍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开保安公司。 几个老兵一听，还不错，于是有了先锋保安公司。 大老板江中原牵头，招募了全国各地退下来的老兵。 这些老兵很多不是因为在前线受伤退下来的，大部分人是因为几次大裁军被迫退伍。 他们退伍后回老家种田，一直干体力活，身强体壮，人人几拳打死一头牛。 江中原牵头，退伍老兵信任他，纷纷背上行囊南下。 深市的企业也信任他，员工都是当过兵的，纪律严明，思想端正，能跑能打，还有好几个人是会开车的。 因此，先锋保安公司自成立以来，生意好得不行。 现在，他们不仅接企业的生意，连银行的运钞车都找他们陪同押送。 才短短几个月，先锋保安公司已经做大做强。 “兄弟们，有重要任务。”江中原接完电话，大步流星回到办公室。 “咋了？又有银行的生意？” “不是。”江中原从抽屉里拿出警棍。 “找几个身手好的，最好以前当过侦察兵的，跟我去粤西。” 第273章 探访友人 秦柏牵着曲涟漪在江边散步。 “明天我就要离开沪市了，你到火车站送我，好不好？” 曲涟漪道：“明天是工作日，我要上班。” 秦柏很不爽，他能感受到曲涟漪的心不在焉，果然异地恋就是麻烦。 “涟漪，你真的不考虑把工作调动到深市？” 曲涟漪甩开秦柏的手：“我说了很多遍不会离开现在的公司，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问？” “是我不好。”秦柏连忙哄她：“我只是觉得，我们将来结婚生子，分居两地总归是不好的。” 一提到结婚，曲涟漪就心烦意乱。 她转过身去背对秦柏：“我们还年轻，不用这么早谈结婚，何况，你哥哥还没处对象呢。” 秦柏脸色一沉：“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了。”曲涟漪打断：“晚餐喝了点酒，我想回家休息。” 无可挑剔的理由，可秦柏总觉得，曲涟漪好像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他们明明是男女朋友。 郁闷地回到宾馆，秦柏联系了关淑梅。 “小姨，我这边已经谈妥了，沪市电影制片厂会和我们合作拍电影，女主角还是甄雁云，你过几天带她来沪市一趟。” 关淑梅笑着说：“小柏，还是你有本事，这么快就谈成大合作了。” 秦柏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但还是叮嘱一句。 “小姨，你抓紧多找几个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公司里不能只有甄雁云一个拿得出手的明星。” “我明白了。” …… 港城，甄雁云刚刚回到住所。 灯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关淑梅和站在背后的几个彪形大汉把她吓了一大跳。 关淑梅阴沉着脸：“做了什么这么心虚？” 甄雁云收起表情：“一开灯见到家里这么多人，不被吓一跳才奇怪吧。” 关淑梅转而问：“这么晚回来，去干什么了？” 关你屁事。 甄雁云说：“今晚有夜戏，刚拍完马上就回来了。” 关淑梅盯着她看了一阵，挥手示意，一个大汉越过甄雁云，挡在了门口。 甄雁云心头一跳：“你想干什么？” 关淑梅走上前，掐住甄雁云的下巴。 “你妈已经死了，怎么不告诉我？好歹我们也算熟人，我该去祭拜她的，不是吗？” 甄雁云背脊发凉，关淑梅的话像一条毒蛇，死死缠绕在她身上，正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偏偏她没法解释。 关淑梅加重力气：“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的控制了吗？” 她抬脚踹向甄雁云的肚子，甄雁云惨叫一声，摔在沙发上，立即有两个壮汉上前控制她的双手。 “你们想干什么？别碰我！” 壮汉撕扯甄雁云的衣服，关淑梅拿出了照相机，拍下雪白的身体。 等她收起相机，壮汉才放开她。 甄雁云胡乱整理衣服，手脚并用爬到关淑梅面前，跪着求饶。 “求求你把底片给我，求求你，我以后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我一定听话，你把底片给我。” 关淑梅得意地晃了晃相机：“只要你听话，这些照片永远不会公布，否则，你自己掂量吧，我们走。” “不要……”甄雁云紧紧拽着衣服，撕心裂肺痛哭。 关淑梅转身走向门口，关门前突然想起正事。 “等这部戏杀青，你跟我去沪市出差，收拾好自己，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若是影响了公司的合作，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带着壮汉离开，留下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甄雁云。 甄雁云哭着爬到阳台，看着关淑梅上车，车子离开视线那一刻，她的哭声顿时止住。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走进房里点了一根烟，坐在窗边吞云吐雾。 烟燃尽时，她突然笑了起来。 “蠢货，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难道还会怕几张不雅照吗？” …… 沪市的教学工作结束后，秦枫没急着去下一个地方，他还有个人需要拜访。 天色初俩，秦枫提着礼走进沪市大学的校园里。 每到一个新地点，他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建筑。 红砖墙、斜坡屋顶的教学楼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告示牌前和华京大学的差不多，几乎每时每刻都聚满了人。 校园广播正在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伴随着自行车的的铃铛声，还有同学们的说话声和欢笑声，组成了清晨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画面。 秦枫来到教师办公楼，敲响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 “进来。” 秦枫打开门。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几个学生坐在会议桌前抓腮挠耳，被面前的试卷困扰。 办公桌前，余教授皱着眉，头也不抬。 秦枫走进去，随手放下礼物，站在余教授面前。 余教授还是没看他一眼。 秦枫清清嗓子，学着老康说话的语气。 “老余，你天天摆一张死人脸，眉毛能夹死苍蝇，小孩子见了要被你吓哭喽。” 余教授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好小子！”他把手里的笔扔秦枫身上：“怎么来沪市了？” “出差呢。” 余教授指着旁边的椅子：“站着干什么，自己找位置坐。” 秦枫于是搬了张椅子，在同学们震惊的注视下，坐在余教授对面。 “余教授，这么多年，您怎么还这么爱黑脸呢？” “我这不叫黑脸。”余教授狡辩道：“这叫严肃。” 会议桌上的学生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其他人的眼睛里看到见鬼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说话这么不客气，余教授居然忍他了。 不是应该劈头盖脸就骂吗？和平时骂我们一样。 余教授，当年庆溪挖掘机厂的老人之一，平反后在沪市大学担任数学系的教授兼系主任。 除了老康，他是脾气最差的老头。 但他和老康脾气差的表现形式不同，老康是一张嘴噼里啪啦骂人，老余也骂人，不过更多的，是他的死亡注视。 平心而论，还是老余更吓人。 不过秦枫不怕他。 大家是有革命友谊的，秦枫觉得他们这群老头，除了是长辈，还是朋友。 秉着这个念头，秦枫说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不已的话。 “余教授，有什么事烦着您了，尽管说出来，我掂量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第274章 数学友谊赛 如果时光能倒流，秦枫一定回到五分钟前，一巴掌扇死口出狂言的自己。 此时他被余教授按在会议桌上，和几个抓腮挠耳的学生当了同桌。 “小储，给他来一份试卷。” 余教授的助理马上从柜子里拿了一张卷子，铺在秦枫面前，又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稿纸放在旁边。 “把卷子做了。”余教授说。 “等等。” 秦枫想站起来，被余教授按住肩膀，他只好作罢。 “余教授，您干什么呢，我都高考完好几年了，您现在想追忆往昔还是怎么的？” 余教授抬手点了点试卷：“快写，限时半小时，小储，给他计时。” 秦枫立马端正坐姿，拿起笔看试卷。 在挖掘机厂临时课室的记忆涌上心头，当时的学生们，第一不敢惹老康，第二不敢惹老余。 考试就考试吧，追忆就追忆吧。 秦枫把注意力放在试卷上，作为高考过两次，有丰富做题经验的人，他很轻易就发现这是一张数学试卷。 一张奥赛级别的试卷。 嘶，有点难度。 不过这难不倒他，前世读书时，比这难的奥数卷子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份。 好久没接触，水平是下降了一些，但底子还是在的。 真正开始做试题时，秦枫自动屏蔽了周围所有人和所有声音，等他落下最后一笔后，抬头呼出一口气。 “余教授，高考不考这么难的卷子，那时候您也没教我们这么难的，我大老远跑来找您，您就这么对我？我会伤心的。” 余教授已经拿起卷子批改。 秦枫又问：“对了，是不是超时了？我感觉像是超了。” 小储把计时器放到他面前，计时器还在走，上面显示28:15。 秦枫用了不到28分钟写完了一张奥数卷子。 其他学生也看到了这个时间，看向秦枫的眼神都变了。 这卷子他们也做过，难度不是开玩笑的，他们里面成绩最好的人，写完卷子的时间也超过了半个小时。 这人是谁？ 难道是外校数学系的天才？ 又或者是余教授的亲戚？ 同学们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是亲戚，怎么敢对余教授这么不客气。 余教授心无旁骛，很快把卷子看完：“100分的卷子，你的成绩已经超过80了。” 秦枫身体一紧，要完。 挖掘机厂临时课室的标准，80及格，90勉强满意。 对秦枫的要求更高，理科学科考不到满分，老康就要劈头盖脸地骂，老余又要板一副棺材脸。 要完，要完了！ 秦枫做好了被死亡视线扫射的心理准备。 余教授满意点头：“不错，你没有专门钻研数学，还能把卷子做到80分以上，不错不错。” 秦枫愣了一下，这是，平安落地了？ 他又抖起来：“那全是因为您这位数学老师教得好。” 余教授嘴角翘起，很快被他压下去，扭头对小储说：“给他拿一份报名表。” 有一张纸递到秦枫面前。 「国际青年交流会——数学友谊赛报名表」 余教授不客气地说：“把表格填了。” 秦枫盯着报名表：“不是，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小储，你给他说说。”余教授回到办公桌后继续批改作业。 小储坐到秦枫身边，娓娓道来。 沪市大学承办了国际青年交流会，一共有12所外国大学会派学生来到沪市大学。 吃吃喝喝聊聊天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就是友谊赛。 国内也有不少大学会派学生参加，各门学科的参赛名额已经分配下去了。 比如，华京大学参加计算机友谊赛，平京大学参加经济学友谊赛，而沪市大学负责数学。 余教授作为系主任，身上被加了重担子，自从交流会落实以后，他马上开始挑选人才，组建参赛班底。 经过一个月的筛选，终于挑选出一支五人参赛队伍，也就是目前正在会议桌上的这几个学生。 秦枫细心地发现，只有4个学生。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出意外了。 果然，小储接着说：“大家原本磨合得挺好，但是就在前天，队伍里有一位同学突然腹痛，送去医院后说是阑尾炎，做完手术还要住院，赶不上参加比赛了。” 秦枫呼出一口气：“你们肯定有候选人的，赶紧抓一个人进来补位。” 小储看向他，眼里明晃晃写着：想什么呢，你就是那个被抓进来补位的人。 秦枫尬笑几声：“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对不起哈，帮不上忙。” 余教授插话：“不限学校，只需要年龄在28岁以下的学生就行，你符合要求，别废话，快点填表。” 秦枫没辙，不情不愿地填了表格。 余教授拿着表格看了一圈，两天以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嘴角难得挂起笑容，把学生们吓了一大跳。 看惯了余教授不苟言笑的脸，再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很恐怖。 余教授是真的高兴，阑尾炎的学生是他最看好的学生，能力最强，他倒了以后，余教授在备选名单里看来看去，总觉得谁都不够格。 现在好了，秦枫来得刚刚好。 秦枫无奈地留在了余教授的办公室里，和另外4名同学为伴。 聊起来后，其他人才知道，原来秦枫不是数学系的。 震惊！ 他一个建筑系的，虽然课程里肯定有数学，但学得一定不比他们深入。 可可可他居然在半小时内写完了一张超难的卷子，还得到了80的高分，碾压了所有人。 大神，不愧是能让余教授给好脸色的人。 秦枫有点郁闷，不过也只是郁闷，并不困扰，也不紧张。 他毕竟是有系统的人，拿什么输。 他甚至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比赛上，他更关注此时粤西的进展。 偏僻的密林里，江中原恶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那孙子跑进深山里了，抓到人的可能性很低，自己人的安全要紧，咱们先退出去。” 五个人垂头丧气地下山。 尤其是江中原，心情很复杂，愤怒、愧疚、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秦枫交给他的任务，他没完成好。 第275章 许贺年遇险 许贺年在山脚临时租的民房里等，听到动静马上跑出去。 不用开口问，见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先进来喝口水吧。” 客厅面积不大，一张八仙桌4个木圆凳，还有一张红木沙发。 许贺年身边有两人保护他，加上回来的5人，勉强坐得下。 江中原灌了一杯水，火气还是没消下去，他一拳头砸在桌上。 “可恶，龟孙子别被老子逮住，老子给他抽筋扒皮，五马分尸！” 许贺年拍拍他的背安慰：“有波折是正常的，顺风顺水反而值得怀疑。” 队里的老兵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做，要搜山吗？” 先锋保安公司现在一大群退伍兵，其中不少都是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 江中原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从深市悄无声息过来，并且不被发现踪迹。 那龟孙子再厉害，在他们一群人手里，也只能乖乖认栽。 江中原有点犹豫：“我先问一问。” 许贺年说：“那就回县城吧，找个电话亭。” 秦枫接到电话时刚刚洗完澡，电话里，江中原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遇到坏人了，要不要想办法把人抓住？” 秦枫一听就知道江中原这句话里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但是江中原明显不想说太多，怕信息泄露。 他沉思几秒：“你们先保护好自己和许哥。” 过了两天，秦枫收到许贺年寄来的包裹，里面一封信写了这段时间粤西发生的事。 解密出王亮留下的信后，秦枫和许贺年一起做了个局。 而江中原等人，是秦枫请去保护许贺年的，原本觉得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江中原等人真的派上了用场。 秦柏如果真的和王亮的死有关，他听到了自己在翟家说的话，肯定会派人去粤西寻找那些信。 只是秦枫没想到，他派去的这个人，居然是陈富。 陈富下手比鸿兴帮的人更可怕。 他的逻辑很简单，找信多麻烦，解决掉其他也找信的人，不就可以了？ 陈富真是个疯子。 许贺年是个正儿八经的政府官员，陈富居然眼睛不眨就对他下手。 所以是为什么？ 秦枫靠在床头，把许贺年的信来回看了几遍才放下。 小说里原主自己就作死了，根本没有关淑英雇陈富买凶这事，陈富这号人物也没有出过场。 而现在，他不仅出场了，还和秦柏联系上了。 秦柏控制不了陈富？ 秦枫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秦柏也许真的控制不了陈富，但他不会用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人。 而他手上不是完全没有人用，别的不说，鸿兴帮虽然不是他的人，但一定很乐意在这件事上帮忙。 毕竟这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还想继续搞走私的生意，不想被内地的公安揪出来。 那么为什么秦柏还会选择用陈富呢？ 秦枫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只有一个理由。 秦柏想许贺年死。 许贺年最近大刀阔斧搞改革，损害了不少地头蛇的利益，他在任地上死了，似乎是一件不让人意外的事。 鸿兴的人愿意去找信，不一定愿意去对付一个政府官员，所以只有陈富可以用。 秦枫盘起腿，坐直了身体，接连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双手因为激动微微颤抖。 感谢秦柏这一手安排，让他知道陈富的位置。 这个想杀他，又想杀许贺年的人，留不得！ 他想马上打飞的去粤西，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只是目前还走不开。 好在，数学友谊赛明天就开始，一天结束，后天就能走。 秦枫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吃过早餐后他马上赶去沪市大学。 沪市大学的参赛者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正在听小储讲注意事项。 “等会儿上台，三个人坐前排，两个人坐后排，抢答器在前排的中间，所以你们商量一下，找个手最快的人坐中间。” 其余四人齐刷刷看向秦枫。 秦枫大惊：“你们居然这么了解我了？” 队伍里唯一的女孩说：“师兄，你转笔转得老快了。” “对，我学了一下，根本达不到这么快的速度，秦师兄，你的手肯定快。” 小储说：“行，那就秦枫坐中间，剩下四个位置你们随意坐。” 参加数学友谊赛的除了沪市大学，还有另外4所来自外国的大学。 观众和主持人都已经就位，另外还有翻译，秦枫见到了站在翻译团队最前面的曲涟漪。 学校老师外语系的在校生没经验，所以特意找了外援，曲涟漪因为年轻看着像大学生被选中。 比赛马上开始。 第一轮是必答题，一共五道题，由每个队伍里的人轮流回答，其他四人不能帮忙。 都是各校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第一轮结束后，所有队伍都是满分。 接下来是抢答题，一共20题。 “秦师兄，靠你了。” 经过刚才的第一轮必答题，大家都已经知道，五个学校的参赛队伍水平差不多，想要获胜，靠的是手速。 秦枫突然身兼重职，有点紧张。 他把手虚放在抢答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主持人念完题目，外国队伍的翻译员也念完以后，才开始抢答。 第一题，主持人用英语宣布，开始抢答，秦枫一掌按下去。 “恭喜，沪市大学抢到了答题权，你们有10秒钟的思考时间。” “注意，回答正确，你们队伍加10分，如果回答错误，需要倒扣10分。” “现在，10秒钟倒计时，开始！” 沪市大学的队伍里，从大屏幕刚出现题目就开始埋头苦算，倒计时才走到5秒，就已经得出了正确答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来到了倒数第5题。 沪市大学目前遥遥领先，全靠秦枫的手速，他抢到了一半以上的题目。 但胜算还没锁定，最后5题难度翻倍，每一题的分值从10分上升到30分，当然，倒扣也是30分。 沪市大学虽然遥遥领先，但还有被翻盘的可能。 新的一道题目出现在大屏幕，台上台下都传来吸气声。 太难了。 主持人宣布可以抢答的同时，前排右边的同学握住秦枫的手臂。 “秦师兄，这道题稍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 啪—— 秦枫已经按下抢答器。 “恭喜沪市大学，再一次抢到了题目！” 第276章 数学天才！ 队友们懵了。 大哥，你这手也太快了。 题目太难，大伙儿没法在10秒内算出答案。 完蛋，要倒扣30分，辛辛苦苦大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秦枫自信一笑，举手说出了答案。 “回答正确！恭喜沪市大学，再次斩获30分！” 队友和对手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台下的余教授也瞪大了眼睛。 此子莫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数学天才？ 秦枫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对手看到他云淡风轻的表情，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队友则是星星眼，崇拜得不行。 “秦师兄，你好厉害，怎么能这么快就算出正确答案呢。” 秦枫笑了笑没说话，在心里想，系统，他们夸你呢。 最后4题抢答题，成了秦枫的个人秀。 沪市大学在数学友谊赛里，大比分拿下第一，一点面子都不给外国友人。 余教授咬着牙庆祝。 他后悔啊。 当初就应该想尽办法让秦枫考数学系，悔不当初啊，世界失去了一个数学天才！ 秦枫已经被队友团团围住，如果不是怕被外国友人笑话，队友们恨不得把他举起来抛几下。 只是友谊赛，没有设立特别的奖励，最后每支参赛队伍都获得了纪念品。 其他队伍的纪念品是私下发的，沪市大学作为胜利者，是在台上发的。 余教授作为沪市大学的系主任，亲自给他们发奖品，最后是合影留念。 秦枫站在余教授旁边，微笑地看镜头，余光看到台下正对着他的曲涟漪。 曲涟漪和其他人一样鼓掌。 两人视线对上时，秦枫没想那么多，对她点头问好。 曲涟漪虽然是秦柏的女朋友，但她本身没有做坏事，也没有对付过自己，秦枫觉得两人当个点头之交就挺好。 谁知曲涟漪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看起来很难过，咬着下唇转身，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秦枫的脸色微微一变。 难道曲涟漪已经和秦柏沆瀣一气了，看到自己拿奖就不高兴？ 看来以后对她也要防一手。 数学友谊赛结束后，秦枫以工作为由，拒绝了当天晚上的庆功宴，比赛一结束就坐上了去苏省的车。 原本他想直接去粤西，先解决陈富。 苏省设计院却急得很，打电话来催了几次，正巧江中原也在电话里说事情没太多进展。 秦枫只好暂时搁置计划，先去苏省一趟。 “嗯？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刚刚的路牌不是去省会的方向。” 司机师傅笑道：“没走错，我们不去省会，去苏市，省设计院的同志现在就在那儿。” 秦枫无所谓，去哪个城市都是一样的。 他坐在后排，脑袋靠在后座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人已经到了苏市。 司机师傅帮他把行李箱从后尾箱拿出来，秦枫道谢后拖着行李箱往市政府大楼走去。 师傅直接把他送来这里，那就先见一见接下来的临时同事，再去找招待所或宾馆入住。 和秦和平迎面碰上时，秦枫愣了半秒。 秦和平也一样。 “秦……小枫，你怎么来苏市了？” 秦枫清了清嗓子：“来工作。” 正巧省设计院的人跑过来：“您就是华京大学的秦工吧，抱歉，我们应该在门口等您的，失礼了。” 秦枫说：“没事。” 那人还是很不好意思，看到秦枫拉着行李箱，忙道：“秦工，要不我先带你去附近招待所入住？” 秦枫刚想说话，秦和平就别扭开口：“去家里住吧，念恩回京市了，她的房间空着。” 说完他就后悔，秦枫这个儿子，自从亲妈死了以后，就没给过他这个亲爸好脸色。 若是从前，秦和平直接就装作不认识秦枫，转身就走。 也就是下乡回来以后，秦枫脾气好了很多，他才敢这么说。 饶是如此，他此时也很担心秦枫会在众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秦枫说：“行。” 秦和平暗地里松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高兴：“行李箱放我办公室，下班后我给你带回去。” 秦枫没拒绝，直接把行李箱交出去，转身就跟着设计院的人进门。 他走后，秦和平身边的人问：“书记，这位年轻人是？” 秦和平淡淡地说：“我儿子秦枫。” “原来是您儿子啊，真了不起，新闻联播都上了几次，这是国家人才啊。” “虎父无犬子，秦书记的儿子，当然也能力出众。” “说的对，要是我家那小子，有秦书记儿子一半强，我也不用天天这么烦心。” 秦和平听着周围人的恭维，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更多的是心虚。 他重重咳嗽几下，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只当他不想过多谈论家人，顺着话转移话题。 秦枫坐在会议室里，知道了这次的工作内容。 设计体育馆。 1981年女排世界杯夺冠，还有刚刚结束不久的奥运会，我国实现了奥运金牌零的突破。 接连的好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民族士气，也让民众更多地关注了体育运动和日常健身，对体育产生了高涨的热情。 苏市准备举办市运动会，作为省的试点城市，若是苏市的运动会大获成功，接下来就要举办省运动会，因此，省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 为了加快场馆的建设速度，省设计院把这个项目用作cad教学的案例。 简单寒暄几句后，秦枫马上和项目组进入了工作状态。 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下班时间，等散会时，天色已经很黑了。 秦和平的司机等在楼下，把秦枫送回家。 “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秦和平正在客厅里。 秦枫环视一周：“吃过了。” 这个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女主人存在的痕迹。 秦和平指着对面的椅子：“坐下吧，我们父子很久没有聊一聊天。” 秦枫坐下后，秦和平却没有马上说话，他飞快地看了秦枫一眼，视线停留不到一秒钟，然后移开。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看秦枫。 屋里安静得吓人，只有屋外偶尔传来路人经过时的说话声。 良久，秦和平才说：“我和关淑英，已经离婚了。” 第277章 父子谈话 秦和平忍不住又抬头看秦枫，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秦枫脸上看到表情。 秦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秦和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闷声往下说。 “念恩的抚养权归我，以后她留在京市读书，你们还是兄妹。” 秦枫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念恩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因为关淑英牵连她。” “我知道，你是个好哥哥。” 秦枫没有接话。 秦和平心情复杂：“是淑英……是关淑英找了陈富，让陈富对付你。” 秦枫问：“然后呢？” 秦和平很难堪，秦枫的语气像在质问，他有点恼怒，但同时脑海里想起那天，自己和父亲在书房里的谈话。 那一天，秦邦彦说话很直接，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和平，你需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能力比不上小枫。” “小枫不需要你，也不需要秦家，反而是你需要他。” “你是有野心的，但只靠你自己，达不到你想要的位置，我没法永远为你保驾护航，你明白吗？” “你不能再错下去的，和小枫好好修补关系，对你自己，对念恩只有利，没有弊。” 秦和平喉间酸涩，他觉得父亲有点太乐观了，他和秦枫之间，早已经隔了一道鸿沟，似乎永远都填不平。 “我有个老朋友是警务系统里的，我已经把陈富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陈富以前作为嫌犯的案子，也被翻出来重新调查了。” “至于关淑英，她毕竟是念恩的生母，就当做是为了念恩，你、你能不能不追究？” 秦枫笑了笑。 真是好深情的男人，这时候还不忘替关淑英求情。 秦和平脸色难看：“算了，刚才那句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你早点睡。” 秦枫突然说：“行，我看在念恩的份上，不会去举报她。” 秦和平面露诧异。 “但是。”秦枫接着说：“如果陈富被抓了，把她供出来，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秦和平叹了一声：“如果陈富真的要拽着她一起死，那就是她的命。” 秦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走进秦念恩的房间。 周末，齐康下班后在市政大楼外等着。 秦枫一出来，他就拍拍自行车的后座：“快上车。” 齐健和齐康兄弟就是苏市人，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从小关系好，家就住在隔壁。 听说齐康的救命恩人来了苏市，两家长辈说什么都要齐康把人请回家里好好招待。 才到家门口，就闻到阵阵饭菜香。 “回来了，哎，你就是小康的救命恩人吧，长得真帅气，一表人才，快进来坐，马上就吃饭了。” “孩子他爸他爷他大伯，客人来了，快过来招待。” 秦枫被推着往家里走，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饭桌上，面前的酒杯已经满上了。 齐康把酒杯推开，给他倒了杯茶。 “秦枫明天还要上班，人家的工作重要，喝酒容易耽误事，就不喝了。” “不喝也行，呵呵呵，那就以茶代酒，咱们干一杯。” 饭桌上气氛热烈，秦枫还没吃上一口菜，先喝了几轮茶，肚子里灌满了茶水。 终于上菜。 菜是齐康的妈和齐健的妈一起做的，地地道道的苏杭美食。 “小枫，你吃过咱们这的江南菜吗？” 秦枫拿起筷子：“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祖籍是江南的大饭店老板，在他那儿吃过，我觉得两位阿姨的厨艺一点不比大饭店的老板差。” 两位阿姨被哄得直乐。 宾主尽欢。 饭后，齐康要送秦枫回家，秦枫摆手。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你妈和大伯娘做菜太好吃了，我吃撑了，正好消食。” 齐康还是推了自行车出来：“你这话让她们听见了，她们要乐得一晚上睡不着，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苏市是个好地方，江南水乡，蜿蜒的河道上飘着几艘乌篷船，路人口中说着吴侬软语，整个城市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齐康说了很多秦和平的事，秦枫其实不太感兴趣，不过还是仔细听着。 苏市的工作很顺利，离开这天，秦和平让齐康送秦枫去机场。 他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其实只要稍微问一问，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联络员下乡的地点，和亲儿子下乡的地点一样，并且时间上也是重合的。 秦枫当天抵达了广市，马不停蹄坐上去粤西的火车。 凌晨两点多钟，江中原开了辆掉漆的面包车停在火车站外。 11月份的粤省天气还是热得厉害，他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靠在车头抽烟。 地上有五六个烟屁股，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久。 又一趟火车到站，陆续有人背着包提着袋走出来，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四处张望，看到了停靠在一边的面包车。 “师傅，去招待所多少钱一趟，便宜点，咱们包车。” 江中原吐出一口烟，摆手：“走走走，老子哪里看起来像拉客的。” 问话的人不死心：“你反正一辆空车，跑一天赚点小钱不好吗？” 江中原指着不远处的三轮车和摩托车。 “去那边，那些是拉客的。” “你这四个轮的坐着舒服，我们坐一路火车腰酸背痛的。” 江中原把烟吐掉，用力碾了几脚，恶狠狠地说：“行啊，上车，我给你们拉去海边喂鱼。” “这这这……你这是恐吓，你这是违法犯罪！” 三人吓得拔腿就跑，连价都不讲，随便挑了辆三轮车跑路。 江中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正要点上，就见火车站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他连忙收起烟迎上去，咧着一张嘴笑。 “秦老板，坐火车很累吧，我开了车来接你，行李给我提。” 秦枫很意外：“江老板怎么来了？” 江中原嘿嘿笑：“我算着火车到站的时间。” “其实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去招待所，明天再去找你们。” “客气什么。” 秦枫上了副驾驶座，江中原一脚踩下油门。 凌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路人。 秦枫摇下车窗，夜风吹散了一些舟车劳顿的疲惫。 “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吧。” 江中原眼神认真起来：“还没找到人，不过我确定他还在粤西。” 第278章 先抓陈富 第一次抓捕行动失败后，江中原一个电话打回公司摇人。 他的人脉远远不止先锋保安公司那点人，当了十几年兵的汉子，最高做到了连长，手下的兵来自五湖四海。 几次大裁军下来，不少人都退伍还乡，江中原手下的兵，退伍的就不少，其中就有家在九峰山附近的兄弟。 九峰山就是陈富逃跑躲进去的山。 江中原本地的兄弟一听陈富是个逃犯，立马发动群众的力量，九峰山周围几个村子和道路都被守住了，保证蚊子都飞不出去。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条村子里，停到一栋民房前。 这是江中原租下来的临时安全屋。 先锋公司的人轮班，几个人在屋里睡觉，剩下的都在外面巡逻，江中原给秦枫留了单独的房间。 秦枫脑袋沾上枕头就秒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许贺年也来了。 他马上洗漱完去客厅，看到坐在许贺年身边的人，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姜头，你怎么在这里！” 姜宇川幽怨地看向秦枫：“好啊，你们偷偷调查杀死王亮的凶手，居然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秦枫幽怨看许贺年：“许哥，怎么把事情告诉他了？” 许贺年很无奈：“不是我说的，他自己猜出来的。” 姜宇川真是自己猜出来的，从秦枫问他要密码本开始，他在京市急得团团转，一不做二不休，给领导撒谎，说自己有新的灵感，要去粤西采风。 到了粤西悄摸摸调查了不到半天，被江中原的人当成嫌疑人抓回来。 秦枫看了眼停在外面的面包车：“你收拾一下，今天就把你送去火车站。” 姜宇川梗着脖子：“我不回去，我要加入行动。” “加你个锤子，回去！” “不回！” “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爸妈。” “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爷爷。” “你故意要气我是吧？”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许贺年一个头两个大，扶额道：“你们别和小学生吵架一样，成年人至少要吵出点内容，打一架也行。” 秦枫心好累：“姜头，这一次不是要抓杀王亮的凶手。” 姜宇川也冷静下来了。 “我知道，要抓在云省追杀你的人，枫子，我是为了王亮来的，但你的事我更不能不管，我俩什么交情，王亮都比不上。” 秦枫叹了一声，妥协了。 江中原蹲在院子里，听他们闲聊完，这才走进来商量正事。 还是从王亮开始。 许贺年从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找关系拿到的村民口供。” 秦枫连忙拿起来翻阅。 王亮死的那天晚上，有附近的村民看到有个戴口罩帽子的陌生男人出现，按照时间推算，是在王亮死后。 所以，凶手在杀死王亮后没有坐船离开，而是留在了内陆。 江中原给出自己的专业评价：“如果是我，我不会留下来冒风险，最大的可能，是当时没有船接应。” 因为没有船，所以只能在岸边杀王亮，否则把人骗上船，开到公海去处理，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许贺年同意这个说法：“那几天海警查得严，每艘渔船出港回港都要搜，他们不敢派船进来。” 秦枫转而问：“王亮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许贺年点头说：“他是中间人，咱们这边的文物贩子和他接头，他拿了货再去和鸿兴接头。” 这样的身份，不出事好说，一出事想杀他的人有一大堆，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怀疑王亮的死和秦柏有关。” 秦枫突然放下一个大炸弹。 只炸中了姜宇川。 “什么？”姜宇川从椅子上弹起来：“秦柏杀了王亮？” 秦枫说：“你先冷静点。” 姜宇川气得鼻孔冒烟，声音哽咽：“王亮把他当兄弟，为了他和我们反目成仇，他在干什么，他杀了王亮，我、我跟他拼命！” 秦枫站起来，把姜宇川按下去。 “你冷静一点，我说的是秦柏和王亮的死有关，不是说他就是杀王亮的凶手。” 姜宇川吸着鼻子：“所以，杀王亮的凶手是谁？” “不知道。”秦枫声音很闷：“可能是秦柏，也可能是其他人，但王亮一定是因为秦柏才干起这种勾当的。” 许贺年再次把话题拽回来：“我们先解决陈富。” “陈富又是谁？”姜宇川脑子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在云省追杀你的人。” 秦枫点头：“陈富是秦柏的生父，他出现在这里，是谁让他来的，不言而喻了。” “什么？” 秦柏害死王亮，现在又让他生父杀秦枫。 姜宇川的火气又上来了。 “先抓住陈富。”秦枫一锤定音。 许贺年点点头。 王亮已经死了，早一天晚一天抓到凶手都一样，秦枫还活着，只有抓到陈富，他才能安全。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江中原开口：“陈富想下山，两天后有个大好机会。” 两天后，九峰山山脚的熊家村有人结婚摆酒席，娶媳妇的人家里有点实力，到时会请全村人吃饭。 而女方是男方在外面创业认识的姑娘，家在外省，亲朋戚友从老家赶过来，因此这场婚宴开始时会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现在熊家村。 而这场婚宴，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地筹备，山上的陈富但凡不是瞎了聋了，就能发现山脚下的动静。 用江中原的话说，如果连这点机会都抓不住，那就老老实实洗干净进局子吧，在外面逃窜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显然，陈富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二十多年前他能从京市假死出逃，这不难办到。 当时社会确实混乱，科技和制度都落后，警务系统人才少，加上有陈家人协助，说逃就逃。 但在几个月前，他追杀秦枫东窗事发后，居然能躲过抓捕，还从云省逃出来，一路流窜到粤西，这就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 江中原等人既严肃又激动。 好久没遇到这种硬茬了。 说着说着，江中原突然问了一句：“秦老板，抓到陈富后，你想要怎么处置他？”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看向秦枫。 第279章 诱饵 秦枫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稍微愣了片刻就回神。 他说：“活捉。” 江中原等在场的退伍老兵齐齐松一口气。 当了十几年兵的人，还有不少是刚刚从云省战场上退下来的人，他们手里多少沾过鲜血。 可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们已经退伍，已经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哪怕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秦枫没有让他们为难，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就要商量抓捕陈富的计划。 时间定在两天后，但地点，不能是熊家村。 人家办婚宴呢，到处都是人，陈富那疯子不讲基本法，把他逼急了，搞不好见人就砍。 好好的喜事，变成白事就不好了。 所以，需要有个理由，让陈富放弃从熊家村下山，转而去别的地方。 江中原等人看向秦枫，又看向许贺年。 诱饵啊，这里有，两个呢。 姜宇川大拍桌子：“不行，他们两个这么弱鸡，陈富又这么凶，一刀两刀把他们砍了，我一下没掉两个兄弟？”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们好？”许贺年已经没力气和他闹了。 秦枫更直接，他把外套脱了，挽起右手袖子撑在桌上。 “来，掰手腕，十秒钟不把你撂趴下我跟你姓。” 开玩笑，看看哥这肌肉，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地跑，真当哥是旅游享受去的？ 真弱鸡·姜宇川猛地摇头：“不掰，但是你们当诱饵，真的太危险了。” 江中原拍着胸脯：“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保护好你们，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你们出事。” 秦枫和许贺年都是同意的，速战速决，永绝后患才是正道。 商量完以后，许贺年告辞，他还有工作。 等他走后，秦枫背着姜宇川找到江中原。 “陈富只是个打手，他拿钱办事，他不恨我，也不恨许哥，他其实没那么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杀死我们。” 江中原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会上当？” 秦枫摇头：“他会上当，只不过要加一些筹码。” 陈富爱钱。 他接关淑英的单是为了钱，从云省来到粤西找信，如果没有钱，他是不可能冒险的。 江中原看着秦枫手掌上躺着的巨大钻石：“这么做，陈富来找你的概率会很大。” 秦枫淡淡地说：“我就是要他来找我。” 江中原老半天才说：“行，我和兄弟们改一改计划。” “对了，新计划不用告诉许哥。” “好。” 许贺年是被牵连进来的，他本来就不该陷入危险。 秦枫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天空，撑在地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 两天以后，他要再一次直面陈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冷血的杀人犯。 许贺年一下班马上往安全屋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出计划外，正在认真做准备。 姜宇川比两个诱饵更紧张，他跑了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 “你们看！”他神秘兮兮地打开背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秦枫和许贺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大步。 姜宇川的背包里，赫然装着两枚手榴弹。 疯了！ 秦枫厉声呵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 姜宇川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这是我从老乡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给你们防身用。” 许贺年探头仔细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几十年前的老式手榴弹，上面还带着斑斑锈迹。 姜宇川得意道：“这是村里老兵以前用来炸小鬼子的，那老人说，一炸一个准，扔对了角度，一次带走三五个不是问题。” 他还从背包里把手榴弹掏出来。 “人家老兵把这当宝贝，我求了好久人家才愿意卖给我的，你俩一个一个，遇上了陈富，直接给他来一颗。” 秦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贺年：“我，许哥，还有陈富，刚好三个，一波带走。” 姜宇川：“啊？” 许贺年补充：“这种上了年纪的手榴弹，就算保险销还在也不安全，年久失修有自爆的风险。” 姜宇川大惊失色，吓得双手发抖：“这、这怎么办啊！” “你别动！” 秦枫和许贺年比他还害怕，生怕他手再这么抖下去，把手榴弹抖地上。 boom！也是一波带走三个。 姜宇川被喝了一声，抖得更厉害了。 秦枫算是看明白了，陈富不一定可以弄死他，但姜宇川可以。 “把背包给我吧。”他无奈地说。 从姜宇川手里接过背包，秦枫拿着走出门，没一会儿空着手回来。 “你放哪儿去了，埋了？”姜宇川好奇。 “这种危险品当然要交给警察叔叔。”秦枫没好气道：“我让人送去派出所了。” 姜宇川连连点头，接着捂住胸口哀嚎：“我花了好多钱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计划就在明天。 秦枫没有心思和姜宇川玩闹，他认真地说：“姜头，要不你现在连夜坐火车回京？” “哈？”姜宇川疑惑：“还没抓到人呢。” “就是因为没抓到，太危险了，你家就你一个独苗苗，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姜宇川死活不干：“我必须亲眼看着坏人落网。” “不行，太危险，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 “你不能去。” 许贺年叹气，又来了，小学鸡吵架。 江中原走进来听了一会儿，也很受不了。 “行了，不走就不走，我让人贴身保护他，保证他全须全尾回来。” 小学鸡吵架到此结束。 这一晚大家都没睡好，秦枫更是只趴在桌上眯了半个小时，天说亮就亮。 江中原找了些武器，秦枫把厉害的全塞给许贺年和姜宇川，两人不约而同往回推。 “枫子，你多拿点，陈富最恨的就是你了。” 秦枫说：“不用，我自己藏了好东西，够用。” 推三推四地分完武器，江中原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三人一起走出去，许贺年拉着秦枫落后一步，认真地问：“秦枫，你不想杀了陈富吗？” 秦枫想也不想回答：“想，但是活着的陈富，比死了的陈富有用。” 许贺年细细琢磨片刻，点头：“行，那就不杀，活捉。” 第280章 熊家村 天还没透亮，熊家村里的公鸡争相打鸣，没一会儿，家家户户有人起床，村里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晒谷场里用竹篾搭起一个个大棚，手巧的年轻女孩正在给大棚系上大红飘带。 一部分男人扛着八仙桌和长木凳走进大棚，还有一部分男人刚刚出海回来，一大箩筐的螃蟹生蚝等海鲜被送进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 几个中年妇女在临时厨房里忙碌，再远一点，村头的地方挂了好几排大鞭炮，老人们背着手在村口巡逻。 整个熊家村都在为今天这一场婚礼忙碌。 村庄背后的九峰山上，许贺年站在半山腰，扒开树枝眺望熊家村，从这里能够看到晒谷场，还能隐约听到喧哗的声音。 许贺年回头看了姜宇川一眼，再看向身边的大块头：“连哥，你确定姜头和我一起行动？” 连树被江中原任命为许贺年小分队的队长，任务是保护许贺年。 他笑呵呵说：“暂时一起而已，我们预计陈富会在傍晚迎亲时出现，等下午我分出几个人带他离开，现在先这样，你理解一下，毕竟我们人手不足。” 许贺年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接受了这个说法。 姜宇川有点委屈：“许哥，你倒也不用这么光明正大地嫌弃我，我其实也很能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贺年叹气：“算了，我再去检查一下陷阱。” 九峰山的另一边，秦枫还在民房里没出发，他蹲着身体，手上拿着细绳用力扎紧裤脚。 江中原在一旁清点武器。 “这把小刀藏在鞋子里，抽出来的时候注意不要伤到自己，还有这几个小飞镖，藏在外套的内层，对了我还准备了一根麻醉针，你注意扎准一点，别把自己麻了。” 秦枫心有余悸问：“九峰山上不会也有很多蛇吧？” 江中原拿起猎枪：“我们不能出现在你附近，否则陈富肯定不会出现，所以你这一趟很危险，老九。” 一个光头应声：“连长，我在这儿。” “别叫连长，老早就不是连长了。” “哦，江哥。” 江中原把猎枪交给他：“你以前是狙击手，你拿一把枪，盯紧点，陈富一有异动，马上动手。” “行。”老九接过猎枪，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保证一枪打爆那孙子狗头。” 江中原板起脸：“活捉、活捉！” 老九嘿嘿一笑：“对，活捉，我打他丫的胳膊腿。” 秦枫正在往身上涂花露水：“不知道花露水能不能驱蛇。” 一瓶花露水被他用完，江中原问：“要不给你多买几瓶，倒盆里洗澡，嘶，这也是个计谋，熏死陈富。” 秦枫笑道：“倒也不必，但是如果周围有蛇，会影响我发挥。” 老九被他逗乐了：“你不用发挥，只要陈富出现后你和他保持距离，老子就能打残他。” “那你是太小看我了，他一个五十的老头，我难道还打不赢？” “你在云省不是被他撵得抱头鼠窜吗？” “他那是人多欺负人少，有本事和我单挑。” 江中原把武器收好：“得了，都别嘴贫，马上出发。” 一行人一起上山，走到最后，只剩下秦枫一人。 腰间别着的对讲机传出江中原的声音：“能听清楚吗？” 秦枫回答：“能。” “保持联系，安全第一，发现不对劲先保命。” 秦枫四周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没陈富，没陷阱，也没蛇，才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计划很简单，用钻石引出陈富。 前两天，江中原等人正大光明上山喊话，透露出秦枫要和陈富谈判的消息。 10克拉的大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陈富果然没忍住诱惑，主动留下痕迹，这个地方就是陈富选的。 陈富的要求，是只能秦枫出现，不能有人陪同。 江中原几人很紧张，秦枫自己却松了一口气。 一对一单挑好啊，他系统里有枪有棍，什么武器没有，陈富就不是他的对手。 唯一的问题是，他第一次和人单挑，怕自己下手太重，把陈富弄死了。 对讲机里又传出江中原的声音。 “你小子给我把身体站直，一旦出现危险，你这个懒散的动作没法第一时间反应，你提高点警惕性！” 秦枫立马站直了身体：“江哥，小声点，陈富要听见了。” 江中原气不打一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除了他，老九等人也有一样的感觉。 陈富不可能想不到他们会在周围潜伏，但陈富还是答应了见面，他一个潜逃二十几年的老油条，肯定有后手。 难道打算一颗手榴弹炸死秦枫？ 不可能，陈富手头上要是有手榴弹，一个月前就不至于被他们逼得躲进深山。 太阳渐渐下山，忙碌一整天的熊家村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鞭炮声骤然响起，新郎骑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盖红盖头的新娘，迎亲的队伍跟在自行车后面浩浩荡荡，村里的小孩子追着跑。 许贺年在山上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再次扩大。 “连哥，陈富真的有可能往我这边来吗？” 连树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有可能的，所以你们要时刻警惕。”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许贺年沉思片刻，脸色微变：“连哥，你怎么一直看秦枫那个方向？” “没。”连树僵硬地收回目光：“我眼观八路，各个方向都看，刚好看到那边而已。” 许贺年走到连树正对面：“我怎么觉得，我们这边人少了一些。” 连树扭过头，眼神闪躲：“我、我让几个人去周围埋伏了，他们、嗯……可能一会儿就回来。” “那他呢，还留在这里？”许贺年指着姜宇川。 姜宇川也发现了不对劲，走到许贺年身边，和他一起盯着连树。 许贺年脸色阴沉：“你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是不是你们确定，陈富会去秦枫那边？” 连树直接背过身去，用沉默抵抗许贺年的质问。 许贺年还想追问，却在这时，熊家村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一名退伍兵扒开树枝张望，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连哥，有野猪群冲进熊家村了！” 第281章 野猪袭村 野猪是很危险的动物。 东北的猎户有一句广为流传的俗语：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比熊瞎子和老虎还可怕，因为野猪有很强的主动攻击性。 酒过三巡，新人和新人的亲友开始挨个桌子敬酒，接受大家的祝福。 喜宴接近尾声，新娘早已摘下红盖头，清秀的脸庞和幸福的笑容掩盖了她的疲惫，新郎还是很激动。 “我熊志强能有今天，出人头地，娶得美人归，多亏了父老乡亲的帮衬，我再敬大家一杯。” “喝，大喜日子，不醉不归，把新郎灌醉，否则不准入洞房。” “喝、喝、喝……” 年轻人都在拱火，坐在席间的老人有些心神不宁。 村里的狗突然间叫个不停，叫得人心烦，也叫得人心慌。 一个老人坐立不安：“是不是，山上有东西要下来了？” 话音刚落，山脚的方向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嗷——嗷嗷——！” 老人腾地站起来：“不好，是野猪的叫声，野猪跑下山了！” 回应老人的，是更粗犷、更清晰的野猪叫声，太近了，好像野猪就在晒谷场旁边。 “跑，大家快跑！” 坐在边上的几个老人撕心裂肺地喊，晒谷场中间的年轻人还在举杯欢庆。 “野猪来了，快跑，把孩子藏起来！” “喝，不醉不归，你小子在我结婚时把我喝趴下了，我必须报这个仇。” “快跑！” “嗯？怎么了？” 宴席边缘的混乱终于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他们听清楚老人们的呼喊。 野猪来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年末这段时间是野猪的发情期，这时候的野猪攻击力最强。 第一头野猪的身影已经出现，锋利的獠牙在余晖下闪着骇人的光。 “快跑！” 混乱顿时扩大，人们惊慌失措地逃跑，桌子被撞翻，吃剩下的汤汁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孩子吓得嗷嗷大哭，老人拄着拐杖逃跑，喝醉酒的年轻人跌跌撞撞，跑得比老人还慢，有的甚至跑错了方向，冲着野猪迎面而上。 很快，惨叫声响彻天际，鲜血和汤汁混在一起，染红了晒谷场。 连树带着人在山林里飞奔而下，许贺年勉强能跟上他的速度，而姜宇川早就被落在后面，被人扛着往下跑。 “许贺年，等会儿我派个人把你和姜宇川一起送回安全屋，你们别出门。” 许贺年想也不想就拒绝：“把姜头带回去就行，我和你们一起去杀野猪。” “不行！” 许贺年努力调整呼吸：“你别太小看我了，我不仅能跟上你，还能说话。” 连树愣了一下，问道：“会用枪吗？” “会。” 连树把猎枪扔给许贺年，自己从腰间抽出一把手臂长的刀。 “你一会儿站在远处开枪，看准了，打野猪，别打到自己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跑进了村里，晒谷场的惨状映入眼帘。 许贺年咬牙端起枪，野猪一进入射程范围，二话不说开枪。 命中。 连树夸道：“这准头可以啊。” 不等许贺年回答，他就如炮弹一样往晒谷场冲过去。 另一边，江中原趴在草丛里，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周围多了很多声音，鸟群被惊起，翅膀扑腾的声音，还有树木被什么东西撞塌的声音。 很奇怪。 手上的对讲机传出声音。 “老大……” 江中原心里一凉，不是秦枫，对讲机里说话的这人，是他安排保护许贺年和姜宇川的。 原本他们的距离不在对讲机的通讯范围内。 难道陈富出尔反尔，跑去找许贺年了？ 可是不对，就算他去找许贺年了，连树几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江中原心里一沉，接着就听到对讲机那头的兄弟气喘吁吁说话。 “老大，有一群野猪冲进熊家村了，几百号人在村里喝喜酒，连哥已经带人去救援，我来通知你们。” 江中原握对讲机的手暴起青筋，野猪好好地在山上，无缘无故怎么可能突然跑到村里去。 “狗杂种陈富！我弄死他！” 陈富根本没打算出来见秦枫，他制造了一场混乱，用几百号人的性命铺出自己逃跑的路。 对讲机里再次出现声音。 秦枫说：“抓捕陈富的计划取消，先去熊家村救援。” 江中原找回一些理智：“取消计划，等于放陈富离开，以后再想找到他的踪迹就难了。” “无所谓，人命要紧。”秦枫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江哥，你们快点，我自己回安全屋。” 军人的天性已经刻在江中原心里，他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所有人都有，马上赶往熊家村救援！” “是！” 潜伏在秦枫四周的人从草丛里站起来，从树上跳下来，还有从泥坑里爬起来的，全都往山下全力奔跑。 他们的面包车就藏在山脚，马上下山，然后开面包车赶去熊家村，这是最快的方法。 在云省当过兵的汉子们，九峰山在他们看来不过如此，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冲到了山脚。 面包车座位不够，有人跳到车顶，一手稳住身体，另一手给猎枪上膛。 面包车刚开出十来米，正好遇到同伴骑自行车载着姜宇川回来，双方碰头简单交流了情报。 “连哥吩咐我把他送回安全屋，接着马上回熊家村。” 江中原坐在副驾驶上，这时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他低头看向挂在腰间的对讲机。 “秦枫，你人到哪里了？” 对讲机没有反应。 一车人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江中原咬牙骂了一声。 秦枫不是故意不回答，他是听不到对讲机的声音，两个对讲机，已经离开了通讯范围。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可能被他们落下这么远的距离。 “这小子骗我，他没下山，他丫的想一个人留在山里对付陈富！” 司机下意识踩刹车。 江中原喝道：“不许停，马上赶去熊家村。” 司机闻言又是一脚油门。 江中原把对讲机扔到后座：“尽快联系上连树，听他指挥。” “明白！” 江中原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了下去，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利落地站起来，转身往回跑。 第282章 活捉陈富 秦枫跟着江中原跑了一段路，他渐渐放慢了速度，看着江中原等人的背影消失，接着转身往回走。 原本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 陈富比起在云省时多了点变化，脸上多了一道新鲜的疤痕，气质比之前更加阴鸷。 他背靠在秦枫刚才靠过的树上，咧着嘴笑，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狰狞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秦枫站在距离他3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说：“野猪是你引下山的。” 陈富嘴角抬起更大的弧度，眼神更加疯狂，其中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得意。 “我的杰作怎么样，你们喜欢吗？这可是要上新闻的大事吧，不得不说，人啊，有时候比不上这些畜生可爱。” 逃亡二十多年，陈富不敢经常出现在人前，他这二十多年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山野丛林。 和野兽打的交道比和人多，渐渐找到了一些驱使野兽的技巧。 秦枫觉得没必要再和这个疯子交谈，陈富出现在粤西，已经让秦枫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在云省是关淑英买通陈富杀他，在这里，是秦柏买通陈富杀许贺年。 他已经确定，秦柏和王亮的死有关。 今天在这里，他和陈富两人，谁也不会放过谁。 他还深知一个道理，反派死于话多。 他觉得陈富是反派，陈富何尝不是觉得他才是反派。 秦枫打开手掌，上面躺着几颗闪闪发光的巨大钻石。 “想要吗？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陈富的目光死死钉在钻石上，像饿了几百年的狗突然见到肉骨头，只要他一张嘴，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这几颗钻石在陈富的脑海里自动换算成数字，他愉悦地发现，只要把钻石拿到手，他下半辈子哪怕打断腿，也能过上大鱼大肉美女环绕的奢靡生活。 关淑英找他杀一个人，才给几千块钱，秦柏这个儿子大方一点，也才给个万把块，等他把钻石拿到手，就不用再看这些人的脸色。 他要逃到港城去，或者东南亚也行。 他已经快要50岁，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他早就想金盆洗手，过安稳的日子，找个女人再生个儿子，替他养老送终。 眼里盯着闪闪发光的钻石，陈富已经给自己的后半生做好了规划，为此，他才没有逃跑，而是冒险出现。 秦枫合上手掌，把手伸进口袋里，这个举动惹怒了陈富。 他恶狠狠盯着秦枫：“那是我的钻石，交出来，我给你留一条生路。” 秦枫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钻石变成了匕首。 “有本事，自己过来抢。” 下一秒，陈富飞扑过来。 也许在江中原等人眼里，这是一个很平庸的速度，但是在秦枫这个没有接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人眼里，陈富仿佛一道黑色闪电，不过须臾就已经贴上来。 秦枫下意识动刀。 在匕首破空而出的瞬间，陈富的手掏向了秦枫的口袋。 “没有？” 只一秒钟，陈富就已经退开，他的手没伸进口袋里，但已经摸到口袋，平的，里面没装东西。 “狡猾的小子，钻石没在口袋里啊。”陈富阴毒的笑容更加疯狂：“不过没关系，等把你宰了，我慢慢搜身。” 秦枫举起滴血的匕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第一回合，我稍胜一筹。” 陈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抽出腰间的匕首：“我明白关淑英为什么想你死了，你真的该死。” 两人缠斗在一起，在腐叶堆里翻滚，惊起周围的鸟雀。 寒光擦着秦枫的喉结掠过去，秦枫反手一拳锤在陈富的腹部，紧接着两把匕首碰撞在一起，金属相撞的火星四溅，落在两人身上。 他们都没在意，依然死死盯着对方。 这场战斗开始时，秦枫处于下风，他想活捉陈富，出手难免畏手畏脚，而陈富想他死，打起来毫无顾忌。 随着时间流逝，胜利的天平不断向秦枫靠近。 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体力好像用不完似的。 陈富气喘吁吁，已经后悔和秦枫搏斗，常年在危险边缘游走，他此时敏锐地感受到不妙。 钻石虽然好，但陈富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秦枫，你很恨关淑英吧，我理解你，你妈没死的时候她就和你爸眉来眼去。” “她是破坏你爸妈婚姻的第三者，听说你妈是病死的，她死前知道关淑英的存在吗？” “她一定知道的吧，说不定她就是因为关淑英才会郁郁寡欢，才会死得那么早，你才成了没妈的孩子。” “还有秦柏，你也恨他，他抢走了你的位置，抢走了你的待遇，还逼得你下乡。” “你放我走，我会把他们做过的坏事告诉你，你手里有他们的把柄，随便你怎么用。” 陈富说着，突然倒地翻滚两圈，起身时手里抓了一把腐叶，连带着泥土一起扬起。 他不觉得几句话就能说服秦枫，他要的只是秦枫愣神的几秒，他就可以抓住机会逃跑。 然而只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扑倒在地。 秦枫骑在陈富身上，左手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摁进泥里，另一只手摘下防护镜塞回系统。 “一点树叶泥沙就想摆脱我，这么小儿科的手段，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匕首重新出现在秦枫的手里，他高高举起，刺进陈富的手臂，把他钉在地上。 “啊啊啊！” 疼痛让陈富惨叫出声，他用尽力气挣扎，双腿蹬地又是扬起一阵沙尘。 “你找死！” “秦枫！” 第二声来自江中原，他赶回来了。 秦枫背对着江中原，他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别动，按住他，我马上来。”江中原喊了一声，飞快跑过来。 那一瞬间，秦枫福至心灵。 他从系统里兑换了针筒扎进陈富身体里，抽了一管血。 把针筒收回系统的下一秒，江中原已经跑了过来，他二话不说蹲下来，把陈富完好的那只手臂掰断。 紧接着把匕首拔出来，拿出一包止血的药粉洒在陈富胳膊的伤口上。 “啊啊啊！” 陈富又是疼得惨叫，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第283章 陈富归案 陈富手上的血止住以后，江中原把他拎起来。 此时的陈富早已没有刚开始的神气，他灰头土脸，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更明显的是精气神没了，像迟暮老人。 秦枫站在他面前，用带血的匕首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陈富，我要把你送去派出所，你犯的罪数不胜数，每一条单拉出来都是要吃花生米的程度。” 陈富脸色惊恐：“不要送我去派出所，你们要什么我都给，钱我也有，都给你们，放我走。” 秦枫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这话说的，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奉公守法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过逃犯呢。” 陈富心如死灰。 “不过。”秦枫话锋一转：“你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陈富抬起头，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秦枫说：“你是打手，说白了只是从犯，花钱雇你的人才是主谋，你老老实实向警察叔叔交代案情，说不定能逃过死罪。” 陈富说他可以说出关淑英和秦柏的把柄，却不知道，他自己就是这两个人最大的把柄。 更多的话秦枫也不再说了。 江中原直接把陈富扛起来：“马上下山。” 秦枫知道他惦记熊家村的情况，虽然身体上已经很疲劳，还是一声不吭跟上。 他们回到了安全屋，姜宇川立马跑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村子里还好吧……是枫子？哎呀，你怎么浑身是血，走，马上去医院。” 秦枫摆摆手：“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你一看就不是没事的样子，还是去医院看一看……” 姜宇川没完没了地说，硬是扯住秦枫的胳膊往外走。 秦枫把他拽回来：“我口渴，你帮我倒杯水。” “哦。”姜宇川很好忽悠，转身就进屋里倒水。 江中原把陈富捆了个结实，扔进厨房里关着。 “你留在安全屋，我马上去熊家村，至于陈富，等大伙儿回来再说。” 秦枫刚才消耗有点大，他也不逞能说要跟着去熊家村。 江中原出门找大队借了摩托车，风驰电掣离开。 姜宇川端着水跑出来：“枫子，你真不用去医院？” “不用。”秦枫把水喝完：“身上就一点小擦伤，我先去洗个澡，你盯着厨房。” 秦枫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服，这个澡洗了半个小时，身上搓出来的泥足够做一碗泥汤圆。 姜宇川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正在和围着他转的蚊子搏斗。 秦枫一言难尽：“点个蚊香能要你的命吗？” 江宇川一拍脑袋：“对哦，还有蚊香。” 他跑去找蚊香，秦枫走进厨房给陈富喂了点水，保证他还活着，然后再次把厨房锁起来。 “姜头，我背上好像有擦伤，你替我涂点药。” “好咧。” 姜宇川点完蚊香，又跑去拿药。 “嘶——” 秦枫疼得一个激灵。 姜宇川说：“你忍一忍。” “怎么忍，你这是涂药吗？你当自己糊水泥呢，当我是墙是吧。” 姜宇川也很委屈：“我又不是医院护士，力道哪能控制那么好，以前我们读书时候也没打这么伤的。” 敷完药，两人坐在客厅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江中原才带着人回来。 秦枫下意识数人头。 江中原说；“我们的人没死，有几个受伤有点重，直接送去医院了。” 秦枫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很疲惫，汗味血腥味混在在一起，他们急需休息。 秦枫昨晚也没睡，但他此时睡不着，干脆坐在院子里，把房间和客厅都留给这群刚刚和野猪搏斗过的汉子。 厨房里关着陈富，中午没开火，秦枫找到邻居，花钱让人熬了一锅肉粥。 江中原等人喝过粥又睡了。 不只是因为杀野猪，在此之前，他们因为陈富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许贺年和姜宇川端着碗坐在秦枫两边。 秦枫扭头问许贺年：“你不休息？” “我够了。”许贺年摇头。 连树不让他靠近野猪，他一直端着枪在晒谷场外射击，没费太多力气。 “几十头野猪冲进晒谷场，当场就死了一些人，还有的送去医院，我估计有几个抢救不回来。” 这还是连树等人及时赶到才有的结果，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陈富光是引野猪下山袭村造成重大人员财产损失这一条，就够他吃好几颗花生米。 江中原抓着头发走出来，身后跟着老九。 “那狗杂种没死吧。” 老九已经打开了厨房的门，把陈富拎出来，死是没死，不过看着不远了。 江中原道：“留这混蛋在这里，我心里不踏实，还是送去派出所吧。” 说这话时，他看着秦枫。 秦枫点头：“我也一起去。” 他一站起来，许贺年跟着也站起来：“我也一起。” 姜宇川左看右看，屋里一群呼呼大睡的汉子，就剩他一个人，怪无聊的，于是也说要一起去。 江中原把陈富塞进最后一排，虽然陈富已经成了条死狗，他还是和老九一左一右把人夹着。 许贺年开车，秦枫坐副驾驶，姜宇川一个人孤零零坐中间。 派出所早就乱成一锅粥，辖区里出了重大伤亡事件，人手早就不够用，差点连保洁都被薅过来帮忙。 陈富像一滴油，一被送进去，就让派出所炸了锅。 五人从派出所出来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江中原要去集市买肉，回家给兄弟们炖大肉补一补。 不得不说，他这个老大当得很得人心，难怪退伍之后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离乡别井跟着他。 秦枫三人蹲在集市外面喝汽水。 “秦枫，你确定陈富会把关淑英和秦柏供出来？” 秦枫笃定：“他一定会。” 姜宇川狠狠拍大腿：“这下好了，等关淑英和秦柏都被抓进去，就没有人会再针对你。” 秦枫摇头：“秦柏不会坐以待毙，他会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 “找谁？”姜宇川睁着疑惑的眼睛。 秦枫看向许贺年，两人眼神一碰，了然于心。 他轻轻地说：“关淑英。” 第284章 母子 关淑英来到深市的一个月后，从关淑梅的家里搬了出来，住在秦柏给她买的民房里。 村子在深市的边缘，比起繁华的罗海区，这里依然是小渔村的模样。 关淑英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和秦和平离婚后，她在京市已经没了容身之所。 当年嫁给陈富，就是因为陈家给的钱多，娘家人几乎是把她卖出去的，她打死也不会回去。 只能自身来到深市，她也没法和秦柏一起住，因为秦柏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她因此只能住进关淑梅家。 关淑梅对她很好，亲力亲为照顾她，有好吃的先递到她嘴边，有漂亮的衣服也先给她选。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把她这个姐姐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关淑英自己要求搬走的。 她接受不了从小到大比不上她的妹妹，现在居然过得这么好，而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书记夫人，现在却这么落魄。 好在还有儿子，秦柏如今成了她唯一的骄傲，是她的救命稻草。 秦柏给她买了这套民房，还答应等将来郭家的新楼盘建成，会给她买一套商品房。 关淑英每天都在盼着郭家的新楼盘建成，她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破旧的小渔村，根本配不上她！ 今天，关淑英也是数着日子入睡，夜深人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声响，把她惊醒。 她轻手轻脚起床，拿起藏在床底的铁棍，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原来是小柏啊，你这孩子真是的，白天不来，怎么三更半夜才来，把我吓一跳。” 关淑英把铁棍塞回床底下，再走出来时，秦柏已经进了厨房。 “我口渴，想喝杯水，妈，你要不要？” 关淑英清了清嗓子，刚刚睡醒嗓子确实有点干：“给我也倒一杯吧。” 秦柏只端了一杯水出来，放在关淑英面前。 关淑英喝过水才说：“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小柏，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努力往上爬，你要超过秦枫，坐到比秦和平，不，比秦邦彦还高的位置上。” “哼，他秦家人这么侮辱我，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总一天，我要踩在他们的头上。” “小柏，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知道吗？” 自从离婚来到深市后，每次见到秦柏，关淑英都要说这么一大段话。 秦柏每次都很烦躁，但是今天，他意外地很平静，等关淑英抱怨完，也吃了一惊。 “小柏，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秦柏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听你说话吗，我今天耐心听了，不是挺好？”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微弱的灯光让关淑英只能看到秦柏模糊的脸部轮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莫名其妙有点心慌。 “很晚了，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秦柏隔了几秒才说：“今天我来这里，是有件事要告诉你，陈富被抓了。” “什么？” 关淑英六神无主：“怎么这样，你不是说他收了钱，已经跑到隔壁去了吗，怎么还会被抓，小柏，我、我们该怎么办，我了解陈富，他为了减刑，一定会供出我们的。” “是，所以我来找你商量。”秦柏的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关淑英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想出一个办法。 “小柏，你现在手里有钱，我们马上出国，不能等了，不然就走不了，我马上收拾行李，你也快回去收拾行李。” 秦柏叫住她：“妈，你别太慌，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先坐下来喝口水。” 关淑英重新坐下来，一口气把剩下大半杯的水喝完，接着身体摇晃了起来。 “怎么我觉得有点头晕呢？” 秦柏递过来一张纸：“妈，你看看，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关淑英一手摁着太阳穴，另一手接过信，她随意扫了一眼：“这是我的字迹，可这不是我写的信。” 刚才随意一扫，信上的内容吓了她一跳，她刚想仔细看看，秦柏已经把信收回去。 “小柏，那是什么信，你为什么……” 关淑英闭了嘴，她这时候才发现，秦柏居然戴着手套。 秦柏把信小心翼翼收好：“我也觉得很像你的字迹，我写了好几次，这次的最像。” 关淑英头脑发晕，心里发慌：“小柏，你想做什么，我是你妈，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杯水里下了药。 关淑英努力甩头，昏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秦柏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握住关淑英：“因为你是我妈，所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关淑英哭着摇头，眼神和表情都充满了惊恐，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秦柏自顾自地说：“我知道陈富被捕之后想了很多，我也想过逃去国外，但是我不甘心。” “凭什么我要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我不愿意放弃在深市这么多年来打下的基础，妈，你一定能理解我的。” 关淑英靠在椅子上，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秦柏把她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妈，我知道你很爱我，你肯定不想我的人生留下污点，所以，你带着所有的罪名，离开这个世界吧。” “放心，我会让你感受不到痛苦的。” 秦柏把“遗书”放在床头柜上，搬了一张圆木凳放在床边，又去打了一盆温水放在圆木凳上。 紧接着，他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卧室的窗帘拉了起来，外面的路灯半死不活地眨着，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灯光有一下没一下地透过窗帘缝照射进来。 秦柏站在床边盯着关淑英的脸看了很久，儿时母子两人相处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原来他还是会心痛的。 过了许久，秦柏轻轻跨步上床，把关淑英扶起来，让她靠着自己。 他握着关淑英的右手，再让关淑英握住水果刀，抵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 “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秦柏抱着关淑英，小声地啜泣。 第285章 关淑英畏罪自杀 曲涟漪鼓起勇气，向李凝玉申请了假期，她要去深市。 李凝玉看着请假条，揶揄道：“你们异地多年，确实该好好见面，我多批你几天假，你不急着回来。” 曲涟漪没有解释。 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独自登上火车。 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坐火车是一件危险的事，好在她的爸爸在铁路部门有熟人，她一上火车就被工作人员照顾着，有惊无险来到深市。 一下火车，她就见到了秦柏。 秦柏靠在柱子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发现火车已经到站，而曲涟漪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曲涟漪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秦柏。 沪市大学数学友谊赛那天，她站在台下看着秦枫比赛，一直以来摇摆不定的心突然坚定了起来。 回想过去种种，其实她追求的，一直都是秦枫的目光。 然后在秦枫看过来时，她落荒而逃了。 这段时间里，她的内心每一天都在受煎熬。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她不能继续自欺欺人，她不能继续伤害秦柏，也不能继续伤害自己。 面对秦柏，她充满了愧疚。 曲涟漪深吸一口气才抬脚向前。 “秦柏同志、秦柏同志？” “啊？” 曲涟漪叫了好几声，秦柏才迷茫地抬头，目光落在曲涟漪的脸上，好几秒后才聚焦。 他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涟漪，你来了。” 曲涟漪微微蹙眉：“秦柏同志，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秦柏牵起她的手，笑了笑：“我没事，最近工作忙，休息时间少而已，走吧，我带你去我家。” 曲涟漪没有把手抽回来，她要分手，但不应该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提。 回到秦柏单位的宿舍，秦柏搬来了椅子，又要去倒水。 曲涟漪忙说：“不用了，我这次来深市，是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秦柏却说：“那就不喝水了，我出去给你买瓶饮料，很快的，你在家里等我。” “不用，我就说几句。”曲涟漪站起来。 秦柏不勉强，走到她身边准备坐下，却在这时，一名同事气喘吁吁跑过来。 “秦同志，不好了，你小姨刚才打来电话，说你妈出事了。” 秦柏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曲涟漪陪着他来到关淑英住的民房，门口拉起警戒线，有警察守着，外面围着好几圈看热闹的村民，正在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走近几步就能听到关淑梅的痛哭声。 秦柏亮明身份，和曲涟漪一起被放了进去。 卧室的地上都是血水，那盆温水太满，加上关淑英的血便溢了出来，流了一地。 关淑英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关淑梅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几个法医正在强行把她拉开。 床头柜上的遗书已经被警方带走，那把染血的刀也一样。 关淑梅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临近中午，她买了两盒烧鹅饭，打算和关淑英一起吃，谁知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发现了关淑英的遗体，吓得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警察却比医生来的更早。 秦柏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周围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消失。 直到曲涟漪握住他的手。 “秦柏同志，你别哭，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秦柏呆呆地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脸，原来他已经泪流满面。 …… 秦枫首先从金素珍的电话里知道关淑英的死讯。 没过两天，又从派出所得知，关淑英是畏罪自杀，她留下一封遗书，把所有的事情揽上身，把秦柏摘了出去。 虽然陈富一口咬定秦柏也参与其中，但是没有找到证据，因此没法给秦柏定罪。 姜宇川脸色煞白：“你们说对了，真的是关淑英。” 他还是难以相信，秦柏会杀死自己的母亲。 许贺年拍拍他的肩膀：“等你见识更多人性的恶，你就会知道，有的人天生没有心。” 秦枫站起来拍拍裤子：“走吧，各自回去工作。” 租来当安全屋的民房已经被打扫干净，除了杀野猪时受伤的几个兄弟还躺在医院，先锋保安公司的其他人已经回了深市。 姜宇川骗单位出来采风，最后急急忙忙拍了些照片交差。 许贺年回到了县城继续推动他的改革工作。 而秦枫也去了广市，他也要继续他的巡回教学工作。 陈富在粤西审完以后，被押送回京市，二十多年前让他不得不假死出逃的命案已经重启调查，还有这二十多年来，他在逃亡路上犯下的所有罪，都要调查清楚。 调查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陈富的花生米已经领到手了，就看什么时候吃下去。 秦柏被深市洽谈办劝退。 金素珍说起这事眉飞色舞。 “我看着他出来的，被两个警卫左右夹着，抱着个纸箱，脸色难看得很，没有一个同事出来送他。” “不过他对象在门口等他，这都不嫌弃他，还安慰他，挺好的女孩子怎么就眼瞎了。” 秦枫半躺在办公椅上，身上盖了件军大衣。 他刚刚完成了粤省的教学工作，顺便到深市走一趟，正巧就撞上了公司年终盘点。 金素珍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飞快，一点不影响她嘴上说事，谢德广也一样，他飞快敲键盘，偶尔还能附和几声。 “不过我就好奇了，关淑英那人居然舍得自杀，如果是关淑梅我还不意外。” 所以敌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关淑英才到深市多久，金素珍已经摸清楚她的为人。 金素珍笃定关淑英这么自私自利的人不会自杀。 “小枫，你有没有什么内幕，说出来听听。” 谢德广的耳朵也竖得老高。 秦枫说：“没有内幕，舅妈，我还想问您呢，我还是从您口中知道关淑英死了的。” “我哪有内幕，如果不是振邦，我还不知道呢。” 关淑梅伤心欲绝，她的狗腿子跑来找魏振邦，想请魏振邦去安慰她，金素珍这才知道关淑英死了。 她马上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枫。 至于魏振邦，他最后也没去见关淑梅。 第286章 又毕不了业？ 秦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一看时间还不到6点，哪怕是很南方的深市，12月的天色也黑得很早。 办公室里，金素珍和谢德广刚刚完成工作，正在收拾会议桌。 “醒了？” 秦枫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想喝水，拿起保温壶晃了晃，里面是满的。 金素珍边收拾边问：“我元旦要回京市去，你也一起走？” 温开水顺着喉咙进入胃里，不仅嗓子舒服了，身体也觉得暖和了。 秦枫摇头：“过年前还能跑一个省，尽量在明年研究生毕业前把教学工作完成。” 金素珍叹气：“你忙归忙，要注意身体，别觉得年轻就能不把身体当一回事，等老了就有罪受了。” 秦枫太忙了，金素珍以前一见他就惦记他的终身大事，现在都没心思想那些了，只求他身体健康，别年纪轻轻就累死了。 马上就要放元旦假期，公司里的人早就没心思上班。 钟洋光明正大摸鱼，抱着保温壶高谈阔论，说自己放假回家能连续睡三天三夜。 其他人悄悄观察金素珍，见金素珍没动怒，也开始侃侃而谈。 姚存志说元旦要带家人去深市周边玩一玩，谢家父子要回广市喝喜酒。 秦枫凑到魏振邦身边：“你呢，放假想不想回老家看看？” 魏振邦眯着眼睛微笑：“元旦不回去，春节再回，听说石塘村现在变化很大。” 秦枫这时候才想起来，黑岩山峡谷大桥建成以后，魏振邦好像还没亲眼见过。 因为大桥通车，以及秦枫的一笔捐款，如今石塘村也是个四通八达的村庄，村民都富裕起来了。 秦枫把手搭在魏振邦肩膀上，认真地说：“答应我，说什么都别把你家的房子卖掉。” 早晚要拆迁的，别干卖房这种蠢事。 魏振邦不明所以，还是说：“当然不卖，那是我从小住的地方。” 隔天，秦枫就出发去临省，直到除夕当天才回到京市。 秦念恩飞扑过来抱住秦枫，埋在他的肚子里轻轻说：“大哥，我没有妈妈了。” 秦枫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几句。 关淑英死了有一个多月，火化后消息才传到秦念恩的耳朵里，她连关淑英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甚至，秦柏把关淑英葬在深市，秦念恩至今还没祭拜过生母。 “过完年我回去任职时，顺便带念恩去深市祭拜她妈妈。” 秦和平也回来了，他憔悴了很多。 陈富和关淑英东窗事发，秦和平也受到牵连，他被停职调查。 好在他真没掺和这件事，在秦邦彦的劝说下，早早和关淑英离婚，又向老同学举报陈富。 前不久，他重新回到岗位上，只是原本晋升到省委的机会是切切实实没了。 吃过团圆饭后，其他人在客厅看春晚，他一个人还在餐桌上喝酒。 不知道是因为关淑英的死，还是因为到嘴边的晋升机会飞走，反正他很难过。 秦邦彦没理他，秦枫更不会理。 大年初一在家陪爷爷，大年初二秦枫牵着秦念恩去林家拜年。 林家人倒是没有因为关淑英和秦和平迁怒秦念恩，反而很欢迎她，林嘉特别高兴，给秦念恩梳了一头的辫子。 过完年后，秦枫马不停蹄再次出发，直到四月底，他终于完成了各省的教学任务，再一次回到华京大学。 “什么，又毕不了业？” 秦枫不可思议地看着贺校长。 “瞧你说的什么胡话。”贺校长推过来一份博士学位研究生报名表：“我觉得你前进的步伐不该被学历限制。” 秦枫不为所动：“我觉得我现在的学历很够了。” 已经是研究生了，还想怎么着，这个年代，大专生已经是人中龙凤，很多人连高中学历都没有。 贺校长嘴角噙着笑：“当高校的老师，还是博士学历比较合适。” 秦枫表示同意。 但。 “我又不当老师。” 贺校长也没觉得秦枫会留下来当老师，他打的主意是荣誉教授称号，当然现在的秦枫就算马上拿到博士学位，也是没资格当教授的。 不过现在不能当，不代表将来不能当。 以秦枫现在的工作强度和质量，再给他个10年，不，只需要5年，他就能成为享誉全国的建筑大师。 那时给他个荣誉教授的称号，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贺校长不指望秦枫能留任，只要他偶尔有空，回学校开几个讲座就行。 秦枫接受了这个提议。 贺校长说了，读博和读研一样，不影响他的工作。 “我有一个请求。”秦枫笑嘻嘻地说：“从现在开始，到毕业那天，我需要放假。” 距离秦枫研究生毕业还剩一个月的时间，贺校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离开校长办公室，秦枫找李丰收和周鹏一起吃了顿饭，第二天就去了深市。 这一趟，他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告诉金素珍，独自一人过了口岸来到港城。 “早就让你跟我一起来港城玩，你非不肯，天天工作工作，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易嘉佑开着车，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停不下来。 易博文已经在深市安了家，去年年底，他已经在深市租了办公室，重新开了设计事务所，现在他深市港城两头跑，在港城也接了不少工作。 易嘉佑一开始有点不愿意，他虽然对华国改观，但还是舍不得米国的奢靡生活，后来在港城玩了一圈，他就彻底被“招安”了。 汽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易嘉佑领着秦枫来到大厦顶层的高级餐厅。 易博文正在和老朋友吃饭，秦枫一到，他就介绍双方。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后辈秦枫，别看他年纪小，能力一点都不比我差。” 又向秦枫介绍他的朋友。 “这位是港城无人不知的大律师张家源，和我是大学校友。” 秦枫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我叫秦枫，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张家源看起来很友善，用塑料普通话说：“幸会幸会，我最喜欢和你这样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做朋友。” 双方握手过后落座，易博文低声对秦枫说话。 “他认识很多港城司法界的人，你想接触港城的督察或者法医，找他引荐最合适。” 秦枫低声说：“谢谢易叔。” 第287章 港城拍卖会 何展鹏从港城的警务处走出来，上车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得体变得癫狂。 他没想到半年前因为女婿齐健的面子和秦枫吃了顿饭，秦枫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和港城警务处合作，推动dna鉴定技术进入沪市的刑侦领域。 何展鹏坐在车上止不住傻笑。 他原本已经在等着退休了，突然就成了这个大项目的负责人。 胸口那腔平静了很久的热血又沸腾起来，引进了dna技术，从前很多悬案有了告破的可能。 对于他自己而言，也有可能在退之前，把级别往上再提一提，拿更好的退休待遇。 回到酒店，何展鹏敲响秦枫的房门。 “初步合作谈成了，接下来还要一些时间谈细节，不过你放心，项目一落实，我马上申请咱们沪市协查你朋友的案子。” “何叔，谢谢您帮忙。”秦枫真心感谢。 何展鹏很不好意思：“这次你帮了我们，怎么还反过来谢呢。” 其实这个合作，各方都很满意。 沪市原本就想引进dna技术，有了和港城的合作，少走了很多弯路，计划提前达成。 港城警务处也希望加深和内地合作，尤其是在打击走私犯时。 还有张家源，他当中间人也赚到了，双方都承了他的情，他还拓宽了人脉。 秦枫现在，只需要等待。 在此期间，他用两颗10克拉以上的大钻石，敲响了港城富豪私人拍卖会的大门。 以保密为最大卖点的拍卖会，不像普通的拍卖会，手里资产少一点都进不了场，而所有进来的人，都有独立的包厢，每个包厢都有一名代理人。 拍卖会开始后，包厢的主人不会出面，而是通过代理人举牌竞价。 3号包厢的代理人姿态端正地站着，他本应目不斜视，此时却违背了职业素养，忍不住偷看坐在沙发上看册子的年轻人。 他在拍卖会工作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 他看上去很年轻，这不奇怪，有不少富家子弟也喜欢来拍卖会玩。 穿着也很简单，不是高奢品牌，这也能说得过去，有些富家子弟就是有特殊癖好，他还见过一个喜欢装乞丐的有钱人。 他不喝酒不抽雪茄，也没带女伴，还不刁难人，这也是不奇怪的。 但偏偏，这些事情全部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有点奇怪了。 拍卖师上场敲下第一锤，宣告拍卖会正式开始。 郭凯晴翘着二郎腿，左边坐着一个男模帮她翻册子，右边坐着一个男演员喂她喝酒，身后还站了个小鲜肉给她捶背。 册子来回翻了几遍，郭凯晴烦躁地推开，招手把代理人叫来。 “全是珠宝字画古董的，你们拍卖会就没有点新鲜玩意？” 代理人赔着笑：“郭大小姐，不好意思，册子上已经是本次拍卖会的全部拍卖品，若是不合心意，下次我们有新货，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郭凯晴心情更差了：“全港城都知道我老爸快过生日，等他过完生日，你们把星星摘下来卖我也没兴趣了。” 代理人依旧职业微笑：“真的很抱歉。” 郭凯晴气不打一处，她又没法对代理人做什么，就算是她，也不敢得罪拍卖会的老板。 不想留又懒得动，郭凯晴手肘撑在沙发上，听到外面的竞价声此起彼伏。 “什么东西这么多人争？” 代理人说：“是一幅明代时期的山水画，3号房和12号房正在竞价。” 郭凯晴让人把册子翻到山水画那一页，瞥了一眼，又听到外面的竞价，价格已经翻了几倍。 居然还在继续抬价。 “又不是什么名人名画，值得争来争去？” 郭凯晴疑惑的眼神看向代理人：“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 代理人无奈地保持微笑：“怎么会呢，可能只是合眼缘。” 3号房间里，秦枫再次示意代理人举牌。 每次举牌加10万，山水画的价格已经被抬到150万，远远超出它原本的价值。 12号房间，关淑梅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她低声对秦柏说：“小柏，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了。” 秦柏咬牙切齿，怎么又是不一样。 前世这幅画明明只拍出了50万的价格，被一个内地的土大款买下。 后来，土大款把画挂在工厂的办公室里，某一天被清洁阿姨一刷子给怼下来了，画框砸了个粉碎，画也撕裂了。 土大款这才发现，画中间藏着一张古药方，后来他凭借这张药方成立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医药公司。 秦柏这一趟来参加拍卖会，就是想截胡这个机缘。 可偏偏有人和他抢。 据他所知，那土大款现在还没那么有钱，应该拿不出150万买一幅画。 所以是别的什么人。 秦柏很烦躁，事情再一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代理人问道：“先生，女士，你们尽快决定要不要继续加价，拍卖师要敲锤了。” 秦柏不甘心。 关淑梅说：“小柏，真的超过我们的预期了，公司计划同时开两部戏，还有，你之前说要开新公司也要用钱，我们的资金有点紧缺。” 秦柏咬着牙还在犹豫，外面，拍卖师敲了三次锤。 “恭喜3号房间的贵客，拍下了这幅明代的画作。” 这下好了，尘埃落定，他想继续争都没机会了。 秦柏沉着脸问代理人：“我需要知道3号房间的人是谁。” 代理人微笑：“抱歉，我们这里对每位贵客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先生不如看看其他拍卖品，可能还会出现喜欢的。” 秦柏气死了，他就是为了这幅画来的，其他的拍卖品他买来干什么，嫌钱多吗？ 3号房间里，秦枫拍下画以后就没有动静。 他原本可以提前走，不过还是留到了最后。 大轴的拍卖品，就是他拿出来的两颗钻石，这么大的钻石很罕见，一出现就点燃了全场的贵妇。 竞价的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今天晚上其他的拍卖品。 最终，两颗钻石一共拍出1200万的高价，扣除拍卖行的抽成，还有买画的花费，秦枫走这一趟，口袋里的钱还变多了。 第169章 廖老板的谢礼 郭凯晴还是开着那辆骚包的红色豪车，把一个文件袋抛给秦枫。 “这是地契，合同里的第一个条件完成了。” 秦枫打开文件袋看过地契，果然是他要求的那块地，他猜得没错，郭凯晴有点东西，不到半年就完成了收购，也把地拿到手。 毕竟是在秦柏重生后，依然能和秦柏斗得死去活来的人。 郭凯晴手肘撑在车窗上，抬头看秦枫：“你真的不当我男朋友？” “你想得美。” 秦枫把地契塞回文件袋里，无语地看了郭凯晴一眼。 当你男朋友，你倒是爽了，有我这么个优质男友说出去多长脸，我被人知道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会被怀疑私生活有问题，影响我前途。 秦枫扭头就要走，郭凯晴把人叫住：“接下来干什么？” “接下来等我回国。”秦枫脚步一顿，换了话术：“接下来帮我找一个人。” “华裔，名字叫姚存志，二十多岁，祖辈在十九世纪从广市被骗到米国，家里应该还有母亲和妹妹。” 郭凯晴眨眨眼：“没了？米国这么大，你让我大海捞针？” 秦枫再次回忆：“他现在大概在ny或周边，是计算机人才。” 郭凯晴不死心：“没别的了？” 秦枫想了想：“有空学一学国语，我不想回国以后还要和你用英语交流。” “你在利用我。”郭凯晴很不爽：“我尽量找，不保证能找到。” 说完她一脚踩下油门，秦枫连忙往旁边闪避，还是不可避免吸了几口汽车尾气。 四月，廖老板的餐厅开业，邀请秦枫和易嘉佑去参观，易嘉佑又邀请了威廉三人。 今天的唐人街很热闹，廖老板的餐厅门口围了一群人，醒狮队在餐厅门口舞狮。 “哇，太新奇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演。”爱丽丝很有兴致，她甚至是第一次来到唐人街。 易嘉佑扬着下巴：“进了餐厅，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新奇。” 醒狮队表演过后，餐厅正式营业，廖老板见到秦枫和易嘉佑，对身边的儿子交代了几句，亲自小跑过来迎接。 “欢迎欢迎。”廖老板红光满面：“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秦枫笑着和他握手，又介绍威廉三人的身份。 廖老板更加高兴，用英语说：“欢迎你们，快请进。” 餐厅的布局采用了苏式园林风格，人造的溪流贯穿整个餐厅，建造了假山拱桥，种植上植物，造就了一步一景的效果。 廖老板的地面积大，因此餐厅里塞进这么多的元素，依然不觉得拥挤，反而因此增加了每一张桌之间的隐私感。 直到坐下时，威廉三人的嘴巴都是张开的，爱丽丝最震惊，坐下后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长，还在四处看布局。 易嘉佑翘起嘴角，得意说：“怎么样，你们没见过这么新奇的设计吧，这可是我参与的项目。” 爱丽丝无视他，星星眼看着秦枫：“秦，你怎么能想出这么特别的设计？” 秦枫给大家倒茶，闻言笑道：“这不是我的原创，这是我们华国先祖们早就玩透的东西。” 威廉撑着下巴道：“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建筑特点，我是不是应该在有空的时候到处去旅游？” 利亚姆关注的是造价：“建这个餐厅要花费不少钱吧？” 秦枫点头，后世公认新中式造价更贵，就连举办一场婚礼，也是中式婚礼比西式婚礼更费钱。 廖老板财力但凡薄弱那么一点，都盖不成这个餐厅。 开业没多久，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陆续出菜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 偏甜的苏菜很合爱丽丝的胃口，她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很可惜这里距离学校太远，否则她每周都要来一次。 过了饭点，餐厅的人渐渐少了，廖老板领着两位老人走过来。 “爹爹、姆妈，这位就是餐厅的设计者秦枫先生，还有他的助手易嘉佑先生。” 廖老爹激动地握住秦枫的手：“谢谢你，让我又回了家。”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和老伴被接过来，走进这家餐厅时有多激动。 才几岁的时候，他就跟着父母离开老家逃难，初时只有几个家庭一起出发，到了更南的地方，已经增加到几百人。 他们一起下南洋，团结在一起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花了不少功夫站稳脚跟。 那时候距离国内近，有不少从国内跑过来的人，建筑也好，食物也好，人也好，总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后来到了米国，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一天，廖老爹站在拱桥上，缓慢抚摸栏杆，他有半个多世纪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 “秦先生，谢谢你。”廖老爹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廖老板。 廖老板捧着一个大箱子走上前，放在餐桌上。 廖老爹拍了拍箱子：“这是我送给你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秦枫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不自觉收缩。 “这是……” 廖老爹浑浊的双眼明显亮起来：“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来，这就好，总算是不埋没了这东西。” 秦枫深呼吸，把箱子合上，往廖老爹面前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廖老爹执意把箱子推回秦枫面前：“我们外行人不懂，这东西留在我手里浪费了，你自己收着，或是捐给国家，随便你。” 秦枫只好收下这份重礼。 回去的路上，易嘉佑问那是什么，秦枫只说那是来自华国的古董。 抱着箱子回到宿舍时正巧没人，秦枫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里面装着样式雷建筑图纸和烫样。 按照廖老爹的说法，当时他的父亲请了雷家后人设计宅院，图纸和烫样做好后，还没来得及修建。 大清没了。 再后来逃难时他的父亲把图纸和烫样带走，指望着有朝一日重回故土，还能修建梦寐以求的新家。 结果却是廖老爹的父亲客死他乡，廖老爹自己也回不去故土。 秦枫的目光扫过烫样每一个细节，最后把箱子塞进系统里，让系统复制了一份保存。 接着他起身去电话亭，给大使馆打电话。 这样的珍贵的历史文物，就该珍藏在国家博物馆里。 第170章 计算机人才 再次见到郭凯晴时，她的双眼红肿，衣服没有专门搭配，妆容不像从前那么精致，无法掩盖浑身的疲惫和憔悴。 她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你让我找的人，地址在里面。” 秦枫接过信封：“谢谢。” 郭凯晴静静地看了秦枫半晌：“我要回港城了，以后没人烦你，是不是很开心？” 秦枫说：“一路顺风。” 郭凯晴笑了一下，眼里笑出了泪光：“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的合约还没有结束，等你回国，我还是要缠着你的。” 秦枫点点头：“那我们在国内见。” 郭凯晴随意挥挥手，开车离开。 秦枫看着车子消失，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港城的房地产大鳄，精心培养的大儿子突发疾病暴毙，血脉只剩下两个女儿。 郭凯晴没大哥了。 她这一趟回到港城，从此以后再也不是有大哥保护的无忧无虑大小姐。 她要亲自上阵，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争夺家产继承权。 秦枫看向手里的信封，郭凯晴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的时间也所剩不多。 …… ny的某个小公园里，姚存志坐在石阶上抱头痛哭。 秦枫在他身边坐下：“华裔？” 姚存志扭头，看到一个和他一样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人，他下意识点头。 秦枫又问：“能说中文吗？” 姚存志又点头。 秦枫递给他一条手帕，用中文说：“同胞，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姚存志没接秦枫的手帕，自己从兜里拿出手帕擦眼泪。 良久，他才说：“我活着太失败了。” 辛苦开发了两年的游戏，已经获得成功，眼看着就要推出，这时候，作为最重要的研发者，姚存志被踢出团队。 “我的游戏被人占为己有，我以为真心帮助我的朋友，其实只是把我当成棋子，我什么都没有了。” 老祖宗被“卖猪仔”来到米国，几辈人在这个残忍的国度挣扎求生，还是活不成人样。 父亲做苦力时不小心得罪人，被活活打死，家里只剩下身体虚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姚存志从捡到的书籍里学习了计算机技术，他在不同的大学里穿梭，替亚裔大学生上课，顶替他们考试，以此牟利的同时，一点点充实自己的知识。 终于他有了能力开发游戏，原本指望这一次大赚一笔，带着母亲妹妹搬出让人窒息的地下室。 有些苦不敢在家人面前透露，在陌生人面前反倒是更有倾诉欲。 姚存志怒极反笑：“是我自己太蠢，信错人。”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沮丧，坚持住总能度过难关的。” 姚存志扭头看秦枫，这人穿着打扮不昂贵，但很整洁，手指修长上面有茧，却不是做苦力的茧，而是经常握笔产生的茧。 他苦笑道：“你和我不一样，你根本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次挫折就能把我们彻底打垮。” 秦枫语气平淡地说：“我确实和你不一样，我是华国人，到这里当留学生，我以后还要回去的。” 姚存志很惊讶，紧接着就是羡慕。 “你呢，想回去吗？” 姚存志愣住：“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一家人搬进能被阳光照到的房子，就这么简单，可我还是做不到。” 秦枫又问了一遍：“你想回华国吗？” 姚存志说：“别开玩笑了，怎么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办，当黑户吗？” 秦枫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软件开发的资料：“送给你的礼物。” 姚存志狐疑接过，随意扫了一眼，资料的内容顿时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顾不得思考秦枫的目的，埋头读起来。 读完最后一页，姚存志猛地握住秦枫的手臂：“后面的呢？” 秦枫挥开他的手：“我们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把后面的资料给你？” “你不是恰巧路过，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姚存志双掌在裤子上摩擦：“你想让我做什么？” 和爽快人谈事情果然省心。 秦枫说：“你替我开发软件，作为报答，我会带你和你的家人回国，帮你们拿到华国公民身份。” 姚存志鼻翼扩大，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秦枫摊手：“那你就继续现在的生活，说不定马上就能熬出头，我会祝福你。” 说罢他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姚存志嘴巴比脑子快，下意识把人叫住。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陌生人，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 姚存志，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鬼样，还有什么可以被觊觎的，就赌一把，前面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地狱又如何，现在的处境还不够地狱吗？ 姚存志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秦枫坐在回学校的车上，想起刚才和姚存志的交谈，过去几个小时了，他依然觉得很幸运。 他说的天花乱坠，其实能拿出来的只有一份软件开发的资料。 姚存志这人太重要，几年后，他的母亲和妹妹被坏人逼死，他存了死志，把全部家当送给帮助过他的秦柏，只给自己留了一把水果刀，去找仇人同归于尽。 秦柏凭借姚存志的遗产建立起一家游戏公司，成为他的商业帝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作为报答，秦柏不过是把姚存志一家三口的骨灰带回国安葬。 秦枫不希望姚存志被逼上绝路，他一身才华，就该活着回到国内。 更重要的是，秦枫自己已经不像从前，他没有精力像研发挖掘机一样亲力亲为，但他可以从系统里兑换资料，交给真正专业的人。 姚存志是第一个。 另一边，姚存志也回到家，他走进地下室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霉味让人作呕。 他迫不及待收拾行李。 姚母看着他：“存志，你怎么收拾东西了？” 姚存志欣喜道：“妈，还有妹妹，我们搬家，我们搬到麻州去住，到了那边，我们不用住地下室，我们可以住进能晒太阳的家里。” 第171章 回国 秦枫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安置姚存志一家三口，另外还租了一间工作室。 姚存志跟着秦枫走进工作室，一眼就看到堆满了整个桌子的资料，他第一反应不是哀嚎，而是兴奋。 “这些全都是软件开发的资料？从哪里找到的？我去不少大学顶替过亚裔学生上课，从来没有见过讲这些内容的教科书。” 他埋头进书堆里，津津有味看起来。 秦枫抽走他手里的资料：“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 姚存志眼睛雪亮，难得充满了自信：“有这些资料，一年……不，只要半年就足够了。” 秦枫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资金，也不用省钱，该花就花，对了，你认不认识别的计算机华裔人才，愿意回国的那种。” 姚存志苦笑摇头。 他认识的华人，多数都是“猪仔”的后代，过了一百多年，各有不同的际遇。 站稳脚跟的人生活都不错，不会愿意回国，愿意回去的基本是没本事的，依然处于社会底层受苦的人，可是他们之间哪有什么计算机人才。 姚存志自己也是初期靠捡来的书自学，后期靠代上课代考才蹭课学到了知识。 秦枫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是非要在米国找人才，等回国以后，去各大高校转一圈，人才不是随手一抓就一个吗？ 这件事就这么被他轻轻放下，回学校的路上，他开始琢磨时间的问题。 80年代个人电脑兴起，第一款商用的cad软件在1982年推出。 他要抢先！ 现在是1980年，姚存志如果一年内成功开发出软件，加上申请专利的时间，能赶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很快到了年底。 12月，某水果公司上市，秦枫盯准时机买入股票，打算长期持有。 进入1981年，公派的留学生陆续完成学业回国。 3月，秦枫送走了许贺年，同时自己也在准备回国事宜。 威廉组最后一次小组聚餐，大家都闷闷不乐。 爱丽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咖啡：“秦，你回去华国以后，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利亚姆也很不舍：“秦，你真的不留下来？只要你想，你就不用回去。” 秦枫笑道：“我要回去，那是我的国家，我的家乡，还有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好吧。”利亚姆摊手叹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秦枫安慰道：“华国有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过我相信未来交通会越来越便利，我们还是有再见的机会。” 威廉举起咖啡杯：“虽然不是酒，但我们还是干一杯吧。” 五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结束了小组的最后一场聚餐。 5月，秦枫和林朝阳，以及理工大学的其他同学一起回国，同行的还有两人。 魏锦明和易嘉佑。 在公派留学生之后，华国又开放了高校对国外招收留学生。 魏锦明是主动申请的，易嘉佑是被他爸逼的，站在机场时老不愿意了。 爱丽丝挽着秦枫的手依依不舍：“秦，你以后记得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我会很想你的。” 秦枫说：“我也会想念你们。” 威廉和利亚姆轮着和他拥抱。 易嘉佑憋了一股气：“喂，我也要走，你们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爱丽丝白了他一眼：“你好烦，最好去了就别回来。” 眼看着两人要在机场掐起来，威廉连忙打圆场：“嘉佑，你不过是去华国留学一年，等你回来我们来接机。” 即便再不舍，总有分别的时候。 秦枫和大家挥手道别，登上了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一行人落地京市机场。 “班长！” 是李丰收的声音。 秦枫看过去，除了李丰收，建筑一班全部同学，还有孙蕊和方文东都在。 一群人跑过来。 “班长，我们来接机。” “班长，国外好不好玩，你快给我们说一说。” “老八，宿舍的床铺都给你打扫过了，你回来直接能睡。” 秦枫被一群人围着，行李不知道谁接过去了：“冷静一点，这里是机场，是公众场合。” 周鹏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走，回学校去！” 魏锦明看在眼里很羡慕：“他们的感情真好，我父母说的没错，国人真的很热情。” 易嘉佑酸溜溜的，嘟囔道：“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魏锦明笑道：“走吧，我们也要去华京大学。” 林朝阳也有不少同学来接他，只是不像建筑一班那么可怕，直接把人夹走了，林朝阳还能腾出手来招呼魏锦明。 魏锦明和易嘉佑被安排住进教职工宿舍，足以代表学校对他们的重视。 收拾行李时，易嘉佑才想起来自己有件事忘记做了，他抱着个礼盒出门，一路问人找到了秦枫的宿舍。 214宿舍的哥们正围在一起吃肉干聊故事。 易嘉佑走进去突然感到一阵无措。 秦枫给他递了根肉干：“吃吗？” 易嘉佑下意识摇头，把礼盒往前递：“这是威廉他们托我给你的。” 秦枫把肉干塞进嘴里，擦干净手才接过礼盒。 长方形的礼盒，里面装着一座奖杯。 秦枫瞪大了眼睛：“怎么把它带回来？” “威廉他们说你是最大的功臣，建筑设计大赛的奖杯就该由你保管。”易嘉佑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我也同意。” 秦枫把奖杯拿出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好不容易冲淡了分别的悲伤，这时候又因为一座奖杯涌上心头。 “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当天晚上秦枫没有住在宿舍，而是回到大院。 秦柏三月份回国，此时又跟着他在平京大学的教授去了东北调研，秦邦彦没有通知关淑英，当天只有爷孙俩一起吃饭。 秦枫对此很满意，一高兴又从系统里拿了个古董花瓶送给秦邦彦。 秦邦彦嘴上说浪费钱，身体很诚实，抱着花瓶不放手。 倒完时差后，秦枫不着急回学校，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他要做一件穿越者都会做的事情。 买四合院。 第172章 南下 这时候国内已经有了商品房的概念，但是真正能够交易，还要等几年后。 秦枫不想等，他去找了许贺年。 许贺年沉默半晌，问道：“你买四合院肯定不是为了自己住，你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 两人在许贺年的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许贺年不拐弯抹角，秦枫也懒得想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承认自己想捞一笔。 许贺年点点头：“政策上不允许买卖房屋，不过还是有一些漏洞可以钻，这件事我替你处理好。” 秦枫来找许贺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许哥，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从许家出来，秦枫想起林朝阳，转头就去学校找人，林朝阳一听连忙说：“我也要买。” 他在米国也赚了不少钱，买四合院不是为了投资，而是想把家人接到京市，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秦枫于是又去找许贺年，让他多买一套。 事情办的很快，许贺年找了三套位于西城区的四合院，在同一个胡同里，秦枫、林朝阳和许贺年一人一套。 许贺年在米国结识了不少财团公子哥们，给他们做投资经营顾问赚了不少钱。 这头签了合同，秦邦彦那头就知道了。 饭桌上，秦邦彦状似无意问：“小枫，听说你买了一套四合院？” “对啊。”秦枫给他夹菜：“养老住的。” 秦邦彦瞟了他一眼：“二十来岁养什么老。” 秦枫立马改口：“给您养老住的，叫上康老师，您两老正好搭个伴，以后退下来天天招猫逗狗，下棋斗嘴，这日子过得多有意思。” 秦邦彦呵呵笑，顺着秦枫的话一想，居然有些期待，嘴上却说：“你眼光不行，买的都是什么破旧的老房子。” 秦枫当即放下筷子，拍着胸脯道：“爷爷，您孙子我读什么专业的，建筑设计的专家，保准给您改造得漂漂亮亮。” 秦邦彦乐得哈哈大笑，饭都差点吃不下去。 闲了几天，秦枫终于回到学校。 易嘉佑下个学期才入学，不过他此时已经开始跟着建筑一班的同学上课，还跟着大家出去接单。 秦枫到时，班上同学刚刚从住户家里回来，正在商量房屋改造方案。 “什么感觉？”他坐到易嘉佑身边。 易嘉佑想了想：“华国果然很穷。” “不过……”他顿了片刻接着说：“我同意你和我爸爸的看法，这是一个正在往上走的国家。” 秦枫递给他一包饼干：“别的呢？” “什么别的？”易嘉佑有点茫然。 秦枫笑着问：“你现在还觉得华国没有人才吗？” 易嘉佑看向正在热烈讨论的建筑一班同学，再过几个月，他会正式成为这个班上的一员。 “我向你道歉，华国原来也有很多人才。” 秦枫拍拍他的肩膀：“暑假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决定暑假跟着他们一起接单，我的能力接这种小单简直是小意思。” 秦枫暑假要南下，原本想带易嘉佑一起去，不过易嘉佑已经有了计划，那就算了。 而且现在深市才刚刚起步发展，应该还是小渔村的模样，易嘉佑不去也罢。 6月份放暑假，林朝阳要回庆溪县。 金素珍同意全家搬到京市，她自己舍不得机械二厂的工作，但为了两个孩子，还是决定要搬家。 林瑞和林嘉今年13岁，金素珍和林朝阳一样，希望他们能到京市上学。 秦枫于是一个人南下。 他的目的地是深市，在此之前，要先给自己找一个翻译。 政策是一点点推进的，不是一下子突然开放，此时外出打工还是很罕见的事情。 后来的深市包罗万象，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汇聚在这里，而现在的深市处于开放初期，来到这里讨生活的大多数都是粤省其他城市的人。 还有不少的港商。 秦枫和郭凯晴约好在深市见面，他却不能保证来的人一定是郭凯晴。 万一郭凯晴派了属下过来，不懂英语不懂国语怎么办。 语言不通就需要翻译，秦枫不可能完全信任对方的翻译，他必须找个自己人。 宿舍里的老七苏冬天来自粤省，不过他是客家人，不会说粤语。 秦枫想到了另一个人。 在广市的火车站下车后，秦枫没有马上转车去深市，而是从系统里拿出一封信，信里有个地址，他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地方。 广市刚刚经历了一场台风，街道上还有积水，倒塌的树木没来得及清理，暂时挪到路边堆放。 秦枫走进村子，居然静悄悄的，等他走得深入一点，终于听到了声音。 呃……激烈的吵架声。 秦枫定在原地想了想，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走吧，他决定还是先去探一探究竟。 村里生产大队的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在讨论事情，情绪虽然激动，但看着不像有仇的样子。 至于他们谈论什么，秦枫听不懂。 他在人群外挑选了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你好，我想找一个叫谢思恒的男同志，你认识他吗？” 年轻人用夹生的普通话说：“认识认识，我们村的，你等一下。” 他伸长脖子，用粤语朝人群里喊：“谢思恒，有人找。” 没多久，人群里钻出来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是谢思恒。 谢思恒见到秦枫，脸上错愕地跑过来：“秦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回国了？” 秦枫也很错愕：“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谢思恒嘿嘿笑道：“你是我家的大恩人，你死了化成灰……呸，是我死了化成灰都还记得，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你出国留学了。” 当年秦枫还在黑省下乡时，曾经在哈市工作过一段时间，谢思恒为了寻找爷爷的遗骸来到哈市。 秦枫通过只言片语推断出老人家牺牲的地点，后来谢思恒特意寄了粤省的特产给秦枫，还在信里留下自己的地址。 过去了四年，谢思恒的模样没大变化，只是性格更开朗了一些，也多了一点匪气。 他从秦枫手里抢过行李包：“秦同志，先来我家吃顿便饭。” 第173章 宗祠塌了 谢思恒带秦枫回到家里，家里没人，秦枫一进门就见到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我爷和我奶，我奶抱着的婴儿就是我老爸，我爷参军前拍的。”谢思恒说。 找到爷爷的遗骸迁坟以后，他的奶奶了无牵挂，过了半年就撒手人寰。 谢思恒长叹一声：“秦同志，谢谢你，那时候我奶大病一场，医生说她有那个叫什么癌症，活不了几年，多亏你帮忙找回我爷爷的骸骨，不然她老人家死不瞑目。” 话音刚落，谢思恒的父母回家。 谢思恒连忙介绍：“老爸老妈，这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秦枫，他路过广市找我叙旧。” 谢德广看到秦枫惊喜不已，握着秦枫的手猛晃，用秦枫几乎听不懂的广式普通话说感谢的话。 “老婆，去买只烧鹅回来招待客人，叫女儿女婿一起回来谢谢恩公。” 谢母揣着票子出门，没一会儿拎着一只烧鹅回来，身后跟着一串的人。 谢思恒两个出嫁的姐姐带着姐夫和孩子一起回家，屋里顿时挤满了人。 谢母和两个女儿进厨房做菜，谢德广在院子里架起桌子，又拿出珍藏好多年的酒，让儿子女婿作陪。 热情得秦枫有点招架不住。 幸好谢德广自己爱喝，却不怎么劝别人喝，秦枫只小酌两口，谢德广并不在意。 饭桌上聊起天来，不可避免要聊到谢德广的父母，谢德广大概有点微醺，说起往事不禁湿了眼眶。 “我老爸在我几个月的时候就走了，我老妈一个人把我养大，那时候还在打仗，有上顿没下顿，我老妈有口吃的都留给我，但是我没本事，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不孝！” 说到伤感之处，谢德广热泪盈眶，抬头看秦枫：“秦同志，多谢你让我老妈没有带着遗憾离世。” 秦枫主动举杯：“谢叔，您母亲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你责怪自己。” 谢思恒也安慰自己老爸，两个女婿跟着举杯，气氛总算没那么凝重。 吃完饭后，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告辞，谢德广对秦枫说：“阿枫，你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要和我们客气。” 秦枫说：“我其实要去深市，顺便来广市逛一逛。” “阿叔我经常去深市。”谢德广一拍大腿：“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过思恒这小子也经常去，让他陪着你。” 话音刚落，有人来找他。 谢德广站在门口和来人说了几句话，骂骂咧咧出门。 秦枫问谢思恒：“你爸爸好像遇到麻烦事了？” 谢思恒摆摆手：“不是我老爸的事，是我全族的事，就前几天刮台风……” 前几天广市刮台风，谢家祠堂有一间屋子塌了，这几天家族里的人正在商量重建，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必须按照原来的样子重建。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族里几个叔伯对于倒塌的屋子记忆不一样，所以一直没能动工。 秦枫刚来的时候遇到聚集在大队门口的就是谢家人，他们在争辩屋子的模样。 谢德广被叫出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南方人最在乎宗祠，塌了可怎么行，必须尽快商量出个所以然。 谢思恒道：“这事我老爸那一辈人做主，我们这些年轻的就是凑个热闹，我随时都能陪你去深市。” 秦枫摇头：“我不着急。” 还没到约定好的日子，秦枫试探着问：“我能去看看你家的祠堂吗？” “行啊。”谢思恒站起来：“走，我现在带你去。” 谢氏祠堂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端了凳子坐在中间，大多数都是谢德广的同龄人，四五十岁正好是一个家族的中流砥柱。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肯定有根柱子。” “都说了你记的不对，没有柱子，有根横梁。” “痴线，没柱早就塌了。” “有柱有柱，但不是这个位置的，柱子在那边，你们都记错了，我说的才对。” 几个中年男人随意坐在地上，嘴里叼着烟争论不休。 秦枫仰头看眼前的建筑，很典型的南方宗祠，按照面积推算，至少是两进的宅院。 谢思恒说：“不好意思，祠堂不让外人进，我只能带你在外面看看。” “没关系。”秦枫回头看向正在争论的人群：“祠堂里有很多房间吧，塌的是哪一间？” 谢思恒知无不言：“里面十几间房，塌的是边上一间小房间，原本是空着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庆幸：“幸好塌的不是主殿，祖宗牌位都供在那里，要是塌了多晦气，天要亡我谢氏，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秦枫被他逗笑，又觉得这个场合不该笑，硬是把嘴角压下来。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其实这种建筑的偏房一般是左右对称的，你们可以参考其他的房间。” 谢思恒眼前一亮：“对了，秦同志……秦哥，你能不能像那时候一样，给我这群叔伯画个像，说不定这事就能确定下来了。” 秦枫点头：“没问题。” 谢思恒立马挤进人群里找他爸。 谢德广很快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谢德广拍着秦枫的肩膀，得意洋洋说：“大家都知道我找得到老爸的遗骨，全靠一个设计师帮忙，喏，这就是那个设计师。” 有人质疑：“这么后生（年轻），行不行的？” 谢德广把烟头扔过去：“人家是少年天才，出过国，喝过洋墨水的。” 一群叔伯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请秦枫试试。 谢德广揽住秦枫的肩膀：“阿枫，这回又要麻烦你了。” 秦枫笑道：“小事情而已，算不上麻烦。” 谢德广转身就要带秦枫走进祠堂，反而是秦枫脚步迟疑：“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吗？” “规矩是死的。”谢德广大手一挥：“进。” 其他的叔伯也没有阻止秦枫进祠堂，反正以后重修，泥水佬也是要进去的，设计师当然能进去。 秦枫于是走进了谢氏祠堂，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南方大家族的宗祠。 第174章 谢家父子的生意 谢氏祠堂保存得很完整，主殿供奉着谢氏家族先祖的牌位，还有几幅祖先画像。 比起崭新的牌位，几幅画像满目疮痍，有的缺了一角，有的颜料掉色，还有被虫蛀过的痕迹。 谢德广骄傲地告诉秦枫，他们族的祠堂在清初就建成，家族的发展一直传承到现在。 战时年轻力壮的族人北上参军，留守的老人妇女儿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把祠堂保存下来，为了不让祖宗受侮辱，把牌位都烧了，画像和族谱卷起来埋进地下。 打完仗后，活着的族人陆续回来，修葺祠堂，把画像从地下挖出来，重新制作了牌位，这才有了现在的谢氏祠堂。 秦枫一边参观，一边听谢德广说话，内心充满感慨，仿佛能够想象出那一代人壮烈的一生。 欣赏完祠堂，秦枫从背包里拿出素描本。 “各位叔伯，你们说一说记忆里塌前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我画出来，对了，思恒，你帮忙翻译。” 谢德广首先描述了一遍，他的几个同辈人也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秦枫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管他们说得再大声，秦枫左耳进右耳出，只听谢思恒的话。 三个小时后，秦枫手里的素描改了几十遍，终于画出了所有人都认同的画。 谢德广一拍大腿：“行了，就按照这幅画重建。” 秦枫最终没有住进谢家，他和谢思恒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婉拒了谢思恒的邀请，自己去住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谢思恒在招待所门口等秦枫。 他带秦枫去喝早茶，吃足喝饱后，谢思恒问：“秦哥，你想去哪里玩？” 秦枫想了想：“广市哪里能买到礼物或特产，送给亲朋好友的。” “没问题。”谢思恒招手示意：“跟我来，保准带你买到便宜好货。” 他带秦枫去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十三行。 此时的十三行还没形成后来的服装批发市场，市井气息远大于商业气息，零零散散有几个摊位，更多的是背地里暗戳戳的地下交易。 谢思恒了解过秦枫的家人，把他带到其中一个摊位前。 “秦哥，你家里男人多，买皮带最合适，别看这里摊位小。”他凑到秦枫耳边低声说：“卖的都是港城货。” 秦枫看向摊位上的皮带，品牌商标都被撕掉了，不过光看皮带的材质就知道是好东西。 “行，我买几条。” 自己一条，爷爷一条，沈秘书一条，康老师一条，还有周鹏几个室友也不能落下…… 秦枫一边数一边挑，一不小心就挑了二十几条，掏钱还特别爽快，摊主乐得咧着嘴笑，一排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还有个舅妈，一对13岁的龙凤胎表弟表妹，要买什么礼物好？” 谢思恒也很惊讶于秦枫的豪横，秦枫笑着解释：“在外国时参加设计大赛，赚了一些奖金。” “哦。”谢思恒挠了挠头：“买给你舅妈的礼物……女人最喜欢就是新衣服，你舅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秦枫笑了笑：“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谢思恒思索片刻：“这样吧，我按照我老妈的喜好帮你挑。” 他带着秦枫到了一个专门卖女装的摊位，替秦枫挑了一整套的女式秋装，接着是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根本不用想。”谢思恒竖起手指晃了晃：“跟我来。” 七拐八绕后，秦枫跟着谢思恒走进一条小巷子，谢思恒敲响其中一户人的窗户。 吱呀一声，木窗打开，有个男人捂住脸缩头缩脑往外看，发现是谢思恒，这才大胆露面。 “原来是恒哥仔，你老爸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有新货？” 谢思恒摆手：“我带个朋友来照顾你生意，拿两台游戏机。” 男人笑眯眯挥手：“进来再说。” 谢思恒回头对秦枫说：“这是老冯，他从我老爸手里拿货，我在他这里买东西能打折，走，进去看看。” 秦枫有点糊涂，拽住谢思恒的手：“等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谢思恒毫无隐瞒，几句话就向秦枫解释清楚。 谢德广去深市和港城的商人交易，带回来各种电子产品，又从广市收些农副产品卖给港城商人。 说委婉点叫进出口贸易，说直白点，就是走\/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难怪谢家人看起来挺富裕，电视机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全都不缺。 谢德广有这个眼光和胆识，他不发达谁发达。 秦枫看向谢思恒，眼神复杂中隐约带着羡慕，谢家村将来要拆迁，谢思恒后半辈子可以躺平当包租公。 老冯打开门，招呼他们进屋。 谢思恒拉住秦枫的手臂：“快进来，老冯这里有很多好东西。” 老冯不仅找谢德广拿货，还有好几个供货商，他卖的大多数是电子产品，铺满了整个桌面。 “最新的货全在这儿，随便挑，全部打八折。” 谢思恒啧一声：“五折，下次有货让你先挑。” “恒哥仔，你真是要我老命了。”老冯如丧考妣扯着一张苦瓜脸：“行行行，看在你的面子上，五折就五折，没下一次了。” 秦枫十分确定，就算打五折，老冯也赚得盆满钵满。 他不客气地挑选起来。 谢思恒拿了一台游戏机：“秦哥，这是游戏机，小孩子都喜欢，好东西来的，国内找不到。” 来自岛国某着名电子游戏公司生产的游戏机，秦枫当然知道是好东西。 他更知道，要是金素珍知道他给林瑞林嘉买游戏机，一定会大义灭亲，三个人捆在一起抽一顿。 他拿起两只电子表：“小孩子学习为重，我还是买这个吧。” 付了钱从老冯家里出来。 秦枫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你们最好搞点正当生意，这种事做不长久，现在查得不严，过两年不一定。” 再过两年要严打，哪怕是政策相对宽松的沿海地区也不例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原主也是在严打里吃的花生米。 谢思恒笑呵呵道：“放心，你别看我老爸的外表像个大老粗，其实他做事很小心的。” 秦枫点到为止，不再劝。 在广市停留了两天，第三天早晨，秦枫和谢思恒坐上去深市的车。 第175章 吃牛杂煲 1981年6月，深市成为经济特区还不足一年，整个城市就像一张白纸，改革开放的笔墨才刚刚画下第一笔。 秦枫坐在车上看外面的风景，一大片的农田，农民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此时的深市百姓依然靠种田和捕鱼为生。 214宿舍的大伙儿闲聊时说过自己的过去，苏冬天在粤西插队，这里的水稻一年两熟甚至三熟，冬天照样下地，一年到头没几天能闲着。 秦枫不禁庆幸林朝阳是东北人，他被秦和平和关淑英扔去东北，好歹能猫冬。 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谢思恒首先下车：“秦哥，这里是罗海区，距离港城近，港城人很多。” 秦枫跟着谢思恒转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建筑工地，不过道路和电力设施果然比其他地区强。 路边有摊贩和商铺，中午时建筑工人三三两两从工地走到到街边买饭，坐在路边埋头就吃。 秦枫也想在路边随便对付两口，谢思恒却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前面有家餐馆的牛杂煲特别好吃，我保证你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价格比路边摊贵不少，牛杂煲餐馆里依然坐满了人，两人运气好，刚一进门就有一桌客人离开，他们不用等座位。 整个餐馆里的客人都在说粤语，秦枫坐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谢思恒点完餐坐到秦枫对面，他嘴巴闲不住，屁股还没坐热就挪了个位置，坐到秦枫旁边小声说话。 “这里一半的客人都是港城人，那边两桌都是，最角落的一桌是一个港城人和粤省人在谈生意。” 秦枫有点惊讶：“你全都认识？” “不认识。” 老板送来热水，谢思恒用热水把碗筷烫了一遍才送到秦枫面前：“我听出来的，我们省的白话和港城的有点区别，能听出来。” 就在这时，又有客人走进来，谢思恒扫了一眼，又对秦枫说：“这个也是港城人。” 秦枫微微睁大眼睛：“他还没开口说话。” 谢思恒嘿嘿笑道：“这个我认识，他和我老爸做过生意。” 那位客人往餐馆里环视一周，每张桌子都坐了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谢思恒身上，他也认出了谢思恒。 “谢少，好久没见，介意拼个桌吗？” 谢思恒扭头看秦枫，秦枫点头，他才站起来请人坐下。 “秦哥，这是港城的石锦发老板，石老板，这是我朋友秦枫，大学生放暑假来找我玩。” 秦枫和石锦发礼貌性握了个手，石锦发坐在谢思恒对面，把巨大的行李袋放在秦枫的对面。 秦枫没说话，石锦发的注意力也全部在谢思恒身上。 “谢少，最近没怎么见过你老爸，老实说，你们是不是不干了？” 谢思恒摆手：“最近家里有点事，我老爸没空来深市。” “你来也一样。”石锦发拉开行李袋的拉链，扒开盖在上面的衣服，从底下拿出一只电子表。 “这是最新款的电子表，收音机和录影带也有不少，我本来要散货的，正好遇到你，省得我到处跑，怎么样，有兴趣吗？” 谢思恒眼前一亮，却还是摇头：“不了，今天我带朋友来玩，没带钱，石老板我知道你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天我们没缘分，下次再说。” 石锦发把电子表塞回行李袋里：“没关系，下次有好货，我一定找你们。” 秦枫和谢思恒吃完牛杂煲离开餐馆，走出一段路后，秦枫才问：“你爸和石老板很熟？” 谢思恒摇头：“不熟，就做过一次生意。” “以后最好别再和他打交道。”秦枫说：“这人不太正派。” 谢思恒“嘶”的一声：“秦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会看相，你和我老爸说得一样，我老爸学过几手，他也说石锦发一身邪气。” “我不会看相，眼神尖了点而已。”秦枫压低声音：“刚才他从包里翻电子表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个紫砂壶，还有几串玉珠。” 石锦发不仅走\/私电子产品，还走\/私古董和玉石！或许不止，他有没有碰过文物？ 谢思恒脑子空白了几秒，一股战栗从脚指头钻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很快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要吃花生米的，这种风险他和他老爸可不敢担。 秦枫已经往前走出去几米，谢思恒连忙追上去：“谢谢你提醒我，我回去告诉我老爸，以后遇到石锦发掉头就走。” “对了，秦哥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管说，犄角旮旯我都带你去。” 秦枫于是说：“带我去北山附近的县城看看。” “你那边全是田地，没什么好看的。”谢思恒嘴上这么说，还是带着秦枫出发。 到了和郭凯晴约定的那天，秦枫带着谢思恒走进国营饭店。 郭凯晴亲自来了。 她还是一头的长卷发，不再披散在肩头，而是扎在脑后，穿衣风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裙子。 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看着像她的秘书。 秦枫前世看过不少80年代初的港城电影，郭凯晴的模样比电影里的女明星更加干练。 可她一坐下就朝秦枫抛了个眉眼：“你比一年前更帅了。” 秦枫淡淡地说：“谢谢。” 果然，本性难移，郭凯晴一张嘴就暴露了她的性格。 谢思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秦枫，又用余光瞥对面的美女，心想自己世面还是见少了。 秦枫伸手去够茶壶，谢思恒抢先一步拿过茶壶，给郭凯晴和她的秘书倒茶。 郭凯晴终于给了谢思恒一个眼神：“你的秘书？” “翻译。”秦枫顿了顿，继续说：“不过看来用不上，你的国语学得不错。” 郭凯晴双手撑着下巴，挑起眉毛：“只要我郭凯晴想学，就没有学不好的。” “入正题。”秦枫已经不耐烦继续说废话。 郭凯晴手指在茶杯口划了一圈：“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没发现我变了很多吗？” 秦枫看向她：“我要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郭凯晴“啧”了一声，不爽道：“姚存志和他家人已经被我弄到港城。” 第176章 郭凯晴的处境 在米国的最后一件事终于完成，姚存志带着他的家人和研发成果回来了。 郭凯晴道：“他一家三口现在是黑户，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们落户到港城。” “不用你操心。”秦枫抿了一口茶水：“暂时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很快接他们回来，食宿费和路费多少，我替他们付。” 郭凯晴翻了白眼：“这点钱不够我打赏一个男模，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谢思恒又被呛到，捂着嘴巴咳嗽。 秦枫放下茶杯：“行，那就说说公司的事。” 郭凯晴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说：“全港城都知道的事，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大哥去年病死了，我爸爸要在我和我妹妹之间选择新的继承人。” 过去了一年，再次说起大哥的死，郭凯晴依然接受不了，眼底一闪而过悲伤，她闭了闭眼，很快稳住心神，再睁眼时，又恢复了轻佻的眼神。 秦枫低头想了片刻：“你现在能拿出多少资金？” 郭凯晴说了个数字。 她盯着秦枫：“我说得直白一点，我有竞争对手，我现在的处境一子错满盘皆输，我能调动的流动资金只有这点，我不能输。” 秦枫认真地说：“我们不会输。” 郭凯晴的心跳空了一拍，她坐直了身体，看着秦枫的脸开始出神。 在这一刻之前，她说过无数次喜欢，但其实只觊觎这个男人的皮囊，可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秦枫抬手在桌上敲了敲：“你发什么呆？” 郭凯晴猛地回神：“继续说。” 秦枫这才接着道：“说完了，保持联系，之后我介绍一个人和你见面。” 郭凯晴坐上回港城的车，过了口岸，窗外变成她熟悉的景色，她扭头看身边的秘书：“罗秘书，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和他合作吗？” 罗秘书推了推鼻尖的眼镜：“大小姐，其实你不用急着做决定。” “我怎么能不急？”郭凯晴急躁地说：“我不能输给郭凯岚，公司原本应该是我大哥的，大哥不在，也该落在我手里。” 罗秘书拍着郭凯晴的手背：“做生意不能急，秦先生确实比同龄人成熟，但是从刚才的谈话里，我看不到必须和他合作的理由。” 郭凯晴却说：“那是因为你和他接触得太少。” 罗秘书不置可否：“表面上他技术入股，实际上他的技术目前掌握在我们手里，不是吗？” 郭凯晴笑了一下：“司机掉头，去找姚存志。” 姚存志一家三口被郭凯晴安排在距离口岸很近的地方，到了港城以后，他几乎没有出过门，整天在屋里。 郭凯晴和罗秘书到时，他如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屏幕的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叩叩叩。 郭凯晴靠在门边，随手敲了几下打开的房门。 姚存志抬起头来：“郭小姐，您来得正好，上次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改了代码，软件运行的速度……” “姚存志。”郭凯晴走过去打断他。 “我可以给你一家三口港城人的身份，可以送你们钱和别墅，不和秦枫合作，把公司开在港城，我让你当技术部经理，怎么样？” 姚存志叹气：“郭小姐，我很感激你把我们接到港城，但我已经说过了，秦枫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背叛他。” 郭凯晴转身看向罗秘书，眼里的意思一清二楚。 她抬脚往外走去，罗秘书连忙跟上。 “三成股份，你以为我甘心？姚存志不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我有一万种方法逼他就范，但是一旦动手，我和秦枫就会决裂。” 罗秘书面无表情，再三犹豫后，还是把一些秘密告诉郭凯晴。 “大小姐，董事长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已经怀孕。” “什么？”郭凯晴气得双手颤抖，极力压低声音：“你怎么现在才说！” 罗秘书眼里闪过不忍：“我不是想挑拨你和董事长的关系，董事长想有儿子，但我始终记得，大少爷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站在你这边。” 郭凯晴双目通红，她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郭凯岚，原来不是的。 其实连她爸爸也不想公司落在她或郭凯岚手里。 罗秘书再次劝说：“只有三成股份，不在你掌控中的公司，远远不够，如果没法从秦枫身上得到更多，那么这个合伙人，性价比太低了。” 姚存志躲在窗口往外看，距离太远，他听不清郭凯晴和罗秘书在说什么。 直到两人上车离开，他才回到电脑前，思绪已经被打断，姚存志干脆不着急工作。 郭凯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试探，她和秦枫不是一条心。 秦枫才是在最绝望时拉他一把的人，他不会背叛秦枫。 何况…… 姚存志看向角落堆放的几个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秦枫给他的资料，就是靠这些资料，他才完成研发。 他总觉得，秦枫还有更多能耐没有展示出来。 秦枫和谢思恒道别，谢思恒要回广市，秦枫则继续留在深市。 送谢思恒上车后，秦枫买了一袋水果，提着来到市政府的职工家属院。 还没等他找门口的警卫员询问，便有一辆车停在旁边，车窗被放下来，许克礼眼底惊讶：“小枫，你怎么会在深市？” 秦枫笑道：“许叔叔，我放暑假去广市见朋友，今天来看望您的。” 许克礼招手：“上车，天气热，进屋里说话。” 秦枫坐进了车里，跟着进入职工家属院。 许克礼，许贺年的父亲，现任深市市长。 寒暄过后，秦枫说出自己的目的。 “许叔叔，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了一个港城商人，她对国内市场很感兴趣，有过来投资开公司的意愿。” 一句话就勾起了许克礼的兴趣，许克礼不自觉坐直身体：“你来是想帮她牵桥搭线？” 秦枫摇头，开玩笑道：“我其实是来给自己谋福利的，不是港资公司，是合资公司，我也有份的，这不来找您谈谈优惠政策吗？” 许克礼的喉结上下滑动，抬眼看向秦枫，示意他继续说。 第177章 跃界科技公司 许克礼听完后久久不语。 他的拇指下意识摩挲食指，心里已经把秦枫的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 电脑软件开发公司，在国内几乎没有市场，这家公司成立后面向的是海外市场，对深市甚至整个国家的发展都有益处。 许克礼笑道：“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你这个项目，就算没有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稳稳妥妥的。” 秦枫又问：“许叔叔，我那位研发软件的朋友，他一家三口现在身份很尴尬，他们全家都有很强烈的意愿，想回来替祖国发展做出贡献。” “这件事好办。”许克礼又是一笑：“可以通过人才引进政策让他们落户在深市，只是他们想要回祖籍就有些困难。” “足够了。”秦枫站起来，朝许克礼鞠了一躬：“我替他们谢谢您。” 许克礼示意秦枫坐下，又问更多细节，秦枫一一回答。 “三天后我有时间，你把郭小姐约出来，我们见一面，坐下来谈一谈。” 说完这件事，秦枫开始琢磨另一件事，还没等他开口，许克礼就主动说道：“还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地方？” 秦枫笑了笑，不客气道：“我想在北山附近买块地。” 许克礼眉头飞快皱了一下：“那边都是县城村庄，我老实跟你说，那边总是要开发的，只是暂时还没有确定的开发计划，时间上不好说。” 秦枫也说得很直白：“我去那边看过，觉得地理位置不错，我挺看好那边的。” 许克礼点头：“我替你留意着，那边如果卖地皮，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秦枫激动地再次向许克礼鞠躬。 现在还是边陲村落的地方，将来会成为全国科技第一区，他的科技公司当然不能落后，早早拿块地，将来和某迅、某疆等大公司当邻居。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给郭凯晴打电话。 三天后，郭凯晴、罗秘书以及姚存志，一起通过口岸进入深市。 姚存志趴在窗边，一过口岸便死死盯着外面的风景，他激动得手指颤抖，死死握住车窗，差点把指甲抠下来。 车子停在国营饭店门口，三人走进包厢，秦枫已经在这里等着。 没多久，许克礼带着他的联络员、招商局的同志，还有银行的高层一起到来。 这一场谈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走出饭店时，双方脸上表情都很松弛。 郭凯晴带着好心情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郭凯岚，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凯晴回来了，开饭吧。”郭荣拄着拐杖走向饭厅。 饭桌上，他随口问道：“上次我给了你们一笔资金，花得怎么样了？” 郭凯岚抢先说：“爹地，我已经和坡国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谈成了收购，已经在走流程，我们启荣集团，很快可以进军坡国。” 郭荣点头：“凯岚做得不错，凯晴呢？最近你总是不见人影。” 郭凯岚又笑了：“听说姐姐最近经常去深市，是不是看中了那边的男人？” 郭凯晴白了她一眼，扯着嘴角说：“是啊，看中了一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你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啪—— 郭荣把筷子重重放下，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凯晴，你都几岁了还吊儿郎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饭桌上安静下来。 郭荣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阿标不偷不抢，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要他年纪轻轻就没命。” 郭凯晴眼眶泛红，也放下筷子：“爹地，我开玩笑的，我去深市是做正事，我想在深市开公司，今天中午，我和深市的市长吃了顿饭。” 郭荣黯淡的眼神又亮起来：“好，你既然有了计划，那就好好干。” 郭凯岚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饭，饭后，她把自己的母亲叫进房间。 “妈咪，我觉得爹地好像对深市很感兴趣，他是不是看好大陆，你平时有没有替我打听？” 刘碧玉脸色讪讪：“我没打听出来，他不会和我说生意上的事。” 郭凯岚有些烦躁：“郭凯晴和大哥同一个妈生的，大哥留下的旧人全部站在她那边，我现在很被动，结果连你也帮不了我。” “你以为我的处境就很好？”刘碧玉脸色难看。 “你爸爸在外面养了人，但凡有一个生出儿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当郭太太。” 母女俩一阵无力。 郭凯岚平复了心情：“我最近安排个时间去深市一趟。” 姚存志回到港城立即招呼母亲和妹妹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家三口带上全部行李越过口岸。 这一次进来，他们就不会再出去了。 秦枫替他们租了民房，把母亲妹妹安顿下来后，才把姚存志带去办公室。 办公室租在罗海区，一整层的办公室只有姚存志一个员工，里面只有五台电脑，还有堆满角落的软盘。 这些都是郭凯晴从港城弄来的。 取名为跃界的公司，第一次会议就在这里展开，会议桌上堆着荔枝，大家边吃边开会。 秦枫一锤定音：“我来处理开公司的手续，郭凯晴，你来申请国际专利。” 郭凯晴摆手，罗秘书接话：“已经在办，估计一个月内专利就能申请下来。” 秦枫很满意，扭头看姚存志：“你继续研发，暂时有点辛苦，我会尽快给你找帮手。” 接下来的几天，秦枫忙着跑各个部门，许克礼打过招呼，所有流程走得很顺利，跃界科技正式成立。 秦枫正在琢磨要不要办个庆功宴，公司里的电话响起。 姚存志接了电话后，很快来找秦枫：“是市长的联络员，他说你学校的老师找你，让你给回个电话。” 秦枫立即给华京大学打电话：“潘老师，您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潘海峰言简意赅说：“我接了个项目，马上坐飞机去广市，你有空的话一起来。” 秦枫赶在对方挂电话前飞快问道：“什么项目？” 潘海峰说：“广交会要建新场馆。” 挂断电话后，秦枫精神抖擞，马上回招待所收拾行李，他又要去广市了。 第178章 秦柏和郭凯岚 秦枫当天就提着行李来到深市的汽车客运站，登上前往广市的大巴车。 与此同时，秦柏从一辆刚刚到站的车上走下来。 走在罗海区的街上，看着大汗淋漓的建筑工人，秦柏心里五味杂陈，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 他曾经也像这些人一样，在烈日下一趟一趟搬砖，可笑的是，这样的生活，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居然算是美好的回忆。 秦柏晃了晃脑袋，把回忆甩出脑海，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在米国赚到的钱比想象中少，他需要找一个合伙人，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郭凯岚，郭凯晴的妹妹。 按照记忆，此时郭家大儿子郭进标已经死了，郭凯晴和郭凯岚正在争家产。 秦柏低着头掩盖眸中的阴鸷，他不仅要赚大钱，还要利用郭凯岚报复郭凯晴。 只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接触到郭凯岚？ 秦柏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是郭凯岚，她走进了国营饭店。 秦柏心跳加速，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不仅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还让他这么轻易就撞见郭凯岚。 他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后把纸折起来，走进国营饭店把纸条交给服务员。 “把这张纸条交给那位女士。”秦柏指了指郭凯岚，同时飞快塞给服务员一毛钱。 郭凯岚心情很差，和秘书吐槽：“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灰尘，我感觉自己现在是个泥人，真不知道爹地看中这里什么。” 秘书委婉道：“这样的环境，正好是房地产商最喜欢的。” 郭凯岚眼神轻蔑：“一群穷鬼，房子盖起来都没钱买，房地产商要亏得底裤不剩。” 服务员这时把纸条送过来。 郭凯岚狼狈地跑到修建了一半的建筑工地里，果然有个男人在等她。 “你是谁，你给我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柏转过身来，用地道的港城话说：“郭小姐，我的本意不是威胁你，只是想和你合作。” …… 潘海峰不仅叫了秦枫，他把所有正在粤省的同学都叫来了。 加上秦枫一共五人，其中有苏冬天，还有一人是建筑二班的，剩下的两人比他们低一个年级。 潘海峰和常武第二天中午下的飞机，秦枫找谢德广借了小汽车去接他们。 苏冬天跟着来接人，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问：“潘老师，我们是不是能参与这个项目？” 潘海峰笑了起来：“这是招标项目，我不保证一定能中标，所以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参与。” 苏冬天一头雾水：“招标是什么？” 潘海峰没回答，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招标，在此之前，他做过的所有项目都是直接分配的。 秦枫边开车边解释，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要和其他设计团队竞争，只有被建设单位选中，我们才能拿下这个项目。” 潘海峰下意识点头：“秦枫，你很熟悉招标？” 秦枫目视前方：“留学的时候参与过竞标，这种模式外国比较常见。” “太好了。”常武很高兴：“有你这个老手在，我们不一定会输给那些老外。” 竞标不确定性大，来十个老手都无法保证一定能拿下，秦枫没有保证什么，却被常武的话吸引。 “我们的竞争对手是老外？” 常武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峻；“对。” 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口时，常武的话刚好说完，秦枫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随着改革开放推进，广交会也要飞快发展，原本的小场馆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因此建新场馆一事迫在眉睫。 广市拿出了10万多平方米的地用来修建新场馆，至少15个足球场的大小，这可是个大工程。 主办方对此十分重视，国内目前如此大型的建筑物很少见，加上广交会是面向全世界的交易会，因此主办方提出聘请国外有经验的设计师团队。 这个提议上报后，上头有领导不太满意，希望主办方能够支持国内的人才，商量过后决定采用招标的形式。 潘海峰租用了招待所的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这里已经被招待所员工重新布置。 一行七人围坐在桌旁。 潘海峰脸色严峻：“大家都听明白了吧，这次的任务艰巨，你们现在加入了团队，如果实际工作不如意，我会从学校里重新挑人。” 连向来嬉皮笑脸的苏冬天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潘海峰的压力是所有人里最大的，对他来说，这个项目和以往都不一样，学校信任他才会派他来。 而他肩负着使命，要扞卫华京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的荣光，不能让学校丢脸！ 今天已经来不及去现场勘察了，潘海峰大手一挥，请大家吃了顿饭，又叮嘱大家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开始要忙了。 秦枫和苏冬天住一间房，苏冬天边唱歌边洗澡时，秦枫靠坐在床头进入系统，没多久又离开了系统。 设计场馆需要用到的建筑知识他都已经掌握，具体如何设计全看设计师本人。 他有点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去广交会凑凑热闹，至少能亲身感受场馆里的交易方式，再不济也能亲眼看看前世那个上百万平米的场馆。 苏冬天甩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秦枫的床上铺满了广交会的资料，他正在灯光下仔细阅读。 既然没有更多的优势，那就从零开始，先了解广交会。 苏冬天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把头发擦干后，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秦枫的床边，轻声说：“班长，我也一起看。” 次日上午一行人出发去现场。 秦枫不仅找谢德广借了车，还从他手里买了一台照相机，从现场拍了不少照片。 回到招待所临时会议室，潘海峰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找熟人联系了主办方，他们那边还是更倾向外国设计团队，要求贴合外国人的喜好。” 几乎同一时间，秦枫接到来自姚存志的电话。 由他研发的软件国际专利成功办下来了。 第179章 麟锋1.0 接完电话回到会议室，接着讨论设计方案。 潘海峰道：“主办方还是更相信国外的设计团队，并且透露出非常强烈的信号，希望场馆能够偏向西方风格，大家怎么看？” 有位低年级的学生弱弱道：“应该迎合主办方的喜好，我们先了解一下西式风格？” 潘海峰没有说话，不过他嘴角绷紧，眉头微微紧锁，显然是不认同的。 “其他同学呢，都来说说。” 另一个低年级学生不敢开口，苏冬天和建筑二班的同学齐刷刷看向秦枫，潘海峰和常武也看过来了。 秦枫说：“我的看法只有两个字，实用。” 潘海峰的眉眼肉眼可见舒展开来：“你具体说说。” 秦枫清清嗓子：“广交会是做生意的地方，人们的心思不会摆在建筑上，所以我们设计场馆，首要不是考虑主办方的审美，而是思考商户和客户的体验感，另外就是成本问题。” 潘海峰满意点头，眉眼间染上笑意。 “秦枫说得没错，实用性和成本才应该摆在第一位，这不是个人出资建设的场馆，这是由国家拨款建设的。” 言下之意，主办方没有一锤定音的资格。 潘海峰看向另外几个学生：“你们记住一点，想要当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不能只埋头案桌，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学生们认真地听他讲课，秦枫则在琢磨另一件事。 潘海峰话音落下，秦枫便道：“潘老师，有个事情，我想向您请示。” 两人走到会议室外，秦枫才说：“其实我在深市开了个公司……” “等等，开公司？”潘海峰瞪大眼睛。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是大学生，马上就要毕业分配工作，你开了公司就不可能分配到重要岗位，甚至无法分配，你知道严重性吗！” 秦枫连忙道：“潘老师，您先听我说完。” 潘海峰靠在墙上，目光严厉地盯着他：“你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放过你。” 秦枫无奈笑道：“我开的是软件开发公司，目前公司已经开发出一款绘图软件，已经申请了专利。” 潘海峰沉默几秒：“你的意思是，这款绘图软件能够用来画设计图？” 秦枫笑着点头，又给潘海峰打了一针强心针。 “我来深市前和我爷爷谈过，公司的业务与专业相关，我又是技术入股，不会太影响分配工作。” 潘海峰差点忘了秦枫的爷爷是秦邦彦，听秦枫这么说，他的怒气渐渐消散。 秦枫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他希望秦枫毕业以后进入重点单位，能够在建筑行业发光发热，而不是去当一个商人。 “行了，说回你的绘图软件。”潘海峰说。 秦枫简单介绍了软件，又说：“从这里去深市很近，潘老师如果有兴趣，不如去看看？” 潘海峰意味深长地笑道：“行，那就去看看，如果能用上，那就用。” 秦枫立即去安排车辆，一行人除了潘海峰，全都稀里糊涂地上了车，直到抵达深市，他们还是懵的。 姚存志早就接到秦枫的电话，在大楼门口等着，带一行人上办公室。 公司里多了一个员工，是罗秘书从港城挖来的人才，名字叫钟洋，现在给姚存志打下手。 两人在这几天买进了好几个柜子，把东西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又打扫了一遍，办公室这才不像垃圾堆。 “潘老师，这边。”秦枫搬了张椅子给潘海峰，自己坐在电脑前。 其他人没那么好的待遇，好在钟洋架起了投影设备，把电脑屏幕投影在幕布上，其他人不用凑到电脑前。 秦枫熟练地开机，打开软件，调出之前自己随手做的设计图：“潘老师，这是我用软件做出来的设计图。” 看到二维设计图时，潘海峰还能冷静，但看到三维立体图时，他无法保持冷静。 他迫不及待说：“你操作一遍。” “没问题。” 秦枫熟练地操作鼠标，两个小时后，他完成了一张施工图。 之所以花了两个小时，还是因为电脑的配置不行，速度慢，否则能更快。 饶是如此，已经把一群人惊得说不出话。 良久，苏冬天眨着眼睛：“班长，我刚才，有点没看清楚，太快了，好像一眨眼你就画完了一张图。” 说的很夸张，其他人却纷纷点头。 潘海峰喝了一杯水还是没能平复心情，说话的声音有点抖：“秦枫，你的这个软件，将会颠覆整个设计界。” 秦枫笑了笑：“只是让设计过程变得便利一点。” 潘海峰指着电脑：“把立体图也画出来。” 很快，三维图也被画出来。 潘海峰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浊气，今天看到的东西，实在颠覆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 他可以想象这款软件推出以后，设计行业会受到多大的震撼。 良久，他对秦枫说：“你能保证用电脑画图不会出问题？” 秦枫看向姚存志。 姚存志正色说：“在公司里我能保证不出问题，但是在别处不好说，主要是电脑不常见。” 秦枫扭头对潘海峰说：“潘老师，我没法保证，我连招标会现场有没有电脑都不清楚。” 潘海峰点点头，最后决定：“做两手准备。” 他依然带着其他同学用传统方法出设计图，秦枫则负责用电脑绘图。 苏冬天凑过来：“班长，你这个软件叫什么名字？” “麟锋1.0。” 秦枫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潘海峰暗暗点头：“麒麟的麟，锋芒的锋，不错的名字。” 姚存志和钟洋背地里偷笑。 这名字其实是郭凯晴找港城的算命先生取的。 潘海峰站起来：“你这有电话吧，我给学校打个电话。” 他要向学校汇报这件事，电脑绘图早晚会成为主流，华京大学不仅不能落后，还要抢先同行。 秦枫知道他的意图，这就是他带潘海峰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一行人当天回到广市，秦枫带走了一台电脑。 与此同时，秦柏还在深市“漫无目的”地参观。 第180章 搞个大的 秦柏算准了时间来到家属院，许克礼的车正好回来。 “许叔叔您好，我是秦柏。” 自从平反以后，许家和秦家亲近了不少，许克礼见过秦柏，碍于秦家的关系，他还是下车和他说几句话。 秦柏捧着一个茶饼：“许叔叔，我爸爸知道我来深市，特意让我给您带了他那边的特产。” 许克礼礼貌笑道：“替我向你爸爸道谢，对了，刚刚市委发了点水果，你带点回去吃。” 秘书从车里取出一袋荔枝交给秦柏，秦柏笑着说谢谢。 许克礼不打算请秦柏进家里坐，秦柏有些失望，不过在门口和许克礼说几句话已经足够了，他很识趣地道别。 不远处，一个蹲在路边吃饼的男人转身离开，他坐上车通过口岸回到港城，第一时间找到郭凯岚。 “二小姐，那个男人不简单，我跟了他两天，看到他和深市的市长说说笑笑。” 郭凯岚冷着脸：“那就是没法做掉？” 男人陪着笑说：“他有靠山，还是名牌大学生，做掉会惹很大麻烦，风险太大了。” 郭凯岚砸了手里的酒杯，面目狰狞：“我最讨厌人威胁我！” 气过以后，她冷静下来：“你去找他，跟他约好明天见面。” 罗海区的国营饭店里，秦柏定了一个包厢，郭凯岚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才姗姗到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钱？十万够不够？” 秦柏冷笑一声：“我说过，我要对付郭凯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合作呢？” 郭凯岚审视的目光落在秦柏身上，毫不掩饰把他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你想怎么合作？” 秦柏轻轻挑眉，勾了勾嘴角，不容置疑地说：“办厂，你出资，我技术入股。” 他拿出一本素描本甩在郭凯岚的面前。 郭凯岚眸中闪过阴狠，如果不是秦柏手里有自己的把柄，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 忍着怒火，她翻开素描本，看到里面的图画，瞳孔不自觉收缩，正想翻看下一页，素描本就被秦柏抽走。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服装，郭小姐看得上眼吗？” 郭凯岚再恨，也不得不承认秦柏设计的服装很新颖，一眼就击中了她的内心。 她敢保证这样的服装出现在港城，一定会被抢购一空。 秦柏循循善诱：“这里有廉价的劳动力，还有政策扶持，能够把生产成本降到最低，生产出来的服装卖到港城和国外，郭小姐不心动吗？” 郭凯岚的怒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认真思考和秦柏的合作。 “我的资金基本都投进了坡国的房地产行业，目前恐怕支撑不起开一家工厂。” 秦柏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问：“郭小姐有没有胆子赚快钱？” 离开国营饭店后，秦柏转身走进一家牛杂店。 坐在餐馆角落里大口大口吃面的肥胖身影还是和前世一样讨人厌，秦柏收起眼中恨意走过去。 “石锦发，谈谈生意。” 石锦发把最后一口面嗦进嘴里，边嚼边说：“老板，要手表还是收音机，大件的今天没有。” 秦柏几乎用气声说：“我知道你的老大是谁，也知道你背地里卖什么东西，回去转告你老大，我看不上小打小闹，有没有种搞个大的。” …… 秦枫花了半天时间，用电脑把潘海峰的手绘设计图复刻出来，另外再做出了三维图。 苏冬天啧啧称奇：“我们做了两周的设计图，你半天就搞完了，厉害厉害。” 秦枫松开鼠标：“电脑只能加快画图的速度，别的环节也很耗费时间。” 天早就彻底黑透了，潘海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零点。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都回去睡觉吧，明后两天自由活动，接着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 一觉醒来，秦枫坐在床上发呆，难得的休息日，他居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苏冬天还在旁边的床上呼呼大睡。 秦枫想了想，起身洗漱出门买了袋水果，去找谢德广，借了人家的车好几次，总要有点表示。 谢德广一见到秦枫就扬起大笑脸，好像秦枫是他出门在外好久才回一趟家的儿子，谢思恒这个亲生儿子都要靠边站。 “今天祠堂封顶，族里摆了几桌，我正好想让思恒去找你，请你来喝几杯酒。” 容不得秦枫拒绝，谢德广大手一揽，搭着秦枫的肩膀就往里走。 村子里很热闹，酒席就摆在祠堂门口，两排大红鞭炮烧了好久，案桌上摆满了祭品，中间的烧猪皮光肉嫩。 秦枫有幸分到了一块烧猪肉，地道的广府烧猪肉，这一口美味让他后来想念了好久。 两天后，招标会开始。 潘海峰只带了常武和秦枫，其他人都在招待所等着。 “这次投标的除了我们，还有广市设计院的团队，另外就是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团队，还有一个港城的团队。” 常武这两天把竞争对手的情况打听清楚。 广市设计院临时被通知参加竞标，这次不过是凑个热闹，国内主力军还得看潘海峰带领的华京大学团队。 招标会安排在广交会旧场馆内，按照报名参与招标的顺序开始，国内的两个团队分别是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 华京大学比广市设计院靠后，最后一个介绍自己的作品。 三人落座后，很认真地听其他团队的介绍，虽然是竞争对手，依然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到了广市设计院上场，秦枫明显感觉到主讲人的紧张。 果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卡壳，于是更紧张了，胸膛剧烈起伏，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往下说。 秦枫坐在台下，仿佛能听到了他紧张的呼吸声。 更要命的是，他们给出的设计图明显制作得过于仓促，一眼就能看出和前面三个团队的差距。 台下的人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地说话。 秦枫听到坐在他旁边的外国人说了一句德语。 好巧不巧，他刚好也会德语。 “华国的设计师只有这点水平，居然能当上我们的竞争对手，真是太可笑了。” 第181章 中标了 广市设计院的年轻设计师下台时差点哭出来。 还真不能怪他。 广市设计院和华京大学都是临时接到任务。 华京大学人才济济，当即派出潘海峰，广市设计院原本就没那么多高级设计师，又因为近几年政策开放，设计院里送了不少人去外地高校进修。 最终这个临时任务落到了一位将要退休的老设计师手里。 这位老设计师在现场勘测阶段就生了病，他硬撑着不说，要坚持工作，最后昏迷在设计桌上，被送去医院抢救。 人是抢救回来了，但工作没法继续，眼看着截止时间快到，来不及临时抽调别的高级设计师，只能由手下的年轻人顶上。 广市设计院找潘海峰通过气，潘海峰早已知道自己身上担子重，他站起来对秦枫说：“轮到我们了。” 秦枫也站起来。 主办方的负责人道：“华京大学的同志，只要一个人上台讲解就行。” 潘海峰说：“是我讲解，我的学生会做一些另外的操作。” 秦枫已经走到门口，姚存志拉着手推车，上面摆着电脑和主机。 场地里有电脑有投影设备，姚存志三两下把原本的电脑换下来，换上自己的。 “辛苦你跑这一趟。”秦枫低声对他说。 姚存志笑着握拳：“加油。” 电脑装好后，潘海峰才说：“我是来自华京大学土建综合设计院的设计师潘海峰，下面，由我来讲解我们团队的竞标作品。” 话音刚落，秦枫打开了设计图，台下除了常武，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紧接着，秦枫打开另一个软件，屏幕上出现了三维动画图，先是展示了场馆的全景图，紧接着，动画顺着潘海峰的解说，以第一视角从门口走进场馆内。 这时潘海峰的讲解变成了点缀，幕布上的动画才是主角。 话音落下时，动画刚好结束。 现场鸦雀无声。 良久，主办方的负责人才说：“感谢各位设计团队远道而来，我们会在三天内公布结果。” 招标会结束后，结果如何反而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你们好，我们是港城的设计团队，不如一起吃个饭？” 外国的设计师更加直白，直接便问：“你们刚才的动画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我们很感兴趣。” 秦枫微笑着说：“这是深市一家科技公司开发的软件，不久后就会推出市场，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多多关注。” 潘海峰包容地笑道：“这下算是搭了个台子给这小子唱戏。”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潘海峰收到了中标通知书。 大家欢呼雀跃，苏冬天搭着姚存志的肩膀：“老哥，这回辛苦你了。” 姚存志眼底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眼睛却是明亮的，半个月前秦枫扔给他一大叠资料，让他开发动画软件。 他和钟洋连觉都没睡，就是为了能够赶上招标会。 “幸好赶上了，没有耽误大家。”姚存志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秦枫心里过意不去：“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其实赶不上也没关系。” 看完其他团队的作品，他有信心，哪怕他们用传统的方式也能中标。 但公司开发出新的软件，他还是很高兴，秦枫对姚存志说：“那几个外国人想要去深市了解我们的软件，我们可能要开张了。” 姚存志腾地站起来：“我马上回去准备。” 秦枫把他按下来：“你先去睡觉，明天再回去。” 潘海峰大方放行，秦枫和姚存志一起去深市，他们坐的车子后面跟着几辆车，是招标会上的外国设计团队。 公司办公室里布置了临时教室，椅子不够，钟洋找楼上楼下借了一些，环境虽简陋，老外们却丝毫不在意。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麟锋1.0上。 走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笑呵呵，手里提着大袋子，里面装满了软盘。 跃界科技公司赚到了第一桶金，姚存志和钟洋欢呼了两个小时就安静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技术员急得不行，大老板秦枫一点不着急。 时机还没成熟，再等等。 …… 京市一间小民房里，王亮抱着酒瓶子呼呼大睡。 舒有为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好掏出备用钥匙开门。 他扭头对秦柏说：“王亮总是喝酒，他家人担心他醉死了，所以给了我备用钥匙，拜托我时不时来看一看。” 两人走进屋，果然闻到浓郁的酒味，舒有为把窗户打开通气，接着走到王亮面前踢了他一脚。 王亮翻了个身继续睡。 舒有为无奈叹气：“自从那次输给姜宇川，他的心气就泄了，第二年又考了一次，不仅没考上，分数差得还老远，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颓废。” 那年出分后，王亮开始酗酒，喝醉了大吵大闹，王家人劝不动他，继续把他留在大院子里只会连累家人工作，于是在外面租了房子，让王亮搬出大院。 搬走后没有人管，他更加无法无天。 舒有为又踢了王亮一脚，见他一动不动，只好回头对秦柏说：“柏哥，他最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 秦柏点头：“你不是有急事吗，先走吧，我等他醒。” 舒有为确实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不坚持，交代了几句就先离开。 王亮睡到傍晚才醒，他捂着饿到咕咕叫的肚子起床，一翻身就见到秦柏坐在旁边。 “柏哥，你来了。” 秦柏眉头飞快皱了一下，他敏锐地发现王亮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亲近。 “我留学回来又跟着导师去了东北，直到现在才有空闲，我们几个兄弟什么时候聚一聚？” 王亮拆了包饼干自顾自地吃：“你们几个大学生聚会，我就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吧。”秦柏说：“但你不能继续这么颓废下去。” 王亮突然把饼干砸在地上，饼干碎溅得到处都是，他揪住秦柏的衣领：“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秦柏用力掰开他的手：“你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看你笑话。” 王亮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碎成几块的饼干塞进嘴里。 秦柏忍着恶心说：“王亮，你相信我，我这次过来，是想给你点一条明路。” 第182章 王亮疯了? 狭小的民房里，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王亮手里拿着酒瓶子，靠在床边坐着，脑海里一直回荡秦柏的话。 “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几十年前跑路去港城的那些人，不少都成了大老板，天天大鱼大肉，美女环绕，他们里面有的人一天学都没上过。” “王亮，你难道不比他们本事？你不要丧气，你要相信自己，我刚刚从深市回来，那里遍地都是机会。” “如果你愿意去闯一闯，那就来找我，我在深市认识了几个港城人，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又亮了。 王亮手里的酒一口都没喝。 墙上挂钟铛铛铛地报时，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把乱糟糟的胡子刮掉，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 好久没有回家，王亮站在家属大院门口看了一阵，门口的警卫一直看着他，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 回到家时，家人正在吃早餐。 对于王亮突然回家，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王母起身说：“吃过早饭没有，我去给你拿碗筷。” 王父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笃定王亮回家是为了要钱，他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 王亮坐到餐桌前，没碰碗筷，而是沙哑着声音说：“我不考大学了。” 家人没什么反应。 他又说：“我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我打算去深市看看有什么出路。” 王父停下筷子，终于抬头看了王亮一眼，王亮眼神清明，不是之前那么浑浑噩噩的模样。 他看着儿子，终于欣慰般呼出一口气。 “你能想通是好事，深市有不少机会，你尽管去闯一闯，实在不行就回来，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到底是儿子，之前骂得凶打得更凶，可一句话的功夫，家人之间的芥蒂就会一消而散。 王亮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自傲的自己。 他等不了，迫不及待要去找秦柏。 吃过早饭后，他拿了些钱，收拾几件衣服出门。 姜宇川正好从家里走出来，看到王亮时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多嘴叫了一声：“喂，王亮，最近很少见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王亮微微仰着头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姜宇川一遍，眼里又出现几年前的轻蔑眼神。 “姜大导演，读书很辛苦吧。” 姜宇川莫名其妙道：“什么？” 王亮笑了起来：“虽然我们以前闹过不愉快，但我这个人很大度，等以后我发达了，你又肯在我面前扮狗叫讨我开心的话，我会考虑给你投资拍电影。” 说完他自顾自转身离开，边走边笑。 姜宇川满心感慨和唏嘘，王亮终究还是疯了。 …… 深市跃界公司办公室，又买进了一批软盘。 现在销售软件的模式没有未来那么方便快捷，需要用到软盘作为载体售卖，之前的软盘是姚存志从港城回来时，以行李为由带进来的。 现在公司已经成立并合法经营，秦枫不搞歪门邪道，正正经经地从港城进口。 姚存志和钟洋收货时愁眉苦脸，之前的软盘还没用完，大老板又买新的，万一软件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秦枫不担心，郭凯晴也不担心。 她执意在办公室里腾出一个小角落装上酒柜，存放的都是她从港城带来的红酒，一瓶比整个办公室全部电脑加起来还贵。 姚存志和钟洋一开始不敢喝她的酒，秦枫倒是敢，不过他没有酒瘾，没喝过郭凯晴的酒。 此时郭凯晴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公司里只有两个技术员不够，需要有管理人员。” 秦枫点头：“同意。” 郭凯晴挑眉试探：“这边不好找管理人员，用不用我从港城找几个？” “不用。”秦枫无情拒绝：“我已经有人选了。” 郭凯晴啧一声：“我们这么熟，你就一点便宜都不让我占？” 秦枫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你操心，你占三成股份，等着拿分红就行。” 当初和郭凯晴谈合作时，秦枫的底线是六四分，他要把公司的决策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郭凯晴可以送技术员进来，却不能塞管理人员。 但郭凯晴有一点说得没错，国内非常缺乏企业管理人员，秦枫挠破头才想到一个人。 谢氏祠堂盖好后，谢德广原本打算重操旧业，又因为一些事情搁置，此时正在家里抠脚。 秦枫提出雇佣他为跃界公司的副总兼业务经理时，他一口答应，连秦枫都有点被他震惊。 毕竟名义上是副总，其实工资可能比不上谢德广在广市和深市来回倒腾一趟的收入多。 后来谢思恒悄悄告诉秦枫，他老爸怕了。 前阵子有个同行被抓进去，吓得老冯差点想金盆洗手，谢德广也起了退意，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像别人一样承包一块地种田。 但他老谢家人丁凋零，谢德广没有兄弟姐妹，谢思恒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就算谢思恒马上结婚，家里满打满算四口人。 种田都没有优势。 所以秦枫一邀请，谢德广就一口答应。 谢思恒心痒痒，他已经二十好几，他老爸的工作有着落，他也动了心思。 “秦哥，你的公司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秦枫想了想：“你就在你爸手底下当业务员，工资算底薪加提成。” “好啊好啊，我一定好好干。” 谢思恒不知道什么是底薪加提成，他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份正经的工作。 秦枫又在深市住了半个月，公司除了没什么生意，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正好快要开学，他便启程回京市。 把行李放回家，他转身就去四合院。 走到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说话声，秦枫心情大好地走到隔壁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扎着一条马尾辫，稍显稚嫩的脸庞已经能够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林嘉看着秦枫先是一愣，随后兴奋地朝屋里喊：“爸妈，表哥来了！” 屋里的人一拥而出。 三年多没有见面，时光好像没有在金素珍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林瑞和林嘉都已经长大。 秦枫笑着说：“舅妈、表弟表妹，我回来了。” 第183章 金素珍要去深市 四合院里的改造方案是秦枫设计的，施工时由李丰收和韩光耀亲自盯着。 林朝阳回东北前这里还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现在已经焕然一新，兼具了生活便利和古色古香。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瑞林嘉，在庆溪县时，他们两人住一间房，中间用木板隔开，小时候无所谓，长大了就觉得很不方便。 现在好了，一人有一间大房间，比百丰村的老家还大。 金素珍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做了一大桌菜，秦枫吃下第一口就感慨万千，熟悉的东北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记忆的开关瞬间被打开。 他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6年了，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金素珍做的饭。 饭后，秦枫给大家泡了茶，问道：“舅妈，你以后是想在家专心照顾表弟表妹，还是找点事干？” “林瑞林嘉十几岁了，用什么人照顾，在咱们村里，他们这个年纪都要照顾别人了。” 金素珍理所当然道：“等林瑞林嘉上学的事安排好，我就搞个小摊卖快餐，就是不知道京市人吃不吃得惯东北菜。” 京市的政策还是紧，暂时不好弄到店铺，摆摊是不错的选择，他有不少同学的亲人都在政策开放后摆摊赚钱。 不过竞争大，而且累。 秦枫说：“舅妈，我有两个主意，你要不听听？” 金素珍看过来，正在嗑瓜子的林朝阳也抬头。 “第一条路，师范大学的食堂有个窗口对外招人做早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问一问。” 这个消息来自韩光耀的对象文楚容，师范大学的优秀学生，消息百分百准确。 在大学食堂里做窗口，比摆摊要舒服一些，至少不用日晒雨淋。 金素珍很心动，不过还是想听听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秦枫正色道：“舅妈，你想去深市发展吗？” 金素珍一下没反应过来：“深市？南边沿海的那个深市？” 秦枫点头，突然有点后悔说出来，让一个东北人跑去深市，确实有点难适应，光是气候就让人抓狂。 “我就说说而已，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金素珍却很感兴趣：“话别说一半，你仔细说说，深市现在怎么样，听说那边在大力发展。” 秦枫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在深市开了个公司，缺个总经理。” 跃界公司缺总经理。 郭凯晴在一旁虎视眈眈，谢德广和谢思恒虽然是他的人，不过他没法完全相信只认识一个月的人。 直到这时秦枫才惊觉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几乎都是学生，毕业后要按照国家分配参加工作。 算来算去，居然只有金素珍是能完全信任的人。 不过这个要求似乎太为难金素珍，她刚刚从东北来到京市，丈夫和孩子都在这里，去师范大学承包一个窗口多好。 公司那边让姚存志盯紧一点，自己以后周末多跑几趟，问题也不大。 “我去深市。”金素珍说。 秦枫点头：“行，明天我就去找文同志问……嗯？舅妈，你说什么？” 金素珍说：“我想去深市看看。” 这下反而是秦枫犹豫：“舅妈，你要不再想一想，你去了深市就要和家人分开。” 金素珍爽快得很：“林瑞林嘉要上学，你舅舅要实习，也不知道被分到哪里，我在家也是一个人。” 其实她还有一点小心思没说。 以前她和林朝阳夫妻俩一起种地，一起做工人，谁也不嫌弃谁。 现在的林朝阳是名牌大学生，学习成绩好，还留过学，毕业后八成分配到不错的单位。 他才三十几岁，正值壮年，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那天林朝阳提着行李箱出现在机械二厂门口，金素珍几乎不敢认，这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秦枫的话坚持读书，如果她也考上了大学，至少不会被抛开那么远。 现在再来读书已经不可能了，去深市是她唯一追上林朝阳的机会。 金素珍微微有些急切：“小枫，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深市的公司？” “不着急。”秦枫想了想：“等国庆假期的时候吧。” 开学的日子如约而至，各大高校又迎来一批新生，校园里越来越热闹。 大一新生处于看什么都新奇的阶段，大学的学习生活和高中截然不同，他们在迷茫中探索，既有趣又焦虑。 更焦虑的是1977年这批学生。 这是最后一年，明年夏天，他们就要离开学校，奔赴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单位工作。 而现在，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 214宿舍开学后第一次宿舍会议。 兄弟们吃着秦枫买的冰棍，听周鹏说话。 “基本上以户籍所在地为第一分配原则，也就是说，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被分配到老家的单位。” “不过成绩优秀的同学会被分配到更好的单位，留京的可能性更高。” 李丰收急得把冰棍咬断，一大块冰含在嘴里又舍不得吐出来，冻得他张着嘴哈气。 好不容易把冰吃完，他连忙问：“老大，没有别的办法留京吗？” 周鹏冷漠无情地摇头：“学生没有决定权，上面分配到哪里，那就要去哪里。” 李丰收拉耸着脑袋，把冰棍的木棒咬出门牙印。 不怪他焦虑，主要是这厮谈了个京市本地对象，不是别人，是秦枫也认识的曹月华。 他急切希望留京，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和曹月华谈异地恋，将来工作稳定后，还能把家人接过来。 他羡慕地看了秦枫一眼。 秦枫就是京市人，成绩好能力强，留京是板上钉钉的，只看去哪个单位。 1977级学生的焦虑感在开学一周后被一个消息推上了新高峰。 消息首先从平京大学传出来，1977级学生下学期就要去各单位实习，因此这个学期，他们就要面临实习工作分配。 实习工作分配的单位，基本就是大家毕业后正式工作的单位。 这个周末，秦和平从任地上京出差，腾出时间回家一趟。 时隔三年多，各怀心思的家人再一次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 第184章 区区一个关淑梅 三年的时光在秦和平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脸上的皱纹深了，鬓角微微发白。 他现任长三角某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当了一地的一把手，气势和气质都有很大的变化，就连背脊，似乎也比以前挺得更直。 秦枫见到他，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秦和平见到秦枫，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前总是把秦枫和秦柏放在一起比较，笃定秦枫比不上秦柏，这几年他终于看清了事实。 其实是秦柏比不上秦枫。 秦邦彦看向坐在一起却和陌生人没差别的父子俩，无奈地暗叹一声，开口招呼大家去饭厅。 饭后，秦邦彦提了一嘴：“小枫，小柏，你们这批学生马上要分配实习单位，你们有什么想法？” 秦柏心里一喜，秦邦彦这么说，就是暗示他会在背后帮忙，让两人分配到心仪的地点和单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讨好秦家人，为的就是这种时候。 秦柏深吸一口气：“爷爷，我觉得深市的发展对国家很重要，我希望能够参加深市的招商引资工作。” 秦邦彦点点头没说话，扭头问秦枫：“小枫，你呢？” 秦枫端着茶杯想了又想：“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秦邦彦说：“你再想想。” 秦枫又想了想。 “真没有，现在全国都在搞基建，我这个专业去哪儿都能发光发热，爷爷，您就不用担心我了。” 秦邦彦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秦邦彦的孙子，有志气。” 关淑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在琢磨秦枫的意图，她笃定秦枫一定有阴谋诡计，但怎么也想不通。 就为了老爷子一句夸赞，连分配工作这么重要的事情的都可以不在乎？ 她呼出一口气，最终只能认定秦枫这人过于自负。 不管怎么样，在分配工作这一块，小柏已经获得先机。 关淑英的心情好了一些，一扭头看到趴在秦枫大腿上睡觉的秦念恩，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自从秦枫送了秦念恩一只大白兔玩偶，留学回来又给她带了一个芭比娃娃，秦念恩就喜欢黏着秦枫。 才5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秦枫没把她往外推，于是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 又或者在不认识的人眼里，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 很快到了国庆，金素珍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林朝阳不放心，反正自己也放假，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环境。 林瑞林嘉不肯被留下，闹着也要去，于是最终全家出动。 南下的绿皮火车挤满了人，秦枫还是找沈秘书帮的忙才买到了坐票。 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没有让林瑞林嘉失去兴致，两人趴在车窗边，瞪大眼睛看飞驰而过的景色。 在他们不知道的另一节车厢里，关淑梅也在看窗外的风景。 秦柏端着热水挤过人群回到座位上，把热水递给关淑梅。 “小姨，你还好吗？” 关淑梅笑着摇头：“我没事，昨晚没睡好才有点晕，现在没事了。” 她抿了一口热水：“小柏，小姨没什么本事，以前在大队里下乡，后来回城也只是个小工人，小姨真能帮到你？” 秦柏笑着说：“小姨当然能帮到我，我要的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除了小姨你，我都想不出别人了。” 关淑梅立马说：“你放心，别的不说，小姨这颗心是向着你的，绝对全心全意帮你。” 秦柏笑了笑。 他相信关淑梅甚至超过自己的母亲，上一世就是如此，得知他被骗到港城以后，关淑梅也冒险去了港城，想要把他带回来。 可惜最终，关淑梅为了救他，死在社团火拼里。 关淑梅对他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为了他连命都丢了，这是关淑英都没做到的事。 为了不影响进体制，他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和郭凯岚合资开公司，他要找一颗完全受他掌控的棋子，关淑梅是最好的人选。 在火车上度过了两天，一行人终于抵达广市，他们需要在广市换乘才能抵达深市。 秦枫带着大家下火车，没有马上去买票，而是去了招待所，在广市玩了一天，又到十三行买了衣服，第二天才出发去深市。 候车时，秦枫听到金素珍骂了一句脏话，他震惊地看过去。 金素珍翻了个白眼：“看到恶心人的东西。” 秦枫顺着金素珍的视线看过去，秦白和关淑梅站在一起，也在候车。 关淑梅身上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女士皮包，一看就知道是在广市买的。 秦枫稍微一想就明白，秦柏也要在深市开公司，关淑梅就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人。 金素珍见到关淑梅就犯恶心，秦枫没跟她说过甄雁云的事，是林朝阳说的。 又想到甄雁云，她脸色顿时黑下来，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亏她当年还同情过甄雁云，给她带的鹿茸片都是半卖半送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是只白眼狼，差点害了小枫。 金素珍憋了一股气上车，下车时放下豪言壮志：“我一定不会输给关淑梅！” 秦枫的心颤了颤，连忙说：“舅妈，你别冲动。” 林朝阳呵呵笑道：“放心，你舅妈很有分寸的。” 金素珍满意点头：“你放心，我不搞阴的，我要和她光明正大地斗。” 她在车站时仔细观察过关淑梅，年纪看起来比她大，精气神看着没她好，她还是在机械二厂当过小组长的人。 哼！区区一个关淑梅，能是她的对手？ 这一刻，暗自焦虑了一个月的金素珍充满信心，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走，去公司。” 五人分头行动，林朝阳带着林瑞林嘉先去住所，秦枫带金素珍去公司转一圈。 熟悉了环境，把同事都认识了一圈，工作不急着开展，秦枫这才带她去住处。 “舅妈，你住的地方就在姚存志家隔壁，他妈妈年纪比你大，不过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金素珍闻言笑了起来：“这样挺好，平时有个能聊天的人。” 郭凯晴的车刚好停在楼下，她瞪大眼睛看着秦枫和金素珍的背影，表情因为惊讶扭曲。 良久，她扭头看旁边的罗秘书：“罗秘书，你们男人喜欢这种类型的？” 罗秘书目光看过去，秦枫和旁边的女人有说有笑。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秦枫他，可能品味比较独特。” 郭凯晴摸上自己脸，道心有点破碎。 “难怪他拒绝我，我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不符合他的审美。” 第185章 就我没分配? 参加广交会招标的老外们买了一批软盘，在那之后就没有新客户，大概是想抢占先机，老外们都没有把麟锋1.0宣传出去。 秦枫不着急。 最着急的是谢德广和谢思恒，他们可是管业务的。 买卖电子产品跟吃饭一样轻松的谢家父子，面对一张张软盘是彻底没辙，主要是深市这地界上，好多人连电脑都见过，更不知道软件是什么东西。 金素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深市，见了公司的情况，先是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揪起心来。 松一口气是因为，整个公司除了她就四个人，秦枫给她的任务就是管人，就四个人…… 呵呵，比她在机械二厂管的人还少。 而且四人里没有刺头，就连一身流氓气质的谢德广其实也是很听话的人。 揪心是因为公司没生意，钱没赚来，每天水电费和租金都在花钱，小枫该不会要亏得底裤都没了吧。 金素珍来到深市的第二天，就和谢家父子坐在一起长吁短叹。 很快姚存志和钟洋也加入了长吁短叹的行列。 秦枫没办法，只好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的生意主要面向外国人和港城人，你们说，什么场合最多外国和港城商人？” 谢思恒灵机一动：“广交会？” 秦枫满意一笑：“没错，我要在广交会上卖软件。” “等等。”谢德广提出疑惑：“大老板，你有办法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据谢德广所知，至少他们这种私营企业没有资格参加。 秦枫却笑道：“我们是港城合资企业，不一定没有办法，我会想想办法，要是进不去场馆里，我们就在场馆外卖。” 其他人还在迷糊，谢家父子已经眼前一亮。 “我怎么没想到呢。”谢德广一拍脑袋：“老外又不是在场馆里不出来，我们在外面也能逮到老外推销。” 大家恍然大悟。 下一次广交会在明年四月。 秦枫干脆交代工作：“存志和钟洋继续研发，争取在广交会前升级软件，或者开发出新的软件，专利的事直接找郭凯晴或罗秘书。” “舅妈、谢叔和思恒，你们有空去广交会场馆外面转一转，要做好我们进不去场馆，在外面摆摊的准备。” “没问题！” 有了努力的方向，大家一扫颓废的情绪。 秦枫要回京市了。 林朝阳和林瑞林嘉打算等假期快结束才离开，秦枫要先走一步。 刚下火车，常武就在火车站等着，他开了学校的车，直接把秦枫塞进车里，带回了学校。 学校的电脑机房里，贺校长正在指挥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安装新买来的电脑。 “小心一点，这些都是珍贵财产，不容许有一点闪失。” 常武带着秦枫走进来：“校长，我已经把秦枫同学带来了。” 贺校长三两步走过来，盯着秦枫的行李箱：“东西带来了？” 秦枫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张软盘：“带来了。” 贺校长一刻等不了，指着新装的电脑：“这是专门给你们专业买的电脑，快把软件装上。” 这次学校花了大手笔，足足给添了十台电脑。 秦枫把cad软件装上，又在贺校长的注视下操作了一遍。 贺校长抬手摸了一把毛发稀疏的脑袋，看向秦枫的眼神慈祥和蔼。 “这个软件，除了建筑专业能用，其他专业也能用吗？” 秦枫点点头：“只要需要画图纸的，基本都能用，像机械、电气电路、造船什么的都能用。” 贺校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潘海峰眼皮一跳，连忙道：“校长，秦枫熟悉这软件，他直接就能当老师，这个叫cad的软件学习课程，还是在我们建筑系首先开展比较好。” 建筑二班的班主任也开口帮腔。 贺校长拍着秦枫的肩膀：“国庆假期之后建筑系开新课程，专门学习这个软件，你以前当过讲师的，熟门熟路，这门课就由你来讲，你们77级的先学。” 秦枫立马站起来：“谢谢校长，我一定不负众望。” 正式开课后，建筑系的学生兴致勃勃聚集在机房上课，除了学生还有几位生面孔，是一些与建筑有关的部门单位送来进修的。 过了几天，其他学校的老师也来学习。 贺校长因为这件事高兴了好久，至少在建筑系，华京大学领先全国。 不，是领先全世界，国外都没有的新技术，全世界就华京大学有。 哈哈哈哈…… 秦枫上课之余，在家里也弄了一台电脑，专门给林朝阳用。 等机械工程系开展cad课程时，林朝阳估计都毕业了，他要给自己舅舅开小灶。 建筑系的学生因为新课程分散了注意力，却在这时，1977级学生的实习分配单位逐渐公布。 李丰收拿到自己的派遣证，哭得稀里哗啦。 他留校了。 大概是因为李丰收在旧屋改造一事上一直担任组长，学校认为他在带教上有经验和天赋。 下学期开始，他就会成为学校指导员，若是做得好，最终有可能成为老师甚至教授。 李丰收对此很满意，除了不用和女朋友分隔两地，最重要的是工作落实后，他就能获得京市户口，将来把家人接过来。 214宿舍的哥们陆续拿到自己的派遣证。 周鹏被分配到京市规划局，其他人基本都回到原籍，进入当地的设计院或国有建筑企业。 大家基本对分配的单位很满意，唯一的伤感之处，在于这一别，兄弟们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班上同学有人欢喜有人愁。 秦枫很愁，全专业只有他一个人没拿到派遣证。 周鹏安慰道：“早晚会下来的，别担心。” 李丰收也说：“说不定你和我一样留校，你肯定不止是指导员，你直接就能当讲师了。”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比起教书育人，秦枫更想当一名天南海北四处闯的设计师。 又等了一周，还是没有派遣证。 秦枫忍不住跑去找潘海峰。 潘海峰早就料到他会来，淡淡地说：“你的情况有点复杂，耐心等着，总会有结果的。” 再多的他也不肯透露。 秦枫郁闷地来，更郁闷地走。 第186章 广交会入场券 转眼之间，放寒假了，马上就要过年。 秦枫的派遣证还没下来，他已经躺平，爱咋咋地。 累了。 放寒假的第一天，他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去深市。 林朝阳被分配到机械总院。 按照派遣证的日子，他应该过完年后再去报到，但作为一个上进的中年人，他一考完试就往机械总院跑了一趟。 机械总院的领导很喜欢这种主动积极向上的同志，当即批准林朝阳提前入职。 秦枫于是带着林瑞林嘉一起去深市。 抵达深市后，秦枫把林瑞林嘉一起带去公司。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欢呼声。 他推门走进去：“什么事这么开心，谢思恒你要结婚了？” 谢思恒笑个不停，谢德广说：“他年底才结婚，我们欢呼是因为公司有好事发生。” 金素珍拿着一个信封走过来，难掩激动：“我们收到广交会的邀请函了。” 秦枫立马接过信封打开看，果然是广交会的邀请函，他们获得了一个展位。 谢德广笑得两排牙齿都露出来：“我们原本还在愁怎么在路边拉电线装电脑，这下好了，不用愁了。” 秦枫会心一笑，不枉费他这几个月带着郁闷的心情到处推销软件，总算是入了上面人的眼。 金素珍说：“我们打算小小地办一场庆功宴。” 所谓庆功宴，就是买点吃的喝的犒劳大家。 庆功宴当天郭凯晴和罗秘书也来了，带来了一箱红酒和不少昂贵的进口水果。 她已经知道金素珍是秦枫的舅妈，对金素珍的态度很好，但今天，她一进门就兴致缺缺。 “我查过了，郭凯岚和你弟弟合资在深市开了服装厂，他们也想参加广交会。” 秦枫难得也喝点酒：“秦柏分配到深市洽谈办，他想弄一张广交会的入场券不难，何况业务不同，当不成竞争对手，没必要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郭凯晴哼一声，扫了秦枫一眼：“你弟弟长得也不错，怎么就和郭凯岚混在一起，害得我对他都没兴趣了。” 秦枫笑而不语。 郭凯晴和罗秘书待了一阵就走。 金素珍从窗户往下看着他们的车开走，回头一把将秦枫拽进办公室关上门。 “你老实说，你和郭凯晴什么关系？” 秦枫理所当然道：“合作伙伴的关系。” “她不这么想吧。”金素珍还是盯着秦枫：“舅妈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秦枫笑着摸自己的脸：“我长这么帅，她对我有意思很正常。” 金素珍被他逗乐，笑了一阵才说：“正经点，我听说她养了不少情人，你别栽进去。” “放心吧。”秦枫比金素珍还清楚郭凯晴的性格。 拿到广交会的邀请函后，秦枫改变了行程，把林瑞林嘉留在这里，他第二天就独自回京市。 回到学校，他在机房里找到易嘉佑。 “感觉怎么样？”秦枫在他身边坐下。 易嘉佑说：“还不错，就是经常有同学请教我，唉，有点忙。” 说这话时，他的嘴角翘起死活压不下去。 在理工大学当了几年差生的易嘉佑，在这里摇身一变成了优等生，cad课程开展以后，经常有同学虚心向他请教。 美死他了。 倒不是说同学们的水平比他差，主要是易嘉佑对电脑的熟悉度远超其他人。 作为家境富裕的米国小孩，他自己的书房里就有电脑。 秦枫问：“下学期你怎么安排？” 说起这事，易嘉佑有些难过：“学校让我跟着下一年级的同学上课。” 他刚来的时候跟着77级的同学去做旧房改造，后来一起上学，都处出感情了，结果大家要走出校园，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你想不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比如南边的广市。” 易嘉佑瞬间被吸引注意力：“你带我去？” “对，我带你去。”秦枫笑得像只狐狸：“广交会听过没有，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在收到广交会邀请函的当天，秦枫就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软件是必须在现场展示的，姚存志和钟洋会操作，却没法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秦枫打算自己上场，只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够。 易嘉佑懂设计，懂电脑，还懂英语。 是个好人选，就他了。 易嘉佑还不知道自己被抓了壮丁，他已经开始期待了，兴致勃勃开始计划出行。 从学校出来，秦枫转身上了去外国语大学的公交车。 除了易嘉佑，还需要几个翻译员。 外国语的老师一听他的来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派出最优秀的学生。” 对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来说，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实践机会，在广交会当翻译，是可以写进履历的经历。 外国语大学不会拒绝，秦枫对此早有预料，事情真正办成时，他还是难掩兴奋，走出教师办公室时，嘴角还是翘着的。 “秦枫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曲涟漪见到秦枫，既惊讶又惊喜。 秦枫转过身，嘴角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起，落在曲涟漪眼里，无由来让她慌了神。 “我来请几个翻译员。”秦枫没有隐瞒自己有公司，也没有隐瞒自己将要参加广交会。 曲涟漪听完忙说：“我也可以帮忙的。” 秦枫摇头，礼貌说：“谢谢，但是不用了，广交会开始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单位实习。” 曲涟漪又说：“我的实习单位是沪市涉外公司，还是跟着李经理学习，李经理一定会批准我请假。” 秦枫还是拒绝。 曲涟漪心里难受，话未过脑子就说出来：“秦枫同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秦枫敛起笑容：“曲同志，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有意见。” 他轻轻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曲涟漪咬着下唇，莫名感到一阵不甘心。 偶遇曲涟漪这事很快被秦枫抛在脑后，从外国语大学回来后，他在思考要留在京市，还是再去深市。 没等他做出决定，一个电话打来，让他马上定下目的地。 第187章 去粤西 80年代初，所有粤省沿海城市都存在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走\/私\/活动非常猖獗，许贺年实习的粤西地区就是如此。 和谢德广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猖狂的走\/私\/团伙一船一船地在两地之间来回，运进各种通讯器材或电器。 船不走空，又运走大豆小麦等农作物，甚至还有石油和钢材。 这种团伙，一直是执法部门的重点打击对象，缴获的物品要充公，多数会拿出来拍卖，而且不用票。 许贺年正在粤西的沿海小县城里实习，长袖善舞的他才去了几天，就已经和各部门打好关系，打听到最近会有一次缉私行动。 此次的走\/私品里，很可能有秦枫心心念念的电脑和服务器。 秦枫一听，心已经飞到粤西了，身体也要马上行动。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出行搭子，苏冬天上大学前在粤西下乡，他打算回家过年前先去找从前的知青朋友叙旧。 两人一对，好家伙，居然是同一个县城。 从深市回来的行李还没整理，收拾起来很快。 秦枫拖着行李箱下楼，边喊秦邦彦：“爷爷，我要出门一趟，过年前一定回来。” 沈秘书刚好站在楼梯边：“又是去深市？” “不是，去粤西，找许哥玩。” 沈秘书截住他：“先等等，你弟弟带对象回家了，你先来见一面。” 秦枫好奇地看过去，秦柏身边坐着曲涟漪。 男女主角终于在一起了。 关淑英坐在曲涟漪的另一边，握着曲涟漪的手，眉眼间都是欣喜。 她对儿子的对象很满意。 长得漂亮，家世好，还是大学生，从前没有和别人处过对象，干干净净的女孩，配得上她儿子。 更欣喜的是秦柏，距离他第一次向曲涟漪告白已经过去很久，曲涟漪终于答应他了。 秦邦彦也很满意，对秦枫说：“这是曲同志，是外国语大学的学生。” 曲涟漪轻声说：“我们认识的。” 秦邦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对，你们都是留学生，我老了，脑子慢转不过弯来。” 曲涟漪站起来：“虽然以前就认识，但是现在，我再一次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秦柏同志的对象曲涟漪。” 她紧紧盯着秦枫，在他脸上看到急切的表情，心里莫名得到巨大的满足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却在下一秒，秦枫低头看表，对秦邦彦说：“爷爷，我真的要走了，快赶不上火车，再见，我过年前一定回来。” 说完，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提着行李箱飞奔出门。 秦邦彦没好气道：“毛毛躁躁的，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沈秘书笑道：“您就让他撒欢吧，等参加工作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秦邦彦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片刻，继续和曲涟漪说话。 …… 许贺年到火车站接他们。 秦枫一见到人就问“许哥，我没错过吧。” 许贺年摇头：“没，还没动手。” 苏冬天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他没兴趣纠结，他的心情特别好。 “走，我带你们去见我的知青朋友。” 许贺年说：“先去招待所放下东西，休息一下再说。” 苏冬天摆手，表示他不住招待所，要去朋友家住，他自己去坐公交车，临走前交代秦枫一定要去找他玩。 许贺年带着秦枫去招待所。 进了房间后，许贺年才说：“我打听过了，这次的目标运的货多数是汽车零部件和摩托车，电器也有，不过应该不多。” 秦枫说：“多了我也吃不下，麻烦你帮我留意，服务器我全都要，电脑也是。” “客气什么。”许贺年转身出门：“你坐了几天火车，先休息吧。” 他走后，秦枫把行李箱随地一搁，身体大字型躺在床上。 许贺年真不错，如果不是当年截胡，现在由许贺年带来的机遇全是秦柏的，就比如这一次。 秦枫迷迷糊糊想起了剧情，腾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他连忙起身穿鞋，抓了房门钥匙就往外跑。 “许哥！” 许贺年正在等公交车，闻言回头，看到秦枫顶着鸡窝头跑过来。 秦枫停在他面前，喘着粗气说：“许哥，我刚刚忘记说了，如果有电视机我也要，全都要。” “没问题。”许贺年说：“钱够吗？不够我这儿有一些。” 秦枫笑着摇头：“够的。” 公交车来了，许贺年挥手上车，秦枫这才往回走，心脏跳得飞快，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厉害了，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和激动。 他的运气不错，抵达桐秋县的当天晚上，在他呼呼大睡时，海上的缉私行动正在展开，枪击声让近海的居民心惊胆战，直到快天明才消停。 许贺年在第二天下午才出现，他红光满面地敲响秦枫的房门。 “成了，电脑23台，服务器5台，电视机有10台，我都给截下来了，流程正在走，你付了钱就能提货。” 秦枫跟着许贺年去交钱取货，又租了货车，把货打包好送上车，最后打电话让金素珍安排收货，做完这些已经是两天后。 中午两人一起吃饭，这时候许贺年才说起另一件事。 “有几个走\/私\/犯在逃。”他停顿片刻，长叹一声才说：“里面有王亮。” 秦枫惊得筷子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放在一边，已经顾不得吃饭：“是不是搞错了？” 许贺年皱眉摇头：“他的脸被执法部门拍下来了，我专门去看过，确实是他。” 秦枫拍了一下桌子：“他在搞什么！” 两人都没了胃口，秦枫又问：“如果抓到了，会怎么处理？” 许贺年早就打听过：“如果他只是不知情的小喽啰，进去蹲几年能放出来，如果他是知情的主犯或从犯，命估计保不住。” “这么严重？”秦枫吓了一跳。 许贺年环顾饭馆一周，挪动椅子靠近秦枫，凑到他耳边几乎用气声说话。 “听说船上找到了文物，数量还不少，被抓的人供出来，说是上一次靠岸在另一个城市收的，打算卖到海外去。” 秦枫脑子里嗡的一声，王亮这次要完了。 第188章 不靠谱的苏冬天 苏冬天特意来县城找秦枫，非常热情地邀请秦枫去他下乡的村子游玩。 恰逢周末，秦枫于是暂时忘记王亮的糟心事，叫上许贺年一起去散心。 苏冬天插队的村子叫石家村，靠着山，距离海边不远，村民靠种田和出海捕鱼为生，经济条件比百丰村好不少，也比百丰村辛苦不少。 一年到头没有一天能休息的。 现在好一些，土地实行承包制，村民们可以自己选择，出海的专心出海，种田的专心种田，还有人都不干，跑到深市去打工了。 苏冬天最要好的朋友连续两年没考上大学，也就死了心，娶了村里的姑娘，和老丈人一起承包一条渔船，踏踏实实留在村里过日子。 苏冬天就住在他家。 只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前几天因为缉私行动禁止渔民出海，今天刚好解禁，苏冬天好朋友和他老丈人出海去了。 只留下家里大着肚子的妻子，还有搬过来照顾女儿的丈母娘，苏冬天都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 “我对村子很熟悉，我带你们逛逛。”苏冬天立马进入主人翁状态。 秦枫和许贺年兴致勃勃参观村子，秦枫纯粹是对岭南地区的海边渔村感兴趣，许贺年则是抱着调研的心态。 他一路走过来，看看村道，看看房屋，看看地里农作物的生长情况，还和村民聊天。 完全是微服私访的感觉。 石家村就一点点大，参观得再仔细，半天也看完了。 中午在苏冬天朋友家里吃，朋友丈母娘手艺好，海鲜又多又新鲜，着实让三人大饱口福。 下午，苏冬天把人带到山脚下：“我记得山上有个古遗迹，要不要去看看？” 秦枫本来想回县里，一听有古遗迹，立马来了兴趣，许贺年无所谓，于是两人跟着苏冬天上山。 哪怕是粤西这个相对暖和的地方，冬日里也见不到太阳，不到下午五点天色就开始转黑。 苏冬天靠在一棵大树上挠头：“呃？明明是在这边的，怎么不见了，难道我记错了？” 秦枫颇为无语：“你不是说自己对这座山比本地人还熟悉吗？” 苏冬天理直气壮道：“我刚下乡的时候每天都上山挖野菜吃。” 秦枫不想说话了，他突然想起来苏冬天下乡一年半就去读大学，距今已经过去四年，他第一次回来。 苏冬天还在说：“记忆稍微出现偏差而已，我再想想，其实我真的记得，我都算石家村本地人了。” 真是信了你的邪。 许贺年站在旁边，鼻尖突然有点凉意，他抬起头：“要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还怪冷的。 “怎么办？” “下山？” 苏冬天说：“赶不及下山了，我记得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去躲雨。” 他终于靠谱了一回，十分钟后找到了山洞，在雨势变大前，三人顺利进入山洞躲雨。 粤省这地方，冬天不下雨还好，一下雨比北方还难受，又湿又冷，体感温度比实际温度低好几度。 寒风呼啸而过，在洞口发出可怕的喧嚣声，雨水从外面流进来，渗入地下。 秦枫拢了拢外衣，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我觉得现在的空气湿度至少在90以上。” 苏冬天问：“什么？” 秦枫又说：“我怀疑我的肺里长蘑菇了。” 许贺年往后退了一步：“往后退一点，水溢过来了。” 秦枫和苏冬天赶紧也往后退。 下雨声消停时天色已经黑透，山洞的地面泥泞不堪，隔半米就有一个小水摊，洞壁似乎也挂了水珠。 秦枫灵光一闪，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南天？” 苏冬天噗呲笑道：“这才到哪儿，过一两个月你再来，到时候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回南天。” 秦枫说：“我不想见识，肺里长蘑菇了。” 许贺年再一次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现在怎么办，下山还是在这里对付一晚？” 秦枫看向苏冬天。 苏冬天说：“还是下山吧，我认识路，半个小时就能到山脚。” 秦枫和许贺年也想下山，现在顶多晚上八点，他们可不想在山上露营，地面泥泞就算了，还要喂蚊子。 苏冬天带路，三人走了一个小时还没见到山脚。 秦枫忍无可忍：“苏！冬！天！” 苏冬天抓着头发，尴尬地说：“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是这条路。” 许贺年面无表情道：“我记得这棵树，半个小时前见过它一次，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苏冬天一拍大腿，指着一个方向：“我记起来了，下山的路在那边。” 秦枫、许贺年：“……” 我信你个鬼！ 苏冬天已经往前走了：“肯定是这边，快走。” 秦枫和许贺年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上去，没办法，不跟着苏冬天，他们两人更抓瞎。 好在这次苏冬天似乎真的靠谱，又走了一个小时，秦枫明显观察到周围的环境里，人为活动的痕迹变多了。 说明这里靠近村庄。 “咦？”苏冬天深吸几口气：“我怎么好像闻到海水的味道？” 许贺年沉默片刻，说：“你没闻错，我听见海浪声了。” 石家村虽然离海边近，但在村里是见不到海的，更不可能听到海浪声。 苏冬天还是不靠谱。 路走歪了。 不过总算是下了山，海边就海边吧，只要到达附近的村子，总能找到地方落脚。 又过了半个小时，三人见到了海面。 夜晚的海面着实有点吓人，海浪声听起来更加骇人。 苏冬天又有了主意：“我记得附近是有个村子，我们去借宿，明天退潮跟着村民一起赶海。” 秦枫已经累了：“快点去村子里，我想洗个澡。” 他现在肯定跟个泥猴一样，幸好今晚月色不够明亮，他看不清楚，不然自己就要嫌弃死自己。 “往这边走。”苏冬天又开始带路。 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是枪声。 秦枫下意识蹲下，在米国留过学的许贺年有同样的反应，只有苏冬天愣了一秒，被秦枫按着脑袋蹲下。 三人小心翼翼挪到路边的草丛里。 许贺年小声说：“可能在抓在逃的走\/私\/犯，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秦枫想到王亮，这么想着，眼前有个人影窜了过去，正巧天空传来惊雷和闪电，把大地照亮了一秒钟。 秦枫猛地站起来：“是王亮，抓住他！” 第189章 劝说 秦枫已经窜了出去，许贺年也跟着跑。 “喂，你们追什么人，熟人？”苏冬天喊了一声，也跟着跑出去。 四周太黑了，没有路灯，也没有月亮，能见度太差，王亮已经跑没影了。 秦枫停了下来，不甘心地四处张望。 许贺年追了过来：“确定是王亮？” “我确定。”秦枫很肯定地说：“闪电的时候我看清楚他的脸了。” 许贺年也朝四周看了看：“人肯定没跑掉，估计藏起来了，我们分开找。” 苏冬天喘着气跑过来：“是熟人吗？长什么样的，我也来帮忙。” 秦枫想了想摇头：“你在这里等着，藏起来，见到陌生人别出现。” 王亮是通缉犯，手里可能有武器，他又不认识苏冬天，秦枫不敢让苏冬天去冒险。 苏冬天不多嘴，他找了棵大树爬上去，隐蔽性很高，只要不是特地抬头看，根本找不到他。 秦枫和许贺年左右散开，专门盯着草丛找人。 “王亮，我知道是你，我是秦枫，我没有恶意，附近也没有警察，你出来，我们说说话。” 他喊了好几次，走出去好几百米，终于发现一点异动。 一棵大树下有个人影，看不清楚脸，但秦枫知道，一定是王亮。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一个谈判专家，此时一定会考虑王亮的情绪，深思熟虑后再开口交谈。 秦枫显然不是擅长谈判的人，他一张嘴就问：“王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干了什么糊涂事？” 王亮发问：“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我都不知道你在粤西！”秦枫下意识就回答。 王亮沉默了半天，右手插在上衣的兜里，手指摩挲着兜里的折叠刀。 他在琢磨秦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走吧，回去什么话都别说，别让人知道你见过我。”王亮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出来。 秦枫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王亮，你别跑了，去自首争取从宽的机会，别继续犯错了。” 王亮冷笑：“你让我去自首，就是让我去送死。” “不会的，只要你……”不是主犯。 话还未说完，天上又传来闪电和雷声，面对面站着的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 秦枫的心彻底沉下去，他看懂了王亮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是主犯。 “王亮，你……去自首吧。” 王亮的声音冷了几个度：“我知道，只要我被抓了，就是死路一条。” “不会的。”秦枫昧着良心说谎：“你放心，最多进去蹲几年，你别跑，你能跑去哪里，你难道想一辈子躲躲藏藏生活吗？” 王亮久久没有说话，秦枫一点点往前移动，渐渐地能够听见王亮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想一想你的家人。”秦枫距离王亮只有两米：“不要一错再错了，他们在等你回家过年。” 王亮双眼一点点亮起来：“我的家人……对，我爸爸一定能救我的，他一定能救我！” 就在秦枫以为他要回头是岸时，他突然转身就跑。 “王亮！” 秦枫抬脚追上去，右膝突然传来一下刺痛，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往前栽进泥地里。 许贺年从后面跑上前：“秦枫！” 秦枫指着前方：“去追王亮。” 许贺年脚步停顿了半秒，往前追了过去。 秦枫从泥地里爬起来，这下是真的成了泥猴，他没心思嫌弃自己，双手在地上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了一块石子。 刚才就是这块石子击中了他的右膝，他才会失去平衡栽在地上。 不是王亮扔的，他有同伙在附近。 秦枫吓出一身冷汗，正巧此时许贺年跑了回来。 “不行，他已经跑了，影子都看不见。” 秦枫从地上爬起来：“不找了，他可能还有同伙在附近，我们去找苏冬天，马上离开这里。” …… 王亮喘着粗气，在漆黑一片的山野里边躲边跑，天上又下起了雨，脚下泥水溅起。 他从出生至今，第一次这么狼狈。 他实在跑不动了，扶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下，大口喘气的同时吸入夹杂着泥腥味的冷空气，刺激得喉咙发痒。 他捂着嘴巴，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王亮压住咳嗽，顷刻间就站起来，闪身到大树后，兜里的折叠刀也被他握在手里。 “王亮，是我。”秦柏从黑暗中走出来。 王亮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睛盯着秦柏，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冒。 他上前揪住秦柏的衣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就不应该相信你，就不应该跟你去深市！” 秦柏把王亮的手掰下来：“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些，你别忘了，我没逼你，是你自愿的。” “你骗了我！”王亮双目赤红：“你说过不会出事，我才会同意干这勾当。” 秦柏笑了一下：“王亮，你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你敢说自己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 王亮无言以对。 他其实早就知道干这种事风险很大，一开始也害怕，到了后来舍不得收手。 “你在港城天天吃香喝辣，出门开豪车，美女争着爬你的床，看看你的肚子，胖一圈了吧，没有我，你哪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 王亮内心在剧烈拉扯，他舍不得在港城的生活，又止不住想秦枫的话，这几天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已经过怕了。 终于，他咬牙做了决定：“我要去自首，我家里肯定能保住我，等我坐完牢出来一切都好了，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秦柏的眸中闪过狠厉，他不能让王亮去自首，不能让王亮接受审讯。 “我已经安排好了。”秦柏的声音软下来：“会有船送你去港城。” 王亮哭了起来：“我不去港城，我去自首，我想回家。” “我会让你回家的，我不仅能让你回家，还能让你没有污点地回家。” 王亮愣愣地问：“真的？” “真的，你先去港城避避风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摆平这边，你家还有秦家一起，我保证能摆平，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回来。” 秦柏走近几步：“我们是兄弟，你相信我，我送你去海边，我安排了船，马上送你走。” 王亮眼睛又亮了起来，他卸下所有心防，跟着秦柏走。 第190章 送一送王亮 秦枫迷迷糊糊地从招待所的床上醒来，外面天色有点黑，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多。 昨天半夜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付了不少钱后，借住的村民热情地替他们铺床烧水。 秦枫洗了个澡，头发没干就倒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王亮，一晚上睡不踏实。 早上回到招待所，他吃过早饭，又洗了一次澡，这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他懒得去饭馆，也不想吃招待所的食物，反正住的是单人间，直接就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份煲仔饭。 刚吃完饭，正好房门被敲响。 秦枫把煲扔回系统里，起身去开门：“许哥，你休息好了？” 许贺年的脸色很难看：“方便进去说话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秦枫侧过身体，让许贺年进门。 许贺年进了房间，看着秦枫关上房门，身体突然泄力，坐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 秦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贺年，他整个人看起来忐忑不安，还带着几分难过。 “许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贺年过了半晌才开口：“今天早上，有渔民在礁石摊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王亮。” 王亮死了。 秦枫走到床边缓缓坐下，他昨晚才见过王亮，做梦还梦见了他，昨晚在老乡家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挣扎，要不要举报王亮。 但现在，已经不用纠结了。 王亮死了。 许贺年问：“吃过饭了吗？” 秦枫下意识回答：“吃过了。” “那我不陪你了。”许贺年站起来：“我自己去吃点，然后……” 他的手掌在裤子边摩擦了几遍：“然后，我去看看王亮，他的家人没那么快能到。” 秦枫马上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他，我和他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 原主和王亮的关系，比许贺年更亲近，秦枫觉得，他要去送一送王亮。 许贺年就在招待所里随便吃了一碗面，接着带秦枫去县里的殡仪馆。 一个小县城没有专门的解剖室，法医都是在殡仪馆租一个房间解剖尸体的，王亮的尸体就在那里。 两人抵达殡仪馆时，法医刚刚完成了解剖工作，秦枫哆嗦着手掀开盖在王亮身上的白布。 王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皮肤苍白得吓人，身上有好几处伤痕，还有法医解剖后留下的痕迹。 最明显的，是他眉心处的血洞。 法医说：“其他的伤都是皮外伤，致命一击在眉心，被人从后面一枪击中脑袋。” 过了片刻，法医又补充：“去得很快，几乎不会感受到痛苦。” “您辛苦了，谢谢您。”秦枫哑着声音说。 两人朝法医鞠躬致谢。 法医见过太多死者的亲朋戚友，大多数哭得死去活来，不可能接受现实，还有嫌弃得不行，看一眼都嫌多，很少有见到这么礼貌的。 他放软了语气：“你们和他道别吧。” 法医退到角落静静地看着，秦枫站在王亮旁边，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原主小时候的记忆走马观花地闪现。 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后来渐行渐远。 “王亮，你的家人正在赶过来，他们赶过来接你回家。” 秦枫喉间紧缩，喉结滑动了一下，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下辈子，你好好地过，平平凡凡地过，别再犯糊涂了。” 王亮的母亲在两天后抵达。 秦枫的记忆里，她是个精致的女人，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打扮得很体面，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但此时，这个中年丧子的女人丝毫不见精致，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全是褶皱，看起来像几天没换过。 “亮子，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去深市，我应该把你留在身边，哪怕你一辈子窝在那间小平房里抽烟喝酒。” “只要你活着，什么都行，只要你活着……” 她趴在王亮的尸体前哭晕了过去，秦枫和许贺年送她去县医院。 第二天再见时，她一头青丝变得灰白，呆呆地坐在病床上，魂不见了，如同行尸走肉。 又过了一天，王亮的父亲也来了，他看上去很冷静，几天下来跑遍了县城几个部门，安排好王亮的身后事。 王亮在当地殡仪馆火化，那一天又下了雨，秦枫在王亮身边放下一朵白菊，看着他被推进火化炉。 拿到骨灰时，冷静了一路的王父再也坚持不住，抱着骨灰盒坐在路边痛哭。 秦枫原本打算从粤西去深市，临时决定和王家父母一起送王亮回家。 火车停靠在京市的站台前，姜宇川在站台上等着。 他看到了秦枫，也看到了王家父母，更看到了王母手里抱着的骨灰盒。 “是谁杀了他？”回到大院后，姜宇川才说了第一句话。 秦枫摇头：“从他身后动的手，现场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说明他是主动到那里去的，警方猜测是他的同伙杀人灭口，凶手可能已经潜逃出海。” “抓不到凶手了吗？他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秦枫想起离开前许贺年打听到的消息，侦查人员在礁石滩不远处发现了一点血迹，怀疑是凶手留下来的。 可现在国内还没有出现dna鉴定技术，哪怕采集了血样，也无法因此抓到凶手。 姜宇川哭得稀里哗啦：“都是我不好，和他打什么赌。” 人死债消，活着的人还要为王亮犯的错承担后果。 秦枫从姜家的阳台往下看，王家正在搬家。 因为王亮的事，王父接受了调查，最终查明他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终究是受到了牵连。 王父被平调到地方，说是平调，谁都知道是变相的贬职，今后他的仕途会走得很艰难。 王亮那个才刚刚12岁的弟弟背着书包，茫然地跟在大人身后，不断回头看自己从出生起就居住的房子，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姜宇川托家里的保姆给王亮弟弟塞了一袋零食，他自己不敢出现，只敢躲在背后目送王家人离开。 他觉得王家人肯定讨厌他，如果没有那次打赌，王亮可能不会如此堕落。 可能不会酿成这场悲剧。 第191章 电视机 一月的京市偶尔下雪，比如今天，秦枫就是冒着雪把林朝阳送到火车站。 林朝阳要去深市，一家人决定今年在深市过年。 秦枫留在深市陪秦邦彦过年。 他心里想跟着林朝阳去深市，在他心里，林家才更像他的家，但秦邦彦盼着这一年团圆很久很久。 仔细想想，今年是他第一次在京市过年。 秦柏在除夕前几天才回到京市，舒有为听说后立即来找他。 “王亮死了，你知道吗？” 秦柏面露悲伤：“我听说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舒有为眼底挂着乌青：“王亮去深市前找我吃了顿饭，他说是你让他去深市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柏面不改色道：“我没法看着他一天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所以才让他去深市，但是那之后我联系不上他了。” 舒有为揪着这个问题：“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如果不是有熟人带路，他没胆去做那些事。” 秦柏冷着脸说：“你在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有为莫名地感到很累。 秦柏长叹一声：“我想帮王亮在深市开个加工厂，让他当老板，原本谈得好好的，他突然反悔，接着失踪。” “也是王亮死了以后我才知道，他认识了一个港城商人，跟着那个人去了港城，之后做起那种勾当。” 秦柏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的错，我不该劝他去深市。” 舒有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他：“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也不想……你的手怎么了？” 秦柏的左手手掌贴了纱布。 “没事。”秦柏说：“听到王亮的消息后，一下没注意摔了一跤，划破点皮，小事而已。” 他把纱布撕下来，手掌上的伤痕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秦和平在除夕当天回到家，家里难得热闹起来。 关淑英为了展示自己的贤惠，不让保姆帮忙，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秦枫打开电视调了半天的频道，才想起来1982年还没有春晚。 秦念恩抱着秦枫从深市带回来的针织小熊玩偶，吃饭时非要坐在秦枫旁边。 小姑娘被秦邦彦宠得无法无天，关淑英瞪了她好几眼，她当没看见，还是黏在秦枫身上。 秦邦彦今天心情很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留秦和平四口在家里留宿。 京市的春节比东北热闹许多，从除夕夜开始鞭炮和烟花的声音络绎不绝。 大年初一，秦枫穿上新衣服给秦邦彦拜年，秦念恩学他说话，连语气都学得一模一样，逗得秦邦彦哈哈大笑。 吃过早饭后，秦枫抱着秦念恩出门，在大院里逛了一圈，收了不少红包，全都塞进秦念恩的小背包里。 去姜家拜年时，看到旁边空了的房子，秦枫有瞬间失神。 王亮的事在大院里掀起了一阵热议，不过几天的功夫就被人淡忘，整个大院充满了新春的喜庆。 这栋空了的房子，也许过上不久就会分配给别人。 秦邦彦过完年初三就上班，秦和平也要回到地方去，关淑英带着一双儿女搬回自己家。 秦枫收拾行李去深市，还来得及和舅舅一家过年。 过年期间的深市比平时冷清许多。 秦枫先是去了金素珍租住的地方，没找到人，又去公司。 公司里倒是热闹得很，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电视。 姚存志和他妈妈妹妹，林朝阳和金素珍，还有林瑞林嘉，钟洋居然也在。 钟洋第一个发现秦枫，他朝旁边挪了挪位置：“老板来了，快来看电视。” “看什么呢。”秦枫随口问了一句。 钟洋说：“看电视剧，我发现内地的女演员个个都好漂亮，一点也不比港城的差，比如这个女演员，就一个字，靓！” “听说是京市电影学院的学生，老板，你也在京市上大学，你认识吗？” 秦枫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甄雁云，淡淡地说：“不认识。” 钟洋好失望。 秦枫的目光已经转移到姚存志身上：“我让人运回来的电脑和服务器都处理好了吗？” 姚存志坐直身体：“服务器全都留下，电脑留下10台，多的让谢副总拿去广市卖掉了。” 钟洋眼睛没离开电视机，照样插嘴：“顺便一说，卖电脑的钱是公司最近唯一的收入。” 秦枫点点头，让他们继续看电视。 金素珍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招呼秦枫进来。 办公室里堆满了电视机。 “我说了电视机不能动，谢思恒和钟洋那两个臭小子趁我不注意搬了一台出去看。” 金素珍想起来就生气。 秦枫无所谓，数了数办公室里的电视机，9台不多不少。 金素珍问：“小枫，你弄来这么多电视机干什么，还特意叮嘱我不能卖。” “有用。”秦枫转身出去，把林朝阳叫进来。 “舅舅，把这些电视机拆了。” “拆了？不行！”金素珍母鸡护崽子一样拦在电视机前：“这多贵啊，怎么能拆了。” 林朝阳连连点头：“你舅妈说的对，谢老哥说这些都是彩电，老贵了，还是拿去广市卖掉吧。” 秦枫抬手就拆了一台电视机的包装箱：“所以让舅舅来拆，舅舅，你拆了以后能装回去的吧？” 林朝阳一拍脑袋：“对啊，拆完就装回去，还能用。” 金素珍看向林朝阳：“老林，你行吗？” “怎么不行。”林朝阳挽起袖子：“我在米国修过不少电视机，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咦？我的工具箱呢？” 秦枫说：“估计在杂物房。” 林朝阳跑出去，没多久提着工具箱回来。 秦枫看着他利索地拆开一台电视机，激动地凑上前去。 没有。 “舅舅，放着等会再装，先拆别的。” 林朝阳搬来第二台电视机，二话不说又拆了。 还是没有。 林朝阳继续拆，很快拆到第五台。 金素珍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小零件收拾起来：“小枫，你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紧接着是林朝阳的惊呼声。 “这是什么东西？”林朝阳从电视机里拿出一个小布袋。 秦枫精神一震，接过布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几十颗大小不一的钻石滚落在地上，闪闪发光。 第192章 没有派遣证的原因 金素珍和林朝阳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钻石啊！ 这么多钻石啊！ 金素珍激动又克制地说：“老林，快把剩下的电视机都拆了。” 林朝阳哼次哼次再开干，很快把全部电视机都拆开，又发现了一袋钻石。 金素珍看着两袋钻石眼睛发直，突然一拍大腿：“我去把外面那台搬进来。” 秦枫把她叫住：“舅妈，那台都看上了，里面肯定没钻石。” 林朝阳点头：“电视机里拆了一个零件才把钻石塞进去固定住的，能看的电视机里面肯定没东西。” 金素珍失望地重新坐下来，扭头问秦枫：“你要怎么处理这些钻石？” 秦枫打量着这些钻石，大小不一，数量最多的在1克拉左右，最大的已经达到了鸽子蛋级别，价值加起来上亿元。 文物和钻石才是那些走\/私\/犯的目标，一船的汽车零件和摩托车都只是顺带的。 剧情里这些钻石落在秦柏手里，让他一跃成为亿万富翁。 “小枫，你想怎么处理？”金素珍又问了一次。 秦枫回过神来，从里面挑出三颗鸽子蛋，依次放在金素珍面前。 “舅妈你自己一颗，林瑞林嘉各一颗，留着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 金素珍连忙把钻石推回去：“我们留着干什么，不要。” 秦枫说：“克拉数大的钻石能升值。” 金素珍在深市学了不少知识，知道升值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把三颗鸽子蛋收起来，又从剩下的钻石里挑最大的给秦枫。 “说起结婚你比林瑞林嘉更早，你自己也拿一颗，以后给你媳妇儿，说起来你怎么还不谈对象？” 秦枫说：“我不着急。” “还不着急呢，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和你舅舅在你这个年纪，林瑞林嘉都会爬了。” 林朝阳认同地点头，话音一转：“不过真的不着急，学建筑的女同志少，小枫班上的女同志有的上大学前就结婚了。” “怎么不着急。”金素珍瞪了林朝阳一眼，又看向秦枫：“听说你后妈的儿子都处对象了，你怎么能输给他。” 秦枫无奈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林朝阳也帮腔：“小枫的派遣证还没下来，等他的工作落实了再处对象才稳定。” 林朝阳本意是想替秦枫说话，但一提到派遣证，又在秦枫心上扎了一刀。 都过完年了，我的派遣证怎么还没下来呢？ 秦枫摇了摇脑袋，把金素珍挑出来的钻石收起：“这颗我就收下了。” 至于剩下的钻石，秦枫把大的挑出来，打算存在系统里，小的用袋子装好，递给金素珍。 “这些给郭凯晴，让她拿去港城卖掉，钱进公司的账。” 金素珍又开心起来，钱多了，这下广交会的展位能布置得更好。 至于电视机，林朝阳给重新装起来，金素珍让姚存志和钟洋搬出去一一试过，确定能用她才放心。 藏了钻石的两台电视机用不了，林朝阳还是装起来，打算过完年让谢德广去收一些零件，自己给重新组装。 秦枫把10台电视机做了分配，已经用上的一台还是留在办公室里。 剩下9台，一台给金素珍家，一台给姚存志，一台给谢家，钟洋也要了一台，准备搬回港城家里。 许贺年是大功臣，要给他留一台，秦枫自己的四合院里也要一台，隔壁林家的四合院也要一台。 这些电视机来源正当，可以给秦邦彦也送一台，那样的话老康也不能落下…… 这么一算，居然不够分。 秦枫当即决定把所有电视机留下，金素珍刚刚得了钻石，对于卖电视机这点小钱看不上了，大手一挥同意。 过完年便到了二月份，距离广交会只剩下两个月。 77级的同学已经离开校园各奔东西，秦枫的派遣证没下来，学校里没给他安排别的工作，他干脆留在深市。 到了二月中旬，华京大学一个电话打到跃界公司。 秦枫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派遣证。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他的单位太多了。 黑省设计院、京市设计院、粤省设计院也来凑热闹，另外还有一些建设局国土局之类的行政单位，贺校长也想把他留在学校里。 其中争得最凶的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和交通运输部研究院，其他的省级设计单位在这两大巨头前不够看。 两大巨头谁也不肯让步，于是就这么僵持着，秦枫的工作单位没落实，自然发不了派遣证。 秦枫有点迷糊：“交通研究院？” 专业不对口啊。 电话那边，贺校长说：“你上大学前不是设计过一座大桥吗，交通院那边早早就盯上你了。” 秦枫了然，贺校长说的是迎山大桥。 那年平东市春汛凶猛，很多县城发生洪灾，他到隔壁的迎山县支援重建工作，正好碰见迎山大桥被洪水冲断，又没人能设计。 他到系统里学习了桥梁设计知识，重新设计了迎山公铁两用大桥。 当时迎山县设计院的所长似乎找了京市的桥梁专家评估，那位桥梁专家大概就是交通研究院的人。 贺校长说：“现在交通院有个大项目，总工程师薛景林老先生想让你加入项目组，不算正式派遣，不过待遇和其他实习生一样。” 秦枫问：“我能知道是什么项目吗？” “贵省的跨江桥梁建造项目。” 秦枫双眼放光。 贵省！桥梁！ 在后世，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绝！ 贺校长久久没听见回话，又说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替你回绝。” “不！”秦枫大声说：“我愿意去！我马上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秦枫开心地宣布，他要走了。 大家哦了一声。 广交会的准备工作是秦枫把着大方向，具体工作是其他人做的，此时秦枫离开，对大家的工作几乎没有影响。 秦枫几乎是跑着回出租房收拾行李，当天就踏上去贵省的火车。 火车进入贵省，车外的风景与平原地区截然不同，仿佛进入了一幅水墨画中。 秦枫前世去过贵省旅游，现在看到的景色比那时更加原始，目之所及看不到一条像样的公路。 第193章 走后门的关系户? 火车的轨道孤零零地铺在地上，延伸到省会便消失不见。 这里的交通设施比不上东北，也比不上刚刚起步的深市，复杂的地势地貌成为这个省份经济发展的最大阻碍。 “小秦！”韩光耀在火车站台上挥手。 秦枫见到他很惊喜：“你也在项目组里？” 韩光耀笑着点头：“对啊，我听说薛工把你找来了，我就自荐来接你，走，车停在外面。” 走出火车站，秦枫才知道韩光耀说的车是摩托车。 “这里的地势不好走，汽车反而没有摩托车方便。” 秦枫点头：“摩托车也挺好的，头盔呢？” “什么头盔？”韩光耀一脚跨上车，拍了拍后座：“上车，放心吧，我开摩托车技术很好的，保证摔不了。” 所以是没有头盔。 秦枫倒吸一口凉气。 好危险！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坐上了摩托车。 韩光耀不是夸张，他的摩托车驾驶技术真的不错，只是走在山路上，依然颠得厉害。 途中还有一段路靠着悬崖，吓得秦枫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毫不夸张，他见到美女都没试过心跳这么快。 傍晚时候两人抵达一个公社，韩光耀到公社买了汽油，给摩托车加满，两人也不去找招待所，花点钱借住在老乡家里。 第二天继续开摩托车出发，又过了一天，终于抵达目的地，项目组的人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 韩光耀把摩托车停好，带着秦枫走进生产大队的办公室，公社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们用。 “我先带你去认识大家，然后再带你去借住的老乡家里。” 设计组几十号人，一个房间根本坐不下，只有薛景林和主干团队能进房间里工作，其他人都在大院里，老乡们给盖了木棚。 韩光耀带着秦枫走进木棚：“大家好，我把最后一名同志带来了。” 秦枫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秦枫，是华京大学建筑系77级的学生，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音落下，安静了几秒，韩光耀带头鼓掌，其他人才慢悠悠地跟着鼓掌，却是没有人主动起身和秦枫握手。 韩光耀有些尴尬，拉着秦枫往外走：“我带你去老乡家里，我和你住一起。” 出了生产队大院，秦枫说：“大家好像不太欢迎我。” 韩光耀尴尬一笑：“项目组里实习生的名额是有定数的。” 听完韩光耀的解释，秦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的大型项目人人争抢，可以说撕得头破血流。 交通研究院里不少正式职工都想参与，如果不是上头发话要培养年轻人，项目组不会有大学实习生参与。 只是大学实习生的名额数量是固定的，秦枫占了一个名额，那就等于有一个人被挤了出去。 秦枫一点不觉得心虚，他这个名额又不是自己抢来的，是薛景林把电话打到华京大学，硬是要把名额送到他手里。 他受之无愧。 既然已经获得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不会主动退出。 韩光耀安慰道：“他们本性其实不坏，只是以为你是关系户，才会对你有点恶意，等正式工作以后，他们发现你的能耐，态度肯定会变的。” 秦枫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乎。” 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同事间关系融洽自然是好的，如果实在处不来，他也不会勉强。 秦枫不是愣头青，前世的职场经验明明白白告诉他，同事之间能和平共事就已经很难得，关系融洽是走了大运，能处成朋友更是堪比中彩票。 这些实习生当面黑脸，把心情写在脸上，在秦枫眼里不过小儿科，他最怕遇到的是笑面虎，人前亲亲热热，背后捅你几刀。 “到了。”韩光耀指着前面的土房子：“我就借住在那里，屋主比我们还小，是个孤儿。” 秦枫这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村子叫什么名儿？” 韩光耀一拍脑袋：“我傻了，一路带你过来，居然忘记告诉你地方。” “这里是山岳县春江公社的石塘村。” 秦枫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地名，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韩光耀问：“怎么了，你知道这里？” 秦枫摇头：“好像听说过，应该是以前听知青朋友说过一嘴。” 两人走到了土房子前，韩光耀敲门：“振邦，是我，韩光耀。”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韩光耀说：“我之前说过项目组还有一个人要借住在你家，这就是他，他叫秦枫，也是大学生。” 青年听到大学生三个字，看向秦枫的眼神恭敬了一些：“你好，我叫魏振邦。” 两人打过招呼后，魏振邦扛着锄头出门下地，韩光耀带秦枫去房间。 “振邦今年才19，他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不过一直住在自己家，他家算是宽敞的。” 秦枫和韩光耀住一个房间，两个人住确实算宽敞，据说是以前魏振邦和他哥哥的房间。 后来他变成了孤儿，还一直住在这个房间，这次为了给项目组腾位置，他才暂时搬到了从前父母的房间。 至于他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他自己没说，韩光耀没好意思问。 放好行李后，两人再次回到生产队大院里。 木棚实在没什么隔音功能，秦枫隔了老远就听到有人在说他的闲话。 “我们土木的人都进不来项目组，凭什么把名额给一个建筑系的，要说这里面没猫腻，我肯定是不信的。” “我看八成是本专业学得不行，才跑来抢我们的位置。” 有个弱弱的声音说：“应该不是，秦枫在我们华京大学挺有名的，他专业能力强，除了留学那两年，建筑系考试的第一名一直是他。” “哈哈哈，那就是走后门走歪了。” 韩光耀气得脸色发青，抬脚冲过去：“我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人，有本事当面说，我还会敬你们是条汉子。” 木棚里几人看过去，不仅看到韩光耀，还看到他身后的秦枫。 霎那间，木棚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94章 刺头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听见了。 几个实习生臊的满脸通红，有几人张嘴想解释，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反而把脸色憋得更红。 “啧，心虚什么，我们又没有说错。” 哪里都有刺头。 秦枫看过去，说话的人一脸不爽，标准的刺头表情。 那人发现秦枫在看自己，不仅不心虚，反而更生气，他故意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盯着秦枫。 “说的就是你，恶心的关系户，快滚吧。” 韩光耀推了他一把：“严清泉，道歉！” 严清泉单手叉腰：“道歉？行啊，他滚出项目组，我马上向他道歉。” 韩光耀还想说话，秦枫已经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严清泉：“这位同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关系户，你有证据吗？” 严清泉哼声道：“还用证据？你一个学建筑设计的，进了我们桥梁的项目组，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 “所以你没有证据。” 秦枫淡淡说了一声，下一秒揪住严清泉的衣领，拖着他走出木棚，往大队办公室走。 “喂，你疯了，放开我！” 严清泉被勒住脖子，他和秦枫差不多高，力气却没有秦枫大，秦枫拎着他的衣领，他挣脱不开，只能被迫弯着腰跟秦枫走。 木棚里几个实习生没想到秦枫突然发难，一时间全都愣在原地。 “他要带严同志去哪里？不会出事吧？” “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出去阻止他，别弄出人命了。” 一群人鱼贯而出，追在秦枫和严清泉身后。 秦枫拽着严清泉来到大队办公室，还没等他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薛景林带头走出来。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严肃的老头子紧皱眉头，目光落在秦枫上。 这是个陌生人，但看衣着打扮，不像当地村民。 秦枫放开严清泉，朝薛景林微微鞠躬：“请问您是薛景林老师吗？” 薛景林点头：“是我。” 秦枫这才自我介绍：“我是华京大学建筑系的学生秦枫，刚刚来到项目组报到。” 听到这个名字，薛景林眼前一亮，看秦枫的眼神不自觉慈祥起来。 “你就是秦枫，好，不错不错。” 薛景林打量着秦枫，个头高身体强壮，至少在环境勘察阶段，应该能派上用场，看几把地质锤不成问题。 秦枫又朝薛景林鞠了一躬，表情严肃道：“薛老先生，我收到贺校长的通知，说您邀请我加入项目组，请问是这样吗？” 薛景林耐心点头：“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我是走后门的关系户，严清泉同学更是当面让我滚出项目组。” 秦枫正色道：“薛老先生，我本人对桥梁设计很感兴趣，接到贺校长电话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赶到这里，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接受自己因为旁门左道才进入项目组。” 薛景林的脸色沉下来：“谁说你是走旁门左道进来的。” 严清泉的脸色瞬间苍白，紧跟而来的实习生们，除了韩光耀，全都白了脸。 薛景林的目光落在严清泉身上：“你挺不错的，我都没发话，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居然有资格让人滚蛋。” 严清泉不仅脸白，腿也开始发软：“薛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秦枫进入项目组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薛景林冷笑一声：“你当现在还是旧社会吗？” 薛景林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实习生，又回头看自己身后的徒弟。 他掷地有声道：“在我这里，能力才是第一位，别的东西，学历、专业、性别，或者家庭背景，全都不重要。” “我邀请秦枫加入项目组，是因为他曾经独立设计过一座公铁两用的跨江大桥，我看过设计图，我敢保证，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比秦枫做得更好。” 所有人都因为这番话而震惊，除了韩光耀。 一个学建筑设计的人，设计了一座公铁两用跨江大桥，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们这些正儿八经学习桥梁工程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能设计出来。 不仅实习生们，连站在薛景林身后，交通研究院的设计师们，也不保证自己能做到。 韩光耀与有荣焉地举手：“我在上大学前和秦枫来自同一个县城的建设局，我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迎山大桥的设计图此时还保存在迎山县设计院里。” 薛景林说：“我至今依然保存着迎山大桥的设计图。” 他的身后，大徒弟徐强军恍然：“原来是迎山大桥，我记起来了，我看过设计图，上面的署名确实是秦枫。” 薛景林又扫过所有人：“对于秦枫进入项目组，还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人敢说话。 薛景林的目光定在严清泉身上：“你马上去收拾东西离开项目组。” 严清泉震惊地抬起头：“薛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改正，我向秦枫道歉，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哼！”薛景林丝毫不心软：“你说秦枫是关系户，不是在质疑他，而是在质疑我，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好领导，那你也没必要留下，强军。” 徐强军应道：“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薛景林道：“去安排辆车，把他送走。” 说罢，他转身进办公室，其他人跟着一起走进去，徐强军则是去找村长安排牛车送人。 严清泉跌坐在地上。 他完了。 好不容易才进入交通研究院，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进入项目组的名额，这下全没了。 被薛景林退回去，交通研究院也不会再要他，他今后没前途了。 严清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他实习生也吓得够呛，他们也在背后说了秦枫的坏话，如果秦枫要追究，他们也逃不过。 还没毕业的大学实习生，对上能够独立设计公铁两用跨江大桥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薛景林会选谁。 他们这一群实习生，对薛景林来说，全部换掉都无所谓。 一时间，一群人顾不得可怜严清泉，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秦枫。 秦枫无视这些人的目光，抬脚往木棚里走去，他才刚刚来，还没来得及看项目资料呢。 第195章 魏家 项目组的首要工作是环境评估和地质勘察。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可能长达一年，好在在此之前贵省设计院已经进行过一轮勘察，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资料。 第一次项目组会议上，薛景林进行了分工。 项目组分成两组对两岸进行环境勘察，薛景林带一组，他最信任的大徒弟徐强军带一组。 勘察地分配时，徐强军抢先提出自己这组负责石塘村这一岸。 不是他想偷懒不挪窝，而是这一岸的地势更加险峻。 从这里去对岸需要绕一大圈，路上需要花掉将近一天的时间，但对岸地势更平坦，勘察过程中对薛景林这个老人家更加友好。 薛景林不和徒弟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秦枫被分在徐强军一组。 当天晚上，薛景林自掏腰包从村里买了一头猪，请项目组的人好好吃了一顿。 这顿饭有点断头饭的感觉，吃完这一顿，从明天开始，苦日子就要来了。 当天晚上大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薛景林带着一半人离开石塘村，朝对岸进发，徐强军则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 “我们争取在一周内完成黑岩山第一轮初步环境勘察，男同志扛上工具和帐篷，女同志背上干粮，我们马上出发。” 徐强军是个实干派，动员的话一句不说，安排好工作后就去找向导。 向导就是找的石塘村本地人，徐强军找了两个村民带路，其中一人还是秦枫和韩光耀的房东，魏振邦。 魏振邦话很少，他走在最前面开路，另一位年龄稍大的村民老王很健谈，一路走一路说，从植物说到天气，再说到风俗习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一行人还没有爬到悬崖边。 秦枫在百丰村时跟着林朝阳和严胜利上过山，他算是有爬山经验的人，此时也感到力不从心。 他弯着腰调整呼吸，耳边除了偶尔出现的鸟叫，就是其他人老风箱似的喘气声。 尤其是队伍里年纪大一些的，比如徐强军自己，这会儿气喘得比耕完十几亩地的老牛还厉害。 一名女同志累得脸都白了，弱弱问道：“徐哥，能不能休息一下？” 徐强军看向老王，老王看向魏振邦。 魏振邦指了指前面：“往上点有个平坦的地方，可以休息。” 徐强军当即宣布：“大家再坚持一下，抵达平坦的地方就休息，顺便吃午饭。” 因为这一句话，大家似乎又有了劲儿，咬着牙往上爬。 十分钟后，大家抵达魏振邦所说的平地，徐强军宣布休息时，许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枫撑着膝盖喘顺气，这才挑了个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垫在地上坐下。 韩光耀坐在他旁边，调笑道：“女同志都没你讲究，那叫什么来着？对，洁癖，我怀疑你有洁癖。” “没有。”秦枫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我只是比较喜欢干净而已。” 韩光耀笑了几声，从背包里拿出大饼，拿出一块递给坐在不远处的魏振邦。 魏振邦拿出自己的干粮：“谢谢，我自己带了。” 韩光耀不在意地收回大饼，边吃边和魏振邦搭话：“你好像对这座山很熟悉，你经常上山吗？” 魏振邦点头。 老王笑呵呵道：“振邦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别人上山经常空着手回来，振邦每次上山都有收获。” 韩光耀和老王聊了起来：“难怪振邦走了半天一点不觉得累，我们都快累掉半条命了。” “你们少爬山，哪能和振邦比，采药人都不一定比振邦厉害。” 韩光耀更来兴致，扭头看魏振邦：“听说采药人赚得不少，你为什么不当采药人？” 魏振邦嘴角绷直：“不当。” 他收起干粮起身：“我去附近方便。” 韩光耀看着他的背影，讪讪问老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王叹了声：“振邦他大哥振国就是采药人，摔下悬崖死的，尸骨都没找回来。” 韩光耀身体僵住，秦枫也看了过去。 老王接着说：“振邦他爹娶了个女知青，生了两个儿子，原本一家四口过得挺不错，后来有一天，那个女知青有回城名额。” 秦枫问：“她回城了？” 老王忿忿道：“不仅抛夫弃子回城，还把家里钱都卷走了。” 韩光耀嘶了一声：“太狠了。” 老王越说越气：“那婆娘跑了没半年，老魏就生了重病，家里没钱，振国连着几天去山上采药，估计是太累了，一个不注意就出了事。” “老魏气自己啊，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大儿子，村里要凑钱给他治病，他硬是不肯要，说自己害大儿子没了命，不能再让小儿子背一身债。” “老魏就这么病没了，临死前叮嘱振邦踏踏实实种田，不能当采药人。” 韩光耀悔青了肠子：“我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采药人。” 老王反过来安慰他：“你别自责，你之前又不知道，后面记得别说就是了。” 秦枫看向魏振邦离开的方向，不见他人影：“王叔，这事发生在几年前？” 老王想了想：“有好几年了，75还是76年差不多吧。” “至少6年前。”韩光耀掰着手指算：“振邦现在19岁，那就是他13岁就成孤儿了？” 老王点头：“差不多就那岁数。” 韩光耀深吸一口气，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更是憋得慌。 魏振邦离开十几分钟后才回来，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回来后坐在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偶尔喝一口水。 秦枫先开口，把话题引到贵省的天气上，老王和韩光耀一唱一和，就当做刚才没有进行过采药人的话题。 魏振邦绷紧的嘴角渐渐松开，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韩光耀暗自松一口气，心里总算不那么愧疚。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徐强军宣布继续出发，再往上的路越走越慢，时常需要停下来采集植被和土壤信息。 临近傍晚时，徐强军在老王和魏振邦的建议下，选择了一个地方作为驻地。 在这种时候，基本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秦枫和其他男同志一起搭帐篷，安全起见，他们还要砍竹子做一圈篱笆，而女同志要架锅生火做饭。 忙碌到天黑，大家才终于闲了下来。 第196章 桥梁博物馆 秦枫坐在魏振邦旁边，手撑在身后，仰头看满天繁星。 前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这一世倒是见了好几次，东北的夜空也很美，但和贵省的美不一样。 其实是同一片星空，大概是身处的环境不同，人的心境也不同，才会觉得星空也是不同的。 “我以前是下乡知青。”秦枫突然说。 魏振邦身体蓦然绷紧，脸上表情也黑了一些，他打从心底里厌恶知青。 秦枫装作不知道，继续说：“我下乡的地方在东北，比不上这里暖和，不过那里的人很好，环境也好，我现在还经常回想下乡时的日子。” 魏振邦咬着腮帮子：“你随口说说而已吧，真有那么好，你怎么会回城。” “我要上大学啊。”秦枫说：“农村有农村的好，城里有城里的好，但只有城里有大学。” 魏振邦不说话了。 秦枫自来熟地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呢，想不想去城里看看？” 魏振邦还是没出声，就在秦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闷声问：“城里真的这么好吗？” 秦枫笑了笑：“好不好，只有亲自见识过才知道。” 魏振邦再次闭口不言。 秦枫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枯草：“我今晚守下半夜，先回去睡觉了，你也别太晚休息，明天见。” 魏振邦抬头看星空，在原地呆坐了很久。 清晨的山野比夜晚还要冷一些，大树的枝叶和野草上凝结了露珠，空气很湿润，秦枫深吸一口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粤西那可怕的一晚。 但还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空气没有浓重的泥腥味，是清新又纯净的气息。 秦枫钻进帐篷里拿了件外套披上，直到出太阳，温度才升上去。 昨晚守后半夜的男同志几乎人人脸色憔悴，有几人打起了喷嚏，一看就知道生病了。 除了秦枫，这么多年来他悄摸摸给自己补充肉蛋奶，效果卓群，守了半夜不仅没病没痛，还挺精神。 轻伤不下火线，生病了照样工作。 简单吃过早饭后，徐强军把几个生病的同志留在营地里，就近测量地形，顺便守着驻地。 其他人跟着徐强军继续前进，两个多小时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悬崖边。 视野开阔后，天地似乎变大了，蓝天白云下是青葱山脉，再往下，是汹涌的江水。 秦枫站在悬崖边，目光首先定在对岸。 两岸的海拔目测相差不大，对岸确实更平坦一些，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放在古代，这里能被称为天堑。 当然，现在也能这么称。 老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他舍不得抽，只放在鼻尖闻了闻，收起烟时问徐强军：“这种地方能建桥？” 徐强军面不改色：“中央下了指令，哪怕是把山铲平，我们也要把桥建起来。” 老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枫悄悄观察徐强军，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明显带着忧愁。 面对这样的地形，他也在发愁。 后世贵省被誉为桥梁博物馆，这里桥梁众多，类型丰富，全世界排名前100的桥梁，贵省几乎独占半壁江山。 原因正是因为贵省的地势地貌，喀斯特地貌导致山体里有不少溶洞，地基稳定性差，给架设桥梁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秦枫前世是乘凉的后人，现在需要他来栽树，其中艰辛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徐强军拍了几下掌：“风景看够了，大家开工。” 高科技的设备一律没有，秦枫把洛阳铲垂直打入地下，然后提起，带出浅层的地下土样，韩光耀已经拿了取样袋在一旁等着。 一名女同志拿着地质罗盘从旁边走过，她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脚下，右脚踩中一块小石头，崴了一下脚，身体不自觉往旁边倒去。 “啊！” 秦枫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只看到一个人影往下摔，脑子来不及思考，手先伸了过去，随手抓了一把，勉强抓住女同志的背包。 女同志脚下就是湍急的江水，地质罗盘掉下去被江水吞没，一声响都传不出来。 “啊啊啊！救命！” 秦枫扔了洛阳铲，双手拽住背包：“你抓住背包，要用力。” 所幸这位女同志今天穿得比较多，背包带和身体间没有太多空隙，她的双手挂在了背包上，暂时没有往下滑。 韩光耀也扔了取样袋跑过来，趴在悬崖边伸手拽女同志的手。 魏振邦也跑了过来。 女同志吓得一动不动，三人费了点劲儿才把人拽上来。 死里逃生的女同志浑身无力，连坐都坐不住，是躺在地上的。 徐强军和老王听到动静跑过来。 老王说：“这里陡峭，尤其是这种天气，阳光没多少，露水还没晒干，草是湿的，就算是我们当地人也容易栽跟头。” 女同志还在地上躺着，哭声越来越大。 “呜呜呜……我差点摔下去死了，好可怕，我不要在这里，谁来帮帮我，把我往里挪一挪……” 徐强军只好叫了另外两个女同志过来帮忙，把她扶起来远离悬崖。 徐强军自己也是心有余悸，环境勘察才进行到第二天，如果这就减员了，他作为组长没法交代，丢工作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他感激地看了秦枫韩光耀和魏振邦一眼。 “大家注意安全，工作慢一点没关系。” 徐强军叮嘱过后，继续采样工作，那名差点出事的女同志缓了一个多小时，自己捶着发软的大腿站起来，也重新开始工作。 大家都更加小心。 接下来一周，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轮初步勘察。 一行人终于下山，回到魏振邦家里，韩光耀随便冲了个澡，饭都不吃倒头就睡。 秦枫也洗了澡倒头就睡，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魏振邦刚好煮了一锅野菜粥。 韩光耀起床喝了一碗，接着继续倒头又睡。 秦枫没继续睡，他吃饱后坐在院子里给自己按摩小腿肚，魏振邦坐在旁边削木刺，准备上山做陷阱。 “振邦啊。”秦枫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问：“有空陪我去县里一趟吗？” 第197章 看电影 魏振邦借了村里的牛车，载着秦枫去县邮局。 从邮局出来时，秦枫抱着一个大包裹，比他半个人还高。 “接下来，送我去县政府大楼。” 魏振邦自己都没去过县政府大楼，两人一个驾着牛车，一个扶着牛车上的包裹，一路问人才找到地方。 到了县政府大楼，秦枫拿出徐强军给的介绍信，立即有建设局的同志出来接他。 秦枫和魏振邦一起把包裹抬进大楼里，在魏振邦好奇的眼神下，他把包装拆开，露出里面的电脑。 这是姚存志寄过来的，安装了cad的电脑。 石塘村没有通电，他只好借用县政府大楼的地方。 县政府大楼面积不大，没法专门腾出房间，只好在杂物间里腾了个角落，摆上桌椅。 环境不太好，秦枫却不在意，只要有电就行。 装电脑的时候，魏振邦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连电视机都没见过，电脑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小声惊呼。 “这是电视机吗？”魏振邦问。 秦枫摇头：“不是，这是电脑，比电视机厉害。” 看着魏振邦好奇的眼神，秦枫指了指角落的凳子：“你搬张凳子坐下，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魏振邦听话地去搬凳子，坐在秦枫身边。 秦枫打电话给姚存志要电脑时，钟洋在旁边嚷嚷要顺便给他搞几部电影解闷。 这厮果然搞了好几个硬盘的电影，随着电脑一起寄过来了。 秦枫随手拿了一个接上电脑，十几部电影的名字显示出来。 好家伙！一看名字就知道，全是某种颜色的电影。 钟洋这个臭小子，居然想引诱他堕落！ 秦枫偷看了魏振邦一眼，魏振邦还是睁着无知的大眼睛，他才小学学历，字都认不全，繁体字更是看不懂。 还好还好，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这个硬盘上了。 秦枫朝他笑了一下：“拿错了。” 动作自然地换了一个硬盘，鼠标点击时，秦枫心想，如果还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回深市后裁员！ 好在钟洋还是有分寸的，他很仔细地做了分类，这个硬盘里全是功夫片。 秦枫挑了大名鼎鼎的功夫电影《精武门》。 他往旁边挪了挪，让魏振邦坐到电脑正中间：“这是港城的电影，你应该没看过。” 魏振邦犹豫着开口：“不看了，影响你工作。” “不影响。”秦枫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我暂时还用不到电脑。” 电影已经开始播放，魏振邦开始还坐立不安，很快就被电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10年前的老电影，加上现在电脑的画质和音质都不好，秦枫在一旁听着有点难受，魏振邦却看得很投入。 他的情绪跟着剧情走，气得握拳跺脚，在陈真手刃仇人后，激动得差点举手欢呼，影片最后，陈真走出精武门，画面定格在他高高跃起的身影上。 魏振邦哭着问：“陈真最后死了吗？” 秦枫说：“死了。” 魏振邦擦了擦眼泪：“应该是死了，有枪声。” 他搬了凳子坐到旁边，靠着墙郁闷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要回去了，不然天要黑。” 秦枫往他手里塞了点钱：“我今天不回去，你明天来接我，这些钱是租牛车的钱，你替我给大队，剩下的你自己收着。” 魏振邦连忙摇头：“给大队就行，不用给我。” “要给的。”秦枫没要他递回来的钱：“我耽误了你上山打猎，这算是我雇佣你的报酬，明天下午你再来接我。” 魏振邦这才不推脱，拿了钱离开县政府大楼。 秦枫已经把第一次初步勘察的记录整理了出来。 环境勘察阶段就已经需要绘制很多图纸，地形图、水文图、周边环境图等等，全手工不知道要画到什么时候。 秦枫主动把这活揽了过来，薛景林一口答应。 交通院也是派了人去华京大学进修的，薛景林也知道新技术的出现，或者说这也是他想起秦枫这个人的原因。 秦枫在县政府大楼的杂货间里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把已有的数据全部输入电脑。 下午，魏振邦准时来接他。 临走前，他拜托县政府的同志保管电脑，想了想，把硬盘藏进系统里。 虽然他觉得整个大楼里应该没有人会用电脑，更没有人会用硬盘，但为了以防万一，为了自己的英明，硬盘不能留下。 回到石塘村，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上山。 一个半月后，两岸都完成了初步环境勘察。 薛景林的组完成时间更快一些，他带着人回到山岳县，徐强军也带着人从石塘村回到山岳县。 到了县里也不能休息，两个小组需要整合资料，不断地开会讨论。 这里面最忙的人就是秦枫，谁让全员只有他一个人会用cad，其他同志在呼呼大睡时，秦枫还是窝在杂货间里画图。 等大家休息好了，缓过劲来，项目组召开第一次讨论会。 徐强军从秦枫手里拿到地形图时很不好意思，秦枫是别的专业的，算是来支援他们的工作，结果最多的活都给了他。 他还完成得这么好，若是没有秦枫，光是地形图就至少要画一周。 徐强军觉得应该报答秦枫，于是在开会时，把秦枫安排在第一排。 “咳咳，薛老师不在，今天的会议由我来主持。” 开会的地方在县小学的空课室里，黑板上挂着地形图，徐强军站在讲台上说话。 会议原本应该由薛景林主持，老头子在环境勘察里太拼命了，还没回到山岳县就生了病，被徐强军和几个学生强行送去县医院住院。 徐强军介绍完大致情况，便说：“现在开始自由讨论。”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想开口说说自己的想法，却被别人抢先。 项目组里，交通院的正式职工袁世勇站起来：“不如由我抛砖引玉，想来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在大家的掌声中，袁世勇走上讲台，拿笔在地形图上画了一个圈。 “我建议桥位设置在这里。” 第198章 我反对 “有人知道目前全世界最高的桥梁是哪一座吗？” 看到不少人露出迷茫的表情，袁世勇心情颇为得意。 “是位于米国的皇家峡谷大桥，垂直高度达到291米，是世界之最。” 他用笔敲了敲地形图上圈出来的地方：“把大桥建在这里，桥面距离水面的高度将会达到295米，刷新世界纪录。” 台下一阵惊呼。 袁世勇很享受这样的声音，他更加激动地演讲。 “只要这座大桥成功建成，将会成为新的世界第一高桥，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华国，这是扬我国威的大好机会。” 袁世勇，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很多同龄人还只是大学生时，他已经是交通研究院的正式职工。 在此之前，他参与了不少项目，称得上年轻有为。 他志向远大，已经放眼全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国内。 今天抢到第一个发言，他对此很满意，唯一不足的地方是薛老师不在，没能听到他的豪言壮语。 不过现在也不错，就连徐师兄都被他的发言震惊，没有一人反驳。 “我反对。”秦枫举起手。 袁世勇表情僵了一瞬，发现反对人是秦枫时，脸色又好了一些。 一个外行人，就算薛老师再看好，终究是外行人。 正好，他就缺一个给他抬轿的人，既然秦枫自己跳出来，那就别怪他踩上这颗垫脚石了。 想到这里，袁世勇脸上扬起微笑：“秦同志，既然你反对，不如上台来说说。” 秦枫不客气，拿了笔上台，在地形图上另外圈了一个点：“我建议桥位设置在这里。” 袁世勇当即打断：“你圈出来的位置地势低了至少10米，如果桥位设置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超过皇家峡谷大桥。” 秦枫没理他，在地形图上再画了一笔：“在这里建一条盘山公路。” 另外又圈住三个地名，画线连接到盘山公路上。 “按照这个方案，山岳县就在公路旁边，琴川县距离4公里，香林县距离8公里，对岸东临县距离3公里，芙蓉县也才距离12公里，桥位设置在这里，能够为更多百姓提供便利。” 台下的人听得仔细，频频点头。 袁世勇有点慌：“建成世界第一高桥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荣誉，还能向世界展示我国的桥梁设计和建造技术，能带来很多隐形利益。” 秦枫点点头：“我同意。” “嗯？”袁世勇一下懵住。 “但是。”秦枫话音一转：“修建这座桥梁的目的是什么？” 课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大家都看向袁世勇。 秦枫不需要人回答，接着说：“这座桥之所以立项兴建，是为了经济发展和改善百姓生活，要的是实用性，不是为了成为贵省的地标建筑。” 袁世勇面含怒气，手里的笔差点被他掰成两段：“我不会改变想法，我依然认为有必要建造世界第一高桥。” 他的话很无力，会议上大部分人已经偏向秦枫。 尤其是徐强军，他最开始看好的桥位，和秦枫圈出来的位置相差无几。 此时他更是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设计连接桥梁和县城的盘山公路。 会议结束时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才刚刚完成了初步勘察，详细勘察还没开始，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桥位。 何况，薛景林不在，谁敢发话确定。 秦枫不行，袁世勇不行，就连徐强军也不行，甚至薛景林也不能当一言堂，还要建设局和交通运输部批准。 中午就在县小学吃饭，项目组花钱让县小学的食堂给做了馒头和小菜。 秦枫和韩光耀坐在一起，食堂的大叔端来一大盘馒头，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馒头个头大，女同志吃两个就饱，秦枫吃了三个还觉得饿，他抬手又去拿馒头，有个人比他更快，抢在他前面拿走盘里最后一个馒头。 是袁世勇，秦枫记得他坐在另一桌，他那桌的盘里还有好几个馒头，这是故意跑过来盯准了要抢馒头来着。 幼稚。 韩光耀从另一个盘拿了个馒头给秦枫：“这边还有。” “谢谢。”秦枫接过馒头。 袁世勇就在旁边等着，老半天没等到秦枫来找茬，他回头飞快看了一眼，秦枫正在慢条斯理地往馒头上抹辣椒酱。 气死了，吃不下了，袁世勇把馒头扔回盘里，黑着脸走出食堂。 韩光耀低声对秦枫说：“你别管他，他家不简单，身边人都捧着，从小没吃过苦，三十几岁的人还像个……你以前说过的，我一下忘了。” 秦枫提醒：“巨婴。” “没错，就是巨婴，反正他就觉得全世界他最厉害，大家都要捧着他，你在会上反对他，他肯定恨上你了。” 说到这里，韩光耀顿了片刻：“不过你肯定不怕他。” 薛景林住了三天院，出院后马上投入工作。 接下来就是开会、开会、开会！ 讨论桥位，讨论桥梁的类型，讨论岩石结构，讨论施工方案…… 贵省复杂的地势地貌导致初步勘察里发现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都要不断地讨论，最终得出初步设计方案，这才能开始下一步的详细勘察。 秦枫要暂时离开项目组。 广交会快要开始了。 秦枫向薛景林请假，薛景林想了想，暂时是不需要他画图了，于是大手一挥，批准。 在离开前，秦枫去了一趟石塘村。 魏振邦正好从山上回来，拎着一只野兔。 他见到秦枫很高兴，招呼秦枫进门，自己钻进厨房里炖兔肉。 饱餐一顿后，秦枫说：“我明天要去深市，你想一起去吗？” 魏振邦剔牙的动作一顿，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我没本事，什么都不会，也没读过多少书。” 秦枫却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想，就能出去。”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既然一个人无牵无挂，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 “如果你在外闯出一番事业，不用再冒着风险上山，你父亲和哥哥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魏振邦内心动摇，他想去大城市看一看，又舍不得从小和爸爸哥哥一起生活的小山村。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你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走，明天上午10点前带上行李去县招待所找我。” 第199章 魏振邦是什么人 秦枫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韩光耀帮他提行李下楼。 “这次你去省会走大路，虽然需要绕一点路，多费点时间，但不用坐摩托车，可以坐汽车。” 秦枫点头：“挺好。” 两人走出招待所，魏振邦背着个破旧的背包等在门口。 “振邦？”韩光耀很震惊。 魏振邦死死盯着秦枫，眼神忐忑不安：“你真的，愿意带我去深市？” “我带你去。”秦枫对他说，扭头对韩光耀解释：“我带振邦去深市看看，如果他喜欢，就留在那边了。” 韩光耀愣了片刻：“去外面看一看，是好事。” 魏振邦拿出一把钥匙给韩光耀：“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再去石塘村的话，还可以住我家。” 韩光耀接过钥匙：“谢谢你。” 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口，秦枫打开后座车门，叫魏振邦上车。 魏振邦第一次坐小汽车，双手抱着背包，身体僵硬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往后退。 来到省会火车站时，他更加紧张，跟在秦枫身后寸步不离。 直到秦枫掏钱买火车票，他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从背包里侧的夹层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秦枫把他的手推回去：“不用，你实在要还，那就等在深市赚到钱再还我。” 魏振邦窘迫道：“我可能赚不到钱。” 秦枫领着他检票上车：“深市现在遍地都是机会，实在不行，去工地搬砖，卖力气也能赚到钱。” 魏振邦坐在火车上，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卖力气的活，自己至少是能干的。 深市一天一变，两个月没回来，秦枫又发现了这个城市的不同。 他先是把魏振邦带到公司。 公司里没几个人，除了金素珍就只有钟洋在，其他人都到广市做准备了。 “我给大家介绍个新同事，他叫魏振邦。” 魏振邦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了份工作，他手足无措给大家鞠躬，很快他就不感到拘谨。 和麻杆身材的钟洋比起来，魏振邦虽然也瘦，但他是精瘦，一身的腱子肉，一个能顶两个用。 金素珍看了一会儿，对秦枫说：“我回去了，你呢？” 秦枫说：“我也回去。” 他把钟洋叫过来：“你下班时把振邦带回去，给他腾一个房间。” “没问题。”钟洋挺开心的：“老板，你租了那么大一套民房当员工宿舍，谢叔和思恒不在，晚上我一个住都害怕了。” 秦枫跟着金素珍回到家里，林朝阳和林瑞林嘉过完年就回到京市。 金素珍不和他客气，从厨房里拿了一大袋龙眼干：“剥。” 秦枫把行李放进房间，转身回到客厅剥龙眼干。 金素珍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才出来，坐在秦枫旁边一起剥龙眼干。 “我问你，魏振邦是什么人？” 秦枫剥了一颗龙眼干扔进碗里：“我在贵省遇到的人，他身世挺可怜的，家里就剩他自己。” 又剥了一颗扔进自己的嘴里：“舅妈，你觉得他怎么样？” 金素珍以她当了几年质检组长和半年总经理的眼光说：“挺实在的一个小孩，吃苦耐劳，不过暂时看不出什么亮眼的地方。” 秦枫说：“他年轻，学东西快，以后让思恒教他。” 金素珍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对他太上心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不起他，你在补偿他？” 秦枫沉默了下来。 金素珍心里大惊：“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挖他墙角了？女孩子是谁？” “不是。”秦枫无奈道：“我没对不起他。” 金素珍显然不相信。 秦枫只好说：“魏振邦是关淑梅的儿子。” 金素珍愣了好几秒，腾地站起来：“你脑子坏了？你把关淑梅的儿子带进公司，不是引狼入室吗？” 秦枫示意金素珍坐下：“舅妈，你先听我说。” 金素珍重新坐下来，听到关淑梅抛夫弃子，卷钱回城时，她气得拍大腿。 “这个恶毒的女人，关家两姐妹没一个好人，她对你狠还说得过去，没想到对自己的爱人和儿子都这么狠。” 秦枫还在慢条斯理剥龙眼干：“所以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关淑梅，这个人一定是魏振邦。” 金素珍连连点头，她太认同这句话，如果换做是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关淑梅。 “关淑梅现在也在深市，你把他带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秦枫苦笑着摇头。 “关淑梅能回城，是因为关淑英嫁给了秦和平，用秦和平的关系操作的，秦和平是造成魏家父子三人悲剧的帮凶。” 4月底的深市已经有些闷热，金素珍的心里更闷。 “他和你没关系。” 秦枫笑了笑：“他造的孽，我不会把责任揽上身，我是真可怜振邦，他是受害者，13岁就成了孤儿。” 金素珍叹了一声，拍拍秦枫的肩膀：“你放心，舅妈不会因为他和关淑梅的关系就为难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秦枫僵着脸扭头看肩膀：“舅妈，你刚刚剥龙眼干，没有洗手又拍我肩膀。” 金素珍白了他一眼：“姑娘都没你讲究。” 她起身进厨房，没多久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快喝了。” 秦枫突然警惕：“什么东西？” “祛湿凉茶。”金素珍说：“谢思恒的妈妈教我煮的，趁热喝没那么苦。” 秦枫苦着脸，洗过手后端起碗，英勇就义般把凉茶一口干了。 第二天秦枫来到公司时，郭凯晴闷闷不乐地在酒柜前喝酒。 秦枫坐到她对面：“下午就要去广市，你还喝酒？” “我就喝！” 郭凯晴不知道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脾气相当不好，她拿了个高脚杯放在秦枫面前：“陪我一起喝。” 秦枫把高脚杯推开：“不喝。” 钟洋屁颠颠跑过来：“大老板不喝，我喝。” 他真的毫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郭凯晴一口干完酒，把酒杯狠狠放在桌上，发出硄的一声，这还不够，她又抬手重重拍了几下桌面。 “你知不知道，郭凯岚的公司也能参加广交会。” 秦枫翻看广交会的宣传册：“意料之中。” 郭凯晴又拍了几下桌子：“但是凭什么她的展位比我的大！” 第200章 广交会准备工作 “黑幕，绝对是黑幕，秦枫，你的面子就这么小吗，快让他们给换个展位。” 罗秘书无奈道：“她喝醉了。” 秦枫点头：“看出来了，发酒疯。” 虽然郭凯晴在无理取闹，秦枫还是解释了一番。 “不是黑幕，是按需分配，主办方会考虑各方需求，服装公司需要在展位上摆样衣，我们只需要摆几台电脑和投影机器，用不着太大的地方。” 郭凯晴又拍桌：“我不服气！” 秦枫不理她了，钟洋傻乎乎凑上去给她倒酒。 郭凯晴看着荡出一圈圈波纹的红酒，目光扫到钟洋身上。 “钟洋，我高薪把你挖过来，是指望你替我赚钱，你看看自己，钱没赚到，酒喝了我好几瓶，你对得起我吗？” 钟洋笑嘻嘻地品了一口酒：“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阿sir干什么！” 钟洋顺着话说：“好的，没用。”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郭凯晴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太善良了，我的心不够黑！” 人有时候真的很容易无语。 钟洋都懒得理她了。 金素珍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无语地翻白眼：“没见过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郭凯晴喝醉了，还能和人对话，她撑起脑袋看向金素珍：“我不是夸自己，我是说实话。” “行，全世界你最善良。” 金素珍一开始看郭凯晴哪哪都不顺眼，尤其是她还觊觎自己外甥。 后来相处久了，她发现郭凯晴除了好色，确实没太大毛病，觊觎秦枫也只停留在嘴上，没有半点越界的举动。 金素珍对她的偏见渐渐消失，这会见她喝醉，还进茶水间给她泡了杯蜂蜜水。 吃过午饭后，跃界公司留守在深市的人也要出发去广市。 郭凯晴躺在公司的沙发上呼呼大睡，罗秘书留下来照顾她，其他人正好只需要一辆汽车。 谢德广早就安排妥当，招待所也是早早就定好，定的距离会场最近的一家。 抵达广市已经是傍晚，秦枫把魏振邦介绍给其他人，吃过晚饭后简单开了个会，今天的工作便结束了。 谢思恒得知秦枫的安排，知道以后魏振邦要跟着他干，开完会就硬拉着魏振邦去逛街，说要带他去买衣服，送他礼物。 魏振邦站在卖服装的展位前不知所措，谢思恒自来熟地帮他挑了。 “这件好不好？”谢思恒挑了一件衬衣。 摊贩马上走过来：“靓仔你真是好眼光，这款衬衣是最受欢迎的，深市的新星公司听过没有，港城那边的大老板投资的服装公司，比进口货还好。” “这一件衬衣原本15元，靓仔你要是看中了，12元拿走。” 谢思恒一听说新星公司，当即黑脸，把衬衣放下。 摊贩还在说：“新星公司准备开自己的门店，以后不会批发给外人了，门店里卖的肯定贵，你错过这次，以后就不是这个价了。” 谢思恒摆手：“不要不要。” 他拉着魏振邦走，小声说：“你记住这个新星公司，他们的老板和我们老板有仇。” 魏振邦认真点头。 谢思恒给魏振邦买了一身衣服，魏振邦自己挑的，衣服裤子加一件外套，总共不到20元。 在谢思恒眼里，这套衣服实在太便宜了，但在魏振邦眼里，20元也是他承受不起的价格。 如果不是谢思恒坚持要送他见面礼，如果不是他现在穿着秦枫的旧衣服，偏大了好多，他根本不会接受这份礼物。 买完衣服，谢思恒还带他去理发。 第二天他换上衣服，头发偏短，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 谢德广带人去会场，秦枫和谢思恒去火车站接人。 易嘉佑和外国语大学3名同学经过两天的跋涉，终于抵达广市。 “哇，广市和京市相差太远了吧。”坐在车上，易嘉佑忍不住感叹。 谢思恒边开车边说：“我们广市肯定比不上京市，不过也挺不错的，气候比京市要暖和吧。” 秦枫却知道易嘉佑真正的意思。 “地质条件、气候特点和历史文化会影响建筑风格，华国很大，每个地方风格不一，你将来有机会到处走走，能见识到更多。” 易嘉佑想起廖老板：“要是有机会，我要去江南看一看。” 车子开进广交会场馆，这里已经人来人往，全是在做准备工作的商家，距离广交会开幕只剩下两天，所有人都在做最后冲刺。 秦枫是第一次来，姚存志一见到他就拉着人讲解。 设备都已经架设好，调试了好几遍，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姚存志很自信：“我保证，只要现场不停电，我亲自安装的这些设备绝对没问题。” 秦枫点头：“那就操作一遍。” “没问题。”姚存志招呼钟洋一起开工。 展位正面的墙上挂了投影幕布，边上放了两台电脑，一台连接投影，另一台是做备用的。 秦枫示意易嘉佑：“去试试？” 易嘉佑蠢蠢欲动，秦枫一发话，他立马坐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软件。 秦枫看向投影，有点看不清，他把墙上的灯关上，屏幕瞬间清晰起来，这才对嘛。 易嘉佑已经沉浸其中，飞快地画着设计图，秦枫转身去找3名外国语大学的同学。 “感觉怎么样，如果有不适应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为首的一名男生激动道：“没有，我们很适应，谢谢师兄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 郭凯晴在这时候抵达，秦枫和学生们说完话，她就凑过来，一脸不爽。 “我悄悄去看过郭凯岚的展位，居然比我们的大了一倍，你说我这张脸要往哪里搁。” “往地上搁。”秦枫转身去找金素珍。 郭凯晴气得跺脚，魏振邦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经过。 她扭头问罗秘书：“这人是谁，怎么脸白的跟鬼一样，还往我们展位里钻。” 罗秘书无奈道：“是新员工，你昨天喝醉了，见过也不记得。” 谢思恒从外面追过来：“振邦，你怎么跑这么快，我还没打探清楚敌情。” 郭凯晴一把抓住他：“打探什么敌情，有人和我们做一样的生意？” 谢思恒摆手：“我带着振邦悄摸摸去瞄了一眼新星的展位，没想到振邦一声不吭就走了。” 第201章 打起来了 魏振邦缩在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见到了那个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他感到很陌生。 刚才见到的人，烫了一头大卷发，身上穿的衣服很时髦，他昨晚在摊贩那里见过，一件上衣就要20元，手里还提了一个女士提包。 他记忆里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魏振邦自嘲一笑，确实是不一样的，在他的心里，他的母亲在7年前不告而别时就已经死了。 秦枫和金素珍说完话才注意到魏振邦的异常，他把谢思恒抓过来一问，才知道缘由。 谢思恒很好奇：“他昨天还好好的，刚刚一下子脸就白了，吓了我一大跳，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秦枫说：“可能是水土不服，你先带他回招待所。” 谢思恒一口应下。 魏振邦很犹豫，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干活，但他现在连控制自己身体不发抖都很困难，根本帮不上忙。 谢思恒搭上他的肩膀：“走吧，其实这里没多少活了，正好我也溜出去偷懒。” 两人勾肩搭背走出场馆，到了外面，魏振邦心里放松了一些，却在下一秒神经再次绷紧。 关淑梅红着眼眶站在两人面前，目光死死盯着魏振邦。 “振邦，是你对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爸和你大哥呢？” 魏振邦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关淑梅又问：“振邦，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深市，所以专门来找我？” “不是！”魏振邦咬着牙：“我不认识你！” 关淑梅眼里充满震惊，往前走了几步：“振邦，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妈！” “等等。”谢思恒稀里糊涂的，第一反应是拦住关淑梅：“新星的大婶，你别乱认亲戚。” 关淑梅推了谢思恒一把：“你滚开！” “喂，关淑梅你干什么？”金素珍气冲冲跑过来：“谁允许你对我的员工动手动脚。” 关淑梅终于把目光从魏振邦身上移开，阴恻恻地落在金素珍身上。 “魏振邦是我儿子，我和我儿子说话，轮得到你插手？” 金素珍回头看向魏振邦，魏振邦不敢看金素珍，谢思恒对他说过，老板和新星公司的人有仇。 关淑梅就是新星公司的人，而他，是关淑梅的儿子。 金素珍只看了一眼，很快把头转回来，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你别在这里乱攀亲戚，振邦是孤儿，他妈早就死了。” 关淑梅浑身一震，大骂道：“你才胡说，振邦不是孤儿！” 谢思恒抓了一把头发，彻底看不懂了，他碰了碰魏振邦的手臂，小声问：“怎么回事？” 魏振邦突然抬起头来，声音异常地冷静：“我是孤儿，我13岁起就没有家人了。” 关淑梅脸色白了几分：“振邦，你在说什么，你爸呢，还有你哥，你怎么可能是孤儿？”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被这边的热闹吸引，站在旁边看戏。 魏振邦含着恨意说：“生我出来的女人为了回城抛夫弃子，还卷走了家里的钱，我爸爸重病没钱去医院，我大哥冒险上山采药。” 他咬破了下唇，鲜血流下来，声音颤抖着说：“他摔下了悬崖，死无全尸，爸爸也病死。” 关淑梅如当头棒喝，脑子嗡的一声。 老魏和振国死了？ 她的丈夫和大儿子，死了。 关淑梅差点原地晕厥，踉跄好几步勉强稳住身体，抬头看到魏振邦怨毒的眼神，她的身体又是一晃，跌倒在地。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谢思恒不知道该怎么说安慰的话，只好拍拍魏振邦的后背以示安慰。 金素珍早已听秦枫说过一遍，此时听魏振邦亲口说起，还是没忍住眼眶发热。 “振邦，走，回招待所去。” “不行！”关淑梅手脚并用爬起来，往魏振邦走去。 “振邦，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是存心想扔下你们，我只是想在城里站稳脚跟，然后把你们接过来。” 金素珍冷哼：“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嘴巴一张就谎话连篇。” 关淑梅狠狠瞪了金素珍一眼，对魏振邦说：“振邦，她在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你要相信我。” 魏振邦说：“我是孤儿，13岁开始就没有妈妈了。” 金素珍被气笑了，她跨了一步上前，拦住关淑梅。 “你跑了7年，你回去看过他们吗？没有，你直到今天意外见到振邦，你才知道你丈夫和大儿子死了，说明7年里你不仅没回去过，你甚至没有打听过他们的消息。” “你说要站稳脚跟再去找他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金素珍上下打量道：“穿得光鲜亮丽，一个手提包几百块钱，还不够站稳脚跟吗，你去接他们了吗？” 关淑梅脸色煞白，脂粉也无法遮挡她难看的脸色。 金素珍一字一句撕烂了她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想说不是的，她也想去找他们，只是她太忙了，她忙着帮小柏开工厂。 因为小柏的事更重要，所以她才没有时间去贵省。 她明明在为振国和振邦着想，只有小柏事业有成，振国和振邦到了城里才有依靠。 她不是自私，她是有苦衷的。 眼看着金素珍要带走魏振邦，关淑梅红了眼，上手推了金素珍一把。 金素珍怒火中烧，挽起袖子冲上去：“我给你脸了敢对我动手？” 两人扭打在一起。 如果秦枫在这里，一定会感叹这才是女人的战争，以前班上的女同学打架算什么，对比起来就一小儿科。 谢思恒吓懵了，几次想拉住金素珍未果，连着自己的手臂都被抓破。 郭凯晴挤进来：“有什么热闹看，哎呦，怎么打架了？” 罗秘书说：“还是先把她们分开吧。” 谢思恒抱着手臂：“试过了，分不开，还被误伤。” 郭凯晴莫名得意：“一看就知道你见识少，我就不一样，女人打架我见多了，我老爸那些二奶三奶四奶，三天两头打一次。” 罗秘书重重地咳了几声。 “看我的。”郭凯晴把高跟鞋甩开，赤着脚高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她很有技巧地插进两人中间，分开两人的同时，反手一巴掌甩在关淑梅脸上。 第202章 怎么会事事都不顺心 关淑梅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你什么人，居然敢打我？” 郭凯晴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劝架，我不是故意的，sorry喽。” 她委屈巴巴地甩了甩手：“打得我的手掌好痛，不过算了，我人美心善，不用你赔偿。” 关淑梅要气死了。 广交会的保安赶到驱散人群，双方当事人被强行带到保安室。 秦枫和谢德广一头雾水地被通知来领人。 保安队长恶狠狠道：“不知道广交会期间有很多外国人吗？你们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国家的形象，非常恶劣！” 等保安队长骂够，秦枫和谢德广点头哈腰道歉，交了罚款总算把金素珍领走。 秦柏也来领关淑梅，双方默契地没说话，各走各路。 金素珍懊恼道：“小枫，对不起，我应该忍住的。” 魏振邦心里更加愧疚：“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秦枫说：“没关系，打了就打了，回去吧。” 郭凯晴提着高跟鞋走过来，朝秦枫挑眉：“我的脚脏了怎么穿鞋，我需要一个人背我回招待所。” 秦枫看向谢德广：“谢叔，我刚才过来时看到清洁工有推车，去借一辆把郭老板推回去。” 郭凯晴把高跟鞋扔在地上，利落地穿上，甩了一把头发：“罗秘书，我们走。” 秦枫回到展位上，易嘉佑已经画好了一张设计图，还想画下一张。 “行了，等广交会开始，多的是时间给你画图。”秦枫抬手关上投影屏。 易嘉佑意犹未尽道：“我喜欢在电脑上画图，我觉得我对建筑的热情又高涨了一点。” 秦枫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心思：“你就是喜欢新鲜，让你一直画图，不用一年，一个月你就腻了。” 易嘉佑不以为然，他最喜欢玩电脑了，他觉得只要用电脑绘图，他一定不会腻。 展位上的准备完成的差不多，秦枫招呼大家回招待所休息。 易嘉佑朝他使眼色：“喂，那边那个女人一直看着你，眼神好可怕，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秦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关淑梅站在展位外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换了一身长袖衣服，挡住了被金素珍打出来的伤痕，脸上重新化了妆，可也挡不住红肿的脸蛋。 郭凯晴那一巴掌扇得太狠，不仅把她的脸扇得红肿，指甲还划破了她的下颚。 饶是如此狼狈，关淑梅依然不肯回招待所休息。 秦枫对谢德广说：“谢叔，你带着大家先回去，把外国语的三个学生安排好，我晚点自己走。” 谢德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拽着面露忧色的易嘉佑离开展位。 秦枫这才走到关淑梅面前。 “关女士怎么过来了，是想和我舅妈道歉吗？” 关淑梅目光如刀：“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把他还给我。” 秦枫笑了出来：“振邦已经是成年人，他有资格做自己的主。” 关淑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是故意的，你蛊惑他，想利用他报复我。” 秦柏从后面赶上来；“小姨，你先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等广交会结束再说。” “可是你表弟在他手里，他把振邦带到深市，肯定别有目的。”关淑梅急得哭出来。 秦枫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很可笑，也替魏振邦感到可悲。 现在才哭，早干嘛去了。 估计这几滴眼泪，也只是鳄鱼的眼泪，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 魏振邦在剧情里可从来没有出过场，只有寥寥几句话提到过他。 也就是说，原书里关淑梅因为重生的秦柏成了深市首屈一指的大老板后，还是没有回去找丈夫和儿子。 秦枫越过两人往外走，关淑梅伸手要抓他，被秦柏拦住。 看着秦枫远去的背影，关淑梅不甘心道：“小柏，怎么能这么算了，那是你的表弟。” 秦柏说：“小姨，你就是关心则乱，秦枫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振邦是你儿子，这一切都是凑巧。” 关淑梅慢慢冷静下来。 是的，秦枫不可能提前知道。 下乡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痛苦的记忆，她是因为看不到回城的希望，年纪大了迫不得已在当地成家。 虽然结婚后老魏对她很好，还生了两个儿子，但无法改变在石塘村的几十年里，是她人生的污点。 所以在得知能回城时，她毫不犹豫离开。 回到京市后，她几乎没有提过魏家，就连姐姐关淑英都一知半解，秦柏也不清楚。 秦枫更加不会知道。 所以一切都是巧合。 振邦为什么不能留在老家，为什么要跟秦枫来深市，为什么要被她见到。 关淑梅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小柏，你帮帮我，我一定要振邦回来，那是我儿子。” 秦柏的脸色也不太好。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表弟。 就是因为不知道，他才会选择关淑梅作为自己的棋子，只有全心全意在他身上的人，才是一颗好棋子。 魏振邦的出现，一定会让关淑梅分心。 走\/私的生意被端了，王亮死了，石锦发的老大让他传话，要暂避风头，赚快钱的途径被堵住了。 关淑梅这头又出岔子，更可恨的是他手里根本无人可替换。 怎么会事事都不顺心！ 秦枫回到招待所，钟洋蹲在房间门口，见到秦枫回来才起身。 他指了指房门：“振邦在里面，他挺不开心的，我出来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秦枫把自己的房门钥匙给他：“你去我房里休息，我和振邦说几句话。” 钟洋拿了钥匙进隔壁的房间，秦枫这才开门进去。 魏振邦坐在窗边，身体缩在椅子里，抱着膝盖发呆。 秦枫脚步停顿，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坐在床上轻轻咳了一声，魏振邦扭头看过来，连忙说：“对不起。” 秦枫摇头：“我直说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魏振邦低头，久久不语。 “我尊重你的选择。”秦枫说：“不想回家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其他城市，或者，你想回她身边也可以。” 魏振邦猛地摇头：“不回，我不回去，我想留在深市，留在公司，可以吗？” “可以。” 第203章 推销的手段 广交会如期而至。 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商人纷纷走进场馆，他们带着目的而来，直奔目标。 这个时候华国出口最多的商品，是纺织品和轻工业品，之后就是农副产品，这三个区域人来人往。 跃界科技公司作为少有的高新技术产业，根本没有专门的区域，只能混迹在机械区里。 广交会开始两个小时，从展位前经过的人寥寥无几。 外国语大学的三名同学急死了，好像一腔的热血无处发挥，其中的男同学提议：“要不我们出去宣传？” 易嘉佑也有点心急，他坐在电脑面前等了好久，居然还没有用武之地。 跃界公司的员工反而很淡定。 秦枫看了眼手表，说道：“差不多了。” 谢德广等得脖子都长了，闻言立马站起来搬桌子：“开工开工。” 几名员工利落地在展位门口架起桌子，谢思恒和魏振邦抬着一口大锅放在桌上。 易嘉佑吓了一跳：“哇，哪来的锅，这是要干什么？” 金素珍把纸杯一字排开，打开锅盖。 易嘉佑马上凑过去。 一大锅的桂圆糖水，里面还加了冰块，勺子搅动时冰块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治愈。 金素珍给大家都盛了一杯：“味道怎么样？” 易嘉佑说：“好甜。” 秦枫笑道：“甜就对了，老外就爱吃甜。” 易嘉佑说：“也不是，我就不爱吃那么甜。” 金素珍扫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家小枫是留过学的，他肯定比你清楚老外的口味。” “有道理。”易嘉佑下意识点头。 呃？ 等一下，我好像就是老外。 “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秦枫说。 谢思恒等人拿出几个托盘，端上桂圆糖水，叫上外国语大学的学生就往人群里走。 剩下的人也没闲着，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搬出来一张张木质长凳，在展位里摆了好几列。 他嘿嘿笑道：“这是从谢家村饭堂借来的长凳，村里还有很多，不够就说一声，我让人再送一些过来。” 易嘉佑不解问：“这是在干什么？” 秦枫说：“推销。” “你一个卖软件的，推销桂圆糖水？” 秦枫坐在电脑前，打开ps软件，再打开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图片。 没过多久，谢思恒等人拉了一群人回来。 “这边请，还有很多桂圆糖水，我们还有椅子，大家走累了坐下来歇一歇，喝口糖水润润嗓子。” 外国语的学生准确地翻译了这句话，真有不少人拿了糖水坐下，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些人从一开场就进来，已经在场馆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休息区此时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们走过去可能没位置。 不如就在这里歇着，还有糖水喝，唯一不足的就是凳子没有靠背，只能坐着，没法靠着闭眼休息。 坐下的人难免会观察这个展位。 很朴素的一个展位，里面甚至没有看到商品，一眼看完不知道这里是卖什么的。 只有正面的墙壁上挂着投影屏幕，上面投影了一张图片。 一杯平平无奇的果汁。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秦枫把这杯平平无奇的果汁，p成了买不起的样子。 收获一阵哇声后，他又打开一张照片。 易嘉佑惊得跳起来：“爱丽丝？” 秦枫笑道：“我找爱丽丝帮忙，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爱丽丝在理工大学拍的照片，天气不太好，整张照片看起来灰扑扑的。 秦枫又是一顿操作，灰扑扑的照片变得明亮，接下来就是p爱丽丝。 爱丽丝的长相在白人里属于中等水平，远远称不上大美女，不过她底子好，只要把眼睛鼻子嘴巴微调，再处理皮肤上的痘痘…… 秦枫的ps技术很强，人像虽然p得少，不过足以让现场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目瞪口呆。 一顿操作让人眼花缭乱，几个呼吸间，平平无奇的爱丽丝变成了不输电影明星的大美女。 易嘉佑张开的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良久他才说：“爱丽丝如果看到这张照片，一定爱死你了。” 比他更惊讶的是坐在屏幕前的客户。 大卫是一家米国一家连锁超市的采购负责人，这次来到华国参加广交会，是为了购买农副产品。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下了两个订单，正好又累又渴的时候，有人给他递了一杯饮料。 独特清甜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他跟着人来到这个展位坐下，心里想着是否必要进口这款饮料。 却在下一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屏幕上的动静吸引。 比起大变美女，他更感兴趣的是那杯果汁。 他已经能够想象，超市宣传部的老家伙看到这一幕，会有多震惊和兴奋，他们一定会抢购这种软件。 埃文斯盯着屏幕里的美女，上帝，这是什么神迹。 好莱坞的大明星们一定会因此疯狂，这个软件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英俊和美丽。 已经有人站起来想要问价。 秦枫把ps关掉，打开cad，起身把位置让给易嘉佑。 “接下来，开始演示下一个软件。” 易嘉佑早就等不及了，还没坐下右手已经握上鼠标，秦枫站在他旁边，随着他的操作讲解。 现场涉及建筑行业的商人不多，但做机械行业的商人几乎占了一半。 易嘉佑的操作结束后，当即有人询问：“这款软件，只能用来画建筑图纸吗？” 秦枫笑道：“当然不止，还能用于设计机械、服装、汽车……” 第一批看过软件展示的商人已经在翻译员的协助下谈起生意，有更多的人被桂圆糖水吸引过来，坐在长凳上“上课”。 易嘉佑还是坐在位置上操作软件，跃界公司的展位，居然成为这一区最热闹的展位。 郭荣以港商的身份到来，左边跟着郭凯晴，右边跟着郭凯岚，身后一群保镖。 一踏入会场，郭凯岚迫不及待道：“爹地，不如先去看看我的公司？” 郭荣点点头：“行，那就先去你那边看看。” 郭凯岚挽上郭荣的手臂，回头得意地看郭凯晴，郭凯晴回以一个大白眼。 第204章 今夜不少人失眠 纺织品区人声鼎沸，其中最热闹的展位，是新星服装。 一群客户挤在展位前看样品，还有一群人已经在排队等待签意向协议。 郭凯岚眉飞色舞道：“爹地，这是我在深市开的公司，之前拿了一批货回港城试水，一上架就被抢购完了，还有不少人催我加货。” 郭荣眉眼间都是满意：“我听说过，凯岚做的不错，下一步什么打算？” 郭凯岚笑道：“当然是扩大生产线，对了，我还打算在港城开门店做零售，创立自己的品牌。” 话音刚落，她的秘书从展位上跑过来，满脸笑意打招呼。 郭凯岚故意问：“什么情况了？” 秘书又是兴奋又是发愁地说：“就这一个上午已经签了二十几个合同，还有二三十人在排队等着。” “人实在是太多了，主办方找过我们，打算把应急用的展位腾一个出来，让我们分流，不过我们人手不足，唉，我还在想办法。” 郭荣拍拍郭凯岚的手：“小事一件，从集团里临时抽调几个人过来帮忙。” 郭凯岚得意地扫了郭凯晴一眼：“谢谢爹地。” 展位里挤满了人，郭荣不打算进去，转身就对郭凯晴说：“去你那边看看。” 郭凯晴心里虚，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让老爸打消念头，郭荣已经转身：“凯晴，快带路。” “哦。”郭凯晴一咬牙，死就死！ 机械区整体没有纺织品区热闹，郭凯晴远远看到跃界的展位，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她的心凉了一大半。 郭凯岚笑嘻嘻地说：“姐，你的展位在哪里？嘶——不会是黑漆漆那个吧。” 郭凯晴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边是高科技，贵精不贵多。” “是好贵啊。”郭凯岚嘲讽一笑：“灯都舍不得开的贵。” 郭荣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只说：“过去看看。” 跃界的展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屏幕上在播放一个动画，高楼大厦平地而起，形状奇特的汽车在天上飞…… 动画播放结束以后，展位上的灯才打开，秦枫平稳的声音在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推出的第三个软件产品……” 郭荣找了个位置坐下，郭凯晴和郭凯岚只好跟着坐下。 “对这一款软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和我们的业务经理谈一谈。” 秦枫说完这句话后，有的人离席，邀请谢德广去洽谈区，易嘉佑则再次坐到电脑前画图。 不断地重复三款软件的操作。 郭荣坐在长凳上久久不语。 他在商场驰骋几十年，比两个女儿更清楚跃界公司这三款软件的意义。 设计行业、广告、影视、游戏……这三款软件能涉足的行业实在太多，若是发展起来，就不仅仅只是一家卖软件的公司。 郭荣又问出那个问题：“凯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郭凯晴心想，我哪知道，秦枫这混蛋完全不让我插手公司的决策。 要不说谎？ 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秒钟就被她否决，她还记得大哥生前说过，遇到重要的事一定不能在老爸面前撒谎。 “凯晴，爹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别指望能骗得过他。” 郭凯晴说：“我不是大股东，这家公司不过是我的第一个投资项目，我的重心肯定放在房地产上，毕竟那才是我们郭家的根基。” 郭荣又是一点头，没再问话，他拄着拐杖起身：“中午了，去吃饭吧。” 秦枫余光看到郭家三口走出展位，他当做没见到，继续自己的工作。 第一天结束，一行人回到招待所，疲惫的身体下是兴奋的心情。 谢思恒走路都是蹦着的：“今天签了十几个意向订单，我悄悄算了一下，超过30万米元。” 谢德广哈哈大笑：“这才第一天，哈哈哈，儿子，这可比我们父子俩倒腾收音机赚得多。” 姚存志既开心又发愁：“我之前觉得大老板买那么多软盘要扔在角落里落灰，现在觉得可能不够，还得进一批。” 金素珍也说：“我们人手也不够啊，老谢，回头咱们商量一下，再招几个人，把章程弄出来，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 “金总，你以前在工厂里做过的，就按工厂的章程来。” “行，这事我比你熟，不过情况还是有点不同，大家多商量。” 秦枫没打扰大家商量，大家也知道他今后不会太参与公司管理，不到没办法都不打扰他。 今夜很多人没睡好，有因为兴奋过度，大脑释放多巴胺导致失眠的，有熬夜安排明天工作的。 也有如郭凯岚和关淑梅一样，焦虑得睡不着的。 郭荣看了一天的展，却没有再评价两个女儿的展位，转而教她们怎么做生意。 郭凯岚敏锐地察觉，郭荣在教授商场经验时，眼睛总是先看郭凯晴，这让她很不安。 秘书敲门进来，郭凯岚连忙问：“打听得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秘书小心翼翼说：“跃界的订单数比不上我们，可他们的单价高，总金额应该不比我们差。” 郭凯晴一脚踹翻椅子，对秘书发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输给郭凯晴，销售额必须压她一头。” 秦柏在深市焦急等待，终于等到了电话。 “小姨，今天还顺利吗？” 关淑梅说：“挺顺利的，今天谈成了几十单，我粗略算了一下，至少30万米元。” 秦柏却没有放心，关淑梅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是不是出了别的事？” 关淑梅闷闷不乐：“没出什么岔子，就是秦枫那边也卖得不错，我心里不太舒服。” “小柏，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更努力，签更多订单，我们新星，一定会压他们一头。” 秦柏只叮嘱一句：“小姨，订单肯定签得越多越好，不过你们要注意产能，交货日期别挤在一起，你不懂没关系，让郭凯岚的秘书盯紧点。” 挂断电话，秦柏没由来地觉得不安。 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广交会里，可惜，他要在深市实习，工作日没法随意请假。 第205章 李凝玉是李大妞 广交会的轻工业展区里，闭馆后依然有不少人留在展位上做明天的准备工作。 直到夜里八点多，李凝玉才安排好工作。 沪市涉外公司主要负责轮胎等橡胶制品的进出口贸易，与银星集团达成合作后，华国的轮胎以迅猛强势的姿态杀入国际市场。 这一次，李凝玉代表沪市涉外公司来参加广交会，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曲涟漪端来温水：“李经理，您这一天辛苦了，先喝口水。” 李凝玉喝了口水润喉咙，笑着问曲涟漪：“第一次参加广交会，感觉怎么样？” 曲涟漪激动回答：“超乎我的想象，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力不错，今天才发现，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内心除了激动，她更多地感受到无力和心焦，原来自己真的有很多不足。 李凝玉帮她挽起落下来的发丝，眼神慈爱：“涟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后我会带你见识更多这样的场合。” 曲涟漪看向李凝玉的眼神里带着孺慕之情：“谢谢李经理，我一定会努力的。” 另一名同事走过来，李凝玉随口问道：“今天有什么表现突出的公司？” 同事翻开笔记本：“大多数和我们预测的差不多，唯一例外的是两家港城合资公司。” 李凝玉说：“做服装的新星，他们的展位和我们距离不远，我抽空看了一下，他们的表现确实不错，还有一家呢？” 同事接过话：“还有一家叫跃界的科技公司，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们的业务是软件开发。” “软件”这个词对大多数华国人来说很陌生，甚至从未听过，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在涉外公司耕耘多年的李凝玉。 “做软件开发的科技公司，很少见。”李凝玉沉思片刻：“明天如果有空，我去看一看。” 次日，跃界公司的展位一如昨天。 易嘉佑飞快操作电脑，秦枫站在旁边讲解，整齐排列的长木椅上坐满了老外，认真地看前方的屏幕。 偶尔有老外举手提问，秦枫抬手示意后，老外才开口问话。 路过的华国人被晃了一下眼睛，专门倒回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广交会？ 这些老外是来谈生意的？ 这场景，像学校的课堂，像农村晒谷场幕天席地放电影，更像新闻发布会。 渐渐地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有的单纯看热闹，有的趁这个机会锻炼英语水平。 李凝玉站在人群外，视线落在金素珍身上，不由地红了眼眶。 她的四妞，也成长为了不起的人了。 半晌，李凝玉收敛起情绪，目光转到秦枫身上，她还记得这个年轻人。 “能把广交会变成课堂，把老外变成学生，也是有点本事。” 曲涟漪嗯了一声，目光也盯在秦枫身上，她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李凝玉转身：“走吧。” 曲涟漪连忙跟上：“李经理，您不去打个招呼吗？” 李凝玉摇头：“等结束以后吧。” 她不敢现在去和四妞相认，她不知道四妞心里怎么想，她会不会恨自己这个大姐当初不告而别，把烂摊子扔给妹妹们？ 广交会到了最后一天，往来的客商已经很少，再有半天，广交会就要落幕，姚存志和钟洋已经开始拆备用电脑。 谢德广在附近逛来逛去，回来时悄悄凑到秦枫身边：“大老板，你看那边，那边有两个女人往我们这儿看了很久。” 秦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谢德广眼神警惕，随手摸了一张椅子：“我老谢一般不打女人，但如果是想偷技术的间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间蝶？”钟洋经过刚好听到这句话：“我顶，女间蝶，肯定要用美人计。” 他上下打量了自己片刻，又去看姚存志：“我这么靓仔，她们的目标肯定是我。” 谢德广也打量着他：“你一看就比存志花心，目标确实是你。” 秦枫一脸无语：“别乱揣测，那是沪市涉外公司的人，我认识的。”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 钟洋立即跑去找金素珍八卦：“总经理，有靓女来找大老板。” 金素珍精神一震，立马抬头。 秦枫走到李凝玉面前，笑着打招呼：“李经理，好久不见。” 李凝玉也在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紧张：“我听说了你的公司，这次广交会你们的表现很好，恭喜。” “谢谢。”秦枫还想说话，却发现李凝玉的视线越过了他，往他身后看。 金素珍小跑过来，停在李凝玉面前，她目不转睛看着李凝玉，没多久眼眶泛红，满含泪水。 终于，她轻声问：“是大姐吗？” 李凝玉泪如雨下：“是我，四妞，我是大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金素珍扑过去抱住她，泣不成声。 秦枫懵了好一会儿，脑子终于转动起来。 大姐……李凝玉是李大妞！ 行人纷纷看着这对抱在一起哭的姐妹，谢德广等人也从展位里跑了出来。 曲涟漪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枫轻轻拍了拍金素珍的肩膀：“舅妈，要不大家去休息区坐下再聊？” 两人放开对方，李凝玉擦掉眼泪：“四妞，你现在有空吗？” 金素珍连连点头：“有的，我有空。” 秦枫把人赶回展位里，姚存志好奇问：“大老板，总经理这是怎么了？” 谢德广道：“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公司上下一条心，我老谢带头给总经理找场子。” 谢思恒蠢蠢欲动：“我现在就回谢家村叫人，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地头蛇。” 秦枫一手按住一人：“都说了别胡乱揣测。”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失散很久的姐妹重逢，你们总经理是高兴哭的。” 跃界公司一群人：“哦，原来如此。” 钟洋一拍大腿：“我早就猜到了，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像。” 秦枫懒得理他们，安排好工作后，他就往休息区赶。 曲涟漪也跟着来了，四人在休息区最角落的位置落座。 第206章 姐妹相见 金素珍和李凝玉面对面坐着。 秦枫跑了两趟，给她们买的橘子汽水和蛋糕，他已经坐下来了，姐妹俩还是一句话没说。 李凝玉很紧张。 知道她过去经历的人都说她胆大包天，有人骂她不知廉耻，更多的人夸赞她勇于追逐爱情和幸福。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很懦弱的人。 几十年来她不敢踏足庆溪县，也不敢打听家人的情况，得知了四妞的地址，她还是不敢寄出哪怕一封信。 现在四妞就坐在她对面，她居然还是不敢问。 金素珍先开口：“大姐，你现在叫凝玉，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李凝玉说：“我以前没读过多少书，哪里能取这么好的名字，是我爱人替我取的。” 打开了话匣子，她渐渐放松下来，说着自己离家出走后的故事。 当年得知父母想偷偷把自己嫁出去换彩礼，李大妞心急如焚，跑去找自己的对象。 那位男知青正好有回城名额，两人原本商量着男知青回城站稳脚跟，再回来娶李大妞。 突闻噩耗，两人一不做二不休，连夜私奔。 回到男知青的老家沪市，两人费了点功夫，让家人接受了李大妞，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 李大妞改名李凝玉，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夫家的支持下提升自己，最后做到了沪市涉外公司的业务经理。 秦枫听完忍不住感叹，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老话果然没说错。 金素珍听完很欣慰。 “这些年我时不时就想起你，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更怕你不在这世上，现在见到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改天我给二姐三姐寄信，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李凝玉双手握住汽水瓶，冰镇过的汽水瓶表面凝结了水珠，浸湿了她的手掌，也把手汗掩盖在其中。 她终于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金素珍笑道：“我离开老家时买了一个铺子开快餐店，请了二姐三姐打工，她们现在能赚钱，日子好过很多。” 说完她收起笑容：“父母早死了，李威猛也死了。” 不仅李凝玉，秦枫也瞪大了眼睛。 金素珍神色平淡地说：“几年前的事了，大冬天在外面喝酒，醉在路边，被人发现时身体都变成冰雕了。” 沉默几秒，她补充：“没留后。” 李凝玉叹了口气，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有无尽的唏嘘。 秦枫怔了一下，转而问道：“唐箐箐呢？” 金素珍警惕扭头：“你问她干什么？” 秦枫心知金素珍误会了，连忙解释：“好歹算是喝过他们的喜酒，我就多嘴问一问。” 金素珍没揪着，只说：“不知道，我没打听她。” 其实有件事她没说，李威猛不是死在路边，而是死在家门口。 当天夜里，邻居听到李家的方向传来重重的拍门声，还有李威猛的咒骂声。 李威猛和唐箐箐结婚后几乎天天吵架，邻居早就习惯了，后来没听见拍门声，以为李威猛已经进家里去。 谁知第二天出门，居然见到李威猛的尸体蜷缩在他家门口。 唐箐箐一口咬死自己当天晚上因为感冒早早入睡，没有听到敲门声。 村里人虽然怀疑，却也没有证据证明唐箐箐故意谋杀。 李威猛是村里人人喊打的恶棍，没人愿意揪着唐箐箐给他讨个公道，反而匆忙给他办葬礼。 金素珍听说的时候，李威猛已经下葬了。 秦枫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无意识敲击桌面，看上去在发呆，实则在想着唐箐箐这号人物。 曲涟漪坐在他对面，几次想找话题和他聊天，却犹豫着一直没张嘴。 姚存志小跑过来：“大老板，来了个不会说英语，只会说法语的老外，外国语的学生也处理不来，你得回去看看。” 秦枫把思绪清空，起身时说：“舅妈、李经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展位上。” 李凝玉看着秦枫的背影说：“你爱人的这个外甥，挺不错。” 金素珍眉眼间再次染上喜色：“不是我自夸，小枫确实很不错，学习学得好，工作也做得好……” 夸得口水都干了，金素珍喝了一口汽水，还想再说，李凝玉先问道：“他这么优秀，应该有对象了吧。” “孤家寡人一个，我也希望他快点找个对象。” 金素珍叹气：“不过他这个专业，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处个对象，然后结婚生子。” “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后成家也不错，他有能力有干劲，这是好事。” 李凝玉越加欣赏秦枫，同时也越可惜。 “可惜我的大女儿已经出嫁，剩下一个儿子，不然我们两家说不定能亲上加亲。” 金素珍又操心了：“大姐，你夫家有没有亲戚有闺女的，给这小子介绍下。” 她觉得大姐的夫家人不错，这么多年把大姐照顾得很好，大姐夫家的姑娘肯定个顶个的好。 李凝玉惋惜摇头：“我爱人是家里老幺，他几个哥哥姐姐比他大好几岁，侄女外甥女不仅出嫁了，孩子都有了。” 说到这里，她握住曲涟漪的手。 “好女孩这里有一个，涟漪是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还留过学，我把她当女儿对待，只可惜她已经有对象了，要不然我肯定要当一当红娘。” 曲涟漪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慌得眼睛乱眨个不停。 金素珍嗔了李凝玉一眼：“看你胡说八道，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李凝玉笑了起来，拍拍曲涟漪的手背：“好了，不开你玩笑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涟漪的对象就是秦枫的弟弟，等他们结婚，涟漪和秦枫也是一家人了。” 金素珍的脸僵了一下，笑容慢慢淡去，她审视地看了曲涟漪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起别的事。 姐妹俩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几十年没见面的姐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只有曲涟漪的思绪还停留不前。 一种名为后悔的心情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也没摸透自己的内心。 第207章 我都想要 持续20天的广交会终于落幕，跃界的成交额早已超过了500万米元。 账目算出来以后，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好多钱！ 只有秦枫很淡定，这个数字放在后世的广交会上，也许只是一家企业一天的成交额。 不过成交超过500万，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未来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对软件的需求才是大大增加。 回到深市，忙碌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到了6月份，跃界公司终于从草台班子走向了正规的企业，广交会上的订单陆续发货，后续也不断接到订单。 秦枫要离开深市了，他暂时不去贵省项目组，而是要回学校参加毕业礼。 华京大学，贺校长办公室。 建筑设计研究院的祝院长，和交通研究院的汤院长齐聚一堂，目光交汇上的瞬间火光四射。 祝院长首先发难：“秦枫是建筑系的学生，毕业后理应继续从事建筑设计工作。” 汤院长态度强硬：“我国的路桥设计师人数远远少于建筑设计师，而桥梁建设的需求更大，所以秦枫应该进交通研究院。” 祝院长不肯让步：“建筑的需求一点不比桥梁小。” 眼看着双方要掐起来，贺校长两头灭火。 秦枫就在这时进来的。 两个老头吹鼻子瞪眼在吵架，贺校长一手按住一个，好罕见的场面。 秦枫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那个、贺校长，您先忙，我晚点再来找您。” 贺校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秦枫，你进来。” 此名字一出，祝汤两老立即停下动作，齐刷刷看过来。 秦枫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进校长办公室，贺校长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 祝院长抢先发话：“秦枫同学，我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院长，你将会被分配到我们研究院，派遣证我也带来了。” 他啪的一声，把派遣证拍在桌面上。 秦枫还没看清楚，又是啪的一声，又一张派遣证拍下来。 “哼，以为就你有准备？”汤院长不肯落后：“企图先斩后奏，没门！” 他扭头看向秦枫：“秦枫同学，我是交通运输部研究院的院长，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加入我们，派遣证我也带来了。” 秦枫被两人夹在中间。 两个老头死死盯着他，仿佛再问：你选谁！ 秦枫低头看地板，他今天来找贺校长，就是为了工作分配的事，来之前特地去雍和宫拜了拜，希望争取一次性解决。 太灵了，灵过头了。 祝院长首先失去耐心：“做个决定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汤院长也道：“你随自己的心意选，就算不选我们交通院，我也不会说什么。” 才怪。 重压之下，秦枫把目光投向贺校长：“我是学生，我服从学校的安排。” 贺校长老神在在，把皮球踢回来：“这种情况下，学校尊重学生的意愿。” 两个老头再次盯紧秦枫。 办公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秦枫弱弱地说：“要不，我考个研？” 贺校长向来铁石心肠，这时候也忍不住可怜秦枫。 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两个院长级别的人物夹击，两边不敢得罪，着实有些可怜过头了。 他对秦枫挥手：“你先出去吧。” 秦枫立马站起来，鞠了一躬飞快走出去。 校长办公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 秦枫在第二天被告知结果。 读研。 贺校长语重心长道：“我和潘老师谈过，他认为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设计师，继续留在学校读书的意义不大。” “所以，接下来三年，你的人事关系虽然还在学校，但建筑院和交通院都会给你安排工作。” 秦枫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在高兴。 他前世今生的专业都是建筑设计，但从迎山大桥开始，他接触到桥梁设计，对此也很感兴趣。 如果有可能，他确实不想放弃参与桥梁设计的工作。 贺校长问：“你其实心里也下不了决定吧。” 秦枫老实点头，又老实说：“我都想要。” “年轻人口气不小。”贺校长笑着指了指他：“不过我喜欢。” 抿了一口茶水，他接着说：“能不能两边都要，就要看你接下来三年的造化。” 简单来说，只要秦枫在未来三年在建筑设计和路桥设计上都有重大成绩，祝院长和汤院长愿意各退一步。 秦枫听完人已经有点傻：“同时担任两个正式职务？” 听起来不太现实，事业单位的编制管理很严格，一人一职，单一隶属单位是原则，就算需要跨单位参与项目，通常也是以兼职或协作的方式。 在不同事业单位同时任职正式职务，秦枫从来没有听说过，就连秦邦彦也没法帮他运作。 贺校长只说了一句话：“难度很大，不过你是技术岗，还是有机会的。” 技术岗位比不上行政岗位严格，尤其是在技术人员严重稀缺的现在，确实有机会能做到兼任。 祝院长和汤院长同意了这个提议，并且愿意为此共同努力，主要是两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部门变成兼职或协助的一方。 秦枫欣喜之余，又觉得压力巨大。 三年时间，听起来很长，但放在建筑设计，尤其是桥梁行业里，三年可能仅仅完成了一张设计图。 若是环境复杂，三年里甚至环境勘察都没完成。 秦枫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认真：“谢谢校长，也谢谢祝院长和汤院长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全力以赴的。” 离开校长办公室，回到214宿舍，其他兄弟已经全部从工作单位回来。 秦枫一回来，立马被抓住问话，这半年里，大家都惦记着秦枫，想知道他最终会被分配到什么单位。 听完秦枫的话，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合情合理，然后开始谈论这件事成功的概率。 周鹏一拍大腿：“不管了，大家马上就要真正各奔东西，今晚咱们出去找个餐馆，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李丰收等人跳起来附和。 这两年京市开了很多私人餐馆，李丰收留校任教，又处了对象，对华京大学周围的餐馆了如指掌，由他挑了一家餐馆。 这大概是214宿舍八个兄弟最后一次聚餐，包括秦枫在内，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真的不醉不归。 第208章 同学们各奔东西 1977级学生和1978级学生相继毕业。 6月的京市各大高校，热闹中夹杂着分别带来的伤感。 庆溪挖掘机厂高考冲刺班的同学在各奔东西前最后一次聚会。 秦枫、林朝阳、许贺年以及孙蕊等人都来了，最后就是许久不见的赵兴华也来了。 方文东在饭桌上举起酒杯：“来，大家干一杯。” 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后，他看了孙蕊一眼：“这次分开，下次再相聚，估计就是喝我们喜酒的时候了。” 孙蕊小脸一红，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秦枫看着他们无比感慨，当初在庆溪县设计院三天一小掐五天一大掐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他留学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两人很幸运地一起被分配到黑省设计院，不仅一起回老家，还会重新当同事。 李丰收和文楚容感情稳定，赵兴华更是婚都结了，一群人里，最后只剩下秦枫和许贺年还单着。 他们两人反而更加优秀。 林朝阳想了想，最后归结于两人被两年的留学生涯耽误了。 秦枫觉得许贺年或许有这个原因，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还没遇到想要进一步相处的女孩。 而且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着什么急。 举办毕业礼，拍毕业照，一系列毕业流程结束后，同学们真的要奔赴各自的前程。 大多数人都留在实习单位，只有少数人的工作单位进行了调整，这一次分别没了上一次对未来的迷茫，剩下的只有更加浓烈的不舍。 秦枫暂时留在京市，把同学一个个送上火车，又把易嘉佑送上回米国的飞机。 最后他和韩光耀一起踏上去贵省的火车。 黑岩山峡谷大桥的项目组正在开展详细的环境勘察，秦枫等实习生（已转正）回归后马不停蹄加入工作。 同一时间，秦柏也从京市回到深市。 他正式成为洽谈办的职员，今后不用回学校，时间更加自由，精力也能更多地放在公司。 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此时他的脸色却很阴郁。 上火车前，他和曲涟漪吵了一架。 他希望曲涟漪把工作调到深市，这样两人就不用分隔两地，再处上一两年，就能顺理成章结婚。 可曲涟漪拒绝了，她非要留在沪市涉外公司。 明明深市有足够的发展空间，调动工作也不是难事，可她就是不肯。 秦柏在火车上每每想起这场争吵，心里就感到无比疲惫，更隐约感到不安。 曲涟漪虽然答应了他处对象，却总是表现得很冷淡。 开始他以为曲涟漪像自己的母亲关淑英，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次以后发现不是的。 曲涟漪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他。 秦柏呼出一口浊气，走下火车，暂时把这件烦心事放下。 来接他的是关淑梅。 秦柏整理好表情，笑道：“小姨，公司里没什么事吧。” 关淑梅面色发白，嘴唇一张一合，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柏冷着声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事？” “也不算出事。”关淑梅不敢看他：“就是，广交会的订单接得太多了，工厂有点、有点赶不上。” 秦柏压着火气：“我不是提醒过你要注意吗？” 关淑梅吓得缩起脖子，秦柏提着行李袋快步往外走：“先去公司。” 新星公司里一团麻乱，郭凯岚也在。 秘书手里拿着汇总的报告。 “目前需要在半个月内出货的订单有五万件，一个月内出货的订单超过了十二万件，半年内要出货的订单，超过了五十万件。” “现在还有不少商家找上门想谈合作，我已经通知业务部暂时叫停。”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准时交货。” 郭凯岚听得头疼：“那就让工厂加班，不吃不睡把订单赶出来。” 秘书为难道：“可是现在，工人已经在加班了，很多人连续上班十几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闹起来了。” 郭凯岚踢了桌子一脚：“谁敢闹就炒掉谁，多的是想人进工厂。” 秘书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说：“就算所有人每天都加班，工厂一个月的产量只有不到一万五。” “那就增加生产线，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秘书弱弱地说：“没、没钱了。” 秦柏沉着脸走进来：“我提醒过要注意产能和交货日期，你们为什么还能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 郭凯岚猛地站起来，椅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她走到秦柏面前，眼神凶狠。 “你现在来兴师问罪，广交会的时候你在哪里？” 秦柏无言以对，他确实腾不出时间盯着广交会。 只能转而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郭凯岚退开两步：“你说，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秦柏没说话，秘书小声说：“大多数客人不愿意延交期，要不赔点钱，退一部分订单？” “不行！”郭凯岚一口拒绝。 新星之所以接超负荷的订单，就是为了和跃界打擂台，广交会结束时，她已经把战绩报告给老爸。 绝对不能退！ 秦柏也不想退。 可问题就在这里，服装加工薄利多销，单价低，需要花费的生产成本高。 而软件开发公司最大的资金投入在技术研发阶段，到了销售阶段，需要投入的成本大大减小，并且单价高净利润也高。 也就是说，两家公司在广交会上看似打了个平手，实际上扣除成本，最终新星能赚到的钱，远远不如跃界。 秦柏和郭凯岚已经输了。 他们不能输更多。 秦柏让秘书和关淑梅先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郭凯岚。 “你回港城后去找鸿兴的老大，让他快点派船，只要有资金，我们就能加生产线。” 郭凯岚没好气说：“已经去找过了，那边不肯干，他们上次被端了一条船，好几个马仔被抓，鸿兴老大的得力助手都死了。” 秦柏无奈长叹，王亮死了，他这边其实也没了接头人。 “各自想办法吧。”秦柏心累地说：“我试试走正规渠道，向银行贷款。” 第209章 国外的新技术? 黑岩山峡谷的详细环境勘察持续了几个月，终于结束。 项目组的人一个个脱了一层皮，好在接下来，大家有一周的休息时间。 秦枫和韩光耀还是住在魏振邦家里。 对于韩光耀这个东北人，还有秦枫这半个东北人来说，秋天的贵省可以称得上暖和。 秦枫从魏家堆放杂物的房间里翻出一个大浴桶，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从浴桶里出来时，他看着快成泥水的泡澡水，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休息的前三天，两人吃饱就睡，能躺着绝不坐着，势必要把过去几个月身体受的苦补回来。 到了第四天，韩光耀又活过来了。 他忙前忙后，又是跑去找村里的猎户买野味，在院子里堆了个土灶做叫花鸡，一扭头又要给魏振邦家打扫卫生。 秦枫爬起来帮忙，被韩光耀一把摁住。 “你接下来才要真正开始忙，你休息吧，我之后不忙，可以慢慢休息。” 接下来进入设计阶段，韩光耀不是设计师，他走现场管理的路线，接下来确实不忙。 秦枫没有拒绝，他和韩光耀是多年的老朋友，没必要客气，于是继续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呼呼大睡。 一周的修整时间结束，项目组一分为二，韩光耀等人留在石塘村，接下来他们还是要在这里观察环境，只是工作任务没那么重。 而秦枫等设计团队的成员回到县城，依然借用了县小学的空课室。 桥位最后定了秦枫提议的位置，袁世勇对此很不满意。 这是薛景林定下的桥位，已经得到建设局和交通运输部的批复，袁世勇没胆子反对。 只是每次见到秦枫，都要吹鼻子瞪眼。 秦枫不理他，只认真参与会议。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薛景林的设计思路是传统的浇筑方法，可秦枫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现了预制节段拼接的建桥模式。 所谓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就是把桥梁的各个结构部位在工厂里提前造出来，然后把节段拼凑起来。 这种技术的优势很明显，施工质量高，速度快，并且受环境的影响小。 在秦枫看来，最重要的是采用拼接技术，对施工工人来说，可以减少高空作业时间，安全性大大提升。 亲身参与过环境勘察，秦枫知道黑岩山拥有使用拼接技术的环境条件。 他想不到不采用这种方法的理由。 这么想着，他举起手来。 薛景林抬手示意：“秦枫，你说一下。” 秦枫站起来发言：“薛老师，我想问一问，项目组考不考虑使用预制节段拼接的方法？” 课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秦枫。 秦枫有点窘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在看我？ 半晌，薛景林笑了起来：“不错，国内难得有人知道这个技术。” “秦枫，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由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什么是预制节段拼接技术。” 秦枫只好解释了一遍。 薛景林说：“这是国外的先进技术，我们国内暂时没法做到。” 袁世勇声音里泛着酸水，嘲讽地说：“果然是留过学的，连思想都跟着外国走。” 秦枫没理他，会议结束后，他走到薛景林身边。 “薛老师，我知识浅薄，见识也少，想请问我们欠缺了什么，才没法用拼接技术？” 薛景林很喜欢主动好学的年轻人，他让秦枫坐下，像上课一样，仔细地给秦枫讲解。 总结来说就几点。 第一是技术和经验不足，这一点秦枫觉得不是大问题。 他毕竟是有系统的人，等于有个超强的老师，无时无刻可以进行指导，只要花钱，还能兑换分析和检测服务。 还有就是薛景林，他讲得头头是道，明显是很了解拼接技术的。 第二是混凝土材料问题。 秦枫想了想，觉得不是解决不了，之前参加广交会，他记得也有生产混凝土的公司参加，听说已经研发改进了生产技术。 最后就是资金和机械设备问题。 这两是大难题。 想要用节段拼接技术，首先要建设专门的预制场，模具设备场地全都要钱。 这一点秦枫没法掌控，拨不拨款，拨多少，这里面牵涉太多，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 至于机器设备，国内目前没有技术生产架桥机。 可以说，想要在黑岩山峡谷采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建造跨江大桥，几乎难于登天。 设计方案一天比一天完善，秦枫沉默地参与着设计。 只是在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够采用拼接技术，设计图该怎么画？ 还是没忍住动手。 秦枫看着手里的画了一大半的设计图，苦笑起来。 今天莫名其妙失眠，他干脆不睡了，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项目组借用的小学是寄宿小学，大家住进了空的宿舍里。 薛景林年纪大了睡眠越来越少，天微微泛白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刚打开宿舍门，薛景林就看到对面的教学楼有间课室亮着灯，他数了数，居然是学校借给项目组的课室。 薛景林飞快洗漱过后，气冲冲地跑去课室。 别让他抓到昨晚是谁最后一个走的，居然连灯都不关。 浪费电，就是浪费钱！ 薛景林一手推开门，把秦枫吓了一大跳。 “薛、薛老师？” 薛景林原地愣住：“秦枫？你怎么在这里？” 秦枫连忙站起来：“今晚有点睡不着，我想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多看看设计图。” 薛景林刚才气势汹汹地来，听了秦枫的话一秒变脸，目光慈祥。 “不错，年轻人就该积极进取，你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能随意挥霍时光。” 他走向秦枫：“白天工作繁重，你还失眠，是不是有烦心事，如果是工作上或学习上的，尽管说出来。” 秦枫摸了摸鼻子：“也不算问题，我就是胡思乱想。” 薛景林已经在秦枫身边坐下，他看向电脑屏幕。 “这……”他的瞳孔因为震惊，下意识收缩：“这是根据预制节段拼接技术画的设计图？” 第210章 还是不放弃 薛景林挤开秦枫，坐在电脑前，眯着眼睛看图纸。 他年纪大了，盯着电脑屏幕的光，没多久就觉得眼睛泛酸。 秦枫把自己手绘的简图递过去：“薛老师，我这里有简图。” 薛景林摆手：“不用。” 简图比不上电脑上的图，薛景林宁愿忍着眼睛痛，也要看详细的图纸。 看完以后，他问道：“秦枫，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项目组里能够熟练用电脑绘图的人，只有秦枫一个。 秦枫说：“是我画的。” 薛景林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有幸见过国外知名设计师用拼接技术画的设计图，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比不上你的设计。” 秦枫一脸错愕：“薛老师，您过誉了。” 薛景林转而说：“你是不是还不放弃？” 秦枫并不隐瞒，正色道：“我始终觉得采用拼接技术更好，从设计师的角度，设计的空间更大，从施工队的角度，工人的安全更有保障，并且能加快施工进度。” 薛景林脸上布满惋惜，一声无奈的叹息里充满了酸楚。 他又何尝不知道，技术革新带来的行业发展，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这一次成了，往后国内的路桥建造技术将会飞速发展。 只可惜…… “我们的国家还是不够强大，等我们再强大一点，也许这张设计图就有用武之地了。” 秦枫听他一声叹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那个年代，华国的桥梁设计建造技术遥遥领先于全世界，但现在不是，现在国内的桥梁工作者还在艰苦地摸索。 秦枫还是不甘心。 “薛老师，我还是想争取一次。” “我舅舅在机械总院入职，这么多年来因为我的专业，他一直在研究建筑行业的机械，我相信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能研发出架桥机。” 薛景林抬手制止：“别说了，问题不仅仅在这里。” 秦枫话说得更快：“设计图有了，混凝土生产技术也提高了，剩下的只有预算，只要增加预算建预制场，问题就能全部解决。” 薛景林绷直了嘴角，闭口不言。 秦枫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设计图不是最难办的，架桥机和混凝土也不是，预算才是。 薛景林起身，右手搭在秦枫肩膀上：“回去洗个脸，然后吃早餐。” 说完他先走出课室，秦枫还是坐着不动，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天色彻底亮了以后，他关上电脑，往校长室走去。 …… 林朝阳在家里收拾行李，院子里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 “是谁？”他走出去开门。 机械总院的同事付永祥窜了进来：“朝阳，听说你拒绝了汽车厂仓库自动化改造的项目？” 林朝阳仔细看了看院门：“你下次敲门小心点，别把我门敲坏了。” 付永祥心急如焚：“你快回答，是还是不是？” 林朝阳淡定回答：“是。” “你是不是疯了？” 他和林朝阳不仅是同事，还是同班同学，一起学习现在又一起工作，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京市汽车厂的仓库自动化改造是香饽饽，多少人争着抢着要进项目组。 林朝阳倒是好，原本被选上了，结果突然发神经自己把名额让出来。 “我真是看不懂你，你说你图什么？” 林朝阳只是笑了笑：“我申请了新项目，研发架桥机，领导已经批准了，还给我申请了经费。” “架桥机？”付永祥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光从这个名字就能猜到真相。 “听起来和建筑相关，是为了你的外甥？” 林朝阳点点头。 付永祥恍然大悟：“我说呢，你昨天接了个电话，马上就去找领导让名额，原来是为了你外甥。” 林朝阳上学时就喜欢把他外甥挂在嘴边，全班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在建筑系读书的外甥。 “但是你这不划算。”付永祥郁闷道：“我知道你们舅甥关系好，但是你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林朝阳面带微笑：“做什么项目都是一样，要是架桥机研发出来了，我也很有前途。” “这怎么能一样，你那架桥机项目就你一个人，听说经费才几千块，猴年马月才能研发出来，你都快40了，还能有几年时间耽误？” 付永祥完全无法认同林朝阳的做法，恨铁不成钢地劝说。 林朝阳铁了心，他没说小枫已经给了他架桥机的资料，研发过程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困难。 这些年来小枫时不时就给他一些机械设备的学习资料，有的小枫自己都不懂。 他猜到小枫身上藏了秘密，他没有声张，甚至连金素珍都没告诉。 “我心里有数，你不了解我外甥，他很独立，只要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会麻烦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帮忙。” 付永祥拉着一张臭脸：“行，我就知道劝不动你，我走了。” 把付永祥送走，林朝阳回屋继续收拾行李。 京市不是研发架桥机的好地方。 他已经联系了曾经的庆溪县挖掘机厂，现在已经更名为庆溪重工集团。 论生产大型机械的实力，庆溪重工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有宽敞的生产车间，有生产经验，更重要的是，林朝阳在其中有人脉。 次日一早，林朝阳带着行李和领导给的几千块研究经费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大厅里等待上车。 付永祥喘着粗气跑过来：“累死我了，还好赶上了。” “你来给我送行？”林朝阳很高兴：“谢谢了，兄弟。” 付永祥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谁给你送行了，我和你一起走。” “什么？”林朝阳瞪大眼睛。 付永祥又展示了自己的车票：“反正我也没进去汽车厂的项目，总院里也没几个熟悉的人，不如跟你去东北。” 林朝阳既感动又愧疚：“你不用这样。” 付永祥提起行李箱催促：“领导都已经批了，我也没回头路，走吧，可以上车了。” 林朝阳连忙提行李跟上，在心里向付永祥保证，这一趟去东北，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第211章 庆溪重工集团 “哇，好冷。” 付永祥一下火车就连打好几个喷嚏。 林朝阳也打了个喷嚏，人有点恍惚，4年没在东北过过秋天，他居然也有点不适应了。 付永祥缩着脖子跺脚：“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招待所，我快要冻成冰棍了。” “行，走吧。”林朝阳想了会儿才记起招待所在什么位置。 他们往火车站门口走去，中途与一人迎面相遇。 严胜利欣喜若狂，挥手大喊：“阳哥！” “胜利！”林朝阳惊喜地放下行李，跑过去和严胜利拥抱。 去年他回来接媳妇和孩子，和严胜利见过面，到现在又过去一年了。 介绍严胜利和付永祥认识后，严胜利在前面带路。 “都是自己人，住什么招待所，直接住厂里就行。” 庆溪重工自建成后，已经扩建了两轮，如今的占地面积是从前的两倍有余，厂房和员工宿舍都多了几栋。 多亏了秦枫当年坚持把厂址选在偏僻的郊外，扩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可以说，现在的庆溪重工集团，已经是庆溪县乃至平东市的地标建筑。 原来的厂长杜明凯，此时已经是庆溪重工集团的总经理，集团在县中心盖了办公大楼。 厂长之位还是由国营农场总局的人担任，而副厂长则是吕建军。 表面上他是从机械二厂的厂长变成了庆溪重工的副厂长，似乎降职了。 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庆溪重工副厂长一职，可比机械二厂厂长有前途多了。 严胜利也从原来的工人，晋升成为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 他开车载着林朝阳和付永祥回到工厂，新厂长和吕建军穿着军大衣，都在门口等着。 双方见面，心里都是无比的感慨。 当天夜里，杜明凯也来了一趟，大家在工厂食堂里举行欢迎仪式。 酒过三巡，林朝阳开始谈正事：“我老实说，这次我回来研发架桥机，总院里给的经费不多。” “当然，后续我会继续向总院申请，不过大家也知道，经费这东西，来得总是很慢。” 言下之意，研发过程中，可能还需要庆溪重工在资金上的协助。 杜明凯举起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项目，我们庆溪重工，肯定大力支持。” 酒杯相碰，情谊又加深了一点。 …… 贵省交通工程公司的施工队正式进驻山岳县，施工勘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大型设备也陆续运进来，工人在石塘村附近搭了帐篷住下。 薛景林和施工队的吴队长商量过后，一致认为不用拖到明年，今年就能完成所有前期工作，开始动工。 秦枫眼看着开工日期一日日逼近，心里已经不抱希望。 这一天傍晚，秦枫刚刚洗过澡，徐强军就来魏振邦家里找他。 “秦枫，大队接到电话，说东北那边有个工厂给你寄了包裹，你有空就去县里一趟。” 秦枫眼前一亮，送走徐强军，他马上进屋拿外套，同时给韩光耀打一声招呼。 “等等。”韩光耀追出来：“天要黑了，明天再去吧。” 秦枫穿上外套，摇头说：“是很重要的包裹，我要马上拿到。” 韩光耀想了想，也进屋拿外套：“我开摩托车送你去县里，这样快一点。” 赶到县城时天色已经全黑，秦枫赶在邮局关门前最后一刻，拿到了林朝阳给他的包裹。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对韩光耀说：“我们马上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要找薛工。” 韩光耀骑着摩托车，载着秦枫轰隆隆又回到石塘村。 “薛老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有个文件想请您过目。” 秦枫心急跑进大队办公室找薛景林，开门看到里面的人，顿时停下脚步。 办公室里除了薛景林和徐强军，还有施工队的吴队长，以及几名施工队骨干。 他们明显正在开会，秦枫闯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会议。 施工队的人，尤其是吴队长脸色沉下来，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看向秦枫的目光不太友善。 明显是因为工作会议被打断感到不爽。 这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规矩。 还大学生呢，哼！ 没礼貌，连他们这群混工地的大老粗都不如。 薛景林对秦枫很宽容，他清楚秦枫的性格，不是非必要的时刻，他不会这么鲁莽。 所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朝秦枫招手：“你过来说话。” 秦枫顾不得施工队的人，他快步走到薛景林面前，把文件递上去。 “薛老师，这是我舅舅寄给我的东西，架桥机的设计图已经完成，庆溪重工已经开始尝试生产。” 他的眼睛雪亮，充满希望和期待。 “只要成功生产出架桥机，那么采用拼接技术的阻碍，只剩下一个。” 薛景林翻开文件看了起来，林朝阳把架桥机的设计简图寄了过来，抹掉重要的数据。 对于外行人来说，并不需要看到数据，只需要看到这样的简图，就已经能够让人相信，架桥机确实设计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林朝阳写的信。 秦枫把唠家常的部分抽出来，给薛景林的是谈正经事的部分。 庆溪重工腾出了一个大型车间用来生产架桥机，机器和模具都已经到位。 林朝阳寄出包裹时，新购进的生产机器已经进入调试阶段。 薛景林把资料看完，觉得不出所料，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出所料在于，他早就猜测到秦枫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而不可思议在于，他没想到这对舅甥的行动力这么强。 才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已经画出了架桥机的设计图，甚至已经联系了庆溪重工这样的大型机械厂进行试生产。 薛景林深深地看了秦枫一眼。 也就是牵头人是秦枫，否则放在别人身上，才几个月的时间，可能连研发方案都还没审批。 秦枫对上薛景林的目光，认真地说：“薛老师，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虽然短期投入会增大，但长期来看，这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薛景林却说：“你先把你的想法，讲解给施工队的同志听听。” 秦枫愣了几秒，扭头去看吴队长。 吴队长一只手搭在椅子靠背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第212章 最后一次争取的机会 吴立新很不爽。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不耐烦地抖腿。 他这个人，平时是很和蔼的，但遇到工作被打断时，心情就会很差，脾气也会变得暴躁。 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人是薛景林，他早就摔椅子走人了。 秦枫看向吴立新，回想着他平时和工人相处的场景，只说了一句话。 “吴队长，我这里有一种新型的建桥方式，能够提高施工的安全性。” 吴立新把手收回来，腿也不抖了，原本吊儿郎当的坐姿变得正经起来。 他看了一眼薛景林，发现薛景林面无表情，又看向秦枫。 “你说一说。” 秦枫这才把拼接技术说了一遍。 吴立新听完，面带犹豫：“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建桥方式。” “总会有第一次的。”秦枫循循善诱：“要是成了，你们就是全国唯一有经验的施工队。” 吴立新很心动，他才30几岁，还能干好久，他也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吴立新转而问：“你说能增加施工的安全性，这话怎么说？” 秦枫眼里精光一闪，他猜对了。 吴立新平时和施工队的工人关系很好，他虽然是领导，却和大家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 秦枫猜他最重视的，还是工人的生命安全。 贵省的地理环境摆在这里，处处是天堑，能进贵省交通工程公司施工队的工人，身上都有几把刷子。 有不少人进施工队前是采药人，在悬崖峭壁上工作是常事。 饶是如此，在这样的环境里施工，危险性还是很大。 施工时脚下是万丈深渊，不小心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吴立新从业十几年，自己当工人时提心吊胆，当了队长，更加提心吊胆。 他不想任何一个弟兄出事，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坏事就不会发生。 “真的能保障工人的安全？” 秦枫把架桥机的工作原理说了一遍：“至少使用了架桥机，能够大大减少工人高空作业的时间。” 这就够了。 吴立新恨不得马上答应，我们就要用新技术。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施工队队长。 “我明白了，等天一亮，我就向上汇报，至于结果如何，我没法给你保证。” 秦枫鞠了一躬：“谢谢吴队长。” 吴立新果然在第二天一早，就给公司打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又让秦枫写一份资料寄过去。 秦枫早已连夜把材料写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 秦枫每天都要去大队办公室问一嘴，大队长每次都告诉他，没有找施工队的电话。 韩光耀见他每天临睡前都唉声叹气的，总是找机会安慰他，到了后面，韩光耀自己都泄了气。 他听秦枫说得多了，也很期待新的建桥方式。 过了一个星期，秦枫快要接受现实时，薛景林来找他。 “随便收拾几件衣服，跟我去省里汇报工作。” 秦枫眼里又出现了希望。 路上，薛景林才告诉他这一周发生的事。 吴立新把材料寄回公司后，在公司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针对是否采用新技术，公司内部出现了两个声音。 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一次会议上，公司的领导决定把这件事汇报给省里。 反正他们是国企，本来就是听指令行事，领导说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这个难题，就这样抛给了省领导。 两难的人变成了省领导。 能当领导的人，都能看出这份材料的含金量。 要是成了，黑岩山峡谷大桥将会成为开创国内桥梁界历史的大桥，会被记入华国桥梁发展历史里。 这是金闪闪的政绩。 可要是失败了…… 所有的投入都会打水漂，黑岩山峡谷大桥也会搁置，这桩失败的决策也会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到了最后，认为应该求稳的人占了大多数。 薛景林一直在和省领导沟通，这次的工作汇报，其实是他给项目组争取的最后一次机会。 得知真相后，秦枫眼里的希望淡了一些。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还有争取的机会，情况还不算最坏。 抵达省会时已经是第二天，薛景林先是带着秦枫去了招待所，两人洗过澡，剃干净胡子，换上正式的衣服，这才去政府大楼。 薛景林进了书记的办公室，秦枫只能在外面等着。 有同志给他递来一杯温开水，他只敢浅浅抿一口，怕喝多了去洗手间，里面出来叫人时找不到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了，领导根本没有要找他。 半个多小时后，薛景林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好。 秦枫心想，完了。 果然，薛景林朝他摇头。 “我们都已经尽力了。”薛景林语气无奈：“问心无愧就行。” 秦枫难掩失望。 薛景林又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找建设局的领导汇报工作。” 秦枫目送薛景林下楼，又无奈地坐回原位。 失败了。 用不了新技术。 秦枫难受了几分钟，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传统浇筑的技术。 正如薛景林所说，已经尽力了，还是没法做出改变，但黑岩山峡谷大桥还是要建。 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秦同志，对吗？” 秦枫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看来人，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记得是书记的秘书。 “您好，我是秦枫。”秦枫站起来。 秘书嘴角上扬，露出礼貌的微笑：“书记还有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想见见你。” 秦枫眼里又燃起希望，跟在秘书身后进入办公室。 书记正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他连头也不抬，随手指了指椅子：“先坐。” 秦枫轻手轻脚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几分钟，书记才收起笔，抬头盯着秦枫看了一会儿。 秦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大人物打量，秦邦彦和老康这些熟悉的长辈不算。 过了半晌，书记才开口：“听说在黑岩山采用新技术，是你提出来的？” 秦枫轻轻点头：“回书记，是我。” 书记调整了坐姿，看起来更加轻松：“不用这么拘谨，这不是汇报工作，只是聊天，你说说你的想法？” 秦枫反而更紧张，他突然意识到，书记在拒绝采用新技术这件事上，并没有那么坚决。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第213章 军令状 说起专业相关，秦枫可以滔滔不绝说几天几夜。 现在，他用短短几句话，道出预制节段拼接技术的优势和劣势。 “书记，我个人认为，利远远大于弊。” 书记沉默半晌，说：“所以，你没法保证一定成功。” 秦枫怔了一秒才说：“是的，所有的工程都有失败的可能，我无法保证采用新技术一定会成功。” “但我对这次工程很有信心，黑岩山具备使用拼接技术的地理条件，架桥机由机械总院的同志研发，一切都是最高配置。” 书记手指敲击桌面：“但还是无法保证一定成功。” 秦枫一哽，脱口而出：“我可以立军令状，若是工程失败，我一力承当。” 书记低声一笑，语气平缓地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一力承当？” 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秦枫垂下眼眸，挫败感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是的，他这样的身份，连立军令状都没资格。 书记看向秦枫，眼神里却没有调笑，反而隐约有些怜惜。 “年轻人，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有过像你这么冲动热血的时候，只是人啊，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站起来，走到挂在墙边的全国地图前，指着贵省的位置。 “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山脉沟壑，现在全省还有不少村庄与世隔绝，每一座桥每一条路都至关重要。” “我们不像沿海省份，我们没多少钱，经不起任何一次失败。” 秦枫站起来，拳头紧紧攥着才不让自己失态，他朝书记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教诲，我明白。” 从省里回来，秦枫再也不提新技术，按部就班地完成分配给他的工作。 韩光耀看了都觉得心疼，又怕秦枫憋出心理问题，难得的休息日，他拉着秦枫出门。 “楚容教我的，不高兴的时候去爬山，看看大自然的美景，心情自然就好了。” 秦枫被他拽着胳膊外走，开玩笑说：“本来心情挺好的，你突然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我一下心情就不好了。” 韩光耀迷茫地扭头：“什么狗？” 秦枫摆脱他：“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心情不好，也不想去爬山。” “不可能。”韩光耀一口咬定：“你别憋在心里，要发泄出来，哭一场也行。” 秦枫往回走：“总之不去爬山，环境勘察快一年了，你还没爬够？” 韩光耀也不想去爬山，只是在石塘村里，没有其他娱乐。 回到魏振邦家里，秦枫脱了鞋，大字型躺在床上。 韩光耀也累得很，同样脱了鞋躺回他自己的床上，手撑着脑袋，侧身和秦枫说话。 “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 秦枫看着天花板：“我早就想通了，这次不成就下次，总会有机会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秦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阳正在下山，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秦枫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再睡，院子里却传来敲门声。 韩光耀睡得更死，呼噜比雷声还大，敲门声完全无法撼动他，秦枫只好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村民，端着一大碗猪肉。 薛景林自掏腰包找村民买了一头猪，给项目组和施工队加餐，村民炖好了一一送到大家借住的村民家里。 秦枫道谢后，端着猪肉走进房间，把碗凑在韩光耀的鼻子下。 韩光耀猛地吸了两口，迷迷糊糊醒过来：“我闻到了肉味。” 秦枫把肉端进厨房，用热水温着，再淘米煮饭。 魏振邦在时，他每天都在秦枫和韩光耀回家前做好饭，他去了深市后，秦枫和韩光耀只好轮流做饭。 韩光耀调笑说，等这个项目做完，他回去以后开个餐馆，生意一定很火爆。 过了休息日，再次投入工作。 秦枫是在拿着设计图，蹲在悬崖边和吴立新谈话时得知计划有变的。 省里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在黑岩山峡谷大桥的修建上采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 秦枫闻此消息，把设计图扔给吴立新，起身拔腿就跑。 大队办公室里，项目组的骨干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乱糟糟的一团。 薛景林发话：“先把原本的资料收起来，半个小时后组织全体开会。” 秦枫跑进来：“薛老师，我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薛景林眉眼间含着笑意：“这件事上报到中央了，今天出结果，省里和交通局马上通知了我们。” 项目组其他人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原本的设计图卷起来收好，徐强军已经出门，去通知大家开会。 不到一周的时间，事情突然来了180°大转弯。 秦枫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变数。 薛景林把他带到办公室外，提点他说：“我不太清楚，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你爷爷。” 秦枫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去借了大队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沈秘书。 秦枫挂断电话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 秦邦彦立了军令状。 徐强军经过门口，看到秦枫提醒一句：“秦枫，坐着干什么，快过来，要开会了。” 秦枫起身跟着徐强军走。 临时更换设计方案对项目组和施工队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只是大家不仅不郁闷，反而兴致勃勃。 他们将会在这里创造一个奇迹，一个全国桥梁界历史第一。 薛景林把秦枫的设计图拿出来，挂在墙上。 “这是秦枫画的设计图，事出突然，我们能用的时间很短，我长话短说。” “从今天开始，秦枫是主设计师，项目组接下来的工作，是在秦枫的设计图基础上，做出恰当的修改和完善。” 没人敢有异议。 整个项目组里，懂拼接技术的只有薛景林和秦枫。 薛景林自己主动让出主设计师的位置，其他人有什么好反对的？ 多数人很快接受了工作安排的变动，也就只有袁世勇气愤不已，差点咬碎一排牙。 任凭他再生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第214章 纪录片拍摄团队 庆溪重工，架桥机研发生产车间里，正在经历第5次实验。 付永祥眼里的期待再次转化为失望：“又失败了。” 林朝阳呼出一口气，打开笔记本写下一句话。 架桥机主梁第5次试生产，失败。失败原因：待查。 吕建军安慰两人：“不着急，才第5次，听说当年生产挖掘机也来回调整了好几次，总会成功的。” 付永祥点头，大型机器设备的试生产，失败个几十上百都是正常的，5次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失望不过是一瞬间，很快调整过来。 林朝阳呼出一口浊气，他向来情绪稳定，现在却没法不着急。 不知道小枫那边着不着急，自己慢一步，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开始排查失败原因。” 林朝阳把笔记本收起来，脱下外衣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上生产线。 “等等！” 杜明凯带着人冲进来，一个穿军大衣的人冲到林朝阳面前。 “你就是负责架桥机研发生产的工程师林朝阳同志？” “啊？”林朝阳局促地说：“我是林朝阳，但我还称不上是工程师。” 来人眼睛雪亮：“你是林朝阳就行，听说你们刚刚试生产失败了？” 林朝阳冷着一张脸，他还没说话，付永祥就先受不了。 “你什么人，我们试生产失败了，你就这么高兴，莫非你是间蝶？” 来人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我姓楚。” “这是中央派来记录架桥机研发生产过程的团队，中央很重视架桥机的研发。” 杜明凯难掩兴奋，他赌对了，实际收获，可能比想象中更多。 一开始决定资助林朝阳，一来是因为人情，更重要的是他对林朝阳的实力有信心。 集团本身就想拓展业务，有机械总院的专家主动找上门，他怎么可能往外推。 一旦架桥机研发成功，生产基地必定属于庆溪重工，他作为庆溪重工的总经理，这是大大的政绩。 中央如此重视，派了纪录片团队过来，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一想到架桥机的记录片播出，他作为总经理怎么都能有几句采访，他要上电视了！ 杜明凯兴奋得想跳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糟糕，有点扎手，今早忘记刮胡子了，上镜会不会不好看？ 就在这时，厂长跑过来：“林同志，机械总院给你打电话了，你快去接。” 林朝阳应了一声，立即跑去办公楼接电话，回来时，眼神还是迷茫的。 付永祥有点忐忑：“朝阳，怎么回事？” “算是好事。”林朝阳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领导说会增加拨款，还组织了一支十几人的团队加入架桥机的研发团队，人已经上火车了。” 付永祥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兴奋激动，而是紧张。 他靠近林朝阳：“朝阳，我俩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新来了人，这个团队，不到我们做主了吧。” 林朝阳缓缓扭头看他：“领导在电话里说了，任命我当团队的总工，全权负责研发工作。” 付永祥深吸一口气，差点跪下抱住林朝阳的大腿喊爸爸。 “兄弟，你不能忘了我，要不你任命我当你副手，让我体会一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楚导演等不及了，委婉催促：“林同志，差不多可以开始拍摄了吧。” 林朝阳突然接收了太多信息，脑子还是懵的：“怎么拍？我、我要做什么？” 楚导演笑道：“你不用特地配合我们，平时怎么工作，现在也怎么工作，我们就在旁边架着摄像机拍摄。” “可能需要你接受几段采访，不过现在不着急，对了，如果涉及机密，你提前说一声，我们的镜头会避开。” 林朝阳愣愣地点头，他招呼工人们继续开工。 一进入工作状态，林朝阳就像变了个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他清空，眼前只剩下机器。 楚导演指挥拍摄，让人给林朝阳认真严肃的表情一个大大的特写。 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台本。 我们来到庆溪重工架桥机生产车间时，这里刚刚经历了第五次试生产失败。 总工程师林朝阳的脸色凝重且严肃，他一言不发，带领工人们排查失败原因…… …… 贵省的冬天不太冷，至少在秦枫看来，是相对暖和的天气。 石塘村的村民说，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好，不下雨不下雪的，对施工队很友好。 经过半个月的谈论，薛景林拍板，得出了最终方案。 传统浇筑与节段拼接相结合，桥墩由传统的建筑方法建造，梁体使用预制拼接。 预制场也已经选了址，贵省交通工程公司派出另一支施工队，进行预制场的建设，机械总院也派人从京市赶来。 秦邦彦一出手，原本困扰秦枫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秦枫的压力也骤然增加。 一旦失败，他会因此影响未来前途，别的不说，交通设计院是绝对进不去的。 不过对比起贵省和秦邦彦的损失，秦枫自己的损失微不足道。 秦邦彦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这次工程失败，不仅秦邦彦的仕途要受影响，黑岩山还会失去一座桥梁。 薛景林连夜把项目组成员分成两队，一队留在黑岩山跟进桥墩浇筑，另一队去预制场。 项目组所有人都想去预制场，只是不可能人人如愿。 秦枫是一定会去预制场的，薛景林自己也想去，只是最后，他把这个机会给了徐强军，自己留在黑岩山。 徐强军知道后泣不成声。 因为原本的计划，是徐强军留在黑岩山跟进，薛景林年纪大，回到县城休养，时不时来视察就行。 设计方案改变后，应该还是薛景林回县城休养，徐强军留在黑岩山，秦枫去预制场。 薛景林为了能让徒弟第一时间接触新技术，放弃了休养的机会。 时间紧迫，队伍分好以后，去预制场的人马上出发。 同时赶到预制场的，还有中央电视台派来的另一支纪录片拍摄团队。 第215章 又回东北了 秦枫在预制场里度过了1983年的元旦。 一月中旬，庆溪重工传来好消息，华国第一台架桥机诞生。 只要通过了调试阶段，就能马上运到贵省使用。 架桥机生产时遇到各种麻烦，预制场这边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桥墩的建设同样如此，双向并行的建设方式在稳步进行，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进行。 2月初，秦枫接到学校的电话。 潘海峰在那头说：“哈市机场还记得吧，要竣工了，老葛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去参加竣工验收。” 突然听见哈市机场和葛向东的名字，秦枫愣了几秒，接着下意识算时间。 哈市机场1977年动工，至今6年，终于竣工了。 秦枫还是想去的，挂断电话后，他马上去石塘村找薛景林，向他请示。 薛景林先是问了预制场的进度，随后批准秦枫暂时离队。 韩光耀羡慕地送秦枫去火车站，他是没法回去过年了，只好把自己给家人和给文楚容的礼物交给秦枫，托秦枫带回去。 从贵省去黑省，原本就是要去京市转车的，秦枫于是决定在京市逗留几天，陪秦邦彦过年。 秦家冷冷清清的。 秦和平在地方任职赶不回来，秦柏也在深市不回来，关淑英不想留下来对着秦邦彦，带着满脸不情愿的秦念恩去找秦和平。 如果秦枫不回来，秦邦彦这个年要一个人过。 这倒是没什么，以前他也经常一个人过年，只是在听说秦枫要回来时，还是高兴得大笑。 秦枫在除夕前一天回到京市，秦邦彦反而还在忙，到了除夕当天下午才回到家。 两人都没提军令状的事。 秦枫钻进厨房，亲自做了一桌年夜饭。 今年有春晚了，饭后，爷孙俩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秦枫借口上洗手间，实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系统里拿出一个乾隆年间的青花双耳抱月瓶。 此瓶一出，秦邦彦的心思就不在电视上了。 大年初一，沈秘书带了个人来给秦邦彦拜年。 秦邦彦给沈秘书谋了另外的差事，过了年以后，他就要上任，开始独立在官场上打拼。 沈秘书感激涕零，这次除了拜年，还有道别。 跟着他一起来的，是秦邦彦新的秘书，姓程，看上去性格和沈秘书大差不差。 秦枫也出门去拜年，姜家走一趟，又去康老师几人那边走一趟，一下午就过完了。 大年初二在家里陪了秦邦彦一天，大年初三出发去黑省。 火车一路向北，沿途的风景一点比一点萧瑟，到了后来，只剩下茫茫白雪。 踏上站台时，秦枫拢了拢军大衣，深吸一口气。 他又回到东北了！ “秦枫同志！” 马白兰爽朗的声音穿过人群。 秦枫看过去，马白兰、叶超还有陈宽在向他招手。 叶超冲过来给了秦枫一个熊抱，双脚离地挂在秦枫身上，秦枫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另外两人也跑过来。 马白兰很羡慕叶超，抱怨道：“秦枫同志，你怎么不是姑娘呢，你如果是姑娘，我也能这么热情地迎接你。” 秦枫无奈又好笑，往前一步虚抱马白兰：“好久不见，白兰同志。” 马白兰顿时高兴了：“好久不见，秦枫同志。” 陈宽有点局促，他羡慕叶超和马白兰，其实他才是和秦枫相处最久的人，如果没有从前的矛盾，他才应该是和秦枫最要好的一个。 犹豫之际，秦枫已经走到他面前，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陈宽同志。” “好、好久不见。”陈宽手忙脚乱回抱他。 还是马白兰开车，哈市的路上每天都有人除雪，车子开的还是很慢。 秦枫正好可以看看这里的风景。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2月份来哈市。 寒冬腊月下的哈市果然有独特的风味，可惜还没有冰雪大世界。 到了省设计院，方文东和孙蕊穿着厚重的大衣，冒着飘雪站在门口等。 秦枫一下车，他们就扑上前。 “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马白兰看着抱在一起的人，眼珠子一转，悄悄搓了个雪球砸过去。 这下炸了锅，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陈宽首当其冲，方文东和孙蕊逮着机会就攻击他，马白兰是个哪儿有热闹往哪儿钻的人，也跟着对付陈宽。 又有人从设计院里跑出来，六人大战最后演变成十几人的大战。 葛向东在楼上看着，嘴角无意识勾起，良久感叹：“年轻真好啊。” 玩累了，一群人喘着气扶着腰进设计院，暖气开着，秦枫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方文东一遇见秦枫马上变身狗腿子，立即跑去倒热水。 葛向东过了一小时才出现，工作时间到了。 工作安排会议上，葛向东说：“验收工作和设计时一样，分几个验收团队，下面我宣布人员安排……” 最后，他看向秦枫：“秦枫，航站楼的验收工作，由你来负责，有没有问题？” 航站楼的设计团队里，秦枫的名字排在第二，仅次于葛向东。 秦枫不谦虚地说：“没问题。” 葛向东点点头：“行，会议到此结束，等民航局的同志到了，马上开始竣工验收。” 验收工作很顺利。 民航局和建设局的同志一开始见负责航站楼的设计师这么年轻，心里还有点担心。 事实证明他们完全是杞人忧天。 “果然是华京大学的学生，专业能力果然很出色，如果以后工作上遇到的都是小秦同志这样的人，那该有多舒服。” 秦枫笑道：“都是因为各方的工作做得好，验收才会这么顺利，我也是沾了光啊。” 在航站楼的竣工验收报告上签字后，秦枫的工作彻底结束。 回程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时间，他决定绕路回去庆溪县，顺便看看架桥机的测试结果。 谢绝了省设计院派车，秦枫自己坐上大巴车。 抵达庆溪县后，他的第一站并不是庆溪重工，也不是县设计院，而是来到庆溪县最繁华的街道。 这里，有金素珍买给李二妞和李三妞的快餐店。 第216章 李二妞和李三妞 中午时分，纺织厂的工人结伴从厂里出来。 年纪大些的女工急匆匆往家里赶，她们舍不得在外浪费一分钱，家里住得近，于是每天下班都赶回家吃饭。 年纪轻的女工舍得花钱，厂食堂的饭菜吃腻了，就到外面觅食。 姐妹快餐店的味道最好，每到中午，这里必定是挤满人，来晚了没位置，要不等着别人吃完，要不去别家。 李二妞和李三妞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前面忙碌的还有个年轻的姑娘，是李三妞的女儿，在店里帮忙打杂。 两个老太婆结伴走进快餐店里，没多久被李二妞和李三妞赶出来，居然一屁股坐地上撒泼打滚。 “哎呦，我不要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有个不管婆母死活的儿媳妇。” “李二妞，你居然把我赶出来，你不孝，你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大家快来看啊，这种恶毒女人做的饭菜，你们吃了不怕穿肠烂肚吗？” 李二妞和李三妞姐妹涨红了脸。 自从快餐店开始赚钱以后，两人的夫家就没个消停，想哄他们把快餐店让出来。 她们怎么可能让出来，这不是她们的店，这是四妞的店，她们只是替四妞打工。 她们不肯让，两人的婆婆三不五时就跑来闹事，不要脸地撒泼，不知道赶走了多少生意。 今天一样，看到有人闹事，不少想要等位置的人，转身就去其他的店铺。 两个老人越闹越大声，李二妞和李三妞脸色红了又青，除了反驳，也拿这两人没办法。 谁叫她们是儿媳妇，辈分上被压得死死的。 秦枫站在马路对面，靠在电线杆上看戏。 他要看看李二妞和李三妞这两颗软柿子有没有改变。 如果她们轻易把快餐店拱手让给夫家人，他高低要替金素珍把店铺要回来。 任娟从人群里挤出来，拦在李二妞面前，怒气冲冲盯着自己的奶奶。 “奶，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四姨的店，我妈和三姨只是做工的，你们不要再来闹事。” 几年过去，她的脸蛋和身材都出落得更标致，身上穿着纺织厂的职工服。 年轻、漂亮、没处过对象的黄花大闺女，还有一份得体的工作，在庆溪县这个小地方，任娟是很多人高攀不起的姑娘。 她一出现，李二妞的婆婆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她指望着这个孙女高嫁，将来提携全家。 但还是不肯放弃姐妹快餐店这块大肥肉。 “娟娟，奶这是怕你妈累着了，让你妈回家去歇着，把店给你爸和你叔管。” 看热闹的人窸窸窣窣小声说话。 纺织厂的女工多，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回家歇着？ 哼，怕不是回家做牛做马，手里没钱还要被拿捏。 家家户户多少都有点婆媳矛盾，但也很少见到这么恶心的婆婆。 任娟更是不会上当。 她冷哼一声：“四姨离开前指明了店只给我妈和三姨，要是谁想抢，我马上回厂里借电话打给四姨，让四姨回来把店铺收回去。” 两个老太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恐惧。 金素珍那是什么人，当初店刚开张时，她们都是见识过的。 那是个不要命的女人，嘴皮子说不过她，打架也打不过她。 更要命的是她人脉老广了。 一句话的功夫，机械二厂和挖掘机厂一群汉子提着扳手铁锤来给她撑场子。 惹不起啊惹不起。 好不容易送走的瘟神，不能让任娟把她叫回来。 两个老太婆哆哆嗦嗦，互相搀扶着起身逃跑。 李二妞呼了一口气，大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快进店里，马上就能吃。” 客人又走进店里坐下，等着吃饭。 秦枫这时候才走过来：“二姨，三姨。” 李二妞回头看向秦枫，想了好几秒才问：“你是四妞的外甥？” 秦枫笑着点头：“是，我是秦枫。” 刚刚走进门的李三妞也转身出来，朝秦枫身后张望：“你舅妈呢？” 秦枫说：“舅妈没回来，我是因为工作出差，顺便回来庆溪县看看。” 李二妞和李三妞闻言很失望。 任娟说：“妈，三姨，先请表哥进去吧，客人等着呢。” “对对对，快进来。” 店里坐满了人，秦枫被李二妞带到收银台后面坐着。 “小枫，你中午吃了吗？” “还没。”秦枫说：“不过我暂时不饿，你们先招待客人。” 李二妞和李三妞进了厨房，李三妞的女儿在门面上忙，任娟也不闲着，在门面上帮忙。 直到过了下午一点钟，店里的人才少了。 李二妞端了一碗蛋炒饭过来，上面铺满了切成片的猪肉。 “快吃，吃饱了肚子再说话。” 秦枫不客气吃完蛋炒饭，这才从行李袋里拿出礼物。 “这是我舅妈替我给你们带的，是粤省和京市的特产，你们两家分一分。” 李二妞接过礼物随手放在一边，没翻开看，李三妞也收拾好厨房过来。 “你舅妈还好吧，听说她现在住在深市，还适应吗？” 秦枫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我舅妈找到你们的大姐李大妞了，她在沪市，已经结婚生子。” 李二妞和李三妞身体僵硬，眼神茫然片刻，不约而同哭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大姐杳无音信，她们以为大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姐她，过得还好吗？” 秦枫轻声回答：“她过得很好，现在是沪市一家公司的领导，夫妻恩爱，儿女也孝顺。” 李二妞和李三妞抱在一起哭。 “这就好，她过得好就行。” 年少无知时，她们恨李大妞扔下妹妹一走了之。 后来她们发现，不管李大妞跑不跑，她们的人生都无法改变，李大妞留下来，不过是多了一个郁郁寡欢的人。 看透了，也就不恨了。 秦枫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们。 “这是大姨和我舅妈现在的地址和电话，你们收着，要是有事就找她们商量。” 虽然嘴上叫着二姨三姨，实则秦枫和两人并不熟悉，吃过饭后，他就起身离开。 从快餐店出来，秦枫直奔庆溪重工。 第217章 再回百丰村 “成功了！” 随着付永祥一声大喊，庆溪重工架桥机生产车间的工人欢呼雀跃，呐喊声和欢笑声传出去好远。 秦枫站在车间门口，庆幸自己居然赶上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架桥机测试成功，各项数据都很漂亮。 楚导演也很兴奋：“快，把工人的欢呼记录下来，你拍近景，你拍远景，这不是拍戏，没有重来的，都给我仔细点！” 庆溪重工的一名研发员首先发现了秦枫。 这人从前也是庆溪挖掘机厂的工人，在高考冲刺班学习，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被分配到庆溪重工。 只不过现在他不再是一个车间工人，而是技术部门的高级研发人员，职务和社会地位都跨上了一个台阶。 他感激秦枫，几年没见，他依然记得秦枫的模样。 “是秦枫，秦枫回来了！” 林朝阳立马回头，他因为架桥机大获成功感动哭了，见到秦枫又开始笑，又哭又笑地跑过来。 “小枫，成功了！” 付永祥也兴奋地跑过来：“朝阳外甥，我们成功了，马上就把架桥机送去贵省。” 秦枫跟着兴奋：“恭喜你们。” 杜明凯激动得破音，这台红色涂漆的架桥机，在他看来比仙女还美。 脚踩赤红祥云出现，给他送了大大一份政绩的仙女！ 他当即破着音宣布：“今天晚上，厂食堂里开庆功宴，我自掏腰包，大家好吃好喝！” 秦枫蹭到了一顿饭。 热闹了一晚上，第二天林朝阳等人的工作还在继续。 这台大型架桥机长度超过90米，重量达到几百吨，运输是大麻烦，不可能整体运输，只能分段拆解运输。 林朝阳带着人连夜赶工，把架桥机分段拆下。 接着就是装车，先是火车运送到贵省，接着换货车，路上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不过这也没办法。 谁让黑省和贵省距离这么远，谁让全国就没几个工厂有技术有资金还愿意支持架桥机的研发。 到了这个地步，还把秦邦彦牵扯进来了，所有关于贵省黑岩山峡谷大桥的行动，都受到十足的关注。 架桥机的测试完成后，中央立即和黑省协调，腾出了一列火车，专门用来运送架桥机。 林朝阳亲自盯着架桥机装车，又看着火车开走。 付永祥主动请缨，要跟着架桥机一起走，林朝阳因此能够晚几天出发，大家在贵省集合。 连续一周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林朝阳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不到四十岁的人此刻看起来年过半百。 “小枫，我们也要准备出发了，我想再回百丰村看一眼。” 秦枫也想回去看一眼。 吕建军给严胜利批了假，严胜利陪着他们回村。 百丰村这几年变化太大，村道原本的石子路泥路全部变成了水泥路，田间的农机轰隆隆地开着。 一眼望去，秦枫都数不清田里有多少农机。 严胜利说：“挖掘机厂开起来以后，我们村的好日子就到了，后来又包产到户，不少年轻人进厂做工人，年纪大点的留在老家种田。” “种田也比以前轻松，大队里买了不少农机，什么拖拉机播种机的，都租给村民。” “反正现在种田不像以前那样，人少了，反而产量高了。” 严胜利说到这里忍不住得意大笑。 “我告诉你们，现在咱们百丰村可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村里未婚的汉子姑娘都是香饽饽。” 林朝阳从出生起在这里生活了30年，看到老家人人富裕了，他满心欢喜。 秦枫也感慨颇多。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时，一个大队只有一台大型拖拉机，还是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的货。 现在的百丰村大队，不仅农机多了，大队里的公车不再是自行车，而是摩托车，甚至还有一辆小汽车。 知青点只剩下两个人。 这几年，知青们大多数已经回城，少数还留在村里的，基本和当地人结婚，起了房子搬出知青点。 秦枫和林朝阳在村里绕了一圈，最后绕回林家。 严胜利道：“我老娘和媳妇儿每个月来打扫一次，屋里保证都干净着。” 林朝阳很不好意思：“不用老打扫，家里又没人住。” 严胜利却笑道：“多大点事，不费多少功夫。” 他反而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家里能有今天，多亏了林朝阳和秦枫提携。 还有一个原因，他家孩子正在读书，成绩挺不错的，孩子也想去京市上大学，若是考中了，将来说不得还要麻烦林家照顾一二。 秦枫和林朝阳没在百丰村住宿，他们回到庆溪重工住了一夜，第二天启程去贵省。 林朝阳原本是要去看看李二妞和李三妞的，既然秦枫去过了，他也就不再去。 架桥机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比想象中久。 秦枫和林朝阳回到石塘村，桥墩桥台等前期设施已经完工，架桥机才姗姗来迟。 付永祥一下车就大吐苦水：“我半条命丢在路上了。” 要是知道路途中有这么多困难，他打死都不要随车走。 他举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身体，又凑到林朝阳身边。 “你闻一闻，我整个人好像酸掉了，你媳妇儿腌的酸菜都没我入味，刚刚几个姑娘从我旁边走过，居然捂着鼻子。” “还有，我都不记得几天没刮胡子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现在走出去，别人以为我是丐帮的。” 林朝阳丝毫不嫌弃地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了，走，我带你去洗洗。” 接着就是林朝阳等机械工程师忙碌的时候，他们就在石塘村外建了临时车间，现场组装架桥机。 石塘村的村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每天工程师们开工，村里就一群人结伴去看热闹。 到了春末，万事俱备，也不欠东风。 华国第一台架桥机正式投入使用。 华国第一条使用预制节段拼接技术设计的大桥，来到了建造的关键时刻。 这一天，除了楚导演的纪录片拍摄团队，来到现场拍摄的，还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团队。 第218章 铺桥 付永祥深吸几口气，还是没控制住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于是他开始猛地喝水。 林朝阳幽幽地说：“你这么个喝水法，等会儿开工可没机会给你去方便。” “说得对。”付永祥放下水壶：“我现在就跑一趟厕所。” 林朝阳看着他的背影，也深吸了一口气。 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作为主操作手驾驶这台庞然大物，进行全华国首次架桥机铺设桥面的工作。 付永祥作为副操作手，已经紧张得手抖，林朝阳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起来可没有表面这么冷静，背在身后的手指正抖得厉害，出了一手的冷汗。 秦枫拿着图纸跑过来：“舅舅，我们最后再对一次流程。” 付永祥正好跑回来了，三人进行吊装作业前最后一次确认流程。 对完以后，秦枫再三叮嘱：“一定要按照程序办，宁愿失败，也不能冒进。” 林朝阳和付永祥慎重点头。 饶是如此，秦枫的心还是没法安定下来。 架桥机属于特种设备，放在后世，操作手不仅要经过严格的培训，还要持有特种设备操作证才能上岗。 就算是放在二三十年前，国内首次操作具有危险性的机械设备，也是在老毛子工程师的示范指导下进行的。 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是半桶水的新手。 同样紧张的还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团队，他们在悬崖边上对准桥墩架设摄像机。 记者站在镜头前，拿着话筒激动地说话。 “我身后就是正在建设中的黑岩山峡谷大桥，这里马上就要进行全华国首次架桥机铺设桥面的工作，现在能看到，所有设备都已经准备就绪。” 镜头给到不远处红色涂漆的庞然大物。 “我们随着镜头一起来看看，眼前就是由我国自主研发的架桥机……” 接着，镜头又转移到工人身上。 “现场的工作者们正在做最后的确认……吊装作业开始了！” 林朝阳和付永祥已经坐进了驾驶室里，现场指挥由吴立新担任，另外还有从机械总院和施工队里挑选出来的现场支持人员。 人数是挺多的，只是全都是新手，没有一个人心里有底。 大家只能期待“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谚语是真的。 所有人都紧张而期待地注视着架桥机，石塘村以及周围几个村庄的百姓听说消息，早早就来看热闹。 距离桥位稍远的盘山公路已经建好，警戒线外站满了村民。 “哎哎哎，动了，那大家伙动了！” “嚯，听说要把桥面拼上去，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修桥的。” “好家伙，跟我做家具一样，木板一块块拼起来，建桥居然也能把桥面一块块拼起来。” “不过这样的桥能走吗？不会很容易塌吧？” 守在警戒线旁的交通院同志一听不得了，连忙解释。 “你们放一百个心，这桥指定不会塌，这可是外国的先进技术。” 村民一听，真的就放了一百个心。 在这个时代，面对强大的外国，国人普遍都有外国月亮比较远的思想，外国的先进技术，那肯定是好的。 施工现场的气氛依然凝重。 架桥机上了轨道，架设完成后，从运梁车上吊装起梁片，梁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慢前进。 终于，第一段预制的桥梁梁片稳稳当当落在桥墩上。 现场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秦枫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他才发现，设计图被他死死抓在手里，因为用力太大，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一团纸。 身上被汗水浸湿，衬衣贴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他的模样并不突出，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是相差无几的样子，甚至有几个女同志，紧张得口唇发白。 架桥机已经缓慢退了回来，林朝阳和付永祥互相搀扶着从驾驶室里下来。 他们满头大汗，身体像在水里泡过一样，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头发滴下来。 “成功了，是不是成功了？” 付永祥心情还没平复，说话的音调奇怪，听起来又好笑又心酸。 吴立新带着施工队检查完桥面回来，他激动地喘着大气，黝黑的脸庞上居然能看出一些红晕。 “检查过了，桥面装得很好，一点不比老办法差。” 得到老师傅的肯定，林朝阳和付永祥紧张的心才缓缓放下。 不过这才还不算晚，只要这座大桥一天没完工，架桥机的研发一天都不算成功。 吴立新比任何人都着急，他喘顺气，喝了半壶水又开始招呼大家开工。 早一天完工，施工队的大伙儿就早一天休息，附近的村民就能早一天用上这座大桥。 他还有一点私心，林朝阳和付永祥是机械总院的人，不可能跟着施工队跑。 现在就他们会开架桥机，回头领导肯定会向机械总院申请，安排公司的技术员去学习，等技术员学成归来，再在公司内部开办教学。 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他现在占着先机，必须趁大桥建好以前，安排几个自己人学会开架桥机。 秦枫把皱巴巴的设计图压平整重新卷好，手边还有几个村民送的苹果，他打算拿去犒劳舅舅和大家。 “秦枫，你等一下，先过来。” 薛景林朝他招手，秦枫快步走过去。 “这是新闻联播的摄影团队，他们需要对你进行一个采访。”薛景林言简意赅说。 不仅秦枫惊讶，记者也很惊讶。 “薛老，您的意思是，这位年轻人，就是提出使用新技术的设计师？” 薛景林笑着点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国家多的是年轻的人才，他们从来不让人失望。” 记者心头一颤，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家就推翻了自己原本定下的采访主题，并且飞快地确定了新主题。 英雄出少年！ “秦枫同志，请到这边来，我希望能对你进行一次简单的采访。” 新闻联播记者的采访，谁能拒绝，谁又会拒绝？ 秦枫把苹果和设计图放下，跟着记者来到他指定的位置，记者确定收音无误后，开始引导秦枫接受采访。 采访的素材当天被传输到京市的中央广播电视台，当天的新闻联播，时政报道结束后的第一个新闻，就是架桥机。 第219章 上新闻联播了 金素珍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她吃得很随便，有闲心就好好煮一顿饭，没兴致了简单下个面，或者到餐馆里吃。 面刚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姚存志冲进来。 “金总，快看电视，大老板和您丈夫都上电视了！” 金素珍被他的惊呼吓掉了筷子，紧接着站起来，看了一眼自家没开的电视，一个箭步往外冲。 现在开电视来不及了，她要跑去姚存志家看。 两人前后脚进门，电视里放的正是新闻联播，恰巧到了林朝阳的采访。 林朝阳头上戴着安全帽，脸上满是汗水。 接受采访前，他刚刚从架桥机驾驶室下来不久，想整理仪容，记者却说不用。 这样大汗淋漓的样子，才能表现出工人的艰辛。 于是林朝阳就这么接受了采访。 “这台架桥机，是由机械工程部研发，庆溪重工生产，完全由我国自主研发设计的架桥机……” 金素珍听不太懂，她只知道，自己的爱人上了电视。 怎么这么英俊呢！ 瞧瞧旁边这介绍的字，架桥机研发团队负责人，机械工程师林朝阳。 嘿！工程师！ 画面一转，到了秦枫的采访。 姚存志兴奋道：“我刚才就说看见大老板了，看吧，果然有大老板，还有采访呢。” 秦枫也带着安全帽，他站在距离施工地点更远的地方，背景能把桥墩都拍进去，他的模样看上去比林朝阳干净得多。 他说话的语调和语速平缓适中，听不出紧张。 “黑岩山峡谷大桥采用的是国际先进的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大桥的设计方案由我国设计团队独立完成……” 最后是薛景林的采访。 “这次大桥的修建，不仅是我国桥梁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更让人欣喜的是，这次的大胆尝试，是由年轻设计师秦枫提出以及主导设计，我国桥梁设计行业人才辈出……” 之后，还采访了施工队的吴立新，还有几个附近的村民。 光是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报道，就占据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可见中央对这项工程的重视。 要知道现在的新闻联播，总共也就20分钟。 金素珍看完新闻回到自己家里，面条已经坨了，她吃得津津有味。 庆溪重工食堂，用餐大堂里悬挂着一台电视，每到饭点，电视机就会播放电视剧或新闻。 杜明凯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在他身边，吕建军等集团领导层人物都在。 早在几天前，杜明凯就接到林朝阳的电话，说今天会进行架桥机的第一次使用。 杜明凯身为庆溪重工的总经理，又是国营农场总局的人，他很清楚中央对架桥机的重视。 他猜测，只要架桥机投入使用，必定会有新闻报道。 因此，从六点多开始，他就守在电视机前。 熬过十分钟的国际新闻，守在食堂的人，终于等到了他们想看的。 杜明凯浑身滚烫，鼻翼扩大，呼吸声重了几分。 从现在开始，庆溪重工是全国唯一能够生产架桥机的企业。 全靠他杜明凯英明神武的决策。 吕建军等人当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笑出十几道折子，互相之间道喜。 秘书穿越人群走到杜明凯面前：“总经理，总局那边来电话了。” 新闻刚刚播出，立马就来电话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好事。 杜明凯拼命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重重地咳了一声。 “领导来电话了，估计是有新的指示，我就先走了。” 说完，杜明凯脚步轻盈地走出食堂。 吕建军眼睛一眯，故作烦恼：“看来从明天开始，厂里又要忙个不停了。” 挖掘机的订单量一年比一年大。 开放后，各地都在大搞建设，其中道路建设是所有领导心中的重点大事。 国内对建筑机械的需求大到惊人，架桥机的作用和速度惊人，这样的机器面世，没有哪个施工单位能不眼热。 庆溪重工所有人都很高兴。 忙，代表着奖金增加，还代表着厂里又要招人扩建了。 庆溪重工又要做大做强了。 厂长已经开始和吕建军商量新建架桥机生产车间的事。 有人欢喜有人愁。 建筑研究院的祝院长看完新闻，脸顿时就黑了，没多久，交通院的汤院长打来电话。 挂断电话后，祝院长更是恨得牙痒痒。 交通院这个老匹夫，在自己面前炫耀什么！ 愤怒过后，祝院长满心焦虑。 虽说双方达成了共识，要“共享”秦枫，可万一不成呢？ 万一他们的筹谋最终失败，上头还是不同意秦枫同时入职两个单位，只能二选一。 虽说秦枫大学是学建筑设计专业的，但他此时在桥梁设计中有重大贡献，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正如老汤说过的，国内的路桥设计师比起建筑设计师，还是要更稀缺。 祝院长越想越心寒，算来算去，他们居然毫无优势。 这可不行。 第一他舍不得把秦枫这个人才送给别人，第二要是真输给交通院，他这口气估计到死那天都咽不下去。 思及此，祝院长立马给研究院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打电话。 架桥机一天能铺设一片预制梁，比后世现代化智能化的架桥机慢了许多。 后世的架桥机，基本能实现1小时铺一片的速度，就算是环境复杂的跨海大桥，也就3-5小时一片。 不过一天一片，已经让这个时代的人惊掉下巴。 吴立新挑出几个脑子和手脚的灵活的工人学习驾驶架桥机，林朝阳和付永祥毫不保留，手把手教学。 设计单位不需要常驻在施工现场，施工进入正轨后，薛景林安排好人手，只留下三人驻守，由徐强军领导。 其他人都离开黑岩山回到交通院。 秦枫也要回学校去。 在火车上，他还在思考接下来的工作。 学校的课是不用上了，不如就在京市休息几天，然后去深市看看公司的状况。 下火车后，还没等他站稳，李丰收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班长，你太牛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时候差点吓得眼珠子掉下来。” “对了，校长嘴里总是惦记你，说让你回来以后去学校，给新同学讲几节课，他老人家等不及，专门派我来接你。” 秦枫只好和薛景林等人在火车站道别，上了李丰收的车。 车子开出火车站不久，秦枫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不是去学校的路。 第220章 见大佬 李丰收把车开进一个大院里，门口有警卫员的那种。 “到了，下车吧。” 秦枫坐在副驾驶上不动，冷笑地看李丰收：“你不说清楚，我就在这里坐到死。” 李丰收心虚一笑：“我就是按命令行事，贺校长让我送你来，拜访一个人。” 用到“拜访”这个词，秦枫脸上表情认真了一些。 这次贺校长让秦枫来见的人，是建筑设计院的顾问，已经80几岁的崔铭院士。 从李丰收的口中得知，贺校长原本打算等秦枫从贵省回来，就继续开班教学，祝院长找了过来，要借调秦枫。 秦枫读研这三年，实际上算是建筑设计院和交通院的临时工，只是人事关系还在华京大学。 两个单位想要人，还是要华京大学点头。 贺校长一般都会同意借调，但这一次不同，祝院长的电话来得太突然，贺校长都已经把秦枫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你这时候才来要人，早干嘛去了？ 不借！ 老贺这么大一个校长，也是有点脾气。 祝院长知道自己理亏，于是给了补偿方案，他从建筑设计院里找了几个人，去顶替秦枫的教学任务。 贺校长这下没话说了。 多少高校都想请建筑设计院的人来授课，那可是不仅有实力，还在单位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再一听祝院长借调秦枫的理由，贺校长不犟了，当即写批条。 不过老贺这人还真是憋坏，他让李丰收去火车站接人，特意交代让李丰到了地方，下车后才跟秦枫解释。 突然得知自己要拜访一位院士级别的人物，还没有准备时间，一般人早就吓得腿脚发软。 秦枫开门下车，对李丰收说：“你带路吧。” 李丰收眨着眼睛：“班长，你不紧张？你不害怕？” 紧张还是有一点的，害怕倒是不至于。 秦枫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也见过不少大人物。 他心想，崔院士脾气再坏，能坏得过老康？ 李丰收把秦枫带到崔院士家门口，朝他举手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班长，我在车上等你，你加油。” 至于加什么油，他也不知道。 对于为什么要带秦枫来见崔院士，任凭李丰收怎么试探，贺校长那张嘴闭得紧紧的。 保姆来开门，带秦枫走进屋里。 崔铭已经80好几，他身上建筑院顾问的职务是挂名的，平时不去院里，只有遇到重大项目时，才会把他请回去坐镇。 秦枫在客厅里坐下，过了不到五分钟，崔铭被一个女孩扶着走过来。 他笑呵呵问：“你就是小祝看上的小朋友？” 秦枫起身鞠了一躬：“崔院士您好，我叫秦枫，是华京大学建筑系的学生。” 崔铭挥手：“坐下说话。” 又扭头对女孩说：“小宜，去拿东西。” 女孩点头，起身走出客厅，估计是去书房了。 崔铭这才介绍：“这是我曾孙女崔时宜，也在华京大学建筑系读书，是你师妹。” 秦枫想了想，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华京大学头三届的人都上过他的课，他对每个学生多少有些印象。 他不认识崔时宜，那就说明崔时宜至少是80届往后的。 崔铭笑道：“小宜是81届的，她早就听说77届建筑系有个牛人，一直很可惜自己没见过，这不，今天有机会了。” 秦枫谦虚陪笑。 他脸没那么大，不觉得崔铭把他叫来，只是让他和崔时宜见一面。 果然，崔时宜回来时，手里拿着图纸。 崔铭没打开，直接递给秦枫：“这份设计图，你看一看。” 来了，秦枫终于有点紧张。 大佬让你看东西，不仅仅只是让你看，这是一个考验。 秦枫打开设计图的瞬间，崔铭补充道：“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觉得可以改进的。” 藏拙什么的，秦枫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尤其在大佬的火眼金睛面前，藏拙被拆穿的风险极大，若是没被拆穿，那恭喜你，你可能错失了一个机会。 他当即提了几点建议。 崔时宜递来纸笔：“师兄，不介意的话，可以画一张简图吗？” 秦枫接过纸笔，飞快地画起来，边画边说。 “消防和抗震防雷的设计上可以优化，还有就是，这栋办公大厦的建筑里，缺少一些设施……” 他大手一挥，把一楼的办公区全部抹去，改成面积大小不一的会议室，还有健身房。 这是一栋对外出租的办公大厦，办公室的大小不一，只有高楼层的办公室面积比较大，10层以下，每一层至少5间办公室。 面积不大的办公室里，要有老板独立的单间，员工办公区，卫生间和档案室必不可少，算起来，没法腾出空间设置会议室。 但哪家公司不用开会？ 还有，来客人了不用地方招待吗？ 一楼的会议室，可以按天或按小时租给这些小公司。 还有健身房，现在的人已经开始注重身体健康管理，大厦里有共用的健身区，这能成为招商的卖点之一。 秦枫停下笔，谦虚道：“崔老，这就是我的建议。” 崔铭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模样，眼神里的满意之色多了几分。 崔时宜的目光一直定在秦枫画的简图上，脸色懊恼。 曾爷爷之前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想了半天，没想到能改进的地方。 那时曾爷爷安慰她，设计师很有名气，他的设计，自然不会存在太多不恰当的地方，提不出建议是正常的。 但还是有人能提出建议，而且是她爷爷听了，也觉得很满意的建议。 崔时宜悄悄看了秦枫一眼，心里突然充满了挫败感。 她的曾爷爷是建筑院的院士，她从小开始学习建筑，在班上是佼佼者。 可秦枫只比她大4岁，只从一张设计图上，她就发现，她和秦枫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果然是全校……不，应该是全京市建筑系学生口中的不可触及的牛人。 秦枫的注意力全在崔铭身上。 见崔铭脸色依旧和蔼，他试探着问：“崔老，这份设计图，不是国内的吧？” 第221章 地标大厦总设计师 崔铭盯着秦枫看了一阵，笑道：“确实是国外的建筑，国内很少见这么高的办公大厦。” 秦枫却说：“国内很快也会有的，只是国内的设计上，很少会考虑地下停车场。” 国内目前的汽车太少，根本用不到地下停车场。 “不过要是让我作为设计师，我会预留地下停车场，很快会用到的。” 崔铭先是一愣，接着问：“你对国家的发展很有信心？” “非常有信心。”秦枫斩钉截铁道。 崔铭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建筑学的专业知识。 秦枫最不怕别人问他专业问题，崔铭问什么，他几乎不用思考，马上就能得出答案。 一开始是一问一答的形式，到了后来，居然变成平等的讨论。 崔时宜一开始还能插上几嘴，到后来，她直接就听不懂了。 两个小时后，秦枫告辞，离开崔家。 李丰收已经和大院巡逻的保安混熟，两人蹲在树下偷偷抽烟。 见到秦枫出来，他猛地把手里的烟抽完，扔地上碾上两脚，剩下的小半包烟送给了保安。 “班长，怎么样，大人物有为难你吗？” 秦枫说：“没为难我，不过问了两个小时的问题。” 李丰收一听就打了寒颤。 他最怕被老师盯着回答问题了。 秦枫又说：“崔老听说我有位同学也在大院里，叫我带你去，他也要见一见你，别担心，崔老人很好的，就是太爱提问。” 李丰收腿肚子在打鼓。 “不行，班长，我不行的。”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被潘老师盯着都害怕，崔老看我一眼，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万一死人家家里，多不吉利。” “还有，我一嘴的烟味，别熏着老人家，班长，你替我回绝了吧。” “我真不是不肯见，主要是没个心理准备。” 李丰收疯了，为了不去见崔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 秦枫看着好笑。 他开玩笑的，崔老压根没问他是怎么来的，自然也不知道他有个同学在外面等。 谁让李丰收把他骗过来，这两个小时他自己反而过得这么滋润，抽烟吹牛哈哈大笑的。 秦枫越过他走向车子，头也不回说：“逗你玩的，快送我回家，累死了。” 秦邦彦不在家，秦枫美美泡了个澡，一觉睡醒，保姆已经煮好了饭，秦邦彦还是没有回来。 他工作忙碌，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 秦枫吃完饭，把从贵省带回来的特产分好，打算明天一一送出去。 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秦枫就失眠了。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思考崔老把他叫过去的意图，总不会只是让他改一张国外的设计图吧？ 秦枫想不明白，还越想越清醒了，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次日，秦枫往姜宇川家和老康等人的家里跑了一趟，把特产送出去，下午他便提着两袋回学校。 一袋给潘海峰，一袋给贺校长。 鉴于贺校长刚刚坑了自己一把，秦枫打算悄悄把东西挂在校长办公室的门把手上，然后拔腿就跑。 谁知贺校长就在办公室门口坐着，秦枫一出楼梯就撞了个正着。 “秦枫同学回来了。”贺校长笑眯眯说：“进来，有事情和你说。” 秦枫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跟着走进办公室。 贺校长这回没开玩笑，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证递给秦枫。 秦枫接过一看，是华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临时工作证。 他手里有一张交通院的临时工作证，凭证可以进入交通院。 现在拿到建筑院的证，说明他在证件有效期前，也能随意进入建筑院。 所以，崔老昨天那一出，是考验他有没有资格拿到这张临时工作证？ 事实远不止如此，贺校长接下来的话，砸得秦枫晕头转向。 “深市要建一栋新的办公大厦，是想要作为地标建筑的，这个任务交给了建筑院，崔老是项目顾问，而总设计师，由你来担任。” 秦枫懵了好久。 深市的地标建筑，交给他设计？ 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建筑院对他也这么有信心，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吧。 贺校长看着秦枫，心里觉得这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如果不是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新闻，建筑院根本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秦枫。 为了保险，祝院长还把崔老请出山坐镇。 昨天秦枫去见崔老，表现深得老人家满意，当天就让人把工作证送来了。 看着这小子的傻样，贺校长又觉得好笑。 他挥手道：“时间不算晚，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去建筑院走一趟，明天去也行。” 秦枫站起来告辞，他要马上去。 建筑院的工作人员早就被打过招呼，直接把秦枫带进去。 祝院长亲自带秦枫参观了设计院，又拉着秦枫聊了好一会儿知心话。 大意是咱们建筑院多好，工作环境舒适，领导和蔼可亲，同事相处融洽，你这么优秀的同志，就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万一兼任岗位的事没办成，你一定要选择我们。 从建筑院出来，秦枫身上多了一个身份。 深市地标大厦总设计师。 建筑院这边由祝院长发话，崔老点头同意，没人有异议。 而甲方深市，市长还是秦枫他许叔叔呢，自然不会有异议。 因此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秦枫脚步轻盈地走出建筑院，第二天上午，再次前来。 地标大厦的设计师团队也已经安排好了，名单给到秦枫时，他还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2名结构设计师、2名电路设计师、1名给排水设计师、2名室内设计师、剩下的都是助手。 这样的人员配置，只有秦枫一个主创设计师，明显是让他握住绝对的权利。 崔老和祝院长居然这么信任他。 秦枫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不会让相信他的人失望。 深市催得紧，团队成员和秦枫互相认识后，第二天就坐上前往深市的火车。 也是当天，贺校长家里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第222章 找上门的工作太多了 张颂几乎算是闯进贺校长家。 “老贺，你们学校那个叫秦枫的学生，借给我用一用。” 贺校长穿鞋的动作一顿，满心疑惑：“老张，你一个搞历史的，盯上我这搞建筑的学生，怎么回事？” 张颂，前首都博物馆馆长，现兼任国家文物协会会长。 4年前，他在米国出差，正巧遇到秦枫拿下景泰蓝香炉，于是和大使馆的人一起到理工大学，见过秦枫一面。 他带着景泰蓝香炉回国，不久之后，米国大使馆又送回来一份样式雷的图纸和烫样。 还是那个叫秦枫的留学生捐赠的。 张颂对秦枫的记忆更深了，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调职后工作忙碌，渐渐就有些不记得。 直到看了新闻联播，他才惊觉，留学生原来已经回国了。 张颂好不客气地坐下：“我这次找秦枫，是有工作上的事，我听说他以前读书时，带着同学给居民改造旧房？”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主要是为了给贫困的学生赚取生活费。” 贺校长不急着出门，重新坐下来和张颂说话。 张颂还真是为了工作来的。 京市的四合院太多了，大部分都在好地段，这些四合院没住人的都破破烂烂，住了人的更破。 电线缠在一起乱七八糟，还有不断往外搭棚砌墙扩建的，走进胡同里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发展快了，没法继续容忍这样的状况。 “这些四合院至少都是一两百年前建的，这些可都是文物啊。” 张颂长叹，痛心疾首说：“可我知道不可能全都留下来，我们协会里几个老家伙商量过，至少要留下一部分。” 贺校长不是同行，却也明白张颂的意思。 这些破败的四合院，占据了京市的好地段，阻碍到城市发展了。 “老张，你说说，你这次找秦枫，是要他怎么帮忙？” 张颂把景泰蓝香炉和样式雷说了一遍。 “秦枫有建筑设计能力，又是真心爱护文物的，四合院改造计划，我认为他是最佳人选，所以今天厚着脸皮来找你。” 贺校长无奈地说：“那你来晚了，那小子刚刚接了建筑院的活，就今天出发去深市，归期不定。” 张颂愣了几秒，懊恼地拍拍脑袋。 …… 秦枫下了火车，熟门熟路走到车站的公用电话亭里，给金素珍打电话，让她派车来接人。 设计团队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深市，坐在车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到了招待所，秦枫一进门就看到郭凯晴，她和罗秘书两人站在前台旁，跟黑白无常一样。 秦枫轻咳一声，对身边的人说：“我见到熟人了，你们先上去。” 同伴帮他把行李一起提走，秦枫朝郭凯晴走过去，稍微有点心力交瘁。 “大小姐，你来招待所干什么？” 郭凯晴推着他往餐厅走：“肯定有事才来找你，不然我在港城舒舒服服不好吗？” 听说深市正在建宾馆，招待所大概是有危机感，最近饭菜变好吃了，郭凯晴这么挑剔的人，都对这里的下午茶没有意见。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和罗秘书已经吃了两块蛋糕一杯咖啡。 秦枫有点饿了，给自己点了一碗馄饨，等餐时，郭凯晴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来由。 “我老爸拿下了深市一块地皮，要盖商品房。” 秦枫一听就来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郭凯晴喝了口水：“这次盖商品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秦枫问，她自己马上解释：“因为我老爸养在外面的女人流产了。” 秦枫：“？” 郭凯晴竖起两根手指：“第二个了，第一个没保住，这个又没保住。” “医生说他老了，自己不行导致女方怀上也容易流，但是我觉得，很可能是我后妈在背后搞鬼。” 郭凯晴越说越投入：“你是没见过我后妈，那个坏女人，脸上就写了个坏字……” “等等！”秦枫打断她：“你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罗秘书也假装咳嗽，提醒郭凯晴。 郭凯晴说：“总之现在，我老爸好像接受了他生不出的事实，开始让我和郭凯岚接手集团的工作。” 在此之前，郭荣给了两个女儿一笔钱，让她们到外面去闯，两人在集团里虽然有职务，不过属于挂职模式，并不能触及集团的核心。 这次郭荣在深市拿下地皮，他把地皮一分为二，让两个女儿各自负责一块。 这是郭凯晴和郭凯岚继广交会后，又一次正面交锋。 “秦枫，你来当我这边的设计师。” 秦枫说：“不行。” 郭凯晴眉毛当即拧起来。 罗秘书劝道：“秦先生，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广交会从净利润上来算，郭凯晴虽然只拿三成分红，却也胜过了郭凯岚。 但是后续，新星服装的表现强势，已经在港城和广市都开了门店。 尤其是港城，隐约有压过外国品牌，成为销量最高的服装连锁店。 跃界公司稳扎稳打，广交会后生意不断，稳步发展，就是太低调了。 郭凯晴也没白混日子，她早就看出来秦枫的心思不在生意上，和罗秘书两人一合计，早早另谋出路。 这一年她凭借港城商人，以及秦枫合作伙伴的身份，和深市的领导打好关系，只是这些，外人看不见。 现在港城上流社会的人，都觉得郭凯晴被郭凯岚压一头。 想到这些，郭凯晴心里就不舒服，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去哪里搞那么多钱，港城那些门店，全都开在好地段，租金不便宜。” “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妈给的钱。”郭凯晴整个人酸溜溜的。 “我妈死的时候，大部分钱都给我大哥了，我大哥死的时候我在米国，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的钱全给我老爸收回去了，我一分钱没拿到。” “我大哥很疼我的，如果他来得及立遗嘱，肯定会把财产留给我。” 郭凯晴说起大哥有些伤感。 秦枫静静地吃完面，又等郭凯晴诉完苦，他才说：“我真不能当你的设计师。” 第223章 设计商品房 秦枫现在，半只脚踏进了建筑院和交通院的大门。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犯糊涂。 何况，他这一趟来深市，是背着大担子的。 郭凯晴很不爽：“你说我要怎么办？” 秦枫又要了一杯白开水：“这不简单，港城一大堆设计事务所，你随便抓一个就行。” “不行。”郭凯晴和罗秘书异口同声说。 罗秘书解释道：“港城有点名气的设计事务所，都和郭家有过生意往来，郭董对外发了话，让事务所不能接两位小姐的活。” 秦枫看郭凯晴的眼神有些同情。 郭凯晴真是摊上了个极品老爸。 不过转念一想，人郭凯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这点同情瞬间消失不见。 郭凯晴不知秦枫所想，还在烦恼。 “我总不能随手去大学抓一个吧，老实说我不是很信任学生。” 她话语一顿，看向秦枫：“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 秦枫为难了起来。 这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不像以后，可以自己选择工作，现在的大学生一毕业就要服从分配。 尤其是，大学生连学费都不用交，还能领生活补贴。 国家花了这么多钱培养大学生，为的就是让大家毕业后到各个岗位上报效祖国。 秦枫的记忆里，似乎直到90年代，才取消了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转变成自主择业政策。 所以现在，他给郭凯晴介绍谁都不合适。 这可是商业活动。 肯定有人愿意冒险，悄悄地赚了这笔钱，可不能是秦枫去牵桥搭线。 他敢肯定，只要他开口，有的人就算不情愿，也会帮忙。 秦枫想了想：“你去打听郭凯岚请了什么人，去挖她的墙角。” “我早就想过这个办法了。” 这么阴损的招数，郭凯晴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她觉得，她好歹是认识秦枫这个学建筑设计的人，郭凯岚没这方面的人脉。 她郭凯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郭凯岚就算找到，也肯定是个歪瓜裂枣。 挖墙脚要是挖回来一坨东西，那怎么办。 秦枫又给她出主意：“你要不去找找国外的设计师？” 郭凯晴冷笑一声：“哼，没钱，请不起。” 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估计又是她老爸的要求，压低成本什么的。 秦枫把水喝完：“我替你联系人，成不成不知道，反正先试试。” 郭凯晴双手撑住下巴，眨了眨眼，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你早这么说，就不用浪费我这么多口水了。” 所有到底是谁一直在说废话。 秦枫无语地起身，转身走出餐厅上楼。 到了晚上，他算准时间，打了个跨国长途。 “hello！”易嘉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是我。”秦枫说。 那边安静了几秒，易嘉佑才试探着问：“你是，秦枫？” “是我。” 易嘉佑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突然想念我了，也是，我这么好的朋友，你很少遇见吧，还是说你又要来米国，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勉为其难去给你接机。” 秦枫等他说完才道：“那个，你爸在家吗？我找他。” 易嘉佑：“……” 第二天上午，郭凯晴没出现，罗秘书等在了招待所外。 秦枫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成了，那边安排好工作就会过来一趟，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见面。” “价格方面……” “放心。”秦枫说：“他给你们开友情价。” 罗秘书会心一笑：“秦先生，谢谢你。” 郭凯晴捡到大便宜。 易博文原本就有回国的心思，从儿子口中听说了广交会，他更是心思浮动。 秦枫昨天和易博文通电话才知道，他和事务所合伙人的合同就要到期，两人都有拆伙单干的意思。 听到秦枫的邀请，易博文几乎不思考就答应。 这次替郭凯晴设计商品房，被他当做了一次实地考察，决定了他将来要不要回国发展。 哪怕是免费，他估计也会走这一趟。 送走罗秘书，秦枫去了家属院找许克礼。 在许家吃了一顿午饭，和许克礼约定好政府单位、设计单位和施工单位见面的时间。 从家属院出来，他先是回了一趟招待所，把见面时间通知给大家，接着又出门去公司。 自从广交会后，秦枫就没来过公司。 跃界公司自从广交会后，发生了巨大变化，员工招了许多，办公室也多租了一层。 秦枫走进来时，面对全新的办公室，第一眼根本不敢认。 前台的小姑娘看着他，眉头皱起：“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秦枫也看向小姑娘，他不认识，所以是新员工。 小姑娘心里一紧，这个男人明明走错地方了，为什么马上不转身出去，难道别有目的？ 八成是小偷踩点！ 秦枫说：“我来找你们的金总经理。” 咦？ 这小偷居然知道总经理姓金？ 小姑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金素珍和谢德广一起走出来。 “小枫！”金素珍惊喜地喊。 秦枫热情地走过去：“舅妈，还有谢叔，你们最近还好吗？” 金素珍笑道：“好得不行，反而是你，哎呦，怎么又黑又瘦的，好像矿里爬出来一样。” 秦枫摸上自己的脸：“舅妈，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他确实在贵省的工地上窝了好久，日晒雨淋地过了一段日子，晒黑一点在所难免。 总不至于像从矿里爬出来的吧。 金素珍笑得更欢：“开个玩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到了，这次是因为建筑院的任务，就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金素珍一想，便说：“我和老谢正好要出门，你也一起来，有件事情正好要报告给你听。” 她拉住秦枫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又回头示意谢德广跟上。 前台的小姑娘傻乎乎的，谢德广经过时停顿了片刻。 “这是公司的大老板秦枫，也是金总的外甥，认准人了，以后见到他来，记得把人迎进去。” 小姑娘傻愣愣地点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天啊，她差点把大老板当成了踩点的小偷了。 第224章 新业务 秦枫被带到一栋建筑物里。 谢德广兴奋地问：“大老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秦枫快速看了一遍，这是很典型的早期深市的小加工厂。 厂房能满足生产需求，不过没什么优点，地理位置倒是不错的，出门就是宽敞的大路。 “挺好的。”秦枫给了一个评价。 谢德广红光满面道：“这是我托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才找到的，现在深市这些小厂房都是抢手货。” 秦枫点头肯定他的工作，接着才问：“所以，你们租厂房，是有什么打算？” 金素珍一拍额头：“对了，我们说了半天，忘记告诉你了。” 简而言之，跃界公司的几款软件顺利打开国外市场，一切走上正轨，不需要耗费大家太多心思。 金素珍和谢德广一合计，要发展新业务。 谢德广盯上了电脑加工。 秦枫听完后，看老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别人还停留在加工电子表收音机上，老谢居然盯上电脑了。 不愧是全国最早一批的万元户，眼光着实长远。 其实谢德广眼光没这么长远，他一心只有跃界的发展。 软件在国内的销路远远比不上国外，主要还是因为电脑的普及率问题。 此时国内的电脑依靠进口，价格高昂，政府单位都快买不起，更别说个人。 谢德广心里想的是，要是咱自己有电脑加工厂，这电脑的价格肯定能降，电脑多了，软件的销量也就有了。 还有便是，姚存志最近已经开始重拾老本行，带着钟洋等研发员开始研发电脑游戏。 谢德广虽然不懂，但他潜意识觉得电脑游戏肯定能赚大钱。 秦枫提醒了一嘴：“电脑比电子表收音机都复杂很多，生产难度很大。” 谢德广很自信：“大老板放心，我认识很多港城人，已经找到门路了。” 金素珍也说：“营业执照什么的交给我来办。” 秦枫欣慰地笑：“行，放手去做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也是没想到，当初无人可用才找的金素珍和谢德广，两人居然这么互补。 金素珍作为在国营企业当过小领导的人，和深市的政府部门打起交道来得心应手。 谢德广则是因为倒卖经历结识了很多人，路子又多又野。 两人都是有底线的人。 尤其是金素珍，她时刻牢记公司是秦枫的。 而秦枫是半只脚踏进体制内的人，她坚决不让公司出一点毛病，以防被人抓住错处影响秦枫的前途。 秦枫这一趟来过公司，是彻底放心了。 谢德广和金素珍更高兴，他们商量了好久的大业，得了秦枫点头，这才算能真正开工。 从厂房里出来，谢德广去开车，秦枫和金素珍在路边等着。 秦枫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金素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警铃大作。 “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秦枫莫名其妙道：“我就是觉得那边的姑娘有点面熟，不知道哪里见过。” 金素珍盯了秦枫一会儿，才说：“别看了，那是唐箐箐，李威猛的媳妇。” 是唐箐箐！！！ 唐箐箐来深市了？ 男主在深市，恶毒女配在深市，而女主此时在沪市。 秦枫不由地想到原剧情，唐箐箐是在曲涟漪出国留学期间出现在秦柏身边的。 所以，剧情虽然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拐了个弯，最后还是拐回来了。 不过，唐箐箐为什么会来深市，谁带她来的？ 秦枫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和他没关系。 当天晚上，他大手一挥请公司所有人下馆子。 公司的元老坐一桌，几个人经历过公司草台班子的时期，感情上更加亲近，也不因为职务高低拘谨。 秦枫在饭桌上看到气质大变的魏振邦，不禁连连感叹。 魏振邦性格安静，谢思恒带着他跑了几次业务，发现他根本做不来这份工作。 他自己也很泄气，悄悄收拾包袱，打算离开跃界，找个工地搬砖。 这时候金素珍给他调了岗，让他去管仓库，魏振邦一下子像鱼入了水，得心应手。 他话少心细，管了仓库以后没出过错，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学历低，很多字都不认识。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他已经拿到工资，报名读夜校，这点不足早晚会补回来。 至于关淑梅，时不时就给魏振邦送点东西，魏振邦每次都把东西退回去。 用金素珍的话说，关淑梅不见得多爱这个儿子，但也不是不爱。 魏振邦如果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告诉自己，魏家父子三人在老家过得很好。 但魏振邦出现了，还让她知道自己丈夫和大儿子是自己间接害死的，她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想要在魏振邦身上赎罪。 这人啊，有点良心，但不多。 地标大厦的首次工程会议在国营饭店大包厢里进行。 气氛相当融洽。 许克礼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要漂亮，第二，要实用。 放在后世，设计师听到这两个要求，无一例外会头皮发麻。 说了等于没说。 当设计师，最怕的不是遇到要求多的甲方，最怕的是没要求的甲方。 秦枫一听也头皮发麻，不过只麻了一小会儿。 他相信自己不管出什么样的方案，许克礼都不会有意见，甚至不需要修改。 时代不同了。 说到底，这个时代，设计单位是老大，甲方和施工单位都听话。 甲方没要求，秦枫自己不能没要求，他自问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设计师。 这次聚餐兼会议结束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开始思考设计方案。 他很熟悉办公大厦的设计，前世就负责过类似的项目。 但这一栋大厦是不一样的，这是要作为深市地标的建筑。 在贵省时，他反对袁世勇设计世界第一高桥，因为没必要。 而在这里，这种吸睛的设计非常有必要。 对这栋大厦的要求不仅仅在功能性上，作为地标，需要具有辨识度，要成为城市的象征。 就比如，一提起巴黎，就想起埃菲尔铁塔，一提到伦敦，就想起大本钟。 秦枫在房间里关了两天，想出好几个创意，最后被他一一否决。 第三天时，他终于走出了房间。 第225章 新安县志 秦枫去了金素珍租住的村子。 大白天的，年轻人基本都去工地上打工，又或者出海捕鱼去了，留在家里种田的，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更老一些拿不动锄头的，也有活干。 秦枫走进巷子里，见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在一起搓麻绳。 姚存志的妈妈也在其中，她最先看到秦枫。 “秦老板来了，来找你舅妈吗？她出门上班去了。” 秦枫说：“我就随便走走逛逛。” 他蹲下来，看着一大堆的麻绳问：“阿姨，你们在干什么呢？” “织鱼网呢。”姚母道：“我跟大家学了一手，赚点小钱。” 她手上动作没停，脸上表情幸福。 曾经她做梦都没想过一家三口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儿子有份好工作，一个人的工资不仅能养活一家三口，还绰绰有余。 女儿也去上学了。 她其实什么都不缺，织鱼网与其说赚钱，不如说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秦枫跑进金素珍家，拿了一个小马扎出来，到姚母身边坐下，看着麻绳跃跃欲试。 “我也来帮忙，行吗？” 边上的老大爷说：“后生仔，你要是不会，别给我们添麻烦。” 秦枫说：“我眼睛看着是学会了，动手试两下应该能成，我不要工钱。” 老大爷立马把麻绳塞他手里：“你早说不要工钱嘛，来，阿爷教你。” 织鱼网不是多难的手工活，秦枫眼睛早就学会了，上手几遍，也能织起来，只不过比熟手慢一点。 他边织边和大爷大娘们聊天：“你们都是本地人？” 老大爷奇怪地斜眼看向秦枫。 “那肯定的喽，我们半只脚踏进棺材了，难道还和你们后生仔一样跑来打工？” 另一个老大爷哈哈大笑：“哪个老板要我，我也去了，一把年纪还能吃上商品粮。” 秦枫到过深市广市好几次，已经能听懂一些白话，老大爷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在他听来，也是能听得懂。 秦枫不介意他们的调笑，转而问：“大爷给我讲讲深市呗，我一个外地人挺好奇的。” 老人家最喜欢忆往昔，说起年轻时的风光，更是停不下来。 “你别看我们现在老掉牙了，以前我们几个很威风的，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深市，那时还不叫深市，叫新安县，我们是渔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几个老大爷激情发言，说完自己的风光历史，转而有些感慨。 “以前的日子哪有现在好，肚子都填不饱，饿着出海，那时的愿望，就是家里能有一艘好点的大船，去更远的海上，捕到更多更贵的鱼。”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老人陆续被家人叫回家吃饭。 姚母提上自己的小板凳，对秦枫说：“秦老板，你来我家吃顿饭吧。” 秦枫摇头：“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要先走。” 姚母没有挽留。 秦枫把小马扎放回金素珍家里，顺便从系统里兑换了汉堡，边走边吃。 他去了市图书馆，成功找到了《新安县志》，一下午都花在看县志上。 回到招待所，他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如果不是担心被人怀疑，他恨不得直接从系统里兑换食物，而不是让招待所的服务员一日三餐地送饭。 就算是这样，设计团队其他人也担心得不行。 几个设计师凑在一起。 “秦工已经4天没出过房门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没出事，早上服务员送早餐的时候，我跟着看了一眼，秦工好好的，自己开门拿早餐，还对服务员说谢谢。” “唉，这次任务重，秦工虽然有本事，不过还是太年轻了，抗压能力可能欠缺一点。”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想想办法吧，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几个设计师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结构设计师，就是电路设计师，又或者是室内设计师和给排水设计师。 反正就是没有建筑设计师。 能帮什么忙。 “我不是马后炮，其实我当初就觉得院长的人员安排不妥当。” 有人弱弱地提议：“要不，我们找院里要支援？” 又沉默了半晌，其中年纪最大的设计师缓缓摇头。 “这么做不妥当，这次项目负责人是秦工，我们不能越过他去找支援。” 又沉默了。 最后还是这个老大哥说：“再等等吧，反正深市这边也没催。” 这一等又过了三天。 在众人快等不下去时，秦枫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好好地洗了个澡，胡子刮干净，头发有点长了，他不敢自己剪，怕剪坏了不敢出门见人。 接着又美美补了一顿觉，这才走出房门。 设计团队的人见到神清气爽、笑容满面的秦枫，一下子有点恍惚，甚至怀疑秦枫是不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秦枫笑着说：“下午三点钟，大家到我的房间集合，我们来谈一谈项目。” 电脑装在秦枫房间里，他懒得搬来搬去，反正项目组人不多，挤一挤就是。 下午不到三点，所有人都到齐了，女同志坐在床上，男同志直接盘腿坐地上。 秦枫给大家发了设计图，又打开了一个动画。 “我们先来看一看设计，时间紧迫，动画做得比较粗糙，大家看不清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一栋大厦平地而起。 外立面融入了岭南建筑风格中骑楼的元素，悬挑式的景观台设计成渔船的形状。 船帆居然是能动的。 秦枫适时讲解。 “船帆上可以铺设太阳能电路板，用太阳能发电，供应一部分大厦的用电。”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如果现在的技术做不到，可以先留出位置，方便以后改造。” 动画已经播完了外立面的部分，进入了大厦内部。 大厦内部的功能区设计很新颖，空间利用率大得让人惊讶。 两位结构设计师不约而同低头去看设计图，搭配上一些数据，在心里琢磨。 良久，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在秦枫的设计里，居然已经把结构设计考虑进去了。 第226章 易博文来了 建筑设计师和结构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是不同的。 秦枫的设计不仅兼顾了外观和功能性，也考虑到了结构设计师需要考虑的安全性稳定性和耐久性。 两名结构设计师面面相觑。 所以，我们加入项目组的意义在哪里？ 好像并不需要我们干活，秦枫自己就包圆了。 秦枫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 意见？ 开玩笑，能有什么意见。 许克礼也没有意见。 初稿一次通过，接下来的工作有团队里的人分工完成，秦枫这时候就比较轻松。 他腾出一天的时间去机场接易博文。 易嘉佑再次踏足这个国家的土地，他一下飞机就得意洋洋。 哈哈，全家就我一个人来过这里。 “爸爸妈妈，我对这里很熟啦，不用问人，你们跟着我走就对了，我记得出口在这边，呃？不对，好像是那边。” 秦枫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说：“不好意思，你指的两个方向都是错的。” 易嘉佑讪讪地收回手，秦枫越过他，和易博文握手。 “易先生，辛苦您长途跋涉到来。” 易博文坐了许久的飞机，神色有些憔悴，眼神却是明亮的。 他环顾机场一周，广市的机场比起米国的差得远，只是在他心里，总是不一样的。 他快50岁了，才第一次回到祖国。 秦枫说：“我替你们定好了招待所，今天休息，明天要不我带你们在广市逛一逛？” 易博文点头答应，他已经和麦克拆伙，米国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不急着回去。 恰逢周末，谢德广和谢思恒也回到了广市，谢思恒一大早就跑到招待所找易嘉佑玩。 “嘉佑，上次广交会时间紧急，我没空带你去谢家村参观，这次你一定要跟我去。” 易嘉佑屁颠屁颠跟着走了。 易博文和佟欣也跟着去谢家村。 广市也一天比一天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而谢家村，在还没拆迁的现在，依然很好地保存着岭南特色的建筑。 易博文看得入神，又有些伤感。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是华国哪个地区的人，父亲临终前总说起的“根”，又是在哪里。 不过据说现在米国大多数华人，都是百年前从广市出发的“猪仔”的后代，说不定他老易家的家乡，就是广市呢。 一天还没逛够，第二天一家三口还是留在广市，到了第三天，终于出发去深市。 易博文觉得精神还不错，对秦枫说：“先去地皮上看一眼吧。” “行。” 秦枫掉头，先不往招待所去，车子开往郭家的地皮。 郭荣把地皮一分为二，一期由郭凯晴负责，二期由郭凯岚负责，地皮已经用警戒线围起来。 秦枫把易博文带到一期的地皮上，还没开口介绍，就听到有人叫他。 “秦先生。” 秦枫诧异回头，叫他的人居然是郭荣，他连忙打招呼。 “郭先生好，这位是刚刚从米国抵达的建筑设计师易博文先生，和他的妻子佟欣女士，儿子易嘉佑。” 又对易博文说：“这位是港城启荣地产的老板郭荣先生。” 易博文早就知道自己这次的甲方是启荣地产的大小姐郭凯晴，见到郭荣倒是没太大惊讶。 郭荣是真的很吃惊。 易博文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启荣地产从郭凯晴收购了加州一家房地产商开始，正式进军米国。 期间和不少米国本地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合作过，他也因此听说过不少有名的设计师。 易博文是其中之一，因为是唯一听到的华人名字，他对易博文记忆深刻。 “郭先生您好。”易博文主动伸手：“这一次，我受郭凯晴小姐的邀请，担任她的设计师。” 郭荣和易博文握手，面上笑得和善，心里闪过许多个想法。 他叮嘱过两个女儿，这次要看看她们控制成本的本事，凯晴请不到港城的设计师，居然请了米国的设计师？ 成本岂不是更高？ 设计费高了，她肯定要从别的地方省回来。 想到这里，郭荣已经有些生气了。 他郭荣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有良心，启荣地产盖的每一栋楼，都不能出现质量问题。 秦枫和易博文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两人在地皮上走了一圈，周围环境看得差不多了，秦枫向郭荣告辞，带着易家三口去招待所。 从招待所出来，秦枫余光扫到不远处，郭荣的车停在路边。 郭荣的司机就在招待所门口等着，他朝秦枫走来。 “秦先生，郭董请你上车说一说话。” 秦枫估计郭荣想从他这里打听郭凯晴的消息，不过郭荣注定要失望，因为他也不清楚郭凯晴的动态。 不过长者邀请，还是要去一趟的。 秦枫跟着司机走向车子，司机替他开门，他朝这里的郭荣微微弯腰，然后坐进后座。 郭荣说：“秦先生，我作为凯晴的爸爸，多谢你长久以来照顾凯晴。” 秦枫笑道：“我和郭大小姐是合作伙伴，没有照顾不照顾一说。” 郭荣叹了一声：“以前凯晴的大哥还在，凯晴没想过进公司，天天在外面玩，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是我疏忽了。” 说得他真是个操心女儿的老父亲似的。 郭荣话语一转，说：“其实我是粤省韶市人，年轻那会儿，最困难的时候，连树皮都吃不上。” “我跟着一群叔伯跑到沿海，趁着天黑，抱着根木头跳进水里，游去港城，十几个人一起出发，到最后，活着上岸的，包括我只有3个。” “又过了几年，另外两个人也死了，就剩我一个，我那时仗着年轻，什么累活脏活都干过，熬了几十年，才终于活出个人样。” 郭荣回忆起过去的苦日子，不禁湿了眼眶。 秦枫安慰道：“郭先生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吗？” 郭荣擦了擦眼角：“其实我已经和韶市联系上了，他们允许我回乡探亲，只是我在老家也没有亲人了。” 秦枫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荣不需要他说话，自己自顾自地说：“我准备回去一趟，把家里祖坟修好。” 他扭头看秦枫，认真地说：“秦先生，我希望请你，做我们郭家祖坟的设计师。” 第227章 设计祖坟? 秦枫慌了。 他前世毕业进甲级设计院，第一次独立接单时都没这么慌。 设计祖坟。 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郭先生，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设计，可能帮不上您。” 郭荣却说：“秦先生，你谦虚了，听说你替广市一个家族设计过祠堂，我相信你能胜任。” 真相传来传去就变了样。 他只是帮着还原了谢氏祠堂被台风吹塌的其中一间房，传到郭荣耳朵里，居然变成了他设计了谢氏祠堂。 而且，祠堂和祖坟差别很大好吧。 祠堂好歹是房子，至于祖坟…… 好吧，某种意义上，也是用来住的房子。 郭荣突然捂着脸痛哭：“我一把年纪了，半只脚踏进棺材，我想着这一辈子也活够了，死就死，我没有执念，可是为什么，我儿子会死在我前面。” 秦枫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 郭荣握住秦枫的手臂：“我儿子是好人，他原本准备结婚的，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 “我年轻时为了活下去，做过见不得光的生意，老天爷要报应，就该报在我身上，而不是报我儿子身上。”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越来越激动，秦枫连忙帮他拍背，司机送来药，郭荣吃下以后，才冷静了一些。 他喘了好几下粗气，又抓住秦枫的手臂。 “我郭家祖先都在韶市，我儿子孤零零一个人葬在港城，他一定很害怕，我要让他落叶归根，至少在下面，能有祖宗保护他。” “秦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的，我求求你，帮帮我。” 秦枫拒绝的话说不出来，郭荣的身份，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成功人士，一个光鲜亮丽的大老板。 现在，他低声下气地求自己。 秦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说：“郭先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需要向上汇报，得到领导同意后，才能接下你的委托。” 郭荣似乎突然又有了精神，他连说了几遍感谢。 港城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郭荣只要说一句话，会有数不清的设计师主动找上门。 但他固执地找秦枫。 毕竟连土着的谢氏家族，都是认同秦枫的，同样是粤省的家族，我的祖先和儿子，也会满意的吧。 秦枫回到招待所，马上给华京大学打了电话。 贺校长几乎没犹豫就同意了，还叮嘱秦枫：“那是和深市有合作的港城商人，你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秦枫坐在床上，回想郭荣刚才的模样。 他唏嘘地叹了一声，进入系统。 他没学过祖坟的设计，不过系统里有墓园设计课程。 比起桥梁机场什么的，墓园的设计简单许多，秦枫很快就学完全部课程。 离开系统后，他就在笔记本上画草图。 郭荣财大气粗，他又是那么传统的一个人，肯定不计较成本，秦枫大手一挥，往贵了整。 过了两天，郭荣已经和各方沟通好，当即带着一家人通过口岸，准备回乡。 路过深市时，把秦枫接上。 7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抵达韶市。 郭荣为了回来一趟，给韶市捐了一大笔钱，他们抵达时，韶市领导专门准备了欢迎仪式。 坐了半天的车，又参加为难欢迎仪式，郭荣已经很累，但他还是坚持要马上回老家。 韶市的小村庄贫穷落后，进出村子只有一条泥路。 郭荣拄着拐杖走上泥路的瞬间热泪盈眶。 “这就是我家，我记得这条路，以前没这么宽，路两边的树也没这么高，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村口那棵大榕树我也记得，这老家伙几十年了没变过样，好事，有个熟悉的家伙来接我。” 在他身后，刘碧玉和郭凯岚一脸的嫌弃。 郭凯岚盯着沾满黄泥土的鞋子，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郭凯晴倒是不觉得嫌弃，或者说没心思嫌弃。 她四处张望，看着周围的风景。 不是好奇老爸的家乡，而是在仔细记住大哥将要长眠的地方。 郭家真的没人了，郭荣还小时就已经人丁凋零，后来一大家子逃到沿海，路上有减员，在海里更是葬送了很多族人的性命。 到最后这一支只剩下郭荣，还有早出了五服的远亲。 郭荣的家早就被推倒，现在那块地成了村里的晒谷场。 祖坟倒是好好的，只是多年来无人祭拜，祖坟上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郭荣找到父母的坟墓，跪在地上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郭家人连夜回到县城住招待所。 尽管村里干部和老乡愿意腾出房间给他们住，可郭荣到底年纪大了，过了几十年的优渥生活，早就住不惯土屋。 秦枫第二天才跟着去向阳村。 他来到郭家祖坟时，郭荣花钱请来除草的老乡正在埋头苦干。 不远处有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罗盘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的。 秦枫看着好奇，郭凯晴走到他身边。 “那是我老爸最信任的算命先生古大师，我家每开一个楼盘，我老爸都要找他去看风水。” 秦枫还是好奇，他抬起脚：“我过去看看。” “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郭凯晴拽住他：“陪我去逛逛村子。” 秦枫无所谓，转身跟着郭凯晴走，还有罗秘书三人一起走在村道上。 向阳村的人有意无意偷看，尤其是未婚的姑娘，看向郭凯晴的眼神复杂，有点羡慕，又觉得她不知羞耻。 一个姑娘家的走中间，左边一个男人，右边一个男人。 年纪大点的村民主动上前和郭凯晴说话，郭凯晴很耐心，笑眯眯地一一回答。 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装的，无所谓，总之村民都觉得她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姑娘。 “唉，郭家的姑娘，前面不能去，快点掉头掉头，走别的路。” 郭凯晴奇怪地问：“怎么不能走了，前面路很宽。” 那个村民突然阴恻恻地说：“前面不能走。” 他指着前方一栋破旧的房子说：“那是阴宅，阴气很重，从前面走过就会沾上。” 第228章 苏志明 郭凯晴拽着秦枫和罗秘书，猛地后退了几步。 “掉头掉头。” 秦枫回头多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出来哪里阴森。 换了一条路，把向阳村逛了一遍后，风水大师也念叨完了，秦枫这才开始量地。 设计祖坟很有讲究，除了风水外，还要顾忌宗族传统和辈分排序。 郭荣亲自捧着郭家族谱来到秦枫面前。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泛红，手里的族谱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原本没奢望能拿回族谱，没想到村里一直替他保存着。 几十年前郭家这一支集体跑路，村里出了这种丑事，整个向阳村都被连累。 当年向阳村的村干部在这种情况下，还帮郭家保留了祖坟和族谱，不仅能说是仁至义尽，简直可以说是太善良了。 难怪郭荣那么激动。 等他情绪平静一些，才给秦枫介绍先祖。 族谱翻到最后，郭荣看着自己新添上去的名字出神。 拿到族谱后，他把自己妻儿的名字写了进去。 秦枫也看到了这几个名字。 郭荣妻子那一栏，写的不是刘碧玉，而是郭进标和郭凯晴生母的名字。 秦枫不知道他这么写的原因，是对糟糠妻确实有感情，还是觉得只有给他生下儿子的女人，才有资格进族谱。 除了她，郭凯晴和郭凯岚是族谱上，唯二出现全名的女性。 旧社会里，女人不能进族谱，或者只能出现x氏这样的称呼，还是到了新社会才渐渐改变。 “秦先生，需要我再讲一遍吗？”郭荣问道。 秦枫的思绪回笼，摇了摇头：“不用，我记住了。” 郭荣笑了笑：“好，我希望能尽快把祖坟盖起来，我想让我的妻儿尽快葬进祖坟里。” 秦枫点点头。 果然如秦枫所料，郭荣要往贵了整。 不到一周的时间，秦枫就给出了设计图。 郭荣只看一眼就满意得不行，反倒是风水先生古大师盯着设计图看了好久，大约是想挑刺，最后还是放弃了。 到了这里，秦枫的工作完成。 临走前，他找到郭凯晴。 “易先生已经在深市住了快半个月，这次事情结束后，你尽快找个时间和他谈工作。” 郭凯晴摆手：“知道了，我和易先生谈过，他很理解我，而且他们一家在深市的所有费用，我包了。” 秦枫满意地走了。 郭荣倒是想起来这事，他板着脸问郭凯晴：“你挺舍得的，还专门从国外请了设计师，花了不少钱吧。” 郭凯晴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薄汗。 她故作镇定道：“易先生原本有回国的打算，这次只是顺便帮我一个忙，至于设计费，他也是不收的，等楼盘盖起来以后，我送他一套房。” 郭荣板着的脸舒展开来，转而换上满意的笑容。 “不错，我以为你在麻州这么多年，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想到你还是花了心思经营人脉的，不愧是我郭荣的女儿。” 郭凯晴跟着一起笑，只是胸口起伏得比平常大，心里还是惊魂未定。 …… 苏志明来到深市已经两个多月。 当年他的大徒弟于硕因他授意，陷害秦枫抄袭不成，还被反咬一口，被庆溪县设计院开除，他自己丢不起脸，也跟着辞职。 但其实，离开县设计院的第二天他就后悔了。 那可是一个高级设计师的职位，他居然一下冲动就给扔了。 体面的工作没了，苏志明的人生瞬间跌落谷底，他害怕别人知道，不敢出门，一家人的生计全靠妻子。 可他的妻子，从前凭借自己的哥哥是机械厂副厂长，舒舒服服坐办公室。 后来哥哥一家都被抓，吃花生米的吃花生米，送走劳改的也送走了，妻子转头就被调到车间，工作辛苦了，工资还少了。 苏志明找人暗示徐所长，让徐所长把他请回去。 徐所长装作听不懂。 苏志明没办法，家里经济撑不住，他只好离开庆溪县，去外地谋生，设计人才还是缺的，他很快在平东市其他的县城里找到了工作。 只是想当高级设计师，没门。 从前在庆溪县设计院，徐所长脾气好，愿意捧着他，到了外地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发现自己上岗后居然只能做设计助手的活，苏志明差点气死。 熬了几年，他终于熬不住，干脆一咬牙，再次辞职，跑到深市谋出路。 于硕买了几个菜包子跑回来：“师傅，趁热吃。” 苏志明看着这个徒弟，心里很不好受。 才三十多岁的于硕，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现在的他，苍老了许多，已经出现了白发。 因为抄袭被设计院开除并全县通报，于硕根本找不到下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回到村子里种田赚工分，因为丑闻被村民排挤，生产大队给他分配最累最脏的活儿。 日子过得太苦了，因此苏志明一找来，他立即扔下锄头跟着走。 “师傅，我们在这里蹲了几天，真的有用？” 苏志明抬头看向洽谈办的大楼，他心里没底，只能说：“再等几天。” 几个菜包子下肚，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反而更加控制不住食欲。 苏志明摸了摸口袋，还有一些钱：“先去吃个快餐。” 他一转头，对上一双锋利的眼睛，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被于硕扶住才停下来。 秦柏阴鸷的目光死死定在苏志明身上：“你们跟踪我好几天了。” 苏志明站稳，挺直腰板，让自己的气势不被压制：“你是秦柏，秦枫的弟弟，对吧。” 秦柏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苏志明似乎感觉到危险，忙开口解释：“我知道你和秦枫不对付，正巧，我和他也不对付，他是我的仇人。” 秦柏突然笑起来：“你误会了，秦枫是我哥哥，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又是从哪里听说我们不对付？” 苏志明意味深长道：“我是庆溪县人，以前和秦枫是同事，他的家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他走近了几步，嘲讽地在秦柏耳边说：“秦柏先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谈一谈？” 第229章 两场饭局 深市地标大厦设计图通过审批这一天，设计团队欢呼雀跃。 秦枫要请客，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让大家在招待所里好好休息。 而他自己，则是搬去了金素珍家。 林朝阳来了深市，他是来出差的，在深市住上几天，接着要去港城参加机械行业的研讨会。 “我才从贵省过来，那边进展很快，架桥机也没出过毛病，我估计明年吧，黑岩山峡谷大桥就能通车。” 这个进度，可比预计快得多。 当天晚上，林朝阳想和秦枫一起喝酒，秦枫拒绝了，他以自己最近太累为由，早早回房间。 他也是很有眼色的人，舅舅舅妈夫妻俩这么久没见，总要给人家单独相处的时间。 天气真热。 电风扇呼呼地转，吹出来的风居然是热的，秦枫把被子踢到一边，大字型躺在凉席上，睁着眼睛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金素珍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小枫，你还没醒？” 秦枫还是大字型躺在凉席上，被子和枕头掉在地上。 他刚刚醒过来，嗓子还有点哑：“醒了，不过我再躺一会儿。” “行吧，早餐我从外面买的，在饭桌上，你舅舅去市委开会了，我现在要去上班。” 金素珍说着转身关门，几秒钟后再次打开门。 “你头发夹凉席里了？” 秦枫面无表情，继续躺着。 金素珍笑得特别缺德。 “你头发多久没剪了，我都恨不得给你拿根发绳，隔壁巷子有个给人剪头发的老头，手艺不错，价格也不高，你有空去看看。” 金素珍再次关上房门，这次是真的走了。 秦枫小心翼翼在床上蠕动，把头发从凉席里拔出来。 吃过早餐后，他马上去理发。 头发剪短以后，又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大好青年。 去公司打发了一天的时间，傍晚，秦枫走进饭店，设计团队吃庆功宴。 大家落座后，秦枫作为设计团队的总设计师，举起了酒杯。 “这次的担子很重，好在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了让人满意的答卷，谢谢各位的关照，我秦枫，敬大家一杯。” 干杯后，团队里年纪最大的老大哥也说话。 “这次的任务之所以能完成得又快又好，最大的功臣是秦工。” 他转身面对秦枫：“秦工，等你以后正式加入建筑院，我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秦枫再次举杯：“我也很期待。” 酒过三巡，大家才坐下来吃菜，大概是没有长辈或领导，饭桌上的大家异常活跃。 一墙之隔，也有一场饭局。 秦柏盯着苏志明：“等会儿你好好表现，别丢了我的脸。” 苏志明靠着椅背，朝秦柏勾了勾唇角：“秦先生放心。” 在设计院当过高级设计师的苏志明，虽然已经落魄了几年，身上那股自傲的气质还是没有消散。 秦柏看着他的样子放下心来，余光看到坐在于硕身边的女人有意无意在偷看他。 “这位女同志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苏志明意味深长笑了一下：“这位女同志，是于硕的对象，名字叫唐箐箐。” 唐箐箐起身，端起茶壶绕到秦柏身边，给他满了一杯茶。 “秦先生好，你可以叫我小唐或者箐箐，今天是我拜托师傅带我来见见世面，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们谈生意的。” 秦柏瞟了她一眼，这女人的眼神里写着什么，他自然是看得懂。 他已经有涟漪了，唐箐箐这样的货色，他看不上。 郭凯岚的秘书推开门，郭凯岚臭着一张脸走进来，目不斜视在秦柏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有什么重要事找我，没事就别打扰我回港城。” 秦柏指着苏志明：“你不是在找设计师吗，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曾经在政府设计院工作过的设计师苏志明。” 郭凯岚这才有了点兴致，她抬眸看向苏志明，目光审视。 “听说你们这边，进了政府设计院，是很体面的工作，一般人都是干到退休的，你看着不算老，不会是犯了错事被开除的吧。” 于硕藏在桌子下的手死死握住大腿，因为紧张，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苏志明叹了口气：“我是迫不得已才辞职的，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他讲了一个故事。 妻子身患重病，孩子在读书的关键时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赚钱。 设计院的工作确实体面，如果在从前，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只是现在，为了给妻子治病，他拿一份死工资，远远不够。 郭凯岚根本没把这个故事听进去，她也不在乎故事的真假。 她信了苏志明曾经是政府单位的设计师，苏志明身上的气质，和她见识过的一些领导很像。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别的人选。 郭凯岚主动伸出手：“苏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回去的路上，苏志明和于硕一路都很兴奋，尤其是于硕，这么久了，他终于可以再次拿起笔画图。 唐箐箐还在想着秦柏。 在深市洽谈办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未婚，家世看起来也不简单，还认识郭家这样的港城商人。 她把手放在胸口。 这颗心，好久没跳得这么厉害了。 苏志明租了一间民房，面积很小，只有两个卧室，他和于硕各住一间。 唐箐箐跟着苏志明走进房间，房门一关，苏志明转身掐住唐箐箐的脖子。 “贱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敢勾引别的男人？” 唐箐箐狰狞着脸，艰难地说：“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听你的吩咐，讨好所有人。” 苏志明这才放手：“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出来的，我警告你，老老实实做人，别让我发现你有一点歪心思。” 唐箐箐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半晌，她抬手解开胸前的纽扣，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看向苏志明时，眼底只剩下柔情蜜意。 “我怎么会有歪心思呢，我的心里只有你，哪怕对外只能说是于硕的对象，我都毫无怨言，不是吗？” 世界原来这么大，优秀的男人原来这么多，唐箐箐笑了笑。 苏志明马上就没用了。 第230章 阴宅 地标大厦的设计图审批通过后，马上就开始投入建设。 所谓三天一层楼，此时还没达到这种堪称神迹的深市速度，但地标大厦的建造速度已经让人震惊。 秦枫和设计团队几乎每天都蹲在工地里。 施工队经验十足，秦枫蹲了一周，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用武之地，他想了想，决定回黑岩山看看。 说走就走，前一天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上午就站在火车站里等车。 然后，他被罗秘书带着人“劫”走了。 金素珍的办公室里，郭凯晴在发疯。 “完了，我这回要完蛋了，你们别傻坐着，快给我想想办法。” 秦枫被抓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金素珍和郭凯晴，谢思恒、姚存志等公司元老都在。 看这几人的表情，应该也是被抓过来的。 就连魏振邦，平时话那么少，也被郭凯晴从仓库里抓来了。 谢德广刚刚才到。 他一脸便秘样：“大小姐，我约了施工队去看厂房，快迟到了，你先放我走吧。” 姚存志也说：“我代码敲到一半，我要回去了。” “不许走！”郭凯晴很少见地生气了：“我好歹也是公司的股东，我们也算坐同一条船的，你们必须给我想办法。” 谢德广摊手：“大小姐，我们一个个都是粗人，书读得少，脑子不够用。” 郭凯晴有气没处发，见秦枫来了，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快，帮我想办法。” 秦枫手撑着脑袋：“说。” 郭凯晴也跟着坐下来：“我中了郭凯岚的计。” 郭家祖坟早已经建好，郭荣找了个良辰吉日给前妻和儿子迁坟。 就前几天的事，因此郭家人前段时间又回了向阳村。 按照风水先生古大师的说法，需要郭进标的血亲在村里守一夜，因此郭家四口人当天夜里，住在了向阳村。 郭凯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罗秘书被关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过了一夜才被人发现。 郭荣很生气。 谢德广啧啧几声：“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我的女儿和男人夜不归宿，还被发现在一个房间里，我肯定气炸了。” “不是这个原因。”郭凯晴说：“我经常夜不归宿，我老爸知道的，他就没管过。” 谢德广没话说了。 郭凯晴又说：“而且，我老爸知道我的口味，男人不帅我不吃的。” 罗秘书笑而不语。 郭凯晴难得替人挽尊：“我的意思是，罗秘书也很帅气，是我审美范围以外的帅气。” 还不如不说…… 金素珍轻咳一声：“所以你爸为什么生气？” 郭凯晴看向秦枫：“你记不记得在向阳村，我们见过的那栋阴宅？” 秦枫点头。 郭凯晴声音有点绝望：“我和罗秘书，就是被人关进了那栋阴宅。” 其他人还稀里糊涂的，秦枫一听就明白。 “那个古大师掺和进来了？” 郭凯晴点头如捣蒜：“我和罗秘书被放出来以后，古大师说我在阴宅里过了一夜，被猛诡缠身，会祸及家人和家业。” 嚯—— 其他人连人带椅猛地往后挪了几步。 金素珍强装镇定：“封建迷信，这些话信不得。” “没错没错。”其他人纷纷附和。 罗秘书幽幽道：“曾经有个女人在那栋阴宅里上吊死了。” 大家又往后退了几步。 金素珍说：“我家里还有一点糯米，要不拿过来？” 谢德广也说：“我老婆明天从广市过来，我让她带点朱砂、桃木剑什么的。” “大小姐，不是我们嫌弃你，大家还是做点保障比较好。” 钟洋接着说：“港城有间庙很灵的，回头我给大家求几道平安符。” 郭凯晴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有点不死心。 “但是我没感觉，我还是我啊。” 谢德广指着窗外：“现在大白天，你肯定没感觉，等晚上它就出来了。” 郭凯晴心如死灰，扭头看罗秘书。 “找几个人，天黑以后用铁链把我捆在床上，什么朱砂公鸡血的，在床边撒一圈。” 罗秘书仔细记下，又问：“用不用找几个大师做法驱邪。” “当然要啦。” 罗秘书点头，沉默了几秒：“其实我觉得，我可能也要驱一驱。” 秦枫快被他们逗笑了，他回想起那天匆匆一瞟的房子。 “所谓的阴宅，只是因为房子设计得不好，日照差，加上这里的气候特点，容易积水潮湿，所以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郭凯晴连忙问：“那个自杀的女人呢？” 秦枫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生前是什么状态？” 罗秘书接过话：“听说是个寡妇，丈夫在她怀孕期间去世了，她伤心过度流产。” “向阳村的村民说，是她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回来，把妈妈带走了。” 秦枫心里有了猜测。 “人生突遭变故，承受能力差的人容易出现精神问题，这时候，如果没有及时干预，很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 “何况，她的家三面被其他房子包围，另一边是大树，阳光很难照进去，阴暗又潮湿，在这种环境里生活，正常人也容易抑郁。” 郭凯晴低头想了一阵，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早就知道了，我一身正气，怎么可能被那种东西缠上。” 秦枫：“……” “我知道了。”郭凯晴又一拍桌子：“肯定是郭凯岚那个贱人买通了古大师，我就说他们眉来眼去的。” 秦枫看了看手表，现在赶去火车站还来得及：“行了，我走了。” “不行。” 郭凯晴扯着他重新坐下：“问题还没解决。” 她知道自己没被猛诡缠身，她老爸不知道。 郭荣这人最迷信，否则也不会干什么都把古大师带在身边。 只要他信了古大师的话，觉得郭凯晴被猛诡上身，会祸及家人和家业。 那么，郭凯晴别说继承启荣地产，她能不能继续留在郭家都是个问题。 “秦枫，你必须给我想个办法。” “郭凯岚赢就是你继弟赢，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吧。” 秦枫又看了看手表，无奈叹气，算了，还是坐下一趟车吧。 他重新坐下来：“办法还是有的。” 第231章 以毒攻毒 办公室外，不少员工有意无意关注总经理办公室里的动静。 里面似乎在讨论要事，郭老板模糊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只是听不清楚说什么。 就在刚刚，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他们很羡慕，公司的几个元老不论职务高低，相处时很随意，就算面对老板，也没有该有的拘谨，反而像朋友一样。 他们这些后来者就做不到，公司从无到有、创业时期建立的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总经理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秦枫。 郭凯晴和罗秘书期待又着急。 秦枫的办法很简单。 以毒攻毒。 风水源自于道教，道教有名的人物有好几个，其中最为耳熟能详的，张天师必须是其中之一。 张天师是东汉年间的人，历史足够悠久。 “你找个天师教的传人，在你爸面前替你驱邪，场面搞大点，让你爸相信你身上的东西已经被驱走。” 罗秘书连连点头：“这个好主意，正统的天师教传人，肯定比古大师这个不知道什么教派的有说服力。” 郭凯晴也觉得可行。 她老爸对于她被猛诡缠身这个说法已经深信不疑，不如将计就计。 她不仅要驱邪，还要天师教的传人替她美言几句。 哼，郭凯岚尽会使这些下三滥手段，这回就让她体会一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郭凯晴眉眼舒展，一扫刚才的灰白之色，看向秦枫的眼神柔和不少。 “你既然提出这个办法，一定是认识天师教的传人，快介绍给我。” “不认识。” 秦枫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亏你还是生意人，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郭凯晴呆坐几秒，腾地站起来，招呼罗秘书：“我们走，马上去找人。” 姚存志迷糊地问：“什么意思？” 魏振邦和钟洋等小年轻也都是懵的。 谢德广这老油条一听就懂：“大小姐找人演戏去了。” 谁能证明郭凯晴找到的天师教传人，是真的天师教传人？ 只要郭荣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至于怎么让郭荣相信，就要看郭凯晴的本事了。 如果这点能耐都没有，郭凯晴还是洗洗睡吧，别争家产了，直接躺平，变回以前那个天天玩的大小姐。 谢德广摸了摸自己毛发稀疏的脑袋，对于没法凑这个热闹感到很可惜。 “其实我长得就挺像模像样的，穿上道袍外表也能唬人，可惜郭荣在广交会上见过我，不然我高低要帮一帮大小姐。” 秦枫再次站起来：“派辆车送我去火车站，我记得火车站附近有家烧鹅店很好吃。” 再次踏上贵省的土地。 再次见到韩光耀，秦枫明白了当初金素珍见到他时，说的又瘦又黑是什么意思。 韩光耀全身上下，只有牙齿还是白的。 偏偏他自己毫无察觉，以为自己还是刚从京市出发的白白净净小帅哥。 秦枫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并在一起。 韩光耀大惊失色：“我怎么变这么黑了？” “小秦，你说我跟完这个工程，回去京市后，楚容会不会嫌弃我？” 秦枫拍他的肩膀安慰：“文同志不是个只看外表的人，来吧，给我说说工程进度。” 黑岩山峡谷大桥的施工进度已经将要过半，最近这几天，施工速度明显降低。 并不是架桥机出了问题，而是预制梁片的生产进度没赶上。 秦枫这次没有到石塘村，而是到了峡谷的另一岸。 施工队在悬崖边上搭了帐篷，这些天，他们都住在这里，吴立新正好就在这一岸。 “小秦回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碰上好时候了。” 附近的猎户进山几天，今天刚刚回来，有大收获，吴立新从他手里买了一头鹿，给施工队加餐。 太阳下山时，施工队的人陆续撤回来。 营地外架起篝火，鹿被架上火堆，没多久烧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吴立新今天很高兴，明明没喝酒，脸却跟醉酒一样红，在等鹿烤熟的间隙，他拉着秦枫聊天。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果然是有好消息。 架桥机大获成功，那则新闻播出后，把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贵省这个地方。 吴立新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我收到消息，听说上头正在商量，要沿着黑岩山峡谷大桥继续往外修路。” 难怪他这么高兴。 这个工程，多半还是会交给吴立新，工作多，意味着奖金多。 而且吴立新本来就是贵省人，他也想见到家乡越来越好，交通越来越便利。 “不过这事还不确定，毕竟还得看这个。” 他比了个“钱”的手势。 秦枫若有所思，他看着吴立新兴奋到脸红的模样，还有周围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穿着破旧的工人，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因此从来没有认真记录过自己目前明面上有多少资金。 应该是很多的。 他有跃界公司七成的股份，米国加州还有一块地。 那块地上已经建了一栋办公楼，每个月都有租金到账。 前世穷的时候，幻想着一夜暴富，等我有钱了，我要这样花那样花。 等真的有钱了，追求好像变了。 秦枫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后，他完全可以蛰伏过前面几年，等待改革开放后南下赚钱当大老板。 但他还是一头扎进建筑设计这条路上，埋头工作让他更有成就感。 吃饱喝足，秦枫躺在帐篷里，让系统帮他清算自己现有的全部资产。 这些钱对于民生建设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至少能修一段十几公里的路。 春去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大家的短袖换成了长袖，又添上了外套。 一个电话把秦枫叫回深市。 深市地标大厦的立项比黑岩山峡谷大桥晚多了，却更早竣工。 而比地标大厦更早竣工的，是郭家的楼盘。 郭凯岚在港城忙着开服装店时，郭凯晴在深市长袖善舞。 不仅设计师靠秦枫这个人脉解决了，她还请到了更好的工程队。 她负责的一期工程比郭凯岚的二期更早竣工。 下个星期，深市第一个商业楼盘正式开售。 全深市，乃至于全国都在关注这次的售楼情况。 第232章 楼盘开售 楼盘开售的前一天，郭凯晴终于打听出郭凯岚的营销策略。 罗秘书面无表情，眼里带着几分嘲笑。 “二小姐从她好朋友家的电视台里借了几个女明星，打算明天楼盘开业时，让她们扮成兔女郎跳舞。” 郭凯晴听完大笑一声：“蠢猪，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给自己挖好了坟。” 向阳村阴宅事件后，郭凯晴用了秦枫的建议，费了点功夫，总算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点”。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睚眦必报的郭凯晴，如果不做点什么“回报”给郭凯岚，那就不是她了。 请女明星跳舞这事，还是郭凯晴悄悄让人传到郭凯岚耳朵里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郭凯岚不仅采用了，还让女明星跳兔女郎。 次日，金素珍清晨6点就把秦枫叫起来。 “快点，我和大家约好了7点到，别迟到了。” 秦枫顶着鸡窝头坐在餐桌前：“10点才开售，去那么早做什么？” 金素珍一想起来就高兴：“去看看以后我们家的小区。” 小区！ 她马上要搬进小区里住了。 多时髦啊。 听说买房的多数是港城人，以后要和港城人做邻居。 秦枫打了个哈欠，把油条撕成一小块泡进豆浆里，又夹了一个肉包子。 金素珍要从郭凯晴手里买商品房，给自己在深市安一个家，谢德广也要买。 姚存志接连开发了几个软件，拿到一大笔奖金，他算了算家里的资产，觉得也要买房，让自己和家人，真正有个家。 秦枫干脆也凑个热闹，让金素珍以公司的名义也买一套，用作公司宿舍。 加上要送给易博文作为设计费的一套，郭凯晴的楼盘还没开售，就已经被预定了五套房。 大家也早已选定了喜欢的楼层，郭凯晴给他们留着，哪怕今天不去售楼中心也没关系。 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一定要去。 秦枫一吃完早餐就被金素珍催着出门。 隔壁，姚家人早早就在等着了。 一家三口为了今天这个大日子，穿上了新衣服，姚存志头发上抹了发胶，姚母和姚妹妹化了淡妆。 到了公司，谢德广一家人都在，钟洋拽着魏振邦，正在商量公司宿舍的房间分配问题。 秦枫看到他们，早起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笑道：“出发。” 郭家开发的楼盘就在罗海区，大家到的时候，这里人声鼎沸。 准确来说，是郭凯岚负责的二期营销中心人声鼎沸。 两台大音响一左一右，放着迪斯科音乐，七八个港城女明星穿着抹胸的兔女郎服装，头上戴着兔子耳朵发箍跳舞。 观众围了一圈又一圈。 买一套商品房，一次性要拿出上万块钱。 大多数家庭里，小事也许由女人做主，一旦涉及大宗钱货交易，做决定的大多数都是男人。 因此来到楼盘里的，大多数都是男人，哪个男人看到美女跳舞能不停下来看一眼。 就算秦枫自问比较有定力，也不会错过一饱眼福的机会。 人流量就是这么被吸引过来的。 郭凯岚的营销思路，如果放在港城一定会大获成功。 但这里，是深市。 1983年，全国第一次严打。 秦柏怒气冲冲地找到郭凯岚：“你搞的哪一出，你是不是疯了！” 郭凯岚翘起二郎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看得到，人都被吸引到我这边了，郭凯晴那边，苍蝇都没有。” 她还在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 为了压郭凯晴一头，她费尽心思，为了借到这些女明星，她欠了好姐妹一个大人情。 这都是她郭凯岚自己的人脉，郭凯晴有什么？ 男模的人脉她倒是有不少，不过谁稀罕呢。 想到这里，郭凯岚就忍不住笑出来。 秦柏气得额头脖子布满青筋，转念一想，他只和郭凯岚合作了新星服装，这个房地产行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好自为之。”秦柏留下来一句话，转身离开。 许克礼和几名领导一起来到启荣地产的楼盘，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笑意。 “看起来很多人，我看啊，咱们深市第一个商品房楼盘，已经成功了一半。” 许克礼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露出笑容，他谦虚道：“要说成功，还是太早了，咱们还是先等着看成交量。”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看看？” “走，进去看看。” 许克礼突发奇想，说道：“不如找几个来看房的同志，问一问他们的感想？” “不错，好主意，今天啊，我们就来当一回记者。” 几人穿得很普通，也没有搞排场，周围的人以为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许克礼在寻找采访目标，有人主动凑了过来。 “你们怎么慢吞吞的，去晚了什么都看不到。” 许克礼愣了一下：“这楼盘又没长腿，怎么就看不了了？” 那人笑嘻嘻说：“看什么楼盘，大家都来看美女的。” “你们还不知道吧，建这个楼盘的老板是港城人，从港城请了好多女明星过来，大冬天的露着胳膊大腿跳舞。” 许克礼脸有点僵：“你们不是来看商品房的？” “最开始来的人估计是看房的，后面来的这些吧，嘿嘿嘿。” “一套商品房听说几万块，我们哪里买得起，如果不是听说有女明星跳舞，我才不来呢。” “不说了，我要快点过去，不然都要跳完了。” 不仅许克礼，其他几位领导也是脸色铁青。 港城女明星，露着胳膊大腿跳舞？ 郭荣在搞什么！ 以为这里是港城吗？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克礼一行人顺着人潮来到二期，挤进人群里，看到正在跳舞的女明星，他的脸更黑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高喊声。 “搞什么，伤风败俗，这是商品房楼盘，还是夜总会？” “货好人人抢，只有货不好才会搞噱头，我看这二期工程就不好，隔壁一期压根不需要这些有伤风化的玩意。” “听说一期和二期是不同的工程队负责的，一期的工程不得了，设计师是外国请回来的，施工的是承包过市政大楼的工程队。” “走走走，大家都去一期，别留在这里，一会儿给你们扣个流氓罪的帽子。” 原本舍不得走的人，一听到流氓罪三个字，吓得连忙挪开眼睛，好些人转身就跑。 第233章 砸金蛋 郭凯晴找的托儿，从二期拉了一群人过来。 一进门，迎面看到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的旁边，站着一名女同志。 女同志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外套和黑色裤子，脚上踩着高跟鞋，脖子上系着丝巾，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 一看就是个精英。 这是二期楼盘的讲解员。 另一边的休息区，飘满了咖啡和蛋糕的香甜味。 和二期现场的躁动不同，进了一期的营销大厅，大家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开始把目光放在商品房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哐”的铜锣声。 “恭喜谢先生喜提新房，祝您在新家有新生活，事业有成，家人常伴，万事顺遂。”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那边好像有人买了商品房，快过去看看。” 看热闹的人乌压压地挤过来。 谢德广拿着小铁锤，站在奖品台前。 销售接着说：“大家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凡是在二期买房的业主，都可以获得一次砸金蛋的机会，金蛋里有各种各样的惊喜奖品。” “砸金蛋，送祝福，幸运连连，惊喜不断！有请谢先生选择一个金蛋砸开，领取属于您的大礼。” 谢思恒绕着奖品区转来转去，指着其中一个金蛋：“爸，这个这个，我觉得这个里面肯定是大礼。” 他的妈妈指着另一个：“不不不，选中间的，我看中间这个金蛋成色最好。” 谢德广笑得牙龈露出来：“行，就选最中间这个。” 他想都不想决定听老婆的话，一锤砸向金蛋，与此同时，站在两边的工作人员放了礼花炮。 销售从金蛋里挖出纸条，激动道：“恭喜谢先生，抽中一台收音机，上礼品。” 当即就有工作人员端着收音机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交到谢德广手里。 谢德广傻乐道：“收音机好，不用买新的，就放在深市的家里用。” 眼见为实，买房真的有东西送。 金素珍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我不犹豫了，不然也不会被老谢抢了先。” 她早早就挑好了楼层，来到营销中心，看到沙盘后，心里又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换一层。 谢德广一进门，看都不看沙盘，直接把钱拍在销售面前，大手一挥：“买！” 于是他成了第一个客人。 金素珍后悔啊。 秦枫还要拱火：“舅妈，你快点，金蛋砸一个少一个，你看，不少人已经和销售聊上了。” 金素珍火烧屁股一样，拽着姚存志的妈妈去交钱。 秦枫找了个角落坐下，罗秘书后脚跟上来，坐在他旁边。 “秦先生，谢谢你，砸金蛋这个主意很好。” 秦枫笑了笑：“不是我的主意，我拾人牙慧而已。” 砸金蛋，这是后世房地产行业常用的手段。 礼物价格多数在100元左右，比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只是放在上万元的商品房面前，算是不值一提。 女明星跳舞看了就完，金蛋里砸出来的奖品是实实在在可以带走的。 金素珍砸中了一只手表，不是什么好品牌，她却当宝贝一样收好，等着下次和林朝阳见面，要把手表送给他。 姚存志也买了房，和金素珍在同一层，以后继续当邻居。 交了钱，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 他们终于在深市，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当天，一期五十多套商品房不到半天全部被抢光，一期卖得慢一些，也在当天全部售空。 面对斐然的成绩，郭荣的脸色却黑得跟锅底一样。 “凯岚，你这次让我很失望。” 郭凯岚缩着脖子：“爹地，我不知道深市管得这么严格，连舞都不能跳。” “你不知道？你身边这么多人，一个个都是吃屎长大的？” 郭荣想起自己被许克礼叫过去训话，气得重重拍桌。 “你身边那群废物，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就全部炒掉。” 郭凯晴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阴阳怪气道：“你在深市连工厂都建起来，连政策都不了解，实在说不过去，这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法替你说话了。” 郭凯岚暗地里瞪了郭凯晴一眼。 贱人，你什么时候替我说过话了，你巴不得我马上暴毙。 郭凯晴无视她，走到郭荣身后，替郭荣捶背：“爹地，别气坏了身体。” 郭荣喘了几口粗气，才说：“凯岚，你的服装公司做得不错，以后就专心做服装吧。” “爹地……” 郭荣抬手拍了拍郭凯晴的手背。 “凯晴这次做得很好，以后集团里所有涉及内地的业务，全部由你负责。” 郭凯晴激动地说：“爹地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开售日后，秦枫被金素珍揪着去量房。 室内设计的工作，不出所料归秦枫来办，他一个人把几家的设计都包圆了。 1983年的最后一个月，深市地标大厦封顶完工。 竣工验收到了楼顶时，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正在摆动的船帆。 “美，太美了。”许克礼感叹道。 他内心激动，一是因为这栋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二是因为，这样的地标性建筑，是在他的任期里建成的。 “小枫啊。” 当天的饭局里，许克礼难得多喝了一些，他感慨地拍着秦枫的肩膀。 “我家那个臭小子，这辈子遇到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秦枫连忙说：“哪里的事，年哥帮了我很多才是。” 许克礼大笑几声，更用力地拍秦枫的肩膀：“好，你们兄弟，将来也要互帮互助。” 隔了一天就是竣工仪式。 前一天晚上，秦枫才知道第二天的竣工仪式上，会有新闻联播的记者到场。 许克礼比秦枫早一个小时得知，他很意外。 深市天天在盖楼，地标大厦虽然是深市地标，但也仅仅是一栋商用的办公大厦。 他觉得也许粤省本地的报纸会报道，却没想过会有新闻联播的记者来报道。 秦枫也很意外。 后来他才知道，这次的新闻报道，是祝院长一力促成的，崔院士也在背后出了力。 老头子争风吃醋起来，也是不得了。 第234章 地标大厦竣工 江海潮是中央电视台资深记者之一，台里给他的采访任务，基本是重要的民生大事。 昨天他突然接到一个临时任务，要他马上赶到深市，报道深市一栋商业办公大厦的竣工仪式。 江海潮接到任务时愣了十几分钟，脑海里拼命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 难道得罪人了？ 被发配边疆了？ 要知道，台里这么多记者，每天都有很多新闻备选，不是每一条都能播出。 全国都在搞大建设，深市当然很重要也很特殊，但哪怕是地标建筑，江海潮也不觉得这条新闻一定能播出。 所以，还是自己被搞了。 他失魂落魄地带着团队上飞机。 秦枫天不亮就被金素珍揪起来。 “昨晚叫你试衣服，你怎么就不试呢，快起床洗脸刷牙，把你那鸡窝头好好梳一梳。” 秦枫老不乐意了：“就一个竣工仪式，我参加过很多。” 金素珍声音放大：“别的你参加一百个我都不管，这次可是要上电视的，你必须重视起来。” “你上次上电视，就大桥那次，哎呦，又黑又瘦，我都不忍心看第二遍。” “不过你比你舅舅还是好一点，你舅舅那样子才是，哎呦。” 金素珍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给别人说，那个脏兮兮的男人是我爱人。” 秦枫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连忙爬起来钻进洗手间。 被金素珍盯着收拾，秦枫出门时不像个去上班的，像去参加相亲大会的。 他以为自己很夸张，没想到许克礼更夸张。 他穿了一身中山装，全身上下，连皮鞋都擦得发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毛看着也是修过的。 两人一见面，相视一笑。 许克礼首先说：“贺年的妈妈大惊小怪，一大早催我起床准备。” 秦枫说：“我舅妈也是。” 地标大厦门口已经搭了临时小舞台，发言台上挂了一朵大红花。 许克礼兜里揣着演讲稿，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嘴里小声地背着。 竣工仪式在上午10点举行，江海潮和他的团队一下飞机狂奔而来，也才堪堪在9点半抵达。 他抬头看着30层楼高的大厦，形状奇特的楼顶景观台一下就吸引了他的眼球。 “赶紧调试设备。”江海潮吩咐了一声，自己往外跑去。 他跑到更远的地方，终于把景观台尽收眼底。 “是帆船……” 就在这时，船帆轻轻煽动。 江海潮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能动！” 他激动得心跳急速，太好了，我不是被发配边疆，这条新闻，能播出的可能非常高！ 这不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这是展示我国建筑水平的作品。 这是艺术品！ 江海潮拔腿就往大厦跑，找到自己的助手。 “去、去找这栋大厦的、的设计师，我要对他进行采访，要、要开一个专栏。” 秦枫刚刚进行了船帆的最后一次检查，从大厦里走出来，迎面就见到许克礼带了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走过来。 许克礼满脸笑意：“小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央台的记者江海潮同志，江同志负责这次的新闻采访。” “江同志，这就是大厦设计团队的总设计师，秦枫。” 江海潮审视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示意许克礼借一步说话。 “许市长，这位小同志长得好看，还年轻，适合上镜，片子播出去好看，我都是理解的，可是我作为记者，有自己的原则，我们要的是真实。” 许克礼有点无奈：“江同志，我没有弄虚作假，秦枫真的是这栋大厦的总设计师。” 江海潮还是不信：“我知道他，他分明是桥梁设计师，贵省那个新闻虽然不是我采访的，但我都看了。” 许克礼突然没法反驳。 要换了他，可能也不相信，秦枫这么年轻的人，不仅用了新技术，设计了峡谷大桥，现在还设计了一栋这么出色的大厦。 “我也没办法说服你了，这样吧，你若是有办法，就找建筑院的人问一问。” 江海潮一想也对，附近就有一家共用电话亭，他立马跑过去，给曾经采访过的建筑院熟人打电话。 没想到是真的，秦枫真的是总设计师。 江海潮挂断电话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可建筑院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 10点钟，竣工仪式开始。 主持人开场、许克礼致辞，一套流程走下来，最后剪彩，秦枫作为总设计师，也被邀请上台剪彩。 竣工仪式结束后，江海潮带着摄影团队走过来。 “许市长，为了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们先对您进行采访，您看合适吗？” “行，没问题。” 许克礼的采访很快结束，接下来是专栏的拍摄。 江海潮特意跑到秦枫面前：“秦工，你这是第一次拍摄专栏吧？” 秦枫笑道：“是。” “需要我给你安排个人指导话术吗？” 江海潮已经知道秦枫是总设计师，他不清楚秦枫的专业能力，只是对于秦枫接受采访的能力，他持保留态度。 他见过太多各行各业的年轻人才，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侃侃而谈，但一面对镜头，别说交谈，连打招呼都结巴。 秦枫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打好了草稿，应该没问题的。” 江海潮没说什么，让人准备开机，只是背地里，还是让人给秦枫准备了发言稿。 开专栏是他一时兴起提出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太相信秦枫已经打好草稿。 秦枫不知道江海潮心中所想，他走到摄影师身边。 “师傅辛苦了，拍摄上我有一点想法。” 怎么样才能拍出建筑物最美的状态，秦枫在这方面有点心得。 “先介绍大厦的外立面……” 秦枫带着人在大厦里走了一圈，几乎是一镜到底地完成了拍摄。 拍摄结束，走出大厦时，江海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12点。 这么快？ 秦枫问：“江同志，还有需要补拍的地方吗？” “……没，拍摄结束了。” 江海潮突然笑起来，这回是他看走眼了，原来真的有人，每个方面都能做好。 第235章 后妈想当媒人 晚上6点多，金素珍守在电视机前，终于等到想看的新闻。 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这就对嘛，好好打扮，这么俊一个小伙子，多上镜啊。” 京市，建筑院的祝院长也看到了新闻，更是看完了新闻结束后的专栏。 他品了一杯茶，慢悠悠拿起电话，给交通院的汤院长打了个电话。 “老汤啊，最近过得还好吗，新闻看了吗，没错，就深市那栋地标大厦，我也没想到秦枫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他天生就该是建筑设计师。” 汤院长气得挂了电话。 祝院长嘿嘿笑了几声，又喝了一杯茶。 “舒服~” 汤院长气得一晚上没睡过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抓住薛景林。 “薛工，黑岩山峡谷大桥，进度怎么样了？” 薛景林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询问工程进度，认真地回答。 “进度喜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再过几个月就能竣工，我打算过年前再去现场看一看。” 汤院长心里舒服了，又问：“记录片的摄影团队还在吗？” “在，他们留了部分人一直驻守。” 汤院长心里更舒服了。 秦家今年的春节提前过，秦邦彦在春节过后有出访外国的工作，春节期间是最忙碌的时候。 秦枫在小年夜赶回了京市。 秦和平和秦柏没法赶回来，不过在秦邦彦看来，有秦枫和秦念恩陪着，已经足够了。 关淑英牵着秦念恩走进来，她的脸上是在笑的，眼神却是一片冷漠。 坐下后，她抬眼看向秦枫。 “小枫这几年真是有本事，新闻联播都上了好几回，大院里的邻居都恭喜我好几遍了。” 她说这话时，脖子冒着青筋。 偏偏秦念恩还 附和一句：“对，我的同学知道我有这么厉害的大哥，都羡慕我。” 不到8岁的小姑娘，还摸不透亲妈的心，以为亲妈在真心夸大哥。 关淑英胸口的起伏都变大了，她暗地里深吸几口气，才保持住笑脸。 “要我说，小枫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 秦邦彦立即看过去。 关淑英说：“小枫今年都24了，怎么还不处个对象？” 秦邦彦闻言，扭头看向秦枫：“小枫，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没有。”秦枫想也不想就说。 秦邦彦板起了脸：“爷爷知道你工作忙，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私人问题。” “怎么就老大不小呢，我还没毕业呢。” 秦邦彦吹胡子瞪眼的：“你还有理了，你不看看小柏，对象都处一年了，过两年他们结婚生子，孩子满屋跑的时候，你还孤家寡人，我看你急不急。” 秦枫无所谓道：“我真不急，爷爷您别劝了，我决定40岁之前都不考虑终身大事。” 秦邦彦随手拿起电视机遥控器砸他：“胡说八道什么，你真要当孤家寡人，老了连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有啊。”秦枫弹了一下秦念恩的额头：“你给我养老。” 秦念恩认真地说：“好。” 关淑英快气死了。 她强颜欢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里面装了一叠照片。 “爸，您别生气，小枫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才会说这些糊涂话。” 她把照片放在桌上，一一排开。 “小枫这么出色，多的是人有心思，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媒人上门，虽然小枫不认我是妈妈……”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假装有点伤心。 “不过我早就把小枫当成儿子了，这些照片上的姑娘，都是我挑了又挑，都是本人优秀，家庭也好的姑娘。” 秦邦彦一一看过，照片里的女孩子，确实长得都好看。 “小枫，你快看看。” 秦枫说：“不看，我不接受相亲，我支持自由恋爱。” 关淑英柔声细语地说：“还是看一看吧，说不定就遇到喜欢的姑娘了，人家姑娘都愿意和你见面。” “不看。” 关淑英不死心，还想说点什么，秦邦彦先摆手。 “他不愿意就算了，24岁也不算年纪大，而且我们家没有必须大哥先结婚，弟弟才能结婚的规矩，你也不用担心小柏的婚事被耽误。” 说到这份上，关淑英只好闭嘴。 秦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关淑英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心对自己好，多半还是想使坏。 秦枫没当一回事，只要他不愿意，别说关淑英，秦邦彦都逼不了他。 第二天清晨，秦枫被姜宇川摇醒。 “枫子，你后妈是不是真给你安排相亲了？” 秦枫裹着被子坐起来：“你消息这么灵通？” 姜宇川随手搬来椅子坐下：“我消息不灵通，我妈消息灵通，她原本都不理我了，为了这事专门来找我。” 秦枫立马清醒：“你妈为什么不理你，你又干什么了？” “怎么就认定我搞事情呢？”姜宇川很不满：“就不能是我妈错了？” 秦枫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以前的我确实不懂事，但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姜宇川毕业后，他家里希望他进宣传部当文职，他不愿意，所以和家里爆发了矛盾。 “我辛辛苦苦读4年书，就是为了当导演拍电影，我才不去当文职。” 秦枫安慰了他一下：“好吧，这次是我冤枉你了。” 姜宇川话音一转：“说回你后妈，她真是太恶毒了，我妈听说她在张罗给你相亲，一想就知道不对劲，悄悄在背后调查她。”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关淑英挑选的姑娘，每一个表面都是好的，实则背地里什么问题都有。 有的家世好，勉强和秦家门当户对，实则女孩未婚先孕，家里不同意，孩子流掉了，假装无事发生出来相亲。 有的是大学生，毕业了有份体面工作，但原生家庭糟糕，全家趴在女孩身上吸血。 总之姜宇川妈妈一通查下来，这些被关淑英看中的女孩，每一个都有缺点。 姜宇川一语道关淑英的心思。 “秦柏在事业上比不过你，她心里不舒服，绞尽脑汁想在对象上做文章。” 第236章 四合院改造计划 关淑英就像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她的那些手段，用来对付小小年纪的原主可谓是手到擒来。 可面对事业生活都已经独立的秦枫，她这样一个困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初把原主送去东北，让原主脱离她的掌控，是她做过最错的决定。 从姜宇川口中听完八卦后，秦枫就没担心过。 接下来几天，关淑英果然没有放弃给秦枫介绍对象。 只是秦邦彦早就已经开始忙工作，几乎天天不回家，她上蹿下跳了几天，最后也消停下来。 秦枫从秦念恩口中再次听到关淑英的消息。 关淑英决定带着秦念恩去地方上找秦和平。 当初秦和平去外地上任，关淑英舍不得京市的繁华，以秦念恩还小为由，母女两人留在了京市。 估计是夫妻异地太久，秦和平的位置越坐越高，她又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产生了危机感。 她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带上秦念恩赶去和秦和平团聚。 秦念恩哭着来找秦枫道别。 金素珍今年决定要回京市过年，秦枫原本想去火车站接人，最后没有成行。 此时，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双鬓发白的老人，正在侃侃而谈。 “小秦啊，文物有多重要，你现在懂了吗？” 秦枫下意识点头：“懂了。” 张颂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所以，现在文物协会很需要你的帮助。” 秦枫尴尬地笑了一下：“张会长，我能帮上什么忙？” 张颂摸了摸头发：“我没说吗？” “没。”秦枫给张颂重新倒了一杯茶。 张颂又开始长篇大论，秦枫从一堆话里提炼出了重点。 文物局正在牵头进行京市四合院改造计划，让破旧的四合院焕发新的活力。 张颂说着说着，一阵无奈涌上心头，他低头捏了捏眉心。 “这些四合院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我希望全部都能留下来，只是我也知道，它们占据了太多土地资源，阻碍了发展。” “有一些四合院为了给经济让路，是必须拆除的，只是我希望，能多留下一座，那就多留下一座。” “小秦啊，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秦枫太明白了，因为他知道，未来确实会有很多四合院被推平，建起高楼大厦。 张颂一辈子和文物打交道。 之前是首都博物馆的馆长，此时调任文物协会会长，他一想到四合院会消失，心里就一阵一阵刺痛。 所以他首先提出四合院改造计划，让破旧的四合院重新拥有活力。 “秦枫同志，我作为文物协会的会长，在这里邀请你担任四合院现代化改造计划的设计师，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委托。” 张颂能找到自己家里，说明这件事，至少是经过了建筑院或华京大学。 秦枫自己也很有兴趣，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你马上跟我去看现场。” “等等，张会长，等等。” 秦枫可不能直接跟张颂走，再怎么急，他也要先把事情上报给建筑院，再通过建筑院安排好设计团队。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设计师。 涉及文物，还要有历史顾问或古建筑方向的文物修复师参与。 张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马上去安排，你最近不许离开京市。” …… 舒有为手臂上夹着公文包，毕业后他听了秦柏的意见，让家人把他安排进深市银行。 今天下班，他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新星服装公司。 秦柏果然在这里。 “柏哥，去年新星找银行借的贷款，一年的期限马上要到了，我按照领导的吩咐，循例来提醒你们一声。” 秦柏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为，你放心，新星的生意很好，还款是绝对没问题的。” 舒有为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银行向企业发放大额贷款后，会有专人对企业的经营状况进行跟踪，评估企业的还款能力。 舒有为打听到，银行对新星的还款能力持怀疑态度。 新星这一年来，发展得太快了，看上去欣欣向荣，实在在内行人看来，根基不牢固，不够扎实。 舒有为想了想，委婉地提醒秦柏。 “柏哥，前段时间有个借款的企业没还上贷款，资产被抵押，我一直因为这事在忙，现在闲下来一些，我们兄弟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秦柏的表情更僵了：“好，有空聚一聚吧。” 舒有为事情说完就告辞。 等他走后，秦柏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新星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郭凯岚根本不懂做生意，完全不考虑后果。 港城的分店开完一家又一家，还在周围国家也开店。 资金全被她投进分店里，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少得可怜。 太少了，钱太少了，人也太少了。 他手里能用的人只有一个关淑梅，偏偏关淑梅又分出一半的心神在魏振邦身上。 秦柏烦躁地闭上眼睛，太阳穴隐隐作痛。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关淑梅兴奋地走进来。 “小柏，你看看谁来了？” 关淑英牵着秦念恩走进来。 在去找秦和平之前，关淑英先来了深市找儿子。 “小柏，妈好久没见你了，怎么你看着都瘦了。” 关淑英见到儿子，高兴之余更多的是关心。 哪怕秦柏根本没瘦，反而胖了几斤，在关淑英心里，他就是因为工作辛苦而瘦了。 秦念恩则是小声地打招呼：“二哥好。” 她和秦柏越来越生疏。 在她看来，还是大哥好，大哥会给她买礼物，大哥会笑着陪她玩。 虽然二哥也经常笑，但她总是觉得，二哥笑起来好可怕，他明明不想笑，硬是在笑。 秦柏见到关淑英和秦念恩，一点高兴之情都没有，反而更加烦躁。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还带着念恩，多不方便。” 关淑英不满道：“小柏，怎么妈听着，你一点都不高兴？” 秦柏没说话，关淑梅连忙道：“小柏平时工作辛苦，下了班还要盯着公司，他只是有点累了。” 她牵起秦念恩：“我带念恩去吃点东西，你们母子好好聊聊天。” 第237章 修复和改造 办公室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关淑英环视了办公室一周：“小柏，这是你的办公室？” “怎么可能。”秦柏随口回答：“我明面上和公司没有关系，这是小姨的办公室。” 关淑英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 这是淑梅的办公室，可真是气派啊。 她突然发现，从前那个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觉间，好像超过自己了。 “秦枫上了几次电视和报纸，你都看到了吧。” 关淑英见到儿子的喜悦心情，突然就淡了，郁闷之时，莫名其妙又想起秦枫，于是心情更差了几分。 “秦枫现在风光得不行，全国人民都认识他，都知道他有本事，你要加把劲儿，不能让他把你比下去。” “明明你才是天之骄子，明明你比他厉害，偏偏老天爷好像站在他那边一样。” “还有念恩，我生她养她，没想到她是只白眼狼，整天只知道爷爷和大哥，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妈妈，和你这个二哥了。” 秦柏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不仅太阳穴疼，脑袋也疼，蔓延到了后颈。 关淑英还在喋喋不休抱怨。 “够了！” 秦柏没忍住怒火：“我不想听你抱怨，如果你没别的事，那就离开。” 关淑英一脸错愕：“小柏，你怎么会这么对我说话？” “我是你妈妈，我做这么多，说这么多，哪一样不是为了你？” “我是在担心你，你再这样下去，会彻底输给秦枫，秦家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秦柏重重地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双目通红，情绪很激动。 “我告诉你，就算没有秦家，我也一样能成功，我一样能成为人上人！” 关淑英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妈不是这个意思，小柏，你先冷静一点。” “出去！” 关淑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亲儿子赶出门。 一路上，她的眼眶都是湿的，到了关淑梅家，更是没忍住哭出声来。 接下来几天，秦柏都没有出现。 关淑英带着秦念恩坐了两天的火车来到深市，母子两人甚至没有坐下来一起吃上一顿饭。 离开时，更是只有关淑梅来送行。 “姐，小柏最近可能工作上的压力比较大，他不是故意这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关淑英云淡风轻地说：“他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他的品行，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们母子会离心。” “好了，淑梅，你回去吧，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上了火车，彻底看不见关淑梅后，关淑英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 想起那天在关淑梅面前哭得那么难看，她狠狠咬了咬唇。 她接受不了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 …… 秦枫在建筑院的会议室里，拿到了更多关于四合院现代化改造计划的资料。 让他震惊的是，在他之前，文物协会还找过别的设计师。 本着最大限度保存四合院传统特色的念头，文物协会内部对设计师人选进行了讨论。 最后，他们找到了认为最适合改造四合院的人，是一位学习过建筑设计的古建筑修复师。 这位古建筑修复师给出了改造方案，并且已经完工了。 秦枫眉头紧皱，已经完工了，又来找自己，说明第一次施工的效果让文物协会不满意。 首次改造和二次改造，这里面的差别可太大了。 秦枫不看资料了，直接申请去现场。 接受改造的首栋四合院的业主，已经把钥匙交给张颂保管，张颂直接带着秦枫去现场。 秦枫把四合院走了一圈，有点茫然。 四合院里不是他想象中的破旧，反而和后世那些作为旅游景区的四合院相差不大。 张颂叹了一声：“这是已经修复过的成果。” 他用了「修复」二字，而不是「改造」。 如果作为旅游景点，这次的修复无疑是成功的。 只是，这栋四合院不是要作为景点，而是要作为一个餐厅。 业主是一名厨师，祖上是清朝的宫廷御厨，祖传的厨艺一直流传下来。 改革开放以前，屋主在国营饭店当厨师，改革开放后，他打算自己开餐厅。 现在这栋四合院，美是美，但不实用，水电都没有，当住所都不方便，怎么能用来开餐厅呢。 张颂看到施工完的四合院，也是很无奈。 如果不是临时有事出差，他一定会盯着设计和施工，不至于等完工了，才发现改造不符合要求。 白白浪费时间。 也浪费钱。 秦枫作为二次接手的人，压力不可谓不大。 首先经费上，因为第一次施工已经耗费了不少经费，文物协会虽然再次申请了经费，不过数额比第一次少很多。 其次，已经失败过一次，各方都不允许第二次失败。 对秦枫来说，这也是个很大的考验。 这次的改造，和之前建筑系学生的改造不一样。 建筑系学生接单给居民改造房屋，本质上属于室内设计的范畴，而这一次的设计，才是真正的建筑设计。 改造四合院，是秦枫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工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张会长，我会全力以赴的。” 张颂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厚道。 如果是初次邀请也就罢了，现在再邀请，那是摆明了要让秦枫收拾烂摊子。 他找到老贺时，老贺一听就不高兴。 当初他第一次提议找秦枫，秦枫因为接了深市地标大厦的工作，已经出发去深市。 老贺让他等秦枫回来，他自己等不得，转头去找别人。 现在搞砸了，又回头找秦枫…… 劝了老贺半天，老贺才给了秦枫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但老贺要他保证，不能逼秦枫，秦枫想接就接，不想接拉倒。 张颂真心感谢秦枫。 他的态度一再柔和：“小秦啊，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工？” “您有什么要求？” “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屋主等着餐厅开业呢。” 秦枫点头：“我随时可以，这样，如果屋主有时间，明天我就带着团队来勘察。” 第238章 阻挠动工 这套四合院的位置，很适合改造成餐厅。 周围几条胡同里住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有体面工作的工人或职员，他们手里有闲钱下馆子。 昨天秦枫没细看四合院的外围，今天一看，更是眼前一亮。 四合院的正门外是一条大马路，马路的另一边还有一片空地，这可是现成的停车场啊。 虽然现在有小汽车的人不多，但再过几年，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张颂和四合院的屋主一起走过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四合院的屋主耿石磊，这位是总设计师秦枫。” 秦枫主动伸出手，耿石磊隔了两秒才伸手握住秦枫。 他脸上表情淡淡，眼睛东看西看，和秦枫握手也是轻轻一碰，总之就是很不专心的样子。 耿石磊看起来对四合院改造这事，不太上心。 张颂有点尴尬，趁着大家往屋里走的间隙，他和秦枫走在最后面，小声解释。 “老耿是我朋友，他确实不太乐意在四合院里开餐厅，也是因为我求到他面前，他才愿意把四合院拿出来，帮我这个忙。” 想也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还是首次改造，没有先例可以参考，要是搞砸了，一套四合院就这么搭进去。 耿石磊真的很够意思了。 张颂又说：“老耿原本想在商业街附近买一个店面，按照欧式风格装修。” 说话间，耿石磊已经打开正门，领着大家往里走。 秦枫昨天已经来过一遍，脑海里大致有了改造思路。 “正房可以做主餐厅，厢房做包间，倒座房做接待区和等候区……” “等等，等候区是用来干什么的？” 耿石磊对四合院改造不是很上心，不过还是认真听了。 秦枫说：“等座的。” “四合院虽然大，但是您可是御厨的传人，餐厅开业肯定客似云来，来晚的客人要等位置，等候区就是给他们坐的。” 耿石磊听了这话通体舒畅，嘴角翘了起来。 秦枫顺势说：“您祖上的厨艺，御厨传人的名号，搭配古香古色的氛围，是别的餐厅没有的优势，以后说不定能发展成城市名片。” 耿石磊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听起来，在四合院里开餐厅，好像也不错。 继续往里走。 “后院做厨房，正好有后门，员工通道和客人通道分开，距离也远，噪声传不到前面……” 把四合院走了一遍，耿石磊彻底没了敷衍的态度，主动和秦枫讨论。 “秦工，四合院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叫我小秦就行。” 秦枫笑道：“距离开工还远着，要先出设计图，因为是改造，限制会比较多，所以需要讨论的地方也很多。” 要通水电，为了不要破坏外观，要思考怎么把管道和线路隐藏起来，还要考虑消防和排烟。 总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耿石磊听得脑袋都大了。 “总之你们尽快，我想快点把餐厅开起来，我盼了很久了。” “没问题，设计初稿一出来，我马上请您过目。” 从四合院出来，张颂的心情也很好。 “小秦，还是你有办法，三两句就把老耿哄好了。” “之前他虽然愿意把四合院拿出来，但是我知道，他背地里还在看商业街的铺子。” 张颂直接把钥匙交给秦枫。 “我知道你们设计师的工作，估计还要来现场看几次，钥匙我直接给你，老耿也是同意的。” 秦枫接过：“谢谢张会长的信任。” 不仅秦枫，建筑院的其他同事也是第一次接触四合院改造设计。 大家兴致勃勃讨论，恨不得把床铺搬到设计院里。 经过多次现场勘察，一周后，设计初稿出炉，秦枫立即找耿石磊和张颂。 耿石磊激动道：“就这么改！” 秦枫点头：“行，我们尽快把施工设计图画出来，接着施工队就能进场。” “施工队这边，由我们文物协会负责。”张颂说。 开工仪式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气温适中，是个好日子。 唯一的问题是，横躺在四合院正门口的男人。 张颂和耿石磊蹲在他旁边，一人一句劝说。 “你起来吧，一把年纪了躺这儿给人看热闹呢，你瞧瞧，周围多少人看着你，对你指指点点。” “朱老师，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事情缘由，我都向你解释过了，我以为你听懂了。” “你别犟了，这是我的四合院，我都同意了，你反对什么。” 躺在地上的男人，名字叫朱鹏飞，是个文物修复师。 也是，四合院的第一任改造设计者。 他一意孤行，没有按照张颂的要求设计，执意把改造计划变成了修复计划。 此时他大字型躺在四合院正门，不允许施工队进入。 “你们这么做，是在破坏文物，这是人类的瑰宝，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你们一意孤行，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我朱鹏飞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你们想要动四合院，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颂气得头顶冒烟，指着朱鹏飞骂：“你这个老顽固！” 施工队的人委婉问：“张会长，今天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另外再选个时间办动工仪式？” 搞工程的和拍电影的最迷信，动工仪式和开机仪式都要挑吉时。 施工队的意思，是今天的吉时快过去了。 张颂和耿石磊都很无奈，只好客客气气送走施工队。 “小秦，今天害你们白跑一趟，辛苦你们了。” 秦枫摇头：“没事，不辛苦。” 张颂只来得及和秦枫快速说两句话，又跑回去劝朱鹏飞。 秦枫叹了口气，招呼设计团队撤退。 上车前，秦枫下意识往四合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耿石磊，张颂，还有好几个文物协会的成员蹲在地上，轮番劝朱鹏飞。 朱鹏飞依然躺在地上，他突然偏过头，目光穿越人群，看向了秦枫。 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像在看卖国贼。 秦枫关上车门，心里有点不爽。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目光直视。 第239章 抗议 朱鹏飞劝不动。 据说后来，是张颂找了街道办和派出所，强行把人抬走。 动工仪式重新确定了时间，就在三天后。 期间，秦枫应李丰收的约，在华京大学附近的餐馆里，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一顿饭下来，李丰收心不在焉，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 李丰收尴尬地抓了一把头发，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话。 “不说就算了，饭吃完了，我要回去工作。”秦枫作势要走。 “等等，我确实是有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惹你生气。” 秦枫试探道：“那就不说？” “必须说。”李丰收烦躁地啧了声：“是我对象的命令，我不得不从。”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那个，班长，你还记得甄雁云同志吗？” 秦枫的表情淡了下来。 李丰收的对象曹月华，和甄雁云是好闺蜜。 “月华说，甄同志的妈妈以前生过病，前不久复发了，甄同志最近连工作都顾不上，一直在医院照顾她妈妈。” “她的状态很不好，月华的意思是，是想请你去医院看看她。” 秦枫不为所动：“我和她，已经不是朋友了。” 李丰收脱口而出：“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决裂？” 秦枫没回答。 当年的准考证事件，知道的人很少，也就林朝阳知道，他又告诉了金素珍。 李丰收等人都不知道。 当年秦枫没有宣扬，现在他也不想翻旧账。 但不代表他原谅甄雁云。 “我知道今天要无功而返，不过说出来以后，我总算是对得起月华。” 李丰收笑了下：“不见就不见，你别勉强自己，今天就算没有月华的事，我也打算找你聚一聚的。” 他和秦枫在庆溪县设计院就认识，他自问自己很了解秦枫的为人。 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是甄雁云的错。 当年陈宽一进设计院就想给秦枫穿小鞋，秦枫最后还是原谅他了，带着他一起做工程。 甄雁云做的事，一定是比陈宽更严重，秦枫才再也不理她。 饭后，李丰收去找曹月华。 曹月华焦急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李丰收摇头。 曹月华一阵失望。 “不是班长的问题，班长出了名的性格好。” 曹月华心里替甄雁云难过，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怪他。” 她不知道雁云和秦枫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多半是雁云的问题。 秦枫去留学后，雁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还学会了喝酒。 每次喝醉，她都哭着喊秦枫的名字，求他原谅自己。 曹月华有几次抱着她，忍不住跟着一起哭。 就算是雁云的错，可她是自己的好朋友。 雁云的妈妈病情复发，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医生背地里说，只能等待奇迹。 她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 动工仪式这一天，张颂做了万全准备，保证朱鹏飞不能出现搞破坏。 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动工仪式终于顺利结束。 秦枫拿着设计图，和施工队的队长走进四合院里。 “方队长，这次施工还是要以保护古建筑为基础，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会长早就叮嘱过我，这次我带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一个是大老粗。” 秦枫点头，准备继续往下交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文物协会一个工作人员跑进来：“不好，朱鹏飞又来闹事了。” 张颂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朱鹏飞，真是个不消停的。 动工仪式刚结束，他请来的保安一撤离，朱鹏飞果然又来了。 “劝他走，劝不动的话去找街道办，找人把他抬走。” 工作人员咽了下唾沫，讪讪道：“会长，怕是不行，朱鹏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好多大学生一起来，在门口拉横幅抗议。” 张颂差点气得原地晕厥。 朱鹏飞，这是疯了吗？ “快，我出去看看。” 秦枫也跟着出去。 四合院门口，以朱鹏飞为首，聚集了几十个大学生，周围几条胡同的人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 四合院门口，马路和对面的空地都被堵得死死的。 工程车也被堵在外面进不来。 张颂脸色涨红，指着朱鹏飞骂：“朱鹏飞，你是不是疯了，快点带着你的人走。” 朱鹏飞拿着大喇叭：“施工队不撤出四合院，我们就一直守在在这里抗议。” “你们这是妨碍工程！” “你们这是破坏文物，你们是历史的罪人！” 朱鹏飞身后的学生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指责。 “取消工程，把历史文物还给大家。” “你们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们难道听不到这栋四合院在哭泣吗？” “张颂，你作为文物协会的会长，你居然带头破坏文物，你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越说越难听，有人直接对着张颂骂。 很快，怒火烧到秦枫身上。 “听说设计师叫秦枫，是华京大学的学生。” “什么？我们华京大学居然教出这样的人？我以他为耻。” “我也是华京大学的，我要回学校投诉，撤销他的学位。” 朱鹏飞再一次说话，带领学生喊口号。 “撤离！撤离！撤离！” 耿石磊吓得退后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声音颤抖着说：“老张，要不还是算了吧，不改造也可以，我可以去商业街买一间铺子。” “老耿！” 耿石磊哭丧着脸：“老张，你看看这阵仗，要是他们不罢休，我的四合院就算真开起了餐厅，客人都不敢来。” 张颂无言以对，恨恨地瞪向朱鹏飞。 他后悔啊！ 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觉得古建筑文物修复师比正经的建筑设计师好。 如果当初没有请朱鹏飞，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看着学生们群情激奋的模样，一时间，张颂也没了办法。 他低头长叹一声，余光扫到有人从他旁边走过去。 “秦枫，你别过去，他们人多势众，你小心受伤。” 秦枫笑了笑：“没事的，我又不是打架，我只和他们讲道理。” 他这么说着，走到朱鹏飞面前，抢走了他手里的大喇叭。 第240章 讲道理 朱鹏飞比秦枫矮一个头，身材也不够健硕，秦枫一靠近，他就有点犯怂。 “你、你想干什么？” 话没说完，手里的大喇叭就到了秦枫手里。 秦枫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接着看向怒气冲冲的学生。 他举起喇叭问：“有谁知道，像这样的四合院，京市现在有多少套？” 学生们被问住了，有人真的在思考，群情激奋的现场突然得到了短暂的冷静。 朱鹏飞退开几步，和秦枫拉开距离后才问：“你在耍什么把戏？” 秦枫扭头看他：“所以，你也不知道吗？” 朱鹏飞表情一僵，是的，他也不知道。 张颂知道，此时他默默站在四合院门口，抱着臂猜测秦枫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三千多套，全京市，有三千多套这样的四合院。” 没人回答，秦枫自己说出了答案。 学生里有些骚动，频频传出震惊的吸气声，许多人没有想到这个数字会这么大。 朱鹏飞咬牙切齿道：“这三千多套四合院，都拥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是国家的瑰宝，因此我们才要好好保护。” “虽然任务艰巨，但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有识之士会投身这项事业，我朱鹏飞愿意当牵头人。” “说得好！” “我是历史专业的学生，我愿意毕业以后投身文物保护的事业。” “我是非相关专业的，我在精神上支持你们。” 秦枫咳了几声。 声音不大，学生们却安静下来。 “三千多套四合院，分布在京市的重要区域，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面占据了多少土地资源？” “如果把这三千套四合院都保护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京市要怎么发展？” “全国各地，又有多少这样的建筑物？” 现场安静了片刻，有人说：“我国地大物博，多的是没有开发的土地。” 秦枫差点笑出来。 “你知道我国大片未开发的土地，在什么地方吗？” “在西北的大沙漠上，在西南的群山峻岭上，在青藏高原的冻土上，还有数不清的沼泽和草原。” “先不说这些地区开发难度有多大，就你们自己平心而论，愿意去这些地方吗？” 残忍的问题摆在现场每一个大学生面前。 他们嘴上当然能说出，自己愿意，但实际上呢。 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要留在大城市。 就如同过去几十年，数不清的知青想留城，已经下乡的，绞尽脑汁也想回来。 “你们中间，有很多人的专业，和文物保护沾不上关系，甚至有人，连文物的概念都不清楚吧。” 秦枫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你们已经是大学生了，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思想，至少在面对一件自己不完全了解的事情上，懂得闭嘴。”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大学生，被一句话说得低下了头，更有甚至，羞得满脸通红。 秦枫已经扭头看向朱鹏飞。 朱鹏飞的身体绷紧，准备迎接秦枫的嘲讽。 但秦枫只是淡淡地说：“朱老师，我理解您的心情。” 朱鹏飞怔怔道：“你不理解。” “我理解。”秦枫很坚定：“没有谁愿意看到这些古建筑消失，我也不愿意。” “只是，大家穷了太久，国家要发展，总要做出取舍。” “所以，除了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其他的四合院，最好的结局是保留它们原本风貌的同时，把它们变成有实用性的建筑。” 派出所和街道办的同志开始驱散人群。 原本死活不肯走的大学生，此时三三两两离开。 只剩下朱鹏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枫往前几步，向朱鹏飞伸出右手。 “朱老师，您是经验丰富的古建筑修复师，而我只是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对古建筑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你，所以，我诚挚地邀请您，加入设计团队。” “我？”朱鹏飞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枫。 张颂也走过来。 “鹏飞，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你的实力，我也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朱鹏飞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他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擦了几遍，终于抬起来握住秦枫的手。 “我被你说服了，我干了这么混蛋的事，谢谢你们，还愿意接纳我。” 张颂老怀欣慰道：“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一点小矛盾而已，都别放在心上。” 耿石磊和施工队都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工了。 秦枫第一次接触古建筑改造，他几乎天天住在施工队里，每天跟着朱鹏飞和施工队开工。 直到姜宇川找上门来，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回只有你能帮我。” 姜宇川带了一背包的零食贿赂秦枫。 秦枫拆了一块巧克力含进嘴里：“还和你父母冷战呢？” 姜宇川点头。 他要当导演。 目前正在京市电影制作厂工作，经过他一年的努力，终于拿到了当主导演的资格。 背景设定在明代的剧本。 秦枫含着巧克力含糊地说：“我来猜一猜，剧本是给你了，但经费没给？” 姜宇川说：“也不是没有，就是有点少。” 他只是一个新人导演，重要的剧本不会给他，拍摄的资金也没多少。 如果他没和家人闹翻，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姜家能全部给他解决。 而现在，姜宇川只能靠自己。 “演员我已经找好了，女主角是李丰收的对象曹月华。” 曹月华这些年拍过一些戏，有电影有电视剧，已经是少有名气的女演员，如果不是李丰收的关系，姜宇川还请不到她。 “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拍摄地。” 姜宇川双眼放光地看着秦枫：“听说你认识文物协会的会长，你帮我借一栋四合院，怎么样？” “还有，你都设计过一套四合院了，你肯定很懂，我现在任命你为剧组的造景师。” 秦枫喝了口水，压下口腔里巧克力的甜腻味。 “第一，我没有设计一套四合院，我只是设计了改造工程。” “第二，你哪里凉快哪里去，我不接受你的任命。” 第241章 甄雁云的选择 姜宇川又给秦枫塞了一颗巧克力。 “我这个剧本的女主角是千金小姐，父亲的官不大不小，所以宅院不用太大，差不多就行，你看着办。” “至于别的，等借到四合院再说。” “你别太有压力，我另外还找了几个历史系的学生，你们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没问题的。” 姜宇川站起来拍拍裤子：“好了，我很忙，你借到四合院以后再联系我。” 他就这么走了。 秦枫无奈地去找张颂。 张颂现在看到秦枫就开心，觉得这小伙子眉清目秀，是全世界最靓的崽。 “我确实认识不少家里有四合院的人，我替你去问问，看谁愿意借的。” “谢谢张会长。” 一听说是用来拍电视剧的，愿意借四合院的人还不少。 秦枫领着姜宇川看了一圈，姜宇川很快就定下了一栋，和屋主再三保证一定不会损坏，接着签了合同。 主演熟悉拍摄场地这一天，曹月华没来，来的人是李丰收。 李丰收抱歉地对姜宇川说：“对不起，月华临时有点事，我替她来看看。” 姜宇川摆手：“没事，今天看不成，开拍的时候也能看，又不碍事。” 表面上是看场地，其实姜宇川的目的，是让导演组和几个重要主演提前认识一下，看过场地后，大家去聚餐。 秦枫没去，他转身就回耿石磊的四合院。 至于姜宇川说的造景师，他真没那个本事当，姜宇川见他不乐意，也没有勉强。 曹月华下了车，飞快地跑进医院，梳得整齐的头发因为奔跑散开，她已经顾不得整理。 甄雁云坐在病床前，病床上的人盖着白布。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曹月华：“月华，我妈妈去世了。” 曹月华随手放下手提包，快速走到甄雁云身边，轻轻抱住她。 甄雁云眼神空洞，眼眶红肿却没有流泪，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月华，从今天开始，我没有家人了。” 曹月华泪如雨下，哽咽道：“不会的，雁云，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后我当你的家人。” 甄雁云把脸埋在曹月华的胸口，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 曹月华觉得老天真的不公平。 明明雁云很努力地想要过好日子，她们母女都那么努力，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明明已经治好的病，为什么会复发？ 为什么她们连普通平凡的日子都过不上？ 连着几天，曹月华都陪着甄雁云，陪她办完母亲的后事，陪她回家。 “雁云，要不，你搬来我家吧，我们一起住，或者，你暂时搬过来，陪陪我？” 甄雁云摇头，转身去厨房拿了一瓶酒，没拿酒杯，直接就这么喝起来。 曹月华从前见到她这样，总是抢走酒瓶，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顿。 但是今天，她不忍心。 她进厨房拿了个酒杯，抢过甄雁云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陪你喝。” 剧组开机仪式时，秦枫提着果篮，抱着相机出现。 姜宇川把秦枫推到中间：“兄弟够意思，记得帮我多拍几张照片，我这第一次当总导演。” 秦枫笑道：“需不需要给你拍个纪录片？” 姜宇川摸了摸下巴：“是个好主意，还是你有想法。” 他马上去和摄影师协调，在拍正片的同时，把幕后也拍摄进去。 秦枫真是服气了。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姜宇川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性格，才适合从事艺术工作。 开机仪式后，秦枫揪着姜宇川，给他塞了一叠钱。 “我过两天就离开京市去贵省了，你要是缺钱，就去找我舅舅。” 姜宇川说：“我现在也是有工资拿的人。” 秦枫递钱的手缩了回来，姜宇川猛地抓住。 “但我还是很需要你接济的。” 当天晚上，剧组聚餐，庆祝开机，同时给秦枫送行。 曹月华吃完饭没回家，让李丰收把她送去甄雁云家。 甄雁云今天没喝酒，她静静地坐在窗户边，曹月华见她的模样，心里蓦然收紧。 “雁云，秦枫过两天就离开京市了，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他见一面，你们好好谈一谈，你们之间的误会，也许就能解开了。” 甄雁云的瞳孔动了一下，自嘲道：“不是误会，是我对不起他。” 曹月华脱口而出：“所以当年，你和秦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甄雁云沉默半晌才说。 曹月华也坐到窗边，紧紧握着甄雁云，怕她突然想不开。 “事情过去了很久，说不定会有转机，雁云，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 许久听不到回答，曹月华破罐子破摔。 “你不敢去找秦枫，我去，我给你们当中间人。” “别！” 甄雁云反手握住曹月华的手腕，力气很大。 “月华，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开了，我不会继续颓废。” “真的？”曹月华有点怀疑：“既然这样，我给你介绍几个剧组，你比我受欢迎，他们肯定抢着要你。” 甄雁云摇头：“不用，我已经决定要去港城发展。” 这个消息把曹月华砸懵了。 “你怎么去？是有人联系你了吗？会不会是骗子？” 甄雁云笑了笑：“是熟人介绍的，你放心，我不会被骗，我只是想离开京市，找个新环境生活。” “这样也好。” 曹月华握住甄雁云的手：“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遇到事情时，一定要找我，不然我和你急。” 甄雁云眼里又含了泪水：“月华，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好姐妹。” 送走了曹月华，甄雁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她的拇指在“关淑梅”三个字上不断摩挲。 陷害秦枫不是结束，只是她悲惨人生的开始。 这几年来，关淑梅用她的母亲作为要挟，逼她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她快要疯了。 她已经疯了。 甄雁云看着信封上名字，突然笑了起来。 “关淑梅，你要我去港城，是有什么目的？” “不过无所谓，我已经没有牵挂了，我不在乎你有什么目的。” “我来找你索命了。” 第242章 黄金乡和复仇场 还没入夏，港城的天气已经闷热起来。 天色黑压压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却迟迟不下，于是天气变得更加闷热。 胡伟建丢掉手里的砖头，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身体没有一点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半晌，他手脚并用爬到前方躺着的人面前，哆嗦着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没有气息。 他又转去按那人的脖子。 也没有脉搏。 胡伟建的脸色原本就白，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人死了。 就在刚刚，被他用板砖拍死的。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非要对付我，还想用我老婆和孩子威胁我，我也不会失去理智……” 胡伟建喃喃自语，突然听到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要跑，不能被人看见！ 可是已经晚了。 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胡伟建伸手摸向砖头。 他老婆性格懦弱，孩子不到一岁，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他不能去坐牢。 “胡伟建，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人该死。” 胡伟建瞪大眼睛：“你认识我？” 关淑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后背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小柏说的都应验了。 他说今天，港城的这个村屋旁，会有一个名字叫胡伟建的男人，失手杀人。 胡伟建是很讲义气的人，只要在这个时间点帮了他，他就会对恩人死心塌地。 小柏让自己偷偷来港城，当胡伟建的恩人。 关淑梅一口答应下来，她心里害怕得不行，也知道这一行有很大的风险，但为了小柏，她甘愿冒这个风险。 “胡伟建，我不会举报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胡伟建手里握着砖头，警惕道：“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 关淑梅大着胆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男人。 “他是我的仇人，我调查过他，知道他也在对付你，我们都恨他，我和你一样，巴不得他死。” 关淑梅把秦柏早早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胡伟建听完，狠狠咬牙：“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家的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能拿一笔赔偿金，他知道以后逼我低价把房子卖给他，我不愿意，他就用我老婆孩子威胁我……” 胡伟建对关淑梅吐露心声。 关淑梅已经挪到他身边，不动声色把他手里的砖头接过来，扔到了远处。 “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不仅不会举报你，我还会帮你的。” 胡伟建泪流满面：“你怎么帮我，我没有未来了，我要去坐牢了。” “不会的。”关淑梅声音蛊惑：“把他解决掉，我再送你的老婆孩子离开港城，至于你……” 秦柏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浮现。 “小姨，新星现在越来越不受我掌控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在洽谈办的工作很顺利，是时候进军其他领域。” 胡伟建眼里闪过希望：“你要我做什么？” 关淑梅笑道：“我不是港城人，但我想在港城开一家影视公司，我需要你的帮助。” 甄雁云所有的行李加起来，也就装了一个背包，她带着一顶帽子，尽可能遮住自己的面容。 关淑梅安排了人到火车站接她。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看着不像是来接人的，反而像是看守犯人的。 甄雁云不在意，顺从地上了车。 所有的证件都准备就绪，她直接被人送到口岸边。 关淑梅在这里等着。 “啧啧啧，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你这个模样，是红不了的。” “算了，你底子好，养一养就好了，来，笑一个我看看。” 甄雁云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也没给关淑梅一个。 关淑梅心里恼火：“甄雁云，我知道你妈妈病情复发，也知道你现在有钱替你妈妈交医药费。” “不过你以为我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靠近甄雁云，凑到她耳朵旁：“你说，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脏事，她会怎么想？” 甄雁云攥紧了拳头，眼眸垂下，不让关淑梅看到她眼里的恨意。 关淑梅不知道她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她也没有解释。 “少说废话，我既然答应了你去港城拍电影，就不会爽约，毕竟我不像你，满嘴谎言。” 关淑梅压着火气：“那就上车，现在就送你过去，那边有人接你。” 甄雁云坐上车，通过了口岸，来到了港城。 飞快后退的高楼大厦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里是许多人向往的黄金乡，更是她甄雁云的复仇场。 …… 开始施工至今一年多，黑岩山峡谷大桥，终于到了竣工的时候。 吴立新看着最后一盏路灯被装上，神情有点傻。 这就完工了？ 不到两年，桥建好了。 “吴队长，你发什么呆呢，薛老师喊了你好几声，让你去商量竣工验收的安排。” 吴立新回过神来：“哦哦，我马上过去。” 竣工验收原本定在三天后，却因为一个电话，被迫推迟到一周后。 “什么，我爷爷要来？” 秦枫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吃一惊。 薛景林说：“你爷爷为了架桥机立军令状，从那一刻起就成为大桥的负责人，现在大桥竣工，他来也是很正常。” 秦枫也觉得很正常，他就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竣工验收前几天，黑岩山上热闹又紧张。 一位副国级的领导要来参加竣工仪式，贵省的领导，工程队和设计团队，所有人都处于激动、自豪且紧张的状态。 这几天，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纷纷拿起扫帚走上村道，务必保证竣工验收那天，路上一件垃圾都见不到。 秦邦彦来一趟贵省，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工作。 秦枫是在竣工验收当天才见到他的。 爷孙俩默契地各干各的活，跟不认识一样。 十辆装满石头的工程车停在盘山公路旁，开车的人都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汽车兵。 吴立新挥了挥手，十辆工程车一起发动，引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黑岩山。 第243章 竣工及通车仪式 “本台记者向您报道，我们随着镜头一起看向黑岩山峡谷大桥。” “就在刚刚，验收团队已经对大桥进行了验收，此时，十辆大型工程车陆续驶上大桥。” 工程车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大桥的这头开到那头，又从那头开回来。 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记者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黑岩山峡谷大桥，是我国自主设计的峡谷跨江大桥，使用我国自主研发的架桥机进行建设。” “黑岩山大桥通车，这将是我国首座使用国际先进的预制节段拼接技术建造的大桥。” “同时，因为险峻的地理环境，黑岩山峡谷大桥，也是全世界使用该技术修建的桥梁中，建造难度最大的桥梁。” “这是我国乃至全世界桥梁史上的奇迹！” “新的架桥方式，让工期从原本的3年缩短到1年半。” “这一座峡谷大桥，打通了峡谷两岸，让两地通车时间从原来的10小时，缩短到20分钟。” “峡谷两岸的百姓，从此能过上便利的生活。” “让我们感谢这群无私奉献的建设者！” 镜头前，工人和村民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大家都在狂欢，100响的鞭炮烧了不知道多少个。 过度的兴奋和刺激容易影响大脑功能。 当天晚上，坐在庆功宴的餐桌前，秦枫已经感觉自己有点失忆了。 对于上午的竣工和通车仪式，他好像只记住了鞭炮的声音和糊了他一脸的浓烟。 庆功宴上，秦邦彦依旧和秦枫保持距离。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庆功宴后，秦枫敲响秦邦彦的房门。 程秘书开的门。 “是小枫啊，领导有些喝醉了，我正准备去给他买一杯蜂蜜水。” 秦枫点头：“我留下来照顾他。” 程秘书出门后，秦枫走进房间里。 秦邦彦靠在床头上，脸上带着红晕，确实是喝醉了。 秦枫走过去，给他脑袋上垫了一个枕头。 “一把年纪了，还喝这么多酒。” 秦邦彦没完全醉，还能说话，他呵呵地笑了一阵。 “好久没喝过这么多了，偶尔这一次，今天爷爷高兴。” 秦枫进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蹲在床边给秦邦彦洗脚。 老人的双脚布满了皱纹，因为常年照不到太阳，脚上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白。 秦枫这还是第一次替长辈洗脚。 他抬起头，看见秦邦彦靠在床头闭着眼睛。 第一次见到秦邦彦是1978年的春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6年。 秦邦彦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他抱着手臂，蜷缩在床头，这时候是一点看不出平时的威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头。 “爷爷，谢谢你。”秦枫轻声说。 “谢我什么。”秦邦彦居然没睡。 他还是闭着眼睛：“是爷爷谢谢你，你给爷爷送了一份大礼。” 秦枫低头笑了笑。 程秘书端了蜂蜜水回来，秦枫盯着秦邦彦喝完，又看着他睡着才出门。 第二天起床，他莫名其妙觉得很多偷偷摸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就连袁世勇，每次见他都翻白眼，今天居然不敢看他。 韩光耀小声说：“昨天有人看到你和秦委员长的秘书说话。” 秦邦彦立军令状的事，对外没多少人知道，设计团队里，也就薛景林、徐强军和韩光耀知道。 韩光耀结合姓氏，以及从前舅舅庞兴民说过的关于秦枫的背景，当时就猜到了秦邦彦和秦枫的关系。 昨天秦枫从秦邦彦房间出来时，和程秘书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正好被交通院一个同事看见。 一晚上，大家都知道了。 袁世勇背景够硬了，没想到团队里还有个更硬的人。 据说昨天晚上，包括袁世勇在内很多人没睡好觉。 袁世勇是怕的，其他人是一晚上都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秦枫。 竣工仪式结束后，不代表工作已经结束。 通车后需要跟踪检测，还有一大堆的资料需要归档。 等全部工作完成，已经又过去一个月。 设计团队离开的前一天，吴立新提着酒壶来找秦枫。 “秦枫，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秦枫笑道：“吴队长，你都谢过好几次了。” 吴立新摇头：“这一次，是谢谢你的捐款，省里已经立项，要沿着盘山公路继续往外修路，由我的施工队负责。” “速度还真快。” 吴立新从兜里掏出两个碗，都给满上。 “喝。” 秦枫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吴立新已经喝完了一碗，又给自己满了一碗。 没多久他就醉了，抱着秦枫的胳膊哭。 “我刚当上建筑工人那一年，第一次大工程也是修桥，我站在边上，看着一个老前辈从桥上摔下去。” “他身上绑了绳，没摔进悬崖里，但是那该死的老天，突然刮了一阵大风，他跟个风筝一样被吹来吹去。” “最后你猜怎么了，他被拍在悬崖上，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吴立新哭得稀里哗啦。 “我入行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的，我都忘记了，但是每个出事的同志，我都记在心里。” “以前当工人，怕自己出事，后来当了领导，怕下面的人出事。” “秦枫，谢谢你，这一次修黑岩山大桥，队里所有人都没出事。” 秦枫不去看被吴立新眼泪鼻涕蹭了一袖子的衣服。 “以后科技越来越厉害，工作会越来越安全的。” 吴立新又嗷了两声，最后说：“承你贵言。” 秦枫回到京市时，姜宇川的电视剧已经拍完。 “我这回真是倒霉，第一部电视剧撞上了港城的大制作。” “不过我找了个借口，和台里申请延迟播出，台里同意了，打算先重映一部老片。” 秦枫听姜宇川抱怨了半天，随口问：“你消息挺灵通的，连别的台引进港城电视剧都知道。” “那必须，我姜宇川是什么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处都是人脉。” “这次的消息来自曹月华同志，因为这部港城剧的女主角，是她好朋友甄雁云。” 秦枫眉头下意识一挑。 “什么港城公司？” 姜宇川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星星……对了，叫东方星辰。” 秦枫抿了抿唇。 港城东方星辰影视公司，是秦柏的公司。 但剧情里，原本是没有甄雁云这个角色的。 第244章 看电视剧，还是看纪录片? 港城电视剧对内地的观众来说，是新鲜刺激和时尚的代名词。 电视剧播出的当天，万人空巷。 林家作为胡同里少有的拥有彩色电视机的人家，屋里早早就挤满了人。 “快播了吧，我记得是晚上8点，还有几分钟就播了。” “哎哎哎，别急别急，来晚的就往后面去，挤进来算什么，别想着有人给你们让位。” “前面的都坐下来，腰别挺那么直，挡住后面的人了。” “咦？等等，林瑞，你搞错台了，不是在中央台播。” 林瑞拿着遥控器，坐在电视机前，紧紧地盯着电视机。 “没调错，我就是要看中央台，我可不是看港城的电视剧。” “什么？今晚播港城的电视剧，大家都等着看，你家有彩电，不看吃亏了。” 坐在旁边的林嘉说：“有什么吃亏的，反正电视台买了剧，播完了又会重播，到时候看就是了，今晚中央台才好看呢。” 说的也对，本来电视剧就没多少，一部电视剧来回重播是常态。 “你们不看电视剧，等着看什么？” 林嘉说：“看纪录片啊。” 林瑞得意地接过话：“我爸爸和表哥都会出现在纪录片里。” 听了两人的话，屋里有一半的邻居都走了出去。 纪录片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去别家挤一挤，看港城电视剧去了。 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其中老人居多。 他们对港城电视剧没那么大的兴趣，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凑热闹，看电视剧和纪录片都一样。 但这部纪录片不同，有住在同一条胡同的邻居。 高低要看几眼。 老一辈的集体荣誉感极强，哪怕只是住在同一条胡同，有人出息了，他们也感到荣幸。 八点钟，林瑞和林嘉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纪录片。 纪录片一开头，是航拍的贵省群山，陡峭的山壁和湍急的河流在云层中掀开神秘的面纱。 接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天堑通途」 这是纪录片的名字。 楚导演有点东西，他很清楚观众想要看什么。 纪录片第一集，拍的是贵省险峻的地势地貌，还有包括石塘村在内，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日常。 突出一个词：穷苦。 从村子去县里，走路需要两个多小时，小孩子上学读书，每天要翻山越岭。 交通院设计团队带来的那辆摩托车，在村民眼里跟神器一样。 第一集播完，几个老人已经悄悄抹眼泪。 “打仗的时候我去过贵省，那边到处都是山，路都没有，我有个战友急行军的时候摔下山崖喽。” “我也是老兵，还在贵省驻扎过，那边夏天蚊子又多又毒，看我这腿，就是在那儿被蚊虫叮的，起了个大包，好了以后还留了疤。” “你能活下来就不错，我有个战友，被虫子咬了以后没几天就死了。” 几个老人忆往昔，最后话题又回到了纪录片上。 “是该把桥建起来，路也修好，小娃娃上学不用翻山越岭。” “我看难咧，平地修路都这么难，贵省这么陡峭的地方，怎么修哟。” “这可怎么办呐。” 林嘉眼看着几个老人越说越愁，连忙安抚。 “桥已经建好了，这个纪录片就是告诉我们桥是怎么建起来的，今天是第一集，明天还有，等纪录片播完，就能看到建好的桥了。” 林瑞忙点头：“是啊，桥建好了，明天你们继续来我家看纪录片。” “要的要的，明天我们还来，你给我们留好位置。” 林瑞回答：“要的要的。” 几个老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才各自回家。 老瑞和林嘉把门关好，也在回味今天的纪录片。 第一集里爸爸和表哥都没有出现，不过两人还是看得乐此不疲。 唯一可惜的是，今晚爸爸和表哥都因为工作不在家，没有和他们一起看纪录片。 兄妹俩把作业铺开，却久久没写下一个字。 “妹妹，我现在才知道，爸爸和表哥工作的地方环境这么艰苦。” 林嘉也心不在焉：“纪录片里说，那边的人很需要这座桥，爸爸和表哥的工作，帮到了好多人，好伟大。” 林瑞紧紧握着笔：“我以后，也要像爸爸和表哥一样。” 林嘉没说话，心里也下了同样的决心。 “哥哥，爸爸和表哥当年高考的录取率可是很低的，他们都考上了，我们要是考不上，什么都免谈。” 林瑞低头看着空白的习题册，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第二天年轻人都在讨论港城的电视剧。 甄雁云一炮而红。 而在老人圈子里，被热议的则是桥梁纪录片。 尤其是退休的老人，看了纪录片的老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没看过的顿时觉得天塌了。 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我和老伙计们有代沟了？ 这可不行。 当天晚上，许多有电视机的人家里，老人掌握了遥控器，调到中央台。 年轻人急死了，他们要看港城的电视剧！ 不少年轻人跑出家门，在胡同里猝不及防地和小伙伴们碰头。 “快八点了，你跑出来干什么，回家去看电视啊。” “走，去你家看电视。” “去你家看。” 呃？ “你家不看港城的电视剧？” “你家也不看？” 得了，各回各家，陪家里老人看纪录片吧。 第二集纪录片看完，原本嚷嚷着要看港城电视剧的年轻人，彻底地沉浸了进去。 这几年社会风气多了些浮躁，年轻人追求刺激和时髦。 但刻苦耐劳、迎难而上的思想印在了大家的心底。 楚导演的拍摄手法突出了这一点。 老人也好，年轻人也好，看个纪录片看出热血沸腾的感觉。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 大家都知道大桥最后建成了，但情绪还是会被纪录片的进程牵动。 “妈妈，我长大了也要当桥梁建筑师。” “爸妈，我决定了要报机械工程系，我也要设计架桥机那样的大家伙。” “我要报土木工程系，四年以后，我也要作为一名工程师，为国家做贡献。” “天啊，你看了中央台播的纪录片了吗，里面有个设计师好英俊。” 嗯？ 老妹儿，你的关注点歪了！ 第245章 纪录片的威力 “秦枫啊，这么晚才下班，工作累不累？” “还行，不太累。” “小秦，吃饭了没，来叔家，让你婶子给你煮碗饺子。” “谢谢叔，我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小秦，接下来要做什么工程，说出来给大伙儿长长见识。” “不清楚呢，要等学校安排。” “小秦，你这么年轻，有对象了不？” “秦枫回来了……” 平时三分钟走完的路，秦枫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呼—— 纪录片的影响力比想象中大许多。 最近秦枫不管在学校还是大院里，只要出现，都被人围着问东问西。 就算走在路上，也经常被路人认出来。 他决定躲回自家的胡同，好家伙，这里的邻居更热情。 从黑岩山峡谷大桥，到深市地标大厦，再到四合院改造，秦枫连轴转了好久。 贺校长也发现了这点，突然良心发现。 他给秦枫安排了新的工作，全国各省巡回教学。 还是因为cad在国外大卖，国内感受到了压力， 国内的建筑设计原本就落后，正在埋头苦追，怎么可能让国外继续拉大差距。 上面领导拍板，全国各地的设计院，都去学电脑绘图。 把人派来京市学习，显然是不划算的，光是路费就要花掉不少。 于是老贺同志出了个主意，地方的设计师来京麻烦，那就让秦枫过去。 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舟车劳顿怎么了？ 于是秦枫的新工作定下来了。 只是老贺终究是良心未泯，在开展新工作前，他贴心地给秦枫批了半个月的假。 秦枫决定先在家里躺几天，鉴于邻居们的热情，他连门都不打算出了。 总共7集的纪录片，正好一周播完。 热度却没有消散，街头巷尾都是讨论的人。 全国各地的大学建筑系、土木工程系以及机械工程系的老师，都痛并快乐着。 年轻人里，因为一部纪录片掀起了基建热潮，无数人怀了一腔热血，发誓要投身基建事业。 正巧此时临近高考，来询问这几个专业的高中生和家长实在太多了。 学校和老师已经能预料到，新的学期开始，这三个专业该有多火爆。 好事啊。 但也好累。 而建筑、土木和机械工程系的在读大学生，同样痛并快乐着。 他们因为自己的专业充满了荣誉。 一听到他们的专业，别人都会投来羡慕和崇拜的眼神。 现在上街，他们恨不得把我是建筑\/土木\/机械工程专业打在脑门上。 同时，他们又承受了自身承受不起的压力和期待。 “儿子，你是建筑系的，毕业以后也去设计峡谷大桥，给你爹长脸。” “我看机械总院不错，你毕业以后也进那里工作。” “纪录片里也有女设计师，闺女，妈妈看好你，我闺女一定比她们厉害。” 不…… 真不是人人都能一毕业就进入这么重要的部门。 更不是人人都能一毕业，或没毕业就能负责这么重要的大型项目。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你们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真的没这么大的本事。 压力好大啊。 …… 关淑梅满脸忧愁：“中央台又重播那个纪录片了，已经是第三回重播。” 秦柏利用职务接触到了不少人，饶是如此，也花了大功夫，才取得了在内地电视台播港城电视剧的资格。 东方星辰影视公司的第一部电视剧，已经在港城热播。 甄雁云在港城一炮而红。 但是不够。 秦柏想让甄雁云在内地也爆火。 男人，对两样东西毫无抵抗力，权力，和美色。 大明星甄雁云，比小演员甄雁云，能给他提供更大的助力。 可惜了。 电视剧和纪录片撞期，纪录片爆火，彻底盖住了电视剧的风头。 偏偏这部纪录片，有秦枫。 如果不是如此，秦柏也不会气得脸色铁青。 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心头的火气才消了一点点。 “小姨，我的策略没错，这次只是运气不好，你去催一催胡伟建，让他马上筹备拍新剧，甄雁云那边也要看紧了。” “没问题。”关淑梅说：“甄雁云最大的软肋被我抓在手里，她不敢反抗我。”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唐箐箐抱着保温壶走进来。 她轻声细语说：“柏哥，你这段日子工作忙，我特意熬了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秦柏捏着眉心：“放下出去吧。” 唐箐箐不甘心地放下保温壶：“柏哥，你是不是头疼，我帮你按摩吧。” 秦柏挥手：“不用，你出去。” 关淑梅审视的眼神落在唐箐箐身上，盯着唐箐箐出门。 “小柏，你千万别犯糊涂，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涟漪，你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秦柏靠在沙发上：“小姨，你不用担心，我将来的妻子，只会是涟漪，至于唐箐箐，不过是用来消遣而已。” 如果不是和涟漪分隔两地，唐箐箐连当消遣的机会都没有。 关淑梅闻言不再劝：“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 秦枫在家里躺了半天，从系统兑换出来的炸鸡和可乐还没吃完。 一个电话打到家里，吓得他从椅子上弹起来。 “什么？你在学校和人打架了？你妈不在你就要反了？” 电话那头的林瑞瑟瑟发抖。 “表哥，你小声一点，我爸不在你身边吧，别让他知道。” 林瑞同学打架了，老师要求叫家长。 金素珍在深市，肯定是叫不了的，他也不敢叫。 林朝阳倒是在京市，只是林朝阳这个老婆奴知道了，不就等于金素珍也知道了吗？ 林瑞好害怕，最后电话打到了秦枫家里。 他可是听说了，表哥上中学的时候也经常打架，他觉得表哥是能理解自己的。 秦枫很生气：“你小子在干什么？” 林瑞低声下气地说：“表哥，班主任要见家长，总之你先来学校一趟。” 挂断电话后，秦枫还在骂。 “臭小子，飘了是吧，敢在学校里打人了是吧。” 骂归骂，表弟还是自己的，扔又扔不掉。 秦枫骂骂咧咧把居家服换下来，拿起钥匙出门。 第246章 林瑞同学打架了 林瑞和林嘉正在上高一，两人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马上就要到期末考试的关键时刻，发生了打架事件，学校老师都很紧张。 秦枫来到学校后直奔教师办公室。 “秦枫回来了！” 一个强壮的汉子扑过来抱住秦枫，大手在他后背重重拍了几下。 秦枫差点吐血，同时脑海里也回想起这是谁。 这居然是原主高中的班主任。 原主就是在这所学校读的高中。 “赵老师，快放开我，我被你拍得要受内伤了。” 赵老师哈哈大笑，放开了秦枫：“你居然还记得我，不枉费我从前追着你满校园跑。” 秦枫想起来就觉得囧。 原主以前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书是不读的，祸是天天闯的。 为此，学校特意把他安排到赵老师的班级。 赵老师是全校最强壮的男老师，一身的腱子肉，专门负责对付像原主这样的问题学生。 “我看了新闻，也看了纪录片，秦枫，你这些年真的变了很多，我都不敢认了。” 赵老师重新见到秦枫，满心都是感慨。 他当老师许多年，见过不少问题学生，也有不少对付问题学生的手段。 秦枫是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师都觉得麻烦的学生，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那时，秦家人让秦枫提前毕业下乡，赵老师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把这个学生教好。 “在你身上，我看走眼了，当时我觉得你突然去下乡，估计要一蹶不振，没想到你不仅没被击垮，反而涅盘重生。” 秦枫笑道：“赵老师，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栽培。” 赵老师颇为不好意思：“我栽培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你有今天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到了。” “话说回来，你真的变了很多，我看到新闻时，第一眼压根不敢认，如果不是名字和脸对上了，我打死也不信那是你。” 秦枫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赵老师，我今天回来是有别的事情，我表弟……和同学打架了，他父母都没空，我来看看。” 赵老师一言难尽，好像在说，你读书的时候打架，怎么你表弟也打架，你们真是一脉相承。 “我带你去办公室，你表弟叫什么名儿？” “林瑞。” 赵老师脚步一顿：“林瑞？我记得他是好学生，怎么打架了？” 他又看了秦枫一眼。 果然是一脉相承，都长了个聪明脑袋，还都喜欢打架。 到了办公室，秦枫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边罚站的林瑞。 除了嘴角有点淤青，没看到其他伤。 秦枫一口气松了一半，余光瞥到旁边那位鼻青脸肿，鼻孔还塞着棉花的同学。 松了一半的气又重新提起来。 林瑞这一手太狠了。 他一个东北人，身材遗传了林朝阳，和旁边的同学站在一起，比人家高了一个头。 秦枫板着脸走过去，揪住林瑞的耳朵。 “你很能了是吧，敢在学校打架，还把同学打得这么伤，谁先动的手。” “我。” “你还先动手？” 林瑞很不服气：“是他嘴臭，我才忍不住动手的。” 秦枫压低声音：“你就算要打，也注意分寸，把人打这么伤，有理也要变无理。” 林瑞也压低声音：“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耐揍。” “闭嘴吧你。” 林瑞的班主任走进办公室，身边跟着一对中年夫妻。 “老师，你看看我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他好好的在学校读书，结果发生这种事，学校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还是得报到派出所去，小小年纪这么狠，出了校园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不如尽早送进去劳改。” 班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见有个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林瑞身边说话。 “这位同志，你就是林瑞的家长对吧，林瑞这次太过分了，你过来，我要给你好好说说。” 秦枫瞪了林瑞一眼，转身走过去。 “老师，您好，我是林瑞的……” 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母亲就扑上来厮打。 “你就是这个小畜生的家长，你怎么教孩子的，我告诉你，不把你家孩子送去劳改，我一定不会罢休。” 林瑞气冲冲跑过来：“谁允许你打我表哥的！” 秦枫一手拦住黄同学的母亲，一手把林瑞往身后推。 “这位家长，我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和你打架。” 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冷静一点，黄同学的母亲，还有林同学的表哥，你们都冷静一点。” “你这个老师怎么当的，我儿子是受害者，你居然还在和稀泥，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投诉！” 办公室里乱成一窝粥。 赵老师忍无可忍，强势挤进人群里，拦住黄同学的母亲。 “够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老师回头看了一眼秦枫的手臂，上面多了几道指甲划痕。 他愤怒地瞪着黄同学的母亲。 “你知不知道这双手多值钱，这可是一双能打通贵省天堑的手，差点被你毁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他的话震住。 秦枫好尴尬：“赵老师，有点过了。” 赵老师激动道：“一点都不过分，你可是国家的宝贵人才，你这双手，能设计跨江大桥，能设计高楼大厦，就不能有一点损失。” “秦枫，你可是我老赵最出色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我老赵一天，我就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秦枫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但他还是很感激赵老师。 “赵老师，谢谢您替我解围，不过我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赵老师大马金刀坐下：“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你们休想再打人。” 黄同学的母亲看着他一身的腱子肉，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心有余悸地坐下来。 就在这时，校长大步走进来，无视了其他人，直接走到秦枫面前。 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秦枫同学，欢迎你回到母校，我们学校，以你为荣。” 秦枫头皮发麻。 又来了。 加强版的赵老师来了。 第247章 为什么打架 “秦枫同学，我邀请你在学校里开一次演讲会，给即将毕业的学生传授经验，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校长真是好主意，马上就要高考，高三的学生最近都有些迷茫。” “对了，不如我们学校弄一面校友墙，把优秀毕业生的事迹都登在墙上，用来鼓励学生。” “好主意，不愧是教导主任。” 校领导全都来了。 秦枫答应了要在母校开一场面向高三学生的演讲会，也答应了找个时间回学校拍照，挂上校友墙。 聊了半天，校长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秦枫同学，今天是工作日，你怎么有空回母校？” 秦枫指着林瑞：“我表弟，被叫家长了。” 校长听班主任说了事情，皱着眉头坐下来，显然是要插手这次的调解。 班主任顿时觉得压力巨大，硬着头皮让大家坐下。 “林瑞，黄烁，你们说一说，到底为什么打架？” 鼻青脸肿的黄烁委屈巴巴地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林瑞无缘无故就打我。” 林瑞表情狰狞，张嘴就要骂，秦枫警告般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冲动，好好说话。” 林瑞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无缘无故打他的，是他说了难听的话。” 班主任难掩期待：“黄同学说了什么，你快说出来。” 林瑞却紧闭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 秦枫绷直了嘴角：“你不说，这一盆脏水就要泼你身上了。” 林瑞摇头，还是不肯说。 校长和班主任快急疯了。 “林瑞同学，你不需要有顾虑，你有什么苦衷，快说出来吧。” 林瑞还是不说。 急得班主任来了一句：“你要是不说，你就是过错方，按照校规需要给你记处分的！” “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就因为一个处分就影响前途，你不觉得可惜吗？” “什么处分，我要求学校把他开除！” 黄烁的母亲疯了一样嘶吼。 “他把我的儿子打这么伤，必须把他开除，我还要告到派出所，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抓他去劳改。” “你们这些学校领导和老师，别想着和稀泥，我不同意！”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凝重，校长和老师们的表情更凝重。 林瑞的学习成绩好，校长和老师都不希望他因为这次打架事件影响学习和高考。 而且林瑞的父亲是林朝阳，机械总院的工程师，现在又知道林瑞的表哥是秦枫，校长更加不想让林瑞出事。 班主任同样如此。 她急着劝说：“林瑞同学，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再犟，说出你打人的原因。” 秦枫又捏了一下林瑞的肩膀。 “弟弟，表哥知道你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有什么苦衷？” 林瑞抬头看向秦枫，眼眶有些湿，但他还是轻轻摇头，张嘴说：“记我处分吧。” “不要！” 林嘉冲进来。 “不要处分我哥哥，我哥哥是为了我才打架的。” 秦枫走过去，轻轻抱了林嘉一下。 “别怕，只要你们没做错事，表哥替你们出头。” 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解释。 黄烁在追求林嘉。 林嘉拒绝了好几次，他还是死缠烂打，这事被林瑞知道了，他背地里跑去警告黄烁。 刚刚，林瑞发现黄烁又往林嘉的抽屉里塞情书，一气之下拿着情书去找黄烁对质。 黄烁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林瑞气疯了才打人。 至于是什么话，林瑞死活不肯说。 秦枫大概能猜到，他朝林瑞伸出手：“那封情书还在你手里吧，拿出来。” 林瑞犹豫了片刻，从裤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情书里写的内容，在秦枫看来觉得还好，就是小屁孩从港城电视剧里抄来的撩妹台词。 但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太露骨了。 校长看了一半就把情书扔开。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烁的表情顿时慌张起来。 “不是，这不是我写的，他们兄妹诬陷我。” 秦枫淡淡地说：“那就去派出所报案，请字迹鉴定专家，鉴定这封情书上的字迹是不是你的。” 黄烁的母亲尖叫：“不行，不去派出所！” 她认出了自己儿子的字迹。 秦枫扭头对班主任说：“请帮我报警，我要举报黄烁骚扰我的表妹，他犯了流氓罪。” 黄烁吓得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黄烁的母亲说：“不过是小孩子开个玩笑，你一个大男人，揪着这点小事算什么。” 秦枫面无表情：“报警。” 一直当透明人的黄烁父亲笑嘻嘻地走上前。 “报什么警，我看两个孩子挺般配的，都已经16岁了，年纪也不小，不如我们两家先订婚，等过几年孩子岁数到了，就能扯证结婚了。” 刚才他悄悄出去了一趟，在学校的熟人告诉他，林嘉这个小姑娘的父母都不简单。 一个是机械总院的工程师，一个在深市当大老板。 林嘉本身长得也漂亮。 儿子的眼光真不错。 真要和林嘉结婚，儿子就能少走几十年弯路了。 秦枫一口气差点没过去。 “报警，必须给我报警！” 这场闹剧，在校长和班主任劝到口水快干了才收场。 最后还是私下了结，秦枫虽然很想报警，把姓黄这个小子抓进去，可他也知道，一旦事情闹大，林嘉肯定要受影响。 虽然她在这件事里，一点错都没有。 黄烁被学校开除。 林瑞被口头批评。 回家的路上，林瑞贡献了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三根冰棍。 “表哥，你答应我不告诉爸妈的。” 秦枫含着冰棍，含糊着说：“知道了。” 一天的时间都耗在学校里，晚上还在准备明天的演讲。 校长一刻都等不及，第二天就要开演讲会。 到了第三天，秦枫终于闲下来了。 他在家里吃火锅，食物有的是从集市里买的，有的是从系统里兑换的。 穿越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吃火锅。 第一片肉涮下去时，电话响起。 秦枫认命地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周鹏爽朗的声音传过来：“听说你在放假，出来吃饭，有急事找你。” 第248章 钢条 “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你。” 饭桌上，周鹏给秦枫点了一杯橙汁。 “等会儿还要回去上班，酒就不喝了，找一天叫上丰收，咱们哥三个痛痛快快喝一杯。” 餐厅里客人多，一时半会儿上不了菜。 秦枫问：“所以是什么急事？” 周鹏叹了一声：“这其实不是我的事，是老三那边工作出了问题。” 214宿舍的老三伍宏程，云省人，毕业后被分配回云省，进入城建局工作。 最近那边出了件大事，全云省涉及建筑的部门都被牵扯了进去。 按照规划，云省打算建一栋药材加工厂，设计图好了，施工单位也就位了，就等着建材一到，马上开工。 半个月后，建材终于是到了，但钢条少了一百根。 上层领导气得拍桌，放话要层层追查。 “反正按照老三所说，追查了两天就没声音了，你估计也能猜到啥回事。” 全国各地都在搞建设，各地都在为建材发愁。 钢条那是紧俏商品，哪里都缺。 云省的钢条八成是在运输路上被人截胡了。 你云省来要？不好意思，这边已经用上了，欠条先给一张。 至于欠条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再议。 反正最后就是，钢条没了，药材加工厂还是要建，怎么建，下面的人想办法。 周鹏拿出一份设计图：“这是老三传真给我的，你先看看。” 秦枫看完摇头。 “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减少梁柱了，钢条不能再减少，否则工厂的承重和抗震都会出问题。” 周鹏苦笑：“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判了死刑。” 没法从设计图上入手减少钢条的使用量，只能买钢条。 先不说资金的问题，全国各地都在大兴土木，修建速度却不快，根本原因是物资缺乏。 钢条这种重要的建材，哪哪儿都缺。 钢材厂都是超负荷在运转，每一片钢材每一根钢条都是早早被预定的。 只能找计划外的钢条，这就更难了。 周鹏唉声叹气。 这事真没办法，偏偏老三所在的城建局就是要管建材的。 好在老三毕业才两年，还是局里的小喽啰，事情搞砸了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老板把菜端上来，周鹏给秦枫夹了满满一碗。 “先吃吧，这事先放着，回头我再想个办法。” 秦枫没动筷，反而问：“这事怎么会落到老三头上？” 周鹏吃着菜含糊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听说全云省城建局的职员都被要求想办法。” 所谓的想办法，就是让他们发动关系解决问题。 伍宏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枫，只是他知道秦枫工作地点不定，不好找人。 最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周鹏这里。 正巧秦枫在放假，周鹏又一个电话，把秦枫叫出来。 “反正我找你出来就是问一问这事，你没办法也无所谓，别纠结。”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没法解决。”秦枫说。 “什么？”周鹏囫囵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有办法？” 秦枫问：“还差多少根？” “80。” 秦枫点头：“可以，我认识一些港城人，能弄到计划外的钢条，这事交给我。” 吃完饭，周鹏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伍宏程打电话。 秦枫这个假期就歇了半天，第二天就出发去云省。 到达云省后，他在小县城里租了个仓库，夜深人静时，从系统里兑换了100根钢条。 天亮后，他给伍宏程打电话。 “兄弟，我和钢条都到了，你来接我们，对了，我这儿没车，你要安排货车过来。” 伍宏程看到一仓库的钢条喜极而泣。 “班长，还得是你！” 和他一起来的除了货车司机，还有城建局其他同事，其中有施工队的老手。 伍宏程围着秦枫诉苦时，这几人的关注点全都在钢条上。 他们都是和建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只要看一看，敲一敲，就知道这些钢条的质量非比寻常。 质量太好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品质的钢条。 “同志！”一名年纪稍大的城建局职工握住秦枫的手。 “这些钢条是从哪里来的？以后还能弄到吗？” 秦枫微笑摇头：“这是我托港城的朋友弄来的，这东西不好弄，他也费了好大的功夫。” 那人失望地叹气：“我就知道，这么好的品质，就算是国外，产量应该也很少。” 伍宏程说：“快点装车回去吧，药材厂的进度已经耽误了，接下来要赶工。” “没错，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到了省会，见到城建局的领导，秦枫还是一样的话术，那是从港城弄来的钢条。 严格来说这属于走\/私商品。 秦枫之所以大大咧咧说出来，是笃定了领导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是钢条，国内严重缺乏的建材。 和电子表收音机什么的不一样，不信你试试从海外弄进来芯片，不仅不会被抓，反而会被奖励。 笼罩在云省城建局一个多月的乌云终于散开。 伍宏程喜滋滋地招呼秦枫：“走，我带你去财务部，局长说了直接给你结账。” 结过账后，伍宏程又问：“听老大说，校长给你放了半个月假？” 秦枫点头：“是。” 伍宏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局长也给我放了几天假，你不着急回去的话，我带你在到处逛逛。” 行吧，秦枫前世今生第一次来云省。 后世这里可是旅游胜地。 伍宏程也是够意思，借了一辆车，载着秦枫到处去，大手一挥包揽了全部费用。 秦枫看他掏钱的爽快样，不由地生出疑惑。 老三伍宏程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娃，如果不是考上了大学，这会儿估计还在村里种地。 从前上学时，他也是全宿舍最节省的人，国家补助的生活费，他都要省下一部分寄回家。 老三现在发达了？掏钱这么豪爽？ 伍宏程闻言咧嘴一笑。 “花的不是我的钱，是我们局长自掏腰包，让我一定要把你招待好。” 原来如此。 秦枫于是也不客气了。 在省会玩了几天，伍宏程突然提议。 “班长，要不要去我老家看看？” 第249章 我中毒了! 入职了云省城建局后，伍宏程想把家人都接去省城，他的父母却不愿意挪窝。 在村里住了一辈子，和村民们都已经处成亲人了，两老宁愿留在村里，也不愿意去城里过好日子。 伍宏程最后只把妻儿接走。 妻子也在城里有了一份好工作，孩子要读书，这一趟回村，只他一个人带着秦枫。 骡马的脖子上挂着个铃铛，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 秦枫和伍宏程躺在板车上，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昏昏欲睡。 偶尔有其他的骡马车从旁边经过，是农民载着满车的菜去城里卖。 路过的村落很有少数民族特色，男人女人都穿着民族的服饰，太阳下山时，村口已经搭起篝火。 伍宏程说：“这是相亲会，等到了晚上，村里适龄的男女就会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秦枫看着好奇：“你的村子也会？” 伍宏程摇头：“我家那边，还是汉族人比较多。” 入夜以后，两人到了县城，住进招待所。 第二天才抵达伍宏程的老家。 老乡们太热情了。 伍宏程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还在省里的单位工作。 这是个光宗耀祖的娃。 村子很小，一共才十几户人，听说伍宏程回来了，全村人都跑过来。 “宏程回来了，放假了吗？” “对，放几天假，我回来看看，我还带了个同学。” 村民的目光落在秦枫身上。 “这是我上大学的同学，在首都工作，这次来出差的。” 嚯—— 大学生，毕业后在首都工作的。 那岂不是比宏程还厉害？ “我早上摘了点菌子，新鲜得很，我给你们拿来。” “老伍，你家有没有猪肉，我家今天才买，先给你们拿来，好好招待客人，别失礼了。” 老乡们真的太热情了。 没一会儿，伍宏程家里堆满了老乡送来的食材。 掌勺的是伍宏程的堂嫂。 灶台的火烧得很旺，秦枫在门口看了一眼，堂嫂炒菜的手差点挥舞出虚影。 几个男人在家门口搭了桌子，吴宏程一家，还有堂叔一家，一共三桌。 秦枫坐主桌，饭菜端上来后，同桌的每个人都给他夹了菜。 “够了够了，碗都要装不下。” “不够不够，碗装不下是碗小，我给你再拿一个。” 伍宏程真的跑进厨房，拿了个空碗出来，一桌人又开始给秦枫夹菜。 云省的菌子真好吃。 秦枫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发现，鸡窝里的公鸡和母鸡在跳交谊舞，旁边的小鸡在举重。 再扭头一看，好家伙，伍宏程变成三头六臂了。 救命！我中毒了！！！ 堂嫂的锅铲抡得太快，菌子没煮熟。 大家一起进了医院。 秦枫吃得最多，别人吊完水就能走，他要住院。 伍宏程忙前忙后办完住院手续，一脸愧疚地坐在病床前。 “都是我不好，害你饭没吃好，还住院。” 秦枫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没事，这也算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伍宏程还是很愧疚，要留下来给秦枫陪床。 秦枫踹了他一脚，要他走。 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中毒住院，也不是失去了自理能力，要什么陪床。 而且伍宏程平时工作忙，也是很难得才有机会回老家一趟，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医院，不如回家陪陪父母。 伍宏程拗不过，最后还是走了。 他的父母也吃了没煮熟的菌子，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更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伍宏程这一走，秦枫又觉得无聊。 他把目光放在同病房的其他病友身上，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病房里除了他，还住了四个人。 全都剃的寸头。 再一看他们的气质，还好，应该是当兵的，不是蹲完刚放出来的。 对了，1979年那场战争，现在还没结束。 伍宏程的老家距离边境线不远，这些人应该是在战场上受伤，被送到县医院治疗。 别的病房里灯已经灭了，病房里还亮着，这是医院给这间伤兵病房的优待。 秦枫悄悄观察了片刻，几位伤兵脸上都带着疲惫。 其中一人似乎是个军官，右手打着石膏，左手还握着笔在写字。 秦枫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打扰。 第二天天醒来时，伍宏程已经来了，还带来了粥。 “放心，这是肉丝粥，没有放菌子。” 住院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秦枫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就是看一位腿部受伤的老兵复健。 “大诚，你今天走十分钟了，快歇一歇。” 马诚被人扶着，强行坐下。 “我还能坚持。” “不行，医生说你不能走太久，腿会疼的。” “疼就疼。” 马诚突然捶打自己的腿：“这破腿，什么时候才能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归队？” 身边的人心虚地移开眼睛。 马诚心有所感，哆嗦着声音问：“别骗我，医生是怎么说的？” 沉默了良久，战友不忍地说：“医生说你的腿要留下后遗症。” 马诚愣了许久：“所以我后半辈子都、都是个瘸子了，对吗？”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回答他。 “该死！”马诚又重重地捶打自己的伤腿。 “残废，我是个残废，我不能回部队了，我……” 牛高马大的汉子，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安慰：“大诚，你这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你放心，部队不会亏待你的。” 马诚脸色惨白地笑了一下。 从1979年至今，多的是士兵在战场上受伤。 他们这些老兵，从小就进了部队，对社会不了解，什么都不懂，有的连字都不认识，伤退顶多是拿点赔偿金和安置费。 离开部队后，他们能去哪里？ 回老家种田？ 可他的腿伤了，连田都种不利索，这么回老家，只是在给家人增加负担。 其他人也一样，住在病房里的伤兵，不是所有人都能痊愈，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出院后回归部队。 他们一样发愁自己的未来。 突然，有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 “那个，你们有没有兴趣去深市闯一闯？” 第250章 在病房里招工 被四个老兵盯着，还是挺有压力的。 秦枫笑了一下：“我就随口一说。” “你详细说说，别说一半藏一半。” 秦枫坐直了身体：“深市现在欣欣向荣，缺人，太缺人了，你们要是去了，就是香饽饽……” “你不是哄我们的吧？” “你一定是在哄我们开心，我们这样的人，能算香饽饽？” 秦枫认真地说：“当然是，尤其是汽车兵，太吃香了，只要有从部队里退下来的汽车兵，那是各个企业抢破头都想要的人。” 睡秦枫对面的老兵眼前一亮。 “我就是汽车兵，不过我肚子被捅了一刀，不要紧吧。” “不影响开车就行。” 老兵笑哈哈道：“等我好了能开车的，年轻人我跟你说，我以前在部队里，每次比武都是第一，什么小汽车大卡车的我都能开。” 其他人好羡慕。 “年轻人，深市除了汽车兵，那些开公司的，还要什么人？” “我这种瘸了一条腿的，还有人要吗？” “是不是到了那边就能赚到钱，吃商品粮？” 秦枫一一给他们回答，最后说：“其实我在深市就有一家公司，你们要是愿意，都来我这儿，我都要你们。” 大家都很激动，又不太敢相信。 刚刚还在发愁退伍以后的生计，这没一会儿就解决了？ 其中一名老兵试探着说：“你该不会是同情我们，才会招我们做工吧？” 除了那位汽车兵，其他人都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去深市了，我虽然残废，但也有尊严，我宁愿回老家地里刨食，也不愿意被人可怜。” “我也不去了。” 就连那位汽车兵也说：“兄弟们不去，我也不去了。” 怎么事情是这个走向？ 秦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希望请你们工作。” 老兵摇头：“你不用可怜我们。” “我们只有一股蛮力，除了大强是汽车兵，有一技之长，我们剩下的人，只有一股蛮力。” “不不不。”秦枫急得快蹦起来：“我说真的，你们这些退伍士兵真的很吃香。” 前段时间和谢德广通电话，谢德广说电脑加工厂已经筹备得差不多，就是人手不够。 他带着谢思恒和魏振邦蹲在汽车站，来一趟车就上前抓人。 来吧来吧，咱们公司福利好工资高，快来吧。 是招到了几个人，却是远远不够。 听说谢德广为此愁得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秦枫是真的想把这些老兵招进公司里。 “其实在深市打工的，很多都是农民朋友，他们以前是拿锄头的，你们以前是扛枪的，他们能干的活儿，你们就干不了？” “说啥呢，我们怎么不能干了？” “必须能干。” “那就行了，去深市！” 至于腿脚残疾的，秦枫也不在意。 想当年他舅舅一条腿打着石膏去机械厂当临时工，一个顶两个，做事效率吊打其他人呢。 说定以后，病房里的兵哥哥对秦枫热情得很。 尤其是秦枫说有多少人都要，到了深市，保准全部收下。 伍宏程提着保温壶走进来时，秦枫正在被一群汉子投喂。 他的病床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 “老三快来吃水果。” 伍宏程把保温壶放下，坐到秦枫身边：“可以啊，才半天就和病友打成一片了，我看你不像来住院的，像来交朋友的。” 秦枫嘿嘿一笑：“主要是大哥们太热情了。” …… 江省苏市。 关淑英带着秦念恩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她还是不太适应。 把秦念恩送去学校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餐厅。 今天，她要见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淑英，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我的工作太忙了。” 方明珠坐到关淑英对面。 关淑英看着方明珠，内心一阵恍惚。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 方明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眼神和笑容更加明艳和自信，好像回到了十几岁年轻活力的时候。 又有些不同，现在的方明珠更成熟，更有野心。 关淑英双手攥紧，她原本也有机会像方明珠一样，在职场上发光发热。 是她自己放弃的，为了给秦和平生个孩子，坐稳秦太太的位置。 但现在，她嫉妒方明珠了。 方明珠把公文包随意放在旁边，给自己点了一杯冰淇淋咖啡，又低头看关淑英面前的橘子水饮料。 “听说这里的橘子水很好喝，可惜了我工作太多，今晚估计要熬夜，还是喝咖啡提提神更好。” “淑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每天都过得这么轻松。” 方明珠几年前凭借秦枫的堤坝防洪资料，得到领导的赏识，当了十几年科员，终于爬上了副科的位置。 现在，她想要争取再上一级，当正科级。 她对关淑英的态度早就变了，却一直没有撕破脸。 “听说小柏在深市工作，还顺利吧。” 说到儿子，关淑英心里总算舒服一些。 “小柏工作很顺利，听说领导表扬了他好几次，估计没多久就有升迁的好消息了。” 方明珠笑道：“挺好的，不过，你那个继子，最近风头很盛，又上新闻联播，又上纪录片的，全国人民都认识他了。” 关淑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方明珠心里高兴，面上很担忧。 她压低声音：“我收到消息，华京大学最近给秦枫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到各省的设计院去教那什么电脑绘图。” 关淑英没好气道：“我不关心这些。” “淑英，你傻啊，你仔细想想。” 方明珠添油加醋道：“这份工作可不得了，你想想，他全国各地都去转了一圈，以后岂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人脉？” 话音刚落，她如愿以偿看到关淑英脸色大变。 “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放宽心，我还有工作，没法和你闲聊，我先走了。” 方明珠心情愉悦地走出餐厅。 她确实很忙，专门抽空来这一趟，就是想气关淑英。 关淑英真的被气到了。 不仅被气到，还被吓到。 她怕得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第251章 追杀 出院那天，所有在医院里住院的伤兵，只要能下床的，全都来给秦枫送行。 秦枫一一和他们握手：“放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到了深市自然有人接。” 这次不坐骡马车，伍宏程特意回了城里一趟，向城建局借了辆车。 从县城出发去省城，中间要经过一片山林。 蜿蜒的小路刚好够一辆车通行，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和东北的树很不一样。 这里几乎就是带雨林。 秦枫坐在副驾驶上，手肘撑在车窗。 “这里是不是有很多蛇？” 伍宏程笑了一声：“你怕蛇？” 秦枫隔了几秒才回答：“怕。” “很多，但是蛇一般都在密林里，很少爬到路上，不过你要是再不把车窗关上，你会见到很多蚊虫。” 秦枫赶紧把车窗摇起来。 这里的蚊虫太毒了，被咬一口，他可能要被老三原路送回医院。 “后座上放的几袋干菌子是让你带走的，都是煮不熟也没毒的菌子，你放心吃。” “还有点药材，三七和冬虫夏草，在别处买不到这么好品质的，你也带点回去，给老大他们都分一分。” 秦枫回头看了看，后座上塞满了大包小包。 “这也太多了，我拿不下。” “拿不下就寄回去。” 秦枫只好说：“不用这么多，我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 “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呢，你再推脱，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秦枫很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伍宏程也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破费，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些礼物，我送得起，真的。” “你这一趟帮了我大忙，我能得到的，比这些礼物贵重很多。” “我还害你住院，你这些年天南海北地忙工作，比地里的牛还累，这都没有进过医院，我一顿饭把你弄进去了，你要是不收礼物，我全家都过意不去。” 秦枫哭笑不得。 “行，我收下了，但你也不用把我和地里的牛放一起比较。” 伍宏程哈哈大笑。 “这条山路已经走一半了，到了下个县城，很快就能到省城，我估计你回到京市，还能有几天时间休……” 咯咯、咯—— 两人说话间，车子突然发出咯咯的声音，车身颤了几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伍宏程重新点火，车子还是没反应。 抛锚了。 伍宏程啧一声：“我最近走的什么霉运，哪哪儿都不顺利。” 秦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我懂一点汽车修理，先看看什么情况。” 吴宏程连忙也下车帮忙。 “我早就听说局里的公车破旧，让他们定期检修，他们肯定没好好干，这不开一会儿就坏，糟心玩意。” “这刚好就在林子中间，太阳马上要下山，要是车子修不好，我们只能走出去。” “要是运气好，路上遇见老乡，能蹭他们的骡马车。” “班长，你怎么不说话了？车子真修不好？” 秦枫背脊发凉：“是火花塞的问题。” 火花塞上被涂了绝缘胶，绝缘胶影响散热，导致火花塞过热引起车辆故障。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 伍宏程大喜：“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有车子来了，我们可以向他们求救。” 秦枫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出现第六感。 他拽着伍宏程的衣领飞快跑进丛林里，嘴皮子也在飞快解释。 “我们的车被动了手脚，火花塞上被人为涂了绝缘胶，现在过来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快藏起来！” 伍宏程闻言闭了嘴，跑得比秦枫还快，反过来拽着秦枫躲进草丛里。 两人藏好没多久，两辆汽车先后开过来，停在伍宏程的车子后面。 七八个男人拿着棍子和砍刀下车，把伍宏程的车子团团围住。 “老大，车里没人。” “怎么会没人，我看着那两个人上车，又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 “去他的，那个龟孙子肯定是发现了车子被动过手脚，他一定没跑远，大伙儿散开找人，找到了直接砍死，扔在山里喂野兽。” 秦枫和伍宏程对视一眼。 两人的脸色都有点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伍宏程抬手打了个手势，用口型问：“跑？” 秦枫点头。 伍宏程带头，两人悄悄从草丛里往后退。 但他们原本的位置，距离小路太近了，伍宏程哪怕是本地人，也没法带着秦枫悄无声息逃跑。 对方有八个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在那边，快追。” “去他的，还跑得挺快，你们两个在后面追，其他人左右包抄。” 秦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经历过黑岩山峡谷大桥环境勘察的洗礼，就算在陌生的环境里，两条腿也跑得飞快。 伍宏程三十出头，也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跑起来比秦枫还快。 2个逃跑的，8个追捕的，在山里跟捉迷藏一样。 太阳开始下山，茂密的山林里黑得更快。 两人暂时停下来，找了个地方躲着。 伍宏程喘着粗气，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天黑了，山里很危险，我们要尽快摆脱那些人。” 秦枫也累得直喘气，脑子还是很清醒。 “老三，我们等会儿分开跑。” “不行。”伍宏程一口拒绝。 “你不熟悉这里，一个人乱跑很容易迷路，如果不小心进了深山，救援队都不一定能找到你，何况深山里还有野兽。” 秦枫却说：“老三，你听我说，你对这里熟悉，我引开他们，你一个人能绕过他们跑出去求救，我在山里等你。” 伍宏程犹豫不决：“对方有8个人，你就一个，要是被他们抓住……” “所以你要快，我等着你带人来救我。” 伍宏程终于还是点头：“行，你记住别往深山去，就在我刚才带你走过的地方来回绕圈。” 说完，他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离开。 秦枫看着他的背影苦笑。 那群人的目标是他，他不能连累伍宏程。 第252章 被抓住就是死 枯叶的腥臭味和泥腥味混杂在一起钻进秦枫的鼻孔，不到五十米外的灌木丛里，发出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太近了。 秦枫应该马上转移，但他现在一动不动地站着。 脚下传来“嘶嘶嘶”的叫声。 一条蛇正在他的脚边，很快爬上了他的脚背。 救命！ 冷静！ 我穿了鞋子的！ 为了防蚊虫，裤脚也扎紧了！ 但他的脚背好像还是能感受到冰冷黏腻的蛇身，短短的几秒钟里，他打了好几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敌人渐渐逼近，秦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敢低头去看，天色虽然黑，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能看清楚的。 万一低头看见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收！ 别乱想。 老天爷保佑，老祖宗保佑，肯定不是毒蛇。 过了好久，又或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脚背上的感觉终于消失。 蛇爬过去了，嘶嘶嘶的叫声和蠕动产生的细微声音渐行渐远，彻底听不见。 秦枫的心脏还吊在嗓子眼。 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距离不足三十米。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背脊缓缓弯下，右脚抬起，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步。 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随意地用木棍打在草丛里。 “老刀，动作轻点，小心惹到林子里的东西。” 老刀咧着嘴笑：“这里不是深山，没有野兽，顶多几条小蛇，打得它们跑出来更好，蛇肉香的咧。” “嘿嘿，老刀，听说你烧蛇肉是一把好手？” “那是必须的，我从小在山里混，吃过的蛇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回去再聊天，先把人找出来。” “老大，都找了几个小时，那小子是不是已经跑掉了，我们再找下去也是白费工夫，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不可能，那小子第一次来云省，他们就两个人，我不信他们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掉。” 为首的人剃着平头，身上充满了野性，气质和县医院的伤兵截然不同。 任凭谁看他一眼，都能迅速判断出，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继续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枫屏住呼吸，身体隐在黑夜里，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后退。 汗水顺着他的背脊流下，突然，鼻尖上感到一丝冰凉。 下雨了。 夏天的云省，雨水说来就来。 天空传来闷雷声，空气的潮湿程度能比得上粤西那个晚上。 又闷、又热、又潮。 豆大的雨水很快变成瓢泼大雨，丛林里的小动物从各个地方窜出来，不知跑去什么地方躲雨。 雷声、雨声和动物穿行而过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给了秦枫最好的掩护。 他大着胆迈步，逃离的速度顿时加快。 敌人走到了他刚刚被蛇爬过的地方。 “等等！” 首领蹲了下来，脑袋几乎贴在地上仔细查看。 “这里有脚印。” 秦枫不再隐藏身影，转身就跑。 雷雨天能遮住声音，却让脚印无所遁形。 “在那边，快追！” 八个壮汉从各个方向朝秦枫追过来，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漆黑，能见度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 秦枫摔了一跤，膝盖似乎擦破了，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 被抓住就是死，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人被逼急了总是能激发更大的潜能，秦枫已经很累了，但他跑得越来越快。 天空爆出巨大的雷声，伴随着闪电，仿佛有个火球在天空中爆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天空安静下来后，老刀首先察觉不对劲。 “老大，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都散开来找，注意草丛和山沟，他肯定躲起来了。” 八个杀手散开，用木棍或砍刀扒开周围的草丛，低头寻找。 在他们的头顶上，秦枫死死抱住树干。 电光石火间，他福至心灵，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行动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爬到了树上。 爬上树的瞬间，他的右手出现了一把手枪。 在地面时他不敢从系统里兑换武器，是因为他就一个人，如果被人摁住了，武器会落到对方手里。 现在，他终于有了点优势，但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又听到了嘶嘶嘶的声音。 又有蛇！ 在距离很近的地方，蛇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叫。 宇宙毁灭吧。 老子不玩了。 秦枫自暴自弃时，一阵枪声从远处传开，犹如天籁。 “糟了，是条子，老大，现在怎么办？” 首领啧一声：“还能怎么办，跑啊！” 八个杀手仓促逃跑，更多的人从后面追过来。 秦枫看到了伍宏程，也看到了几个县医院的伤兵，还有更多的战士。 耳边的嘶嘶声消失了，大概是因为动静太大，那条蛇被吓跑。 雨停了，天亮了。 秦枫被人从树上解救下来，伍宏程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 “我赶上了，我带救兵回来了！” “谢谢你，快扶着我。” 秦枫全身没有力气，伍宏程把他背起来，他趴在伍宏程的肩头，身边是几个刚刚出院的士兵陪着。 他不自知不觉睡了过去，也可能是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秦枫又回到了县医院，伍宏程坐在旁边。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消耗太大了，身上有点擦伤，已经打了破伤风针。” 秦枫张嘴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 伍宏程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那些人抓到了吗？” 伍宏程说：“有几个抓到了，还有几个在逃，公安还在抓。” 已经是下午，秦枫起床吃了点东西，他确实没有大碍，吃过饭后，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不用住院。 “我想洗个澡，昨晚在山里摸爬滚打，后来还下了雨。” “行了，当了几年室友，我还不知道你这个破毛病，我去办出院，等会带你去招待所。” 在招待所里好好搓了一顿澡，秦枫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傍晚时分，派出所的人来到招待所。 “秦枫同志、伍宏程同志，我们抓到了七个嫌犯，需要你们走一趟，录口供和指认犯人。” 第253章 一人在逃 七个嫌犯被带了上来。 吴宏程只认出了三人，秦枫全都认得。 “就是他们，他们七个都是在山里追杀我的人，一共八个人，还有一个。” “行，我们的人还在外面抓捕，一定会把人抓到的。” 秦枫回忆起最后一个人的面容。 “我可以提供最后一个人的信息，他的身高大概在175cm左右，寸头……对了，有纸和笔吗？我可以把他的长相画出来。” 秦枫在招待所等了三天。 “被捕的人招供，雇佣他们的人叫富哥，也就是在逃的那个头目。” “我们的搜查范围已经扩大到周围的几座山，还是没有找到踪迹，我们怀疑他已经逃了出去，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云省。” 最坏的结果，是人已经过了国境线，逃到外面去了。 秦枫难掩失望，转而问：“我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付我？” 民警反过来问：“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已经确定，对方的目标就是你。” 在逃的富哥是主谋，其他七个人都是听命行事，他们都不知道追杀秦枫的原因。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秦枫想了很久，工作上有摩擦很正常，远远到不了结仇的地步。 他现在做的工作，老实说，就算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总归不至于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我，只有我后妈和继弟。” 秦枫说完这句话，坐在他对面的民警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个、也是个方向，我们记录下来了。” 秦枫不觉得尴尬，问道：“请问我还需要在云省逗留多久？我的假期快要结束了。” “行，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后续情况，我们第一时间联系。” 伍宏程送秦枫去火车站，秦枫回头看着身后一群人。 “你们也今天出发去深市？” 马诚点头：“我们也今天出发，但我们先不去深市，我们护送你去京市。” “不用。”秦枫摆手：“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走丢？” 伍宏程把行李交给秦枫：“你就让他们护送你回京市，不是还有一个头目在逃吗，保险一点比较好。” 马诚拍拍自己的胸膛：“你别看我腿脚有点瘸，身上肌肉还是邦邦硬的，给你当盾牌准稳妥。” “对啊，让我们跟着吧，我还没去过京市呢。” “我也没去过，我这辈子，高低要去天安门看上一眼，择日不如撞日，就这次了。” “咱们一起去，可惜了，要是我腿没瘸，还想去长城看看。” “瘸了也能去，兄弟们扛也要把你扛上去。” “我家就在京市附近，我顺便回老家看看家人，再去深市。” 说到这份上，秦枫也没好意思再拒绝，大不了给他们报销路费和食宿费。 “行，大伙儿一起走吧。” 伍宏程抱住秦枫，用力拍他的后背。 “兄弟，这一趟辛苦你了，后会有期。” 秦枫笑着回抱他：“很快会再见，你不记得我现在的工作任务了？我早晚还会回来的。” 伍宏程哈哈大笑：“行，我等你回来，再给我当老师。” 火车呜呜呜地驶离站台，秦枫趴在窗口，用力朝伍宏程挥手。 …… 关淑英这几天心神不宁，白天把秦念恩送去学校，她马上回到家，一整天的坐在电话旁边。 电话铃响起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抓起话筒接听。 “喂？” 过了几秒，对面才有声音。 “是我。” “陈富，你怎么这么久才联系我！” 陈富含糊地说：“失败了，那小子还活着，我自己也在被通缉。” 关淑英拿话筒的手在颤抖，她咬着牙说：“怎么会失败，不是让你多找一些人吗？他就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失败？” “那小子命大。” “别找借口，陈富，你没完成我的要求，居然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媳妇……” “闭嘴，我不是你媳妇！” 陈富吐掉嘴里的烟头：“贱人，当初不是我假死跑路，你能当寡妇？能勾搭上大官？现在翻脸不认人？” 关淑英捂住胸口，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不堪回首的往事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你别指望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跑路，你自己清楚。” 关淑英笃定陈富不敢出现。 陈富说：“我现在不和你翻旧账，我被通缉了，我要去国境线那边躲一躲，你给我送点钱来。” “我要的不多，一万块就行。” 关淑英差点原地晕厥：“我去哪里给你找一万块！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个月内我要拿到钱。” “不可能！” 陈富笑了一下：“你不肯给钱，那我只能去找儿子要了。” “你敢！” “听说他很有出息，读了大学，现在在深市工作，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我这个亲生爸爸，我也该去找他团聚了。” 关淑英胸口剧烈起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声音因为害怕，控制不住颤抖。 “陈富，你不要乱来，你不可以出现在小柏面前，你不可以毁了他。” “只要你乖乖把钱送到云省，我马上就走。” 陈富留下了一个地址，挂断电话前恐吓关淑英。 “你别想着耍花样，被我发现了，我拉着你一起去死。” “等一下。” 关淑英喊了几声：“别挂，金额再商量，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喂，陈富……” 电话里传来忙音，关淑英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妈妈，你怎么哭了？” 关淑英猛地扭头，秦念恩站在门口，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念恩，你怎么会回来？” 秦念恩说：“已经放学了，邻居家的奶奶把我一起接回来。” 关淑英把门锁上，蹲下来握住秦念恩的双手。 “念恩，你告诉妈妈，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妈妈讲电话？” 秦念恩摇摇头，抬手替关淑英擦眼泪。 “可是妈妈，我看到你哭了。” 关淑英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把眼泪擦干。 “妈妈没事，你快回房间去吧。” 第254章 陈富是谁 饭后，关淑英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回了房间。 她翻箱倒柜，把自己所有私房钱都找了出来，加起来也不过500块钱。 秦和平对她很大方，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都不少，秦柏也会给她钱，只是她平时生活大手大脚惯了，根本存不下钱。 关淑英无力地坐在床边。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陈富，那是个疯子，他拿不到钱，真的会跑去深市找秦柏的。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秦柏是她全部的骄傲，她不允许儿子身上有任何污点。 钱，要去哪里找钱？ 秦念恩的房间里。 秦和平今天难得有空，坐下来教她做作业。 “念恩，你偏科有点严重，数学成绩好，语文一塌糊涂，和你大哥小时候一个样。” 秦念恩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大哥小时候怎么样的？” 突然回想往事，秦和平有些恍惚，又很心虚。 秦枫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对秦枫的关心不多，多数时候，秦枫的生活和学习都是林朝霞在操心，只是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大哥小时候和你一样，数学特别好，别的同学要用稿纸计算，他能心算，又快又准，数学老师别提多喜欢他。” “不过语文就差得多，和你一样，写作文要挠半天头，才能憋出一两句，每次考完试，语文老师看着他的卷子愁眉苦脸。” 秦念恩捂着嘴偷笑：“我比大哥厉害，我挠半天头，能写出一整段。” 秦和平苦涩一笑。 现在想来，他和秦枫的关系不是一直都这么差，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父慈子孝的时期。 小时候的秦枫，在老师同学眼中，是未来可期的天之骄子。 当然，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对得起这个称号。 “你大哥小时候很调皮，总是气他的妈妈，我看你也一样，越来越调皮了，你可不许气你妈妈。” 秦念恩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大哥不是一个妈妈。 她不在乎，她就是喜欢大哥。 只是…… “爸爸，我没有气妈妈，是别人气妈妈，还把妈妈气哭了。” 秦和平愣了一下。 秦念恩又问：“爸爸，你知道陈富是谁吗？” 秦和平眼皮一跳，脸色沉下来：“你从哪里听来的名字？” 秦念恩说：“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和一个叫陈富的人讲电话，妈妈被他气哭了。” 秦和平摸摸秦念恩的脑袋，笑得勉强。 “你一定是听错了。” 秦念恩摇头，不可能，她耳朵好，不可能听错的。 “念恩乖，忘了这件事，不要再提，尤其是不能在妈妈面前提。” 秦念恩乖乖点头。 秦和平关上房门，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 陈富，关淑英的前夫，秦柏的生父。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早就已经死了。 秦和平看向卧室的门，房门紧闭。 关淑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却不去医院，她很惜命，平时有点感冒发烧一定要去医院。 踱步到电话前，秦和平呆站了很久，终于还是拿起电话本，翻到很久没拨出的一个号码。 “老祁，是我，你的老同学秦和平，对，咱们好久没见了，哪天我回京市，咱们约出来聚一聚。” “今天我找你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你是警务系统的，能不能帮我查一个叫陈富的人？” “京市人，1936年出生，对了，他应该在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你帮我调查他的生平。” “对了，查到以后电话别打到我家，打到我办公室去。” …… 秦枫回到京市，把马诚几人全都安顿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黑省设计院打电话。 “葛老师，我是秦枫。” “之前我答应了cad教学的第一站是黑省，但是现在我个人有点急事，需要去青省找一位长辈。” “所以我想，既然去了青省，干脆把工作一并完成，只是这样的话，我去黑省的时间就要延后。” 电话那头，葛向东说：“小事而已，你先办妥自己的事情。” 秦枫还是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打乱大家的工作节奏了。” “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文东和孙蕊在我们这儿，他们一直在开展教学工作。” 挂断电话后，秦枫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薄衣服拿出来，扔进洗衣盆里，再从衣柜里拿出厚衣服装进去。 一天的时间，他把从云省带回来的衣服全部洗了晾上，伍宏程送的特产分装好，来不及亲自送去，只能寄出去。 第二天把晒干的衣服收回来，吃一顿早饭，秦枫再次拎上行李箱出发。 目的地，青省的省会东宁市。 东宁市火车站外很热闹，摊贩推着小车卖炒面片，三轮车随处可见，车主边蹬边揽客。 秦枫站在公交站台前看公交路线，期间不下5辆三轮车停在他身边。 “小伙子，外地来的？公交车要等好久，不如坐叔的三轮车，保证便宜。” “我的便宜，来我这里。” “我这是电动的三轮车，很少见吧，比他们那些脚蹬的都要快。” 秦枫犹豫了一下，是要坐三轮车呢，还是要等公交车呢？ “小枫。” 小轿车停在路边，沈秘书摇下车窗，朝秦枫挥手。 秦枫对各位叔叔们笑了笑：“不用了，我有人接。” 沈秘书，现在要叫沈书记了。 秦枫一上车就乖巧地打招呼：“沈叔好。” 离开秦邦彦，独立打拼了半年多，沈源之身上的气质少了点温润，多了点威严。 “沈叔，你怎么来接我了，我自己去招待所就行。” 沈源之笑道：“不是专门来接你的，我正好路过，招待所也别住了，住我家里，你婶子听说你要来，老早就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沈源之的妻子和林朝霞关系不错，对秦枫几乎像对亲生儿子。 她不仅准备好房间，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秦枫吃得肚皮溜圆，端着山楂茶进沈源之的书房。 “说吧，专门改了行程来我这里，你肯定有事要找我。” 秦枫不和他客气，放下山楂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 “沈叔，您认识这个人吗？” 沈源之看着纸上的素描像，思考了很久才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第258章 关淑英太蠢了！ 关淑英眼底染上愠色：“小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妈，我找你要点钱，你和审犯人一样审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被人骗了。” “我不会被骗的，我是有急事，别说废话了，快把钱给我。” 秦柏不为所动，8000元对他来说不是大数目，他只是很讨厌自己被蒙在鼓里，周围的人不受掌控的感觉。 “秦柏！”关淑英表情狰狞，无法维持一惯云淡风轻的表情：“你现在连妈的话都不听了吗？” “妈……” 秦柏故意拖长尾音：“你还活在几年前呢，你怎么不想想，我现在几岁了？” 关淑英一动不动坐着。 她不敢相信，她的儿子，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 秦柏起身：“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 “等等！” 关淑英攥着手，指甲掐进了掌心：“你坐下，我告诉你。” “钱不是我要的，是你爸爸要的。” 秦柏眉头一皱，关淑英接着补充：“不是秦和平，是你的生父。” 秦柏如遭雷劈。 他嘶吼道：“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小声一点。”关淑英着急说：“这事不能被人知道。” 秦柏在原地转了几圈，心情还是没法平复，他压低声音问：“他出现了，还威胁你要钱？” 关淑英心虚地移开眼神。 秦柏又问：“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关淑英点头，一咬牙，把事情都说出来。 他想，小柏一定和自己一样，恨不得秦枫去死。 “你是不是疯了！”秦柏砸了杯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自己的生父还活着，还是震惊关淑英居然买凶想杀秦枫。 “我警告你，不要再做这种糊涂事。” 关淑英也来了气：“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你处处被秦枫压一头，我至于这么操心吗？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她心里是这么想到，话到嘴边好险咽了回去。 这话一说出来，小柏一定会大发雷霆。 秦柏已经大发雷霆了。 所以说，什么叫最怕蠢人对你好，这就是。 秦柏也想秦枫死，但这可能吗？ 秦枫是秦邦彦亲孙子，秦和平亲儿子，他死了，还是被杀的，这两个人能善罢甘休吗？ 查出陈富，就能牵扯出关淑英和自己。 秦柏气得胸口痛。 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蠢的妈！ 不仅帮不了自己，还反过来拖后腿。 关淑英一辈子的智商全用在勾引秦和平上了。 “小柏，是我做错了。” 关淑英听完秦柏的分析，吓出一身冷汗，开始庆幸陈富失手。 “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陈富，他说要是拿不到钱，他就要来深市找你麻烦，我们不能让他出现。” “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不顾亲情，什么都做得出来，小柏，你快点给我钱。” 秦柏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他来不及抓住。 “妈，你还在小姨家里住着，我去筹钱。” “好，你尽快，妈在这里等你。” 当天晚上，秦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关淑英一见到秦柏就问：“钱呢，快给我，时间不等人，我要马上出发去云省。” “妈，你一个女人去云省太危险了。” 关淑英强忍着恐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柏握着她的手安慰：“妈，你别去了，把陈富的联系方式给我。” “不行！” 关淑英昨晚也没睡好，一双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你不能接触他，你记住，你不知道什么陈富，你姓秦，你是秦和平的儿子。” 秦柏笑了起来：“妈，你想什么呢，我是有工作的人，不能随意请假离开深市，我当然不会自己去云省。” “我这些年认识了不少人，也有几个交心的兄弟，我会拜托他们走一趟。” “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任由你去冒险。” 关淑英心里熨帖，到底是亲生的，懂得心疼亲妈。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 关淑英把地址给了秦柏。 “陈富是个很可怕的人，虽然你是他亲儿子，但他那个人，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你不要对他有期待。” “放心吧，我又不会亲自去见他。” 关淑英在深市逗留了半个多月，事情解决了第一时间就是离开。 秦柏和关淑梅送她上火车。 看着火车开走，关淑梅欣慰地说：“之前看你们母子好像闹了点不愉快，我担心得不行，现在好了。” 秦柏笑了一下：“偶尔吵架而已，不是大事，小姨不用担心。” “对了，小姨帮我联系胡伟建，我有事找他，让他亲自来一趟深市。” “行。” …… 青省设计院，钱工抱着图纸回来。 “小秦，领导已经批准了新的图纸，你说的职业防护设计，能够落实了。” 秦枫拍了拍电脑显示屏：“接下来，是大家展示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后续工作很顺利，7月底，秦枫结束了在青省的工作。 青省设计院又想敲锣打鼓欢送他，被他一手摁住。 沈源之提着一袋特产走进房间：“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 “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秦枫扭过头：“我不去火车站，我要去机场，飞苏省。” 原定第二站是黑省，他临时改了行程，坐飞机去苏市和秦和平见一面，接着再飞黑省，时间上赶得上。 沈源之只说：“那我送你去机场。” 他没叫司机，自己亲自开车，车上就他和秦枫两个人，方便说话。 “你和你爸好好聊一聊，别动怒，你爸这人做错了不少事，确实对不起你和你妈，但他不是个多坏的人。” 秦枫勾起唇角：“沈叔，您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唠叨了？” 沈源之却说：“小枫，你有大好前途，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看开，不希望你被过去的苦日子困住。” 秦枫敛起笑容：“沈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的秦枫早就死了，我从来没有被过去困住。” 沈源之点点头。 车子停下，秦枫下车，朝车里挥挥手，转身走进机场。 第259章 父子见面 秦和平的对面站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领导，关女士这些日子一直在深市，住在她妹妹家里，和秦柏先生见过几面，其他时候，她连家门都没出，也没见过陌生人。” 秦和平听完汇报，挥手道：“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来找我报销出行费用。” 男人弯腰：“谢谢领导。” 秦和平没有因为这番话打消怀疑。 关淑英一直没出过门，只见了秦柏和关淑梅，那她为什么要从自己手里拿走5000元？ 给了秦柏？或者给了关淑梅？ 更大的可能，那5000元，是要给陈富。 联络员敲门进来：“领导，您的儿子秦枫先生来了，在外面等着，他想和您见一面。” 秦和平猛地站起来。 秦枫来了？ “快让他进来。” 父子见面，只有秦和平一人感到尴尬。 他还没来得及问秦枫为什么来苏市，秦枫就把素描画和照片推到他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秦和平一眼就认出素描画和照片上的人是陈富。 他不知道秦枫从哪里找来的画和照片，更不知道秦枫为什么要问起陈富，他直觉不是好事。 所以，他犹豫了。 “你为什么……”秦和平抬起头，看到秦枫眼里的失望。 他心里一慌，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柏的亲生父亲陈富，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秦枫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前不久我受同学邀请去了一趟云省，在云省碰到这个人。” 秦和平还能冷静，然后听到了秦枫说的下一句话。 “我在云省被一伙人追杀，陈富就是领头人，他目前还在逃。” “什么？” 秦和平吓得站起来，动作之大，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你有没有受伤？” 秦枫说：“没，这件事我没告诉爷爷，你也不要说，他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受不了刺激。” 秦和平难得手足无措，他觉得秦枫不应该这么冷静，他来找自己，应该是来诉苦的，又或者是来寻求帮助的。 他应该惊慌害怕，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他现在才深刻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秦枫。 秦枫说：“我马上要去黑省出差，机票已经定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真的就要出门。 秦和平突然说：“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枫转身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往外走。 出门以后，他和秦和平的联络员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 过了很久，秦和平把联络员叫到办公室。 “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秦和平看着窗外，身体一下子泄了力，眼神萧瑟，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许多。 “小齐，你替我整理好重要的工作，我要调整一下工作安排，等要事办完，我需要请几天假。” 齐康微笑道：“好的。” 黑省来接秦枫的一如既往是马白兰叶超和陈宽三人组，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方文东和孙蕊也来了。 见到他们，秦枫一天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马白兰张开双手：“秦枫同志，你看，这里是我们大家一起完成的作品。” 孙蕊尴尬地扯着她的衣袖：“白兰同志，你小声一点，路人都看着我们。” 马白兰就不是会在乎路人眼光的人，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就让我来当导游，带领秦枫同志进行哈市机场半日游活动。” 方文东搂住秦枫的脖子，小声说：“白兰同志几乎把机场当商业街了，每个月都要来逛街。” 当初设计航站楼时，秦枫建议设置商铺，这个提议被否决，但民航局还是腾出来位置，用来建展览区。 改革开放后，机场敏锐地发现了商机，只留下一个展览区，其他的铺子都租出去。 现在能坐飞机的人不多，但凡有的，不是出公差，就是家境富裕的人，所以，机场的商铺都是高端商品店。 除了坐飞机的人，还有像马白兰这种，家里富裕的人把机场当成商场来逛，毕竟哈市机场里的商铺面向所有人开放。 半日游最后只逛了一个小时。 秦枫觉得一个小时已经很久了，毕竟来回就那几间店铺，位置都在一起。 马白兰和孙蕊意犹未尽，上车时约好了周末结伴再来。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按照约定，给齐康打了个电话，得知秦和平要请假。 秦和平想干什么？ 秦枫一下子想不出来，但不管他要做什么，总算是把他拉下水了。 这些破事全是因为秦和平而起，他别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他帮不上忙，也得恶心他。 挂断齐康的电话，他又给伍宏程拨过去。 还是没有抓到陈富。 …… 周六一大早，秦和平给秦念恩收拾书包和行李。 秦念恩窝在被子里：“爸爸，我要去哪里？” 秦和平说：“你不是说想爷爷了吗？我让人送你回京市，去陪爷爷玩几天。” 秦念恩眼前一亮，马上从被窝里钻出来：“爸爸，你也回去吗？大哥也回去吗？” “爸爸和大哥都有工作，先不回去，念恩在京市等我们。” “好。” 秦念恩像只小雀一样，扑腾着去洗手间洗漱。 秦和平把她送到机场，齐康已经在等着了。 “领导放心，我一定把秦小姐平安送到京市。” 秦和平点头：“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你们。” “小齐，辛苦你了。” 齐康笑道：“不辛苦，我就当做去京市旅游一天，正好我还没去过呢。” 傍晚，关淑英煮好饭，去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秦念恩。 她回到家抱怨：“念恩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玩，到了饭点也不回家。” 秦和平淡淡地说：“我今天上午托人把念恩送去京市了，她爷爷想她。” 关淑英脸色一僵：“我中午有事出去了一趟，拜托邻居家照顾念恩。” 秦和平知道关淑英喜欢出门逛街，经常留念恩一个人在家，念恩年纪虽然小，却不粘妈妈，所以从前他不太在意。 只是现在他怀疑关淑英，很多以前不在意的事，现在一想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小柏小的时候，关淑英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放养孩子。 念恩是关淑英和他生的孩子，小柏是关淑英和陈富生的孩子。 第260章 知道 秦和平突然换了个话题：“深市好玩吗？有挑中喜欢的金饰没？” 关淑英又是淡淡的语气：“去金店看过了，都不是很喜欢，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秦和平的心跌落谷底。 关淑英对他说谎了。 “对了，最近外面不安全，你平时没必要，不要离开家属院。” “发什么事了？” “没什么。” 关淑英放下筷子，眉眼间一片清冷：“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和平，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底线的。” 秦和平深深地看着关淑英。 这一刻，他清晰地听见心底出现了破碎的声音，他对关淑英，从学生时期就藏在心底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关淑英冷笑道：“算了，你要瞒着我，我也没办法，那就别说吧。” 秦和平握住关淑英的手：“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算了，你说得对，夫妻间是不该有秘密的。” “你应该知道，我有个老同学是警务系统的。” 关淑英嗯一声。 秦和平说：“陈富被烧死的那桩案子，一直没有抓到纵火犯，所以一直在追查，最近有了点蛛丝马迹，他们怀疑，陈富根本没有死。” 这一瞬间，关淑英没法保持清冷的表情，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倒流，身体一点点变冷。 她想缩回手，秦和平却握得更紧。 “听说陈富躲在云省，秦枫前段时间就在云省出差，被歹徒袭击差点没命，我怀疑是陈富干的。” 关淑英强颜欢笑：“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可能知道你改嫁给我了，在蓄意报复我们秦家人。” 关淑英脸上血色褪去，浑身在颤抖。 秦和握着她的手，感受到这只手越来越冰冷，他仔细看关淑英的表情。 关淑英眼神慌张，看上去吓坏了。 秦和平的心已经落到了谷底。 他不是看不懂人心的草包，从前没仔细琢磨，是因为他信任关淑英，可现在，他稍微仔细观察，就发现关淑英眼底暗藏的心虚。 秦枫遇袭一事，她果然知道，果然和她有关！ …… 港城。 甄雁云走进郭家的豪宅。 佣人给她带路：“甄小姐，先生在二楼书房等你，请跟我来。” 甄雁云微笑点头：“谢谢你。” 刘碧玉恨得牙痒痒，低声对郭凯岚说：“你老爸从前很给我面子，不会主动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现在这个，直接登堂入室了。” 郭凯岚翻了个白眼：“你急什么，你是郭太太，就算登堂入室，最多是个姨太太。” “不一样，她要是进了门，在外人看来，也是郭太太，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要是生了儿子，这个家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郭凯岚心烦意乱：“烦死了，你自己的麻烦别来问我，我没有义务替你解决！” 甄雁云跟着佣人到了二楼书房。 郭荣如同见到救星：“甄小姐，你终于来了，我的头痛了一晚上，吃药都不管用，只好把你请过来。” 甄雁云走到他身后，摘下手表，双手按在郭荣的太阳穴上，轻轻替他按摩。 一个小时后，甄雁云停下手。 郭荣的头痛症终于缓解了许多。 他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按在甄雁云的手背上。 “甄小姐，你按摩的手艺真好，我花大钱请的护工都比不上你。” 甄雁云强忍着恶心：“我妈生前也经常头疼，我找京市的老中医学的手艺。” “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孩，你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以后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对了，听说你的经纪公司在筹备新剧，我出钱投资，你当女主角。” 甄雁云挤出笑容：“谢谢郭先生。” 郭凯晴一起床就听到佣人在嘀嘀咕咕，说她老爸带了个女人回家。 “她上楼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是去的郭生的书房，连太太都不让进的地方。” “别说了，她下来了。” 郭凯晴抬起头，顺着佣人的声音看过去，正好和甄雁云对视上。 啧，长得挺漂亮，就比我差一点点。 …… 云省。 胡伟建终于抵达约定好的小村落里。 陈富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胡伟建拍了拍手提包：“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人。” 陈富看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毫不掩饰贪婪的神色。 “把钱扔过来。” 胡伟建把手提包扔过去，陈富用脚勾起来，确定胡伟建没有敌意，才打开手提包。 手提包里塞满了崭新的钞票，陈富深吸一口气。 好香的味道。 他迫不及待抓了一把在手里，手法娴熟地点数。 “关淑英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人老婆前脚死了，她后脚就嫁进去，行啊，嫁了个高官，还包了个小白脸。” 陈富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伟建一眼。 “看在你给我送钱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关淑英这女人就是个贱货，玩玩可以，别动真感情了。” 胡伟建说：“我是秦柏的人。” 陈富数钱的手顿了一下，露出邪性的笑容。 “我儿子啊。” 陈富低头继续数钱。 “我那个听说现在很有出息的儿子，当初我临走前，给儿子取了名叫陈旺财，那婊子不听话，给孩子取名叫陈柏。” “哼，学着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取的名，人老婆那时还没死，她就一门心思想嫁进去了，贱不贱啊。” 胡伟建沉默了半晌，他没想到走这一趟，居然听到这么多八卦。 不过，他的老板是秦柏，秦柏救了他，还收留了他的妻儿，他要回报秦柏，认真替秦柏做事。 “陈先生，一万块钱多吗，你这就满足了吗？” 陈富掀起眼皮：“你什么意思？” 胡伟建又说：“你打算拿了钱跑路去隔壁？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比深市差远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胡伟建靠近了说：“我按照秦柏先生的意思，来问你一句，陈富，你愿不愿去深市，跟着秦柏先生赚大钱？” 陈富眉头一跳：“我可是通缉犯。” “秦柏先生他知道。” 第261章 临时翻译员 黑省的教学工作太轻松了。 方文东和孙蕊早早给大家打下了基础，在秦枫到来之前，他们不仅完成了省设计院的教学工作，还推进到了市级设计院。 下一步，还要推进到县级。 当然，庆溪县设计院是特殊的。 秦枫回馈老东家，老早就给庆溪县设计院捐赠了一批安装了软件的电脑。 方文东和孙蕊也回馈老东家，利用周末时间回到庆溪县设计院教学。 秦枫来了以后，跳过理论教学，直接上实践课。 短短一周时间，黑省的教学工作就已经结束。 马白兰举起手：“晚上大家聚餐吧。” 孙蕊举手附和：“同意！” 叶超几人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去哪个餐厅。 熟人局很不一样，氛围特别轻松，才刚到下午，秦枫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但最终，他没能去成这次熟人局聚餐。 “当翻译员？” 庞兴民，韩光耀的舅舅，前庆溪县建设局局长，如今已经升迁到省局。 领导知道他和秦枫曾经是上下级，关系也不错，于是让他来找秦枫。 “这次也是没办法才找上你，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这几年我国和老毛子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多年以后，老毛子再次派遣技术员到黑省交流。 中央很重视，专门派出了一支翻译团队。 但是这支翻译团队刚刚来到黑省，昨天晚上聚餐时发生群体性食物中毒，一大半人都进了医院，不少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算来算去，只有两个翻译员能坚持工作。 老毛子的技术员明天就到，已经来不及从外地调配翻译员，只能从黑省本地找人。 这人不好找，黑省懂俄语的人不少，尤其是老一辈，张口就能说几句。 但想要找到有学识，懂技术，不卑不亢完成翻译工作，最好年轻充满朝气的，这可太少了。 “最多两天，从京市调配的翻译员就能抵达黑省，到时就能把工作交接给他们。” “秦枫，你是什么意思？” 秦枫说：“我当然是很乐意帮忙的。” “太好了。”庞兴民重重拍了秦枫的肩膀：“你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会同意。” 傍晚，秦枫坐上了去赫图市的车。 与此同时，马白兰等人欢天喜地去餐厅聚餐，以欢送秦枫为目的的聚餐，没了秦枫，他们还是玩得很开心。 秦枫在车上吃饼当晚餐，膝盖上放着这次交流活动的资料。 赫图市是和苏国接壤的城市，是接待毛子技术员的第一站，两个月前，这里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 街上挂了红灯笼，街道上一尘不染，路过的环卫工穿着统一的工服，市政府大楼的外墙被清洗了一遍，连缝隙里也被刷得干干净净。 秦枫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市政府大楼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是从京市到省里出差的建筑师秦枫，他精通俄语，能当临时翻译员。” “秦枫同志，谢谢您远道而来，请跟我来。” 除了秦枫，还有十几个从黑省各地连夜赶来的翻译员，两名初始团队的翻译员忍着腹痛，在给大家讲解这次的交流会内容。 秦枫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开笔记本偶尔记下一些重点。 凌晨一点，临时拼凑的翻译团队终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人。 “辛苦大家临时赶来，又熬到这么晚，我们赫图市的领导带了宵夜来慰问大家。” 秦枫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王亮的父亲。 王亮的父亲现任赫图市的书记，他和秦和平差不多的年纪，起点也相差无几。 秦和平也是书记，只是赫图市和苏市比起来，几乎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赫图市可能还比不上沿海发达地区的一个县城。 王书记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鬓发白，如果此时他和秦和平站在一起，会被不知情的人误认为差了辈分。 无论是事业还是心理，王亮的死对家人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王书记也看到了秦枫。 “秦枫，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秦枫忙回答：“我原本在省设计院出差，听说这边需要俄语翻译员，我临时过来帮忙。” 王书记眼神感慨，抬手拍拍秦枫的手臂。 “你很好，有出息，你给自己的人生开了一个好头，以后也要稳稳当当地走，脚踏实地，别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 秦枫微微弯腰：“谢谢叔教导，我记住了。” 王书记点点头：“等工作结束，有空了到我家里来坐坐。” “好。” 王书记又说了几句，转身和其他领导一起走出会议室。 秦枫重新坐下来，想起他的眼神，心里很不好受。 王叔透过他，看到了王亮。 如果当初王亮没有南下，现在会怎么样？ 是不是听从了家里的安排，有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然后相亲结婚生子。 又或者，更早一点。 如果王亮和姜宇川一样，没有因为秦枫下乡而断绝联系，是不是也像姜宇川一样，在秦枫的帮助下考上大学，毕业工作。 现实没有如果。 说什么都晚了。 睡了三个小时，秦枫五点多就起床，其他人也一样。 不到六点，市政大楼里已经挤满了人，秦枫和其他翻译员一起坐上大巴前往边境线。 上午九点，在小学生仪仗队的吹奏声中，两辆大巴通过国境线，从苏国来到了华国。 接待苏国技术员的地点在赫图市宾馆，二楼的宴会厅布置成苏国特色的风格。 一连两天的交流会顺利结束，技术员们离开赫图市前往下一站。 中央重新派遣的翻译员已经到位，秦枫等临时拉来凑数的翻译员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秦枫拎着一袋水果来到赫图市的家属院。 王书记今天有重要会议，王家只有王母和王亮的弟弟王辉在家。 “小枫来了，前几天我就听老王说过你可能会来，别站在门口，快进来。” 王母热情地把秦枫迎进屋里。 第262章 再见王亮家人 王母和王书记一样，都苍老了许多，只是比起王亮刚出事时，她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家里比较寒酸，你别介意。”王母脸上带着笑容。 王家面积不小，只是家里的布置很简陋。 家里一直是王母在操持，大约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从前的闲情雅致了。 王母给秦枫端了茶水和水果，同时朝房间里喊了一声：“小辉，出来待客。” 没多久，王辉跑出来，他穿着拖鞋，跑得有点急，拖鞋掉了，他被绊了一跤，手臂撞在墙上，好险才站稳。 “小辉！”王母跑过去，紧张地问：“手臂撞伤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妈带你去医院。” “妈。”王辉喊了好几声。 “手臂破了点皮而已，血都没流，更加不用去医院。” 王母把王辉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只有手肘破了点皮，没有其他伤后，才同意不去医院。 她转身对秦枫说：“小枫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家里吃午饭吧。” 还没等秦枫回答，她又说：“哎呀，家里没什么好菜了，小辉你陪你枫哥说说话，我现在去集市。” “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 秦枫话没说完，王母已经提着菜篮子出门。 王辉笑了一下：“我妈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这里去集市也不远，就让她去吧。” 秦枫重新坐下来：“你的手臂怎么样，要涂点药吗？” 王辉摇头：“真的就破了点皮，我妈大惊小怪，自从我哥去世以后，她就变成这样。”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秦枫问：“你们在这里，过得还行吗？” “挺好的，一开始有点不适应，现在都习惯了。” “我突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学习吧。” 王辉还是摇头：“今天周末休息，原本只是打算收拾一下杂物，打扫卫生，不是急事，以后再做一样的。” “要不，我和你一起收拾？”秦枫提议。 他和王辉不是很熟，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不如找点事情做。 王辉显然也是这么考虑的，他只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下来。 王家真的不小，三居室，两间卧室外还有一间杂物间。 王辉领着秦枫走进杂物间，看着乱糟糟随意堆在一起的杂物，顿时有点后悔。 “刚搬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情收拾，东西随便往里面就是一堆，后来也没多少时间清理。” 秦枫已经挽起袖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收拾房间这种事，我其实很在行的。” 他比王辉更快开始动手。 “我下乡之后干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农机站维修员，我刚去的时候，农机站比垃圾站还乱，都是我一手收拾起来的，还有进了县设计院以后，档案室也是乱……” 秦枫一边说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边指挥王辉收拾。 一个多小时过去，杂物房里居然已经被清理了一大半。 还剩下一个小角落没清理出来，王辉说什么都不让秦枫动手。 太失礼了。 人家是上门来做客的。 秦枫看着那个小角落，强迫症犯了，就剩一点点，怎么能前功尽弃呢。 “还是收拾好吧，就剩一点点，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清理干净。” 王辉还是不肯：“这里有不少都是我哥哥的遗物，我想自己清理。” 秦枫闻言不再坚持，他走到那个小角落里，果然看到不少属于王亮的东西。 有他从前读书时的教科书，有他的衣服鞋子，还有他小时候的玩具。 秦枫还看到了一盒弹珠。 这是小时候，原主和姜宇川存了好久的零用钱，一起给王亮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他们三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秦枫的目光从弹珠上移开，无意间扫到一叠信，信封看上去很新。 王辉也看到了这叠信。 “这是哥哥最后的遗物，爸妈从粤西带回来的。” 粤西？ 秦枫的眼神认真起来：“我能看看吗？” “可以。”王辉把信交给秦枫：“里面写的东西乱七八糟，我们都看不懂。” 秦枫打开信，里面的内容，说是信，不如说是日常笔记，有些语句很不通顺，有的前一句和后一句没有一点关系。 很奇怪的几封信。 秦枫看了王辉一眼，趁他不注意把信塞进系统，复制了一份后再把原件拿出来，若无其事地还给王辉。 王母买了食材回来，钻进厨房一通忙活，做了很多的菜。 “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了？” “工作就算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吃饭更加不能含糊。” “单位食堂的饭菜还行吗？肯定比不上家里的，多吃点。” 王母给秦枫夹了很多菜，秦枫默默地全都吃完。 吃过午饭，秦枫告辞，王母和王辉把他送到大院门口，看着他坐上公交车才往回走。 回到招待所后，秦枫的心情还是很压抑。 洗过澡后，他拿出王亮的信。 从粤西带回来的信，信封和信纸都很新，这些信大有可能是王亮死前不久写的。 秦枫把信铺开，每一封信都仔细看了一遍，横着看竖着看，倒着看，分开看合起来一起看。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总觉得不对。 王亮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不会无缘无故写这几封信。 信里肯定藏了什么信息，只是他暂时没法破解。 嗯？破解？ 秦枫猛地坐直了身体，他再次看向信的内容，紧接着，他跑下楼，到前台借了电话。 “喂喂喂，我是姜宇川，您是哪位？” “是我。”秦枫说：“姜头，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喜欢玩的情报游戏？” 姜宇川愣了片刻，不知道秦枫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他还是仔细回想。 “记得，七八岁的时候吧，大院里的男孩都喜欢玩，那会儿我们还弄了一本密码本。” 秦枫心里一喜：“姜头，我现在急用这本秘密本，你记得内容吗？” “怎么可能记得，都十几年了。” 刚刚的兴奋劲儿立马被浇灭。 姜宇川又说：“记是不记得的，不过我家里还留着一本呢。” 秦枫无语。 这个大喘气，害我大喜大悲，心脏都不好了。 第263章 密码本 夜黑风高，姜宇川悄摸摸回到大院。 他反抗家里，拒绝入职宣传部的文职岗后，早就搬了出去，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偶尔回来一两次，还是和父母吵架的。 这次回来，他背负了枫子下达的任务，有正经事要办，不能吵架。 而且枫子说了，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语气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肯定是大事。 思来想去，姜宇川决定当一回神偷，摸进自己家，偷一本小时候的密码本。 他躲在家门口的大树后面，脑海里浮现好莱坞的超级英雄大片。 姜宇川，轮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秦枫再次收到姜宇川电话时，人已经在吉省。 电话里，姜宇川抱怨个不停。 “我打算悄摸摸爬上二楼，结果刚踩上院墙就被保卫抓住了。” “我堂堂姜大导演，被人当成贼抓起来，我这个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我脸皮原本几十斤重，这下直接掉秤，只剩下几斤，我跟你说，下次见面你不能开我玩笑了，我现在脸皮薄，逗一下就脸红。” “还有，我这次元气大伤，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你回来以后不请我吃十顿八顿饭，根本补不回来。” 秦枫听着有点好奇：“后来呢？” “后来保卫队有人把我认出来了，通知我爸妈把我领回去。” “嘶，不行了，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丢脸，好多人笑我。” 秦枫憋着笑：“你先把话说完，我绝对不笑你。” “他们问我干啥，我灵机一动，说正在筹备一部二十年前背景的电视剧，要找小时候的玩具当拍摄道具。” “密码本已经到手了，我够意思吧。” 秦枫笑出声来：“太够意思了，密码本传真给我。” 姜宇川说：“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好歹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 秦枫顿了片刻：“我有一个猜想需要确认，不确定密码本用不用得上，等确定以后我再告诉你。” “行吧。”姜宇川没有刨根问底。 秦枫收到传真件后，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继续回到课室讲课。 下班回到招待所，他才迫不及待拿出传真件和王亮的信。 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深刻，来回试了好几遍，终于有了进展。 按照密码本，从信里找出对应的字，取每个字的首拼音，再把拼音拼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字。 秦枫把所有字母写下来，接下来就是拼字。 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着急了。 先是到招待所餐厅吃了一碗面，肚子还没饱。 招待所对面有几个小吃摊，卖吉省的特色小吃，泡菜、炒年糕、鱼饼、大章鱼…… 吉省的朝鲜族人更多，秦枫想起以前在黑省时，金素珍时不时也会做一些朝鲜族的特色小吃。 好久没吃了。 过去在黑省生活的记忆浮上心头，那还真是一段轻松舒服的生活。 秦枫拢了拢外衣，跑到对面把每种小吃都买了个遍，打包回招待所房间吃。 小吃摆了半个桌面，剩下的半个桌面摆着一本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好几行的拼音字母。 秦枫咬了一口年糕，拿起笔开始拼字。 这是个大工程，写信的人和收信的人多半有过约定，互相知道拼字的规则，而秦枫一无所知。 他只能不断地尝试，把这些字母拼成一个个字，再尝试组成一句话。 不知不觉，桌上的小吃都吃完了。 秦枫扔掉笔伸懒腰，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外面的小吃摊已经收摊了，他这时才知道，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想睡觉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把笔记本收进系统，再收拾好桌面，又洗了个澡，这才去睡觉。 连续三天，秦枫白天在设计院教学，晚上回到招待所马不停蹄拼字。 眼睛熬得越来越红，招待所的员工见了他，没忍住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 秦枫苦笑，这是怕他嘎在招待所里了吗？ 小吃越买越多。 被排除的选项也越来越多，笔记本已经换了新的一本。 秦枫嚼着年糕，又划掉刚刚写出来的字，开始了新一轮的拼字。 n、n、o、h、x、g、g、i…… 秦枫看着新标出来的几个拼音，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找到真相了。 重新排列顺序。 h、o、n、g、x、i、n、g 鸿兴！ 秦枫猛地坐直腰，铅笔掉在地上，笔芯断了。 鸿兴，秦柏前世加入过的港城社团！ “王亮的死，真的和秦柏有关？” 他以前对此有过猜测，但没有证据。 秦枫来不及多想，换了一支笔，马上开始剩下的拼字。 夜色越来越深，他熬红了眼睛，终于拼出了有意义的一句话。 「一月四日，鸿兴的船到岸，来接。」 不知道是王亮收到的信，还是他自己写了还未寄出去。 这都不重要。 那艘走私船是港城社团鸿兴的，王亮也许是社团的人，也许是社团的合作者。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亮为什么会知道鸿兴，又是怎么和鸿兴搭上关系的。 中间一定有介绍人。 这个人，极大概率就是秦柏。 秦枫后脊背发凉，似乎有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脚往上爬，通过后背，爬上了他的肩膀，蛇尾环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畅。 王亮被人从后面一枪爆头。 他丝毫没有警惕，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是他的熟人，他对对方至少有一定的信任。 那个人，会是秦柏吗？ 秦枫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真的是秦柏做的，他就是个疯子。 就算不是他做的，把王亮介绍给鸿兴，让王亮帮他走私敛财，他也是个疯子。 秦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脑海里有个声音疯狂呐喊。 离秦柏这个疯子远一点，不要掺和进去，他是男主角，你斗不过他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香吗？ 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低声蛊惑。 你已经窥探到蛛丝马迹，难道不想替王亮抓住真凶吗？ 秦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天人交战。 第264章 当卧底 10月份的沪市气候宜人，秦枫一下飞机立即脱掉外套，只穿一件长袖衬衣。 “班长！” 卢天佑隔老远看到秦枫，兴奋地挥手。 作为华京大学建筑一班的同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回原籍，进入沪市设计院。 秦枫结束吉省的工作后没有继续进行北方省份的工作，而是直接飞到沪市，其中就有他的牵桥搭线。 当然，还有秦枫的一些私心，让他选择了沪市作为下一站。 卢天佑连奔带跑扑过来，一把抱住秦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机场里每天都在出现这样的场面，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 卢天佑激动地说：“班长，咱们好久没见了，走，我带你到处逛逛。” 说着他伸手提秦枫的行李箱。 秦枫按住他的手：“手臂怎么回事？” 卢天佑挽起的袖子下，小臂上有一片淤青。 “哈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手臂了。” 秦枫幽幽地说：“你当我没有常识吗？这是摔跤能摔出来的伤势？” 卢天佑尴尬地把袖子往下拉。 “真是小事，就是工作上和民众起了点冲突，他们阻止设计院工作，我这手臂不小心被来了一棍子。” 秦枫大概猜出来一些，大概就是拆迁那点事，估计是民众不愿意，因此爆发了冲突。 “小伤，我去过医院了，医生给开了药，涂几天就没事，也不留后遗症，走吧，别在机场耗时间了，我带你去吃宵夜。” 沪市的夜晚比东北热闹得多，天气不冷不热，很多人愿意走上街头。 秦枫到宾馆放下行李后，就跟着卢天佑出门，一晚上的时间，秦枫几乎逛遍了沪市的著名景点。 这里已经建起高楼大厦，街上熙熙攘攘，恍惚间，秦枫以为回到了前世。 一直玩到夜里十点多，卢天佑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班长，明天早上你去设计院，是我的领导接待你，他姓高，长相看起来严肃，其实性格挺温和的。” “等等。”秦枫听着有点不对劲：“听着好像没你什么事，你干嘛去？” 卢天佑强颜欢笑：“我悄悄告诉你，我领了个神秘的任务，明天要去当卧底了。” “别笑了，你笑得很难看。”秦枫说。 卢天佑立即垮了脸，他抱住秦枫的手臂哭诉：“班长，怎么办，我好害怕。” 秦枫只能说：“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沪市造船厂一直以来都是沪市的重要企业，前几年政府开始讨论造船厂扩建问题，半年前终于立项。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偏偏造船厂的员工反对。 “他们说造船厂不能扩建，说会增加工人的工作强度，大家承受不来。” 好苍白的理由。 秦枫说：“扩招不就行了，正好缓解就业率的问题。” “对啊，明明扩招就行，很多工人家里也有亲戚朋友没工作游手好闲的，所以根本原因不是这个，这只是他们找的借口。” 卢天佑压低声音：“真正的原因已经被查出来了，是海神。” 沿海地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流传多年的海洋传说，沪市也有，造船厂里流传的海神传说，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 “船厂的员工说，一旦扩建，就会引发海神震怒，带来灾难。” 这个理由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建设局的同志多方打听后才得知的。 只是当他们得知真相时，这个传闻已经在造船厂流传了好久，尤其是年纪大的员工，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誓死捍卫造船厂，不允许建设局的人进入造船厂所在的小岛。 为此，双方爆发了一次冲突。 卢天佑的手就是在冲突中被敲了一棍。 秦枫想了想：“谣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卢天佑连连点头：“所以，领导派我去造船厂卧底，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查清楚是哪个混球散布谣言。” 至于另一个目的，是让他悄摸摸进行环境勘察。 半年前就已经立项的扩建项目，到现在别说动工，设计师居然还进不去小岛。 领导着急啊。 而且领导不想事情闹大，到现在也没报告给中央，还是希望能自己解决。 于是，设计院出了个烂招，打算找人伪装成学徒上岛，悄摸摸完成前期工作，卢天佑成为幸运儿。 秦枫想不明白：“这事不该落到你头上啊。” 才毕业两年新人，按照资历和能力都不到独立设计的地步。 卢天佑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我一个生面孔。” 还得说回那次冲突。 建设局和设计院的人都去了，跟造船厂的人打过照面。 领导怕人派出去，前脚上岛，后脚被船厂员工认出来，直接给扔海里。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卢天佑身上。 进设计院才两年的新人，之前没有去过造船厂，也不认识造船厂的员工。 更重要的是，和船厂员工发生冲突那天，卢天佑去是去了，偏偏那天他感冒，戴着口罩去的。 卢天佑摸了一把扎手的脑袋，露出英勇就义的表情。 “昨天领导盯着我去理发店，让我把发型换了，总之这岛，我不上也得上。” “班长啊！” 卢天佑越说越糟心：“你难得来一趟沪市，我居然没法好好陪你，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秦枫把他手边的酒瓶子往外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卢天佑喝了点酒，还没到醉的地步，他自己站起来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 两人在大排档上分道扬镳，秦枫回宾馆。 第二天天还没亮，卢天佑背着行军包来到设计院，一进门就看到秦枫。 “班长，还没到上班时间，你来这么早？” 秦枫提起自己的背包：“我和你一起去船厂。” 卢天佑傻乎乎问：“当卧底学徒？” “不然呢？” “不是。”卢天佑有点着急：“班长，你去干什么，你留在设计院里教学啊。” 秦枫却说：“少说废话，你一个人进去行吗？昨天说起这事，你腿都在发抖。” 卢天佑低头，其实他的腿现在也在发抖。 “我已经和你的领导说过了，他们也同意。” 第265章 造船厂学徒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 秦枫和卢天佑来到码头，渡轮停靠在码头前，陆续有人拿票登船。 一名壮汉站在岸边，扯着嗓子大喊：“造船厂的学徒，到我这里集合，再说一遍，快来集合，迟到就不等了。” 秦枫和卢天佑连忙跑过去，把工作证递给大汉，大汉确认过身份后，摆手让他们站在一边等。 除了两人，还有四个今天入职的学徒。 “行，都到齐了，跟我上船，安静点，别叽叽喳喳吵到老子。” 大汉走在最前面，登船时让大家把工作证挂脖子上，检票的人看到造船厂的工作证，直接放行。 造船厂的员工平时住在船厂里，周末放假回家，渡轮就是他们的“员工班车”，不用付钱。 呜呜呜—— 渡轮的鸣笛声响起，缓缓离开岸边。 自从知道秦枫和自己一起卧底后，卢天佑彻底不慌了。 此时他饶有兴致地趴在渡轮的窗边看风景，扭头想和秦枫说话，一眼瞥到前排歪着脑袋睡觉的大汉。 不能吵醒这个祖宗。 卢天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虽然是沪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我还是第一次坐渡轮，嘿嘿嘿，没办法，我家距离江边太远了，根本没机会来这边。” 秦枫看起来淡定很多。 毕竟渡轮而已，他前世坐过不少，现在一点兴奋感都提不起来。 渡轮靠岸时，大汉准时醒过来。 他打着哈欠：“现在下船，都跟紧了。” 下了船坐上班车，没多久就进入沪市造船厂，班车就停在厂门口，大汉带着学徒走进厂区。 他们先是来到造船厂的办公区域。 秦枫第一眼落在办公区域的建筑上，多层砖混结构的楼房很具有时代特点，外墙刷着灰白的涂料，上面用红漆刷了巨大的标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办公楼旁边竖了几块宣传板，上面贴了彩色的宣传画。 秦枫想走近了看一看，却被大汉一声吼打断。 “有什么好看的，等你们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什么都会看腻，别浪费时间，跟我来办手续。” 六个新学徒排着队跟在大汉身后走进办公楼，青涩的面孔和藏不住的好奇眼神让人见了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新人。 卢天佑进了厂区后，大概是想起来自己是卧底，一瞬间又紧张起来。 秦枫小声提醒：“放轻松一点，你看起来像踩点的小偷，还是刚入行的那种。” 卢天佑说：“班长，我现在慌得不行，刚才走过去的好几个人，都是那天参与打架的，我认出他们了。” “他们没认出你就行。” 办完手续出来，大汉已经不见了。 六个学徒站在一起不知所措。 没多久，又有人来了。 秦枫眼睛利，瞟到这人的工作证，是个一级工。 “关伟民、秦枫、卢天佑、许木，你们四个跟我去钢板预处理车间，剩下两人等其他车间的人来接。” 秦枫昨晚临时了解了一下造船厂，学徒新进厂，一般都安排危险性不大的重体力工作。 四人被安排进钢板预处理车间。 “两两一组，你们自己分。” 卢天佑闻言立即贴紧秦枫，对另外两人说：“我们俩以前就认识的，我们分一组。” 另外两人无所谓，点头同意。 越是靠近生产车间，四周的味道越大。 钢材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油漆刺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庞大的船体骨架和龙门吊映入眼帘，如同伫立在海面上的巨人。 进入钢板预处理车间，钢材的味道更加浓重。 饶是秦枫从前老是待在庆溪重工的车间里，也有些不适应这么浓重的铁锈味。 另外三人更加难受，卢天佑躲在秦枫身后悄悄干呕。 这是比庆溪重工更庞大的大型重工厂区。 “到了，这里就是你们接下来工作的地方，先说好，我们这里管理严格，只要发现偷懒耍赖的，直接开除。” 船厂的学徒就是苦力。 进了钢板预处理车间后，四人被安排了搬运钢板的工作。 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直接开工。 “我去！”卢天佑试着抬了一下：“太重了，这活儿不简单。” “所以才要两两分组。” 秦枫抬钢板的另一边，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搬起来一块钢板，迈着小碎步往指定的地方走去。 途中，有开叉车和小型起重机的学徒经过，对他们吹了个口哨。 “新人坚持住，等熬过去了，你们就能像我一样开车搬钢板，我先走喽，拜拜~” 把钢板送到指定地方，秦枫和卢天佑两人全身通红，脖颈青筋凸起，手臂上也冒了青筋，还在发抖。 关伟民和许木比他们慢一步，放下钢板后，两人气喘得比风箱还激烈。 “不行了，才搬了一块我就不行了，我要休息。” 许木一屁股坐下，关伟民弯下膝盖，也准备坐下休息。 “喂，我说过不能偷懒，是不是想被开除？” 一级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四人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 关伟民立即站直身体，许木更是从地上蹦起来。 “对不起，我们马上继续工作。” 对他们二人来说，能够进入造船厂当学徒，是很珍贵的机会，为此他们不仅努力了很久通过面试，家人还走了不少关系，低声下气地求人，才求来了机会。 他们不能被开除。 两人落荒而逃，秦枫拽着卢天佑，也跟着往回跑。 搬运钢板的工作进行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一级工再次出现。 “搬完这些钢板之后，你们回到这里集合，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去观摩师傅操作，这是你们学习的机会，至于学到多少，就看你们个人的造化了。” 关伟民和许木很兴奋。 卢天佑也很兴奋：“太好了，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学点有用的东西。” 秦枫揉着肩膀，闻言奇怪地看向他。 “你还真把自己当造船厂学徒了？” 卢天佑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呵呵呵，抱歉，我入戏太深了。” 第266章 海神传说 钢材搬运完以后，一级工还没出现，四个学徒坐在一起休息。 秦枫的脖子上和其他人一样挂着一条毛巾用来擦汗，手里拿着水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等喘顺了气，他扭头对卢天佑说：“喂，你有没有听说过厂里的传闻？” 卢天佑愣了一下，表情夸张地说：“哦哦哦，我听说过，那个海神传说对吧。” 演技真差。 许木和关伟民凑过来：“什么海神传说？” 秦枫一听就知道没戏，这两人连传说都没听说过，那就套不出话了。 不过四人还是聊起来了，秦枫解释了一遍海神传说。 许木攥着毛巾若有所思：“原来因为这个原因，造船厂才招这么点学徒。” 关伟民附和：“这么说来，我还是挺厉害的，才6个名额，我拿下了一个，多少人盼着能进来，没名额呀。” 秦枫笑了笑。 其实是4个名额。 不过这也说明了问题。 造船厂这几年招了不到20个学徒，平均每年3-4个，厂房的面积极大地限制了造船厂的发展。 造船厂里只有2个船坞，若是按照计划扩建，厂里将增加2个船坞，届时不仅船厂能多接单，还能扩招解决一部分就业率的问题。 秦枫猜测，船厂的厂长已经烦得挠头了。 厂长确实烦得很，头发挠掉了一大把，曾经雄心壮志要带领船厂做大做强，没想到临门一脚，硬是被人拦在门外。 拦他的还是厂里的老师傅。 这些老师傅是船厂的基石，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哄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设计院派来的两个卧底能解决问题。 两个卧底此时正在认真地看钢板预处理车间的老师傅操作机器。 老师傅偶尔解说一两句。 “最重要的是小心，不要图快，每个步骤都要仔细，否则容易受伤……” 关伟民、许木，和卢天佑都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秦枫想了想，也跟着记笔记。 一天的工作结束。 秦枫端着盆去大浴室洗澡，卢天佑连忙跟上。 “班长，我们要不先把钢板预处理车间的面积量一下？” 秦枫说：“我已经量好了，画了简图，回头给你看看。” “什么？”卢天佑瞪大眼睛：“不可能吧，你不是一直和我一起搬钢板吗，什么时候量的，没见你拿量尺啊。” 秦枫一时语塞：“车间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拿量尺。” “目测，还有用脚量了个大概。” 卢天佑竖起大拇指：“班长，你厉害。” 秦枫却说：“这都是无用功。” 设计院里保存着船厂的设计图，他们这一趟要量的，根本就不是原有的船厂。 秦枫停下脚步往外看，正好看到船厂旁边的一片树林，那里是原定用来扩建的地方。 得想个办法去树林里看一看。 卢天佑比秦枫更快洗完澡，他趴在大浴室外的走廊上眺望小树林。 秦枫洗好衣服才出来，见到卢天佑喊了一声：“走了。” 卢天佑整个人弹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到秦枫，表情有种孑然重生的诡异感。 “原来是班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死我了。” 秦枫皱了下眉：“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卢天佑心有戚戚：“刚才有两个老师傅经过，他们说那片树林里有脏东西，我刚才看了看，那边果然很阴森。” 秦枫朝树林看了一眼，突然表情严肃：“我也觉得很阴森，老师傅可能说对了，有脏东西。” 卢天佑大惊失色：“你也这么觉得对啊，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后面什么来着，总之就是那个道理，我们还是要敬畏一些。” 秦枫彻底无语了。 “你是怎么混到毕业的，我真想去举报你。” 卢天佑懵了，班长怎么突然变脸了？ 秦枫说：“外面起风了，树叶被吹得摇晃，加上天黑，看上去是有些恐怖，但是脏东西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我们确实要敬畏，不过是敬畏大自然。” 说完他抬脚就走，卢天佑连忙跟上。 “班长，你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吗？” 秦枫脚步一顿，也不是全都不信，只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他都不信。 至于科学解释不了的，比如他怎么就穿越了这件事，他还是很敬畏的。 秦枫扯开话题：“等会回宿舍后，你配合我演一场戏，说不定我们就有去树林的机会了。” 卢天佑一听是正经事，马上点头同意。 船厂的学徒被安排住在一起。 秦枫和卢天佑的宿舍是八人间，除了许木和关伟民，还有另外四个学徒，都是这一两年进船厂的新人。 学徒宿舍是所有宿舍里条件最差的，晚上九点就断电。 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儿，哪里能睡这么早，于是这点时间，成了大家吹牛的时间。 突然，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打开。 宿舍里的人正要开骂，却发现撞开门的人是卢天佑。 “新来的，你干什么呢，开门温柔点不行，吓老子一大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吓死了，一下没注意力道，哎呦，我的心脏现在还跳得老快，太吓人了。” 卢天佑张牙舞爪，表情很夸张。 他的演技真的很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宿舍里黑漆漆的，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也被人误以为是因为害怕。 许木从床上爬起来：“卢天佑，你被什么吓到了？” 卢天佑捂着胸口：“就那那那……” 靠，一紧张台词给忘了！ 许木好奇问：“那什么？” 秦枫后脚走进来：“他听到了一点谣言而已，自己吓自己。” “什么谣言？” 卢天佑：“就那个、那、那……” 死脑你快想啊！ 秦枫扫了他一眼：“就隔壁那片树林，听老师傅说，那是海神的地盘，里面凶得很。” 卢天佑深吸一口气：“对。” 其他学徒果然感兴趣，全都看过来。 秦枫说：“不过肯定是假的，我听说政府准备把树林推平扩建船厂，如果有问题，肯定不会选那里。” 话音刚落，睡在最里面的一名学徒突然说：“那可不一定。” 第267章 豆腐渣工程 夜黑风高，造船厂宿舍四楼，最后一间学徒宿舍里，八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中间放着一个手电筒。 资历最老的学徒已经进厂两年，正在侃侃而谈。 “其实海神的传说，不是最近才有的，我进厂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只是那时候，传得没现在这么广。” 许木很感兴趣，催促道：“老大，你快说说。” 老学徒吴亭压低声音，故意捏着嗓子说话。 “传说中，海神是很大海的主宰，只要它不高兴，就会发动海啸，水淹沿海的地区。” “旧社会的人用童男童女祭奠海神，船厂才能平安无事，现在不能这么干了，所以隔段时间船厂就会被淹一次。” “嘶——” 好几个人都被吓到，裹紧了被子。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吴亭笑了几声：“我刚进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不过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船厂虽然老老是进海水，不过不严重的。” “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掐起了嗓子。 “如果船厂真的占用隔壁的树林扩建，事情就不一样了，那边是海神的降临地，占不得。” 秦枫问：“是谁说树林是海神降临地的？” 吴亭摊手：“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秦枫叹气：“可惜了，如果船厂能扩建，就能招更多工人。” 关伟民跟着叹气：“我有个好朋友是下乡知青，好不容易才回来，也报名考船厂，他没考上，听到结果那天他差点哭晕了。” “他现在没有工作，在家里白吃白喝，爸妈没说什么，但是哥嫂有意见。” “他人很好的，能力也有，要是船厂扩招，他肯定能进来，现在他都考虑回农村去种地了。”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都有话说。 “我有个堂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躲过了下乡，但留在城里好几年都没找到工作，我叔天天发愁。” “现在好工作不好找，我邻居就是没找到，前不久推个车去当小贩了。” 卢天佑感同身受：“我以前也是，前路迷茫，如果不是后来考……” 秦枫给了他一肘子，他吓得立即闭嘴。 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幸好大家没怎么关注卢天佑，一个个的还沉浸在感叹中。 秦枫找到插嘴的机会，问道：“那片树林这么凶险，是不是不能进去？” 吴亭摇头：“也不是，我见过有老师傅跑进去抽烟，不过那都是白天去的。” “晚上没人敢去，有时候大半夜的，那边还会传来恐怖的声音。” 秦枫怂恿：“你们有种在晚上进去吗？” 宿舍里安静下来。 大家的内心在喊，不敢！ 但是秦枫用到了「有种」这两个字，男人怎么能说自己没种？ 卢天佑终于想起了台词。 “我第一个敢，老子胆子比天大，最看不起胆小鬼。” 许木嘿嘿笑：“刚才是谁吓得跑回来的？” 卢天佑也嘿嘿笑：“我刚才演戏呢，就是想试一试你们有没有胆子。” 吴亭清清嗓子：“我当然是有这个胆量的，只不过懒得去而已。” 又有人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气氛到这儿了，秦枫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去看看吧。” 卢天佑咽了咽唾沫：“去去去，我第一个响应，有没有人不敢的？” “谁不敢了，走，现在就走！” 八人鱼贯而出，悄摸摸潜出宿舍楼，没多久，站在了小树林边上。 吴亭最后问了一次：“都考虑好了？” 秦枫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大家都很害怕，大家都等着别人当第一个退缩的人，结果就是没人退缩。 秦枫带头走进去。 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海浪声，周围很安静。 在他身后跟着七个人，一开始七人串成糖葫芦，进了树林以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嗐，这就是海神的降临地？我看没什么吧，就一普通小树林。” “还是要走深入一点。” 秦枫又提议：“这里太大了，我们不如两两分组行动，各自散开去找海神的痕迹。” “同意。” “我也同意。” 秦枫和卢天佑分在一起，两人边走边往回看，终于视线里见不到其他人。 卢天佑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铲子和样品袋，蹲在地上采样。 “班长，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把大家骗来了，否则就我们两个人突然不见人影，肯定被人怀疑。” “可惜没法带大工具，就一个小铲能藏衣服里，班长你别只看着，快过来帮忙。” 秦枫看向海边的方向。 “你自己挖会儿，我走远点看看。” “行……呃？” 卢天佑抬起头来，秦枫已经走远了。 他四处看了看，树叶随风摇摆，月光把树影照在地上，阴森森的。 “不是，班长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有点害怕。” 他揪着样品袋连忙追过去。 秦枫又跑回了船厂里，他站在海边，前面是一堵低矮的堤坝。 前几天上班，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堤坝，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 远远看着他就觉得这堵堤坝很破旧，凑近了一看，比他想象得更加残破。 卢天佑喘着气追上来：“班长，你跑太远了，等会他们见不到我们可能会怀疑。” 秦枫敲了敲堤坝，头也不回问卢天佑：“这堤坝看起来很旧，是几年前修的？” “什么几年前，是几十年前。” 卢天佑自从被迫接了船厂的任务后，前期做了不少调查。 “这堤坝是三十几年前建的，后面加固了几次，最近五年都没动过。” 秦枫右手按在堤坝上，用力一捏，堤坝边缘的水泥被他捏下来一个角。 卢天佑大惊：“嘶，这堤坝质量也太差了吧。” 秦枫面无表情说：“船厂之所以老是被淹，是因为堤坝是豆腐渣工程，根本挡不住台风时的海水。” 海神冤死了，无缘无故给豆腐渣工程背锅。 多亏了沪市很少有台风登陆，要是放在粤省和福省，这种质量的堤坝经受不住一场台风袭击。 第268章 更大的利益 “我明白了！” 卢天佑一拍大腿。 “一定是有人想要掩盖堤坝的问题，所以阻止船厂扩建，因为咱们设计院的人一上岛，看到这样的堤坝，就一定能发现问题。” 秦枫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他觉得不太可能。 几十年前修建的堤坝，那时候的设计理念落后，建材的质量更差，堤坝能修成这样已经是合格了。 况且沪市过去没有因为决堤产生过重大的人员性命和财产损失，每年夏天小岛被淹一淹，造成的损失也不大。 就算要追责，最多也是小惩大诫，更大的可能只是口头上批评，或者压根无人在意。 没必要冒险传出什么海神传说。 除非，其中有更大的利益。 “走了，先回去。”秦枫看了眼手表。 “啊？”卢天佑不太甘心：“就这么走了？之后我们不一定找到理由再来。” “走吧，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学徒们分开时约定了一个小时后集合，再不回去就要被人怀疑了。 卢天佑依依不舍地看了堤坝一眼，把样品袋藏进衣服里，跟着秦枫往回走。 他们回到聚集地时，已经有四个人在等着。 “什么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 “白来了，以为多刺激呢，海神没碰见，蚊子见了不少，你们快看，叮了我一手的包。” “还跑得一身汗，回去还得洗个澡。” “今晚看来是睡不好了，幸好明天休息，我明天一早回家去睡了。” 四人满嘴抱怨，见秦枫和卢天佑回来，问道：“你们呢？” 秦枫摇头：“什么都没有。” “我就说呢，什么海神，都是骗人的，咱们新时代青年，不上这种当。” 这时，吴亭和他的同伴跑回来。 “找到了，我们找到海神活动的痕迹了！” 一阵风吹过，凉嗖嗖的。 吴亭跑到众人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真的有海神，就那边。” 他指着刚刚跑回来的方向：“那边有祭坛，肯定是海神的降临地。”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那个，太晚了，我都困了，要不我们回宿舍吧。” “我也困了，回去吧。” “哎哎哎，秦枫，你干什么往那边走，找死吗？” 秦枫已经一步往吴亭指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卢天佑想也不想跟上。 许木犹豫片刻，也迈开脚步：“我也想去看看。” 关伟民一看，和自己一起进来的三个人都去了，他不去是不是不太合群，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剩下四个老油条。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勇吗？” “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吧，总感觉越来越阴森。” “等等，他们去了，我们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怂？以后在他们眼里，还能有我们这几个前辈？” 吴亭想了想，觉得太有道理了。 他可是全宿舍最有资历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威严。 “咳咳，刚才时间匆忙，我没来记得看清楚，所以我也再去看看，你们自便。” 说着他追了过去。 剩下三人互相看来看去，吴亭是宿舍的老大，他都去了，他们三个有什么理由不去。 秦枫以为自己还要找一找地方，没想到吴亭追了上来。 正好，有个带路的。 “快看，就是前面。” 前方豁然开朗，不再是茂密的树木，仔细一看，这里还是树林，之所以见不到树木，是因为树被砍了。 吴亭强行压下声音里的恐慌：“快看地上，小心别踩到了。” 秦枫拿出手电筒往地上照。 卢天佑问：“班长，你居然带了手电筒，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我去，什么东西！” 秦枫把手电筒的光聚集在一处，淡淡地说：“是烧剩下的纸钱。” 除了纸钱，地上还有腐烂的水果，秦枫还在一个木桩的边缘处发现了血迹。 “你们看，果然是海神，这些就是海神活动留下来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上周有一天我起夜，听到树林里传出树塌了的声音，肯定是海神走路时把树撞塌了。” “海神的身体肯定很大，是巨人。” 卢天佑缩在秦枫身边：“班、班长，好像是有点邪门。” 秦枫指着木桩：“你家树被撞塌之后断口能这么平整？” 卢天佑小心翼翼上前摸了一把：“这、这是被砍断的？” “显而易见。” “可是地上这些纸钱呢？还有血。” 秦枫又看了一眼，一时间他也没有头绪。 “我不知道是谁弄的，但肯定不是海神，退一万步说，烧纸钱很明显是祭祀活动，难道海神还要自己亲自祭祀吗？” 吴亭摸着下巴：“你说的有点道理。”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凑到了秦枫身边。 “但是那些血迹怎么解释？” “这还不简单。”秦枫说：“可能是砍树时割伤手，可能是摔跤撞木桩上了，也可能上火流鼻血，太多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这么一说，一点都不恐怖了。 吴亭清清嗓子：“我就知道这些传闻都是假的，好了，都回去睡觉吧。” 秦枫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是休息日，他一大早就把卢天佑从床上揪起来。 “快点，坐最早一班的渡轮回去。” 卢天佑在渡轮上也睡了一路，下船后才清醒，他跟做贼一样，带着秦枫绕了半天的路，终于悄摸摸回到设计院。 “高工，您这么早来上班了？” 一进办公室就见到卢天佑的直系领导高设计师。 “我知道造船厂今天休息，算准时间等着，别废话，快过来说说这几天你调查的成果。” 卢天佑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土壤：“回高工，这是我带回来的样品。” “还有呢，扩建地面积多大？地势怎么样？植被情况如何？” 卢天佑赔笑：“领导，我才上岛几天，要当学徒天天搬钢板，又没有三头六臂，哪能这么快呢。” 高工转而问：“那谣言的源头查到了吗？” 卢天佑扭头看秦枫。 秦枫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电脑：“稍等，我要查点资料。” 第269章 金丝楠木 卢天佑和高工坐在秦枫两边，看他不断在浏览器里搜索。 树木！ 各种各样的树木。 卢天佑看了没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树，眼里除了绿色就是棕色，不行了，我要歇一歇。” 他站起来，秦枫一把将他抓住。 “等等，你来看看这棵树，是不是和船厂树林里的一样？” 卢天佑重新坐下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屏幕。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对，就是一样的树，班长，这什么树？” “金丝楠木。”秦枫说。 一种名贵的木材，粤省和港城的人喜欢木制家具，金丝楠木是他们喜欢的木材之一。 高工若有所思：“金丝楠木啊，我知道一点，听说在港城价格很高。” 造船厂的旁边，有一大片树林，里面绝大多数都是金丝楠。 “按你们所说，这得值多少钱啊。”高工忍不住想。 到了这里，三人基本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海神传说。 不是为了掩盖破旧的堤坝，而是为了占有一片树林的金丝楠木。 一旦扩建项目落实，前去勘察的人必定会发现一树林的金丝楠木，届时这些树木必定充公。 有人想把金丝楠木隐藏起来，拖延船厂扩建，把树偷偷砍光卖掉，钱进自己的口袋。 那么还剩一个问题。 卢天佑问：“祭祀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秦枫想了一晚上的问题。 “我有一个猜想，但是不确定。” 高工连忙说：“你先说出来，之后再查证。” 秦枫说：“我前不久去过一趟云省，听那边的人说，他们那有的地方认为树木是很神圣的，因此砍树之前，会先举办祭祀仪式。” 高工记下来：“行，我先把你们调查到的内容上报，如果调查顺利的话，你们不用再回船厂卧底了。” 卢天佑一听连忙催促：“领导，您快点上报，抓紧时间，卧底几天我已经丢掉了半条命。” 高工马上上报给设计院所长，设计院所长再一层层上报。 很可惜，时间没赶上。 造船厂的学徒一周就一天休息时间。 第二天清晨，卢天佑跟在秦枫身后上渡轮时，差点哭出来。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伴随着渡轮的鸣笛声，卢天佑的咆哮声消失在江面上。 搬钢板、吃饭、搬钢板、睡觉、搬钢板……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两天，终于有一天，高工跟着船厂的领导走进钢板预处理车间。 卢天佑扑过去：“领导！” 高工抬手止住他：“你明知道自己一身汗，就别往我身边凑。” 卢天佑站在旁边激动大哭：“领导，既然您来了，那就证明事情解决了，我能回去了，对不对？” 高工微笑：“没错，事情解决了。” 他越过卢天佑，走到秦枫面前伸出手：“秦枫同志，谢谢你的协助，散布海神传说的人已经被捕，船厂扩建计划马上开始。” 秦枫擦了擦手才握上去，没想到高工大笑着抱了他一下。 “哈哈哈，秦枫同志，太谢谢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高工作为派出卧底的人，在这次事件里收获了大好处，他都不嫌弃秦枫一身汗了。 卢天佑有点吃醋，我没功劳至少有苦劳，怎么就被领导嫌弃了呢？ “秦枫，卢天佑，你们怎么回事？” 许木和关伟民一头雾水。 船厂的领导拍了拍掌：“都过来，我有事情宣布。” 车间里的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集合。 “我在这里宣布，船厂的扩建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老师傅们顿时大惊失色。 “不行啊，海神要发怒的。” 领导板着脸：“那什么所谓的海神传说，是谣言，造谣的人已经抓住了，那人的目的是阻止船厂扩建，这样他就能把旁边小树林的名贵木材占为己有，简直太可恶了！” 太可恶了！ 耽误船厂做大做强。 高工小声对秦枫说：“你猜测得没错，派出所抓到了偷木材的人，果然是云省那边的，他们习惯砍树前祭祀。” 那边，船厂领导还在说话。 “这次能查出搞鬼者，全靠了咱们市设计院的两名同志，秦枫和卢天佑，多亏了他们不辞劳苦，进船厂卧底，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随着船厂领导的话，大家都看向秦枫和卢天佑。 许木和关伟民整个人都呆了。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背着我偷偷当卧底？ 高工说：“你们的卧底任务结束了，回去收拾东西，接下来是我们自己正经的工作。” 两人回到宿舍，被六名室友堵在角落里。 “大学生，建筑设计师，卧底？” 卢天佑抱住吴亭的大腿哭：“老大，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在设计院里也是小喽啰，只能听领导安排，身不由己的。” 大家其实不是责怪他们，主要还是羡慕嫉妒恨。 原本觉得大家都是一个水平的，突然发现原来不是，兄弟有头有脸，只有我是小丑。 好复杂的心情。 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好在这种复杂心情没在大家心头环绕多久，他们很快就兴奋起来。 船厂要扩招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亲朋戚友都有机会进船厂工作。 还有就是，他们认识了两名沪市设计院的设计师，这是大大的人脉。 秦枫解释道：“我不是沪市设计院的，我现在还是华京大学的学生。” 吴亭拍拍他的肩膀：“别自卑，等你毕业了，也能和卢天佑同志一样，进设计院，当设计师。” 卢天佑嘿嘿地尬笑。 得了，别拿我和班长比，我连班长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这天之后，卢天佑跟着高工加入了造船厂扩建计划，秦枫则开始了在沪市设计院的教学工作。 期间，他约见了从前在庆溪县的老朋友，齐健。 齐健和齐康两兄弟当年一起考了沪市的大学，毕业后齐健留在了沪市。 “秦枫，好久不见，我太想你了。” 两人见面，齐健上来就一个熊抱。 寒暄过后，秦枫问：“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齐健打了个响指，表情得意。 “没问题，我老丈人就是公安部门的老法医，我组一个饭局让你们认识，你感兴趣的dna检测技术，他知道一些。” 第270章 离婚 苏市。 秦和平下班后递给关淑英一张机票：“尽快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回京市。” 关淑英不悦地皱眉：“我明天约了田太太聚会，她丈夫是财政部的。” “那就推掉。”秦和平淡淡地说。 关淑英心里来气：“你这是什么态度？” 从深市回来后，她惶恐不安了一段时间，直到小柏给她打电话，说已经摆平了陈富。 后来确实没有接到陈富的电话，周围也没有出现诡异的人，关淑英心下大定，又回到从前那样。 秦念恩不在，她更加轻松了。 作为秦夫人，多的是人主动上前恭维她，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唯一不满的是，秦和平最近好像很忙，甚至经常在办公室过夜。 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关淑英心里一紧，放软了语气：“最近不是爸生日，也不是念恩生日，更不是妈的忌日，怎么突然急着回京市？” 秦和平没解释，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第二天关淑英还是跟着上了飞机，落地后回到大院，秦邦彦不在家。 秦和平陪秦念恩玩了一阵，就以公事为由出门，夜里，父子两人前后脚回家，饭后就进了书房。 秦和平坐在秦邦彦面前哭。 秦邦彦对这个儿子真是又疼爱又恼怒。 “当初我反对你娶她，你非要一头撞进去，现在好了，你工作上一直小心谨慎，没被人抓住过把柄，偏偏在私生活上，这个女人成了你的污点，她不仅会把你毁了，还会把我们秦家都毁了。” “你好好想清楚，你是要前程，还是要女人。” 秦和平哭得伤心：“淑英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还在自欺欺人！”秦邦彦气急败坏，重重拍桌。 “我问你，你去下乡才多少年，这期间她一直留在京市没吃过苦，是因为什么才让她性情大变？” 秦和平哑口无言。 “和平，其实你从来就没看清过这个女人。” 关淑英嫁给陈富没多久，陈富就假死离开，那么短的时间，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关淑英其实一直没变过，是自己从来只看到她的表象。 秦和平更加痛苦，这是自己爱了几十年的女儿，他们一起生活了将近10年，还育有一女。 自己居然从来没有看清枕边人。 太可笑了。 秦邦彦长叹一声，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狠不下心。 更何况，秦和平现在这笔烂账，还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 当年如果不是他出事，秦和平不会被迫和关淑英分开，关淑英也不会成为他的心结。 若是没有这番变故，可能秦和平慢慢就看清关淑英的为人，不用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分手了。 “爸，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邦彦没好气地说：“你既然带着她回来，说明你自己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念恩以后跟着我，你不用担心她。” 秦和平捂着脸抽泣，秦邦彦走到他身边，轻轻摸他的头发安慰。 “和平，我年纪大了，半只脚踏进棺材，不能一辈子站在你前面替你遮风挡雨，你自己要立起来，明白吗？” 秦和平在哭泣中点头。 书房外，关淑英不止第一次路过，里面隐约传来秦邦彦发怒的声音。 她想凑近听一听，保姆跟门神一样守在外面。 “秦老先生吩咐了，谁都不能靠近书房。” 关淑英恨得牙痒痒，心里大骂。 不过一个保姆，拽什么拽。 偏偏这个保姆确实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这是秦邦彦的保姆，照顾秦邦彦起居饮食十几年，连秦和平都对她很客气。 当天晚上，秦和平在书房里过夜。 第二天秦邦彦出门，保姆送秦念恩上学，家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秦和平一夜没睡，双眼通红地站在关淑英身后。 “淑英，我们离婚吧。” 关淑英坐在化妆桌前，扑粉的手顿了一下：“一大早的别开玩笑。” 秦和平无力地坐在床边：“你和陈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没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和你继续在一起。” 关淑英手里的粉扑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回头。 “秦和平，你找人调查我？” “你如果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人调查？” “我……” “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好聚好散，我带你回京市，就是要和你离婚，你留在苏市的东西，回头我会打包寄过来，你不用跟我回去了。” “和平……” 关淑英大惊失色：“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是陈富威胁我，我才不得已替他隐瞒，我是身不由己的。”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骗我。”秦和平神色痛苦：“难道你们这么多年的联系，也是他逼你的吗？” 关淑英早已吓得泪流满面，她化了一半的妆，被泪水浸湿后显得很狼狈。 “是他逼我的，他时不时就找我要钱，我、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我根本不会主动找他，和平你相信我。” 秦和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点狠厉。 “他和秦枫无冤无仇，你不主动联系他，他为什么会在云省追杀秦枫？” 关淑英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软摔在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秦和平在她面前蹲下，表情痛苦，眼神却很坚定。 “淑英，我可以原谅你背着我和陈富联系，但我没法原谅你买凶杀秦枫，我是不喜欢他妈妈，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离婚吧。” …… 沪市大饭店。 齐健带秦枫走进包厢，大手一挥点菜。 “够了够了，就三个人，你点十几个菜？” 齐健傻兮兮笑道：“这里好吃的菜很多，还有特色菜，离了沪市吃不到，我都点一遍，你都尝尝。” 秦枫从他手里抽过菜单，随便划掉几个，交给服务员。 “你老丈人什么时候到？” 齐健说：“应该快了，他们的工作性质，经常有紧急事情。” 等了半个多小时，齐健的老丈人何展鹏才讪讪来迟。 “抱歉抱歉，临下班才来个活儿，耽误了时间，干我们这行的人太少了，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都偷不了懒。” 秦枫马上站起来自我介绍。 双方握手后坐下，何展鹏主动问：“听我女婿说，你对dna检测有点兴趣？” 第271章 饭局和偶遇 吃饱喝足，何展鹏叼着牙签思考。 “你说的这个技术，在国外是有的，我们国内还没有。” 秦枫下意识追问：“那国内有没有计划引进，叔，你们内部有消息吗？” 何展鹏表情没变，心里已经起了警惕。 “我们内部有保密协议的，不能随意透露工作。” 齐健对老丈人低声说：“爸，这是我以前在东北下乡时的知青朋友，他很热心肠，帮了我和我弟很多，您要是能帮，尽量帮帮他吧。” 何展鹏眉头一挑：“他就是你经常提在嘴边，救过你弟弟一命，还给你们送教科书的人？” “是他，我全家的大恩人。” 何展鹏重新审视了秦枫一遍。 这人张口就问这么专业的问题，听起来意图不轨，但是从面相和眼神上看，还真不像个坏人。 何展鹏虽然不是一线警察，但作为法医几十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哎，这人还是女婿的恩人呢，必须要帮一帮的。 “我就叫你小秦吧，我这内部工作，确实不好明目张胆透露给你，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内容，还是能说一说的。” 秦枫立马给他倒了一杯茶。 “何叔，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何展鹏抿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我们厅里确实有计划要引进，而且已经派人出国去学习了。” 秦枫眼前一亮，正要开口询问，何展鹏抢先开口。 “小秦，你要告诉我，你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否则再多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何展鹏就是警务系统的人。 “我有个发小，两年多以前被人杀了，凶手还没落网。” 齐健瞪大眼睛，和何展鹏面面相觑。 也是没想到，短短一句话居然藏了巨大的信息量。 齐健只好安慰：“秦枫，你……节哀。” 秦枫继续说：“他在海边出事，那天晚上还下大雨，很多痕迹都被雨水冲走，最后只在礁石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血迹。” 何展鹏一听就皱起眉头。 他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遇到雨天，一场雨能把大多数痕迹冲走，让破案变得异常困难。 何展鹏现在不怀疑秦枫了。 发小被人干掉，两年多找不到凶手，他着急地想找各种办法，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觉得，秦枫可能要失望了。 “我们厅里派出去的人上周才出发，等技术真正引进来，说不定要好几个年头。” “就算引进来了，那些血液也有可能不是凶手留下的，你要做好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秦枫点点头：“我明白的。” 他只是想替王亮尽一份力而已。 如果他没看到，也没破解出王亮的信，他可能不会插手这件事，但偏偏让他发现了，还有了怀疑的对象。 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秦枫举起酒杯：“何叔，不论如何，谢谢您今天愿意来吃这顿饭，我敬您一杯。” “爽快，来，喝一杯。” 第二天是工作日，酒不敢喝多，走出包厢时秦枫有些微醺，神志还是清醒的。 三人在饭店门口道别，齐健和他老丈人一起走，秦枫则是另一个方向。 秦枫把两人送上出租车，自己打算走路回宾馆，不是为了省那点钱，主要是想吹吹风，把酒气吹散。 “小枫？” 李凝玉从饭店里走出来，远远看到一个人很像秦枫，她快步走过来。 “哎呀，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沪市的，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舅妈也没个通知。” 秦枫看到李凝玉，嘴角勾起笑容，比起平常，微醺的他气质上多了几分随性。 “大姨，您最近好吗？” 李凝玉见到秦枫很高兴：“我一切都好，你和你舅妈呢？” “我们也都好，我这次来沪市出差，原本想工作完了再去拜访您的。” 李凝玉嗔了他一眼：“你应该一到沪市就来找我，直接住我家不就得了，住宾馆有什么好的，吃住都比不上家里。” 秦枫笑着求饶：“我知道错了，回头我把铺盖一卷，上您家蹭吃蹭喝，和您儿子抢房间。” 李凝玉被他逗笑：“行，回家让我儿子睡客厅。” 秦枫还想说几句，就看到秦柏和曲涟漪一起从饭店里走出来。 李凝玉说：“正巧你弟弟也来沪市出差，我们刚刚吃完饭，你呢，吃过了吗？” 秦枫脸上笑意淡了些：“吃过了，和以前在庆溪县的知青朋友一起吃的。” 秦柏牵着曲涟漪走过来，和秦枫两人隔着李凝玉对视上。 “你们兄弟也好久没见了吧，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坐下来聊聊天？” 李凝玉还不知道两人表面和谐，背地里势同水火。 秦枫淡淡地说：“不了，我喝了点酒，想回去休息。” “也好，以后再聚，我给你叫辆车。” “不用，宾馆距离近，我走回去。” 李凝玉只好作罢，她挽上秦枫的手臂，陪他走了一小段路。 “你来得正好，这周六我过生日，打算在家里请亲朋戚友吃顿饭，你要是还没离开沪市，那就一定要来。” 秦枫算了算时间，周六应该还在。 “行，我一定到。” 李凝玉很高兴：“人来就行，不用带礼物。” “那我给自己系个蝴蝶结，当成礼物送给您。” 李凝玉被他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真羡慕四妞有个能力强嘴巴又甜的外甥。 到了马路边，李凝玉松开秦枫的手，秦枫摆摆手，无意间又和秦柏对视了一眼。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小跑过马路，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 李凝玉这才转身，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小柏，周六你还在沪市吗？要是在的话，你和涟漪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秦柏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在的，李经理，我和涟漪一定准时到。” 曲涟漪被他牵着手，心里总是闷闷的，转身时，下意识朝秦枫离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连人影都没有。 另一边，秦枫见到秦柏，吹夜风散步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没有马上回宾馆，而是进了共用电话亭。 给远在粤西的许贺年打电话。 第272章 先锋保安公司 李凝玉生日这一天恰逢周六，她家热闹得很。 除了来参加生日会的亲朋好友，还有不少不请自来送礼的人。 秦枫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到扛着电冰箱来的，有提着名烟名酒来的，还有更明目张胆送金银首饰的。 李凝玉生日，总算是让这些人找到了“送礼”的机会。 秦枫手里提着个小纸袋，看起来格格不入。 旁边的老哥悄悄打量秦枫的小纸袋，看这大小，钞票压严实了也塞不了几张，看起来也不沉，不可能是金条。 “真寒酸，就这点东西也敢过来送礼，丢不丢人啊。” 丢人的秦枫提着小纸袋走到门口，对门卫说：“你好，我来参加李经理的生日会。” 门卫目不斜视：“名字。” “秦枫。” 旁边窜出来一个看上去和秦枫差不多大的男人，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枫。 “你就是我妈老是提在嘴边的秦枫？” 秦枫也开始打量这个年轻人，他还没说话，等在门口送礼的人一拥而上。 “翟小先生，祝贺您母亲生日快乐，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您代为收下。” “这是我的礼物，我是钢材厂的。” “别挤，都别挤！” 门卫在拦人，翟修远眼疾手快把秦枫拽进来。 咯吱—— 大铁门再次关上。 “我妈老是夸你，我看你怎么傻乎乎的，明知道外人围过来，还站着不动，赶紧进来啊。” 秦枫无语了。 我一个上门做客的，主人没发话，我难道不要脸地往里挤？ 翟修远自来熟地搭上秦枫的肩膀：“算了，以后在沪市，大哥我罩着你。” 秦枫说：“我比你大几岁。” 翟修远吹了个口哨：“我们这种成熟男人，都是看心理年龄的。” “……真时髦。” 秦枫开始打量李凝玉家。 一栋法式的花园洋房，还有所在的地段，闹中取静的市中心地带，更关键的是，一栋的洋房里，只住了翟家一户人。 好有实力。 李凝玉今天特意打扮过，穿了一身裁剪合适的旗袍，她从屋里走出来时，秦枫恍惚有种在看民国电视剧的感觉。 “小枫来了，我刚刚还在说怕你迷路，让人去接你。” 秦枫笑着上前和李凝玉拥抱了一下：“大姨，这是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李凝玉当场就拆了礼物。 “是口红！” 一套24色的口红，秦枫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 “这是托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买的，大姨，希望您喜欢。” 李凝玉惊喜不已，拿着口红爱不释手：“大姨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翟修远扫了一眼，吃味地说：“都是红的，没创意。” 李凝玉捶了他一拳：“你眼瞎啊，每个色号都不一样。” “小枫快进来，准备开席了。” 翟修远凑到秦枫身边：“全红的，你能分清？” 秦枫微笑：“我能不能分清不重要，你妈能分清就行。” 翟家在沪市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吃饭分了几桌，秦枫坐小孩那桌。 同桌的还有翟修远、秦柏和曲涟漪，再加几个更小一辈的孩子。 吃过饭以后，翟修远被安排了任务，招待几个同龄人。 他把人领到二楼的茶室里，然后开了几瓶汽水。 “别客气，大家畅快地喝。” 心理年龄能当大哥的翟小先生，真的很豪气。 秦枫看了眼手表：“大哥，借一下你家电话，我和朋友约好了这个点谈事情。” 翟修远指着楼梯：“电话在一楼。” 秦枫起身下楼，秦柏也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翟修远也指着楼梯：“也在一楼。” 秦枫拨给许贺年。 “许哥，终于联系上你了。” “我找你有急事，我前不久在黑省见到了王亮的家人……对，王叔在黑省当市长。” “我去他家做客了，王辉告诉我，王亮生前有个袋子，专门用来装重要的信件，但是他死后，这个袋子找不到了。” “王辉说王亮很在乎那些信，他们一家想找回来，毕竟王亮留下的遗物不多，每一件对家人来说都很重要。” “反正肯定不在京市，不知道是不是在粤西，许哥，你在那边帮着找一下吧。” “行，那就谢谢了，对了，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秦枫握着小镜子，漫不经心和许贺年聊家常。 一分钟后，小镜子里照到的一双脚往后跨了一步，消失在镜子里。 秦枫再等了两分钟才挂电话。 晚上是翟家的家宴，其他人在下午陆续告辞，离开翟家后，秦枫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又拨出一个电话。 深市，先锋保安公司，几个合伙人在办公室里喝小酒。 马诚一拐一瘸走进来：“兄弟们，我给大家带了新鲜出炉的牛杂，对了，刚刚电话响了。” 几人中的老大江中原站起来：“我去接电话，你们给我留点。” 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来到深市后，一部分被谢德广招进了电脑加工厂，还有一些，实在干不来工厂的流水线工作。 原本打算回老家，这时金素珍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开保安公司。 几个老兵一听，还不错，于是有了先锋保安公司。 大老板江中原牵头，招募了全国各地退下来的老兵。 这些老兵很多不是因为在前线受伤退下来的，大部分人是因为几次大裁军被迫退伍。 他们退伍后回老家种田，一直干体力活，身强体壮，人人几拳打死一头牛。 江中原牵头，退伍老兵信任他，纷纷背上行囊南下。 深市的企业也信任他，员工都是当过兵的，纪律严明，思想端正，能跑能打，还有好几个人是会开车的。 因此，先锋保安公司自成立以来，生意好得不行。 现在，他们不仅接企业的生意，连银行的运钞车都找他们陪同押送。 才短短几个月，先锋保安公司已经做大做强。 “兄弟们，有重要任务。”江中原接完电话，大步流星回到办公室。 “咋了？又有银行的生意？” “不是。”江中原从抽屉里拿出警棍。 “找几个身手好的，最好以前当过侦察兵的，跟我去粤西。” 第273章 探访友人 秦柏牵着曲涟漪在江边散步。 “明天我就要离开沪市了，你到火车站送我，好不好？” 曲涟漪道：“明天是工作日，我要上班。” 秦柏很不爽，他能感受到曲涟漪的心不在焉，果然异地恋就是麻烦。 “涟漪，你真的不考虑把工作调动到深市？” 曲涟漪甩开秦柏的手：“我说了很多遍不会离开现在的公司，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问？” “是我不好。”秦柏连忙哄她：“我只是觉得，我们将来结婚生子，分居两地总归是不好的。” 一提到结婚，曲涟漪就心烦意乱。 她转过身去背对秦柏：“我们还年轻，不用这么早谈结婚，何况，你哥哥还没处对象呢。” 秦柏脸色一沉：“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了。”曲涟漪打断：“晚餐喝了点酒，我想回家休息。” 无可挑剔的理由，可秦柏总觉得，曲涟漪好像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他们明明是男女朋友。 郁闷地回到宾馆，秦柏联系了关淑梅。 “小姨，我这边已经谈妥了，沪市电影制片厂会和我们合作拍电影，女主角还是甄雁云，你过几天带她来沪市一趟。” 关淑梅笑着说：“小柏，还是你有本事，这么快就谈成大合作了。” 秦柏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但还是叮嘱一句。 “小姨，你抓紧多找几个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公司里不能只有甄雁云一个拿得出手的明星。” “我明白了。” …… 港城，甄雁云刚刚回到住所。 灯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关淑梅和站在背后的几个彪形大汉把她吓了一大跳。 关淑梅阴沉着脸：“做了什么这么心虚？” 甄雁云收起表情：“一开灯见到家里这么多人，不被吓一跳才奇怪吧。” 关淑梅转而问：“这么晚回来，去干什么了？” 关你屁事。 甄雁云说：“今晚有夜戏，刚拍完马上就回来了。” 关淑梅盯着她看了一阵，挥手示意，一个大汉越过甄雁云，挡在了门口。 甄雁云心头一跳：“你想干什么？” 关淑梅走上前，掐住甄雁云的下巴。 “你妈已经死了，怎么不告诉我？好歹我们也算熟人，我该去祭拜她的，不是吗？” 甄雁云背脊发凉，关淑梅的话像一条毒蛇，死死缠绕在她身上，正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偏偏她没法解释。 关淑梅加重力气：“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的控制了吗？” 她抬脚踹向甄雁云的肚子，甄雁云惨叫一声，摔在沙发上，立即有两个壮汉上前控制她的双手。 “你们想干什么？别碰我！” 壮汉撕扯甄雁云的衣服，关淑梅拿出了照相机，拍下雪白的身体。 等她收起相机，壮汉才放开她。 甄雁云胡乱整理衣服，手脚并用爬到关淑梅面前，跪着求饶。 “求求你把底片给我，求求你，我以后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我一定听话，你把底片给我。” 关淑梅得意地晃了晃相机：“只要你听话，这些照片永远不会公布，否则，你自己掂量吧，我们走。” “不要……”甄雁云紧紧拽着衣服，撕心裂肺痛哭。 关淑梅转身走向门口，关门前突然想起正事。 “等这部戏杀青，你跟我去沪市出差，收拾好自己，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若是影响了公司的合作，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带着壮汉离开，留下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甄雁云。 甄雁云哭着爬到阳台，看着关淑梅上车，车子离开视线那一刻，她的哭声顿时止住。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走进房里点了一根烟，坐在窗边吞云吐雾。 烟燃尽时，她突然笑了起来。 “蠢货，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难道还会怕几张不雅照吗？” …… 沪市的教学工作结束后，秦枫没急着去下一个地方，他还有个人需要拜访。 天色初俩，秦枫提着礼走进沪市大学的校园里。 每到一个新地点，他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建筑。 红砖墙、斜坡屋顶的教学楼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告示牌前和华京大学的差不多，几乎每时每刻都聚满了人。 校园广播正在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伴随着自行车的的铃铛声，还有同学们的说话声和欢笑声，组成了清晨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画面。 秦枫来到教师办公楼，敲响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 “进来。” 秦枫打开门。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几个学生坐在会议桌前抓腮挠耳，被面前的试卷困扰。 办公桌前，余教授皱着眉，头也不抬。 秦枫走进去，随手放下礼物，站在余教授面前。 余教授还是没看他一眼。 秦枫清清嗓子，学着老康说话的语气。 “老余，你天天摆一张死人脸，眉毛能夹死苍蝇，小孩子见了要被你吓哭喽。” 余教授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好小子！”他把手里的笔扔秦枫身上：“怎么来沪市了？” “出差呢。” 余教授指着旁边的椅子：“站着干什么，自己找位置坐。” 秦枫于是搬了张椅子，在同学们震惊的注视下，坐在余教授对面。 “余教授，这么多年，您怎么还这么爱黑脸呢？” “我这不叫黑脸。”余教授狡辩道：“这叫严肃。” 会议桌上的学生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其他人的眼睛里看到见鬼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说话这么不客气，余教授居然忍他了。 不是应该劈头盖脸就骂吗？和平时骂我们一样。 余教授，当年庆溪挖掘机厂的老人之一，平反后在沪市大学担任数学系的教授兼系主任。 除了老康，他是脾气最差的老头。 但他和老康脾气差的表现形式不同，老康是一张嘴噼里啪啦骂人，老余也骂人，不过更多的，是他的死亡注视。 平心而论，还是老余更吓人。 不过秦枫不怕他。 大家是有革命友谊的，秦枫觉得他们这群老头，除了是长辈，还是朋友。 秉着这个念头，秦枫说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不已的话。 “余教授，有什么事烦着您了，尽管说出来，我掂量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第274章 数学友谊赛 如果时光能倒流，秦枫一定回到五分钟前，一巴掌扇死口出狂言的自己。 此时他被余教授按在会议桌上，和几个抓腮挠耳的学生当了同桌。 “小储，给他来一份试卷。” 余教授的助理马上从柜子里拿了一张卷子，铺在秦枫面前，又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稿纸放在旁边。 “把卷子做了。”余教授说。 “等等。” 秦枫想站起来，被余教授按住肩膀，他只好作罢。 “余教授，您干什么呢，我都高考完好几年了，您现在想追忆往昔还是怎么的？” 余教授抬手点了点试卷：“快写，限时半小时，小储，给他计时。” 秦枫立马端正坐姿，拿起笔看试卷。 在挖掘机厂临时课室的记忆涌上心头，当时的学生们，第一不敢惹老康，第二不敢惹老余。 考试就考试吧，追忆就追忆吧。 秦枫把注意力放在试卷上，作为高考过两次，有丰富做题经验的人，他很轻易就发现这是一张数学试卷。 一张奥赛级别的试卷。 嘶，有点难度。 不过这难不倒他，前世读书时，比这难的奥数卷子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份。 好久没接触，水平是下降了一些，但底子还是在的。 真正开始做试题时，秦枫自动屏蔽了周围所有人和所有声音，等他落下最后一笔后，抬头呼出一口气。 “余教授，高考不考这么难的卷子，那时候您也没教我们这么难的，我大老远跑来找您，您就这么对我？我会伤心的。” 余教授已经拿起卷子批改。 秦枫又问：“对了，是不是超时了？我感觉像是超了。” 小储把计时器放到他面前，计时器还在走，上面显示28:15。 秦枫用了不到28分钟写完了一张奥数卷子。 其他学生也看到了这个时间，看向秦枫的眼神都变了。 这卷子他们也做过，难度不是开玩笑的，他们里面成绩最好的人，写完卷子的时间也超过了半个小时。 这人是谁？ 难道是外校数学系的天才？ 又或者是余教授的亲戚？ 同学们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是亲戚，怎么敢对余教授这么不客气。 余教授心无旁骛，很快把卷子看完：“100分的卷子，你的成绩已经超过80了。” 秦枫身体一紧，要完。 挖掘机厂临时课室的标准，80及格，90勉强满意。 对秦枫的要求更高，理科学科考不到满分，老康就要劈头盖脸地骂，老余又要板一副棺材脸。 要完，要完了！ 秦枫做好了被死亡视线扫射的心理准备。 余教授满意点头：“不错，你没有专门钻研数学，还能把卷子做到80分以上，不错不错。” 秦枫愣了一下，这是，平安落地了？ 他又抖起来：“那全是因为您这位数学老师教得好。” 余教授嘴角翘起，很快被他压下去，扭头对小储说：“给他拿一份报名表。” 有一张纸递到秦枫面前。 「国际青年交流会——数学友谊赛报名表」 余教授不客气地说：“把表格填了。” 秦枫盯着报名表：“不是，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小储，你给他说说。”余教授回到办公桌后继续批改作业。 小储坐到秦枫身边，娓娓道来。 沪市大学承办了国际青年交流会，一共有12所外国大学会派学生来到沪市大学。 吃吃喝喝聊聊天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就是友谊赛。 国内也有不少大学会派学生参加，各门学科的参赛名额已经分配下去了。 比如，华京大学参加计算机友谊赛，平京大学参加经济学友谊赛，而沪市大学负责数学。 余教授作为系主任，身上被加了重担子，自从交流会落实以后，他马上开始挑选人才，组建参赛班底。 经过一个月的筛选，终于挑选出一支五人参赛队伍，也就是目前正在会议桌上的这几个学生。 秦枫细心地发现，只有4个学生。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出意外了。 果然，小储接着说：“大家原本磨合得挺好，但是就在前天，队伍里有一位同学突然腹痛，送去医院后说是阑尾炎，做完手术还要住院，赶不上参加比赛了。” 秦枫呼出一口气：“你们肯定有候选人的，赶紧抓一个人进来补位。” 小储看向他，眼里明晃晃写着：想什么呢，你就是那个被抓进来补位的人。 秦枫尬笑几声：“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对不起哈，帮不上忙。” 余教授插话：“不限学校，只需要年龄在28岁以下的学生就行，你符合要求，别废话，快点填表。” 秦枫没辙，不情不愿地填了表格。 余教授拿着表格看了一圈，两天以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嘴角难得挂起笑容，把学生们吓了一大跳。 看惯了余教授不苟言笑的脸，再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很恐怖。 余教授是真的高兴，阑尾炎的学生是他最看好的学生，能力最强，他倒了以后，余教授在备选名单里看来看去，总觉得谁都不够格。 现在好了，秦枫来得刚刚好。 秦枫无奈地留在了余教授的办公室里，和另外4名同学为伴。 聊起来后，其他人才知道，原来秦枫不是数学系的。 震惊！ 他一个建筑系的，虽然课程里肯定有数学，但学得一定不比他们深入。 可可可他居然在半小时内写完了一张超难的卷子，还得到了80的高分，碾压了所有人。 大神，不愧是能让余教授给好脸色的人。 秦枫有点郁闷，不过也只是郁闷，并不困扰，也不紧张。 他毕竟是有系统的人，拿什么输。 他甚至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比赛上，他更关注此时粤西的进展。 偏僻的密林里，江中原恶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那孙子跑进深山里了，抓到人的可能性很低，自己人的安全要紧，咱们先退出去。” 五个人垂头丧气地下山。 尤其是江中原，心情很复杂，愤怒、愧疚、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秦枫交给他的任务，他没完成好。 第275章 许贺年遇险 许贺年在山脚临时租的民房里等，听到动静马上跑出去。 不用开口问，见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先进来喝口水吧。” 客厅面积不大，一张八仙桌4个木圆凳，还有一张红木沙发。 许贺年身边有两人保护他，加上回来的5人，勉强坐得下。 江中原灌了一杯水，火气还是没消下去，他一拳头砸在桌上。 “可恶，龟孙子别被老子逮住，老子给他抽筋扒皮，五马分尸！” 许贺年拍拍他的背安慰：“有波折是正常的，顺风顺水反而值得怀疑。” 队里的老兵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做，要搜山吗？” 先锋保安公司现在一大群退伍兵，其中不少都是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 江中原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从深市悄无声息过来，并且不被发现踪迹。 那龟孙子再厉害，在他们一群人手里，也只能乖乖认栽。 江中原有点犹豫：“我先问一问。” 许贺年说：“那就回县城吧，找个电话亭。” 秦枫接到电话时刚刚洗完澡，电话里，江中原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遇到坏人了，要不要想办法把人抓住？” 秦枫一听就知道江中原这句话里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但是江中原明显不想说太多，怕信息泄露。 他沉思几秒：“你们先保护好自己和许哥。” 过了两天，秦枫收到许贺年寄来的包裹，里面一封信写了这段时间粤西发生的事。 解密出王亮留下的信后，秦枫和许贺年一起做了个局。 而江中原等人，是秦枫请去保护许贺年的，原本觉得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江中原等人真的派上了用场。 秦柏如果真的和王亮的死有关，他听到了自己在翟家说的话，肯定会派人去粤西寻找那些信。 只是秦枫没想到，他派去的这个人，居然是陈富。 陈富下手比鸿兴帮的人更可怕。 他的逻辑很简单，找信多麻烦，解决掉其他也找信的人，不就可以了？ 陈富真是个疯子。 许贺年是个正儿八经的政府官员，陈富居然眼睛不眨就对他下手。 所以是为什么？ 秦枫靠在床头，把许贺年的信来回看了几遍才放下。 小说里原主自己就作死了，根本没有关淑英雇陈富买凶这事，陈富这号人物也没有出过场。 而现在，他不仅出场了，还和秦柏联系上了。 秦柏控制不了陈富？ 秦枫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秦柏也许真的控制不了陈富，但他不会用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人。 而他手上不是完全没有人用，别的不说，鸿兴帮虽然不是他的人，但一定很乐意在这件事上帮忙。 毕竟这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还想继续搞走私的生意，不想被内地的公安揪出来。 那么为什么秦柏还会选择用陈富呢？ 秦枫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只有一个理由。 秦柏想许贺年死。 许贺年最近大刀阔斧搞改革，损害了不少地头蛇的利益，他在任地上死了，似乎是一件不让人意外的事。 鸿兴的人愿意去找信，不一定愿意去对付一个政府官员，所以只有陈富可以用。 秦枫盘起腿，坐直了身体，接连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双手因为激动微微颤抖。 感谢秦柏这一手安排，让他知道陈富的位置。 这个想杀他，又想杀许贺年的人，留不得！ 他想马上打飞的去粤西，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只是目前还走不开。 好在，数学友谊赛明天就开始，一天结束，后天就能走。 秦枫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吃过早餐后他马上赶去沪市大学。 沪市大学的参赛者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正在听小储讲注意事项。 “等会儿上台，三个人坐前排，两个人坐后排，抢答器在前排的中间，所以你们商量一下，找个手最快的人坐中间。” 其余四人齐刷刷看向秦枫。 秦枫大惊：“你们居然这么了解我了？” 队伍里唯一的女孩说：“师兄，你转笔转得老快了。” “对，我学了一下，根本达不到这么快的速度，秦师兄，你的手肯定快。” 小储说：“行，那就秦枫坐中间，剩下四个位置你们随意坐。” 参加数学友谊赛的除了沪市大学，还有另外4所来自外国的大学。 观众和主持人都已经就位，另外还有翻译，秦枫见到了站在翻译团队最前面的曲涟漪。 学校老师外语系的在校生没经验，所以特意找了外援，曲涟漪因为年轻看着像大学生被选中。 比赛马上开始。 第一轮是必答题，一共五道题，由每个队伍里的人轮流回答，其他四人不能帮忙。 都是各校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第一轮结束后，所有队伍都是满分。 接下来是抢答题，一共20题。 “秦师兄，靠你了。” 经过刚才的第一轮必答题，大家都已经知道，五个学校的参赛队伍水平差不多，想要获胜，靠的是手速。 秦枫突然身兼重职，有点紧张。 他把手虚放在抢答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主持人念完题目，外国队伍的翻译员也念完以后，才开始抢答。 第一题，主持人用英语宣布，开始抢答，秦枫一掌按下去。 “恭喜，沪市大学抢到了答题权，你们有10秒钟的思考时间。” “注意，回答正确，你们队伍加10分，如果回答错误，需要倒扣10分。” “现在，10秒钟倒计时，开始！” 沪市大学的队伍里，从大屏幕刚出现题目就开始埋头苦算，倒计时才走到5秒，就已经得出了正确答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来到了倒数第5题。 沪市大学目前遥遥领先，全靠秦枫的手速，他抢到了一半以上的题目。 但胜算还没锁定，最后5题难度翻倍，每一题的分值从10分上升到30分，当然，倒扣也是30分。 沪市大学虽然遥遥领先，但还有被翻盘的可能。 新的一道题目出现在大屏幕，台上台下都传来吸气声。 太难了。 主持人宣布可以抢答的同时，前排右边的同学握住秦枫的手臂。 “秦师兄，这道题稍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 啪—— 秦枫已经按下抢答器。 “恭喜沪市大学，再一次抢到了题目！” 第276章 数学天才！ 队友们懵了。 大哥，你这手也太快了。 题目太难，大伙儿没法在10秒内算出答案。 完蛋，要倒扣30分，辛辛苦苦大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秦枫自信一笑，举手说出了答案。 “回答正确！恭喜沪市大学，再次斩获30分！” 队友和对手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台下的余教授也瞪大了眼睛。 此子莫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数学天才？ 秦枫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对手看到他云淡风轻的表情，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队友则是星星眼，崇拜得不行。 “秦师兄，你好厉害，怎么能这么快就算出正确答案呢。” 秦枫笑了笑没说话，在心里想，系统，他们夸你呢。 最后4题抢答题，成了秦枫的个人秀。 沪市大学在数学友谊赛里，大比分拿下第一，一点面子都不给外国友人。 余教授咬着牙庆祝。 他后悔啊。 当初就应该想尽办法让秦枫考数学系，悔不当初啊，世界失去了一个数学天才！ 秦枫已经被队友团团围住，如果不是怕被外国友人笑话，队友们恨不得把他举起来抛几下。 只是友谊赛，没有设立特别的奖励，最后每支参赛队伍都获得了纪念品。 其他队伍的纪念品是私下发的，沪市大学作为胜利者，是在台上发的。 余教授作为沪市大学的系主任，亲自给他们发奖品，最后是合影留念。 秦枫站在余教授旁边，微笑地看镜头，余光看到台下正对着他的曲涟漪。 曲涟漪和其他人一样鼓掌。 两人视线对上时，秦枫没想那么多，对她点头问好。 曲涟漪虽然是秦柏的女朋友，但她本身没有做坏事，也没有对付过自己，秦枫觉得两人当个点头之交就挺好。 谁知曲涟漪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看起来很难过，咬着下唇转身，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秦枫的脸色微微一变。 难道曲涟漪已经和秦柏沆瀣一气了，看到自己拿奖就不高兴？ 看来以后对她也要防一手。 数学友谊赛结束后，秦枫以工作为由，拒绝了当天晚上的庆功宴，比赛一结束就坐上了去苏省的车。 原本他想直接去粤西，先解决陈富。 苏省设计院却急得很，打电话来催了几次，正巧江中原也在电话里说事情没太多进展。 秦枫只好暂时搁置计划，先去苏省一趟。 “嗯？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刚刚的路牌不是去省会的方向。” 司机师傅笑道：“没走错，我们不去省会，去苏市，省设计院的同志现在就在那儿。” 秦枫无所谓，去哪个城市都是一样的。 他坐在后排，脑袋靠在后座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人已经到了苏市。 司机师傅帮他把行李箱从后尾箱拿出来，秦枫道谢后拖着行李箱往市政府大楼走去。 师傅直接把他送来这里，那就先见一见接下来的临时同事，再去找招待所或宾馆入住。 和秦和平迎面碰上时，秦枫愣了半秒。 秦和平也一样。 “秦……小枫，你怎么来苏市了？” 秦枫清了清嗓子：“来工作。” 正巧省设计院的人跑过来：“您就是华京大学的秦工吧，抱歉，我们应该在门口等您的，失礼了。” 秦枫说：“没事。” 那人还是很不好意思，看到秦枫拉着行李箱，忙道：“秦工，要不我先带你去附近招待所入住？” 秦枫刚想说话，秦和平就别扭开口：“去家里住吧，念恩回京市了，她的房间空着。” 说完他就后悔，秦枫这个儿子，自从亲妈死了以后，就没给过他这个亲爸好脸色。 若是从前，秦和平直接就装作不认识秦枫，转身就走。 也就是下乡回来以后，秦枫脾气好了很多，他才敢这么说。 饶是如此，他此时也很担心秦枫会在众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秦枫说：“行。” 秦和平暗地里松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高兴：“行李箱放我办公室，下班后我给你带回去。” 秦枫没拒绝，直接把行李箱交出去，转身就跟着设计院的人进门。 他走后，秦和平身边的人问：“书记，这位年轻人是？” 秦和平淡淡地说：“我儿子秦枫。” “原来是您儿子啊，真了不起，新闻联播都上了几次，这是国家人才啊。” “虎父无犬子，秦书记的儿子，当然也能力出众。” “说的对，要是我家那小子，有秦书记儿子一半强，我也不用天天这么烦心。” 秦和平听着周围人的恭维，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更多的是心虚。 他重重咳嗽几下，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只当他不想过多谈论家人，顺着话转移话题。 秦枫坐在会议室里，知道了这次的工作内容。 设计体育馆。 1981年女排世界杯夺冠，还有刚刚结束不久的奥运会，我国实现了奥运金牌零的突破。 接连的好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民族士气，也让民众更多地关注了体育运动和日常健身，对体育产生了高涨的热情。 苏市准备举办市运动会，作为省的试点城市，若是苏市的运动会大获成功，接下来就要举办省运动会，因此，省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 为了加快场馆的建设速度，省设计院把这个项目用作cad教学的案例。 简单寒暄几句后，秦枫马上和项目组进入了工作状态。 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下班时间，等散会时，天色已经很黑了。 秦和平的司机等在楼下，把秦枫送回家。 “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秦和平正在客厅里。 秦枫环视一周：“吃过了。” 这个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女主人存在的痕迹。 秦和平指着对面的椅子：“坐下吧，我们父子很久没有聊一聊天。” 秦枫坐下后，秦和平却没有马上说话，他飞快地看了秦枫一眼，视线停留不到一秒钟，然后移开。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看秦枫。 屋里安静得吓人，只有屋外偶尔传来路人经过时的说话声。 良久，秦和平才说：“我和关淑英，已经离婚了。” 第277章 父子谈话 秦和平忍不住又抬头看秦枫，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秦枫脸上看到表情。 秦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秦和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闷声往下说。 “念恩的抚养权归我，以后她留在京市读书，你们还是兄妹。” 秦枫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念恩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因为关淑英牵连她。” “我知道，你是个好哥哥。” 秦枫没有接话。 秦和平心情复杂：“是淑英……是关淑英找了陈富，让陈富对付你。” 秦枫问：“然后呢？” 秦和平很难堪，秦枫的语气像在质问，他有点恼怒，但同时脑海里想起那天，自己和父亲在书房里的谈话。 那一天，秦邦彦说话很直接，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和平，你需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能力比不上小枫。” “小枫不需要你，也不需要秦家，反而是你需要他。” “你是有野心的，但只靠你自己，达不到你想要的位置，我没法永远为你保驾护航，你明白吗？” “你不能再错下去的，和小枫好好修补关系，对你自己，对念恩只有利，没有弊。” 秦和平喉间酸涩，他觉得父亲有点太乐观了，他和秦枫之间，早已经隔了一道鸿沟，似乎永远都填不平。 “我有个老朋友是警务系统里的，我已经把陈富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陈富以前作为嫌犯的案子，也被翻出来重新调查了。” “至于关淑英，她毕竟是念恩的生母，就当做是为了念恩，你、你能不能不追究？” 秦枫笑了笑。 真是好深情的男人，这时候还不忘替关淑英求情。 秦和平脸色难看：“算了，刚才那句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你早点睡。” 秦枫突然说：“行，我看在念恩的份上，不会去举报她。” 秦和平面露诧异。 “但是。”秦枫接着说：“如果陈富被抓了，把她供出来，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秦和平叹了一声：“如果陈富真的要拽着她一起死，那就是她的命。” 秦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走进秦念恩的房间。 周末，齐康下班后在市政大楼外等着。 秦枫一出来，他就拍拍自行车的后座：“快上车。” 齐健和齐康兄弟就是苏市人，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从小关系好，家就住在隔壁。 听说齐康的救命恩人来了苏市，两家长辈说什么都要齐康把人请回家里好好招待。 才到家门口，就闻到阵阵饭菜香。 “回来了，哎，你就是小康的救命恩人吧，长得真帅气，一表人才，快进来坐，马上就吃饭了。” “孩子他爸他爷他大伯，客人来了，快过来招待。” 秦枫被推着往家里走，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饭桌上，面前的酒杯已经满上了。 齐康把酒杯推开，给他倒了杯茶。 “秦枫明天还要上班，人家的工作重要，喝酒容易耽误事，就不喝了。” “不喝也行，呵呵呵，那就以茶代酒，咱们干一杯。” 饭桌上气氛热烈，秦枫还没吃上一口菜，先喝了几轮茶，肚子里灌满了茶水。 终于上菜。 菜是齐康的妈和齐健的妈一起做的，地地道道的苏杭美食。 “小枫，你吃过咱们这的江南菜吗？” 秦枫拿起筷子：“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祖籍是江南的大饭店老板，在他那儿吃过，我觉得两位阿姨的厨艺一点不比大饭店的老板差。” 两位阿姨被哄得直乐。 宾主尽欢。 饭后，齐康要送秦枫回家，秦枫摆手。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你妈和大伯娘做菜太好吃了，我吃撑了，正好消食。” 齐康还是推了自行车出来：“你这话让她们听见了，她们要乐得一晚上睡不着，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苏市是个好地方，江南水乡，蜿蜒的河道上飘着几艘乌篷船，路人口中说着吴侬软语，整个城市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齐康说了很多秦和平的事，秦枫其实不太感兴趣，不过还是仔细听着。 苏市的工作很顺利，离开这天，秦和平让齐康送秦枫去机场。 他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其实只要稍微问一问，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联络员下乡的地点，和亲儿子下乡的地点一样，并且时间上也是重合的。 秦枫当天抵达了广市，马不停蹄坐上去粤西的火车。 凌晨两点多钟，江中原开了辆掉漆的面包车停在火车站外。 11月份的粤省天气还是热得厉害，他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靠在车头抽烟。 地上有五六个烟屁股，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久。 又一趟火车到站，陆续有人背着包提着袋走出来，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四处张望，看到了停靠在一边的面包车。 “师傅，去招待所多少钱一趟，便宜点，咱们包车。” 江中原吐出一口烟，摆手：“走走走，老子哪里看起来像拉客的。” 问话的人不死心：“你反正一辆空车，跑一天赚点小钱不好吗？” 江中原指着不远处的三轮车和摩托车。 “去那边，那些是拉客的。” “你这四个轮的坐着舒服，我们坐一路火车腰酸背痛的。” 江中原把烟吐掉，用力碾了几脚，恶狠狠地说：“行啊，上车，我给你们拉去海边喂鱼。” “这这这……你这是恐吓，你这是违法犯罪！” 三人吓得拔腿就跑，连价都不讲，随便挑了辆三轮车跑路。 江中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正要点上，就见火车站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他连忙收起烟迎上去，咧着一张嘴笑。 “秦老板，坐火车很累吧，我开了车来接你，行李给我提。” 秦枫很意外：“江老板怎么来了？” 江中原嘿嘿笑：“我算着火车到站的时间。” “其实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去招待所，明天再去找你们。” “客气什么。” 秦枫上了副驾驶座，江中原一脚踩下油门。 凌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路人。 秦枫摇下车窗，夜风吹散了一些舟车劳顿的疲惫。 “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吧。” 江中原眼神认真起来：“还没找到人，不过我确定他还在粤西。” 第278章 先抓陈富 第一次抓捕行动失败后，江中原一个电话打回公司摇人。 他的人脉远远不止先锋保安公司那点人，当了十几年兵的汉子，最高做到了连长，手下的兵来自五湖四海。 几次大裁军下来，不少人都退伍还乡，江中原手下的兵，退伍的就不少，其中就有家在九峰山附近的兄弟。 九峰山就是陈富逃跑躲进去的山。 江中原本地的兄弟一听陈富是个逃犯，立马发动群众的力量，九峰山周围几个村子和道路都被守住了，保证蚊子都飞不出去。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条村子里，停到一栋民房前。 这是江中原租下来的临时安全屋。 先锋公司的人轮班，几个人在屋里睡觉，剩下的都在外面巡逻，江中原给秦枫留了单独的房间。 秦枫脑袋沾上枕头就秒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许贺年也来了。 他马上洗漱完去客厅，看到坐在许贺年身边的人，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姜头，你怎么在这里！” 姜宇川幽怨地看向秦枫：“好啊，你们偷偷调查杀死王亮的凶手，居然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秦枫幽怨看许贺年：“许哥，怎么把事情告诉他了？” 许贺年很无奈：“不是我说的，他自己猜出来的。” 姜宇川真是自己猜出来的，从秦枫问他要密码本开始，他在京市急得团团转，一不做二不休，给领导撒谎，说自己有新的灵感，要去粤西采风。 到了粤西悄摸摸调查了不到半天，被江中原的人当成嫌疑人抓回来。 秦枫看了眼停在外面的面包车：“你收拾一下，今天就把你送去火车站。” 姜宇川梗着脖子：“我不回去，我要加入行动。” “加你个锤子，回去！” “不回！” “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爸妈。” “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爷爷。” “你故意要气我是吧？”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许贺年一个头两个大，扶额道：“你们别和小学生吵架一样，成年人至少要吵出点内容，打一架也行。” 秦枫心好累：“姜头，这一次不是要抓杀王亮的凶手。” 姜宇川也冷静下来了。 “我知道，要抓在云省追杀你的人，枫子，我是为了王亮来的，但你的事我更不能不管，我俩什么交情，王亮都比不上。” 秦枫叹了一声，妥协了。 江中原蹲在院子里，听他们闲聊完，这才走进来商量正事。 还是从王亮开始。 许贺年从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找关系拿到的村民口供。” 秦枫连忙拿起来翻阅。 王亮死的那天晚上，有附近的村民看到有个戴口罩帽子的陌生男人出现，按照时间推算，是在王亮死后。 所以，凶手在杀死王亮后没有坐船离开，而是留在了内陆。 江中原给出自己的专业评价：“如果是我，我不会留下来冒风险，最大的可能，是当时没有船接应。” 因为没有船，所以只能在岸边杀王亮，否则把人骗上船，开到公海去处理，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许贺年同意这个说法：“那几天海警查得严，每艘渔船出港回港都要搜，他们不敢派船进来。” 秦枫转而问：“王亮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许贺年点头说：“他是中间人，咱们这边的文物贩子和他接头，他拿了货再去和鸿兴接头。” 这样的身份，不出事好说，一出事想杀他的人有一大堆，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怀疑王亮的死和秦柏有关。” 秦枫突然放下一个大炸弹。 只炸中了姜宇川。 “什么？”姜宇川从椅子上弹起来：“秦柏杀了王亮？” 秦枫说：“你先冷静点。” 姜宇川气得鼻孔冒烟，声音哽咽：“王亮把他当兄弟，为了他和我们反目成仇，他在干什么，他杀了王亮，我、我跟他拼命！” 秦枫站起来，把姜宇川按下去。 “你冷静一点，我说的是秦柏和王亮的死有关，不是说他就是杀王亮的凶手。” 姜宇川吸着鼻子：“所以，杀王亮的凶手是谁？” “不知道。”秦枫声音很闷：“可能是秦柏，也可能是其他人，但王亮一定是因为秦柏才干起这种勾当的。” 许贺年再次把话题拽回来：“我们先解决陈富。” “陈富又是谁？”姜宇川脑子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在云省追杀你的人。” 秦枫点头：“陈富是秦柏的生父，他出现在这里，是谁让他来的，不言而喻了。” “什么？” 秦柏害死王亮，现在又让他生父杀秦枫。 姜宇川的火气又上来了。 “先抓住陈富。”秦枫一锤定音。 许贺年点点头。 王亮已经死了，早一天晚一天抓到凶手都一样，秦枫还活着，只有抓到陈富，他才能安全。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江中原开口：“陈富想下山，两天后有个大好机会。” 两天后，九峰山山脚的熊家村有人结婚摆酒席，娶媳妇的人家里有点实力，到时会请全村人吃饭。 而女方是男方在外面创业认识的姑娘，家在外省，亲朋戚友从老家赶过来，因此这场婚宴开始时会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现在熊家村。 而这场婚宴，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地筹备，山上的陈富但凡不是瞎了聋了，就能发现山脚下的动静。 用江中原的话说，如果连这点机会都抓不住，那就老老实实洗干净进局子吧，在外面逃窜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显然，陈富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二十多年前他能从京市假死出逃，这不难办到。 当时社会确实混乱，科技和制度都落后，警务系统人才少，加上有陈家人协助，说逃就逃。 但在几个月前，他追杀秦枫东窗事发后，居然能躲过抓捕，还从云省逃出来，一路流窜到粤西，这就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 江中原等人既严肃又激动。 好久没遇到这种硬茬了。 说着说着，江中原突然问了一句：“秦老板，抓到陈富后，你想要怎么处置他？”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看向秦枫。 第279章 诱饵 秦枫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稍微愣了片刻就回神。 他说：“活捉。” 江中原等在场的退伍老兵齐齐松一口气。 当了十几年兵的人，还有不少是刚刚从云省战场上退下来的人，他们手里多少沾过鲜血。 可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们已经退伍，已经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哪怕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秦枫没有让他们为难，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就要商量抓捕陈富的计划。 时间定在两天后，但地点，不能是熊家村。 人家办婚宴呢，到处都是人，陈富那疯子不讲基本法，把他逼急了，搞不好见人就砍。 好好的喜事，变成白事就不好了。 所以，需要有个理由，让陈富放弃从熊家村下山，转而去别的地方。 江中原等人看向秦枫，又看向许贺年。 诱饵啊，这里有，两个呢。 姜宇川大拍桌子：“不行，他们两个这么弱鸡，陈富又这么凶，一刀两刀把他们砍了，我一下没掉两个兄弟？”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们好？”许贺年已经没力气和他闹了。 秦枫更直接，他把外套脱了，挽起右手袖子撑在桌上。 “来，掰手腕，十秒钟不把你撂趴下我跟你姓。” 开玩笑，看看哥这肌肉，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地跑，真当哥是旅游享受去的？ 真弱鸡·姜宇川猛地摇头：“不掰，但是你们当诱饵，真的太危险了。” 江中原拍着胸脯：“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保护好你们，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你们出事。” 秦枫和许贺年都是同意的，速战速决，永绝后患才是正道。 商量完以后，许贺年告辞，他还有工作。 等他走后，秦枫背着姜宇川找到江中原。 “陈富只是个打手，他拿钱办事，他不恨我，也不恨许哥，他其实没那么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杀死我们。” 江中原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会上当？” 秦枫摇头：“他会上当，只不过要加一些筹码。” 陈富爱钱。 他接关淑英的单是为了钱，从云省来到粤西找信，如果没有钱，他是不可能冒险的。 江中原看着秦枫手掌上躺着的巨大钻石：“这么做，陈富来找你的概率会很大。” 秦枫淡淡地说：“我就是要他来找我。” 江中原老半天才说：“行，我和兄弟们改一改计划。” “对了，新计划不用告诉许哥。” “好。” 许贺年是被牵连进来的，他本来就不该陷入危险。 秦枫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天空，撑在地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 两天以后，他要再一次直面陈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冷血的杀人犯。 许贺年一下班马上往安全屋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出计划外，正在认真做准备。 姜宇川比两个诱饵更紧张，他跑了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 “你们看！”他神秘兮兮地打开背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秦枫和许贺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大步。 姜宇川的背包里，赫然装着两枚手榴弹。 疯了！ 秦枫厉声呵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 姜宇川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这是我从老乡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给你们防身用。” 许贺年探头仔细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几十年前的老式手榴弹，上面还带着斑斑锈迹。 姜宇川得意道：“这是村里老兵以前用来炸小鬼子的，那老人说，一炸一个准，扔对了角度，一次带走三五个不是问题。” 他还从背包里把手榴弹掏出来。 “人家老兵把这当宝贝，我求了好久人家才愿意卖给我的，你俩一个一个，遇上了陈富，直接给他来一颗。” 秦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贺年：“我，许哥，还有陈富，刚好三个，一波带走。” 姜宇川：“啊？” 许贺年补充：“这种上了年纪的手榴弹，就算保险销还在也不安全，年久失修有自爆的风险。” 姜宇川大惊失色，吓得双手发抖：“这、这怎么办啊！” “你别动！” 秦枫和许贺年比他还害怕，生怕他手再这么抖下去，把手榴弹抖地上。 boom！也是一波带走三个。 姜宇川被喝了一声，抖得更厉害了。 秦枫算是看明白了，陈富不一定可以弄死他，但姜宇川可以。 “把背包给我吧。”他无奈地说。 从姜宇川手里接过背包，秦枫拿着走出门，没一会儿空着手回来。 “你放哪儿去了，埋了？”姜宇川好奇。 “这种危险品当然要交给警察叔叔。”秦枫没好气道：“我让人送去派出所了。” 姜宇川连连点头，接着捂住胸口哀嚎：“我花了好多钱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计划就在明天。 秦枫没有心思和姜宇川玩闹，他认真地说：“姜头，要不你现在连夜坐火车回京？” “哈？”姜宇川疑惑：“还没抓到人呢。” “就是因为没抓到，太危险了，你家就你一个独苗苗，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姜宇川死活不干：“我必须亲眼看着坏人落网。” “不行，太危险，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 “你不能去。” 许贺年叹气，又来了，小学鸡吵架。 江中原走进来听了一会儿，也很受不了。 “行了，不走就不走，我让人贴身保护他，保证他全须全尾回来。” 小学鸡吵架到此结束。 这一晚大家都没睡好，秦枫更是只趴在桌上眯了半个小时，天说亮就亮。 江中原找了些武器，秦枫把厉害的全塞给许贺年和姜宇川，两人不约而同往回推。 “枫子，你多拿点，陈富最恨的就是你了。” 秦枫说：“不用，我自己藏了好东西，够用。” 推三推四地分完武器，江中原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三人一起走出去，许贺年拉着秦枫落后一步，认真地问：“秦枫，你不想杀了陈富吗？” 秦枫想也不想回答：“想，但是活着的陈富，比死了的陈富有用。” 许贺年细细琢磨片刻，点头：“行，那就不杀，活捉。” 第280章 熊家村 天还没透亮，熊家村里的公鸡争相打鸣，没一会儿，家家户户有人起床，村里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晒谷场里用竹篾搭起一个个大棚，手巧的年轻女孩正在给大棚系上大红飘带。 一部分男人扛着八仙桌和长木凳走进大棚，还有一部分男人刚刚出海回来，一大箩筐的螃蟹生蚝等海鲜被送进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 几个中年妇女在临时厨房里忙碌，再远一点，村头的地方挂了好几排大鞭炮，老人们背着手在村口巡逻。 整个熊家村都在为今天这一场婚礼忙碌。 村庄背后的九峰山上，许贺年站在半山腰，扒开树枝眺望熊家村，从这里能够看到晒谷场，还能隐约听到喧哗的声音。 许贺年回头看了姜宇川一眼，再看向身边的大块头：“连哥，你确定姜头和我一起行动？” 连树被江中原任命为许贺年小分队的队长，任务是保护许贺年。 他笑呵呵说：“暂时一起而已，我们预计陈富会在傍晚迎亲时出现，等下午我分出几个人带他离开，现在先这样，你理解一下，毕竟我们人手不足。” 许贺年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接受了这个说法。 姜宇川有点委屈：“许哥，你倒也不用这么光明正大地嫌弃我，我其实也很能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贺年叹气：“算了，我再去检查一下陷阱。” 九峰山的另一边，秦枫还在民房里没出发，他蹲着身体，手上拿着细绳用力扎紧裤脚。 江中原在一旁清点武器。 “这把小刀藏在鞋子里，抽出来的时候注意不要伤到自己，还有这几个小飞镖，藏在外套的内层，对了我还准备了一根麻醉针，你注意扎准一点，别把自己麻了。” 秦枫心有余悸问：“九峰山上不会也有很多蛇吧？” 江中原拿起猎枪：“我们不能出现在你附近，否则陈富肯定不会出现，所以你这一趟很危险，老九。” 一个光头应声：“连长，我在这儿。” “别叫连长，老早就不是连长了。” “哦，江哥。” 江中原把猎枪交给他：“你以前是狙击手，你拿一把枪，盯紧点，陈富一有异动，马上动手。” “行。”老九接过猎枪，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保证一枪打爆那孙子狗头。” 江中原板起脸：“活捉、活捉！” 老九嘿嘿一笑：“对，活捉，我打他丫的胳膊腿。” 秦枫正在往身上涂花露水：“不知道花露水能不能驱蛇。” 一瓶花露水被他用完，江中原问：“要不给你多买几瓶，倒盆里洗澡，嘶，这也是个计谋，熏死陈富。” 秦枫笑道：“倒也不必，但是如果周围有蛇，会影响我发挥。” 老九被他逗乐了：“你不用发挥，只要陈富出现后你和他保持距离，老子就能打残他。” “那你是太小看我了，他一个五十的老头，我难道还打不赢？” “你在云省不是被他撵得抱头鼠窜吗？” “他那是人多欺负人少，有本事和我单挑。” 江中原把武器收好：“得了，都别嘴贫，马上出发。” 一行人一起上山，走到最后，只剩下秦枫一人。 腰间别着的对讲机传出江中原的声音：“能听清楚吗？” 秦枫回答：“能。” “保持联系，安全第一，发现不对劲先保命。” 秦枫四周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没陈富，没陷阱，也没蛇，才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计划很简单，用钻石引出陈富。 前两天，江中原等人正大光明上山喊话，透露出秦枫要和陈富谈判的消息。 10克拉的大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陈富果然没忍住诱惑，主动留下痕迹，这个地方就是陈富选的。 陈富的要求，是只能秦枫出现，不能有人陪同。 江中原几人很紧张，秦枫自己却松了一口气。 一对一单挑好啊，他系统里有枪有棍，什么武器没有，陈富就不是他的对手。 唯一的问题是，他第一次和人单挑，怕自己下手太重，把陈富弄死了。 对讲机里又传出江中原的声音。 “你小子给我把身体站直，一旦出现危险，你这个懒散的动作没法第一时间反应，你提高点警惕性！” 秦枫立马站直了身体：“江哥，小声点，陈富要听见了。” 江中原气不打一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除了他，老九等人也有一样的感觉。 陈富不可能想不到他们会在周围潜伏，但陈富还是答应了见面，他一个潜逃二十几年的老油条，肯定有后手。 难道打算一颗手榴弹炸死秦枫？ 不可能，陈富手头上要是有手榴弹，一个月前就不至于被他们逼得躲进深山。 太阳渐渐下山，忙碌一整天的熊家村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鞭炮声骤然响起，新郎骑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盖红盖头的新娘，迎亲的队伍跟在自行车后面浩浩荡荡，村里的小孩子追着跑。 许贺年在山上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再次扩大。 “连哥，陈富真的有可能往我这边来吗？” 连树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有可能的，所以你们要时刻警惕。”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许贺年沉思片刻，脸色微变：“连哥，你怎么一直看秦枫那个方向？” “没。”连树僵硬地收回目光：“我眼观八路，各个方向都看，刚好看到那边而已。” 许贺年走到连树正对面：“我怎么觉得，我们这边人少了一些。” 连树扭过头，眼神闪躲：“我、我让几个人去周围埋伏了，他们、嗯……可能一会儿就回来。” “那他呢，还留在这里？”许贺年指着姜宇川。 姜宇川也发现了不对劲，走到许贺年身边，和他一起盯着连树。 许贺年脸色阴沉：“你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是不是你们确定，陈富会去秦枫那边？” 连树直接背过身去，用沉默抵抗许贺年的质问。 许贺年还想追问，却在这时，熊家村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一名退伍兵扒开树枝张望，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连哥，有野猪群冲进熊家村了！” 第281章 野猪袭村 野猪是很危险的动物。 东北的猎户有一句广为流传的俗语：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比熊瞎子和老虎还可怕，因为野猪有很强的主动攻击性。 酒过三巡，新人和新人的亲友开始挨个桌子敬酒，接受大家的祝福。 喜宴接近尾声，新娘早已摘下红盖头，清秀的脸庞和幸福的笑容掩盖了她的疲惫，新郎还是很激动。 “我熊志强能有今天，出人头地，娶得美人归，多亏了父老乡亲的帮衬，我再敬大家一杯。” “喝，大喜日子，不醉不归，把新郎灌醉，否则不准入洞房。” “喝、喝、喝……” 年轻人都在拱火，坐在席间的老人有些心神不宁。 村里的狗突然间叫个不停，叫得人心烦，也叫得人心慌。 一个老人坐立不安：“是不是，山上有东西要下来了？” 话音刚落，山脚的方向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嗷——嗷嗷——！” 老人腾地站起来：“不好，是野猪的叫声，野猪跑下山了！” 回应老人的，是更粗犷、更清晰的野猪叫声，太近了，好像野猪就在晒谷场旁边。 “跑，大家快跑！” 坐在边上的几个老人撕心裂肺地喊，晒谷场中间的年轻人还在举杯欢庆。 “野猪来了，快跑，把孩子藏起来！” “喝，不醉不归，你小子在我结婚时把我喝趴下了，我必须报这个仇。” “快跑！” “嗯？怎么了？” 宴席边缘的混乱终于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他们听清楚老人们的呼喊。 野猪来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年末这段时间是野猪的发情期，这时候的野猪攻击力最强。 第一头野猪的身影已经出现，锋利的獠牙在余晖下闪着骇人的光。 “快跑！” 混乱顿时扩大，人们惊慌失措地逃跑，桌子被撞翻，吃剩下的汤汁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孩子吓得嗷嗷大哭，老人拄着拐杖逃跑，喝醉酒的年轻人跌跌撞撞，跑得比老人还慢，有的甚至跑错了方向，冲着野猪迎面而上。 很快，惨叫声响彻天际，鲜血和汤汁混在一起，染红了晒谷场。 连树带着人在山林里飞奔而下，许贺年勉强能跟上他的速度，而姜宇川早就被落在后面，被人扛着往下跑。 “许贺年，等会儿我派个人把你和姜宇川一起送回安全屋，你们别出门。” 许贺年想也不想就拒绝：“把姜头带回去就行，我和你们一起去杀野猪。” “不行！” 许贺年努力调整呼吸：“你别太小看我了，我不仅能跟上你，还能说话。” 连树愣了一下，问道：“会用枪吗？” “会。” 连树把猎枪扔给许贺年，自己从腰间抽出一把手臂长的刀。 “你一会儿站在远处开枪，看准了，打野猪，别打到自己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跑进了村里，晒谷场的惨状映入眼帘。 许贺年咬牙端起枪，野猪一进入射程范围，二话不说开枪。 命中。 连树夸道：“这准头可以啊。” 不等许贺年回答，他就如炮弹一样往晒谷场冲过去。 另一边，江中原趴在草丛里，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周围多了很多声音，鸟群被惊起，翅膀扑腾的声音，还有树木被什么东西撞塌的声音。 很奇怪。 手上的对讲机传出声音。 “老大……” 江中原心里一凉，不是秦枫，对讲机里说话的这人，是他安排保护许贺年和姜宇川的。 原本他们的距离不在对讲机的通讯范围内。 难道陈富出尔反尔，跑去找许贺年了？ 可是不对，就算他去找许贺年了，连树几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江中原心里一沉，接着就听到对讲机那头的兄弟气喘吁吁说话。 “老大，有一群野猪冲进熊家村了，几百号人在村里喝喜酒，连哥已经带人去救援，我来通知你们。” 江中原握对讲机的手暴起青筋，野猪好好地在山上，无缘无故怎么可能突然跑到村里去。 “狗杂种陈富！我弄死他！” 陈富根本没打算出来见秦枫，他制造了一场混乱，用几百号人的性命铺出自己逃跑的路。 对讲机里再次出现声音。 秦枫说：“抓捕陈富的计划取消，先去熊家村救援。” 江中原找回一些理智：“取消计划，等于放陈富离开，以后再想找到他的踪迹就难了。” “无所谓，人命要紧。”秦枫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江哥，你们快点，我自己回安全屋。” 军人的天性已经刻在江中原心里，他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所有人都有，马上赶往熊家村救援！” “是！” 潜伏在秦枫四周的人从草丛里站起来，从树上跳下来，还有从泥坑里爬起来的，全都往山下全力奔跑。 他们的面包车就藏在山脚，马上下山，然后开面包车赶去熊家村，这是最快的方法。 在云省当过兵的汉子们，九峰山在他们看来不过如此，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冲到了山脚。 面包车座位不够，有人跳到车顶，一手稳住身体，另一手给猎枪上膛。 面包车刚开出十来米，正好遇到同伴骑自行车载着姜宇川回来，双方碰头简单交流了情报。 “连哥吩咐我把他送回安全屋，接着马上回熊家村。” 江中原坐在副驾驶上，这时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他低头看向挂在腰间的对讲机。 “秦枫，你人到哪里了？” 对讲机没有反应。 一车人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江中原咬牙骂了一声。 秦枫不是故意不回答，他是听不到对讲机的声音，两个对讲机，已经离开了通讯范围。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可能被他们落下这么远的距离。 “这小子骗我，他没下山，他丫的想一个人留在山里对付陈富！” 司机下意识踩刹车。 江中原喝道：“不许停，马上赶去熊家村。” 司机闻言又是一脚油门。 江中原把对讲机扔到后座：“尽快联系上连树，听他指挥。” “明白！” 江中原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了下去，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利落地站起来，转身往回跑。 第282章 活捉陈富 秦枫跟着江中原跑了一段路，他渐渐放慢了速度，看着江中原等人的背影消失，接着转身往回走。 原本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 陈富比起在云省时多了点变化，脸上多了一道新鲜的疤痕，气质比之前更加阴鸷。 他背靠在秦枫刚才靠过的树上，咧着嘴笑，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狰狞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秦枫站在距离他3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说：“野猪是你引下山的。” 陈富嘴角抬起更大的弧度，眼神更加疯狂，其中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得意。 “我的杰作怎么样，你们喜欢吗？这可是要上新闻的大事吧，不得不说，人啊，有时候比不上这些畜生可爱。” 逃亡二十多年，陈富不敢经常出现在人前，他这二十多年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山野丛林。 和野兽打的交道比和人多，渐渐找到了一些驱使野兽的技巧。 秦枫觉得没必要再和这个疯子交谈，陈富出现在粤西，已经让秦枫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在云省是关淑英买通陈富杀他，在这里，是秦柏买通陈富杀许贺年。 他已经确定，秦柏和王亮的死有关。 今天在这里，他和陈富两人，谁也不会放过谁。 他还深知一个道理，反派死于话多。 他觉得陈富是反派，陈富何尝不是觉得他才是反派。 秦枫打开手掌，上面躺着几颗闪闪发光的巨大钻石。 “想要吗？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陈富的目光死死钉在钻石上，像饿了几百年的狗突然见到肉骨头，只要他一张嘴，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这几颗钻石在陈富的脑海里自动换算成数字，他愉悦地发现，只要把钻石拿到手，他下半辈子哪怕打断腿，也能过上大鱼大肉美女环绕的奢靡生活。 关淑英找他杀一个人，才给几千块钱，秦柏这个儿子大方一点，也才给个万把块，等他把钻石拿到手，就不用再看这些人的脸色。 他要逃到港城去，或者东南亚也行。 他已经快要50岁，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他早就想金盆洗手，过安稳的日子，找个女人再生个儿子，替他养老送终。 眼里盯着闪闪发光的钻石，陈富已经给自己的后半生做好了规划，为此，他才没有逃跑，而是冒险出现。 秦枫合上手掌，把手伸进口袋里，这个举动惹怒了陈富。 他恶狠狠盯着秦枫：“那是我的钻石，交出来，我给你留一条生路。” 秦枫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钻石变成了匕首。 “有本事，自己过来抢。” 下一秒，陈富飞扑过来。 也许在江中原等人眼里，这是一个很平庸的速度，但是在秦枫这个没有接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人眼里，陈富仿佛一道黑色闪电，不过须臾就已经贴上来。 秦枫下意识动刀。 在匕首破空而出的瞬间，陈富的手掏向了秦枫的口袋。 “没有？” 只一秒钟，陈富就已经退开，他的手没伸进口袋里，但已经摸到口袋，平的，里面没装东西。 “狡猾的小子，钻石没在口袋里啊。”陈富阴毒的笑容更加疯狂：“不过没关系，等把你宰了，我慢慢搜身。” 秦枫举起滴血的匕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第一回合，我稍胜一筹。” 陈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抽出腰间的匕首：“我明白关淑英为什么想你死了，你真的该死。” 两人缠斗在一起，在腐叶堆里翻滚，惊起周围的鸟雀。 寒光擦着秦枫的喉结掠过去，秦枫反手一拳锤在陈富的腹部，紧接着两把匕首碰撞在一起，金属相撞的火星四溅，落在两人身上。 他们都没在意，依然死死盯着对方。 这场战斗开始时，秦枫处于下风，他想活捉陈富，出手难免畏手畏脚，而陈富想他死，打起来毫无顾忌。 随着时间流逝，胜利的天平不断向秦枫靠近。 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体力好像用不完似的。 陈富气喘吁吁，已经后悔和秦枫搏斗，常年在危险边缘游走，他此时敏锐地感受到不妙。 钻石虽然好，但陈富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秦枫，你很恨关淑英吧，我理解你，你妈没死的时候她就和你爸眉来眼去。” “她是破坏你爸妈婚姻的第三者，听说你妈是病死的，她死前知道关淑英的存在吗？” “她一定知道的吧，说不定她就是因为关淑英才会郁郁寡欢，才会死得那么早，你才成了没妈的孩子。” “还有秦柏，你也恨他，他抢走了你的位置，抢走了你的待遇，还逼得你下乡。” “你放我走，我会把他们做过的坏事告诉你，你手里有他们的把柄，随便你怎么用。” 陈富说着，突然倒地翻滚两圈，起身时手里抓了一把腐叶，连带着泥土一起扬起。 他不觉得几句话就能说服秦枫，他要的只是秦枫愣神的几秒，他就可以抓住机会逃跑。 然而只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扑倒在地。 秦枫骑在陈富身上，左手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摁进泥里，另一只手摘下防护镜塞回系统。 “一点树叶泥沙就想摆脱我，这么小儿科的手段，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匕首重新出现在秦枫的手里，他高高举起，刺进陈富的手臂，把他钉在地上。 “啊啊啊！” 疼痛让陈富惨叫出声，他用尽力气挣扎，双腿蹬地又是扬起一阵沙尘。 “你找死！” “秦枫！” 第二声来自江中原，他赶回来了。 秦枫背对着江中原，他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别动，按住他，我马上来。”江中原喊了一声，飞快跑过来。 那一瞬间，秦枫福至心灵。 他从系统里兑换了针筒扎进陈富身体里，抽了一管血。 把针筒收回系统的下一秒，江中原已经跑了过来，他二话不说蹲下来，把陈富完好的那只手臂掰断。 紧接着把匕首拔出来，拿出一包止血的药粉洒在陈富胳膊的伤口上。 “啊啊啊！” 陈富又是疼得惨叫，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第288章 DNA检测 沪市公安厅，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一起。 “你们就算是警察，难道能随便欺负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市民吗？” “到目前为止，你们已经浪费了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的误工费怎么算？” 另一个双眼赤红的男人抱怨：“你好歹是在家里被带走的，我刚下夜班在厂里被带走，同事会怎么看我，领导说不定还想裁掉我。” “关键是他姥姥的，我干什么了要被警察拷回来。” 这几个男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最差的一个也是工厂里的小组长，比起普通老百姓，他们对警察的敬畏之心没那么重。 突然被抓到派出所，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年轻的法医戴着口罩，全副武装走过来。 “都别吵，现在怀疑你们和一桩强奸案有关，需要你们配合调查，所有人伸出手臂，我需要替你们抽血化验。” 此言一出，几个大男人神色各异。 “不是，你们不能冤枉人！” “放开我，我不是什么强奸犯，我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 几个刑警把人按住，法医面不改色抽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抱有侥幸心理，只要做过，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把人揪出来。” 痕检办公室里，包括何展鹏在内的所有痕检人员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新入行的小刑警压力巨大，悄悄问前辈：“这次一定能抓到犯人吗？” 老刑警脸色严肃，斩钉截铁：“我用自己几十年的从业经历保证，犯人一定就在这几个人中。” dna鉴定技术不便宜，虽然已经引进，但厅里的要求是，能不用就不用，能少用就少用。 这是引进技术后的第一次使用，刑警支队的同志们熬了几个大夜，把嫌疑犯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这次的强奸案非常恶劣，全市瞩目，我们一定要尽快告破，把那个人渣抓拿归案。” 熬了几个夜的刑警们守在痕检办公室外不肯离开，他们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结果出来了！” 何展鹏激动地吼了一声，门外的刑警们一拥而进。 “比对上了？” 何展鹏激动点头：“比对上了，是3号嫌疑人。” 老刑警立马转身往外走：“跟我去抓人！” 犯人被抓住时依然矢口不认：“你们作为人民公仆，冤枉好人，你们不能无凭无据就抓人。” 老刑警冷笑：“谁说我们无凭无据，我们引进了港城最先进的dna检测技术，经过比对，你的dna和残留在受害者身上的体液dna一致，你就是犯人！” 犯人脸色煞白，心如死灰。 原来如此，难怪那一天，他会被抓去抽血。 何展鹏焦急等待：“怎么样？” 老刑警眉头舒展：“招了。” 何展鹏重重抱拳，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成了。” 接下来，该是他兑换承诺的时候。 秦枫和桐秋县的两名刑警和一名法医一起踏上飞机，他们坐在秦枫的后面，不断用余光打量秦枫。 他们都参与过82年年初的那场缉私行动，对秦枫还有一些印象。 他是一名被害的走私犯的朋友，当时局里还对他进行过秘密调查，确定他没有嫌疑。 两名刑警都在一起嘀嘀咕咕：“所以为什么局里会让他同行，这个决定太奇怪了吧。” 法医知道的多一些，当年王亮的尸体就是他解剖的。 这次去沪市，他带了三份血样。 一份是当年在礁石滩附近采集的，疑似杀人凶手的血样。 一份是死者王亮的血样。 最后一份血样，就是来自秦枫，血样的主人未知，出发前，领导特意找他谈话，让他就算有疑问，也别太多嘴。 飞机从广市起飞，在沪市降落。 警车在机场门口等着，双方见面寒暄几句，马上上车前往公安厅。 何展鹏在门口等着，见到秦枫，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对亏了这项技术，我们破获了一桩性质极其恶劣的强奸案，你猜犯人是谁？” “哼，居然是个中学老师，在外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是个比烂泥还烂的人渣，我们的同事去抓人时，学校里其他教职工吓了一大跳，都说不可能。” “这叫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老登平时伪装得可好了，老婆孩子都看不出来，何况是同事。” “原来他犯了不止一次案，打扫犯罪现场已经熟门熟路，只不过天网恢恢，他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引进了新技术。”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法医室。 何展鹏的态度立即严肃了几分，他拍了拍手掌：“干活了干活了。” 桐秋县的法医连忙跟着挤进去。 鉴定结果需要至少3周的时间才能出来，秦枫在沪市宾馆里住了两天，觉得这么无所事事耗着不是办法。 于是他回京市了。 张颂听说秦枫来找他，二话不说放下工作就去接人。 自从耿石磊的四合院改造成功后，陆续又有几套四合院被改造，免于被推倒重建的命运。 张颂对秦枫的喜爱不亚于对自己的孙子。 “听老贺说你忙了一整年终于有个假期，我原本想请你去老耿的餐厅吃顿饭，结果你小子可以，一放假人就溜没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主动找上门。” 张颂看着他扛在肩上的大画框若有所思：“老贺说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看来他没说错。” 秦枫有点心虚：“我其实是给您送礼物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画框：“明朝的画。” 张颂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连忙让秦枫把画放下来，把裹着画的油纸和黑布拆下来，原地就开始鉴定。 果然是明朝的东西，虽然作者不详，但上了历史，价值总是不便宜的。 “这画哪来的？”张颂表情凝重。 他担心秦枫在外面到处跑，认识一些奇形怪状的人，这东西，该不会是从墓里来的吧。 秦枫诚实回答：“前不久在港城拍卖会拍下来的。” 张颂眉头松开，港城拍卖会买的，那没事。 至于花了多少钱，张颂就不问了，他知道秦枫在深市有公司，手里不缺钱。 第289章 毫无关系 张颂欣赏完画，接着才问：“既然是从港城拍卖品买来的，那就证明是真迹，你把画带过来，不是找我鉴定的。” 老油条果然是老油条，一眼看穿真相。 秦枫神秘兮兮说：“我听拍卖会的人说，这幅画内有乾坤，估计是画里面藏了东西。” 张颂闻言招手叫来一个修复师，两人合作把画框拆下来，戴着手套在画纸上小心摸了几遍，凑一起嘀咕半天。 “从手感上来说，厚度确实不太对，画纸和装裱纸之间，确实多了点东西，你想把它取出来？” 秦枫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记得剧情里，那个被秦柏截胡的土大款之所以能发现画里的古药方，是因为清洁工不小心把画打碎了。 不仅画框稀碎，画也四分五裂，这才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秦柏把画截胡后，也是按照一样的办法把画撕烂，从里面取出古药方。 秦枫不想破坏这幅画，所以才来找张颂。 揭裱对文物修复师来说，是必须掌握的核心技术，把画交给他们，秦枫很放心。 张颂一口答应下来，他年纪大了，手不及年轻人稳，因此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交给自己信任的徒弟。 这项工作需要几天的时间。 安排好工作后，张颂说：“走，我带你去吃饭，老耿的餐厅你还没去过是吧？” 耿石磊的四合院餐厅开业了一年多，秦枫还真没去过。 当初说好了等餐厅开业后要去光顾，后来不了了之。 主要是秦枫太忙了，大多数时间不在京市，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忘记这回事了。 当然，此时此刻，他是不会承认的。 耿石磊的餐厅取名很直接，就叫御膳园。 每到饭店，这里就排了长队，餐厅门口停靠着各种自行车摩托车，还有几辆小汽车，偶尔还有外国友人的面孔。 这家餐厅真的如当初秦枫所说，有走向国际，成为城市名片的趋势。 耿石磊听说秦枫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出来。 “嘿呦，小伙子越长越俊了。” 秦枫笑着回道：“耿老板这身材也是越来越魁梧了。” 耿石磊拍拍自己的将军肚，十分自豪。 “快进来，不用等号，去我的私人包厢，老张你是知道的，你带路，我去后厨亲自炒几个菜。” 耿石磊的餐厅做得很大，光是厨师团队就十几人，他儿子是主厨，他自己现在很少亲自下厨了，也就招待贵客，或者老朋友来了才能吃上他做的菜。 味道确实好，不愧是御厨的后代。 秦枫吃完后当即预约了时间，改天带秦邦彦和秦念恩来尝尝，还有自己那几个留在京市的老同学，下次聚会也选在这里好了。 三天后，张颂通知秦枫去取东西。 夹层里的古药方保存得比画作好许多，墨迹清晰可见，就是这字了，根本看不出来。 “这鬼画符，看起来就像药方。”张颂说。 秦枫道：“我也这么觉得，正好我认识个老中医，让他认一认。” 他转身就要走，被张颂叫回来。 “你的画，我让人给你重新装裱，你什么时候来拿？” “不拿了。”秦枫摆手：“捐给你们。” 张颂笑得老奸巨猾：“我代表国家文物协会感谢你的慷慨解囊。” 秦枫回到家，把古药方交给秦邦彦。 他压根不认识什么老中医，也没空去开药厂，这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甩给秦邦彦去办。 秦枫过了好久才知道，因为这一张古药方，国家成立了一家国有医药企业。 这是后话，现在，秦枫再次回到了沪市。 何展鹏把两份鉴定报告放在秦枫面前。 “第一份报告，是死者王亮和现场残留血迹的比对，结果是不符合，说明礁石滩附近采集到的血样，不是死者王亮的。” 意料之中。 当初法医解剖时没有发现王亮身上有类似在礁石滩上形成的伤口。 何展鹏打开第二份报告。 “第二份报告，是现场残留血样和桐秋县送来的未知人士血样的比对结果，依然是不符合。” 秦枫不死心问：“连亲属关系都没有？” 何展鹏摇头：“没有，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秦枫把报告放下，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良久呼出一口长气。 何展鹏坐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安慰。 “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辛辛苦苦找回来几百个样品，最后一个都不是，忙活几个月，甚至几年，结果发现做的都是无用功，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秦枫勉强一笑：“谢谢您安慰，其实我早有预料的，不过还是有点失望。” “你已经做了很多努力，别怪自己。” 自从手里有钱，秦枫在衣食住行上就没委屈过自己，他住的是沪市最好的宾馆。 豪华套房，浴室里带浴缸的那种。 他泡在浴缸里，脑子还在想王亮。 礁石滩上找到的血迹不是秦柏的，但他是凶手的嫌疑还没有排除。 鉴定结果不能证明秦柏是凶手，也不能证明秦柏不是凶手。 只是，线索没了，还能怎么证明秦柏和鸿兴，以及王亮的死有关？ 秦枫躺在浴缸里，无奈地抬手擦了一把脸。 然后他看到自己皱巴巴的手掌。 吓了一大跳。 原来他已经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皮肤都泡皱了。 秦枫连忙起身把身体的泡沫冲掉，从浴室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齐健约他出去吃宵夜。 估计是从何展鹏口中得知事情不顺利，特意来安慰他的。 秦枫其实没太难过，也就有点泄气，正如何展鹏所说，是废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后，发现在做无用功的泄气。 他对王亮没那么深的感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齐健的关心还是领了，秦枫跟着他去吃大排档。 六月初，距离假期结束不到半个月。 秦枫离开沪市，去了深市。 许克礼在今年年初升迁到省委，他离开深市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完成自己的承诺，给秦枫在北山区弄了一块地。 第290章 捐一条路 买地，盖楼，搬公司。 秦枫自己没空在深市盯着，他找了个人帮他盯。 易博文很乐意接秦枫的委托，设计一栋科技公司的办公大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秦枫给的价格也漂亮，没有不接的道理。 和易博文去地皮上逛了一圈，秦枫回到公司。 金素珍的办公室里很热闹，一听就知道是郭凯晴来了。 秦枫推门走进去，正好听到郭凯晴在高谈阔论。 “八卦报纸乱写的，我怎么可能和这种男人联姻，丢我的面子，这是哪家报纸，我回去告他们。” 钟洋每个周末回港城的家里，周一回来时带回来不少港城的八卦杂志和报纸给大家解闷。 上周末的报纸上，赫然出现了郭凯晴的八卦新闻。 娱乐媒体拍到她和一个男人共进晚餐，举止似乎很亲密。 对郭凯晴来说，和男人亲密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这次被拍，是因为对方是个豪门子弟，媒体于是猜测两家有联姻的可能。 “不可能，我就算要联姻，也不是和他，这个人那方面不行。” 姚存志最后一个走进来，看了一眼报纸，上面的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他扭头问钟洋：“什么意思？” 钟洋指着硕大的标题：“老爸忙着做慈善，女儿忙着泡男人。” 秦枫原本兴致缺缺，闻言坐直了身体：“郭凯晴，你爸为什么做慈善？” 郭凯晴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和一个那方面不行的男人结婚，我郭凯晴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钟洋兴奋地凑过去打听八卦。 “大小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上流社会的人联姻，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结婚以后都各玩各的，说一说嘛，让我们这种底层人士长长见识。” 郭凯晴一双怒目瞪过去：“钟洋，把你八卦的热情放在工作上，你早就发达了。” 秦枫被人无视也不生气，自己拿起报纸看。 大致能看懂一些，报纸上说郭荣最近热衷于做慈善，又是捐赠孤儿院，又是捐赠大学奖学金。 等郭凯晴的情绪稳定一些，秦枫再次问：“你爸为什么突然喜欢做慈善了？” “算命佬忽悠他。”郭凯晴说：“说做慈善可以积德积福，延年益寿，说白他还是想生个儿子。” 郭凯晴对此很看得开，郭荣想生就生，她都快30岁了，这时才来个弟弟妹妹，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说起郭荣，她才想起来这一趟来深市的目的。 “我老爸快过生日了，你们帮我想想能送什么生日礼物。” 谢德广推己及人：“送辆豪车，如果我儿子给我送辆豪车，我可以一年不骂他。” 谢思恒一时语塞：“爸，你现在马上睡觉，做白日梦更可能实现这个愿望。” 郭凯晴敲了敲桌子，让他们父子俩回神。 “我老爸钱比我多，用钱能买到的就别说，给我提一些有创意的点子。” 谢思恒好奇问：“你在港城不是有一群智囊团吗？” “问过了，不合我心意，否则我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我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这群……” 牛鬼蛇神身上。 金素珍提建议：“你亲自给你爸做顿饭怎么样？” “不行。”郭凯晴一口回绝：“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饭，我怕毒死他。” “那就做手工。” “是不是太廉价了，万一被郭凯岚压一头，我还有面子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郭凯晴瘫坐在椅子上：“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们了。” 秦枫在大家热议时走出办公室，没多久拿了张粤省地图回来，铺在会议桌上。 “你可以捐钱修一条路。” 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地图的两个地址间画了一条线。 “这里是省内著名的寺庙，当地人都说很灵，而这里，是你老家向阳村。” 秦枫又画了一笔，加深了线条，线条连接着两个地方。 “你可以修一条路，从这个寺庙一路连接到向阳村，寺庙的福气和功德会顺着这条路流进你家祖坟。” 说完他又补充：“寺庙就在隔壁县城，不远，地势也不算复杂，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郭凯晴的表情几乎裂开，缓了好久才消化秦枫这段话。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不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吗，你的信仰呢？” 秦枫面无表情道：“做人有时候可以灵活一点。” 郭凯晴抱着头，终于还是接受了，同时又觉得秦枫很可怜，为了一条路，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她幽怨地看过去：“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关心我，你果然想利用我，在你心里，我居然比不上一条路。” 秦枫说：“我在帮你。” “你想骗我的钱修路！” “你就说你爸喜不喜欢？” 郭凯晴没吭声，她不得不承认，秦枫真的拿捏住了她老爸的心理。 秦枫继续劝：“你爸原本就在做慈善。” 谢德广摸着下巴思考：“我觉得大老板说得有道理，你爸一看就是很在乎祖坟的人，你哥和你妈也在那儿呢。” 此话一出，郭凯晴立马就放弃了挣扎。 “你能帮我谈妥？”她问秦枫。 秦枫点头：“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枫去找政府部门谈，郭凯晴只需要掏钱就行。 郭凯晴走时心情愉悦，这是一份郭凯岚绝对无法复刻的生日礼物。 主要是不用她费心，掏钱就行，其他的秦枫来办，这个男人虽然偶尔很讨厌，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工作能力。 秦枫的工作其实更轻松，郭凯晴走后，他当即给许贺年拨了个电话。 那座寺庙所在的县城叫洛川县，今年年初，许贺年调任到这里当县长。 真是巧了。 一个电话的功夫，这件事就确定了下来。 假期还有几天，秦枫决定往洛川县走一趟，郭凯晴作为捐赠者肯定也要去。 谢德广等人也想去，金素珍也好久没放松了。 两人凑一起商量，干脆给员工放几天带薪假。 最后，一起出发去洛川县的人，除了秦枫和郭凯晴，还有一大群公司元老。 第291章 寺庙 跃界公司首次元老级员工团建活动开始，外加一个易嘉佑。 谢德广包了辆小巴车，停在公司大楼下面。 好像小学生秋游，他穿了件大红t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导游红帽子和小红旗，站在下巴车门口嚷嚷。 “粤北洛川县两日游，只需要100元，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只要交钱，马上上车。” 100元去粤北旅游，莫不是傻子？ 谢思恒配合地递上100元，在路人的看傻子的眼神下登车。 真傻。 路人都看不下去了，揪着谢德广说：“你这个……该不会是人贩子吧，把人骗出去卖掉？” 谢德广懵了：“啊？” 金素珍连忙跑过来：“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团建，他开玩笑的。” “团建是什么？” “就是团队建设，集体出游。” 路人恍然大悟，这公司玩得还挺花。 谢思恒、姚存志和钟洋三人背着半人高的背包，里面装的全是零食，还有扑克牌。 魏振邦居然也不例外。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不怎么花钱，攒下了不少，春节时当了一回散财童子，买了一车的礼物回老家，给石塘村家家户户都送了礼。 他艰难时，吃的百家饭，穿的百家衣，如今算是有点出息了，迫不及待就想回馈恩人。 过完年回来时，带了许多贵省特产，给同事分了不少，自己还剩很多，这次也带来团建。 离开了大城市，道路情况越来越差，小巴摇摇晃晃走在泥泞的路上。 钟洋一开始还有兴致唱歌，后来颠得五脏六腑移位，他捂着嘴巴干呕了几下，吓得坐他旁边的姚存志马上换了个位置。 秦枫把提前准备好的晕车药发下去，钟洋吃完药后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小巴已经停在寺庙外，大家都下车了。 金素珍举起相机，对着寺庙咔咔就是几下。 她最近迷上了摄影，在易嘉佑的推荐下，忍着肉疼斥巨资买了一台最新款的照相机，她要拍下见过的风景，回头给老林和孩子们看。 寺庙前有一段石阶，许贺年和几个县领导正从石阶上走下来。 郭凯晴眼前一亮，用手指怼了秦枫一下：“最前面那个是不是你的朋友，身材挺不错的嘛，介绍给我认识。” 秦枫反问：“你不认识他？他和我一样是留学生。” “是吗？”郭凯晴有点后悔：“当时我被你迷住了，没有往旁边看。” 许贺年走近了，她看清楚脸，顿时痛心疾首，觉得自己错过了几个亿。 秦枫忍不住提醒：“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郭凯晴挑眉，示意他要说快说。 秦枫不卖关子：“他爸是许克礼，你仔细看，人父子俩长得挺像的。” 郭凯晴瞪大眼睛仔细看：“他比他爸帅，他妈妈一定是个美女。” 秦枫沉默片刻，问道：“你现在对他还有兴趣吗？” 郭凯晴清了清嗓子：“我一看就知道他和你一样，是个审美有问题的男人，我这样的绝色大美女，可能不在他的审美范围里。” 秦枫放心了，许贺年也安全了。 郭凯晴这人看起来不着调，其实比谁都清楚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碰不得。 许贺年和几个领导已经从石阶上下来，秦枫抬脚走过去。 郭凯晴看了许贺年一眼，又看向秦枫的背影，心脏好像在滴血。 她偏过头，正好对上刚从车上下来的钟洋。 她忧伤地问：“你说，人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坎坷？” 钟洋冷漠地说：“大小姐，把你追男人的热情放在争家产上，你早就干掉郭凯岚了。” 那头，秦枫和许贺年拥抱了一下，在许贺年的介绍下认识了另外几个县领导。 从寺庙到向阳村的公路，几乎贯穿了整个洛川县，县里原本就有计划要修路，只是经费紧缺，计划原本需要放在几年后。 这些钱对于郭凯晴来说不算什么，她眼睛不眨就能拿出来。 洛川县的领导几乎把她当宝贝，亲自陪她参观寺庙，太热情了。 秦枫怀疑，现在郭凯晴说一声累，不想爬楼梯，领导们二话不说就能给她弄来一顶轿子抬上去。 当然，郭凯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她精明得很，在外面装得人模人样，就像秦枫第一次在深市见到她那样，妥妥一个港城女精英，专业且亲切和蔼。 钟洋和姚存志几人看着郭凯晴的背影小声嘀咕。 郭凯晴被夺舍了，这不是他们认识的大小姐！ 寺庙不愧是在当地很出名的，这个点依然人来人往，香火很旺盛。 秦枫和许贺年走在最后面，看着石阶上人来人往，他低声问：“许哥，庙里一直这么多人？” 许贺年晦暗不明地笑了笑：“大家都很希望这条路能建成。” 哦，明白了。 想必将来，等郭荣来参观时，这里的香客会更多。 许贺年轻声道：“秦枫，谢谢你，我一上任你就给我弄来这么大的政绩。” “都是兄弟，谢来谢去的就没意思了，而且我可是一分钱没出，都是郭老板掏的钱。” 许贺年轻声笑了笑：“行了，如果不是你，郭老板也不会掏钱，总之我代表洛川县的百姓谢谢你。” 秦枫有点心虚，许贺年受他牵连，差点被陈富干掉了。 虽然陈富已经吃了花生米，但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在寺庙里走了一圈，秦枫知道这里为什么有名了，这寺庙建设得确实好，历史悠久，四周风景也好。 一看就是神仙愿意来的地方。 郭凯晴在寺庙里给她的母亲和大哥点了长明灯，跪在蒲团上闭眼虔诚祷告。 “菩萨保佑我妈和大哥早日放下人间苦楚，远离黑暗，永享安宁，早登极乐，妈、大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接着她又给自己点了一盏。 “保佑我自己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万事顺遂……还有保佑我顺利继承家业，把郭凯岚踩在脚底下……” 最后，她给郭荣也点了一盏。 “保佑我老爸郭荣……呃，保佑他在我彻底掌控集团之前身体健康别老糊涂。” 秦枫也悄悄点了三盏给逝者的长明灯。 一盏给林朝霞。 一盏给王亮。 最后一盏给秦枫。 第292章 客家古村落 参观完寺庙，一行人回到县政府，许贺年办了个捐赠仪式。 很简陋，郭凯晴却不是很在意。 “把我拍漂亮点，后面的大楼也是，把洛川县政府几个字拍进去，对了，刚才寺庙的照片也给我几张。” 金素珍举着相机一时语塞：“早知道要拍照，自己不安排个人。” 郭凯晴边补妆边说：“这不是正巧罗秘书有别的任务吗，否则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这次出行，罗秘书没有跟着一起来。 往常郭凯晴每次到内地，罗秘书都和大内总管一样贴身跟着。 估计是港城有很重要的事，让郭凯晴把罗秘书留下来。 一群人站在县政大楼门口的牌匾前，许贺年把一张捐赠证书递给郭凯晴，双方勾起嘴角，对着镜头微笑。 咔嚓。 金素珍按下快门。 “搞定！”郭凯晴把证书放回小巴车里：“接下来去哪里玩？” 大家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 秦枫扶额，一群人兴致勃勃搞团建，结果就没一个人有计划的。 姚存志提议：“要不就在附近村子里转一转，风景还挺好的。” 金素珍反对：“这有什么好逛的，全国各地的农村都差不多，你想看，改天我回东北老家时把你捎上。” 谢家父子也不同意，谢家村现在条件是好了，以前也是农村，所谓的农村风景，他们也早就看腻了。 钟洋举手：“不如去游戏厅。” 姚存志说：“我觉得洛川县可能没有游戏厅。” 魏振邦弱弱地说：“不如回去吧。” “不行！” 这个建议得到很多人的反对。 “说好了两天一夜游，这才半天就走，坐车的时间都比玩的时间多。” “换洗衣服都带来了，我不要现在回去。” 最后，一群人看向秦枫。 秦枫扶额，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这群老六。 “这里是客家地区，看看周围有没有客家古村落。” 大家眼前一亮，客家古村落和农村不一样，一听就让人很有去参观的欲望。 易嘉佑第一个跳出来同意。 他嘴上说不喜欢建筑，是被爸爸逼着才学建筑设计的，可一旦遇到新奇的建筑物，他的兴趣比谁都大。 谢德广随便挑了个年纪大的摊贩，在摊贩上买了几条烤番薯，开始和摊贩攀谈。 附近果然有客家古村落，大家人人捧着一条烤番薯，一致决定要去古村落参观。 秦枫也来了兴致，他前世上大学时暑假旅游看过福省的客家土楼，还没见过粤省的客家古建筑。 小巴离开热闹的县城，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目的地。 青砖黑瓦的房屋依山而建，排列错落有致，村道是用青石铺成的小路，石板被磨得光滑，墙角的地方长了青苔，偶尔能看到坑坑洼洼的凹陷。 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留下来的岁月痕迹。 恰逢落日，余晖洒在村落上，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谢德广等人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抬头看着神秘的美景，内心充满了震撼。 他们激动地想要抒发内心的感情，奈何一个个肚子里没几滴墨水，最后一张嘴，不约而同吐出一个字。 “哇！” 金素珍多几个字：“好不一样的感觉。” 易嘉佑拽住秦枫的袖子把人往前拉：“走，我们进去看看。” “别……”秦枫一句话还没说完，古村落里就有村民跑出来。 他们扛着锄头，警惕地看着眼前一群人：“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干什么？” 易嘉佑原本站在最前面，连忙往后退到秦枫身后，把秦枫推了出去。 秦枫咬牙切齿说：“我刚想提醒你别冲动。” 现在的古村落还没发展成旅游胜地，加上地理位置偏僻，很少有外人出现，村口突然来了辆车，下来那么多人，村民当然会警惕。 姚存志讪讪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郭凯晴不太愿意：“灰溜溜地走，岂不是显得我们更可疑？” 钟洋鬼鬼祟祟凑上来：“大小姐，轮到你出马了，去，搞定他们。” 郭凯晴一巴掌扇过去：“我先搞定你！” 前边，秦枫不紧不慢地从背包里掏出建筑院的工作证。 “你们好，我是一名建筑师，后面这些人是我的助手，我是因为工作而来的。” 为首的村民伸长脖子看工作证。 很好，不识字，完全看不懂。 不过村民们信了，主要是洛川县设计院以前也派人来看过。 村民们盯着秦枫愁眉苦脸：“不会是要拆我们的房子吧？” “不会。”秦枫肯定地说：“你们的房屋质量很好，我们只是进去检查一下，例行公事。” 村民们放心了，还让给秦枫带路。 “我才发现大老板胡说八道的能力这么强。” “少说几句，别说漏嘴了，害咱们被赶出去。” 走进村落里，能看到更多的房屋细节，易嘉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房屋，从墙角一路往上看到屋檐，没错过一块砖。 “这是围龙屋。”秦枫职业病犯了，见他好奇，张口就讲解。 “前面是方形的横屋，后面连接半圆形的围屋，形成前方后圆的特点，这么建主要是考虑到风水问题，还有就是防御要求。”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四角楼：“那是碉楼。” 带路的村民搭话：“你还挺了解我们这里的。” 秦枫笑道：“毕竟是学建筑的，大学的课程里也是学过全国各地的特色建筑的。” 村民肃然起敬，原来是大学生，果然厉害。 参观完村落，已经到了晚上7点多，天还没彻底黑透，大家打算回县城招待所。 易嘉佑拽着自己的腰带：“我要去方便。” “我记得路上看到过公厕，很近，你忍一忍。” 到了地方，易嘉佑车还没停稳就跑下去，魏振邦跟着也下去，好像会传染一样，最后全车人，包括司机师傅都下车去方便。 公厕建在田边，秦枫出来后蹲在边上看地里的水稻。 却在这时，十几米外的女厕所里传出金素珍的尖叫声，秦枫吓了一跳，拔腿就跑过去。 第293章 色狼偷窥 “啊啊啊！” 金素珍惊恐地从女公厕里跑出来。 “有人偷窥我！就在后面的窗户上。” 几个冲过来男同胞一听，立即换了方向，往公厕的背面追过去。 公厕背面的窗户下放了一张破木凳，人站在上面，正好可以够到两米多高的窗户。 “在那边，快追！” 魏振邦喊了一声，首先跑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追上去。 秦枫在周围转了一圈，人没抓到，只好往回走，金素珍已经吓得跑回了车里。 除了秦枫，其他人陆续回来，都没抓住人，魏振邦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摇摇头，也是无功而返。 他跑步最快，他都没抓住人，那就真的抓不住了。 谢德广拍大腿：“到底是什么人？” 金素珍气红了脸：“还能是什么人，肯定是色狼。”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郭凯晴。 “看我干什么！”郭凯晴大怒：“我就算偷看，那也是去男厕所。” 很有道理。 郭凯晴撩了一把头发：“像我这样又美又有气质的人，不可能做这种猥琐事。” 她审视的目光在几个男人身上来回穿梭，最后定格在钟洋身上。 “钟洋，这里面你的气质最猥琐，现在你被列为头号嫌疑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钟洋翻了个白眼：“大小姐，虽然你是老板，但我也是有权告你诽谤的。” 秦枫忍无可忍：“够了，别开玩笑，振邦看见了人影，不是我们里面的人。” 金素珍冷静了下来，她一进去就看到窗户上有双眼睛，吓得跑出来，幸好没吃什么亏。 她扭头问：“郭凯晴，你比我先上的厕所，你就不膈应？万一那色狼早就在了呢。” 郭凯晴无所谓一笑：“我没发现就等于没发生。” 色狼跑没影了，只能打道回府。 金素珍不肯再去公厕，宁愿憋着回招待所。 旅途中的一点小插曲，除了金素珍心情不好，其他人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洛川县的夜晚也很热闹，文化公园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大家吃得很开心，郭凯晴一边嫌弃，一边吃得贼欢。 当天晚上，秦枫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越想越不对劲。 魏振邦跑步很快，江中原那群退伍兵都很佩服，动不动就跑来找他比试。 他都追不上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个觉睡得很不踏实，秦枫第二天一早就给江中原打了电话。 当他们回到公司，秦枫委托江中原派来的人已经就位。 一名剃了板寸头的女士穿着工装背心和牛仔裤出现在金素珍的办公室里。 秦枫说：“舅妈，这是先锋保安公司的员工肖莉，我雇佣她当你的保镖。” 肖莉朝金素珍敬了个礼：“您好，我叫肖莉，今年刚刚从部队退伍，放心，我的身体没有缺陷，保证能保护好您。” 金素珍把秦枫拉到角落里：“小枫，不用搞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遇到一个变态吗，我人都回来了。” 秦枫坚持：“反正钱已经付了，不能退，你反正平时一个人住，就当给自己找了个搭子。” 郭凯晴很眼热，凑过来戳秦枫：“也给我安排几个，我要男的。” 金素珍挪了几步，挡住郭凯晴，继续和秦枫说话。 “我用不着人陪，平时我基本就在公司，下班回家看会电视就该睡觉了，一点都不无聊。” 秦枫说什么都不愿意，肖莉最后留在了金素珍身边。 郭凯晴嚷嚷了半天要男保镖，最后接到罗秘书的电话，火急火燎地跑了。 罗秘书在口岸等她。 郭凯晴亲自打开车门，招手让罗秘书上车。 “什么情况？” 罗秘书嘴角的弧度比平常大许多：“证据刚刚送到郭董手上。” “你怎么不早通知我，千万别错过这场大戏。”郭凯晴急得不行：“司机，开到最快速度，冲！” 到了郭家，罗秘书没下车，郭凯晴自己回家。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个佣人缩在门口不敢进去，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郭凯晴凑过去：“里面什么情况？” “郭生大发雷霆，好吓人。” “为什么大发雷霆？” “因为郭太居然背着郭生……” 佣人说到一半发现不对劲，一扭头看到郭凯晴，吓得魂差点飞了。 郭凯晴嘴角含着冷笑：“因为刘碧玉背着我老爸和别的男人鬼混，郭凯岚是野男人的种。” 佣人捂住嘴缩成一团。 郭凯晴挥挥手：“躲远点吧，别被血溅一脸。” 佣人马上往后退，郭凯晴整理好表情，大摇大摆进门。 郭荣又砸了一个花瓶，刘碧玉和郭凯岚缩在角落里，抱在一起边哭边发抖。 “爹地，不是真的，我是你的女儿，一定是有人诬陷我。”郭凯岚声音颤抖着说。 郭荣把亲子鉴定报告砸在地上，气得身体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我亲自拿着你的头发去做的鉴定，你告诉我是假的？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女儿，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郭凯岚张着嘴巴，想不出狡辩的话。 “爹地，你在说什么，谁不是你的女儿？” 郭凯晴跑过来，表情迷茫、惊恐、无措。 郭荣看到郭凯晴，脸色好了一些，怀疑郭凯岚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他连郭凯晴一起也做了亲子鉴定。 好在，郭凯晴是他的亲生女儿。 “凯晴，你先上楼。” “来人，保镖呢，把这两个女人扔出去，一分钱都不能让她们带走。” 刘碧玉转坐为跪：“我只是年轻时一时犯错，之后我已经没有和那个男人来往，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滚！”郭荣咆哮道：“当初不是你怀了孕，我是不会把你娶进门的。” 保镖上前抓住母女两人，不管会不会弄伤她们，拖死猪一样往外拖。 刘碧玉拽紧沙发的手被强行掰开，她这个郭太太当不下去了，保镖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动作粗暴地把她的手指头掰骨折。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朝郭荣怒吼。 “郭荣，你不得好死，郭进标死得好，我诅咒你这辈子没儿子送终！” 第294章 郭凯岚的身世 郭凯晴一脚把刘碧玉踹翻在地，细尖的鞋跟踩在她的脸上，戳破了她的皮肤。 “贱人，你再敢说我哥一句，我就让你亲自下去给他道歉。” 郭凯岚想挣脱保镖扑上来，郭凯晴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也是贱人，冒充我郭家的血脉，享受了二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你说，要怎么赔偿给我们，拿你的命赔好不好？” 郭凯晴爽了。 以前她也和郭凯岚针锋相对，在老爸眼皮子底下最多嘴上呛几句，她憋屈得不行，早就想这样狠狠揍郭凯岚和刘碧玉一顿。 这么一想，郭凯晴就停不下来，再次抬脚踹在郭凯岚的肚子上。 郭凯岚猛地干呕，差点把胃吐出来，她想反击，奈何被保镖抓着胳膊，只能无能狂怒。 “郭凯晴，你别以为自己就是赢家，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妈和你哥死的得，就是你的报应之一！” 郭凯晴额头冒起青筋，又是一脚踹上去，还不解气，她气红了眼，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就要砸过去。 却在这时，保姆惊呼：“郭生，你没事吧？” 郭荣瘫坐在沙发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翻了白眼，嘴角歪了，看着像中风。 郭凯晴大惊失色：“爹地！” 她还没有掌控集团，那群股东还不服她，这时候郭荣不能出事。 “愣着干什么，快点送我爹地去医院！” 保镖保姆涌过来，背起郭荣就往外跑，郭凯晴经过刘碧玉和郭凯岚时脚步一顿，眼神像在看垃圾。 “把她们扔出去，不许她们带走任何属于我家的东西。” 郭家一阵兵荒马乱，郭凯晴跟着郭荣去了医院，郭凯岚和刘碧玉被保镖扔了出去，只给她们带走几件衣服，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郭凯岚几乎崩溃，对着刘碧玉大骂：“为什么会被人知道？” 刘碧玉哭得比她还伤心：“那个男人前不久欠了一大笔赌债，他逼着我给钱，我也是不想他说出秘密才会和他接触，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啊啊啊啊！”郭凯岚抓着头发咆哮。 一夜之间，她从富家千金跌落成赌鬼的女儿。 刘碧玉讪讪地拉住郭凯岚的衣角，神色惊慌和恐惧。 “凯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郭荣死了还好说，要是他没死，康复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同床共枕快三十年，刘碧玉自问很了解郭荣。 当初她跟着郭荣时，港城律法上还允许纳妾，其他富豪都是三妻四妾的，只有郭荣，身边女人不少，就是不肯带回家给个名分。 她也是因为怀孕，加上郭荣的原配发妻死了，才有机会上位，她清楚郭荣有多无情。 郭凯岚也害怕得不行。 “不行，我们不能留在港城了，一定要跑。” 刘碧玉哭得更伤心了：“怎么跑，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蛇头又不是做慈善的，怎么会让我们上船。” 郭凯岚擦掉眼泪：“只要把新星的股份卖掉，我就有钱了。” 幸好新星的股份在她手里，而不是在启荣地产手里，新星是块大肥肉，多的是人想要，抛售了手里新星的股份，就能回笼一大笔资金。 刘碧玉心里也升起了希望，能跑路，至少说明小命保住了。 母女二人搀扶着离开，郭凯岚回头看了一眼郭家大门紧闭的豪宅，心里充满浓浓的恨意。 现在她像落水狗一样被撵走，总有一天，她会东山再起的。 郭荣抢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确实是中风了，好在送医及时，虽然会留后遗症，总算不至于失去神智瘫痪在床。 郭凯晴一整天都在应付媒体和前来看望的公司股东，直到深夜才坐车离开医院。 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山顶，这里有个人正在等她。 “是不是等了很久，今天太多事情要处理，耽误了些时间。” 甄雁云转过身来，平静地说：“没关系。” 郭凯晴心情很好，龙飞凤舞地写了张支票递给甄雁云。 “你挺有本事的，这么隐秘的事都被你打听出来，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你应得的。” 甄雁云没接：“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钱。” 郭凯晴啧了一声，走上前把支票塞进她的衣领里。 “让你收下就收下，我郭凯晴不喜欢欠人情。” 甄雁云沉默半晌，还是收下了支票，同时拿出一个本子递给郭凯晴。 郭凯晴快速翻了一下，这是东方星辰拍摄某一个电影的账本。 “不行，这点东西不够整垮他们，他们请个好律师，牢都不用坐，罚点钱就完事了。” 甄雁云呼出一口气，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果然如此，我早就猜到了，这点东西不够。” “你继续努力。”郭凯晴把账本合上：“这东西先放在我这里。” 甄雁云突然伸手，把账本抢回来，塞进自己的手提包里紧紧捂着，再次看向郭凯晴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东方星辰和郭凯岚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插手，你有什么目的？” 郭凯晴愣住，刚才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突然间似乎要撕破脸了。 “你太让我伤心了，明明刚才我们还如胶似漆。”郭凯晴捂着胸口，很受伤的样子。 甄雁云冷笑：“别拿你哄男人那套来应付我，老实说出你的目的。” 郭凯晴换了一副嘴脸，深情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心上人秦枫，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甄雁云眼神慌乱，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郭凯晴又说：“我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但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属于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那我们何必当情敌呢？” “我做这么多，只是想帮他，你也一样，对吧。” 甄雁云深呼吸，良久才说：“等我拿到更多证据，我再来找你。” 郭凯晴看着甄雁云离开才上车，她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对着窗外吞云吐雾。 抽完一根，她才扭过头，笑着问罗秘书：“你觉得，她信了吗？” 夜风很快吹散了烟味。 罗秘书也在微笑：“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答应了继续合作。” 郭凯晴心情很愉悦。 第295章 卖掉新星服装 郭荣很早就想跳出房地产行业，进军其他行业。 除了跃界科技公司是以郭凯晴自己的名义投资，这些年来，郭凯晴还以启荣地产的名义投资了不少公司。 她不满足于此，郭荣也不满足。 影视行业蓬勃发展，东方星辰作为后起之秀，太耀眼了，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 郭凯晴手肘撑在车窗上，眉眼笑得弯起，就只狡黠的狐狸。 她挑了挑眉：“其实我也不算骗她。” 郭荣的情况稳定下来已经是一周后，郭凯晴终于抽空去了一趟深市。 她一进门就豪迈地宣布：“这个月所有员工双倍工资，从我的分红里出。” 员工们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不管了，这个月拿双倍工资，欢呼了完事。 秦枫、金素珍和谢德广三人正在办公室里忙着交接工作。 已经6月初，秦枫要回京市重新投入工作，金素珍准备一起回去。 林瑞林嘉今年高考，金素珍心里不踏实，想回去一趟，她暂时把工作交接给谢德广。 三个人索性花一天时间，把公司的未来发展捋一遍。 姚存志从软件部门独立出来，带一支队伍成立游戏部门，专攻游戏开发，软件部经理的位置由钟洋接替。 魏振邦兼管了电脑加工厂的仓库经理一职，每天两头跑，谢德广打算把他送去学车，单独给他买辆小车。 谢思恒依然在跑业务，如今他全权管理业务部，经常和客户吃饭，肚子胖了一圈。 公司蒸蒸日上，秦枫想了想，决定从自己的股份里分出一些给金素珍和谢德广。 两人一开始都不同意，秦枫劝了好久，终于把这事落实下来，三人接着热烈地讨论工作。 另一个办公室里，也有一群人热烈地讨论八卦。 郭凯晴对面坐着四个人。 谢思恒、钟洋、姚存志和从楼下建筑设计事务所跑上来玩的易嘉佑。 大家挺忙的，硬是被郭凯晴抓过来听她聊心事，听完后觉得此行不亏，郭家好大的八卦。 堂堂港城房地产大鳄郭荣，戴了快三十年绿帽，还给人养便宜女儿。 狗血，太狗血了。 钟洋兴致勃勃道：“大小姐，把你家这些破事写成剧本，拍成电视剧肯定收视率爆表。” 姚存志弱弱地说：“这样不太好吧，你爸这么丢脸，你还说出来。” 郭凯晴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目光扫过眼前四个人。 “我只告诉了你们四个，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懒得调查，你们四个共责，我一个都不放过。” 霸道，实在太霸道了。 四人都没当一回事。 听完八卦，该工作的继续工作，该玩的继续玩。 魏振邦提着一大盒水果走进来，全是昂贵的进口水果，刚刚关淑梅硬塞给他的。 他自己不愿意吃，扔了又觉得浪费，所以提回来给同事们吃。 金素珍吃得毫无压力，她把车厘子扔进嘴里，问道：“她这次挺大方的。” 魏振邦隔了几秒才说：“她说以后事业重心转移到港城，可能不怎么回来了。” 郭凯晴走进来，很自然坐到秦枫旁边。 “这个我知道，郭凯岚把新星的股份卖掉跑路了，新股东想放弃内地市场，专攻港城和海外。” “所以她跑去港城？”金素珍问。 郭凯晴还是摇头，转而看向秦枫：“我听说你继弟也想要放弃新星。” 金素珍和谢德广都有点惊讶。 新星市值可不低，听说原本准备在港城上市，秦柏居然舍得放弃？ 秦枫不觉得意外，他给自己剥了颗荔枝，吃完吐掉核以后，抽了张卫生纸擦干净手。 国内已经有了卫生纸的生产厂家，他不用带着总是要清洗的手帕，可以从系统里兑换小包装的纸巾带在身上。 “他只有新星四成的股份，掌控不了新星，郭凯岚就算不跑，他也打算把新星卖出去折现。” 秦柏当初拿不出资金，只能拿出超前的服装设计图，只是这点筹码还是不够，能拿到四成已经算多了。 现在仔细盘一盘，秦柏估计是知道郭凯岚的身世，以此为把柄威胁郭凯岚。 他因为关淑英和陈富被洽谈办劝退，现在已经没有编制在身，按照剧情，就算没有这一出，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主动辞职。 洽谈办不过是他结识人脉的跳板，体制内办事束手束脚不利于他发挥。 不过主动辞职和被辞退，中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耻辱估计会成为秦柏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想到这里，秦枫扭头看郭凯晴。 郭凯晴抛了个媚眼：“看我干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秦枫面无表情说：“你做好心理准备，秦柏可能很快会和你当同行。” 郭凯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要搞房地产？” “可能而已。”秦枫没有说死：“他卖掉了新星有一大笔资金回笼，听说拍电影也赚了不少钱，盯着房地产这块大肥肉很正常。” 郭凯晴脸色大变。 启荣地产想打开内地市场，在内地站稳脚跟，如果此时出现了一家实力雄厚的内地房地产企业…… 秦柏在深市的人脉，远远不是她郭凯晴能比的。 她脑子里疯狂在想怎么打压这个未来可能是劲敌的竞争对手。 “你替我想想办法。”她一心急，抓住秦枫的手臂，指甲掐进了秦枫的肉里。 秦枫把她的手指掰开，无语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指甲印。 “你指甲这么长就自觉点不要掐别人。” “你懂什么，这是美甲。”郭凯晴看着自己的指甲：“你的肉还挺硬，差点把我指甲搞崩了。” 秦枫挥手赶她走。 郭凯晴不死心问：“你真不帮我，秦柏可是你的宿敌。” 金素珍插到两人中间：“你别乱说，他搞房地产又不是搞建筑设计，他是你的宿敌才对。” 她觉得秦枫大好年纪，就该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勾心斗角上。 正巧，秦枫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建筑院和交通院的职务兼任通知已经下来了，这一趟回京市，他将会正式入职两家单位。 第296章 烧烤 距离高考不足一个月，林瑞林嘉压力很大，金素珍回到京市，他们压力更大了。 倒不是因为金素珍给的压力，而是金素珍回来了，说明距离高考真的没多少时间。 金素珍毫无察觉，她把从谢思恒妈妈那里学来的厨艺全使出来，林家的饭桌上每天都有一锅不同的汤。 家里也是过上了大鱼大肉的生活。 秦枫带着秦念恩蹭了几天饭，肉眼看见秦念恩变圆了。 他赶紧把人送回去。 这几天，大院里的人每到傍晚，都会看到秦家兄妹俩在大院里跑步，秦枫跑在后面撵，赶着秦念恩跑。 秦念恩自问自己平时爱到处玩，也经不住大哥这样折腾，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跑完步回家还要写作业。 她哭着找爷爷告状，爷爷哈哈大笑，说你大哥做得对。 林瑞林嘉没变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秦枫和金素珍刚刚回来时，被两个小家伙的模样吓了一跳，面黄肌瘦的，眼袋比眼睛大，以为是古时候逃难的人。 金素珍一顿操作，这才让两人补回来了一些。 同样面黄肌瘦，浑身憔悴的还有林朝阳。 秦枫也被他吓了一跳。 “舅舅，不是吧，你们机械总院的伙食这么差？走，去投诉他们。” 金素珍抬手就给秦枫来了一下：“别添乱，你舅舅刚刚出差回来。” 林朝阳笑了一下，飞快地吃完饭，转身走进房间补觉。 第二天林瑞林嘉上学后，机械总院的同事来找林朝阳，金素珍跑到秦枫家敲门，让秦枫去帮忙接待。 来了两人，都是秦枫认识的。 付永祥和魏锦明。 架桥机研发成功后，林朝阳一跃成为机械总院的高级工程师，付永祥的职级也提高了，后来一直给林朝阳当副手。 至于魏锦明，他是林朝阳留学时的同学，和易博文一样举家回国，他父亲进入中科院，他来了机械总院。 他爹是在米国很有实力的机械专家，据说当初回来时，受到了不少阻碍，一家人差点整整齐齐变骨灰，好在有惊无险，最终平安落地。 两人提着大袋小袋出现，付永祥说：“嫂子不用麻烦，我们带了食材，借你们家的地方烧烤。” 金素珍有点犹豫，怕他们玩太久，林瑞林嘉放学回来还没结束。 秦枫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去我那边，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走走走，加上你。” 付永祥和魏锦明在院子里架烧烤炉，秦枫拿着食材进了厨房，打开一看，才发现袋子里除了肉，就只有酒。 甚至酒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食物。 秦枫回想一下这两人的状态，再看一看昨晚林朝阳回家时的模样，大概猜出来了。 他们工作上估计不太顺利，搁这儿借着烧烤的名义借酒消愁。 秦枫回头看了一眼，从系统里兑换了各种食材，肉、菜还有海鲜。 他用盘子装好食材端出去：“我正好买了一些食材，大伙儿一起吃。” 付永祥看到还在活蹦乱跳的大虾，以及个头快赶上巴掌大的生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你好有实力，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 秦枫让他们架了一张桌子，摆上各种各样的调料，终于有了烧烤摊的样子。 林朝阳这时候才过来，他脸上有水珠，头发微微湿着，一看就是刚刚起床，匆忙洗漱后赶过来的。 见到桌上的食材，林朝阳也瞪大眼睛，一下就着急了。 “你们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这、这几个月工资都得花出去了。” 付永祥已经在烧烤架上放了几只生蚝，搬了个小凳子，无师自通地当起了生蚝摊老板。 “你别把我们想得太无私，我们就买了点猪肉和酒，这里大多数都是你外甥买的。” 林朝阳一听，哦，那没事。 秦枫的公司有多赚钱，他从媳妇口中听说过。 秦枫往烧烤架上放了一根茄子，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招呼林朝阳。 “舅舅，坐这儿，你想吃什么？” 林朝阳挑了一串韭菜，昨晚回来就被金素珍灌了一大碗鸡汤，他觉得今天得吃点菜，营养均衡嘛。 茄子烤得差不多，秦枫拿小刀从中间划开，铺上蒜蓉葱花和辣椒碎，茄子的汁水和调料混在一起，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 对面的生蚝在咕噜冒泡，付永祥爱吃辣，抓了一大把小米辣洒上去，光闻味道就够呛鼻的。 魏锦明在烤鸡翅，他是个会吃的，在鸡翅上扎了几个孔，腌制时调料方便渗透进肉里，烤的时候涂上蜂蜜，鸡翅的表皮被烤得金黄酥脆。 秦枫咽了咽口水，把碗递过去，脸皮很厚地要了一只。 林朝阳看着自己碗里的韭菜，突然不想营养均衡了，伸手捞了串五花肉放上烤架。 太香了。 付永祥和魏锦明为什么来着？ 对了，他们想找林朝阳借酒消愁来着。 直到吃出了将军肚，一袋子的酒还放在旁边没动。 从中午吃到傍晚，烧烤架才撤走，四人一人一把藤椅，半躺在院子里剔牙。 气氛太安逸了，他们的脑子松懈了下来，没人思考为什么秦枫一个人住的家里，会有四把崭新的藤椅。 秦枫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山楂水。 他自己的杯子里，装了天地一号。 晚霞慢悠悠地飘过，从这一头飘到那一头，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魏锦明突然笑了笑：“我们现在，像不像坐井观天的青蛙？” 林朝阳说：“你语文学的挺不错，坐井观天的青蛙，眼界小，见识少，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付永祥叹了一声：“我很少贬低自己的，不过这一次，我认同。” 秦枫有些诧异，撑起身体看过去，发现三个人都愁眉苦脸的，有一种信仰崩塌的颓废感。 奇怪了，魏锦明是米国名校的高材生，林朝阳和付永祥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同样名校毕业。 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三个人集体抑郁？ 他心里有疑问，张口就问了出来。 三人闻言轮番叹气。 最后是林朝阳说：“我们太自大，拍着胸口承诺了一定完成研发任务，一头钻进去折腾了几年，最后输给了外国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