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甩恶夫携七皇子翻盘》 第1章 沉塘 黑暗中,苏时瑾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去。 仿佛有无数双带着寒气的手,在疯狂地拉扯着她,要不顾一切地将她拖进那充满绝望的黑暗深渊。 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挣扎着,却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如同牢笼一般紧紧地将她捆住,任由她如何努力也挣不开逃不出。 这时,她的胸口猛地迸发出,一阵沉闷且窒息的钝痛感。 这痛感急速蔓延,瞬间侵蚀了她整个身体。 让她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渐渐涣散。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无,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她想挥动手臂,无奈那碗口粗的绳子,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越来越无力。她极力张开嘴巴,呼救:“夫君,救我”。 恰在这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段对话声: “母亲,那个女人死了吗?” “风儿,这底下全是污泥和水草,她肯定活不了。” “这么多年夫妻,我竟有点不忍心。” “风儿,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儿子没忘!” “风儿,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感慨一下。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我。” 那声音,仿佛带着丝丝寒意,让苏时瑾瞬间熄灭了心中最后一丝希冀。 无尽的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闭上眼睛,由着自己沉下去。 这一刻,她内心满是悲凉。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女。 那一幅幅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在她脑海中不停闪现。孩子们的一颦一笑,仿佛如刀子般刺痛了她的心。 她无力地垂下头,泪水混合着池底的污泥,渐渐糊住了她的面容。 在意识逐渐消散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底涌起了一丝强烈的不甘。 她想当面去质问沈如风,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戏吗?如果是戏,那他演得,真是太真了些。 在他心中,有没有一丝的真心呢?还是,只有她一人,沉浸其中。 再睁开眼,苏时瑾发现,自己正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充满着绝望与哀伤。 她循着哭声飘过去,只见正堂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木,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的面容,呈现出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整个身体,由于被水浸泡的缘故,已经变得好似那散发着馊味的白馒头一般。 全然没了,生前的那份娇媚与动人之态。 三个儿女紧紧地趴在棺木旁。 长子沈云亭,刚刚年满六岁,这个小少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地想要阻止泪水滑落,然而肩膀却止不住颤抖。哽咽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回荡,显得凄凉又无助。 次子沈云逸才四岁,平日里最是调皮捣蛋。可此时,他却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他的双眼已经红肿不堪,好似希望自己的哭声,能让逝去的母亲醒过来。 小女儿沈月宁,与次子沈云逸是龙凤胎。因是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儿,平日里格外娇宠。此刻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圆嘟嘟的小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 苏时瑾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如猫抓般疼痛,她发疯一般地冲过去,想抱抱他们。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径直地穿过去。连孩子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无法碰到。 她试着呼喊,告诉他们:“亭儿、逸儿、宁儿,母亲在这。”却发现声音,在空中消散,没有任何回应。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与身体,满脸的痛苦。 对啊,她已经死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沉了塘。再也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了。 她的孩子们,深夜独自在灵堂守灵,身旁却没一个伺候的人。 此时,沈如风究竟在做什么呢?她就这般,不清不楚地被沉入塘中? 其中,到底有没有沈如风的手笔?是不是他,联合婆母主导了这一切? 亦或其中,有什么不为她知的缘由和秘密? 那黑暗中的真相,仿佛被一层层迷雾笼罩,不断在她脑中盘旋。 不行,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幽魂。 她回想起生前的情形。 当时她静静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封信。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瑾儿亲启,正在犹豫是否打开时。 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喧闹。 沈老夫人余氏带着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信件,声音尖锐而刺耳:“商贾之女,就是下贱,竟然趁我儿不在时,与外男私相授受。” 她愣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母亲,您误会了,这只是儿时邻家兄长寄来的一封寻常家书而已,夫君也是知晓他的。” 然而,余氏并不听她的解释,直接面色阴沉地吩咐粗使婆子,将她捆了起来。 她的贴身丫鬟春兰、秋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夫人,您真的是误会夫人了,夫人的心中只有大人。” 哪料这时,她的陪嫁婆子刘妈妈,却猛然间扑通一声跪下,扯着嗓子喊道:“老夫人,夫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望老夫人,您看在夫人为大人生养了三个儿女的情分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听了刘妈妈的这番话,余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了。 她怒喝道:“都给我住嘴!就算生了三个孩子,那又能怎样?竟然胆敢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绝对不能轻饶!” 说罢,她狠狠地一挥手,示意粗使婆子赶紧将她带走。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母亲,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从未背叛过夫君,您不能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在她的身后,春兰和秋月已泪流满面,依旧不停地磕头求情,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随后,她就被一路推推搡搡着来到了府内后花园,当众被沉了塘。 临死前那一段对话。以及陪嫁的刘妈妈,为何平白无故地诬陷她? 向来温柔体贴的丈夫,为何说出那番冰冷的话?他们想谋算什么呢? 第2章 恶魔的一面 想到这里,苏时瑾的魂魄便一路轻飘飘地向着书房飞去。 书房里,传来管家沈富的声音。 “大人,夫人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了。只是这两个丫鬟,刚才竟然妄图逃出府去,想必她们是打算通风报信呢。” 苏时瑾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坐在书案前的沈如风身上。 只见他面容清俊,那高挺的鼻梁,犹如雕塑般完美。微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再配上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的确是少有的好相貌。 遥想当年,正是这副出众的相貌,勾走了自己的魂魄,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 沈如风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原本就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如毒蛇般阴寒的光芒,在缓缓流转。 他冷冷地望向,跪在眼前,被五花大绑着的春兰和秋月。 他知道,这两个丫鬟对苏时瑾忠心耿耿,留着她们恐有后患。 既然,她们要通风报信,那就拔了她们的舌头,再将她们卖到青楼,受尽折磨而死。 这也算是,对苏时瑾的一种变相惩罚。虽然苏时瑾已死,但是让她的贴身丫鬟遭此厄运,也能让他内心的怨恨,稍稍缓解。 他轻启薄唇,一字一句冰冷地道:“把她们的舌头拔了,然后卖到青楼去。” 只见几个下人快步上前,粗暴地按住了春兰,春兰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有力的束缚。 其中一个下人,用力掰开了春兰的嘴巴。另一个下人,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钳子,将钳子伸进春兰的嘴里,春兰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只见那下人,狠狠地夹住春兰的舌头,然后用力一扯,顿时春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她的舌头被硬生生地被拽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落在地上,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几乎昏厥。 秋月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可那些下人并没有放过她,秋月在剧痛中醒了过来,书房里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声。 书房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而始作俑者却安然坐在案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案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显得格外诡异。 春兰和秋月,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然而,沈如风却没有半分动容。他的心中,甚至涌起一丝快感。他终于,开始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摆了摆手,管家立马让下人将春兰和秋月拖了下去。 贴身丫鬟杏儿,带人将书房清理得干干净净。 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从未发生,只余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血腥气。 苏时瑾悲愤地注视着这一切,浑身都在颤抖。 记忆中的沈如风,温文如玉。 每当她在婆母和小姑那里,受了委屈。他总会以那般轻柔温和的声音,细语呢喃地哄着她,好似能将她内心的烦闷与不满,一一抚平。 闲暇之时,便会陪着孩子们,读书写字,亦会与孩子们尽情嬉戏打闹。 哪怕是对下人们,他也是极为宽厚仁和,从不曾疾言厉色。 而现在的这个沈如风,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宛如地狱中的恶魔。 也许,温文尔雅清俊不凡的皮囊下,本就隐藏着一颗充满邪恶与罪恶的内心。 苏时瑾的双眼,凝望着那张被邪恶与寒霜笼罩的面容。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却化作一声声无声的哀嚎,即刻消散在空气中。 她想要大声地怒骂沈如风:“沈如风,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如此残忍地对待我的丫鬟?” 然而,在她怒火中烧、情绪失控的刹那间,一个残酷的现实如重锤般击中了她。 她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已不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她只是一缕飘荡在空中的幽魂,无声无息。 她无法开口说话,声音仿佛被无尽的虚空所吞噬;她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手指穿过空气,却触不到一丝实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昏迷中的春兰和秋月被拖走,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不敢跟上去,因为她知道被拔了舌头,又被卖到那腌臜地。 春兰和秋月,必定会受尽折磨,最终落得一个凄惨死去的下场。 她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懊悔。悔恨自己竟如此蠢笨,识人不清,害的亲如姐妹的春兰和秋月,落得这般下场。 是她,错把恶魔当成了良配,害得自己惨死,连魂魄都无处可依。 婚后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未看清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想当年,刚及笄的她,与堂姐苏婉儿一同坐在茶楼闲聊。不经意间,她就瞥见那弄堂之中,有几个少年正兴致勃勃玩着蹴鞠。 其中有一个少年,看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即便有三四人围堵他,也丝毫未让他脚步慢下半分。 也恰恰是那一眼,使得她将这个少年,深深地刻入了心间,自此以后,便再也无法将其拔出,而那个人便是沈如风。 她差遣春兰去打探,那个少年的情况。 知晓他叫沈如风,家中落魄。他的父亲,原本在南巷经营着一家私塾,不知何故突然离世。 家中,只剩一位老母拉扯着兄妹三人。无奈其兄长胸无半点才学,而他又年幼,最终只能关了私塾。 老母为人浆洗衣物,兄长在酒楼跑堂,小妹操持家务,只供养着他一人读书。虽说家境极为贫寒,但他文章写得极为出色。 苏继平和夫人何氏,婚后八年才得一女,便是苏时瑾。 再之后,何氏便一直没有再生育。苏老爷对何氏情意深厚,抵住了苏老夫人施加的压力,坚决不肯纳妾。 身为苏家大房的独生女儿,苏时瑾自小就被娇纵宠溺着长大,性格可谓是风风火火、毫无半点心机,甚至还颇为胆大妄为。 当下她便上了心,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清俊少年,一心想要嫁给他。 她全然不顾及父亲母亲的反对,竟然采用绝食这种方式来抗争,铁了心要嫁给沈如风。 如今回想起来,就像一场莫大的笑话罢了。 第3章 演深情人设 说来也甚是奇怪,不知为何缘故,那黑白无常,始终未来拘苏时瑾的魂魄。 她看着沈如风伪造了一沓信件,携带刘妈妈去了苏府,召集了苏家上下所有人。 只见刘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构陷她与人有染,相约私奔。不料天黑路滑,不小心跌落池塘丢了性命。 她的母亲何氏,当下就晕了过去。而他父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能做出此等丑事。 不知为何,二叔苏辞平,却在一旁说道:“大哥,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啊!如风作为瑾儿的丈夫,怎会无端玷污她的名誉?况且刘妈妈是瑾儿的陪嫁婆子,定然不会帮着外人污蔑自己的主子啊。” 苏家老太爷向来最重家风,听闻此言,心中已有决断。 他大手一挥,沉声道:“好了,继平,瑾儿这孩子打小就胆大妄为,这谢常卿又是相熟的,许是她又一时兴起。想当年她要嫁给如风的时候……” 说到这,老太爷突然顿住。 他抬起头来,满脸慈爱地对沈如风说:“如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对苏府名声不利。不如就对外宣称,她是忽然染上怪病而亡,如何?” 沈如风一脸恭敬地说道:“苏府对我有大恩,况且夫人在世时,为我生养三个儿女,此事就依老太爷所言。我会妥善安排后事,让瑾儿体面地走。” 就这般,她明明是被陷害而死,反而落得个浪荡妇的骂名。而沈如风在苏家面前,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沈如风早已不是寒门少年,如今的他风华正茂,成为了皇上器重,朝中大臣争相结交的大理寺少卿。 京中人人都道,苏家慧眼识珠。而苏时瑾,也成了京中夫人与小姐们艳羡的对象。毕竟世家子弟好找,但是有才华又专情的男人不好找。 却不料忽然传出了,一个令人惊愕不已的消息。 说是沈夫人突患恶疾,没救回来就这样去了。 这一消息,如一道惊雷在京城炸响。诸位官员听闻此讯,纷纷携带自家夫人,急匆匆赶来吊唁。 当踏入沈府之时,便能看到沈府的里里外外,到处都高高挂起了白幡。 走进去,府中的下人们,皆是一个个沉默不语。仿佛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氛围所笼罩,整个沈府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静谧之中。 行至灵堂处,一眼便望见沈如风。他整个人看上去形容枯槁,面如死灰般毫无生气。 众人目睹此景后,纷纷感叹不已,皆言天妒红颜,硬生生将一对有情人残忍拆散了。 于是,纷纷安慰道:“沈大人,节哀顺变。” 沈如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户部郎中楼意,劝道:“沈大人,逝者已矣,还望您能保重自己,莫要过度伤怀,您可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呢。” 旁边的楼夫人,也接口道:“是啊,沈大人,您与夫人感情深厚,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如此消沉。” 沈如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说道:“多谢诸位,只是我心中悲痛难抑,我与她……”说到此处,声音又哽咽起来。 李御史忙道:“沈大人,您与夫人鹣鲽情深,我们都知晓。可您也要为了沈家,为了朝廷振作起来。” 沈如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一些,缓缓道:“我明白,只是这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看到沈如风那悲痛欲绝、伤心不已的模样。 曾经那个光风霁月的人,仿佛被巨大的哀伤,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自然,也没人怀疑这其中有何异样。 尽管未见到沈府的小少爷、小小姐,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年幼,估计是长辈怜惜孩子。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天际,宾客们纷纷散去…… 夜深人静之时,沈如风站在,苏时瑾的牌位前。 他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谁让你是苏继平的女儿呢?这可怪不得我!” “你放心吧。”他继续道:“很快,你父亲、母亲,包括你生的三个儿女,都会下去陪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飘在空中的苏时瑾,心中大惊。她不知道,沈如风与父亲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先是设局害死了自己,如今又想对付苏家? 还有三个儿女,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渴望提醒父亲,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她与他们,仿佛存在于平行世界,她能看得到、听得到,但他们却无法察觉她的存在,更无法听到她的呼唤。 无奈,她只能继续跟着沈如风。 沈如风一路走进书房,杏儿立刻迎上前去。 沈如风轻轻掐住杏儿的脸蛋,说道:“如今,那女人已死了。往后你也不必端着了,今日爷正好心中烦闷,去换一身衣服前来伺候。” 杏儿闻言,羞答答地道:“大人,可要好好疼惜奴家。” 她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便换上一身桃红色的轻纱。 那轻纱似透不透,能隐约见到胸前的沟壑和浑圆,当中系了一条丝带,衬出了杏儿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再往下丰满圆润的臀部…… 沈如风见到杏儿如此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欲望。 他轻轻一带,便将杏儿压在了身下。两人开始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此刻的苏时瑾,已经麻木了。这几日,她目睹了太多,沈如风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冷冷得看着那二人颠鸾倒凤。 那个杏儿,是他们成婚不久,沈如风带回府的。 当时他轻描淡写地介绍,说是以前街坊家的闺女。 因为担心府里丫鬟不够,所以特地带回来伺候她。当时苏时瑾还心存感激,觉得自己真是嫁了,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 后来,春兰发现杏儿不会干细活,也做不了粗活,禀告她要不就打发走算了。 是她想着是夫君亲自带回来的人,直接打发走,恐落了他的颜面。 一问之下,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就让她去书房伺候了。却不知,原来是这么伺候的。 第4章 沈家表妹来了 这一夜房门内,时不时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声。 门外,沈如风的心腹们,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已成了一种常态。 直到寅时,那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才渐渐平息,如同退潮的波涛。 房内的沈如风,刚刚发泄完自己的欲望,他瞥了一眼躺在罗汉床上的杏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与不屑。 她不过是他复仇路上的一个玩物,给他带来一丝肉体的慰藉与快感。 不过杏儿那诱人的身姿和媚态,确实比那苏时瑾更有滋味。 沈如风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不知为何,今日交欢他总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但他环顾四周,书房内除了他和杏儿外,再无他人。 想必是今日操办丧事太过劳累,所以产生了错觉。沈如风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安的情绪抛诸脑后。 他眯了眯眼,想着明日月琴大概就到了,母亲已经念叨她很久了。 想到这,他踢了踢床上的杏儿,杏儿立马乖觉地缩到最角落。 沈如风也躺了上去,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待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如风便醒了过来,他起身下床。 而苏时瑾作为一缕幽魂,一到白日,便感受到阳光如同利刃般,撕扯着她的魂魄。因此,她只能依附在沈如风的贴身玉佩上。 此时的杏儿,虽然眼底带着一丝乌青,但她不敢懈怠,立马起身伺候沈如风更衣。 当她拿起那块玉佩,隐约觉得比平日里更加冰凉,仿佛冒着丝丝寒气。 “这天还暖着啊,真是奇怪。”杏儿在心中嘀咕了一声,但并未多说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挂在沈如风的腰间,然后退到了一旁。 沈如风瞥了一眼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因家中办丧事,沈如风这几日无需上朝。想着今日也没什么事,索性去陪母亲用早膳,顺便商讨一下,该如何安置月琴。 沈家的这座宅院,原本苏时瑾的陪嫁。当初,苏时瑾嫁给沈如风时,他刚中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所得赏赐只是个二进小院。 而苏府家大业大,苏时瑾身为大房独女,苏继平和何氏将大半身家都给了苏时瑾。还购置了这处宅院,当作苏时瑾的婚房。 苏时瑾嫁过来后,沈老太太每日跟前念叨,说住的不是自家的宅院,哪能安心。 小姑子更是天天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说二哥好歹是翰林院编修,却住着挂在妻子名下的宅院,当真让同僚看笑话。 然后过了没多久,苏时瑾就把这处宅院转到沈如风名下,这样才得了几日的安宁。 余氏如今住在府里最大的院子里,这院子被她命名为“福寿园”。 沈如风步入院中,绿珠忙不迭地迎上前:“大人,您来了。” 沈如风微微颔首,问道:“我来陪母亲用早膳,老夫人可起了?” 绿珠低声道:“自从夫人那事发生后,老夫人便夜不能寐,每日寅时刚过便醒了。” 沈如风心中一紧,步入内室,坐在老夫人身旁,温声道:“母亲,您切勿多虑。苏时瑾之事,皆是因果报应。” 余氏轻轻叹息,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具,声音微颤:“风儿,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腿也似要疼痛起来。” 沈如风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您的腿疾已经痊愈,不必担忧。来人,摆膳吧。” 绿珠领着一众丫鬟,井然有序地摆上了丰盛的早膳。 只见桌上琳琅满目,皆是老夫人钟爱的甜食:金黄酥脆的油炸糖饼、晶莹剔透的酒酿丸子、香甜软糯的红糖麻薯…… 沈如风眉头微蹙,但并未多言,只是端起一碗酒酿丸子,细细品味。 他边吃边道:“等过了晌午,月琴便到了。我想将她安置在您院中,为您解闷。” 余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月儿那丫头,我向来喜爱。有她陪在我身边,我也能宽心些。” 沈如风应了声,继续道:“这次月琴来了,便不走了。她毕竟为您生下了长孙,我理应给她一个名分。” 玉佩中的苏时瑾闻言,心中大惊。沈如风竟然已有私生子?月琴这个名字,她似乎曾听闻过。 午后时分,一顶小轿自沈府后门悄然抬入。轿帘轻掀,一位年轻女子款步而出。 她面若桃花,身姿婀娜,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她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孩童,那孩童眉宇间与沈如风有着几分相似。 沈如风见状,快步上前:“月儿,这一路辛苦了。” 那女子抬头,眼中满是柔情:“表哥,月儿不辛苦。只要能见到表哥,月儿便心满意足了。” 孩童乖巧地唤了声:“父亲。” 沈如风抱起他,眼中满是宠溺:“贵儿,最近可乖?怎的如此瘦弱?要多吃些,才能长得壮实。” 那女子轻声道:“贵儿每日苦读,又日夜思念表哥,所以才这般模样。况且,乡下条件有限,月儿也无能为力。” 此时,苏时瑾脑海中一闪,她便是沈如风姨妈家那位表妹,名唤朴月琴。 据说,从小体弱多病,家中经营着一家裁缝铺子,没有精力照看她。 幼时,她有一半时间都住在沈家,与沈如风可谓是青梅竹马。 直到沈家出了变故,变卖了私塾后,她才被接回朴家。 她曾在大婚之日匆匆一瞥,如今以鬼魂之身,倒是看得真切。 这朴月琴,果真如那白莲花般清雅脱俗,怪不得让沈如风如此上心。 沈如风携着朴月琴,去了“福寿园”。 院门口,绿珠早领着几个丫鬟候在那。 看到沈如风他们来了,立马迎上去道:“表姑娘终于到了,老夫人已经念叨了一上午呢。” “劳烦绿珠姑娘久等了!” “这便是小少爷了吧?果然生得冰雪聪明。” 说完,一行人就进了院内。院内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好一片祥和的景色。 第5章 好一个郎情妾意 房内,余氏已静候多时。一见他们进来,忙不迭地起身,将那孩童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的乖孙儿,祖母可算是等到你了!”沈老夫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随后,她抱着孩子坐回榻上,转头看向朴月琴,笑着道:“月琴啊,以后你们娘俩就安心住下吧。”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有姨母在,没人敢瞧不上你。等过阵子,就让风儿给你个名分。” 朴月琴听到这话,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道:“谢谢姨母,只要能在表哥身边,月儿就知足了。” 余氏拍了拍朴月琴的手,温柔地说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是一家人。” 那孩童怯怯地说道:“祖母,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余氏笑道:“当然了,我的乖孙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听闻这话,那孩子转头看向朴月琴,说道:“娘,我喜欢这里,这里有祖母,还有父亲。” 苏时瑾心中暗自冷笑,这可真是讽刺,他们才像是一家人。 自打苏时瑾嫁入沈家,这个老太婆就一直看她不惯。当初奉茶时,老太婆不是嫌水热了,就是嫌水冷了,横竖都是她的不是。 她尽心尽力,教养子女,未落到一句好。孩子声音稍大一些,老太婆便会呵斥他们没教养。她原以为,老太婆培养出一个探花郎,所以对孙辈期望过高。 却不曾想,老太婆只是讨厌她苏时瑾,顺带着厌恶她生的子女。相反,对于朴月琴生的野种,老太婆倒是疼惜得很。 也不知苏家,是挖了沈家的祖坟,还是弄死了沈家的祖宗?才会让沈家如此煞费苦心,将她娶进门,而后又设局害死她。 寒暄了好一阵子,沈如风开口道“母亲,月儿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了。我先带他们去安置吧。” “对对对。月琴啊,你赶紧跟风儿去歇息。” 一眨眼,沈如风便带着朴月琴,去了偏房。 虽说只是偏房,但福寿园是府内最大的院子。这偏房,比小院子的正房,还要宽敞,竟有五六个房间。其中最大的那间,显然是给朴月琴布置得。 苏时瑾,看着屋内的陈设布置。哪怕她现在是个鬼魂,也气得浑身发抖。 这里摆放的屏风、摆件、花瓶,还有那些名画,无一不是她的陪嫁之物。就连那沉香木制成的梳妆台,也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摆在这个贱人的房里。 沈如风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涌进来一群人,细数之下竟有十几人。 这般阵仗,都快能高门主母媲美了。 沈如风面露微笑,轻轻握住朴月琴的手,说道:“月儿,这些都是专门伺候你的人。” “虽说当下,无法给你正经夫人的名分,但是该有的待遇,你尽可放心,一样都不会少的。” 说完,他扫视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冷冷地说道:“往后,月儿就是你们正经的主子。” 说着,又将那孩童拉到身前,说道:“这是我的长子,沈易知,小名贵儿。以后,他便是沈家的大公子。” 朴月琴看着满屋子的人,听完沈如风这番话,心中早已乐开花。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轻轻戳了戳沈如风的手臂,娇柔地唤了一声:“表哥。” 这声音婉转悠扬,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就连跪在地上的下人听了,也好似浑身一颤。 接着,朴月琴转过头对众人道:“都起来吧,给我介绍介绍你们自己。” 下人们纷纷起身。 当中的几个丫鬟,上前道:“奴婢们,等着夫人赐名。” 朴月琴从中挑了两个,赐名“秀兰”、“慧珠”,让她们近身伺候。余下的,便叫她们沿用之前的名字,在外院伺候。 她又给沈易知挑了两个丫鬟,并两个书童。 沈如风见状,觉得还不够,又留下几个粗使婆子。 随后,丫鬟们带着沈易知,去别处安置。 屋内,只余下沈如风和朴月琴。朴月琴,见四下无人,便勾着沈如风的手臂,靠了上去,在他耳边呢喃着:“表哥,月儿每日都在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沈如风听到这里,立刻紧紧抱住朴月琴。两个人在榻上,缠绵了好一阵子,才分开。 “你先去梳洗一番,等晚些时候我再来。” 听到这话,朴月琴才缓缓松手,面带娇羞地说道:“我等你,表哥。” 随后沈如风一路步入书房,吩咐沈富将刘妈妈带来。 刘妈妈一进书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大人,老奴已按照您的吩咐,对自己的主子下了手。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啊,要是再拿不出银子,赌坊的人就要砍掉他的手了。” 沈如风将一张银票,甩到刘妈妈面前,道:“这里是一百两,给我看好那三个孩子。” 刘妈妈急忙不停地磕头,道:“多谢大人。老奴定会看好公子和小姐,绝对不会让他们乱跑。” 沈如风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然快黑了,先去看看月儿吧。 这边朴月琴沐浴后,仅身着一袭白色轻纱,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握着一把小扇子,轻轻摇着。 沈如风踏进房内,便见着这样一幅画面。当下摆了摆手,让丫鬟们退下。 接着,他快步走向朴月琴。 朴月琴见他走了过来,便用小扇挡住他的眼睛,笑着问道:“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那扇面上不知熏了什么香,甚是宜人。仿佛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他猛地一把夺过扇子,随意地丢在一旁。 看着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姿,还有点点红梅,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 他一把搂住朴月琴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苏时瑾在心中,咒骂道:“这可恶的沈如风,昨日才与杏儿在书房中苟且厮混。今日,见了这表妹,又是这般情形。看来,以往所谓的温润公子,全是伪装出来的。私底下,竟然如同种马一般不堪。” 第6章 畜生都不如 两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沈如风才差人送水进来。 秀兰和慧珠低着头进入房间。一眼便瞧见,榻前散落了一地的衣物,二人顿时羞红了脸。 秀兰将地上的衣服收拾起来。慧珠则拿了一件衣物,将朴月琴包裹起来。 随后,粗使婆子赶紧抬了水进来。两人这才搀扶着朴月琴,向浴桶走去。 这朴月琴确实柔弱,身子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靠在秀兰的肩上,任由她们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待沐浴更衣后,沈如风吩咐下人摆膳。 十几道菜接连摆上,朴月琴看到盘中的菜色后,开口说道:“表哥,你还记得月儿的喜好呢。” “那是自然,无论何时,月儿都是我心尖上的人。” 沈如风和朴月琴两人腻腻歪歪,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半个时辰才用完膳。 用过晚膳后,朴月琴道:“表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苏时瑾那三个孩子?” 沈如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原本,是打算尽快送他们上路的。可终究,听他们叫了这么多年的父亲。”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震,倘若表哥下不了手,那她的贵儿,岂不是要排在他们后面? 不管怎样,苏时瑾都是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正妻,而她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一个妾室。 想到这里,她透露出一丝关切地问道:“表哥,可是下不了手?” “不过他们,确实是表哥的亲生骨肉。” “要不就留下,好好加以教养,说不定他们也能忘却他们的母亲?” 接着,她又道:“只是,得防着他们和苏家接触,以免前功尽弃。” 沈如风听到这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可不是吗?他为了复仇,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连月儿都曾舍弃过。不能因为这几个流着仇人血脉的孩子,而冒任何风险。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今夜就把这桩麻烦,了结了吧。” 朴月琴也跟着起身,说道:“月儿也去,看他们最后一眼,但愿他们能投胎到个好人家。” 说罢,两人便一同前往洛华园。 洛华园,是苏时瑾生前居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木槿花,朝开暮落,但第二日又重新怒放,且比昨日更加绚烂夺目。 苏时瑾的魂魄,跟随他们来到了洛华园。此时,木槿花正处于盛开的季节。已是夜里,花瓣已凋零,显得有些凄凉。 院子里,已没有了下人,只看到两个小厮站在正房外面。 推门进去,只见三个孩子,全都挤在角落里。他们相互依偎着,一个个脸色都十分苍白。刘妈妈搬着一张凳子,就坐在他们面前。此刻她正撑着脑袋,在那里打瞌睡。 沈如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刘妈妈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看到沈如风来了,她急忙站起身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二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三个孩子听到刘妈妈的话,立刻抬起头来,充满期盼地喊道:“父亲,您是来接我们的吗?” 沈如风面无表情地说:“刘妈妈,出来一下。” 刘妈妈紧跟着沈如风,来到院子里。 “有件事,只有你能做,你愿意吗?” “老奴,谨遵二爷吩咐。” 沈如风凑到刘妈妈耳边,低声说了许久。 刘妈妈听完,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急忙说道:“二爷,这等恶事,老奴可不能做。” “恶事,你做得还少吗?” 刘妈妈摇了摇头,道:“这跟陷害主子,不一样。这事做出来,老奴就活不成了。” 沈如风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做了这件事,我就给你五千两,这可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五千两,足以购买一座三进的宅院,还能再买几千亩良田,甚至能买几个铺子做买卖。 这样一来,儿子媳妇就不用再当下人了,而她的孙儿也能读书。 刘妈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应道:“好的,老奴做。用老奴一条命,换我一家富贵,值得。” 说完,刘妈妈朝小厮们吩咐了几句。 自己则去找了几根绳子,走进屋内,朝着三个孩子恶狠狠地走去。 三个孩子看到刘妈妈去而复返,还拿着绳子,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这几日的变故,让他们到现在都难以接受。 母亲惨死,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问。春兰和秋月姑姑也不见了。一向疼爱他们的刘妈妈,却突然开始打骂他们。 他们哭着喊着:“刘妈妈,你要做什么?” 刘妈妈面露凶光,呵斥道:“喊什么喊?与其留在世上苟活,不如尽早和你们母亲团聚去吧。” 然后,就用绳子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检查了一番后,才关上门,将门锁上。 苏时瑾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沈如风到底打算干什么? 这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一会儿,窗子就被全部封死了。屋子外面,堆起了一堆干柴。 刘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略微有些手抖。她转头,望向沈如风和朴月琴,沈如风点了点头。刘妈妈,心一横,就将火把扔到干柴堆上。 正值夏日,火势瞬间嗖的一下就蔓延开来。 朴月琴急忙转过头去,哽咽道:“可怜的孩子们,怪只怪他们投胎到了苏时瑾的肚子里。” 沈如风一动不动地站着。 屋子里面的孩子们,眼睁睁地看着火苗朝他们席卷而来。 炙热的火焰,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们喊着:“父亲,父亲,快来救救我们。” 沈如风紧紧地捏住拳头,脚步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细微的变化,朴月琴也察觉到了,她轻轻地拉着沈如风的衣角,轻声说道:“表哥,往后月儿会给你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大火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就听不到孩子们的哭喊声了,一切都被吞噬了。 此时苏时瑾就漂浮在火海之中,她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绝望,那绝望仿佛能溢出来将整个世界淹没。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双手疯狂挥舞着,好似要把这熊熊烈焰撕裂一般,试图将自己的孩子从这火海中解救出来。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刹那,她内心深处歇斯底里地呐喊道:“我定要化作那最为凄厉的厉鬼,把你们一个个撕碎!” 她的魂魄仿佛被那熊熊大火噬咬,无数条火舌在拼命灼烧,那种痛苦深入骨髓。她的眼角似乎流淌出了两行血泪,内心是无尽痛苦与悲愤。 第7章 苏家被抄家斩首 待火烧了一刻钟后,沈如风才装模作样,吩咐下人们救火。 院子里的水缸,不知为何今日全空了。所以,不得不去池塘里提水。 这来来回回,一桶一桶提着水,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浇灭了火。 此时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只剩下焦黑的残骸。角落里的三个孩子,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仅余些许炭黑的痕迹,其余尽皆化为灰烬。 沈如风站在院子中央,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朴月琴站在一旁,看着表哥这副模样,心中也不免有些发怵。她轻声劝道:“表哥,天快亮了,不如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朴月琴也不敢再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沈如风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挪动脚步,朝着那堆灰烬走去。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拨弄着那堆尚还散发着余温的灰烬。 当天边闪过一丝光亮时,沈如风突然感觉,腰间仿佛被火灼烧一般,一阵刺痛传来。 低头一看,那玉佩仿若透出红光,再定睛一瞧,却又仿佛恢复了正常。难道是错觉?是朝霞映照上去的颜色。 他吩咐心腹道:“王年,把刘妈妈扭送至大理寺。” “就说,是刁奴纵火,将洛华园烧毁了,还烧死了沈府的三个公子小姐。” 京城中,刚刚才平静了一日,却又传来一个更为惊世骇俗的消息。沈府刚失去了女主人,未曾想三个公子小姐也遭遇意外去了。 茶楼之中,人们议论纷纷。 “方才,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我可是围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纵火的刁奴,就是沈府的人。” “不对,不对。那老恶婆,是沈夫人的陪嫁婆子,怎能算是沈府的人呢?” “没错,我有一个婶娘就在沈府做事。这纵火的刁奴,是苏大小姐的陪嫁婆子。平日里,就是她照顾着,几个公子小姐呢。” “据说,是这老恶婆的儿子欠了赌债。她曾向沈夫人哀求了许久,沈夫人都未应允。这才起了报复之心,趁着沈府忙于操办丧事,故意深夜纵火。” “在公堂上,她还一直叫嚷着,说苏家乃是皇商,家底如此丰厚。她伺候了苏时瑾几十年,向她要些银子,她都不肯。” “是啊,我还听到,她骂苏家大小姐是毒妇,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暴毙。还说,她这是做好事,送他们母子团聚,黄泉路上不孤单。” 众人都纷纷慨叹不已。 有人觉得,苏家产业庞大,大部分家产都给了苏时瑾,她何苦为了这么点银子,致使自己的孩子惨死呢? 也有人认为,苏时瑾并无过错,但凡与赌徒有所沾染,就得远远避开。可惜的是,苏时瑾断得不够彻底,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留下了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将这刁奴远远地打发走,以绝后患。 此时,苏府内一片混乱,苏老太君已经昏死了过去,苏老太爷也是面色铁青。苏继平扶着摇摇欲坠的何氏,恨不能立刻冲到沈府去质问。 当下,苏老太爷决定亲自出马,定要让沈如风给自己一个交代。 沈府门前,苏老太爷等人面色阴沉,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丁。 沈如风听闻禀报后,倒是不慌不忙地将他们迎入府中。 刚踏入客堂,苏大老爷便怒不可遏地高声质问:“沈如风,今日你务必得给我们说个明白。瑾儿才刚刚过世,三个孩子就遭此毒手被谋害了。” 沈如风神色冰冷,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此事乃是那恶奴作祟,况且那恶奴还是你们苏家的人呢。”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哼,现今想来,我那孙女死得也着实太过蹊跷。你敢说,与你沈家没有半点干系?”苏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沈如风的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阴翳,冷冷地回应道:“老太爷,多说无益,此事大理寺自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大理寺可是他沈如风的地盘。虽说苏家是皇商,有些影响力,但又如何能与大理寺相抗衡呢? 何氏悲愤交加地逼问:“沈如风,当年瑾儿不顾一切地嫁给你。若没有她,你岂能有今日之成就?如今瑾儿尸骨未寒,孩子也不明不白地去了,你却连个交代都不愿给我们。” “岳母大人,您此言差矣。瑾儿嫁与我之后,明眼人都可看出,我们夫妻恩爱有加,我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在仕途之上,我亦是从未有过懈怠,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苏老太爷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们斗不过你。现今,我们只想带走瑾儿和孩子们的遗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 “老太爷,瑾儿既已嫁给我,那自然就是沈家之人,而孩子更是沈家的骨血。哪有苏家入殓的道理?” 苏府众人也只能悻悻离去。 不过短短几日,大理寺便已定案,判处罪魁祸首刘妈妈秋后问斩。 就在这时,京城中却传出一则更为可怕的谣言,说是那刘妈妈乃是受苏家指使,故而残害沈家的三个孩子。 为的便是,那苏家大小姐的陪嫁。 众所周知,这苏大小姐过世,陪嫁自然而然就会归她三个儿女。只有她儿女过世,苏家才能讨回她的陪嫁。 谣言如潮水般四处涌起,最后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偏巧这时,有人弹劾苏家借着皇商的身份,暗中贩卖私盐。更巧的是,苏家二房大公子的房内,搜出了证据。 而沈如风看似求情,实则推波助澜的话语,更是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便撤了苏家皇商的身份,还下达了旨意。 圣旨宣称,苏家倒卖私盐,公然藐视皇权,此等罪行恶劣至极,罪无可赦,责令即刻抄没其全部家产,家中男丁一律斩首示众,女子则统统罚作奴婢。 曾经富可敌国的苏家就这样衰败了,让人猝不及防。 领旨之人,就是沈如风。他目睹着四下奔逃的下人,浑身战栗的女子,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笑意。 苏府的男丁被押解出来,都朝着沈如风狠狠地啐了一口。苏家二老爷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 苏家男丁均被斩首,鲜血汩汩流淌,汇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河。女子的哭声凄惨悲切,不绝于耳。 附身于玉佩的苏时瑾,此刻整个灵魂都仿佛燃烧了起来,她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猛地吸出。忽然间,玉佩闪耀出耀眼的红光…… 第8章 重生新婚夜 玉佩中的苏时瑾,忽然觉得有几道红色光芒,猛地将自己扯出。四周,无数道奇异的光芒,笼罩着她。她惊觉,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紧接着,空中竟豁然裂开一道口子,将她吸了进去。 苏时瑾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仿若无数尖锐细针,在脑海中攒刺一般。 她发觉浑身暖烘烘的,低头一瞧,自己竟在浴桶之中,身上尽是些暧昧红印。 透过朦胧水汽,她看到那雕花屏风上的大红喜字,这里显然是洛华苑的浴房。 她心中满是惊愕与困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许。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竟然重生了……”她低声呢喃,心中有惊愕,有庆幸,更有那难以遏制的仇恨。 前世沉塘而死的惨状,孩子们被活活烧死的画面,苏家被抄家斩首的惨景,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她的心猛地揪紧,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浴桶边缘,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世,我定要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前世新婚夜,沈如风对她极致索取。 云雨过后,春兰秋月伺候她沐浴时,她因羞涩,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此刻,她需求证一件事,是否真的回到了新婚之夜。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轻声唤道:“春兰、秋月。”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春兰和秋月两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寝衣和浴巾。 “小姐,可是沐浴好了?身体可有不适?”春兰率先开口问道。秋月赶忙拿浴巾裹住她。 苏时瑾看着两人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念你们。”苏时瑾轻声说道。 春兰和秋月闻言,觉得有些诧异。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春兰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感慨。”苏时瑾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过也未多想。连忙给苏时瑾绞干了头发,抹上了香膏,套上了里衣,一左一右扶着她进了正房。 房内红烛摇曳,大红的喜帐绚丽而夺目。榻上叠着的大红嫁衣,宛如前世的大火,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紧紧咬着嘴唇,一阵腥味从口中传来。 此刻,沈如风就坐在床榻上,看她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唤道:“瑾儿,我等了你有一会了。咱们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敬茶呢。” 苏时瑾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淡淡道:“好的,夫君。” 沈如风笑着起身,缓声道:“瑾儿,你今日真美。” 前世的惨痛记忆,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那时,他便是这样麻痹她,让她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好郎君。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他蒙骗,她定要与他好好周旋,让他和沈家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如风扶着她坐下,转身吹灭了烛火。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暧昧。黑暗中,苏时瑾感觉到,沈如风正向她缓缓靠近。 苏时瑾觉得,这沈如风真是个奇人,明明那么恨苏家,却还能装出一副深爱她的模样。 他伸手揽过苏时瑾,轻声道:“瑾儿,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被他揽入怀中的那一刹那,苏时瑾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她挣脱他的怀抱,说道:“夫君,我……我有些不习惯这样……” 听到她的话,沈如风微微一怔,柔声道:“无妨,那便慢慢来。” 这一夜,苏时瑾迟迟无法入眠。直至快天明时,眼皮再也睁不开,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日,阳光已然斜照至窗棂,苏时瑾才醒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撩开床幔,唤道:“春兰,秋月。” 一阵脚步声传来,秋月率先走了进来,今日她身着一身桃粉色衣裙,显得俏皮极了。秀兰紧随其后,穿着件淡青色的裙子,身姿袅袅,手中稳稳端着洗漱用品。 两人一同来到跟前。 “小姐,您醒啦。”秋月笑道。 春兰紧接着道:“姑爷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苏时瑾冷哼一声,“哼,他倒是会做好人。” 想了想,又说道:“如今我已为人妇,往后你们就称我为夫人吧。” 秋月乖巧地点点头,“是,夫人。” “夫人,今日梳什么样的发髻?” 苏时瑾漫不经心地道,“随便梳一个就行。” 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仿若洁白无瑕的白雪,眉毛恰似青黛般秀美。在那浓密且卷翘的睫毛之下,隐匿着一双褐色的眼眸,深邃无比且极具迷人魅力。高挺而秀逸的鼻子,配上樱桃般红润的嘴唇,恰似春日里尽情绽放的花朵,让人垂涎欲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宛如瀑布,垂落在她的肩头。 这容貌当真绝色,清冷的美丽中,还带着一丝异域的神秘韵味。 所以前世,她才如此笃定沈如风深爱着她,想来也是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了。 以色侍人,依赖男人终究是下策。这一世,她要依靠自己,让自己成为命运的主宰。 待到将思绪拉回时,才察觉秋月已梳好了百合髻。苏时瑾,则随性地指向了一个银色步摇,言道:“就插上这个吧。” “会不会素了些?夫人正值新婚呢。”春兰说道。 “无事,春兰,你去挑件寻常的浅色襦裙。” 春兰觉得小姐怪怪的,以往见姑爷时,都打扮得格外鲜亮。今日,却打扮得如此素净。 不过她向来是不多言的,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她就拿来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悉心伺候着苏时瑾穿上。 苏时瑾,不慌不忙地用完早膳。然后才带着春兰和秋月,慢悠悠地朝着福寿园走去。 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前世她几乎天天走。正值初春,园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待过了前面的亭子和池塘,再转两个弯,便到了那福寿园了。 第9章 给沈老夫人敬茶 踏入福寿园,尚未迈入屋内,便听闻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二哥,这都什么时辰了?那苏氏,怎么还不来给母亲敬茶?还苏家小姐呢?真是一点礼数教养都没有。” 这尖酸刻薄的声音,苏时瑾着实太熟悉了。这不正是那沈如风的三妹,沈竹茹嘛。 只听得沈如风,故作严肃地呵斥道:“三妹,不要多话。” 沈竹茹气得鼻中冷哼一声:“还不让人说了?” 而此时,沈老夫人余氏也附和道:“茹儿说得对,这苏氏谱儿摆得也太大了些。” 门外的苏时瑾,听到这些言语后,不禁冷冷一笑。 果然呐,与前世一般无二,他们这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所为的不就是妄图消磨她的心气,以便能更轻易地拿捏于她吗? 苏时瑾抬脚迈入屋内,众人皆朝她望了过来。 沈竹茹阴阳怪气道:“哟,总算舍得来了。还以为,你架子大到要母亲亲自过去请你呢?” 苏时瑾冷冷地扫视过沈竹茹,并未予以理会。而是径直走向余氏,微微福身道:“老夫人,儿媳来给您敬茶了。” 余氏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并未言语。 苏时瑾见余氏无反应,自顾自地吩咐道“春兰,去准备些茶水。记得,多备些,冷的热的都要有。” 余氏一脸惊诧,不知这苏氏意欲何为。 待春兰端了一排茶盏回来时。 苏时瑾随意递了杯茶,送至余氏面前。余氏不情愿地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刚欲开口。 苏时瑾便说道:“母亲,是嫌热了?还是冷了?” 顿了一顿,又道:“这里还有呢,母亲若是嫌这杯喝得不畅快,就把这一排都喝了吧。” 余氏看着那一排茶盏,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她这是故意的,知晓她要刁难她。故而,差人准备如此多杯茶,还美其名曰让她喝个畅快。 她若真喝了,岂不是要不停跑茅厕? 她将茶盏,狠狠地搁置于桌上,道:“不必了。” 这时,沈竹茹跳出来,大声道:“苏时瑾,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时瑾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三妹,我是关心母亲,所以多备些茶。” 接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道:“我既已嫁入沈家,便是你二嫂,你对我当恭敬些。否则,外人瞧了,会觉得你缺乏教养,以为是母亲没教好你。” 沈竹茹气得直哆嗦:“你自己没教养,睡到日晒三竿,才来给母亲敬茶。还说我没教养?” “这礼数教养,就不劳三妹费心了。我苏家好歹也是皇商,自是从小教导的。” 说完,苏时瑾扭头一笑,眼含深意地看着沈如风。故作娇羞道:“至于今日起晚了,是夫君怜惜我,让丫鬟们莫要打扰我,这才误了时辰。你说,对吗?夫君。” 沈如风,不是惯会做戏吗?前世,她因为爱他,所以婆母磋磨她,小姑欺辱她,她都忍了,人前从未让他难堪,难做过。 今世,既然他喜欢做戏,那就摆到明面上,看他如何在其中周旋? 余氏和沈如风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回击。 沈竹茹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苏时瑾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冷笑更甚。 前世的她,过于贪恋沈如风的容颜,又沉溺于他的温柔陷阱中。才过得胆小卑微,处处讨好。 如今,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家人的嘴脸,便不会再被迷惑。自然,就该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沈如风稍显尴尬,轻咳了一声后说道:“母亲,今日确实是儿子的不对。” 余氏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狠狠地瞪了苏时瑾一眼,说道:“你有什么错?这媳妇懒散,不早起敬茶,跟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沈如风见劝不了母亲。只好转身,看着苏时瑾,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开口道:“夫人,你就别闹了,快给母亲认个错。”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就装不下去了?也对,他原本就是恨着苏家,恨着她的。前世,也只敢背地里,甜言蜜语地哄着她。 为的就是麻痹她,好对她下手,好对苏家报复,最后还霸占了她的陪嫁。 最可恨的是,他和朴月琴那个贱人,还亲手烧死了她的三个儿女。 想到这,她大笑道:“我闹?我何错之有?不过起晚了些,你们就不依不饶的?” 余氏怒呵道:“不过起晚了些?你既已嫁为人妇,就应当早起侍奉婆母。” 苏时瑾闻言,低声啜泣道:“那媒婆上门时,说婆母性情和顺,待人宽厚。街坊邻里皆称颂其德行,必定会待我如亲女。” 抽了抽肩膀,又道:“我在家时,祖母和母亲,并未让我早起请安。所以,将婆母当作母亲,是儿媳的不对。” 苏时瑾拿帕子,抹着眼泪,接着说:“既然婆母有此要求,那明日起,儿媳卯时就来。” 春兰和秋月,看到苏时瑾的这番作为,着实有点惊讶。自家小姐从小受尽宠爱,所以行事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今日,这前半段倒像她的行事风格,这后半段嘛,总觉得茶里茶气不像她的风格。 此时的余氏被她这眼泪闹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倘若继续发难,岂不是代表未拿她当亲女吗? 但要是就这样放过她,以后就更难拿捏住她了。 沈如风心思细腻,他知道如今他才刚入仕途,离不开苏家的财力支持。况且,他要想复仇,首先就要稳住苏时瑾。 他急忙说道:“夫人,母亲自然是拿你当亲女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沈竹茹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二哥,你这么护着她,以后她还指不定怎么嚣张呢?” “够了,茹儿。你二哥说得对,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小事。” 沈竹茹听到母亲的话,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苏时瑾见此情形,又嘤嘤哭了起来,“都是儿媳的错,让三妹这般不喜。” 余氏皱了皱眉,无奈道:“好了,都不要说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沈如风看向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夫人也莫要再哭了,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时瑾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多谢夫君。” 第10章 瞧不上他们 原本,余氏是想借着敬茶,好好立威一番。毕竟,如今住的宅院,挂在苏时瑾名下。只有威立住了,往后才能住得安逸。 却没料到,苏时瑾不按常理出牌,又是闹又是哭的。搞得她威没立住,却闹得一个大大的没脸。 思索一番,觉得实在无趣得很。于是摆摆手,让他们都离去了。 出了福寿园,苏时瑾并未跟沈如风说话,自顾自地想事情。 这老太婆和沈竹茹,还跟前世一样,对她敌意颇深。只不过她变了…… 出嫁时,母亲叮嘱她“瑾儿啊,嫁为人妇后,你可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了。你要好好侍奉婆母,与小姑子和睦相处。母亲仔细瞧着,如风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孩子。所以遇到不平之事,你就忍忍。” 前世她盲目听从母亲的话,又沉溺于沈如风的虚情假意中,才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忍了,她要果断出击,全力守护自己和苏家。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恶人们付出代价,来祭奠前世惨死的孩子们,来祭奠前世惨死的苏家男丁。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她抬眼看向沈如风,只见他剑眉微蹙,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苏时瑾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沈如风淡淡笑道:“夫人,我在想明日你回门,该备些什么礼?” 沈家本是寒门,没什么家底,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而且,沈如风才刚入仕,俸禄并没有多少。 前世,沈如风三言两语,就哄着她花了自己的银子,备了回门礼。 现在,她可不傻了,凭啥花她的银子,充沈家的脸面。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道:“夫君真是多虑了,我父亲母亲才不会在乎回门礼呢。” “想当初下聘时,父亲知晓夫君家中困难,便免了金银之物,只让夫君备了些便宜物件。” 苏时瑾顿了顿,笑着说:“这次回门,就备些吃食就好,不用备礼。免得父亲母亲又怪我不体谅夫君。” 沈如风虽家境贫寒,却心气颇高。此时听这话,他心中没有感激,只觉得是羞辱。 苏时瑾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这沈如风,虽然面色如常,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眼中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厌恶。 “夫人说得是,那就依夫人的。备些吃食,作为回门礼。”沈如风虽心中不悦,面上却挂着虚伪的笑容。 苏时瑾看着他,心中冷笑更甚。 也不知前世的她,到底有多眼瞎。才觉得他暖如春风,润似美玉,是真君子好郎君。 苏时瑾故意问道,“夫君,你觉得,我们备些什么吃食好呢?” 沈如风微微皱眉,他觉得今日的苏时瑾,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一直以来,苏时瑾都对他情根深种,每每偷摸着见他时,总面含娇羞,情意绵绵。 这也是他瞧不上她的原因,这么容易上钩的鱼儿,有何乐趣? 在沈如风的心中,苏时瑾虽有着倾城美貌,却举止轻浮。 况且,她只是他复仇的一枚棋子。一直以来,沈如风都觉得这枚棋子,他捏的紧紧的。 可现在,这枚棋子却跟他想得,有点不一样了。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呢? 明明昨日洞房时,她还情意绵绵说:“往后夫君,便是瑾儿的天。” 似乎沐浴回来后,她便有些不一样了,语气中总带着一丝疏离。 今日更是,半分没将母亲放在眼里,还让他下不了台。他心中,极度不喜这样的苏时瑾。 但他还是得哄着她,为了仕途,为了复仇,他要忍辱负重。 他不得不回道:“不如,就备些时令水果和糕点吧,既简单又体面。” 苏时瑾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前行到回廊处,沈如风说道:“夫人,我还有些事,就不送你回房了。” 苏时瑾笑道:“夫君,尽管放心去吧。自家的院子,我还能不识路吗?” 沈如风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竹茹,在后面看到沈如风走了。急跨了几步,追上来道:“苏时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苏家,不过一个皇商而已,说到底也是商户。而我二哥,可是探花郎,如今又授了翰林院编修。你嫁我二哥,那是高攀。要不是你死乞白赖,我二哥怎么会娶你?” 苏时瑾,回头笑着说:“商户又如何?这年头,有银子才是王道。我苏时瑾的陪嫁,恐怕你二哥几辈子的俸禄都比不上呢?” 沈竹茹,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顿时气得指着苏时瑾,骂道:“你满身铜臭,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苏时瑾哈哈笑道:“我原本就这样子,不如你让你二哥休了我?” 苏时瑾重活一生,主打的就是一个怎么畅快怎么来。 沈竹茹跺了跺脚,道:“你等着,我这就叫我二哥休了你。” 说罢,转身跑开了。苏时瑾,望着她的身影,感慨万千。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能跟沈竹茹斗嘴。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充满孩子气。 说来,前世她被害时,沈竹茹已出嫁。所以,她应该未参与其中。 今日,故意拿话激她,她还真的去找沈如风了。 看来,沈老夫人和沈如风,并未告知她沈家和苏家的恩怨。 沈竹茹虽然欺软怕硬,但是并不聪明。若是她知道缘由,从她那入手是最快的方法了。 唉,可惜了!看来,只有沈老夫人、沈如风,还有他大哥沈安国,知晓内情了。 沈如风,心思深沉,难以下手。 沈老夫人,凡事都听沈如风的,从她入手,容易打草惊蛇。 看来,只能找个缘由,去拜访一下沈安国了。 春兰和秋月一路跟着,看着小姐先是暗讽姑爷,后又气走了三姑娘。 此刻,小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犹如一尊雕像般,双眼失神,闷声不响地发着呆。 春兰与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觉得非常不对劲。以前的小姐,并非这般别扭的性子。 虽说常常惹事,却也不会瞧不起人,对她们更是亲如姐妹。可为何面对姑爷和三姑娘,却有着明里暗里瞧不上他们的意味呢? 第11章 果断分房 苏时瑾回到洛华苑之后,并没有等沈如风,甚至连派人去询问一下都没有,就自顾自地用了午膳。 紧接着,她便斜倚在美人榻上,对春兰吩咐道:“倘若沈如风来了,就告知他我昨日未曾睡好,今日要补眠,让他今晚就在书房歇息吧!” 秋月听闻此言,即刻说道:“夫人,您怎能赶大人去书房呢?这不就相当于把大人往外推吗?” 苏时瑾耸了耸肩,回应道:“我如今看不上他了。你是知晓我的,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不喜欢了便舍弃。好丫头,你可得拦住他。” 秋月向来单纯,苏时瑾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从不多加思索。 然而春兰却不同,她向来心思缜密,总感觉小姐发生了变化,可又说不出具体变化在哪里。 她并不相信小姐会是这般薄情之人。 她找了个借口,说道:“秋月,去给夫人拿一床薄被来,今日天气转暖了,可别让夫人捂出汗来。” 待到秋月离开屋子后,春兰说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从昨夜开始,您就显得怪怪的。” 苏时瑾凄然一笑,道:“春兰,倘若我说自己已经活过一世,前世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你会信吗?” 春兰被苏时瑾的话语惊得呆住了。 苏时瑾又苦笑道:“傻丫头,我不过是做了个梦,在梦里发现沈如风并非真心待我,所以我便先将他舍弃了而已。” 春兰忽然开口道:“只要是小姐说的,我便相信。” 苏时瑾双眼泛红,猛地一把抱住春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她哽咽着说道:“真是个傻丫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的,你和秋月也会好好的。” 门外的秋月喊道:“夫人,薄被拿来了。” 苏时瑾立刻止住了哭声。秋月这丫头藏不住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等秋月进来后,苏时瑾已经恢复了神色,淡淡地说道:“好了,我歇息一会儿,你们俩都下去吧!” 春兰和秋月缓缓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在屋内,苏时瑾躺在美人榻上,却毫无睡意。她回忆着前世的种种,心中的恨意与悲伤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的胸口阵阵发闷。 苏时瑾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时,屋内略显昏暗。 她起身,唤了一声,春兰和秋月闻声匆匆进来,点亮了烛火。 苏时瑾揉了揉眉心,询问道:“沈如风来过吗?” 春兰答道:“大人午后来过一趟。” 秋月也急忙说道:“我按照您的吩咐,说了一遍,大人就离开了。”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嗯,他还算是知趣。” 春兰又轻声道:“夫人,大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呢。” 苏时瑾冷笑一声,嘴角微微勾起:“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秋月忍不住道:“夫人,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大人?要是被他赶出去,恐怕对您名声不好。” 苏时瑾眼神一冷,眼眸中透露出一股锐利和倔强,说道:“放心吧,他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的。况且,这里是爹娘为我买的宅院,就算走,也是他沈如风走。” 此刻的她,将脊背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高傲气息。 看着苏时瑾那冷艳决绝的模样,春兰心中暗想,或许小姐真的是重新活过了一世。 而那沈如风,定然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会被小姐如此厌弃。 反正,自己是小姐的丫鬟,既然小姐厌烦他,那日后定要帮着小姐避开他。 于是,春兰开口道:“夫人,不说这些了。先用膳吧,明日还得回门呢。” 苏时瑾微微点头,应道:“好。” 用过晚膳后,苏时瑾坐在灯下,手中虽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她拿起一盏灯笼,便走出了院子。 春兰和秋月打算跟上,苏时瑾却摆了摆手,说道:“别跟着了,我想独自走走。” 看着她那略显落寞的身影,春兰心疼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宽慰。 一旁的秋月,问道:“春兰,夫人不是向来怕黑吗?怎么会,不让我们跟着呢。” 不远处的苏时瑾,隐隐约约听到秋月的话,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都已经死过一回了,魂魄游荡了那么些时日,还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女被烧死在眼前,亲眼看到苏家被抄家斩首…… 如今的她,又还会惧怕什么呢?要说怕,那大概就是怕沈如风过得太顺遂?怕沈家过得太安逸吧?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她就来到了沈如风的书房外。周围静谧无声,月色如水。 她才刚嫁进来,还未曾采买下人。所以,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其他人。 整个宅院显得格外冷清,石板路泛着清幽的光芒,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的神秘小径。 此时沈如风的书房外,也是空无一人。那扇紧闭的房门,在昏黄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寂静,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些许的烛光,从窗扉之中透逸而出,能依稀望见到沈如风那颀长的身影。 他端坐在书案前,清俊的面庞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暗影之中,让人看得不真切。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或许,是在给他那白月光表妹写情书? 又或者,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利用她苏家的钱财,去讨好朝中的官员? 苏时瑾也懒得去探究沈如风的想法了。 被这初春的冷风,吹了吹,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清醒。 往后,沈如风就是她的仇人,在与他撕破脸皮之前,她要稳住他。 不过单靠她自己,靠苏家,恐怕很难将他扳倒。明日回门,她得提醒一下父亲。而后,就要好好地谋划一番了。 夜色越来越深,苏时瑾转身便回到了洛华苑。 静谧的书房里,沈如风正伏在案前写信。只见他笔走龙蛇,一行字跃然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他小心拿起那张纸,将其放置在烛火上方,烘了片刻。神奇的是,那原本清晰的字迹,就如同变魔术一般渐渐消失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如墨,静谧而深沉。他将信折好,用一根细丝带绑在信鸽的腿上。 然后手臂一扬,信鸽瞬间振翅高飞。沈如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信鸽,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 第12章 回门宴 晨曦初现,柔和的阳光倾洒在窗棂之上,苏时瑾悠悠地睁开眼睛,今日果然是回门的好日子。 她缓缓从床榻上起身,而后轻轻推开窗户,凝神瞅了瞅外面的景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这是重生之后,她第一次感到欣喜与期待。 这辈子,她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尤其不会再与沈如风有孩子。 而爹娘以及苏家,她定会竭尽全力去守护。 春兰和秋月听到屋内的动静后,旋即快步走进来。 春兰含着笑道:“夫人,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那绝美的面庞在晨光的映照下,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女。 “嗯,今日回门,能够见到家人,心情自然是好的。” 秋月赶忙说道:“那咱们可得快些了,我也有些想我的爹娘啦。” 苏时瑾向秋月吩咐道:“秋月,今日给我打扮得好看些!” 秋月笑着应道:“好嘞,今日必定让夫人艳压群芳。” 转瞬间,秋月就已熟练地绾好了一个飞仙髻,在髻边别上了瑶簪流苏,且在发髻之上插上了一支熠熠生辉的琉璃步摇。 春兰夸赞道:“秋月可真是生了一双好手。夫人本就天生丽质,再经由秋月这般精心装扮,简直就同那瑶池仙女一般。” 苏时瑾微微浅笑,对春兰说道:“去把那条琼花蝶舞裙取过来吧。” 当苏时瑾带着春兰与秋月,行至府外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伫立在那里的沈如风。 今日,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长衫,那长衫质地精良,上面的纹路精致而细腻,越发将他衬得玉树临风,气质卓然不凡。 他那一双桃花眼,仿若蕴藏着熠熠璀璨的星辰,微微抿起的薄唇,隐隐携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魅惑之感。 过往的女子,看到这般清俊魅惑的公子时,都情不自禁地多瞧上几眼。 沈如风察觉到了苏时瑾的目光,随即朝着苏时瑾望去。只见苏时瑾正迎着那灿烂的晨光,缓缓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琼花蝶舞裙,裙袂在微风中轻轻飘拂,上面的蝴蝶仿若在缤纷的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灵动而鲜活。 面容如凝脂般白皙,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犹如琥珀般的褐色眼眸,仿若蕴含着一泓盈盈的清澈秋水,波光粼粼,散发出潋滟醉人的神采。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每一步都显得端庄且从容,就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袅袅婷婷,风姿绰约。 沈如风一时间竟是看痴了,他向来知晓苏时瑾生得极美。 然而,以往她的装扮,都是那般明艳俏皮。 虽然也很美,但是终归少了一些女人的韵味,和吸引男人的魅力。 可今日她的这装扮,当真是既美丽动人,又仿若仙子临世,径直勾起了男人心底的征服欲。 苏时瑾瞧见沈如风那般神情,心中不禁冷笑,这男人终究都难以逃脱用下半身来思考的本性。 明明对她恨之入骨,但在看到她那绝美的容颜时,依旧会露出如此痴呆的模样。再精明的男人,恐怕也难以逃脱美人所设下的计谋吧。 待走到面前,苏时瑾言道:“夫君,咱们出发吧。” 沈如风这才回过神来,回应道:“夫人,我扶你上马车。” 马车行进了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苏府。 苏家大老爷苏继平,以及大夫人何氏,早早地就在苏府门外等候着。 婆子们一见马车到来,立马笑着喊道:“大老爷,大夫人,小姐和姑爷到了。” 听到婆子的呼喊,苏继平和何氏赶忙迎了上去。苏时瑾在春兰的搀扶下,匆匆忙忙地走来。 一见到苏继平,就俯身说道:“父亲,您怎么在府外等候呀?” 苏继平满脸笑意地回应道:“如风已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我出来迎迎也是应该的。况且,我想早点见到你这丫头。” 苏时瑾一时有些语塞,前世父亲便是如此,待沈如风比她这个亲女儿还好,可是沈如风呢?他是怎么回报苏家的? 她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阴霾,转而挽起何氏的手臂,娇嗔道:“娘,女儿好想您呀,虽说才短短几日未见,可我却感觉好似离开您许久了呢。” 何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嗔道:“你这丫头,向来就会说些胡话。都已经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说罢,众人便一同迈步走进府中,府内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氛围。丫鬟和仆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准备着接下来的宴席。 到了正厅之后,厅内已摆好了各种糕点。宽敞明亮的正厅,被布置得格外精致,雕梁画栋间透露着古朴的韵味。 苏老太爷、老太君端坐在上首位置,一侧依次坐着苏时瑾的二位叔叔以及堂哥堂姐,另一侧则坐着她的三个姑姑,还有表兄以及几个表妹。 苏时瑾和沈如风一同走上前去,对着老太爷和老太君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孙女瑾儿、孙女婿如风,拜见祖父、祖母。” 沈老太爷和老太君满脸笑意,各自给了一个大红封,那红封沉甸甸的,里面显然装了不少银子。 苏时瑾又带着沈如风,去拜见其他长辈。她的神色淡淡的,并无多少喜色。 拜见完长辈后,宴席正式拉开帷幕。一道道美味佳肴接连被端上了桌,众人谈笑风生,气氛极为热烈。 沈如风不时地给苏时瑾夹菜,然而苏时瑾却将他夹的菜一一挑到旁边,丝毫未曾动口。 这一幕落在苏家人眼中,都觉得沈如风对苏时瑾着极度宽容,反倒是苏时瑾在耍着小性子。 苏时瑾则细细地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她留意到,二叔苏辞平总会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沈如风,眼神中带着探究之意。 堂姐苏婉儿,也会时不时地瞄一眼沈如风,眼中还隐约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愫。 堂哥苏恒倒是并无异样,正和表兄周晃愉快地交谈。 姑姑们难得回娘家一趟,此刻也都在说说笑笑。 那几个表妹年纪尚小,只顾着埋头品尝佳肴。 回想起,自己与沈如风的相识过程,再联想到前世二叔的种种行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二叔必定存在问题。 而堂姐迟迟未嫁,如今又对沈如风露出这般神色,里面定然也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第13章 提防二叔 宴会过后,苏时瑾笑着对沈如风,道:“夫君,你还未好好逛过苏府吧?不如,让堂哥和表哥,陪你逛一逛。” 沈如风刚进苏府时,就注意到苏府气势恢宏,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景色确实宜人。 听苏时瑾这么一说,他也产生了游览一番的兴致。 于是他笑着回答:“这样甚好!夫人也可以和岳母大人聊聊天。” 苏家乃是传承了三代的皇商世家,家底之丰厚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江南置有百万顷的良田,每年产出的粮食和收益极为可观;各地都有商铺,真正的日进斗金。 苏家一直遵循长辈在世不分家的传统,以至于这一大家子连同下人,竟有几百人之多。 也正因如此,苏府不但景致宜人,占地面积更是极为广阔,宛如一座城中之城般气势恢宏。 苏家府邸极具江南水乡的韵味,那白墙黑瓦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府内设有一个规模宏大的花园,花园中假山嶙峋、池塘波光粼粼、亭台楼阁精巧别致,各处景色都极为优美。围绕着花园,于东西南北方位,分别设置了四处宽敞的大院。 苏老太爷有三子三女。 长子苏继平和幼子苏佑平,都是苏老太君所生,次子苏辞平则是妾室所生。 三个女儿中,只有小女儿是苏老太君所生,其余两个都是妾室所生。 长子苏继平只有一位正妻,并且只生了苏时瑾这一个女儿。 次子苏辞平有一位正妻和两个妾室。正妻生了长女苏婉儿和长子苏恒,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苏青莲,年龄比苏时瑾小一岁。 幼子苏佑平是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君的心头宝,他娶了国子监司业家的女儿,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子。 在孙子辈中,都是统一排序的,所以苏恒是大公子,苏婉儿是大小姐,苏时瑾排行第二,在家里被称为二小姐。 长女苏元萍温柔端庄,嫁给了一名城门官,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周晃,女儿叫周霏。 次女苏灵萍性格泼辣,很有经商头脑,嫁给了商户王家的长子,也生了一儿一女,长女叫王蕊初,幼子叫王文州。 小女儿苏留萍长得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嫁得也最好,嫁给了户部郎中家的公子。不过她婚后五年,只生了两个女儿。 待苏恒与周晃领着沈如风渐行渐远后,女眷也随之纷纷散去,各自回院子里休憩。 苏时瑾亲昵地挽着何氏的手,与苏大老爷一同回到了东院。 虽说名为东院,却是一处独立的宅院,其中还单独划出了十几个院落。 苏大老爷带着管家,前往书房去处置事务,苏时瑾则随母亲回到了宜兴居。 刚踏进屋内,何氏便开口说道:“珍珠,你带着他们下去吧,我和瑾儿说说话。” 珍珠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回应道:“是,大夫人。”接着便领着一众丫鬟,有条不紊地退下了。 见周围再无他人,何氏询问道:“瑾儿,我看你今日对如风,一直都是淡淡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苏时瑾皱了皱眉头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单纯觉得厌烦了。” 何氏听闻此言,大为吃惊:“当时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你拼死拼活非要嫁给他,怎么才刚刚嫁过去,就厌烦了呢。” 何氏皱着眉,继续说道:“瑾儿,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你可不能这般任性。” 看着何氏担忧不已的样子,苏时瑾内心感慨万千。然而,她无法向母亲吐露实情,毕竟人死后又复生这般荒诞的事情,恐怕母亲也是不会相信的。 略微思索了一番,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母亲,自从嫁过去之后,我发觉好多事情都跟之前想的不一样,他似乎并非是真心实意地娶我。” 何氏轻轻拍了拍苏时瑾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瑾儿啊,你不能仅凭一时的感觉,就草率地得出结论呀。” 苏时瑾轻轻抿了抿嘴唇,说道:“这并非是一时的感觉,我回想与他相识的整个过程,总觉得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且,总感觉他和二叔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娘,您一定要相信女儿的直觉。爹最听您的话了,您可务必要规劝爹小心提防二叔。” 何氏面露惊愕之色,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瑾儿,不可乱说呀,你二叔他……他怎么会……” 苏时瑾一脸认真地看着母亲,急切地说:“娘,女儿是真的有这种感觉,您一定要相信我。” 何氏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瑾儿,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可不能随意猜测。” 苏时瑾着急地说道:“娘,我的直觉不会错的,您想想,自从我见了沈如风要死要活后,二叔是不是表现得有些奇怪。” 何氏回想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同寻常……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苏时瑾拉着母亲的手,“娘,您就相信女儿这一次,先让爹暗中留意二叔的举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呢。” 何氏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爹谈谈此事,但你在沈家也得多加小心,万不可轻举妄动。” 苏时瑾应道:“女儿明白,女儿会小心行事的。” 何氏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只是你的错觉,莫要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才好。” 苏时瑾眼神坚定,“不管怎样,女儿都会保护好自己和苏家的。” 正说着话,珍珠在外禀告:“大夫人,姑爷来了,说是天色不早了,该跟小姐回去了。” 何氏听到禀告,顿时就红了眼。 “瑾儿,这还没说上一会话,你便又要走了。记住,你要好好的,万事都要爹和娘呢。” 苏时瑾故作轻松地道:“娘,都这么大了人,还哭鼻子。放心吧,您看女儿从小可吃过亏,这一次回去,没人敢欺负我。” 何氏噗呲一笑笑出声:“你这丫头,从小皮得跟猴一样。” 说罢,何氏拉着苏时瑾的手,出了屋。 沈如风站在门外,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岳母,我来接瑾儿回家了。” 苏时瑾看着沈如风,神色冷淡。 何氏嘱咐道:“如风,我只有瑾儿这一个女儿,自小娇惯了些,只望你待她好些,别让她受了委屈。” 沈如风点了点头,“岳母,放心。我一定对夫人千依百顺,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苏时瑾心中冷笑,真真是虚伪至极,伪君子。 第14章 打了绿珠 待拜别了长辈,苏时瑾和沈如风一路无语。 马车缓缓启动,沈如风看着苏时瑾,开口道:“夫人,今日和岳母聊得可好?” 苏时瑾冷冷地回了一句:“挺好的。” 沈如风眉心微皱,继续说道:“夫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苏时瑾别过头去,并不回应,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马车缓缓来到了沈府门口,待马车停稳后,苏时瑾率先下了车。 她转过身,看着正要下车的沈如风,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去书房歇息吧。” 沈如风闻言,淡淡道:“好,那夫人好生歇息。” 沈如风暗自思忖着,现在还不能和她彻底翻脸。既然她不想看到自己,那就随她去吧,反正女人就像衣服一样,这个不听话,那便换一个听话的好了。 苏时瑾独自回了洛华苑,踏入正屋的那一刻,前世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前世,她满怀憧憬地嫁入沈家,却未曾想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今,她不会再犯蠢了。 苏时瑾由着春兰和秋月,伺候着自己更衣沐浴,脑海中却思绪翻涌。 苏时瑾坐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此刻的她,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幽兰,散发着一种清冷迷人的气息。 刚刚沐浴后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还带着一丝水汽。面庞如雪,眸光迷离,似藏着万千思绪。嘴唇微微抿起,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更衬得她楚楚动人。 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寂寥。只几棵青松安静地伫立着,角落里有几丛不知名的小花。沈家并没修整院子,也未采买下人。想必是没银子,最主要是沈如风对她并无真心。前世,这些细节她都未在意,这是有多大的心啊? 这静谧而略显萧瑟的氛围,与苏时瑾此刻的心境似乎格外契合。 一切就从明日开始吧,这辈子她要牢牢掌控沈家,首要的便是把掌家权牢牢地握于掌心。 前世,她并未掌家,沈家一直是沈老夫人余氏做主。所以,她才那般孤立无援。 她身边除了春兰和秋月,好似并没有什么忠心得力的人。哎呀,重生回来,她差点忘了刘妈妈。这个栽赃她,又动手烧死她三个孩子的恶奴,她也得尽快处置了。 这一夜,直至深夜时分,苏时瑾才缓缓睡去。 再度睁开眼眸时,苏时瑾是被一阵喧闹之声给吵醒的。 苏时瑾出声唤道:“春兰,门外是何人在吵闹?” 春兰听到动静后,赶忙推门而入,回应道:“是老夫人身旁的绿珠姑娘,她说老夫人想要请您过去一趟。” “我们告知她夫人还未起身,她便争执了起来。” 绿珠,乃是余氏的心腹。既然今日她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也就别怪她苏时瑾了。 苏时瑾披上一件外衣,随意趿拉上一双鞋子,便走出了屋子。 此刻,绿珠正对着秋月责骂道:“都到这个时辰了?夫人居然还在睡着,依我看呐,就是你们故意不想去禀告。” 苏时瑾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厉声道:“绿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 绿珠一见苏时瑾出来了,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老夫人那边着急见您,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苏时瑾冷笑道:“奉命?所以,你就可以随意辱骂我的人?” 绿珠有些慌乱地说:“我……我只是着急了些,并非有意辱骂。” “哼,看来母亲身边的人不知道,何为规矩?”苏时瑾眼神冰冷,“也难怪,母亲之前未使唤过下人,自然不知如何调教下人。今日,我便代母亲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 绿珠赶忙低头认错:“夫人息怒,是我的错,还望夫人恕罪。” 苏时瑾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继续说道:“仅仅一句认错就完了?今日你这般行径,若不严惩,以后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绿珠一听,连忙跪地求饶:“夫人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时瑾面无表情地说:“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一旁的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扇起绿珠的嘴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只几下,绿珠的脸就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庞,此刻变得面目全非。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像发面馒头一般,上面还清晰地印着掌印。 打了十几下后,苏时瑾才说道:“好了,停下吧。” 绿珠捂着脸抽泣着,却再也不敢吭声。 这时,苏时瑾转身看向春兰秋月,厉声道:“记住,你们是我苏时瑾的人。往后,在沈府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凡事有我给你们做主。” 随后,苏时瑾又道:“走,我们去老夫人那。”说着,便抬脚迈步而去。 苏时瑾知道,余氏此番找她所为何事。 她就想去看看,这老太婆是不是还跟上辈子一样脸皮厚?骗她用自己的嫁妆,来维持沈家的开销,却不肯让她掌家。 前世,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眼中只有沈如风!所以,才会被这一家人紧紧拿捏。 苏时瑾带着春兰秋月,走进了余氏的院子。 进屋后,苏时瑾只随意低了低身子,道:“母亲,儿媳给您请安了。母亲一大早,唤儿媳来,所为何事?” 余氏正欲张口说话,然而目光却突然瞥见绿珠那红肿的面庞。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绿珠抽泣着刚准备答话,苏时瑾却抢先一步说道:“母亲,是我让人掌的嘴。这绿珠在我院中放肆,辱骂我的人,我若不稍加惩戒,岂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头上来了。” 余氏一听,气得浑身发抖,“苏时瑾,你竟敢打我的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 苏时瑾冷笑一声,“母亲,我可是为了夫君着想。如今,夫君已是朝中官员。若下人们还是这般没规矩,今日得罪我倒无事。哪日要是得罪贵客,岂不是连累夫君?” 余氏怒不可遏,却无法反驳。只能咬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此事暂且不提,今日叫你前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第15章 想掌家,没门 苏时瑾在心中不禁冷笑,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情形。 “母亲,您直说吧。”至于答不答应,那全看她自己的决定。 余氏见苏时瑾并不像儿子口中所说的那般没脑子,于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如今,风儿才刚刚进入翰林院,俸禄并不多。而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没什么厚实的家底。” 苏时瑾旋即笑靥如花地说道:“母亲,夫君如此年轻就能进入翰林院,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呀。” 余氏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风儿自幼读书就极为出色,我就知道,他将来会有大出息。只是当下,沈家这偌大的宅院,既要采买下人,又要进行一番修缮,这自然是少不了银子的。” 苏时瑾斜了一眼,说着:“母亲,这可不是沈家的宅院,这是苏家给我置办的宅院。” 余氏忙道:“对对对,是我口误了,是苏家的宅院。可不管是哪家的院子,这不都得需要银子来打理吗?”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目光清冷地看着余氏,慢悠悠地说道:“母亲,是想问我借银子吗?” 余氏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了。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说道:“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你们夫妻一体,你的银子自然有风儿的一份。” 苏时瑾顿感无语,从来不知有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母亲,儿媳的嫁妆,怎么能说是夫君的呢?说出去,别人可要笑掉大牙的。堂堂探花郎,还贪着妻子那点嫁妆。” 余氏一听她拿沈如风出来说事,立马慌了,说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沈家拿不出银子,让你先贴补一下。你放心,风儿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不会缺银子的。” 房间里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说:“母亲,要不我们搬到夫君赏赐的院子去?那边院子小,也能节省些开支。” 余氏一听,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这哪能行呢? 那个赏赐的院子,怎么能跟这个院子相提并论呢? 更何况,她还盘算着哄骗苏时瑾,把这个院子挂在沈如风名下呢。 于是,她赶忙说道:“不行,绝对不行,那院子太小了。如今风儿已经当官了,自然是住的地方越气派越好啊。” 接着,她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时瑾啊,我知道你对风儿一片真心。当初知晓我们家贫,你也毫不嫌弃,还铁了心要嫁过来。” 可不是嘛,前世的她就是这般的愚笨无知,所以才会任由他们对她肆意压榨和利用。 最后,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可悲可叹啊,前世的她,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时瑾故意面露迟疑之态,缓缓说道:“母亲说得在理,况且这本就是我苏家的宅院,理应我出银子来修葺。” “不过这宅院是我的,又是我出银子来修葺,那往后这家里就得由我说了算。” 余氏顿时哑然无言,她才刚刚过上奴仆成群的富贵生活,还想着好好摆一摆高门夫人的威风呢。 所以今日,她叫苏时瑾过来,只是想着让她出银子,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来掌家。 想到这,沈余氏仍不死心道:“时瑾啊,这掌家之事可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苏时瑾毫不退让地说:“母亲,要不就是咱们搬回夫君的小院?要不就是住在这,一切我说了算?随意您选,我都没二话。” 余氏咬咬牙,“可这掌家之事,向来都是长辈说了算。哪有让你一个小辈做主的道理?” 苏时瑾冷笑一声,“母亲,如今是您求我啊?” 余氏气得跺脚,“你这是逼我!” 苏时瑾依旧不为所动,“怎么能说我在逼你呢?我是为母亲好,母亲未掌过家,不知道掌家的辛苦。” “儿媳,这是孝敬您。让您在福寿园好好颐养天年,多福多寿。” “怎的?母亲还想着掌家吗?不怕给自己累病了?” 苏时瑾这一番明里暗里的话语,也不知道沈余氏能够听懂几分。她此刻恨不得直接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余氏见苏时瑾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依你吧,只希望你能把这个家管好。” 苏时瑾暗道:她自然会将这个家“管好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前世他们,对自己的“好”呢? 苏时瑾看着余氏,说:“既然说定了,那我就走了。掌家事忙,以后我就不能天天来给母亲请安了。” 余氏在身后,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话可说。 这苏时瑾倒是长了一张利嘴,性子也不是个绵软的。 沈余氏转过身,这才想起被打得惨兮兮的绿珠。 瞬间,怒火便遏制不住地升腾起来,喝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蹄子,让你去喊个人,你居然能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绿珠听闻此言,内心难受至极。明明她是听吩咐行事,而且她也不过是张狂了一些,但也是得了余氏的示意啊。 如今被打成这副鬼样子,恐怕往后在府里都没脸见人了。 越想越是伤心,哭泣着说道:“奴婢仅仅是说了那秋月一句,就招来这样一顿打。奴婢,心里着实委屈啊。” 余氏越想越气,这苏时瑾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再瞧瞧那绿珠的那张脸,骂道:“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赶紧给我滚下去!” 此刻苏时瑾的心情,可谓是畅快淋漓! 重生后,她变了,所以很多事情也变了。如今她掌家,那内宅自然她说了算。 她回头瞧了瞧身后的牌匾,呸了一声,“凭你这恶毒的心肠,也配这福寿二字?” 春兰和秋月面面相觑,小姐怎么变得如此毒舌了。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便瞧见苏时瑾已然走远了,两人急忙抬脚快步跟上。 苏时瑾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立刻取来纸笔,将府中的所有下人,逐一罗列出来。 第16章 试探陈妈妈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知道,春兰和秋月,是绝不会背叛她的。 而刘妈妈,虽说也是自小伺候她的,但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至于其他人,她不甚了解。 她嫁到沈家,母亲将她身边的陈妈妈也给了她。只是前世,这陈妈妈沉默寡言,每每开口都说些她不爱听的。最后,在刘妈妈的挑拨下,她将陈妈妈遣回苏家了。 如今想来,母亲给的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那些个院子里做粗活的小丫鬟,苏时瑾就更加没关注过了。 那时候她一心扑在沈如风身上,还想着讨好他母亲和妹妹。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下人呢? 苏时瑾看着这份名单,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她还真找不出得用之人。 她转过身来吩咐道:“秋月,我想吃红枣糯米糕。” 秋月笑意盈盈地应道:“我这就去给夫人做。” 待秋月离开之后,苏时瑾向春兰询问道:“春兰,你向来心思细腻。你说说,刘妈妈和陈妈妈有何不同?” 春兰沉思片刻,说道:“刘妈妈伺候夫人已有七八年了,从前倒是尽心尽力。” “可自从她儿子铁柱娶了媳妇之后,她似乎就有了些变化,不像之前那般勤快,显得有些懈怠了。” “此次夫人回门,我回去探望我娘的时候,还见到她与苏府掌管厨房的王大娘闲谈,询问怎样才能赚到些碎银子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轻声询问道:“如此说来,她近来缺钱花?” 春兰回应道:“或许是吧?夫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时瑾心中暗忖,看来刘妈妈在这时候就缺钱了,只是前世自己并未察觉。 苏时瑾轻轻点着桌面,说道:“没什么,这不快要掌家了嘛?思索着府内这么多事务,考虑该如何安排呢。” 苏时瑾接着问道:“那陈妈妈呢?” 春兰略微思考了一下,“陈妈妈是大夫人给的。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瞧着她平时话不多,做活也颇为认真,应该是个得力之人。” 苏时瑾听完春兰的话,笑着说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春兰你还会识人呢!我可真是得了你这个宝贝。” 春兰羞红了脸,嗔怪道:“夫人,您又在说浑话了!” “好了,好了,我不打趣你了。去把陈妈妈叫来。” 没过多久,陈妈妈便来了。苏时瑾将目光投向陈妈妈,只见她大概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且略显富态。面容沉静而温和,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着一身深色的布衣,整个人看上去朴素且利落。 苏时瑾就这样静静地打量着陈妈妈,许久都没有说话,而陈妈妈却没有半分慌张之态,反而显得格外沉稳。 苏时瑾心中暗忖,不愧是母亲精心挑选给自己的人,单单看这沉稳的行事风格,确实要比刘妈妈强出太多了。 于是,神色平静地问道:“陈妈妈,我只问你一句,我能否信任你?” 陈妈妈一听,言辞恳切地说道:“夫人,老奴自幼便跟随大夫人,也是亲眼看着您一点点长大的。如今老奴既然跟了您,那自然会一心一意地为您办事,绝对不会有二心。” 苏时瑾微微挑起眉毛,接着问道:“那若是日后遇到一些艰难之事,甚至可能会危及自身,你也会不离不弃,守在我身边吗?” 陈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夫人您放心,大夫人对老奴有恩,老奴肯定会拼命守护夫人。说句逾越的话,在老奴的心里,您就跟我亲闺女一样。” 苏时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的神色,然后说道:“好,那我便相信你。” 接着又说道:“陈妈妈,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和人交往。但是如今,我希望你能和刘妈妈处好关系,最好能够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陈妈妈一向看不惯刘妈妈这种偷奸耍滑的人,不过夫人有这样的吩咐,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于是她神色一正,说道:“老奴一定谨遵夫人的吩咐。” 苏时瑾缓缓说道:“你只需将她的一举一动,告知于我。至于后面怎么做?到时,我自会安排的。” 陈妈妈立刻应道:“夫人放心,老奴明白。” 苏时瑾轻轻起身,缓缓扶起陈妈妈,柔声道:“陈妈妈,起来吧。往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在我面前不必跪着。” 陈妈妈站起身来,依旧恭恭敬敬地说道:“夫人,这怎么能行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绝美的面庞熠熠生辉,“你既然说拿我当亲闺女,那往后便不必如此生分,别动不动就跪。日后,我便唤你一声嬷嬷吧,这样也显得亲近些。” 陈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当年村里发大水,亲人都死了。只余下她一人,被大夫人救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始终未曾成家,一直守在大夫人身边。小姐小时候与她极为亲近,后来年龄大些分了院子后,便与她渐渐疏远了。此次小姐出嫁,虽说主要是大夫人的安排,但她也私下向大夫人开口过。 想到这,她动容地说道:“老奴谢夫人抬爱。” 苏时瑾拿帕子,轻轻给陈妈妈擦了擦眼角,说道:“嬷嬷,别哭了。如今我刚嫁入沈家,我身边能信任之人寥寥无几,往后都得靠你呢。” 陈妈妈点头应道:“好的,都听夫人的。” 苏时瑾微笑道:“嬷嬷,先下去歇息吧。明日,我还想请嬷嬷陪我一起去采买下人呢。” 陈妈妈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苏时瑾转头看向春兰,轻声说道:“春兰,去瞧瞧秋月的糯米糕做好了没?” 春兰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向厨房走去。 苏时瑾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太阳穴,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眉眼轻蹙,眼眸如一泓深邃的潭水,似乎饱含着万千思绪。 没过多久,秋月便端着一盘精致的红枣糯米糕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唤道:“夫人,红枣糯米糕做好了,快尝尝。” 苏时瑾闻声缓缓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展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恰似满树梨花纷纷飘落般,如梦如幻得让人沉醉。 她拿起一块糯米糕,轻轻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顿时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第17章 采买下人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从沈府驶了出来。 这辆马车极为华贵,车身是紫檀木打造的,雕着精美的图案。 车辕和车轮用得上好的黑檀木,帷幕由丝绸制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色彩鲜艳夺目。 顶端四角处,各挂着一串金铃铛,随着马车行进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时瑾坐在马车里,双眼微闭,春兰在旁轻柔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另一边的秋月,则在精心准备着茶点。 昨天夜里,苏时瑾仔细地盘算了府里现有的下人情况。 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有两个婆子、两个贴身丫鬟以及四个粗使小丫鬟。 沈如风身边仅有两个小厮,余氏身边仅一个绿珠,沈竹茹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这些人,都是沈如风安排的。 前世余氏掌家后,倒是颇舍得花钱,给自己和沈竹茹都安排了十几个下人,毕竟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银子。 如今她来掌家,面子上的功夫总归还是要做到位的。不管怎么说,余氏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婆母。 所以她决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安排上四个粗使丫鬟。至于沈竹茹,再安排一个粗使丫鬟就足够了。 还得再买几个厨娘,一二十个粗使婆子。毕竟如今府里人手不够,得找些人为自己做事。 陈妈妈在一旁瞅着,夫人今日穿着一袭浅绿色衣裙,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只梅花银簪子。 她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即便无法望见那一双迷人的眼眸。 可单单,只瞧那侧颜,那纤细的脖颈,那优美的锁骨,还有浑身所散发出来的独特韵味,便令人不禁为其深深沉醉。 宛如春日里的一朵娇花,吸引着人前去采摘,却又让人不忍下手。 马车叮叮当当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北市,京城的牙行大多聚集在此。 要想采买下人,自是要来这好好挑选的。 苏时瑾扶着陈妈妈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微微仰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眸中透露出一抹思索的光芒。 随后,她莲步轻移,向着牙行走去。 牙行的管事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鼻梁稍塌,嘴唇厚实。 尤为显眼的是,他右边脸颊上还生有一颗明显的黑痣,整个人给人一种世故圆滑的感觉。 看着苏时瑾领着下人,缓缓走进来。 管事见她穿着淡雅,身上并无华贵的首饰,但莲步轻移间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宛如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 又望了望门外那辆马车,管事的心中顿时一喜,连忙暗自思忖着,这来得绝对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大主顾啊。 管事忙上前,笑道:“小姐,可是要采买下人。不知,小姐想要些什么样的下人?” 京城的牙行,鱼龙混杂,这里有穷苦人家自愿卖身的,还有被人贩子拐来的,也有因犯错而被主家发卖的…… 还有些官员犯罪,连累子女为奴为婢的,在这牙行中也能见着一些。 苏时瑾微微抬起眼眸,神色淡然地说道:“也就是挑一些丫鬟、粗使婆子,和一些小厮罢了。你这里的人,我都去看一看,但凡有合适的,我便都要了。” 那管事一听这话,顿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连忙说道:“小姐,这边请。” 说着,管事就引着苏时瑾穿过前堂,来到了后院,只见后院有一排十几个小屋,且都上着锁。 院子里站着十来个打手,这些打手个个身形高大,身着黑色的劲装,腰间系着鞭子。 他们每个人的眼神之中,都透露出一股凶狠与冷漠。 只见管事朝着这些打手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打手上前将锁打开,并且赶着一屋子的丫鬟,让她们来到苏时瑾的面前站好。 阳光斜照在后院,在地上渲染出一片片光影。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还伴随着脚步的摩擦声。 这些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发丝凌乱,有的衣角还沾着些灰尘。 她们的脸上,带着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希冀的光芒。 苏时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向陈妈妈吩咐了几句。 陈妈妈仔仔细细,一个一个看过去,从中挑选出几个丫鬟。 苏时瑾瞧着陈妈妈挑的人,都是些机灵能干活的。如若好好培养,希望是些忠心的。 正打算挥手挑选下一批时,未被选中的丫鬟中,突然冲出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地扑倒在苏时瑾面前。 哭喊着:“小姐,求求您买下我和我弟弟吧。我弟弟已病了三日,再不医治恐就没了性命。” 此时这女子抬起头来,那满是泪水的脸庞,让苏时瑾心中猛然一惊。 这女子竟有三分神似朴月琴,而且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比朴月琴还要美上七分。 她的脸庞光滑细嫩,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 眼睛犹如黑葡萄,泪光盈盈。微微颤抖的嘴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今日本是挑选粗使丫鬟,瞧她那柔弱不堪的样子,就不像是能干活的,也难怪陈妈妈没有选中她。 苏时瑾心中一动,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貌美柔弱的美人,况且这美人还与沈如风的心上人有三分相似。 倘若她救了这美人的弟弟,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当下,她便转身说道:“这女子和她弟弟,也一并买下吧。” 那管事谄媚地笑道:“小姐,这女子原本是官家小姐,家中出事才被发卖的。价钱有些贵。” 这管事原本是打算,将这女子卖到富贵人家做小妾,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苏时瑾满不在乎地说道:“无论多少银子我都买,你开个价吧。” 管事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赶忙说道:“对小姐您来说,其实也不算贵,只需一百两。” 一般来说,普通的丫鬟也就值个十两银子,有点姿色的顶多也就卖到二十两。 跪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焦灼,目光紧紧盯着苏时瑾,似乎在无声地哀求着。 也难怪她如此姿色却没被人买走,应该是嫌这价钱太高了。 只见,苏时瑾眼睛都不眨一下,干脆利落地说道:“行,不就是一百两嘛,我要了!” 第18章 买下两个孩子 那女子听闻苏时瑾买下了她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苏时瑾随后吩咐春兰道:“春兰,你带着她和她弟弟,去就近找一家医馆看病。过一会儿,再回来找我们。” 那女子听了这话,赶忙磕头说道:“多谢小姐!往后,您就是我们姐弟的大恩人。” 春兰恭敬地福了福身,领着那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模样的孩童,快步走出了后院。 苏时瑾接着又对管事说道:“可有擅长厨艺且精通药理的婆子?” 管事赶忙应道:“有有有。” 苏时瑾说道:“把她叫过来,让我瞧瞧。” 管事回应道:“好的,小姐您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打手便带过来一位长脸妇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她身形略显佝偻。 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灰白的头发随意挽着。 苏时瑾仔细地打量着她,然后问道:“听闻你擅长厨艺并且精通药理,那么会不会做甜食呢?” 这婆子回答道:“小姐,老奴擅长厨艺,基本上各种口味的都能做。一般的甜食,那自然也不在话下。对药理也略通一二,擅长做各种药膳。” 苏时瑾点了点头,说道:“行,就她了!陈妈妈,你再挑几个粗使婆子和小厮。” 就在这时,管事轻轻地凑到苏时瑾耳边,小声说道:“小姐,我这里还有些稀罕货呢。小姐,您要不要看看呀?” 苏时瑾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管事,轻声道:“哦!稀罕货?那便看看。” 管事连忙引着苏时瑾,来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 这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顶的瓦片有些缺口,有几缕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地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积着污水。 角落里缩着两个孩童,小小的身影显得单薄脆弱。两个孩子紧紧偎在一起,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见他们进来,两个孩子怯怯地抬起头,小小的身体不停地瑟瑟发抖。 尽管屋子里光线不强,但苏时瑾还是看清了这两个孩子的容貌。 他们长得极为相似,像是一对龙凤胎。两张面庞极具异域美感,与汉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的眼睛深邃如黑宝石;睫毛浓密卷翘得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底投射出一片暗影;鼻子高挺而笔直,充满了立体感。他们的面容,带着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 他们身上的衣服,尽管已经破破烂烂,但上面依稀能看出绣着奇特而精美的图案。 显然,这两个孩子是被拐来的,而且并非汉人。 苏时瑾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儿女。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她皱眉问管事:“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管事有些迟疑地说道:“小姐,这……这是下面的人弄来的,具体从哪儿来的,我们从不过问。” 苏时瑾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两个孩子我买下了,多少银子?” 管事赶忙应道:“小姐,不多,一个二百两。” 苏时瑾望向那两个孩子,他们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她飞快地应了一声“好”。 说完,便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温柔地说:“别怕,小家伙们。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啦,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两个孩子感受到苏时瑾的善意,微微点了点头。 苏时瑾轻轻揉了揉他们的脑袋,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走出屋子。 陈妈妈这边也挑好了十来个粗使婆子,并二十来个小厮。 这一趟足足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使得那管事笑得脸颊上的黑痣,仿佛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管事一路殷勤地送苏时瑾到牙行之外,谄媚地笑道:“小姐,以后可要常来呀!” 苏时瑾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望向陈妈妈身后那乌压压的一群人。 接着吩咐秋月:“秋月,去雇几辆马车来。既然他们跟了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徒步跑着回去。” 秋月听到吩咐后,迅速地一路小跑着就去了。 陈妈妈扶着苏时瑾上了马车,帘子里传来她的声音,“嬷嬷,将那两个孩子一并带上来吧。” 没过多久,秋月就带着几辆马车,匆匆赶了回来。 陈妈妈指挥着那些粗使婆子和小厮们有序地上车,一时间,小小的牙行外变得有些喧闹。 又等了一刻钟,春兰才带着先前买的那女子和她弟弟归来。 许是,怕那孩子过了病气给苏时瑾。春兰径直带着他们,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待众人都上了车,几辆马车才缓缓行驶了起来。 苏时瑾轻轻掀起车帘,对管事说了一句:“今日,有劳管事了。” 管事赶忙弯腰行礼,连声称谢。 马车里,秋月盯着那买来的两个孩子左看右看,笑意盈盈地对苏时瑾道:“夫人,他们俩可真漂亮,就如同两个瓷娃娃一般,只是稍微瘦了点儿。” 苏时瑾嘴角上扬,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呢?” 两个孩子并未答话,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一丝胆怯和害怕。 “秋月,把准备的点心,拿出来。” 秋月忙不迭地将四五盘糕点端了出来。有碧绿的翠玉糕、金黄的核桃酥、香甜的桂花糕、精致的豆沙饼…… 苏时瑾拿起一块翠玉糕,递给那个小女孩,微笑着说:“别害怕呀,来,尝尝这个点心,很好吃的哦。”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小手接过了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苏时瑾看小女孩接了糕点,又拿起一块豆沙饼,递给那个小男孩,“你也吃一块吧,秋月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一旁的秋月,听到苏时瑾夸她,笑呵呵地直点头。 看到他们放下戒心,开始吃东西。苏时瑾接着说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用再害怕了。” 两个孩子听到苏时瑾的话,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水,那泪珠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小男孩哽咽道:“我叫乌苏,妹妹叫丽雅。我们住的地方很远很远,那里有广阔的绿洲,也有金色的沙滩。” 小女孩接着说:“我和哥哥偷溜出来玩,就被坏人抓到这里来了。” 苏时瑾闻言,紧紧拥住他们,安慰道:“往后,我会保护你们,不会再有坏人了。” 第19章 小惩刘妈妈 当马车稳稳地停在沈府门口时,已经过了午时。 此时正午的阳光极为炽烈,苏时瑾搭着秋月的手,缓缓走下马车,仰头望向那尽显气派的牌匾“沈府”,心中顿感一阵烦闷。 如今她已嫁了沈如风,而这牌匾也是她婚前特意让人挂上去的。 若想摘了这牌匾,只能从长计议、慢慢谋划了。 苏时瑾收拢思绪,转身看到陈妈妈正抱着两个孩子走下马车。 随后,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踏入府中。 刚一踏入洛华苑,刘妈妈就急匆匆地迎上前来,口中说道:“哎呀呀,我的小姐哟,今日出门怎么就没带上老奴我呢?” 自从苏时瑾嫁过来以后,已经接连数日都未曾召见刘妈妈,今日出门不但没带她,反倒带了陈妈妈。 小姐往日里对待她,也算是颇为亲近的,虽然比不上春兰秋月那般亲密,但总归是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正因如此,她早早地便候在院子门口。 苏时瑾心中冷冷一笑,果然是平常对这个老巫婆太好了,以至于她这般没有主仆尊卑。 这话听起来好似亲昵,却总是隐隐透出一丝质问。 苏时瑾冷然道:“刘妈妈,如今我嫁了人,你该唤我夫人。往日里,我待你宽厚,所以不与你计较。” “但如今,我既嫁了人,便要端起主母的身份。” “我去哪里,带什么人?也轮得到你,来质问吗?” 刘妈妈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地求道:“夫人恕罪,老奴一时糊涂,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苏时瑾眼神冰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妈妈,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念你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今日我便不重罚了,就罚你一个月月钱吧。若有下次,可不是罚月钱了。” 刘妈妈连连磕头,喊着:“多谢夫人开恩,老奴以后一定谨守本分,绝不再犯。” 苏时瑾轻轻哼了一声,抛下一句:“起来吧。” 随后,根本不瞧刘妈妈一眼,就径直朝着屋子走去。 春兰和秋月紧紧跟随其后,陈妈妈看到苏时瑾对这两个孩子格外不同,便牵着孩子也跟进了屋。 院子中的刘妈妈,这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望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接着她又转过身,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站着的那些新买来的下人,心中便悄然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道:“我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她不感恩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让我在这群新人面前丢尽了脸,真是可恶至极!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就这般耀武扬威的。” 奔波劳累了整整一个上午,苏时瑾只觉浑身疲软无力,刚一进屋,便慵懒地躺到了美人榻上。 此时的她,鼻尖挂着一丝细微的汗珠,脸庞带着些许疲倦之色,柳眉轻轻蹙起,别有一番风情。 春兰轻声说道:“夫人,可要打些水来梳洗一番?” 苏时瑾缓身道:“不急。你们先带乌苏、丽雅去梳洗一番,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裳。随后再将他们带来,与我一同用膳。” 春兰应道:“是,夫人。”说罢,便和秋月一起带着两个孩子退下了。 苏时瑾指了指一旁的绣凳,向着陈妈妈说道:“嬷嬷,快坐下歇息片刻吧,这里没有外人。” 陈妈妈闻言缓缓坐下,接着询问道:“夫人预备如何安置这些新买的下人呢?” 苏时瑾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腿,而后说道:“今日嬷嬷先将他们安置到外院,待明日再给他们安排具体的去处。哦对了,那姐弟俩就安排在我的院子里吧。” 陈妈妈点头应道:“好的,那老奴这便去安排。夫人,您还是歇一会儿再用午膳吧。” 苏时瑾微微颔首,“嗯,去吧。”陈妈妈起身行了个礼,便出了屋。 苏时瑾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梦见自己身处漫天的火海之中,三个儿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断地呼唤着“娘、娘、娘”。 她的心口,仿佛被针扎一般疼痛,又仿佛是被人紧紧捏住了心脏,而后再狠狠地将其捏碎。 她随即不由自主地,哭喊尖叫起来…… 春兰和秋月,正领着两个孩子往正屋走去,忽然间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尖叫声,赶忙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只看到苏时瑾紧闭着双眼,双手胡乱地舞动着,正在尖叫嘶喊,脸庞上挂满了泪水。 春兰忙扶起苏时瑾的身子,轻声地呼喊道:“夫人,夫人,快醒醒啊。” 一旁的秋月紧紧抓着苏时瑾的手,满脸焦急地凝视着她。 两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这个宛如仙女般的姐姐,似乎是做了极为可怕的噩梦。 春兰的呼喊,终于让苏时瑾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双眼红肿,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似乎还未从那可怕的梦魇中,完全挣脱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憔悴和脆弱。 春兰担忧道:“夫人,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苏时瑾先是望向春兰和秋月,接着又将目光移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孩子身上,这才渐渐地缓过神来。 她已然重生了。现今才刚嫁入沈家,还没有孩子。 那么前世的悲剧,定然不会再发生。 苏时瑾轻轻捋了捋头发,开口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极可怕的噩梦罢了。” 随后她定了定神,面带微笑地说道:“秋月,去摆膳吧!孩子们,肯定都已经饿坏了。” 秋月忙吩咐人摆膳,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 有红烧肉、西湖醋鱼、乳鸽汤、牛肉羹、酱鸭子、凉拌三丝,还上了几笼点心。 苏时瑾拉着两个孩子坐到桌旁。两个孩子看到桌上的美食,眼睛都亮了起来,却并未动筷子。 苏时瑾舀了一碗乳鸽汤,递给乌苏,温和地说:“来,乌苏,尝尝这乳鸽汤,可鲜美了。” 乌苏小心地接过碗,喝了一小口,说:“真好喝,谢谢仙女姐姐。你对我们真好,我们可以叫你姐姐吗?” 苏时瑾听到乌苏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当然可以呀,小乌苏。” 乌苏拉着丽雅开心地说道:“以后我们就有姐姐啦!” 苏时瑾又夹起一块鱼肉,将刺挑掉,轻轻喂进丽雅的嘴里。 丽雅忽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口说道:“姐姐,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 听到丽雅的话语,苏时瑾的眼眶微微泛红,却极力忍住了。 这一顿午膳,苏时瑾自己并没有吃多少,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悉心地给两个孩子喂饭。 春兰在一旁暗暗思忖,夫人明明未养育过孩子,可为何照顾起孩子来却如此熟练呢? 第20章 沈竹茹落水 午膳过后,苏时瑾又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地起身。 她想起今日新买来的那对姐弟,便对春兰吩咐道:“春兰,去将今日买来的那个美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春兰便领着那女子进了屋。 这女子已换了府内丫鬟的穿着,虽是一身质朴的青色衣裙,却不仅没有将她的姿容给比下去,反倒映衬得她素雅而又端庄。 她的眉眼比朴月琴更为精致,还多了一分官家女子的高雅。 她身形纤瘦,许是曾习过舞,行走间步伐轻盈,腰肢柔软,别有一番似水柔情,仿若一朵清新脱俗的青莲。 这女子抬头的瞬间,便瞧见了端坐在妆台前的苏时瑾。 此刻,落日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棂洒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苏时瑾的身上。 她着一身白色的绸裙,头上随意地插着一根玉簪,脸上未施任何脂粉,却依然美得令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顿时,女子心中便生了些许自卑感,原以为自己相貌够好了,没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将自己买下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之貌。况且,她还救了自己的弟弟,真是人美心善。 苏时瑾望着跪着的女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应道:“小女本名李嫣然,既然小姐买下了我,那就请小姐为我赐名吧。” “不必改名了,往后你依然叫做李嫣然。这里是沈府,我已经嫁人了,以后你得称我为夫人。” 李嫣然应道:“是,夫人。” 苏时瑾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你?” 李嫣然抬起头望向苏时瑾,心怀感激地说道:“夫人救了我弟弟,对我们而言就是救命恩人。不管夫人让我做什么,嫣然都会遵命照做的。” 苏时瑾看着李嫣然,觉得她是个聪慧的,不禁轻轻一笑。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好你弟弟。至于你,现在并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做,你只需保护好你这张脸就够了。” 李嫣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是很理解苏时瑾的意思。 苏时瑾轻轻摆摆手,李嫣然便恭敬地退下了。 苏时瑾今日看到那两个孩子,内心久久无法平复。 晚膳也没用,便又睡了。临睡前,吩咐春兰秋月不用守夜。 沈如风见苏时瑾自新婚夜后,就对自己一直很冷淡,还将他赶到书房。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以往苏时瑾痴迷自己的样子。 便猜测,她可能是气恼自己,新婚夜太过粗鲁,所以在耍大小姐脾气。 因而今夜,早早地回到了洛华苑,想着去服个软,好好安慰苏时瑾一番。 况且,苏时瑾的滋味,他还没尝够。既然她嫁给了自己,也得尽妻子的本分。 然而,当他踏入洛华苑之时,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顿时,他心中恼怒至极,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甩了甩手,沉着脸便离开了。 第二日,苏时瑾起床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昨夜点了安神香,很早就睡下了。还好夜里没有再做前世的梦,所以今日的精神相当不错。 昨日新采买的下人,早早就候在院子里。苏时瑾简单梳洗后,踱步来到院子中。 她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下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人。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收在我这。” “我这人护短,对我忠心的人,我必然护着的。” “当然了,我这人也小气,对我不忠心的人,我也是不会放过的。” 下人们齐声应道:“一切都听夫人吩咐。” 苏时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陈妈妈说:“嬷嬷,拨四个丫鬟去福寿园,翠竹阁那里拨一个就够了。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近来,陈妈妈听从苏时瑾的吩咐,与刘妈妈走得颇近。这刘妈妈私底下,跟陈妈妈抱怨过,被罚了月钱,如今日子难过。 陈妈妈想到,早上苏时瑾说的话,“嬷嬷,不如待会举荐她领了府内采买的活,这贪心的人养肥了才好处置,不是么?” 于是,陈妈妈立马答道:“夫人,别的活老奴都能安排。只是,这府内采买,老奴不好分派。老奴瞧着刘妈妈跟了夫人多年,是个能干的。不如,府内采买的活就交给她?” 这刘妈妈见陈妈妈举荐自己领采买的肥差,顿时喜笑颜开地扑到苏时瑾面前,信誓旦旦道:“夫人,老奴向您保证,绝对能办好差事!” 苏时瑾斜了她一眼道:“那你可要好好办,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刘妈妈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称“是是是”。 见院内嘈杂,苏时瑾索性出了院子,径直朝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还未修整有些破败,也没啥景致。 苏时瑾对着前世淹死自己的池塘,思索了许久。 忽然,听见沈竹茹的谩骂声:“苏时瑾,你这个商户女,不遵孝道!竟然敢给母亲气受?看我不撕了你!”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回道:“三妹妹,不要激动。我倒不知,我怎么给她气受了?” 沈竹茹嚷嚷道:“你不让母亲掌家,便是给她气受!而且,你只给我派了一个丫鬟,简直欺人太甚。” 苏时瑾冷笑,原来并不是为她母亲,鸣不平。 平静地道:“母亲年迈,我是孝敬她老人家,有人伺候着不好吗?非得自己找罪受!是嫌活太久了吗?” “至于给你派了一个丫鬟,已然是看得起你呢。当初,你一个丫鬟都没,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敢诅咒我们!”说着,便要冲上来。 秋月见状,立马挡在苏时瑾面前。沈竹茹怒气更甚,直接甩了秋月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秋月的脸瞬间,留下了清晰的手指印。 苏时瑾见秋月挨打,眼中迸射出凛冽的寒气。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秋月。卯足了力气,甩了沈竹茹一巴掌。 沈竹茹被打得身形一阵踉跄,嘴角溢出了鲜血,她瞪大了双眼。 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竟敢打我?我这就去告诉我二哥!” 苏时瑾的眸子里,此时透着浓烈的仇恨,仿佛如腊月的寒霜一般,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她冰冷地回应道:“我岂止是敢打你,就算是杀了你又能怎样?” 言罢,她骤然发力一推,沈竹茹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一旁的丫鬟梅香,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呼喊起来:“小姐,小姐,快来人呀!小姐落水啦!” 第21章 杏儿出现了 碰巧,沈如风路过这后花园。 听到梅香急切的呼救声,他便急奔过来。 一眼瞧见,在池塘里扑腾挣扎的沈竹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他才将沈竹茹捞了上来。 此刻的沈竹茹浑身湿漉漉的,头上还粘着几根水草,那模样简直狼狈极了。 她一脸怨恨,死死盯着苏时瑾,随后转身扑进沈如风的怀里。 抽抽搭搭地哭诉道:“二哥,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还说要杀了我呢。” 沈如风望着可怜兮兮的妹妹,再瞅瞅苏时瑾那毫无愧疚之色的样子。 心中不由地腾地一下,冒出一股火,那是一股,难以遏制的熊熊怒火。 这股诡异而炽烈的怒火,让他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 径直就冲向苏时瑾,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苏时瑾捂住脸,眼神冰冷地直直看着沈如风,一字一顿道:“好的很,沈如风。” 只见苏时瑾,那冰冷彻骨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沈如风。 那一瞬间,沈如风的内心深处,好似闪过了一丝异样且难以名状的情绪。 随后,苏时瑾再也没瞧沈如风一眼。就紧紧地拉着秋月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春兰看到苏时瑾和秋月的脸时,她惊慌地叫起来,“夫人,您和秋月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时瑾面色冷淡如水,轻启朱唇,冷冷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被疯狗咬了而已。” 而一旁的秋月,静静地站在那里,根本不敢随意搭话。 虽然平日里她大大咧咧,但此刻她也看得出小姐内心憎恨姑爷,而姑爷似乎也并没多在乎小姐。 这一日,沈如风下朝后刚到沈府门口,就有一个姑娘倏地窜了出来。 这姑娘盈盈一拜,娇声说道:“大人,可还记的我?” 沈如风盯着女子的脸庞,沉吟了片刻,方才记起这是曾经自己偶然救下的女子,遂开口道:“你是杏儿?” 杏儿眼波盈盈,面色泛红,轻声言道:“大人竟然还记得小女子,那也不枉小女子一直心心念念着大人呢。” “自从大人救下小女子那刻起,小女子这心里眼里,便全是大人的身影。今日,小女子便是特意前来报恩的,小女子甘愿为奴为婢,只要能陪伴在大人身侧。” 沈如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现今他才刚新婚,倘若贸然收下这么个美婢,恐怕苏时瑾会吃醋,进而误事。 于是,他缓缓说道:“杏儿,我救你并非是为了让你报恩。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杏儿顿时泪眼汪汪,哭诉道:“大人,倘若不收留我,那我还不如就在这儿一头撞死算了!” 此时,门口渐渐地聚集起一些人围观,人们指指点点,都在好奇这女子为何跪在沈府门口。 沈如风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言道:“罢了,你随我进来吧。” 沈如风领着杏儿,快步走进洛华苑。 刚踏入院中,就见着苏时瑾一身淡青色罗裙,眉眼如画,慵懒地躺在屋檐下。 院子里还有一白衣女子,领着三个孩童在嬉戏。 沈如风走到跟前,温声道:“夫人。” 苏时瑾瞥了一眼沈如风,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 女子相貌娇媚,杏眼粉腮,体态丰腴,前凸后翘,甚是诱惑。 苏时瑾心中不禁冷冷一笑,哟呵,这杏儿可算是出现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嫣然,大人来了,快来给他倒茶。” 李嫣然忙轻移上前,一双如葱段般纤细的玉手捧着茶,递到了沈如风的跟前。 就在沈如风的目光,触及到李嫣然这张脸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心中猛地一揪,这女子怎会如此酷似月儿? 开口问道:“夫人,这女子是?” 苏时瑾不动声色道:“她叫嫣然,是前阵子刚买回府的。夫君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如风收回了目光,指着杏儿道:“夫人,这是我以前街坊家的女儿,她想寻一份差事,我想着你这边或许正缺人伺候,便将人给带了过来。” 苏时瑾嘴角含着一抹微笑,应道:“夫君倒是体贴,那就留下吧!” 看来,这沈如风倒是个“多情种”,不过一个杏儿哪够呢? 既然他喜欢处处留情,索性就随了他心意! 这后院,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呢,这样他才能分身乏术露出破绽来。 跪着的杏儿,见沈如风将自己给了苏时瑾,眼中露出了一丝委屈。抬头却发现沈如风的目光紧随着嫣然,心中不由醋意大发。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苏时瑾,将杏儿和沈如风的神情,尽收眼底。 沈如风又略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去。 夜间,翠竹阁门外的阴影处,春兰在海棠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上次落水之后,沈竹茹一回到翠竹阁,便对着梅香一顿劈头盖脸地打骂,怪她太没用,连主子都护不住。 这海棠倒是个机灵聪慧的,仅仅几日的功夫,便成功博得了沈竹茹的欢心。 此刻在翠竹阁中,海棠正给沈竹茹一边轻轻地捶着腿,一边柔声说道:“小姐,我听闻大人昨日去了洛华苑呢,还给夫人送了一个丫鬟过去。” 沈竹茹一听,顿时气恼不已,“二哥竟然去了洛华苑?他怎么能去找那个恶女人?那女人可是差点把我淹死了!” 翠玉忙劝道:“不管怎么说,大人与夫人毕竟是夫妻,而且夫人容貌绝美,大人心系夫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沈竹茹狠狠地呸了一声,“二哥才不会爱上那个女人呢,二哥心中只有……” 她稍作思索,而后阴恻恻地说道:“我要去央求母亲,把表姐接过来住上一段时日。我倒要看看,那个苏时瑾还怎么能魅惑得了二哥!” 沈竹茹火急火燎地奔去了福寿园,一见到余氏,便“哇”地哭了出来。 “母亲,如今二哥像被苏时瑾迷了心窍。那苏时瑾差点淹死我,他竟然昨日还去给她送了一个丫鬟。” 沈老夫人听到沈竹茹的这番话,心里也不由得涌起一阵担忧。 那日茹儿落水后,她本要去找苏时瑾好好算账的,可偏偏是沈如风拦下了她。 这苏时瑾长了一张魅惑男人的脸,就怕风儿长此以往沉陷其中,忘了杀父之仇。 沈老夫人宽慰道:“茹儿,你二哥他是有分寸的。” 沈竹茹撒娇道;“母亲,不如将月琴表姐接来住一段时日吧!” 沈老夫人想着,风儿说了如今不能让人知道他跟月琴的关系。 随即摇摇头道:“茹儿,不可胡闹,你月琴表姐不方便过来。” 沈竹茹摇着沈老夫人的手臂,“母亲,都这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再不让表姐来,二哥的心要是被苏时瑾勾去了,那表姐可怎么办呢?” 沈老夫人细细想了想苏时瑾那张脸,觉得沈竹茹说得在理,可不能让风儿被她迷惑住。 于是咬了咬牙,开口应道:“茹儿,你说得对,我这就去信叫月琴来住一段时日。” 第22章 白莲花朴月琴 洛华苑刚平静了一些日子,福寿园的丫鬟红玉就来了。 近些日子,苏时瑾总觉得身子疲软,提不起精神。 红玉来的时候,她懒懒地斜靠在榻上,乌发松散在肩头,低垂着头在翻看一本书。 红玉见状,恭恭敬敬道:“夫人,老夫人家的姨侄女来了,老夫人唤您过去见见呢。” 苏时瑾听完,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回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来。” 红玉福了一福身子,应道:“是,夫人。” 苏时瑾嗤笑一声,朱唇轻启道:“春兰,好戏要开场了,咱们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去把那件胭脂醉石榴裙取来。” 秋月见夫人要穿胭脂醉,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夫人就该穿得鲜亮一些,这样才不枉费这般好的容颜。春兰,你赶快去,今日我要给夫人梳个牡丹髻。” 福寿园里,沈如风轻扶着朴月琴,迈进了屋子。 沈竹茹一见到朴月琴,立马笑着飞奔上去,极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臂,叫嚷道:“表姐,你可算是来了呀。茹儿可是想死表姐啦!表姐有没有想茹儿呀?有没有想我二哥呀?” 一旁的沈如风瞧着朴月琴羞红了脸庞,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佯怪。 “茹儿,不许乱说!先别拽着你表姐了,她坐马车一路赶来也累了,快让她先坐下歇息一会儿。” 沈竹茹带着几分戏谑说道:“二哥,我知道啦。好表姐,那你赶紧坐着好好歇会儿。” 朴月琴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的红晕,那柔美的姿态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她轻依着沈如风,先福身朝沈老夫人拜下,“姨母,月儿好些日子未见着您,不知姨母近日身体可好?” 沈老夫人见到自己姨侄女,心中欢喜,忙道:“月儿先坐下吧!姨母我身体挺好,一切都很好。” 朴月琴这才随着沈如风,一同坐下。 绿珠端上了茶水和点心,沈如风亲手为朴月琴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声说:“喝点茶润润喉,解解乏。” 朴月琴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沈竹茹故意打趣道:“哎呀,二哥对表姐可真是体贴,我都要吃醋啦!” 朴月琴红着脸嗔怪道:“茹儿,别乱说。” “三妹妹,这是在吃谁的醋呢?” 伴着春兰和杏儿撩开帘子,苏时瑾袅袅娜娜地款款走来。 只见她身着那胭脂醉石榴裙,裙摆层层叠叠,上面更是用金线精心勾勒出朵朵海棠花。 她每行动一步,好似掀起了一片绚丽的朝霞,当真是艳丽无双,又尽显婀娜妩媚! 朴月琴抬头望向门口,连日来的奔波,她的面上,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仍有着一分楚楚动人。 此时此刻,她凝望着苏时瑾,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 她曾听闻沈如风新娶的苏氏是个美人,却一直未曾亲眼见过苏时瑾。 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可今日却仿佛一下子被比到低进了尘埃之中。 苏时瑾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朴月琴,还是那副如小白花般,清纯无害的模样。 又有谁能料到,前世就是她三言两语,就催促着沈如风,活活烧死了自己的三个儿女呢? 苏时瑾敏锐地捕捉到,朴月琴眼神中流露出的那抹自卑,她在心中冷冷一笑。 沈如风见到苏时瑾的刹那间,心口仿佛停止了呼吸。 呆愣了好一会,才按下心中的涟漪,忙不迭地说道:“夫人,你可别听茹儿乱说。表妹她只是客人,我也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 苏时瑾朝着沈如风明媚灿烂地一笑,那眼波中仿佛饱含着款款深情。 而后转过身面向余氏说道:“母亲,我来晚啦,想必这位就是表妹月琴姑娘了。” 这些时日以来,苏时瑾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而今却突然朝着沈如风笑得灿若桃花。 沈如风顿时感觉如沐春风,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喜色。 朴月琴心中妒忌万分,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款款站起身来道: “表嫂,月儿这些日子可要叨扰了,还望表嫂莫要嫌弃月儿生在乡下,举止粗俗鄙陋。” “表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表妹生得犹如娇花一般,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呢?再说了,我正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人多了才热闹多好呀!” 苏时瑾暗忖,这朵白莲花装得,可真是谦逊有礼。 前世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与她有过什么交集。 然而,她和沈如风早就有了苟且之事,并且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既然是这样,那不妨就逼她一下。 苏时瑾转过头,瞧了瞧身边的杏儿。 看到她,正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沈如风和朴月琴,心中顿时生出一计来。 她款款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地对沈老夫人说道: “母亲,表妹这初来乍到的,肯定缺少衣裳首饰之类的。不如今天,我和夫君陪着表妹去购置一些,就当是我送给表妹的见面礼了。” 沈竹茹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赶忙说道:“母亲,我也要去。” 老夫人望了望,苏时瑾那一身艳丽如火的红衣。 又瞧了瞧,朴月琴那一身灰扑扑的素衣,觉得确实是寒酸得很,于是便点头道:“去吧,去吧。” 今日的苏时瑾一反常态,对沈如风表现得极为亲密。 她轻挽着沈如风的手臂,走进了一家首饰铺,拿着一只做工精细的梅花玉簪子。 娇滴滴地问道:“夫君,你觉得这簪子怎么样?” 沈如风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不禁涌起一丝异样的情愫,“夫人挑选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苏时瑾笑意盈盈地说:“那夫君你说,这簪子是戴在我头上好看呢?还是戴在月琴表妹头上好看呢?” 沈如风一时语塞,“这,这……” 苏时瑾轻点沈如风的额头,娇嗔道:“夫君,我逗你呢。今日,是来给表妹选首饰衣裳的。” 沈如风讪笑不语,回头瞟了一眼朴月琴,眼神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安慰的意味。 跟在身后的杏儿,仿佛觉察到沈如风对朴月琴的不同之处。 苏时瑾似是未察觉任何异样,亲昵地拉着朴月琴,笑靥如花地说道:“表妹,你快来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首饰?” 朴月琴咬了咬嘴唇,故作乖巧地回答:“谢谢表嫂,月儿对这些不太懂,表嫂帮我选就好。” 第23章 苏时瑾流产 苏时瑾取过一支白玉莲花簪子,轻轻地插在了朴月琴的头上,“我觉着这白玉莲花簪子,与表妹绝配,将表妹衬得愈发冰清玉洁了。” 紧接着又挑选了一对珍珠耳环、一个碧玉镯子、一条红玛瑙项链、一支蝶恋花金步摇…… 足足选了十多样首饰后,苏时瑾这才微笑着说道:“表妹,你觉得这些如何?” 一旁的沈竹茹见苏时瑾如此大方,赶忙冲着苏时瑾说道:“二嫂,我也要挑几样。你嫁给我二哥,都还没给我见面礼呢。” 苏时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妹妹,咱们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见面礼呢?今日啊,是专门给月琴表妹挑选的,要不改日再来给你挑选吧!今日这天色也不早了,想必母亲还在等着月琴表妹去用膳呢!” 沈竹茹心中气恼到了极点,这苏时瑾明显就是不想给她买首饰,所以才故意找出这些借口来推脱。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时瑾和朴月琴,随后“哼”了一声,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了。 苏时瑾望着沈竹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难被人察觉的笑,还以为多姐妹情深呢。 接着,她转过头来,温柔地对朴月琴说道:“表妹不必在意,三妹妹就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咱们也回去吧,莫要让母亲等得焦急了。” 朴月琴轻轻地点了点头,跟在苏时瑾的身后登上了马车。 一进入马车,苏时瑾便直接靠在了沈如风的肩上佯装假寐。 沈如风闻到苏时瑾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对面的朴月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正挽着别的女人,内心顿时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面色也不自觉地开始扭曲起来。 一旁的杏儿,始终密切关注着,这三人的神态举止。 她向来是个聪慧机灵的,直觉告诉她,大人和沈家表妹之间,绝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路上,众人各有心思,车内倒是安静得很。 整整一日,苏时瑾都在热情地招待朴月琴,当然也没留片刻机会,让朴月琴与沈如风单独相处。 用过晚膳,苏时瑾挽着沈如风出了福寿园,二人缓缓走到洛华苑门口。 沈如风轻柔地捋了捋她的碎发,温声道:“夫人,我尚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今夜便宿在书房了。” 今日的苏时瑾显得格外乖巧,浅笑道:“夫君,只管去忙便是,无需挂念我。”说罢,苏时瑾便转身入了洛华苑。 沈如风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随后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在洛华苑内,苏时瑾的嘴角,挑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意。 看来沈如风今夜是要好好,去哄他那位表妹了。 如今沈如风定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朴月琴有什么纠葛,他必定会找寻个由头将下人支开。 苏时瑾启口道:“杏儿,你是大人给我的。如今,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杏儿闻言,心头猛地一惊,难道夫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 当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奴婢不知夫人想听什么实话?” 苏时瑾面露不屑之色,说道:“说说,你对大人的那份心思。我这人向来大度得很,你若能如实道来,我便成全了你。” 杏儿见苏时瑾不似作伪,随即便铁了心说道:“大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着实仰慕大人。” 苏时瑾笑道:“哦,原来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既然如此,今夜便给你一个机会。” “今夜大人宿在书房,你可以在子时无人时过去。” 跪在地上的杏儿,听到苏时瑾这般说,心中不禁大喜过望,连忙道:“夫人放心,奴婢即便得了大人的宠幸,也定会唯夫人马首是瞻。” 苏时瑾挥挥手,让杏儿退下,而后斜倚在美人榻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恍惚间,仿佛跟着沈如风来到了一所寺庙前,只见这寺庙香火极为旺盛,香客更是络绎不绝,耳边也传来阵阵说话声。 “这沈大人可真是一位好父亲啊,三个儿女被恶奴所害,特意出资修建了这座寺庙,为孩子们祈福呢。” “可不是嘛!据说这寺庙,可是花费了数十万两银子哟。” “愿他那三个儿女早日投胎,来生能投个好人家,也不枉费沈大人这一片慈父之心啦!” 沈如风竟然会给死去的孩子建寺庙,这怎么可能呢? 苏时瑾一路紧跟着沈如风来到了后山,只见他停步在一口井边,边上还站着一个和尚。 只见沈如风开口道:“大师,这些时日我每夜都被小鬼缠身,难以入眠。这镇魂井当真有用吗?” 那和尚说道:“你放心吧!我这八卦井深有十八米,井口刻有铭文与莲花,将这三个小鬼的生辰八字沉入水中,那恶魂肯定能被镇住,永世不得超生。” 苏时瑾在听到那和尚的话后,仿若癫狂一般朝着沈如风猛冲过去,想要去撕了他。 然而还没等跑到他们跟前,她便感觉心口一阵滚烫,紧接着“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春兰和秋月听到动静,慌忙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她们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丢了半条命。 只见苏时瑾脸色惨白如纸,美人榻上已是血迹斑斑。 待春兰扶起苏时瑾,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迹,夫人的胸前,已是一片暗黑潮湿。 只因今日夫人身着红色衣裙,远处瞧不出血迹,可到了跟前却是瞧得真真切切。 整件衣裙,仿佛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般。 秋月见状,惊慌失措地哭喊道:“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呀?” 春兰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着秋月急切地说道:“快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秋月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府,片刻之后就拉着一个老大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此时的苏时瑾已经被春兰收拾妥当,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大夫忙来到床边,伸手搭在苏时瑾的手腕处。 片刻后,大夫叹息一声说道:“夫人这是小产了,又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血气亏损才陷入了昏迷。” 接着,他捋了捋胡须,表情严肃地说道:“夫人务必要好好调养身体,否则日后恐怕难以再孕了。” 第24章 杏儿撞见奸情 就在这时,陈妈妈听到主屋传来的动静,也匆匆赶了过来。 当她看到苏时瑾那苍白的脸,又听到大夫的那番话,眼泪如泉涌般落了下来。 春兰见陈妈妈哭了,自己也一下子没了主意,于是便出声问道:“嬷嬷,如今夫人昏迷不醒,要不要去禀报大人呢?” 陈妈妈向来都是心如明镜,她心中思忖着:倘若沈如风的心中真有夫人,那么如今洛华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急忙赶过来。 可是此刻,却丝毫不见他的身影。 陈妈妈面色凝重,沉沉地说道:“不必去禀报大人,而且夫人小产且难以受孕的事暂且瞒着,等夫人醒来后再说吧。” 春兰和秋月连忙点头应是,随即便送大夫出了府。 而在书房这边,朴月琴身着一袭洁白的束腰纱裙,还搭配着同色的小衫,头上仅仅插着一支玉簪。 她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朝着书房走来。待到她见四下无人后,这才缓缓走进屋子,嘴里娇声呼唤道:“表哥,表哥。” 沈如风从阴影处倏地一下窜了出来,紧紧抱住朴月琴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低语道:“月儿来了呀,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朴月琴扭动了一下身子,佯装嗔怪道:“表哥心里眼里就只有你那夫人,哪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沈如风用手指轻轻捏住朴月琴的腰,柔声道:“月儿这是吃醋了呀?月儿放心好了,我对苏氏只是利用而已,我的心上人自始至终唯有月儿一人。” 朴月琴听了沈如风的话,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嗔道:“表哥就会哄我开心。” 沈如风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我可没有哄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朴月琴微微仰头,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妩媚,轻声道:“那表哥可要证明给我看呢。” 沈如风看着她那诱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团火焰,他一把搂住朴月琴…… 子时已过半,夜色深沉如墨,四下里静谧无声。 杏儿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沈如风书房外。 环顾四周,见书房外空无一人,这才壮着胆子,疾步走上前去。 就在她刚要抬手去扣门的时候,书房内竟传出了一阵女子的娇喘声。 “表哥……表哥……表哥……” 紧接着,便是男子那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传来:“月儿,月儿,你可真是太勾人了……” 杏儿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石化在了原地,那分明就是大人沈如风的声音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大人,当初那般满心期盼地求上门来,想要做他的婢女,可他却无情地拒绝了她,还将她给了夫人。 她原以为大人是对夫人情根深种,所以才对她的一片赤诚真心,熟视无睹。 却万万没想到,大人爱的竟然是他自己的表妹,怪不得那日见到嫣然时,大人会是那样一副异样的神情。 只因那嫣然与朴月琴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大人便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而自己那满腔的炽热真心,大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绝情地转手将她丢给了夫人。 想到这,杏儿脸色煞白,内心不甘。 她听丫鬟们私下讨论过朴月琴,说是沈老夫人的姨侄女,家中不过开着一家裁缝铺子。 这朴月琴的家世,说来还不如自己,偏偏得了大人的心。 杏儿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她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书房里的两人,正沉浸在浓情之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一幕。 直至第二日申时,苏时瑾才悠悠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醒来时,她瞧见秋月正趴在自己的床前,沉沉睡着。 她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感觉浑身传来一阵剧痛。 心口如被火灼烧一般难受,肚子也是一阵沉闷的刺痛。 趴在床边的秋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动静,急忙睁开眼睛。 当发现苏时瑾醒了时,惊喜交加,“夫人,您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苏时瑾眼神迷茫地望着秋月,虚弱地问道:“秋月,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秋月听到这话,忍不住啜泣起来,道:“大夫说夫人您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小产,还导致气血亏损,这才昏迷了过去。” 苏时瑾听了这话,整个人怔住了,她小产了? 她忽然间想起,似乎前世婚后不久便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还生下了云亭。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清晰无比的梦,沈如风将三个孩子的魂魄镇压在井中,还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梦,定然是前世后来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她的云亭没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云亭正朝着她挥手告别,嘴里喃喃着:“母亲,孩儿做不了您的孩子了。” 苏时瑾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噗”的一声,竟又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秋月见状,赶忙焦急地扶住她,惊呼道:“夫人,您怎么又吐血了?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苏时瑾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秋月,你去将杏儿给我唤来。” 秋月心中满是担忧,但苏时瑾却微笑着连连催促她,“赶紧去吧,我没事的。”秋月这才满心忐忑地去唤杏儿。 杏儿进来后,苏时瑾一眼就看到她那红肿的双眼,心中便已然明了。 昨日夜里,她必定是亲眼目睹了,沈如风和朴月琴的奸情。 她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对杏儿说道:“杏儿,昨日可曾见到大人了?” 杏儿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悲痛翻涌,回话道:“奴婢昨日,并未见到大人。” “这么说来,昨日夫君没在书房歇息吗?我还想着长夜漫漫,唯恐他孤身寂寞,所以才特意成全你,差你前去侍候。” 杏儿眼中含泪,哽咽着道:“大人在书房,只是书房里还有表姑娘,奴婢就没敢进去。” 苏时瑾佯装疑惑地问道:“表姑娘?这深更半夜的,表妹怎么会在书房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呀?” 杏儿再也抑制不住,哭诉道:“夫人,这表姑娘与大人,在书房做见不得人的事。” 苏时瑾抓起手边的茶盏,“啪”地一声摔了出去,怒道:“好你个朴月琴,我当你是表妹,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竟背着我勾引我夫君,可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第25章 通房(一) 苏时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正瑟瑟发抖的杏儿,缓缓开口说道:“杏儿,我曾给过你机会,可惜啊,你终究还是没能把握住。” 杏儿闻言,气得面部都有些扭曲了,恨恨地说道:“夫人,奴婢实在是不甘心啊,她朴月琴,到底凭什么得到大人的喜欢?”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夫君根本就没瞧上你,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给了我。” 杏儿“噗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道:“夫人,奴婢求求夫人了,求求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日后必定什么,都听夫人的。”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便暂且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先下去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待会儿自会叫你。” 杏儿听了这话,连忙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秋月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道: “夫人,昨夜您小产,大人却和表姑娘做出那般苟且之事,您怎么能忍得下来呢?而且,您不去惩治表姑娘也就罢了,您怎么还打算让杏儿去伺候大人呢,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时瑾笑道:“傻丫头,沈如风和朴月琴不可能是这一两天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昨日刚来便发生这事。” 秋月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骂道:“枉我一直觉得大人清风霁月,却不料是个伪君子,竟然和自己表妹乱来。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如今您已经嫁给了他,难道要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吗?” 苏时瑾却是不慌不忙,神色镇定地说道:“秋月,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和离。你去将陈妈妈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待陈妈妈来了,苏时瑾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入夜时分,苏时瑾传杏儿前来,只见杏儿已不似之前那般憔悴模样,经过一番精心装扮之后,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身着一身桃红色的裙子,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那身子相较于一般女子,要丰润不少。虽不似朴月琴那般弱柳扶风的姿态,但也自有一番风流韵味。 苏时瑾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杏儿,你现在就去书房,给大人送鸡汤,一定要记得亲手喂大人喝下。” 书房中,香炉里丝丝缕缕的烟雾,袅袅升腾而出,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香味。 沈如风端坐在案前眉头紧蹙,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额头。 今夜总感觉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有些隐隐的头痛,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人,夫人差人给您送鸡汤来了。” 沈如风神色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 只见杏儿提着食盒,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那走路的姿态一扭一扭的,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沈如风看到有人走过来,却有些看不太真切,恍惚间像是月儿正款款走来。 待那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杏儿,于是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杏儿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柔声说道:“大人,夫人差我给您送鸡汤呢。夫人说您处理事务太过劳累,也要多多注意身体,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您喝下去。” 说完,她便端着鸡汤往沈如风的嘴边送去,仿佛清风徐来,带着一阵清香。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如风只觉得脑子昏昏乎乎的,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鸡汤喝了下去。 杏儿也是个胆子颇大的主,见沈如风喝了鸡汤,便将手轻轻搭在沈如风的肩头,娇声说道:“我进来的时候,瞧见大人似乎头痛呢,不如我来给大人按按吧。” 此时的沈如风,只觉脑子发热。看着渐渐靠过来的杏儿,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月琴。 于是,下意识地随手一拽,杏儿便顺势坐在了沈如风的腿上。 随后,沈如风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便低下头吻了下去…… 朴月琴昨夜被沈如风哄得心花怒放,今夜她便精心做了一些点心,心想着要给沈如风送过来,好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如今的她身边还没有丫鬟,一直和余氏住在福寿园。她前去禀了余氏后,余氏便指了红玉陪她一同前往书房。 朴月琴来到书房外,见门外的小厮一脸的慌张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表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朴月琴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连忙快步冲上前去,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呆住了。 只见书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沈如风衣衫不整,与一女子拥坐在书案上。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时瑾的丫鬟杏儿。此时的杏儿,也是发丝凌乱,满脸娇羞。 一旁的红玉,趁着无人注意,将那香炉悄然收入了袖中。 沈如风见到突然闯进来的朴月琴,此时一阵冷风吹来,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急忙一把推开杏儿,满脸焦急地说道:“表妹,你怎么来了?” 朴月琴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嘴唇颤抖不已,哽咽着说道:“我确实不该来。” 说完,便夺门而出,沈如风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只留着杏儿一人,孤零零地在这寒风之中,独自面对着众人。 红玉心有不忍,连忙上前扶着杏儿站起来,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夫人那吧!” 待回到了洛华苑,见到苏时瑾后,杏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诉道:“夫人,求您一定要帮奴婢做主啊。” 苏时瑾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杏儿,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不已经成事了吗?还要我做什么主呀?” 杏儿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那朴月琴突然闯了进来,大人便抛下奴婢去追她了。” “哦,你既成了夫君的人,往后便做他的通房吧。这朴月琴和他没名没分,你还怕她不成?”苏时瑾慢悠悠地说道。 杏儿听苏时瑾说,抬了自己做通房,心中大喜,忙不迭地说道:“奴婢,谢夫人成全。可朴月琴,在大人心中的分量不轻,奴婢怕……怕大人心里只有她,不会给奴婢好脸色。” 苏时瑾轻轻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你只要好好伺候夫君,还怕争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朴月琴?” 杏儿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夫人说得是,奴婢定会尽心伺候大人,将大人的心拉回来。” “行了,下去吧。”苏时瑾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第26章 通房(二) 第二日一早,陈妈妈得了苏时瑾的吩咐,前往福寿园。 陈妈妈福身道:“老夫人,我家夫人前日不慎小产昏迷,昨日才清醒过来。不想,昨夜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余氏听到苏时瑾小产,大吃一惊,她虽恨着苏时瑾,却仍装样子问道:“时瑾怎会小产?可请了大夫?” 陈妈妈不卑不亢道:“已请了大夫,大夫说夫人身体气血双亏,得好好调养身子,否则恐难再有孕。” 坐在一旁的朴月琴,听说苏时瑾没了孩子,而且以后可能难有孕,内心窃喜不已。 今日一大早,她就来姨母跟前哭诉,说着沈如风与杏儿的荒唐事。 不料,竟然听到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顿时,烦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姨母说得对,杏儿不过是个丫鬟,表哥断不会对她用心。 反倒是这苏氏容貌绝色,是个祸害,如今她小产恐难有孕,估计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余氏听到苏时瑾恐难有孕,心中也是一喜,又装着一副痛心的样子,说道:“啊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可要好好照顾时瑾,一定要给她调养好身子,咱们沈家还指望她延续香火。” 陈妈妈心中冷笑,这余氏跟沈如风一样,实打实的虚伪,“请老夫人放心,老奴定会悉心照顾好夫人。夫人说杏儿已经被大人要了身子,就抬她做通房,特地前来禀老夫人一声。” 余氏见要抬杏儿做通房,又瞅了瞅坐在一旁的朴月琴,想要出声反对。 陈妈妈赶忙接着道:“夫人说如今她掌家,凡事都要顾及大人的名声。况且,她也不便伺候大人,索性抬了杏儿伺候吧。” 余氏见陈妈妈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时瑾是个识大体的,如此也好!” 朴月琴捏紧拳头,指甲都抠破了掌心,却仿佛没有感觉。 她内心气恼极了,恨杏儿这个狐媚子勾引沈如风,又恼沈如风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待陈妈妈走后,朴月琴抽抽噎噎地说道:“姨母,您明知我和表哥两情相悦,怎么就同意让杏儿做通房呢?” “原本是我和表哥自小定亲,后来姨夫身故,表哥说晚些娶我,我傻傻地信了。” “可最后表哥娶了苏时瑾,而我和我可怜的贵儿,就成了见不得光的。” “这次姨母接我过来,我以为是要给我一个名分,哪知又是奢望?” 余氏见朴月琴说了这么大一通,心中也有有点烦躁,但仍劝道:“月琴,如今风儿才刚入仕,咱们还得指望着苏家呢?” 朴月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我瞧着苏时瑾是个好说话的,这杏儿不是立马抬了做通房吗?” 余氏听到这,有些不喜,“你怎么能跟杏儿比,风儿可是真心待你,怎会委屈你做妾室呢?” 朴月琴委屈万分,“姨母,只要陪在表哥身边,我甘愿做妾室。” 余氏见她这样说,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月琴,我知道你对风儿一片真心,姨母也感激你为风儿生下贵儿。不过,如今时机未到,还得委屈你一阵子,等到合适时机,风儿一定给你名分。” 朴月琴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甘心地说:“让我看到表哥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真的忍不了。” 余氏安抚道:“月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先忍耐些时日。” 昨夜沈如风干了荒唐事,派人查探了整整一夜,却依然毫无头绪。他只觉此事透着古怪,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中,眉头紧紧蹙着。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下人前来禀报说陈妈妈来了。 他深深叹息一声,“让她进来。”也不知苏时瑾,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大人,夫人说杏儿已被您占了身子,就将她抬为通房,往后就在书房伺候着。”陈妈妈低着头说道,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轻蔑。 沈如风闻言,冷冷一笑,“她倒真是大度,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她的意思。” 也不知为何,沈如风见苏时瑾这般毫不在意,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痛快。 他略一思索,随即起身,朝着洛华苑快步走去。陈妈妈见沈如风,忽然不由分说地赶往洛华苑,连忙跟上。 他迈进屋子,见苏时瑾斜倚在床榻上,头发披散开来,身着白色的里衣,手中正拿着一卷书。 整个人显得颇为瘦弱、憔悴,但依旧难掩其动人美色。 沈如风见她病恹恹的,脸色也不太好,便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苏时瑾嘴角扯起,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前夜,失去了个孩子。” 沈如风一听这话,惊得不行,急忙追问:“什么叫失去了个孩子?” “就是前夜小产了,想着夫君那时候可能正在忙公务,便没派人告知你。昨晚,差遣杏儿去送鸡汤,原本还想着你会来看我一眼,却没料到……” 沈如风闻言,心中涌起一刹那的难过。可转念一想,他和苏时瑾是绝对没有未来的。 于是便佯装关心地说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不过,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苏时瑾内心,早已被沈如风的话,恶心得要吐了,但还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夫君,是我没护住我们的孩子,夫君无需自责。近些日子,我恐怕都不方便伺候夫君了,不过好在还有杏儿。” “夫人,杏儿的事,只是个意外。” “夫君不必解释,作为妻子,我本该为夫君纳妾,此事是我疏忽了。” 沈如风瞧着苏时瑾,那副温顺柔和的模样,也不知怎的,心中竟莫名涌起些许烦躁。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扭头嘱咐春兰道:“好好照顾夫人。” 接着,他轻轻摩挲了一下苏时瑾的脸颊,缓声说道:“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苏时瑾柔柔地望着沈如风,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就那样静静地目送他缓缓离去。 待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时,苏时瑾一脸平静,吩咐春兰道:“春兰,去给我打一盆水来,我想要洗把脸。” 春兰望向自家夫人,只见她眼里的恨意如熊熊烈火,她心中一紧,赶忙转身去打水了。 第27章 风波 小产之后,苏时瑾的日子着实是清静了不少。 每日里,她大多安静地窝在屋里,要么就慵懒地斜倚在榻上,要么就静静地坐在桌旁,专注地翻阅着那些古籍。 今日午膳过后,她的精神头儿还不错,便斜靠在榻上,身上松松地盖着一条薄毯子。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悠悠地倾洒在她的身上,在她周遭留下了一片片斑斓绚丽的光圈,春兰在边上温柔地给她揉着腿。 秋月坐在矮凳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夫人,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府里可真是热闹。” “那个杏儿可真是个有能耐的。据那书房外洒扫的小厮讲,自从她在书房伺候,大人时不时地就会宠幸她。”这话一出口,秋月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赶忙抬眼去瞧苏时瑾,却见夫人脸上并无愠色。 “夫人,您不生气吗?”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说道:“秋月,你和春兰都给我牢牢记住,沈如风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罢了,我如今对他已没有半分爱恋之情。” 秋月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好吧,夫人,我知道啦。” “接着往下说吧。”苏时瑾轻轻敲了敲秋月的头。 秋月立马笑嘻嘻起来:“这表姑娘呀,每次见到杏儿,都要找点她的错处,然后惩罚她。大人也没去护着杏儿,就任凭表姑娘去罚杏儿。” “这不,昨日杏儿被她罚得狠了,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骂表姑娘是个见不得人的娼妇,还佯装清高端庄,也不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下作货色。” “这可把表姑娘气得呀,哭哭啼啼地就跑回了福寿园,大人得知此事后,狠狠打了杏儿十大板子,如今那杏儿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呢,而那表姑娘也躲在福寿园里不出来啦。” “要我说,虽然杏儿不是个好的,但是她骂得对,这表姑娘就是个装清高的货色。明面上看着清纯无害,背地里却勾引自己的表哥。” 苏时瑾看着愤愤不平的秋月,心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沈如风和朴月琴本就是一丘之貉,要不怎么能两情相悦呢? 可惜前世的自己,被情感冲昏了头脑,至死都没看清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一直活在沈如风所编造的虚幻美梦里。 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至极。余氏和沈竹茹那么憎恨自己,沈如风又怎么会真心对待自己呢? 苏时瑾收了收心思,转而吩咐春兰道:“春兰,你去给杏儿送上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再找个机灵点的丫鬟去伺候她。” 接着又询问春兰道:“朴月琴那边,是谁在伺候着呢?” “回夫人,是红玉在伺候。” “嗯,红玉倒是个机灵的,你去嘱咐她要好好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春兰应道:“是,夫人,我这就去办。” 一旁的秋月疑惑地问道:“夫人,您为何对她们如此上心?您都不在乎大人了,还管他的女人干嘛?” 苏时瑾端起茶杯,笑道:“我就是嫌弃府里冷清,想看看热闹罢了。” 秋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喜欢看热闹,我陪夫人一起看。”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春兰神色匆匆地打了帘子,快步走进来,面露焦急,“夫人,不好啦!三小姐领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地朝着杏儿的住处奔过去了。” 苏时瑾蹙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哼,看来,上次把她丢进水里,还是没能让她清醒过来,今日居然还敢来我这洛华苑撒野。” “不过上次买首饰的时候,她不是对朴月琴恼了吗?怎么今日还来给她出头?”苏时瑾满心疑惑地问道。 秋月赶忙说道:“哎呀,我忘了说了,海棠说那日买完首饰后,朴月琴就将大半的首饰连夜送给了沈竹茹,而且她们俩还聊了大半个时辰呢。” 苏时瑾暗自冷笑,这沈竹茹是个蠢笨的,倒是朴月琴还真是个精明的主儿,也难怪能一直吊着沈如风的心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我也去瞧瞧,她究竟要如何给朴月琴出气?” 春兰面露担忧之色,急忙说道:“夫人,您这身子还弱着呢,可不能吹风。” 苏时瑾淡淡回应道:“无妨,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这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 春兰无奈,只得取来一件披风,随后苏时瑾扶着秋月便缓缓走出了屋子。 此时,沈竹茹已经进了杏儿的屋子,门口还站着几个粗使丫鬟。 苏时瑾迈步走进屋子,见杏儿正跪在地上。 沈竹茹正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引我二哥,爬上了床成了通房。如今竟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还敢辱骂我表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日,我就算是打死你,也绝不会有人为你说话的!” 说着,她便狠狠一巴掌,朝着杏儿的脸甩了过去。 杏儿身旁的小丫鬟小桃见状,吓得脸色大变,慌忙叩头道:“三小姐,杏儿好歹也是大人的通房,还望三小姐您手下留情!” 沈竹茹“呸”地吐了一口,怒声呵斥道:“一个通房而已,算个什么东西!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对主子不敬!” 苏时瑾面色冰冷,“三妹妹,朴月琴算哪门子的主子?” “这沈府是我当家作主,杏儿是我抬得通房。你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骂她,还在我洛华苑撒野,难不成是嫌上次那水喝得还不够多吗?” 沈竹茹听到身后那冰冷至极的声音,吓得整个身体猛地一抖,险些跌倒在地。 幸亏海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嫂,你……你怎么来了?我……我不过是教训一个通房罢了,我可没在洛华苑撒野啊。” 苏时瑾面带嘲讽之色,目光仿若寒刃般直直地盯着她,不紧不慢地悠悠说道:“杏儿是我洛华苑的人,你想为朴月琴出头,也不先好好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沈竹茹心中有些发怵,硬着头皮回应道:“二嫂,杏儿无缘无故地辱骂表姐,我这也是为了维护府里的规矩。” 苏时瑾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无端辱骂?哼,那你去告诉朴月琴,倘若她觉得杏儿污蔑了她,那就让她来洛华苑当面对峙。” 接着,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沈竹茹,“还有,往后休要再踏入洛华苑一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竹茹对上苏时瑾那冰冷至极的眼神,内心惧怕得不行。生怕她像上次那样突然发疯,于是拽着丫鬟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苏时瑾望着她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充满不屑的冷笑,“真是无用。” 第28章 堂姐的心思 苏时瑾使了个眼色,春兰忙上前扶起了地上的杏儿。 杏儿眼中噙着泪水,哽咽着说道:“夫人,奴婢多谢夫人。从今往后,夫人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苏时瑾瞧着,杏儿红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她轻声说道:“没关系,你是洛华苑的人,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你坐下吧。” 小桃急忙扶着杏儿坐下,谁知杏儿刚一挨着凳子,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来是昨日那板子打得着实不轻。 苏时瑾平静地说道:“如今你也算是半个主子,怎么能被人这般欺负,还如此忍气吞声?” 杏儿戚戚地诉说着:“夫人这些日子在休养,奴婢不敢扰了您。大人心中没有奴婢,奴婢就想着忍一忍。昨日实在是气急了,这才口不择言的。” “你只要用心伺候好夫君,让他迷恋上你的身子,还会惧怕一个朴月琴吗?”苏时瑾缓缓说道。 杏儿睁大了双眼,眼眸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她实在不明白夫人为何要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她? 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呀,除非夫人对大人毫无情意,否则怎么会把她往大人身边推呢? 苏时瑾凝视着杏儿,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你要记住,杏儿,听我的不会错。在这些日子里,你就好好地休养,书房那边就暂且不要去了。” 杏儿连连点头,她相信夫人,是夫人成全了她对大人的情意。今日,三小姐要为朴月琴出头,也是夫人护住了她。 夫人不仅差春兰给她送药,还安排了小桃来伺候她,夫人是个大好人。 回到房中的苏时瑾,先是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信后,唤来陈妈妈,吩咐她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母亲手中。 傍晚时分,陈妈妈带着何氏的信回来了。 信中提及,父亲近日暗中调查了二叔,结果发现二叔所经营的铺子账目有问题。 再仔细一查,二叔竟将大半的收益都悄悄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如今,老太爷已经收回了二叔所管理的那些铺子。 这些日子,二叔正忙着给堂姐苏婉儿找婆家,可是大小姐似乎并不想嫁人,相看了十几个,竟然一个都没看中。 苏时瑾仔细回想回门宴的情景,堂姐看向沈如风时,那眼神中分明透着一种别样的情愫,似乎包含着不甘与眷恋。 苏时瑾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嬷嬷,明日一早还得辛苦你再跑一趟,去求求祖母。要向祖母说说我如今的处境,恳请祖母让家中的姐妹们来陪陪我,好缓解一下我这丧子之痛。” 第二日一大早,陈妈妈就前往苏府,去拜见苏老太君。 见到老太君后,陈妈妈便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二小姐在沈府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还不慎小产了。 如今姑爷又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二小姐整日都满心忧愁,希望老太君能让家中的姐妹前去宽慰宽慰,也好让二小姐的心情稍微好一些。 苏老太君孙子辈中,嫡亲的就只有苏时瑾这么一个。老太君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跟其他孙子辈大不一样。 听到陈妈妈的这一番诉说,老太君顿时气得举起拐杖,就要去沈家讨要说法,还好被陈妈妈给拦了下来。 陈妈妈赶忙说道,只要请几个姐妹过去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劝解劝解就好了,不能把沈家的面子弄得太难看。 一旁的苏老太爷也劝解着,这才平息了老太君的怒火。 当下,老太君就吩咐苏婉儿和苏青莲收拾好行李,跟着陈妈妈一同来到了沈府。 苏时瑾在花厅中,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姐妹。 远远地,就瞧见苏婉儿身着一袭淡雅的紫罗兰色齐胸襦裙,袅袅娜娜地走来,气质超凡出尘。她有着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下巴微微上扬,全身透着一丝傲气。 她身后的苏青莲,穿着家常的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那模样倒像是苏婉儿的丫鬟似的。 苏婉儿向来摆着一副嫡女的做派,对苏青莲很是瞧不起。 虽说从未明面上欺负过苏青莲,但是总暗地里有意无意地挤兑她,以至于苏青莲每次看到她总是会有些惧怕。 以前,苏时瑾在家中的时候,喜爱胡闹,整天不是翻墙就是到处乱跑,还总和下人们嬉笑玩闹。 但是,她从不挤兑家中的姐妹。所以相比之下,苏青莲反而对苏时瑾要显得亲近许多。 待两人走近了,苏时瑾赶忙起身,面露喜色道:“大姐,三妹,你们可总算来了呀。” 苏婉儿上前扶着苏时瑾缓缓坐下,语气温柔地说道:“二妹,我听陈妈妈说,你小产了,而且还伤了身子。” 苏时瑾听闻,缓缓垂下头去,眉眼间似乎满是哀伤,“大姐,许是我平日里操劳太过,以至于没保住孩子,现今又伤了这身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苏婉儿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轻蔑,随后开口道:“你身为当家主母,可不能让人给轻视了去。我听说妹夫还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你可得把她好好拿捏住了,绝对不能让她先生下庶长子来。” 苏时瑾听后,面露迟疑之色,缓缓说道:“倘若我一直不能生育呢,总不能因此耽误了沈家的香火。如今想来,也只能给夫君纳妾了。要真不行,以后就抱一个庶子养在膝下吧。” 苏婉儿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这怎么能行呢?妹夫往后可是大有前途的,你要是给他纳妾,往后他心在别人身上,对我们苏家有什么好处呢?” 苏时瑾不在意地说:“给夫家延续香火,也是我身为主母的职责。况且我是主母,妾室绝不会越过我去。最近,夫君的表妹来了府上,我瞧着她和夫君有情,不如就成全他们。” 苏婉儿听到这话后,只觉内心一阵酸涩不是滋味。 想当初,她在父亲书房外偶然瞥见沈如风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着沈如风。 可恨的是,父亲却偏偏让她引着苏时瑾,去见了沈如风,结果苏时瑾一见之下就对沈如风动了心,而她又怎能争得过苏时瑾呢? 无奈之下,也只能将自己的那份情思,暗自埋藏起来。 如今苏时瑾不仅伤了身子,还有意要给沈如风纳妾,那可就怪不得她这个做姐姐的了。 既然要纳妾,倒不如自己这个姐姐去,不是更好吗? 第29章 苏婉儿和朴月琴初见 姐妹三人又闲聊了一会,苏时瑾派陈妈妈带她们下去安置。 苏青莲安置在洛华苑边上的兰香阁,苏婉儿则安排在后花园边上的水榭居。 水榭居就在后花园的转角处,院子边就是池塘。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修葺宅院,所以池塘里并没有种荷花,但这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景致倒是不错。 往前转过两个回廊,便是沈如风的书房。 苏时瑾将苏婉儿安排在这,就是想看看苏婉儿,是否对沈如风存有别样的心思。 苏婉儿刚歇下,就叫来贴身丫鬟如意,低声耳语了一番。 不过片刻,如意便回来了,说道:“小姐,奴婢花了一些银子,得知如今沈大人都宿在书房,并不住洛华苑。这几日那通房杏儿得罪了表姑娘,被沈大人打了板子,如今躺在屋里不能动弹呢。” 苏婉儿眼角一挑,“这么说,妹夫对他那表妹确实上心,这刚抬得通房都舍得打。那我倒要去会一会这表姑娘。” 如意忙道:“表姑娘如今住在沈老夫人的福寿园,您作为晚辈前去拜访,也是礼节。” 苏婉儿站起身,说道:“那便备上礼品,叫上苏青莲,现在就去福寿园。” 苏青莲刚想躺上一会,丫鬟玉香便匆匆走了进来,开口道:“小姐,大小姐喊你去福寿园拜访沈老夫人。” 苏青莲嘟囔道:“我们是来陪二姐的,去看沈老夫人做什么?” 想了想苏婉儿的性子,起身说道:“行,那我们便去吧。” 福寿园里,朴月琴正陪着余氏闲话,下人来禀告说,夫人的姐妹来拜见老夫人。 余氏听到禀告,抱怨道:“如今苏氏当家,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接自己姐妹来沈府,都未跟我知会一声。” 朴月琴附和着,“姨母,这苏氏不将您放在眼里,不如让表哥休了她?” 余氏呵斥道:“你懂什么?苏家万贯家财,苏家大房就这一个女儿,陪嫁了大半身家,就冲这风儿也不会轻易休了她。” 转过头,吩咐下人请苏家姐妹进来。 苏婉儿和苏青莲朝余氏行了礼,苏婉儿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我和三妹刚到,特来拜见老夫人您。” 余氏淡淡道:“来者是客,请坐吧。” 苏婉儿示意如意奉上礼品,余氏扫了一眼礼品,这才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说着:“有心了。” 苏婉儿和苏青莲,这才依照余氏的话坐下,苏青莲坐在凳子上微微垂首,低眉顺眼的。 苏婉儿自从坐下来后,就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朴月琴。 只见这女子生得柔柔弱弱的,身着一身白色的束腰裙,那纤细的腰肢楚楚动人,看上去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确实是男人钟爱的类型。 苏婉儿笑着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余氏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娘家的姨侄女,名叫朴月琴,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近日也住在府中。” 朴月琴盈盈一笑,说道:“早就听闻婉儿姐姐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如兰,让月儿惭愧的很。” 苏婉儿皮笑肉不笑地道:“月儿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月儿妹妹,那才是人比花娇,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苏青莲看着这两人相互吹捧,实在是觉得内心一阵翻腾。不过,她向来就如透明人一般,依旧一声不吭地安安稳稳坐着。 余氏见两人相谈甚欢,便开口说道:“月琴啊,你领她们去园子里好好逛逛。” 正埋头默默喝茶的苏青莲,听到沈老夫人这话,心中不禁感慨,这是将这朴月琴当作自家人了呀。 苏婉儿听到这话后,也是暗自吃惊不已。看来沈老夫人对朴月琴颇为不同,如此想来,苏时瑾在沈府的日子,恐怕过得并不顺遂。 朴月琴乖巧地应道:“姨母,我这就领着婉儿姐姐、青莲妹妹去园子里逛逛。” 苏婉儿和苏青莲,微笑着向余氏拜了拜,而后便跟着朴月琴,走出了福寿园。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沈府事务繁多,苏时瑾根本没有精力,去打理后花园。 那些买来的粗使婆子,也只是按照原来园子里的布置进行打理,致使园子里显得有些许杂乱。 跟苏府的园子相比,着实没什么值得好好逛的。 三人慢悠悠地逛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凉亭歇息,红玉赶忙差人将瓜果茶点摆上。 苏婉儿开口道:“二妹都嫁过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这园子还是这般杂乱,倒不像是有修葺打理过的样子?” “表嫂事务繁忙,想必是把修葺园子这事给忘了。”朴月琴拿着帕子轻轻扇着风,姿态优雅。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就看见回廊处缓缓走过来的沈如风。 他身着一身青色长衫,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眉眼间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冷峻,却散发出让人沉醉其中的魅力。 苏婉儿和朴月琴两人,一时间竟看痴了,目光牢牢地黏在了沈如风身上。 一旁的苏青莲,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糕点,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如风稳步走上前来,缓声说道:“大姐、三妹,我刚刚回府。听下人们说两位来了府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苏婉儿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红色,也不知是因为逛园子逛累了,还是别的缘故。 只见她有些慌乱地应道:“妹夫公务繁忙,这不算什么的。” 朴月琴看到沈如风的那一刻,娇羞之态尽显,轻轻拉了拉沈如风的袖子,柔声道:“表哥。” 沈如风满眼宠溺地看着朴月琴,温和地说道:“月儿,你可要好好招待客人。” “这是自然,表哥放心吧。”朴月琴微微抬眼望向沈如风,那眼眸里仿佛闪烁着点点繁星,熠熠生辉。 苏婉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骂道:果真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瞧着沈如风,对她确实很不一样。 苏青莲在一旁瞧着,心中有些愕然,这朴月琴怎么看着跟姐夫有种不清不楚的感觉。 也不知二姐姐是否知晓,二姐姐还一门心思,想着给姐夫纳妾呢。 她瞅着这情形,说不定姐夫早跟自己的表妹,勾搭在一起了。 第30章 留下苏婉儿 此刻,苏时瑾正仔细聆听着春兰的回话。 春兰说道:“夫人,大小姐拉着三小姐先是去了福寿园,接着又和朴月琴一同去逛园子了,眼下碰到了大人,正在凉亭里说着话呢。” 按理说,娘家姐妹来小住,本应由她领着她们,去拜见老夫人的。 然而,如今的她,实在是懒得去面对那个老妖婆。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领着苏婉儿她们去福寿园。 她这个堂姐,倘若对沈如风无心,那定然不会自己刚来就急着去拜见,看来她是有心想要讨好余氏。 “那可听得到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苏时瑾出声询问道。 “奴婢离得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修葺’二字。” “修葺?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大姐向来都是能干之人,而我呢,向来只会胡闹。倒不如,就让大姐帮我好好修葺这宅院吧!如此一来,也好让她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能跟沈如风多些相处的机会。” 春兰面带疑惑地问道:“夫人,就算您不喜欢大人,那也没必要将大人,往大小姐那边推呀。” 苏时瑾紧紧地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总感觉,我和沈如风的相识,这其中有二叔的暗中操作。” “包括我当初吵着闹着,要嫁给沈如风,也是二叔劝说家中的长辈。我总觉得,沈如风和二叔之间,似乎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如今正好借此试探一下大姐,她要是对沈如风有意,那我便成全了她。也好让自己从这当中抽身而出,顺便还能借助她,来探探二叔的底。” 苏婉儿自幼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因此二叔苏辞平对她极为偏爱,甚至超过了堂哥苏恒。 她不知道,二叔和沈如风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勾当,只能从堂姐这里入手。 倘若堂姐对沈如风并无心思,那便是她苏时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自然会好好地送堂姐回苏家。 苏时瑾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吩咐春兰道:“你去跟陈妈妈说一声,就说今天姐妹相聚,去珍馐楼订上一桌席面。再去跟沈如风知会一声,让他来洛华苑用午膳。” 午膳时分,苏婉儿听闻沈如风也要过来一同用膳。内心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她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和发髻。 沈如风迈步走进来,目光落在苏时瑾身上。 她身着一身藕荷色的宽松襦裙,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带子,头上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根平平常常的桃木簪子,脸色虽尚未完全恢复,却也难掩绝色。 沈如风忙上前扶住她,轻柔唤道:“夫人。” 接着转身跟苏婉儿和苏青莲打招呼道:“大姐,三妹。” 只见苏婉儿身着华丽的金丝织锦礼服,头发高高地盘起,插着一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在璀璨光芒中显得娇艳动人。虽说相貌比苏时瑾稍逊一筹,可如此装扮,倒显得华贵耀眼,艳丽无双。 她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柔声说道:“妹夫。” 边上的苏青莲,还穿着那件家常的衫子,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婴儿肥。 她目不斜视地喊了一声:“姐夫。”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才悠然坐下,开始享用起午膳。 待午膳将近尾声之时,苏时瑾轻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夫君,我整日待在这府中,着实有些烦闷。所以我想让大姐和三妹在咱沈府多住些时日,夫君你不会介意吧?” 沈如风应道:“夫人,你这说的哪里话?家中之事,自然是夫人你做主。” 苏时瑾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夫君。还有一事,我这身子还需要静心休养,怕是没什么精力去修葺这院子了。” 沈如风宽慰道:“夫人莫急,这都不打紧的。等夫人身体休养好了之后,再去修葺也为时不晚。” “这怎么能行呢?夫君如今刚刚踏入仕途,往后肯定是要请同僚来家中做客的。这宅院自从我父亲将其买下后,就一直没住人,肯定得好好修葺打理一番,这样才显得气派。” “我大姐在家中向来都是极为能干的,不如就让大姐帮着我来修葺这宅院如何?” 说罢,苏时瑾转过头去,满脸恳切地央求道:“大姐,求求你了。你就留下来多陪陪我,顺便帮我把这宅院好好修葺一下嘛。” 苏婉儿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笑容,回应道:“咱们都是家中姐妹,何须谈什么求字。你既然都这般请我帮忙了,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妹夫可愿意我留在沈府,帮忙修葺宅院呢?” 说着,苏婉儿朝着沈如风偷偷瞟了一眼。 沈如风连连点头道:“既然大姐肯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劳大姐了。” 一旁的苏青莲瞧着,他们三言两语敲定了修葺宅院的事,心中不禁一阵纳闷,实在不明白二姐为何要这么做。 待苏婉儿唤她回院子里歇息时,苏青莲借口说自己想吃秋月做的桃酥,想再陪二姐多坐一会儿。 苏婉儿听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骂道:“哼,就是个没出息的吃货,庶女就是庶女,永远都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做派。”随后,苏婉儿便斯斯然地走了。 看着苏婉儿离去的背影,苏青莲轻声地问道:“二姐,刚刚大姐在这儿,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话。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今日我瞧着大姐好像有点不一样?” 苏时瑾微笑着看向堂妹,说道:“连你都看出大姐的异样啦?” 苏青莲低着头,迟疑着说道:“这些日子,父亲给大姐相看了十几个公子,我也在一旁陪着。大姐见着那些人都是神色淡淡的,毫不在意。可今日见到姐夫,我分明看见大姐脸红了好几次呢,恐怕大姐对姐夫起了别样的心思。” 苏时瑾却不在意地淡淡说道:“青莲,我知道大姐对沈如风有意思。” 苏青莲一听,着急地说道:“那你还让大姐留在沈府,帮忙修葺宅院,这岂不是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吗?” 苏时瑾轻轻捏了捏青莲的脸蛋,笑着说:“青莲,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的。你在沈府呢,就只管吃好玩好,别的事儿都不要管。” 苏青莲望着对自己一脸笑意的苏时瑾,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虽然只是堂姐,但是二姐一直以来对自己都特别好。 小时候,自己身为庶女,经常被大哥欺负。大姐总是视而不见,是二姐帮着自己打跑了大哥。后来,二姐还经常给自己带来好玩的、好吃的。 她轻轻点头,“好的,二姐。我听你的,只管自己吃好玩好,别的都看不见。” 苏时瑾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说:“这才对嘛!我让秋月给你装点桃酥,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息。” 第31章 逛青楼 夜深人静,整个沈府好似都陷入沉睡之中,静谧无声。 洛华苑的主屋里,没有一丝烛火的光亮。 苏时瑾望着窝在床上的春兰,轻声嘱咐道:“春兰,你和秋月就好好地待在这。” 春兰和秋月,那叫一个无奈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看着自家夫人,比往昔消停了许多。 还以为,夫人嫁人之后性子转变了,不会再肆意胡闹了。 哪晓得,这身子才刚养好一点儿,她就盘算着夜里翻墙出去。 春兰劝道:“夫人,这大晚上的,您到底想去哪儿?如今咱们可是在沈府呢,不比在自己家中。要是被人发现了,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啥呀,我都已经跟陈妈妈打过招呼了,今夜她会守在门外,不会有别人闯进来的。”苏时瑾满不在乎。 秋月有些急切,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怕大人他一时兴起,跑来咱洛华苑。” 苏时瑾一脸不屑地回应:“你们就放宽心吧!沈如风才没那闲工夫,来我这儿。他这会儿,说不定正和他那好表妹,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 苏时瑾摆摆手,随后一个纵身,从窗子里轻盈地跃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走啦走啦,你们两个别啰嗦啦!这院子里,可都是自己人。” 苏时瑾小时候体弱,因此苏继平和何氏专门请了名师,从小就教导她习武。 不过呢,世家大族大多都觉得女子不适合习武,认为学武的女子粗俗又暴力。 苏家大房便一直瞒着,苏时瑾习武这件事,就是怕传出去以后不好嫁人,所以沈如风自然也不知道苏时瑾会武。 前世苏时瑾嫁入沈府后,因为害怕沈如风觉得她粗鲁。所以,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展露过武艺,这才会任由那老妖婆将她捆住,将她沉了塘。 苏时瑾眨眼间便来到墙角,纵身一跃便轻松飞过院墙。 随后,她闪身躲进一处阴暗角落,快速地将身上的夜行衣褪去。 再走出来时,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她大摇大摆地走上街道,此时的街道空荡冷清。 唯有一处显得格外不同,那便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藏香楼。 藏香楼内热闹非凡,灯火辉煌如昼。 苏时瑾踏入藏香阁,老鸨万留香扭动着水蛇腰,迎了上来。 万留香只瞧了一眼,便知晓苏时瑾是女扮男装。哪家公子,能有她这般细腻白皙的肌肤呢? 即便她身形高挑又特意束了胸,可那耳垂上的针眼,外加不俗的姿色,还是让万留香一眼识破。 苏时瑾见到老鸨,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一个金锭子,高声喊道:“给我来一间上好的包房!” 万留香瞧见那金光闪闪的金子,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咧!公子您这边请!”说着,亲自领着她来到三楼。 这里与一楼二楼的喧嚣截然不同,格外安静。苏时瑾仔细打量一番,这三楼的包房数量不多,却布置得极为豪华雅致,屋内燃着顶级的沉香,香气袅袅。 苏时瑾优雅地坐下,对着万留香说道:“去把你们这儿最妩媚、最会勾人的姑娘给我叫来。” 万留香笑容满面道:“我这就去,公子您稍等。”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薄纱衣的妖娆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只见她行走时身姿妩媚多情,那一双眸子仿若春水荡漾,眼角微微上挑,朝人望来时,眼中好似透着缕缕丝线,能将人的魂魄都紧紧缠绕住。 她走到苏时瑾面前,盈盈下拜,那腰肢仿若柔软的柳条,轻声说道:“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那声音娇软动听,还带着悠悠绵音。苏时瑾心中暗忖,不愧是藏香楼最勾人的姑娘。 苏时瑾伸出手指,轻轻勾起美人那精致的下巴,嘴角含笑,开口问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柔媚一笑,顺势靠了过来,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公子可以唤奴家如梦。” 苏时瑾揽过如梦纤细的腰肢,眼眸中满是赞赏之意,“如梦,果真是个好名字。听说这藏香阁,是京城达官贵人最为喜欢的地方。那这里,想必有不少有趣的传闻?” 如梦闻言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巧妙地掩饰住了脸上的异色,娇笑着打趣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呢!这里只不过是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罢了。都是些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哪来什么特别有趣的传闻呢?” 苏时瑾微微眯起秋水般的双眸,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如梦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如梦姑娘,我呀,也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今日我来这里,只是想办一件事。” 如梦不禁反问道:“不知公子想办什么事呢?” 苏时瑾呵呵一笑,说道:“我想请你去我府上,教教我那妾室如何侍候男人。” 如梦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惊。这公子分明是女儿身,如此大胆地跑来逛青楼也就罢了。如今还提出这样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着实让人惊诧。 如梦咬了咬嘴唇,面露为难之色,轻声说道:“这恐怕不行,小女子只是这楼里最普通的一个姑娘,可做不了这个主。” “那便去请能做主的人来。”苏时瑾玉指轻扣桌面,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梦忙不迭地应道:“奴家这就去问妈妈,还请公子稍坐片刻。” 在藏香阁最顶层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内并未点上烛火,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了些许进来。 隐约间,能见到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窗前。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最近藏香阁,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万留香毕恭毕敬地道:“主子,近些日子楼中一切照常,倒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不过,今日楼里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男子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子?可知晓是什么人?” 万留香小心翼翼地说道:“暂时还不清楚,她是一个人来的,也没乘坐马车,出手却阔绰得很。来了后点名要见楼里最妩媚的姑娘,便差了如梦去侍候。” 这时,门外传来如梦的声音,“妈妈。” 男子微微点头示意,万留香便快步走出了房门,如梦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万留香听完,赶忙进来回禀道:“主子,那女子提了一个要求,说是让如梦去家中,教教她家小妾如何侍候男人。” 男子沉思了片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有意思,那便答应她。” 第32章 调教杏儿 苏时瑾已喝了数杯酒,却仍不见如梦回来。 于是,她端起一杯酒,缓缓起身走向窗前。 月色皎洁如洗,从这里竟能望见大半个京城,而此时此刻,京城皆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苏时瑾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景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前世在不久之后,沈如风便会被调至户部。在调任半年后,舒县发生水灾,沈如风奉命前往赈灾,幸得苏家相助,他才得以顺利完成皇命。 这辈子,苏时瑾虽无法阻止他调任户部,但是绝对不会让他顺利完成赈灾之事。 正在苏时瑾沉思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只见万留香手摇着扇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公子,我听闻您想让如梦帮忙调教家中的小妾。” 苏时瑾扭过头来,月光倾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得她仿若月华般美丽,连万留香都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她缓缓开口道:“不知鸨母可应允?” 万留香轻甩了甩扇子,捂嘴笑道:“这哪有什么应允不应允的呀?这得看公子您出多少价钱?” 苏时瑾眼眸一沉,说道:“一日一锭金子,可好?只需白日里装扮成刺绣娘子,到我府上教授一个时辰。什么时候出师了,就无需再来了。” 万留香听完,笑意盈盈地道:“公子可真是出手阔绰,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便开始。” “那今日,我就不多做逗留了。记住嘱咐如梦姑娘,不要多嘴。”她抛下一锭金子,直接从三楼的窗户飞跃而下。 只留万留香一人在雅间里。 而此时,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探花郎沈府”。 四楼窗前的男子,对着暗处吩咐道:“跟上她。” 暗处立刻闪出一个男子,“嗖”的一声跃出窗外,朝着苏时瑾离去的方向追去。 苏时瑾一路出了东城门,踏入了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有一座普普通通的院子。 院子里漆黑一片,苏时瑾在院子外伫立了好一会儿。看来东方爷爷已然歇息了,原本是想来找他讨要些药丸的。也罢,改日再来吧。 苏时瑾转身朝着沈府飞奔而去。 待回到洛华苑时,苏时瑾只觉浑身乏力。这具身子自幼便孱弱,即便如今练了这么多年武艺,却还是这般经不住折腾。 若不是这身子拖累,自己恐怕早就成为武林高手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唯有一个轻功还能拿得出手。 苏时瑾轻轻出声唤道:“春兰、秋月。” 两个丫鬟瞬间就醒了过来,春兰赶忙起身说道:“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秋月则在一旁嘟囔着:“还好今日没人来,也没人发现。夫人,您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啦。” 苏时瑾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丫头,老是这么啰嗦。别多嘴啦,快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把脸。可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秋月急忙跑去打水,春兰则赶紧伺候苏时瑾换上寝衣。 等秋月回来后,苏时瑾随意地洗了几下,便一下子倒在床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起来。 春兰和秋月相视一笑,自家夫人可真是多变。两人收拾了一番,也就下去歇息了。 留香阁的四楼,那暗卫前来禀报:“主子,那女子出了东城门,在一片竹林中没了身影。我在竹林外等了一会,才见她出来,之后一路跟随,见她回了金科探花沈府。” 男子陷入沉思,沈如风的府邸,有意思,“派人在府外盯着就行。” 第二日,苏时瑾一直睡到晌午才醒来。用过午膳后,她悠然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悠着。 李嫣然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倒是将洛华苑的院子,打理得花团锦簇。 前世,沈如风在洛华苑种满了木槿花,这辈子,她可不想再看到这木槿花了。 如今,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木,还真是绚丽多彩,美不胜收。 李嫣然的弟弟名叫李景发,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现在,他正和乌苏、丽雅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三个孩子仿佛忘却了在牙行的遭遇,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他们给苏时瑾灰暗的日子带来了许多欢乐。苏时瑾心里琢磨着,是得好好请个先生来教导他们了。 陈妈妈进来的时候,望见院子里其乐融融的这一幕,她笑着禀报说:“夫人,如梦姑娘来了。” 苏时瑾站起身来道:“领她进来吧。” 如梦今日打扮得格外端庄,身着一件青色锦缎裙,头上插着一支珍珠流苏簪子。 她见到苏时瑾,并不感到惊讶,俯身行礼道:“夫人。” 苏时瑾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走吧。” 转眼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杏儿的住处。 杏儿见夫人来了,赶忙跪下道:“夫人。” 苏时瑾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她指着杏儿对如梦说道:“如梦姑娘,这是杏儿。从今日起,你每天来我这里调教她一个时辰。” 杏儿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 苏时瑾对着杏儿说道:“杏儿,好好学,你要是能学到如梦姑娘一半的本事,保证任何男人,都会馋你的身子。” 杏儿听到这话,才明白了夫人的用意,连忙磕头道:“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学,不辜负夫人的厚望。” 苏时瑾轻轻颔首,留下杏儿和如梦。 水榭居内,苏婉儿正精心地描着眉。 如意在一旁整理着妆盒,嘴里嘟囔着:“小姐,你为啥要挑选这么好的首饰,去讨好朴月琴那个女人呀?” 苏婉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如意,你难道没看到,沈老夫人和沈如风对她格外不同吗?与她搞好关系,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如意赶忙劝道:“小姐,你该不会对沈大人还没死心吧?如今沈大人都已经娶了二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呀。” 苏婉儿露出一抹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古有娥皇女英同侍一夫,我为何不能这么想呢?况且二妹伤了身子,以后还不一定能有子嗣呢。我嫁过来,对苏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老太君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婉儿轻轻放下眉笔,“那就从二妹那里着手,她向来都是没什么主见的。倘若让她感受到朴月琴的威胁,她就会改主意了。你多使点银子,看看能不能收买她身边的人。” 第33章 东方宸 这些日子里,苏时瑾清闲得很。府里的诸般事宜,皆由陈妈妈掌管着。而修葺之事,则全权交给了苏婉儿。 自从朴月琴来了,沈如风仿佛彻彻底底地,将她这个正妻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好,苏时瑾正好懒得,去应付他。 招募先生的通告,已张贴出去好些日子。可却始终,未能寻觅到合适的先生。 苏时瑾单手托着下巴,心中琢磨着是否要写信给父亲,拜托他帮忙留意一下。 忽然,一片阴影倏地笼罩了过来,苏时瑾赶忙抬起头,便瞧见了沈如风。 沈如风面色沉静,似乎隐隐带着点怒气,“我听月儿说,你在招募先生。府里又没有孩子,你招募先生做什么?” 苏时瑾微微一笑道:“怎么没有孩子?前阵子,我在牙行买了三个孩子,夫君不是也见到过吗?” 沈如风蹙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是有见到过,几个孩子在洛华苑玩耍,不过没啥深刻印象。 苏时瑾看着沈如风那思索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当时,恐怕他的眼中,唯有神似朴月琴的李嫣然。又哪里能够看到,那些玩耍的孩子呢? “牙行里买来的孩子,不过就是些下人罢了,还用得着请什么先生?”沈如风紧皱着眉头。 苏时瑾眉梢上扬,笑得格外明艳灿烂,“夫君,花不了几个银子的。你就依了我吧!” 沈如风看着苏时瑾的脸,一时间竟然忘却了,自己此番前来是要干什么的,不自觉地便脱口而出:“好。” 等这话一说出口,他才隐隐有些懊悔。 今日月儿来找他哭诉,说贵儿这般正经的公子,都还没有先生。 偏偏那苏时瑾,却要给牙行里买来的孩子请先生。 故而,他才来到了洛华苑,来质问苏时瑾。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再改口。 只得甩了甩衣袖,大步跨出屋子,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意。 苏时瑾见沈如风要走,巧笑嫣然地说道:“夫君今夜,可要在洛华苑歇息?” 沈如风回头望了一眼苏时瑾,只见她浅笑盈盈,颇为动人。 男人那原始的冲动,差点就让他开口说“好”了。 可转念一想,没能阻止苏时瑾请先生,恐怕月儿会为此生气。要是再留宿洛华苑,恐怕她背地里,得闹个没完没了。 随即,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你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再修养一段日子吧。” 苏时瑾浅笑着挥了挥手,一直等到沈如风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她才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这朴月琴可真是不安分,竟然探听我院子里的事。” 这日刚入夜,苏时瑾就出了府,她再次来到了,城外那片幽静的竹林。 这次屋子里点着烛火,透出昏黄温暖的光芒,苏时瑾推门而入。 屋内有一位老者,正低着头专心捣药,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直接开口道:“丫头,你来了?” 苏时瑾轻唤道:“东方爷爷。”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苏时瑾,眼中满是慈爱。 “丫头,你好些日子都没来了。嫁给了心上人,最近过得怎样?” 苏时瑾闻言,眼中倏地闪过丝丝恨意,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怎么样!东方爷爷,我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讨要些东西。” “想要什么?尽管说!”老者回答得极为痛快。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我的脉象呈现出不孕之态。” “这有何难?这个药,每日服一粒,连服三日,便能让你的脉象呈现出肾气亏虚、精不化血的不孕之象。” 老者随手扔过来一个瓶子,苏时瑾眼疾手快地接住。 “那有没有那种无色无味,能让人全身长满红疮的东西?” 老者斜睨了苏时瑾一眼,瘪了瘪嘴,“你又想折腾啥?” 苏时瑾走上前,双手紧紧抓住老者的袖子,笑眯眯地说道:“东方爷爷,您放心啦。我就是想惩罚一下恶人,不会要人命的,等我出了气,我就给她解掉。” 老者无奈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装着的液体,无色无味,只要沾到一点,皮肤就会溃烂生疮,而且还会奇痒无比。” 苏时瑾一把夺过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东方爷爷对我是最好的。” “你呀!”老者看了一眼苏时瑾,叹息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丫头,会便宜谢常卿那小子。却没料到,你要死要活地,嫁给了沈如风。” 苏时瑾凄然一笑,说道:“东方爷爷,我说如今我后悔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若真后悔了,便大胆地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总得有始有终。哦,东方爷爷,我想以后每隔两日就来您这里学学医术,多一个保命的手段,总是好的。” “当初,我让你跟我学医术,你不肯。如今,又要上赶着学。” 苏时瑾的眸中,好似隐着无尽的深渊,淡淡地说道:“当初小,不懂事,如今懂了。” 老者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好,都随你吧。”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苏时瑾理着屋子里到处乱放的药草,老者依然在捣鼓着他的药。 等理好药草,苏时瑾开口道:“东方爷爷,今日我走了,过两日我再来。” 老者应道:“去吧,路上当心点儿。” 苏时瑾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而竹林外有一道黑影,只是她并不知晓。 东方爷爷,全名东方宸,乃是江湖第一神医。 曾经有一次,苏时瑾偷偷溜出府去,跟着谢常卿闯荡江湖,无意间结识了他。 他一生醉心于医术,未曾成家,如今孑然一身。故而将谢常卿、苏时瑾当作自家的孙儿孙女一般看待。 前世,沈老夫人余氏患上了消渴症,双足溃烂,是她求东方爷爷,治好她的双腿。 不过片刻工夫,苏时瑾便回到了洛华苑。 暗卫见苏时瑾回到了沈府,飞身来到一处府邸,府邸内雄伟而气派,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 男子依旧背对着暗卫,暗卫回禀道:“主子,那女子是沈如风新娶的夫人,皇商苏家大房嫡女苏时瑾。” “她请如梦调教的,是沈如风的通房。今日夜里,她又去了东城门外的竹林,不过属下又跟丢了。”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入鬓,眼眸深邃如星辰,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精雕细琢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显得邪魅不羁,偏偏又是一副俊美无双的脸庞。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苏时瑾。” 倘若记得不错,苏时瑾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沈如风,这事在京城还曾掀起过一阵风雨。 第34章 给她点颜色看看 男子吩咐道:“继续给我死死盯着她,一有情况,立马向我禀报。” 暗卫领命后迅速离去,男子踱步来到窗前,凝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 苏家乃是皇商,家中产业颇为丰厚。虽说在朝中并无官职,然而也是有些影响力的。 苏时瑾身为大房嫡女,据说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京城里有不少世家公子,都想求娶苏时瑾。 但当时,苏时瑾铁了心,要嫁给寒门出身的沈如风。可这嫁过去后,她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苏时瑾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后,便掏出那个小瓶子,递给春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入夜时分,福寿园里的红玉,悄悄来到假山处。 春兰摸出一个瓶子,跟红玉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各自回到院子里。 福寿园的偏房内,屏风后放置着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洒满了玫瑰花瓣。 红玉伺候着朴月琴沐浴,她脱去身上的纱裙。 玉足轻点地面,袅袅娜娜地朝着浴桶走去。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看样子,应该没受过什么苦楚。 皮肤细腻而光滑,宛如上等的绸缎,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红玉心中暗忖,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 红玉极为细心地为朴月琴搓洗着,朴月琴很是享受,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被人伺候。 沐浴后的朴月琴,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淡雅的花香。 她开口道:“给我梳妆打扮一下,我还有些事,得去和表哥商量商量。” 红玉这丫鬟机灵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被沈老夫人,派来伺候朴月琴。 她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异色,赶忙替朴月琴梳妆打扮起来。 朴月琴依旧穿着那月白色的襦裙,和往常一样的装扮。 她独自一人,朝着书房走去,并没有带红玉。 这些日子,杏儿被罚了,朴月琴便常常在夜里来找沈如风。 书房中,仅有沈如风一人,他伫立在窗前。 瞧见朴月琴,在月光的映衬下,朝着自己款款走来,倒真如那月中仙子一般。 沈如风心中,不禁泛起了涟漪,这才是他的心上人。 他为了复仇大计,娶了苏时瑾,对她毫无感情,有的只是利用罢了。 即便娶了苏时瑾,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会想起朴月琴。 如今多好,月儿来到沈家。虽说,目前还不能给她一个名分,但是能这样偷偷相见,也已是极好的了。 朴月琴推门而入,沈如风立刻朝她走来,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院子外,如意正鬼鬼祟祟,窥探着书房的动静。 她见朴月琴,深夜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又模模糊糊地看到,沈如风拥住朴月琴,心中大惊。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窝在墙角,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才一小会功夫,书房里,断断续续传来,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如意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返回了水榭居。 水榭居里,苏婉儿还未睡下。她坐在床上翻看一本书,见如意回来。 赶忙开口问道:“怎么样?书房那边是不是没有下人?” “小姐,书房里确实只有沈大人一个。不过朴月琴去了,而且他们竟然在书房里,行那男女之事。” 如意低着头,回想起书房里的声音,顿时羞红了脸。 苏婉儿放下手中的书,恨恨地说道:“原以为他们只是有情,没想到早就苟且到一块儿去了。” “朴月琴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小门小户出身的,果然不要脸面。看着整日里装着清高,没想到私下里,倒是会勾人。” 如意有些迟疑地劝道:“小姐,这沈大人不像个好的,你就别惦记着了。还是听二老爷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吧。” 苏婉儿狠狠地剜了如意一眼,说道:“你懂什么?父亲是庶子,给我找的都是些商户之子。” “沈如风他相貌堂堂,又年少有为,我早已对他一见倾心。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只能说朴月琴这个狐狸精,太会勾人了。” 如意听到这话,就不敢再劝。 苏婉儿缓缓道:“看来得好好计划计划。” 书房内,朴月琴靠在沈如风怀里,衣裙略显凌乱。 沈如风低头看着朴月琴,忽地瞧见朴月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点点,在那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吓人。 他惊呼道:“月儿,你的身上,这是怎么了?” 朴月琴低头一看,见到满身的红点点,吓得立马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衣裙,慌慌张张地起身。 “表哥,我也不知道。我先回福寿园了。” 说完,就如逃难一般推门而去。 身后的沈如风,仿佛看到她脸上也开始长那红点点,吓得他浑身猛地一抖。 朴月琴慌慌张张地冲进了福寿园,一进屋子就喊道:“红玉,红玉,快来!” 红玉闻声赶来,一进门也吓了一跳。 她听从夫人的吩咐,将那瓶液体,加到浴桶里。春兰姐说,不会有人发现,是她做的。 所以,她连忙镇定下来,跑过去。 朴月琴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也起了红点点,总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想伸手挠一挠,红玉立刻握住她的手,“姑娘,可不能挠,万一留疤怎么办?” “要不我去请大夫?”红玉一脸担忧。 朴月琴皱皱眉,她刚跟沈如风云雨一番,要是大夫问起缘由,她实在不好回答。 她摇摇头,说道:“还是别了,明日再请吧。你可有什么止痒的办法?” 红玉沉思了一会,“奴婢有一个法子,用金银花泡水擦拭,或许可以止痒。奴婢这就去。” 这一夜,朴月琴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怕自己忍不住挠花了脸,她让红玉给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朴月琴也是个狠人,虽说药水被稀释了,没那么强的毒性。 但是,经过一夜,红点子不仅出现了溃烂,而且奇痒无比。 寻常人估计早就忍不住了,可她硬生生忍到快晌午,才让红玉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后,仔细看了看,说道:“看样子,像是过敏。你今日可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 朴月琴平静地说道:“没吃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呀?也就是上午在花园里走了走。” 大夫笃定地说:“现在还是春日,许是花粉过敏。没事,这个药膏每日涂抹,一周就好了。” 朴月琴忙谢道:“谢谢大夫。” 第35章 好姐妹 话说朴月琴抹上了药膏,按理说应该逐渐好转才对。 然而两日过去,瘙痒虽稍有减轻,可疮口却愈发严重起来。 沈如风多次前来看望她,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戴着面纱,推说无事,声称过几日便会好。 沈如风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这边苏婉儿差遣如意,去打听朴月琴的情况。 如意回来禀告道:“小姐,听说朴月琴身上过敏起了红疮,所以这几日都没去书房呢。” 苏婉儿一听,暗忖道真是贱人自有天收。她开口问道:“很严重吗?” 如意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塞了好多银子,红玉才透露出一点消息,说是特别严重,都已经流脓了。” 苏婉儿闻言,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而后说道:“你去苏府将咱们府上的府医请来,给朴月琴看看。” 如意有些不太理解,急匆匆地问道:“小姐,为何要帮她呀?” 苏婉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缓缓说道:“敌人得先取得信任,才能做到一击必中。况且,只是个皮肤过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迟早是要痊愈的。” “女人都极爱惜自己的脸,我送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往后她定会拿我当姐妹。” 如意点了点头,赶忙去苏府请府医。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备有府医。 苏家家底深厚,自然也有府医,而且医术还颇高。当然,和东方宸比起来,还差得远。 苏辞平在苏家向来惯会收买人心,所以当府医听说大小姐请他,立马跟着如意匆匆赶到沈府。 苏婉儿领着府医,来到朴月琴的住处。 一见到朴月琴,就紧紧握住她的手,亲热地说道: “月琴妹妹,你真是太见外。我无意间听说,你皮肤过敏,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们苏家的府医,医术可比外面的大夫强多了。这不,我赶忙差人将他请来,给你看看。” 朴月琴这几日寝食难安,看着自己脸上身上的红点点不但不见消失,反而越发严重。 她内心烦躁不安,生怕治不好,留下疤痕。 如今见苏婉儿带府医来,她都来不及细想。 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拉着苏婉儿说:“婉儿姐姐,你对我真好!我这几日都愁死了,抹了大夫的药,总是不见好。” 苏婉儿转身对府医说道:“快来给表姑娘仔细看看。” 朴月琴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别人,急忙揭下面纱。 苏婉儿猛地看到这张脸,差点吓得呕了出来。 只见这张脸满脸脓疮,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 哪里还能见到,平日里那柔弱娇美的模样呢? 不过她向来稳重,脸上一点也没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眼中流露出担心的模样。 府医仔细看了看朴月琴的脸,用一根银针轻轻挑了一个脓疮,然后轻轻蘸取一些脓液下来。 朴月琴痛得叫出声,苏婉儿赶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慰道:“月琴妹妹别动,忍一下就好啦。” 府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过敏,又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大碍。” 说着,拿出一瓶药膏,递过来。 嘱咐道:“每日用放凉的沸水清洗,然后再涂抹上这个,早晚各一次。我再给你开个方子,每日煎服三次,去去你体内的火毒。”朴月琴连声感谢。 如意送苏家府医出门的时候,春兰将府医拦下来,说是苏时瑾近日觉得身体不适。 听说苏家府医来了,索性顺带给她看看。 府医到了洛华苑,给苏时瑾把完脉后,眉头紧锁。 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夫人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仔细将养就行。就是这脉象,倒是像不孕之象。” 苏时瑾听完,眼泪掉落下来。 “前阵子我小产了,当时大夫是说要好好调养,否则恐难再孕。韩大夫,我这是真的没有希望再怀孕吗?” 府医捋了捋胡须,叹息道:“恐怕难。夫人还是不要忧心,子嗣这事也不能强求。”说罢,摇摇头告辞了。 苏婉儿听如意回来禀报,说二小姐确实不孕。苏婉儿大喜,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洛华苑内,苏时瑾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昨日夜里是她固定去学医术的日子,她顺便讨了解药。 她将瓶子递给春兰,“春兰,把这个交给红玉,让她掺在韩大夫给的药膏里。”春兰接过瓷瓶,悄悄去了。 没过几日,朴月琴身上的红疮就开始好转。 朴月琴看着镜子里的脸,瞧见上面留下的坑坑洼洼。 她气恼至极,一手扫落妆台上所有的东西。 红玉大气都不敢出,赶忙上前来收拾。 恰巧在这个时候,苏婉儿过来看望朴月琴。 她一进门就瞧见地上的狼藉,她急忙走上前,宽慰道:“月琴妹妹,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朴月琴一脸凄楚地说:“婉儿姐姐,你看看我的脸,我可怎么见人呀?”说罢,就捂住脸哭了起来。 苏婉儿咧嘴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过是些疤痕而已,我那里有上好的丹参羊脂膏,去疤效果非常好,现在就让如意给你取一瓶来。” 朴月琴这才止住了眼泪,握住苏婉儿的手道:“谢谢婉儿姐姐!” 苏婉儿朝着如意吩咐道:“去把丹参羊脂膏取来,顺便再取一瓶玉红膏。” 两人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如意便将东西取回来了。 苏婉儿拿起其中一个瓷罐,开口说道:“这便是丹参羊脂膏,你每日涂抹,用不了一个月必定能够恢复如初。” 接着又指向另一个瓷罐讲道:“这是玉红膏,等你脸好了之后,每日涂抹这个,能够让皮肤变得更加细腻白皙。” 朴月琴感动得不行,眼眶红红的,哽咽着说道:“往后,婉儿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苏婉儿赶忙好一番安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朴月琴脸上的疤痕果然淡去了不少。 她心中有些急切,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书房找表哥。 她担忧表哥的心,又被苏时瑾给勾走。于是,还没等疤痕完全消失,她就迫不及待地抹上玉红膏。 如此一来,疤痕确实消退得更快了。 朴月琴瞧着这药膏的效果这般好,心里对苏婉儿充满感激之情,对她愈发亲近起来。 两人时常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在园子里闲逛。苏婉儿修葺院子时,还会前来询问朴月琴的喜好。 下人们看着,都觉得苏婉儿不像是夫人的姐姐,反倒像是表姑娘的姐姐。 第36章 又出幺蛾子 自打敬茶那事闹得不愉快,苏时瑾便再也没去给沈老夫人余氏请过安。 不过苏婉儿,倒是经常去问候余氏。 这余氏见着苏婉儿,就想到苏时瑾这个媳妇,只觉得真是命苦,娶这么个不讲孝道的儿媳妇。 然后又想起了大儿媳妇的好,心里就动起念头来。 余氏的大儿子沈安国,也是了不起的。在酒楼里跑堂,竟然凭着一张巧嘴,娶得酒楼掌柜的女儿。 他们成婚四年,之前一家子全窝在南巷的那处旧宅子里。 后来,沈如风高中,获赐一座二进院子,便搬了进去。 待到苏时瑾快大婚的时候,余氏、沈如风和沈竹茹就搬进如今的宅院。 余氏气恼苏时瑾不侍奉她,但是又拿她没办法。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让大儿子一家也住进来。 沈如风下朝后,跟往常一样来到福寿园。等踏入主屋,刚刚坐下。 余氏就开口道:“风儿,你这媳妇不是个孝顺的,从未来我这侍奉过。我思来想去,还是把你大哥一家接过来吧。往后,我也不指望你媳妇,只能指望着安儿媳妇。” 沈如风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母亲,我也没想到苏时瑾这么肆意妄为。不过,接大哥一家过来,我怕她不肯答应。” 余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风儿,你要知道你才是一家之主,这事由不得她不同意。” 沈如风长叹一口气,说道:“母亲先别急,我今夜就去她院子里哄哄她,让她应下这事。” 余氏这才展开笑脸,沈如风见母亲心情舒畅,遂起身说去看看朴月琴。 等沈如风走进偏房,见朴月琴仍然戴着面纱。 他担忧地问道:“月儿,你这过敏怎么这么久还没好?要不要换个大夫再瞧瞧?” 朴月琴柔柔弱弱地说道:“表哥不用担心,再过些日子必会好的。”会比以往,更加娇媚动人。 两个人你侬我侬一番,等天黑,沈如风才出福寿园,朝着洛华苑走去。 朴月琴听说沈如风去洛华苑,心里又急又恼,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将红玉膏抹得更勤些。 苏时瑾正在用膳,晚膳极其简单,不过几盘小菜并一碗鸡肉蘑菇粥。 春兰推开门道:“夫人,大人来了。” 刚说完,沈如风便跨步走进来。 苏时瑾倒不觉得惊讶,这男人上门肯定是有事相求。 沈如风见苏时瑾正在用膳,便也坐过来。看到桌上摆得东西,瞬间没胃口。 苏时瑾微笑道:“夫君怎么过来了?可要一起用膳?” 沈如风讨好地说:“我吃过了。我来,就是看看你。你身子可好些?”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夫君不用担心。”苏时瑾喝下一口粥。 沈如风深情款款地看着苏时瑾,说道:“夫人,我今晚便歇在你院子里。” 苏时瑾心中冷笑,也不知这贱男人心中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她装着一副开心的模样,垂下头说道:“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说着就打算起身,沈如风一把抓住,说道:“不急!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时瑾故作乖巧地道:“夫君尽管说,我都答应的。” 沈如风心中大喜过望,想着这苏时瑾还是好哄的。 新婚夜后她跟自己闹别扭,自己冷她这些日子。今日三言两语,她就又对自己死心塌地。 “母亲有些想大哥一家子,想让他们搬过来一起住,我想着咱们这宅院也大,你看能不能就满足她老人家的念想?” 前世,倒是没这一出事,所以苏时瑾对沈安国一家子并不熟悉。 不过余氏有这个想法,正好给了她试探沈安国的机会,索性将计就计应下。 苏时瑾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是件小事,明日我便让陈妈妈去办这个事。” 说完,她起身说道:“我去去就来,夫君稍候片刻。” 苏时瑾在门外嘱咐春兰几句。 待夜幕降临,沈如风已经沐浴完毕,他身上松松地套着白色的长衫,坐在榻上等着苏时瑾。 屋子里点着熏香,似乎与别的香味有些不同,闻着让人身心放松,渐渐地有些飘飘然。 沈如风等着等着,视线就有些模糊,仿佛看到苏时瑾穿着红色的轻纱走来,与以往格外不同,今日的她特别妩媚妖娆。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杏儿走进屋里,屋里燃着迷情香。 此时此刻,沈如风估计根本分不清怀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吧? 随即她面无表情,几步便跃出沈府的院墙。 黑暗里,有一双冷峻深邃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苏时瑾。 暗卫每次都跟丢在竹林外,索性今日无事,他便亲自来瞧瞧苏时瑾到底有什么秘密,每次都半夜三更去小竹林。 这一趟,倒是看了一出戏。 这沈如风歇在她院子里,她自己溜走,却将通房送到自己屋里。 关键是沈如风,貌似还没发现换了人。 男子迅速跟上苏时瑾,果然又去了东城门外的竹林。 刚踏入竹林,男子就感受到这里设置了阵法,难怪暗卫每次跟到这就跟丢。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凭着他的武艺和对阵法的精通,破解这个阵法不难。 他细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用石子准确击中几个位置。 竹林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他见到不远处有一座小院子。 他身子轻松掠起,眨眼间便来到院子里。 苏时瑾感受到院子里的气息波动,忙飞身而出,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院内。 身姿挺拔修长,面容俊美妖孽得不像人,浑身散发出高贵不可侵犯的气息。 苏时瑾警惕地问他:“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男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苏家嫡女竟习得一身武艺,深夜出府究竟有什么秘密?” 苏时瑾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男子耸了耸肩,说道:“没什么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月光下的苏时瑾,束着男子的发髻,只别了一支简单的桃木簪子,便再也没有别的装饰,穿着一件暗黑色袍子。 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一番,确实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看来世人所言不虚。 第37章 南宫鸿煊 苏时瑾听闻男子所言,压根儿就不信。瞬间便抽出一把短剑,飞身朝着那男子直直刺去。 男子极为轻松地侧身躲过,手中折扇顺势一挡,苏时瑾的短剑便偏离了方向,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时瑾不禁有些恼了,再度提剑刺去,然而不管苏时瑾如何变换招式,那男子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 苏时瑾愈发急躁起来,招式也越发刁钻。 只见她忽然腾空而起,倒悬着朝男子头顶迅猛刺来,这一次攻速凌厉至极,寻常人怕是根本躲闪不及,不过那男子依旧在瞬间挪移了位置。 苏时瑾见男子躲开,想要收住剑式,无奈发力过快了一些,竟然怎么也收不住,就这般直直地朝着地面冲下去。 苏时瑾闭上眼睛,心中暗叫完蛋了,自己学艺不精,这下怕是要把自己给砸成一个大猪头。 然而并未感到疼痛,只觉有一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而后带着她稳稳地落在地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俊美妖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脸。 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蕴含着万千风情,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一般。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抹轻飘飘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 男子也正紧紧盯着苏时瑾,在月光的折射下,苏时瑾的脸仿若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 此刻她那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懊恼与一丝后悔,显得灵动至极。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怀中的苏时瑾,不过刹那间便回过神来。男人的美色,如今她已经免疫了。 她迅速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朝着男子面庞一洒。男子猝不及防,只觉得瞬间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苏时瑾赶忙从他怀里跳出来,呸道:“登徒子。” 埋伏在周围的暗卫,瞧见主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倒下了,瞬间出动,朝着苏时瑾围拢上来。 不过眨眼的工夫,苏时瑾便被制伏。暗卫押住她,问向领头的人:“首领,怎么处置这女人?” 那暗卫头子思索片刻,回说:“先救主子要紧,把她押回去严加拷问。” 东方宸见苏时瑾被人拿住,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立马冲出来,叫嚷着:“误会,误会啊。我会点医术,我来看看,大侠别冲动呀!” 暗卫头领仔细打量东方宸一番,又闻到空气中确实有一股药味。 随即开口道:“好,你先救醒我家主子再说。” 东方宸狠狠瞪了一眼苏时瑾,心中暗想你这臭丫头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群不好惹的家伙。 他赶忙上前给男子仔细把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暗卫头领说:“不过是迷药而已,没什么大碍,你等着我这就取解药,保证服下后立刻苏醒。” 暗卫头领闻言,杀气腾腾,怒喝道:“你敢骗我?我家主子怎么会被迷药迷晕?” 东方宸急忙解释道:“真的是迷药,只是药力是寻常迷药的十倍罢了。” 暗卫头领将信将疑地收回手中的剑,冷声道:“你若敢耍花招,就杀了你和这个女人。” 东方宸忙道:“不敢,不敢。”说着,便转身去屋里拿药。 待药丸喂下之后,男子果然悠悠地醒过来。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竟隐隐有着极为危险的气息在涌动。 他抬眼朝着苏时瑾望过去,恰好与苏时瑾的目光直直地碰撞在一起。 苏时瑾的眼中透着一丝恼怒之色,却衬得她整张脸愈发明媚动人。 男子只觉心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眼中原本浓郁的杀气竟在刹那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反倒像蕴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柔情。 东方宸一见男子苏醒,赶忙笑着说道:“哈哈,你看,这人醒了,该放了我家丫头吧?” 男子的嘴角轻轻扬起,勾勒出一抹邪魅而肆意的笑容,接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放人。” 那押着苏时瑾的暗卫,立刻松开手。 苏时瑾连忙甩甩自己有些发麻的胳膊,随后快步朝着东方宸跑去,紧紧地扶住他。 “东方爷爷,我们回去吧。” 苏时瑾搀扶着东方宸正准备离开,那男子却突然出声道:“慢着。” 苏时瑾身形一顿,双眉紧紧蹙起,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想怎样?明明是你无礼在先跟踪我,我迷晕你不过是为了自保。” 只见那男子踱步到她跟前,脸上似笑非笑地说着:“苏姑娘,今日的事,确实是我失礼。我是南宫鸿煊,这是我的令牌,日后倘若姑娘有需要帮忙之处,大可到我府上寻我。” 说罢,便将一个炫黑色的木牌塞进苏时瑾手中,那木牌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正面雕刻着一个“煊”字,背面则是繁杂精美的花纹。 苏时瑾听完他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石化当场。 南宫鸿煊?这不是传闻中那个变态七皇子吗? 前世,苏时瑾与七皇子从未有过交集。只是听闻他变态嗜血,然而皇上却对他极其偏爱,从不曾过多地苛责于他。 前世她临死前,好似听闻七皇子与边境勾结,意图谋反,被打入大牢。 苏时瑾皱起眉头,瞅了一眼手中的令牌,面露不悦道:“不必了!今日我也将你迷晕,咱们就此两清吧。” 言罢,便要将令牌归还回去。 南宫鸿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冷冷地出声道:“你若不要这令牌,那我便好好与你算算伤害皇子的罪过。” 边上的暗卫,内心被自家主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暴击了一万点。 主子今日莫不是魔怔了,不仅变得如此好说话,竟然还上赶子求人家收下他的令牌。 苏时瑾望着他这无耻的行径,顿时觉得一阵无语。这七皇子倒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残暴嗜血,反而有些无赖。 她只得无奈地收回令牌,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行,那我收着便是。你可以走了。” 南宫鸿煊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苏姑娘,那咱们后会有期!” 南宫鸿煊说完,便带着暗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时瑾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心中思绪万千。 夜晚的风轻轻吹过,仿佛带着竹叶的清香。站在院子里的苏时瑾,给人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可似乎这一夜,命运的齿轮渐渐有了变化。 第38章 安置沈安国一家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苏时瑾觉得头部隐隐作痛。 昨夜被南宫鸿煊那么一闹,让她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今日才头痛。 不过,她心中仍记挂着沈安国一家的事,所以早早便起了床。 用过早膳后,她唤来陈妈妈,对她吩咐一番。 陈妈妈办事向来稳妥得当,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禀报说: “夫人,人已经接过来了,正在福寿园呢。也没什么行李,我就留两个粗使婆子在帮忙收拾,估计过一会儿行李就能搬过来。” 苏时瑾微笑着轻轻点头,说道:“劳烦嬷嬷了,你先下去歇息会儿吧。” 接着又让春兰给陈妈妈塞了锭银子,陈妈妈赶忙摆手推辞,“夫人,我有月银足够花销,这银子我不能要。” 苏时瑾佯装生气的模样,说道:“嬷嬷,你赶紧收下。为了和刘妈妈处好关系,你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要是不收下,我可真要生气啦。” 陈妈妈这才接过,又提醒苏时瑾道:“夫人,我瞅着刘妈妈最近手头宽裕不少,恐怕是捞了不少油水。”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淡淡说道:“不急,等养肥了再说。” 陈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便退下。 苏时瑾领着春兰与秋月,前往福寿园。 还在离得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从福寿园传出那阵阵爽朗的笑声。 当苏时瑾迈入屋内,笑声戛然而止。 苏时瑾环顾四周,发现今日的人齐全得很。沈如风、沈竹茹、朴月琴都在,就连苏婉儿也位列其中。 余氏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幼儿,瞧着颇为瘦弱,这想必就是沈安国与王氏的儿子。 苏时瑾先是朝余氏行了个礼,“母亲。” 余氏面色平淡地说道:“时瑾来了,坐吧。” 苏时瑾并未坐下,而是走到沈安国夫妇面前。 沈安国与沈如风长得并不相像,他长得更像余氏,脸型方正饱满,倒是浓眉大眼,只是身形短小且有些发福。 与沈如风的俊朗容貌相比,他着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边上的王氏,体态丰盈,颧骨较高,有着柳叶眉,眼睛略小,也是相貌平平。 前世,他们并未搬到沈府,所以苏时瑾对他们并不熟悉,只是逢年过节送些节礼过去,平时极少见面,她甚至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不知晓。 看来是沈如风特意不让她,和他的家人有过多接触。 苏时瑾脸上绽放出甜美无比的笑容,朱唇轻启道:“大哥,大嫂,往后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便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跟我说。” 王氏见苏时瑾如此热情,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弟妹,让弟妹费心了。” 苏时瑾将目光投向余氏怀中的幼儿,开口问道:“这便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吧,长得着实可爱。” 王氏一脸的慈爱之色,缓声道:“他叫沈聪,小名唤作壮儿。” 苏时瑾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地说道:“沈聪,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言罢,她的脸上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伸出双手拍了拍,朝着壮儿道:“壮儿来,快到我这儿来抱抱。” 说来也是奇怪,沈聪这是头一回见到她。却嘴里“姨姨、姨姨”地叫着,扑腾着自己那小小的胳膊,径直朝着苏时瑾扑将过来。 余氏见孙子朝着苏时瑾扑过去,心中虽略有不悦,但还是松开手,任由他扑向苏时瑾。 苏时瑾稳稳地一把将他抱住,动作极为娴熟,脸上展露的是发自内心喜爱的笑容。 王氏瞧着她真心喜爱自己的儿子,也不由得笑得一脸开怀。 苏时瑾抱着壮儿在凳子上坐下,说道:“我已经吩咐人将明月居收拾妥当,大哥大嫂还有壮儿就安心住下吧。” 余氏见苏时瑾安排得如此周全,眼中闪过一抹疑虑,她这个小媳妇对自己都不甚尊重,怎的对安儿他们这般以礼相待。 不过很快她便打消这份疑惑,或许是风儿将她哄好了。她到底也只是个妇道人家,还得依靠风儿过活不是。 苏时瑾逗弄了壮儿好一会儿,又转而对王氏说道:“一会儿,我让陈妈妈送两个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给大嫂。大嫂要是缺奶娘,我也让陈妈妈去寻觅一个合适的。” 王氏赶忙摆手说道:“不必了,弟妹。无需这么麻烦,壮儿都已经长大了。他自幼体弱,我也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 苏时瑾展颜一笑,那一瞬间,房间内仿若忽然明亮了起来,“好,那就依大嫂的。” 此时,沈竹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二嫂对大嫂这般好,倒真是让我难以置信呢?” 苏时瑾轻蔑地扫了一眼沈竹茹,眼中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沈竹茹瞧着她投过来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巴。算了,还是别去招惹这个疯女人,她最近行事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一行人在福寿园又寒暄了一会,苏时瑾才起身告辞。 苏婉儿见苏时瑾离开了,也赶忙起身告辞。她走出院子没几步便追上了苏时瑾,出声唤道:“二妹,等等我呀。” 苏时瑾停下脚步,应道:“大姐。” “二妹,我想和你谈一谈。” “好呀,那我们就去后花园走走吧。” 苏婉儿着实能干,这还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她就将后花园整修得焕然一新。 再也看不到那久未居住的衰败之态,整个后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水流畅,处处皆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春兰和秋月得了苏时瑾的示意,前去准备茶点,只余下苏时瑾和苏婉儿在这儿闲逛。 苏婉儿仔细斟酌一番,开口道:“二妹,你是不是铁了心要给妹夫纳妾?” 苏时瑾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缓缓说道:“韩大夫都说我恐怕很难有身孕,我总不能让夫君没有子嗣,我打算寻个时机跟夫君提及此事。” 苏婉儿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咬了咬牙,“二妹,不如纳了我吧?我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那也算是一段佳话。” 苏时瑾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堂姐,自幼起她便如同男孩子一般调皮捣蛋,而且祖母和爹娘都极为宠溺她,所以自小就胡作非为到处惹祸。 但堂姐却不一样,她自小就知书达礼、端庄贤淑,因此祖父对她还挺看重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不管二叔和堂姐在她前世的悲剧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们终归都是她的家人,不应该将她拉入沈家这个泥沼中。 苏时瑾面色一冷,犹如寒霜,“大姐,你不该有这样的念头,这几日你便收拾行李回苏家去吧。” 第39章 杏儿获宠 说完这番话,苏时瑾便决然地丢下苏婉儿,独自一人径直走了。 原本,她是打算极力促成苏婉儿嫁给沈如风的。然而此刻,她心底却生出了些许不忍。 她只希望将苏婉儿赶走,能让她幡然醒悟,莫要像前世的自己。 苏婉儿愣愣地留在原地,堂妹在家时虽然胡闹,可姐妹间向来是极好说话的。 自己往日看上的那些首饰衣裙,她都能大方地赠予自己。原以为她耳根子软,所以才当面跟她说穿这些事,没料到她不但不答应,竟还要将自己赶回苏家去。 苏婉儿心中气恼万分,她也是被父母如珍似宝般疼爱的,凭什么要受苏时瑾这般的气? 想到此处,她愈发气愤,猛地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到了水榭居。如意可不敢多嘴,大小姐向来极具权威,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待回到水榭居后,苏婉儿便躺在美人榻上,用面纱遮住脸,挥了挥手示意如意退下。 她心中思绪万千,苏时瑾要赶自己走。倘若自己真的离开沈家,恐怕就再难接触到沈如风,只能嫁给商户之家。 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低苏时瑾一头?她父亲比大伯矮一头也就罢了,凭什么她也要比这个,向来只会惹是生非的苏时瑾矮一头呢? 她越想越不甘心,她必须得找个理由继续留在沈家。 苏时瑾不是想纳朴月琴吗?那她就要让朴月琴,永远也无法成为沈如风的妾室。 傍晚时分,如意前来禀报,说苏婉儿病了,发起了高热。 此时,苏时瑾正悠然地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苏青莲也在一旁。 苏青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问道:“今早我见大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呢?” 苏时瑾将手中剩余的瓜子,随手丢进盘子里,慢悠悠地说道:“这病啊,来得可真是时候。” 自己的这个堂姐,偏要执意趟这摊浑水,那就随她去吧。 苏青莲见二姐似乎有些生气,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二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时瑾看着青莲那孩子气的模样,内心顿时一软。这个堂妹,在家里总是显得畏畏缩缩的,但却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自己。 她莞尔一笑,“没发生什么事,是你想多了。有你陪着我,这些日子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你离家已久,杜姨娘肯定想你,明日我就让陈妈妈送你回家吧。” 苏青莲仔细一想,自己确实离家有些时日,也不晓得姨娘有没有受欺负? 她急忙道:“好的,那我先回去。倘若二姐想我了,我再来看二姐。” 朴月琴脸上的疤痕,实际上已经好得差不多,若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不过,她向来追求在沈如风面前展现出完美无瑕的模样,所以依旧躲着沈如风。 可惜她这次失算了,原本想着多些日子,能将皮肤调养得比之前还要细腻光滑,然后再去见沈如风。 没料到,却被杏儿抢先了一步。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教,如今的杏儿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她。 如果说之前的杏儿是一朵野花,虽有些味道,但还不至于勾得人难以放下。 那如今的杏儿,便是那一朵摄魂的罂粟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轻易地勾得男人失了魂魄。 苏时瑾仔细打量着这个截然不同的杏儿,心中不禁慨叹,连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心痒痒的,更何况是男人呢? 苏时瑾满意至极,她嘱咐道:“杏儿,你回书房伺候吧。” 杏儿腰肢轻摆,盈盈下拜,而后缓缓退下,只留下一身徐徐飘动的轻纱。 沈如风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与朴月琴在一起。今夜似乎格外地燥热,他有些想念表妹那娇柔的身子。 他踱步到窗前,回想着前不久去洛华苑的那个夜晚。那夜无比畅快,给了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激情。 正在回想之际,忽然瞧见一个身影,在月色中不甚明了,然而身姿却妖娆万分,如魅如影,行走间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勾人心魄。 沈如风作为男人的本能,瞬间让他热血沸腾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那女子,心中哪里还顾得上他那亲亲表妹。 待女子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杏儿,可此时的杏儿似乎与往昔大不相同。 她那眼眸轻轻一转,看向沈如风,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千般魅惑源源不断地流露出来。 身上仅仅穿着一件轻纱,见沈如风不受控制地朝自己走来,她轻轻一抖,那轻纱便悄然滑落下来…… 书房里一片旖旎,书房外凉风习习。 几日过后,朴月琴的脸终于大好,而且比之前更加细腻光滑,衬得镜中的她更加清新秀美温婉动人。 她对自己满意极了,扭头吩咐红玉:“红玉,装些绿豆糕,我去给表哥送去。” 片刻之后,她提着食盒,袅袅娜娜地跨入书房。 沈如风正弯腰握着一个女子的手,正在教她写字。 朴月琴见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下子就冲过去,将食盒狠狠地扔在地上。 此刻的她全然忘却仪态,也忘记要在表哥面前佯装柔顺的模样。 她只晓得,表哥从未与其他女子如此亲密过,就连和苏时瑾都未曾有过,这本是她独有的待遇。 可如今,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缠着表哥。 她怒不可遏,几步就奔上前去,扯住那女子胸前的衣服。因用力过猛,只听得“撕拉”一声,那胸前的饱满便露出来。 女子惊慌失措地掩住胸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如风。 朴月琴这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一个月未见的杏儿。 气得她怒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爬床的贱婢,看来上次板子没打怕,又来勾引表哥。” 沈如风头回见到朴月琴泼妇的一面,以前见她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杏儿,眸子里噙满雾气,一脸的委屈,却闭口不言,也不为自己辩解。 再瞧瞧朴月琴,裙摆处似乎沾染了一些灰尘,还有些褶皱。 那脸上,满是怒气冲冲的凶狠之态,毫无半分美态。 他不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月儿,别再胡闹。杏儿是我的女人,你以后不许再一口一个贱婢地叫她。”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仿佛瞬间碎成无数片。表哥竟然为了这个贱婢而责怪她?还说这贱婢是他的女人? 第40章 陷阱 朴月琴哭哭啼啼地跑着离开了书房,而这一次,沈如风竟没有追上去。 他抬起头,望了望朴月琴离去的背影,思忖着或许自己对她太宠溺,才致使她这般拈酸吃醋。 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况且在他心里,永远都将她放在首位的,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杏儿眼见沈如风没有追出去,眼眸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想到,朴月琴竟是如此沉不住气,反倒给自己帮了大忙。 她凝视着沈如风清风霁月般的面庞,那模样早已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底,难以拔除。 夫人给她这个机会,还花费重金调教她。虽说有些不太光彩,可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只要能够留在大人身边,就算学习那些勾栏里的技巧又有何妨呢? 她内心满是感激,感激夫人给她的机会,往后只要不危害到大人,她定然会心甘情愿地受夫人驱使。 沈如风转过脸来,恰好瞧见杏儿痴痴地望着自己,那眼眸中饱含着深情与媚态,直勾勾地勾得他内心一阵燥热,他的手不自觉地便移了位置…… 其后,沈如风接连好几日都未去探望朴月琴,反倒对杏儿越发宠溺。 朴月琴见沈如风迟迟不来找自己,心情简直郁闷到极点,她内心的伤心与怒火无处发泄。 上次将杏儿抬为通房时,她曾找姨母哭诉,却毫无用处,反而还被姨母埋怨。 她趴伏在桌上嘤嘤哭泣,眼泪将脸庞都糊住了,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 忽然间,她想到苏婉儿,如今恐怕也只有她是真心对待自己的。还给自己送来上好的羊脂膏和玉红膏,看来也只有去找婉儿姐姐倾诉衷肠啦。 她揩干眼泪,吩咐道:“红玉,你去花园的凉亭处摆上酒菜,记得多准备些酒,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说完,她便亲自前往水榭居,邀请苏婉儿陪她一起喝酒。 苏婉儿正发愁,如何才能彻底断了朴月琴为妾的路呢?朴月琴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回想起,那日沈安国目光望向朴月琴时,总是带着那么一丝爱而不得的意味。虽然那神情收敛得极为迅速,不易被人察觉。但她向来心思细腻,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一个阴狠毒辣的计谋,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 她笑意盈盈地对朴月琴说道:“月琴妹妹,你先过去吧,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待到朴月琴离去后,苏婉儿招手让如意上前,对着她的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如意随即匆匆地出了府。 随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朝着花园的凉亭走去。 夜色已深,凉亭之中点着几盏灯笼,酒菜摆放其间,倒是营造出了一番别样的情境。 苏婉儿到的时候,朴月琴独自一人已经喝了不少酒。 苏婉儿见她神色满是悲痛,于是出言宽慰道:“月琴妹妹,倘若你心里觉得不痛快。今日咱们便遣走丫鬟,就咱们两人尽情地畅饮一场,好好地谈谈心。” 朴月琴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婉儿姐姐说得在理。红玉,你下去吧。” 苏婉儿点头示意,如意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洛华苑内,苏时瑾正坐在烛光下看书,烛光将她的面庞映照得格外柔和。 春兰禀报说:“夫人,如意出了府,还去药铺买了和春散。” 苏时瑾眼神陡然一聚,和春散,这不是烈性的媚药吗?苏婉儿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色诱沈如风不成? “那苏婉儿现在在哪里?” “大小姐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正与表姑娘一起喝酒。” 苏时瑾当即起身,“我也过去瞧瞧。”她可不能任由着苏婉儿败坏苏家的名声,毕竟苏家的姑娘,可不单单只有她一个。 苏时瑾悄然无声地隐藏在假山处,从这里能够将凉亭里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朴月琴仿若喝醉了一般,趴在桌上,她的身边没有丫鬟。 苏婉儿轻声唤了好几声,朴月琴毫无反应。 苏婉儿发出“布谷、布谷”的声响,如意赶忙从黑暗中跑过来。 “小姐,奴婢依照您的吩咐,将朴月琴的手帕包着她的发簪,从明月居的窗子里丢进去了,这时候王氏正在偏房哄孩子呢。” “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奴婢偷偷摸到那里的,无人发现。” 苏婉儿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癫狂的笑容,接着她端起一杯酒,往里面倒入一包药粉。 随后,她踱步走到朴月琴的身旁,捏起她的脸蛋,将那杯酒强行给她灌进去。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月琴妹妹,多喝点,这样才能忘却烦恼。” 待灌完酒之后,苏婉儿和如意便搀扶着朴月琴,朝着花园里专门设置供客人休息的静室走去。 看到这一幕,苏时瑾瞬间就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朴月琴的死活,她并不在乎。而且,倘若真的发生什么,她倒是可以推波助澜一番。 她飞身朝着明月居疾驰而去,趴在屋顶上,她轻轻掀开一块瓦片,朝着下面窥视。 沈安国正紧紧地盯着一块手帕,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后花园静室”,这字迹像是月儿的。 他又看了看,手帕里包着的白玉簪子,的确是表妹平日里最常佩戴的那一支。 沈安国的心里顿时翻腾起来,他自幼便对表妹心生爱意,然而表妹一心恋着二弟,他也只能无奈作罢,娶了王氏。 如今表妹相约自己,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好。他再也不去多想,急忙抬脚朝着静室快步走去。 苏时瑾在屋顶上看得饶有兴致,却不知在不远处有一双眸子也正紧紧地盯着她。 随后她悠然自得地返回洛华苑,对春兰秋月说道:“我们去书房找沈如风,去看一场好戏。” 苏时瑾来到书房,只见沈如风正在书案前撰写奏折。 她赶忙稳住自己的身形,柔声说道:“夫君,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这些日子你没到洛华苑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沈如风抬头看到是苏时瑾,她身着常服,面容平静淡然,倒是有几分娴静的气质。 “夫人,只管说是什么事?我都答应。” 苏时瑾的嘴角微微抽搐,带着些许嘲讽之意,“前些日子,韩大夫已确诊,我日后不能再有子嗣。我想着不能让夫君绝后,表姑娘与夫君青梅竹马,不如将表姑娘纳为贵妾吧。夫君觉得如何?” 第41章 捉奸 沈如风其实并不想,让朴月琴委屈做妾。然而一想到,朴月琴近来的种种行径。他明白她心里没着落,才会这般荒唐行事。 要不,就依着苏时瑾的意思,先把她纳了。等时机成熟,除掉苏时瑾,再将月儿扶为正妻。 沈如风佯装出极不情愿的模样,长叹一声。 “夫人,子嗣之事不必着急,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纳妾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心里只有你。” 苏时瑾心中暗自嘀咕,谁还不会装模作样呢?瞬间,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仿佛被沈如风这番话深深打动。 “夫君,我晓得你对我是一片真心。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沈家断后。夫君,我心意已决,还望夫君成全。” 沈如风装模作样地沉思许久,才满脸不甘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依夫人吧。不过夫人放心,倘若月儿有了孩子,我定会抱到你名下抚养。” 苏时瑾暗自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帮他们这对狗男女养孩子! 真不晓得前世,到底是看上沈如风哪一点?他居然能如此恬不知耻地认为,所有女人都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不过是好心请他去看戏的,他居然能啰嗦出这么多废话。 “好的,我信夫君。既然如此,咱们就去找表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听下人讲,表妹正在后花园喝酒呢。” 沈如风一听朴月琴在花园喝酒,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 “也罢,她近些日子心情确实不佳。咱们就去一趟。” 于是,苏时瑾和沈如风,并肩往后花园走去。 半路上,恰好碰上匆匆忙忙往福寿园赶的如意。 苏时瑾开口问道:“如意,这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如意赶忙一脸焦急地说道:“我家小姐和表姑娘喝醉了,我刚扶着小姐回了水榭居,现在正赶着去喊红玉呢。” 如意心里头想着,正好碰见二小姐和沈大人,要是让他们看到那一幕,那朴月琴可彻底没指望了。 苏时瑾清楚如意的心思,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意,不用去叫了。我和夫君去瞅瞅。” 如意应了一声,退到他们身后,跟着一同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的凉亭处,仅剩下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却不见朴月琴的身影。 沈如风眉头紧紧皱起,月儿去哪了?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坏笑,“夫君,咱们去前面找找。表妹喝得醉醺醺的,自己瞎转悠,万一要是出了啥岔子,可就糟糕啦。” 沈如风点点头,两人便一同朝着花园深处寻去。 在静室里,中了媚药的朴月琴,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沈如风推开门朝自己走来。 多日不见,她的思念如汹涌的潮水般滚滚而来,冲垮了她的矜持,她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表哥。” 沈安国看到朴月琴如此主动,在月光的映照下,她那微红的小脸,迷离的眼神,眼角还透着一股媚态,跟平日里大不一样,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朴月琴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厉害,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她一下子搂住他。 似乎身上的燥热减轻一些,她便越发地贴近了些。 沈安国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两人瞬间就紧紧搂抱在一起。 任何男人见到醉酒的心上人这般模样,都会难以抑制冲动,沈安国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今夜的月儿如此迷人,还这般主动,他只觉得仿佛置身于美妙绝伦的梦境中,恨不得永远沉醉其中。 那和春散的药效果然厉害,就算朴月琴平日里再怎么清高,也在片刻之间就卸下她的伪装。 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娇喘声,在寂静的夜里,婉转缠绵,令人心潮澎湃。 苏时瑾和沈如风走到后花园的尽头,忽然听到静室里传来动静。 于是便抬脚一同走过去,等到快到门口时,才听到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呼声,仿佛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子压抑着喊“表哥”。 沈如风脸色瞬间大变,他心里顿时一阵惊慌,生怕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当即转身说道:“夫人,表妹肯定不在静室里,咱们换个地方找找。” 苏时瑾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夫君,我瞅着静室里有动静,还是进去看看吧!” 说着,眼神示意春兰,春兰便一把推开静室的门。 几盏灯笼一照,静室中的情景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 只见地上是凌乱散落的衣物,而床榻之上,沈安国与朴月琴正毫无顾忌地纠缠在一起。 大开的门扉处,春日夜里微微凉意的风,吹进来。这股凉风,终于让朴月琴的意识清醒了一点儿。 她转头看向门口,望见像根冰柱子似的沈如风,顿时惊愕得嘴巴张得老大,好像能塞下一颗鸡蛋。 而后她又慌忙回过头,看向与自己纠缠的男子,一口鲜血猛地涌上来。天哪,这哪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分明是沈安国! 她瞬间吓得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从榻上冲下来,口中喃喃着:“表哥,不,不,不是这样的。” 沈如风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都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什么?” 朴月琴像疯了一样扑向沈如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试图跟他解释,祈求能得到他的原谅。 沈如风瞧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痕迹的女人,心中厌恶到极点。 他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朴月琴伸过来的手。 沈安国见沈如风来了,内心不由得一阵慌乱,赶忙解释道:“二弟,是大哥不对。但大哥,对月儿是一片真心。既然发生这事,大哥愿意娶月儿为平妻。” 朴月琴听到这话,急忙摇头道:“表哥,不要啊。我不喜欢大表哥,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说着,她猛地扑上来,死死地抱住沈如风的腿。 沈如风见她扬起的面庞上,挂满晶莹的泪水,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忍。 可当看到她眼中,那尚未消散的情欲和媚态时,他内心猛地涌起一股怒火与耻辱,抬手就给了朴月琴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接把朴月琴扇倒在地。朴月琴捂住脸,整个人都呆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时,苏时瑾走上前,轻声说道:“夫君,先别冲动。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大哥说的办了。” 第42章 一锤定音 沈如风听到苏时瑾的话后,更加气愤。然而在这怒火中,竟还残存着那么一丝难以斩断的情愫。 他一语不发,就这样径直转身离去。 朴月琴望着沈如风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瞬间轰然崩塌。 表哥不要她了,她失身于沈安国,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朝着那门框狠狠地撞去。 苏时瑾盯着她,眼看她要寻死,又怎会让她如愿?前世,这朵白莲花,可是致使自己孩子惨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闪身而出,挡在朴月琴的面前。朴月琴被这股力量,反推得摔倒在地。 此刻的朴月琴,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纯洁高雅的模样? 她的发丝乱得如同杂草,脸上的妆容也花得一塌糊涂,半边脸颊肿得好似猪头。 她的衣裙有些破碎,露出娇嫩的肌肤,上面还布满星星点点的红印。 苏时瑾心中暗自嘀咕,哎呀呀,这两人看样子玩得还挺激烈的! 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她故作痛心状说道:“春兰,如意,赶紧的,快把表姑娘扶起来,咱们去福寿园。” 接着又转身,满是关切地劝道:“表妹,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瞧着大哥,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实意,你也别太伤心难过啦!” 苏时瑾这一句句的话语,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刺进了朴月琴的心里。 朴月琴的眼泪流得愈发凶了,谁稀罕沈安国的真心?他要相貌没相貌,要前途没前途。 她心心念念的可是二表哥,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她的心思飞速转动着,想到了贵儿,她一下子又舍不得死啦。 于是,朴月琴便任由春兰和如意架着她,朝着福寿园走去。一路上,她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样才能让沈如风回心转意。 苏时瑾此刻别提有多解气,这恶妇也有今日?她迈着步朝福寿园走去,吩咐秋月道:“去明月居,把大嫂请到福寿园来。” 福寿园烛火通明,余氏满脸怒容,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沈安国和朴月琴。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日,我和夫君商量着要纳表姑娘为妾。所以,一起去后花园找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没想到,却撞破大哥和表妹的好事。如今,也只能依照大哥的意思办了。” 余氏看着沈安国,毕竟是自己的大儿子,她狠不下心来苛责。她抬手将手中的茶盏,朝朴月琴扔去。 茶盏虽说没有砸到朴月琴,可碎片四处飞溅,划破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王氏火急火燎地赶到福寿园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自己的丈夫和朴月琴,双双跪在地上,衣衫凌乱不堪,朴月琴的身上既有血迹又有红印。 她作为过来人,自然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沈安国又抓又挠,嘴里骂骂咧咧道:“沈安国,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在家里哄着壮儿,你倒好,跟这不知廉耻的贱人鬼混。” “王氏,我不许你这般辱骂月儿。”沈安国梗着脖子喊道。 王氏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嘴里“你……你”个不停,下手愈发凶狠起来,直把沈安国的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余氏坐不住了,大声呵斥道:“王氏,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把她拉开!” 旁边的粗使婆子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将王氏拉开。 王氏双眼瞪得犹如铜铃,眼珠泛红。 苏时瑾看着,只觉得这又是一个可怜人。男人要是出轨,那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 男人一旦狠下心来,什么妻子孩子,统统都不重要。如今,在沈安国的心里,就只有那朴月琴。 沈安国见拉住了王氏,便开口哀求余氏:“母亲,我知道我做了丑事,不过这不关月儿的事。但事已至此,我求母亲让我娶月儿为平妻。” 王氏一听,破口大骂:“你这畜生,还想娶这贱人为平妻。门都没有!” 朴月琴听到这话,也着急起来,哭哭啼啼地喊道:“姨母,我不嫁大表哥。求您,求您,把二表哥叫来,我想……” 余氏眼中闪过一丝阴寒,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姨侄女,显然儿子在她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一锤定音,“都别吵了!就按照安儿说得办!” 王氏见婆母竟然同意丈夫的话,哭着跪在地上,“母亲,您怎么能同意呢?他们做了这般不知羞耻的事,您不惩罚也就罢了,还遂了他们的心愿。” 余氏看着王氏一脸嫌弃,不过是酒楼掌柜的女儿。沈家如今也算大户人家,她已经算是高攀,还不知足妄想独占。 她厉声喝道:“王氏,你不要再闹了!这事你同意,那往后你为大,月儿为小。你要是不同意,那就让安儿休了你,娶月儿。” 王氏听到这话,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余氏转头对苏时瑾说:“时瑾,你挑个日子,尽快让他们成婚。” 让朴月琴嫁心上人的哥哥,这可太有趣了,苏时瑾欣然答应。 只听得门“嘎吱”一声开了,沈如风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身子摇摇晃晃,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清朗之态,瞧那模样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余氏见到沈如风,心中暗叫不好。风儿这孩子,对朴月琴一往情深,估计还放不下她。 想到这,余氏狠狠地瞪了朴月琴一眼。 朴月琴见心上人来了,扑上去,“表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月儿。” 沈安国见二弟去而复返,内心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恨意。 从小到大,自己什么都让着他,为了供他读书,自己早早出去做工。如今发生这事,自己也求了。他却还要来抢月儿? 沈如风摇晃地走到余氏面前,歪歪扭扭地坐在她身旁,“母亲,您别把月儿给大哥,您是知道的。” 余氏一向偏爱小儿子,但是她清楚这事闹成这样,朴月琴只能嫁给沈安国。 她绝不能让风儿成为众人的笑柄,也不能让他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产生矛盾。 她摸摸沈如风的头,安慰道:“风儿,你别犯糊涂,月儿已是你大哥的人。你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不能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前途。” 第43章 又见南宫鸿煊 当沈如风听到“前途”这两个字时,犹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一下子就彻底酒醒了。 对啊,他沈如风应当以前途为重,女人绝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丢下一句“母亲,孩儿知道了。”随后便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朴月琴见沈如风就这么走了,瞬间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余氏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疲惫地说道:“你们都走吧,闹了这大半夜了。” 一行人这才纷纷离开福寿园。朴月琴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着红玉搀扶着走进了偏房。 苏时瑾心情格外愉悦,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回了洛华苑。她沐浴之后,遣退了春兰秋月,便躺在床上仔细思索今夜发生的事。 只觉神清气爽,仿佛心中积压许久的一口浊气终于得以吐出。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想着想着,苏时瑾不经意间笑出了声,“呵呵呵”。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诱惑的声音:“笑什么呢?笑得如此开心!” 苏时瑾顿时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跃下来,口中喝道:“谁在那里?快出来!” 南宫鸿煊缓缓从阴影处走出来,他身着一件玄黑色的龙纹锦缎长衫,上面用丝线勾勒出繁复精美的花纹。 在月色的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更加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犹如山峦般挺直,深邃的眼眸中流光溢彩,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气度,无人能够与之相比。 苏时瑾一时看呆了,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却还是这般没出息。 苏时瑾心中气恼不已,飞身朝着南宫鸿煊攻去。她的招式看似灵巧多变,实则毫无杀伤力,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 南宫鸿煊不紧不慢,身形几个闪烁,便轻轻松松化解掉她的招数。 苏时瑾见此情形愈发恼火,仗着自己还算不错的轻功,接连出招。然而忙活了半天,却连南宫鸿煊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两人在屋子里你来我往,衣袂飘飘,可愣是没弄出多大的动静。 南宫鸿煊手持扇子,轻轻拨开苏时瑾攻过来的手臂。苏时瑾折腾了大半宿,她本就从小身子孱弱,此刻哪里经得起这股力道,当即身子就朝一旁歪去。 眼看就要狼狈地栽倒在地,南宫鸿煊顺势伸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苏时瑾的心跳,仿若重新跳动起来。 她抬眸望向南宫鸿煊,只见他那狭长的凤眸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关切,耳边还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红。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南宫鸿煊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南宫鸿煊凝视着怀中的女子,那万千青丝如瀑般垂落,她的脸蛋小巧如巴掌,似乎是被吓到了,显得格外白皙。 眸中透着一丝慌乱,竟就这样拨动了他那颗向来冰冷的心弦。 苏时瑾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又羞又恼,用力挣脱南宫鸿煊的怀抱。 “放开我!”苏时瑾怒声喝道。 南宫鸿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说道:“我刚刚才救了你,怎么?你这就翻脸不认人啦?” 苏时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再次挥掌攻去:“谁要你救了?你这登徒子,深更半夜闯进我房间!” 南宫鸿煊轻松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身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泼辣的性子,倒真是有趣得紧。我还真没料到,苏家竟能出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女儿。” 苏时瑾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心中一急,张嘴就狠狠咬住他的手臂。 南宫鸿煊吃痛,只得松开了手。苏时瑾趁机向后退去,眼神中满是倔强和不甘。 “堂堂七皇子,深夜擅闯我房间,究竟所为何事?” 南宫鸿煊揉了揉被她咬过的地方,满不在乎,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你没去寻我,所以我特意过来瞧瞧你。” 苏时瑾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暗自腹诽:你这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吗? “你一个七皇子,特意来看我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南宫鸿煊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对沈如风毫无情意,我可以帮你与他和离。” 苏时瑾望着南宫鸿煊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她历经两世,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也不知自己哪点,被这“变态”瞧上了?她内心哀嚎,她可以改!只要这个“变态”七皇子,离自己远一点,不要妨碍她报仇。 “七皇子,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引起了你的注意?你直说,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南宫鸿煊,在听到苏时瑾这番话后,明白她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瞬间,他的脸阴云密布,黑沉得吓人,“苏时瑾,你别不知好歹!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 苏时瑾做出求饶的手势,她这人能伸能屈,谁也阻拦不了她的复仇大计。要是和沈如风和离了,还怎么报复沈家人? “七皇子,我求求你。就算我对沈如风无情,但是我现在不想和离。所以,请你离开,不要干涉我的事。” 南宫鸿煊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紧紧盯着苏时瑾,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时瑾,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调查过你,你当初对沈如风情真意切。可如今你使计不和他同房,还给他塞女人。要不是确认过,我都怀疑你换了个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苏时瑾内心一惊,秀眉微蹙,“七皇子,你还真是下功夫。好,你若真愿帮我,那就请你静观其变。”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好,那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欲走。 可刚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苏时瑾说道:“记住,如有事,随时来找我。”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苏时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原本如坚冰般封存的心,好似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裂痕。她用力甩了甩头,警告自己要冷静,不能再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蒙骗。 她重新躺了下来,可心情却许久都难以平复,窗外隐约传来阵阵虫鸣声,或许夏天真的要来了。 第44章 遇到书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时瑾便对陈妈妈吩咐道:“嬷嬷,沈安国娶朴月琴这事,就全权交予你去操办。” 陈妈妈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说道:“夫人,这毕竟是您大伯哥的大事。要是全部都由我来拿主意,万一老夫人和大人知晓了,恐怕会心生不快。” 苏时瑾一脸的满不在乎,说道:“我压根就没把沈如风当作夫君,哪来的什么大伯哥。说得好听是平妻,实则不就是个妾室,我才懒得去管这琐事!我不过是喜欢瞧个热闹,才应下了这事。” “嬷嬷,不必花费太多银子,就依照娶妾室的标准来办就行。也无需特意去挑选什么良辰吉日,我看明日就挺合适的。” 陈妈妈连连点头应下,随即着手去办理此事。 苏时瑾想起王氏,总觉得与自己同病相怜。并非她昨日不想加以阻止,而是男人若是变了心,她能阻拦一次,却无法阻拦无数次。 仔细思量一番,心中到底还是萌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紧接着,她吩咐道:“春兰,去准备马车。我要到街上去逛逛。” 马车“叮叮当当”地到了最繁华的街道,稳稳停在京城最豪华的铺子——华裳宝阁前。 上一次带朴月琴去购置首饰,去的是最为寻常的一家铺子。 而此次她要购买些礼物,好好劝慰一下王氏,自然是要到京城最顶尖的铺子,挑选些华贵之物才行。 刚踏入店中,一个小二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高声喊道:“东家,您怎么来啦?” 说着,连忙引着苏时瑾,往内里走去。又是忙着沏茶,又是忙着拿点心,忙活得不可开交。 苏时瑾打量了一眼这个小二,长着一张娃娃脸,瞧着年纪不大,但其眼神清澈,一看便是个机灵的主儿。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二赶忙答道:“小的叫阿福。” 苏时瑾微微颔首,“阿福,你快去把掌柜给我叫来。” 阿福弯腰应下,忙转身去寻掌柜。 掌柜贾贺扭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着进了里间,一见到苏时瑾,便激动得难以自持。 “小姐,您来了?我可是好些日子没瞧见您啦。” 苏时瑾瞧着他那滑稽的模样,不禁觉得颇为好笑,“贾叔,您跑慢点儿。” 待贾贺停下脚步时,他脸上的肥肉还不停地一颤一颤,眼睛笑成一条缝,“小姐,您今日想购置些啥?” “我要挑选些礼物,咱们直接去三楼。” 华裳宝阁乃是苏家的产业,后来作为陪嫁归了苏时瑾。 这华裳宝阁,主要售卖女人的首饰和衣裳,总共分为五层。 第一层面向寻常百姓,第二层服务富贵人家,第三层供一般的官宦之家挑选,第四层专为王孙权贵提供,第五层基本上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光顾。 中央设置了环形楼梯,苏时瑾跟在贾贺身后,来到了三楼。这三楼的空间极为开阔宽敞,令人眼前一亮。 一边悬挂着女子的各类衣裳,时下流行的款式可谓是一应俱全。不论是素雅清幽的素裙,还是艳丽华贵的锦袍,应有尽有。 而另一边摆放的各类首饰,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精美绝伦的钗环、别致独特的配饰,各式各样,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一般女子第一眼瞧见,必定会惊叹于华裳宝阁的富丽堂皇,以及各类商品的齐全丰富。 然而苏时瑾,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她悠然地踱步过去,看中了一件珍珠坠玉小衫,以藕荷色的轻纱作为打底,上面密密麻麻缀满珍珠和玉石,显得高贵典雅至极。 又拿起一件琉璃碧纱裙,裙身流光溢彩,宛如碧波荡漾的水面,美不胜收。 最后还拿了一件绯色流光百褶裙,这件裙子无比华丽,是用寸布寸金的流光锦制成的,那正红色格外艳丽,端庄又大方。 而后,她走到另一边挑选首饰,挑了一整套的翡翠镂空头面,高贵典雅,气质非凡。还有一套镶金红宝石头面,富贵华丽,璀璨夺目。一套赤金掐丝头面,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苏时瑾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让王氏在明日的纳妾宴上,华贵得亮瞎朴月琴的双眼。 贾贺见苏时瑾选好了东西,赶忙让阿福仔细打包好,一路恭恭敬敬地送苏时瑾上了马车。 苏时瑾在马车内,昏昏欲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苏时瑾轻轻撩开帘子。 只见回春堂门口,有一个书生正苦苦哀求着:“大夫,求求您去一趟吧,我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那坐诊的大夫,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银子,还请什么大夫?” 一旁的药童,急忙驱赶书生离开,“走走走,别堵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 书生急得汗珠滚滚而落,他作势就要下跪。 马车里的苏时瑾,能够深切体会到他的心情。前世三个儿女被烧死,苏家被抄家斩首时,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是何等痛苦的事! 她决定出手帮帮这位书生,“公子,且慢。”声音清幽悦耳,仿佛带着温暖人心的魔力。 她款款走下马车,那书生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女子身着一件浅蓝色月华裙,身姿高挑纤细,清丽绝伦,美得让人目光难以挪移。 女子目光中毫无一丝轻视之意,坦荡而真诚,“公子,这里有些银子,你收下吧。” 书生连忙摆手道:“小姐,这银子我不能要。” 苏时瑾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公子不必觉得难为情,救你母亲要紧。” 书生犹豫不决,迟迟不肯接过荷包。 苏时瑾见书生双眼清澈,都窘迫到这般地步,还不占他人便宜,想来人品定然不错。 她只好接着说道:“这样吧,我家中恰好有三个幼童,正需要请启蒙先生。你要是愿意,待安置好你母亲,就到城东沈如风的府上。” 书生这才接过银子,连连躬身道谢。 熙王府中,暗卫正在回禀:“主子,苏时瑾去了华裳宝阁,在回去的路上还帮了一个书生。” 南宫鸿煊的脸色略显阴沉,嘴角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神情中增添了一丝冷意。 第45章 安慰王氏 苏时瑾来到明月居,春兰和秋月怀中抱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紧紧跟在其后。 沈安国不见踪影,屋内仅有王氏一人,正呆坐着不停垂泪,双眼红肿得厉害。壮儿也不见身影,估摸是被丫鬟带出去玩耍了。 红雀一瞅见苏时瑾来了,忙不迭迎上前,“夫人。”紧接着,便手脚麻利地给苏时瑾沏茶。 苏时瑾挨着王氏坐下,宽慰道:“大嫂,你自己的身体最为要紧。切不可为了一个糟男人,伤了自身的身子骨,你还得为壮儿多作考虑。” 王氏这才恍然惊觉苏时瑾的到来,一把将她抱住,哭诉道:“我嫁给他四年有余,竟全然不知他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 继而,又抽抽噎噎地说道:“原先也是他百般殷勤讨好于我,我这才把一颗真心交付于他。却未曾想,真心竟喂了狗,哪能料到他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苏时瑾轻轻抚了抚王氏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道:“嫂子,莫要再伤心难过,实在不值当。说起来,我还不知嫂子的闺名呢。” 王氏竭力止住哭泣,说道:“我闺名玉玲。” “那往后,我便叫你玲姐姐,可好?咱们万不能为了男人怄气,气坏了自己,岂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 接着她又劝道:“沈如风也恋着那贱人,屋里还养着一个通房。你瞧瞧我,我可是一点不生气。不论何时何地,自己和孩子才是重中之重。玲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玉玲见苏时瑾为宽慰自己,不惜自揭伤疤,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昨夜发生了那档子事,婆母不仅不怪罪那对狗男女,反倒责怪她不够大度。 沈安国更是没有半句安慰的话,直接去了偏房歇息。她整夜未眠,断断续续地哭着,唯有丫鬟红雀陪在身旁。 她沉思片刻,擦干眼泪,对着苏时瑾郑重其事地道:“你说得对,弟妹。为男人这般,着实不值,我还有壮儿呢。” 苏时瑾这才欣慰地道:“玲姐姐,这就对啦。往后,你就唤我瑾儿吧,我家里人都这般称呼我。” 王玉玲紧紧拉着苏时瑾的手,“谢谢你,瑾儿妹妹。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了。” 话音未落,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滚落下来。苏时瑾深知她的感受,一腔真情被人无情地狠狠践踏,却又孤立无援,无人撑腰。 苏时瑾赶忙拿起帕子,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角,“别又掉金豆子啦,玲姐姐。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你快来瞧瞧。” 春兰和秋月闻言,连忙将盒子依次摆到桌上。 苏时瑾将那件绯色流光百褶裙拿了出来,刹那间,整个屋子仿佛都明亮了许多。这件裙子一经展开,流光溢彩,上面还有金银线勾出的吉祥花纹,华贵艳丽,色彩夺目,格外迷人。 王玉玲轻轻抚摸着这裙子,由衷地感叹道:“瑾儿,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衣裙呢。” 苏时瑾绽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玲姐姐,明日纳妾,你就穿这身,风头上必定能盖过朴月琴。” 说着又拿出那套镶金红宝石头面,“再配上这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定然贵气逼人,艳压群芳。” 王玉玲眼中的光彩淡了下来,略带不自信地道:“可是我没那朴月琴长得好看,再怎么精心打扮也是无用的。” “姐姐怎么能这么想?你这般打扮,满身的气度,压也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明日,我让秋月来给你梳妆打扮,她那双手可巧得很。” 王玉玲这才又笑了起来,“谢谢,瑾儿妹妹。你买这些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苏时瑾捏嘴一笑,轻声说道:“我第一眼见到壮儿和玲姐姐,就觉得格外亲切。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苏时瑾瞧着她,脸色实在是差得厉害,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又开口劝道:“玲姐姐,从现在开始,你啥都别想。赶紧去歇息,明日才有好的状态去应付朴月琴。” 王玉玲点头应道:“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歇息。” 苏时瑾领着春兰秋月离开了,临走时还吩咐红雀和绿雀照顾好壮儿,千万别让壮儿去打扰王玉玲歇息。 福寿园的偏房里,朴月琴同样整宿未眠。红玉已经伺候她换好衣裙,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宛如一根木头似的。 昨夜的事情,红玉全然不知。朴月琴让她下去,她便回了福寿园,哪曾想竟出了这么一桩腌臜事。 她见朴月琴这般模样不是个办法,随即劝道:“表姑娘,要不先用些粥?” 朴月琴这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到红玉的脸,突然发疯般地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红玉的额头砸了过去。 红玉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来不及躲闪。茶杯瞬间碎裂,红玉的额头“咕咕咕”地往外冒血。 苏时瑾刚欲踏入洛华苑,便瞧见红玉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跑到她跟前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夫人,求夫人救救我。” 苏时瑾瞧着红玉抬起的脸,心中猛地一惊。红玉满脸鲜红的血迹,额头上的手帕都被血水浸透了。 她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委屈地哭起来,“是表姑娘拿茶盏砸的!” 苏时瑾的眼眸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这朴月琴自己没本事,被苏婉儿算计了,却拿丫鬟来撒气。 她吩咐春兰带红玉下去包扎,自己则带着秋月转身朝着福寿园走去。 等见到朴月琴的时候,也看见了地上的碎片,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朴月琴,依旧那般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苏时瑾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她从榻上猛地拽倒在地。 朴月琴这才回过神来,怒吼道:“苏时瑾,你干什么?是不是你伙同苏婉儿,来陷害我的?” 苏时瑾根本不理她,直接抬脚朝着她的右手狠狠碾压下去。 朴月琴只觉右手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碾碎了,凄惨的叫声瞬间传出。 待到苏时瑾满意了,这才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寿园。 余氏领着丫鬟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朴月琴昏倒在地,一只手血肉模糊,仿佛都能看见指骨了。 第46章 吃醋 苏时瑾刚刚落座,陈妈妈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婆子,怀里抱着为数不少的礼盒。 苏时瑾方才这一趟,跑得着实有些口渴,此时正大口灌着冷茶。 她微微勾唇,笑意直达眼底,询问道:“嬷嬷,可是纳妾的东西都备妥了?” 陈妈妈见她心情颇佳,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夫人,纳妾的物件,我都送去福寿园了。这些,是熙王府派人送来的,说是要赠予夫人你的。” 苏时瑾正喝得畅快,听到“熙王府”三个字,吓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喷到陈妈妈的脸上。 陈妈妈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却是一脸宠溺地说道:“夫人,你怎么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 苏时瑾实在是被陈妈妈的话给惊到了。熙王府?熙王,不正是南宫鸿煊的封号吗?她可半点都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苏时瑾赶忙拿起帕子,给陈妈妈的脸擦拭干净,“嬷嬷,你怎么收下熙王府的礼呢?你难道没听过那些传闻吗?这七皇子可是个嗜血成性的变态!” 陈妈妈长叹一口气,“唉,正是因为听过这个传闻,才不敢不收啊!所以才来找夫人,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时瑾紧蹙着眉头,小脸皱成一团,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未影响她的绝美容颜。反倒让这宛如瑶台仙女般的人,多了一丝烟火气。 她心中满是疑惑,难道南宫鸿煊是瞧上了自己的美貌?不然的话,她着实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猛地,她的头脑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李嫣然!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 她差人叫来李嫣然,对着她浅浅一笑。李嫣然顿觉眼前仿佛飘满桃花雨,稀稀落落,直入心扉。 李嫣然红着脸问道:“夫人,有何事吩咐嫣然?” 苏时瑾颇有些难为情,毕竟将一个姑娘送给一个男子,实非君子所为。 然而,她要复仇,绝不能让南宫鸿煊坏了事。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日后她若要陷害沈如风,都不知他会不会出卖自己。 她支支吾吾地问道:“嫣然,我想将你送给一位贵人,你可愿意?” 苏时瑾歪着头思索一番,南宫鸿煊貌似私下挺好说话。她那般挑衅于他,他不仅送她令牌,还说要帮她,想来对美人应该不会差。 “虽说外人皆传七皇子是变态,可我见过他,私下里他挺好相处。你若跟了他,往后你和景发便有了依靠。” 李嫣然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有些泛红,“夫人,是不打算要我了吗?”随即,凄凄切切地望着苏时瑾。 苏时瑾见她这副表情,内心一震。对对对,就是这种美人,最能讨男人欢心。 李嫣然的相貌和气质,绝非朴月琴能比,直接将她甩出十条街。 苏时瑾莞尔一笑,那笑容犹如绽放的花朵,明艳迷人,缓声说道:“嫣然,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若是嫁给寻常人家,倒不如跟了七皇子。” 李嫣然抬眼望着她,眼眶里盈满水雾,“夫人若是让嫣然去,那嫣然便去。” 苏时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 李嫣然眼泪汪汪的,那泪水全噙在眼中,微微点了点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之态。 苏时瑾忙让秋月给李嫣然梳妆,又吩咐春兰取来素雪绢千水裙。 没过多久,秋月便将李嫣然打扮妥当。 只见她梳着凌云髻,髻顶斜插着一支梅花形状的珍珠步摇,那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两鬓处,插着同系列的梅花珍珠珠花。她穿着素雪绢千水裙,裙身洁白如雪,裙摆如水波般层层叠叠,轻盈而又飘逸。每一层上都绣着精美的花纹,行动间仿若雪花纷纷飘落。 这么一番精心妆扮,李嫣然的容貌瞬间增色不少。虽说相比苏时瑾仍稍显逊色,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在这偌大的京城,恐怕都难再找出如此美人了。而且她这般柔柔弱弱的样子,恰能勾起男人那强烈的保护欲。 苏时瑾望着装扮一新的李嫣然,满意至极。 她牵起李嫣然的手,朝着春兰秋月说道:“春兰、秋月,把熙王府的礼盒带上,咱们走一趟。” 李嫣然任由苏时瑾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乖巧地跟着苏时瑾上了马车。 熙王府的门房,瞧见苏时瑾手中的令牌,忙不迭地将苏时瑾迎请到正厅,紧接着又一路小跑着去禀报。 南宫鸿煊正在后花园垂钓。今日听到苏时瑾帮了一个书生,他的心里就莫名堵得厉害,仿佛有团闷气在胸口乱撞。 正因如此,他才来到这后花园钓鱼,试图平复这股难以名状的烦闷心绪。 冷锋见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冷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小厮赶忙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回答:“冷大人,有个姑娘拿着王爷的令牌。” 冷锋一听,忙问道:“人呢?现在在哪?” “小的已领她去了正厅,正在那候着呢。” 南宫鸿煊听到苏时瑾来了,原本烦闷的心情,刹那间犹如拨云见日,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他起身,语气看似平淡无波,“冷锋,走,去正厅。” 冷锋已跟了他十年之久,虽说王爷的语气毫无变化。但瞧着他即刻起身的样子,便知晓王爷对苏姑娘的到来很是欢喜。 苏时瑾坐在正厅,不过才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口点心。就瞧见,南宫鸿煊大步跨进来。 逆着光的他身姿挺拔如松,光影在他脸上留下错落的痕迹,虽看不清脸,可这非凡的气度却让人移不开眼。 南宫鸿煊瞧着,苏时瑾身着一袭翡翠轻纱裙,头上随意挽着个单髻,依旧插着那根桃木簪子,肩头还垂落着几缕乌发。 没有华美的衣裳,没有璀璨的珠宝,最为简单的装扮,却依旧无法遮掩住她的绝色。 南宫鸿煊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世界似乎唯有苏时瑾,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房。 第47章 生气 苏时瑾看着南宫鸿煊那呆住的模样,心中大喜。她知道嫣然的美貌,成功吸引了南宫鸿煊的注意。 苏时瑾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对着南宫鸿煊行礼,“熙王殿下,臣妇有礼。” 南宫鸿煊满腔的热忱,被“臣妇”这两个字浇灭。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冷了下来,他沉着脸问道:“你有何事?” 苏时瑾一脸平静地说道:“我仔细想想,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得罪熙王殿下。所以,今日我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还望熙王殿下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什么礼?”南宫鸿煊微微眯起双眼,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苏时瑾并未感受到他的冷意,对于她不在乎的人和事,她向来心宽得很。但冷锋知晓,王爷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苏时瑾一把拉过李嫣然,将她推到南宫鸿煊面前,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身边的嫣然,你瞧瞧可满意?” 冷锋抬眼瞧了一下,确实是个娇柔妩媚的大美人,虽说比起苏时瑾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南宫鸿煊目不斜视,瞬间怒火中烧。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苏时瑾,说出的字字句句寒冷如冰,仿若尖锐锋利的刀刃,“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给我塞女人。” 她对沈如风无情,所以给沈如风塞女人,还花大价钱帮他调教。 说来,他们正是因此而结缘相识的。如今,她竟然也这般,心急火燎地给他塞女人。 南宫鸿煊越想越气,猛地伸手拂开李嫣然。 李嫣然哪经得住这力道,瞬间就向一边摔去。苏时瑾反应极快,忙飞身过去欲扶她,却终究没扶住,反倒让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 南宫鸿煊倒也没下狠手,李嫣然摔得不算太重,只是略显狼狈。而苏时瑾飞身过去搭救,倒是摔得不轻。 李嫣然瞧着自家夫人摔成这样,眼眶瞬间又泛红了,赶忙去扶苏时瑾。春兰和秋月,也是一声惊呼,忙跑过去搀扶。 南宫鸿煊瞧着,苏时瑾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别人。反而让自己受了伤,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 他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冷冷道:“把无关人等,全部带下去。” 冷锋当即领着人,将春兰、秋月,还有李嫣然,硬生生拖了下去。 苏时瑾顿时傻眼,这七皇子果然是个神经病,怎么好端端的就把她的人全给拖走了。 她刚想说“住手”,一抬眼,对上南宫鸿煊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立马识趣地闭上嘴巴。 南宫鸿煊看着,地上乖乖坐着的苏时瑾,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又软了下去,随即伸手拉了她一把。 苏时瑾这才缓缓起身,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嘶”。 南宫鸿煊看在眼里,知道她定是伤了手臂,便随手拉过她的手臂,想要掀开她的袖子看一眼。 苏时瑾立马跳开,嘴里叫嚷着:“你要干吗?”却不曾料到,刚刚摔得着实有点重。此时动作一大,扯得身体一阵剧痛,身子又要往后摔去。 南宫鸿煊眼疾手快,这一次稳稳地捞住了她。 苏时瑾只觉得,瞬间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似乎无比宽阔温暖,还带着好闻的龙涎香,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她瞬间清醒过来,不能沉迷于男色。男色都是毒药,毒起来要人命。她下意识地开始奋力挣脱,嘴里怒斥道:“放开我!” 南宫鸿煊却紧紧搂着她,眸子里万般柔情,轻声哄着:“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此时,门外的冷锋,甚至怀疑王爷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他对女人,向来都是冷眼相待,从来没个好脸色的。怎的对上苏小姐,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赶紧放开我。”苏时瑾不甘心,在他怀里拼命地挣扎着。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如乌云密布般,阴沉了下来,“你要是想要你的人,今日能活着离开熙王府。那你就乖乖听话,今日可是你来招惹我的。” 苏时瑾内心哀嚎不已,她究竟哪里招惹他了?她辛辛苦苦给他送美人,就算他不领情,也不该如此对她吧? 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丝服软的意味,“南宫鸿煊,我是来给你送美人的。就算你不领情,也不该这样对我。” 只觉得如冰的刀子射过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那美人。” 苏时瑾抬眸望向他,只见他那完美的脸上满是寒意,仿若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时瑾忙闭上嘴巴,乖顺地不再吭声。 南宫鸿煊轻柔地掀开她的袖子,只见雪白的玉臂上一大片淤青,还渗出来点点血迹。 他的脸色愈发冰冷,眼神中却透着心疼,“为了个女人,就这样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苏时瑾小声嘟囔了一句,“嫣然是我的人,就算你看不上,也不能伤了她。” 南宫鸿煊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极护着自己的人。” 苏时瑾眼底泛起笑意,眼波流转间让人不禁慌了神,“这是自然,对我好的人,我必然护着。” 南宫鸿煊的脸色似乎稍有缓和,声音也温和了几分,“我若是对你好,你也会护着我吗?” 苏时瑾心头一震,身子微微一颤,“你堂堂一个皇子,哪里需要我来护着?” 南宫鸿煊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落之色,“在你眼中,我身为皇子,便不需要你护着?” 苏时瑾见他这般模样,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忍。她轻咬下唇,缓缓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无比,自会有无数人护你周全。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困在后宅的妇人罢了。” 南宫鸿煊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眷恋。良久,才缓缓说道:“罢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冷锋,去取上好的活血化瘀膏来,送苏小姐回去。” 苏时瑾指了指那堆礼盒,说道:“这是你之前送到我府上的,我特地给你还回来。” 南宫鸿煊一个威胁的眼神,如利剑般扫过来,冷冷地说道:“全部带回去。” 苏时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连连叹气,这七皇子果真是个变态。 第48章 纳妾 苏时瑾去了一趟熙王府,非但没能跟南宫鸿煊划清界限,反倒与他的纠葛愈发紧密。 她瞧了瞧手中的活血化瘀膏,内心涌起些许茫然。 春兰瞅着她那呆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您和七皇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去东方爷爷那儿,碰着他了,起了些冲突。”苏时瑾一脸的茫然无措。 春兰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都传言七皇子冷血无情,行事毫无章法。可怎么您得罪了他,他不仅给您送礼,还送您活血化瘀膏呢?” 苏时瑾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脸的不解,“我也不清楚。” 罢了,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苏时瑾赶忙叫春兰给自己上药,当掀开裙子,侧腰上的伤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春兰小声嘟囔着埋怨:“夫人您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瞧瞧这都伤成啥样了?” “无妨的,休养几日便能好。”她一脸的不在乎。 苏时瑾趴在榻上,颇感无聊,吩咐秋月将南宫鸿煊的礼盒拆开。 礼盒打开,里面竟是华裳宝阁的衣裙和首饰,而且还是第五层的极品。 苏时瑾忍不住嘴角抽搐,当真哭笑不得。 南宫鸿煊去她的铺子里,买了最好的衣裙首饰来给她送礼。这着实让人感觉怪异! 算了,不想啦,还是睡觉为上。 第二日,正是沈安国纳朴月琴的日子。昨日,苏时瑾将朴月琴的手狠狠碾压,都能见着骨头了。她痛得撕心裂肺,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哭求着余氏为她做主,可余氏一看到朴月琴的手,瞬间就不想管这档子事。她生怕苏时瑾疯起来,连她都打。 她只能好好安慰朴月琴一番,劝她如今既然在苏时瑾手底下讨生活,能忍则忍吧。 今日起来,朴月琴右手缠着纱布,半张脸还肿着。红玉昨日被她打跑啦,余氏又拨了翠羽来伺候她。 翠羽和红玉关系亲近,自然清楚朴月琴昨日下手有多狠。 她心里有些发怵,战战兢兢地问道:“表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梳妆,大爷那儿还等着呢。” 朴月琴咬着牙,满心愤恨地说道:“谁愿意嫁给沈安国了?我喜欢的是二表哥!” 翠羽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嘴里忙不迭说道:“表姑娘,您还是小点声吧,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门帘忽然被人掀开,苏时瑾走了进来,轻声道:“没事,让她说。不过今日,她注定只能嫁与沈安国为妾。” 她回头冷冷地一个眼神,那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押住朴月琴,也不管她是否情愿,就将那水红色的嫁衣强行套了上去。 接着,便七手八脚地将她头发盘起,随意插上两根银簪子。朴月琴根本无力挣脱,只能任由她们随意摆布。 翠羽在边上呆立着一动不动,也不敢吭声。沈家如今是苏时瑾当家,她一个小丫鬟哪敢多嘴多舌? 苏时瑾看着朴月琴,发髻歪斜,一身嫁衣不伦不类,哪还有平日里柔弱娇美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的邋遢妇人装扮! 苏时瑾淡淡说道:“走吧,押着她去明月居。” 今日一大早,秋月就赶到明月居给王玉玲梳妆。 此刻在秋月的巧手下,王玉玲也变得楚楚动人起来。虽说算不上大美人,但也是位贵气逼人的少妇。 她端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那件绯色流光百褶裙,头上盘着十字髻,上面插着整套镶金红宝石头面,整个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坐在一边的沈安国,一脸喜气,穿着喜服,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门被推开了,几个粗使婆子推搡着朴月琴走了进来。 沈安国见状,立马快步走上前,骂道:“推什么推呢?不想活了吗?” 说完,一把揽过朴月琴,说道:“月儿,你放心,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此刻的朴月琴,毫无美感可言。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安国好像丝毫不介意她的狼狈。 朴月琴轻推开他,眼中含着泪,“大表哥,我……我……我并不想嫁你。”说完,抽抽噎噎的。 沈安国看着她,确实一脸不情愿。顿时,心凉了半截,自己的一颗心,在人前被她践踏在脚下。 王玉玲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哟,真没见过你这么犯贱的,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上赶着要娶她为平妻。纯粹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不知所谓,毫无廉耻!” 苏时瑾听到王玉玲的话,噗呲笑出声,没想到玲姐姐这张嘴,真是厉害! 沈安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梗着脖子对朴月琴说道:“月儿,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就莫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啦。” 朴月琴一听这话,眼泪又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沈安国瞧着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烦! 她那半边肿着的脸,跟大馒头似的包裹着的手,还有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衣服,以及歪斜的发髻。 沈安国不禁暗自感慨,自己恋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似乎也就不过如此! 王玉玲轻哼一声,说道:“既然做了妾,往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守好自己的本分,别再做那些狐媚勾人的事!” 沈安国在一旁纠正道:“是平妻。” 王玉玲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说好听些是平妻,说到底不还是妾!她也就只配穿这水红色的嫁衣。” 朴月琴这才抬眼看向王玉玲,只见她穿得无比招摇华贵,比平日里美上许多,再瞅瞅自己的穿着,又听到她这番话语。 朴月琴内心恨到极点,她死死地盯着王玉玲。 王玉玲见她这般盯着自己,当即扬起下巴,“看什么看?你既然做出无媒苟合之事,还怕别人说几句难听的?” 苏时瑾瞥了一眼婆子,那婆子立马心领神会,端着茶盏走过来,“朴姨娘,赶紧给主母敬茶吧!” 朴月琴抬起那满是委屈无辜的眼睛,却发现沈安国根本没看向她,苏时瑾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坐在主位的王玉玲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 她只得咽下自己酿成的苦果,拿起茶盏,跪下说道:“请姐姐喝茶!” 王玉玲看着跪在面前的她,这才觉得心中的闷气消散了一些。就算沈安国心里有你又怎样?你这贱蹄子,还不是得跪在我面前,伺候我! 恨意,就这样在朴月琴的心中,缓缓生根发芽。 第49章 败露 书房中,沈如风正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烈酒。 今日,是月儿嫁给大哥的日子,他恋慕多年的人,竟成了他的嫂子。确切而言,是小嫂子。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他深知月儿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他绝不相信,月儿会去勾引大哥!虽说当时他怒不可遏,甚至还打了月儿一巴掌。 然而事后,他仔细思量一番,这里面定然存在不可告人的隐秘。 杏儿走上前来,企图安慰他,他却猛地一把将她推开,怒喝道:“滚开!” 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全都怪这个女人。正是这个女人,致使月儿心情烦闷,才会去花园借酒消愁。也才酿成了那样的结局! 沈如风,忽然间露出凶狠至极的目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宛如恶鬼一般,朝着杏儿步步紧逼。 他死死地盯着杏儿,良久,忽然伸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要掐死你,掐死你!都是你这个贱女人,才致使这一切发生。” 杏儿那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她拼尽全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苏……婉……儿。” 沈如风听到这话,瞬间清醒过来。 对了,月儿是和苏婉儿一同在后花园喝酒的,最后月儿出事了,可苏婉儿却安然无恙地回了水榭居。 沈如风这才松开了手,冷冰冰地说道:“去把红玉喊来。” 杏儿此时才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逃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大人平日里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对待陌生人都能出手相助。为何今日竟如此可怖? 差点就将她活活掐死! 都怪朴月琴那个贱女人,把大人刺激得这般失控。如今,她已嫁给大爷,但愿她日后别再招惹大人,否则自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红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沈如风问道:“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清楚,倘若有半句假话,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玉一听,赶忙磕头道:“奴婢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昨日表姑娘心情不佳,邀请苏大小姐喝酒解闷。” “等喝了几杯之后,就把奴婢们都打发走了。后来便发生了那档子事!这事真的跟奴婢毫无干系,还望大人明察。” 沈如风又问道:“月儿为何要将你们打发走?” 红玉道:“是苏大小姐说,表姑娘心情不好,不如遣退丫鬟,让她们好好谈谈心!” 沈如风面目扭曲,嘴里喃喃道:“苏……婉……儿。你下去吧。” 红玉立马退了下去,今日的大人实在是太可怕啦。 没过多久,沈富就回来禀报道:“大人,苏大小姐的丫鬟,昨日偷偷摸摸出府买了和春散。” 坐在书案前的沈如风,闻言猛地折断手中的笔,双眼变得猩红一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傍晚时分,沈如风踏入洛华苑,他面色平静如水。 苏时瑾瞧见他的那一刻,心中不禁暗自钦佩,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着实是个心狠之人。 她神色淡定地问道:“夫君怎么来了?” 沈如风轻描淡写地说道:“昨日,你不是提及要给我纳妾吗?我觉得你所言甚有道理,眼下已有个合适的人选。” 苏时瑾内心猛地一揪,这沈如风究竟意欲何为,“夫君说的合适人选是谁?” “我看你堂姐,苏婉儿就极为不错。”沈如风一脸的云淡风轻。 苏时瑾听到这话,猜测沈如风定然是知晓苏婉儿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想着娶她,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愤懑。 虽说苏婉儿是自作自受,可苏时瑾却不忍心看她跳入火坑。 她赶忙回绝道:“夫君,咱们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二叔断不会同意,堂姐给人做妾的。” 沈如风一脸意味深长,“你错了,我白日里已给你二叔去了信。他同意了!” 苏时瑾内心满是惊诧,按理说以二叔对堂姐的疼爱程度,是万万不会让堂姐给沈如风做妾室的!即便堂姐对沈如风有意,二叔也断不会这般行事。 这里面必定存在着什么蹊跷? 苏时瑾只得说道:“那我去问问堂姐的意思。” 沈如风面若冰霜地说道:“不必去问了,你只管准备好纳妾的事宜,挑个日子把这事给办了就行。” 说完这些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苏时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口痛,这渣男又想如何磋磨苏婉儿呢? 水榭居里,苏婉儿一听到沈如风要娶她,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般,兴奋得简直无法自控。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紧紧抓着如意的胳膊,嘴里念叨着:“沈如风要娶我,他真的要娶我了!” 如意望着自家小姐这癫狂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小姐向来端庄贤淑,知书达理。 可不知怎的,自从遇到沈如风后,竟变得越来越魔怔,就好似被人下了降头一般。 她无奈地苦笑,说道:“小姐,如今您算是得偿所愿了。往后,可莫要再做那些害人的事了。” 苏婉儿笑嘻嘻的,一脸明媚,眼中仿佛含着璀璨的光芒,“那是自然。” 到了夜里,苏时瑾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忽然间,那熟悉的龙诞香飘入她的鼻腔。 她当即睁开双眸,褐色如水的眸子波光流转,“来了,就出来吧!” 只见南宫鸿煊跨步而出,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羁的弧度,“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 苏时瑾这一回,倒是出奇地没有与他争辩,而是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上次说会帮我,可当真?” 南宫鸿煊听闻这话,眼角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自然是真的。” 苏时瑾暗自琢磨了一番:自己也没啥能让这七皇子利用的吧? 随后,她启唇说道:“你能否帮我查查,为何我二叔会同意我堂姐为妾?我总觉得,我二叔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沈如风的手里。” 南宫鸿煊神色淡淡,应声道:“好的,你等我消息。” 苏时瑾抬眸凝望,此刻的他面容和煦,全然不见外界所传的嗜血癫狂之态。 温润至极的模样,令那邪魅绝美的容颜好似敛去所有锋芒,失去了攻击性,只让人感到一片赏心悦目。 南宫鸿煊同样注视着她,这一回她倒不像之前那般,如炸毛的小猫对自己亮出尖锐的爪子,反倒显得格外温顺乖巧。 他的内心深处泛起层层涟漪,或许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 他丝毫不在乎她曾嫁过人,他爱的仅仅是她这个人罢了。 第50章 刘妈妈死了 沈如风纳苏婉儿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苏婉儿这才携着如意回苏家,临走之前,还特意给余氏送去诸多礼品。 还跑到洛华苑,与苏时瑾上演了一场姐妹情深的戏码。苏时瑾望着她眼中那殷切的期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好不容易将苏婉儿打发走,苏时瑾把陈妈妈叫来,吩咐道:“嬷嬷,是时候收网了,仔细查查府里采买的账目。” 向来平静的沈府,骤然间掀起了查账的风暴。 陈妈妈不愧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之人,做事雷厉风行。仅仅几日的工夫,便将府里采买的账本,梳理得清晰明了。 刘妈妈当初把采买的活计揽下,起初并不敢肆意贪墨,可眼见着苏时瑾从不查账,也无人过问此事。她的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虚报账目,贪墨了不少银子。 苏时瑾看着手中确凿无疑的证据,唇边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嬷嬷,去把刘妈妈带来。” 刘妈妈近些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她仗着自己是夫人的陪嫁婆子,又掌管着采买这等重要事务,已然将自己视作半个主子。 当陈妈妈找到她时,她正悠然自得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个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腿,她则端着一碗燕窝,美滋滋地大口喝着。 见陈妈妈来了,连忙起身说道:“老姐姐,您怎的大驾光临了?可是夫人,有何吩咐?” 陈妈妈并未搭理她,直接做了个手势,“带走。” 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迅速冲上前,一边一个紧紧拽着刘妈妈,架起来就走。 刘妈妈当即嚎叫起来:“好姐姐,您这是干啥呢?就算要请我吃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呀。” 陈妈妈冷笑着回应道:“你别在这儿装糊涂,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仍强作镇定地喊道:“我能做啥事儿?我对夫人,那可是忠心不二啊!” 陈妈妈冷笑一声,这恶奴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都到了这等关头,还心存侥幸。 她也懒得跟刘妈妈多费唇舌,随手捡了一块破抹布,径直塞进她嘴里。 这块破抹布,气味刺鼻至极,直熏得刘妈妈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呕吐。无奈嘴巴被塞住,又吐不出来。 是以,当苏时瑾见到她时,便看到她双眼翻白,浑身颤抖不止。 那两个婆子,将她狠狠摔在苏时瑾面前,陈妈妈这才把那臭抹布拿下来。 刘妈妈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只见苏时瑾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盏茶,轻轻拨弄着茶沫。桌子上,摊开着账本。 刘妈妈这才慌了神,猛地扑倒在地,“夫人,老奴不知犯了何错?这陈妈妈便将老奴,扭送到夫人面前来了。” 苏时瑾轻轻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照你这般说来,你是没错了?” 刘妈妈想着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夫人又是一个念旧护短的人,定然不会与自己太过计较。 随即她哭喊着:“夫人,老奴,老奴就贪墨了一点点银子。还望夫人,饶了老奴这回。” 苏时瑾将茶盏重重放下,厉声道:“只是一点点银子,那究竟是多少?” 刘妈妈战战兢兢地回答:“就几百两。对夫人而言,不值一提。” 苏时瑾猛地将账本,扔在她面前,神色冰冷,眼中仿佛透过她看到自己的三个儿女,脸色愈发阴沉。 “你这恶奴,还不说实话?嬷嬷,你告诉我,她贪了多少?” “回夫人,她贪了三千六百两。”陈妈妈走上前,一脸恭敬地答道。 刘妈妈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立马跪地求饶,“夫人,夫人,您就饶了老奴这回吧!” “老奴这般行事,也是有缘由的。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赌钱输了银子,老奴实在没办法,这才贪了银子。” 刘妈妈说完,不停地磕头。苏时瑾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又在这儿,给她打起了苦情牌。 “别在这跟我卖惨,我这可不是开善堂的!你既然不忠,就休怪我无情。”苏时瑾淡淡地说道。 苏时瑾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语气寻常地说着:“嬷嬷,打她五十大板,扔出府去。” 刘妈妈一听,痛哭流涕,苦苦嚎叫:“夫人,您不能这般待我!五十大板,您这是要我的命呀!” 苏时瑾微微一笑,艳丽无双,却含着无尽的冷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要你死!这也是你自找的!” 刘妈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人在生死关头,总是胆大包天,她咒骂道: “你这毒妇,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不过拿你几个银子,你就要打死我!我咒你不得好死!” 那几个婆子赶忙拖拉着刘妈妈下去,一路上还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时瑾却毫不在意,上辈子她可不是不得好死吗?不过这辈子,不得好死的是那些恶人,而非她苏时瑾。 院子外,起初还能清楚地听到刘妈妈那凄惨的嚎叫声。十几下板子过后,那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陈妈妈前来回禀说:“夫人,刘妈妈尚有一丝气息,就扔在了后门口。” 对于刘妈妈的下场,苏时瑾内心毫无波动。她回想起,自己那三个被活活烧死的儿女,只觉得让刘妈妈这样死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重活一世,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定会加倍回报。而那些与她有仇有怨的,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据说,刘妈妈没过多久便在后门口断了气。也不见她的家人前来收尸,一直到第二日,才有相熟的人在赌坊里找到铁柱。 铁柱急匆匆赶到后门口,整个人如疯了一般,扯着嗓子嚎哭不停。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这情形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陈妈妈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只能大声喊道:“铁柱,你别在这儿嚎了!你娘贪了主家三千六百两银子,如今仅仅惩戒她一人,已是夫人心善。” “你要是不知好歹,还在这儿闹事,那就只能报官!” 铁柱无奈地后退一步,拖着刘妈妈的尸体离开了。 第51章 相约 沈如风下朝归来,听闻沈府打死了下人,当即火冒三丈,直冲洛华苑。 “苏时瑾,你怎会如此心狠手辣?居然闹出了人命,还闹得满城风雨!”沈如风怒目圆睁,大声怒吼道。 苏时瑾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如水,慢悠悠地抬眼望向沈如风,脸上却笑意盈盈,“夫君,刘妈妈贪了三千六百两银子,我不过是依规矩惩处,有何过错?” 沈如风冷哼一声,“就算她有错,你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打死!你完全可以暗中处置她,为何要搞得这般沸沸扬扬?你这般行事,岂不是让沈府背负上恶名?” 苏时瑾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如炬,不卑不亢地说道:“夫君这话就不对了,她肆意贪墨,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以严惩,才能整肃府中的风气。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府着想。” 呵呵,沈如风在外,总是装出一副体恤下人的和善模样!可前世,他生生拔掉了春兰秋月的舌头,还将她们扔到勾栏院。 如今,苏时瑾代表着沈家,撕破他伪善的面具,他自然是气急败坏! “你倒是振振有词!”沈如风怒不可遏,“你们苏家的人,果然个个心如蛇蝎。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够随意草菅人命!” 苏时瑾听到这话,才明白沈如风的言外之意,看来他与苏家存在人命相关的恩怨。否则,怎会说苏家的人都是这般德行,草菅人命呢! 苏时瑾眸中毫无惧色,微微仰起脖颈,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夫君,我们苏家的人,如何草菅人命了?夫君莫不是要为了一个恶奴,故意为难我这个当家主母?” 沈如风此时才恍然惊觉,自己口不择言,差点就说出心底的秘密,坏了大事。 就在这时,陈妈妈向前一步,说道:“大人,夫人这么做,是为了府里的安宁。那刘妈妈身为奴仆却不忠不义,纯属罪有应得。” 沈如风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你们主仆,倒是一条心!” 苏时瑾缓缓说道:“夫君,倘若你执意怪罪,我也无话可说。要不,你给我一纸和离书。” 沈如风死死地盯着苏时瑾,看了许久,甩袖愤然离去,“哼,你休想和离!” 苏时瑾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暗叹这人还真是难以摆脱。也不知晓,南宫鸿煊有没有查出,二叔到底和他有何勾结? 春兰急匆匆地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封信,“夫人,熙王府的人送来一封信。” 苏时瑾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苏时瑾亲启”。苏时瑾打开信,上面的字刚劲有力、笔锋犀利。 信上仅有一行字,今夜子时,老地方等你。 夜黑如墨,星稀暗淡,今晚的天格外阴沉。苏时瑾依约,来到东城门外的小竹林。尚未踏入林中,冷锋就忽然现身。 “苏小姐,请随我来。”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毫无起伏。 苏时瑾并不多问,就跟上他的脚步。 只见竹林外的小溪旁,用竹子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亭子,还垂挂着纱幔,微风拂过,纱幔轻轻飘起,南宫鸿煊的侧影,就这样映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暗自腹诽:“果真是天潢贵胄,屁大点事儿都如此讲究。临时见个面,还非得差人搭建个亭子,精心布置一番。” 她踱步过去,只见南宫鸿煊一身暗红色锦袍,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的龙纹栩栩如生。今日的他,倒是颇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韵味。 他神态慵懒惬意,见苏时瑾到来,随意地指了指边上的躺椅,“先歇息片刻。” 苏时瑾大大方方地躺了下来,启唇说道:“可是打探出什么消息了?” 南宫鸿煊侧过身子,倒了一杯酒,清澈的液体倒入琥珀色的杯子中,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迷人。 他轻轻开口,“要不先饮一杯?” “是不是查出了重大的事?”苏时瑾面色沉静如水,语气淡淡地问道。 南宫鸿煊魅惑一笑,“没什么了不得的,即便再大的事儿,也波及不到你。我自会护着你周全。” 也不知究竟为何,她就这样住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是她与旁人的截然不同,或许是她用迷药迷乱了他的心? 苏时瑾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口中弥漫着凌冽的香气,还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径直冲向她的嗓子眼。 她平素并不常饮酒,按理说应当不喜酒的辛辣。可不知怎的,今日这酒却别有一番滋味,有着一种辣到心底的畅快淋漓! 她伸出手,歪着脑袋说道:“再来一杯!” 南宫鸿煊宠溺地看着她,“这酒后劲极大,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喝了,免得醉倒。” 苏时瑾嘟起嘴巴,嘴里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快点嘛,我就是想要喝。” 南宫鸿煊无奈地笑了笑,又为她斟满了一杯。 “你说吧,到底查出什么了?”苏时瑾轻轻抿了一口,满嘴醇香,怪不得世人皆好美酒呢。 南宫鸿煊坐直身子,凝视着苏时瑾的眼眸,缓缓开口道:“你二叔,背着你祖父和你父亲,在贩卖私盐。” 杯中的酒,洒出了一些。 苏时瑾轻轻放下酒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想到他有把柄在,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大的把柄。” “你今日约我来,只是为了告知我此事?还是另有图谋?”苏时瑾紧盯着他,褐色的眸子清澈却自带诱惑,盯得南宫鸿煊有了一丝慌神。 南宫鸿煊强按下心神,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能有何图谋?你只需应我三个愿望,我自会帮你保住苏家。” 苏时瑾一脸茫然,困惑地说道:“你不是皇室之人吗?不趁机端了苏家,反倒要帮我保住苏家?” 望着她那满脸的不可置信,南宫鸿煊语气笃定地说道:“这天下如何我毫不关心,我在乎的唯有你。” 苏时瑾的脸微微泛红,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她想到祖母和爹娘,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 南宫鸿煊笑得颠倒众生,苏时瑾望着他的笑颜,忽然间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第52章 调任户部 夜色撩人,美酒亦醉人,苏时瑾只觉自己头晕乎乎的。 她挣扎着起身,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南宫鸿煊眼疾手快,忙将她扶住。她却轻轻推开他,说道:“我得回去了!” 南宫鸿煊心头涌起些许不快,她似乎总是下意识地将他推开。他压低声音道:“那我送你回去。” 苏时瑾摇了摇头,双颊绯红如霞,眼眸中带着一丝醉意,愈发显得丽色无边。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话音未落,最后几个字便消散在风中。 南宫鸿煊无视她的拒绝,手臂一揽,足尖轻点,已然带着她跃至空中,一路飞驰而去。 凉风拂过面庞,苏时瑾清醒了片刻,心中暗自感慨:这家伙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呀!本以为自己的轻功已然不错,没想到与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在他怀中,几番飞身起落,苏时瑾愈发晕乎起来,也不知是这怀抱太过温暖,还是他让人太过安心。 就这般,苏时瑾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冷锋和一众手下,望着主子抱着心上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还是那个冷心冷血的七皇子吗?这分明是陷入情网的“楞头小子”呀! 待到洛华苑时,南宫鸿煊低头看向怀中之人,见她睡得香甜,嘴角不禁挂起一抹笑意。 院子里一片寂静,竟无人值守。他大踏步推开房门,屋内的春兰秋月听到动静,立马起身掌灯,“夫人,您回来了。” 待烛光亮起,却见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两人又惊又吓,忙道:“熙王殿下,我们夫人怎么了?” 南宫鸿煊听到“夫人”二字,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冷色,“醉了。” 言罢,便将苏时瑾放在榻上,一脸寒霜地转身离去。 春兰敏锐地察觉到七皇子的冷意,只是此刻她无暇多想,赶忙与秋月一同伺候着苏时瑾。 一觉醒来,苏时瑾只觉头仍有轻微疼痛。许是昨夜的酒劲尚未消散,她轻声唤道:“春兰……秋月。” “夫人,您醒了?昨夜,是七皇子送您回来的。”春兰小心翼翼地说道,眼中透着一丝探究。 秋月笑嘻嘻地说着:“我们夫人国色天香,这七皇子定然是瞧上我们夫人了。” 春兰一个眼神瞪过去,呵斥道:“秋月,不可胡说八道!莫要累得夫人遭人非议!” 秋月委屈地瘪瘪嘴,“我只是在夫人面前讲讲,绝不会到外面乱说的。” 苏时瑾莞尔一笑,开口道:“春兰,他人说些什么,我并不在意。” 春兰试探地问道:“夫人莫不是真对七皇子动了心?奴婢定会站在夫人这边,不论对错。” 苏时瑾瞅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笑得如花般娇艳,“你这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呢?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担心你思虑过重,多长出几条皱纹来。所以劝劝你,莫要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 秋月瞪大了眼睛,说道:“我觉着七皇子对夫人甚好,比大人强多了。就算夫人改嫁七皇子,也未尝不可啊!” 苏时瑾作势要去打秋月,“你这小丫头,竟敢调侃我?改日我就给你挑个婆家,把你嫁出去。” 秋月忙求饶,主仆三人嘻嘻闹闹,洛华苑里传来阵阵笑声。 沈如风踏入院子,便听到主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他撩开帘子走进屋来,春兰秋月见他来了,立马毕恭毕敬,“大人。”接着赶忙去沏茶。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梳妆,一头如瀑的青丝随意散落,脸上未施粉黛,却粉面朱唇,自有一番未经雕琢的清丽之美,还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知的魅色。 沈如风不自觉地喉结轻动,他佯装淡定地说道:“今日皇上颁了旨意,调我到户部任员外郎。所以,我已宴请同僚过来庆祝。” 苏时瑾听到这消息,有一刹那的失神,而后强装出开心的模样,“恭喜夫君升迁。” 果然与前世一般无二,他依旧升迁,短短数月,便越级升至从五品。这晋升的速度,当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沈如风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待沈如风离开,苏时瑾唤来陈妈妈,吩咐道:“嬷嬷,去准备几桌席面,沈如风要宴请同僚。再去藏香楼,请几位姑娘过来助兴。” 晚宴时分,苏时瑾作为当家主母,自是盛装出席。 沈如风的同僚,见他妻子如此绝色,纷纷赞不绝口:“沈大人,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貌美的娇妻。”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一片欢腾热闹之时。沈富匆匆上前禀报道:“大人,熙王殿下来了。” 话音尚未落地,南宫鸿煊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沈如风忙起身相迎,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恭维地说道:“熙王殿下大驾光临,实乃下官莫大的荣幸!” 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这七皇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主儿! 南宫鸿煊神色冷淡,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免礼,视线却不经意地,从苏时瑾身上划过。 他径直坐到主位,也就是沈如风的位置,边上坐着的是苏时瑾。且不说其他,单单论及相貌,两人倒是极为般配。 苏时瑾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想,这人究竟是抽了哪门子风?她心中一阵惆怅,沈如风这个恶男还没甩开,怎么又黏上来个“变态”? 不过,她神色自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福身行礼道:“臣妇苏氏,见过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微微挑起眉头,眼底透着丝丝凉意,“沈大人,倒是娶了一位好妻子。” 沈如风心中猛地一紧,他与七皇子毫无往来,今日这位煞星不请自来,还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内心惶恐至极,连忙说道:“内子当不得王爷如此夸赞。” 南宫鸿煊端起一杯酒,轻抿一口,冷冷地说道:“本王不过是前来,恭贺沈大人升迁之喜,无需这般紧张。” 众人听闻这话,皆惶恐不安。虽说沈如风年少有为,升迁速度无人能及,可哪敢劳烦皇子前来恭贺? 沈如风赶忙跪地说道:“臣惶恐至极,不敢劳熙王殿下大驾。” 南宫鸿煊轻蔑地一笑,朝苏时瑾望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苏时瑾一阵无语,这人怎么如此孩子气?跑到这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瞧见,沈如风卑躬屈膝的模样?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有些气恼。 南宫鸿煊见她恼了,也自知今日确实有些无厘头,随即开口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 第53章 苏婉儿被劫 南宫鸿煊这么一闹腾,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只能早早收场,众人纷纷拱手告辞。 苏时瑾见人都走了,便回了洛华苑。沈如风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容颜。 他紧跟其后,也来到了洛华苑。苏时瑾见他跟来,眉头微皱,旋即给春兰递了个眼色。 还没等春兰退下,只见一块石子从窗棂飞射而入,速度之快,苏时瑾都没瞧清。 然后,就看到沈如风捂着自己的腿,嗷嗷直叫。 苏时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定是南宫鸿煊干的好事!于是,她顺水推舟,差人将沈如风抬到书房,又遣人去请大夫。 杏儿见到这情景,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止。只见,沈如风腿上的血汩汩冒出,整个裤脚都被染得一片鲜红。 杏儿哭哭啼啼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时瑾瞥了一眼杏儿,语气淡淡地说:“估计是犯了太岁,这几日你好生照料着,别让他到处乱走动。” 待大夫赶来后,撕开裤脚,只见一个石子深深嵌在肉里,险些就砸断了腿骨。 “幸好差了那么一点儿,否则大人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大人您忍住,我这就把石子剜出来。” 沈如风见苏时瑾一脸的漠不关心,这才惊觉,她或许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了。 不过刚进她院子,就被飞来的石子砸伤,着实有些奇怪。难道苏时瑾背后,有高手保护? 余氏听闻小儿子受伤,火急火燎地赶来。 看到儿子鲜血淋漓的腿,她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扫把星,怎么我风儿一去你的院子,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时瑾轻轻嗤笑一声,“我又没请他来,这能怪谁?” “你,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余氏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沈如风,说道: “往后,别再来我院子。你要是嫌一个杏儿不够,苏婉儿马上就要进门了。要是还觉得不够,我不介意给你多纳几房!” 沈如风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变化如此大? 曾经对他一往情深,如今却对他避之不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苏时瑾快步离开书房。大夫递给沈如风一块布头让他咬紧,随后便开始动手剜石子。 书房里传出阵阵凄厉的叫声,苏时瑾却面无表情,心中暗想:这点痛都受不了?还真是没用! 一个月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苏婉儿进门的日子。 也不知,苏辞平如何劝说的苏老太爷,竟同意苏婉儿嫁给沈如风为妾。 念着终归是姐妹,苏时瑾到底还是按照平妻的规格,操办了婚事。 沈如风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的喜服,一路上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来到苏府。 苏婉儿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坐进轿子里。 喜乐之声震耳欲聋,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沈如风满面春风,一切再正常不过。 路人纷纷慨叹沈如风好福气,娶了皇商苏家的姐妹花,往后还用得着为银子发愁吗? 也有不少女子望着沈如风,被他那俊美的面庞,勾人的桃花眼,迷得移不开眼。 直叹:“还是苏家姐妹花有福气,嫁给如此英俊潇洒又前途无量的沈大人,着实是高攀了。” 不管怎样,在外人眼中,这是一场无比般配的婚嫁。 然而,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待迎亲队伍回程行至半途。 忽然,一辆牛车横冲直撞地冲出来,将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轿子重重落地,紧接着,一群乞丐冲出来,嚷嚷着讨要喜饼。 如意被冲散在人群中,慌乱间,有一个人冲进了轿子。 苏婉儿刚想放声大叫,就被这人捂住口鼻,她瞬间昏厥过去。 这人迅速掏出一个麻袋,往她头上一套,扛起她就跑,那轻功竟然出奇地好。 如意这才发现,有人从轿子里扛了一个麻袋出来。立刻冲到轿子外,掀开轿帘,哪还有自家小姐的身影? 她赶忙冲到沈如风面前,喊道:“大人,我家小姐不见了。” 沈如风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却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还不赶紧,让所有人都去找。” 洛华苑里,苏时瑾听到这消息,心里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谁会在京城中,光天化日之下,去得罪苏家和沈家呢?这实在太不合常理,况且只是娶个妾,着实没必要这般大动干戈。 这会不会是沈如风的报复?可他哪来的人手呢? 这个时候,沈如风应该没有如此得力的手下,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劫走苏婉儿。 她心中突突乱跳,只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她赶忙唤来春兰,嘱咐道:“你拿着令牌,去熙王府,就说帮忙找找堂姐。” 明月居里,朴月琴正在大发脾气,嘴里骂骂咧咧,“那个贱人,苏婉儿那个贱人,害了我,自己却嫁给了表哥。” 说完,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一个月她都没让沈安国进房,也不知还在痴痴妄想些什么。 脸上的伤倒是好了,又是那副娇柔勾人的模样。 翠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报道:“姨娘,迎亲的队伍被冲散,苏大小姐被人劫走了。” 朴月琴听到这话,立刻止住哭声,拿帕子擦干眼泪,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当真?” 翠羽回道:“千真万确,府里的小厮和婆子,都出去找人了。” 朴月琴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她这是报应,最好死在外面。” 翠羽这一个月伺候朴月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她刁难责罚。朴月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善良。 她忙附和道:“姨娘说得是。” 朴月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然而,一想到自己委身于沈安国,表哥却连找都没来找过。 那刚刚泛起的喜色,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喜庆的婚嫁,却出现这样的变故。苏家和沈家都派出了众多人手去寻找,可找到日落西山,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苏辞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沈如风看似也十分着急。 然而,苏婉儿这个大活人,偏偏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第54章 失了清白 窗外暗沉了些许,苏时瑾定定地凝视着,冷不丁眼前倏地闪过一个人影。 待苏时瑾回过神来,便瞧见南宫鸿煊斜倚在窗栏上,一袭黑色锦袍随风肆意飘动,那狭长的眸子里,透露出一抹狂傲之色。 他缓缓开口道:“人找到了,在城外的破庙中,状况有些糟。” “带我去。”话音刚落,苏时瑾便跃出窗外。 两人施展轻功,于夜色之中疾驰飞掠。风在耳畔急速刮过,他们的身影快若两道闪电。 街巷在身后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许是血脉亲情的作用,苏时瑾内心有些焦躁,只盼着能再快一些。 不多时,他们便出了城。郊外的树木,在夜色的笼罩下影影绰绰。月光之下,只见两人身形如风,衣袂翩翩。 终于,一座破庙映入眼帘。大门已然破烂掉落,周遭弥漫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苏时瑾飞身跃入,这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许久未有香火,里面一派破败之象,蜘蛛网纵横交错,满是灰尘。 夜色如水,从那破顶处渗漏进来。在这黯淡的光影中,苏时瑾看得真真切切,苏婉儿正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她身上的衣物已被撕得粉碎,仿若飘零的落叶散落一地。 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此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尽是被粗暴摧残过的痕迹。 她双目紧闭,面容苍白如纸,仿若昏迷了过去,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破碎人偶。 苏时瑾面色清冷,她快步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活着。 显然,苏婉儿是遭了恶人的摧残。她向来养在深闺之中,若说有仇人,那便只有一个,朴月琴。 可朴月琴绝无这般本事,将她掳走。 就在这时,庙外蓦地传来一阵喧闹嘈杂之声。 “大人,这里有一处庙。” “进去看看,或许人就在里面。”这是沈如风的声音,并未听出半分焦急之意,反倒带着一丝冷冰冰的寒意。 苏时瑾毫不犹豫地抱起苏婉儿,向着房梁上跃去。 忽然增加一个人的重量,她落下时身形有些不稳,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栽了下去。 南宫鸿煊及时扶住她,向她递去一个温柔的眼神。 果不其然,沈如风领着一群下人闯了进来。 他目光快速地环顾四周,只见地上还散落着几块破碎的布料,却不见苏婉儿的身影。 他眉头紧紧皱起,这绝不可能,苏婉儿不可能离开此地。 原以为,他领着这一众下人,能够见到苏婉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躺在这破庙中。好让她也尝尝,月儿当初所经历的那种绝望。 没曾想,竟然扑了个空。 沈如风满心不甘,他朝着下人大声吩咐道:“在这周围,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苏姨娘。” 下人领命之后,便匆匆前去搜寻。 苏婉儿悠悠转醒,眸子里满是惊恐之色,刚想要叫出声来。 南宫鸿煊反应迅速,及时点了她的哑穴。她瞪大双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苏时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还好没叫出声,要是被沈如风发现,苏婉儿恐怕只能以死来保全自己的清白。 待那一行人举着火把渐行渐远,苏时瑾轻轻开口说道:“大姐,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尖叫。” 苏婉儿微微颔首,南宫鸿煊这才解开她的穴道。 苏婉儿没了平时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紧紧抱住苏时瑾,低声抽泣起来,嘴里喃喃道:“二妹,我,我,我被人凌辱了。呜呜呜……” 苏时瑾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大姐,不要怕。” 苏婉儿不停地抽泣着,身子颤抖得厉害,“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 苏时瑾望着一脸破碎不堪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苏婉儿确实算不得好人,可落得这般下场,也着实让她唏嘘不已。 苏时瑾只能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姐,我们先回去吧。” “二妹,我还能回去吗?我还有何颜面活下去?沈如风若是知道我失了身,还不知会不会要我?”苏婉儿眼神空洞无神。 苏时瑾惊愕不已,这还是那个冷静理智的堂姐吗? “苏婉儿,都到这时候,你还心心念念着沈如风?你该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害了你?”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庙里挂着的破布随风飞舞,活像鬼魅一般。气氛诡异得让人感到一阵静默。 苏婉儿咬紧牙关,缓缓点头,苏时瑾揽着她跃下房梁。 苏婉儿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堂妹会武艺,以前竟然丝毫不知。 苏时瑾并不想多作解释,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带苏婉儿梳洗一番,然后换个地方,通知苏家来接她。 他们带着苏婉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南宫鸿煊派暗卫,给苏家送了一封信。 不多一会儿,苏辞平便带着下人匆匆赶来。见到女儿,忙关切地问道:“婉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出事吧?” 苏婉儿深知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她还想着嫁给沈如风,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她已失身。 于是面色如常地说道:“父亲,无事。那人掳了我,幸好遇到一位好汉,救了我,将我送到这客栈。” 苏辞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无事,那赶紧回沈府吧!如风已找了你许久,都快要急疯了。” 苏婉儿强掩内心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苏辞平回了沈府。 客栈一楼的角落里,苏时瑾和南宫鸿煊相对而坐,这烛光有些昏暗,苏辞平并未发现他们。 待人已离去,苏时瑾绽放出一个笑颜,缓缓说道:“今日,多谢你了。” 南宫鸿煊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紧皱,这哪里算得上是茶? “这是你头一回说谢谢我,看来你和你堂姐感情很深厚。” 苏时瑾盯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晃了晃,“其实并非如此,她知书达理,我却是个混世魔王,我和她从小并不亲厚。” 南宫鸿煊来了兴致,凑近她问道:“那你为何,托我找她,还眼巴巴跑来救她?” 苏时瑾抬起双眸,盯着他,“因为她做了一件事,甚合我意。所以,这次就当还她这份人情吧。” 南宫鸿煊支起半边身子,笑道:“是指给沈如风表妹下药的事吗?” 苏时瑾蹙了一下眉头,面露愠色,“你这人,是不是太闲了,天天盯着沈家的后宅做甚?” 第55章 表白 南宫鸿煊忽地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眼神中流泻出一片柔光。 “你无需这般惊慌,我绝不会坏了你的事。你想做何事,只管放手去做。若需我帮忙,我必定义不容辞。” 苏时瑾闻听此言,缓缓地垂下眸子,眼中似有一丝感动的微光在闪烁不定。 “你对我倒真的纵容。”说着,她再度抬起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面隐约蒙着一层雾气,“你莫不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南宫鸿煊神色一怔,瞬间冷意四溢,“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肤浅的人?” 苏时瑾歪着头,一脸的认真模样。 “可我着实想不出,自己究竟有何处能令七皇子倾心?论身份,我父亲无官无职,我比不得那些世家贵女。况且,我已嫁人。” “我心仪你,无关乎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是否嫁人。我心仪你,只因第一眼见到你时,便已心动。” 他伸手揽过她的脖颈,将她拉至自己面前,薄唇轻启:“你欠我的第一个愿望,今日便帮我兑现。我让你,与沈如风和离。” 苏时瑾盯着他那邪魅的丹凤眼,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不过不是现在。” 南宫鸿煊眸色深沉,反问道:“为何不是现在?” “我要让沈家遭万人唾弃,要让沈如风死。”苏时瑾一脸坚定,然而却似有一丝难以遮掩的忧伤悄然流露。 南宫鸿煊内心掠过一丝疼惜,他不知苏时瑾为何如此痛恨沈如风? 他曾派人仔细调查过苏时瑾的过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南宫鸿煊微微凑近,目光炽热如火,“时瑾,你要信我。我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定会护你周全,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无需有任何顾忌。” 苏时瑾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为那清冷的容颜增添了一抹动人的绯色,她别过头去,“我要回去了,否则春兰秋月该担心了。” 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脸庞上,气氛变得有些暧昧旖旎,宛如一层朦胧的薄纱轻轻笼罩。 待回到洛华苑,苏时瑾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前世,她被沈如风榨干利用殆尽,最终凄惨离世,还连累至亲之人惨死。 这一生,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相信另一个人? 春兰见到站在院里的苏时瑾,急忙走上前问道:“夫人,您去哪了?我和秋月,都担心坏了。” 苏时瑾回眸一笑,那笑容如同璀璨的星光,瞬间照亮这沉沉的夜色,她柔声说道:“没去哪,只是一个人出去逛了逛。” 秋月见她回来,赶忙跑了过来,“夫人,大小姐找到了,二老爷亲自送她来的,如今就在水榭居。” 苏时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道:“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 春兰发现她的衣裙有些褶皱,还沾了些许灰尘,并且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连忙拉着秋月下去,急匆匆地去准备沐浴所用的物品。 待苏时瑾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轻柔地包裹着她,她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闭上双眼,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与南宫鸿煊相处的场景。 他的眼神和话语,仿佛让她那颗冰冷的心开始回暖,甚至萌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然而前世所经历的伤痛,让她不得不对男人的真心产生怀疑,更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拨动了窗边的纱幔。苏时瑾微微睁开眸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犹如迷失在浓雾中的小鹿。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时瑾心中一惊,问道:“谁?” “夫人,是我,春兰,来给您添些热水。”春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时瑾松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进来吧。” 春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只见她微微熏红的脸,还挂着点点水珠,显得愈发迷人。 纵然是每日相见,春兰还是被自家夫人的容颜惊得愣了一瞬。 她赶忙回神,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夫人,您今日看上去有些烦闷,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时瑾摇摇头,“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出去找苏婉儿,有点累。” 春兰大吃一惊,“大小姐竟是夫人找到的?” “嗯,此事切莫传扬出去。”说罢,她重新闭上眼睛,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 水榭居里,桌子上备着精致的酒菜,屋子里一片鲜艳的红色,大红的喜字随处可见。看得出,苏时瑾给了她极大的体面。 虽然发生意外,但是苏婉儿依旧满心期待,毕竟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精心装扮,身着大红色牡丹凤尾裙,头戴点翠蝴蝶金步摇,当真美艳无双,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 她坐在榻上,双手紧紧绞着手帕,正焦急地等待着。心里既有期待,也有一丝害怕。不 过,她被凌辱一事只要自己不说,沈如风便不会知晓。 如意苦着一张脸,推门而入。 苏婉儿忙站起身,急切地问道:“如意,见到了吗?” 如意皱巴着脸,摇摇头,“见到了。” “那你说了吗?”苏婉儿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如意低下头,嘴里嘟囔道:“大人说今夜不过来了,让姨娘自己歇息。” 苏婉儿一下子跌坐在榻上,泪水簌簌滑落,打湿了身上的红衣。 他竟然不过来,她为了嫁给他,费尽了心思,还遭遇了白日里那悲惨的事。 苏婉儿眼中噙着泪水,还透着一股深深的恨意,仿佛燃烧的火焰。 书房中,沈如风面色阴沉,满心疑惑,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沈如风匆忙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 接着,他将信绑到信鸽的腿上,快步走到窗前,手臂一扬,将信鸽放飞。 他紧盯着信鸽远去的身影,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犹如打了个死结。 那信鸽刚飞出院子,“嗖”的一声便被打落。 黑暗中的黑衣人迅速捡起,见纸上竟没有字迹,当即掏出一瓶药水,轻轻洒了一些上去。 一行字迹缓缓显现出来,黑衣人默默记下,又重新将纸条塞回,再次放飞鸽子。 夜色渐深,苏时瑾许是太过疲倦,很快就沉沉睡去,如同坠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 苏婉儿这一整晚哭哭停停,直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这才勉强合上双眼睡着。然而,脑海里噩梦连连,惊得她浑身冷汗淋漓。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屋内。苏婉儿醒来,神色疲惫到极点。 她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议论声。 “新婚夜,大人都未曾踏入水榭居一步。看来呐,大人不喜苏姨娘。” “这苏姨娘也真是的,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偏偏要给人做小妾。” “而且还跟咱们夫人,是堂姐妹呢!” 第56章 书生找上门 “虽说是堂姐妹,可夫人是正房,又不依靠着大人过活。可苏姨娘,要是没大人的宠爱,岂不是连累着我们受气吗?” “可不是嘛!咱们也真是运气差,竟被派到这水榭居来。” “一个个的都不干活,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呢?要是再让我听到,我就去禀报夫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屋外传来,如意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屋子里的苏婉儿,内心填满愤怒与不甘。她紧咬嘴唇,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被褥。 如意走进屋内,看到苏婉儿这副模样,便知晓她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窗棂外,一阵微风吹过,晃动了窗前的花枝。 她眼眶微红,心疼地说道:“姨娘,您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许是大人昨日事务繁忙。” 苏婉儿冷笑一声,向来温婉的面庞,此刻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事务繁忙?怕是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我!” 如意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宽慰道:“姨娘莫要胡思乱想,您可是大人亲自求娶进门的,大人心中必然有您。” “嗯。”苏婉儿仰起脸,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洛华苑内,苏时瑾和李嫣然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 苏时瑾轻拈一子,落于一处。刹那间,棋盘上仿佛涌起一片肃杀之气。李嫣然秀眉紧蹙,紧盯着棋盘,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能落下。 “夫人这棋下得着实精妙,嫣然只能认输投降。”李嫣然轻咬下唇,抬眸紧盯着苏时瑾,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仰慕之情。 已然入夏,微风轻轻拂过,石榴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了苏时瑾满身。 李嫣然的眼睛亮了亮,不由地感叹道:“夫人的姿容,当真是绝世无双!” 苏时瑾抿嘴一笑,打趣道:“莫非嫣然,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啦?” “夫人怎么这般打趣我?”李嫣然垂下头,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就在这时,秋月匆匆走来,行礼道:“夫人,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苏时瑾微微一怔,放下手中棋子,问道:“可知是何人?” 秋月点了点头,答道:“就是上次,您在街上帮过的那位书生。” 原来是他,这么久都没来,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时隔一个月,他竟找上门了。 苏时瑾起身,来到前厅。 上次,苏时瑾只是随手帮了他一把,并未看清他的长相。 今日一见,他身着干净的青布长衫,身量不算高,长相清秀斯文,浑身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这书生见到苏时瑾,脸上泛起些许羞涩,微红着脸。 但他仍挺直了身子,声音不卑不亢,清润温和,“那日多谢小姐相助,如今我母亲已痊愈。今日上门,是打算兑现承诺。” 苏时瑾莞尔一笑,刹那间如繁花绽放,光彩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子倒是信守承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方子穆,字明煦,是个秀才。上次秋闱,母亲病重,不得不放弃。不过启蒙幼童,我肯定不在话下。” 苏时瑾微微点头,“方公子,稍坐片刻。” 她回过头,朝着春兰吩咐道:“春兰,去将那三个孩子带过来,见见他们的先生。” “是,夫人。”春兰应声道,转身去了。 方子穆听闻丫鬟称“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她看上去也就刚及笄的模样,没想到竟已嫁为人妇。想到这,他的内心掠过一丝失落,想必她就是沈探花的妻子。 不一会儿,春兰便领着三个孩子,来到了前厅。 他们一见到苏时瑾,便亲热地扑上去,欢快地叫道:“姐姐,姐姐。” 苏时瑾脸上挂着真挚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柔声道:“都站好,见见你们的先生。往后,可不能这般胡闹玩下去了,要好好读书。” 孩子们乖巧听话,依次站好,向方子穆行礼。 嘴里还各自介绍道:“先生好,我叫李景发。” “先生好,我叫乌苏。” “先生好,我叫丽雅。” 方子穆一时有些呆住了,这三个孩子倒是生得精致,也机灵聪慧得很。只是这两个小的,瞧着不像汉人。 苏时瑾见他的神情,便知晓他心存疑惑,于是解释道:“他们是我从牙行买下的,应该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方子穆恍然大悟,点头道:“夫人真是心善之人。” 苏时瑾并未答话,重活一世她并不心善。和她有仇有怨的,她绝不放过。 她转开话题,“往后三个孩子,就交给方先生了。每个月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夫人,不用,这束修太高了些。本就是你帮我度过难关,我怎能要银子?” 苏时瑾淡淡地说:“你只要好好教导三个孩子,这束修就不高。况且,你母亲的身体也需要银子。” 方子穆见苏时瑾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郑重说道:“夫人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教导好这三个孩子。” “读书的地方,早就布置好了,我让春兰领你去。” 方子穆紧跟在春兰身后,朝着家中私塾走去。 行至荷花池边时,迎面遇上了沈竹茹。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齐胸襦裙,正手持鱼食,投喂着池中的锦鲤。 她瞧见春兰,领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走来。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周身散发着和二哥相似的书卷气息。 顿时来了兴致,快步上前拦住春兰,问道:“春兰,这位公子是谁呀?” “三小姐,这是夫人请来的先生,专门教导小公子和小小姐的。” 沈竹茹一听这话,眉头高高挑起,声音尖利刺耳地嚷道:“呸,也就是买来的野孩子,还小公子、小小姐。还请人教导,苏时瑾恐怕是疯了!” 春兰神色瞬间一冷,目光中透着丝丝冷意,拧着眉头道:“三小姐,慎言。” 说罢,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方子穆望着,眼前这个口出恶言的女子。 只见她生着一张国字脸,下巴方正,一对浓密的眉毛显得格外突兀,眼睛倒是挺大,可那一张大嘴,实在毫无女子的柔美。 随即他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跟上春兰的脚步。 身后的沈竹茹,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教养。 这余氏对沈竹茹,从不教养。如今一大家子,因沈如风过上了奴仆成群的生活,便愈加猖狂。 第57章 朴月琴有喜 夜间,苏时瑾身着一袭黑衣,利落地跃出院墙。 刚一落地,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抵在墙上,熟悉的气息瞬间萦绕鼻尖。 她抬眸,便对上南宫鸿煊冷冽的目光,他长臂牢牢挡着她的去路,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为何留下方子穆?你若是缺先生,我可以给你找一个。” 苏时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说道:“南宫鸿煊,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得也太宽了些。” 他眉头紧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恼怒,“你既然知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对我如此疏离?” 苏时瑾别过头去,语气冷淡如霜,“你我都切莫忘了各自的身份,你贵为皇子,而我已经嫁人。” 南宫鸿煊伸手掐住她的脸庞,眸色幽深似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在乎,只要你与沈如风和离,我定娶你。” 苏时瑾心底仿佛有芽苗,在悄悄生长。 她急忙掰下他的手,冷声道:“和离并非一时的事,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南宫鸿煊忽地欺身而上,他那炽热的嘴唇盖住了她的唇瓣,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愫,仿佛在这一刻喷泄而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那些让人心烦的话语,终于消散。 苏时瑾一时怔住,大脑一片空白,竟忘了推开他。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肩膀微微颤抖,只感觉到唇间的酥麻,席卷全身。 “噔、噔、噔。”耳边传来清晰的打更声,苏时瑾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死命挣脱出他的怀抱。 她眸子里寒霜四射,言语都有些不连贯了,“你……你这个……登徒子!” 说完,便转身飞回洛华苑,这是她第一次缺席东方宸的授课。 南宫鸿煊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划出一个弧度,那魅色天成的模样,足以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转身,对冷锋道:“去领十个板子,竟让打更人扰了我。” 身后的冷锋,内心觉得无比冤枉,却也只能无奈领命。 躺在榻上的苏时瑾,此刻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回想起那个吻,她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抵不住疲惫,才渐渐入睡。 梦里,是南宫鸿煊那颠倒众生的脸,魅惑无比…… 第二日,苏时瑾醒来,眼底有些泛青。时辰有些晚了,她只用了些清粥,便打算继续补眠。 春兰快步走了进来,轻声细语道:“夫人,王娘子请您过去喝茶。” 自上次劝慰王玉玲后,两人关系愈发亲近,倒是经常相约一起喝茶。 苏时瑾揉了揉眉心,心想出去走走,清醒一下也好。 “出去走走也好。”她自言自语道。 秋月和春兰忙动手为她梳妆,挽了一个坠马髻,发髻上簪了几朵珍珠绒花,清丽中透着几分随意。 又给她换了一身青荷碧波纱裙,随后便去了明月居。 王玉玲早早候在院门处,见她来了,笑着迎了上来,“瑾儿妹妹,快来。今日,我父亲送了些新出的糕点,我便立马想到了你。” 苏时瑾浅笑盈盈,那笑意如春风般,在脸上荡漾开来,“多谢玲姐姐。”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只见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还有香气扑鼻的茶水。 王玉玲热情地说:“快尝尝这糕点,味道甚是不错。” 苏时瑾见盘中摆着梅花形状的糕点,颜色呈粉嫩色,晶莹剔透,上面的花蕊根根分明。 她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点头,“确实好吃,还是玲姐姐对我好。”眼中,难得地透出一丝调皮之意。 这时,红雀匆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娘子,不好了,朴姨娘晕倒了。” 王玉玲面上露出轻蔑神色,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干出那丑事,还整日里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 “此话怎讲?”苏时瑾有些疑惑,她知道两人向来水火不容,不过这贞洁烈妇之说从何而来。 王玉玲不以为然地说道:“妹妹,你是不知道。这朴月琴自打进门后,便不让沈安国进房。偏偏沈安国,还一门心思吊在她身上。” 苏时瑾宽慰道:“姐姐,别生气,气坏自己可不划算。” 王玉玲呵呵笑出声,一脸豁达地道:“妹妹的话,我听进去了,不会再为这糟男人伤心了。” 又道:“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出事,我去瞧瞧。” “我陪你一起去。”苏时瑾也跟着起身。 进了偏房,朴月琴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榻上。 沈安国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一会儿,绿羽便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搭上脉,仔细诊断了一番,面露喜色,拱手对沈安国道:“恭喜大爷,姨娘这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惊。沈安国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真的?太好了!” 王玉玲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哼,这贱人倒是好福气。” 沈安国听到这话,呵斥道:“王玉玲,你说话好听些。” 王玉玲眼睛一挑,也没理他,扭着身子回了正屋。 苏时瑾暗自思量,朴月琴和沈安国就那么一次,这就怀上了? 她嘱咐红雀:“将那大夫,请到主屋来。” 大夫刚出偏房,红雀便将人带到主屋来了。 苏时瑾抿了一口茶,轻声问道:“大夫,朴姨娘有几个月身孕了?” 深宅里的事,向来弯弯绕绕。那大夫支支吾吾,半天都未答话。 苏时瑾放下茶盏,一个眼神,春兰忙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大夫手里。 大夫这才开口道:“她这脉象,看起来有三个多月了。” 王玉玲一听这话,惊得眉毛高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不可能啊!” 苏时瑾摆摆手,春兰忙将大夫送出门。 “妹妹,这朴月琴肚子里的野种,会是谁的?” 苏时瑾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缓缓说道:“这就得问她了!” 王玉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声道:“这贱人胆大包天,居然早就与人私通苟且。真是可笑至极,沈安国还把她视作宝贝!” 苏时瑾目光深邃如潭,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玲姐姐,此事你切不可冲动。” 王玉玲狠狠地说道:“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动她。她给沈安国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那也是他沈安国有眼无珠。” “玲姐姐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了。今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第58章 沈如风的种 朴月琴悠悠转醒,见沈安国守在自己床边,眼中满是喜色。 他关切地问道:“月儿,你感觉如何?” 朴月琴皱紧眉头,压根不瞧他,只扭头问绿羽:“绿羽,我怎么了?” 绿羽一脸喜气洋洋,应道:“姨娘,大夫说您有喜啦。” 这一句话,惊得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眼中瞬间露出厌烦之色,一把推开沈安国,高声喊道:“不可能!” 沈安国见她这副表情,心瞬间凉透了。自己身为男人的面子,被她摔得粉碎。他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头也不曾回一下。 绿羽见大爷气冲冲地走了,赶忙劝道:“姨娘,大爷好像生气了。您可别乱发脾气了。” 朴月琴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猛地抓起药碗就砸了过去。 绿羽一个闪身躲开,随后慌里慌张地退了下去。这朴姨娘,如今愈发癫狂,自己往后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等到屋中没了旁人,朴月琴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努力让气息顺畅一些。 接着,又开始捶打起自己的肚子。那阵阵痛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开始推算,自己癸水未至的日子。似乎上次来月事,还是三个多月前。如此想来,这孩子竟是表哥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欢喜,连忙唤绿羽给自己梳妆。 绿羽腹诽:果然是个癫婆,喜怒无常! 穿上了最钟爱的月白色纱裙,裙边点缀着珍珠,袖口垂着丝带。 身子尚有些虚弱,她倚着绿羽,摇摇晃晃地来到沈如风的书房。 沈如风正埋头处理公务,边上的杏儿给他轻轻打着扇。 杏儿近日愈发娇艳动人,胸前仿佛要呼之欲出,腰上系着的丝带,更衬得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格外勾人。 沈如风似是累了,抬头看了杏儿一眼,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刚想亲昵一番。 就听到,朴月琴饱含怒意的娇呼声:“表哥。” 杏儿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狐狸精,都嫁给大爷了,还来招惹大人,简直不知廉耻。 沈如风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如今,你是大哥的人,没事别往我这跑。” 朴月琴双眼含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身子微微颤抖着,哽咽道:“表哥,我找你有要紧事。” 沈如风见她这般可怜模样,佯装平静的脸庞再也无法维持。 他长叹一口气道:“月儿,咱们真的再无可能,往后你就好好跟大哥过日子吧。” “我今日并非来纠缠表哥的,真的是有要事相商。”她眼中蓄满泪水,让人看了心尖都忍不住一颤一颤的。 沈如风紧皱眉头,无奈之下只得挥手让杏儿离开,绿羽也赶紧跟着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沈如风和朴月琴,远远地对视着。 朴月琴迈开步子,朝着心上人缓缓走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表哥,我怀了你的骨肉。” 沈如风惊得浑身一颤,手臂不小心碰到了砚台,“啪”的一声,砚台掉落在地,墨水溅得到处都是。 “月儿,会不会搞错了?” 朴月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喃喃道:“不会,都三个多月了,就是我刚到沈府时怀上的。” 沈如风抱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月儿,还是打掉吧!” “不,表哥,我要把他生下来。”朴月琴一脸倔强。 他厉声喝道:“月儿,你这般任性行事,往后让我和大哥如何相处?” 朴月琴一脸凄凄惨惨,哭诉道:“只要你我不说,大表哥不会知道的,他会以为是他的孩子。” 沈如风瞪大眼睛,怒喝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若此事败露,整个沈府都将蒙羞!” 朴月琴紧紧抓住沈如风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表哥,我不管。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舍不得。” 沈如风紧紧拥着她,劝解道:“月儿,你不要这般任性。” 朴月琴泣不成声:“表哥,往后我和大表哥好好过日子。就这一件事,求您让我留下这孩子,他是我的念想。” 沈如风看着满脸泪水的她,终究是于心不忍,微微点头,“月儿,我便当你今日未来过,往后跟大哥好好过日子吧。”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如刀绞,“好,表哥。往后,你多珍重……” 说罢,转身踉跄离去。 窗外的风呼啸着,刮得书案上的纸张,纷纷扬扬地飘落。沈如风心痛不已,紧接着,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 晚间,夜色渐浓,绿羽蹑手蹑脚地来到洛华苑。她趴在春兰耳边,说了一番话。 春兰听完,神色匆匆地进了主屋禀报。 屋内,苏时瑾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杂记。 秋月在一旁做着针线活,时光仿佛变得宁静悠长。 春兰压低声音说道:“夫人,绿羽说朴姨娘今日盛装打扮,去见了沈如风。两个人在书房,足足待了一刻钟。” 苏时瑾闻言,一把扔掉手中的书卷,坐起身来,嘴角上扬,笑道:“原来是沈如风的种,这可就有意思了。” 秋月嘟囔着一张嘴,满脸的瞧不起,说道:“这浪荡货,配上那伪君子,真是让人恶心作呕。夫人,您怎么这般命苦,嫁进这样的人家?”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春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脸上带着几分气恼。 秋月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苏时瑾望着两个丫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秋月没说错,春兰你不要对她那么凶。” 春兰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夫人,您就惯着她吧。这般口无遮拦的,哪天闯出祸事了可怎么办?” 苏时瑾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傲雪凌霜的梅花,绽放出绝美的姿态,说道:“往后,自有我护着你们。” 待夜色如墨般笼罩,洛华苑一片寂静无声。 苏时瑾提着一壶酒,身姿轻盈地飞至屋顶。她随性地躺下,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是上好的梨花酿,入嘴便有梨花的芬芳。 她的脑海里,不由地闪过前世儿女惨死的情景。心中一阵痛楚,不自觉地就灌了大半壶酒。 她有些不忍,对朴月琴腹中的胎儿下手。所以,才跑到这屋顶喝酒。 忽然,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 苏时瑾扭头一看,只见南宫鸿煊斜躺在身侧,目光慵懒而肆意,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魅惑,犹如暗夜里绽放的罂粟花,危险却又迷人至极。 苏时瑾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见你似乎心情不佳,过来陪你喝酒。”南宫鸿煊嘴角上扬,眸子里满是璀璨星光。 第59章 余氏病了 苏时瑾的眸子里,透着几分醉意,喃喃说道:“南宫鸿煊,你信前世今生吗?” “遇见你之前,我决然不信。遇到你后,我信了。” 她歪着脑袋,似乎满心都是疑惑,语气里带着一丝软糯的鼻音,“若前世有人害了你,但今生妨碍不到你了,还要报仇雪恨吗?” 南宫鸿煊一脸正色,眸色陡然一黯,“自然要报,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说不定哪天又会反咬一口。不报此仇,我心难安。” 苏时瑾支起上半身,微微前倾,发丝随风轻轻飘动,“你说得对,对仇人不该有怜悯之心。” 南宫鸿煊坐起身来,目光悠悠地飘向远方,“我母妃被奸人害死,我忍了十多年,终于报仇雪恨。往后,你的复仇路上,有我在,你就不必惧怕。” 或许是那夜色撩人心弦,又或许是那佳酿令人沉醉,苏时瑾对着他,徐徐言道:“好。” 望着醉眼朦胧的她,南宫鸿煊心中泛起涟漪,深深地看着她,柔声细语道:“时瑾,你醉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苏时瑾摇头,一脸憨态,微眯着眼,“我没醉。” 南宫鸿煊轻抚她的脸,哄道:“乖。” 说着,便揽着她下了屋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将她放在榻上。 许是真的醉了,苏时瑾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南宫鸿煊瞧着她的样子,内心有一丝甜蜜悄然无声地滑过。 夜的阴霾渐渐消散,天边泛起了柔和的曙光。 苏时瑾窝在被褥里,只露出了小脸,和一头如瀑的乌发。她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留下了美丽迷人的剪影。 春兰匆匆走进来,见她睡得正香,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仔细想了想,还是轻轻唤道:“夫人,夫人……” 苏时瑾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老夫人病了,据说病得挺重,差人请您过去呢。” 苏时瑾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身来。余氏的病发作了,比前世提早了半年,不枉费自己给她寻得好厨子! 苏时瑾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夏日里骄阳,朱唇轻启,“赶紧梳妆,我去瞧瞧。” 春兰忙招呼着秋月,两人不过半刻钟,便将她收拾得妥妥帖帖。 苏时瑾大步走出屋,红玉静静候在外面。 额头上的伤倒是好了,不过到底留了疤。原本清秀的面容,生生被破坏了。 苏时瑾瞧着她,对她说道:“待会,找春兰拿祛疤膏。” 红玉忙跪地磕头,“奴婢谢夫人。” “走吧。” 红玉忙起身,眼角隐约可见泪珠,她拿袖口擦了擦,忙跟上苏时瑾。 福寿园里,余氏躺在塌上,“哎吆,哎吆,哎吆……”叫唤个不停。 一行人围在床榻边,只有朴月琴坐在榻上,轻拍着余氏的手,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可眼神中却难掩一丝烦躁之意。 苏时瑾走进屋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沈如风瞥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 苏时瑾毫不在意,自顾自坐下,还端起一杯茶。 沈如风顿时有些恼火,冲到她面前,生气地说道:“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苏时瑾微微仰头,展颜一笑道:“那么多人围着,也没我的地方。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夫。” “你简直不孝。”床榻上的余氏,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前世,她为余氏请来东方爷爷,治好了她的腿。为了防止她复发,她每日亲自伺候她吃喝,却没落得她一句好话。 还在沈如风面前搬弄是非,说她虐待婆母,不让她吃好的。 还常在下人面前,摔盘子,嫌她准备的膳食不合口味。 今生,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好好享受口食之欲。 苏时瑾放下茶盏,神色平静地看着余氏,缓缓开口说道:“婆母说我不孝,可曾想过自己对我,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关怀?” 余氏一时语塞,她对苏时瑾怎么可能有关怀,她对苏家的人只有满心的仇恨。 她只能收回恶毒的目光,继续“哎吆、哎吆”叫唤不停。 绿珠领着大夫,匆匆进来。 大夫忙走到床榻前,为余氏号脉诊断。众人皆屏息以待,屋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余氏的叫唤声。 大夫眉头紧蹙,那胡须仿佛都要被他薅秃了,开口问道:“老夫人,哪里不舒服?” 余氏停了叫唤,喘着粗气叫道:“头疼得厉害,眼睛看不清,这些都不打紧。就是这左腿痛得实在厉害,整宿都睡不着觉。” 大夫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了,他作势要拉开余氏的裤腿,余氏忙按住,“大夫,不行啊。女子的腿,哪能露于人前?” 沈安国在一边劝道:“母亲,都这时候,别瞎讲究了。” 余氏看向小儿子,沈如风点点头,也劝道:“母亲,让大夫瞧瞧吧,没事的。” 余氏这才松开手,大夫将裤腿拉起。一旁的朴月琴,忽地弯下腰,狂呕了起来。 余氏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喘着粗气,那模样好似要吃人一般。 看到露出的腿,众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余氏的亲儿子,都觉得恶心不堪。 整个小腿布满了烂疮,一个孔连着一个孔,正冒着泛黄的脓液。阵阵恶臭,令人作呕,仿佛是从地狱里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 苏时瑾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冷笑连连。 这一条烂腿,她前世不顾恶臭,伺候着大半年才好全。如今,他们才看一眼,就是一副作呕的表情,这朴月琴更是当众呕了出来。 大夫一脸无奈,长叹一口气道:“怎么这般严重?这么大的创面,老朽无能,治不了。沈大人,另请高明吧!” 此时,立在一旁,强忍着恶心的苏婉儿,讨好地说道:“夫君,不如请韩大夫来看看。” 沈如风瞧着苏婉儿,内心暗流涌动,面上却装着温柔,“如此,就有劳婉儿了。” 自苏婉儿嫁过来,沈如风从未去过水榭居。 今日,沈如风露出如此温柔神色,苏婉儿顿时心花怒放。她忙差如意,去苏家请韩大夫。 苏时瑾冷眼旁观,余氏得的是消渴症,根本无法根治。 这烂腿,只是表面症状。要想好转,得先控制好内里症状,然后刮去腐肉,涂抹药膏,长出新肉。 就算伤口愈合,也得控制饮食,否则轻则截肢,重则丧命。 这一般的大夫,都是治腿,所以反反复复不见好。 哪怕是韩大夫,估计也没这个本事,让她这腿好转了。 第60章 治腿 韩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瞧见一屋子的人都杵在那儿。 他微微一愣,便快步走到床榻跟前。 余氏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一丝希冀的光芒。 在路上,如意已大致跟他讲了情况。 韩大夫轻轻拉起余氏的裤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回,朴月琴倒是远远地躲开了。韩大夫仅瞧了一眼,脸色便由凝重转为轻松。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这腿……虽说疮口溃烂得厉害,脓血不断,但要是医治,还是能治好的。” 余氏一听,心中大喜过望,声音颤抖地说道:“韩大夫,请您务必救救我这腿啊!” 韩大夫欲言又止,“就怕老夫人您受不了这痛楚。” 余氏咬了咬牙,狠下心道:“韩大夫,您只管治,我受得住!” 一旁的苏时瑾,悠悠地喝着茶。她心里清楚,余氏当然能忍得住痛,这老太婆向来心狠手辣。 世人都被她的表象所蒙蔽,以为她心慈面善,怎知她心如铁石。 韩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把小刀。 那刀身弯曲,刀刃窄而锋利,刀柄处缠着布条。他举着这刀,刀刃渐渐靠近余氏的腿,寒光闪闪。 余氏望着那逼近的刀刃,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脸色煞白,但仍强撑着说道:“来吧!” 韩大夫深吸一口气,神色无比凝重,举着刀朝着那腐肉剜去。 余氏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她挥舞着双手,试图拉开韩大夫的手。 “按住老夫人!”韩大夫大声喊道。 沈如风和沈安国赶忙上前,死死地按住余氏,嘴里不停念叨着:“母亲,再忍耐一会儿。” 苏时瑾斜靠在椅背上,淡定地喝着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同寒冬的霜雪,冰冷刺骨。 余氏的叫声愈发凄厉,直穿透人的耳膜。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嚎声,极大地取悦了苏时瑾。她笑意直达眼底,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忍住,马上就好!”韩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刮着,脓血不断往外涌。 这腐肉着实太多了些,足足刮了一刻钟。 到最后,余氏已没了挣扎的力气,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那副残躯,不停地颤抖着。 沈如风望着她的惨状,余光瞥到苏时瑾,内心更是充满了恨意。 韩大夫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接下来按时敷药,好生调养着。” 余氏脸色灰白,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发髻也散开,狼狈至极。 韩大夫掏出一罐药膏,嘱咐道:“这生肌长肉膏,一日两次,涂抹在患处。” 苏时瑾见这场好戏,看得差不多了。 放下茶盏,飘然起身,淡淡开口:“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婆母您好生养着吧。” 说罢,全然不顾余氏怨恨的眼神,转身离开了福寿园。 沈如风的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一般。恨不能立刻扑上去,给苏时瑾一个响亮的巴掌。 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他强忍住了。 王玉玲见她离开,也挪动脚步,打算回明月居。 沈安国见她也要走,立马怒气冲冲地说:“王氏,你去哪?” 王玉玲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说道:“自然是回去,这里又没我什么事!” 沈安国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吼道:“母亲腿脚不便,你得留下侍奉,这也是你为人媳妇的本分。” 王玉玲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现在想起我了,你跟你那表妹鬼混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这媳妇?谁爱侍奉谁去,反正我不去!” 她狠狠地盯着朴月琴,沈安国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立马说道: “我告诉你,月儿如今怀了身孕,不便侍奉。你今日要是不留下来,我便休了你。” 每次只要拿这威胁她,余氏就会乖乖就范。 余氏听见朴月琴有了身孕,仿佛一下子有了些精神,颤抖着声音说道: “月琴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好事。安儿,你快领着她回去歇息。这里有王氏就行了,你们都走吧。” 王玉玲听到这话,瞬间透心凉。这沈家的人,全是没心没肺的! 朴月琴此时缓过神来,满含歉意地说道:“姨母,方才月儿呕吐,并非嫌弃您。只是孕期反应,实在是忍不住。” “傻姑娘,姨母怎么会怪你呢?赶紧去好好歇息!”余氏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朴月琴这才起身,佯装关切地道:“姨母,那我明日再来看您。” 说完,脚下步伐不停,扶着翠羽快步跨出屋子。沈安国忙跟上去,那模样活像一个滚动的胖球。 沈如风细心地帮余氏掖了掖被角,轻声细语地说:“母亲,这些日子,您可得好生休养。” 接着,又转头对王玉玲,说道:“大嫂,这些日子就辛苦您了。” 王玉玲不以为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如风交代完,也离开了福寿园。 王玉玲瞅了一眼床榻上的余氏,内心憋屈到了极点。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小声嘟囔着:“好事从来轮不到我,这又苦又累的活倒是全落我头上了。” 余氏那张嘴,平日里恶毒得很。 此刻,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大声呵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来伺候我,那是瞧得起你!” 要是搁以前,王玉玲断不敢回嘴,可最近她受了太多委屈,回道:“哟,您那宝贝儿子、宝贝侄女都不管您,还在我这媳妇面前耍威风呢?” 余氏气得双眼充血,骂道:“你这泼妇,嘴巴倒是厉害了!是不是跟苏氏混一起,如今胆子也大起来啦?你要是再聒噪,我就让安儿休了你!” 王玉玲到底是真怕被休,只能闭上嘴巴不再吭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福寿园闹腾了一上午,都不见沈竹茹的人影。 沈如风心中恼火不已,母亲生了病,这做女儿的却不见踪影。 沈富匆匆前来禀告:“大人,找到三小姐了。” 沈如风眸色阴沉,声音冰冷,“在哪?” 沈富吞吞吐吐,“在……在家中私塾那里!” 沈如风冷哼一声,快步朝着私塾走去。 刚迈进私塾,就看见沈竹茹正拉着一个男子,嘴里说着些不知羞的话语。 “方先生,你就教教我嘛,人家也是好学的。”沈竹茹娇声说道,身子一个劲地往男子身上靠去。 男子一脸尴尬,往旁边躲去,喝道:“三小姐,请自重。” 沈如风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沈竹茹,你在干什么?” 沈竹茹被这吼声吓了一大跳,一转身,看见沈如风黑着脸站在那,顿时慌了神。 “二哥......二哥,我......”沈竹茹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61章 挨了板子 沈如风收回眼神,死死盯着那男子,恶狠狠地问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沈富,毕恭毕敬地道:“回大人,此人叫方子穆,是夫人请的先生。” 沈如风顿时寒意四泄,一脸阴毒之色,说出的话仿佛能将人冻僵,“打三十个板子,扔出府去。” 沈竹茹见二哥怒火滔天,吓得噤若寒蝉,什么话也不敢说。 方子穆听到这话,却面色如常,一脸傲视,任由小厮将他拿下。 没想到金科探花郎,竟是这般不辨是非,一味包庇家人。明明是沈竹茹痴缠着他,却搞得像是他勾引了沈竹茹似的。 李景发见这情形,立马开溜,一路跑回洛华苑。 刚进院子,便扯着嗓子大叫道:“姐姐,姐姐,不好了。” 李嫣然忙截住他,一脸忧色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方先生……出事了!”李景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苏时瑾也被这动静引了出来,忙走出屋,秀眉紧蹙,“方先生怎么了?” 李景发一把拉过她,“大人要打方先生板子,还要把他赶出府。” 苏时瑾脸色骤变,脚步匆匆,朝着私塾赶去。 一路上,李景发将沈竹茹痴缠先生,被大人撞见的事,讲得明明白白。 苏时瑾心底冷冷一笑,这沈家的人个个都不知廉耻,当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待赶到私塾,方子穆已被按在长凳上,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下。 他的后背皮开肉绽,鲜血肆意渗透衣衫,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衣衫破碎不堪,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乌苏和丽雅,惊恐万分地缩在角落里,眼睛里布满了深深的恐惧。 沈竹茹也瘫倒在一旁,手里紧紧绞着帕子,冷汗淋漓而下。 苏时瑾大声喊道:“住手。” 沈如风充耳不闻,嘴角抽动,冷冷道:“继续打。” 苏时瑾见状,自己冲了上去,奋力推开小厮,怒视着沈如风,“沈如风,哪有你这般是非不分的人?” 沈如风怒喝道:“苏时瑾,你给我让开!他勾引茹儿,我打他三十板,已是轻饶了!” 苏时瑾挺直了脊梁,毫不退缩,“你简直不可理喻!明明是沈竹茹不知羞耻,跑来痴缠方先生。” 沈如风气得脸色铁青,“你休要胡说!” 苏时瑾冷笑一声,将沈竹茹拉到面前,厉声问道:“沈竹茹,你自己说。到底是你痴缠方先生,还是方先生勾引了你?” 沈竹茹见到满身鲜血的方子穆,又看向一脸冷意的沈如风。哆哆嗦嗦,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苏时瑾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便踹死你。” 许是这一脚踹得有些重,沈竹茹哭着说道:“是我,是我痴缠方先生。二哥,你就不要追究了。” 苏时瑾这一脚,踹得着实突然。沈如风还没反应过来,他那蠢妹妹就招了是自己的错。 他暗骂:这蠢货,一点脑子都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痴缠一个教书先生。名声都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时瑾听了这话,抬眸对上沈如风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声道:“沈如风,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转身吩咐:“扶上方先生,我们走。” 苏时瑾特意在私塾旁,留了一间屋子,供方子穆休憩。 如今,两个小厮搀着方子穆,来到这间屋子。 苏时瑾也紧跟着进来,屋子里倒是简雅,挂着几幅字画。 小厮将他扶到里间,苏时瑾不好进去。 她在外间吩咐道:“嬷嬷,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陈妈妈应了一声,匆匆去请大夫。 苏时瑾望着里间,双眉紧蹙。要不是她,方子穆也不会遭此大难!她也没想到,沈竹茹会打上他的主意。 心中有一丝愧疚,要是再晚来一会,恐怕方子穆就没命了! 今日余氏急病,沈如风本就心情不佳。又看到自己妹妹,与男人纠缠,就下了这般死手。 不多时,大夫匆匆赶到。诊治了一番,走了出来。 苏时瑾赶忙迎上去,问道:“大夫,他如何了?” 大夫轻轻摇头,答道:“身上的皮肉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肺腑,恐怕性命难保啊!” 苏时瑾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紧。她还未出师,没这医术挽救濒死之人。不过,东方爷爷肯定有办法。 她嘱咐道:“嬷嬷,带人护着方先生,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疾步走到马厩,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骑着马,便飞驰出了沈府,向着城外竹林而去。 沈如风站在府门处,矗立不语,他竟不知自己的妻子有这一身好骑术。 待苏时瑾穿过竹林,翻身下马,直奔小院。 院子里,东方宸正悠然地煮着茶。 见苏时瑾来了,咧嘴大笑,嘴里叫着:“丫头,怎么今日这时辰来了?” “东方爷爷,赶紧的。我有一个朋友,伤了肺腑,等着救命!”苏时瑾急切地说道。 东方宸一脸淡定,缓缓道:“多大点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他是因我,才受了重伤。要是他死了,我心难安。” 东方宸一脸怅然,叹道:“我就说,你这张脸,容易祸害人。” 苏时瑾跺脚,嗔怪道:“你别胡说,是我请他教书,没想到招惹上沈竹茹。然后遭了一顿打,伤了肺腑。” 东方宸不紧不慢进了屋,打开一个屉子,掏出一个药瓶。 “这是活血回春丹,吃上几粒,保准他没事。” 苏时瑾夺过药瓶,甩出一句“多谢”,瞬间就没了身影。 苏时瑾直奔方子穆的屋子,竟全然没发觉,躲在一旁的沈如风。 沈如风冷呵一声,心中嘀咕:苏时瑾,对我不理不睬,对方子穆倒是心急得很。 苏时瑾刚一进屋,便将药瓶塞给陈妈妈,催促道:“快去,赶紧给方先生服下!” 陈妈妈忙不迭应下,快步走进里间,扶着方子穆服了药。 过了好一会,陈妈妈走了出来,一脸喜色道:“夫人,方先生的气息平稳些了。大夫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行。” 苏时瑾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还好,总算没平白多添一份罪孽。 第62章 看夜景 这一夜,苏时瑾躺在榻上,只觉身心俱疲。 白日里看了一场好戏,心情原本舒畅得很。 然而后来,竟差点连累方子穆丢了性命,着实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春兰和秋月,已下去歇息。 她浑身酸痛不堪,却辗转难眠。想必是许久未曾骑马,这娇弱的身子招架不住。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为方子穆担心,所以睡不着?” 那声音里,满是浓浓的醋意,酸得苏时瑾禁不住打了个颤。 苏时瑾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你不要乱说,我只是感到愧疚。” 南宫鸿煊悠悠地走进来,眸子里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愧疚?依我看,恐怕不止吧,你为了他白日里去小竹林,都未察觉身后的尾巴。” 苏时瑾一惊,猛地坐起身来,急问道:“还有人跟踪我?是谁?” 南宫鸿煊泰然坐下,神色从容自若,“是沈如风的人,不过你放心,我已帮你处理掉了。” 苏时瑾轻抚着下颚,满脸疑惑,“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怎会有这般高手?” “你可不要小瞧他,他虽是寒门出身,却在短短数月间,官至从五品。其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苏时瑾笑了,那笑容透着一丝清冷的空灵,嗓音亦是悦耳动听,“我倒是未曾料到,他身后竟有大树。” 南宫鸿煊沉声道:“日后切不可莽撞行事,我不愿见你陷入险境。” 苏时瑾轻轻挑眉,内心却有暖流缓缓淌过,“好,谢谢你,南宫鸿煊。”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邪魅的笑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低声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苏时瑾低垂双眸,双颊泛红,轻柔地应道:“好。” 如此娇羞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南宫鸿煊心情顿时大好,开口道:“我带你去瞧瞧,京城的夜景。” “也好,反正我也无法入眠。你出去,我换身衣裳。” 南宫鸿煊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子。苏时瑾迅速换好衣裳,打开房门。 只见他身姿宛如青竹,背手而立,浑身上下皆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走吧。”苏时瑾柔声道。 南宫鸿煊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身着一件月蓝色烟纱散花裙,裙身用银丝勾勒的梨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在月色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当真称得上是绝世佳人。 南宫鸿煊伸出手,眸子里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走吧!” 苏时瑾迟疑了一下,终是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南宫鸿煊牵着她,跃上屋顶,一路疾行,竟来到了藏香阁的最顶楼。 跃进去后,转动开关,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这藏香楼,竟是你的产业?”苏时瑾一脸惊诧。 南宫鸿煊笑眼弯弯,却带着一丝不羁,“正是。” 苏时瑾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探究,“我上次逛青楼,你就盯上我了?” 南宫鸿煊摇摇头,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并非盯上,而是看上。你我之间,实乃缘分使然。” “我才不信。”苏时瑾别过头,看向窗外,眼底忽然涌起浓浓的忧伤。 万家灯火璀璨如繁星,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叫卖声、欢笑声,交织融合在一起,编织成一幅生活的绚丽画卷。 可苏时瑾,只觉得这一世的繁华,仿佛与自己相隔万里,遥不可及。 她怀着满腔的仇恨,根本无法融入其中。 南宫鸿煊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心情烦闷时,都会来瞧瞧这繁华的夜景。这喧嚣声,让我觉着活着便是极好。” “也对,活着才能复仇。”苏时瑾看向他,身为皇子,想必他经历了更多的尔虞我诈。 南宫鸿煊侧头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柔情,“我知晓你心中藏有诸多秘密,不愿向他人倾诉。不过,不要让这些秘密,成为你的心魔。” “倘若你想找个人倾诉,我随时恭候。” 苏时瑾眉眼间的忧伤,瞬间凝结成寒冰,声音清冷如霜,“有些事,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即便说了,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一阵微风拂过,扰乱了苏时瑾的发丝。 南宫鸿煊抬手,想要帮她理顺。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柔嫩光滑,软软弹弹。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丝电流窜过。 南宫鸿煊猛地缩回手,脸上竟泛起一丝极细微的红晕。 苏时瑾只觉脸颊滚烫,心底那冰封已久的情丝,仿佛抽丝般缓缓而出,弯弯绕绕地缠住了整个心房。 这份娇羞,掩住了内心的忧伤。她重新抬起眼眸,望向那一片繁华盛景。 “今晚的夜景,当真是美极了。”苏时瑾眸色清亮,双颊微红,宛如初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南宫鸿煊斜倚着窗栏,“往后,这大千世界,万般景色,我都陪你一同去看。” 曾经,沈如风也是这般,甜言蜜语地哄着她。 她扭头过来,睫毛微微颤抖,神色中满是狐疑,“你这承诺,究竟有几分真心?” “十分真心,一生一世,永不改变。”他那狭长的丹凤眼里,竟是难得一见的郑重之色。 苏时瑾冷冷地笑了,高昂起脖颈,“男人的话,又怎能轻信?” 南宫鸿煊听闻这话,顿时怒火攻心,全然不顾其他,一把圈住了她,低头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霸道到了极点,带着极为强烈的占有欲,重重压住她柔嫩如花瓣的嘴唇。 苏时瑾大吃一惊,拼命地挣扎着,可力量太过悬殊,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这个吻炽热且急促,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瞬间席卷了她那颗冰冷的心房。 苏时瑾渐渐迷失其中,身子不知不觉就软了下去。 南宫鸿煊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欲罢不能。他用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急切地探寻着每一寸角落,尽情吸取着那醉人的芬芳。 这一个吻绵绵长长,苏时瑾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仿佛忘却了世间的一切,深深地沉浸其中。 就在她快要窒息昏厥时,南宫鸿煊终于放开了她。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面上的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 隐在暗处的冷锋,内心惊诧到极点。主子平日不近女色,可每遇到苏姑娘,总是如狼似虎,做出亲密的举动。 不过这么多年,主子孤身一人,深陷在权谋争斗的漩涡中,从未真切地感受到过温情。 倘若苏姑娘能让主子,变成一个拥有情感的正常人,那也是极好的。 第63章 示好 南宫鸿煊望着怀中的人,肌肤如雪,柳眉微蹙,一双褐色的眸子仿若秋水,饱满柔嫩的唇瓣娇艳欲滴。 他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那魅惑多情的眸子,透着浓浓的爱意。 苏时瑾一时间,竟忘了发怒,眼神中有了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忽然,飘来一阵哀婉动听的笛声。 这笛声如诉如泣,仿佛诉说着一个凄美的故事。笛声婉转起伏,饱含了浓浓的相思和深情。 苏时瑾挣开他的怀抱,倚靠窗栏旁,静静聆听。 吹得是一个不知名的曲子,婉转的旋律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牵引着内心最柔软的情感。 思绪随之飘远,前世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微风轻拂着脸颊,吹走了夏日的炙热,却无法吹去心中的滔天恨意。 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片潮湿的痕迹。 南宫鸿煊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抚上她的脸。手指微微颤抖,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干,动作温柔细致,饱含无尽的爱惜。 “别哭了,我会永远护着你。” 就在这时,笛声戛然而止。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南宫鸿煊说道。 苏时瑾微微颔首,将手轻放他掌心,手指自然地交缠在一起。南宫鸿煊轻点地面,两人迅速离去。 街道渐渐宁静,月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仿佛给一切陇上了一层纱衣。 日子稀疏平常,苏时瑾每隔两日去学医。 方子穆的身子,一日日好转。沈竹茹被关禁闭了,这些日子,倒是没来骚扰方子穆。 余氏的腿,看样子确实在渐渐好转。 苏婉儿,还是没等来沈如风,渐渐心浮气躁。偏偏,杏儿还抬了姨娘。水榭居里,经常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杏儿原姓柳,沈如风腿伤期间,杏儿照顾得颇为体贴。 哪怕是伤了腿,杏儿也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赛神仙。 沈如风身心快活下,便提了杏儿做姨娘。现在,下人称她柳姨娘,住在春杏阁。 洛华苑,红花似火的凤凰木下,苏时瑾正躺在美人榻上午睡。 边上,摆着一个七轮扇,风力倒是挺大。她眉眼舒展,没有平时的清冷,只余下素雅的绝色姿容。 沈如风踏入院中的时候,便见到一身白色云萝纱衣的女子,斜躺在美人榻上浅眠。 微风拂过,火红的花瓣飘飘然落下,洒落了她一身,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她沉静如水的脸庞,一副娇柔姿态。没有平日里,见他那般嚣张跋扈,但是显得格外迷人。 沈如风的心,不禁微微一动,脚步也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美好的一幕。 他缓缓走近,在她身旁蹲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打算拂去,她脸上沾惹那那片花瓣。才刚举起手,苏时瑾便醒来。 睡眼惺忪间,她看见眼前的沈如风,先是一愣,随后美眸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清冷。 沈如风讪讪地收回手,微微一笑,桃花眼中尽是柔情,“来看看你。” 苏时瑾坐起身来,满头乌发随意披在肩上,语气冷冽如霜,“看我做什么?” 沈如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如水,声音轻柔地如同春风,“瑾儿,我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冰冷?但是,我们终归是夫妻,我是想和你好好过得。” 苏时瑾微挑秀眉,“哦?那你可否告知,你娶我的真正原因。” “我娶你,自然是因为心仪你。”沈如风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时瑾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沈如风,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凤凰木的花瓣再次纷纷扬扬地飘落。 沈如风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递到苏时瑾面前,温声哄道:“瑾儿,你看这花瓣多美。你我相识相知,就像这花瓣,我知晓你对我用情至深。所以,你别耍脾气了,我们好好过。” 苏时瑾气极反笑,前世自己确实对他用情至深。不过,经历那一世的惨痛,如今她内心清明得很。 沈如风确实有自负的资本,他生了一双桃花眼,似繁星璀璨,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勾人心魄。配上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角,愈加俊美不凡。 可苏时瑾知晓,他这副皮囊下,薄情狠毒的心肠。 外加,苏时瑾见过,南宫鸿煊那般绝色男子,容貌对她来说已经没了攻击力。 苏时瑾刚想开口骂他,秋月慌忙地跑过来,嘴里嚷着,“夫人,不好了,明月居那里出事了。” 沈如风见有人打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饱含戾气,语气冰冷,“没规矩的丫鬟,大呼小叫什么?” 秋月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奴婢……奴婢不知大人在这。” 苏时瑾起身,扶起秋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急,慢慢说。” 秋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地说道:“明月居的朴姨娘,摔倒了,流了好多血。” 沈如风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苏时瑾。 瞬间心急如焚,朝着明月居奔去。许是还没好透,奔跑间腿部僵硬,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苏时瑾在他身后,不禁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之意,“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明月居院子外,苏时瑾正巧碰见了匆匆赶回的王玉玲。 王玉玲行色匆匆,未顾得上与她寒暄,只打了声招呼“瑾儿妹妹”,便火急火燎地往屋子里赶。 苏时瑾紧跟其后,一同来到偏房。 只见朴月琴面色惨白,一身的白裙此刻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此时,大夫正全神贯注地为其把脉。沈安国和沈如风,一脸焦急地站立在一旁。 王玉玲刚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壮儿呢?” 沈安国冷哼一声,语气中饱含着熊熊怒火,“你还有脸提壮儿?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居然冲撞了月儿。” 王玉玲一听,冲上前去,神情焦急万分,“我问你,壮儿在哪?” “关去柴房了!”沈安国一脸冷漠无情。 王玉玲瞬间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抓扯着他的脸,边哭边骂:“沈安国,你还是不是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把他关到柴房去?” 第64章 不一样的说辞 屋子里吵吵嚷嚷,夹杂着王玉玲的谩骂声,两人扭打到一起。 余氏在绿珠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她抬眼一瞧,见王玉玲发髻散乱,像个泼妇。再看看自己的大儿子脸上,全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余氏怒不可遏,用力敲着拐杖,恶狠狠骂道:“王氏,你给我住手!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苏时瑾忙上前拉住王玉玲,轻声细语地劝道:“玲姐姐,不要着急!” 王玉玲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扶住苏时瑾的手,身子依旧止不住地发颤。 苏时瑾轻轻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王玉玲这才渐渐安下心来,随着她一同坐下。 余氏拖着那伤腿,一点点挪动,才挪到床榻边,吃力地坐了下来。 那大夫皱着一张脸,眉头紧锁,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这孩子保不住了,还是流了吧!” 余氏听到这话,身子一晃,差点昏厥过去,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落于地。 她声音颤抖着说道:“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大夫,要不您再使使劲儿,保住这孩子。”余氏仍不死心,苦苦恳求道。 大夫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真的保不住了,要是强行保住,恐怕会一尸两命。” 就在这时,传来沈如风清朗的声音,“既然如此,便劳烦大夫开药,流了吧。” 一旁的沈安国,见弟弟发了话,内心掠过一丝不爽。但为了月儿的身体,他还是强忍着这口气。 大夫写下药方,郑重嘱咐道:“此药伤身,不过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待胎儿落下,姨娘可要好好休养,千万别落下病根。” 沈如风眸子敛去了往日的多情,脸色略显暗沉,淡淡说道:“月儿要休息,我们都出去吧。” 众人这才离开偏房,一窝蜂地全涌到了正屋。 沈安国脸色阴沉如水,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踱步。余氏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皆是痛楚之色。 沈如风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先坐下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安国恶狠狠地瞪向王玉玲,然后一屁股重重坐下,嘴里愤愤说道:“就是这毒妇,教唆壮儿,撞倒了月儿。” 王玉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反驳:“沈安国,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福寿园伺候你老娘,何时教唆壮儿了?” “此事涉及壮儿,不可如此轻易地下定论。还是把壮儿,还有当时在场的丫鬟,全部叫来,当面问问清楚为好。”苏时瑾适时地开口说道。 王玉玲满怀感激地看向她。 沈安国立马跳了起来,“还有什么好查的,月儿晕倒前亲口说,是壮儿撞了她。” 苏时瑾冷冷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阴鸷,让人不禁脊背发凉,“大哥,壮儿可是你嫡亲的血脉,你怎就这般迫不及待地给他定罪?” 沈安国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去将壮儿,还有当时在场的丫鬟,都带过来。”沈如风眼底,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片刻之后,壮儿被带了过来。 他那瘦弱的小脸上,满是一道道黑色的泪痕,身上也是灰扑扑的,小小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见到王玉玲,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哭喊道:“娘。” 王玉玲见到泪眼汪汪的儿子,不由也红了眼眶,“壮儿,没事了。壮儿,不怕。” 苏时瑾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语调温柔得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壮儿,别怕!告诉姨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壮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紧握紧,面上满是恐惧,根本不敢言语。 王玉玲见状,将壮儿轻轻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壮儿不要怕,娘就在这里,你慢慢说。” 壮儿抽抽噎噎了几下,终于开口说道:“我在院子里玩耍,那坏女人突然冲了出来,骂我有娘生没娘养。” “又说,我要是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让丫鬟拿棍子打我。我一时气不过,就回了一句。” “然后,她就拿棍子,追着我打。我害怕,就不停地跑,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是我推倒的。” 说完,又往王玉玲怀里,使劲缩了缩。 王玉玲一听,气得浑身颤抖,怒声吼道:“好你个朴月琴,竟趁我不在,打骂我儿子。” 沈如风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相信:“壮儿,不许撒谎!” “二叔,我没撒谎,真的是这样。”壮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苏时瑾冷眼看着他,面若寒霜,“壮儿还小,断不会胡乱编造!你是不相信,你那冰清玉洁的表妹,会做出这样的恶事?” 沈如风深咳了好几声,满脸不自在,还有些心虚,“翠羽,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翠羽匍匐在地,内心恐惧到极点。 事实确如小少爷说得那般,是朴月琴追着小少爷打,这才摔倒的。 但是,回想起朴月琴昏迷前,那阴寒彻骨的目光。 翠羽的身子,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她想到红玉之前的遭遇。 断断续续开口道:“不……不是小少爷说得这样……是小少爷撞倒了姨娘,姨娘根本没有打骂小少爷。” 余氏气得直拍桌子,“王氏,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小小年纪,便满嘴瞎话。” 苏时瑾瞧着翠羽,她就知道这丫鬟没说实话,倒不如红玉忠心。 她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如剑,大声呵斥道:“翠羽,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翠羽把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全身抖动得如同筛糠一般,“夫人,奴婢不敢欺瞒,这就是实话。” “小少爷身边的丫鬟呢?”苏时瑾眼神冰冷决然。 红雀跪地而行,一路膝行至苏时瑾跟前才停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哀求道:“夫人,求夫人救救绿雀。”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沈安国,怯怯地说道:“大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绿雀打了一顿,如今人就丢在柴房。” 壮儿听到这儿,也扑到苏时瑾的怀里,“姨姨,求您救救绿雀,这不关她的事。” “大哥,你似乎忘了自己,是借住在我府上的。你究竟有何资格,随意处置我的下人?” 苏时瑾绝美的脸上布满寒霜,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第65章 朴月琴小产 沈安国脸色难看至极,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说道:“你既然派她来伺候我们,那我便有处置她的权力!” 苏时瑾冷哼一声,目光灼灼,“你还真是可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瑾儿,跟大哥说话,注意些分寸!”沈如风皱起眉头,语气中含着责备。 苏时瑾扭头看向他,满脸的鄙夷,“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沈如风气得面色青白交加,那桃花眼中,迸射出一丝骇人的杀气。 苏时瑾也懒得再瞧他,一脚踏出房门,朝着柴房大步而去。 王玉玲和几个丫鬟,也紧随着出了门。 柴房中,绿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皆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苏时瑾快步走上前去,为其把了把脉,所幸尚未伤到肺腑,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她赶忙嘱咐道:“将绿雀扶到洛华苑去。” 春兰秋月忙搀扶着绿雀,一路匆匆来到洛华苑。 待春兰将她的衣裳剥下时,才发觉她全身布满了鞭痕,简直令人胆战心惊。 苏时瑾取来金疮药,又给她塞了一颗救心丸。红雀泪眼朦胧,轻手轻脚地为她上药。 等药效逐渐发挥作用,绿雀终于苏醒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关小少爷的事,是朴姨娘自己摔倒的!” 苏时瑾听到这话,眸色愈发冰冷。看来,这朴月琴倒是有些手段,竟能让翠羽帮着她撒谎。 不过到底是个蠢货,也不想想如今到底谁当家!就算她身边的丫鬟,帮着她隐瞒,又怎能堵住别人的口呢? 当下,她便领着丫鬟,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明月居。 王玉玲被绿雀的话,气得脸部通红,双眼凸起,怒气冲冲地跟在身后。 明月居的偏房内。 朴月琴已醒来,听闻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沈如风劝慰道:“月儿,你还年轻。当下,你的身子,才是最为重要的。往后,孩子总归还会有的。” 朴月琴听到表哥的安慰,抬起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泪珠挂在脸上,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抿着嘴唇,极力地克制着,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沈安国见他们相视而哭,心里犹如猫抓一般,焦躁恼火得很。 可是,他没啥大本事,母亲又向来偏爱弟弟,只能将满心的苦水强自咽下。 “月儿,乖乖地把药喝了,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余氏将落胎药端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哄着道。 朴月琴瞧着余氏,眸子里蓄满了泪水,狠狠一咬牙,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见她喝下,余氏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赶紧出去吧!” 想想待会儿要见血,确实不洁。两人闻言,忙不迭地出了屋子。 苏时瑾领着一行人,闯进了偏房。 走在当先的苏时瑾,脸色阴沉如水,仿若被黑雾笼罩,骇人至极。 跟在其后的王玉玲,紧紧抱着壮儿,脸上满是恨意。 此时,药效已然发作,朴月琴痛得在床上翻来滚去,冷汗如雨般直流而下。 翠羽在一旁,倒是尽心尽力,拿着手巾不停地帮她擦拭。 嘴里还念叨着:“姨娘,马上就好。” 余氏在一侧,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 听到动静,抬眼瞧见闯进来的众人,余氏怒声呵斥道:“苏氏,你领着这么一群人,来干什么?没看到,月琴正痛得死去活来吗?” “她自己作恶多端,能怪得了谁?”苏时瑾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余氏,毫无退缩之意。 余氏脸色骤变,“苏氏,你不要血口喷人!月儿向来柔顺善良,你别这般咄咄逼人。她都惨到这般境地,难道你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吗?” “怜悯之心?那也是对人而言,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她不配!” “翠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再不老实交代,就休怪我不给你活路。”苏时瑾眸子里,瞬间迸射出腾腾的杀气。 翠羽看到绿雀被人搀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也顾不上伺候朴月琴了,直接扑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夫人,奴婢是惧怕姨娘折磨我,这才昧着良心说了假话。” 朴月琴惨白着一张脸,发丝凌乱不堪,颤抖着手指着翠羽,“你这贱婢,休要信口胡言!等我好了,定要你好看。” “都到这步田地,你居然还敢威胁人?”苏时瑾目光横扫过去。 此刻的朴月琴,犹如一个疯婆娘,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余氏又气又急,狠狠跺了几脚,却不小心扯到了伤腿,疼得呲牙咧嘴。 “都别吵了!月琴已经失去了孩子,此事就此揭过吧!壮儿,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婆母,您怎能如此袒护她,壮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啊。”王玉玲内心一凉,满心不甘地回道。 余氏紧盯着王玉玲,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王氏,别再揪着不放了。不管怎样,月琴也是安儿的人,你就大度一些!” “啊,啊,……”朴月琴忽然凄厉地叫起来,声音刺耳又尖利。 随着这阵阵惨叫声,污血瞬间染红卧单,一团血肉随之落了下来。 余氏瞧了一眼,那团血肉,已然长出四肢,隐约能辨别出是个男婴。 余氏心更痛了,忍不住泪如雨下,喃喃自语道:“我可怜的孙儿啊,就这么没了。” 朴月琴虚脱无力,如死人一般瘫软在床榻上,眸子里无一丝光彩。 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这就是作恶的下场!”王玉玲神情冷漠,一脸的解恨模样。 余氏大声呵斥丫鬟赶紧收拾,苏时瑾倒是没有阻止。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将朴月琴收拾干净。 屋子里的血腥气,隐隐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着实让人感到反胃。 苏时瑾神色淡淡地说道:“春兰,去把窗户打开,这屋子里实在是太臭了。” “月琴刚小产,不能见风。你哪来这么多事?”余氏一脸的不开心,大声指责道。 苏时瑾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子里秋波流转,绝色天成,“我偏偏就要开窗,这里可是我的宅院。” 沈如风与沈安国,见丫鬟端出污秽之物,便知晓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第66章 清心寺 两人再次踏入屋内,沈如风望着满屋子的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苏时瑾,月儿已遭了大罪,你为何非得在今日闹腾?” “她诬陷壮儿的时候,可不见你主持公道。如今我尚未如何,你倒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你似乎忘了,她是大哥的姨娘,而非你的。” 苏时瑾嗤笑一声,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沈如风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恨恨地紧盯着她。 沈安国见状,硬着头皮说道:“月儿已受到惩罚,要不此事就此作罢?” 苏时瑾冷哼一声:“不行!翠羽助纣为虐,故意陷害小少爷。来人,将她拖出去,重重打十个板子,随后赶出府去!” 翠羽瞬间瘫倒在地,任由婆子们将她拉扯下去。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板子沉重落下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翠羽凄惨的哭喊声。 “至于朴月琴,既然她如此心术不正,那就送去寺庙清修一个月,好好忏悔自己的过错!”苏时瑾瞥了一眼,床榻上虚弱的朴月琴,目光冷若冰霜。 朴月琴听闻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哭喊道:“不,不,我不去寺庙。我知错了,表哥,求求你不要送我去。” 沈如风怒声道:“苏时瑾,你不要太过分!” 苏时瑾微微抬头,目光直直地对着他,毫无惧意,“过分?倘若你不同意,我便让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好好将此事说道说道。” 沈如风瞪着苏时瑾,眸中怒火熊熊燃烧。 平日里那勾人心魄的眼波,此时化作汹涌澎湃的波涛,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余氏深深咳嗽了几声,她深知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去冒险赌博。 于是,她狠下心来,绝情地说道:“就按苏氏所言,明日一早,便将月琴送去吧。” “姨母,您怎能如此狠心?要将我丢弃到那清苦之地!”朴月琴泪水如泉涌般流淌,发丝全部黏贴在脸上。 就让她在寺庙里,好好“修身养性”吧! 苏时瑾斜睨了一眼,戏也看够了。她推门而出,那一片轻纱飘落在门槛处。 王玉玲紧跟其后,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口也顺畅许多。 余氏不顾朴月琴的哭喊,颤颤巍巍地挪出屋子。 屋子里面的兄弟两人,听着那凄惨的哭声,虽说心中不忍,却也毫无办法。 硕大的屋子里,仅余下朴月琴一人。她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 朴月琴的哭声渐渐变弱,她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床幔,内心充满绝望与怨恨。 “凭什么?全是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你们,都为我肚子里的孩儿陪葬!”她咬牙切齿,在心底暗暗发誓。 第二日,天色还未完全亮起,陈妈妈领着几个婆子,踏入明月居的偏房。 朴月琴呆呆地躺在那里,双眼充血,犹如一只恶鬼。 陈妈妈一声令下,几个婆子便上前拖着她,将她弄上了马车。 马夫刚准备出发,沈富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嘴里大声呼喊:“等等……等等,这是大人准备的,给朴姨娘的。” 朴月琴仿佛活了过来,掀开帘子,满心期待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她失望了。在那朦胧的晨光下,只有沈富的身影,根本不见沈如风。 她内心一阵剧痛,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丝毫没有感觉。 清心寺,坐落于城外五顶山的山顶。通常,富贵人家犯错的女眷,都会被遣送此处接受教化。 寺庙有着极为严苛的戒律规矩,更有繁重艰辛的劳作。 但凡稍有差池,便会遭到责打与惩罚。正因如此,这里成为了京中女子的梦魇,无人愿意被送至此处! 然而,清心寺的教化却依旧备受推崇。只因经过其教化的女子,的确更能讨得男人的欢心。 前世,苏时瑾也是偶然间,知晓了清心寺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自然要送朴月琴来此,让她好好地感受一番。 寺庙位于山顶,马车无法上去。朴月琴刚小产,无力攀爬,几个婆子只得架着她艰难前行。 她们一边架着她,一边不停地骂骂咧咧。这些时日,朴月琴在沈府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般气。 朴月琴听着婆子们的咒骂,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她在心底发着毒誓。 “等我回去,定要让那些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好不容易到寺庙门口,朴月琴几近昏死过去,却仍强撑着一口气。 婆子们将她随意丢在门口,长长地吁了几口气。嘴里嘟囔着:“瞧着没几两肉,没想到还这般沉。” 澄心师太冷眼瞧着,被丢在地上的朴月琴,脸上毫无怜悯。 陈妈妈上前一步,塞了一大袋金子,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家夫人说,朴姨娘残害小少爷,还请师太好好教化。若是教化得好,银子定不会短缺了师太的。” 澄心师太那干瘪的嘴唇上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道:“还请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化。” 陈妈妈点点头,带着几个婆子匆匆下山而去。 朴月琴无力地躺在地上,此刻的她,已没了挣扎的力气,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待她醒来,发觉身处一个破烂潮湿的屋子里,仅有一扇狭小的窗户,透过丝丝微弱的光亮。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准备到那张破旧的床上躺躺。 然而,还未等她躺下,一个小尼姑便走了进来,随手扔给她一把扫帚,面无表情地说道:“起来干活,别在这儿装死!” “我可是沈府的姨娘,怎能干这等粗活?表哥,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朴月琴满脸憎恶地瞪着她。 小尼姑闻言,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紧接着一脚踹来。 朴月琴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脚,疼得满地打滚。 “你要是再敢偷懒,可就不止这一脚这么简单了!” 朴月琴终究还是怕了,只得捂着肚子,缓缓爬向那把扫帚…… 寂静无声的山林,漆黑如墨的夜。夜风呼啸而过,清心寺前的那盏灯,轻轻晃了晃。 恍惚间,似乎瞧见几团黑影,悄然隐入寺中。 第67章 留宿水榭居 入夜,春杏阁中。 沈如风今夜异乎寻常,对杏儿几近疯狂地索求。即便杏儿受宠多时,又经过妓子的精心调教,却也难以承受。 杏儿娇声求饶,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大人……大人……饶了妾身吧!” 然而沈如风仿若未闻,眸子中满是癫狂与恨意,身下的动作未有丝毫减缓。 杏儿的娇喘声,逐渐夹杂着呼痛之声。屋外的小桃,听闻此声,小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涨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如风总算停歇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杏儿则瘫软在榻上,眼角挂着泪珠,面色发白。 “大人,今日是怎么了?”杏儿气若游丝地问道。 沈如风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人,半晌才开口道:“无事。” 杏儿心里其实明白,今日朴月琴被送去了清心寺,大人这般反常,恐怕就是不忍心心上人受苦! 她寻思着,眼下正是俘获大人真心的绝佳时机,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她媚眼如丝,徐徐靠了过去。玉手轻轻抬起,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庞。 哪曾想,沈如风见她靠近,眉头紧皱,一把推开她的身子,眸中的情欲瞬间消散无踪,“你自己歇息吧。” 言罢,穿上衣物,大步踏出春杏阁。 杏儿泪如雨下,满心委屈。自己的一片真情,大人竟视而不见。 朴月琴,那个放荡轻浮的贱人,都已是大爷的人了。大人,却还对她念念不忘,实在可恨! 沈如风静静地伫立在窗前,沈富疾步走来,禀告道:“大人,人找到了。” “带进来吧!”沈如风转身吩咐道。 一个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身量与相貌皆与沈如风有几分相似。 沈如风满意地点点头,“甚好。东西备好了吗?” 沈富恭声道:“大人放心,都已备好。” “那便走吧。”沈如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亦带着一丝狠毒。 水榭居内,苏婉儿未能等到沈如风,又一次黯然垂泪。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沈如风对自己视若无睹? 论相貌,她虽稍逊苏时瑾一筹。但相较朴月琴和杏儿,却是绰绰有余。 论家世教养,她自觉更是远胜她们。 然而这一个月来,沈如风一次都未曾踏入水榭居,如今连下人都对她阳奉阴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婉儿受惊坐起,声音慌乱,“谁?” “是我。”传来沈如风低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苏婉儿欣喜若狂,奔下床榻,刚欲出声唤如意。 沈如风搂住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用唤人了,咱们今日补了合卺酒,好好安置!” “好,听夫君的。”苏婉儿低垂着头,面露羞涩,没了往日的端庄高傲。 沈如风点亮烛火,拉着苏婉儿坐下。沈富端上酒杯,放置桌上,躬身退下。 苏婉儿眼波流转,伸手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沈如风桃花般的眼眸中,寻不见丝毫的温情,唯有深深的怨恨潜藏其中。 苏婉儿并未察觉,仍痴痴地望着,烛光下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一颗心随之荡漾。 烛火熄灭,苏婉儿有些意识迷糊,沈如风将她轻抱到榻上。 沈如风借故脱衣,缓缓踱步到屏风后。 屋内一片漆黑,一团黑影悄然无声地闪入。 苏婉儿意识模糊不清,只感觉身旁有人躺下来,便嘤咛一声,靠了过去。 那人的身形与沈如风相仿,沉默不语。顺势将苏婉儿搂入怀中,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摸索起来。 到底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女儿,入手便是柔滑细腻的触感。 此人显然是个情场老手,不过几下撩拨,苏婉儿便难以承受,接连娇声呼喊。 那声音婉转悠扬,魅惑勾人,男子再也忍耐不住,猛扑上去。 红鸾帐内,纱幔不停抖动,满室皆是旖旎风光…… 沈如风隐匿在屏风后面,听到苏婉儿难以遏制的娇吟声,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快意。 一阵欢好过后,苏婉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男子则悄然离开。 沈如风强忍着恶心,扯过一床被子,躺在她的身侧。 次日清晨,苏婉儿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她转头看向身旁,不见沈如风的身影。 苏婉儿忙唤道:“如意,如意……” “恭喜姨娘,昨夜大人留宿了水榭居。”如意推门而入,喜气洋洋。 苏婉儿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看来,昨夜并非一场春梦,沈如风真的与她…… 她脸上浮上娇羞之色,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眼神里再无心机与算计。 日升月落,眨眼间又过了些日子。 洛华苑内,苏时瑾正试着衣裙,秋月在一旁滔滔不绝。 “夫人,这些日子,大人常去水榭居。这几日,苏姨娘格外高兴,听说伺候的下人个个有赏。” 苏时瑾挑了一件月白色薄纱长衫,搭配一条浅蓝色曳地纱裙,打趣道:“你这是想要奖赏了!” 秋月嘟着嘴,嗔怪道:“夫人,我哪里是想要赏赐呀。我是想不通大小姐,为何这般上赶着去做妾?” “你想不通的事儿,多了去了!甭管怎样,她总归是得偿所愿。”苏时瑾任由春兰为自己穿衣,神色淡淡。 昨日,她收到谢常卿的信,约她在珍馐楼相见。 前世,苏时瑾同样收到了这封信,可那时她唯恐沈如风误会,终究未能赴约。 这辈子,她决意要去见见,这位自小相熟的兄长。 谢常卿,出身于武林第一世家。谢家在江湖中声名远扬,人脉广博,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谢家伯伯和她的父母交情深厚,两家往来频繁。 谢常卿自小便与她相识,童年时期,他们常常一起嬉戏玩闹。 十来岁时,苏时瑾偷偷离家,跟着他闯荡江湖。也正是那时,结识了东方宸,成就一段忘年之交。 在苏时瑾的心中,一直将他视作兄长,甚至比堂哥苏恒还要亲近几分。 回想起,以前的那些美好时光,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那笑容恰似春花绽放,绚烂迷人,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第68章 赴约 珍馐楼的天字号包厢内,一群少年正围坐在桌前。 雕花的梨木桌椅,散发着淡淡香气。 墙上挂着前朝古画,架子上摆放着官窑瓷器。 窗棂边那几盆绣球花,色彩鲜艳夺目,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当中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姿态慵懒闲散,浑身散发着风流不羁,正是南宫鸿煊。 另有一位青衫公子,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文雅之气,乃是当朝太傅的长子林回舟。 还有一个身着玄衣的公子,相貌英俊不凡,他便是忠义侯府的世子赵炎。 赵炎仰头干了一杯酒,朗声道:“咱们三个,可是已经数月没聚了。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确实,今日咱们就开怀畅饮,不醉不休。”林回舟微微颔首,轻笑道。 南宫鸿煊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说道:“此次游学,可有收获?” “倒是有所收获,还遇见一个奇女子。”林回舟说着,眼底似乎藏着一丝情思。 赵炎一听,立马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怎样的奇女子,能入得了回舟的眼?” 林回舟轻咳一声,脸上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说道:“她虽出身贫寒,却见解独特,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 南宫鸿煊抿了一口酒,那狭长的眼眸中蕴含着浓浓情意,缓缓道:“我也遇到一女子,胆大妄为,全然不似别的世家贵女。” 赵炎听闻,不禁大笑起来:“没想到咱们七皇子,也动了真心!这可真是让人倍感意外啊!” “是哪家的姑娘?”林回舟也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南宫鸿煊看向窗外,忽然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只见苏时瑾,身着一件月白色薄纱长衫,领口绣着淡雅的兰花,那兰花栩栩如生,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袖口是精致的荷叶边,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舞动。 下身搭配一条浅蓝色曳地纱裙,裙面绣着几缕细细的流云纹。 腰间系着一条淡绿色的丝带,丝带末端还坠着几个小巧的银铃铛。 她梳着简单的垂髻,簪着一支白玉兰花步摇,垂着几缕细细的珠链。 她正抬腿下马车,脚上穿的是素色的绣花鞋,鞋面绣着几朵兰花。 仿佛从诗画中袅袅走来,绝代芳华,清丽无双。 此等容颜,整个京城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哪怕放眼偌大的大盛王朝,也寻不出能与之媲美的。 南宫鸿煊目光炽热,瞧着她款步走进珍馐楼。 身旁两人见他半晌没有回应,赶忙抬头去看。 却见他痴痴盯着一女子,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哪还有平日的半点不羁与洒脱。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目睹女子,那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 赵炎只觉呼吸一滞,仿佛眼中唯有那女子的身影。 林回舟也被女子的容颜所惊,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打趣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确实国色无双,鸿煊要是看中了,就去求圣上赐婚。”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神色瞬间暗沉下来,吩咐道:“去瞧瞧,她来这儿所为何事?” 小二领着苏时瑾去往雅间,谢常卿背手立于窗口,身姿高大挺拔。 听到小二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束着银丝细纹腰带。 轮廓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黑眸犹如深邃的大海。俊美之中,带着三分凌厉之气。 自从苏时瑾恋上沈如风,谢常卿就再也未找过她。 细细算来,他们已经一年半未曾相见。可到底心中一直惦记着她,想要知晓她是否过得安好。 见她依约而来,心中还是禁不住泛起一丝欢喜。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拉开椅子,柔声说道:“瑾儿,快坐吧。” “好。”苏时瑾乖巧地坐下。 谢常卿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目光满是温柔地看着她,问道:“瑾儿,这一年半来,你过得可好?” “都挺好,多谢你挂念。”苏时瑾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常卿微微皱起眉头,一脸的不相信,“当初你一门心思,非要嫁给沈如风,全然不顾我的劝诫。” “如今,我听闻他纳了两个姨娘,你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当初不听你的劝诫,确实是我糊涂。现在,我留在沈家,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我想要毁了他。”苏时瑾笑颜如花,眼眸中却透着深深的恨意。 谢常卿敏锐地察觉到,她那犹如滔滔江水般的恨意。 他不知内心单纯的瑾儿,因何会有如此深的恨意?定然是被沈如风,伤害她太深!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瑾儿,我只愿你一辈子都过得幸福。若是你恨沈如风,我便去帮你杀了他。” “常卿,不可如此鲁莽。他如今已今非昔比,你若杀他,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苏时瑾赶忙阻止道。 谢常卿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又坚定,“瑾儿,为了你,我可以豁出这条性命。” 苏时瑾抬起头,眼中泛起了泪花,“你的心意我懂,可是我不愿你去冒险。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兄长。” “兄长”这两个字,犹如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他的心。 谢常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压下内心的痛楚,缓缓说道:“不管怎样,只要能护你周全,我便心满意足。你跟我讲讲,沈如风究竟对你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恨他?” 苏时瑾望着他,内心百感交集。他从小就护着她,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留给她。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前世的事情,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定会去找沈如风拼个你死我活。 “常卿,你放心,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苏时瑾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决绝。 谢常卿一脸正色,郑重地说道:“瑾儿,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切记不可伤了自己。” “好。今日我出来,已有好些时辰,得回去了。”苏时瑾起身告辞。 谢常卿随之起身,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却不好强行挽留,“若有事,务必差人告知于我。” “嗯,你放心!”苏时瑾轻轻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候在门外的春兰,赶忙上前扶着她下楼。 谢常卿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 第69章 相救 另一边,冷锋凑近南宫鸿煊,压低声音一阵耳语。 南宫鸿煊听完他的话,方才还情意绵绵的双眸,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也让身旁的另外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时,苏时瑾刚刚踏出珍馐楼,似乎隐隐感受到身后那寒如冰刃的目光,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并未看清究竟是何人。她转身,准备登上马车。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高举着一把砍柴刀,如疾风般奔来。 “你这毒妇,害我亲娘,我要砍死你!” 苏时瑾反应极其敏捷,她见男子径直朝着自己冲来,连忙用力推开春兰。 她飞身而起,正欲一脚踹向这个疯癫的男人。 不曾想,角落里倏地飞出一颗石子,砸中了她的脚踝。她猛地一吃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来。 等南宫鸿煊再次望向窗外时,入眼的便是苏时瑾坠落的身影。 那锋利的砍刀,几乎就要划破苏时瑾完美的容颜。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把炫黑色的铁扇呼啸而来,猛地撞飞那把砍刀。 紧接着,南宫鸿煊翩然降临。他弯腰,轻柔地抱起苏时瑾,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怎么这般无用?” 谢常卿匆忙赶下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街道上,人群陷入恐慌,一片喧闹嘈杂。 那高贵不可侵犯的红衣男子,怀抱着娇柔绝色的佳人,共同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谢常卿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在这危急关头,出现在瑾儿身旁的,居然是另外一个男人。 “南宫鸿煊,快放下我!”苏时瑾的声音里,裹挟着一丝薄怒。 南宫鸿煊仿若未闻,只是温柔地哄着:“听话,你受伤了。” 谢常卿再也按捺不住,朝前跨出一步,说道:“这位兄台,还是把瑾儿放下吧,我送她回去。” 南宫鸿煊斜睨了一眼,面前这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心中暗想:这大概就是冷锋提及的,苏时瑾来珍馐楼要见的人。 瞧着,模样也不过如此,跟自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语气不善,目光清冷,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这般放肆?” “他是谢常卿,是我的好友。常卿,这位是熙王殿下。”苏时瑾皱起眉头,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快放我下来,大街上这么多人。你不在乎名声,我还要脸面呢。” 南宫鸿煊看着她,难得瞧见她露出羞涩的模样,心情大好,便听话地放下她。 脚刚一着地的刹那间,疼痛猛地袭来,她的身子一歪,险些再次摔倒。 春兰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方才可真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万幸夫人平安无事,真是一场虚惊。 那企图行凶的男子,此刻正被侍卫牢牢押着跪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苏时瑾用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当街行凶?” 男子抬起头,睚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你这毒妇,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铁柱,你还记得被你活活打死的……” 男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鸿煊敲晕了过去。 “将人带回去。”南宫鸿煊冷冷开口,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让人禁不住浑身一颤,寒意顿生。 侍卫得令,动作迅速地将那男子拖走。 苏时瑾眉头微蹙,目光投向南宫鸿煊,说道:“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 “此事不宜在这大街上讨论,还是交由我来处置为好。”南宫鸿煊面对她时,倒是难得地展现出好脾气,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谢常卿面色焦急,深眸中透着明晃晃的关切,问道:“瑾儿,你可还好?” 苏时瑾微微摇头,淡笑着回答:“应该无碍,未伤到骨头。” 南宫鸿煊看着两人,身着相似的衣物,交谈间显得那般熟悉。 顿时,他心中的醋坛子被彻底打翻,冷哼一声,说道:“赶紧上马车,我送你回去。” 谢常卿正欲阻止,苏时瑾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在春兰的搀扶下,朝着马车走去。 南宫鸿煊等在车辕上,见苏时瑾来了,旁若无人地弯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抱起,迈进了车厢。 这速度之快,让春兰一脸茫然。春兰赶忙登上马车,准备跟进去。 冷锋一把拉住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不容拒绝地说道:“就坐在这。” 言罢,驾起马车,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春兰在心中暗自腹诽:果然跟他主子一个德行,霸道至极。 谢常卿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楼上包厢里的两人,见南宫鸿煊似乎完全忘了他们,只顾着英雄救美。 “这人也太不够兄弟,就将咱们丢在这,自己护送佳人去了。”赵炎脸上满是忿忿不平。 林回舟气定神闲,一脸笑意,“他有了心上人,也是件好事,咱们应当为他高兴。” 赵炎嘟囔着:“我也就是随口抱怨一下。作为兄弟,我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之前,倒是没什么印象。”林回舟陷入思索。 赵炎拍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打听出来。今日,就先不管了,咱们继续喝酒。” 马车上,苏时瑾挣脱他的怀抱,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今日的事,多谢你出手相助。可是,你这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南宫鸿煊斜躺下来,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嘴角还挂着一丝调笑,“我可没抱人的爱好,我只是乐意抱你。” 苏时瑾别过头,有些生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沈如风名义上的妻子,你就不怕唾沫星子把我淹死吗?” “无人敢传本王的流言,不过你既然不喜,往后我会注意的。”南宫鸿煊一脸认真。 苏时瑾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车厢里瞬间陷入安静。 马车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低沉的“嘎吱”声。 第70章 回熙王府 车外传来冷锋的声音,“王爷,到了。” 苏时瑾正打算唤春兰,南宫鸿煊却一把将她抱起。 她气得直捶他胸口,嘴里嗔怪道:“你不是说会注意吗?” “我说的是,有人的时候我会注意。现在,这里无人。”南宫鸿煊神色淡定,那模样竟有些无赖。 这话传入冷锋耳中,他心里直犯嘀咕,觉得自己主子着实无赖。但他面上,依旧是一脸冷意。 两人下了马车,苏时瑾定睛一看,这里并非沈府。 这里气势恢宏,每一处都透着皇室的尊贵气派,这里是熙王府。 苏时瑾秀眉微蹙,一脸疑惑地看向南宫鸿煊,质问道:“你带我来熙王府做什么?”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轻笑道:“你受伤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自然要带你回来悉心照料。” 苏时瑾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曾经被伤过的痛,又哪能这般迅速地被抚平。 她挣扎着,冷言冷语道:“不必,送我回沈府。” 南宫鸿煊脸色一沉,“由不得你。”说罢,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后院大步而去。 苏时瑾内心哀鸣,这人还真是顽固不化,思及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软下语气,雾气瞬间弥漫到那褐色的秋水眸中,那模样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掏心掏肺。 “你再不放我回去,恐怕沈如风不会放过我。” 南宫鸿煊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不要怕,有我在,他绝对不敢对你怎样。” 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一路穿过青石路,沿途的景色大气磅礴,全然不似江南的婉约风格。 苏时瑾深知自己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窝在他怀里,安心欣赏起风景来。 春兰一路小跑,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沈如风本就对夫人无情无义,要是夫人能遇上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那也是极好的。 走了大半刻钟,来到一个院落外,苏时瑾抬头看去,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锦鸿院”,映入眼帘。 院里的下人见王爷归来,纷纷行礼。南宫鸿煊直接进了主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一个圆脸的老嬷嬷走上前,她的脸上虽有些许皱纹,可那双眼眸却格外透彻。她见小主子如此细心地呵护一个姑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南宫鸿煊吩咐道:“去将东方梵叫过来。” 东方梵,倒是跟东方爷爷一个姓氏,苏时瑾心里暗暗琢磨着。 “王爷,这姑娘怎么了?”老嬷嬷担忧地问道,眸子里满是慈爱。 南宫鸿煊对着老嬷嬷,竟是格外地和颜悦色,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伤着了脚。” “怎么如此不小心?姑娘家的身子可金贵着,哪能这般不当回事。”老嬷嬷的语气中,满是长辈的关切之意。 苏时瑾听着,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开口问道:“鸿煊,这位是?” 南宫鸿煊还是头一回听她这般称呼自己,心中大喜,却强自按捺住,介绍道:“这是李嬷嬷,乃母妃的奶娘,自小照顾我长大。” 不多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被冷锋拽着,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想必是跑得太急。模样生得清秀俊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让人瞧着就觉得舒适宜人。 他进来后狠狠瞪了冷锋一眼,抱怨道:“这般火急火燎的,又不是出了天大的事......” 南宫鸿煊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厉声道:“别啰嗦,赶紧看!” “伤到何处了?”东方梵稳稳坐下,神色淡定自若。 苏时瑾已学医数月,自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陋习,她轻轻弯腰,准备褪下鞋袜。 南宫鸿煊见此情形,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除了东方梵,其余人都出去。”南宫鸿煊脸色阴沉,声音冰冷地命令道。 王府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春兰犹犹豫豫,似乎想要留下照看,却被冷锋一把拽走。 春兰高声大呼:“放开我......”,苏时瑾开口吩咐:“春兰,你也下去吧,无妨的。” 屋子里只留下三人,南宫鸿煊紧紧盯着东方梵,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仿佛在警告他不许乱看。 苏时瑾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既好气又好笑。 东方梵咧嘴一笑,丝毫不惧怕他。 苏时瑾将袜子褪下一半,露出脚踝。只见那脚踝肿得老高,中间一片青紫,东方梵正欲伸手去按按。 “我来。”南宫鸿煊蹲下身子,手急速地按了下去。 苏时瑾痛得高呼一声,另一只脚忍不住踢过去,却被他牢牢捉住。 “别乱动。”南宫鸿煊皱着眉头说道。 东方梵在一旁开口道:“你这下手也没个轻重,哪家小姐能瞧上你这粗鲁的样子?” “你今日废话怎的这般多?要不,我帮你也按按。”南宫鸿煊作势就要动手。 东方梵连连摆手,说道:“别,别,别。这伤看着吓人,好在骨头没事。只是这软组织损伤严重,得好好用药敷着。每日需敷三次,约莫休养个十来天便能好利索了。” 说完,他便起身,“我这就去准备药膏。” 南宫鸿煊将他按下,说道:“再给她把把脉。” 东方梵不禁暗想,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如今竟也动了情,瞧他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当真罕见。 他只得再次坐下,伸手搭脉,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回事?”南宫鸿煊见他面色有异,急得大声问道。 苏时瑾倒是一脸平静,脸上毫无惧色。 东方梵忙掩饰住异色,恢复常态,说道:“身体无碍,没什么大事。” 南宫鸿煊正欲追问,屋外的冷锋禀报:“王爷,追那暗中下黑手的人,回来了。” 南宫鸿煊只得住口,东方梵趁机收起药箱,推开房门。 “进来吧。” 那追踪的暗卫,见到苏时瑾,一时犹豫该不该如实禀告。 南宫鸿煊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语气冰冷地说道:“说吧,她不是外人。” 那暗卫这才禀报道:“主子,那下黑手的人,在沈府附近消失不见了。” 苏时瑾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感叹:好得很,沈如风好得很!万幸他未变,还是这般狠毒,如此也就怪不得她了! 第71章 动心 “沈府?看来你在沈府,也是如履薄冰呀!”南宫鸿煊的眼神中,透着细细的打量。 苏时瑾的眸子里一片清冷,她轻咬朱唇,“无妨,他也不敢明着杀我。” 那樱唇娇艳欲滴,看得南宫鸿煊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恨不得当下就一亲芳泽。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他再伤你分毫。” 苏时瑾微微抬眸,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脸瞬间不由地滚烫起来。 南宫鸿煊望着她绯红的脸,心忽地加速跳动,浑身都燥热得厉害。 一阵轻风拂过,院子里的花香悠悠飘进来,也吹乱了她几缕发丝。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捋顺。手指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只觉手指像被火烫了一般,苏时瑾的脸颊也迅速泛起一抹红晕。 她轻轻侧过头,躲开他的手,“南宫鸿煊,莫要这般轻浮。”虽是拒绝的话语,可语气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娇羞。 南宫鸿煊狭长的眸子里,噙着一丝浅笑,并不生气。不过还是乖乖收回手,笑眯眯地说:“好,都听你的。” 苏时瑾望着,他那勾魂夺魄的笑容,内心犹如被投入石子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终究还是动了心。 “油嘴滑舌。”她嗔怪道,眉目含情。 东方梵去而复返,手中拿着药膏,“药膏来了,得赶紧给她敷上。” 南宫鸿煊接过药膏,冷眼看着他,“你出去吧!” “还真是小心眼!卸磨杀驴!”东方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南宫鸿煊眼刀子扫过去,冷冰冰地说:“你要再废话,我就真杀了你。” 一听这话,东方梵像一阵风般逃了出去。见人走了,他轻轻抬起苏时瑾的脚,正打算帮她涂抹。 苏时瑾脸色更红,开口道:“去叫春兰来吧!” “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害羞。不过,你这淤血得按压开,才能好得快。你那婢女,估计没这么大力气。”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褪下她的鞋袜。 苏时瑾想要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握住:“别动,乖乖敷药。” 玲珑的玉足握在手里,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肌肤如雪,脚趾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观赏。 南宫鸿煊望着这双玉足,心中如暗潮般涌起绮思,让他心乱如麻。手指不经意间微微颤抖,呼吸也有些许凌乱。 他强忍内心的冲动,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脚踝处。这一次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对待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一次次按压,力道恰到好处。许是药膏的作用,苏时瑾并未感到疼痛。 反而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感觉,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绯红如霞。 “疼吗?”南宫鸿煊轻声问道,璀璨的双眸里满是关切。 苏时瑾微微摇头,“不疼。”白皙的脸庞娇柔如水,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欲。 南宫鸿煊绽放出一个不羁的笑容,那笑容犹如狂风中的烈烈火焰,肆意张扬,“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苏时瑾按捺下心中的杂念,就当他是普通大夫,由着他按吧。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鸿煊终于停下了动作,“好了。” 苏时瑾轻轻应了一声,“嗯。” 南宫鸿煊为她穿上鞋袜,起身的那一刹那,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这目光中流转。 短暂的对视中,仿佛时间停滞,世间万物皆化为虚无。两人冰封的心,仿若被春风拂过,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缕缕的情愫。 那情愫如同种子,在彼此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绽放出绚烂的爱情之花。 苏时瑾垂下眸子,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竟带着一丝甜腻,“我得回去,今日多谢你!” “好。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挑几个暗卫保护你。” 苏时瑾并未拒绝,或许在心底,她已然接纳了他,“好。刚好府里缺人,我正打算再采买些人。” “那便混在新买的下人里,免得沈如风起疑。”说着,南宫鸿煊抱起她,神情无比自然。 苏时瑾想着他那霸道的性子,深知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便只能由着他。见她这般乖顺的模样,南宫鸿煊心情愈发舒畅起来。 南宫鸿煊就这么一路抱着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沈府的马车停在原处,车夫早前就被丢在街上,车辕上坐着冷锋和春兰。 向来稳重的春兰,此刻却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但当她见到自家夫人时,还是慌里慌张地跳下来,“夫人,可好些了?” 南宫鸿煊闻言,眼神凌厉地盯着她,瞬间寒气四溢蔓延,“往后,不准称夫人。” 春兰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无助地看向苏时瑾。 苏时瑾无奈地扶额,转头看向南宫鸿煊,见他眼中那满满的威胁之意,只能开口说道:“往后,便按照家中的称呼吧。” 南宫鸿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踏入车厢,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去。 然后,他轻抚她的脸,嘱咐道:“回去后,一切当心。” “会得,你自己切记当心。”苏时瑾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马车缓缓驶出王府大门,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南宫鸿煊转身,朝府中暗牢走去。刚刚还满含情意的眸子,此刻蓦地阴沉下来,犹如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让人胆寒。 暗牢里,一股恶臭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味道浓烈得让人内心忍不住作呕。 木架上绑着的正是当街行凶的男子,他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如同烂布条一般,只能勉强遮住重要部位。 木架后那整墙的刑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让人毛骨悚然。木架的正前方,摆放着一把黄花梨木圈椅。 南宫鸿煊神色肃穆,泰然自若地坐下来,望向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冷冷地问道:“影煞,可问出来了?” 伺立在侧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衣,长相阴柔,那一双眼睛看向别人时,犹如毒蛇紧紧缠住猎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回主子,问出来了。前阵子,苏小姐打死一个陪嫁婆子,这男人是那婆子的儿子。” “他好赌,以往的赌资都是那婆子,贪墨得来的。一下子老娘死了,没了赌资,就恨上苏小姐,这才报复杀人。” “没有幕后指使?”南宫鸿煊眼神如冰,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 第72章 只她一人 影煞压低声音说道:“回主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没有。不过,今日苏小姐出门的消息,是有人透露给他的。”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对她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的人,必然是沈府的人。看来沈如风,真是活腻了!” “主子,可要现在动手?”影煞恭敬问道。 南宫鸿煊站起身来,眼神瞬间冷若寒霜,“先别急,继续盯着沈如风,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他稍稍停顿,接着又道:“挑几个能干的,最好是女子,过几日等沈府采买下人的时候,混进去。” “是,主子。”影煞赶忙跪地应道。 他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把他丢进万毒窟。” 影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不禁一紧。 万毒窟中,毒物横行,毒蛇咝咝地吐着信子,毒蝎张狂地舞动着尾针…… 昏迷的铁柱,被人像扔垃圾一般丢了进去。 刹那间,毒物蜂拥而上,瞬间爬满他的全身,他发出撕心裂肺般凄厉的叫声。 他猛地跳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这些毒物。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本就遭受了严刑拷打,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很快,他的身上布满咬痕,毒液迅速蔓延开来,铁柱“噗通”一声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嘴里仍不死心地嘟囔着“救命……救命……”,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但回应他的只有毒物们愈发疯狂的攻击。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再也没有一丝声息,万毒窟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南宫鸿煊走出暗牢,夏日的骄阳炽热无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眼中那浓重的阴霾。 他径直往前院走去,来到府里的佑安居。 东方梵正在院子里翻弄着草药,见到他的到来并不吃惊,“我就知道你会来,是不是想问心上人的脉象?”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南宫鸿煊没好气地说。 东方梵深知他的脾气,立刻收起打趣的心思,一脸正经地说道:“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脉象显示不孕。” 东方梵与他相交多年,知他一旦认定某事,就绝不会退缩,性格执拗固执得很。 想了想,念及两人的好友情谊,劝解道:“你身份尊贵,圣上定然不会允许你娶她为正妃,还是不要陷得太深为好。” 南宫鸿煊乍听到这话,内心先是一惊。等回过神来,心里只余下满满的心疼。 他斜睨了一眼好友,言辞狂傲至极,“我要娶谁,哪由得了他!只要苏时瑾愿意,旁人的话于我而言统统不作数。” 东方梵虽然不认识苏时瑾,但这个名字不久前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他瞪圆眼睛,大声叫道:“你疯了?苏时瑾不是已嫁为人妇,你这是横插一脚!” 南宫鸿煊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令人胆寒的森冷,“沈如风娶她另有阴谋,他们如今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她答应我,时机成熟就会和离。” 在大盛王朝,对女子倒没有那么苛刻。女子和离后,也是能够再嫁的。 但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要是想娶一个和离的女子为正妃,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何况,这女子家世一般。 东方梵还想继续劝解,话还未出口,就被硬生生打断。 南宫鸿煊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只需告诉我,如何治愈?别的,都不要啰嗦。” “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东方梵摇摇头,脸上满是愧色。 南宫鸿煊那堪称妖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愁云,“连你杏林谷的少谷主,也没办法吗?” 东方梵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或许,我的叔爷爷,能有办法。可他离家四十余载,无人知晓他是否还在世?” “就算治不好,我也非她不娶。此生,我的王妃只能是她一人。” 言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东方梵望着他的背影,在内心暗自感叹:“何苦呢?堂堂皇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偏钟情于苏时瑾。 沈府书房内,跪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身子僵直纹丝不动。 沈如风的眸子里射出阴寒的气息,“失手了?” 那男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毕竟任何人在生死关头,都是充满惧怕的。 他硬着头皮回道:“大人,熙王突然现身,小人这才失手。” “哦?七皇子南宫鸿煊?他怎会出手管这闲事?”沈如风满心狐疑。 这七皇子向来冷血无情,残暴得很,对皇室中人都不亲近,向来独来独往。 也唯有十四公主,老是不顾脸面,频繁地往熙王府跑。 男子抬头瞄了一眼,又立马卑微地低下头,“小人仅仅瞧了一眼,就见七皇子抱起夫人。见局势不妙,小人便匆忙撤离。” 沈如风听到这话,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他竭力压制住这异样的情绪。 “可有被人察觉到你的行踪?”他的语调阴恻恻的,恰似乱坟岗上刮过的阵阵夜风,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男子哪敢吐露实情,强装镇定地说道:“大人请放心,无人发现。” 沈如风收起满身的杀气,“你这条命还有用处,暂且留着吧,自己下去领四十鞭。” 男子如蒙大赦,连连叩头,“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说完便匆匆忙忙地退下。 沈如风紧紧皱起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实在想不明白,苏时瑾究竟何时勾搭上熙王?招惹这个煞星,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还是安分老实些,千万不能被他抓住把柄。复仇大计,还是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不过今日,他原本就没打算要苏时瑾的性命。只是想着毁掉她的容貌,以便更好地掌控她。 只是这个计划失败了,倘若熙王护着她,往后想要动她可就愈发艰难。 夕阳西沉,霞光穿过窗棂狭小的缝隙,轻柔地倾洒在书案上。 书案略显凌乱,数张宣纸杂乱无章地堆叠摆放。 最上方的那一张,绘着一位娇柔女子,面容恰似娇艳欲滴的花朵,身姿娇小且透着几分羸弱之态。 定睛细瞧,画着的赫然就是朴月琴。 第73章 地王殿 沈如风痴痴望着纸上的心上人,内心犹如被万箭穿过,痛得难以自抑。 都怪苏婉儿、苏时瑾这两个贱人,才让他的月儿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原本想着,近些日子里悄悄去寺里探望她。 可如今形势不明,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只能暂且放下这个念头。 苏时瑾坐着回到洛华苑,秋月见她受伤,眼泪便不可控制地淌下来。 嘴里带着哭腔问道:“夫人,您怎么这般不小心?究竟是哪里受伤了?” 说着,又转头责怪春兰道:“春兰,你怎么就没护住夫人?” 春兰原本心里就难受极了,要不是夫人推开她,恐怕受伤的就是自己。都怪自己太过无用,竟害得夫人受伤。 她一声不吭,只是低头不语。 苏时瑾瞧见两个丫鬟,一脸的担忧和愧疚,便安慰道: “又不是伤得多么严重,瞧你们两个垂头丧气的模样!正好,我可以好好休息,调养调养自己的身子。” 春兰抬起头,哽咽着说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好,是我没护好您。” “春兰,此事不怪你。那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你。”苏时瑾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含着满满的愧疚。 春兰闻言,眼泪流得愈发汹涌了。 苏时瑾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快去准备些热水来,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很呢。” 两人赶忙止住泪水,分别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热水备好,苏时瑾简单洗漱一番,便躺到床榻上歇息。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男人举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朝自己砍过来; 一会儿是余氏嘴里谩骂着,将自己捆了丢进池塘;一会儿又是漫天火光,三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苏家抄家斩首那天,血流成河的惨状…… 夜间,清心寺里,夏日的风带着一丝丝燥热。 多日的磋磨,早已磨灭了朴月琴的脾气。 她躺在那张破旧的床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全身脏污不堪。 哪里还有平日高高在上、清纯美好的模样? 表哥给自己的包袱,早就被寺庙里的小尼姑们瓜分一空。 如今的她,连一件换洗的衣裙都没有。整日被关在这里,不是劳作,就是挨骂挨打,半点儿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她也曾试过逃跑,可身子本就孱弱,又加上刚小产,才跑了几步,就被抓回来狠狠折磨了一番。 这清心寺折磨人的法子,并非是明面上的打骂。 而是将她吊在水牢里,轮流看守着不让她睡觉,要是睡过去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就会扎过来。 性子再烈、再清高的女子,被这样折磨几天,也没了心性。 变成了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存在,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朴月琴被这样折磨了一天一夜,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不料澄心师太又放过她,让她在这里躺着休息一日。 估摸着是怕闹出人命,不好交差。 如今她心里想着,只要能让她换上干净的衣裙,别再折磨她。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脸,如今也不知变成何种模样。 澄心师太走进来后,就看到她扶着自己瘦弱莹白的脸。 心中暗自思忖:这种瘦小娇弱的女子,最得那位的喜欢。将她献上去,定能哄得那位开心。 朴月琴见有人来了,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起来,忙下床趴在地上,“师太,有何吩咐?” 澄心见她这般乖觉,甚是满意,伸手扶起她,“看来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学乖了。” “这里是师太您的地盘,月琴哪敢放肆造次。只求师太您怜悯,莫要再折磨我,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朴月琴低眉顺眼,哪里还端得起平日那副白莲花的姿态。 澄心微微颔首,说道:“甚好,如今便有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你若能把握住,这清心寺便是人间仙境;你若不愿,那这清心寺就会是人间炼狱。” 朴月琴紧紧拉住她的僧衣,急不可耐地说道:“月琴愿意,全听师太吩咐。” “很好,那便跟紧我。” 今日的夜色格外明亮,澄心一路径直走向自己的厢房,朴月琴亦紧紧跟着。 进了屋子后,她掀开墙上挂着的佛像。 伸手摸索到,一个凸起处按了下去,那墙体竟豁然洞开,露出一条暗道。 澄心沿着台阶而下,朴月琴却紧蹙眉头,面露迟疑之色。 “快跟上。”澄心催促道。 朴月琴收起心中的念头,快步跟上。待到暗道尽头,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不已。 这里俨然是一座地宫,奢华非常,金碧辉煌,有几个娇俏的尼姑穿梭其中,手中端着美酒佳肴。 澄心领着朴月琴进到一处场所,这里有一个偌大的浴池,雾气袅袅升腾,旁边候着几个年轻的尼姑。 澄心开口吩咐道:“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稍后要送到地王殿去的。” 地王殿,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害怕。 可一看到,澄心那双狠毒的眼睛,想想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她狠下心来,任由那几个尼姑为她清洗身子。 这身子当真娇小瘦弱,多日未曾见过阳光,又在水牢里泡了许久,确实显得有些惨白。 不过不碍事,好好洗洗再抹上润肤香膏,就会又白又香,更能勾起男人的邪念…… 等梳妆完毕,朴月琴再次走出,只见她峨眉微蹙,似含着无限愁绪。 双眸雾气蒙蒙,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样子。 身姿纤细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澄心抬眼望去,瞬间眼前一亮。这般娇柔姿态,恰似弱柳扶风,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欺负揉捏一番。 这般矫揉造作,欲拒还迎的样子,正是朴月琴平时勾引沈如风的惯用伎俩。 刚刚浴池里一泡,再被特殊手法按摩一番,此刻的她不自觉就露出勾人的魅态,愈加勾起男人心底的欲望。 她满意地点头,领着朴月琴直奔地王殿。 待到殿门口,屋内传出男子淫荡的笑声,还有女子的苦苦求饶声。 朴月琴是经历过事的,自然知晓屋内正在发生何事。 她顿时后悔了,拽着澄心的僧衣,求饶道:“师太,这事儿我做不了。我有心上人,我不能去伺候别人。” 第74章 伦为玩物 澄心白了她一眼,怒声呵斥道:“你此刻说这话,已迟了!你来的这些日子,你那心上人,可曾管过你的死活?” 朴月琴的心脏,仿若被人紧紧揪住。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盼着表哥前来解救她。 然而,他不仅没来,甚至连一封信都未曾捎来,就这么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只怪自己用情太深,可表哥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她曾以为,表哥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与她有了贵儿。 可现今,她不禁心生怀疑,或许在表哥眼中,她不过是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与杏儿没什么两样。 她轻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决然道:“好,我听师太的。” 澄心捏住她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嗯,这才乖顺。就凭你这副模样,那位爷定会满心欢喜。” 恰在此时,地王殿内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朴月琴吓得浑身猛地一哆嗦。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师太,这是何声音?如此凄厉,月琴着实害怕。” 澄心冷笑一声,扶住她颤抖的身子,“莫怕,定是那女子惹恼了爷。不过,那位爷最钟情你这种娇柔的江南女子,不会把你怎样的。” 朴月琴的肩膀仍止不住地抖动,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簌簌滴落几滴。 “别磨蹭了,再耽搁下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澄心满脸不耐烦地说道,随即一把推开殿门,将她用力推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还夹杂着熏天的酒气。 朴月琴紧闭双眼,根本不敢去看殿内的情景。 “哟,这是又送来个新鲜的?”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骤然响起。 澄心谄媚地笑道:“爷,您瞧瞧,这可是难得的美人儿。” 朴月琴感觉到,有一道赤裸裸的目光肆意在她全身游走,仿佛要将她扒个精光。 “走上前来,让本王好好瞧瞧。”那声音充满了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澄心推搡着她上前,她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慌乱中睁开眼睛,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男子斜躺在一张硕大的圆床上,这床大得惊人,估计躺下一二十人都绰绰有余。 床榻四面垂着红色轻纱,边上几个娇美的尼姑,正奋力挥舞着大扇子。 轻纱飘起,只见他披着一件华贵的黑袍,袍上绣着的金丝纹路,在昏暗的地下宫殿中闪烁着微光,他整个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十足的威严。 朴月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澄心咧起干瘪的嘴角,满心欢喜地退下。 走到跟前,朴月琴发现这男子,长相倒是不错,虽不像表哥那般俊雅。 但他轮廓分明,面容冷酷。狭长的眼睛,冰冷锐利,让人望而生畏。身姿挺拔,肤色呈古铜色,颇具男子气概。 男子见到她泪盈于睫的娇弱之态,微微颤抖的身子,却仍一步步乖乖朝自己走来。 内心的欲望瞬间燃起,跨步起身一把拉住朴月琴,往床榻上狠狠一拽。 朴月琴这才发觉,他只松松垮垮地挂着件黑袍,底下竟未着其他衣物,健壮的身躯毫无遮掩。 自那次后花园之事后,她已经数月未尝过男人的滋味,不禁身下一阵燥热。 可转眼一瞧,床榻的角落里,还昏迷着一个美娇娘。 心下顿时惶恐,那股燥热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男子见她一会儿情欲满眸,一会儿又露出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是诱人至极。 他大手一挥,瞬间撕碎了朴月琴的衣裙,纤细瘦弱白皙的胴体,全然暴露人前。 虽说朴月琴早已不是黄花闺女,平时在沈如风面前,勾人的技巧也不少。 可到底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赤裸裸地躺着,她羞得满脸通红,眼泪又不自觉地滴落几滴。 却不知,这般模样,更是勾得身上的人兽性大发。 红纱飘飘落落,一片淫靡之色,传来女子的求饶声,最后又演变成哭啼啼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凄厉的叫声,满是情欲…… 摇扇的尼姑们,面不改色心不跳,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待男子发泄完,摸着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滋味倒是不错,可惜不是个雏鸟。” 他抬脚踢了踢她的身子,朴月琴毫无反应。 “抬下去吧,好好养着,可别弄死了。”声音里含着一丝逗弄,仿佛说着自己的宠物。 次日清晨,苏时瑾悠悠转醒,只见她面容憔悴不堪,双眸布满血丝。 春兰和秋月见此,皆是惊得心头一跳。 春兰赶忙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昨夜可是没睡好?” 苏时瑾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做了些噩梦。” 秋月赶紧递上一杯温水,“夫人,先喝口水润润喉。” 苏时瑾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小口,悠悠说道:“说起来,朴月琴送去清心寺,也有十来日了。” 秋月一脸忿恨,噘着嘴气呼呼地说道:“嗯,是有十几日了。要我说,她这样的恶人,就该永远关在那儿!” 苏时瑾掩嘴轻轻一笑,那秋水般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那地方,关上几个月人就得疯。我哪舍得她疯呢,我得让她活着,好好折磨她。” 春兰和秋月,从未见过自家夫人如此憎恨一个人。 不过,在她们心里,只要是夫人说的,那必然就是对的。 此时,门外响起陈妈妈的声音,“夫人可起了?”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知夏,恭恭敬敬地回道:“起了,春兰和秋月姐姐,已进去伺候了。” 屋内的苏时瑾,轻声喊道:“嬷嬷,进来吧。” 陈妈妈这才推门而入,只见她正坐在榻上,身上还穿着寝衣。 瞧着那脸色甚是憔悴,仿如整夜未眠一般,整个人都蔫蔫的,直让人心疼万分。 “夫人怎么这般憔悴?昨日外出,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春兰听到这话,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道:“都怪我,昨日未曾护好夫人,让她伤了脚踝。” 陈妈妈一听,就打算撸起她的裤脚查看。 苏时瑾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开口道: “无事的,不过是小伤罢了,过几日便能痊愈。嬷嬷这一大早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第75章 南宫鸿煊送人 陈妈妈只能作罢,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溺爱。 “您啊,打小就风风火火的,跌跌撞撞那是常有的事儿。如今都这般大个人,还这般不小心,叫人如何能放心呢?” 苏时瑾轻笑着回应道:“嬷嬷莫要忧心,日后我会小心的。” 陈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言道: “夫人,您前几日吩咐老奴再添置些下人,老奴已经办妥。如今,新来的那批下人,就在院子里候着呢。” “嬷嬷办事,总是如此迅速。那我梳洗一番,就去瞧瞧。” 苏时瑾未曾想到,陈妈妈办事这般雷厉风行。也不知,南宫鸿煊来不来得及,塞暗卫进来。 苏时瑾简单梳洗后,由着粗使婆子抱着她,来到院中。 院子里阳光炽热,苏时瑾抬眸瞅瞅日头,没想到都快近正午了。 廊上摆着一把金丝檀木椅,上面铺着银丝面的软垫。 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还有冰镇酸梅汤。 那婆子将她轻轻放在软垫上,苏时瑾抬手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顿觉透心凉,也勾起她的食欲。 她玉指纤纤,捏起一块糕点,细细地品尝起来。 这夏日原本就胃口欠佳,昨夜又做了一宿噩梦,早膳至今都还未用。 秋月平日里看着毛毛糙糙的,伺候她倒用心,准备了这酸梅汤,还有她爱吃的点心。 她不慌不忙地,继续吃着点心。 虽说天气有些炎热,但是她身着冰丝纱裙,底下垫着银丝面的软垫,边上还摆着两个七轮扇。 不但没觉着热,反而觉得凉爽得很。苏时瑾扫了一眼,廊下站着的一排人。 这些人已经等候有一会儿,此刻一个个头上都冒着汗水,却依旧站得笔直,神色间也不见丝毫抱怨。 她轻轻点头,陈妈妈挑人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些下人,瞧着比上一批更为沉稳。 待吃了几块点心后,她便觉得有些饱了。 “嬷嬷,这人都不错,你看着分派吧。” 陈妈妈应声称是,正准备领人下去。 却有两个女子走出来,神色不见慌张,语气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婉转动听。 “小姐,奴婢们会些拳脚功夫,让我们留在洛华苑吧。” 苏时瑾抬眸,细细打量起来,这两个女子身量不高,但是看着身板结实。再仔细瞧去,身上竟隐隐有一丝杀气。 她内心顿时明了,这必然是南宫鸿煊派来的人。 她微笑着颔首道:“好,你们两人便留在洛华苑吧。” 待陈妈妈领着其他人下去,婆子正准备抱着苏时瑾回屋。 那新来的丫鬟,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道:“还是,奴婢来吧。” “你这小身板,可别摔着夫人。”那婆子满是瞧不起地瞥了她一眼。 这丫鬟并不理会她,只静静地等着苏时瑾的吩咐。 苏时瑾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好。” 她这才走上前,稳稳地抱起苏时瑾,竟比先前的婆子还要稳当。 进了屋,她将苏时瑾放在美人榻上,随即单膝跪地,扫过边上的春兰和秋月。 苏时瑾缓缓开口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她们两个最是忠心耿耿。” “小姐,奴婢唤凌绯。屋外的是奴婢的妹妹,唤凌黛。”那丫鬟回话时,倒是毕恭毕敬。 听着她唤自己“小姐”,苏时瑾愈发笃定,她们是南宫鸿煊的人。 苏时瑾微微一笑,那翦水秋瞳弯成月牙状,格外迷人,“是不是南宫鸿煊派你们来的?” 凌绯望着她的笑容,这是她第二次目睹如此绝美的容颜,第一次是见到自家主子时。 单从相貌而言,苏小姐与自家主子堪称绝配。 她收拢心神,点头应道:“回小姐,确实是熙王殿下派我们前来的。” “这次我们一共五人,我们姐妹二人近身伺候。另外三人,两个是护院,一个是马夫。” “他倒是安排得周全妥帖,那往后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呢?”苏时瑾发出疑问,声音清冷悦耳,却隐隐透着一丝疏离。 凌绯垂首,毕恭毕敬地回道:“殿下说了,往后小姐便是我们的新主子,我们自然唯小姐之命是从。” 苏时瑾舒心一笑,甚是满意。这南宫鸿煊,着实大方得很。 “往后,你和凌黛,便与春兰秋月一般,是这洛华苑的一等丫鬟。春兰,你带她们下去安置。” 待人离开后,秋月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这熙王殿下对您可真好。一下子,就给您送了五个人来。” “他确实大方,虽说我武功平平,可也瞧得出,这两个婢女武功不凡。”提及南宫鸿煊,苏时瑾的眸子里流露出柔情蜜意。 就连反应稍显迟钝的秋月,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脸好奇地紧盯着她瞧。 苏时瑾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叮嘱道:“往后在南宫鸿煊面前,莫要称我夫人。” 秋月装模作样,行礼道:“是,小姐。” 苏时瑾伸手佯装要打她,却被她机灵地闪开。 被她这么一闹,苏时瑾顿觉自己腹中空空,或许是心情愉悦的缘故,连胃口都变好了。 “去给我下碗鳝丝面,我有些饿了。” 秋月听到自家小姐说饿,高兴极了。 毕竟自从嫁过来,小姐的胃口一直不佳。 她连忙应道:“我这就去煮,小姐就该多吃些。” 片刻之后,秋月便端着鳝丝面走了进来。那面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苏时瑾吃了大半碗,只觉鲜美无比。用完膳后,秋月不许她动弹,她无奈之下,只能躺在榻上胡思乱想。 躺着躺着,她便睡了过去。这次倒是没做噩梦,梦见一片山谷,笛声悠扬,令人心安抚慰。 待午睡醒来,已然是下午申时。苏时瑾满足地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着实香甜。 春兰见她醒来,忙上前秉道:“夫人,方先生托景发带了些礼品来。” 苏时瑾微微坐起身子,蛾眉轻蹙,面露疑惑,“方子穆?他身子好了?” 春兰在她身后垫了一个靠垫,轻声回道:“还未好全,但是已经在授课,估计听孩子们说您受伤,所以送了些礼品来。” 苏时瑾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倒是有心,送的是什么?” 第76章 沉沦 春兰抿了抿唇,轻笑着说道:“说起这个,也好笑,他送的是大骨和猪手。” 苏时瑾“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瞪大美眸惊呼道:“大骨和猪手?” “嗯,就是大骨和猪手。”春兰再次肯定地说道。 “他倒是耿直得很,不过确实代表一番心意。收着吧。”苏时瑾笑着摇了摇头。 清心寺,一处厢房内。 昏迷大半日的朴月琴,终于悠悠转醒。当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干净的厢房时,心情激动万分,挣扎着就想起身。 却发觉全身仿佛骨裂般疼痛难忍,她低头一看,自己竟未着寸缕,全身都是乌紫,没有一块好肉。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男人如野兽般粗暴,她的哭喊求饶全然无用。 她被死死地钳制着,无法逃脱,只能默默承受那非人的凌辱。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虽然早非处子之身,可是却从未受过如此虐待。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走进来。 看到朴月琴醒来,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撇了撇嘴说道:“醒了,就把这个喝了。” 老婆婆端着一碗绿油油的液体,毫不客气地摆到她面前。 朴月琴看着这液体,胃里一阵翻涌,紧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你更加娇弱动人。别磨蹭,赶紧起身喝了它。”老婆婆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朴月琴只能强忍着痛,咬着牙支起身子。屏住呼吸,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口中瞬间泛着浓浓苦味,她硬生生憋着,未让自己吐出来。如今,她只剩下这破败的身子。 朴月琴缓了口气,问道:“不知婆婆如何称呼?” “老身姓潘,已跟在王爷身边几十年。王爷既然喜欢你伺候,你便乖乖受着。”潘嬷嬷斜睨着她,语气生硬。 朴月琴竟不知,昨夜那人竟是王爷。不过大盛王朝,可以称王爷的人,有二十来个,倒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是,奴家必定好生伺候。”朴月琴一脸谄媚奴才像,低眉顺眼地说道。 此时若是沈如风见到,估计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纯洁如白莲花的心上人。 “把被子掀开,我来给你涂抹药膏。”潘嬷嬷命令道。 朴月琴犹豫磨蹭,迟迟不动手。潘嬷嬷见状,更加瞧不起,冷哼一声,直接掀开被子,拿起药膏就往她身上抹去。 朴月琴痛得要死,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待到私密部位,终究忍不住痛呼出声。 “叫什么叫,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潘嬷嬷恶狠狠地说道,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朴月琴只能乖乖闭嘴,任由那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按压揉搓。 待按压到最后,她竟然觉得有丝快意,不自觉地绷直身子,强忍着,唯恐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潘嬷嬷这么多年,伺候过数不尽的女人,哪能感觉不到? 她心中暗骂道:“到底又是一个骚浪贱货!” 这么多年,王爷从未对任何女人动过真心,但是却几乎日日不断女人。 都是这些贱货,勾引得王爷不思进取,浑浑噩噩陷在女人堆里。思及到此,她下手更重。 床榻上的朴月琴,终是忍不住,娇喘着发出呻吟声。 潘嬷嬷“呸”了一口,满脸嫌恶地腹诽:“这次的女人,瞧着脸清纯得很,没想到骨子里倒是比往那些更加淫荡。” 待一刻钟后,潘嬷嬷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时朴月琴,虽然全身依然乌紫,但是眼角却露着满足的情欲之色。 潘嬷嬷将一粒黑色药丸,粗暴地塞到朴月琴肚脐中。 朴月琴感受到异物,下意识准备拿手抠出来。 潘嬷嬷一把打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息肌丸,可以让你通体生香、越来越美,往后你每日塞一粒。” “竟然有如此好东西,多谢嬷嬷。”朴月琴娇声说道,眼中满是欣喜。 潘嬷嬷留下一瓶药丸,冷冷地说道:“往后,我每日都会来给你涂抹药膏,帮你按摩。” 潘嬷嬷走后,橙心领着两个小尼姑进来。 她眉开眼笑,满脸谄媚地道:“瞧瞧,这经过一晚上的滋润,你倒是越发柔媚啦!” 如今朴月琴心中已没有羞耻心,反正她都被抛弃了。若是能靠上昨夜那男人的大树,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还要多谢,师太给我这机会。不知昨夜,我伺候的人,是什么身份?”朴月琴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要真得了那位欢心,必然会知道,说不定还会带你回府。”橙心斜睨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那位爷可带过女子回府?”朴月琴追问道,神色紧张。 送到清心寺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家里不得宠的庶女,或者犯错的姨娘。 这些年,虽然那位爷宠了不少女人,但大多兴趣缺缺,几天就腻了。 遇到过几个称心的,基本上都是青楼出身,那位也看不上。 “虽然,没有带过一个回府。但你不同,你比以往的那些女子,更加娇美。你自己加把劲,也是可能的事。”橙心挑着眉,似笑非笑地说道。 “月儿若是真得了那位欢心,必定感谢师太。”朴月琴娇嗔着说道。 “哈哈,我就知晓你是个聪明的。这两个小尼,就留下伺候你吧。”橙心大笑着说道,挥了挥手。 身后两个小尼姑,走上前,“贫尼法号静慧。”“贫尼法号静修。” 日落西山,余晖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猩红。清心寺山顶的风,倒是格外凉飕飕的。 静慧打开厢房的窗户,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这看似清幽的厢房内,却窝着美娇娘,底下还藏着地王殿。这般淫秽之事,当真和“清心寺”的名字,形成莫大的讽刺。 朴月琴渐渐适应清心寺的日子,虽说每次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得在床上躺上个几日。 但是,好歹如今有人伺候着,这吃的穿的也比沈府好上许多,故而她是非常心甘情愿的。 最为关键的是,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轻盈,容貌更胜从前。一想起,苏时瑾那张脸,她心中便充满嫉恨。 她心甘情愿待在这腌臜地,只为变得更美。有朝一日,能在容貌上超过苏时瑾。 因而,每过几日被弄去地王殿,她便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般,使出浑身招数,拼了命地去讨好那位爷。 那副谄媚的样子,简直比最下贱的妓子,还要下贱。 第77章 赏花 弹指间,大半个月已然过去。 苏时瑾的脚踝,总算是痊愈了。此刻,她坐在妆台前,任由秋月精心为她梳妆。 多日未曾出门,好不容易伤好,她总算能出去透透气。 头上盘着灵蛇髻,髻底围了一圈珍珠珠花,顶部则插着一支玉兰花步摇。 上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绣花罗衫,由香云纱制成,领口处绣着精美的缠枝花纹。衣衫上绣着的桃花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镶着银丝,熠熠生辉。 下着一条珍珠白湖绉裙,裙摆褶皱如雪月光华,裙面绣着若隐若现的流水纹。 耳朵上戴着一对圆润的珍珠耳钉,手腕上戴着一只上好的白玉镯,更衬得她气质高雅。 春兰扶着她,缓缓走向后花园。此时正值盛夏,气候炎热难耐。她向来怕热,但在屋子里窝了大半个月,实在是闷得慌。 苏婉儿修葺院子的时候,将后花园的池塘种满了莲花,如今正是赏莲的好时节。 所以今儿一早,她便吩咐春兰在莲花池边的凉亭,四周垂上素纱,搁置几个七轮扇。 又差冬雪去明月居请王玉玲,约好申时一起喝茶赏花。 因脚踝刚好,苏时瑾走得很慢,身后还跟着凌绯、凌黛。 苏时瑾这些日子在屋子里静养,连带着她俩整日无事,差点闲得发霉。 今日,主子要逛园子,她们自然一路跟着。 她们觉得,这位新主子的脾气比起七皇子,那可真是和善可亲多了。 还未走到凉亭,在回廊的转角处,就听见一阵嬉笑声,听着声音像是沈竹茹。 春兰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正打算走上前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时瑾轻轻拍拍她的手臂,一脸平静,“不急。” 走到跟前,素纱飘起,果然是沈竹茹坐在凉亭中,身边簇拥着几个丫鬟。 自打上次沈竹茹去勾搭方子穆,闹得府内人尽皆知。 沈如风一气之下关了她一个月,然后又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如今也才刚放出来没几日。 苏时瑾慢悠悠地迈入凉亭,沈竹茹见她来了,屁股都没抬一下,仍旧稳稳地坐着。 上次自己丢脸,都是苏时瑾在里头掺和,要不然以二哥疼爱自己的程度,怎么会被关一个月。 被解了禁闭后,二哥为了保护她,特地给自己拨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 如今,她才不怕这个疯女人呢!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反正二哥几个月都没去她院子里,她已经彻底没戏了。 也不晓得天天这般耀武扬威,是哪里来的底气? 沈竹茹阴阳怪气地撇撇嘴,翻着白眼说道:“吆,这不是二嫂吗?这是腿脚好利索了,也来这后花园赏花吗?” 苏时瑾柳眉微蹙,冷冷说道:“三妹妹,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是我一大早差人布置的。” 沈竹茹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一脸不屑地哼道:“那还得谢谢二嫂,帮我布置,甚合我心意。” “看来这一个月的禁闭,没让你长记性,倒是让你长脾气了?”苏时瑾此时耐心全无,脸色阴沉,目光凌厉。 正准备让凌绯把她丢出去,王玉玲来了,头上还有一些汗珠。 她一进亭子,也看到了沈竹茹,瞬间感受到亭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竹茹见她来了,还是头昂得高高的,一脸的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也来了?没想到大嫂,与二嫂现在关系这么好。” 苏时瑾还未进门前,王氏一直逆来顺受,侍奉婆母,照顾小姑子,从不敢有半句抱怨。 可自打和苏时瑾混在一起后,现在居然敢给母亲甩脸子看。 上次表姐那事后,她竟敢一气之下撂担子,不再侍奉母亲。 说起这事,沈竹茹就更加憎恨这两个嫂子,此刻眼睛瞪得圆圆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凌绯,将她丢出去。”望着沈竹茹那无知无畏的模样,苏时瑾内心觉得好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王玉玲见状,面露担忧,忙劝道:“瑾儿妹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玲姐姐,有时候谦让不是美德,只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苏时瑾蛾眉微蹙,双眸明亮如星,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说完,苏时瑾递了个眼色,凌绯立刻上前。 沈竹茹有恃无恐,毫无一点惧色,转身嚣张地说道:“云风、云雨,将她们赶出去。” 沈竹茹身后走出两个粗壮的丫鬟,看上去像是练家子。她们双手抱胸,完全没把凌绯放在眼里。 苏时瑾呲笑一声,满脸的不屑,原来是身边有人护着,难怪敢这么嚣张。 虽说这两个丫鬟,是个练家子,但是跟凌绯凌黛比起来,简直不够看的。 也就是两个打手一样的存在,哪能跟熙王府精心培养的暗卫比? 只不过短短几下的功夫,那两个丫鬟便被凌绯打得瘫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沈竹茹这才脸色大变,一脸的慌张,嘴巴张了张,想着求饶。 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凌绯丢了出去,趴在花丛里半天起不来。 嘴里“哎吆哎吆”地叫着痛,梅香与海棠忙上前扶起她。 这事发生太快,快得王玉玲目瞪口呆。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没想到苏时瑾身边的人如此厉害。 沈竹茹的样子滑稽极了,她发髻散开,发丝上还沾染着杂草,脸上全是泥土,还刮伤了一些。 衣裙也是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刚刚趾高气扬的样子,此刻活像个叫花子。 沈竹茹气得五官扭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苏时瑾,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二哥。” 边哭边用袖子胡乱地抹着眼泪,那模样狼狈至极。 海棠看着,心中暗自鄙夷,到底是缺乏教养。即便如今鸡犬升天,也没个贵女该有的样子。 跟夫人比起来,一个是月中仙子,一个是粗鄙村妇,简直云泥之别。 苏时瑾面无波澜,玉手拉着王玉玲,缓缓坐下。 这夏日的莲花娇美可人,在一片波光粼粼中亭亭玉立。 白色、粉色的莲花,从水面探出头来,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散发着阵阵醉人的幽香。 七轮扇呼呼转动,送来阵阵凉风,轻轻拂着她绝美的脸庞,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王玉玲心中依旧觉得不安,她看着苏时瑾,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瑾儿妹妹,她去搬救兵了,咱们要不就走吧?” 第78章 撕破脸 苏时瑾安抚道:“玲姐姐,往日我见你也是泼辣得很。怎么今日这般胆小?” 她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王玉玲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愤恨,“唉,那贱人苟且沈安国,又陷害我的壮儿,我当时是怒气冲头,所以厉害。” “这多好呀,玲姐姐,你就该将这泼辣劲儿一直保持着。往后在这府里,谁还敢轻易欺负你?”苏时瑾秀眉微扬,褐色眸子里透着认真。 王玉玲苦笑着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瑾儿妹妹,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酒楼掌柜的女儿。”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凌厉地说道:“玲姐姐,人不能轻视自己,你若是软弱,坏人并不会放过你。” 王玉玲回想起刚嫁进沈家的时候,那时候余氏苛待折磨她,小姑子欺负她,她都忍着。 她长叹一口气,说道:“瑾儿,你不知道婆母以前是怎么苛责我的,我家壮儿如今身子骨弱,也是拜她所赐。”说着,眼眶微红。 苏时瑾蛾眉轻蹙,满含关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我嫁进沈家前,肚子里就有了壮儿,所以余氏对我轻视得很。也因这事,我对她和沈竹茹处处忍让。那时候二弟还未高中,家中活计多,基本上是我一个人揽着的。”王玉玲声音哽咽,眼中满是委屈。 “那时候,我已有了八个月身孕,婆母让我磨了二担子辣椒。当天夜里,羊水便破了,壮儿早产所以身子才这般弱。”说到此处,王玉玲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苏时瑾面色沉凝如霜,美眸中阴郁弥漫,“这余氏着实可恨,我原以为她不喜我,却该是喜欢你的。未曾想,她骨子里竟是这般恶毒。那沈安国,难道就没说些什么?好歹壮儿,也是他的亲生子。” “他当时跟婆母吵了一架,一个月都未跟婆母说话。他应该对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王玉玲擦了擦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苏时瑾有些恨铁不成钢,“玲姐姐,你不要犯糊涂。这一家人,惯会做戏。” “这一个月,那贱人被送去清心寺。沈安国似乎回心转意,对我和壮儿都很好,我想再信他一次。”王玉玲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苏时瑾看着她,只觉得无语。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陷进去,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再次沦陷。 女人一旦深陷感情旋涡中,是拉不出来的。 苏时瑾只能放弃劝说,待朴月琴回来后,她定会再次幡然醒悟。 有些事必须痛狠了,才能割舍。 王玉玲到底骨子里,还是以夫为天的思想,一时半会也没法完全改变。 苏时瑾说了这么久话,觉得口渴。 她端起茶盏,掀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沈如风一脸怒容,匆匆赶来的时候,便见到她低头饮茶的模样。 手指纤细修长,莹白如玉。轻抿茶水时,朱唇轻启,贝齿微露。眼眸低垂,睫毛长而卷翘,面容绝美。 此刻她坐在亭中,面色宁静如画,低垂的素纱飘荡,衬得她宛如画中仙子。 他的怒火一下子消散,呆呆地愣在原地。 自从上次的事后,这些日子除了上朝,他都安分地躲在书房。 晚上基本上一大半时间,宿在水榭居,还有小半日子宿在春杏阁。 算起来,他已经一个月未见,这个名义上的夫人了。 没想到,她竟然出落得更美。今日的她,着粉色衣衫,倒像闺中女子一般娇俏,但是偏偏面上又是清丽无双。 沈竹茹见自己二哥半天不动,拿手肘戳了他一下。 沈如风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不禁懊悔,美色误人。 他紧皱眉头,看向苏时瑾,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我听茹儿说,她只是在凉亭里坐了一会,你便让人将她丢出去了?” 说起来,沈如风也吃惊,他派去的云风、云雨虽然不是高手,但也习了七八年硬功夫。 却没过几招,便被苏时瑾身边的人撂倒。 他抬眸看向苏时瑾身后,那两个面生的丫鬟,看起来娇小瘦弱的。 苏时瑾并未起身,冷冷说道:“这宅子是我名下的,地方是我事先布置的。她占了我的地方,还出言不逊,我丢她出去已是轻的。” 沈如风脸色铁青,怒声道:“茹儿是你小姑子,就算她不懂事,你也不该如此粗暴对待她。” “沈如风,我知晓你对我并无真心,我对你亦是。所以,在我眼里,她沈竹茹算哪根葱?我为何要对她客气?”苏时瑾挑了挑眉,一脸嘲讽。 “你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是不是攀上熙王,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沈如风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心中竟不自觉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醋意。 苏时瑾嗤笑一声,“没想到,你消息倒是灵通。” 沈如风目光狐疑,紧紧盯着她,“这两个面生的丫鬟,你是从哪找来的?” “自然是牙行买来的。”苏时瑾面不改色地回道。 沈如风当然不信她的话,见她油盐不进,狠狠甩了甩衣袖,吼道:“苏时瑾,我就看你嚣张到何时!” 说完,便带着沈竹茹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时,沈竹茹回头望着她,脸上愤恨不已。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玉玲心有余悸,面露忧色地说道:“瑾儿妹妹,你与二弟好歹是夫妻,何必要闹到这地步?” 苏时瑾不以为然地笑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谁与他是夫妻?我和他,如今只差一纸和离书。” 说罢,她重新端起茶盏,悠然地品起茶来。眼神扫过那一片莲花,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她眸中翻腾着滚滚恨意。 到底是坐不住,王玉玲匆匆告辞。 苏时瑾仿佛未被影响,一个人独坐到天黑,才缓缓起身回洛华苑。 一路上,春兰都不敢言语,她能感觉到主子似乎心里有郁气。凌绯和凌黛向来无话,众人静悄悄回到院子。 苏时瑾晚膳吃得不多,似是胃口欠佳,秋月欲开口相问,却被春兰悄然拉住。 烛光摇曳中,苏时瑾轻捧着一卷书,许久许久都未翻一页。 第79章 名贵药材 春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一边不紧不慢地做着针线,一边还时不时抬眼瞅瞅自家小姐。 忽地,“吱呀”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人影倏地就从窗户跃了进来。 春兰吓得浑身一抖,刚要扯开嗓子叫人。可在看清那张脸时,愣是把到嘴边的呼喊,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哟,这不就是大半个月没见的七皇子嘛。 只见他身着一身黑色锦袍,腰上束着同色系蟒蛇腰封,那衣袍皱皱巴巴的,还沾着些灰尘,全然不似之前见他时那般齐整的模样。 那张妖孽俊美的脸上,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一丝疲惫。不过此刻,那眸子中却满是璀璨星光,反倒显得愈发勾魂摄魄。 苏时瑾在春兰的那声惊呼中,恍然回过神来。一抬眼,就见到南宫鸿煊那张妖孽的脸,直直地撞进了自己眼底。 这段日子,他未来找她,她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也渐渐淡忘了。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只不过是一时感激罢了。 可现在,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手心还微微冒出了汗,一开口,声音清灵,但是仍带着点与平时不一样的慌乱,“你怎么来了?” 南宫鸿煊笑着举起手中的包袱,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来给你送宝贝。” “春兰,去给殿下沏杯茶。你要喝什么?”苏时瑾定了定神说道。 南宫鸿煊挑了挑眉,眼角荡起一丝戏谑的笑意,“那就来杯君山银针吧。” 春兰正准备回“是,夫人。”,却在对上熙王那紧盯着自己的凌厉目光时,心中一慌,忙改口道:“是,小姐。” 见春兰下去,南宫鸿煊忙打开包袱,里面摆着数十几个锦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全是些名贵药材,血灵芝、天上雪莲、千年首乌、千年人参…… 苏时瑾瞪大美眸,一脸的惊讶,“你在哪搞来的,这么多名贵药材?” 虽说皇室里可能有血灵芝、天山雪莲,但千年首乌、千年人参可不常见。 就是在东方爷爷那,她都未见过这两样药材,还是在古医书上翻到的。 “这些是我搜集起来的,现在全部送给你补身子。”南宫鸿煊笑得肆意张扬,当真是风度翩翩。 苏时瑾微微蹙起秀眉,满脸狐疑地说:“据我所知,千年首乌和千年人参,已多年未现世。你在哪搞得?” “你这女人,今日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多日未见,想我了?”南宫鸿煊嘴角上扬,坏笑着说道。 苏时瑾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没一句正经的,请七皇子殿下自重。” 南宫鸿煊薄唇微抿,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时瑾,我着实不喜你称我殿下,往后你就喊我鸿煊。” 苏时瑾看着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当真是多变。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好在春兰及时端茶进来。 南宫鸿煊瞥了一眼她,春兰迫于他的压力,想着他对自己小姐非常照顾。 搁下茶,赶紧躬身又退出去。 南宫鸿煊见状,非常满意,嘴角勾起,“这是个聪明丫鬟。”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神温柔地看向苏时瑾,“时瑾,你的脚踝可好了?” “好些了。”苏时瑾微微颔首。 “派来的暗卫,可还得用?” 苏时瑾轻声回道:“凌绯凌黛挺好,话不多做事也妥帖周全。另外三个,我这些日子养伤,并未召见。” 南宫鸿煊放下茶盏,紧盯着她手中的书卷,满脸好奇地问道:“看的什么书?给我看看。” 苏时瑾脸上瞬间一红,随即将书卷迅速藏到身后,娇嗔道:“不给!” 南宫鸿煊哪肯罢休,一下子站起身就冲过去抢,苏时瑾自然是不肯的,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起来。 就在这拉扯间,苏时瑾一不小心跌坐圈椅中。 而南宫鸿煊也没收住身子,虽然及时用手撑住,并未挨到她,但是苏时瑾的脸立马飞起两片绯云。 她又羞又恼,不管不顾地一掌拍向他胸口,娇喝道:“你放肆!” “哎哟!”南宫鸿煊疼得闷哼一声,连忙松开手臂,捂住自己胸口。 苏时瑾顿时慌了神,她武功平平,不可能伤到他呀。 可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并不像作假。 “对不起,鸿煊。我不是故意的,伤到你哪儿了?”说完,她急忙掰下他的手。 却看到胸口潮湿一片,用手触碰一下,竟然是血迹。 “怎么会出血?不应该啊!”她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心中暗想:难道休养大半个月,自己成长为绝世高手,这实在不科学。 南宫鸿煊看她一脸懊悔,又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觉得特别可爱。 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受了伤。” 苏时瑾见到他之后,嘴上虽未言语,可心底里却是开心的。 因而,之前一直未曾留意他那褶皱的衣袍,以及风尘仆仆的模样。此刻,两人距离如此近,她仔细一打量。 心中才升起疑云,眉头微蹙,问道:“你这大半个月,干啥去了?” 接着,又看向桌上摆着的名贵药材,恍然大悟般说道:“不会是,去寻这些药材了吧?” 南宫鸿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很快消失不见。 清了清嗓子道:“怎么会?我堂堂七皇子,还需要自己去寻药材吗?” “不过是前些日子,遇到些刺客,不小心受伤而已。”南宫鸿煊淡淡道。 苏时瑾秀眉微蹙,神色担忧,“既然你受伤了,这药材你带回去吧。” “我这是小伤,哪需要这么贵的药材?你听话,自己留着用。”南宫鸿煊嘴角上扬,眸中流淌着深深的爱意。 苏时瑾想了想,自己如今学医也数月,医者眼中无男女,她轻咬美唇,微微仰头说道:“要不,你把衣袍脱了,我给你看看。” 南宫鸿煊眯起那双危险的眸子,一脸坏笑地调笑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看?你要看,我这便脱。”说完,他便佯装急切脱外袍的样子。 苏时瑾看到他那不正经调笑的样子,气得鼓起腮帮子,恼怒道:“不看了,你府上有名医,我才懒得给你看。” 南宫鸿煊这才止住笑意,正色道:“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这些日子,你自己当心些。” 第80章 大煞风景 等春兰端着点心,再进来时,便不见熙王殿下。 只见自家小姐,盯着那一桌的锦盒,微微出神,脸上是少见的绯红,眼神中不自觉露出小女人的娇羞。 这神态未出嫁前,倒是常常见到。但自打出嫁后,已经几个月未见了。 小姐每次面对沈如风,都是一脸疏离外加厌恶。 她走上前来,将点心放在桌上,瞧着那锦盒里装得都是药材。 “熙王殿下,对小姐倒是真心实意,知道小姐身子弱,送来这么多名贵药材。”春兰一脸欣喜地说道。 苏时瑾收起神色,淡淡道:“春兰,收起来吧。” 见到那盘子里,摆着的栗子糕,忽然觉得有些饿,便就着茶,细细品尝了几块。 “秋月的做点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今日这栗子糕入口即化,比之前的都好吃。”苏时瑾一脸满足地夸赞道。 春兰心想,恐怕不是秋月手艺好了,而是小姐今夜心情好。 她微笑着点头,附和道:“应该是了。小姐,这栗子糕晚上不宜多吃。” “无事,我饿了,多吃几块,等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苏时瑾不以为意地说道。 直到吃着肚子有些撑了,苏时瑾才停下。她起身朝院子里走去,前面春兰秋月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凌绯凌黛。 今夜月色很美,皎白如雪。虫鸣声入耳,竟然不觉烦躁,只觉得生活就当这样鲜活有趣。 苏时瑾一路踱步,不知不觉穿过长廊,远远地看到池边伫立着一个身影。 虽然这一世,她避沈如风如蛇蝎。但是前世,她和他朝夕相处六年时光。 只一眼,她便看出来,这身影是沈如风。 月光仿佛给他身上镀上一片银光,身姿修长笔挺,穿着月白长袍,上面绣着翠竹花纹,还真是翩翩俏公子。 沈如风最美的是,那一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虽然此刻他背对着她。 但是,她也能想象,月色下静静凝视的男子,是何等美色? 要不然,朴月琴和杏儿也不会深陷其中,她那眼高于顶的堂姐苏婉儿,也不会即使为妾,也要嫁给他。 苏时瑾心中鄙夷一番,转过身正打算离开。 秋月疑惑地出声,“小姐,不是要消消食吗?怎么往回走了?” 沈如风听到声音,回转身,朝这边走来。 见到月光下的苏时瑾,着一身雪白云罗裙,身上无一处装饰,只头发随意盘着,簪了一只成色上佳的珍珠发簪,月光下发出盈盈的光。 但真如月中仙子一般,眉如远黛青似墨,眸似秋波绕心房。琼鼻挺翘,樱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身姿修长婀娜。 沈如风的心,不禁为之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开口道: “瑾儿,我想了想今日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管教好三妹,让她冲撞了你。你我夫妻,多日未见,不如今夜一起赏月。” “不必了,你若是想赏月,可以去邀苏姨娘,要不柳姨娘也行。恕我身体不佳,不奉陪。”苏时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沈如风的文人风骨,此时蠢蠢欲动。 想当初,她一心追着他,不顾一切嫁给他。如今,也没出什么事,便冷着他,给他脸子看。 他越想越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手忽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摇着她的身子,怒喝道:“苏时瑾,你少在我面前装清高,当初是你上赶子要嫁给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如风人前都是温文尔雅,并没什么出格举动。 所以,苏时瑾才没防着他,却不料他突然这举动。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身后的凌黛便飞起一脚,将沈如风踢出几丈远。 踢完后,还拍拍裤腿,一脸不屑地冷冷说道:“沈大人,对我家小姐客气些。” 苏时瑾见到,凌黛干脆的身手,冰冷的话语。 这干脆的性格,自己倒是很喜欢,真是人狠话不多。 姐姐凌绯行事缜密,妹妹凌黛出手果断,还真是一对好护卫。 沈如风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斜着那双桃花眼,捂住胸口,眼神中露出杀意,嘴角还有丝丝血迹。 看来,这一脚不轻啊!苏时瑾赞赏地,朝着凌黛点点头,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 沈如风满腔怒火,怒斥道:“大胆贱婢,竟然敢对朝廷官员动手?” 凌黛昂着头,面上毫无惧色,目光直直射向他,“我眼中只有我家主子,谁冒犯了她,我便不客气,这次只是警告。倘若下次,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啦。” 沈如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眸子一片冰寒,咬牙切齿地说道:“苏时瑾,你就这么纵容丫鬟,对我动手?” 苏时瑾嘴角轻轻一扯,漾出一抹满是嘲讽的冷笑,回击道:“是你对我无礼在先,凌黛有什么错?” “你身为我的妻子,我抓你的手臂如何能算无礼?”沈如风气急败坏,愤怒使得他整张脸都变了形。 “我不愿,你便是无礼。”苏时瑾冷冷地回应,眼神中满是厌恶。 沈如风恶狠狠地说:“好得很,如今攀上熙王殿下,你自然不把我放在眼中。你当真是,轻浮得很。” 那表情活脱脱像是在控诉:苏时瑾水性杨花,主动去勾搭男人。而他沈如风则是受害者,是无辜的。 苏时瑾听到这话,瞬间怒上心头。足尖轻点,转眼便来到他跟前,“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沈如风一脸惊愕,瞪大眼睛,“你会武功?” 苏时瑾不再言语,只觉得跟这疯狗没啥好多说的。她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沈如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双眸中闪着阴冷毒辣的光芒,仿佛能渗出致命的毒液。 那每一道视线都带着浓浓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大好的心情,美轮美奂的月色,愣是因为沈如风的出现,被生生破坏得一干二净。 回去的路上,一向活泼好动的秋月,也安安静静的。 南宫鸿煊离京已有大半个月,然而却无人知晓此事。如今,留在熙王府的竟是他的替身。 自从上次,东方公子提及苏小姐的脉象,主子便忧心忡忡。此次离开京城,就是为了给她寻觅药材。 过程充满艰险,他们都受了伤。可回到京城,主子不急着赶回王府疗伤,反倒先去沈府溜达一圈,眼巴巴地去献宝。 唉,主子彻底被苏小姐拿捏住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血无情的七皇子啦! 第81章 治伤 夜深时分,熙王府书房——墨雅轩。 南宫鸿煊已梳洗完毕,只身着干净里衣,斜歪在榻上,一只手随意搭在额头上。 伺立一侧的冷锋,嘴唇几次翕动,欲言又止。 南宫鸿煊斜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有话就说,别在那儿扭扭捏捏。” “殿下,您这般为苏小姐,值得吗?此次为寻那药材,您差点......”冷锋一脸担忧,眉头紧皱。 南宫鸿煊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必多言,我甘之若饴。” 他姿态慵懒闲散,神色惬意放松,右手轻轻捏着一个琉璃杯,那难以言喻的风流姿态,真是世间罕见的男色。 怪不得京城那么多贵女,不顾他“变态嗜血”的名声,也要往他身前凑。就连冷锋这个大男人看了,也不禁摇头慨叹自家主子当真堪称妖孽。 “去将烈鹰叫来。”南宫鸿煊微微坐直身子,眼神中透着一丝威严。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双眼如鹰般锐利,快步走进来后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 南宫鸿煊微微仰头,轻抿一口。上好的桃花酿,入口清冽甘醇,让他不禁想起苏时瑾。 他眸色深邃悠远,仿佛飘向远方,缓缓开口道:“我不在这些日子,京城可有大事?” “回殿下,近日倒是风平浪静。”烈鹰低着头,不敢直视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眸子,神色少见的冷,“沈如风呢?可有什么动作?” “他最近倒是安分,并无什么大动作。只不过……”烈鹰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 南宫鸿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眸如寒潭般冰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必吞吞吐吐,直说!”那语气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住,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醋意,让人心头一颤。 烈鹰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他今日,与苏小姐起了两次冲突。” 烈鹰将所得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面色越来越冷,只见他紧紧握住那琉璃杯,“咔嚓”一声,琉璃杯在他手中化为粉末,扬了烈鹰一脸。 烈鹰大气不敢出,生怕主子迁怒于他。 恰在这时,东方梵总算来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闻到飘散在书房内的酒味,忍不住埋怨道:“这都受伤了,还这般不爱惜自个的身子,竟然还喝酒?是不是嫌我太清闲,非得给我整点事做做?” 南宫鸿煊见好友来了,这才随意地摆手道:“下去吧。” 烈鹰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伤到哪呢?”东方梵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 南宫鸿煊满不在乎地一把扯开胸口的衣裳,只见那上面赫然横着几道抓痕。皮肉外翻着,鲜血淋漓,几乎能瞧见内里的筋骨,看上去极其血腥恐怖。这是野兽留下的爪痕,只差一点就要将他生生撕裂。 “这是怎么弄得?再深些,你恐怕五脏六腑都被掏了。”东方梵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冷锋在一旁,惭愧又懊恼,低垂着头说道:“殿下是为了救我,这才被雪狼抓伤。” “我给你伤口清洗一下,再缝上有利于愈合。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内休养吧,别再折腾。”东方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 南宫鸿煊这次倒是没反驳,应道:“好。” 东方梵取了一瓶自制的药水,均匀地倒在他胸膛上,还用干净的布条仔细擦洗。南宫鸿煊冷汗滴滴滚落,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眉头紧锁。 东方梵抬眸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你可忍得住,要是忍不住,我就给你用些麻服散。” “别啰嗦,赶紧缝。”南宫鸿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东方梵取来一根金针,不同于绣花针,前面带弯钩,后面穿着羊肠线。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缝起来。南宫鸿煊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多余的神色,身子却坐得稳稳的。 不过一炷香时间,东方梵结束动作。涂抹上金疮药,再用布条将他整个胸口包裹住。 东方梵擦了擦额头的汗,嘱咐道:“好了。冷锋,这些日子看好你家殿下,伤口不要再崩开。” 冷锋连忙点头应道:“是,东方公子。” 南宫鸿煊斜靠在榻上,神色平淡如水,无所谓地说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那妖孽般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棱角分明,好似一件鬼斧神工的绝世珍品,肆意散发着一种令人沉沦的致命魅力。 东方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逞强吧,真要是伤口恶化了,有你受的。” 这一夜,苏时瑾心情甚佳,一夜好梦。梦中,萧萧落下的凤凰花下,拴着一架秋千,她悠然地坐在上面荡悠着,开心到极致。 而南宫鸿煊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因听闻沈如风对苏时瑾仍未死心,他的内心犹如掀翻了醋缸,酸意翻涌。 第二日一早,苏时瑾神清气爽,早膳吃得比以往多了许多。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宽松齐胸绸裙,搭配了一条玉色披帛。裙袂随风轻轻扬起,却仍能依稀瞧见其修长曼妙的身姿。头发被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一支碧玉簪斜插其中,清新素雅又不失灵动。 用过早膳后,苏时瑾轻启朱唇吩咐道:“春兰,去把柜子里那上好的金疮药拿出来。” 春兰连忙应了一声,便快步去取。 苏时瑾想到昨夜他给自己送的那些药材,脸颊不禁泛起一抹微红,“秋月,陪我去厨房,教我做绿豆糕。” 秋月微微一怔,随即眉眼弯弯,笑着应道:“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做绿豆糕啦?” 苏时瑾轻蹙眉头,佯怒道:“让你陪我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 说罢,便拉着秋月往厨房走去。 两人来到厨房,秋月手脚麻利地准备好食材和工具,开始耐心地教苏时瑾。 苏时瑾抿着嘴唇,神情专注,按照秋月说的步骤认真做着,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略显生疏。但她从小聪慧过人,不一会儿便掌握要领。 不多时,一盘精致的绿豆糕便做好了,个个都是梅花形状,精致可爱。 秋月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姐,您可真聪明。没想到,第一次做便做得这么好。” 苏时瑾嘴角上扬,眸中眼波流转,“是你这个好师傅教得好。” 第82章 送上门 苏时瑾小心翼翼地将绿豆糕装入食盒,又将金疮药放进锦盒,这才差陈妈妈将这些送去熙王府。 此时的熙王府,南宫鸿煊因昨夜未曾安睡,一脸沉郁之色。 他眉头紧蹙,恰如寒山敛云,郁郁难舒。 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虽被阴霾遮掩,却依然难掩其绝世风华。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小厮的声音,“冷大人,苏小姐派人送了东西来。” 刚刚还一脸阴沉的南宫鸿煊,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犹如暗黑的夜空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故作镇定地说道:“呈上来吧。” 冷锋闻言,赶忙开门接过食盒和锦盒。 南宫鸿煊看似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心中却早已迫不及待。 待冷锋将东西放到桌上,他伸手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金疮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绽放出颠倒众生的笑容,犹如春日破冰的暖阳。 接着,他又打开食盒,那一盘精致的绿豆糕映入眼帘,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笑意。 冷锋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心中暗自好笑。 洛华苑内,廊下放着一张黄梨木的贵妃榻,苏时瑾懒洋洋地趴在上面。 一双纤细的小腿向后翘起,在身后不停地轻轻敲打。 玉臂支起,一双眸子紧盯着嫣然,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 烈日炎炎,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苏时瑾实在是无聊透顶。 所以,她叫来嫣然作画,就画昨日梦里的情景。 嫣然貌似对她一直心生感激,无论她说什么,嫣然都言听计从。 外加上她相貌柔美,温婉可人,苏时瑾如今看她是越看越欢喜。 嫣然听着她的描述,细细描绘,又比照着院里的凤凰木,加上自己的构思,不一会,一幅画作便完成。 还别说,嫣然这画技着实了得,整个画面栩栩如生。 最妙的是秋千架上的美人,画得真是惟妙惟肖,跟她一模一样,非常灵动绝美。 苏时瑾坐起身,眉开眼笑地说道:“嫣然,你这画得真好。”说着,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葡萄,俏皮地塞进嫣然嘴里,“犒劳你的。” 嫣然脸上微红,嘴里塞着葡萄,瞅着苏时瑾,眉眼弯弯,眸子里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两个美人相视而笑,当真是绝美的一幅画。 春兰领着红玉,走了过来。 红玉俯身行礼,怯生生道:“夫人,老夫人差我请您去福寿园一趟。” 苏时瑾低头看了一眼,红玉的疤倒是大好了,淡淡地说道:“她能有什么事,就说我没空,不去。” 红玉如今也算是苏时瑾的心腹,只不过待在福寿园,也是她的指示。 红玉垂头应是,正准备退出院子。苏时瑾又开口道:“春兰,你陪着红玉走一趟,免得那老岑婆拿红玉出气。” 红玉听在心里,更加感激。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到底是夫人待自己好,自己往后定当忠心为夫人办事,绝不敢有二心。 福寿园,余氏听到春兰的回禀,气得当场摔了一个茶盏,怒目圆睁,大声骂道:“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伺立身旁的苏婉儿,忙满脸堆笑地说:“既然妹妹不方便来,那咱们去她院子里看望她。” 自从王玉玲撂担子不伺候余氏后,苏婉儿便巴巴凑过来。 每日晨昏定省倒是比苏时瑾这个正牌夫人,当得“称职”多了。 如今,见余氏和沈如风都不喜苏时瑾,她心中雀跃得很。 她巴不得苏时瑾,将余氏和沈如风得罪死了,这样才能显得她的贤良淑德。 杏儿见状,自然也上赶子往福寿园跑。不过,余氏并不待见她,爬床的奴婢哪能上得了台面。 此时,杏儿讨好地附和道:“老夫人,苏姐姐说的是,咱们可以去洛华苑一趟。” 余氏拉长了一张马脸,随即拄着拐杖起身,气势汹汹地说:“我就亲自瞧瞧,她这媳妇是有多大的架子,还得我亲自去请。” 一行人立马往洛华苑而去。 苏时瑾此刻斜卧榻上小憩,旁边摆着几块冰砖,放置着一架七轮扇,倒是凉爽得很。 她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忽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时瑾紧蹙眉头,终是被扰了好眠。 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她微微睁开褐色的眸子,满脸不悦,出声问道:“谁在吵闹?”眼神里带着戾气。 嫣然回道:“我去看看。” 一眨眼,嫣然便奔回来,没了往日的得体娴静,隐约可见一丝慌乱。 “是老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苏姨娘、柳姨娘。凌绯凌黛将人拦下,正在院门口吵呢。” 苏时瑾伸了伸懒腰,眼神逐渐清明,清声道:“让凌绯凌黛将人放进来吧。” 不多时,余氏气势汹汹地走进院子,看见苏时瑾躺在榻上惬意悠哉,旁边还摆着冰块和七轮扇。 顿时气得双目喷火,昨日茹儿来跟她哭诉,她原打算招苏时瑾来教训一顿。 好让她知道何为和孝悌顺,让她好好跟苏婉儿学学。 却不料一进门,却发现苏时瑾如此会享受,用着自己都没有的好东西。 “苏时瑾,你倒是会享受。既然你伤好了,为何不来见我?”余氏怒喝道,那声音仿佛能把屋顶给掀翻。 苏时瑾慢悠悠地从榻上坐起,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反而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 “我不去见你,你不也见着我了吗?有何事直说吧,这日头大着呢,我还困着呢,不要扰我好眠。” 她微微挑眉,眼神中透着几分慵懒与随意。 “你瞅瞅,这还像一个媳妇说出来的话吗?” 余氏气得浑身颤抖,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苏时瑾,声音尖锐又刺耳,脸色涨得通红。 苏婉儿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跟婆母说话呢?” 苏时瑾斜视了她一眼,只见苏婉儿近日倒是过得不错。 大概是被滋润到位,面上流露出少妇的妩媚,比在家时还美上一分。 “苏姨娘,注意你的称呼。”苏时瑾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冰冷地扫向苏婉儿。 第83章 自讨没趣 她转而看向余氏,神色依旧清冷,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夫人,你要是能消停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你若是没事找事,也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嘴唇轻抿,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宛如一座不可侵犯的冰山,让人不寒而栗。 余氏原本还想着哄骗苏时瑾,让她将宅院挂在风儿名下,再慢慢夺了她掌家之权。 却没想到,苏时瑾直接撕破脸面,说了这么一通话。 余氏气得脸色发青,怒喝道:“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身为沈家媳妇,对长辈如此不敬!” 苏时瑾也沉下了脸,冷冷说道:“凌绯凌黛,将人请出去,下手轻点,别伤着老夫人一把老骨头。” 杏儿此时反应过来,忙拉着余氏,赔笑道:“夫人,妾身这就扶老夫人回去。” “柳姨娘,倒是识趣。”苏时瑾微微眯起双眸,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杏儿哪敢不识趣,她看到苏时瑾那杀人般的眼神,猛地想起朴月琴。 急忙拉扯着余氏退出洛华苑,也顾不上余氏这老夫人的身份了。 刚出洛华苑,余氏就气得一拐杖,狠狠戳在杏儿腰上。 余氏怒目圆睁,大声骂道:“你这贱蹄子,到底是洛华苑出来的,竟帮着苏时瑾。” 杏儿痛得眼泪花花,觉得委屈万分,自己是为了老夫人的安全着想。 这才急急忙忙拉着她,退出院子,哪知余氏根本不领情,还将气撒在她身上。 她气得眼眶红红,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苏婉儿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柳姨娘虽然姿色算不上绝佳。 但是硬是凭着那一身魅惑人的技巧,得了沈如风的宠爱。 她在一旁煽风点火,开口道:“柳姨娘可是夫人,亲自送到夫君榻上的,心里向着夫人也是合情合理。” 余氏听到这话,更加气恼,随即抬起拐杖,就朝杏儿打去。 杏儿的丫鬟小桃,慌忙挡在身前,替自己主子挡了这一拐杖,闷哼一声,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余氏看着冲过来的小桃,气得差点跳脚,无奈她那一条烂腿,实在是蹦跶不起来。 正准备继续发难这一对主仆,苏婉儿却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 余氏抬头望去,见自己的小儿子,沈如风匆匆赶过来。 听和顺说,老夫人带着一群人去了洛华苑,沈如风立马放下手上的奏折,疾步赶过来。 走到院门处,见母亲好端端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见到杏儿瘫坐在地上,弯身问道:“杏儿,你这是怎么了?” 杏儿泪眼婆娑,却知晓自己不能说实话,毕竟打她的是大人的母亲, 她只能独自吞下苦水,哽咽着说道:“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脚。” 小桃这才战战兢兢,一瘸一拐地扶起自己的主子。 这一拐杖戳得着实不轻,纵然有小桃扶着她,杏儿也觉得自己的腰仿佛要断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靠着大人过活,不敢对余氏有一丝埋怨,只能强忍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余氏斜视一眼,马脸上一片嫌恶,嘴里“哼”了一声。 心里想着:“又是一个狐媚子,瞧着风儿对她还挺上心,都不关心她这个母亲,眼里只看见这小贱人。不过这小贱人倒是识相,知道什么话该说。” 苏婉儿见沈如风,一双眸子都在杏儿身上,气得蔻丹生生折断。 明明每日夜里,他对自己都极致温柔。可白日里,见着她向来都是无视,仿佛没她这个人一般。 她捏着嗓子,娇嗔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沈如风见到她,抿紧嘴唇,眉头紧皱,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以后,不要窜着老夫人来洛华苑。”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婉儿听到他冷冰冰的话语,觉得非常委屈,眼中泪光闪烁,但是到底不敢反驳,只能应道:“是。” 沈如风这才搀着余氏,往福寿园走去。路上,还回头看了杏儿好几眼。 妒忌令苏婉儿发狂,她眉头皱起,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待走到福寿园门口,沈如风说:“小桃,扶着你家姨娘回春杏阁吧。这里有苏姨娘就够了。” 这一句话,让苏婉儿更加生气,心里恨上杏儿,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咬牙切齿的模样甚是狰狞。 沈如风将余氏送回福寿园,便赶往春杏阁,自打月儿走后,他心中的慰藉便是杏儿。 独留苏婉儿,在福寿园。 苏婉儿猜到沈如风的去向,在那暗暗生着气,心不在焉。 余氏今日也被气狠了,见到苏婉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将她打发走了。 苏时瑾被余氏扰了午觉,如今也没有睡意。 坐在廊下,喊上几个丫鬟,围坐一起打了整整半日马吊牌。 到了戌时,因为午间小憩未睡好,苏时瑾早早熄了烛火,躺在榻上。正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的时候,窗棂传来“笃笃”声。 苏时瑾瞬间睡意褪去,她忙披上外衫,急匆匆地下榻去查看。 睡在隔间的凌绯凌黛,非常警觉,翻身而起冲出来,却见到熙王殿下趴在窗棂处,轻轻叩击。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确实是熙王殿下。 隐在暗处的影煞,示意了一下,凌绯凌黛这才退下。 苏时瑾推窗,见到一脸笑意的南宫鸿煊,斜靠窗扉处。 “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府内养伤,跑我这来做什么?”苏时瑾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疑惑地问道。 “来感谢你送的金疮药,比东方梵那小子的金疮药好多了。还有那绿豆糕,香甜可口,是不是你亲手做得?” 南宫鸿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 影煞在边上一脸愕然,主子平时跟他们说话,向来简单明了。今夜,怎么话这般多? “嗯,我第一次做。”苏时瑾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眼睛更亮,在月色下,竟然亮过天上最明亮的星星。 第84章 叫不醒的女人 南宫鸿煊望着苏时瑾微红的脸颊,笑意愈发张狂肆意,“我就知道,定是你亲手做得。” 说着,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凑,带着几分不羁。 苏时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还问,堂堂熙王殿下,大晚上赶来,就为说这些?”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自然不止,我有些想你,便来看看你。” 寂静的夏夜,耳边是悦耳的虫鸣声,只见他那炽热的目光,在月色中犹如熊熊燃烧的火苗。 苏时瑾心头一颤,别过头去,“少油嘴滑舌,我有什么好看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光。” 南宫鸿煊的声音低沉且充满蛊惑,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苏时瑾的发丝,也拨乱了她的心弦。 南宫鸿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捋顺发丝。 苏时瑾瞬间羞红了脸,那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 她眼神躲闪,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扑闪着迷人的眼睛。 她迅速躲开,声音里透着一丝羞涩,“殿下,请自重。” 南宫鸿煊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那不羁的笑容又重新浮现,“是我唐突了,改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当赔罪。” 隐在暗处的影煞,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 没想到平时冷傲的主子,撩起妹子来,手段竟是如此高明,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时瑾微微侧过脸,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娇羞,轻抿朱唇道:“好的,那改日再说。今日时辰不早,你快回去吧。” “好,听你的。”南宫鸿煊嘴角上扬,久久凝视着她。 而后,依依不舍地转身,跃过墙头,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苏时瑾正在用膳,王玉玲气鼓鼓地来到洛华苑。 见苏时瑾还在用膳,她只能闷声坐在一旁,满脸的委屈。 苏时瑾见她这样子,估摸着她又和沈安国闹矛盾,跑到自己这倒苦水了。 原本以为经历朴月琴这事,她能自己想明白:沈安国绝非良配。 可是朴月琴离家这一个月,她又被沈安国哄得回心转意。 苏时瑾心中感慨,她可真是不争气。 不过心中细想,前世的自己,也不是和她一样,一颗心挂在沈如风身上。 唉,女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自己也是经历前世的惨痛,才幡然醒悟的。 所以,也不能全怪玲姐姐立场不坚。 苏时瑾匆匆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口蒸饺,便挥挥手让人收拾下去。 王玉玲见她吃好了,立马哭诉道:“瑾儿妹妹,那沈安国不是个东西。” 苏时瑾微微挑眉,朱唇轻启:“怎么说?” “这些日子他对我和壮儿都很好,我以为他忘了那贱人,哪知今早他跟我提出来,说朴月琴的一月之期已过。”王玉玲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 苏时瑾美眸波光流转,轻声反问道:“所以,你便来我这了?” “不过,他跟我再三保证,就算接回朴月琴,也不会让她越过我去。”王玉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苏时瑾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声道:“这话你也信?” “他跟我发了毒誓,往后定会跟我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说朴月琴,不过是个妾室。要不是占着亲戚这情分,他也懒得管她死活。” 王玉玲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深信不疑的光芒,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苏时瑾沉思片刻,朴月琴送去清心寺,确实已过一个月。 就算自己不同意,恐怕余氏和沈如风也会想方设法,将人接回来。 毕竟她是余氏的亲姨侄女,还生养了沈家的长子,哪怕那个孩子见不得光。 苏时瑾神色清冷,语气中透着一丝凛冽,“你到我这来,是求我同意接回朴月琴?” “瑾儿妹妹,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和壮儿出气,所以送她去清心寺。如今,期限已到,还是接回来吧,免得影响我们夫妻感情。”王玉玲拉着她的手,一脸哀求。 苏时瑾心中哑然,沈安国苟且朴月琴的事,她对王氏有一丝愧疚。 这才宽慰开导她,后来也是看着壮儿比较欢喜,这才帮着她们母子出气。 原以为王氏是个独立明理的女人,所以才尽力拉她一把,不过到底是自己高估了她。 苏时瑾轻蹙秀眉,悠悠叹口气说道:“既然玲姐姐这么说,那便将她接回来吧,只盼着往后你莫要懊悔。” “谢谢你,瑾儿妹妹。我向你保证,我就再信他这一回。”王玉玲信誓旦旦地说。 苏时瑾看着她,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余氏害壮儿早产,沈安国骂了几句,就让她歇了火。 沈安国苟且别的女人,哄了她几日,她就忘了当日的不堪与痛楚。 既然叫不醒,便随她去吧,做个糊糊涂涂的女人也挺好。 苏时瑾轻拍她的手,柔声说道:“玲姐姐,你无需向我保证。你只需将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便足矣。” “我打算今日午后,自己带上几个婆子去接她,再好好敲打一番,让她知道何为尊卑?”王玉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苏时瑾抹额苦笑,“好吧,随你。” “瑾儿妹妹,你也一道去吧,左右你也无事。”王玉玲眼巴巴地望着她。 苏时瑾撇了撇嘴,悠然说道:“我不想去,这么热的天,我只想窝在院子里纳凉。” 王玉玲想起沈安国交待的话,乞求道:“瑾儿妹妹,求求你了。就陪我走一遭,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底气。” 自己脚踝受伤这段日子,她常常带着吃食,来陪自己聊天。 除去身边的人,王玉玲确实也算是半个好友。 为何说半个?倘若,她能和沈安国断的一干二净,那也便算得好友啦。 可是她兜兜转转又陷进去,苏时瑾实在不敢苟同。 所谓三观不一致,哪能算至交好友? 望着她希冀的目光,到底是不忍心,苏时瑾开口道:“好,我便陪你走一趟。” 王玉玲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拉着苏时瑾的手,连连道谢。 待她走后,秋月不满地说道:“大娘子也真是的,自己院子里的腌臜事,还非得让我们小姐走一趟。” 第85章 接回朴月琴 午后,阳光依旧炽热如火,三辆马车从沈府鱼贯而出。 第一辆马车最为豪华,里面空间极其宽敞,坐着苏时瑾,还有春兰、秋月和凌绯、凌黛。 想着路途难免无聊,这次苏时瑾还带上了李嫣然。 第二辆马车里,坐着王玉玲和红雀。第三辆马车,则坐着几个粗使婆子。 马车里面放置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竖着几块冰。 还摆放了一个几案,苏时瑾和李嫣然相对而坐,执子下棋,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五顶山山脚。 春兰掀开车帘,苏时瑾微微弯着腰踏出。那车夫早就搬好脚凳,放置在一侧。 见她走出来,忙低头恭敬道:“小姐,小心脚下。” 苏时瑾抬眸看向马夫,只见是个俊俏的少年郎,约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瞧着也是个高手。 这估摸着,就是凌绯说的那个马夫。 她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唤疾风。” 苏时瑾微微一笑,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看着这巍峨高耸的山峰,再瞅瞅那陡峭的登山梯。 王玉玲忍不住抱怨起来:“以前未来过这里,没想到这山路这么高呢?都是那贱人,整得这些破事。” 苏时瑾一脸无语,并未搭话。 王玉玲见她对自己,好似比之前冷淡了许多,于是忙舔着脸皮笑道:“瑾儿妹妹,都怪我,让你受累了。” “无事,就当是郊游了。”苏时瑾随口应道。 一路上众人爬爬停停,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身子虚弱的缘故,苏时瑾只觉得有些心慌气短。 不过还别说,这五顶山的景致着实不错,奇石怪林,别有一番韵味。 所以,苏时瑾还是咬紧牙关,暗想就当陪她这最后一次吧。 这边,苏时瑾等人爬了一个时辰,总算到了清心寺门口。 王玉玲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靠在红雀身上直抱怨:“哎哟,可累死我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苏时瑾倒是神色平静,只是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寺中的小尼姑,将她们引入一间厢房。春兰秋月赶忙要了水,伺候苏时瑾净面。 话说朴月琴,在清心寺倒是适应得很,若是一般的女子,估计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可朴月琴不一般,她虽然外表看来清纯良善,可骨子里却自私冷漠。 只要对自己有好处,她是无论如何都会忍下去。 临近期限,她倒是盼着沈家不要来接她。 因为虽然那位爷召幸了她几次,不过,也并未把她放在心上。 昨夜里,她卑微地屈服在地,娇声道:“不知爷对奴家可满意?不如将奴家带回府上,夜夜伺候爷。” 那男子俯视着她,眼里满是一丝玩味与不屑,冷笑道:“就你,也配进我府上?” 说完,抬脚朝她胸口狠狠踢了一脚,如今她这胸口还痛着呢。 今日,她眼皮直跳,只觉得有事要发生。果不其然,澄心师太走进厢房。 “收拾好东西,沈家来人接你回去啦。”澄心面无表情地说道。 朴月琴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煞白,哀求道:“师太,我不想回沈家,您求求那位爷,就让我留在这吧。” 澄心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朴月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事求我无用,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没抓住那位爷的心。” “师太,再给我些时间,爷肯定会带我回府的。”朴月琴抓住她的僧袍,苦苦哀求道。 澄心沉思片刻,想了想那位爷,确实召幸朴月琴的次数最多,估摸着还是有一分上心的。 不过沈府来接人,她也不能扣着不放。 澄心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向朴月琴,“这样吧,让静慧、静修跟着你吧,若是爷要见你,也有人通个信。” “可是沈家会同意,我带她们回去吗?”朴月琴满脸担忧。 澄心淡淡说道:“这你无需担忧,我自会与沈家来的人说明。” 朴月琴闻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赶忙道谢:“多谢师太,多谢师太。” 待苏时瑾收拾妥当,喝了几口清茶,澄心领着朴月琴走进来。 一个月未见,朴月琴未见憔悴,仿若更柔美动人,身子愈发纤细,肤色白皙细腻。 苏时瑾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中暗想:看来这一个月,朴月琴过得相当滋润啊。 王玉玲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憔悴不堪、面黄肌瘦的朴月琴。 哪知她似乎比以往更美,面露娇羞,更胜似一朵白莲花啦。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就是一巴掌,怒喝道:“贱人,让你是来清修的。你倒好,修得更加水灵!你这算哪门子清修?” 朴月琴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轻轻捂住脸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眸子里却隐隐透着恨意。 苏时瑾微蹙眉头,劝道:“玲姐姐,先带回去再说。” 王玉玲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作罢。 澄心见朴月琴挨打,内心并无丝毫波澜,左不过就是那位爷的一个玩物。 这些日子,再变态的事她都能忍受,一个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澄心师太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说道:“两位施主,这位朴施主颇具佛缘,贫尼觉得在家亦可继续清修。” 脸上的表情看似慈悲,一双眼睛却浑浊得很。 苏时瑾不禁笑了,心想:这澄心竟还以为,清心寺的勾当能瞒天过海,真当此处是清净之地,装得这般像。 她顺着话问道:“师太,不知这在家清修,具体该如何?” 澄心目光扫过众人,将身后的两个小尼姑推出来,说道: “这是静慧、静修,这一个月都是她们,为朴施主讲解经文要义,使得朴施主的清修颇有成效。不如让她们随朴施主一同回沈府吧,也好继续在旁辅助,让朴施主的修行之路不断。” “师太倒是慷慨,寺里的小尼说送就送。”苏时瑾似笑非笑地说道。 “佛缘深厚之人,贫尼自当相助。”澄心师太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地回答。 王玉玲当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苏时瑾微微抬眸,看向王玉玲,轻启朱唇说道: “玲姐姐,莫要这般急躁。师太既然如此提议,想必自有其深意。况且,这静慧和静修若能助朴姨娘向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86章 遭遇暗杀 王玉玲见她如此说,只好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好吧,就听你的。” 苏时瑾转头看向澄心,神色无异,缓声道:“师太,那便依您所言。我倒是也希望,朴姨娘能好好修道。” 她心里却鄙夷至极,暗诽:这朴月琴修的算哪门子道,恐怕是淫道吧。 原以为被扔到在魔窟,朴月琴会生不如死。 毕竟不能和心上人相守,还被迫伺候别的男人。 哪知,这朴月琴竟然如鱼得水,甚是享受。 临走,还带上两个名义上的小尼姑,估摸还想着传信,找寻时机苟合吧。 一行人拜别澄心,走出寺门,便下山而去。 行至半山腰,苏时瑾只觉浑身无力,心口刺痛。 便让王玉玲和朴月琴先行,自己停留在垂峰阁歇息。 凌绯和凌黛,也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深吸一口气,竟发现内力完全提不上来。 作为暗卫,她们瞬间觉察到危险的气息。 凌绯悄然入林,放了一个信号弹。 山脚下的疾风见状,立马飞身上山,当真一身好轻功,行动如风。 熙王府,墨雅轩,南宫鸿煊正在阅览情报。 影煞快步迈入,屈膝回禀道:“殿下,凌绯那边出事了。” 手中的信件,“唰”地一下飘然落地。 南宫鸿煊猛地站起身来,那狭长的丹凤眼里迸射的寒意,让人胆寒。 他薄唇紧抿,怒喝道:“出了何事?” “属下不知,只是她燃了特有的信号弹。”影煞惶恐地低下头,身子抖了几下。 南宫鸿煊阴沉着脸,寒声道:“苏时瑾去了何处?” 他那骇人的脸色,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阴沉得让人浑身一颤。 “盯着沈府的人说,苏小姐今日去了清心寺。”影煞战战兢兢地回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清心寺,她怎能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南宫鸿煊脸色铁青,那表情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冲出书房,直奔马厩而去,衣袂翻飞,带起一阵疾风。 影煞不敢多言半句,连忙手忙脚乱地起身,拼尽全力跟上。 一路上,马蹄声急,扬起漫天的尘土,如滚滚黄云,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迷蒙。 垂峰阁,凌绯和凌黛已感受到,四周弥漫的杀气。 此时,苏时瑾也感觉到不对劲,原以为是身子弱,这才引起不适。 可是现在坐下来,却发现这症状,倒是有些像中了软骨散。 她眸色阴冷,暗自细想:今日到这清心寺,恐怕是个圈套。 苏家是几代皇室,自然知晓以和为贵,所以京城几乎没有仇家。 前世,自己也是死后,才知晓沈如风对苏家的仇恨。 目前看来,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她一个出嫁女。不是沈如风,又是谁呢? 她近日与他撕破脸皮,让他丢了脸面,估计这才惹得他又下死手。 思索中,林中猝然闪出一群人。 这些人身着黑衣,面部被黑布蒙住,只露出闪着寒光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粗略估摸一下,竟有二十余人。 凌绯凌黛瞬间闪到苏时瑾面前,厉声道:“保护小姐。” 春兰秋月吓得瑟瑟发抖,李嫣然也是面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只见这些人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 这软骨散对武功高强的人,发作得更快。 此刻的凌绯凌黛全部提不上内力,纯靠着作为暗卫的使命,强撑着与黑衣人打斗。 到底是失了内力,只不过几个瞬息,两人就节节败退。 那黑衣人,离苏时瑾越来越近,今日出府她未带任何防身之物。 眼见着一个黑衣人,踢飞凌黛,飞身而来,手中的剑朝她直刺而来。 苏时瑾急忙闪身,却心口剧痛,忽地停在那剑尖之下。 苏时瑾绝望地闭上双眸,心中忿恨不已:重活一世,到底没能扳倒沈如风,反而比前世死得更早。自己还是这般,无用! 一直紧紧挨着她的嫣然,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猛地推开苏时瑾,挺身直直受了那一剑。 预料当中的疼痛,迟迟未来。 苏时瑾睁开眸子,却见嫣然双手紧紧抓着剑身,胸前渲染大片的血迹,嘴里喃喃道:“夫人,快走。” 苏时瑾一时呆住,她从未料到在这生死关头,嫣然竟会以身护她。 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坠落。 嫣然见她还不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身子往前一挺,整个剑身没过身体,她紧紧抱着那黑衣人。 眸子里深深的眷恋,回头喊道:“快走!……” 春兰和秋月,也仿佛被面前的画面惊得呆住了。 此刻,嫣然那声尖利的“快走”,总算拉回她们的思维。 两人搀着苏时瑾,往林中跑去。没跑几步,黑衣人就追了上来。 春兰和秋月,将苏时瑾护在身后,那黑衣人步步紧逼。眼看着,那人就要举刀砍向春兰和秋月。 这些人,是冲着她苏时瑾来得。只有她逃得远远的,身边的人才可能存活下去。 苏时瑾眼泪潸然落下,嫣然为了护住她,生死未卜。 她不能再让春兰秋月、凌绯凌黛也出事。 她紧咬牙关,强忍心口剧痛,那秀眉都扭曲到一起。 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那黑衣人见她跑了,吼道:“追。” 林中,丢下春兰和秋月。 此刻的苏时瑾,毅然逆转经脉,拼尽全力强提着一口气,施展出轻功逃离。 她的脑海中仅存一念:“唯舍弃己身,方能护住身边之人。” 春兰和秋月又怎能跟得上他们,只能匆忙回身,焦急地去寻找凌绯和凌黛。 哪知回到垂峰阁,凌绯、凌黛嘴角流血,瘫软在地上。 有两个黑衣人,正一步步提刀走向她们,眼神里满是杀气。 春兰秋月不忍再看,今日恐怕她们主仆都要葬身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疾风大喝一声,如旋风般杀入敌阵。 他剑法凌厉,杀气重重,以一敌二竟不落下乘。待过了十来招,便将黑衣人杀死。 凌绯艰难开口道:“疾风,快去保护小姐。” 春兰忙伸手指了方向,急切道:“小姐朝那边去了。” 疾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朝着春兰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87章 坠崖 此刻,苏时瑾的步伐渐行渐慢,她的嘴角渗出一丝丝血迹,心口仿若被撕裂一般剧痛。 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岔道,苏时瑾拖着沉重的身子,拐进右边的小道。 黑衣人追到岔道处,兵分两路。 疾风很快追了上来,他犹豫再三,最终拐向左侧。毕竟往左是下山的路,小姐定然会选择这条道。 等南宫鸿煊领着一群人,匆匆赶到垂峰阁的时候,只见满地横着的尸体,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凌绯与凌黛,重伤在地,昏迷不醒。 苏时瑾的贴身丫鬟,春兰和秋月正垂头痛哭,怀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胸前已被鲜血染红。 南宫鸿煊只觉内心轰然崩塌,心脏仿佛碎成一片片。 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呼吸仿若停止。难道,终究还是来晚了? 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一步步朝她们挪动。 跟在身后的影煞,能清晰地感觉到主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挪到跟前,他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春兰。” 春兰和秋月,同时抬头,脸上混合着泪水与鲜血,模样甚是凄惨。 南宫鸿煊这才看清,她们怀中抱的女子,并不是苏时瑾。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春兰望着七皇子,泣不成声地喊道:“殿下,快去救救我家小姐。” 说罢,颤抖着手,指向苏时瑾逃离的方向。 南宫鸿煊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动作之快仿若眼前闪过一个影子,眨眼间便不见了。 身后只留下一句话,“留几个人,把她们送回熙王府。” 不过瞬间,南宫鸿煊便来到岔道口,他转身朝右边飞去,同时甩下一句“其他人,去另一条道。” 影煞带着人,急忙往左边追去。 悬崖边,前方已无路可走。苏时瑾缓缓回转身,那一双美眸紧盯着六个黑衣人,满是决绝。 此刻,她已再无逃跑之力,素手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似雪,身子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黑衣人眼中,闪出一丝惊艳。 纵然他们是死士,从小被培养成杀人机器,无心无情。 但是见到如此美人,也不免心生怜悯。 明明她衣裙破败不堪,发髻凌乱,脸上还有斑斑血迹,可偏偏给人一种残缺的绝美姿态。 残阳如血,苏时瑾眸色清寒,声如冷泉,“罢了,今日只能葬身于此。临死之前,我想确认一下,可是沈如风派你们来的?” 山风呼啸,吹乱她的发丝,衣袂飘飘间,更显其凄美决绝。 黑衣人惊讶不已,没想到这美人倒是不笨,竟然能猜到幕后之人。 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微微叹气道:“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确实是沈如风派我们来的。” 苏时瑾垂下脖颈,随后又猛地抬眸,神色间并不见对死的恐惧,毅然说道: “据我所知,他沈如风还没有本事,能调动这么多高手来暗杀我。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此刻,却无黑衣人敢回答她的问题。“沈夫人,你还是安心受死吧,只能说你所托非人。” 苏时瑾见问不出,凄然一笑,心中暗道:就算问出来又如何,如今她已入死局,即便知道幕后黑手,又拿什么护住亲人? 她转身,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决然地纵身跃下悬崖。 南宫鸿煊赶到的时候,恰巧看到苏时瑾纵身一跃的情景,他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声:“时瑾,不要。” 再也压抑不住剧痛的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溅了几丈远,落在苏时瑾刚刚站立的地方,宛若朵朵血梅。 黑衣人见有救兵赶到,忙围了上来。 南宫鸿煊的眸子里,满是滔滔不绝的杀气,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手中那把黑冥扇“唰”地一闪而出,一招之间,那六个黑衣人顷刻毙命。 那黑衣人瞪着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下一刻却见脖子上,“咕咕”冒血,随即轰然倒下。 南宫鸿煊毫不犹豫,飞身跃下悬崖。 既然生不能同寝,那也要死后同穴。苏时瑾,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等影煞追到一半的时候,遇到满身血迹的疾风,才知追错了道。 随即一行人赶忙折回,往右边的道上追去。 可是赶到悬崖边的时候,只见六具直挺挺的尸体,并不见主子和苏小姐。 一看伤口,是黑冥扇造成的。主子,来过这里。 又细细察看一番,才在悬崖边找到一块衣角,正是主子今日穿的面料,此刻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两人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好。”影煞和疾风对视一眼,心下焦急万分。 “快,赶紧下山去找!”影煞大声喊道。 苏时瑾在空中快速坠落,风吹散她的发髻,衣裙肆意飘舞。 紧随而下的的南宫鸿煊,看见苏时瑾的身影,不过距离自己数十丈。他借力山石,如闪电般飞快朝她追去。 苏时瑾紧闭双眼,心中叹道:“这死状,一次比一次凄惨。” 这般摔下去,恐怕粉身碎骨,连爹娘都认不出她啦!也不知,南宫鸿煊得知自己的死讯,会不会难过? 苏时瑾自嘲一笑,临死前,她竟然会担心南宫鸿煊会难过,看来她真是魔怔了。 恍然间,鼻尖似乎闻到熟悉的龙涎香,难道是出现幻觉?因为想起他,所以闻到他的气息。 可腰上突然有一双手搂过来,那触感真真切切,她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苏时瑾懵懂地睁开双眸,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南宫鸿煊。那一张魅惑苍生的容颜,嘴角还挂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关切,更多的是紧张与害怕。 狂风呼啸,惊鸟四散。 苏时瑾苦笑一声,叹了一句:“何苦?” 南宫鸿煊只紧紧拥着她,将她的头用力埋在胸前。一个疾速翻转,竟将自己身子整个垫在她身下。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哪能让她一身伤,去赴黄泉。哪怕是共赴黄泉,他也希望她能美美地去,少些痛楚。 两人急急坠落,“砰通”一声重重落入崖底。 崖底,竟然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两人坠入湖底,刹那间溅起硕大的水花。 虽处夏日,这山里的湖水,仍然让人感到刺骨的凉意。 第88章 山洞过夜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分开。 落入水的瞬间,苏时瑾的身子顿时僵硬。 前世沉塘的记忆,喷涌而出。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瞬间击垮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急速下沉。 南宫鸿煊在水中,费力地睁开双眼,只见那抹绯红色的身影,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瞬间慌了神,心口一阵乱跳,发疯般飞朝她游去。 总算是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紧接着倾尽全力向湖面游去。 怀中的苏时瑾紧闭双眼,全身僵硬冰冷,几乎连呼吸和心跳都感受不到。 南宫鸿煊愈发心急如焚,眸色中满是慌乱。终于,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可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紧紧圈着她奋力向岸边游去。 待到岸边,南宫鸿煊双手颤抖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声音里透着焦急与担忧,“时瑾,时瑾,快醒醒!” 然而,苏时瑾毫无反应,他连忙伸手探探鼻息,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还有热气。” 他急忙扶起她,双手紧紧圈住她的腹部,用力按压。 按压了十几下后,她总算吐出了几口水。 接着又将她轻轻放下,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时瑾,时瑾……”可苏时瑾依旧未睁开眼睛。 苏时瑾只觉周边冷得刺骨,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眼望去全是白色,无边无际。 而她赤着脚,立在冰面上,孤独地行走着,身边无一人陪伴。 她不停地走啊走,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出,这一片茫茫的冰雪之地。 最后,她精疲力尽,无力地瘫软在冰面上。风雪无情地袭来,仿佛要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生命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天边缓缓升起骄阳,冰雪迅速褪去。 自己被温暖的阳光环绕,身子立马暖了起来。 唇瓣处,更是传来温暖甘甜的感觉,苏时瑾总算悠悠转醒。 眼前渐渐清晰,她看到南宫鸿煊的眼角挂着点点泪珠,而自己此时正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两人的唇贴在一起,苏时瑾不禁脸上一红,伸手去推他,不料碰到他的伤口。 南宫鸿煊嘴里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唇也未离开分毫。 刚刚她人事不省的样子,真的吓坏了他,他平生第二次流泪。 此刻紧紧拥着她,手还有些颤抖,慌忙向她渡气。 他真的怕极了,怕苏时瑾会跟母妃一样,永远离开他。 南宫鸿煊的渡气并未停止,反而渐渐变成了一个深情的吻。 苏时瑾瞪大如水的眸子,试图挣扎,然而身上却仿若被抽去所有的力量,一丝一毫也使不出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带着劫后重生的庆幸与欣喜。 那吻温柔而又霸道,带着长久压抑的爱意,长驱直入。 让苏时瑾的心,不由自主地乱了节拍,如同风中凌乱的花瓣。 许久之后,南宫鸿煊才缓缓松开她,那邪魅的眸子里满是深情与眷恋,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时瑾,我以为差点就失去你了。” 他的眼角泪水未干。 苏时瑾见过他很多面,却从未见过他流泪,她的心口竟隐隐作痛。 苏时瑾别过头去,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语气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怎么这般傻,谁让你跳下来的?” 南宫鸿煊轻轻一笑,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柔地说道: “这世上若无你,对我而言,也不过是牢笼。这世上若有你相伴,牢笼对我而言,也是世外桃源。” 苏时瑾不再言语,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一世,她总算没白走。有人愿与她同生共死,何其有幸! 天色渐黑,山风微凉。 南宫鸿煊见她浑身湿透,发丝不停地滴水,眉头紧皱,满脸心疼。 随即弯腰抱起她,在崖底寻找避身之处。 找了好一会,总算找到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足以轻松容纳两人。 南宫鸿煊将她轻轻放下,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先歇会,我去找些干柴。” “好,你也要小心。”苏时瑾虚弱地点点头。 南宫鸿煊宠溺地揉揉她的脸,微笑着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苏时瑾靠坐在石壁上,眸子里一片清亮,眼神中带着涓涓情意。 夜幕笼罩,四周静谧而幽深,朦胧的月光洒在地面。 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怀抱着一堆干柴,却依然掩盖不住那浑身的贵气傲然,好似屹立山巅的苍松。 他熟练地生火,倒不像个生手。苏时瑾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他身为尊贵的皇子,不应该会这些粗活。 火苗窜起,苏时瑾渐渐感受到暖意,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 南宫鸿煊见她小脸惨白,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心中的怜惜愈甚。 她身上的绯红色流萤裙,已然破碎不堪,隐隐约约能瞧见里衣。 他当即运起内力,不过片刻工夫,便将自身的衣袍烘干。 而后,他脱下外袍,快步走到苏时瑾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把你身上的湿衣裙脱了,换上我的。” 苏时瑾闻言,脸上瞬间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嗫嚅道:“这……这不妥。” 南宫鸿煊弯下腰,声音轻柔地哄着:“听话,你如今这般模样,这湿衣服穿在身上,你的身子可吃不消。” 苏时瑾咬了咬嘴唇,眼神中仍透着犹豫。 南宫鸿煊见她如此,故意作势要去解她的衣带,苏时瑾娇嗔道:“你住手!出去,我自己换。” 南宫鸿煊转身走出山洞,背对她而立。 苏时瑾见他走远,这才脱下流萤裙,里衣依旧穿着。 然后套上他的外袍,那外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肩膀处宽出许多,衣袖长得她卷了两卷,袍子更是长出半尺。 苏时瑾看着这衣袍,不禁哭笑不得,朝着外面唤了一声,“好了。” 南宫鸿煊闻声转身,见她穿着自己的外袍,模样有些滑稽。 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他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苏时瑾撅着嘴,这副模样倒是少见的小女子娇态。 第89章 接纳 南宫鸿煊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那笑容仿佛能将这暗夜点亮。 那张完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显妖孽之姿。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含情又似藏意,微微眯起时,仿佛能勾人心魄。 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扬,勾勒出一抹醉人的弧度。 一头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风情。 南宫鸿煊止住笑,温柔地说道:“不要恼,你这般模样甚是可爱。” 说罢,还用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苏时瑾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小嘴微微嘟起。 南宫鸿煊见状,柔声道:“你在此处歇息,我去寻些吃食来。” 说完,便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苏时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冰山瞬间融化,泛起一丝丝涟漪。 终究未逃过情爱二字,既如此,那便再信一次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苏时瑾坐在山洞里,思绪飘飞。 到底是怎么中的软骨散?难道身边,出了奸细? 南宫鸿煊回到山洞的时候,就见到她呆呆坐在那,眼神飘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似乎想什么,想得太入神,都未察觉他的归来。 “想什么呢?”他微微挑眉,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苏时瑾这才回过神,见他怀里兜着一些野果,手上提着一只色彩绚丽的山鸡。 她急切地问道:“没想什么,你来找我时,可见着春兰她们了?” 南宫鸿煊将野果,塞进她手里,微笑着说:“先吃些野果垫垫。” “见着了,我让人将她们送去王府了。” “嫣然怎么样了?她是为了救我,才受那么重的伤。” 说到嫣然,苏时瑾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声音都带着哭腔。 原来那女子叫嫣然,可不就是上次,她要强塞给他的女人。 南宫鸿煊放下手中的活,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有东方梵在,说不定无事。” “真的吗?”苏时瑾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只要有一口气,东方梵都能救活,他可是杏林谷的少主。”南宫鸿煊一脸笃定。 苏时瑾吸了吸鼻子,情绪渐渐稳定,“嗯。” 见苏时瑾不哭了,他才松手继续处理野鸡。 待处理好,他将野鸡架在火上翻烤,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如。 苏时瑾好奇地盯着他,瓮声道:“你身为皇子,怎么既会生火,又会烤肉?” “在你眼里,皇子便是养尊处优?”南宫鸿煊似笑非笑地反问,手上的动作不停。 苏时瑾微微歪着头,眉梢轻挑,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难道不是吗?别说皇子,就说京中世家子弟,都没几个会得。你这手法,比之常卿哥哥都不差。” “你跟谢常卿,这般相熟?”南宫鸿煊的语气里,浓浓的醋意瞬间弥漫开来,还含着怒火。 苏时瑾赶忙摆手解释,神色间有些许慌张,“没,没,没有跟你熟。我只当他是兄长。”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无踪。 心情大好,脸上重新浮出笑容。 “那在你心中,我算什么?”他盯着她,目光灼灼。 苏时瑾迟疑好一会,“算过了命的,知己吧?” “知己?知己?好一个知己!”南宫鸿煊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怒火直接冲去他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来。 走向苏时瑾,目光变得有些可怕,像是要吃人一般。 让她第一次有了慌乱,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 南宫鸿煊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眸子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何就不能懂我的心?” 他俯身而下,发狠似地啃咬着苏时瑾的脖颈,双手不受控制般游离向下,似要不顾一切地探进那衣袍之中。 苏时瑾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停地挣扎反抗,双手用力推着他,喊道:“你放开我!”却推不动他分毫。 他的唇渐渐滑向,苏时瑾的唇瓣,又滑向她的脸颊。 双手渐渐滑向苏时瑾的腿部,纤细柔嫩,她的身子还在轻颤。 他吻向她的眉间,嘴唇却感受到一丝冰凉。 他猛地睁开眸子,却见到她哭了,那泪水滴滴落在他心间,他心忽地一痛。 他瞬间止住了,所有的冲动。 他缓缓松开手,起身背对着苏时瑾,声音沙哑而颤抖:“对不起,时瑾。你为何这般作贱我的心?” 苏时瑾从地上坐起,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鸿煊,我……对不起。”她欲言又止,双手紧紧揪着衣角。 南宫鸿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罢了,是我太着急。终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心意。” 说罢,他抬脚就要离开。 苏时瑾此刻忽然后悔,她鼓起莫大的勇气,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等等,其实,你在我心中,与旁人都不同。只不过……” 南宫鸿煊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眸子里不见往日的肆意风流,透着分外认真的神情。 “无妨,我会等你,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苏时瑾的内心涌起,阵阵暖流。 他和外界传闻截然不同,他待她竟是如此温柔,这怎么能让她不动心呢?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丝焦糊的气味。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大跨步来到火堆前,一把拎起那正烤着的山鸡,脸色略显懊恼。 只见有一面已经焦糊得不成样子,不过好在另一面倒是还能入口。 他扯下那烤好的半边,递向苏时瑾,说道:“吃吧。” 苏时瑾见他手上那一半,都成了焦黑色。 随即将手中的鸡肉,分了一大半又递回去,娇嗔道:“你那手上的都成炭了,还怎么吃?我一人吃不下这么多,这些给你。” “我不饿,你管好自己。”南宫鸿煊别过头,故作冷漠。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苏时瑾倔强地撅起粉唇,双眸如秋水,眼波流转间让人心醉。 终是拗不过她,南宫鸿煊无奈地接过来,嘟囔着:“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默默吃完烤肉,不再说话,就这般静静躺着。 苏时瑾嘴角挂着浅笑,只觉得无比安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平稳。 第90章 高热 苏时瑾向来睡眠很浅,这才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嘶……嘶……”的抽气声。 她猛然惊醒,只见火堆还未灭,忙朝着南宫鸿煊望去。 却见他背对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苏时瑾惊慌失措地起身,快步跑过去。 却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面色潮红得厉害,嘴唇干裂起皮。 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只觉滚烫无比。 再往下看去,他的胸前竟是一片血迹。那血迹貌似还未止住,仍在不停地往外冒。 此时,苏时瑾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男女有别。 她颤抖着双手,扒开他的里衣。 他的胸口缠着一圈纱布,可那纱布早已被染得通红。 那出血处竟垫着些干草,哪有人这般治伤的。 这肯定是他跳下来时,伤口崩开了。 他怕自己担心,所以找了些干草,想着堵住出血口。 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在他身上。 苏时瑾按下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估摸着是伤口崩裂,进了水发炎,这才引起高热。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止血的草药,给他重新包扎。 要是能找到解热的草药,那就更好。 她拿上一根未熄灭的木棍,借着微弱的火光,一头扎进山林。 夜间的山林,时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若是前世的自己,恐怕此刻绝不敢在这里多待。 但如今的苏时瑾丝毫不害怕,南宫鸿煊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必须尽快找到草药,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丛中摸索着,仔细辨认着各种植物。 好在运气不错,她找到了几株三七和薄荷。 她满心欢喜,徒手挖起,小心地揣在怀里,而后急匆匆地往山洞跑去。 因为山路湿滑,衣袍过大,她又跑得急切,一路上摔了好几跤。 回到山洞,苏时瑾顾不上休息,用石头将三七捣碎。 她解开染血的纱布,那伤口是用羊肠线缝过的,此刻有几处线断裂,伤口崩开,翻出的皮肉显得格外狰狞。 苏时瑾看到这伤口,并未觉得恶心可怖,只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揪住,痛得厉害。 她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敷上草药。 又将之前脱下的裙子,撕成一个个长条,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苏时瑾已是满头大汗,全身乏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但是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将薄荷捣碎,给南宫鸿煊喂药。 此刻,他的身躯滚烫如火,牙关紧紧闭合,那药汁根本无法喂进去。 苏时瑾望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一横,下定了决心。 她将药汁含在嘴里,缓缓俯身而下。 他的胸口烫得吓人,仿佛能将她的心也灼烧起来。 然而,她已经顾不上羞涩,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希望南宫鸿煊能撑过今晚,平安等来救兵。” 她用舌尖,轻轻顶开他的牙齿。 说来也怪,他似乎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竟无比配合地松开了牙关,接了这药汁。 可他似乎仍不满足,还想着再吸吮几口。 那无意识的举动,仿佛蕴含着对她的依恋与渴望。 苏时瑾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却又不忍拒绝他这本能的索求,任由他轻轻吸吮着。 在这生死相依的时刻,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在交融,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一幅缱绻缠绵的爱情画卷。 苏时瑾羞红了脸,直起身,嘴里嘀咕道:“都快烧糊了,还这般放浪!” 那语气里倒是听不出责骂之意,而是透着满满的情意。 她守在南宫鸿煊身边,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苏时瑾慢慢合上眼,今日中了软骨散,又这般折腾。 如今的她,实在撑不下去,就这样昏迷过去。 许是上天怜惜,南宫鸿煊的高热渐渐退去,颤抖也慢慢停止,呼吸逐渐平稳。 天刚蒙蒙亮,山间响起了鸟叫声,悦耳动听。 躺在地上的南宫鸿煊,忽地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他右手轻捏眉间,喃喃自语道: “自己怎么睡着了?怎么能如此放松警惕?头似乎有些痛?昨夜貌似全身被人撕扯,疼痛难忍。”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时瑾呢?” 忙坐起身,却见到苏时瑾脸色愈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 他顿时心乱如麻,焦急地喊道:“时瑾,时瑾,快起来。” 可是苏时瑾还是没有丝毫声息,就如同落水后那般情形。 他一把将她紧紧抱起来,感觉到她的身子倒是温热的,这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南宫鸿煊抱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山洞,嘴里念叨着:“时瑾必须尽快就医。” 晨曦微露,山林中倒是一片清新,可他却无暇欣赏。 南宫鸿煊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疾走。 他发丝凌乱,只穿着里衣,脚上的鞋子,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看上去无比狼狈。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呼喊声,“殿下!苏小姐!” 南宫鸿煊抬眼望去,只见冷锋、影煞和疾风等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赶来。 他们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看到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众人赶忙加快脚步。 “殿下,属下来迟!”冷锋单膝跪地,一脸愧疚。 影煞和疾风,还有身后的一大群人,也跟着跪下来,神色紧张。 南宫鸿煊神色慌张,声音带着颤抖,喊道:“快,回去再说。” 众人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色,自然不敢耽搁。 冷锋见到主子怀中,紧闭双眼的苏小姐,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南宫鸿煊一个眼刀子,吓得不敢出声。 他不敢再上前,只能前方引路,快速穿出树林,骑上快马,往熙王府奔去。 一路上,南宫鸿煊紧紧抱着苏时瑾,生怕有一丝颠簸会伤到她。 他的目光中满是焦虑和心疼,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时瑾,你一定要撑住,很快就到了。” 疾风等人在前方开路,马蹄声如雷,扬起阵阵尘土。 终于,熙王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南宫鸿煊来不及停歇,直接骑马朝佑安居而去。 身后的冷锋众人,从未见过主子这般不知所措。 在他们眼中,南宫鸿煊向来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眨眼的人。 第91章 昏迷 佑安居里,东方梵才起床,正慢条斯理地净面。 忽然,就听到“哐当”一声,门被狠狠踢开,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东方梵定睛一看,竟然是南宫鸿煊。 只见他神色焦急,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急切地喊道:“东方梵,快点过来,看看时瑾究竟怎么了?” 东方梵连忙上前,一瞧,苏时瑾的模样确实惨不忍睹,气若游丝,几乎快要断气。 他赶忙坐下,伸手搭脉。 脉象按之无力,举之有空软感,弱脉沉细而无力,这显然是阳气虚衰、气血俱虚的脉象。 “她这是受了伤?怎么脉象如此细弱无力?”东方梵皱着眉头问道。 南宫鸿煊满心愧疚,暗自懊恼道:“说好要护住她,却让她陷入险境,还伤得这般重。” “具体情况我不知,你先别管其他,好好给我治。”南宫鸿煊一脸急切。 昨日傍晚,才送来三个伤重的,今日苏时瑾又奄奄一息地被送来了。 恐怕,这苏小姐跟这行暗杀的人,积怨颇深。 “性命无碍,就是恐落下心口疼的毛病。”东方梵说道。 南宫鸿煊眉头紧蹙,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别啰嗦,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东方梵忙起身写药方:当归、赤芍、桃仁、丹参、川芎…… 写完药方,东方梵立刻吩咐药童去抓药煎药。 他转过头来,对着南宫鸿煊说道:“这药得连着服用半个月,期间还需静心修养,切不可再让她劳神费力。” 南宫鸿煊颔首,那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苏时瑾,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东方梵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着急也无用,这伤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刚刚只顾着给苏时瑾看诊,并未仔细打量他。 东方梵这才发现,南宫鸿煊竟只穿着里衣,胸前斑斑血迹。 扭头一看,苏时瑾的身上,套着他的外袍。 他急忙上手,欲扒开他的里衣,嘴里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崩裂了?” 南宫鸿煊沉着脸,眸色冷寂,“你要干什么?” “还不赶紧给我看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东方梵着急地喊道。 南宫鸿煊拂开他的手,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倔犟,“无事,这血不是止住了吗?” “你要是再逞强,我就不管苏小姐了。”东方梵威胁道。 南宫鸿煊眸色冷冽,声音冰寒似霜,“你敢?” 不过,到底是不敢拿心上人,赌这无所谓的气。 南宫鸿煊乖乖脱掉里衣,胸口的纱布,变成了绯红色的布条。 他一眼认出,这是苏时瑾的衣裙,满心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梵眉头紧皱,他解开这布条,嘴里嘟囔着:“这包扎的手法倒是不错。” 只见伤口处敷着捣碎的三七,血确实已止住。 东方梵抓过他的手腕,搭上去,片刻后眉头舒展,说道:“脉象倒还算平和有力,这伤口也处理得挺好。是谁给你处理的?” 南宫鸿煊疑惑地看向苏时瑾,回想着:昨日他发现伤口崩开,自己胡乱塞了一些干草。 想必,是夜里苏时瑾给她处理的。 顺着他的目光,东方梵不确定地问道:“是苏小姐?” “或许吧,昨夜我好像昏过去,全身撕扯般疼痛,意识模糊。”南宫鸿煊回忆着说道。 东方梵推断道:“想必是伤口发炎,昨夜你高热烧迷糊了。” “倒是没想到,她一个大家小姐,还能辨得药草,还会包扎。”东方梵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赞赏。 南宫鸿煊神色焦灼,“我先带时瑾,去我院子里,一会儿你让人将药直接送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轻柔地抱起苏时瑾,大步朝锦鸿院走去。 锦鸿院里,李嬷嬷焦急地走来走去。昨日出了意外,小主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她的心七上八下。 忽然见到熟悉的身影,跨入院中,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她急忙上前,见小主子穿着血迹斑斑的里衣。心里一紧,担忧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先派个丫鬟,进来替她收拾一下。”南宫鸿煊说道。 “好,好,好。”李嬷嬷疾步退下,瞟到小主子脚上的鞋,都没了。唉,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南宫鸿煊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不一会,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进来,低头跪着:“殿下,奴婢芍药。” “去给她擦洗,换身衣裳。”南宫鸿煊吩咐道。 芍药应声道:“是。” 南宫鸿煊转身出屋,带上房门。 那芍药倒是干活麻利得很,不一会就将苏时瑾擦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轻轻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打开房门。 她垂首恭敬地说道:“殿下,收拾好了。” “下去吧。”南宫鸿煊沉声说道。 不多时,药童匆匆地赶来。南宫鸿煊接过药碗,亲自舀起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无奈那药汁从她嘴角不断滑落,怎么也无法顺利喝进去。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药童退下。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含住一口药,缓缓凑近苏时瑾那毫无血色的唇,温柔地将药哺喂进去。 脑海里,似有一幅旖旎的画面闪过,仿佛昨夜她也是这般为他喂药,她唇间那清冽的香气,似乎仍在鼻尖萦绕。 静静躺着的苏时瑾,嘴里被灌入一口药。纵然她深陷昏迷中,可味觉犹在。 她当即苦得秀眉微蹙,眼角溢出几滴泪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拒声,想要把嘴里的药汁吐出。 南宫鸿煊抵住她柔软的舌尖,一番缠绕,终让她将药汁吞咽而下。 就这般,喂完了整整一碗药。 苏时瑾眉头皱得愈深,像是紧锁的结。他轻抚她的眉毛,似乎要抚平她的痛楚。 南宫鸿煊唇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嘴里丝毫未觉苦涩,只感甘甜。这样的喂药方式,他着实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欢喜。 南宫鸿煊痴痴凝望着她,许是过度的疲累,又或许是身上的伤痛未消。 他依偎着苏时瑾的手臂,趴在床边,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冷锋带着东方梵给的金疮药和纱布,见房门大开,也没多想,就跨步进屋。 一只脚刚踏进屋,就见到主子趴在床边沉睡。慌忙退了出来,还好心地关上门。 自言自语道:“这药晚一会上也没事,但是要是扰了殿下和苏小姐,那可就是完蛋啦。” 第92章 苏醒 锦鸿院正屋的门,直至黑夜笼罩都未曾开过,内里鸦雀无声。 门口,冷锋和疾风一左一右笔直而立,宛如两尊门神。 李嬷嬷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瞅一眼,焦急地询问一句,“殿下和苏小姐,可醒了?” 门外的两人连连摇头,冷锋压低声音道:“还未有动静,想必还睡着呢。” 也不知这般回了她多少遍,疾风无奈之下,只得向她保证,“嬷嬷莫急,要是殿下醒了,我保证第一个去告诉您。” 得了这句话,李嬷嬷这才总算不再前来询问。 两人依旧站得笔直,今夜月亮近乎满月。月色下的风,透着丝丝寂寥的凉意。 星空璀璨耀眼,可两人心底偏偏觉得不畅快。他们面上的神情,皆阴沉沉的。 苏小姐伤得颇重,殿下的伤口又再度崩裂。 身为贴身侍卫,他们深感自己并未尽到职责。 疾风向来自视甚高,昨日竟也没能护住主子,少年的脸上满是沮丧之色。 下半夜,冷锋见疾风一脸困意,便说道:“你去眯一会儿,我盯着。” 疾风倔强地摇摇头,强打起精神,说道:“不,我还撑得住。我要守到小姐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微露出。 苏时瑾缓缓睁开眼睛,心口一阵刺痛袭来。她娥眉轻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奢华无比的床榻上。 这床榻以紫檀为架,散发出淡淡的清幽香气,闻之令人身心安谧。 悬着的鲛绡宝罗帐,帐上用银线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 她微微侧过头,瞧见南宫鸿煊趴在床边,正睡得香甜。 苏时瑾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侧转身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 此刻的他,闭着那双魅惑的眸子,倒是少了些往日的不羁风流,看着仿若孩子般纯洁无邪,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长得真好看。”苏时瑾在内心不禁暗自感慨。 她轻抬玉臂,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缓缓滑过他的薄唇,微微停顿。 其实,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南宫鸿煊脸颊的那一刻,他便醒了。 然而他并未睁眼,那指腹滑过脸颊,痒痒的,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见她指腹停顿在唇部,半天没有动作。 南宫鸿煊猛地睁开眼,脸上绽放出慵懒风流的笑容,说道:“你醒了?” 苏时瑾猛地与他对视,慌得急忙将手抽下,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手腕,他眼里闪过一丝坏笑,调侃道:“怎么见我醒了,你便胆怯不敢摸了?” 听到“摸”这个字眼,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嗔怪道:“你别乱用词语。” 屋外守了一夜的冷锋和疾风,隐约听到屋内的对话声。 两人对视一笑,疾风兴奋地说道:“看来是苏小姐醒了。” 说罢,急急忙忙跑去告诉李嬷嬷。 屋内,南宫鸿煊起身。 苏时瑾这才发现,他竟然还穿着那身血迹斑斑的里衣,脚上的鞋子也不知去向。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你如今倒不像个皇子,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呢。” “你还好意思调侃我,我一醒来,便发现你昏迷不醒。到现在,已整整一日一夜。”南宫鸿煊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地说道。 苏时瑾支起上半身,试图坐起来,南宫鸿煊赶忙伸手扶住她。 “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苏时瑾惊讶地说道。 南宫鸿煊问道;“你自己没感觉吗?” 苏时瑾蹙了蹙眉,说道:“我只觉得困,便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什么梦?”南宫鸿煊好奇地追问。 苏时瑾自然不会告诉他,是什么梦。 因为那个梦里,有他。 想到这,她脸色更红,慌张地说道:“记不清了。” 南宫鸿煊看着她,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忍不住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记不清便罢了,只要你醒了便好。” 苏时瑾轻轻应了一声:“嗯。” 南宫鸿煊声音轻柔,“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苏时瑾微蹙眉头,手轻轻抚上心口,“倒没什么不适,只是心口微痛。” “东方梵说你受了重伤,这阵子要好好修养。”南宫鸿煊的眸子里,隐含着担忧。 苏时瑾满脸疑惑,摇了摇头说道:“重伤?我虽然被追杀,却并未让黑衣人近身。” 南宫鸿煊目光中透着疼惜,“想必是坠崖造成的。” “或许吧。”苏时瑾若有所思,眼神有些飘忽。 南宫鸿煊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我叫人来伺候。” 说罢,转身走出房门。刚出门,就见李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候在门外。 李嬷嬷关切地问道:“殿下,苏小姐醒了吗?” “醒了,进去伺候吧。”南宫鸿煊一脸沉郁地说道。 李嬷嬷带着丫鬟们,匆匆走进屋子,见苏时瑾半靠在床榻上。 那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一丝病容,愈发显得白皙,倒有了一丝病弱西子的韵味。 李嬷嬷赶忙上前,说道:“苏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殿下,守了你一日一夜呢。” 难怪他那般狼狈,苏时瑾的心,仿佛吃了蜜糖般,只觉得甜丝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芍药扶着苏时瑾,缓缓起身。 百合手里捧着一条月白色云萝纱裙,裙摆上的桃花花瓣,竟然是用粉色宝石精心制作的。 苏时瑾换了衣裙,坐在妆台前。 镜中的她面带病容,却白皙得毫无半分瑕疵。那双眸似秋波流转,清亮中又隐含着一丝灵动与妩媚。 唇瓣饱满,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引诱着人一亲芳泽。 长发垂落至腰间,身姿比一般女子更为修长纤细。 李嬷嬷拿起檀木梳,为她梳理长发,动作格外轻柔,嘴里念叨着:“苏小姐这模样,真是天仙下凡般的人物。” 芍药将一支白玉兰花簪递过来,李嬷嬷接过,动作熟练地为她挽起秀发。 李嬷嬷端详了一下,又取了点胭脂,仔细地晕染在双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苏时瑾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这李嬷嬷的梳妆水平,倒是比秋月还要好上一分。 想到她以前是伺候皇妃的,也难怪有这般手艺。 一切收拾妥当,苏时瑾站起身来,身姿婀娜,裙摆摇曳,宛如从画中款款走出的仙子。 就在此时,南宫鸿煊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烟青色云纹长衫,倒是显得格外雅致。 看到苏时瑾的模样,不禁微微失神,片刻后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如此装扮,更衬得你倾国倾城。” 第93章 都活着 苏时瑾听到他的夸赞,脸上瞬间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娇嗔地说道:“你真是愈发没个正经了。” 候在一边的李嬷嬷,忍不住捂嘴偷笑。 自打主子去后,小主子就整日郁郁寡欢,越来越沉闷。何曾看过别的女子一眼,更别提夸赞女子装扮了。 看来,小主子这是动真心啦,主子在天之灵,想必也是欣慰的。 南宫鸿煊微笑着走上前,轻轻拉起苏时瑾的手,眸子里盛满了柔情蜜意,“这是我的真心话,在我眼里,你穿什么都是美得。” 苏时瑾微微垂首,手里微微沁出了汗。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拽住他的袖口,问道:“刚刚醒了,我都未问你。我身边的丫鬟如何了?嫣然还活着吗?” 提到嫣然,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南宫鸿煊以前见她,对自己都是冷冷的,看上去倒是坚硬得很。但这几日,见她不停地掉眼泪,还真是水做的女人。 南宫鸿煊轻拍她的肩膀,目光温柔,“你放心,嫣然被救回来了。凌绯凌黛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春兰和秋月,也完好无损。” 苏时瑾眉头紧蹙,抬脚欲走,“那我去看看她们。” 南宫鸿煊忙拉住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急,先用早膳吧。” 不一会,李嬷嬷就带人,手脚麻利地摆好膳食。 用完膳后,她跨出屋子,南宫鸿煊跟在身后。 上次来倒是未发现,这鸿锦院也种了一棵凤凰木,瞧着年岁比自己院里的那棵,更久。 南宫鸿煊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淡淡,倒是听不出喜怒哀乐,缓缓说道:“那是我开府的时候,母妃种下的。” 苏时瑾能看出,他脸色一瞬间有了些变化,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她轻轻拉过他的手,南宫鸿煊神色一怔。这还是苏时瑾,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两人还未踏出院门,就瞧见秋月在那探头探脑,春兰在一旁求着那守院门的侍卫。 秋月总算瞥到自己小姐的身影,忙开心地叫着:“小姐,小姐。” 侍卫见殿下来了,忙不迭地放行。 秋月飞跑过来,扯着苏时瑾上看下看,看得南宫鸿煊脸色一沉,眉头紧皱。 春兰赶忙扯住秋月,俯身恭敬地道:“熙王殿下。” 秋月这才惊觉,小姐身边站着的熙王,脸色阴冷可怕。她不禁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 冷锋轻声提点道:“苏小姐刚醒,经不起你这般拉扯。” 秋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熙王是怕她伤着自家小姐。 嫣然她们一行人,都被安置在佑安居隔壁,凝香斋。 怕累着苏时瑾,南宫鸿煊吩咐人,备了一顶软轿。 一行人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凝香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见嫣然躺在榻上,边上守着一个小丫鬟,瞧着年岁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小丫鬟见有人来,忙跪倒在地,怯生生地道:“殿下。” 南宫鸿煊的声音,一贯的冷冽,“起来吧。” 苏时瑾快步走过去,握住嫣然的手,扭头问道:“她醒来过吗?” 那小丫鬟怯怯的,声音细弱,“回小姐,这位姑娘未曾醒来过。” 苏时瑾将她的手放下,拿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额头,声音柔似水,“这两日都是你照顾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是奴婢照顾的,奴婢唤青禾。”小丫鬟抬头看了看,面前天仙般的人,迅速低下头。 “青禾,你好生照料着。”苏时瑾微微侧头,目光温和地看向青禾。 正打算去问问东方梵,嫣然为何还不醒?没想到,东方梵提着药箱进来了。 见到屋子里站着的人,他开口道:“这位姑娘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苏时瑾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地问道:“那要多久才能醒来?” 东方梵沉思片刻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还得看她自身的恢复能力。” 南宫鸿煊走上前一步,轻轻捏住苏时瑾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心,这里有东方梵,她不会有事的。” 苏时瑾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嫣然身上移开。 从嫣然的厢房出来,苏时瑾的心情依旧沉重。她又去看过凌绯凌黛,眸色更冷。 从凌绯凌黛处离开后,苏时瑾沉默良久,突然开口对南宫鸿煊说道:“我想回沈府一趟。” 南宫鸿煊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你如今身子还未恢复,回沈府太过危险。” 苏时瑾语气也强硬起来,眸子里是一贯的清冷,“有些事,我要自己去查明。再者,我的丫鬟们此番受伤,我必不饶过那些人。” 南宫鸿煊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差点就动摇。可差点失去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也不行,回沈府万万不可。” 苏时瑾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带着一丝鼻音,委屈地说道:“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南宫鸿煊见她如此,心有不忍,语气缓和了些,柔声道:“并非不让你回去,只是此次遇袭,沈如风脱不了干系。让你回沈府,我实在放心不下。” 见两人僵持不下,春兰壮着胆子,轻声说道:“小姐,要不咱回苏家一阵子,可好?” 苏时瑾明白南宫鸿煊是担心她,所以将她拘在熙王府。可她毕竟身份尴尬,怎能长期待在这养伤呢? 如今春兰的建议,倒是很好。回娘家待一阵子,养好身体,再去找沈如风算账。顺便看看,王玉玲在此次暗杀中,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南宫鸿煊思索片刻,赞赏地看向春兰,点头说道:“好,那就回苏家,我送你。” 苏时瑾轻轻应道:“好。” 宽敞的马车里,布置得极为奢华。坐垫以云蚕丝包裹,触感冰凉光滑。角落里,放置着冰鉴,丝丝冒着凉气。光线透过珍珠帘子,洒了进来。 苏时瑾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谢谢,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们主仆都要命丧五顶山。” 南宫鸿煊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恣意风流,“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要你安然无恙,一切便值得。” 苏时瑾脸上泛起一丝浅笑,带着清新与娇羞。眉眼轻眨,仿佛诉说着心底的秘密。 南宫鸿煊凑近她,薄唇微张,吐出的气息,让她脸部一红。 “那夜山洞,是不是你给我包扎得伤口?” 第94章 回苏家 苏时瑾心头一颤,别过头去,嗫嚅低语:“是的,又如何?” 南宫鸿煊目光炽热,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嘴角扯出一丝放浪不羁的笑容,戏谑道:“你既将我看光了,便要对我负责。” 苏时瑾瞪大双眼,又羞又恼,伸手用力去拍他的手,嗔怒道:“你胡说什么!” 南宫鸿煊却顺势握住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一脸认真地说:“我可没有胡说,这于情于理,你都得负责。” “你这登徒子,不要胡搅蛮缠!”苏时瑾气得满脸通红。 南宫鸿煊又凑近了些,险些就要碰到她的唇,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深情地呢喃:“我并非胡搅蛮缠,我的王妃,只你一人。” 苏时瑾轻咬嘴唇,试图挣脱他的手,可却被他握得更紧。 马车缓缓前行,车帘时不时轻轻晃动。透过那偶尔掀开的缝隙,丝丝微风悄然钻进,却吹不散马车里的旖旎暧昧。 沈府书房里,沈如风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脚下的步伐显得急促而焦躁。 自打前日,朴月琴一行人回府后,独独不见苏时瑾主仆。 他立马装模作样,派人去寻,以为能寻到苏时瑾的尸体。 可是垂峰阁,只见血迹,不见任何尸首。 直至今日,没有一个人回来,禀报任务完成的情况,也不见苏时瑾出现。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恐怕那批人,失手了。 这时,沈富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回禀道:“大人,不好了。熙王府出来一辆马车,去了苏府。” 熙王府和苏府,向来从无瓜葛。若说有瓜葛,那便是苏时瑾与南宫鸿煊相识。 所以,那马车里的人,必是苏时瑾和南宫鸿煊无疑。 沈如风脸色瞬间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双手紧紧捏住拳头。 他原想着,既然拿捏不住苏时瑾,不如趁早杀了。反正还有一个苏婉儿可以拿捏,到时候扳倒苏家,也是不在话下。 此次暗杀,是他自作主张,他本以为十拿九稳。毕竟那批死士,是那位主子派给他的。 没想到,非但没杀掉苏时瑾,反而折了一批人。 一想到那位爷,沈如风不禁全身打颤,心有余悸…… 早有下人通报过,此时苏家门前,苏老太爷领着三个儿子,恭敬地候在门口。 苏辞平眯着眼,看着熙王扶着苏时瑾,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苏老太爷赶忙恭敬地行礼道:“不知熙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南宫鸿煊随意地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太爷不必多礼,本王此次前来,只是送苏小姐回来。” 苏辞平其实内心,一直记恨着自家大哥。 后来,大哥只得一个女儿。苏家只有他们这一房,有男丁。 他本觉得能扬眉吐气,这偌大的家产,以后都会是他们这一房的。 哪知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是偏疼大房,家产十之五六都给了大房。 他越想越气,弯着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瑾儿已嫁人,回苏家不合适吧?” 南宫鸿煊眼神如刀般扫过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老太爷都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辞平被这一句话,吓得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那膝盖着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痛。 他这才想起,这位七皇子暴虐嗜血的名声。刚刚只顾着记恨大房,竟忘了这一茬。 见熙王那杀人般的表情,苏老太爷狠狠瞪了一眼苏辞平,怒斥道:“住口!瑾儿回自己家,有何不合适的。” 说完又转身跪地,一脸的诚惶诚恐,“犬子言行无状,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南宫鸿煊扶起老太爷,对苏辞平冷冷地说道:“这次看在时瑾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 说罢,气定悠闲地跨进府。 身后的苏辞平,额头冷汗直下,抬起袖子抹了一把。 脖子上似乎还有一丝寒意,心有余悸地想着,总算是保住这条命。 苏时瑾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苏家的人,并不知晓苏时瑾遇刺一事。 见苏时瑾一人归家,沈如风未陪同,却是熙王相送。 此时坐在正厅,大家心里都很想问问苏时瑾,其中的缘由。 可是碍于这位“活阎王”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南宫鸿煊是何等人物,他一眼便看穿众人的心思。 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可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本王在此,倒是让诸位拘束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既如此,本王便先行告辞。” 众人听闻,心中皆是一喜,连忙起身正准备恭送。 却见他又退了回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不过,本王忽然改了主意。不如去大老爷书房一叙,时瑾也一起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苏老太爷反应极快,忙道:“继平,还不给殿下引路。” 待到了东院书房,屋子里只留下三人,苏继平、南宫鸿煊、苏时瑾。 南宫鸿煊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锁在苏时瑾身上。 苏继平自然看出,熙王对自己女儿,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知殿下,为何送小女归家?” “想必,你还不知道时瑾前日,遭人暗杀的事。”南宫鸿煊神色凝重。 苏继平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瑾儿一个深宅女子,怎么会遭人暗杀?“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我看,就是你们过得太安逸,祸起萧墙都不知。” “还请殿下明示。” “时机还未成熟,先按兵不动吧。最近,好好照顾时瑾,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继平虽然满心疑惑,却不好再问,只能应道:“好,谨遵殿下吩咐。” 南宫鸿煊这才起身告辞,经过苏时瑾身边时,他柔声道:“这些日子不要多想,好好休养。查出来后,我会送信给你的。” 苏时瑾眉毛轻挑,微笑地应道:“好。” 目送他渐行渐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眷恋。这两日,与他相处的时光,真真让她心生愉悦。 见南宫鸿煊离开,苏继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女儿,问道:“瑾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时瑾将大体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她故意略过自己身受重伤这一细节。 第95章 神秘的主子 此次归家,唯有春兰秋月伴随左右,嫣然等人依旧留在熙王府养伤。 因担忧苏时瑾的身体状况,南宫鸿煊几乎将熙王府的药库搬空。 此时,在东院的惊鸿阁——苏时瑾出阁前居住的院子里。 秋月正指挥着下人,抬着一箱箱的物件,朝着库房搬去。 见自家小姐踏入院子,秋月连忙飞奔过去,眉梢眼角满是喜色,说道: “小姐,熙王殿下对您,那可真是上心极了!这都搬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搬完呢!” 苏时瑾微微一怔,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羞涩,抿嘴轻轻笑道:“就你这丫头话多!” 晚间,沈如风一脸颓丧,迈进一座府邸。 他丝毫未曾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他特意乔装改扮,身着下人的衣裳,还贴着假胡须。 任谁也难以想到,眼前这位竟是风度翩翩、光风霁月的沈大人。 坐在高位的男子,瞧着跪在面前的沈如风,脸上露出不阴不阳的笑容,语气轻佻地道:“子逸,你这是作甚?” (沈如风,字子逸。) “此次是臣办事不力,让殿下损失了一批死士。”沈如风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回道。 男子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跟前,钳住他的下巴,“办事不利?你可知这批死士耗费了本王多少心血?” “殿下息怒,臣甘愿受罚。”沈如风额头上冷汗汩汩直冒。 “好,那就陪本王好好玩玩!”男子眼中透出一抹异样的光芒,挥了挥手。 立马有人递来一根长鞭,男子接过,声音阴森森的,“这鞭子可是浸过盐水的,希望你能受得住。” 说罢,男子用力一挥,狠狠地抽在沈如风的后背。 沈如风咬紧牙关,闷哼一声,衣服瞬间被抽破,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浮现出来。 男子的目光愈发闪亮,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渴望,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一鞭又一鞭,沈如风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然而,男子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那贪婪的眼神,在沈如风身上肆意地游走。 他一手扶着沈如风的肩膀,低头尝了一下血迹。沈如风的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厌恶。 “子逸的血,都这么甘甜。”男子的话,令人作呕反胃。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变态”。可沈如风不敢乱动,更不敢反驳。 他虚弱沉默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男子。 他轻轻抚摸着沈如风身上的伤口,眼神中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开口说道:“一不小心下手太重,子逸不会怪我吧?” 沈如风强忍着疼痛,声音颤抖地道:“殿下责罚,臣岂敢有怨。” 男子闻言,放肆地大笑起来,“好,很好!那今晚,你便留在本王身边伺候。” “是,殿下。”沈如风心中,满是屈辱。 男子一把将沈如风拉起,带入内室。室内烛光摇曳,气氛愈发显得诡异莫测。 男子让沈如风躺在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目光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移开。 “子逸,你说本王该如何待你,才能解心头之恨呢?”男子的手指,轻轻划过沈如风的脸颊。 沈如风身子一颤,紧闭双眼,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殿下,宫中传来急诏,让您速速进宫。” 男子眉头紧皱,回头看了一眼沈如风,冷冷地说道:“今日算你运气好,回去吧。” 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沈如风长吁一口气,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要不是为了复仇,谁愿意招惹这种变态? 沈如风遍体鳞伤,回到沈府。那位爷,是有了交代。 可明日,该以何种借口,去苏府接回苏时瑾呢? 正冥思苦想时,沈富前来禀报:“大人,给夫人驾车的马夫回来了。” 沈如风强忍着痛,沉声道:“让他进来。” 疾风走进来,弯腰行礼,眼神中却藏着一丝轻蔑,说道:“大人,夫人前日接朴姨娘,下山的途中遇袭了。” 沈如风故作关切地问道:“夫人可有受伤?” “都怪小人无能,未能护住夫人。夫人她伤势颇重,如今正在苏家休养。所以,遣小人回府向大人禀告。” 沈如风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毒,苏时瑾堂而皇之地回到苏家。遣了个马夫回来报信,看来她确实没把他放在眼里。 想必,她还不知道,是他派的人。既如此,明日便去苏府走一趟吧。 见难题迎刃而解,沈如风总算松了口气。 话说,朴月琴回来三日,也不见地王殿的那位爷传信。 如今在药物的作用下,她饥渴难耐,无比渴望。 可是沈安国那张脸,那肥胖的身躯,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 她想着,如今苏时瑾不在府里。那个王玉玲,又是一个不管事的草包。 她差人打听到,今夜沈如风未宿在春杏阁,也不在水榭居。 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鬼鬼祟祟地来到沈如风的书房。 见窗棂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并无下人守门。她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见沈如风赤裸着上身,正在上药。再定睛一看,后背遍布触目惊心的鞭痕。 当即,朴月琴便含着泪水,颤巍巍地问:“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沈如风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别问那么多,出去!” 朴月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走上前,想要伸手触碰沈如风的伤口。 沈如风侧身躲开,怒喝道:“你别碰我!” 朴月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说道:“表哥,我只是关心你。如今,你也嫌弃我了吗?” 月儿去清心寺待了一个月,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视觉看来,月儿确实比以往更美,更让人心痒难耐。 但是如今,她是大哥的人,自己如何能觊觎兄长的女人呢? 沈如风狠下心,呵斥道:“关心?你若真关心我,就不该这时候来找我。” 朴月琴咬了咬嘴唇,一把拥住他,蛊惑道:“表哥,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回头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 沈如风一把推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月儿,在我心里,你纯洁善良美丽。如今,你怎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第96章 用强 朴月琴被猛地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满是绝望与不甘。 “表哥,你怎能如此待我。究竟是谁,把我弄成如今这般模样?我对你深信不疑,一次又一次,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到如今,你竟然还指责我不要脸?”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沈如风别过头,根本不敢去看她,“月儿,我有难言的苦衷。原本,咱们可相知相伴,可命运弄人。你走吧,往后切莫再来纠缠。” 朴月琴惨然一笑,那眼眸之中夹杂着深深的恨意,“好,好,既然表哥你如此绝情,那今晚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言罢,她掩面而泣,哭着飞奔了出去。 沈如风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天空中落下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 沈如风低垂着头,眼中有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思绪愈发杂乱无章,未来的道路仿佛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光亮。 朴月琴在雨中一路狂奔,她那瘦弱的身躯,就如同洪水中飘零无助的小舟。 雨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泪水和雨水相互交融,将她脸上的妆粉冲刷得一干二净。 朴月琴在雨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体力耗尽,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她那娇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狂风骤雨所吞噬。 雨水彻底湿透了她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愈发凸显出她身形的纤细与柔弱。 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她那苍白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娇弱可怜的姿态。 她咬着嘴唇,一步步朝着明月居的偏房走去。 门口的廊下,沈安国立在那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 见到雨中走来的,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他的心底瞬间涌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今夜的月儿,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自从将她纳进门,他对她千依百顺,然而今夜,他再也不想忍耐了。 她本就是他的妾室,伺候他,本就是她应尽的本分。 沈安国紧皱着眉头,“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朴月琴抬起头,凄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沈安国不难猜测:她定然是去找自己的二弟,结果被拒绝,这才如此伤心欲绝。 见她那我见犹怜的姿态,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是将沈安国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 沈安国一把扔掉手中的伞,向前大大地跨出一步,一把抓住朴月琴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屋内拖拽。 朴月琴拼命挣扎着,使出浑身力气拍打他。 沈安国索性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完全不顾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今夜你休想躲开!”沈安国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蛮横。 朴月琴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你放开!” 然而她的反抗,愈发激起了沈安国心底的欲望。沈安国将她扛进屋内,“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朴月琴被狠狠甩在床榻上,她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肥胖如猪、满脸横肉的男人。 “你是我的妾,就得乖乖听话!”沈安国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朴月琴绝望地尖叫着:“不要!求求你,大表哥,不要这样!” 她那苦苦的哀求,丝毫没有让沈安国停下手中的动作。 反而,那声“表哥”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急切。 同样都是表哥,她的眼里向来只有沈如风,何时曾有过他沈安国的位置?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欲望,还有那浓烈到极致的占有欲。 屋外的雨声,严严实实地掩盖住了屋内的声响。 只见那床榻,不停地摇摆晃动,朴月琴毫无反抗之力。 一炷香后,屋内总算归于平静。 朴月琴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不止。 眸子里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她看向一脸满足,此刻正昏睡在床榻上的沈安国。 渐渐地,她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朴月琴缓缓地爬过去,举起双手用力掐向他的脖子。 睡梦中的沈安国,突然感觉呼吸不畅,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朴月琴形如夜叉,正死命地想要掐死自己,他忙试图挣脱她的钳制。 “贱人,你竟敢谋害亲夫!”沈安国怒吼道。 朴月琴此刻却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加大手上的力气,嘴里念念有词,“你这恶魔,我要你死,要你死!” 无奈她那纤细的小手,又怎能完全掐住沈安国那粗壮的脖子呢? 沈安国双手钳住她的手,用力一甩,便将她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朴月琴重重地摔倒在地,那破碎衣裙下的膝盖,重重地撞击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她抬起眼眸,眼中盈满了泪水,无比愤恨地看着沈安国。 沈安国仍然觉得怒气难消,起身狠狠地甩了朴月琴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沈安国喘着粗气,骂骂咧咧道:“贱人,明明是你勾引我。如今,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朴月琴趴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呵,呵,呵,也罢,这大抵就是我朴月琴的命。” 沈安国脸色阴沉得可怕,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能如此想更好,既然成了我的人,就不要再去肖想其他。” 朴月琴缓缓地爬起身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飘忽不定,“表哥说的是,往后月儿定会好好伺候。” 沈安国望着她那柔弱可欺的模样,心底又不自觉地柔软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轻声哄道:“月儿,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朴月琴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点了点头,温顺地窝在他怀里。 身旁的人,已响起了阵阵鼻鼾声。 朴月琴瞪大双眼,内心涌起翻江倒海的恨意:苏婉儿、苏时瑾、王玉玲、沈安国……,这些人都得死。 还有她那好姨母,好表哥,都对她不管不顾,这些人通通都得死。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永无尽头。 明月居的正屋,王玉玲正在大发脾气。 第97章 气跑了 沈安国去了,那个狐媚子的房里。 她内心简直恨到极点,沈安国当初哄着她接回朴月琴,瑾儿妹妹曾劝过她,可她愣是没听。 如今回想起来,她后悔得不行。自从那日清心寺后,瑾儿妹妹一直未回府,也不知究竟出了啥事儿。 那日,她在山脚下,原本是打算等着瑾儿妹妹一同回去的。 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都不见瑾儿妹妹的人影。 无奈之下,她只好与朴月琴,先行回了沈府。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瑾儿妹妹能早日回来,也好再治治朴月琴那贱人。 洛华苑里,疾风给陈妈妈带了口信:只说一切安好,要留在苏家休养一阵子。沈府的家事,就暂且劳烦陈妈妈先掌管着。 陈妈妈慌了几日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下来。 第二日清晨,这场雨总算是停了,天边露出绚丽的朝霞,当真是个好天气。 沈如风收拾妥帖,带着几个小厮,朝着苏府奔去。 到了苏府门口,大门紧闭,小厮忙上前叩门。 门房一见是沈如风,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哟,原来是姑爷,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苏府管家走了出来,神色冷淡地说道:“姑爷,请这边走。” 正厅中,苏继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见沈如风进来,不像以往那般热情,只是淡淡说道:“如风来了,坐吧。” 沈如风暗自腹诽:不过是个区区皇商,居然敢给自己摆脸色。要不是苏时瑾还有些用处,他才懒得跑这一趟。 “岳父大人,我此次是来接瑾儿回去的。”沈如风微微躬身,面色平静。 苏继平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沈如风,不紧不慢地说道:“如风啊,瑾儿受了伤,就让她多歇息几日,暂时就不回沈家啦。” 沈如风眉头微皱,脸上带着看似诚恳的神情,“岳父大人,瑾儿毕竟是沈家的人。长久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苏继平微微一笑,可语气却带着几分强硬,“话虽这么说,但瑾儿的身体最为要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盼着她身体安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如风忙赔着笑脸,“岳父大人,我知晓瑾儿受伤,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府中都已准备妥当,必定能让她好好休养。” 苏继平冷哼一声,厉声道:“瑾儿遇刺,这幕后黑手还没查清楚,我可不放心让瑾儿跟你回去。” 苏继平的这番话,让沈如风的心更加安定了。 不过,他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道:“岳父大人,我定会全力追查此事,一定给瑾儿,一个满意的交代。” 苏继平盯着面前的沈如风,心中暗思:他这女婿,还真是深藏不露。 他收起心中思绪,淡淡地说:“好,既然如此,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岳父大人,让我见一见瑾儿吧。” 苏继平应道:“也罢,我让人带你去。” 这是沈如风头一回,踏进惊鸿阁。 这院子格外宽敞,比那洛华苑还要大上许多,布置得清幽雅致。 一侧种满各类兰草,那兰草姿态各异。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幽的香气。 另一侧则栽着大片芭蕉,宽大的叶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芭蕉树下,放置了一张软榻。苏时瑾静静躺在那,闭目养神。 长发随意散落在榻上,肌肤赛雪,在斑驳的光影下,更显晶莹剔透。 旁边的秋月,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扇,轻轻地帮她扇着风。 她面向阴影处,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但那完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微翘的唇角,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天生丽质。 即便在阴影中,也能让人想象出她那绝世的容颜。 定然是倾国倾城,令人心醉神迷。沈如风的心,又不自觉迷醉。 秋月见沈如风走来,连忙福身行礼道:“大人,您来了。” 苏时瑾缓缓睁开双眼,却并不起身,只是懒懒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以苏时瑾近些日子,在沈府的所作所为,来判断。 要是她知晓这事是他主使的,绝不可能如此平静。沈如风的心,这下更踏实了。 沈如风按下内心的悸动,面色如常道:“瑾儿,昨日下人来报,说你受了伤,所以我来看看你。我已经跟岳父说好了,等你身子痊愈,再接你回府。” 苏时瑾轻轻扯了扯唇角,笑得格外和睦,“好,听你的。” 总觉得,苏时瑾的笑,隐隐透着一丝让人胆寒的意味。不过再仔细瞅瞅,却又发现她并无异样,还是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沈如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初,“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势,想多陪你一会儿嘛。” 苏时瑾冷笑一声,“不必了,有秋月陪着我就好,你还是快走吧。” 沈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掩饰过去,“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时瑾轻笑一声,缓缓起身,目光清冷地盯着沈如风,“沈如风,你每日这般做戏,累不累?”…… 就这样,沈如风又被苏时瑾一句话,气得拂袖离开苏府。 回去的路上,沈如风越想越气。这苏时瑾当真是越来越过分,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晃眼,半月已过。 这段时日,苏时瑾只觉心情,那叫一个畅快无比。 没有沈府那些惹人厌的家伙,在自己跟前晃悠,心情别提有多舒畅啦。 南宫鸿煊每日派人,早中晚送来各类补品。将她滋养得容光焕发,仿佛都圆润了些。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皱巴着小脸,娇嗔道:“春兰,你说我近些日子,是不是胖了?” 春兰望着她,只见她面色红润,瞧着比以往更是美上几分。忙笑着回道:“小姐,您想多啦。” 苏时瑾撇了撇嘴,嘟囔着:“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这衣裙都紧了些。” 春兰走上前,帮她理了理衣裙,巧笑着说道:“小姐,您这是身子养好了,气色变好了,才会有这般错觉。” 苏时瑾还是有些不信,转了转身子,无奈道:“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二小姐,大少奶奶来了。” 苏时瑾一听,秀眉瞬间紧紧皱起,内心哀鸣不已。 要说在苏府的日子,确实过得顺心惬意。当然,只有一样事,是个例外。 第98章 曾欣儿 苏家仅有苏恒这一个男丁,虽说他出身于庶出的二房,却也备受重视。 论起苏老太君最宠爱的,那得是苏时瑾。 而这位苏家大少爷呢,自幼就被苏老太爷,当作心头宝捧在手心。 他仅比苏时瑾年长两岁,比苏婉儿小一岁。 只因就这么一个男孙,苏老太爷对他那是格外偏爱,就连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何氏临盆之际,苏老太爷虔诚地跪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满心期盼着,能再得一个嫡孙,如此也算无愧于祖先。 可最后生下的却是苏时瑾,这个丫头片子的降临,让苏老太爷失望至极。 不过到底是长房嫡女,苏老太爷对苏时瑾还算不错。 但此后,他对苏恒的溺爱,更是有增无减。 苏恒从小就顽劣不堪,在学堂里捣乱斗殴,被先生责罚。 苏老太爷,竟亲自追到学堂,将那先生狠狠地骂了一通。 打那以后,学堂里再也没有先生,敢管教约束他。 就这么养到十来岁,苏恒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整天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沉迷于吃喝嫖赌。 苏老太爷却并未觉得有啥不妥,反正苏家家底丰厚,他爱玩闹也不算什么大事。 直到苏恒伤了人,苏老太爷花了大把的银子,才把这个宝贝孙子给捞出来。 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觉得该找个人好好管住他,免得惹出更多祸端。 于是,刚满十六岁的苏恒,迎娶了落魄安国伯府家的庶出小姐——曾欣儿。 按理说,伯府家的庶出小姐,原本是轮不到苏家的。 但苏老太爷给出的彩礼丰厚,再加上安国伯府着实缺钱,两家因此一拍即合。 曾欣儿踏入屋内,见苏时瑾身着一袭玉色罗裙,一头乌发挽成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 那双眼眸恰似秋水盈盈,面容如桃花般娇艳,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曾欣儿内心的忿恨愈发浓烈,都是相同的年纪,偏偏自己嫁了苏恒那个混账。 婚后短短两年,她连生一儿一女。如今的她,看上去比苏时瑾老上许多。 她满心嫉妒,扭身自顾自地坐下,抱怨道:“二妹,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虽说我是庶出,可好歹也是正经的伯府小姐啊。” 唉,苏时瑾不禁扶额哀叹:又开始了,没有一个时辰,恐怕她是不会离开了。 她强忍着性子,问道:“嫂子,可是大哥又做了啥?” 曾欣儿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委屈和不甘,“他能做啥好事?昨日他又跑去藏香楼鬼混,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苏时瑾微微眯起美眸,说道:“嫂子莫要太过伤心,等大哥回来,好好劝劝他就行。” 曾欣儿冷笑一声,“劝?我劝的次数还少吗?哪一次他听进去了?这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说着,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 苏时瑾轻拍她的手,安慰道:“嫂子先消消气,说不定大哥只是一时糊涂。” 曾欣儿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啼啼地说道:“如今,我都不知道能找谁倾诉,只能来找你倒倒苦水。当初,我真不该嫁到苏家来。” 苏时瑾还未出嫁的时候,跟曾欣儿并不常往来。 那时候,苏婉儿也还未出嫁,想必苏恒也还能有所收敛。 “安国伯府为了那点银子,就把我给卖了!原先大姑娘还在的时候,他还不敢夜不归宿。如今大姑娘嫁去了沈家,他便彻底放飞自我。” 说到沈家,那曾欣儿抬眼瞧了瞧苏时瑾,见她并未恼怒。 这才接着说道:“我这命咋就这么苦,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同样都是女人,你和大姑娘,都嫁了如意郎君。” 说完,曾欣儿扑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日子,每隔个两三天,曾欣儿就会来这儿哭诉一番。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苏恒流连青楼,沉溺赌坊,对她不管不顾。 其实,曾欣儿长得并不丑,她的眉眼清淡,倘若能改改性子,说不定能留住男人的心。 脸上因怀孕生子,留下了一些雀斑,确实影响了容貌。 但是,只要仔细调养,也是能够恢复的。 然而,她整天自怨自艾,把自己折腾得越发憔悴。 这也让苏恒厌烦不已,更加不愿意待在家里,一心只惦念着外面的野花。 苏时瑾看着曾欣儿这般模样,心中既无奈又怜悯。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嫂子,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不如先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想必大哥会回心转意的。” 曾欣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时瑾,哽咽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就算好好打扮,估计也比不上你一分。” 又这样,每次都来哭诉,自己好好劝导她又不听。 既然如此,又何必往她这儿跑,还真是糟心。 苏时瑾皱了皱眉,说道:“嫂子,莫要这般自轻自贱。只要你愿意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 曾欣儿听了,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思考苏时瑾的话。 过了片刻,她喃喃说道:“真的能行吗?” 苏时瑾肯定地点点头:“只要嫂子肯改变,定然能行。” 曾欣儿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听你的。” 一连数日,曾欣儿都没来惊鸿阁,苏时瑾总算得了几日的安宁。 听秋月说,大少奶奶近日醉心梳妆,所以无暇来找她。 不过大少爷,还是天天往外跑,并未见他在府里多待。 苏时瑾一听这话,暗自思忖:这苏府是没办法长久待下去的,毕竟苏恒那性子,即便有曾欣儿管着,估摸也还得捅出篓子。 果不其然,几日过后,北院就传来消息。 据说苏恒看上了一个清倌,吵吵嚷嚷着非要纳妾。曾欣儿自然是死活不肯,两人为此大打出手。 最后,苏老太爷亲自出面。 瞧着自己那宝贝孙子,鼻青脸肿地哭诉着“只要让我纳了梅娘,往后我定然不再去勾栏瓦舍,定会好好学习经商。” 苏老太爷一听这话,当即拍板做主,应允苏恒纳妾。 曾欣儿哭得肝肠寸断,大骂苏恒无情无义,然而她终究拗不过苏老太爷的决定。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暴露得淋漓尽致。 苏时瑾的身子,基本已痊愈。想到这儿,趁着那梅娘还未进门,便带着丫鬟回了沈府。 毕竟沈府,还有事要处置呢。 第99章 礼物 何氏红着眼眶,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苏继平扶着她,温声安慰道:“夫人,莫要这般忧心,瑾儿已长大成人,自会好生照顾自己的。” 何氏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老爷,我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苏继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夫人,放宽心。瑾儿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就别在这儿瞎操心啦。” 何氏长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老爷,咱们也回吧。” 不多时,马车便行到沈府门口。 陈妈妈领着一众下人,立在两侧等候。 见马车停下,她疾步上前,欠身行礼道:“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苏时瑾扶着春兰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她眼神清冷地扫了一圈,除了陈妈妈、疾风等人,沈府的其他人,一个都未出现。 看来,上次沈如风气得不轻,所以今日未到她跟前碍眼。 陈妈妈知晓她身子刚痊愈,贴心安排了一顶软轿。 一路行至洛华苑,景致倒是与一个月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潺潺有声,四处绿意葱茏。 苏时瑾望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却并无一丝喜悦。 这看似美好的表象下,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呢? 远远地,便瞧见嫣然扶着院门,眼眶泛红。 “小姐,嫣然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 苏时瑾一脸惊讶,快步上前,拉住嫣然的手,“嫣然,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熙王府养伤吗?” “不光是我,凌绯凌黛也回来了。熙王殿下说您今日回沈府,于是我们便一起回来啦。”嫣然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欢喜。 苏时瑾心中一暖,眼中染上一丝喜色,“回来也好,这些日子,你们只管好生休养。” 苏时瑾拉着嫣然,走进正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嫣然羞涩一笑,垂头道:“已经结痂了,东方大夫说后面按时换药就行。” 听到这话,苏时瑾的泪水夺眶而出。自从嫣然被买回来,就从未见她落过泪。 此刻,见她哭了,嫣然顿时慌了神,只能笨拙地为她拭泪,焦急说道:“小姐,不要哭。都是嫣然不好,让小姐担心了。” 苏时瑾握住嫣然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怎的这般傻,为何要冲上来?差一点,你可就没命了。” “我只知道小姐,是我和景发的救命恩人。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住小姐的。”嫣然的眼里,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正说着,凌绯和凌黛走了进来,齐齐行礼道:“小姐,都是奴婢们保护不力,让您受伤。” “怪不得你们,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此次,是我连累了你们。”苏时瑾的眸子里闪过冷幽幽的光芒,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凌绯凌黛浑身一抖,主子这副模样,倒是和之前的那位主子,如出一辙。 夜间,烛火熄灭。 苏时瑾望着头顶的床幔,嘴里念叨着:“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 数来数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算起来,她和南宫鸿煊已半月未见。 虽然他每日都派人送来补品,可自己却一次面都没露,苏时瑾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 苏时瑾甩了甩发胀的脑袋,抬手轻敲脑门,“苏时瑾,给我清醒点,那臭男人有什么好想的?!” “扑哧……”窗棂处传来一阵轻笑声,苏时瑾坐起身来,朝那望去。 趴在那的,可不就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南宫鸿煊吗? 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他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还带着一丝调侃,“你在数羊?长夜漫漫,要不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 苏时瑾又羞又恼,抓起一个枕头,朝窗棂处扔去,“你这登徒子,深更半夜跑来作甚?” 南宫鸿煊轻松接住枕头,飞身跃进屋内,“跟我说说,你在想哪个臭男人?” 苏时瑾冷哼一声,“反正不是想你,赶紧走!” 南宫鸿煊步步逼近,“你说得可是真心话?” 见他一步步靠近,苏时瑾的心怦怦直跳,可面上仍强装镇定,“自然是真心话。你要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清冷的月光,仿佛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纱。南宫鸿煊并未被她的威胁吓住,反而又靠近了几分。 他在床榻边停住脚步,眸子里好似一弯深邃的湖水,情意满溢,仿佛能将她的灵魂,吸入其中。 “时瑾,其实山洞里的一切,我都记得。所以,你心中亦有我,不要再逃避了。” 苏时瑾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滚烫,“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学武之人的眼神,总归是好过一般人。苏时瑾慌乱的眼神,直直撞进南宫鸿煊的眼睛里。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更显魅惑,“你这张小嘴,总是不肯承认。”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苏时瑾的脸颊。 苏时瑾偏过头躲开,语气里夹杂着一些恼意,“殿下,还请自重!” 南宫鸿煊无奈地说:“自重?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无法自重了。” 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和他对话,简直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蹦出什么。 苏时瑾轻咬唇瓣,嗔怪道:“你要是再说这些轻薄的话。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夜风吹动窗幔,月光也变得更加朦胧,仿佛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暧昧。 见她说了狠话,南宫鸿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轻声说道:“给你的,看看。” 苏时瑾瞥了一眼匣子,扭头道:“我才不要看。” 南宫鸿煊起身点亮烛火,眼巴巴地打开匣子。苏时瑾到底是没忍住,朝匣子里望去。 里面放着,一个银色物件,倒是和手镯有些相似,但是要宽上许多。 她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送你的暗器,将它戴在手上。遇到危险,转动一下,就会飞出银针。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暗器如此精巧,我收了,多谢。” 南宫鸿煊轻握她的手,将暗器放在她的掌心,“我可不要,你嘴上的道谢。” 苏时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眼神中透着一抹赧然,“那你要什么?” 南宫鸿煊凝望着她,禁不住戏谑道:“不如送我一个,你亲手做得腰封?” 苏时瑾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好,我答应你。” 南宫鸿煊松开苏时瑾,柔声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南宫鸿煊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第100章 求庇护 次日,苏时瑾身着烟青色的薄烟纱裙,灵蛇髻盘于头顶,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 手中翻看着一本杂记,这书还是南宫鸿煊差人送来的。 阳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地洒下,化作细碎的光影,使得屋子里静谧一片。 就在此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陈妈妈匆匆打帘而入。 她神色略显慌张,禀告道:“夫人,管冰库的王老汉,死了。” 苏时瑾仿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翻着书,似乎毫不惊讶,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死的?”她的声音平淡如水,毫无半分起伏。 陈妈妈喘了一大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说道:“双眼凸起,面色青灰,可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瞧上去,像是暴毙而亡的。” 苏时瑾轻轻合上书卷,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浅笑,轻声说道:“既如此,让他家人前来收殓,再给些丧葬银子吧。” 陈妈妈赶忙应声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 那王老汉,实则是她让疾风去杀的。 不过,他死得并不冤枉。 那日的马车里,东方梵在冰桶中,发现了残留的软骨散。 临死前,他亲口承认,是受沈如风指使,不得已而为之。 下朝归来的沈如风,也得知了王老汉暴病身亡的消息。 他心中不禁冷笑:苏时瑾昨日才回府,今日王老汉就暴毙,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他亲自前往冰库,只见王老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双眼凸起,脸色灰白,身上的确没有血迹,还真像是暴毙的模样。 沈如风紧皱着眉头,吩咐沈富道:“去衙门借个仵作来。” 沈富刚要动身,沈如风却叫住他,说道:“还是去寻个大夫来看一眼吧。” 此事万不可惊动官府,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寻个大夫,确认一下是否暴毙,应当也能做到。 倘若并非暴毙,那必然是苏时瑾知晓了什么,派人杀了王老汉。 若真的是这样,那苏时瑾更是留不得了。 沈如风的心思,在脑海里不停地转动着,思量着如何让苏时瑾消失。 不多时,大夫被请到冰库。一番仔细查看后,大夫拱手说道:“大人,此人确实是暴毙而亡。” 沈如风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挥了挥手,让大夫离开。 看来,是他自己多心了?苏时瑾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 洛华苑中,苏时瑾正坐在凤凰木下,与嫣然谈笑。 院门口,新换的护卫,正是南宫鸿煊安排的另外两人。 一个叫雷云,一个叫雷雨,乃是两兄弟。 这两人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壮硕得如同蛮牛一般,长得极为相似。 皆是国字脸,粗眉大眼,厚厚的嘴唇,看上去憨厚老实。 哥哥雷云蓄着短须,显得更为成熟一些。 “站住!洛华苑,不得随意进入。”雷云大声喝道,他好似一堵墙,挡住了主仆两人的去路。 杏儿停下脚步,心中满是疑惑:以往进夫人的院子,可没这般大的阵仗。 小桃双手叉腰,嚷道:“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这是春杏阁的柳姨娘,你们也敢阻拦?” 自从杏儿得宠以来,小桃也开始飘飘然,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大丫鬟的跋扈劲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杏儿赶忙拉住小桃,呵斥道:“小桃,不得放肆。” 随后抬头不自觉地抛了一个媚眼,柔声说道:“丫鬟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哥通报一声,就说春杏阁柳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雷雨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沈府的姨娘,怎么瞧着不像个正经人。 院子里的苏时瑾,其实早就听到动静,摆手让春兰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只见杏儿,身着一身宽松的暗黑色襦裙,身后跟着小桃。 算起来,也好些日子未曾见过,她倒是过得不错,面色红润,比之前更显丰腴了些。 她眼角的媚态愈发遮掩不住,一举一动间,还真有几分花魁娘子的韵味。 她腰肢轻摆,盈盈跪倒在苏时瑾面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 “夫人,求您饶过妾身,放过妾身腹中的胎儿!”杏儿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里含着一丝祈求。 她微微一惊,手中的茶盏顿了顿,随即放下,目光平静地落在杏儿身上。 “收起你那魅惑男人的本事,起身好好说话。”苏时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威严。 杏儿心中一惊,忙爬起身。 见苏时瑾穿着烟青色薄烟纱裙,一双美目犹如秋水,深邃不见底。 此刻,她的面容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真真是风华绝代,美若天仙。 杏儿讨好道:“夫人,妾身知错。还望夫人怜惜我们母子,给我一条活路。” 苏时瑾轻哼一声,问道:“几个月了?” 杏儿战战兢兢,垂头小声说道:“四个……四个月了。” 苏时瑾低头抿了一口茶,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你倒是瞒得挺好,看来柳姨娘,还真是个聪明人。” 杏儿身子一颤,直直跪下,一路膝行到苏时瑾脚下,声泪俱下道:“奴婢知道,是夫人给了奴婢机会。如今奴婢有了身孕,确实犯了大忌。还望夫人,看在未出世孩子的面上,饶奴婢一回。” 大户人家,是绝对不允许,妾室先于正室生下孩子的。 虽说府里谣传,夫人不能生育。 可是杏儿不敢赌,她一直瞒得死死的。可现在月份渐大,后面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这才有了这一出,上门求饶的戏码。 想当初,是夫人将她送到大人床上的。如今夫人,估计也不会对她怎样。 苏时瑾冷笑一声,“起身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将你送给夫君,本就是让你开枝散叶的。” 杏儿扶着小桃起身,并不敢站直身子,依旧低垂着头。 瞧着,还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前世的悲剧里,杏儿倒是没什么手笔。 不过是个爬床的奴婢,她都不在意沈如风,又怎会将杏儿放在眼里。 杏儿见苏时瑾沉默不语,连忙说道:“夫人,妾身日后定当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苏时瑾抬眸扫向她的脸,冷冷地说道:“忠心耿耿?不过既然你已表态,那便要说到做到。” “日后但凡夫人有吩咐,妾身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杏儿一如既往地,表忠心。 苏时瑾轻哼一声,嗤笑道:“你先回去吧,好生养着吧。” 杏儿福了福身,应道:“多谢夫人,妾身告退。” 不过她不动杏儿,并不代表别人都会饶过她。 水榭居的那位,要是知道杏儿怀了身孕,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第101章 一喜接一喜 回到春杏阁,杏儿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小桃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姨娘,夫人的话,能信吗?” 杏儿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开口道:“她既然说饶过我,想必就不会对我动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 “姨娘说的是。说起来,这还是大人第一个孩子呢。往后,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小桃一脸喜色,眼中满是期待。 杏儿瞥了一眼小桃,轻声斥道:“不要这般轻狂。如今府里,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咱们呢。” 小桃缩了缩脖子,赶忙说道:“是,姨娘。是奴婢高兴过头了。” 杏儿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只盼能一举得男,好为我在这府中,争得一席之地。” “奴婢瞧姨娘这怀象,十之八九是个小公子。”小桃赶忙附和道。 杏儿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娇嗔道:“你这丫头,总是说好听的话哄我。如今,要防着水榭居的那位。” 这段日子,苏婉儿愈发春风得意,沈如风大半的时日都歇在水榭居。 余氏在她的刻意讨好下,对她也还算不错。 沈如风对自己的表妹,貌似也没多深情意。 至于春杏阁的这位,不过仗着些狐媚手段得了些宠爱。 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沈家的当家主母。 不过听说苏时瑾回来,她气得摔坏了一个青花瓷花瓶。 嘴里还不停地骂道:“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哼,从小就处处抢我风头。如今嫁人后,还处处压着我。” 如意心中暗自想着:唉,这不是姨娘你自找的吗?可是她不能这么说。 苏婉儿嫁进沈府后,除去如意,还带来一个丫鬟,唤吉祥。 那丫鬟生得貌美如花,是母亲吴氏硬塞给她的。 苏婉儿本来不喜欢她,可是这丫鬟心思灵巧,惯会阿谀奉承,最后竟讨得苏婉儿的欢心。 吉祥见她大发雷霆,眼珠一转,忙不迭地凑上前去,谄媚道:“姨娘莫气,就算夫人回来又能怎样?大人的心,在姨娘您这,这才是顶重要的。” 苏婉儿斜睨了吉祥一眼,冷哼道:“就你会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姨娘,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您瞧瞧您,论容貌,论才情,哪样不比夫人强?”吉祥连忙赔着笑脸。 苏婉儿听了,脸色稍稍缓和,说道:“算你这丫头嘴甜。” 如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上前劝道:“姨娘,其实夫人从未与你争过。你们同为姐妹,理应相互帮衬。” 苏婉儿瞪了如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她出身比我好,就是压我一头。” 如意还不死心,继续说道:“姨娘,当初在府里的时候,二小姐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少了您一份。如今,嫁入沈家,你更应该和她和睦相处。” 苏婉儿柳眉倒竖,更加生气,大声说道:“谁稀罕她东西了?她苏时瑾,只不过命好。整日翻墙打架,哪有点贵女的样子?” 吉祥在一旁撇撇嘴,插话道:“如意姐姐,这话说得不对。想当初,在府里的时候,谁不感慨咱们大小姐,才像是嫡出的长房长女?!” 苏婉儿听到吉祥的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得意,还未散去。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哎呀,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吉祥忙不迭地上前扶住她。 苏婉儿捂住嘴,想吐又吐不出,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意在一旁瞧着,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问道:“姨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此言一出,苏婉儿愣住了,仔细一想,好像是很久没来月事了。 苏婉儿缓过劲儿来,眼眶里隐有泪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还有一丝害怕。 “如意,快去将韩大夫请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韩大夫匆匆赶来,一番诊断后,拱手贺喜道:“恭喜大小姐,您这是有身孕了。不过,月份还浅,才一个多月。” 苏婉儿听这消息,终于放下心来,内心惊喜不已。 还好,月份对得上,应当是夫君的孩子。 苏婉儿浅笑道:“多谢韩大夫,跑这一趟。这是请你喝茶的,往后还得请韩大夫隔几日,来给我请个平安脉。” 韩大夫接过赏银,笑着应道:“大小姐客气了,这都是老夫应当做的。老夫定会按时来为大小姐诊脉。”说罢,便告辞离去。 吉祥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姨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大人要是知道了,定会更加宠爱您的。” 苏婉儿笑意更甚,吩咐道:“吉祥,你去把这件喜事,告诉夫君。” 吉祥应声退下,想着这时候大人肯定在书房。 她一路疾走,来到书房外,见到门外的小厮,巧笑嫣然地说:“还请通报一声,奴婢有喜事回禀大人。” 那看门的小厮,见她姿色较好,笑嘻嘻地回道:“姑娘,还是等会吧。柳姨娘正在里面呢。” 吉祥一听,只好候在门口等着,竖起耳朵听。 “大人,妾身有了您的孩子。”是杏儿那柔媚出水的声音,尾音勾人。 “当真?几个月了?”听得出,沈如风确实欢喜。 “回大人,四个月了。”杏儿娇声说道。 吉祥在门外听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骂:这狐媚子,居然抢先一步。 屋内又传来沈如风的声音:“那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缺什么尽管跟管家说。” 吉祥再也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大人,苏姨娘也有喜了!” 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惊,杏儿从沈如风腿上下来。 杏儿内心百感交集,原以为自己能凭着肚子,一飞冲天。 没想到,到底天不遂人意,这苏婉儿也有了身孕。 想起她对付朴月琴的手段,杏儿脸上露出一抹惧色,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 沈如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有些可怕。 他冷冰冰地说道:“让那丫鬟进来。” 吉祥进门后,见到柳姨娘一脸狐媚,领口处还略松开,露出一大片雪白。 她心中不由地鄙夷,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吉祥福了福身,说道:“大人,姨娘吩咐奴婢,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她在院里等着您呢。” “走,去看看婉儿。”沈如风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让人难以捉摸,气氛中暗藏着一丝诡异。 第102章 三喜临门 望着沈如风离去的背影,杏儿满心委屈,失魂落魄地回到春杏阁。 一行人来到水榭居时,苏婉儿早已精心打扮,柔弱无骨地倚靠在门口。 一见到沈如风,她的眼中盈满了欣喜,娇声迎上前去,“夫君,您可来了。” 沈如风扶着她,一同走进屋内坐下。 苏婉儿忙吩咐吉祥上茶,而后娇声说道:“夫君,如今妾身有了身孕,往后还望夫君多多怜惜。” 沈如风沉默片刻,说道:“既有了身孕,便好生养着吧。” 苏婉儿瞧着沈如风冷淡的态度,心中不由一紧,怯怯地说道:“夫君,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 沈如风看了她一眼,强装笑脸,“不要多想,你做得很好。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苏婉儿听到这话,心里稍稍安定些,娇嗔道:“那夫君可要多来陪陪妾身,这样妾身心里才踏实。” 沈如风掐了一把她的脸,调笑道:“这是自然,往后我尽量每晚来陪你。” 苏婉儿一听,扭扭捏捏地说道:“夫君,如今妾身可不便伺候。” 沈如风看到她那扭扭捏捏,故作娇羞的样子,心中一阵犯呕。 心想:没有月儿的一半风情,还敢学她的娇弱。 他随即起身,“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好生歇着吧。”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仍故作乖巧地点头,柔声道:“夫君慢走。” 沈如风离开水榭居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心中暗想:苏婉儿还不知道,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若是她知道,还不晓得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随意丢在草丛中。 沈如风走后,苏婉儿收起那副娇弱的模样。 想到让她故作朴月琴的姿态,她真是内心一阵反胃,更加想吐。 可是偏偏沈如风,就吃这一套,她只好忍下,隐藏自己原本的性情。 吉祥这才轻声禀告道:“姨娘,奴婢刚刚在书房,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苏婉儿挑眉,看向吉祥,急切地问道:“快说,是什么事?” 吉祥凑近苏婉儿,压低声音说道:“柳姨娘,也怀了身孕,而且已经四个月了。” 苏婉儿一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这个贱蹄子,居然也怀上了!倒是瞒得紧啊,这都四个月了。” 如意见她大动肝火,忙劝道:“姨娘,就算柳姨娘有了身孕,也不会越过您去。当务之急,还是您自个的身子,最重要。” 苏婉儿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你说得对,她不过是个狐媚子,争不过我的!” “姨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依奴婢看,不如让夫人出面惩治她。”吉祥在一旁出主意道。 如意见吉祥唯恐天下不乱,一脸忧色,反驳道:“姨娘,不可。” 苏婉儿看向如意,皱眉问道:“为何不可?” 如意赶忙解释道:“姨娘,若是您去找夫人,惩治柳姨娘。大人要是知道,恐怕与你心生嫌隙。奴婢觉得,如今你只要好生养胎,静观其变即可。” 苏婉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如意说得对。谅她一个贱婢,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洛华苑内,春兰凑到苏时瑾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苏时瑾轻笑道:“还真是喜事,一桩接一桩。”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看来这沈家后宅越发热闹。 “小姐,要不您还是赶紧和离,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吧。”春兰一脸愤愤不平,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明明自家小姐这般好,偏偏那沈如风不知珍惜。 苏时瑾嘴角上扬,眸子里星光点点,悠然说道:“不急,戏还没看够呢。” 雷雨急匆匆跑来禀告:“小姐,大娘子来了。” 苏时瑾内心一拧,自己去清心寺,是被王玉玲撺掇着去的。 如今,她没去明月居,王玉玲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吧!” 王玉玲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还未站稳,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瑾儿妹妹,那日清心寺后,你去哪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府上这些日子,那朴月琴多嚣张。” 见她神色不像作假,苏时瑾挑眉反问道:“玲姐姐不知我发生了何事?” 王玉玲瞪大眼睛,急切地说道:“这我哪能知道呢?我在山脚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只好先回了府。” 苏时瑾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那日,为何玲姐姐,偏偏邀请我,跟你一道去接朴月琴?” 王玉玲咬了咬嘴唇,心想:她还指望着苏时瑾,帮她拿捏朴月琴,这时候可不能瞒着。 再说那沈安国不是人,说到做不到,如今宠那朴月琴,跟眼珠子似的。 于是,她赶忙说道:“还不是沈安国说得,让我邀你一起去,也好有个靠山。” “如此说来,是大伯哥提议的。”苏时瑾若有所思。 “是的,瑾儿妹妹,你不会怪我没等你,自己先回府了吧。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了这些日子?”王玉玲盯着她,满心疑惑。 苏时瑾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去哪,运气不好,遇到些强盗,受了点伤。所以这些日子,待在娘家养伤呢。” 王玉玲一听,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紧张地问道:“伤到哪了?可好些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查看。 苏时瑾轻轻拂开她的手,笑道:“无事,都大好了。玲姐姐,今日来,是有啥事?” 王玉玲一听这话,立马捂着脸,哭诉起来,“瑾儿妹妹,我不该不听劝。如今,那沈安国天天宿在偏房。” 苏时瑾未答话,也不安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 王玉玲哭得更大声,抽抽搭搭地说道:“今日,我想给那贱人立规矩,哪知她又晕倒。而且,刚刚诊治出,又怀孕了。”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道:“看来,今日沈府是三喜临门啊!” “这是喜事啊,玲姐姐。”苏时瑾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她来说是喜事,可对我和壮儿来说,这可算不得喜事。”王玉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时瑾面无表情,“玲姐姐,当初我劝过你,可你不听。如今,这是你院子里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王玉玲听着她的话,没有之前的亲密,倒是透着几分客气。 她不由得愣住了,怎么忽然就不帮她了呢? 第103章 鸡飞狗跳 王玉玲收了哭声,拉着苏时瑾的衣袖。 “瑾儿妹妹,你可不能不管我。之前,那贱人作妖,都是你帮我和壮儿,讨得公道。” 苏时瑾轻轻抽出衣袖,淡淡说道:“玲姐姐,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乏了,不想掺和你院子里的事。” “你这是见死不救啊。那朴月琴有了身孕,若是生下个儿子,壮儿可怎么办?”王玉玲急得跺脚。 苏时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你既然接回她,应该早就料到,有这一日。玲姐姐与其求我帮忙,不如靠自己,护住壮儿和自己。” 王玉玲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怼,恨恨地说道: “好,好你个苏时瑾,亏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竟然如此绝情。”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苏时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当初的那一丝愧疚,随之消散。 春兰在一旁说道:“小姐,您这样拒绝大娘子,会不会不太好?” “若她自己不清醒,就算我帮她一万次,她也不会念着我的好。我又何必费神,帮她处理那些龌龊事。”苏时瑾微微垂首,神色中有几分落寞。 盛夏的阳光炽热无比,烤得大地仿佛要冒烟。 王玉玲回到明月居,心中满是怨恨。 “好你个苏时瑾,竟然敢拒绝我。哼,我就不信,没了你我还斗不过那朴月琴。” 此时的朴月琴斜靠榻上,薄纱轻笼,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惹人遐想。 似乎嫌弃天热,她轻轻喘着气,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跟着的小尼静慧、静修,早做一般丫鬟装扮,只是头发还未长出,头上还包着头巾。 说起来,两人是孤儿,自小被抱养在清心寺,从未见过山下的繁华。 如今,跟着朴月琴,两人觉得极好,最起码不用每日劳作诵经。 沈安国进来时,便见到她轻抬玉手,慵懒地拨弄着发梢。 那浑然天成的风情,让他热血沸腾。 他一屁股坐在榻上,扶上她的肚子,笑呵呵地说:“月儿,我原以为那晚,你是同我说笑的。没想到,你还真愿和我好好过日子。” 看着他一脸横肉,朴月琴强忍不适,故作娇羞道:“表哥,我既跟了你,自然是真心与你过日子的。” 沈安国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只要月儿,为我生下儿子,以后我必定好好疼你。” 朴月琴抛了一个媚眼,娇嗔地:“表哥,就知道儿子,若是我生个女儿,你难道就不疼了?” 沈安国连忙哄道:“疼,都疼!只要是月儿生的,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视为珍宝。” 朴月琴心中暗自冷笑:算算日子,自己腹中的胎儿,或许是地王殿那位爷的。 如今她倒要感激,这沈安国那晚强要她。 否则,她忽然有了身孕,恐怕要被沉塘的。 现在,她要好好哄着沈安国,待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一想到今日,静修打听来的消息:沈如风的两位姨娘,也有了身孕。 枉她从未忘记他,而他似乎对她彻底放下,沉浸在温柔乡。 沈安国见她半天不说话,“月儿,月儿,你在想什么呢?” 朴月琴回过神,委屈巴巴地说道:“表哥,今日那王氏拿我立规矩,差点让我再次失去孩子。到现在,我心里还怕得很呢。” 她的话,让沈安国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失去的那个“儿子”。 他怒火直冒,骂道:“月儿别怕,有我在。那个臭婆娘,就是个烂心的。她要是再敢给你气受,我便休了她。” 沈安国心想:跟月儿比,王玉玲那个泼妇,有哪点好? 也只是给他生养了壮儿,别的就一无是处。 儿子嘛,谁不能生呢? “你骂谁臭婆娘呢?好你个沈安国,你不是个东西。” 王玉玲冲进来,见到朴月琴衣服穿了跟没穿似的。 她上前就要扯她身上的轻纱,骂道:“你这狐媚子,在这卖弄风骚,勾引我夫君!看我不扒了你衣服,让你露个够。” 朴月琴躲进沈安国的怀里,眼眶泛红,抽抽搭搭道:“表哥,你看她这般辱骂我,我不要活了。” 沈安国一把推开,怒瞪着王玉玲,吼道:“你这泼妇,进门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月儿怀着孕,你还这般欺负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王玉玲冷笑一声,“她怀着孕?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种。沈安国,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上次,她流得那孩子,压根不是你的种!” 沈安国一听,抬手就要打王玉玲,“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王玉玲不甘示弱,回道:“你要是不信,便去问问那看诊的大夫。你纳她进门时,她都一个多月身孕了。” 沈安国的手僵在半空中,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玉玲冷哼一声,“这种事我何必骗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苏时瑾。当时看诊后,还是她差人拦得大夫。” 朴月琴脸色煞白,泪光盈盈,娇弱无力道:“表哥,你莫要听她胡说。她这是嫉妒我,故意挑拨离间。” 沈安国看看王玉玲,又看看朴月琴,一时之间不知该相信谁。 窗外的蝉鸣声聒噪不休,引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王玉玲讥笑道:“还真当你的亲亲表妹,是纯情少女,这般信她?你也不想想,自己拿什么跟你二弟比?” 沈安国怒火中烧,月儿确实一直心仪的,都是他二弟。 “我这便去,问问苏时瑾。”说完,他甩袖而去。 明月居里鸡飞狗跳,水榭居也不遑多让。 一地的碎片,简直没个落脚的地方。 苏婉儿气鼓鼓地坐着,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面部潮红,一双美目圆睁,仿佛能喷出火来。 如意端着一碗绿豆汤,小心翼翼地跨进屋里,见到这一地的狼藉,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姨娘,怎么又生这么大气?”如意满脸疑惑。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就是这般光景。 吉祥挑高声音,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春杏阁那位,惹得咱们姨娘不开心!” 第104章 被关禁闭 屋内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就连插在瓶中的花,都显得蔫蔫的,毫无生气。 苏婉儿怒吼道:“同样有孕在身,大人却只赏赐她。虽说我不缺那点东西,可我这心里就是堵得慌。” 吉祥眼珠子一转,说道:“姨娘,要不咱们去春杏阁,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如意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碎片。 听到吉祥又在煽风点火,忙起身劝阻:“姨娘,如今柳姨娘已有身孕,您要是去找她的麻烦,恐怕大人会心生不满。” 苏婉儿一听,怒火中烧,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有孕,难道就动不得了?难道我肚子里怀的,就不是大人的骨肉?我今日偏要去春杏阁,瞧瞧这贱人的得意劲!”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朝着春杏阁冲去。 刚刚还骄阳似火的天空,仿佛突然间乌云密布,天色慢慢暗沉下来。 洛华苑,怒气冲冲的沈安国,被人拦下。 他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弟妹,弟妹,我有要事要问。” 屋子里的苏时瑾,微微挑起眉毛,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一天天的,破事真多。刚刚才送走王玉玲,这沈安国又找上门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吩咐秋月:“将人放进来吧。” 沈安国大步走进屋内,脸上的横肉因愤怒,不停地颤抖着。 “弟妹,我刚听王氏说,月儿进门前就有了身孕。此事是真是假,还请你如实相告。”沈安国瞪着眼睛,急切地问道。 苏时瑾轻轻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我只能说,那看诊的大夫,当时说朴姨娘怀孕已满三月。至于其他的,就得问朴姨娘本人啦。” 朴月琴当初怀得,不是沈安国的孩子,这事只有她和王玉玲知晓。 看来,是王玉玲忍无可忍,将事捅了出来。 所以,沈安国才来询问,当时在场的苏时瑾。 沈安国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拳紧握,骨节泛白。 “这个贱人,竟敢给我戴绿帽子,我饶不了她!” 苏时瑾看着,沈安国一脸煞气地离去,心底暗自窃喜。 不知余氏看到他们兄弟反目,会是怎样的表情? 真的好期待,这场好戏。 春杏阁,杏儿扶着小桃,看着下人手中捧着的锦盒,两眼放光。 “小桃,你说大人是不是心里有我了?”杏儿喜不自禁地问道。 小桃笑着说:“姨娘,这是自然,大人心里肯定有您,不然怎么会赏赐这么多好东西。” 就在这时,苏婉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下人手中的锦盒,里面不过是一些寻常物件。 这种东西,她苏家大小姐,向来是瞧不上眼的。 但是,一想到,这是沈如风送给杏儿那贱人的。 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直犯恶心。 赶走了一个朴月琴,偏偏又冒出一个杏儿。 为何沈如风身边,就不能单单只有她一人呢? 她气得一把掀翻锦盒,阴阳怪气地说道:“也就是你这狐媚子,稀罕这些不值钱的破烂货。” 杏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怒指着她说:“苏姨娘,你怎么敢?这是大人赏赐给我的。” 苏婉儿冷笑道:“哼,只要我没得着,你就别想有。你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爬床的奴婢,凭你也配要赏赐!” 仿佛察觉到门外的身影,杏儿作势瘫倒在地,眼中瞬间蓄满泪水,身子微微颤抖着。 那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沈如风沉着脸,大步走进来,周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他斜视着苏婉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破烂货?原来在这苏大小姐的眼里,我沈如风的赏赐,竟是些破烂货?” 被沈如风的气势吓住,苏婉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颤抖着。 如意赶紧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息怒,姨娘她绝非故意的。” 沈如风冷哼一声,“不是故意?她这般嚣张跋扈,眼中可有我?” 沈如风无视苏婉儿,径直抱起杏儿,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杏儿窝在怀里,十分乖巧。 还不忘偷瞧苏婉儿,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苏婉儿恨不得,此刻冲上去,将杏儿的脸划个稀烂。 可是她生生忍住,她知晓沈如风的脾性。 她放低身子,柔声说道:“夫君,是我不懂事,说错了话。” 沈如风看向杏儿,只见她满脸泪水,娇弱不堪的模样。 偏偏眼角还透着妩媚风情,直勾得他心痒难耐。 再看向苏婉儿那做作的样子,他愈发觉得倒胃口,冷冷地道:“你和杏儿,位份相同,你凭什么在此耀武扬威?” 杏儿轻拉他的衣角,娇滴滴地说:“大人,苏姐姐是千金小姐,自然不是奴婢能比的。” 沈如风眸色愈发深沉,“千金小姐?苏婉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别说是她苏婉儿,就算是苏时瑾,他沈如风也未曾放在心上。 要不是她还有些许用处,要不是为了给月儿报仇。 他沈如风,又怎会纳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女人? 她既没有苏时瑾的容貌,又没有杏儿的风情,更比不上月儿的娇柔。 却妄想着,获得他的专宠。 苏婉儿此刻真的慌了神,她跪倒在地,眼中噙着泪水。 “夫君,我真的知错了,求夫君原谅我这一次。” 沈如风瞧着她服软,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初对月儿下那样的狠手。 如今,杏儿怀着他的骨肉,可不能让她有谋害的机会。 他面色阴沉地说道:“你欺压杏儿,妄图谋害我的子嗣。从今日起,禁足水榭居半年,好好反省。若再不悔改,就休怪我无情。” 苏婉儿脸色煞白,瘫倒在地上,绝望地喊道:“夫君,你竟为了这贱婢,罚我禁足。我肚子里,也怀着你的孩子。” 沈如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还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苏家的人,果真都是些蠢货,沈如风心里暗暗思忖。 他摆摆手,立马进来几个小厮,将苏婉儿拖了下去。 吉祥这时候吓得脸色惨白,跟着小厮匆忙退下。 如意叹了口气,姨娘如今是,越来越没脑子了。 哪还有当初做姑娘时,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 第1章 沉塘 黑暗中,苏时瑾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去。 仿佛有无数双带着寒气的手,在疯狂地拉扯着她,要不顾一切地将她拖进那充满绝望的黑暗深渊。 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挣扎着,却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如同牢笼一般紧紧地将她捆住,任由她如何努力也挣不开逃不出。 这时,她的胸口猛地迸发出,一阵沉闷且窒息的钝痛感。 这痛感急速蔓延,瞬间侵蚀了她整个身体。 让她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渐渐涣散。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无,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她想挥动手臂,无奈那碗口粗的绳子,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越来越无力。她极力张开嘴巴,呼救:“夫君,救我”。 恰在这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段对话声: “母亲,那个女人死了吗?” “风儿,这底下全是污泥和水草,她肯定活不了。” “这么多年夫妻,我竟有点不忍心。” “风儿,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儿子没忘!” “风儿,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感慨一下。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我。” 那声音,仿佛带着丝丝寒意,让苏时瑾瞬间熄灭了心中最后一丝希冀。 无尽的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闭上眼睛,由着自己沉下去。 这一刻,她内心满是悲凉。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女。 那一幅幅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在她脑海中不停闪现。孩子们的一颦一笑,仿佛如刀子般刺痛了她的心。 她无力地垂下头,泪水混合着池底的污泥,渐渐糊住了她的面容。 在意识逐渐消散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底涌起了一丝强烈的不甘。 她想当面去质问沈如风,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戏吗?如果是戏,那他演得,真是太真了些。 在他心中,有没有一丝的真心呢?还是,只有她一人,沉浸其中。 再睁开眼,苏时瑾发现,自己正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充满着绝望与哀伤。 她循着哭声飘过去,只见正堂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木,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的面容,呈现出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整个身体,由于被水浸泡的缘故,已经变得好似那散发着馊味的白馒头一般。 全然没了,生前的那份娇媚与动人之态。 三个儿女紧紧地趴在棺木旁。 长子沈云亭,刚刚年满六岁,这个小少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地想要阻止泪水滑落,然而肩膀却止不住颤抖。哽咽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回荡,显得凄凉又无助。 次子沈云逸才四岁,平日里最是调皮捣蛋。可此时,他却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他的双眼已经红肿不堪,好似希望自己的哭声,能让逝去的母亲醒过来。 小女儿沈月宁,与次子沈云逸是龙凤胎。因是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儿,平日里格外娇宠。此刻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圆嘟嘟的小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 苏时瑾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如猫抓般疼痛,她发疯一般地冲过去,想抱抱他们。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径直地穿过去。连孩子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无法碰到。 她试着呼喊,告诉他们:“亭儿、逸儿、宁儿,母亲在这。”却发现声音,在空中消散,没有任何回应。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与身体,满脸的痛苦。 对啊,她已经死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沉了塘。再也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了。 她的孩子们,深夜独自在灵堂守灵,身旁却没一个伺候的人。 此时,沈如风究竟在做什么呢?她就这般,不清不楚地被沉入塘中? 其中,到底有没有沈如风的手笔?是不是他,联合婆母主导了这一切? 亦或其中,有什么不为她知的缘由和秘密? 那黑暗中的真相,仿佛被一层层迷雾笼罩,不断在她脑中盘旋。 不行,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幽魂。 她回想起生前的情形。 当时她静静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封信。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瑾儿亲启,正在犹豫是否打开时。 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喧闹。 沈老夫人余氏带着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信件,声音尖锐而刺耳:“商贾之女,就是下贱,竟然趁我儿不在时,与外男私相授受。” 她愣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母亲,您误会了,这只是儿时邻家兄长寄来的一封寻常家书而已,夫君也是知晓他的。” 然而,余氏并不听她的解释,直接面色阴沉地吩咐粗使婆子,将她捆了起来。 她的贴身丫鬟春兰、秋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夫人,您真的是误会夫人了,夫人的心中只有大人。” 哪料这时,她的陪嫁婆子刘妈妈,却猛然间扑通一声跪下,扯着嗓子喊道:“老夫人,夫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望老夫人,您看在夫人为大人生养了三个儿女的情分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听了刘妈妈的这番话,余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了。 她怒喝道:“都给我住嘴!就算生了三个孩子,那又能怎样?竟然胆敢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绝对不能轻饶!” 说罢,她狠狠地一挥手,示意粗使婆子赶紧将她带走。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母亲,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从未背叛过夫君,您不能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在她的身后,春兰和秋月已泪流满面,依旧不停地磕头求情,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随后,她就被一路推推搡搡着来到了府内后花园,当众被沉了塘。 临死前那一段对话。以及陪嫁的刘妈妈,为何平白无故地诬陷她? 向来温柔体贴的丈夫,为何说出那番冰冷的话?他们想谋算什么呢? 第2章 恶魔的一面 想到这里,苏时瑾的魂魄便一路轻飘飘地向着书房飞去。 书房里,传来管家沈富的声音。 “大人,夫人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了。只是这两个丫鬟,刚才竟然妄图逃出府去,想必她们是打算通风报信呢。” 苏时瑾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坐在书案前的沈如风身上。 只见他面容清俊,那高挺的鼻梁,犹如雕塑般完美。微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再配上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的确是少有的好相貌。 遥想当年,正是这副出众的相貌,勾走了自己的魂魄,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 沈如风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原本就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如毒蛇般阴寒的光芒,在缓缓流转。 他冷冷地望向,跪在眼前,被五花大绑着的春兰和秋月。 他知道,这两个丫鬟对苏时瑾忠心耿耿,留着她们恐有后患。 既然,她们要通风报信,那就拔了她们的舌头,再将她们卖到青楼,受尽折磨而死。 这也算是,对苏时瑾的一种变相惩罚。虽然苏时瑾已死,但是让她的贴身丫鬟遭此厄运,也能让他内心的怨恨,稍稍缓解。 他轻启薄唇,一字一句冰冷地道:“把她们的舌头拔了,然后卖到青楼去。” 只见几个下人快步上前,粗暴地按住了春兰,春兰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有力的束缚。 其中一个下人,用力掰开了春兰的嘴巴。另一个下人,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钳子,将钳子伸进春兰的嘴里,春兰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只见那下人,狠狠地夹住春兰的舌头,然后用力一扯,顿时春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她的舌头被硬生生地被拽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落在地上,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几乎昏厥。 秋月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可那些下人并没有放过她,秋月在剧痛中醒了过来,书房里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声。 书房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而始作俑者却安然坐在案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案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显得格外诡异。 春兰和秋月,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然而,沈如风却没有半分动容。他的心中,甚至涌起一丝快感。他终于,开始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摆了摆手,管家立马让下人将春兰和秋月拖了下去。 贴身丫鬟杏儿,带人将书房清理得干干净净。 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从未发生,只余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血腥气。 苏时瑾悲愤地注视着这一切,浑身都在颤抖。 记忆中的沈如风,温文如玉。 每当她在婆母和小姑那里,受了委屈。他总会以那般轻柔温和的声音,细语呢喃地哄着她,好似能将她内心的烦闷与不满,一一抚平。 闲暇之时,便会陪着孩子们,读书写字,亦会与孩子们尽情嬉戏打闹。 哪怕是对下人们,他也是极为宽厚仁和,从不曾疾言厉色。 而现在的这个沈如风,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宛如地狱中的恶魔。 也许,温文尔雅清俊不凡的皮囊下,本就隐藏着一颗充满邪恶与罪恶的内心。 苏时瑾的双眼,凝望着那张被邪恶与寒霜笼罩的面容。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却化作一声声无声的哀嚎,即刻消散在空气中。 她想要大声地怒骂沈如风:“沈如风,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如此残忍地对待我的丫鬟?” 然而,在她怒火中烧、情绪失控的刹那间,一个残酷的现实如重锤般击中了她。 她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已不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她只是一缕飘荡在空中的幽魂,无声无息。 她无法开口说话,声音仿佛被无尽的虚空所吞噬;她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手指穿过空气,却触不到一丝实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昏迷中的春兰和秋月被拖走,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不敢跟上去,因为她知道被拔了舌头,又被卖到那腌臜地。 春兰和秋月,必定会受尽折磨,最终落得一个凄惨死去的下场。 她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懊悔。悔恨自己竟如此蠢笨,识人不清,害的亲如姐妹的春兰和秋月,落得这般下场。 是她,错把恶魔当成了良配,害得自己惨死,连魂魄都无处可依。 婚后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未看清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想当年,刚及笄的她,与堂姐苏婉儿一同坐在茶楼闲聊。不经意间,她就瞥见那弄堂之中,有几个少年正兴致勃勃玩着蹴鞠。 其中有一个少年,看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即便有三四人围堵他,也丝毫未让他脚步慢下半分。 也恰恰是那一眼,使得她将这个少年,深深地刻入了心间,自此以后,便再也无法将其拔出,而那个人便是沈如风。 她差遣春兰去打探,那个少年的情况。 知晓他叫沈如风,家中落魄。他的父亲,原本在南巷经营着一家私塾,不知何故突然离世。 家中,只剩一位老母拉扯着兄妹三人。无奈其兄长胸无半点才学,而他又年幼,最终只能关了私塾。 老母为人浆洗衣物,兄长在酒楼跑堂,小妹操持家务,只供养着他一人读书。虽说家境极为贫寒,但他文章写得极为出色。 苏继平和夫人何氏,婚后八年才得一女,便是苏时瑾。 再之后,何氏便一直没有再生育。苏老爷对何氏情意深厚,抵住了苏老夫人施加的压力,坚决不肯纳妾。 身为苏家大房的独生女儿,苏时瑾自小就被娇纵宠溺着长大,性格可谓是风风火火、毫无半点心机,甚至还颇为胆大妄为。 当下她便上了心,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清俊少年,一心想要嫁给他。 她全然不顾及父亲母亲的反对,竟然采用绝食这种方式来抗争,铁了心要嫁给沈如风。 如今回想起来,就像一场莫大的笑话罢了。 第3章 演深情人设 说来也甚是奇怪,不知为何缘故,那黑白无常,始终未来拘苏时瑾的魂魄。 她看着沈如风伪造了一沓信件,携带刘妈妈去了苏府,召集了苏家上下所有人。 只见刘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构陷她与人有染,相约私奔。不料天黑路滑,不小心跌落池塘丢了性命。 她的母亲何氏,当下就晕了过去。而他父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能做出此等丑事。 不知为何,二叔苏辞平,却在一旁说道:“大哥,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啊!如风作为瑾儿的丈夫,怎会无端玷污她的名誉?况且刘妈妈是瑾儿的陪嫁婆子,定然不会帮着外人污蔑自己的主子啊。” 苏家老太爷向来最重家风,听闻此言,心中已有决断。 他大手一挥,沉声道:“好了,继平,瑾儿这孩子打小就胆大妄为,这谢常卿又是相熟的,许是她又一时兴起。想当年她要嫁给如风的时候……” 说到这,老太爷突然顿住。 他抬起头来,满脸慈爱地对沈如风说:“如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对苏府名声不利。不如就对外宣称,她是忽然染上怪病而亡,如何?” 沈如风一脸恭敬地说道:“苏府对我有大恩,况且夫人在世时,为我生养三个儿女,此事就依老太爷所言。我会妥善安排后事,让瑾儿体面地走。” 就这般,她明明是被陷害而死,反而落得个浪荡妇的骂名。而沈如风在苏家面前,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沈如风早已不是寒门少年,如今的他风华正茂,成为了皇上器重,朝中大臣争相结交的大理寺少卿。 京中人人都道,苏家慧眼识珠。而苏时瑾,也成了京中夫人与小姐们艳羡的对象。毕竟世家子弟好找,但是有才华又专情的男人不好找。 却不料忽然传出了,一个令人惊愕不已的消息。 说是沈夫人突患恶疾,没救回来就这样去了。 这一消息,如一道惊雷在京城炸响。诸位官员听闻此讯,纷纷携带自家夫人,急匆匆赶来吊唁。 当踏入沈府之时,便能看到沈府的里里外外,到处都高高挂起了白幡。 走进去,府中的下人们,皆是一个个沉默不语。仿佛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氛围所笼罩,整个沈府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静谧之中。 行至灵堂处,一眼便望见沈如风。他整个人看上去形容枯槁,面如死灰般毫无生气。 众人目睹此景后,纷纷感叹不已,皆言天妒红颜,硬生生将一对有情人残忍拆散了。 于是,纷纷安慰道:“沈大人,节哀顺变。” 沈如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户部郎中楼意,劝道:“沈大人,逝者已矣,还望您能保重自己,莫要过度伤怀,您可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呢。” 旁边的楼夫人,也接口道:“是啊,沈大人,您与夫人感情深厚,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如此消沉。” 沈如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说道:“多谢诸位,只是我心中悲痛难抑,我与她……”说到此处,声音又哽咽起来。 李御史忙道:“沈大人,您与夫人鹣鲽情深,我们都知晓。可您也要为了沈家,为了朝廷振作起来。” 沈如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一些,缓缓道:“我明白,只是这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看到沈如风那悲痛欲绝、伤心不已的模样。 曾经那个光风霁月的人,仿佛被巨大的哀伤,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自然,也没人怀疑这其中有何异样。 尽管未见到沈府的小少爷、小小姐,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年幼,估计是长辈怜惜孩子。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天际,宾客们纷纷散去…… 夜深人静之时,沈如风站在,苏时瑾的牌位前。 他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谁让你是苏继平的女儿呢?这可怪不得我!” “你放心吧。”他继续道:“很快,你父亲、母亲,包括你生的三个儿女,都会下去陪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飘在空中的苏时瑾,心中大惊。她不知道,沈如风与父亲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先是设局害死了自己,如今又想对付苏家? 还有三个儿女,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渴望提醒父亲,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她与他们,仿佛存在于平行世界,她能看得到、听得到,但他们却无法察觉她的存在,更无法听到她的呼唤。 无奈,她只能继续跟着沈如风。 沈如风一路走进书房,杏儿立刻迎上前去。 沈如风轻轻掐住杏儿的脸蛋,说道:“如今,那女人已死了。往后你也不必端着了,今日爷正好心中烦闷,去换一身衣服前来伺候。” 杏儿闻言,羞答答地道:“大人,可要好好疼惜奴家。” 她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便换上一身桃红色的轻纱。 那轻纱似透不透,能隐约见到胸前的沟壑和浑圆,当中系了一条丝带,衬出了杏儿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再往下丰满圆润的臀部…… 沈如风见到杏儿如此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欲望。 他轻轻一带,便将杏儿压在了身下。两人开始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此刻的苏时瑾,已经麻木了。这几日,她目睹了太多,沈如风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冷冷得看着那二人颠鸾倒凤。 那个杏儿,是他们成婚不久,沈如风带回府的。 当时他轻描淡写地介绍,说是以前街坊家的闺女。 因为担心府里丫鬟不够,所以特地带回来伺候她。当时苏时瑾还心存感激,觉得自己真是嫁了,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 后来,春兰发现杏儿不会干细活,也做不了粗活,禀告她要不就打发走算了。 是她想着是夫君亲自带回来的人,直接打发走,恐落了他的颜面。 一问之下,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就让她去书房伺候了。却不知,原来是这么伺候的。 第4章 沈家表妹来了 这一夜房门内,时不时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声。 门外,沈如风的心腹们,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已成了一种常态。 直到寅时,那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才渐渐平息,如同退潮的波涛。 房内的沈如风,刚刚发泄完自己的欲望,他瞥了一眼躺在罗汉床上的杏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与不屑。 她不过是他复仇路上的一个玩物,给他带来一丝肉体的慰藉与快感。 不过杏儿那诱人的身姿和媚态,确实比那苏时瑾更有滋味。 沈如风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不知为何,今日交欢他总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但他环顾四周,书房内除了他和杏儿外,再无他人。 想必是今日操办丧事太过劳累,所以产生了错觉。沈如风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安的情绪抛诸脑后。 他眯了眯眼,想着明日月琴大概就到了,母亲已经念叨她很久了。 想到这,他踢了踢床上的杏儿,杏儿立马乖觉地缩到最角落。 沈如风也躺了上去,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待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如风便醒了过来,他起身下床。 而苏时瑾作为一缕幽魂,一到白日,便感受到阳光如同利刃般,撕扯着她的魂魄。因此,她只能依附在沈如风的贴身玉佩上。 此时的杏儿,虽然眼底带着一丝乌青,但她不敢懈怠,立马起身伺候沈如风更衣。 当她拿起那块玉佩,隐约觉得比平日里更加冰凉,仿佛冒着丝丝寒气。 “这天还暖着啊,真是奇怪。”杏儿在心中嘀咕了一声,但并未多说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挂在沈如风的腰间,然后退到了一旁。 沈如风瞥了一眼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因家中办丧事,沈如风这几日无需上朝。想着今日也没什么事,索性去陪母亲用早膳,顺便商讨一下,该如何安置月琴。 沈家的这座宅院,原本苏时瑾的陪嫁。当初,苏时瑾嫁给沈如风时,他刚中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所得赏赐只是个二进小院。 而苏府家大业大,苏时瑾身为大房独女,苏继平和何氏将大半身家都给了苏时瑾。还购置了这处宅院,当作苏时瑾的婚房。 苏时瑾嫁过来后,沈老太太每日跟前念叨,说住的不是自家的宅院,哪能安心。 小姑子更是天天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说二哥好歹是翰林院编修,却住着挂在妻子名下的宅院,当真让同僚看笑话。 然后过了没多久,苏时瑾就把这处宅院转到沈如风名下,这样才得了几日的安宁。 余氏如今住在府里最大的院子里,这院子被她命名为“福寿园”。 沈如风步入院中,绿珠忙不迭地迎上前:“大人,您来了。” 沈如风微微颔首,问道:“我来陪母亲用早膳,老夫人可起了?” 绿珠低声道:“自从夫人那事发生后,老夫人便夜不能寐,每日寅时刚过便醒了。” 沈如风心中一紧,步入内室,坐在老夫人身旁,温声道:“母亲,您切勿多虑。苏时瑾之事,皆是因果报应。” 余氏轻轻叹息,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具,声音微颤:“风儿,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腿也似要疼痛起来。” 沈如风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您的腿疾已经痊愈,不必担忧。来人,摆膳吧。” 绿珠领着一众丫鬟,井然有序地摆上了丰盛的早膳。 只见桌上琳琅满目,皆是老夫人钟爱的甜食:金黄酥脆的油炸糖饼、晶莹剔透的酒酿丸子、香甜软糯的红糖麻薯…… 沈如风眉头微蹙,但并未多言,只是端起一碗酒酿丸子,细细品味。 他边吃边道:“等过了晌午,月琴便到了。我想将她安置在您院中,为您解闷。” 余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月儿那丫头,我向来喜爱。有她陪在我身边,我也能宽心些。” 沈如风应了声,继续道:“这次月琴来了,便不走了。她毕竟为您生下了长孙,我理应给她一个名分。” 玉佩中的苏时瑾闻言,心中大惊。沈如风竟然已有私生子?月琴这个名字,她似乎曾听闻过。 午后时分,一顶小轿自沈府后门悄然抬入。轿帘轻掀,一位年轻女子款步而出。 她面若桃花,身姿婀娜,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她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孩童,那孩童眉宇间与沈如风有着几分相似。 沈如风见状,快步上前:“月儿,这一路辛苦了。” 那女子抬头,眼中满是柔情:“表哥,月儿不辛苦。只要能见到表哥,月儿便心满意足了。” 孩童乖巧地唤了声:“父亲。” 沈如风抱起他,眼中满是宠溺:“贵儿,最近可乖?怎的如此瘦弱?要多吃些,才能长得壮实。” 那女子轻声道:“贵儿每日苦读,又日夜思念表哥,所以才这般模样。况且,乡下条件有限,月儿也无能为力。” 此时,苏时瑾脑海中一闪,她便是沈如风姨妈家那位表妹,名唤朴月琴。 据说,从小体弱多病,家中经营着一家裁缝铺子,没有精力照看她。 幼时,她有一半时间都住在沈家,与沈如风可谓是青梅竹马。 直到沈家出了变故,变卖了私塾后,她才被接回朴家。 她曾在大婚之日匆匆一瞥,如今以鬼魂之身,倒是看得真切。 这朴月琴,果真如那白莲花般清雅脱俗,怪不得让沈如风如此上心。 沈如风携着朴月琴,去了“福寿园”。 院门口,绿珠早领着几个丫鬟候在那。 看到沈如风他们来了,立马迎上去道:“表姑娘终于到了,老夫人已经念叨了一上午呢。” “劳烦绿珠姑娘久等了!” “这便是小少爷了吧?果然生得冰雪聪明。” 说完,一行人就进了院内。院内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好一片祥和的景色。 第5章 好一个郎情妾意 房内,余氏已静候多时。一见他们进来,忙不迭地起身,将那孩童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的乖孙儿,祖母可算是等到你了!”沈老夫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随后,她抱着孩子坐回榻上,转头看向朴月琴,笑着道:“月琴啊,以后你们娘俩就安心住下吧。”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有姨母在,没人敢瞧不上你。等过阵子,就让风儿给你个名分。” 朴月琴听到这话,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道:“谢谢姨母,只要能在表哥身边,月儿就知足了。” 余氏拍了拍朴月琴的手,温柔地说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是一家人。” 那孩童怯怯地说道:“祖母,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余氏笑道:“当然了,我的乖孙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听闻这话,那孩子转头看向朴月琴,说道:“娘,我喜欢这里,这里有祖母,还有父亲。” 苏时瑾心中暗自冷笑,这可真是讽刺,他们才像是一家人。 自打苏时瑾嫁入沈家,这个老太婆就一直看她不惯。当初奉茶时,老太婆不是嫌水热了,就是嫌水冷了,横竖都是她的不是。 她尽心尽力,教养子女,未落到一句好。孩子声音稍大一些,老太婆便会呵斥他们没教养。她原以为,老太婆培养出一个探花郎,所以对孙辈期望过高。 却不曾想,老太婆只是讨厌她苏时瑾,顺带着厌恶她生的子女。相反,对于朴月琴生的野种,老太婆倒是疼惜得很。 也不知苏家,是挖了沈家的祖坟,还是弄死了沈家的祖宗?才会让沈家如此煞费苦心,将她娶进门,而后又设局害死她。 寒暄了好一阵子,沈如风开口道“母亲,月儿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了。我先带他们去安置吧。” “对对对。月琴啊,你赶紧跟风儿去歇息。” 一眨眼,沈如风便带着朴月琴,去了偏房。 虽说只是偏房,但福寿园是府内最大的院子。这偏房,比小院子的正房,还要宽敞,竟有五六个房间。其中最大的那间,显然是给朴月琴布置得。 苏时瑾,看着屋内的陈设布置。哪怕她现在是个鬼魂,也气得浑身发抖。 这里摆放的屏风、摆件、花瓶,还有那些名画,无一不是她的陪嫁之物。就连那沉香木制成的梳妆台,也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摆在这个贱人的房里。 沈如风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涌进来一群人,细数之下竟有十几人。 这般阵仗,都快能高门主母媲美了。 沈如风面露微笑,轻轻握住朴月琴的手,说道:“月儿,这些都是专门伺候你的人。” “虽说当下,无法给你正经夫人的名分,但是该有的待遇,你尽可放心,一样都不会少的。” 说完,他扫视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冷冷地说道:“往后,月儿就是你们正经的主子。” 说着,又将那孩童拉到身前,说道:“这是我的长子,沈易知,小名贵儿。以后,他便是沈家的大公子。” 朴月琴看着满屋子的人,听完沈如风这番话,心中早已乐开花。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轻轻戳了戳沈如风的手臂,娇柔地唤了一声:“表哥。” 这声音婉转悠扬,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就连跪在地上的下人听了,也好似浑身一颤。 接着,朴月琴转过头对众人道:“都起来吧,给我介绍介绍你们自己。” 下人们纷纷起身。 当中的几个丫鬟,上前道:“奴婢们,等着夫人赐名。” 朴月琴从中挑了两个,赐名“秀兰”、“慧珠”,让她们近身伺候。余下的,便叫她们沿用之前的名字,在外院伺候。 她又给沈易知挑了两个丫鬟,并两个书童。 沈如风见状,觉得还不够,又留下几个粗使婆子。 随后,丫鬟们带着沈易知,去别处安置。 屋内,只余下沈如风和朴月琴。朴月琴,见四下无人,便勾着沈如风的手臂,靠了上去,在他耳边呢喃着:“表哥,月儿每日都在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沈如风听到这里,立刻紧紧抱住朴月琴。两个人在榻上,缠绵了好一阵子,才分开。 “你先去梳洗一番,等晚些时候我再来。” 听到这话,朴月琴才缓缓松手,面带娇羞地说道:“我等你,表哥。” 随后沈如风一路步入书房,吩咐沈富将刘妈妈带来。 刘妈妈一进书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大人,老奴已按照您的吩咐,对自己的主子下了手。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啊,要是再拿不出银子,赌坊的人就要砍掉他的手了。” 沈如风将一张银票,甩到刘妈妈面前,道:“这里是一百两,给我看好那三个孩子。” 刘妈妈急忙不停地磕头,道:“多谢大人。老奴定会看好公子和小姐,绝对不会让他们乱跑。” 沈如风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然快黑了,先去看看月儿吧。 这边朴月琴沐浴后,仅身着一袭白色轻纱,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握着一把小扇子,轻轻摇着。 沈如风踏进房内,便见着这样一幅画面。当下摆了摆手,让丫鬟们退下。 接着,他快步走向朴月琴。 朴月琴见他走了过来,便用小扇挡住他的眼睛,笑着问道:“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那扇面上不知熏了什么香,甚是宜人。仿佛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他猛地一把夺过扇子,随意地丢在一旁。 看着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姿,还有点点红梅,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 他一把搂住朴月琴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苏时瑾在心中,咒骂道:“这可恶的沈如风,昨日才与杏儿在书房中苟且厮混。今日,见了这表妹,又是这般情形。看来,以往所谓的温润公子,全是伪装出来的。私底下,竟然如同种马一般不堪。” 第6章 畜生都不如 两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沈如风才差人送水进来。 秀兰和慧珠低着头进入房间。一眼便瞧见,榻前散落了一地的衣物,二人顿时羞红了脸。 秀兰将地上的衣服收拾起来。慧珠则拿了一件衣物,将朴月琴包裹起来。 随后,粗使婆子赶紧抬了水进来。两人这才搀扶着朴月琴,向浴桶走去。 这朴月琴确实柔弱,身子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靠在秀兰的肩上,任由她们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待沐浴更衣后,沈如风吩咐下人摆膳。 十几道菜接连摆上,朴月琴看到盘中的菜色后,开口说道:“表哥,你还记得月儿的喜好呢。” “那是自然,无论何时,月儿都是我心尖上的人。” 沈如风和朴月琴两人腻腻歪歪,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半个时辰才用完膳。 用过晚膳后,朴月琴道:“表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苏时瑾那三个孩子?” 沈如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原本,是打算尽快送他们上路的。可终究,听他们叫了这么多年的父亲。”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震,倘若表哥下不了手,那她的贵儿,岂不是要排在他们后面? 不管怎样,苏时瑾都是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正妻,而她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一个妾室。 想到这里,她透露出一丝关切地问道:“表哥,可是下不了手?” “不过他们,确实是表哥的亲生骨肉。” “要不就留下,好好加以教养,说不定他们也能忘却他们的母亲?” 接着,她又道:“只是,得防着他们和苏家接触,以免前功尽弃。” 沈如风听到这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可不是吗?他为了复仇,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连月儿都曾舍弃过。不能因为这几个流着仇人血脉的孩子,而冒任何风险。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今夜就把这桩麻烦,了结了吧。” 朴月琴也跟着起身,说道:“月儿也去,看他们最后一眼,但愿他们能投胎到个好人家。” 说罢,两人便一同前往洛华园。 洛华园,是苏时瑾生前居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木槿花,朝开暮落,但第二日又重新怒放,且比昨日更加绚烂夺目。 苏时瑾的魂魄,跟随他们来到了洛华园。此时,木槿花正处于盛开的季节。已是夜里,花瓣已凋零,显得有些凄凉。 院子里,已没有了下人,只看到两个小厮站在正房外面。 推门进去,只见三个孩子,全都挤在角落里。他们相互依偎着,一个个脸色都十分苍白。刘妈妈搬着一张凳子,就坐在他们面前。此刻她正撑着脑袋,在那里打瞌睡。 沈如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刘妈妈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看到沈如风来了,她急忙站起身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二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三个孩子听到刘妈妈的话,立刻抬起头来,充满期盼地喊道:“父亲,您是来接我们的吗?” 沈如风面无表情地说:“刘妈妈,出来一下。” 刘妈妈紧跟着沈如风,来到院子里。 “有件事,只有你能做,你愿意吗?” “老奴,谨遵二爷吩咐。” 沈如风凑到刘妈妈耳边,低声说了许久。 刘妈妈听完,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急忙说道:“二爷,这等恶事,老奴可不能做。” “恶事,你做得还少吗?” 刘妈妈摇了摇头,道:“这跟陷害主子,不一样。这事做出来,老奴就活不成了。” 沈如风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做了这件事,我就给你五千两,这可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五千两,足以购买一座三进的宅院,还能再买几千亩良田,甚至能买几个铺子做买卖。 这样一来,儿子媳妇就不用再当下人了,而她的孙儿也能读书。 刘妈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应道:“好的,老奴做。用老奴一条命,换我一家富贵,值得。” 说完,刘妈妈朝小厮们吩咐了几句。 自己则去找了几根绳子,走进屋内,朝着三个孩子恶狠狠地走去。 三个孩子看到刘妈妈去而复返,还拿着绳子,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这几日的变故,让他们到现在都难以接受。 母亲惨死,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问。春兰和秋月姑姑也不见了。一向疼爱他们的刘妈妈,却突然开始打骂他们。 他们哭着喊着:“刘妈妈,你要做什么?” 刘妈妈面露凶光,呵斥道:“喊什么喊?与其留在世上苟活,不如尽早和你们母亲团聚去吧。” 然后,就用绳子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检查了一番后,才关上门,将门锁上。 苏时瑾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沈如风到底打算干什么? 这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一会儿,窗子就被全部封死了。屋子外面,堆起了一堆干柴。 刘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略微有些手抖。她转头,望向沈如风和朴月琴,沈如风点了点头。刘妈妈,心一横,就将火把扔到干柴堆上。 正值夏日,火势瞬间嗖的一下就蔓延开来。 朴月琴急忙转过头去,哽咽道:“可怜的孩子们,怪只怪他们投胎到了苏时瑾的肚子里。” 沈如风一动不动地站着。 屋子里面的孩子们,眼睁睁地看着火苗朝他们席卷而来。 炙热的火焰,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们喊着:“父亲,父亲,快来救救我们。” 沈如风紧紧地捏住拳头,脚步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细微的变化,朴月琴也察觉到了,她轻轻地拉着沈如风的衣角,轻声说道:“表哥,往后月儿会给你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大火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就听不到孩子们的哭喊声了,一切都被吞噬了。 此时苏时瑾就漂浮在火海之中,她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绝望,那绝望仿佛能溢出来将整个世界淹没。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双手疯狂挥舞着,好似要把这熊熊烈焰撕裂一般,试图将自己的孩子从这火海中解救出来。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刹那,她内心深处歇斯底里地呐喊道:“我定要化作那最为凄厉的厉鬼,把你们一个个撕碎!” 她的魂魄仿佛被那熊熊大火噬咬,无数条火舌在拼命灼烧,那种痛苦深入骨髓。她的眼角似乎流淌出了两行血泪,内心是无尽痛苦与悲愤。 第7章 苏家被抄家斩首 待火烧了一刻钟后,沈如风才装模作样,吩咐下人们救火。 院子里的水缸,不知为何今日全空了。所以,不得不去池塘里提水。 这来来回回,一桶一桶提着水,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浇灭了火。 此时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只剩下焦黑的残骸。角落里的三个孩子,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仅余些许炭黑的痕迹,其余尽皆化为灰烬。 沈如风站在院子中央,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朴月琴站在一旁,看着表哥这副模样,心中也不免有些发怵。她轻声劝道:“表哥,天快亮了,不如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朴月琴也不敢再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沈如风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挪动脚步,朝着那堆灰烬走去。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拨弄着那堆尚还散发着余温的灰烬。 当天边闪过一丝光亮时,沈如风突然感觉,腰间仿佛被火灼烧一般,一阵刺痛传来。 低头一看,那玉佩仿若透出红光,再定睛一瞧,却又仿佛恢复了正常。难道是错觉?是朝霞映照上去的颜色。 他吩咐心腹道:“王年,把刘妈妈扭送至大理寺。” “就说,是刁奴纵火,将洛华园烧毁了,还烧死了沈府的三个公子小姐。” 京城中,刚刚才平静了一日,却又传来一个更为惊世骇俗的消息。沈府刚失去了女主人,未曾想三个公子小姐也遭遇意外去了。 茶楼之中,人们议论纷纷。 “方才,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我可是围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纵火的刁奴,就是沈府的人。” “不对,不对。那老恶婆,是沈夫人的陪嫁婆子,怎能算是沈府的人呢?” “没错,我有一个婶娘就在沈府做事。这纵火的刁奴,是苏大小姐的陪嫁婆子。平日里,就是她照顾着,几个公子小姐呢。” “据说,是这老恶婆的儿子欠了赌债。她曾向沈夫人哀求了许久,沈夫人都未应允。这才起了报复之心,趁着沈府忙于操办丧事,故意深夜纵火。” “在公堂上,她还一直叫嚷着,说苏家乃是皇商,家底如此丰厚。她伺候了苏时瑾几十年,向她要些银子,她都不肯。” “是啊,我还听到,她骂苏家大小姐是毒妇,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暴毙。还说,她这是做好事,送他们母子团聚,黄泉路上不孤单。” 众人都纷纷慨叹不已。 有人觉得,苏家产业庞大,大部分家产都给了苏时瑾,她何苦为了这么点银子,致使自己的孩子惨死呢? 也有人认为,苏时瑾并无过错,但凡与赌徒有所沾染,就得远远避开。可惜的是,苏时瑾断得不够彻底,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留下了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将这刁奴远远地打发走,以绝后患。 此时,苏府内一片混乱,苏老太君已经昏死了过去,苏老太爷也是面色铁青。苏继平扶着摇摇欲坠的何氏,恨不能立刻冲到沈府去质问。 当下,苏老太爷决定亲自出马,定要让沈如风给自己一个交代。 沈府门前,苏老太爷等人面色阴沉,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丁。 沈如风听闻禀报后,倒是不慌不忙地将他们迎入府中。 刚踏入客堂,苏大老爷便怒不可遏地高声质问:“沈如风,今日你务必得给我们说个明白。瑾儿才刚刚过世,三个孩子就遭此毒手被谋害了。” 沈如风神色冰冷,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此事乃是那恶奴作祟,况且那恶奴还是你们苏家的人呢。”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哼,现今想来,我那孙女死得也着实太过蹊跷。你敢说,与你沈家没有半点干系?”苏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沈如风的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阴翳,冷冷地回应道:“老太爷,多说无益,此事大理寺自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大理寺可是他沈如风的地盘。虽说苏家是皇商,有些影响力,但又如何能与大理寺相抗衡呢? 何氏悲愤交加地逼问:“沈如风,当年瑾儿不顾一切地嫁给你。若没有她,你岂能有今日之成就?如今瑾儿尸骨未寒,孩子也不明不白地去了,你却连个交代都不愿给我们。” “岳母大人,您此言差矣。瑾儿嫁与我之后,明眼人都可看出,我们夫妻恩爱有加,我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在仕途之上,我亦是从未有过懈怠,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苏老太爷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们斗不过你。现今,我们只想带走瑾儿和孩子们的遗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 “老太爷,瑾儿既已嫁给我,那自然就是沈家之人,而孩子更是沈家的骨血。哪有苏家入殓的道理?” 苏府众人也只能悻悻离去。 不过短短几日,大理寺便已定案,判处罪魁祸首刘妈妈秋后问斩。 就在这时,京城中却传出一则更为可怕的谣言,说是那刘妈妈乃是受苏家指使,故而残害沈家的三个孩子。 为的便是,那苏家大小姐的陪嫁。 众所周知,这苏大小姐过世,陪嫁自然而然就会归她三个儿女。只有她儿女过世,苏家才能讨回她的陪嫁。 谣言如潮水般四处涌起,最后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偏巧这时,有人弹劾苏家借着皇商的身份,暗中贩卖私盐。更巧的是,苏家二房大公子的房内,搜出了证据。 而沈如风看似求情,实则推波助澜的话语,更是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便撤了苏家皇商的身份,还下达了旨意。 圣旨宣称,苏家倒卖私盐,公然藐视皇权,此等罪行恶劣至极,罪无可赦,责令即刻抄没其全部家产,家中男丁一律斩首示众,女子则统统罚作奴婢。 曾经富可敌国的苏家就这样衰败了,让人猝不及防。 领旨之人,就是沈如风。他目睹着四下奔逃的下人,浑身战栗的女子,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笑意。 苏府的男丁被押解出来,都朝着沈如风狠狠地啐了一口。苏家二老爷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 苏家男丁均被斩首,鲜血汩汩流淌,汇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河。女子的哭声凄惨悲切,不绝于耳。 附身于玉佩的苏时瑾,此刻整个灵魂都仿佛燃烧了起来,她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猛地吸出。忽然间,玉佩闪耀出耀眼的红光…… 第8章 重生新婚夜 玉佩中的苏时瑾,忽然觉得有几道红色光芒,猛地将自己扯出。四周,无数道奇异的光芒,笼罩着她。她惊觉,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紧接着,空中竟豁然裂开一道口子,将她吸了进去。 苏时瑾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仿若无数尖锐细针,在脑海中攒刺一般。 她发觉浑身暖烘烘的,低头一瞧,自己竟在浴桶之中,身上尽是些暧昧红印。 透过朦胧水汽,她看到那雕花屏风上的大红喜字,这里显然是洛华苑的浴房。 她心中满是惊愕与困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许。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竟然重生了……”她低声呢喃,心中有惊愕,有庆幸,更有那难以遏制的仇恨。 前世沉塘而死的惨状,孩子们被活活烧死的画面,苏家被抄家斩首的惨景,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她的心猛地揪紧,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浴桶边缘,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世,我定要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前世新婚夜,沈如风对她极致索取。 云雨过后,春兰秋月伺候她沐浴时,她因羞涩,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此刻,她需求证一件事,是否真的回到了新婚之夜。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轻声唤道:“春兰、秋月。”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春兰和秋月两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寝衣和浴巾。 “小姐,可是沐浴好了?身体可有不适?”春兰率先开口问道。秋月赶忙拿浴巾裹住她。 苏时瑾看着两人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念你们。”苏时瑾轻声说道。 春兰和秋月闻言,觉得有些诧异。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春兰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感慨。”苏时瑾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过也未多想。连忙给苏时瑾绞干了头发,抹上了香膏,套上了里衣,一左一右扶着她进了正房。 房内红烛摇曳,大红的喜帐绚丽而夺目。榻上叠着的大红嫁衣,宛如前世的大火,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紧紧咬着嘴唇,一阵腥味从口中传来。 此刻,沈如风就坐在床榻上,看她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唤道:“瑾儿,我等了你有一会了。咱们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敬茶呢。” 苏时瑾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淡淡道:“好的,夫君。” 沈如风笑着起身,缓声道:“瑾儿,你今日真美。” 前世的惨痛记忆,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那时,他便是这样麻痹她,让她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好郎君。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他蒙骗,她定要与他好好周旋,让他和沈家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如风扶着她坐下,转身吹灭了烛火。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暧昧。黑暗中,苏时瑾感觉到,沈如风正向她缓缓靠近。 苏时瑾觉得,这沈如风真是个奇人,明明那么恨苏家,却还能装出一副深爱她的模样。 他伸手揽过苏时瑾,轻声道:“瑾儿,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被他揽入怀中的那一刹那,苏时瑾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她挣脱他的怀抱,说道:“夫君,我……我有些不习惯这样……” 听到她的话,沈如风微微一怔,柔声道:“无妨,那便慢慢来。” 这一夜,苏时瑾迟迟无法入眠。直至快天明时,眼皮再也睁不开,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日,阳光已然斜照至窗棂,苏时瑾才醒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撩开床幔,唤道:“春兰,秋月。” 一阵脚步声传来,秋月率先走了进来,今日她身着一身桃粉色衣裙,显得俏皮极了。秀兰紧随其后,穿着件淡青色的裙子,身姿袅袅,手中稳稳端着洗漱用品。 两人一同来到跟前。 “小姐,您醒啦。”秋月笑道。 春兰紧接着道:“姑爷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苏时瑾冷哼一声,“哼,他倒是会做好人。” 想了想,又说道:“如今我已为人妇,往后你们就称我为夫人吧。” 秋月乖巧地点点头,“是,夫人。” “夫人,今日梳什么样的发髻?” 苏时瑾漫不经心地道,“随便梳一个就行。” 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仿若洁白无瑕的白雪,眉毛恰似青黛般秀美。在那浓密且卷翘的睫毛之下,隐匿着一双褐色的眼眸,深邃无比且极具迷人魅力。高挺而秀逸的鼻子,配上樱桃般红润的嘴唇,恰似春日里尽情绽放的花朵,让人垂涎欲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宛如瀑布,垂落在她的肩头。 这容貌当真绝色,清冷的美丽中,还带着一丝异域的神秘韵味。 所以前世,她才如此笃定沈如风深爱着她,想来也是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了。 以色侍人,依赖男人终究是下策。这一世,她要依靠自己,让自己成为命运的主宰。 待到将思绪拉回时,才察觉秋月已梳好了百合髻。苏时瑾,则随性地指向了一个银色步摇,言道:“就插上这个吧。” “会不会素了些?夫人正值新婚呢。”春兰说道。 “无事,春兰,你去挑件寻常的浅色襦裙。” 春兰觉得小姐怪怪的,以往见姑爷时,都打扮得格外鲜亮。今日,却打扮得如此素净。 不过她向来是不多言的,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她就拿来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悉心伺候着苏时瑾穿上。 苏时瑾,不慌不忙地用完早膳。然后才带着春兰和秋月,慢悠悠地朝着福寿园走去。 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前世她几乎天天走。正值初春,园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待过了前面的亭子和池塘,再转两个弯,便到了那福寿园了。 第9章 给沈老夫人敬茶 踏入福寿园,尚未迈入屋内,便听闻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二哥,这都什么时辰了?那苏氏,怎么还不来给母亲敬茶?还苏家小姐呢?真是一点礼数教养都没有。” 这尖酸刻薄的声音,苏时瑾着实太熟悉了。这不正是那沈如风的三妹,沈竹茹嘛。 只听得沈如风,故作严肃地呵斥道:“三妹,不要多话。” 沈竹茹气得鼻中冷哼一声:“还不让人说了?” 而此时,沈老夫人余氏也附和道:“茹儿说得对,这苏氏谱儿摆得也太大了些。” 门外的苏时瑾,听到这些言语后,不禁冷冷一笑。 果然呐,与前世一般无二,他们这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所为的不就是妄图消磨她的心气,以便能更轻易地拿捏于她吗? 苏时瑾抬脚迈入屋内,众人皆朝她望了过来。 沈竹茹阴阳怪气道:“哟,总算舍得来了。还以为,你架子大到要母亲亲自过去请你呢?” 苏时瑾冷冷地扫视过沈竹茹,并未予以理会。而是径直走向余氏,微微福身道:“老夫人,儿媳来给您敬茶了。” 余氏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并未言语。 苏时瑾见余氏无反应,自顾自地吩咐道“春兰,去准备些茶水。记得,多备些,冷的热的都要有。” 余氏一脸惊诧,不知这苏氏意欲何为。 待春兰端了一排茶盏回来时。 苏时瑾随意递了杯茶,送至余氏面前。余氏不情愿地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刚欲开口。 苏时瑾便说道:“母亲,是嫌热了?还是冷了?” 顿了一顿,又道:“这里还有呢,母亲若是嫌这杯喝得不畅快,就把这一排都喝了吧。” 余氏看着那一排茶盏,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她这是故意的,知晓她要刁难她。故而,差人准备如此多杯茶,还美其名曰让她喝个畅快。 她若真喝了,岂不是要不停跑茅厕? 她将茶盏,狠狠地搁置于桌上,道:“不必了。” 这时,沈竹茹跳出来,大声道:“苏时瑾,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时瑾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三妹,我是关心母亲,所以多备些茶。” 接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道:“我既已嫁入沈家,便是你二嫂,你对我当恭敬些。否则,外人瞧了,会觉得你缺乏教养,以为是母亲没教好你。” 沈竹茹气得直哆嗦:“你自己没教养,睡到日晒三竿,才来给母亲敬茶。还说我没教养?” “这礼数教养,就不劳三妹费心了。我苏家好歹也是皇商,自是从小教导的。” 说完,苏时瑾扭头一笑,眼含深意地看着沈如风。故作娇羞道:“至于今日起晚了,是夫君怜惜我,让丫鬟们莫要打扰我,这才误了时辰。你说,对吗?夫君。” 沈如风,不是惯会做戏吗?前世,她因为爱他,所以婆母磋磨她,小姑欺辱她,她都忍了,人前从未让他难堪,难做过。 今世,既然他喜欢做戏,那就摆到明面上,看他如何在其中周旋? 余氏和沈如风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回击。 沈竹茹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苏时瑾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冷笑更甚。 前世的她,过于贪恋沈如风的容颜,又沉溺于他的温柔陷阱中。才过得胆小卑微,处处讨好。 如今,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家人的嘴脸,便不会再被迷惑。自然,就该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沈如风稍显尴尬,轻咳了一声后说道:“母亲,今日确实是儿子的不对。” 余氏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狠狠地瞪了苏时瑾一眼,说道:“你有什么错?这媳妇懒散,不早起敬茶,跟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沈如风见劝不了母亲。只好转身,看着苏时瑾,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开口道:“夫人,你就别闹了,快给母亲认个错。”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就装不下去了?也对,他原本就是恨着苏家,恨着她的。前世,也只敢背地里,甜言蜜语地哄着她。 为的就是麻痹她,好对她下手,好对苏家报复,最后还霸占了她的陪嫁。 最可恨的是,他和朴月琴那个贱人,还亲手烧死了她的三个儿女。 想到这,她大笑道:“我闹?我何错之有?不过起晚了些,你们就不依不饶的?” 余氏怒呵道:“不过起晚了些?你既已嫁为人妇,就应当早起侍奉婆母。” 苏时瑾闻言,低声啜泣道:“那媒婆上门时,说婆母性情和顺,待人宽厚。街坊邻里皆称颂其德行,必定会待我如亲女。” 抽了抽肩膀,又道:“我在家时,祖母和母亲,并未让我早起请安。所以,将婆母当作母亲,是儿媳的不对。” 苏时瑾拿帕子,抹着眼泪,接着说:“既然婆母有此要求,那明日起,儿媳卯时就来。” 春兰和秋月,看到苏时瑾的这番作为,着实有点惊讶。自家小姐从小受尽宠爱,所以行事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今日,这前半段倒像她的行事风格,这后半段嘛,总觉得茶里茶气不像她的风格。 此时的余氏被她这眼泪闹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倘若继续发难,岂不是代表未拿她当亲女吗? 但要是就这样放过她,以后就更难拿捏住她了。 沈如风心思细腻,他知道如今他才刚入仕途,离不开苏家的财力支持。况且,他要想复仇,首先就要稳住苏时瑾。 他急忙说道:“夫人,母亲自然是拿你当亲女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沈竹茹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二哥,你这么护着她,以后她还指不定怎么嚣张呢?” “够了,茹儿。你二哥说得对,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小事。” 沈竹茹听到母亲的话,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苏时瑾见此情形,又嘤嘤哭了起来,“都是儿媳的错,让三妹这般不喜。” 余氏皱了皱眉,无奈道:“好了,都不要说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沈如风看向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夫人也莫要再哭了,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时瑾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多谢夫君。” 第10章 瞧不上他们 原本,余氏是想借着敬茶,好好立威一番。毕竟,如今住的宅院,挂在苏时瑾名下。只有威立住了,往后才能住得安逸。 却没料到,苏时瑾不按常理出牌,又是闹又是哭的。搞得她威没立住,却闹得一个大大的没脸。 思索一番,觉得实在无趣得很。于是摆摆手,让他们都离去了。 出了福寿园,苏时瑾并未跟沈如风说话,自顾自地想事情。 这老太婆和沈竹茹,还跟前世一样,对她敌意颇深。只不过她变了…… 出嫁时,母亲叮嘱她“瑾儿啊,嫁为人妇后,你可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了。你要好好侍奉婆母,与小姑子和睦相处。母亲仔细瞧着,如风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孩子。所以遇到不平之事,你就忍忍。” 前世她盲目听从母亲的话,又沉溺于沈如风的虚情假意中,才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忍了,她要果断出击,全力守护自己和苏家。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恶人们付出代价,来祭奠前世惨死的孩子们,来祭奠前世惨死的苏家男丁。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她抬眼看向沈如风,只见他剑眉微蹙,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苏时瑾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沈如风淡淡笑道:“夫人,我在想明日你回门,该备些什么礼?” 沈家本是寒门,没什么家底,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而且,沈如风才刚入仕,俸禄并没有多少。 前世,沈如风三言两语,就哄着她花了自己的银子,备了回门礼。 现在,她可不傻了,凭啥花她的银子,充沈家的脸面。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道:“夫君真是多虑了,我父亲母亲才不会在乎回门礼呢。” “想当初下聘时,父亲知晓夫君家中困难,便免了金银之物,只让夫君备了些便宜物件。” 苏时瑾顿了顿,笑着说:“这次回门,就备些吃食就好,不用备礼。免得父亲母亲又怪我不体谅夫君。” 沈如风虽家境贫寒,却心气颇高。此时听这话,他心中没有感激,只觉得是羞辱。 苏时瑾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这沈如风,虽然面色如常,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眼中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厌恶。 “夫人说得是,那就依夫人的。备些吃食,作为回门礼。”沈如风虽心中不悦,面上却挂着虚伪的笑容。 苏时瑾看着他,心中冷笑更甚。 也不知前世的她,到底有多眼瞎。才觉得他暖如春风,润似美玉,是真君子好郎君。 苏时瑾故意问道,“夫君,你觉得,我们备些什么吃食好呢?” 沈如风微微皱眉,他觉得今日的苏时瑾,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一直以来,苏时瑾都对他情根深种,每每偷摸着见他时,总面含娇羞,情意绵绵。 这也是他瞧不上她的原因,这么容易上钩的鱼儿,有何乐趣? 在沈如风的心中,苏时瑾虽有着倾城美貌,却举止轻浮。 况且,她只是他复仇的一枚棋子。一直以来,沈如风都觉得这枚棋子,他捏的紧紧的。 可现在,这枚棋子却跟他想得,有点不一样了。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呢? 明明昨日洞房时,她还情意绵绵说:“往后夫君,便是瑾儿的天。” 似乎沐浴回来后,她便有些不一样了,语气中总带着一丝疏离。 今日更是,半分没将母亲放在眼里,还让他下不了台。他心中,极度不喜这样的苏时瑾。 但他还是得哄着她,为了仕途,为了复仇,他要忍辱负重。 他不得不回道:“不如,就备些时令水果和糕点吧,既简单又体面。” 苏时瑾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前行到回廊处,沈如风说道:“夫人,我还有些事,就不送你回房了。” 苏时瑾笑道:“夫君,尽管放心去吧。自家的院子,我还能不识路吗?” 沈如风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竹茹,在后面看到沈如风走了。急跨了几步,追上来道:“苏时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苏家,不过一个皇商而已,说到底也是商户。而我二哥,可是探花郎,如今又授了翰林院编修。你嫁我二哥,那是高攀。要不是你死乞白赖,我二哥怎么会娶你?” 苏时瑾,回头笑着说:“商户又如何?这年头,有银子才是王道。我苏时瑾的陪嫁,恐怕你二哥几辈子的俸禄都比不上呢?” 沈竹茹,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顿时气得指着苏时瑾,骂道:“你满身铜臭,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苏时瑾哈哈笑道:“我原本就这样子,不如你让你二哥休了我?” 苏时瑾重活一生,主打的就是一个怎么畅快怎么来。 沈竹茹跺了跺脚,道:“你等着,我这就叫我二哥休了你。” 说罢,转身跑开了。苏时瑾,望着她的身影,感慨万千。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能跟沈竹茹斗嘴。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充满孩子气。 说来,前世她被害时,沈竹茹已出嫁。所以,她应该未参与其中。 今日,故意拿话激她,她还真的去找沈如风了。 看来,沈老夫人和沈如风,并未告知她沈家和苏家的恩怨。 沈竹茹虽然欺软怕硬,但是并不聪明。若是她知道缘由,从她那入手是最快的方法了。 唉,可惜了!看来,只有沈老夫人、沈如风,还有他大哥沈安国,知晓内情了。 沈如风,心思深沉,难以下手。 沈老夫人,凡事都听沈如风的,从她入手,容易打草惊蛇。 看来,只能找个缘由,去拜访一下沈安国了。 春兰和秋月一路跟着,看着小姐先是暗讽姑爷,后又气走了三姑娘。 此刻,小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犹如一尊雕像般,双眼失神,闷声不响地发着呆。 春兰与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觉得非常不对劲。以前的小姐,并非这般别扭的性子。 虽说常常惹事,却也不会瞧不起人,对她们更是亲如姐妹。可为何面对姑爷和三姑娘,却有着明里暗里瞧不上他们的意味呢? 第11章 果断分房 苏时瑾回到洛华苑之后,并没有等沈如风,甚至连派人去询问一下都没有,就自顾自地用了午膳。 紧接着,她便斜倚在美人榻上,对春兰吩咐道:“倘若沈如风来了,就告知他我昨日未曾睡好,今日要补眠,让他今晚就在书房歇息吧!” 秋月听闻此言,即刻说道:“夫人,您怎能赶大人去书房呢?这不就相当于把大人往外推吗?” 苏时瑾耸了耸肩,回应道:“我如今看不上他了。你是知晓我的,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不喜欢了便舍弃。好丫头,你可得拦住他。” 秋月向来单纯,苏时瑾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从不多加思索。 然而春兰却不同,她向来心思缜密,总感觉小姐发生了变化,可又说不出具体变化在哪里。 她并不相信小姐会是这般薄情之人。 她找了个借口,说道:“秋月,去给夫人拿一床薄被来,今日天气转暖了,可别让夫人捂出汗来。” 待到秋月离开屋子后,春兰说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从昨夜开始,您就显得怪怪的。” 苏时瑾凄然一笑,道:“春兰,倘若我说自己已经活过一世,前世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你会信吗?” 春兰被苏时瑾的话语惊得呆住了。 苏时瑾又苦笑道:“傻丫头,我不过是做了个梦,在梦里发现沈如风并非真心待我,所以我便先将他舍弃了而已。” 春兰忽然开口道:“只要是小姐说的,我便相信。” 苏时瑾双眼泛红,猛地一把抱住春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她哽咽着说道:“真是个傻丫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的,你和秋月也会好好的。” 门外的秋月喊道:“夫人,薄被拿来了。” 苏时瑾立刻止住了哭声。秋月这丫头藏不住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等秋月进来后,苏时瑾已经恢复了神色,淡淡地说道:“好了,我歇息一会儿,你们俩都下去吧!” 春兰和秋月缓缓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在屋内,苏时瑾躺在美人榻上,却毫无睡意。她回忆着前世的种种,心中的恨意与悲伤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的胸口阵阵发闷。 苏时瑾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时,屋内略显昏暗。 她起身,唤了一声,春兰和秋月闻声匆匆进来,点亮了烛火。 苏时瑾揉了揉眉心,询问道:“沈如风来过吗?” 春兰答道:“大人午后来过一趟。” 秋月也急忙说道:“我按照您的吩咐,说了一遍,大人就离开了。”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嗯,他还算是知趣。” 春兰又轻声道:“夫人,大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呢。” 苏时瑾冷笑一声,嘴角微微勾起:“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秋月忍不住道:“夫人,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大人?要是被他赶出去,恐怕对您名声不好。” 苏时瑾眼神一冷,眼眸中透露出一股锐利和倔强,说道:“放心吧,他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的。况且,这里是爹娘为我买的宅院,就算走,也是他沈如风走。” 此刻的她,将脊背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高傲气息。 看着苏时瑾那冷艳决绝的模样,春兰心中暗想,或许小姐真的是重新活过了一世。 而那沈如风,定然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会被小姐如此厌弃。 反正,自己是小姐的丫鬟,既然小姐厌烦他,那日后定要帮着小姐避开他。 于是,春兰开口道:“夫人,不说这些了。先用膳吧,明日还得回门呢。” 苏时瑾微微点头,应道:“好。” 用过晚膳后,苏时瑾坐在灯下,手中虽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她拿起一盏灯笼,便走出了院子。 春兰和秋月打算跟上,苏时瑾却摆了摆手,说道:“别跟着了,我想独自走走。” 看着她那略显落寞的身影,春兰心疼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宽慰。 一旁的秋月,问道:“春兰,夫人不是向来怕黑吗?怎么会,不让我们跟着呢。” 不远处的苏时瑾,隐隐约约听到秋月的话,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都已经死过一回了,魂魄游荡了那么些时日,还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女被烧死在眼前,亲眼看到苏家被抄家斩首…… 如今的她,又还会惧怕什么呢?要说怕,那大概就是怕沈如风过得太顺遂?怕沈家过得太安逸吧?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她就来到了沈如风的书房外。周围静谧无声,月色如水。 她才刚嫁进来,还未曾采买下人。所以,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其他人。 整个宅院显得格外冷清,石板路泛着清幽的光芒,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的神秘小径。 此时沈如风的书房外,也是空无一人。那扇紧闭的房门,在昏黄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寂静,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些许的烛光,从窗扉之中透逸而出,能依稀望见到沈如风那颀长的身影。 他端坐在书案前,清俊的面庞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暗影之中,让人看得不真切。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或许,是在给他那白月光表妹写情书? 又或者,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利用她苏家的钱财,去讨好朝中的官员? 苏时瑾也懒得去探究沈如风的想法了。 被这初春的冷风,吹了吹,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清醒。 往后,沈如风就是她的仇人,在与他撕破脸皮之前,她要稳住他。 不过单靠她自己,靠苏家,恐怕很难将他扳倒。明日回门,她得提醒一下父亲。而后,就要好好地谋划一番了。 夜色越来越深,苏时瑾转身便回到了洛华苑。 静谧的书房里,沈如风正伏在案前写信。只见他笔走龙蛇,一行字跃然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他小心拿起那张纸,将其放置在烛火上方,烘了片刻。神奇的是,那原本清晰的字迹,就如同变魔术一般渐渐消失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如墨,静谧而深沉。他将信折好,用一根细丝带绑在信鸽的腿上。 然后手臂一扬,信鸽瞬间振翅高飞。沈如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信鸽,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 第12章 回门宴 晨曦初现,柔和的阳光倾洒在窗棂之上,苏时瑾悠悠地睁开眼睛,今日果然是回门的好日子。 她缓缓从床榻上起身,而后轻轻推开窗户,凝神瞅了瞅外面的景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这是重生之后,她第一次感到欣喜与期待。 这辈子,她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尤其不会再与沈如风有孩子。 而爹娘以及苏家,她定会竭尽全力去守护。 春兰和秋月听到屋内的动静后,旋即快步走进来。 春兰含着笑道:“夫人,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那绝美的面庞在晨光的映照下,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女。 “嗯,今日回门,能够见到家人,心情自然是好的。” 秋月赶忙说道:“那咱们可得快些了,我也有些想我的爹娘啦。” 苏时瑾向秋月吩咐道:“秋月,今日给我打扮得好看些!” 秋月笑着应道:“好嘞,今日必定让夫人艳压群芳。” 转瞬间,秋月就已熟练地绾好了一个飞仙髻,在髻边别上了瑶簪流苏,且在发髻之上插上了一支熠熠生辉的琉璃步摇。 春兰夸赞道:“秋月可真是生了一双好手。夫人本就天生丽质,再经由秋月这般精心装扮,简直就同那瑶池仙女一般。” 苏时瑾微微浅笑,对春兰说道:“去把那条琼花蝶舞裙取过来吧。” 当苏时瑾带着春兰与秋月,行至府外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伫立在那里的沈如风。 今日,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长衫,那长衫质地精良,上面的纹路精致而细腻,越发将他衬得玉树临风,气质卓然不凡。 他那一双桃花眼,仿若蕴藏着熠熠璀璨的星辰,微微抿起的薄唇,隐隐携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魅惑之感。 过往的女子,看到这般清俊魅惑的公子时,都情不自禁地多瞧上几眼。 沈如风察觉到了苏时瑾的目光,随即朝着苏时瑾望去。只见苏时瑾正迎着那灿烂的晨光,缓缓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琼花蝶舞裙,裙袂在微风中轻轻飘拂,上面的蝴蝶仿若在缤纷的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灵动而鲜活。 面容如凝脂般白皙,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犹如琥珀般的褐色眼眸,仿若蕴含着一泓盈盈的清澈秋水,波光粼粼,散发出潋滟醉人的神采。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每一步都显得端庄且从容,就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袅袅婷婷,风姿绰约。 沈如风一时间竟是看痴了,他向来知晓苏时瑾生得极美。 然而,以往她的装扮,都是那般明艳俏皮。 虽然也很美,但是终归少了一些女人的韵味,和吸引男人的魅力。 可今日她的这装扮,当真是既美丽动人,又仿若仙子临世,径直勾起了男人心底的征服欲。 苏时瑾瞧见沈如风那般神情,心中不禁冷笑,这男人终究都难以逃脱用下半身来思考的本性。 明明对她恨之入骨,但在看到她那绝美的容颜时,依旧会露出如此痴呆的模样。再精明的男人,恐怕也难以逃脱美人所设下的计谋吧。 待走到面前,苏时瑾言道:“夫君,咱们出发吧。” 沈如风这才回过神来,回应道:“夫人,我扶你上马车。” 马车行进了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苏府。 苏家大老爷苏继平,以及大夫人何氏,早早地就在苏府门外等候着。 婆子们一见马车到来,立马笑着喊道:“大老爷,大夫人,小姐和姑爷到了。” 听到婆子的呼喊,苏继平和何氏赶忙迎了上去。苏时瑾在春兰的搀扶下,匆匆忙忙地走来。 一见到苏继平,就俯身说道:“父亲,您怎么在府外等候呀?” 苏继平满脸笑意地回应道:“如风已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我出来迎迎也是应该的。况且,我想早点见到你这丫头。” 苏时瑾一时有些语塞,前世父亲便是如此,待沈如风比她这个亲女儿还好,可是沈如风呢?他是怎么回报苏家的? 她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阴霾,转而挽起何氏的手臂,娇嗔道:“娘,女儿好想您呀,虽说才短短几日未见,可我却感觉好似离开您许久了呢。” 何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嗔道:“你这丫头,向来就会说些胡话。都已经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说罢,众人便一同迈步走进府中,府内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氛围。丫鬟和仆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准备着接下来的宴席。 到了正厅之后,厅内已摆好了各种糕点。宽敞明亮的正厅,被布置得格外精致,雕梁画栋间透露着古朴的韵味。 苏老太爷、老太君端坐在上首位置,一侧依次坐着苏时瑾的二位叔叔以及堂哥堂姐,另一侧则坐着她的三个姑姑,还有表兄以及几个表妹。 苏时瑾和沈如风一同走上前去,对着老太爷和老太君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孙女瑾儿、孙女婿如风,拜见祖父、祖母。” 沈老太爷和老太君满脸笑意,各自给了一个大红封,那红封沉甸甸的,里面显然装了不少银子。 苏时瑾又带着沈如风,去拜见其他长辈。她的神色淡淡的,并无多少喜色。 拜见完长辈后,宴席正式拉开帷幕。一道道美味佳肴接连被端上了桌,众人谈笑风生,气氛极为热烈。 沈如风不时地给苏时瑾夹菜,然而苏时瑾却将他夹的菜一一挑到旁边,丝毫未曾动口。 这一幕落在苏家人眼中,都觉得沈如风对苏时瑾着极度宽容,反倒是苏时瑾在耍着小性子。 苏时瑾则细细地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她留意到,二叔苏辞平总会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沈如风,眼神中带着探究之意。 堂姐苏婉儿,也会时不时地瞄一眼沈如风,眼中还隐约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愫。 堂哥苏恒倒是并无异样,正和表兄周晃愉快地交谈。 姑姑们难得回娘家一趟,此刻也都在说说笑笑。 那几个表妹年纪尚小,只顾着埋头品尝佳肴。 回想起,自己与沈如风的相识过程,再联想到前世二叔的种种行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二叔必定存在问题。 而堂姐迟迟未嫁,如今又对沈如风露出这般神色,里面定然也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第13章 提防二叔 宴会过后,苏时瑾笑着对沈如风,道:“夫君,你还未好好逛过苏府吧?不如,让堂哥和表哥,陪你逛一逛。” 沈如风刚进苏府时,就注意到苏府气势恢宏,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景色确实宜人。 听苏时瑾这么一说,他也产生了游览一番的兴致。 于是他笑着回答:“这样甚好!夫人也可以和岳母大人聊聊天。” 苏家乃是传承了三代的皇商世家,家底之丰厚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江南置有百万顷的良田,每年产出的粮食和收益极为可观;各地都有商铺,真正的日进斗金。 苏家一直遵循长辈在世不分家的传统,以至于这一大家子连同下人,竟有几百人之多。 也正因如此,苏府不但景致宜人,占地面积更是极为广阔,宛如一座城中之城般气势恢宏。 苏家府邸极具江南水乡的韵味,那白墙黑瓦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府内设有一个规模宏大的花园,花园中假山嶙峋、池塘波光粼粼、亭台楼阁精巧别致,各处景色都极为优美。围绕着花园,于东西南北方位,分别设置了四处宽敞的大院。 苏老太爷有三子三女。 长子苏继平和幼子苏佑平,都是苏老太君所生,次子苏辞平则是妾室所生。 三个女儿中,只有小女儿是苏老太君所生,其余两个都是妾室所生。 长子苏继平只有一位正妻,并且只生了苏时瑾这一个女儿。 次子苏辞平有一位正妻和两个妾室。正妻生了长女苏婉儿和长子苏恒,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苏青莲,年龄比苏时瑾小一岁。 幼子苏佑平是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君的心头宝,他娶了国子监司业家的女儿,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子。 在孙子辈中,都是统一排序的,所以苏恒是大公子,苏婉儿是大小姐,苏时瑾排行第二,在家里被称为二小姐。 长女苏元萍温柔端庄,嫁给了一名城门官,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周晃,女儿叫周霏。 次女苏灵萍性格泼辣,很有经商头脑,嫁给了商户王家的长子,也生了一儿一女,长女叫王蕊初,幼子叫王文州。 小女儿苏留萍长得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嫁得也最好,嫁给了户部郎中家的公子。不过她婚后五年,只生了两个女儿。 待苏恒与周晃领着沈如风渐行渐远后,女眷也随之纷纷散去,各自回院子里休憩。 苏时瑾亲昵地挽着何氏的手,与苏大老爷一同回到了东院。 虽说名为东院,却是一处独立的宅院,其中还单独划出了十几个院落。 苏大老爷带着管家,前往书房去处置事务,苏时瑾则随母亲回到了宜兴居。 刚踏进屋内,何氏便开口说道:“珍珠,你带着他们下去吧,我和瑾儿说说话。” 珍珠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回应道:“是,大夫人。”接着便领着一众丫鬟,有条不紊地退下了。 见周围再无他人,何氏询问道:“瑾儿,我看你今日对如风,一直都是淡淡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苏时瑾皱了皱眉头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单纯觉得厌烦了。” 何氏听闻此言,大为吃惊:“当时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你拼死拼活非要嫁给他,怎么才刚刚嫁过去,就厌烦了呢。” 何氏皱着眉,继续说道:“瑾儿,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你可不能这般任性。” 看着何氏担忧不已的样子,苏时瑾内心感慨万千。然而,她无法向母亲吐露实情,毕竟人死后又复生这般荒诞的事情,恐怕母亲也是不会相信的。 略微思索了一番,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母亲,自从嫁过去之后,我发觉好多事情都跟之前想的不一样,他似乎并非是真心实意地娶我。” 何氏轻轻拍了拍苏时瑾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瑾儿啊,你不能仅凭一时的感觉,就草率地得出结论呀。” 苏时瑾轻轻抿了抿嘴唇,说道:“这并非是一时的感觉,我回想与他相识的整个过程,总觉得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且,总感觉他和二叔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娘,您一定要相信女儿的直觉。爹最听您的话了,您可务必要规劝爹小心提防二叔。” 何氏面露惊愕之色,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瑾儿,不可乱说呀,你二叔他……他怎么会……” 苏时瑾一脸认真地看着母亲,急切地说:“娘,女儿是真的有这种感觉,您一定要相信我。” 何氏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瑾儿,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可不能随意猜测。” 苏时瑾着急地说道:“娘,我的直觉不会错的,您想想,自从我见了沈如风要死要活后,二叔是不是表现得有些奇怪。” 何氏回想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同寻常……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苏时瑾拉着母亲的手,“娘,您就相信女儿这一次,先让爹暗中留意二叔的举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呢。” 何氏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爹谈谈此事,但你在沈家也得多加小心,万不可轻举妄动。” 苏时瑾应道:“女儿明白,女儿会小心行事的。” 何氏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只是你的错觉,莫要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才好。” 苏时瑾眼神坚定,“不管怎样,女儿都会保护好自己和苏家的。” 正说着话,珍珠在外禀告:“大夫人,姑爷来了,说是天色不早了,该跟小姐回去了。” 何氏听到禀告,顿时就红了眼。 “瑾儿,这还没说上一会话,你便又要走了。记住,你要好好的,万事都要爹和娘呢。” 苏时瑾故作轻松地道:“娘,都这么大了人,还哭鼻子。放心吧,您看女儿从小可吃过亏,这一次回去,没人敢欺负我。” 何氏噗呲一笑笑出声:“你这丫头,从小皮得跟猴一样。” 说罢,何氏拉着苏时瑾的手,出了屋。 沈如风站在门外,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岳母,我来接瑾儿回家了。” 苏时瑾看着沈如风,神色冷淡。 何氏嘱咐道:“如风,我只有瑾儿这一个女儿,自小娇惯了些,只望你待她好些,别让她受了委屈。” 沈如风点了点头,“岳母,放心。我一定对夫人千依百顺,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苏时瑾心中冷笑,真真是虚伪至极,伪君子。 第14章 打了绿珠 待拜别了长辈,苏时瑾和沈如风一路无语。 马车缓缓启动,沈如风看着苏时瑾,开口道:“夫人,今日和岳母聊得可好?” 苏时瑾冷冷地回了一句:“挺好的。” 沈如风眉心微皱,继续说道:“夫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苏时瑾别过头去,并不回应,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马车缓缓来到了沈府门口,待马车停稳后,苏时瑾率先下了车。 她转过身,看着正要下车的沈如风,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去书房歇息吧。” 沈如风闻言,淡淡道:“好,那夫人好生歇息。” 沈如风暗自思忖着,现在还不能和她彻底翻脸。既然她不想看到自己,那就随她去吧,反正女人就像衣服一样,这个不听话,那便换一个听话的好了。 苏时瑾独自回了洛华苑,踏入正屋的那一刻,前世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前世,她满怀憧憬地嫁入沈家,却未曾想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今,她不会再犯蠢了。 苏时瑾由着春兰和秋月,伺候着自己更衣沐浴,脑海中却思绪翻涌。 苏时瑾坐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此刻的她,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幽兰,散发着一种清冷迷人的气息。 刚刚沐浴后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还带着一丝水汽。面庞如雪,眸光迷离,似藏着万千思绪。嘴唇微微抿起,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更衬得她楚楚动人。 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寂寥。只几棵青松安静地伫立着,角落里有几丛不知名的小花。沈家并没修整院子,也未采买下人。想必是没银子,最主要是沈如风对她并无真心。前世,这些细节她都未在意,这是有多大的心啊? 这静谧而略显萧瑟的氛围,与苏时瑾此刻的心境似乎格外契合。 一切就从明日开始吧,这辈子她要牢牢掌控沈家,首要的便是把掌家权牢牢地握于掌心。 前世,她并未掌家,沈家一直是沈老夫人余氏做主。所以,她才那般孤立无援。 她身边除了春兰和秋月,好似并没有什么忠心得力的人。哎呀,重生回来,她差点忘了刘妈妈。这个栽赃她,又动手烧死她三个孩子的恶奴,她也得尽快处置了。 这一夜,直至深夜时分,苏时瑾才缓缓睡去。 再度睁开眼眸时,苏时瑾是被一阵喧闹之声给吵醒的。 苏时瑾出声唤道:“春兰,门外是何人在吵闹?” 春兰听到动静后,赶忙推门而入,回应道:“是老夫人身旁的绿珠姑娘,她说老夫人想要请您过去一趟。” “我们告知她夫人还未起身,她便争执了起来。” 绿珠,乃是余氏的心腹。既然今日她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也就别怪她苏时瑾了。 苏时瑾披上一件外衣,随意趿拉上一双鞋子,便走出了屋子。 此刻,绿珠正对着秋月责骂道:“都到这个时辰了?夫人居然还在睡着,依我看呐,就是你们故意不想去禀告。” 苏时瑾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厉声道:“绿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 绿珠一见苏时瑾出来了,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老夫人那边着急见您,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苏时瑾冷笑道:“奉命?所以,你就可以随意辱骂我的人?” 绿珠有些慌乱地说:“我……我只是着急了些,并非有意辱骂。” “哼,看来母亲身边的人不知道,何为规矩?”苏时瑾眼神冰冷,“也难怪,母亲之前未使唤过下人,自然不知如何调教下人。今日,我便代母亲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 绿珠赶忙低头认错:“夫人息怒,是我的错,还望夫人恕罪。” 苏时瑾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继续说道:“仅仅一句认错就完了?今日你这般行径,若不严惩,以后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绿珠一听,连忙跪地求饶:“夫人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时瑾面无表情地说:“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一旁的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扇起绿珠的嘴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只几下,绿珠的脸就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庞,此刻变得面目全非。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像发面馒头一般,上面还清晰地印着掌印。 打了十几下后,苏时瑾才说道:“好了,停下吧。” 绿珠捂着脸抽泣着,却再也不敢吭声。 这时,苏时瑾转身看向春兰秋月,厉声道:“记住,你们是我苏时瑾的人。往后,在沈府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凡事有我给你们做主。” 随后,苏时瑾又道:“走,我们去老夫人那。”说着,便抬脚迈步而去。 苏时瑾知道,余氏此番找她所为何事。 她就想去看看,这老太婆是不是还跟上辈子一样脸皮厚?骗她用自己的嫁妆,来维持沈家的开销,却不肯让她掌家。 前世,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眼中只有沈如风!所以,才会被这一家人紧紧拿捏。 苏时瑾带着春兰秋月,走进了余氏的院子。 进屋后,苏时瑾只随意低了低身子,道:“母亲,儿媳给您请安了。母亲一大早,唤儿媳来,所为何事?” 余氏正欲张口说话,然而目光却突然瞥见绿珠那红肿的面庞。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绿珠抽泣着刚准备答话,苏时瑾却抢先一步说道:“母亲,是我让人掌的嘴。这绿珠在我院中放肆,辱骂我的人,我若不稍加惩戒,岂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头上来了。” 余氏一听,气得浑身发抖,“苏时瑾,你竟敢打我的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 苏时瑾冷笑一声,“母亲,我可是为了夫君着想。如今,夫君已是朝中官员。若下人们还是这般没规矩,今日得罪我倒无事。哪日要是得罪贵客,岂不是连累夫君?” 余氏怒不可遏,却无法反驳。只能咬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此事暂且不提,今日叫你前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第15章 想掌家,没门 苏时瑾在心中不禁冷笑,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情形。 “母亲,您直说吧。”至于答不答应,那全看她自己的决定。 余氏见苏时瑾并不像儿子口中所说的那般没脑子,于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如今,风儿才刚刚进入翰林院,俸禄并不多。而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没什么厚实的家底。” 苏时瑾旋即笑靥如花地说道:“母亲,夫君如此年轻就能进入翰林院,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呀。” 余氏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风儿自幼读书就极为出色,我就知道,他将来会有大出息。只是当下,沈家这偌大的宅院,既要采买下人,又要进行一番修缮,这自然是少不了银子的。” 苏时瑾斜了一眼,说着:“母亲,这可不是沈家的宅院,这是苏家给我置办的宅院。” 余氏忙道:“对对对,是我口误了,是苏家的宅院。可不管是哪家的院子,这不都得需要银子来打理吗?”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目光清冷地看着余氏,慢悠悠地说道:“母亲,是想问我借银子吗?” 余氏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了。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说道:“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你们夫妻一体,你的银子自然有风儿的一份。” 苏时瑾顿感无语,从来不知有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母亲,儿媳的嫁妆,怎么能说是夫君的呢?说出去,别人可要笑掉大牙的。堂堂探花郎,还贪着妻子那点嫁妆。” 余氏一听她拿沈如风出来说事,立马慌了,说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沈家拿不出银子,让你先贴补一下。你放心,风儿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不会缺银子的。” 房间里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说:“母亲,要不我们搬到夫君赏赐的院子去?那边院子小,也能节省些开支。” 余氏一听,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这哪能行呢? 那个赏赐的院子,怎么能跟这个院子相提并论呢? 更何况,她还盘算着哄骗苏时瑾,把这个院子挂在沈如风名下呢。 于是,她赶忙说道:“不行,绝对不行,那院子太小了。如今风儿已经当官了,自然是住的地方越气派越好啊。” 接着,她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时瑾啊,我知道你对风儿一片真心。当初知晓我们家贫,你也毫不嫌弃,还铁了心要嫁过来。” 可不是嘛,前世的她就是这般的愚笨无知,所以才会任由他们对她肆意压榨和利用。 最后,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可悲可叹啊,前世的她,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时瑾故意面露迟疑之态,缓缓说道:“母亲说得在理,况且这本就是我苏家的宅院,理应我出银子来修葺。” “不过这宅院是我的,又是我出银子来修葺,那往后这家里就得由我说了算。” 余氏顿时哑然无言,她才刚刚过上奴仆成群的富贵生活,还想着好好摆一摆高门夫人的威风呢。 所以今日,她叫苏时瑾过来,只是想着让她出银子,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来掌家。 想到这,沈余氏仍不死心道:“时瑾啊,这掌家之事可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苏时瑾毫不退让地说:“母亲,要不就是咱们搬回夫君的小院?要不就是住在这,一切我说了算?随意您选,我都没二话。” 余氏咬咬牙,“可这掌家之事,向来都是长辈说了算。哪有让你一个小辈做主的道理?” 苏时瑾冷笑一声,“母亲,如今是您求我啊?” 余氏气得跺脚,“你这是逼我!” 苏时瑾依旧不为所动,“怎么能说我在逼你呢?我是为母亲好,母亲未掌过家,不知道掌家的辛苦。” “儿媳,这是孝敬您。让您在福寿园好好颐养天年,多福多寿。” “怎的?母亲还想着掌家吗?不怕给自己累病了?” 苏时瑾这一番明里暗里的话语,也不知道沈余氏能够听懂几分。她此刻恨不得直接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余氏见苏时瑾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依你吧,只希望你能把这个家管好。” 苏时瑾暗道:她自然会将这个家“管好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前世他们,对自己的“好”呢? 苏时瑾看着余氏,说:“既然说定了,那我就走了。掌家事忙,以后我就不能天天来给母亲请安了。” 余氏在身后,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话可说。 这苏时瑾倒是长了一张利嘴,性子也不是个绵软的。 沈余氏转过身,这才想起被打得惨兮兮的绿珠。 瞬间,怒火便遏制不住地升腾起来,喝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蹄子,让你去喊个人,你居然能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绿珠听闻此言,内心难受至极。明明她是听吩咐行事,而且她也不过是张狂了一些,但也是得了余氏的示意啊。 如今被打成这副鬼样子,恐怕往后在府里都没脸见人了。 越想越是伤心,哭泣着说道:“奴婢仅仅是说了那秋月一句,就招来这样一顿打。奴婢,心里着实委屈啊。” 余氏越想越气,这苏时瑾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再瞧瞧那绿珠的那张脸,骂道:“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赶紧给我滚下去!” 此刻苏时瑾的心情,可谓是畅快淋漓! 重生后,她变了,所以很多事情也变了。如今她掌家,那内宅自然她说了算。 她回头瞧了瞧身后的牌匾,呸了一声,“凭你这恶毒的心肠,也配这福寿二字?” 春兰和秋月面面相觑,小姐怎么变得如此毒舌了。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便瞧见苏时瑾已然走远了,两人急忙抬脚快步跟上。 苏时瑾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立刻取来纸笔,将府中的所有下人,逐一罗列出来。 第16章 试探陈妈妈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知道,春兰和秋月,是绝不会背叛她的。 而刘妈妈,虽说也是自小伺候她的,但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至于其他人,她不甚了解。 她嫁到沈家,母亲将她身边的陈妈妈也给了她。只是前世,这陈妈妈沉默寡言,每每开口都说些她不爱听的。最后,在刘妈妈的挑拨下,她将陈妈妈遣回苏家了。 如今想来,母亲给的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那些个院子里做粗活的小丫鬟,苏时瑾就更加没关注过了。 那时候她一心扑在沈如风身上,还想着讨好他母亲和妹妹。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下人呢? 苏时瑾看着这份名单,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她还真找不出得用之人。 她转过身来吩咐道:“秋月,我想吃红枣糯米糕。” 秋月笑意盈盈地应道:“我这就去给夫人做。” 待秋月离开之后,苏时瑾向春兰询问道:“春兰,你向来心思细腻。你说说,刘妈妈和陈妈妈有何不同?” 春兰沉思片刻,说道:“刘妈妈伺候夫人已有七八年了,从前倒是尽心尽力。” “可自从她儿子铁柱娶了媳妇之后,她似乎就有了些变化,不像之前那般勤快,显得有些懈怠了。” “此次夫人回门,我回去探望我娘的时候,还见到她与苏府掌管厨房的王大娘闲谈,询问怎样才能赚到些碎银子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轻声询问道:“如此说来,她近来缺钱花?” 春兰回应道:“或许是吧?夫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时瑾心中暗忖,看来刘妈妈在这时候就缺钱了,只是前世自己并未察觉。 苏时瑾轻轻点着桌面,说道:“没什么,这不快要掌家了嘛?思索着府内这么多事务,考虑该如何安排呢。” 苏时瑾接着问道:“那陈妈妈呢?” 春兰略微思考了一下,“陈妈妈是大夫人给的。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瞧着她平时话不多,做活也颇为认真,应该是个得力之人。” 苏时瑾听完春兰的话,笑着说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春兰你还会识人呢!我可真是得了你这个宝贝。” 春兰羞红了脸,嗔怪道:“夫人,您又在说浑话了!” “好了,好了,我不打趣你了。去把陈妈妈叫来。” 没过多久,陈妈妈便来了。苏时瑾将目光投向陈妈妈,只见她大概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且略显富态。面容沉静而温和,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着一身深色的布衣,整个人看上去朴素且利落。 苏时瑾就这样静静地打量着陈妈妈,许久都没有说话,而陈妈妈却没有半分慌张之态,反而显得格外沉稳。 苏时瑾心中暗忖,不愧是母亲精心挑选给自己的人,单单看这沉稳的行事风格,确实要比刘妈妈强出太多了。 于是,神色平静地问道:“陈妈妈,我只问你一句,我能否信任你?” 陈妈妈一听,言辞恳切地说道:“夫人,老奴自幼便跟随大夫人,也是亲眼看着您一点点长大的。如今老奴既然跟了您,那自然会一心一意地为您办事,绝对不会有二心。” 苏时瑾微微挑起眉毛,接着问道:“那若是日后遇到一些艰难之事,甚至可能会危及自身,你也会不离不弃,守在我身边吗?” 陈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夫人您放心,大夫人对老奴有恩,老奴肯定会拼命守护夫人。说句逾越的话,在老奴的心里,您就跟我亲闺女一样。” 苏时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的神色,然后说道:“好,那我便相信你。” 接着又说道:“陈妈妈,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和人交往。但是如今,我希望你能和刘妈妈处好关系,最好能够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陈妈妈一向看不惯刘妈妈这种偷奸耍滑的人,不过夫人有这样的吩咐,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于是她神色一正,说道:“老奴一定谨遵夫人的吩咐。” 苏时瑾缓缓说道:“你只需将她的一举一动,告知于我。至于后面怎么做?到时,我自会安排的。” 陈妈妈立刻应道:“夫人放心,老奴明白。” 苏时瑾轻轻起身,缓缓扶起陈妈妈,柔声道:“陈妈妈,起来吧。往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在我面前不必跪着。” 陈妈妈站起身来,依旧恭恭敬敬地说道:“夫人,这怎么能行呢?” 苏时瑾微微一笑,绝美的面庞熠熠生辉,“你既然说拿我当亲闺女,那往后便不必如此生分,别动不动就跪。日后,我便唤你一声嬷嬷吧,这样也显得亲近些。” 陈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当年村里发大水,亲人都死了。只余下她一人,被大夫人救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始终未曾成家,一直守在大夫人身边。小姐小时候与她极为亲近,后来年龄大些分了院子后,便与她渐渐疏远了。此次小姐出嫁,虽说主要是大夫人的安排,但她也私下向大夫人开口过。 想到这,她动容地说道:“老奴谢夫人抬爱。” 苏时瑾拿帕子,轻轻给陈妈妈擦了擦眼角,说道:“嬷嬷,别哭了。如今我刚嫁入沈家,我身边能信任之人寥寥无几,往后都得靠你呢。” 陈妈妈点头应道:“好的,都听夫人的。” 苏时瑾微笑道:“嬷嬷,先下去歇息吧。明日,我还想请嬷嬷陪我一起去采买下人呢。” 陈妈妈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苏时瑾转头看向春兰,轻声说道:“春兰,去瞧瞧秋月的糯米糕做好了没?” 春兰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向厨房走去。 苏时瑾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太阳穴,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眉眼轻蹙,眼眸如一泓深邃的潭水,似乎饱含着万千思绪。 没过多久,秋月便端着一盘精致的红枣糯米糕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唤道:“夫人,红枣糯米糕做好了,快尝尝。” 苏时瑾闻声缓缓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展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恰似满树梨花纷纷飘落般,如梦如幻得让人沉醉。 她拿起一块糯米糕,轻轻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顿时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第17章 采买下人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从沈府驶了出来。 这辆马车极为华贵,车身是紫檀木打造的,雕着精美的图案。 车辕和车轮用得上好的黑檀木,帷幕由丝绸制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色彩鲜艳夺目。 顶端四角处,各挂着一串金铃铛,随着马车行进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时瑾坐在马车里,双眼微闭,春兰在旁轻柔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另一边的秋月,则在精心准备着茶点。 昨天夜里,苏时瑾仔细地盘算了府里现有的下人情况。 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有两个婆子、两个贴身丫鬟以及四个粗使小丫鬟。 沈如风身边仅有两个小厮,余氏身边仅一个绿珠,沈竹茹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这些人,都是沈如风安排的。 前世余氏掌家后,倒是颇舍得花钱,给自己和沈竹茹都安排了十几个下人,毕竟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银子。 如今她来掌家,面子上的功夫总归还是要做到位的。不管怎么说,余氏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婆母。 所以她决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安排上四个粗使丫鬟。至于沈竹茹,再安排一个粗使丫鬟就足够了。 还得再买几个厨娘,一二十个粗使婆子。毕竟如今府里人手不够,得找些人为自己做事。 陈妈妈在一旁瞅着,夫人今日穿着一袭浅绿色衣裙,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只梅花银簪子。 她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即便无法望见那一双迷人的眼眸。 可单单,只瞧那侧颜,那纤细的脖颈,那优美的锁骨,还有浑身所散发出来的独特韵味,便令人不禁为其深深沉醉。 宛如春日里的一朵娇花,吸引着人前去采摘,却又让人不忍下手。 马车叮叮当当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北市,京城的牙行大多聚集在此。 要想采买下人,自是要来这好好挑选的。 苏时瑾扶着陈妈妈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微微仰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眸中透露出一抹思索的光芒。 随后,她莲步轻移,向着牙行走去。 牙行的管事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鼻梁稍塌,嘴唇厚实。 尤为显眼的是,他右边脸颊上还生有一颗明显的黑痣,整个人给人一种世故圆滑的感觉。 看着苏时瑾领着下人,缓缓走进来。 管事见她穿着淡雅,身上并无华贵的首饰,但莲步轻移间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宛如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 又望了望门外那辆马车,管事的心中顿时一喜,连忙暗自思忖着,这来得绝对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大主顾啊。 管事忙上前,笑道:“小姐,可是要采买下人。不知,小姐想要些什么样的下人?” 京城的牙行,鱼龙混杂,这里有穷苦人家自愿卖身的,还有被人贩子拐来的,也有因犯错而被主家发卖的…… 还有些官员犯罪,连累子女为奴为婢的,在这牙行中也能见着一些。 苏时瑾微微抬起眼眸,神色淡然地说道:“也就是挑一些丫鬟、粗使婆子,和一些小厮罢了。你这里的人,我都去看一看,但凡有合适的,我便都要了。” 那管事一听这话,顿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连忙说道:“小姐,这边请。” 说着,管事就引着苏时瑾穿过前堂,来到了后院,只见后院有一排十几个小屋,且都上着锁。 院子里站着十来个打手,这些打手个个身形高大,身着黑色的劲装,腰间系着鞭子。 他们每个人的眼神之中,都透露出一股凶狠与冷漠。 只见管事朝着这些打手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打手上前将锁打开,并且赶着一屋子的丫鬟,让她们来到苏时瑾的面前站好。 阳光斜照在后院,在地上渲染出一片片光影。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还伴随着脚步的摩擦声。 这些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发丝凌乱,有的衣角还沾着些灰尘。 她们的脸上,带着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希冀的光芒。 苏时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向陈妈妈吩咐了几句。 陈妈妈仔仔细细,一个一个看过去,从中挑选出几个丫鬟。 苏时瑾瞧着陈妈妈挑的人,都是些机灵能干活的。如若好好培养,希望是些忠心的。 正打算挥手挑选下一批时,未被选中的丫鬟中,突然冲出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地扑倒在苏时瑾面前。 哭喊着:“小姐,求求您买下我和我弟弟吧。我弟弟已病了三日,再不医治恐就没了性命。” 此时这女子抬起头来,那满是泪水的脸庞,让苏时瑾心中猛然一惊。 这女子竟有三分神似朴月琴,而且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比朴月琴还要美上七分。 她的脸庞光滑细嫩,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 眼睛犹如黑葡萄,泪光盈盈。微微颤抖的嘴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今日本是挑选粗使丫鬟,瞧她那柔弱不堪的样子,就不像是能干活的,也难怪陈妈妈没有选中她。 苏时瑾心中一动,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貌美柔弱的美人,况且这美人还与沈如风的心上人有三分相似。 倘若她救了这美人的弟弟,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当下,她便转身说道:“这女子和她弟弟,也一并买下吧。” 那管事谄媚地笑道:“小姐,这女子原本是官家小姐,家中出事才被发卖的。价钱有些贵。” 这管事原本是打算,将这女子卖到富贵人家做小妾,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苏时瑾满不在乎地说道:“无论多少银子我都买,你开个价吧。” 管事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赶忙说道:“对小姐您来说,其实也不算贵,只需一百两。” 一般来说,普通的丫鬟也就值个十两银子,有点姿色的顶多也就卖到二十两。 跪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焦灼,目光紧紧盯着苏时瑾,似乎在无声地哀求着。 也难怪她如此姿色却没被人买走,应该是嫌这价钱太高了。 只见,苏时瑾眼睛都不眨一下,干脆利落地说道:“行,不就是一百两嘛,我要了!” 第18章 买下两个孩子 那女子听闻苏时瑾买下了她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苏时瑾随后吩咐春兰道:“春兰,你带着她和她弟弟,去就近找一家医馆看病。过一会儿,再回来找我们。” 那女子听了这话,赶忙磕头说道:“多谢小姐!往后,您就是我们姐弟的大恩人。” 春兰恭敬地福了福身,领着那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模样的孩童,快步走出了后院。 苏时瑾接着又对管事说道:“可有擅长厨艺且精通药理的婆子?” 管事赶忙应道:“有有有。” 苏时瑾说道:“把她叫过来,让我瞧瞧。” 管事回应道:“好的,小姐您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打手便带过来一位长脸妇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她身形略显佝偻。 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灰白的头发随意挽着。 苏时瑾仔细地打量着她,然后问道:“听闻你擅长厨艺并且精通药理,那么会不会做甜食呢?” 这婆子回答道:“小姐,老奴擅长厨艺,基本上各种口味的都能做。一般的甜食,那自然也不在话下。对药理也略通一二,擅长做各种药膳。” 苏时瑾点了点头,说道:“行,就她了!陈妈妈,你再挑几个粗使婆子和小厮。” 就在这时,管事轻轻地凑到苏时瑾耳边,小声说道:“小姐,我这里还有些稀罕货呢。小姐,您要不要看看呀?” 苏时瑾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管事,轻声道:“哦!稀罕货?那便看看。” 管事连忙引着苏时瑾,来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 这屋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顶的瓦片有些缺口,有几缕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地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积着污水。 角落里缩着两个孩童,小小的身影显得单薄脆弱。两个孩子紧紧偎在一起,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见他们进来,两个孩子怯怯地抬起头,小小的身体不停地瑟瑟发抖。 尽管屋子里光线不强,但苏时瑾还是看清了这两个孩子的容貌。 他们长得极为相似,像是一对龙凤胎。两张面庞极具异域美感,与汉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的眼睛深邃如黑宝石;睫毛浓密卷翘得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底投射出一片暗影;鼻子高挺而笔直,充满了立体感。他们的面容,带着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 他们身上的衣服,尽管已经破破烂烂,但上面依稀能看出绣着奇特而精美的图案。 显然,这两个孩子是被拐来的,而且并非汉人。 苏时瑾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儿女。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她皱眉问管事:“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管事有些迟疑地说道:“小姐,这……这是下面的人弄来的,具体从哪儿来的,我们从不过问。” 苏时瑾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两个孩子我买下了,多少银子?” 管事赶忙应道:“小姐,不多,一个二百两。” 苏时瑾望向那两个孩子,他们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她飞快地应了一声“好”。 说完,便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温柔地说:“别怕,小家伙们。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啦,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两个孩子感受到苏时瑾的善意,微微点了点头。 苏时瑾轻轻揉了揉他们的脑袋,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走出屋子。 陈妈妈这边也挑好了十来个粗使婆子,并二十来个小厮。 这一趟足足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使得那管事笑得脸颊上的黑痣,仿佛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管事一路殷勤地送苏时瑾到牙行之外,谄媚地笑道:“小姐,以后可要常来呀!” 苏时瑾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望向陈妈妈身后那乌压压的一群人。 接着吩咐秋月:“秋月,去雇几辆马车来。既然他们跟了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徒步跑着回去。” 秋月听到吩咐后,迅速地一路小跑着就去了。 陈妈妈扶着苏时瑾上了马车,帘子里传来她的声音,“嬷嬷,将那两个孩子一并带上来吧。” 没过多久,秋月就带着几辆马车,匆匆赶了回来。 陈妈妈指挥着那些粗使婆子和小厮们有序地上车,一时间,小小的牙行外变得有些喧闹。 又等了一刻钟,春兰才带着先前买的那女子和她弟弟归来。 许是,怕那孩子过了病气给苏时瑾。春兰径直带着他们,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待众人都上了车,几辆马车才缓缓行驶了起来。 苏时瑾轻轻掀起车帘,对管事说了一句:“今日,有劳管事了。” 管事赶忙弯腰行礼,连声称谢。 马车里,秋月盯着那买来的两个孩子左看右看,笑意盈盈地对苏时瑾道:“夫人,他们俩可真漂亮,就如同两个瓷娃娃一般,只是稍微瘦了点儿。” 苏时瑾嘴角上扬,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呢?” 两个孩子并未答话,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一丝胆怯和害怕。 “秋月,把准备的点心,拿出来。” 秋月忙不迭地将四五盘糕点端了出来。有碧绿的翠玉糕、金黄的核桃酥、香甜的桂花糕、精致的豆沙饼…… 苏时瑾拿起一块翠玉糕,递给那个小女孩,微笑着说:“别害怕呀,来,尝尝这个点心,很好吃的哦。”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小手接过了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苏时瑾看小女孩接了糕点,又拿起一块豆沙饼,递给那个小男孩,“你也吃一块吧,秋月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一旁的秋月,听到苏时瑾夸她,笑呵呵地直点头。 看到他们放下戒心,开始吃东西。苏时瑾接着说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用再害怕了。” 两个孩子听到苏时瑾的话,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水,那泪珠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小男孩哽咽道:“我叫乌苏,妹妹叫丽雅。我们住的地方很远很远,那里有广阔的绿洲,也有金色的沙滩。” 小女孩接着说:“我和哥哥偷溜出来玩,就被坏人抓到这里来了。” 苏时瑾闻言,紧紧拥住他们,安慰道:“往后,我会保护你们,不会再有坏人了。” 第19章 小惩刘妈妈 当马车稳稳地停在沈府门口时,已经过了午时。 此时正午的阳光极为炽烈,苏时瑾搭着秋月的手,缓缓走下马车,仰头望向那尽显气派的牌匾“沈府”,心中顿感一阵烦闷。 如今她已嫁了沈如风,而这牌匾也是她婚前特意让人挂上去的。 若想摘了这牌匾,只能从长计议、慢慢谋划了。 苏时瑾收拢思绪,转身看到陈妈妈正抱着两个孩子走下马车。 随后,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踏入府中。 刚一踏入洛华苑,刘妈妈就急匆匆地迎上前来,口中说道:“哎呀呀,我的小姐哟,今日出门怎么就没带上老奴我呢?” 自从苏时瑾嫁过来以后,已经接连数日都未曾召见刘妈妈,今日出门不但没带她,反倒带了陈妈妈。 小姐往日里对待她,也算是颇为亲近的,虽然比不上春兰秋月那般亲密,但总归是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正因如此,她早早地便候在院子门口。 苏时瑾心中冷冷一笑,果然是平常对这个老巫婆太好了,以至于她这般没有主仆尊卑。 这话听起来好似亲昵,却总是隐隐透出一丝质问。 苏时瑾冷然道:“刘妈妈,如今我嫁了人,你该唤我夫人。往日里,我待你宽厚,所以不与你计较。” “但如今,我既嫁了人,便要端起主母的身份。” “我去哪里,带什么人?也轮得到你,来质问吗?” 刘妈妈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地求道:“夫人恕罪,老奴一时糊涂,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苏时瑾眼神冰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妈妈,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念你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今日我便不重罚了,就罚你一个月月钱吧。若有下次,可不是罚月钱了。” 刘妈妈连连磕头,喊着:“多谢夫人开恩,老奴以后一定谨守本分,绝不再犯。” 苏时瑾轻轻哼了一声,抛下一句:“起来吧。” 随后,根本不瞧刘妈妈一眼,就径直朝着屋子走去。 春兰和秋月紧紧跟随其后,陈妈妈看到苏时瑾对这两个孩子格外不同,便牵着孩子也跟进了屋。 院子中的刘妈妈,这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望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接着她又转过身,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站着的那些新买来的下人,心中便悄然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道:“我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她不感恩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让我在这群新人面前丢尽了脸,真是可恶至极!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就这般耀武扬威的。” 奔波劳累了整整一个上午,苏时瑾只觉浑身疲软无力,刚一进屋,便慵懒地躺到了美人榻上。 此时的她,鼻尖挂着一丝细微的汗珠,脸庞带着些许疲倦之色,柳眉轻轻蹙起,别有一番风情。 春兰轻声说道:“夫人,可要打些水来梳洗一番?” 苏时瑾缓身道:“不急。你们先带乌苏、丽雅去梳洗一番,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裳。随后再将他们带来,与我一同用膳。” 春兰应道:“是,夫人。”说罢,便和秋月一起带着两个孩子退下了。 苏时瑾指了指一旁的绣凳,向着陈妈妈说道:“嬷嬷,快坐下歇息片刻吧,这里没有外人。” 陈妈妈闻言缓缓坐下,接着询问道:“夫人预备如何安置这些新买的下人呢?” 苏时瑾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腿,而后说道:“今日嬷嬷先将他们安置到外院,待明日再给他们安排具体的去处。哦对了,那姐弟俩就安排在我的院子里吧。” 陈妈妈点头应道:“好的,那老奴这便去安排。夫人,您还是歇一会儿再用午膳吧。” 苏时瑾微微颔首,“嗯,去吧。”陈妈妈起身行了个礼,便出了屋。 苏时瑾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梦见自己身处漫天的火海之中,三个儿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断地呼唤着“娘、娘、娘”。 她的心口,仿佛被针扎一般疼痛,又仿佛是被人紧紧捏住了心脏,而后再狠狠地将其捏碎。 她随即不由自主地,哭喊尖叫起来…… 春兰和秋月,正领着两个孩子往正屋走去,忽然间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尖叫声,赶忙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只看到苏时瑾紧闭着双眼,双手胡乱地舞动着,正在尖叫嘶喊,脸庞上挂满了泪水。 春兰忙扶起苏时瑾的身子,轻声地呼喊道:“夫人,夫人,快醒醒啊。” 一旁的秋月紧紧抓着苏时瑾的手,满脸焦急地凝视着她。 两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这个宛如仙女般的姐姐,似乎是做了极为可怕的噩梦。 春兰的呼喊,终于让苏时瑾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双眼红肿,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似乎还未从那可怕的梦魇中,完全挣脱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憔悴和脆弱。 春兰担忧道:“夫人,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苏时瑾先是望向春兰和秋月,接着又将目光移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孩子身上,这才渐渐地缓过神来。 她已然重生了。现今才刚嫁入沈家,还没有孩子。 那么前世的悲剧,定然不会再发生。 苏时瑾轻轻捋了捋头发,开口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极可怕的噩梦罢了。” 随后她定了定神,面带微笑地说道:“秋月,去摆膳吧!孩子们,肯定都已经饿坏了。” 秋月忙吩咐人摆膳,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 有红烧肉、西湖醋鱼、乳鸽汤、牛肉羹、酱鸭子、凉拌三丝,还上了几笼点心。 苏时瑾拉着两个孩子坐到桌旁。两个孩子看到桌上的美食,眼睛都亮了起来,却并未动筷子。 苏时瑾舀了一碗乳鸽汤,递给乌苏,温和地说:“来,乌苏,尝尝这乳鸽汤,可鲜美了。” 乌苏小心地接过碗,喝了一小口,说:“真好喝,谢谢仙女姐姐。你对我们真好,我们可以叫你姐姐吗?” 苏时瑾听到乌苏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当然可以呀,小乌苏。” 乌苏拉着丽雅开心地说道:“以后我们就有姐姐啦!” 苏时瑾又夹起一块鱼肉,将刺挑掉,轻轻喂进丽雅的嘴里。 丽雅忽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口说道:“姐姐,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 听到丽雅的话语,苏时瑾的眼眶微微泛红,却极力忍住了。 这一顿午膳,苏时瑾自己并没有吃多少,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悉心地给两个孩子喂饭。 春兰在一旁暗暗思忖,夫人明明未养育过孩子,可为何照顾起孩子来却如此熟练呢? 第20章 沈竹茹落水 午膳过后,苏时瑾又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地起身。 她想起今日新买来的那对姐弟,便对春兰吩咐道:“春兰,去将今日买来的那个美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春兰便领着那女子进了屋。 这女子已换了府内丫鬟的穿着,虽是一身质朴的青色衣裙,却不仅没有将她的姿容给比下去,反倒映衬得她素雅而又端庄。 她的眉眼比朴月琴更为精致,还多了一分官家女子的高雅。 她身形纤瘦,许是曾习过舞,行走间步伐轻盈,腰肢柔软,别有一番似水柔情,仿若一朵清新脱俗的青莲。 这女子抬头的瞬间,便瞧见了端坐在妆台前的苏时瑾。 此刻,落日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棂洒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苏时瑾的身上。 她着一身白色的绸裙,头上随意地插着一根玉簪,脸上未施任何脂粉,却依然美得令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顿时,女子心中便生了些许自卑感,原以为自己相貌够好了,没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将自己买下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之貌。况且,她还救了自己的弟弟,真是人美心善。 苏时瑾望着跪着的女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应道:“小女本名李嫣然,既然小姐买下了我,那就请小姐为我赐名吧。” “不必改名了,往后你依然叫做李嫣然。这里是沈府,我已经嫁人了,以后你得称我为夫人。” 李嫣然应道:“是,夫人。” 苏时瑾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你?” 李嫣然抬起头望向苏时瑾,心怀感激地说道:“夫人救了我弟弟,对我们而言就是救命恩人。不管夫人让我做什么,嫣然都会遵命照做的。” 苏时瑾看着李嫣然,觉得她是个聪慧的,不禁轻轻一笑。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好你弟弟。至于你,现在并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做,你只需保护好你这张脸就够了。” 李嫣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是很理解苏时瑾的意思。 苏时瑾轻轻摆摆手,李嫣然便恭敬地退下了。 苏时瑾今日看到那两个孩子,内心久久无法平复。 晚膳也没用,便又睡了。临睡前,吩咐春兰秋月不用守夜。 沈如风见苏时瑾自新婚夜后,就对自己一直很冷淡,还将他赶到书房。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以往苏时瑾痴迷自己的样子。 便猜测,她可能是气恼自己,新婚夜太过粗鲁,所以在耍大小姐脾气。 因而今夜,早早地回到了洛华苑,想着去服个软,好好安慰苏时瑾一番。 况且,苏时瑾的滋味,他还没尝够。既然她嫁给了自己,也得尽妻子的本分。 然而,当他踏入洛华苑之时,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顿时,他心中恼怒至极,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甩了甩手,沉着脸便离开了。 第二日,苏时瑾起床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昨夜点了安神香,很早就睡下了。还好夜里没有再做前世的梦,所以今日的精神相当不错。 昨日新采买的下人,早早就候在院子里。苏时瑾简单梳洗后,踱步来到院子中。 她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下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人。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收在我这。” “我这人护短,对我忠心的人,我必然护着的。” “当然了,我这人也小气,对我不忠心的人,我也是不会放过的。” 下人们齐声应道:“一切都听夫人吩咐。” 苏时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陈妈妈说:“嬷嬷,拨四个丫鬟去福寿园,翠竹阁那里拨一个就够了。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近来,陈妈妈听从苏时瑾的吩咐,与刘妈妈走得颇近。这刘妈妈私底下,跟陈妈妈抱怨过,被罚了月钱,如今日子难过。 陈妈妈想到,早上苏时瑾说的话,“嬷嬷,不如待会举荐她领了府内采买的活,这贪心的人养肥了才好处置,不是么?” 于是,陈妈妈立马答道:“夫人,别的活老奴都能安排。只是,这府内采买,老奴不好分派。老奴瞧着刘妈妈跟了夫人多年,是个能干的。不如,府内采买的活就交给她?” 这刘妈妈见陈妈妈举荐自己领采买的肥差,顿时喜笑颜开地扑到苏时瑾面前,信誓旦旦道:“夫人,老奴向您保证,绝对能办好差事!” 苏时瑾斜了她一眼道:“那你可要好好办,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刘妈妈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称“是是是”。 见院内嘈杂,苏时瑾索性出了院子,径直朝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还未修整有些破败,也没啥景致。 苏时瑾对着前世淹死自己的池塘,思索了许久。 忽然,听见沈竹茹的谩骂声:“苏时瑾,你这个商户女,不遵孝道!竟然敢给母亲气受?看我不撕了你!”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回道:“三妹妹,不要激动。我倒不知,我怎么给她气受了?” 沈竹茹嚷嚷道:“你不让母亲掌家,便是给她气受!而且,你只给我派了一个丫鬟,简直欺人太甚。” 苏时瑾冷笑,原来并不是为她母亲,鸣不平。 平静地道:“母亲年迈,我是孝敬她老人家,有人伺候着不好吗?非得自己找罪受!是嫌活太久了吗?” “至于给你派了一个丫鬟,已然是看得起你呢。当初,你一个丫鬟都没,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敢诅咒我们!”说着,便要冲上来。 秋月见状,立马挡在苏时瑾面前。沈竹茹怒气更甚,直接甩了秋月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秋月的脸瞬间,留下了清晰的手指印。 苏时瑾见秋月挨打,眼中迸射出凛冽的寒气。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秋月。卯足了力气,甩了沈竹茹一巴掌。 沈竹茹被打得身形一阵踉跄,嘴角溢出了鲜血,她瞪大了双眼。 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竟敢打我?我这就去告诉我二哥!” 苏时瑾的眸子里,此时透着浓烈的仇恨,仿佛如腊月的寒霜一般,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她冰冷地回应道:“我岂止是敢打你,就算是杀了你又能怎样?” 言罢,她骤然发力一推,沈竹茹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一旁的丫鬟梅香,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呼喊起来:“小姐,小姐,快来人呀!小姐落水啦!” 第21章 杏儿出现了 碰巧,沈如风路过这后花园。 听到梅香急切的呼救声,他便急奔过来。 一眼瞧见,在池塘里扑腾挣扎的沈竹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他才将沈竹茹捞了上来。 此刻的沈竹茹浑身湿漉漉的,头上还粘着几根水草,那模样简直狼狈极了。 她一脸怨恨,死死盯着苏时瑾,随后转身扑进沈如风的怀里。 抽抽搭搭地哭诉道:“二哥,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还说要杀了我呢。” 沈如风望着可怜兮兮的妹妹,再瞅瞅苏时瑾那毫无愧疚之色的样子。 心中不由地腾地一下,冒出一股火,那是一股,难以遏制的熊熊怒火。 这股诡异而炽烈的怒火,让他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 径直就冲向苏时瑾,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苏时瑾捂住脸,眼神冰冷地直直看着沈如风,一字一顿道:“好的很,沈如风。” 只见苏时瑾,那冰冷彻骨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沈如风。 那一瞬间,沈如风的内心深处,好似闪过了一丝异样且难以名状的情绪。 随后,苏时瑾再也没瞧沈如风一眼。就紧紧地拉着秋月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春兰看到苏时瑾和秋月的脸时,她惊慌地叫起来,“夫人,您和秋月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时瑾面色冷淡如水,轻启朱唇,冷冷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被疯狗咬了而已。” 而一旁的秋月,静静地站在那里,根本不敢随意搭话。 虽然平日里她大大咧咧,但此刻她也看得出小姐内心憎恨姑爷,而姑爷似乎也并没多在乎小姐。 这一日,沈如风下朝后刚到沈府门口,就有一个姑娘倏地窜了出来。 这姑娘盈盈一拜,娇声说道:“大人,可还记的我?” 沈如风盯着女子的脸庞,沉吟了片刻,方才记起这是曾经自己偶然救下的女子,遂开口道:“你是杏儿?” 杏儿眼波盈盈,面色泛红,轻声言道:“大人竟然还记得小女子,那也不枉小女子一直心心念念着大人呢。” “自从大人救下小女子那刻起,小女子这心里眼里,便全是大人的身影。今日,小女子便是特意前来报恩的,小女子甘愿为奴为婢,只要能陪伴在大人身侧。” 沈如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现今他才刚新婚,倘若贸然收下这么个美婢,恐怕苏时瑾会吃醋,进而误事。 于是,他缓缓说道:“杏儿,我救你并非是为了让你报恩。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杏儿顿时泪眼汪汪,哭诉道:“大人,倘若不收留我,那我还不如就在这儿一头撞死算了!” 此时,门口渐渐地聚集起一些人围观,人们指指点点,都在好奇这女子为何跪在沈府门口。 沈如风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言道:“罢了,你随我进来吧。” 沈如风领着杏儿,快步走进洛华苑。 刚踏入院中,就见着苏时瑾一身淡青色罗裙,眉眼如画,慵懒地躺在屋檐下。 院子里还有一白衣女子,领着三个孩童在嬉戏。 沈如风走到跟前,温声道:“夫人。” 苏时瑾瞥了一眼沈如风,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 女子相貌娇媚,杏眼粉腮,体态丰腴,前凸后翘,甚是诱惑。 苏时瑾心中不禁冷冷一笑,哟呵,这杏儿可算是出现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嫣然,大人来了,快来给他倒茶。” 李嫣然忙轻移上前,一双如葱段般纤细的玉手捧着茶,递到了沈如风的跟前。 就在沈如风的目光,触及到李嫣然这张脸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心中猛地一揪,这女子怎会如此酷似月儿? 开口问道:“夫人,这女子是?” 苏时瑾不动声色道:“她叫嫣然,是前阵子刚买回府的。夫君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如风收回了目光,指着杏儿道:“夫人,这是我以前街坊家的女儿,她想寻一份差事,我想着你这边或许正缺人伺候,便将人给带了过来。” 苏时瑾嘴角含着一抹微笑,应道:“夫君倒是体贴,那就留下吧!” 看来,这沈如风倒是个“多情种”,不过一个杏儿哪够呢? 既然他喜欢处处留情,索性就随了他心意! 这后院,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呢,这样他才能分身乏术露出破绽来。 跪着的杏儿,见沈如风将自己给了苏时瑾,眼中露出了一丝委屈。抬头却发现沈如风的目光紧随着嫣然,心中不由醋意大发。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苏时瑾,将杏儿和沈如风的神情,尽收眼底。 沈如风又略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去。 夜间,翠竹阁门外的阴影处,春兰在海棠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上次落水之后,沈竹茹一回到翠竹阁,便对着梅香一顿劈头盖脸地打骂,怪她太没用,连主子都护不住。 这海棠倒是个机灵聪慧的,仅仅几日的功夫,便成功博得了沈竹茹的欢心。 此刻在翠竹阁中,海棠正给沈竹茹一边轻轻地捶着腿,一边柔声说道:“小姐,我听闻大人昨日去了洛华苑呢,还给夫人送了一个丫鬟过去。” 沈竹茹一听,顿时气恼不已,“二哥竟然去了洛华苑?他怎么能去找那个恶女人?那女人可是差点把我淹死了!” 翠玉忙劝道:“不管怎么说,大人与夫人毕竟是夫妻,而且夫人容貌绝美,大人心系夫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沈竹茹狠狠地呸了一声,“二哥才不会爱上那个女人呢,二哥心中只有……” 她稍作思索,而后阴恻恻地说道:“我要去央求母亲,把表姐接过来住上一段时日。我倒要看看,那个苏时瑾还怎么能魅惑得了二哥!” 沈竹茹火急火燎地奔去了福寿园,一见到余氏,便“哇”地哭了出来。 “母亲,如今二哥像被苏时瑾迷了心窍。那苏时瑾差点淹死我,他竟然昨日还去给她送了一个丫鬟。” 沈老夫人听到沈竹茹的这番话,心里也不由得涌起一阵担忧。 那日茹儿落水后,她本要去找苏时瑾好好算账的,可偏偏是沈如风拦下了她。 这苏时瑾长了一张魅惑男人的脸,就怕风儿长此以往沉陷其中,忘了杀父之仇。 沈老夫人宽慰道:“茹儿,你二哥他是有分寸的。” 沈竹茹撒娇道;“母亲,不如将月琴表姐接来住一段时日吧!” 沈老夫人想着,风儿说了如今不能让人知道他跟月琴的关系。 随即摇摇头道:“茹儿,不可胡闹,你月琴表姐不方便过来。” 沈竹茹摇着沈老夫人的手臂,“母亲,都这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再不让表姐来,二哥的心要是被苏时瑾勾去了,那表姐可怎么办呢?” 沈老夫人细细想了想苏时瑾那张脸,觉得沈竹茹说得在理,可不能让风儿被她迷惑住。 于是咬了咬牙,开口应道:“茹儿,你说得对,我这就去信叫月琴来住一段时日。” 第22章 白莲花朴月琴 洛华苑刚平静了一些日子,福寿园的丫鬟红玉就来了。 近些日子,苏时瑾总觉得身子疲软,提不起精神。 红玉来的时候,她懒懒地斜靠在榻上,乌发松散在肩头,低垂着头在翻看一本书。 红玉见状,恭恭敬敬道:“夫人,老夫人家的姨侄女来了,老夫人唤您过去见见呢。” 苏时瑾听完,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回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来。” 红玉福了一福身子,应道:“是,夫人。” 苏时瑾嗤笑一声,朱唇轻启道:“春兰,好戏要开场了,咱们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去把那件胭脂醉石榴裙取来。” 秋月见夫人要穿胭脂醉,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夫人就该穿得鲜亮一些,这样才不枉费这般好的容颜。春兰,你赶快去,今日我要给夫人梳个牡丹髻。” 福寿园里,沈如风轻扶着朴月琴,迈进了屋子。 沈竹茹一见到朴月琴,立马笑着飞奔上去,极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臂,叫嚷道:“表姐,你可算是来了呀。茹儿可是想死表姐啦!表姐有没有想茹儿呀?有没有想我二哥呀?” 一旁的沈如风瞧着朴月琴羞红了脸庞,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佯怪。 “茹儿,不许乱说!先别拽着你表姐了,她坐马车一路赶来也累了,快让她先坐下歇息一会儿。” 沈竹茹带着几分戏谑说道:“二哥,我知道啦。好表姐,那你赶紧坐着好好歇会儿。” 朴月琴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的红晕,那柔美的姿态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她轻依着沈如风,先福身朝沈老夫人拜下,“姨母,月儿好些日子未见着您,不知姨母近日身体可好?” 沈老夫人见到自己姨侄女,心中欢喜,忙道:“月儿先坐下吧!姨母我身体挺好,一切都很好。” 朴月琴这才随着沈如风,一同坐下。 绿珠端上了茶水和点心,沈如风亲手为朴月琴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声说:“喝点茶润润喉,解解乏。” 朴月琴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沈竹茹故意打趣道:“哎呀,二哥对表姐可真是体贴,我都要吃醋啦!” 朴月琴红着脸嗔怪道:“茹儿,别乱说。” “三妹妹,这是在吃谁的醋呢?” 伴着春兰和杏儿撩开帘子,苏时瑾袅袅娜娜地款款走来。 只见她身着那胭脂醉石榴裙,裙摆层层叠叠,上面更是用金线精心勾勒出朵朵海棠花。 她每行动一步,好似掀起了一片绚丽的朝霞,当真是艳丽无双,又尽显婀娜妩媚! 朴月琴抬头望向门口,连日来的奔波,她的面上,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仍有着一分楚楚动人。 此时此刻,她凝望着苏时瑾,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 她曾听闻沈如风新娶的苏氏是个美人,却一直未曾亲眼见过苏时瑾。 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可今日却仿佛一下子被比到低进了尘埃之中。 苏时瑾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朴月琴,还是那副如小白花般,清纯无害的模样。 又有谁能料到,前世就是她三言两语,就催促着沈如风,活活烧死了自己的三个儿女呢? 苏时瑾敏锐地捕捉到,朴月琴眼神中流露出的那抹自卑,她在心中冷冷一笑。 沈如风见到苏时瑾的刹那间,心口仿佛停止了呼吸。 呆愣了好一会,才按下心中的涟漪,忙不迭地说道:“夫人,你可别听茹儿乱说。表妹她只是客人,我也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 苏时瑾朝着沈如风明媚灿烂地一笑,那眼波中仿佛饱含着款款深情。 而后转过身面向余氏说道:“母亲,我来晚啦,想必这位就是表妹月琴姑娘了。” 这些时日以来,苏时瑾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而今却突然朝着沈如风笑得灿若桃花。 沈如风顿时感觉如沐春风,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喜色。 朴月琴心中妒忌万分,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款款站起身来道: “表嫂,月儿这些日子可要叨扰了,还望表嫂莫要嫌弃月儿生在乡下,举止粗俗鄙陋。” “表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表妹生得犹如娇花一般,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呢?再说了,我正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人多了才热闹多好呀!” 苏时瑾暗忖,这朵白莲花装得,可真是谦逊有礼。 前世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与她有过什么交集。 然而,她和沈如风早就有了苟且之事,并且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既然是这样,那不妨就逼她一下。 苏时瑾转过头,瞧了瞧身边的杏儿。 看到她,正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沈如风和朴月琴,心中顿时生出一计来。 她款款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地对沈老夫人说道: “母亲,表妹这初来乍到的,肯定缺少衣裳首饰之类的。不如今天,我和夫君陪着表妹去购置一些,就当是我送给表妹的见面礼了。” 沈竹茹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赶忙说道:“母亲,我也要去。” 老夫人望了望,苏时瑾那一身艳丽如火的红衣。 又瞧了瞧,朴月琴那一身灰扑扑的素衣,觉得确实是寒酸得很,于是便点头道:“去吧,去吧。” 今日的苏时瑾一反常态,对沈如风表现得极为亲密。 她轻挽着沈如风的手臂,走进了一家首饰铺,拿着一只做工精细的梅花玉簪子。 娇滴滴地问道:“夫君,你觉得这簪子怎么样?” 沈如风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不禁涌起一丝异样的情愫,“夫人挑选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苏时瑾笑意盈盈地说:“那夫君你说,这簪子是戴在我头上好看呢?还是戴在月琴表妹头上好看呢?” 沈如风一时语塞,“这,这……” 苏时瑾轻点沈如风的额头,娇嗔道:“夫君,我逗你呢。今日,是来给表妹选首饰衣裳的。” 沈如风讪笑不语,回头瞟了一眼朴月琴,眼神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安慰的意味。 跟在身后的杏儿,仿佛觉察到沈如风对朴月琴的不同之处。 苏时瑾似是未察觉任何异样,亲昵地拉着朴月琴,笑靥如花地说道:“表妹,你快来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首饰?” 朴月琴咬了咬嘴唇,故作乖巧地回答:“谢谢表嫂,月儿对这些不太懂,表嫂帮我选就好。” 第23章 苏时瑾流产 苏时瑾取过一支白玉莲花簪子,轻轻地插在了朴月琴的头上,“我觉着这白玉莲花簪子,与表妹绝配,将表妹衬得愈发冰清玉洁了。” 紧接着又挑选了一对珍珠耳环、一个碧玉镯子、一条红玛瑙项链、一支蝶恋花金步摇…… 足足选了十多样首饰后,苏时瑾这才微笑着说道:“表妹,你觉得这些如何?” 一旁的沈竹茹见苏时瑾如此大方,赶忙冲着苏时瑾说道:“二嫂,我也要挑几样。你嫁给我二哥,都还没给我见面礼呢。” 苏时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妹妹,咱们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见面礼呢?今日啊,是专门给月琴表妹挑选的,要不改日再来给你挑选吧!今日这天色也不早了,想必母亲还在等着月琴表妹去用膳呢!” 沈竹茹心中气恼到了极点,这苏时瑾明显就是不想给她买首饰,所以才故意找出这些借口来推脱。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时瑾和朴月琴,随后“哼”了一声,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了。 苏时瑾望着沈竹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难被人察觉的笑,还以为多姐妹情深呢。 接着,她转过头来,温柔地对朴月琴说道:“表妹不必在意,三妹妹就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咱们也回去吧,莫要让母亲等得焦急了。” 朴月琴轻轻地点了点头,跟在苏时瑾的身后登上了马车。 一进入马车,苏时瑾便直接靠在了沈如风的肩上佯装假寐。 沈如风闻到苏时瑾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对面的朴月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正挽着别的女人,内心顿时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面色也不自觉地开始扭曲起来。 一旁的杏儿,始终密切关注着,这三人的神态举止。 她向来是个聪慧机灵的,直觉告诉她,大人和沈家表妹之间,绝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路上,众人各有心思,车内倒是安静得很。 整整一日,苏时瑾都在热情地招待朴月琴,当然也没留片刻机会,让朴月琴与沈如风单独相处。 用过晚膳,苏时瑾挽着沈如风出了福寿园,二人缓缓走到洛华苑门口。 沈如风轻柔地捋了捋她的碎发,温声道:“夫人,我尚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今夜便宿在书房了。” 今日的苏时瑾显得格外乖巧,浅笑道:“夫君,只管去忙便是,无需挂念我。”说罢,苏时瑾便转身入了洛华苑。 沈如风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随后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在洛华苑内,苏时瑾的嘴角,挑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意。 看来沈如风今夜是要好好,去哄他那位表妹了。 如今沈如风定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朴月琴有什么纠葛,他必定会找寻个由头将下人支开。 苏时瑾启口道:“杏儿,你是大人给我的。如今,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杏儿闻言,心头猛地一惊,难道夫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 当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奴婢不知夫人想听什么实话?” 苏时瑾面露不屑之色,说道:“说说,你对大人的那份心思。我这人向来大度得很,你若能如实道来,我便成全了你。” 杏儿见苏时瑾不似作伪,随即便铁了心说道:“大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着实仰慕大人。” 苏时瑾笑道:“哦,原来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既然如此,今夜便给你一个机会。” “今夜大人宿在书房,你可以在子时无人时过去。” 跪在地上的杏儿,听到苏时瑾这般说,心中不禁大喜过望,连忙道:“夫人放心,奴婢即便得了大人的宠幸,也定会唯夫人马首是瞻。” 苏时瑾挥挥手,让杏儿退下,而后斜倚在美人榻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恍惚间,仿佛跟着沈如风来到了一所寺庙前,只见这寺庙香火极为旺盛,香客更是络绎不绝,耳边也传来阵阵说话声。 “这沈大人可真是一位好父亲啊,三个儿女被恶奴所害,特意出资修建了这座寺庙,为孩子们祈福呢。” “可不是嘛!据说这寺庙,可是花费了数十万两银子哟。” “愿他那三个儿女早日投胎,来生能投个好人家,也不枉费沈大人这一片慈父之心啦!” 沈如风竟然会给死去的孩子建寺庙,这怎么可能呢? 苏时瑾一路紧跟着沈如风来到了后山,只见他停步在一口井边,边上还站着一个和尚。 只见沈如风开口道:“大师,这些时日我每夜都被小鬼缠身,难以入眠。这镇魂井当真有用吗?” 那和尚说道:“你放心吧!我这八卦井深有十八米,井口刻有铭文与莲花,将这三个小鬼的生辰八字沉入水中,那恶魂肯定能被镇住,永世不得超生。” 苏时瑾在听到那和尚的话后,仿若癫狂一般朝着沈如风猛冲过去,想要去撕了他。 然而还没等跑到他们跟前,她便感觉心口一阵滚烫,紧接着“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春兰和秋月听到动静,慌忙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她们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丢了半条命。 只见苏时瑾脸色惨白如纸,美人榻上已是血迹斑斑。 待春兰扶起苏时瑾,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迹,夫人的胸前,已是一片暗黑潮湿。 只因今日夫人身着红色衣裙,远处瞧不出血迹,可到了跟前却是瞧得真真切切。 整件衣裙,仿佛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般。 秋月见状,惊慌失措地哭喊道:“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呀?” 春兰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着秋月急切地说道:“快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秋月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府,片刻之后就拉着一个老大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此时的苏时瑾已经被春兰收拾妥当,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大夫忙来到床边,伸手搭在苏时瑾的手腕处。 片刻后,大夫叹息一声说道:“夫人这是小产了,又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血气亏损才陷入了昏迷。” 接着,他捋了捋胡须,表情严肃地说道:“夫人务必要好好调养身体,否则日后恐怕难以再孕了。” 第24章 杏儿撞见奸情 就在这时,陈妈妈听到主屋传来的动静,也匆匆赶了过来。 当她看到苏时瑾那苍白的脸,又听到大夫的那番话,眼泪如泉涌般落了下来。 春兰见陈妈妈哭了,自己也一下子没了主意,于是便出声问道:“嬷嬷,如今夫人昏迷不醒,要不要去禀报大人呢?” 陈妈妈向来都是心如明镜,她心中思忖着:倘若沈如风的心中真有夫人,那么如今洛华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急忙赶过来。 可是此刻,却丝毫不见他的身影。 陈妈妈面色凝重,沉沉地说道:“不必去禀报大人,而且夫人小产且难以受孕的事暂且瞒着,等夫人醒来后再说吧。” 春兰和秋月连忙点头应是,随即便送大夫出了府。 而在书房这边,朴月琴身着一袭洁白的束腰纱裙,还搭配着同色的小衫,头上仅仅插着一支玉簪。 她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朝着书房走来。待到她见四下无人后,这才缓缓走进屋子,嘴里娇声呼唤道:“表哥,表哥。” 沈如风从阴影处倏地一下窜了出来,紧紧抱住朴月琴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低语道:“月儿来了呀,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朴月琴扭动了一下身子,佯装嗔怪道:“表哥心里眼里就只有你那夫人,哪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沈如风用手指轻轻捏住朴月琴的腰,柔声道:“月儿这是吃醋了呀?月儿放心好了,我对苏氏只是利用而已,我的心上人自始至终唯有月儿一人。” 朴月琴听了沈如风的话,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嗔道:“表哥就会哄我开心。” 沈如风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我可没有哄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朴月琴微微仰头,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妩媚,轻声道:“那表哥可要证明给我看呢。” 沈如风看着她那诱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团火焰,他一把搂住朴月琴…… 子时已过半,夜色深沉如墨,四下里静谧无声。 杏儿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沈如风书房外。 环顾四周,见书房外空无一人,这才壮着胆子,疾步走上前去。 就在她刚要抬手去扣门的时候,书房内竟传出了一阵女子的娇喘声。 “表哥……表哥……表哥……” 紧接着,便是男子那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传来:“月儿,月儿,你可真是太勾人了……” 杏儿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石化在了原地,那分明就是大人沈如风的声音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大人,当初那般满心期盼地求上门来,想要做他的婢女,可他却无情地拒绝了她,还将她给了夫人。 她原以为大人是对夫人情根深种,所以才对她的一片赤诚真心,熟视无睹。 却万万没想到,大人爱的竟然是他自己的表妹,怪不得那日见到嫣然时,大人会是那样一副异样的神情。 只因那嫣然与朴月琴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大人便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而自己那满腔的炽热真心,大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绝情地转手将她丢给了夫人。 想到这,杏儿脸色煞白,内心不甘。 她听丫鬟们私下讨论过朴月琴,说是沈老夫人的姨侄女,家中不过开着一家裁缝铺子。 这朴月琴的家世,说来还不如自己,偏偏得了大人的心。 杏儿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她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书房里的两人,正沉浸在浓情之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一幕。 直至第二日申时,苏时瑾才悠悠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醒来时,她瞧见秋月正趴在自己的床前,沉沉睡着。 她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感觉浑身传来一阵剧痛。 心口如被火灼烧一般难受,肚子也是一阵沉闷的刺痛。 趴在床边的秋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动静,急忙睁开眼睛。 当发现苏时瑾醒了时,惊喜交加,“夫人,您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苏时瑾眼神迷茫地望着秋月,虚弱地问道:“秋月,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秋月听到这话,忍不住啜泣起来,道:“大夫说夫人您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小产,还导致气血亏损,这才昏迷了过去。” 苏时瑾听了这话,整个人怔住了,她小产了? 她忽然间想起,似乎前世婚后不久便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还生下了云亭。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清晰无比的梦,沈如风将三个孩子的魂魄镇压在井中,还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梦,定然是前世后来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她的云亭没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云亭正朝着她挥手告别,嘴里喃喃着:“母亲,孩儿做不了您的孩子了。” 苏时瑾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噗”的一声,竟又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秋月见状,赶忙焦急地扶住她,惊呼道:“夫人,您怎么又吐血了?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苏时瑾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秋月,你去将杏儿给我唤来。” 秋月心中满是担忧,但苏时瑾却微笑着连连催促她,“赶紧去吧,我没事的。”秋月这才满心忐忑地去唤杏儿。 杏儿进来后,苏时瑾一眼就看到她那红肿的双眼,心中便已然明了。 昨日夜里,她必定是亲眼目睹了,沈如风和朴月琴的奸情。 她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对杏儿说道:“杏儿,昨日可曾见到大人了?” 杏儿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悲痛翻涌,回话道:“奴婢昨日,并未见到大人。” “这么说来,昨日夫君没在书房歇息吗?我还想着长夜漫漫,唯恐他孤身寂寞,所以才特意成全你,差你前去侍候。” 杏儿眼中含泪,哽咽着道:“大人在书房,只是书房里还有表姑娘,奴婢就没敢进去。” 苏时瑾佯装疑惑地问道:“表姑娘?这深更半夜的,表妹怎么会在书房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呀?” 杏儿再也抑制不住,哭诉道:“夫人,这表姑娘与大人,在书房做见不得人的事。” 苏时瑾抓起手边的茶盏,“啪”地一声摔了出去,怒道:“好你个朴月琴,我当你是表妹,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竟背着我勾引我夫君,可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第25章 通房(一) 苏时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正瑟瑟发抖的杏儿,缓缓开口说道:“杏儿,我曾给过你机会,可惜啊,你终究还是没能把握住。” 杏儿闻言,气得面部都有些扭曲了,恨恨地说道:“夫人,奴婢实在是不甘心啊,她朴月琴,到底凭什么得到大人的喜欢?”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夫君根本就没瞧上你,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给了我。” 杏儿“噗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道:“夫人,奴婢求求夫人了,求求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日后必定什么,都听夫人的。”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便暂且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先下去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待会儿自会叫你。” 杏儿听了这话,连忙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秋月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道: “夫人,昨夜您小产,大人却和表姑娘做出那般苟且之事,您怎么能忍得下来呢?而且,您不去惩治表姑娘也就罢了,您怎么还打算让杏儿去伺候大人呢,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时瑾笑道:“傻丫头,沈如风和朴月琴不可能是这一两天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昨日刚来便发生这事。” 秋月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骂道:“枉我一直觉得大人清风霁月,却不料是个伪君子,竟然和自己表妹乱来。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如今您已经嫁给了他,难道要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吗?” 苏时瑾却是不慌不忙,神色镇定地说道:“秋月,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和离。你去将陈妈妈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待陈妈妈来了,苏时瑾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入夜时分,苏时瑾传杏儿前来,只见杏儿已不似之前那般憔悴模样,经过一番精心装扮之后,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身着一身桃红色的裙子,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那身子相较于一般女子,要丰润不少。虽不似朴月琴那般弱柳扶风的姿态,但也自有一番风流韵味。 苏时瑾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杏儿,你现在就去书房,给大人送鸡汤,一定要记得亲手喂大人喝下。” 书房中,香炉里丝丝缕缕的烟雾,袅袅升腾而出,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香味。 沈如风端坐在案前眉头紧蹙,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额头。 今夜总感觉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有些隐隐的头痛,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人,夫人差人给您送鸡汤来了。” 沈如风神色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 只见杏儿提着食盒,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那走路的姿态一扭一扭的,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沈如风看到有人走过来,却有些看不太真切,恍惚间像是月儿正款款走来。 待那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杏儿,于是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杏儿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柔声说道:“大人,夫人差我给您送鸡汤呢。夫人说您处理事务太过劳累,也要多多注意身体,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您喝下去。” 说完,她便端着鸡汤往沈如风的嘴边送去,仿佛清风徐来,带着一阵清香。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如风只觉得脑子昏昏乎乎的,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鸡汤喝了下去。 杏儿也是个胆子颇大的主,见沈如风喝了鸡汤,便将手轻轻搭在沈如风的肩头,娇声说道:“我进来的时候,瞧见大人似乎头痛呢,不如我来给大人按按吧。” 此时的沈如风,只觉脑子发热。看着渐渐靠过来的杏儿,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月琴。 于是,下意识地随手一拽,杏儿便顺势坐在了沈如风的腿上。 随后,沈如风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便低下头吻了下去…… 朴月琴昨夜被沈如风哄得心花怒放,今夜她便精心做了一些点心,心想着要给沈如风送过来,好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如今的她身边还没有丫鬟,一直和余氏住在福寿园。她前去禀了余氏后,余氏便指了红玉陪她一同前往书房。 朴月琴来到书房外,见门外的小厮一脸的慌张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表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朴月琴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连忙快步冲上前去,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呆住了。 只见书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沈如风衣衫不整,与一女子拥坐在书案上。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时瑾的丫鬟杏儿。此时的杏儿,也是发丝凌乱,满脸娇羞。 一旁的红玉,趁着无人注意,将那香炉悄然收入了袖中。 沈如风见到突然闯进来的朴月琴,此时一阵冷风吹来,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急忙一把推开杏儿,满脸焦急地说道:“表妹,你怎么来了?” 朴月琴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嘴唇颤抖不已,哽咽着说道:“我确实不该来。” 说完,便夺门而出,沈如风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只留着杏儿一人,孤零零地在这寒风之中,独自面对着众人。 红玉心有不忍,连忙上前扶着杏儿站起来,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夫人那吧!” 待回到了洛华苑,见到苏时瑾后,杏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诉道:“夫人,求您一定要帮奴婢做主啊。” 苏时瑾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杏儿,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不已经成事了吗?还要我做什么主呀?” 杏儿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那朴月琴突然闯了进来,大人便抛下奴婢去追她了。” “哦,你既成了夫君的人,往后便做他的通房吧。这朴月琴和他没名没分,你还怕她不成?”苏时瑾慢悠悠地说道。 杏儿听苏时瑾说,抬了自己做通房,心中大喜,忙不迭地说道:“奴婢,谢夫人成全。可朴月琴,在大人心中的分量不轻,奴婢怕……怕大人心里只有她,不会给奴婢好脸色。” 苏时瑾轻轻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你只要好好伺候夫君,还怕争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朴月琴?” 杏儿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夫人说得是,奴婢定会尽心伺候大人,将大人的心拉回来。” “行了,下去吧。”苏时瑾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第26章 通房(二) 第二日一早,陈妈妈得了苏时瑾的吩咐,前往福寿园。 陈妈妈福身道:“老夫人,我家夫人前日不慎小产昏迷,昨日才清醒过来。不想,昨夜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余氏听到苏时瑾小产,大吃一惊,她虽恨着苏时瑾,却仍装样子问道:“时瑾怎会小产?可请了大夫?” 陈妈妈不卑不亢道:“已请了大夫,大夫说夫人身体气血双亏,得好好调养身子,否则恐难再有孕。” 坐在一旁的朴月琴,听说苏时瑾没了孩子,而且以后可能难有孕,内心窃喜不已。 今日一大早,她就来姨母跟前哭诉,说着沈如风与杏儿的荒唐事。 不料,竟然听到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顿时,烦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姨母说得对,杏儿不过是个丫鬟,表哥断不会对她用心。 反倒是这苏氏容貌绝色,是个祸害,如今她小产恐难有孕,估计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余氏听到苏时瑾恐难有孕,心中也是一喜,又装着一副痛心的样子,说道:“啊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可要好好照顾时瑾,一定要给她调养好身子,咱们沈家还指望她延续香火。” 陈妈妈心中冷笑,这余氏跟沈如风一样,实打实的虚伪,“请老夫人放心,老奴定会悉心照顾好夫人。夫人说杏儿已经被大人要了身子,就抬她做通房,特地前来禀老夫人一声。” 余氏见要抬杏儿做通房,又瞅了瞅坐在一旁的朴月琴,想要出声反对。 陈妈妈赶忙接着道:“夫人说如今她掌家,凡事都要顾及大人的名声。况且,她也不便伺候大人,索性抬了杏儿伺候吧。” 余氏见陈妈妈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时瑾是个识大体的,如此也好!” 朴月琴捏紧拳头,指甲都抠破了掌心,却仿佛没有感觉。 她内心气恼极了,恨杏儿这个狐媚子勾引沈如风,又恼沈如风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待陈妈妈走后,朴月琴抽抽噎噎地说道:“姨母,您明知我和表哥两情相悦,怎么就同意让杏儿做通房呢?” “原本是我和表哥自小定亲,后来姨夫身故,表哥说晚些娶我,我傻傻地信了。” “可最后表哥娶了苏时瑾,而我和我可怜的贵儿,就成了见不得光的。” “这次姨母接我过来,我以为是要给我一个名分,哪知又是奢望?” 余氏见朴月琴说了这么大一通,心中也有有点烦躁,但仍劝道:“月琴,如今风儿才刚入仕,咱们还得指望着苏家呢?” 朴月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我瞧着苏时瑾是个好说话的,这杏儿不是立马抬了做通房吗?” 余氏听到这,有些不喜,“你怎么能跟杏儿比,风儿可是真心待你,怎会委屈你做妾室呢?” 朴月琴委屈万分,“姨母,只要陪在表哥身边,我甘愿做妾室。” 余氏见她这样说,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月琴,我知道你对风儿一片真心,姨母也感激你为风儿生下贵儿。不过,如今时机未到,还得委屈你一阵子,等到合适时机,风儿一定给你名分。” 朴月琴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甘心地说:“让我看到表哥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真的忍不了。” 余氏安抚道:“月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先忍耐些时日。” 昨夜沈如风干了荒唐事,派人查探了整整一夜,却依然毫无头绪。他只觉此事透着古怪,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中,眉头紧紧蹙着。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下人前来禀报说陈妈妈来了。 他深深叹息一声,“让她进来。”也不知苏时瑾,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大人,夫人说杏儿已被您占了身子,就将她抬为通房,往后就在书房伺候着。”陈妈妈低着头说道,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轻蔑。 沈如风闻言,冷冷一笑,“她倒真是大度,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她的意思。” 也不知为何,沈如风见苏时瑾这般毫不在意,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痛快。 他略一思索,随即起身,朝着洛华苑快步走去。陈妈妈见沈如风,忽然不由分说地赶往洛华苑,连忙跟上。 他迈进屋子,见苏时瑾斜倚在床榻上,头发披散开来,身着白色的里衣,手中正拿着一卷书。 整个人显得颇为瘦弱、憔悴,但依旧难掩其动人美色。 沈如风见她病恹恹的,脸色也不太好,便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苏时瑾嘴角扯起,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前夜,失去了个孩子。” 沈如风一听这话,惊得不行,急忙追问:“什么叫失去了个孩子?” “就是前夜小产了,想着夫君那时候可能正在忙公务,便没派人告知你。昨晚,差遣杏儿去送鸡汤,原本还想着你会来看我一眼,却没料到……” 沈如风闻言,心中涌起一刹那的难过。可转念一想,他和苏时瑾是绝对没有未来的。 于是便佯装关心地说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不过,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苏时瑾内心,早已被沈如风的话,恶心得要吐了,但还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夫君,是我没护住我们的孩子,夫君无需自责。近些日子,我恐怕都不方便伺候夫君了,不过好在还有杏儿。” “夫人,杏儿的事,只是个意外。” “夫君不必解释,作为妻子,我本该为夫君纳妾,此事是我疏忽了。” 沈如风瞧着苏时瑾,那副温顺柔和的模样,也不知怎的,心中竟莫名涌起些许烦躁。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扭头嘱咐春兰道:“好好照顾夫人。” 接着,他轻轻摩挲了一下苏时瑾的脸颊,缓声说道:“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苏时瑾柔柔地望着沈如风,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就那样静静地目送他缓缓离去。 待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时,苏时瑾一脸平静,吩咐春兰道:“春兰,去给我打一盆水来,我想要洗把脸。” 春兰望向自家夫人,只见她眼里的恨意如熊熊烈火,她心中一紧,赶忙转身去打水了。 第27章 风波 小产之后,苏时瑾的日子着实是清静了不少。 每日里,她大多安静地窝在屋里,要么就慵懒地斜倚在榻上,要么就静静地坐在桌旁,专注地翻阅着那些古籍。 今日午膳过后,她的精神头儿还不错,便斜靠在榻上,身上松松地盖着一条薄毯子。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悠悠地倾洒在她的身上,在她周遭留下了一片片斑斓绚丽的光圈,春兰在边上温柔地给她揉着腿。 秋月坐在矮凳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夫人,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府里可真是热闹。” “那个杏儿可真是个有能耐的。据那书房外洒扫的小厮讲,自从她在书房伺候,大人时不时地就会宠幸她。”这话一出口,秋月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赶忙抬眼去瞧苏时瑾,却见夫人脸上并无愠色。 “夫人,您不生气吗?”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说道:“秋月,你和春兰都给我牢牢记住,沈如风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罢了,我如今对他已没有半分爱恋之情。” 秋月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好吧,夫人,我知道啦。” “接着往下说吧。”苏时瑾轻轻敲了敲秋月的头。 秋月立马笑嘻嘻起来:“这表姑娘呀,每次见到杏儿,都要找点她的错处,然后惩罚她。大人也没去护着杏儿,就任凭表姑娘去罚杏儿。” “这不,昨日杏儿被她罚得狠了,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骂表姑娘是个见不得人的娼妇,还佯装清高端庄,也不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下作货色。” “这可把表姑娘气得呀,哭哭啼啼地就跑回了福寿园,大人得知此事后,狠狠打了杏儿十大板子,如今那杏儿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呢,而那表姑娘也躲在福寿园里不出来啦。” “要我说,虽然杏儿不是个好的,但是她骂得对,这表姑娘就是个装清高的货色。明面上看着清纯无害,背地里却勾引自己的表哥。” 苏时瑾看着愤愤不平的秋月,心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沈如风和朴月琴本就是一丘之貉,要不怎么能两情相悦呢? 可惜前世的自己,被情感冲昏了头脑,至死都没看清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一直活在沈如风所编造的虚幻美梦里。 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至极。余氏和沈竹茹那么憎恨自己,沈如风又怎么会真心对待自己呢? 苏时瑾收了收心思,转而吩咐春兰道:“春兰,你去给杏儿送上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再找个机灵点的丫鬟去伺候她。” 接着又询问春兰道:“朴月琴那边,是谁在伺候着呢?” “回夫人,是红玉在伺候。” “嗯,红玉倒是个机灵的,你去嘱咐她要好好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春兰应道:“是,夫人,我这就去办。” 一旁的秋月疑惑地问道:“夫人,您为何对她们如此上心?您都不在乎大人了,还管他的女人干嘛?” 苏时瑾端起茶杯,笑道:“我就是嫌弃府里冷清,想看看热闹罢了。” 秋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喜欢看热闹,我陪夫人一起看。”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春兰神色匆匆地打了帘子,快步走进来,面露焦急,“夫人,不好啦!三小姐领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地朝着杏儿的住处奔过去了。” 苏时瑾蹙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哼,看来,上次把她丢进水里,还是没能让她清醒过来,今日居然还敢来我这洛华苑撒野。” “不过上次买首饰的时候,她不是对朴月琴恼了吗?怎么今日还来给她出头?”苏时瑾满心疑惑地问道。 秋月赶忙说道:“哎呀,我忘了说了,海棠说那日买完首饰后,朴月琴就将大半的首饰连夜送给了沈竹茹,而且她们俩还聊了大半个时辰呢。” 苏时瑾暗自冷笑,这沈竹茹是个蠢笨的,倒是朴月琴还真是个精明的主儿,也难怪能一直吊着沈如风的心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我也去瞧瞧,她究竟要如何给朴月琴出气?” 春兰面露担忧之色,急忙说道:“夫人,您这身子还弱着呢,可不能吹风。” 苏时瑾淡淡回应道:“无妨,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这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 春兰无奈,只得取来一件披风,随后苏时瑾扶着秋月便缓缓走出了屋子。 此时,沈竹茹已经进了杏儿的屋子,门口还站着几个粗使丫鬟。 苏时瑾迈步走进屋子,见杏儿正跪在地上。 沈竹茹正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引我二哥,爬上了床成了通房。如今竟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还敢辱骂我表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日,我就算是打死你,也绝不会有人为你说话的!” 说着,她便狠狠一巴掌,朝着杏儿的脸甩了过去。 杏儿身旁的小丫鬟小桃见状,吓得脸色大变,慌忙叩头道:“三小姐,杏儿好歹也是大人的通房,还望三小姐您手下留情!” 沈竹茹“呸”地吐了一口,怒声呵斥道:“一个通房而已,算个什么东西!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对主子不敬!” 苏时瑾面色冰冷,“三妹妹,朴月琴算哪门子的主子?” “这沈府是我当家作主,杏儿是我抬得通房。你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骂她,还在我洛华苑撒野,难不成是嫌上次那水喝得还不够多吗?” 沈竹茹听到身后那冰冷至极的声音,吓得整个身体猛地一抖,险些跌倒在地。 幸亏海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嫂,你……你怎么来了?我……我不过是教训一个通房罢了,我可没在洛华苑撒野啊。” 苏时瑾面带嘲讽之色,目光仿若寒刃般直直地盯着她,不紧不慢地悠悠说道:“杏儿是我洛华苑的人,你想为朴月琴出头,也不先好好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沈竹茹心中有些发怵,硬着头皮回应道:“二嫂,杏儿无缘无故地辱骂表姐,我这也是为了维护府里的规矩。” 苏时瑾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无端辱骂?哼,那你去告诉朴月琴,倘若她觉得杏儿污蔑了她,那就让她来洛华苑当面对峙。” 接着,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沈竹茹,“还有,往后休要再踏入洛华苑一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竹茹对上苏时瑾那冰冷至极的眼神,内心惧怕得不行。生怕她像上次那样突然发疯,于是拽着丫鬟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苏时瑾望着她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充满不屑的冷笑,“真是无用。” 第28章 堂姐的心思 苏时瑾使了个眼色,春兰忙上前扶起了地上的杏儿。 杏儿眼中噙着泪水,哽咽着说道:“夫人,奴婢多谢夫人。从今往后,夫人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苏时瑾瞧着,杏儿红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她轻声说道:“没关系,你是洛华苑的人,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你坐下吧。” 小桃急忙扶着杏儿坐下,谁知杏儿刚一挨着凳子,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来是昨日那板子打得着实不轻。 苏时瑾平静地说道:“如今你也算是半个主子,怎么能被人这般欺负,还如此忍气吞声?” 杏儿戚戚地诉说着:“夫人这些日子在休养,奴婢不敢扰了您。大人心中没有奴婢,奴婢就想着忍一忍。昨日实在是气急了,这才口不择言的。” “你只要用心伺候好夫君,让他迷恋上你的身子,还会惧怕一个朴月琴吗?”苏时瑾缓缓说道。 杏儿睁大了双眼,眼眸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她实在不明白夫人为何要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她? 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呀,除非夫人对大人毫无情意,否则怎么会把她往大人身边推呢? 苏时瑾凝视着杏儿,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你要记住,杏儿,听我的不会错。在这些日子里,你就好好地休养,书房那边就暂且不要去了。” 杏儿连连点头,她相信夫人,是夫人成全了她对大人的情意。今日,三小姐要为朴月琴出头,也是夫人护住了她。 夫人不仅差春兰给她送药,还安排了小桃来伺候她,夫人是个大好人。 回到房中的苏时瑾,先是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信后,唤来陈妈妈,吩咐她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母亲手中。 傍晚时分,陈妈妈带着何氏的信回来了。 信中提及,父亲近日暗中调查了二叔,结果发现二叔所经营的铺子账目有问题。 再仔细一查,二叔竟将大半的收益都悄悄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如今,老太爷已经收回了二叔所管理的那些铺子。 这些日子,二叔正忙着给堂姐苏婉儿找婆家,可是大小姐似乎并不想嫁人,相看了十几个,竟然一个都没看中。 苏时瑾仔细回想回门宴的情景,堂姐看向沈如风时,那眼神中分明透着一种别样的情愫,似乎包含着不甘与眷恋。 苏时瑾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嬷嬷,明日一早还得辛苦你再跑一趟,去求求祖母。要向祖母说说我如今的处境,恳请祖母让家中的姐妹们来陪陪我,好缓解一下我这丧子之痛。” 第二日一大早,陈妈妈就前往苏府,去拜见苏老太君。 见到老太君后,陈妈妈便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二小姐在沈府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还不慎小产了。 如今姑爷又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二小姐整日都满心忧愁,希望老太君能让家中的姐妹前去宽慰宽慰,也好让二小姐的心情稍微好一些。 苏老太君孙子辈中,嫡亲的就只有苏时瑾这么一个。老太君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跟其他孙子辈大不一样。 听到陈妈妈的这一番诉说,老太君顿时气得举起拐杖,就要去沈家讨要说法,还好被陈妈妈给拦了下来。 陈妈妈赶忙说道,只要请几个姐妹过去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劝解劝解就好了,不能把沈家的面子弄得太难看。 一旁的苏老太爷也劝解着,这才平息了老太君的怒火。 当下,老太君就吩咐苏婉儿和苏青莲收拾好行李,跟着陈妈妈一同来到了沈府。 苏时瑾在花厅中,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姐妹。 远远地,就瞧见苏婉儿身着一袭淡雅的紫罗兰色齐胸襦裙,袅袅娜娜地走来,气质超凡出尘。她有着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下巴微微上扬,全身透着一丝傲气。 她身后的苏青莲,穿着家常的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那模样倒像是苏婉儿的丫鬟似的。 苏婉儿向来摆着一副嫡女的做派,对苏青莲很是瞧不起。 虽说从未明面上欺负过苏青莲,但是总暗地里有意无意地挤兑她,以至于苏青莲每次看到她总是会有些惧怕。 以前,苏时瑾在家中的时候,喜爱胡闹,整天不是翻墙就是到处乱跑,还总和下人们嬉笑玩闹。 但是,她从不挤兑家中的姐妹。所以相比之下,苏青莲反而对苏时瑾要显得亲近许多。 待两人走近了,苏时瑾赶忙起身,面露喜色道:“大姐,三妹,你们可总算来了呀。” 苏婉儿上前扶着苏时瑾缓缓坐下,语气温柔地说道:“二妹,我听陈妈妈说,你小产了,而且还伤了身子。” 苏时瑾听闻,缓缓垂下头去,眉眼间似乎满是哀伤,“大姐,许是我平日里操劳太过,以至于没保住孩子,现今又伤了这身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苏婉儿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轻蔑,随后开口道:“你身为当家主母,可不能让人给轻视了去。我听说妹夫还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你可得把她好好拿捏住了,绝对不能让她先生下庶长子来。” 苏时瑾听后,面露迟疑之色,缓缓说道:“倘若我一直不能生育呢,总不能因此耽误了沈家的香火。如今想来,也只能给夫君纳妾了。要真不行,以后就抱一个庶子养在膝下吧。” 苏婉儿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这怎么能行呢?妹夫往后可是大有前途的,你要是给他纳妾,往后他心在别人身上,对我们苏家有什么好处呢?” 苏时瑾不在意地说:“给夫家延续香火,也是我身为主母的职责。况且我是主母,妾室绝不会越过我去。最近,夫君的表妹来了府上,我瞧着她和夫君有情,不如就成全他们。” 苏婉儿听到这话后,只觉内心一阵酸涩不是滋味。 想当初,她在父亲书房外偶然瞥见沈如风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着沈如风。 可恨的是,父亲却偏偏让她引着苏时瑾,去见了沈如风,结果苏时瑾一见之下就对沈如风动了心,而她又怎能争得过苏时瑾呢? 无奈之下,也只能将自己的那份情思,暗自埋藏起来。 如今苏时瑾不仅伤了身子,还有意要给沈如风纳妾,那可就怪不得她这个做姐姐的了。 既然要纳妾,倒不如自己这个姐姐去,不是更好吗? 第29章 苏婉儿和朴月琴初见 姐妹三人又闲聊了一会,苏时瑾派陈妈妈带她们下去安置。 苏青莲安置在洛华苑边上的兰香阁,苏婉儿则安排在后花园边上的水榭居。 水榭居就在后花园的转角处,院子边就是池塘。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修葺宅院,所以池塘里并没有种荷花,但这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景致倒是不错。 往前转过两个回廊,便是沈如风的书房。 苏时瑾将苏婉儿安排在这,就是想看看苏婉儿,是否对沈如风存有别样的心思。 苏婉儿刚歇下,就叫来贴身丫鬟如意,低声耳语了一番。 不过片刻,如意便回来了,说道:“小姐,奴婢花了一些银子,得知如今沈大人都宿在书房,并不住洛华苑。这几日那通房杏儿得罪了表姑娘,被沈大人打了板子,如今躺在屋里不能动弹呢。” 苏婉儿眼角一挑,“这么说,妹夫对他那表妹确实上心,这刚抬得通房都舍得打。那我倒要去会一会这表姑娘。” 如意忙道:“表姑娘如今住在沈老夫人的福寿园,您作为晚辈前去拜访,也是礼节。” 苏婉儿站起身,说道:“那便备上礼品,叫上苏青莲,现在就去福寿园。” 苏青莲刚想躺上一会,丫鬟玉香便匆匆走了进来,开口道:“小姐,大小姐喊你去福寿园拜访沈老夫人。” 苏青莲嘟囔道:“我们是来陪二姐的,去看沈老夫人做什么?” 想了想苏婉儿的性子,起身说道:“行,那我们便去吧。” 福寿园里,朴月琴正陪着余氏闲话,下人来禀告说,夫人的姐妹来拜见老夫人。 余氏听到禀告,抱怨道:“如今苏氏当家,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接自己姐妹来沈府,都未跟我知会一声。” 朴月琴附和着,“姨母,这苏氏不将您放在眼里,不如让表哥休了她?” 余氏呵斥道:“你懂什么?苏家万贯家财,苏家大房就这一个女儿,陪嫁了大半身家,就冲这风儿也不会轻易休了她。” 转过头,吩咐下人请苏家姐妹进来。 苏婉儿和苏青莲朝余氏行了礼,苏婉儿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我和三妹刚到,特来拜见老夫人您。” 余氏淡淡道:“来者是客,请坐吧。” 苏婉儿示意如意奉上礼品,余氏扫了一眼礼品,这才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说着:“有心了。” 苏婉儿和苏青莲,这才依照余氏的话坐下,苏青莲坐在凳子上微微垂首,低眉顺眼的。 苏婉儿自从坐下来后,就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朴月琴。 只见这女子生得柔柔弱弱的,身着一身白色的束腰裙,那纤细的腰肢楚楚动人,看上去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确实是男人钟爱的类型。 苏婉儿笑着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余氏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娘家的姨侄女,名叫朴月琴,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近日也住在府中。” 朴月琴盈盈一笑,说道:“早就听闻婉儿姐姐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如兰,让月儿惭愧的很。” 苏婉儿皮笑肉不笑地道:“月儿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月儿妹妹,那才是人比花娇,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苏青莲看着这两人相互吹捧,实在是觉得内心一阵翻腾。不过,她向来就如透明人一般,依旧一声不吭地安安稳稳坐着。 余氏见两人相谈甚欢,便开口说道:“月琴啊,你领她们去园子里好好逛逛。” 正埋头默默喝茶的苏青莲,听到沈老夫人这话,心中不禁感慨,这是将这朴月琴当作自家人了呀。 苏婉儿听到这话后,也是暗自吃惊不已。看来沈老夫人对朴月琴颇为不同,如此想来,苏时瑾在沈府的日子,恐怕过得并不顺遂。 朴月琴乖巧地应道:“姨母,我这就领着婉儿姐姐、青莲妹妹去园子里逛逛。” 苏婉儿和苏青莲,微笑着向余氏拜了拜,而后便跟着朴月琴,走出了福寿园。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沈府事务繁多,苏时瑾根本没有精力,去打理后花园。 那些买来的粗使婆子,也只是按照原来园子里的布置进行打理,致使园子里显得有些许杂乱。 跟苏府的园子相比,着实没什么值得好好逛的。 三人慢悠悠地逛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凉亭歇息,红玉赶忙差人将瓜果茶点摆上。 苏婉儿开口道:“二妹都嫁过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这园子还是这般杂乱,倒不像是有修葺打理过的样子?” “表嫂事务繁忙,想必是把修葺园子这事给忘了。”朴月琴拿着帕子轻轻扇着风,姿态优雅。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就看见回廊处缓缓走过来的沈如风。 他身着一身青色长衫,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眉眼间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冷峻,却散发出让人沉醉其中的魅力。 苏婉儿和朴月琴两人,一时间竟看痴了,目光牢牢地黏在了沈如风身上。 一旁的苏青莲,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糕点,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如风稳步走上前来,缓声说道:“大姐、三妹,我刚刚回府。听下人们说两位来了府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苏婉儿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红色,也不知是因为逛园子逛累了,还是别的缘故。 只见她有些慌乱地应道:“妹夫公务繁忙,这不算什么的。” 朴月琴看到沈如风的那一刻,娇羞之态尽显,轻轻拉了拉沈如风的袖子,柔声道:“表哥。” 沈如风满眼宠溺地看着朴月琴,温和地说道:“月儿,你可要好好招待客人。” “这是自然,表哥放心吧。”朴月琴微微抬眼望向沈如风,那眼眸里仿佛闪烁着点点繁星,熠熠生辉。 苏婉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骂道:果真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瞧着沈如风,对她确实很不一样。 苏青莲在一旁瞧着,心中有些愕然,这朴月琴怎么看着跟姐夫有种不清不楚的感觉。 也不知二姐姐是否知晓,二姐姐还一门心思,想着给姐夫纳妾呢。 她瞅着这情形,说不定姐夫早跟自己的表妹,勾搭在一起了。 第30章 留下苏婉儿 此刻,苏时瑾正仔细聆听着春兰的回话。 春兰说道:“夫人,大小姐拉着三小姐先是去了福寿园,接着又和朴月琴一同去逛园子了,眼下碰到了大人,正在凉亭里说着话呢。” 按理说,娘家姐妹来小住,本应由她领着她们,去拜见老夫人的。 然而,如今的她,实在是懒得去面对那个老妖婆。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领着苏婉儿她们去福寿园。 她这个堂姐,倘若对沈如风无心,那定然不会自己刚来就急着去拜见,看来她是有心想要讨好余氏。 “那可听得到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苏时瑾出声询问道。 “奴婢离得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修葺’二字。” “修葺?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大姐向来都是能干之人,而我呢,向来只会胡闹。倒不如,就让大姐帮我好好修葺这宅院吧!如此一来,也好让她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能跟沈如风多些相处的机会。” 春兰面带疑惑地问道:“夫人,就算您不喜欢大人,那也没必要将大人,往大小姐那边推呀。” 苏时瑾紧紧地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总感觉,我和沈如风的相识,这其中有二叔的暗中操作。” “包括我当初吵着闹着,要嫁给沈如风,也是二叔劝说家中的长辈。我总觉得,沈如风和二叔之间,似乎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如今正好借此试探一下大姐,她要是对沈如风有意,那我便成全了她。也好让自己从这当中抽身而出,顺便还能借助她,来探探二叔的底。” 苏婉儿自幼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因此二叔苏辞平对她极为偏爱,甚至超过了堂哥苏恒。 她不知道,二叔和沈如风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勾当,只能从堂姐这里入手。 倘若堂姐对沈如风并无心思,那便是她苏时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自然会好好地送堂姐回苏家。 苏时瑾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吩咐春兰道:“你去跟陈妈妈说一声,就说今天姐妹相聚,去珍馐楼订上一桌席面。再去跟沈如风知会一声,让他来洛华苑用午膳。” 午膳时分,苏婉儿听闻沈如风也要过来一同用膳。内心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她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和发髻。 沈如风迈步走进来,目光落在苏时瑾身上。 她身着一身藕荷色的宽松襦裙,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带子,头上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根平平常常的桃木簪子,脸色虽尚未完全恢复,却也难掩绝色。 沈如风忙上前扶住她,轻柔唤道:“夫人。” 接着转身跟苏婉儿和苏青莲打招呼道:“大姐,三妹。” 只见苏婉儿身着华丽的金丝织锦礼服,头发高高地盘起,插着一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在璀璨光芒中显得娇艳动人。虽说相貌比苏时瑾稍逊一筹,可如此装扮,倒显得华贵耀眼,艳丽无双。 她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柔声说道:“妹夫。” 边上的苏青莲,还穿着那件家常的衫子,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婴儿肥。 她目不斜视地喊了一声:“姐夫。”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才悠然坐下,开始享用起午膳。 待午膳将近尾声之时,苏时瑾轻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夫君,我整日待在这府中,着实有些烦闷。所以我想让大姐和三妹在咱沈府多住些时日,夫君你不会介意吧?” 沈如风应道:“夫人,你这说的哪里话?家中之事,自然是夫人你做主。” 苏时瑾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夫君。还有一事,我这身子还需要静心休养,怕是没什么精力去修葺这院子了。” 沈如风宽慰道:“夫人莫急,这都不打紧的。等夫人身体休养好了之后,再去修葺也为时不晚。” “这怎么能行呢?夫君如今刚刚踏入仕途,往后肯定是要请同僚来家中做客的。这宅院自从我父亲将其买下后,就一直没住人,肯定得好好修葺打理一番,这样才显得气派。” “我大姐在家中向来都是极为能干的,不如就让大姐帮着我来修葺这宅院如何?” 说罢,苏时瑾转过头去,满脸恳切地央求道:“大姐,求求你了。你就留下来多陪陪我,顺便帮我把这宅院好好修葺一下嘛。” 苏婉儿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笑容,回应道:“咱们都是家中姐妹,何须谈什么求字。你既然都这般请我帮忙了,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妹夫可愿意我留在沈府,帮忙修葺宅院呢?” 说着,苏婉儿朝着沈如风偷偷瞟了一眼。 沈如风连连点头道:“既然大姐肯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劳大姐了。” 一旁的苏青莲瞧着,他们三言两语敲定了修葺宅院的事,心中不禁一阵纳闷,实在不明白二姐为何要这么做。 待苏婉儿唤她回院子里歇息时,苏青莲借口说自己想吃秋月做的桃酥,想再陪二姐多坐一会儿。 苏婉儿听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骂道:“哼,就是个没出息的吃货,庶女就是庶女,永远都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做派。”随后,苏婉儿便斯斯然地走了。 看着苏婉儿离去的背影,苏青莲轻声地问道:“二姐,刚刚大姐在这儿,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话。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今日我瞧着大姐好像有点不一样?” 苏时瑾微笑着看向堂妹,说道:“连你都看出大姐的异样啦?” 苏青莲低着头,迟疑着说道:“这些日子,父亲给大姐相看了十几个公子,我也在一旁陪着。大姐见着那些人都是神色淡淡的,毫不在意。可今日见到姐夫,我分明看见大姐脸红了好几次呢,恐怕大姐对姐夫起了别样的心思。” 苏时瑾却不在意地淡淡说道:“青莲,我知道大姐对沈如风有意思。” 苏青莲一听,着急地说道:“那你还让大姐留在沈府,帮忙修葺宅院,这岂不是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吗?” 苏时瑾轻轻捏了捏青莲的脸蛋,笑着说:“青莲,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的。你在沈府呢,就只管吃好玩好,别的事儿都不要管。” 苏青莲望着对自己一脸笑意的苏时瑾,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虽然只是堂姐,但是二姐一直以来对自己都特别好。 小时候,自己身为庶女,经常被大哥欺负。大姐总是视而不见,是二姐帮着自己打跑了大哥。后来,二姐还经常给自己带来好玩的、好吃的。 她轻轻点头,“好的,二姐。我听你的,只管自己吃好玩好,别的都看不见。” 苏时瑾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说:“这才对嘛!我让秋月给你装点桃酥,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息。” 第31章 逛青楼 夜深人静,整个沈府好似都陷入沉睡之中,静谧无声。 洛华苑的主屋里,没有一丝烛火的光亮。 苏时瑾望着窝在床上的春兰,轻声嘱咐道:“春兰,你和秋月就好好地待在这。” 春兰和秋月,那叫一个无奈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看着自家夫人,比往昔消停了许多。 还以为,夫人嫁人之后性子转变了,不会再肆意胡闹了。 哪晓得,这身子才刚养好一点儿,她就盘算着夜里翻墙出去。 春兰劝道:“夫人,这大晚上的,您到底想去哪儿?如今咱们可是在沈府呢,不比在自己家中。要是被人发现了,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啥呀,我都已经跟陈妈妈打过招呼了,今夜她会守在门外,不会有别人闯进来的。”苏时瑾满不在乎。 秋月有些急切,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怕大人他一时兴起,跑来咱洛华苑。” 苏时瑾一脸不屑地回应:“你们就放宽心吧!沈如风才没那闲工夫,来我这儿。他这会儿,说不定正和他那好表妹,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 苏时瑾摆摆手,随后一个纵身,从窗子里轻盈地跃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走啦走啦,你们两个别啰嗦啦!这院子里,可都是自己人。” 苏时瑾小时候体弱,因此苏继平和何氏专门请了名师,从小就教导她习武。 不过呢,世家大族大多都觉得女子不适合习武,认为学武的女子粗俗又暴力。 苏家大房便一直瞒着,苏时瑾习武这件事,就是怕传出去以后不好嫁人,所以沈如风自然也不知道苏时瑾会武。 前世苏时瑾嫁入沈府后,因为害怕沈如风觉得她粗鲁。所以,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展露过武艺,这才会任由那老妖婆将她捆住,将她沉了塘。 苏时瑾眨眼间便来到墙角,纵身一跃便轻松飞过院墙。 随后,她闪身躲进一处阴暗角落,快速地将身上的夜行衣褪去。 再走出来时,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她大摇大摆地走上街道,此时的街道空荡冷清。 唯有一处显得格外不同,那便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藏香楼。 藏香楼内热闹非凡,灯火辉煌如昼。 苏时瑾踏入藏香阁,老鸨万留香扭动着水蛇腰,迎了上来。 万留香只瞧了一眼,便知晓苏时瑾是女扮男装。哪家公子,能有她这般细腻白皙的肌肤呢? 即便她身形高挑又特意束了胸,可那耳垂上的针眼,外加不俗的姿色,还是让万留香一眼识破。 苏时瑾见到老鸨,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一个金锭子,高声喊道:“给我来一间上好的包房!” 万留香瞧见那金光闪闪的金子,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咧!公子您这边请!”说着,亲自领着她来到三楼。 这里与一楼二楼的喧嚣截然不同,格外安静。苏时瑾仔细打量一番,这三楼的包房数量不多,却布置得极为豪华雅致,屋内燃着顶级的沉香,香气袅袅。 苏时瑾优雅地坐下,对着万留香说道:“去把你们这儿最妩媚、最会勾人的姑娘给我叫来。” 万留香笑容满面道:“我这就去,公子您稍等。”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薄纱衣的妖娆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只见她行走时身姿妩媚多情,那一双眸子仿若春水荡漾,眼角微微上挑,朝人望来时,眼中好似透着缕缕丝线,能将人的魂魄都紧紧缠绕住。 她走到苏时瑾面前,盈盈下拜,那腰肢仿若柔软的柳条,轻声说道:“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那声音娇软动听,还带着悠悠绵音。苏时瑾心中暗忖,不愧是藏香楼最勾人的姑娘。 苏时瑾伸出手指,轻轻勾起美人那精致的下巴,嘴角含笑,开口问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柔媚一笑,顺势靠了过来,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公子可以唤奴家如梦。” 苏时瑾揽过如梦纤细的腰肢,眼眸中满是赞赏之意,“如梦,果真是个好名字。听说这藏香阁,是京城达官贵人最为喜欢的地方。那这里,想必有不少有趣的传闻?” 如梦闻言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巧妙地掩饰住了脸上的异色,娇笑着打趣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呢!这里只不过是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罢了。都是些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哪来什么特别有趣的传闻呢?” 苏时瑾微微眯起秋水般的双眸,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如梦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如梦姑娘,我呀,也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今日我来这里,只是想办一件事。” 如梦不禁反问道:“不知公子想办什么事呢?” 苏时瑾呵呵一笑,说道:“我想请你去我府上,教教我那妾室如何侍候男人。” 如梦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惊。这公子分明是女儿身,如此大胆地跑来逛青楼也就罢了。如今还提出这样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着实让人惊诧。 如梦咬了咬嘴唇,面露为难之色,轻声说道:“这恐怕不行,小女子只是这楼里最普通的一个姑娘,可做不了这个主。” “那便去请能做主的人来。”苏时瑾玉指轻扣桌面,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梦忙不迭地应道:“奴家这就去问妈妈,还请公子稍坐片刻。” 在藏香阁最顶层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内并未点上烛火,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了些许进来。 隐约间,能见到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窗前。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最近藏香阁,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万留香毕恭毕敬地道:“主子,近些日子楼中一切照常,倒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不过,今日楼里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男子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子?可知晓是什么人?” 万留香小心翼翼地说道:“暂时还不清楚,她是一个人来的,也没乘坐马车,出手却阔绰得很。来了后点名要见楼里最妩媚的姑娘,便差了如梦去侍候。” 这时,门外传来如梦的声音,“妈妈。” 男子微微点头示意,万留香便快步走出了房门,如梦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万留香听完,赶忙进来回禀道:“主子,那女子提了一个要求,说是让如梦去家中,教教她家小妾如何侍候男人。” 男子沉思了片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有意思,那便答应她。” 第32章 调教杏儿 苏时瑾已喝了数杯酒,却仍不见如梦回来。 于是,她端起一杯酒,缓缓起身走向窗前。 月色皎洁如洗,从这里竟能望见大半个京城,而此时此刻,京城皆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苏时瑾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景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前世在不久之后,沈如风便会被调至户部。在调任半年后,舒县发生水灾,沈如风奉命前往赈灾,幸得苏家相助,他才得以顺利完成皇命。 这辈子,苏时瑾虽无法阻止他调任户部,但是绝对不会让他顺利完成赈灾之事。 正在苏时瑾沉思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只见万留香手摇着扇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公子,我听闻您想让如梦帮忙调教家中的小妾。” 苏时瑾扭过头来,月光倾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得她仿若月华般美丽,连万留香都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她缓缓开口道:“不知鸨母可应允?” 万留香轻甩了甩扇子,捂嘴笑道:“这哪有什么应允不应允的呀?这得看公子您出多少价钱?” 苏时瑾眼眸一沉,说道:“一日一锭金子,可好?只需白日里装扮成刺绣娘子,到我府上教授一个时辰。什么时候出师了,就无需再来了。” 万留香听完,笑意盈盈地道:“公子可真是出手阔绰,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便开始。” “那今日,我就不多做逗留了。记住嘱咐如梦姑娘,不要多嘴。”她抛下一锭金子,直接从三楼的窗户飞跃而下。 只留万留香一人在雅间里。 而此时,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探花郎沈府”。 四楼窗前的男子,对着暗处吩咐道:“跟上她。” 暗处立刻闪出一个男子,“嗖”的一声跃出窗外,朝着苏时瑾离去的方向追去。 苏时瑾一路出了东城门,踏入了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有一座普普通通的院子。 院子里漆黑一片,苏时瑾在院子外伫立了好一会儿。看来东方爷爷已然歇息了,原本是想来找他讨要些药丸的。也罢,改日再来吧。 苏时瑾转身朝着沈府飞奔而去。 待回到洛华苑时,苏时瑾只觉浑身乏力。这具身子自幼便孱弱,即便如今练了这么多年武艺,却还是这般经不住折腾。 若不是这身子拖累,自己恐怕早就成为武林高手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唯有一个轻功还能拿得出手。 苏时瑾轻轻出声唤道:“春兰、秋月。” 两个丫鬟瞬间就醒了过来,春兰赶忙起身说道:“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秋月则在一旁嘟囔着:“还好今日没人来,也没人发现。夫人,您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啦。” 苏时瑾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丫头,老是这么啰嗦。别多嘴啦,快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把脸。可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秋月急忙跑去打水,春兰则赶紧伺候苏时瑾换上寝衣。 等秋月回来后,苏时瑾随意地洗了几下,便一下子倒在床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起来。 春兰和秋月相视一笑,自家夫人可真是多变。两人收拾了一番,也就下去歇息了。 留香阁的四楼,那暗卫前来禀报:“主子,那女子出了东城门,在一片竹林中没了身影。我在竹林外等了一会,才见她出来,之后一路跟随,见她回了金科探花沈府。” 男子陷入沉思,沈如风的府邸,有意思,“派人在府外盯着就行。” 第二日,苏时瑾一直睡到晌午才醒来。用过午膳后,她悠然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悠着。 李嫣然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倒是将洛华苑的院子,打理得花团锦簇。 前世,沈如风在洛华苑种满了木槿花,这辈子,她可不想再看到这木槿花了。 如今,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木,还真是绚丽多彩,美不胜收。 李嫣然的弟弟名叫李景发,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现在,他正和乌苏、丽雅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三个孩子仿佛忘却了在牙行的遭遇,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他们给苏时瑾灰暗的日子带来了许多欢乐。苏时瑾心里琢磨着,是得好好请个先生来教导他们了。 陈妈妈进来的时候,望见院子里其乐融融的这一幕,她笑着禀报说:“夫人,如梦姑娘来了。” 苏时瑾站起身来道:“领她进来吧。” 如梦今日打扮得格外端庄,身着一件青色锦缎裙,头上插着一支珍珠流苏簪子。 她见到苏时瑾,并不感到惊讶,俯身行礼道:“夫人。” 苏时瑾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走吧。” 转眼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杏儿的住处。 杏儿见夫人来了,赶忙跪下道:“夫人。” 苏时瑾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她指着杏儿对如梦说道:“如梦姑娘,这是杏儿。从今日起,你每天来我这里调教她一个时辰。” 杏儿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 苏时瑾对着杏儿说道:“杏儿,好好学,你要是能学到如梦姑娘一半的本事,保证任何男人,都会馋你的身子。” 杏儿听到这话,才明白了夫人的用意,连忙磕头道:“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学,不辜负夫人的厚望。” 苏时瑾轻轻颔首,留下杏儿和如梦。 水榭居内,苏婉儿正精心地描着眉。 如意在一旁整理着妆盒,嘴里嘟囔着:“小姐,你为啥要挑选这么好的首饰,去讨好朴月琴那个女人呀?” 苏婉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如意,你难道没看到,沈老夫人和沈如风对她格外不同吗?与她搞好关系,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如意赶忙劝道:“小姐,你该不会对沈大人还没死心吧?如今沈大人都已经娶了二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呀。” 苏婉儿露出一抹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古有娥皇女英同侍一夫,我为何不能这么想呢?况且二妹伤了身子,以后还不一定能有子嗣呢。我嫁过来,对苏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老太君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婉儿轻轻放下眉笔,“那就从二妹那里着手,她向来都是没什么主见的。倘若让她感受到朴月琴的威胁,她就会改主意了。你多使点银子,看看能不能收买她身边的人。” 第33章 东方宸 这些日子里,苏时瑾清闲得很。府里的诸般事宜,皆由陈妈妈掌管着。而修葺之事,则全权交给了苏婉儿。 自从朴月琴来了,沈如风仿佛彻彻底底地,将她这个正妻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好,苏时瑾正好懒得,去应付他。 招募先生的通告,已张贴出去好些日子。可却始终,未能寻觅到合适的先生。 苏时瑾单手托着下巴,心中琢磨着是否要写信给父亲,拜托他帮忙留意一下。 忽然,一片阴影倏地笼罩了过来,苏时瑾赶忙抬起头,便瞧见了沈如风。 沈如风面色沉静,似乎隐隐带着点怒气,“我听月儿说,你在招募先生。府里又没有孩子,你招募先生做什么?” 苏时瑾微微一笑道:“怎么没有孩子?前阵子,我在牙行买了三个孩子,夫君不是也见到过吗?” 沈如风蹙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是有见到过,几个孩子在洛华苑玩耍,不过没啥深刻印象。 苏时瑾看着沈如风那思索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当时,恐怕他的眼中,唯有神似朴月琴的李嫣然。又哪里能够看到,那些玩耍的孩子呢? “牙行里买来的孩子,不过就是些下人罢了,还用得着请什么先生?”沈如风紧皱着眉头。 苏时瑾眉梢上扬,笑得格外明艳灿烂,“夫君,花不了几个银子的。你就依了我吧!” 沈如风看着苏时瑾的脸,一时间竟然忘却了,自己此番前来是要干什么的,不自觉地便脱口而出:“好。” 等这话一说出口,他才隐隐有些懊悔。 今日月儿来找他哭诉,说贵儿这般正经的公子,都还没有先生。 偏偏那苏时瑾,却要给牙行里买来的孩子请先生。 故而,他才来到了洛华苑,来质问苏时瑾。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再改口。 只得甩了甩衣袖,大步跨出屋子,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意。 苏时瑾见沈如风要走,巧笑嫣然地说道:“夫君今夜,可要在洛华苑歇息?” 沈如风回头望了一眼苏时瑾,只见她浅笑盈盈,颇为动人。 男人那原始的冲动,差点就让他开口说“好”了。 可转念一想,没能阻止苏时瑾请先生,恐怕月儿会为此生气。要是再留宿洛华苑,恐怕她背地里,得闹个没完没了。 随即,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你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再修养一段日子吧。” 苏时瑾浅笑着挥了挥手,一直等到沈如风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她才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这朴月琴可真是不安分,竟然探听我院子里的事。” 这日刚入夜,苏时瑾就出了府,她再次来到了,城外那片幽静的竹林。 这次屋子里点着烛火,透出昏黄温暖的光芒,苏时瑾推门而入。 屋内有一位老者,正低着头专心捣药,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直接开口道:“丫头,你来了?” 苏时瑾轻唤道:“东方爷爷。”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苏时瑾,眼中满是慈爱。 “丫头,你好些日子都没来了。嫁给了心上人,最近过得怎样?” 苏时瑾闻言,眼中倏地闪过丝丝恨意,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怎么样!东方爷爷,我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讨要些东西。” “想要什么?尽管说!”老者回答得极为痛快。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我的脉象呈现出不孕之态。” “这有何难?这个药,每日服一粒,连服三日,便能让你的脉象呈现出肾气亏虚、精不化血的不孕之象。” 老者随手扔过来一个瓶子,苏时瑾眼疾手快地接住。 “那有没有那种无色无味,能让人全身长满红疮的东西?” 老者斜睨了苏时瑾一眼,瘪了瘪嘴,“你又想折腾啥?” 苏时瑾走上前,双手紧紧抓住老者的袖子,笑眯眯地说道:“东方爷爷,您放心啦。我就是想惩罚一下恶人,不会要人命的,等我出了气,我就给她解掉。” 老者无奈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装着的液体,无色无味,只要沾到一点,皮肤就会溃烂生疮,而且还会奇痒无比。” 苏时瑾一把夺过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东方爷爷对我是最好的。” “你呀!”老者看了一眼苏时瑾,叹息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丫头,会便宜谢常卿那小子。却没料到,你要死要活地,嫁给了沈如风。” 苏时瑾凄然一笑,说道:“东方爷爷,我说如今我后悔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若真后悔了,便大胆地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总得有始有终。哦,东方爷爷,我想以后每隔两日就来您这里学学医术,多一个保命的手段,总是好的。” “当初,我让你跟我学医术,你不肯。如今,又要上赶着学。” 苏时瑾的眸中,好似隐着无尽的深渊,淡淡地说道:“当初小,不懂事,如今懂了。” 老者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好,都随你吧。”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苏时瑾理着屋子里到处乱放的药草,老者依然在捣鼓着他的药。 等理好药草,苏时瑾开口道:“东方爷爷,今日我走了,过两日我再来。” 老者应道:“去吧,路上当心点儿。” 苏时瑾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而竹林外有一道黑影,只是她并不知晓。 东方爷爷,全名东方宸,乃是江湖第一神医。 曾经有一次,苏时瑾偷偷溜出府去,跟着谢常卿闯荡江湖,无意间结识了他。 他一生醉心于医术,未曾成家,如今孑然一身。故而将谢常卿、苏时瑾当作自家的孙儿孙女一般看待。 前世,沈老夫人余氏患上了消渴症,双足溃烂,是她求东方爷爷,治好她的双腿。 不过片刻工夫,苏时瑾便回到了洛华苑。 暗卫见苏时瑾回到了沈府,飞身来到一处府邸,府邸内雄伟而气派,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 男子依旧背对着暗卫,暗卫回禀道:“主子,那女子是沈如风新娶的夫人,皇商苏家大房嫡女苏时瑾。” “她请如梦调教的,是沈如风的通房。今日夜里,她又去了东城门外的竹林,不过属下又跟丢了。”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入鬓,眼眸深邃如星辰,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精雕细琢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显得邪魅不羁,偏偏又是一副俊美无双的脸庞。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苏时瑾。” 倘若记得不错,苏时瑾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沈如风,这事在京城还曾掀起过一阵风雨。 第34章 给她点颜色看看 男子吩咐道:“继续给我死死盯着她,一有情况,立马向我禀报。” 暗卫领命后迅速离去,男子踱步来到窗前,凝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 苏家乃是皇商,家中产业颇为丰厚。虽说在朝中并无官职,然而也是有些影响力的。 苏时瑾身为大房嫡女,据说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京城里有不少世家公子,都想求娶苏时瑾。 但当时,苏时瑾铁了心,要嫁给寒门出身的沈如风。可这嫁过去后,她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苏时瑾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后,便掏出那个小瓶子,递给春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入夜时分,福寿园里的红玉,悄悄来到假山处。 春兰摸出一个瓶子,跟红玉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各自回到院子里。 福寿园的偏房内,屏风后放置着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洒满了玫瑰花瓣。 红玉伺候着朴月琴沐浴,她脱去身上的纱裙。 玉足轻点地面,袅袅娜娜地朝着浴桶走去。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看样子,应该没受过什么苦楚。 皮肤细腻而光滑,宛如上等的绸缎,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红玉心中暗忖,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 红玉极为细心地为朴月琴搓洗着,朴月琴很是享受,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被人伺候。 沐浴后的朴月琴,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淡雅的花香。 她开口道:“给我梳妆打扮一下,我还有些事,得去和表哥商量商量。” 红玉这丫鬟机灵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被沈老夫人,派来伺候朴月琴。 她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异色,赶忙替朴月琴梳妆打扮起来。 朴月琴依旧穿着那月白色的襦裙,和往常一样的装扮。 她独自一人,朝着书房走去,并没有带红玉。 这些日子,杏儿被罚了,朴月琴便常常在夜里来找沈如风。 书房中,仅有沈如风一人,他伫立在窗前。 瞧见朴月琴,在月光的映衬下,朝着自己款款走来,倒真如那月中仙子一般。 沈如风心中,不禁泛起了涟漪,这才是他的心上人。 他为了复仇大计,娶了苏时瑾,对她毫无感情,有的只是利用罢了。 即便娶了苏时瑾,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会想起朴月琴。 如今多好,月儿来到沈家。虽说,目前还不能给她一个名分,但是能这样偷偷相见,也已是极好的了。 朴月琴推门而入,沈如风立刻朝她走来,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院子外,如意正鬼鬼祟祟,窥探着书房的动静。 她见朴月琴,深夜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又模模糊糊地看到,沈如风拥住朴月琴,心中大惊。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窝在墙角,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才一小会功夫,书房里,断断续续传来,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如意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返回了水榭居。 水榭居里,苏婉儿还未睡下。她坐在床上翻看一本书,见如意回来。 赶忙开口问道:“怎么样?书房那边是不是没有下人?” “小姐,书房里确实只有沈大人一个。不过朴月琴去了,而且他们竟然在书房里,行那男女之事。” 如意低着头,回想起书房里的声音,顿时羞红了脸。 苏婉儿放下手中的书,恨恨地说道:“原以为他们只是有情,没想到早就苟且到一块儿去了。” “朴月琴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小门小户出身的,果然不要脸面。看着整日里装着清高,没想到私下里,倒是会勾人。” 如意有些迟疑地劝道:“小姐,这沈大人不像个好的,你就别惦记着了。还是听二老爷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吧。” 苏婉儿狠狠地剜了如意一眼,说道:“你懂什么?父亲是庶子,给我找的都是些商户之子。” “沈如风他相貌堂堂,又年少有为,我早已对他一见倾心。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只能说朴月琴这个狐狸精,太会勾人了。” 如意听到这话,就不敢再劝。 苏婉儿缓缓道:“看来得好好计划计划。” 书房内,朴月琴靠在沈如风怀里,衣裙略显凌乱。 沈如风低头看着朴月琴,忽地瞧见朴月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点点,在那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吓人。 他惊呼道:“月儿,你的身上,这是怎么了?” 朴月琴低头一看,见到满身的红点点,吓得立马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衣裙,慌慌张张地起身。 “表哥,我也不知道。我先回福寿园了。” 说完,就如逃难一般推门而去。 身后的沈如风,仿佛看到她脸上也开始长那红点点,吓得他浑身猛地一抖。 朴月琴慌慌张张地冲进了福寿园,一进屋子就喊道:“红玉,红玉,快来!” 红玉闻声赶来,一进门也吓了一跳。 她听从夫人的吩咐,将那瓶液体,加到浴桶里。春兰姐说,不会有人发现,是她做的。 所以,她连忙镇定下来,跑过去。 朴月琴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也起了红点点,总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想伸手挠一挠,红玉立刻握住她的手,“姑娘,可不能挠,万一留疤怎么办?” “要不我去请大夫?”红玉一脸担忧。 朴月琴皱皱眉,她刚跟沈如风云雨一番,要是大夫问起缘由,她实在不好回答。 她摇摇头,说道:“还是别了,明日再请吧。你可有什么止痒的办法?” 红玉沉思了一会,“奴婢有一个法子,用金银花泡水擦拭,或许可以止痒。奴婢这就去。” 这一夜,朴月琴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怕自己忍不住挠花了脸,她让红玉给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朴月琴也是个狠人,虽说药水被稀释了,没那么强的毒性。 但是,经过一夜,红点子不仅出现了溃烂,而且奇痒无比。 寻常人估计早就忍不住了,可她硬生生忍到快晌午,才让红玉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后,仔细看了看,说道:“看样子,像是过敏。你今日可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 朴月琴平静地说道:“没吃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呀?也就是上午在花园里走了走。” 大夫笃定地说:“现在还是春日,许是花粉过敏。没事,这个药膏每日涂抹,一周就好了。” 朴月琴忙谢道:“谢谢大夫。” 第35章 好姐妹 话说朴月琴抹上了药膏,按理说应该逐渐好转才对。 然而两日过去,瘙痒虽稍有减轻,可疮口却愈发严重起来。 沈如风多次前来看望她,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戴着面纱,推说无事,声称过几日便会好。 沈如风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这边苏婉儿差遣如意,去打听朴月琴的情况。 如意回来禀告道:“小姐,听说朴月琴身上过敏起了红疮,所以这几日都没去书房呢。” 苏婉儿一听,暗忖道真是贱人自有天收。她开口问道:“很严重吗?” 如意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塞了好多银子,红玉才透露出一点消息,说是特别严重,都已经流脓了。” 苏婉儿闻言,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而后说道:“你去苏府将咱们府上的府医请来,给朴月琴看看。” 如意有些不太理解,急匆匆地问道:“小姐,为何要帮她呀?” 苏婉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缓缓说道:“敌人得先取得信任,才能做到一击必中。况且,只是个皮肤过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迟早是要痊愈的。” “女人都极爱惜自己的脸,我送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往后她定会拿我当姐妹。” 如意点了点头,赶忙去苏府请府医。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备有府医。 苏家家底深厚,自然也有府医,而且医术还颇高。当然,和东方宸比起来,还差得远。 苏辞平在苏家向来惯会收买人心,所以当府医听说大小姐请他,立马跟着如意匆匆赶到沈府。 苏婉儿领着府医,来到朴月琴的住处。 一见到朴月琴,就紧紧握住她的手,亲热地说道: “月琴妹妹,你真是太见外。我无意间听说,你皮肤过敏,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们苏家的府医,医术可比外面的大夫强多了。这不,我赶忙差人将他请来,给你看看。” 朴月琴这几日寝食难安,看着自己脸上身上的红点点不但不见消失,反而越发严重。 她内心烦躁不安,生怕治不好,留下疤痕。 如今见苏婉儿带府医来,她都来不及细想。 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拉着苏婉儿说:“婉儿姐姐,你对我真好!我这几日都愁死了,抹了大夫的药,总是不见好。” 苏婉儿转身对府医说道:“快来给表姑娘仔细看看。” 朴月琴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别人,急忙揭下面纱。 苏婉儿猛地看到这张脸,差点吓得呕了出来。 只见这张脸满脸脓疮,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 哪里还能见到,平日里那柔弱娇美的模样呢? 不过她向来稳重,脸上一点也没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眼中流露出担心的模样。 府医仔细看了看朴月琴的脸,用一根银针轻轻挑了一个脓疮,然后轻轻蘸取一些脓液下来。 朴月琴痛得叫出声,苏婉儿赶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慰道:“月琴妹妹别动,忍一下就好啦。” 府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过敏,又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大碍。” 说着,拿出一瓶药膏,递过来。 嘱咐道:“每日用放凉的沸水清洗,然后再涂抹上这个,早晚各一次。我再给你开个方子,每日煎服三次,去去你体内的火毒。”朴月琴连声感谢。 如意送苏家府医出门的时候,春兰将府医拦下来,说是苏时瑾近日觉得身体不适。 听说苏家府医来了,索性顺带给她看看。 府医到了洛华苑,给苏时瑾把完脉后,眉头紧锁。 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夫人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仔细将养就行。就是这脉象,倒是像不孕之象。” 苏时瑾听完,眼泪掉落下来。 “前阵子我小产了,当时大夫是说要好好调养,否则恐难再孕。韩大夫,我这是真的没有希望再怀孕吗?” 府医捋了捋胡须,叹息道:“恐怕难。夫人还是不要忧心,子嗣这事也不能强求。”说罢,摇摇头告辞了。 苏婉儿听如意回来禀报,说二小姐确实不孕。苏婉儿大喜,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洛华苑内,苏时瑾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昨日夜里是她固定去学医术的日子,她顺便讨了解药。 她将瓶子递给春兰,“春兰,把这个交给红玉,让她掺在韩大夫给的药膏里。”春兰接过瓷瓶,悄悄去了。 没过几日,朴月琴身上的红疮就开始好转。 朴月琴看着镜子里的脸,瞧见上面留下的坑坑洼洼。 她气恼至极,一手扫落妆台上所有的东西。 红玉大气都不敢出,赶忙上前来收拾。 恰巧在这个时候,苏婉儿过来看望朴月琴。 她一进门就瞧见地上的狼藉,她急忙走上前,宽慰道:“月琴妹妹,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朴月琴一脸凄楚地说:“婉儿姐姐,你看看我的脸,我可怎么见人呀?”说罢,就捂住脸哭了起来。 苏婉儿咧嘴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过是些疤痕而已,我那里有上好的丹参羊脂膏,去疤效果非常好,现在就让如意给你取一瓶来。” 朴月琴这才止住了眼泪,握住苏婉儿的手道:“谢谢婉儿姐姐!” 苏婉儿朝着如意吩咐道:“去把丹参羊脂膏取来,顺便再取一瓶玉红膏。” 两人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如意便将东西取回来了。 苏婉儿拿起其中一个瓷罐,开口说道:“这便是丹参羊脂膏,你每日涂抹,用不了一个月必定能够恢复如初。” 接着又指向另一个瓷罐讲道:“这是玉红膏,等你脸好了之后,每日涂抹这个,能够让皮肤变得更加细腻白皙。” 朴月琴感动得不行,眼眶红红的,哽咽着说道:“往后,婉儿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苏婉儿赶忙好一番安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朴月琴脸上的疤痕果然淡去了不少。 她心中有些急切,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书房找表哥。 她担忧表哥的心,又被苏时瑾给勾走。于是,还没等疤痕完全消失,她就迫不及待地抹上玉红膏。 如此一来,疤痕确实消退得更快了。 朴月琴瞧着这药膏的效果这般好,心里对苏婉儿充满感激之情,对她愈发亲近起来。 两人时常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在园子里闲逛。苏婉儿修葺院子时,还会前来询问朴月琴的喜好。 下人们看着,都觉得苏婉儿不像是夫人的姐姐,反倒像是表姑娘的姐姐。 第36章 又出幺蛾子 自打敬茶那事闹得不愉快,苏时瑾便再也没去给沈老夫人余氏请过安。 不过苏婉儿,倒是经常去问候余氏。 这余氏见着苏婉儿,就想到苏时瑾这个媳妇,只觉得真是命苦,娶这么个不讲孝道的儿媳妇。 然后又想起了大儿媳妇的好,心里就动起念头来。 余氏的大儿子沈安国,也是了不起的。在酒楼里跑堂,竟然凭着一张巧嘴,娶得酒楼掌柜的女儿。 他们成婚四年,之前一家子全窝在南巷的那处旧宅子里。 后来,沈如风高中,获赐一座二进院子,便搬了进去。 待到苏时瑾快大婚的时候,余氏、沈如风和沈竹茹就搬进如今的宅院。 余氏气恼苏时瑾不侍奉她,但是又拿她没办法。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让大儿子一家也住进来。 沈如风下朝后,跟往常一样来到福寿园。等踏入主屋,刚刚坐下。 余氏就开口道:“风儿,你这媳妇不是个孝顺的,从未来我这侍奉过。我思来想去,还是把你大哥一家接过来吧。往后,我也不指望你媳妇,只能指望着安儿媳妇。” 沈如风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母亲,我也没想到苏时瑾这么肆意妄为。不过,接大哥一家过来,我怕她不肯答应。” 余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风儿,你要知道你才是一家之主,这事由不得她不同意。” 沈如风长叹一口气,说道:“母亲先别急,我今夜就去她院子里哄哄她,让她应下这事。” 余氏这才展开笑脸,沈如风见母亲心情舒畅,遂起身说去看看朴月琴。 等沈如风走进偏房,见朴月琴仍然戴着面纱。 他担忧地问道:“月儿,你这过敏怎么这么久还没好?要不要换个大夫再瞧瞧?” 朴月琴柔柔弱弱地说道:“表哥不用担心,再过些日子必会好的。”会比以往,更加娇媚动人。 两个人你侬我侬一番,等天黑,沈如风才出福寿园,朝着洛华苑走去。 朴月琴听说沈如风去洛华苑,心里又急又恼,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将红玉膏抹得更勤些。 苏时瑾正在用膳,晚膳极其简单,不过几盘小菜并一碗鸡肉蘑菇粥。 春兰推开门道:“夫人,大人来了。” 刚说完,沈如风便跨步走进来。 苏时瑾倒不觉得惊讶,这男人上门肯定是有事相求。 沈如风见苏时瑾正在用膳,便也坐过来。看到桌上摆得东西,瞬间没胃口。 苏时瑾微笑道:“夫君怎么过来了?可要一起用膳?” 沈如风讨好地说:“我吃过了。我来,就是看看你。你身子可好些?”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夫君不用担心。”苏时瑾喝下一口粥。 沈如风深情款款地看着苏时瑾,说道:“夫人,我今晚便歇在你院子里。” 苏时瑾心中冷笑,也不知这贱男人心中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她装着一副开心的模样,垂下头说道:“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说着就打算起身,沈如风一把抓住,说道:“不急!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时瑾故作乖巧地道:“夫君尽管说,我都答应的。” 沈如风心中大喜过望,想着这苏时瑾还是好哄的。 新婚夜后她跟自己闹别扭,自己冷她这些日子。今日三言两语,她就又对自己死心塌地。 “母亲有些想大哥一家子,想让他们搬过来一起住,我想着咱们这宅院也大,你看能不能就满足她老人家的念想?” 前世,倒是没这一出事,所以苏时瑾对沈安国一家子并不熟悉。 不过余氏有这个想法,正好给了她试探沈安国的机会,索性将计就计应下。 苏时瑾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是件小事,明日我便让陈妈妈去办这个事。” 说完,她起身说道:“我去去就来,夫君稍候片刻。” 苏时瑾在门外嘱咐春兰几句。 待夜幕降临,沈如风已经沐浴完毕,他身上松松地套着白色的长衫,坐在榻上等着苏时瑾。 屋子里点着熏香,似乎与别的香味有些不同,闻着让人身心放松,渐渐地有些飘飘然。 沈如风等着等着,视线就有些模糊,仿佛看到苏时瑾穿着红色的轻纱走来,与以往格外不同,今日的她特别妩媚妖娆。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杏儿走进屋里,屋里燃着迷情香。 此时此刻,沈如风估计根本分不清怀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吧? 随即她面无表情,几步便跃出沈府的院墙。 黑暗里,有一双冷峻深邃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苏时瑾。 暗卫每次都跟丢在竹林外,索性今日无事,他便亲自来瞧瞧苏时瑾到底有什么秘密,每次都半夜三更去小竹林。 这一趟,倒是看了一出戏。 这沈如风歇在她院子里,她自己溜走,却将通房送到自己屋里。 关键是沈如风,貌似还没发现换了人。 男子迅速跟上苏时瑾,果然又去了东城门外的竹林。 刚踏入竹林,男子就感受到这里设置了阵法,难怪暗卫每次跟到这就跟丢。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凭着他的武艺和对阵法的精通,破解这个阵法不难。 他细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用石子准确击中几个位置。 竹林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他见到不远处有一座小院子。 他身子轻松掠起,眨眼间便来到院子里。 苏时瑾感受到院子里的气息波动,忙飞身而出,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院内。 身姿挺拔修长,面容俊美妖孽得不像人,浑身散发出高贵不可侵犯的气息。 苏时瑾警惕地问他:“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男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苏家嫡女竟习得一身武艺,深夜出府究竟有什么秘密?” 苏时瑾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男子耸了耸肩,说道:“没什么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月光下的苏时瑾,束着男子的发髻,只别了一支简单的桃木簪子,便再也没有别的装饰,穿着一件暗黑色袍子。 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一番,确实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看来世人所言不虚。 第37章 南宫鸿煊 苏时瑾听闻男子所言,压根儿就不信。瞬间便抽出一把短剑,飞身朝着那男子直直刺去。 男子极为轻松地侧身躲过,手中折扇顺势一挡,苏时瑾的短剑便偏离了方向,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时瑾不禁有些恼了,再度提剑刺去,然而不管苏时瑾如何变换招式,那男子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 苏时瑾愈发急躁起来,招式也越发刁钻。 只见她忽然腾空而起,倒悬着朝男子头顶迅猛刺来,这一次攻速凌厉至极,寻常人怕是根本躲闪不及,不过那男子依旧在瞬间挪移了位置。 苏时瑾见男子躲开,想要收住剑式,无奈发力过快了一些,竟然怎么也收不住,就这般直直地朝着地面冲下去。 苏时瑾闭上眼睛,心中暗叫完蛋了,自己学艺不精,这下怕是要把自己给砸成一个大猪头。 然而并未感到疼痛,只觉有一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而后带着她稳稳地落在地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俊美妖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脸。 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蕴含着万千风情,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一般。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抹轻飘飘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 男子也正紧紧盯着苏时瑾,在月光的折射下,苏时瑾的脸仿若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 此刻她那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懊恼与一丝后悔,显得灵动至极。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怀中的苏时瑾,不过刹那间便回过神来。男人的美色,如今她已经免疫了。 她迅速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朝着男子面庞一洒。男子猝不及防,只觉得瞬间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苏时瑾赶忙从他怀里跳出来,呸道:“登徒子。” 埋伏在周围的暗卫,瞧见主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倒下了,瞬间出动,朝着苏时瑾围拢上来。 不过眨眼的工夫,苏时瑾便被制伏。暗卫押住她,问向领头的人:“首领,怎么处置这女人?” 那暗卫头子思索片刻,回说:“先救主子要紧,把她押回去严加拷问。” 东方宸见苏时瑾被人拿住,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立马冲出来,叫嚷着:“误会,误会啊。我会点医术,我来看看,大侠别冲动呀!” 暗卫头领仔细打量东方宸一番,又闻到空气中确实有一股药味。 随即开口道:“好,你先救醒我家主子再说。” 东方宸狠狠瞪了一眼苏时瑾,心中暗想你这臭丫头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群不好惹的家伙。 他赶忙上前给男子仔细把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暗卫头领说:“不过是迷药而已,没什么大碍,你等着我这就取解药,保证服下后立刻苏醒。” 暗卫头领闻言,杀气腾腾,怒喝道:“你敢骗我?我家主子怎么会被迷药迷晕?” 东方宸急忙解释道:“真的是迷药,只是药力是寻常迷药的十倍罢了。” 暗卫头领将信将疑地收回手中的剑,冷声道:“你若敢耍花招,就杀了你和这个女人。” 东方宸忙道:“不敢,不敢。”说着,便转身去屋里拿药。 待药丸喂下之后,男子果然悠悠地醒过来。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竟隐隐有着极为危险的气息在涌动。 他抬眼朝着苏时瑾望过去,恰好与苏时瑾的目光直直地碰撞在一起。 苏时瑾的眼中透着一丝恼怒之色,却衬得她整张脸愈发明媚动人。 男子只觉心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眼中原本浓郁的杀气竟在刹那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反倒像蕴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柔情。 东方宸一见男子苏醒,赶忙笑着说道:“哈哈,你看,这人醒了,该放了我家丫头吧?” 男子的嘴角轻轻扬起,勾勒出一抹邪魅而肆意的笑容,接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放人。” 那押着苏时瑾的暗卫,立刻松开手。 苏时瑾连忙甩甩自己有些发麻的胳膊,随后快步朝着东方宸跑去,紧紧地扶住他。 “东方爷爷,我们回去吧。” 苏时瑾搀扶着东方宸正准备离开,那男子却突然出声道:“慢着。” 苏时瑾身形一顿,双眉紧紧蹙起,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想怎样?明明是你无礼在先跟踪我,我迷晕你不过是为了自保。” 只见那男子踱步到她跟前,脸上似笑非笑地说着:“苏姑娘,今日的事,确实是我失礼。我是南宫鸿煊,这是我的令牌,日后倘若姑娘有需要帮忙之处,大可到我府上寻我。” 说罢,便将一个炫黑色的木牌塞进苏时瑾手中,那木牌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正面雕刻着一个“煊”字,背面则是繁杂精美的花纹。 苏时瑾听完他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石化当场。 南宫鸿煊?这不是传闻中那个变态七皇子吗? 前世,苏时瑾与七皇子从未有过交集。只是听闻他变态嗜血,然而皇上却对他极其偏爱,从不曾过多地苛责于他。 前世她临死前,好似听闻七皇子与边境勾结,意图谋反,被打入大牢。 苏时瑾皱起眉头,瞅了一眼手中的令牌,面露不悦道:“不必了!今日我也将你迷晕,咱们就此两清吧。” 言罢,便要将令牌归还回去。 南宫鸿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冷冷地出声道:“你若不要这令牌,那我便好好与你算算伤害皇子的罪过。” 边上的暗卫,内心被自家主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暴击了一万点。 主子今日莫不是魔怔了,不仅变得如此好说话,竟然还上赶子求人家收下他的令牌。 苏时瑾望着他这无耻的行径,顿时觉得一阵无语。这七皇子倒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残暴嗜血,反而有些无赖。 她只得无奈地收回令牌,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行,那我收着便是。你可以走了。” 南宫鸿煊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苏姑娘,那咱们后会有期!” 南宫鸿煊说完,便带着暗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时瑾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心中思绪万千。 夜晚的风轻轻吹过,仿佛带着竹叶的清香。站在院子里的苏时瑾,给人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可似乎这一夜,命运的齿轮渐渐有了变化。 第38章 安置沈安国一家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苏时瑾觉得头部隐隐作痛。 昨夜被南宫鸿煊那么一闹,让她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今日才头痛。 不过,她心中仍记挂着沈安国一家的事,所以早早便起了床。 用过早膳后,她唤来陈妈妈,对她吩咐一番。 陈妈妈办事向来稳妥得当,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禀报说: “夫人,人已经接过来了,正在福寿园呢。也没什么行李,我就留两个粗使婆子在帮忙收拾,估计过一会儿行李就能搬过来。” 苏时瑾微笑着轻轻点头,说道:“劳烦嬷嬷了,你先下去歇息会儿吧。” 接着又让春兰给陈妈妈塞了锭银子,陈妈妈赶忙摆手推辞,“夫人,我有月银足够花销,这银子我不能要。” 苏时瑾佯装生气的模样,说道:“嬷嬷,你赶紧收下。为了和刘妈妈处好关系,你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要是不收下,我可真要生气啦。” 陈妈妈这才接过,又提醒苏时瑾道:“夫人,我瞅着刘妈妈最近手头宽裕不少,恐怕是捞了不少油水。”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淡淡说道:“不急,等养肥了再说。” 陈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便退下。 苏时瑾领着春兰与秋月,前往福寿园。 还在离得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从福寿园传出那阵阵爽朗的笑声。 当苏时瑾迈入屋内,笑声戛然而止。 苏时瑾环顾四周,发现今日的人齐全得很。沈如风、沈竹茹、朴月琴都在,就连苏婉儿也位列其中。 余氏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幼儿,瞧着颇为瘦弱,这想必就是沈安国与王氏的儿子。 苏时瑾先是朝余氏行了个礼,“母亲。” 余氏面色平淡地说道:“时瑾来了,坐吧。” 苏时瑾并未坐下,而是走到沈安国夫妇面前。 沈安国与沈如风长得并不相像,他长得更像余氏,脸型方正饱满,倒是浓眉大眼,只是身形短小且有些发福。 与沈如风的俊朗容貌相比,他着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边上的王氏,体态丰盈,颧骨较高,有着柳叶眉,眼睛略小,也是相貌平平。 前世,他们并未搬到沈府,所以苏时瑾对他们并不熟悉,只是逢年过节送些节礼过去,平时极少见面,她甚至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不知晓。 看来是沈如风特意不让她,和他的家人有过多接触。 苏时瑾脸上绽放出甜美无比的笑容,朱唇轻启道:“大哥,大嫂,往后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便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跟我说。” 王氏见苏时瑾如此热情,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弟妹,让弟妹费心了。” 苏时瑾将目光投向余氏怀中的幼儿,开口问道:“这便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吧,长得着实可爱。” 王氏一脸的慈爱之色,缓声道:“他叫沈聪,小名唤作壮儿。” 苏时瑾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地说道:“沈聪,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言罢,她的脸上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伸出双手拍了拍,朝着壮儿道:“壮儿来,快到我这儿来抱抱。” 说来也是奇怪,沈聪这是头一回见到她。却嘴里“姨姨、姨姨”地叫着,扑腾着自己那小小的胳膊,径直朝着苏时瑾扑将过来。 余氏见孙子朝着苏时瑾扑过去,心中虽略有不悦,但还是松开手,任由他扑向苏时瑾。 苏时瑾稳稳地一把将他抱住,动作极为娴熟,脸上展露的是发自内心喜爱的笑容。 王氏瞧着她真心喜爱自己的儿子,也不由得笑得一脸开怀。 苏时瑾抱着壮儿在凳子上坐下,说道:“我已经吩咐人将明月居收拾妥当,大哥大嫂还有壮儿就安心住下吧。” 余氏见苏时瑾安排得如此周全,眼中闪过一抹疑虑,她这个小媳妇对自己都不甚尊重,怎的对安儿他们这般以礼相待。 不过很快她便打消这份疑惑,或许是风儿将她哄好了。她到底也只是个妇道人家,还得依靠风儿过活不是。 苏时瑾逗弄了壮儿好一会儿,又转而对王氏说道:“一会儿,我让陈妈妈送两个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给大嫂。大嫂要是缺奶娘,我也让陈妈妈去寻觅一个合适的。” 王氏赶忙摆手说道:“不必了,弟妹。无需这么麻烦,壮儿都已经长大了。他自幼体弱,我也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 苏时瑾展颜一笑,那一瞬间,房间内仿若忽然明亮了起来,“好,那就依大嫂的。” 此时,沈竹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二嫂对大嫂这般好,倒真是让我难以置信呢?” 苏时瑾轻蔑地扫了一眼沈竹茹,眼中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沈竹茹瞧着她投过来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巴。算了,还是别去招惹这个疯女人,她最近行事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一行人在福寿园又寒暄了一会,苏时瑾才起身告辞。 苏婉儿见苏时瑾离开了,也赶忙起身告辞。她走出院子没几步便追上了苏时瑾,出声唤道:“二妹,等等我呀。” 苏时瑾停下脚步,应道:“大姐。” “二妹,我想和你谈一谈。” “好呀,那我们就去后花园走走吧。” 苏婉儿着实能干,这还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她就将后花园整修得焕然一新。 再也看不到那久未居住的衰败之态,整个后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水流畅,处处皆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春兰和秋月得了苏时瑾的示意,前去准备茶点,只余下苏时瑾和苏婉儿在这儿闲逛。 苏婉儿仔细斟酌一番,开口道:“二妹,你是不是铁了心要给妹夫纳妾?” 苏时瑾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缓缓说道:“韩大夫都说我恐怕很难有身孕,我总不能让夫君没有子嗣,我打算寻个时机跟夫君提及此事。” 苏婉儿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咬了咬牙,“二妹,不如纳了我吧?我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那也算是一段佳话。” 苏时瑾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堂姐,自幼起她便如同男孩子一般调皮捣蛋,而且祖母和爹娘都极为宠溺她,所以自小就胡作非为到处惹祸。 但堂姐却不一样,她自小就知书达礼、端庄贤淑,因此祖父对她还挺看重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不管二叔和堂姐在她前世的悲剧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们终归都是她的家人,不应该将她拉入沈家这个泥沼中。 苏时瑾面色一冷,犹如寒霜,“大姐,你不该有这样的念头,这几日你便收拾行李回苏家去吧。” 第39章 杏儿获宠 说完这番话,苏时瑾便决然地丢下苏婉儿,独自一人径直走了。 原本,她是打算极力促成苏婉儿嫁给沈如风的。然而此刻,她心底却生出了些许不忍。 她只希望将苏婉儿赶走,能让她幡然醒悟,莫要像前世的自己。 苏婉儿愣愣地留在原地,堂妹在家时虽然胡闹,可姐妹间向来是极好说话的。 自己往日看上的那些首饰衣裙,她都能大方地赠予自己。原以为她耳根子软,所以才当面跟她说穿这些事,没料到她不但不答应,竟还要将自己赶回苏家去。 苏婉儿心中气恼万分,她也是被父母如珍似宝般疼爱的,凭什么要受苏时瑾这般的气? 想到此处,她愈发气愤,猛地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到了水榭居。如意可不敢多嘴,大小姐向来极具权威,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待回到水榭居后,苏婉儿便躺在美人榻上,用面纱遮住脸,挥了挥手示意如意退下。 她心中思绪万千,苏时瑾要赶自己走。倘若自己真的离开沈家,恐怕就再难接触到沈如风,只能嫁给商户之家。 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低苏时瑾一头?她父亲比大伯矮一头也就罢了,凭什么她也要比这个,向来只会惹是生非的苏时瑾矮一头呢? 她越想越不甘心,她必须得找个理由继续留在沈家。 苏时瑾不是想纳朴月琴吗?那她就要让朴月琴,永远也无法成为沈如风的妾室。 傍晚时分,如意前来禀报,说苏婉儿病了,发起了高热。 此时,苏时瑾正悠然地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苏青莲也在一旁。 苏青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问道:“今早我见大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呢?” 苏时瑾将手中剩余的瓜子,随手丢进盘子里,慢悠悠地说道:“这病啊,来得可真是时候。” 自己的这个堂姐,偏要执意趟这摊浑水,那就随她去吧。 苏青莲见二姐似乎有些生气,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二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时瑾看着青莲那孩子气的模样,内心顿时一软。这个堂妹,在家里总是显得畏畏缩缩的,但却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自己。 她莞尔一笑,“没发生什么事,是你想多了。有你陪着我,这些日子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你离家已久,杜姨娘肯定想你,明日我就让陈妈妈送你回家吧。” 苏青莲仔细一想,自己确实离家有些时日,也不晓得姨娘有没有受欺负? 她急忙道:“好的,那我先回去。倘若二姐想我了,我再来看二姐。” 朴月琴脸上的疤痕,实际上已经好得差不多,若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不过,她向来追求在沈如风面前展现出完美无瑕的模样,所以依旧躲着沈如风。 可惜她这次失算了,原本想着多些日子,能将皮肤调养得比之前还要细腻光滑,然后再去见沈如风。 没料到,却被杏儿抢先了一步。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教,如今的杏儿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她。 如果说之前的杏儿是一朵野花,虽有些味道,但还不至于勾得人难以放下。 那如今的杏儿,便是那一朵摄魂的罂粟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轻易地勾得男人失了魂魄。 苏时瑾仔细打量着这个截然不同的杏儿,心中不禁慨叹,连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心痒痒的,更何况是男人呢? 苏时瑾满意至极,她嘱咐道:“杏儿,你回书房伺候吧。” 杏儿腰肢轻摆,盈盈下拜,而后缓缓退下,只留下一身徐徐飘动的轻纱。 沈如风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与朴月琴在一起。今夜似乎格外地燥热,他有些想念表妹那娇柔的身子。 他踱步到窗前,回想着前不久去洛华苑的那个夜晚。那夜无比畅快,给了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激情。 正在回想之际,忽然瞧见一个身影,在月色中不甚明了,然而身姿却妖娆万分,如魅如影,行走间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勾人心魄。 沈如风作为男人的本能,瞬间让他热血沸腾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那女子,心中哪里还顾得上他那亲亲表妹。 待女子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杏儿,可此时的杏儿似乎与往昔大不相同。 她那眼眸轻轻一转,看向沈如风,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千般魅惑源源不断地流露出来。 身上仅仅穿着一件轻纱,见沈如风不受控制地朝自己走来,她轻轻一抖,那轻纱便悄然滑落下来…… 书房里一片旖旎,书房外凉风习习。 几日过后,朴月琴的脸终于大好,而且比之前更加细腻光滑,衬得镜中的她更加清新秀美温婉动人。 她对自己满意极了,扭头吩咐红玉:“红玉,装些绿豆糕,我去给表哥送去。” 片刻之后,她提着食盒,袅袅娜娜地跨入书房。 沈如风正弯腰握着一个女子的手,正在教她写字。 朴月琴见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下子就冲过去,将食盒狠狠地扔在地上。 此刻的她全然忘却仪态,也忘记要在表哥面前佯装柔顺的模样。 她只晓得,表哥从未与其他女子如此亲密过,就连和苏时瑾都未曾有过,这本是她独有的待遇。 可如今,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缠着表哥。 她怒不可遏,几步就奔上前去,扯住那女子胸前的衣服。因用力过猛,只听得“撕拉”一声,那胸前的饱满便露出来。 女子惊慌失措地掩住胸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如风。 朴月琴这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一个月未见的杏儿。 气得她怒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爬床的贱婢,看来上次板子没打怕,又来勾引表哥。” 沈如风头回见到朴月琴泼妇的一面,以前见她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杏儿,眸子里噙满雾气,一脸的委屈,却闭口不言,也不为自己辩解。 再瞧瞧朴月琴,裙摆处似乎沾染了一些灰尘,还有些褶皱。 那脸上,满是怒气冲冲的凶狠之态,毫无半分美态。 他不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月儿,别再胡闹。杏儿是我的女人,你以后不许再一口一个贱婢地叫她。”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仿佛瞬间碎成无数片。表哥竟然为了这个贱婢而责怪她?还说这贱婢是他的女人? 第40章 陷阱 朴月琴哭哭啼啼地跑着离开了书房,而这一次,沈如风竟没有追上去。 他抬起头,望了望朴月琴离去的背影,思忖着或许自己对她太宠溺,才致使她这般拈酸吃醋。 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况且在他心里,永远都将她放在首位的,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杏儿眼见沈如风没有追出去,眼眸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想到,朴月琴竟是如此沉不住气,反倒给自己帮了大忙。 她凝视着沈如风清风霁月般的面庞,那模样早已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底,难以拔除。 夫人给她这个机会,还花费重金调教她。虽说有些不太光彩,可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只要能够留在大人身边,就算学习那些勾栏里的技巧又有何妨呢? 她内心满是感激,感激夫人给她的机会,往后只要不危害到大人,她定然会心甘情愿地受夫人驱使。 沈如风转过脸来,恰好瞧见杏儿痴痴地望着自己,那眼眸中饱含着深情与媚态,直勾勾地勾得他内心一阵燥热,他的手不自觉地便移了位置…… 其后,沈如风接连好几日都未去探望朴月琴,反倒对杏儿越发宠溺。 朴月琴见沈如风迟迟不来找自己,心情简直郁闷到极点,她内心的伤心与怒火无处发泄。 上次将杏儿抬为通房时,她曾找姨母哭诉,却毫无用处,反而还被姨母埋怨。 她趴伏在桌上嘤嘤哭泣,眼泪将脸庞都糊住了,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 忽然间,她想到苏婉儿,如今恐怕也只有她是真心对待自己的。还给自己送来上好的羊脂膏和玉红膏,看来也只有去找婉儿姐姐倾诉衷肠啦。 她揩干眼泪,吩咐道:“红玉,你去花园的凉亭处摆上酒菜,记得多准备些酒,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说完,她便亲自前往水榭居,邀请苏婉儿陪她一起喝酒。 苏婉儿正发愁,如何才能彻底断了朴月琴为妾的路呢?朴月琴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回想起,那日沈安国目光望向朴月琴时,总是带着那么一丝爱而不得的意味。虽然那神情收敛得极为迅速,不易被人察觉。但她向来心思细腻,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一个阴狠毒辣的计谋,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 她笑意盈盈地对朴月琴说道:“月琴妹妹,你先过去吧,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待到朴月琴离去后,苏婉儿招手让如意上前,对着她的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如意随即匆匆地出了府。 随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朝着花园的凉亭走去。 夜色已深,凉亭之中点着几盏灯笼,酒菜摆放其间,倒是营造出了一番别样的情境。 苏婉儿到的时候,朴月琴独自一人已经喝了不少酒。 苏婉儿见她神色满是悲痛,于是出言宽慰道:“月琴妹妹,倘若你心里觉得不痛快。今日咱们便遣走丫鬟,就咱们两人尽情地畅饮一场,好好地谈谈心。” 朴月琴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婉儿姐姐说得在理。红玉,你下去吧。” 苏婉儿点头示意,如意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洛华苑内,苏时瑾正坐在烛光下看书,烛光将她的面庞映照得格外柔和。 春兰禀报说:“夫人,如意出了府,还去药铺买了和春散。” 苏时瑾眼神陡然一聚,和春散,这不是烈性的媚药吗?苏婉儿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色诱沈如风不成? “那苏婉儿现在在哪里?” “大小姐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正与表姑娘一起喝酒。” 苏时瑾当即起身,“我也过去瞧瞧。”她可不能任由着苏婉儿败坏苏家的名声,毕竟苏家的姑娘,可不单单只有她一个。 苏时瑾悄然无声地隐藏在假山处,从这里能够将凉亭里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朴月琴仿若喝醉了一般,趴在桌上,她的身边没有丫鬟。 苏婉儿轻声唤了好几声,朴月琴毫无反应。 苏婉儿发出“布谷、布谷”的声响,如意赶忙从黑暗中跑过来。 “小姐,奴婢依照您的吩咐,将朴月琴的手帕包着她的发簪,从明月居的窗子里丢进去了,这时候王氏正在偏房哄孩子呢。” “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奴婢偷偷摸到那里的,无人发现。” 苏婉儿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癫狂的笑容,接着她端起一杯酒,往里面倒入一包药粉。 随后,她踱步走到朴月琴的身旁,捏起她的脸蛋,将那杯酒强行给她灌进去。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月琴妹妹,多喝点,这样才能忘却烦恼。” 待灌完酒之后,苏婉儿和如意便搀扶着朴月琴,朝着花园里专门设置供客人休息的静室走去。 看到这一幕,苏时瑾瞬间就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朴月琴的死活,她并不在乎。而且,倘若真的发生什么,她倒是可以推波助澜一番。 她飞身朝着明月居疾驰而去,趴在屋顶上,她轻轻掀开一块瓦片,朝着下面窥视。 沈安国正紧紧地盯着一块手帕,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后花园静室”,这字迹像是月儿的。 他又看了看,手帕里包着的白玉簪子,的确是表妹平日里最常佩戴的那一支。 沈安国的心里顿时翻腾起来,他自幼便对表妹心生爱意,然而表妹一心恋着二弟,他也只能无奈作罢,娶了王氏。 如今表妹相约自己,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好。他再也不去多想,急忙抬脚朝着静室快步走去。 苏时瑾在屋顶上看得饶有兴致,却不知在不远处有一双眸子也正紧紧地盯着她。 随后她悠然自得地返回洛华苑,对春兰秋月说道:“我们去书房找沈如风,去看一场好戏。” 苏时瑾来到书房,只见沈如风正在书案前撰写奏折。 她赶忙稳住自己的身形,柔声说道:“夫君,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这些日子你没到洛华苑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沈如风抬头看到是苏时瑾,她身着常服,面容平静淡然,倒是有几分娴静的气质。 “夫人,只管说是什么事?我都答应。” 苏时瑾的嘴角微微抽搐,带着些许嘲讽之意,“前些日子,韩大夫已确诊,我日后不能再有子嗣。我想着不能让夫君绝后,表姑娘与夫君青梅竹马,不如将表姑娘纳为贵妾吧。夫君觉得如何?” 第41章 捉奸 沈如风其实并不想,让朴月琴委屈做妾。然而一想到,朴月琴近来的种种行径。他明白她心里没着落,才会这般荒唐行事。 要不,就依着苏时瑾的意思,先把她纳了。等时机成熟,除掉苏时瑾,再将月儿扶为正妻。 沈如风佯装出极不情愿的模样,长叹一声。 “夫人,子嗣之事不必着急,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纳妾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心里只有你。” 苏时瑾心中暗自嘀咕,谁还不会装模作样呢?瞬间,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仿佛被沈如风这番话深深打动。 “夫君,我晓得你对我是一片真心。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沈家断后。夫君,我心意已决,还望夫君成全。” 沈如风装模作样地沉思许久,才满脸不甘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依夫人吧。不过夫人放心,倘若月儿有了孩子,我定会抱到你名下抚养。” 苏时瑾暗自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帮他们这对狗男女养孩子! 真不晓得前世,到底是看上沈如风哪一点?他居然能如此恬不知耻地认为,所有女人都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不过是好心请他去看戏的,他居然能啰嗦出这么多废话。 “好的,我信夫君。既然如此,咱们就去找表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听下人讲,表妹正在后花园喝酒呢。” 沈如风一听朴月琴在花园喝酒,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 “也罢,她近些日子心情确实不佳。咱们就去一趟。” 于是,苏时瑾和沈如风,并肩往后花园走去。 半路上,恰好碰上匆匆忙忙往福寿园赶的如意。 苏时瑾开口问道:“如意,这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如意赶忙一脸焦急地说道:“我家小姐和表姑娘喝醉了,我刚扶着小姐回了水榭居,现在正赶着去喊红玉呢。” 如意心里头想着,正好碰见二小姐和沈大人,要是让他们看到那一幕,那朴月琴可彻底没指望了。 苏时瑾清楚如意的心思,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意,不用去叫了。我和夫君去瞅瞅。” 如意应了一声,退到他们身后,跟着一同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的凉亭处,仅剩下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却不见朴月琴的身影。 沈如风眉头紧紧皱起,月儿去哪了?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坏笑,“夫君,咱们去前面找找。表妹喝得醉醺醺的,自己瞎转悠,万一要是出了啥岔子,可就糟糕啦。” 沈如风点点头,两人便一同朝着花园深处寻去。 在静室里,中了媚药的朴月琴,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沈如风推开门朝自己走来。 多日不见,她的思念如汹涌的潮水般滚滚而来,冲垮了她的矜持,她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表哥。” 沈安国看到朴月琴如此主动,在月光的映照下,她那微红的小脸,迷离的眼神,眼角还透着一股媚态,跟平日里大不一样,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朴月琴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厉害,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她一下子搂住他。 似乎身上的燥热减轻一些,她便越发地贴近了些。 沈安国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两人瞬间就紧紧搂抱在一起。 任何男人见到醉酒的心上人这般模样,都会难以抑制冲动,沈安国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今夜的月儿如此迷人,还这般主动,他只觉得仿佛置身于美妙绝伦的梦境中,恨不得永远沉醉其中。 那和春散的药效果然厉害,就算朴月琴平日里再怎么清高,也在片刻之间就卸下她的伪装。 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娇喘声,在寂静的夜里,婉转缠绵,令人心潮澎湃。 苏时瑾和沈如风走到后花园的尽头,忽然听到静室里传来动静。 于是便抬脚一同走过去,等到快到门口时,才听到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呼声,仿佛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子压抑着喊“表哥”。 沈如风脸色瞬间大变,他心里顿时一阵惊慌,生怕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当即转身说道:“夫人,表妹肯定不在静室里,咱们换个地方找找。” 苏时瑾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夫君,我瞅着静室里有动静,还是进去看看吧!” 说着,眼神示意春兰,春兰便一把推开静室的门。 几盏灯笼一照,静室中的情景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 只见地上是凌乱散落的衣物,而床榻之上,沈安国与朴月琴正毫无顾忌地纠缠在一起。 大开的门扉处,春日夜里微微凉意的风,吹进来。这股凉风,终于让朴月琴的意识清醒了一点儿。 她转头看向门口,望见像根冰柱子似的沈如风,顿时惊愕得嘴巴张得老大,好像能塞下一颗鸡蛋。 而后她又慌忙回过头,看向与自己纠缠的男子,一口鲜血猛地涌上来。天哪,这哪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分明是沈安国! 她瞬间吓得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从榻上冲下来,口中喃喃着:“表哥,不,不,不是这样的。” 沈如风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都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什么?” 朴月琴像疯了一样扑向沈如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试图跟他解释,祈求能得到他的原谅。 沈如风瞧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痕迹的女人,心中厌恶到极点。 他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朴月琴伸过来的手。 沈安国见沈如风来了,内心不由得一阵慌乱,赶忙解释道:“二弟,是大哥不对。但大哥,对月儿是一片真心。既然发生这事,大哥愿意娶月儿为平妻。” 朴月琴听到这话,急忙摇头道:“表哥,不要啊。我不喜欢大表哥,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说着,她猛地扑上来,死死地抱住沈如风的腿。 沈如风见她扬起的面庞上,挂满晶莹的泪水,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忍。 可当看到她眼中,那尚未消散的情欲和媚态时,他内心猛地涌起一股怒火与耻辱,抬手就给了朴月琴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接把朴月琴扇倒在地。朴月琴捂住脸,整个人都呆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时,苏时瑾走上前,轻声说道:“夫君,先别冲动。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大哥说的办了。” 第42章 一锤定音 沈如风听到苏时瑾的话后,更加气愤。然而在这怒火中,竟还残存着那么一丝难以斩断的情愫。 他一语不发,就这样径直转身离去。 朴月琴望着沈如风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瞬间轰然崩塌。 表哥不要她了,她失身于沈安国,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朝着那门框狠狠地撞去。 苏时瑾盯着她,眼看她要寻死,又怎会让她如愿?前世,这朵白莲花,可是致使自己孩子惨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闪身而出,挡在朴月琴的面前。朴月琴被这股力量,反推得摔倒在地。 此刻的朴月琴,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纯洁高雅的模样? 她的发丝乱得如同杂草,脸上的妆容也花得一塌糊涂,半边脸颊肿得好似猪头。 她的衣裙有些破碎,露出娇嫩的肌肤,上面还布满星星点点的红印。 苏时瑾心中暗自嘀咕,哎呀呀,这两人看样子玩得还挺激烈的! 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她故作痛心状说道:“春兰,如意,赶紧的,快把表姑娘扶起来,咱们去福寿园。” 接着又转身,满是关切地劝道:“表妹,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瞧着大哥,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实意,你也别太伤心难过啦!” 苏时瑾这一句句的话语,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刺进了朴月琴的心里。 朴月琴的眼泪流得愈发凶了,谁稀罕沈安国的真心?他要相貌没相貌,要前途没前途。 她心心念念的可是二表哥,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她的心思飞速转动着,想到了贵儿,她一下子又舍不得死啦。 于是,朴月琴便任由春兰和如意架着她,朝着福寿园走去。一路上,她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样才能让沈如风回心转意。 苏时瑾此刻别提有多解气,这恶妇也有今日?她迈着步朝福寿园走去,吩咐秋月道:“去明月居,把大嫂请到福寿园来。” 福寿园烛火通明,余氏满脸怒容,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沈安国和朴月琴。 苏时瑾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日,我和夫君商量着要纳表姑娘为妾。所以,一起去后花园找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没想到,却撞破大哥和表妹的好事。如今,也只能依照大哥的意思办了。” 余氏看着沈安国,毕竟是自己的大儿子,她狠不下心来苛责。她抬手将手中的茶盏,朝朴月琴扔去。 茶盏虽说没有砸到朴月琴,可碎片四处飞溅,划破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王氏火急火燎地赶到福寿园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自己的丈夫和朴月琴,双双跪在地上,衣衫凌乱不堪,朴月琴的身上既有血迹又有红印。 她作为过来人,自然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沈安国又抓又挠,嘴里骂骂咧咧道:“沈安国,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在家里哄着壮儿,你倒好,跟这不知廉耻的贱人鬼混。” “王氏,我不许你这般辱骂月儿。”沈安国梗着脖子喊道。 王氏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嘴里“你……你”个不停,下手愈发凶狠起来,直把沈安国的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余氏坐不住了,大声呵斥道:“王氏,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把她拉开!” 旁边的粗使婆子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将王氏拉开。 王氏双眼瞪得犹如铜铃,眼珠泛红。 苏时瑾看着,只觉得这又是一个可怜人。男人要是出轨,那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 男人一旦狠下心来,什么妻子孩子,统统都不重要。如今,在沈安国的心里,就只有那朴月琴。 沈安国见拉住了王氏,便开口哀求余氏:“母亲,我知道我做了丑事,不过这不关月儿的事。但事已至此,我求母亲让我娶月儿为平妻。” 王氏一听,破口大骂:“你这畜生,还想娶这贱人为平妻。门都没有!” 朴月琴听到这话,也着急起来,哭哭啼啼地喊道:“姨母,我不嫁大表哥。求您,求您,把二表哥叫来,我想……” 余氏眼中闪过一丝阴寒,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姨侄女,显然儿子在她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一锤定音,“都别吵了!就按照安儿说得办!” 王氏见婆母竟然同意丈夫的话,哭着跪在地上,“母亲,您怎么能同意呢?他们做了这般不知羞耻的事,您不惩罚也就罢了,还遂了他们的心愿。” 余氏看着王氏一脸嫌弃,不过是酒楼掌柜的女儿。沈家如今也算大户人家,她已经算是高攀,还不知足妄想独占。 她厉声喝道:“王氏,你不要再闹了!这事你同意,那往后你为大,月儿为小。你要是不同意,那就让安儿休了你,娶月儿。” 王氏听到这话,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余氏转头对苏时瑾说:“时瑾,你挑个日子,尽快让他们成婚。” 让朴月琴嫁心上人的哥哥,这可太有趣了,苏时瑾欣然答应。 只听得门“嘎吱”一声开了,沈如风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身子摇摇晃晃,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清朗之态,瞧那模样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余氏见到沈如风,心中暗叫不好。风儿这孩子,对朴月琴一往情深,估计还放不下她。 想到这,余氏狠狠地瞪了朴月琴一眼。 朴月琴见心上人来了,扑上去,“表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月儿。” 沈安国见二弟去而复返,内心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恨意。 从小到大,自己什么都让着他,为了供他读书,自己早早出去做工。如今发生这事,自己也求了。他却还要来抢月儿? 沈如风摇晃地走到余氏面前,歪歪扭扭地坐在她身旁,“母亲,您别把月儿给大哥,您是知道的。” 余氏一向偏爱小儿子,但是她清楚这事闹成这样,朴月琴只能嫁给沈安国。 她绝不能让风儿成为众人的笑柄,也不能让他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产生矛盾。 她摸摸沈如风的头,安慰道:“风儿,你别犯糊涂,月儿已是你大哥的人。你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不能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前途。” 第43章 又见南宫鸿煊 当沈如风听到“前途”这两个字时,犹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一下子就彻底酒醒了。 对啊,他沈如风应当以前途为重,女人绝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丢下一句“母亲,孩儿知道了。”随后便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朴月琴见沈如风就这么走了,瞬间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余氏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疲惫地说道:“你们都走吧,闹了这大半夜了。” 一行人这才纷纷离开福寿园。朴月琴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着红玉搀扶着走进了偏房。 苏时瑾心情格外愉悦,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回了洛华苑。她沐浴之后,遣退了春兰秋月,便躺在床上仔细思索今夜发生的事。 只觉神清气爽,仿佛心中积压许久的一口浊气终于得以吐出。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想着想着,苏时瑾不经意间笑出了声,“呵呵呵”。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诱惑的声音:“笑什么呢?笑得如此开心!” 苏时瑾顿时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跃下来,口中喝道:“谁在那里?快出来!” 南宫鸿煊缓缓从阴影处走出来,他身着一件玄黑色的龙纹锦缎长衫,上面用丝线勾勒出繁复精美的花纹。 在月色的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更加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犹如山峦般挺直,深邃的眼眸中流光溢彩,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气度,无人能够与之相比。 苏时瑾一时看呆了,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却还是这般没出息。 苏时瑾心中气恼不已,飞身朝着南宫鸿煊攻去。她的招式看似灵巧多变,实则毫无杀伤力,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 南宫鸿煊不紧不慢,身形几个闪烁,便轻轻松松化解掉她的招数。 苏时瑾见此情形愈发恼火,仗着自己还算不错的轻功,接连出招。然而忙活了半天,却连南宫鸿煊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两人在屋子里你来我往,衣袂飘飘,可愣是没弄出多大的动静。 南宫鸿煊手持扇子,轻轻拨开苏时瑾攻过来的手臂。苏时瑾折腾了大半宿,她本就从小身子孱弱,此刻哪里经得起这股力道,当即身子就朝一旁歪去。 眼看就要狼狈地栽倒在地,南宫鸿煊顺势伸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苏时瑾的心跳,仿若重新跳动起来。 她抬眸望向南宫鸿煊,只见他那狭长的凤眸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关切,耳边还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红。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南宫鸿煊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南宫鸿煊凝视着怀中的女子,那万千青丝如瀑般垂落,她的脸蛋小巧如巴掌,似乎是被吓到了,显得格外白皙。 眸中透着一丝慌乱,竟就这样拨动了他那颗向来冰冷的心弦。 苏时瑾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又羞又恼,用力挣脱南宫鸿煊的怀抱。 “放开我!”苏时瑾怒声喝道。 南宫鸿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说道:“我刚刚才救了你,怎么?你这就翻脸不认人啦?” 苏时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再次挥掌攻去:“谁要你救了?你这登徒子,深更半夜闯进我房间!” 南宫鸿煊轻松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身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泼辣的性子,倒真是有趣得紧。我还真没料到,苏家竟能出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女儿。” 苏时瑾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心中一急,张嘴就狠狠咬住他的手臂。 南宫鸿煊吃痛,只得松开了手。苏时瑾趁机向后退去,眼神中满是倔强和不甘。 “堂堂七皇子,深夜擅闯我房间,究竟所为何事?” 南宫鸿煊揉了揉被她咬过的地方,满不在乎,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你没去寻我,所以我特意过来瞧瞧你。” 苏时瑾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暗自腹诽:你这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吗? “你一个七皇子,特意来看我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南宫鸿煊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对沈如风毫无情意,我可以帮你与他和离。” 苏时瑾望着南宫鸿煊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她历经两世,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也不知自己哪点,被这“变态”瞧上了?她内心哀嚎,她可以改!只要这个“变态”七皇子,离自己远一点,不要妨碍她报仇。 “七皇子,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引起了你的注意?你直说,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南宫鸿煊,在听到苏时瑾这番话后,明白她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瞬间,他的脸阴云密布,黑沉得吓人,“苏时瑾,你别不知好歹!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 苏时瑾做出求饶的手势,她这人能伸能屈,谁也阻拦不了她的复仇大计。要是和沈如风和离了,还怎么报复沈家人? “七皇子,我求求你。就算我对沈如风无情,但是我现在不想和离。所以,请你离开,不要干涉我的事。” 南宫鸿煊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紧紧盯着苏时瑾,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时瑾,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调查过你,你当初对沈如风情真意切。可如今你使计不和他同房,还给他塞女人。要不是确认过,我都怀疑你换了个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苏时瑾内心一惊,秀眉微蹙,“七皇子,你还真是下功夫。好,你若真愿帮我,那就请你静观其变。”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好,那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欲走。 可刚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苏时瑾说道:“记住,如有事,随时来找我。”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苏时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原本如坚冰般封存的心,好似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裂痕。她用力甩了甩头,警告自己要冷静,不能再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蒙骗。 她重新躺了下来,可心情却许久都难以平复,窗外隐约传来阵阵虫鸣声,或许夏天真的要来了。 第44章 遇到书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时瑾便对陈妈妈吩咐道:“嬷嬷,沈安国娶朴月琴这事,就全权交予你去操办。” 陈妈妈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说道:“夫人,这毕竟是您大伯哥的大事。要是全部都由我来拿主意,万一老夫人和大人知晓了,恐怕会心生不快。” 苏时瑾一脸的满不在乎,说道:“我压根就没把沈如风当作夫君,哪来的什么大伯哥。说得好听是平妻,实则不就是个妾室,我才懒得去管这琐事!我不过是喜欢瞧个热闹,才应下了这事。” “嬷嬷,不必花费太多银子,就依照娶妾室的标准来办就行。也无需特意去挑选什么良辰吉日,我看明日就挺合适的。” 陈妈妈连连点头应下,随即着手去办理此事。 苏时瑾想起王氏,总觉得与自己同病相怜。并非她昨日不想加以阻止,而是男人若是变了心,她能阻拦一次,却无法阻拦无数次。 仔细思量一番,心中到底还是萌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紧接着,她吩咐道:“春兰,去准备马车。我要到街上去逛逛。” 马车“叮叮当当”地到了最繁华的街道,稳稳停在京城最豪华的铺子——华裳宝阁前。 上一次带朴月琴去购置首饰,去的是最为寻常的一家铺子。 而此次她要购买些礼物,好好劝慰一下王氏,自然是要到京城最顶尖的铺子,挑选些华贵之物才行。 刚踏入店中,一个小二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高声喊道:“东家,您怎么来啦?” 说着,连忙引着苏时瑾,往内里走去。又是忙着沏茶,又是忙着拿点心,忙活得不可开交。 苏时瑾打量了一眼这个小二,长着一张娃娃脸,瞧着年纪不大,但其眼神清澈,一看便是个机灵的主儿。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二赶忙答道:“小的叫阿福。” 苏时瑾微微颔首,“阿福,你快去把掌柜给我叫来。” 阿福弯腰应下,忙转身去寻掌柜。 掌柜贾贺扭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着进了里间,一见到苏时瑾,便激动得难以自持。 “小姐,您来了?我可是好些日子没瞧见您啦。” 苏时瑾瞧着他那滑稽的模样,不禁觉得颇为好笑,“贾叔,您跑慢点儿。” 待贾贺停下脚步时,他脸上的肥肉还不停地一颤一颤,眼睛笑成一条缝,“小姐,您今日想购置些啥?” “我要挑选些礼物,咱们直接去三楼。” 华裳宝阁乃是苏家的产业,后来作为陪嫁归了苏时瑾。 这华裳宝阁,主要售卖女人的首饰和衣裳,总共分为五层。 第一层面向寻常百姓,第二层服务富贵人家,第三层供一般的官宦之家挑选,第四层专为王孙权贵提供,第五层基本上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光顾。 中央设置了环形楼梯,苏时瑾跟在贾贺身后,来到了三楼。这三楼的空间极为开阔宽敞,令人眼前一亮。 一边悬挂着女子的各类衣裳,时下流行的款式可谓是一应俱全。不论是素雅清幽的素裙,还是艳丽华贵的锦袍,应有尽有。 而另一边摆放的各类首饰,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精美绝伦的钗环、别致独特的配饰,各式各样,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一般女子第一眼瞧见,必定会惊叹于华裳宝阁的富丽堂皇,以及各类商品的齐全丰富。 然而苏时瑾,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她悠然地踱步过去,看中了一件珍珠坠玉小衫,以藕荷色的轻纱作为打底,上面密密麻麻缀满珍珠和玉石,显得高贵典雅至极。 又拿起一件琉璃碧纱裙,裙身流光溢彩,宛如碧波荡漾的水面,美不胜收。 最后还拿了一件绯色流光百褶裙,这件裙子无比华丽,是用寸布寸金的流光锦制成的,那正红色格外艳丽,端庄又大方。 而后,她走到另一边挑选首饰,挑了一整套的翡翠镂空头面,高贵典雅,气质非凡。还有一套镶金红宝石头面,富贵华丽,璀璨夺目。一套赤金掐丝头面,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苏时瑾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让王氏在明日的纳妾宴上,华贵得亮瞎朴月琴的双眼。 贾贺见苏时瑾选好了东西,赶忙让阿福仔细打包好,一路恭恭敬敬地送苏时瑾上了马车。 苏时瑾在马车内,昏昏欲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苏时瑾轻轻撩开帘子。 只见回春堂门口,有一个书生正苦苦哀求着:“大夫,求求您去一趟吧,我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那坐诊的大夫,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银子,还请什么大夫?” 一旁的药童,急忙驱赶书生离开,“走走走,别堵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 书生急得汗珠滚滚而落,他作势就要下跪。 马车里的苏时瑾,能够深切体会到他的心情。前世三个儿女被烧死,苏家被抄家斩首时,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是何等痛苦的事! 她决定出手帮帮这位书生,“公子,且慢。”声音清幽悦耳,仿佛带着温暖人心的魔力。 她款款走下马车,那书生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女子身着一件浅蓝色月华裙,身姿高挑纤细,清丽绝伦,美得让人目光难以挪移。 女子目光中毫无一丝轻视之意,坦荡而真诚,“公子,这里有些银子,你收下吧。” 书生连忙摆手道:“小姐,这银子我不能要。” 苏时瑾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公子不必觉得难为情,救你母亲要紧。” 书生犹豫不决,迟迟不肯接过荷包。 苏时瑾见书生双眼清澈,都窘迫到这般地步,还不占他人便宜,想来人品定然不错。 她只好接着说道:“这样吧,我家中恰好有三个幼童,正需要请启蒙先生。你要是愿意,待安置好你母亲,就到城东沈如风的府上。” 书生这才接过银子,连连躬身道谢。 熙王府中,暗卫正在回禀:“主子,苏时瑾去了华裳宝阁,在回去的路上还帮了一个书生。” 南宫鸿煊的脸色略显阴沉,嘴角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神情中增添了一丝冷意。 第45章 安慰王氏 苏时瑾来到明月居,春兰和秋月怀中抱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紧紧跟在其后。 沈安国不见踪影,屋内仅有王氏一人,正呆坐着不停垂泪,双眼红肿得厉害。壮儿也不见身影,估摸是被丫鬟带出去玩耍了。 红雀一瞅见苏时瑾来了,忙不迭迎上前,“夫人。”紧接着,便手脚麻利地给苏时瑾沏茶。 苏时瑾挨着王氏坐下,宽慰道:“大嫂,你自己的身体最为要紧。切不可为了一个糟男人,伤了自身的身子骨,你还得为壮儿多作考虑。” 王氏这才恍然惊觉苏时瑾的到来,一把将她抱住,哭诉道:“我嫁给他四年有余,竟全然不知他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 继而,又抽抽噎噎地说道:“原先也是他百般殷勤讨好于我,我这才把一颗真心交付于他。却未曾想,真心竟喂了狗,哪能料到他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苏时瑾轻轻抚了抚王氏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道:“嫂子,莫要再伤心难过,实在不值当。说起来,我还不知嫂子的闺名呢。” 王氏竭力止住哭泣,说道:“我闺名玉玲。” “那往后,我便叫你玲姐姐,可好?咱们万不能为了男人怄气,气坏了自己,岂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 接着她又劝道:“沈如风也恋着那贱人,屋里还养着一个通房。你瞧瞧我,我可是一点不生气。不论何时何地,自己和孩子才是重中之重。玲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玉玲见苏时瑾为宽慰自己,不惜自揭伤疤,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昨夜发生了那档子事,婆母不仅不怪罪那对狗男女,反倒责怪她不够大度。 沈安国更是没有半句安慰的话,直接去了偏房歇息。她整夜未眠,断断续续地哭着,唯有丫鬟红雀陪在身旁。 她沉思片刻,擦干眼泪,对着苏时瑾郑重其事地道:“你说得对,弟妹。为男人这般,着实不值,我还有壮儿呢。” 苏时瑾这才欣慰地道:“玲姐姐,这就对啦。往后,你就唤我瑾儿吧,我家里人都这般称呼我。” 王玉玲紧紧拉着苏时瑾的手,“谢谢你,瑾儿妹妹。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了。” 话音未落,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滚落下来。苏时瑾深知她的感受,一腔真情被人无情地狠狠践踏,却又孤立无援,无人撑腰。 苏时瑾赶忙拿起帕子,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角,“别又掉金豆子啦,玲姐姐。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你快来瞧瞧。” 春兰和秋月闻言,连忙将盒子依次摆到桌上。 苏时瑾将那件绯色流光百褶裙拿了出来,刹那间,整个屋子仿佛都明亮了许多。这件裙子一经展开,流光溢彩,上面还有金银线勾出的吉祥花纹,华贵艳丽,色彩夺目,格外迷人。 王玉玲轻轻抚摸着这裙子,由衷地感叹道:“瑾儿,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衣裙呢。” 苏时瑾绽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玲姐姐,明日纳妾,你就穿这身,风头上必定能盖过朴月琴。” 说着又拿出那套镶金红宝石头面,“再配上这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定然贵气逼人,艳压群芳。” 王玉玲眼中的光彩淡了下来,略带不自信地道:“可是我没那朴月琴长得好看,再怎么精心打扮也是无用的。” “姐姐怎么能这么想?你这般打扮,满身的气度,压也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明日,我让秋月来给你梳妆打扮,她那双手可巧得很。” 王玉玲这才又笑了起来,“谢谢,瑾儿妹妹。你买这些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苏时瑾捏嘴一笑,轻声说道:“我第一眼见到壮儿和玲姐姐,就觉得格外亲切。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苏时瑾瞧着她,脸色实在是差得厉害,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又开口劝道:“玲姐姐,从现在开始,你啥都别想。赶紧去歇息,明日才有好的状态去应付朴月琴。” 王玉玲点头应道:“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歇息。” 苏时瑾领着春兰秋月离开了,临走时还吩咐红雀和绿雀照顾好壮儿,千万别让壮儿去打扰王玉玲歇息。 福寿园的偏房里,朴月琴同样整宿未眠。红玉已经伺候她换好衣裙,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宛如一根木头似的。 昨夜的事情,红玉全然不知。朴月琴让她下去,她便回了福寿园,哪曾想竟出了这么一桩腌臜事。 她见朴月琴这般模样不是个办法,随即劝道:“表姑娘,要不先用些粥?” 朴月琴这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到红玉的脸,突然发疯般地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红玉的额头砸了过去。 红玉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来不及躲闪。茶杯瞬间碎裂,红玉的额头“咕咕咕”地往外冒血。 苏时瑾刚欲踏入洛华苑,便瞧见红玉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跑到她跟前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夫人,求夫人救救我。” 苏时瑾瞧着红玉抬起的脸,心中猛地一惊。红玉满脸鲜红的血迹,额头上的手帕都被血水浸透了。 她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委屈地哭起来,“是表姑娘拿茶盏砸的!” 苏时瑾的眼眸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这朴月琴自己没本事,被苏婉儿算计了,却拿丫鬟来撒气。 她吩咐春兰带红玉下去包扎,自己则带着秋月转身朝着福寿园走去。 等见到朴月琴的时候,也看见了地上的碎片,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朴月琴,依旧那般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苏时瑾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她从榻上猛地拽倒在地。 朴月琴这才回过神来,怒吼道:“苏时瑾,你干什么?是不是你伙同苏婉儿,来陷害我的?” 苏时瑾根本不理她,直接抬脚朝着她的右手狠狠碾压下去。 朴月琴只觉右手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碾碎了,凄惨的叫声瞬间传出。 待到苏时瑾满意了,这才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寿园。 余氏领着丫鬟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朴月琴昏倒在地,一只手血肉模糊,仿佛都能看见指骨了。 第46章 吃醋 苏时瑾刚刚落座,陈妈妈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婆子,怀里抱着为数不少的礼盒。 苏时瑾方才这一趟,跑得着实有些口渴,此时正大口灌着冷茶。 她微微勾唇,笑意直达眼底,询问道:“嬷嬷,可是纳妾的东西都备妥了?” 陈妈妈见她心情颇佳,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夫人,纳妾的物件,我都送去福寿园了。这些,是熙王府派人送来的,说是要赠予夫人你的。” 苏时瑾正喝得畅快,听到“熙王府”三个字,吓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喷到陈妈妈的脸上。 陈妈妈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却是一脸宠溺地说道:“夫人,你怎么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 苏时瑾实在是被陈妈妈的话给惊到了。熙王府?熙王,不正是南宫鸿煊的封号吗?她可半点都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苏时瑾赶忙拿起帕子,给陈妈妈的脸擦拭干净,“嬷嬷,你怎么收下熙王府的礼呢?你难道没听过那些传闻吗?这七皇子可是个嗜血成性的变态!” 陈妈妈长叹一口气,“唉,正是因为听过这个传闻,才不敢不收啊!所以才来找夫人,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时瑾紧蹙着眉头,小脸皱成一团,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未影响她的绝美容颜。反倒让这宛如瑶台仙女般的人,多了一丝烟火气。 她心中满是疑惑,难道南宫鸿煊是瞧上了自己的美貌?不然的话,她着实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猛地,她的头脑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李嫣然!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 她差人叫来李嫣然,对着她浅浅一笑。李嫣然顿觉眼前仿佛飘满桃花雨,稀稀落落,直入心扉。 李嫣然红着脸问道:“夫人,有何事吩咐嫣然?” 苏时瑾颇有些难为情,毕竟将一个姑娘送给一个男子,实非君子所为。 然而,她要复仇,绝不能让南宫鸿煊坏了事。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日后她若要陷害沈如风,都不知他会不会出卖自己。 她支支吾吾地问道:“嫣然,我想将你送给一位贵人,你可愿意?” 苏时瑾歪着头思索一番,南宫鸿煊貌似私下挺好说话。她那般挑衅于他,他不仅送她令牌,还说要帮她,想来对美人应该不会差。 “虽说外人皆传七皇子是变态,可我见过他,私下里他挺好相处。你若跟了他,往后你和景发便有了依靠。” 李嫣然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有些泛红,“夫人,是不打算要我了吗?”随即,凄凄切切地望着苏时瑾。 苏时瑾见她这副表情,内心一震。对对对,就是这种美人,最能讨男人欢心。 李嫣然的相貌和气质,绝非朴月琴能比,直接将她甩出十条街。 苏时瑾莞尔一笑,那笑容犹如绽放的花朵,明艳迷人,缓声说道:“嫣然,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若是嫁给寻常人家,倒不如跟了七皇子。” 李嫣然抬眼望着她,眼眶里盈满水雾,“夫人若是让嫣然去,那嫣然便去。” 苏时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 李嫣然眼泪汪汪的,那泪水全噙在眼中,微微点了点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之态。 苏时瑾忙让秋月给李嫣然梳妆,又吩咐春兰取来素雪绢千水裙。 没过多久,秋月便将李嫣然打扮妥当。 只见她梳着凌云髻,髻顶斜插着一支梅花形状的珍珠步摇,那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两鬓处,插着同系列的梅花珍珠珠花。她穿着素雪绢千水裙,裙身洁白如雪,裙摆如水波般层层叠叠,轻盈而又飘逸。每一层上都绣着精美的花纹,行动间仿若雪花纷纷飘落。 这么一番精心妆扮,李嫣然的容貌瞬间增色不少。虽说相比苏时瑾仍稍显逊色,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在这偌大的京城,恐怕都难再找出如此美人了。而且她这般柔柔弱弱的样子,恰能勾起男人那强烈的保护欲。 苏时瑾望着装扮一新的李嫣然,满意至极。 她牵起李嫣然的手,朝着春兰秋月说道:“春兰、秋月,把熙王府的礼盒带上,咱们走一趟。” 李嫣然任由苏时瑾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乖巧地跟着苏时瑾上了马车。 熙王府的门房,瞧见苏时瑾手中的令牌,忙不迭地将苏时瑾迎请到正厅,紧接着又一路小跑着去禀报。 南宫鸿煊正在后花园垂钓。今日听到苏时瑾帮了一个书生,他的心里就莫名堵得厉害,仿佛有团闷气在胸口乱撞。 正因如此,他才来到这后花园钓鱼,试图平复这股难以名状的烦闷心绪。 冷锋见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冷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小厮赶忙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回答:“冷大人,有个姑娘拿着王爷的令牌。” 冷锋一听,忙问道:“人呢?现在在哪?” “小的已领她去了正厅,正在那候着呢。” 南宫鸿煊听到苏时瑾来了,原本烦闷的心情,刹那间犹如拨云见日,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他起身,语气看似平淡无波,“冷锋,走,去正厅。” 冷锋已跟了他十年之久,虽说王爷的语气毫无变化。但瞧着他即刻起身的样子,便知晓王爷对苏姑娘的到来很是欢喜。 苏时瑾坐在正厅,不过才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口点心。就瞧见,南宫鸿煊大步跨进来。 逆着光的他身姿挺拔如松,光影在他脸上留下错落的痕迹,虽看不清脸,可这非凡的气度却让人移不开眼。 南宫鸿煊瞧着,苏时瑾身着一袭翡翠轻纱裙,头上随意挽着个单髻,依旧插着那根桃木簪子,肩头还垂落着几缕乌发。 没有华美的衣裳,没有璀璨的珠宝,最为简单的装扮,却依旧无法遮掩住她的绝色。 南宫鸿煊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世界似乎唯有苏时瑾,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房。 第47章 生气 苏时瑾看着南宫鸿煊那呆住的模样,心中大喜。她知道嫣然的美貌,成功吸引了南宫鸿煊的注意。 苏时瑾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对着南宫鸿煊行礼,“熙王殿下,臣妇有礼。” 南宫鸿煊满腔的热忱,被“臣妇”这两个字浇灭。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冷了下来,他沉着脸问道:“你有何事?” 苏时瑾一脸平静地说道:“我仔细想想,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得罪熙王殿下。所以,今日我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还望熙王殿下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什么礼?”南宫鸿煊微微眯起双眼,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苏时瑾并未感受到他的冷意,对于她不在乎的人和事,她向来心宽得很。但冷锋知晓,王爷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苏时瑾一把拉过李嫣然,将她推到南宫鸿煊面前,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身边的嫣然,你瞧瞧可满意?” 冷锋抬眼瞧了一下,确实是个娇柔妩媚的大美人,虽说比起苏时瑾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南宫鸿煊目不斜视,瞬间怒火中烧。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苏时瑾,说出的字字句句寒冷如冰,仿若尖锐锋利的刀刃,“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给我塞女人。” 她对沈如风无情,所以给沈如风塞女人,还花大价钱帮他调教。 说来,他们正是因此而结缘相识的。如今,她竟然也这般,心急火燎地给他塞女人。 南宫鸿煊越想越气,猛地伸手拂开李嫣然。 李嫣然哪经得住这力道,瞬间就向一边摔去。苏时瑾反应极快,忙飞身过去欲扶她,却终究没扶住,反倒让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 南宫鸿煊倒也没下狠手,李嫣然摔得不算太重,只是略显狼狈。而苏时瑾飞身过去搭救,倒是摔得不轻。 李嫣然瞧着自家夫人摔成这样,眼眶瞬间又泛红了,赶忙去扶苏时瑾。春兰和秋月,也是一声惊呼,忙跑过去搀扶。 南宫鸿煊瞧着,苏时瑾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别人。反而让自己受了伤,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 他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冷冷道:“把无关人等,全部带下去。” 冷锋当即领着人,将春兰、秋月,还有李嫣然,硬生生拖了下去。 苏时瑾顿时傻眼,这七皇子果然是个神经病,怎么好端端的就把她的人全给拖走了。 她刚想说“住手”,一抬眼,对上南宫鸿煊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立马识趣地闭上嘴巴。 南宫鸿煊看着,地上乖乖坐着的苏时瑾,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又软了下去,随即伸手拉了她一把。 苏时瑾这才缓缓起身,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嘶”。 南宫鸿煊看在眼里,知道她定是伤了手臂,便随手拉过她的手臂,想要掀开她的袖子看一眼。 苏时瑾立马跳开,嘴里叫嚷着:“你要干吗?”却不曾料到,刚刚摔得着实有点重。此时动作一大,扯得身体一阵剧痛,身子又要往后摔去。 南宫鸿煊眼疾手快,这一次稳稳地捞住了她。 苏时瑾只觉得,瞬间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似乎无比宽阔温暖,还带着好闻的龙涎香,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她瞬间清醒过来,不能沉迷于男色。男色都是毒药,毒起来要人命。她下意识地开始奋力挣脱,嘴里怒斥道:“放开我!” 南宫鸿煊却紧紧搂着她,眸子里万般柔情,轻声哄着:“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此时,门外的冷锋,甚至怀疑王爷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他对女人,向来都是冷眼相待,从来没个好脸色的。怎的对上苏小姐,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赶紧放开我。”苏时瑾不甘心,在他怀里拼命地挣扎着。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如乌云密布般,阴沉了下来,“你要是想要你的人,今日能活着离开熙王府。那你就乖乖听话,今日可是你来招惹我的。” 苏时瑾内心哀嚎不已,她究竟哪里招惹他了?她辛辛苦苦给他送美人,就算他不领情,也不该如此对她吧? 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丝服软的意味,“南宫鸿煊,我是来给你送美人的。就算你不领情,也不该这样对我。” 只觉得如冰的刀子射过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那美人。” 苏时瑾抬眸望向他,只见他那完美的脸上满是寒意,仿若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时瑾忙闭上嘴巴,乖顺地不再吭声。 南宫鸿煊轻柔地掀开她的袖子,只见雪白的玉臂上一大片淤青,还渗出来点点血迹。 他的脸色愈发冰冷,眼神中却透着心疼,“为了个女人,就这样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苏时瑾小声嘟囔了一句,“嫣然是我的人,就算你看不上,也不能伤了她。” 南宫鸿煊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极护着自己的人。” 苏时瑾眼底泛起笑意,眼波流转间让人不禁慌了神,“这是自然,对我好的人,我必然护着。” 南宫鸿煊的脸色似乎稍有缓和,声音也温和了几分,“我若是对你好,你也会护着我吗?” 苏时瑾心头一震,身子微微一颤,“你堂堂一个皇子,哪里需要我来护着?” 南宫鸿煊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落之色,“在你眼中,我身为皇子,便不需要你护着?” 苏时瑾见他这般模样,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忍。她轻咬下唇,缓缓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无比,自会有无数人护你周全。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困在后宅的妇人罢了。” 南宫鸿煊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眷恋。良久,才缓缓说道:“罢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冷锋,去取上好的活血化瘀膏来,送苏小姐回去。” 苏时瑾指了指那堆礼盒,说道:“这是你之前送到我府上的,我特地给你还回来。” 南宫鸿煊一个威胁的眼神,如利剑般扫过来,冷冷地说道:“全部带回去。” 苏时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连连叹气,这七皇子果真是个变态。 第48章 纳妾 苏时瑾去了一趟熙王府,非但没能跟南宫鸿煊划清界限,反倒与他的纠葛愈发紧密。 她瞧了瞧手中的活血化瘀膏,内心涌起些许茫然。 春兰瞅着她那呆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您和七皇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去东方爷爷那儿,碰着他了,起了些冲突。”苏时瑾一脸的茫然无措。 春兰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都传言七皇子冷血无情,行事毫无章法。可怎么您得罪了他,他不仅给您送礼,还送您活血化瘀膏呢?” 苏时瑾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脸的不解,“我也不清楚。” 罢了,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苏时瑾赶忙叫春兰给自己上药,当掀开裙子,侧腰上的伤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春兰小声嘟囔着埋怨:“夫人您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瞧瞧这都伤成啥样了?” “无妨的,休养几日便能好。”她一脸的不在乎。 苏时瑾趴在榻上,颇感无聊,吩咐秋月将南宫鸿煊的礼盒拆开。 礼盒打开,里面竟是华裳宝阁的衣裙和首饰,而且还是第五层的极品。 苏时瑾忍不住嘴角抽搐,当真哭笑不得。 南宫鸿煊去她的铺子里,买了最好的衣裙首饰来给她送礼。这着实让人感觉怪异! 算了,不想啦,还是睡觉为上。 第二日,正是沈安国纳朴月琴的日子。昨日,苏时瑾将朴月琴的手狠狠碾压,都能见着骨头了。她痛得撕心裂肺,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哭求着余氏为她做主,可余氏一看到朴月琴的手,瞬间就不想管这档子事。她生怕苏时瑾疯起来,连她都打。 她只能好好安慰朴月琴一番,劝她如今既然在苏时瑾手底下讨生活,能忍则忍吧。 今日起来,朴月琴右手缠着纱布,半张脸还肿着。红玉昨日被她打跑啦,余氏又拨了翠羽来伺候她。 翠羽和红玉关系亲近,自然清楚朴月琴昨日下手有多狠。 她心里有些发怵,战战兢兢地问道:“表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梳妆,大爷那儿还等着呢。” 朴月琴咬着牙,满心愤恨地说道:“谁愿意嫁给沈安国了?我喜欢的是二表哥!” 翠羽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嘴里忙不迭说道:“表姑娘,您还是小点声吧,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门帘忽然被人掀开,苏时瑾走了进来,轻声道:“没事,让她说。不过今日,她注定只能嫁与沈安国为妾。” 她回头冷冷地一个眼神,那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押住朴月琴,也不管她是否情愿,就将那水红色的嫁衣强行套了上去。 接着,便七手八脚地将她头发盘起,随意插上两根银簪子。朴月琴根本无力挣脱,只能任由她们随意摆布。 翠羽在边上呆立着一动不动,也不敢吭声。沈家如今是苏时瑾当家,她一个小丫鬟哪敢多嘴多舌? 苏时瑾看着朴月琴,发髻歪斜,一身嫁衣不伦不类,哪还有平日里柔弱娇美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的邋遢妇人装扮! 苏时瑾淡淡说道:“走吧,押着她去明月居。” 今日一大早,秋月就赶到明月居给王玉玲梳妆。 此刻在秋月的巧手下,王玉玲也变得楚楚动人起来。虽说算不上大美人,但也是位贵气逼人的少妇。 她端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那件绯色流光百褶裙,头上盘着十字髻,上面插着整套镶金红宝石头面,整个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坐在一边的沈安国,一脸喜气,穿着喜服,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门被推开了,几个粗使婆子推搡着朴月琴走了进来。 沈安国见状,立马快步走上前,骂道:“推什么推呢?不想活了吗?” 说完,一把揽过朴月琴,说道:“月儿,你放心,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此刻的朴月琴,毫无美感可言。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安国好像丝毫不介意她的狼狈。 朴月琴轻推开他,眼中含着泪,“大表哥,我……我……我并不想嫁你。”说完,抽抽噎噎的。 沈安国看着她,确实一脸不情愿。顿时,心凉了半截,自己的一颗心,在人前被她践踏在脚下。 王玉玲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哟,真没见过你这么犯贱的,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上赶着要娶她为平妻。纯粹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不知所谓,毫无廉耻!” 苏时瑾听到王玉玲的话,噗呲笑出声,没想到玲姐姐这张嘴,真是厉害! 沈安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梗着脖子对朴月琴说道:“月儿,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就莫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啦。” 朴月琴一听这话,眼泪又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沈安国瞧着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烦! 她那半边肿着的脸,跟大馒头似的包裹着的手,还有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衣服,以及歪斜的发髻。 沈安国不禁暗自感慨,自己恋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似乎也就不过如此! 王玉玲轻哼一声,说道:“既然做了妾,往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守好自己的本分,别再做那些狐媚勾人的事!” 沈安国在一旁纠正道:“是平妻。” 王玉玲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说好听些是平妻,说到底不还是妾!她也就只配穿这水红色的嫁衣。” 朴月琴这才抬眼看向王玉玲,只见她穿得无比招摇华贵,比平日里美上许多,再瞅瞅自己的穿着,又听到她这番话语。 朴月琴内心恨到极点,她死死地盯着王玉玲。 王玉玲见她这般盯着自己,当即扬起下巴,“看什么看?你既然做出无媒苟合之事,还怕别人说几句难听的?” 苏时瑾瞥了一眼婆子,那婆子立马心领神会,端着茶盏走过来,“朴姨娘,赶紧给主母敬茶吧!” 朴月琴抬起那满是委屈无辜的眼睛,却发现沈安国根本没看向她,苏时瑾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坐在主位的王玉玲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 她只得咽下自己酿成的苦果,拿起茶盏,跪下说道:“请姐姐喝茶!” 王玉玲看着跪在面前的她,这才觉得心中的闷气消散了一些。就算沈安国心里有你又怎样?你这贱蹄子,还不是得跪在我面前,伺候我! 恨意,就这样在朴月琴的心中,缓缓生根发芽。 第49章 败露 书房中,沈如风正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烈酒。 今日,是月儿嫁给大哥的日子,他恋慕多年的人,竟成了他的嫂子。确切而言,是小嫂子。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他深知月儿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他绝不相信,月儿会去勾引大哥!虽说当时他怒不可遏,甚至还打了月儿一巴掌。 然而事后,他仔细思量一番,这里面定然存在不可告人的隐秘。 杏儿走上前来,企图安慰他,他却猛地一把将她推开,怒喝道:“滚开!” 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全都怪这个女人。正是这个女人,致使月儿心情烦闷,才会去花园借酒消愁。也才酿成了那样的结局! 沈如风,忽然间露出凶狠至极的目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宛如恶鬼一般,朝着杏儿步步紧逼。 他死死地盯着杏儿,良久,忽然伸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要掐死你,掐死你!都是你这个贱女人,才致使这一切发生。” 杏儿那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她拼尽全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苏……婉……儿。” 沈如风听到这话,瞬间清醒过来。 对了,月儿是和苏婉儿一同在后花园喝酒的,最后月儿出事了,可苏婉儿却安然无恙地回了水榭居。 沈如风这才松开了手,冷冰冰地说道:“去把红玉喊来。” 杏儿此时才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逃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大人平日里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对待陌生人都能出手相助。为何今日竟如此可怖? 差点就将她活活掐死! 都怪朴月琴那个贱女人,把大人刺激得这般失控。如今,她已嫁给大爷,但愿她日后别再招惹大人,否则自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红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沈如风问道:“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清楚,倘若有半句假话,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玉一听,赶忙磕头道:“奴婢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昨日表姑娘心情不佳,邀请苏大小姐喝酒解闷。” “等喝了几杯之后,就把奴婢们都打发走了。后来便发生了那档子事!这事真的跟奴婢毫无干系,还望大人明察。” 沈如风又问道:“月儿为何要将你们打发走?” 红玉道:“是苏大小姐说,表姑娘心情不好,不如遣退丫鬟,让她们好好谈谈心!” 沈如风面目扭曲,嘴里喃喃道:“苏……婉……儿。你下去吧。” 红玉立马退了下去,今日的大人实在是太可怕啦。 没过多久,沈富就回来禀报道:“大人,苏大小姐的丫鬟,昨日偷偷摸摸出府买了和春散。” 坐在书案前的沈如风,闻言猛地折断手中的笔,双眼变得猩红一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傍晚时分,沈如风踏入洛华苑,他面色平静如水。 苏时瑾瞧见他的那一刻,心中不禁暗自钦佩,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着实是个心狠之人。 她神色淡定地问道:“夫君怎么来了?” 沈如风轻描淡写地说道:“昨日,你不是提及要给我纳妾吗?我觉得你所言甚有道理,眼下已有个合适的人选。” 苏时瑾内心猛地一揪,这沈如风究竟意欲何为,“夫君说的合适人选是谁?” “我看你堂姐,苏婉儿就极为不错。”沈如风一脸的云淡风轻。 苏时瑾听到这话,猜测沈如风定然是知晓苏婉儿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想着娶她,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愤懑。 虽说苏婉儿是自作自受,可苏时瑾却不忍心看她跳入火坑。 她赶忙回绝道:“夫君,咱们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二叔断不会同意,堂姐给人做妾的。” 沈如风一脸意味深长,“你错了,我白日里已给你二叔去了信。他同意了!” 苏时瑾内心满是惊诧,按理说以二叔对堂姐的疼爱程度,是万万不会让堂姐给沈如风做妾室的!即便堂姐对沈如风有意,二叔也断不会这般行事。 这里面必定存在着什么蹊跷? 苏时瑾只得说道:“那我去问问堂姐的意思。” 沈如风面若冰霜地说道:“不必去问了,你只管准备好纳妾的事宜,挑个日子把这事给办了就行。” 说完这些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苏时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口痛,这渣男又想如何磋磨苏婉儿呢? 水榭居里,苏婉儿一听到沈如风要娶她,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般,兴奋得简直无法自控。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紧紧抓着如意的胳膊,嘴里念叨着:“沈如风要娶我,他真的要娶我了!” 如意望着自家小姐这癫狂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小姐向来端庄贤淑,知书达理。 可不知怎的,自从遇到沈如风后,竟变得越来越魔怔,就好似被人下了降头一般。 她无奈地苦笑,说道:“小姐,如今您算是得偿所愿了。往后,可莫要再做那些害人的事了。” 苏婉儿笑嘻嘻的,一脸明媚,眼中仿佛含着璀璨的光芒,“那是自然。” 到了夜里,苏时瑾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忽然间,那熟悉的龙诞香飘入她的鼻腔。 她当即睁开双眸,褐色如水的眸子波光流转,“来了,就出来吧!” 只见南宫鸿煊跨步而出,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不羁的弧度,“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 苏时瑾这一回,倒是出奇地没有与他争辩,而是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上次说会帮我,可当真?” 南宫鸿煊听闻这话,眼角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自然是真的。” 苏时瑾暗自琢磨了一番:自己也没啥能让这七皇子利用的吧? 随后,她启唇说道:“你能否帮我查查,为何我二叔会同意我堂姐为妾?我总觉得,我二叔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沈如风的手里。” 南宫鸿煊神色淡淡,应声道:“好的,你等我消息。” 苏时瑾抬眸凝望,此刻的他面容和煦,全然不见外界所传的嗜血癫狂之态。 温润至极的模样,令那邪魅绝美的容颜好似敛去所有锋芒,失去了攻击性,只让人感到一片赏心悦目。 南宫鸿煊同样注视着她,这一回她倒不像之前那般,如炸毛的小猫对自己亮出尖锐的爪子,反倒显得格外温顺乖巧。 他的内心深处泛起层层涟漪,或许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 他丝毫不在乎她曾嫁过人,他爱的仅仅是她这个人罢了。 第50章 刘妈妈死了 沈如风纳苏婉儿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苏婉儿这才携着如意回苏家,临走之前,还特意给余氏送去诸多礼品。 还跑到洛华苑,与苏时瑾上演了一场姐妹情深的戏码。苏时瑾望着她眼中那殷切的期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好不容易将苏婉儿打发走,苏时瑾把陈妈妈叫来,吩咐道:“嬷嬷,是时候收网了,仔细查查府里采买的账目。” 向来平静的沈府,骤然间掀起了查账的风暴。 陈妈妈不愧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之人,做事雷厉风行。仅仅几日的工夫,便将府里采买的账本,梳理得清晰明了。 刘妈妈当初把采买的活计揽下,起初并不敢肆意贪墨,可眼见着苏时瑾从不查账,也无人过问此事。她的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虚报账目,贪墨了不少银子。 苏时瑾看着手中确凿无疑的证据,唇边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嬷嬷,去把刘妈妈带来。” 刘妈妈近些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她仗着自己是夫人的陪嫁婆子,又掌管着采买这等重要事务,已然将自己视作半个主子。 当陈妈妈找到她时,她正悠然自得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个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腿,她则端着一碗燕窝,美滋滋地大口喝着。 见陈妈妈来了,连忙起身说道:“老姐姐,您怎的大驾光临了?可是夫人,有何吩咐?” 陈妈妈并未搭理她,直接做了个手势,“带走。” 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迅速冲上前,一边一个紧紧拽着刘妈妈,架起来就走。 刘妈妈当即嚎叫起来:“好姐姐,您这是干啥呢?就算要请我吃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呀。” 陈妈妈冷笑着回应道:“你别在这儿装糊涂,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仍强作镇定地喊道:“我能做啥事儿?我对夫人,那可是忠心不二啊!” 陈妈妈冷笑一声,这恶奴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都到了这等关头,还心存侥幸。 她也懒得跟刘妈妈多费唇舌,随手捡了一块破抹布,径直塞进她嘴里。 这块破抹布,气味刺鼻至极,直熏得刘妈妈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呕吐。无奈嘴巴被塞住,又吐不出来。 是以,当苏时瑾见到她时,便看到她双眼翻白,浑身颤抖不止。 那两个婆子,将她狠狠摔在苏时瑾面前,陈妈妈这才把那臭抹布拿下来。 刘妈妈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只见苏时瑾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盏茶,轻轻拨弄着茶沫。桌子上,摊开着账本。 刘妈妈这才慌了神,猛地扑倒在地,“夫人,老奴不知犯了何错?这陈妈妈便将老奴,扭送到夫人面前来了。” 苏时瑾轻轻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照你这般说来,你是没错了?” 刘妈妈想着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夫人又是一个念旧护短的人,定然不会与自己太过计较。 随即她哭喊着:“夫人,老奴,老奴就贪墨了一点点银子。还望夫人,饶了老奴这回。” 苏时瑾将茶盏重重放下,厉声道:“只是一点点银子,那究竟是多少?” 刘妈妈战战兢兢地回答:“就几百两。对夫人而言,不值一提。” 苏时瑾猛地将账本,扔在她面前,神色冰冷,眼中仿佛透过她看到自己的三个儿女,脸色愈发阴沉。 “你这恶奴,还不说实话?嬷嬷,你告诉我,她贪了多少?” “回夫人,她贪了三千六百两。”陈妈妈走上前,一脸恭敬地答道。 刘妈妈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立马跪地求饶,“夫人,夫人,您就饶了老奴这回吧!” “老奴这般行事,也是有缘由的。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赌钱输了银子,老奴实在没办法,这才贪了银子。” 刘妈妈说完,不停地磕头。苏时瑾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又在这儿,给她打起了苦情牌。 “别在这跟我卖惨,我这可不是开善堂的!你既然不忠,就休怪我无情。”苏时瑾淡淡地说道。 苏时瑾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语气寻常地说着:“嬷嬷,打她五十大板,扔出府去。” 刘妈妈一听,痛哭流涕,苦苦嚎叫:“夫人,您不能这般待我!五十大板,您这是要我的命呀!” 苏时瑾微微一笑,艳丽无双,却含着无尽的冷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要你死!这也是你自找的!” 刘妈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人在生死关头,总是胆大包天,她咒骂道: “你这毒妇,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不过拿你几个银子,你就要打死我!我咒你不得好死!” 那几个婆子赶忙拖拉着刘妈妈下去,一路上还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时瑾却毫不在意,上辈子她可不是不得好死吗?不过这辈子,不得好死的是那些恶人,而非她苏时瑾。 院子外,起初还能清楚地听到刘妈妈那凄惨的嚎叫声。十几下板子过后,那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陈妈妈前来回禀说:“夫人,刘妈妈尚有一丝气息,就扔在了后门口。” 对于刘妈妈的下场,苏时瑾内心毫无波动。她回想起,自己那三个被活活烧死的儿女,只觉得让刘妈妈这样死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重活一世,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定会加倍回报。而那些与她有仇有怨的,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据说,刘妈妈没过多久便在后门口断了气。也不见她的家人前来收尸,一直到第二日,才有相熟的人在赌坊里找到铁柱。 铁柱急匆匆赶到后门口,整个人如疯了一般,扯着嗓子嚎哭不停。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这情形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陈妈妈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只能大声喊道:“铁柱,你别在这儿嚎了!你娘贪了主家三千六百两银子,如今仅仅惩戒她一人,已是夫人心善。” “你要是不知好歹,还在这儿闹事,那就只能报官!” 铁柱无奈地后退一步,拖着刘妈妈的尸体离开了。 第51章 相约 沈如风下朝归来,听闻沈府打死了下人,当即火冒三丈,直冲洛华苑。 “苏时瑾,你怎会如此心狠手辣?居然闹出了人命,还闹得满城风雨!”沈如风怒目圆睁,大声怒吼道。 苏时瑾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如水,慢悠悠地抬眼望向沈如风,脸上却笑意盈盈,“夫君,刘妈妈贪了三千六百两银子,我不过是依规矩惩处,有何过错?” 沈如风冷哼一声,“就算她有错,你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打死!你完全可以暗中处置她,为何要搞得这般沸沸扬扬?你这般行事,岂不是让沈府背负上恶名?” 苏时瑾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如炬,不卑不亢地说道:“夫君这话就不对了,她肆意贪墨,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以严惩,才能整肃府中的风气。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府着想。” 呵呵,沈如风在外,总是装出一副体恤下人的和善模样!可前世,他生生拔掉了春兰秋月的舌头,还将她们扔到勾栏院。 如今,苏时瑾代表着沈家,撕破他伪善的面具,他自然是气急败坏! “你倒是振振有词!”沈如风怒不可遏,“你们苏家的人,果然个个心如蛇蝎。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够随意草菅人命!” 苏时瑾听到这话,才明白沈如风的言外之意,看来他与苏家存在人命相关的恩怨。否则,怎会说苏家的人都是这般德行,草菅人命呢! 苏时瑾眸中毫无惧色,微微仰起脖颈,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夫君,我们苏家的人,如何草菅人命了?夫君莫不是要为了一个恶奴,故意为难我这个当家主母?” 沈如风此时才恍然惊觉,自己口不择言,差点就说出心底的秘密,坏了大事。 就在这时,陈妈妈向前一步,说道:“大人,夫人这么做,是为了府里的安宁。那刘妈妈身为奴仆却不忠不义,纯属罪有应得。” 沈如风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你们主仆,倒是一条心!” 苏时瑾缓缓说道:“夫君,倘若你执意怪罪,我也无话可说。要不,你给我一纸和离书。” 沈如风死死地盯着苏时瑾,看了许久,甩袖愤然离去,“哼,你休想和离!” 苏时瑾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暗叹这人还真是难以摆脱。也不知晓,南宫鸿煊有没有查出,二叔到底和他有何勾结? 春兰急匆匆地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封信,“夫人,熙王府的人送来一封信。” 苏时瑾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苏时瑾亲启”。苏时瑾打开信,上面的字刚劲有力、笔锋犀利。 信上仅有一行字,今夜子时,老地方等你。 夜黑如墨,星稀暗淡,今晚的天格外阴沉。苏时瑾依约,来到东城门外的小竹林。尚未踏入林中,冷锋就忽然现身。 “苏小姐,请随我来。”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毫无起伏。 苏时瑾并不多问,就跟上他的脚步。 只见竹林外的小溪旁,用竹子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亭子,还垂挂着纱幔,微风拂过,纱幔轻轻飘起,南宫鸿煊的侧影,就这样映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暗自腹诽:“果真是天潢贵胄,屁大点事儿都如此讲究。临时见个面,还非得差人搭建个亭子,精心布置一番。” 她踱步过去,只见南宫鸿煊一身暗红色锦袍,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的龙纹栩栩如生。今日的他,倒是颇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韵味。 他神态慵懒惬意,见苏时瑾到来,随意地指了指边上的躺椅,“先歇息片刻。” 苏时瑾大大方方地躺了下来,启唇说道:“可是打探出什么消息了?” 南宫鸿煊侧过身子,倒了一杯酒,清澈的液体倒入琥珀色的杯子中,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迷人。 他轻轻开口,“要不先饮一杯?” “是不是查出了重大的事?”苏时瑾面色沉静如水,语气淡淡地问道。 南宫鸿煊魅惑一笑,“没什么了不得的,即便再大的事儿,也波及不到你。我自会护着你周全。” 也不知究竟为何,她就这样住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是她与旁人的截然不同,或许是她用迷药迷乱了他的心? 苏时瑾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口中弥漫着凌冽的香气,还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径直冲向她的嗓子眼。 她平素并不常饮酒,按理说应当不喜酒的辛辣。可不知怎的,今日这酒却别有一番滋味,有着一种辣到心底的畅快淋漓! 她伸出手,歪着脑袋说道:“再来一杯!” 南宫鸿煊宠溺地看着她,“这酒后劲极大,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喝了,免得醉倒。” 苏时瑾嘟起嘴巴,嘴里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快点嘛,我就是想要喝。” 南宫鸿煊无奈地笑了笑,又为她斟满了一杯。 “你说吧,到底查出什么了?”苏时瑾轻轻抿了一口,满嘴醇香,怪不得世人皆好美酒呢。 南宫鸿煊坐直身子,凝视着苏时瑾的眼眸,缓缓开口道:“你二叔,背着你祖父和你父亲,在贩卖私盐。” 杯中的酒,洒出了一些。 苏时瑾轻轻放下酒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想到他有把柄在,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大的把柄。” “你今日约我来,只是为了告知我此事?还是另有图谋?”苏时瑾紧盯着他,褐色的眸子清澈却自带诱惑,盯得南宫鸿煊有了一丝慌神。 南宫鸿煊强按下心神,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能有何图谋?你只需应我三个愿望,我自会帮你保住苏家。” 苏时瑾一脸茫然,困惑地说道:“你不是皇室之人吗?不趁机端了苏家,反倒要帮我保住苏家?” 望着她那满脸的不可置信,南宫鸿煊语气笃定地说道:“这天下如何我毫不关心,我在乎的唯有你。” 苏时瑾的脸微微泛红,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她想到祖母和爹娘,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 南宫鸿煊笑得颠倒众生,苏时瑾望着他的笑颜,忽然间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第52章 调任户部 夜色撩人,美酒亦醉人,苏时瑾只觉自己头晕乎乎的。 她挣扎着起身,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南宫鸿煊眼疾手快,忙将她扶住。她却轻轻推开他,说道:“我得回去了!” 南宫鸿煊心头涌起些许不快,她似乎总是下意识地将他推开。他压低声音道:“那我送你回去。” 苏时瑾摇了摇头,双颊绯红如霞,眼眸中带着一丝醉意,愈发显得丽色无边。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话音未落,最后几个字便消散在风中。 南宫鸿煊无视她的拒绝,手臂一揽,足尖轻点,已然带着她跃至空中,一路飞驰而去。 凉风拂过面庞,苏时瑾清醒了片刻,心中暗自感慨:这家伙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呀!本以为自己的轻功已然不错,没想到与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在他怀中,几番飞身起落,苏时瑾愈发晕乎起来,也不知是这怀抱太过温暖,还是他让人太过安心。 就这般,苏时瑾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冷锋和一众手下,望着主子抱着心上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还是那个冷心冷血的七皇子吗?这分明是陷入情网的“楞头小子”呀! 待到洛华苑时,南宫鸿煊低头看向怀中之人,见她睡得香甜,嘴角不禁挂起一抹笑意。 院子里一片寂静,竟无人值守。他大踏步推开房门,屋内的春兰秋月听到动静,立马起身掌灯,“夫人,您回来了。” 待烛光亮起,却见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两人又惊又吓,忙道:“熙王殿下,我们夫人怎么了?” 南宫鸿煊听到“夫人”二字,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冷色,“醉了。” 言罢,便将苏时瑾放在榻上,一脸寒霜地转身离去。 春兰敏锐地察觉到七皇子的冷意,只是此刻她无暇多想,赶忙与秋月一同伺候着苏时瑾。 一觉醒来,苏时瑾只觉头仍有轻微疼痛。许是昨夜的酒劲尚未消散,她轻声唤道:“春兰……秋月。” “夫人,您醒了?昨夜,是七皇子送您回来的。”春兰小心翼翼地说道,眼中透着一丝探究。 秋月笑嘻嘻地说着:“我们夫人国色天香,这七皇子定然是瞧上我们夫人了。” 春兰一个眼神瞪过去,呵斥道:“秋月,不可胡说八道!莫要累得夫人遭人非议!” 秋月委屈地瘪瘪嘴,“我只是在夫人面前讲讲,绝不会到外面乱说的。” 苏时瑾莞尔一笑,开口道:“春兰,他人说些什么,我并不在意。” 春兰试探地问道:“夫人莫不是真对七皇子动了心?奴婢定会站在夫人这边,不论对错。” 苏时瑾瞅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笑得如花般娇艳,“你这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呢?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担心你思虑过重,多长出几条皱纹来。所以劝劝你,莫要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 秋月瞪大了眼睛,说道:“我觉着七皇子对夫人甚好,比大人强多了。就算夫人改嫁七皇子,也未尝不可啊!” 苏时瑾作势要去打秋月,“你这小丫头,竟敢调侃我?改日我就给你挑个婆家,把你嫁出去。” 秋月忙求饶,主仆三人嘻嘻闹闹,洛华苑里传来阵阵笑声。 沈如风踏入院子,便听到主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他撩开帘子走进屋来,春兰秋月见他来了,立马毕恭毕敬,“大人。”接着赶忙去沏茶。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梳妆,一头如瀑的青丝随意散落,脸上未施粉黛,却粉面朱唇,自有一番未经雕琢的清丽之美,还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知的魅色。 沈如风不自觉地喉结轻动,他佯装淡定地说道:“今日皇上颁了旨意,调我到户部任员外郎。所以,我已宴请同僚过来庆祝。” 苏时瑾听到这消息,有一刹那的失神,而后强装出开心的模样,“恭喜夫君升迁。” 果然与前世一般无二,他依旧升迁,短短数月,便越级升至从五品。这晋升的速度,当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沈如风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待沈如风离开,苏时瑾唤来陈妈妈,吩咐道:“嬷嬷,去准备几桌席面,沈如风要宴请同僚。再去藏香楼,请几位姑娘过来助兴。” 晚宴时分,苏时瑾作为当家主母,自是盛装出席。 沈如风的同僚,见他妻子如此绝色,纷纷赞不绝口:“沈大人,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貌美的娇妻。”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一片欢腾热闹之时。沈富匆匆上前禀报道:“大人,熙王殿下来了。” 话音尚未落地,南宫鸿煊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沈如风忙起身相迎,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恭维地说道:“熙王殿下大驾光临,实乃下官莫大的荣幸!” 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这七皇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主儿! 南宫鸿煊神色冷淡,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免礼,视线却不经意地,从苏时瑾身上划过。 他径直坐到主位,也就是沈如风的位置,边上坐着的是苏时瑾。且不说其他,单单论及相貌,两人倒是极为般配。 苏时瑾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想,这人究竟是抽了哪门子风?她心中一阵惆怅,沈如风这个恶男还没甩开,怎么又黏上来个“变态”? 不过,她神色自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福身行礼道:“臣妇苏氏,见过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微微挑起眉头,眼底透着丝丝凉意,“沈大人,倒是娶了一位好妻子。” 沈如风心中猛地一紧,他与七皇子毫无往来,今日这位煞星不请自来,还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内心惶恐至极,连忙说道:“内子当不得王爷如此夸赞。” 南宫鸿煊端起一杯酒,轻抿一口,冷冷地说道:“本王不过是前来,恭贺沈大人升迁之喜,无需这般紧张。” 众人听闻这话,皆惶恐不安。虽说沈如风年少有为,升迁速度无人能及,可哪敢劳烦皇子前来恭贺? 沈如风赶忙跪地说道:“臣惶恐至极,不敢劳熙王殿下大驾。” 南宫鸿煊轻蔑地一笑,朝苏时瑾望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苏时瑾一阵无语,这人怎么如此孩子气?跑到这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瞧见,沈如风卑躬屈膝的模样?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有些气恼。 南宫鸿煊见她恼了,也自知今日确实有些无厘头,随即开口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 第53章 苏婉儿被劫 南宫鸿煊这么一闹腾,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只能早早收场,众人纷纷拱手告辞。 苏时瑾见人都走了,便回了洛华苑。沈如风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容颜。 他紧跟其后,也来到了洛华苑。苏时瑾见他跟来,眉头微皱,旋即给春兰递了个眼色。 还没等春兰退下,只见一块石子从窗棂飞射而入,速度之快,苏时瑾都没瞧清。 然后,就看到沈如风捂着自己的腿,嗷嗷直叫。 苏时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定是南宫鸿煊干的好事!于是,她顺水推舟,差人将沈如风抬到书房,又遣人去请大夫。 杏儿见到这情景,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止。只见,沈如风腿上的血汩汩冒出,整个裤脚都被染得一片鲜红。 杏儿哭哭啼啼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时瑾瞥了一眼杏儿,语气淡淡地说:“估计是犯了太岁,这几日你好生照料着,别让他到处乱走动。” 待大夫赶来后,撕开裤脚,只见一个石子深深嵌在肉里,险些就砸断了腿骨。 “幸好差了那么一点儿,否则大人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大人您忍住,我这就把石子剜出来。” 沈如风见苏时瑾一脸的漠不关心,这才惊觉,她或许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了。 不过刚进她院子,就被飞来的石子砸伤,着实有些奇怪。难道苏时瑾背后,有高手保护? 余氏听闻小儿子受伤,火急火燎地赶来。 看到儿子鲜血淋漓的腿,她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扫把星,怎么我风儿一去你的院子,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时瑾轻轻嗤笑一声,“我又没请他来,这能怪谁?” “你,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余氏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时瑾冷冷地看着沈如风,说道: “往后,别再来我院子。你要是嫌一个杏儿不够,苏婉儿马上就要进门了。要是还觉得不够,我不介意给你多纳几房!” 沈如风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变化如此大? 曾经对他一往情深,如今却对他避之不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苏时瑾快步离开书房。大夫递给沈如风一块布头让他咬紧,随后便开始动手剜石子。 书房里传出阵阵凄厉的叫声,苏时瑾却面无表情,心中暗想:这点痛都受不了?还真是没用! 一个月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苏婉儿进门的日子。 也不知,苏辞平如何劝说的苏老太爷,竟同意苏婉儿嫁给沈如风为妾。 念着终归是姐妹,苏时瑾到底还是按照平妻的规格,操办了婚事。 沈如风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的喜服,一路上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来到苏府。 苏婉儿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坐进轿子里。 喜乐之声震耳欲聋,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沈如风满面春风,一切再正常不过。 路人纷纷慨叹沈如风好福气,娶了皇商苏家的姐妹花,往后还用得着为银子发愁吗? 也有不少女子望着沈如风,被他那俊美的面庞,勾人的桃花眼,迷得移不开眼。 直叹:“还是苏家姐妹花有福气,嫁给如此英俊潇洒又前途无量的沈大人,着实是高攀了。” 不管怎样,在外人眼中,这是一场无比般配的婚嫁。 然而,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待迎亲队伍回程行至半途。 忽然,一辆牛车横冲直撞地冲出来,将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轿子重重落地,紧接着,一群乞丐冲出来,嚷嚷着讨要喜饼。 如意被冲散在人群中,慌乱间,有一个人冲进了轿子。 苏婉儿刚想放声大叫,就被这人捂住口鼻,她瞬间昏厥过去。 这人迅速掏出一个麻袋,往她头上一套,扛起她就跑,那轻功竟然出奇地好。 如意这才发现,有人从轿子里扛了一个麻袋出来。立刻冲到轿子外,掀开轿帘,哪还有自家小姐的身影? 她赶忙冲到沈如风面前,喊道:“大人,我家小姐不见了。” 沈如风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却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还不赶紧,让所有人都去找。” 洛华苑里,苏时瑾听到这消息,心里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谁会在京城中,光天化日之下,去得罪苏家和沈家呢?这实在太不合常理,况且只是娶个妾,着实没必要这般大动干戈。 这会不会是沈如风的报复?可他哪来的人手呢? 这个时候,沈如风应该没有如此得力的手下,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劫走苏婉儿。 她心中突突乱跳,只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她赶忙唤来春兰,嘱咐道:“你拿着令牌,去熙王府,就说帮忙找找堂姐。” 明月居里,朴月琴正在大发脾气,嘴里骂骂咧咧,“那个贱人,苏婉儿那个贱人,害了我,自己却嫁给了表哥。” 说完,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一个月她都没让沈安国进房,也不知还在痴痴妄想些什么。 脸上的伤倒是好了,又是那副娇柔勾人的模样。 翠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报道:“姨娘,迎亲的队伍被冲散,苏大小姐被人劫走了。” 朴月琴听到这话,立刻止住哭声,拿帕子擦干眼泪,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当真?” 翠羽回道:“千真万确,府里的小厮和婆子,都出去找人了。” 朴月琴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她这是报应,最好死在外面。” 翠羽这一个月伺候朴月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她刁难责罚。朴月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善良。 她忙附和道:“姨娘说得是。” 朴月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然而,一想到自己委身于沈安国,表哥却连找都没来找过。 那刚刚泛起的喜色,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喜庆的婚嫁,却出现这样的变故。苏家和沈家都派出了众多人手去寻找,可找到日落西山,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苏辞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沈如风看似也十分着急。 然而,苏婉儿这个大活人,偏偏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第54章 失了清白 窗外暗沉了些许,苏时瑾定定地凝视着,冷不丁眼前倏地闪过一个人影。 待苏时瑾回过神来,便瞧见南宫鸿煊斜倚在窗栏上,一袭黑色锦袍随风肆意飘动,那狭长的眸子里,透露出一抹狂傲之色。 他缓缓开口道:“人找到了,在城外的破庙中,状况有些糟。” “带我去。”话音刚落,苏时瑾便跃出窗外。 两人施展轻功,于夜色之中疾驰飞掠。风在耳畔急速刮过,他们的身影快若两道闪电。 街巷在身后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许是血脉亲情的作用,苏时瑾内心有些焦躁,只盼着能再快一些。 不多时,他们便出了城。郊外的树木,在夜色的笼罩下影影绰绰。月光之下,只见两人身形如风,衣袂翩翩。 终于,一座破庙映入眼帘。大门已然破烂掉落,周遭弥漫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苏时瑾飞身跃入,这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许久未有香火,里面一派破败之象,蜘蛛网纵横交错,满是灰尘。 夜色如水,从那破顶处渗漏进来。在这黯淡的光影中,苏时瑾看得真真切切,苏婉儿正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她身上的衣物已被撕得粉碎,仿若飘零的落叶散落一地。 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此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尽是被粗暴摧残过的痕迹。 她双目紧闭,面容苍白如纸,仿若昏迷了过去,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破碎人偶。 苏时瑾面色清冷,她快步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活着。 显然,苏婉儿是遭了恶人的摧残。她向来养在深闺之中,若说有仇人,那便只有一个,朴月琴。 可朴月琴绝无这般本事,将她掳走。 就在这时,庙外蓦地传来一阵喧闹嘈杂之声。 “大人,这里有一处庙。” “进去看看,或许人就在里面。”这是沈如风的声音,并未听出半分焦急之意,反倒带着一丝冷冰冰的寒意。 苏时瑾毫不犹豫地抱起苏婉儿,向着房梁上跃去。 忽然增加一个人的重量,她落下时身形有些不稳,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栽了下去。 南宫鸿煊及时扶住她,向她递去一个温柔的眼神。 果不其然,沈如风领着一群下人闯了进来。 他目光快速地环顾四周,只见地上还散落着几块破碎的布料,却不见苏婉儿的身影。 他眉头紧紧皱起,这绝不可能,苏婉儿不可能离开此地。 原以为,他领着这一众下人,能够见到苏婉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躺在这破庙中。好让她也尝尝,月儿当初所经历的那种绝望。 没曾想,竟然扑了个空。 沈如风满心不甘,他朝着下人大声吩咐道:“在这周围,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苏姨娘。” 下人领命之后,便匆匆前去搜寻。 苏婉儿悠悠转醒,眸子里满是惊恐之色,刚想要叫出声来。 南宫鸿煊反应迅速,及时点了她的哑穴。她瞪大双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苏时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还好没叫出声,要是被沈如风发现,苏婉儿恐怕只能以死来保全自己的清白。 待那一行人举着火把渐行渐远,苏时瑾轻轻开口说道:“大姐,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尖叫。” 苏婉儿微微颔首,南宫鸿煊这才解开她的穴道。 苏婉儿没了平时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紧紧抱住苏时瑾,低声抽泣起来,嘴里喃喃道:“二妹,我,我,我被人凌辱了。呜呜呜……” 苏时瑾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大姐,不要怕。” 苏婉儿不停地抽泣着,身子颤抖得厉害,“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 苏时瑾望着一脸破碎不堪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苏婉儿确实算不得好人,可落得这般下场,也着实让她唏嘘不已。 苏时瑾只能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姐,我们先回去吧。” “二妹,我还能回去吗?我还有何颜面活下去?沈如风若是知道我失了身,还不知会不会要我?”苏婉儿眼神空洞无神。 苏时瑾惊愕不已,这还是那个冷静理智的堂姐吗? “苏婉儿,都到这时候,你还心心念念着沈如风?你该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害了你?”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庙里挂着的破布随风飞舞,活像鬼魅一般。气氛诡异得让人感到一阵静默。 苏婉儿咬紧牙关,缓缓点头,苏时瑾揽着她跃下房梁。 苏婉儿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堂妹会武艺,以前竟然丝毫不知。 苏时瑾并不想多作解释,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带苏婉儿梳洗一番,然后换个地方,通知苏家来接她。 他们带着苏婉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南宫鸿煊派暗卫,给苏家送了一封信。 不多一会儿,苏辞平便带着下人匆匆赶来。见到女儿,忙关切地问道:“婉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出事吧?” 苏婉儿深知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她还想着嫁给沈如风,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她已失身。 于是面色如常地说道:“父亲,无事。那人掳了我,幸好遇到一位好汉,救了我,将我送到这客栈。” 苏辞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无事,那赶紧回沈府吧!如风已找了你许久,都快要急疯了。” 苏婉儿强掩内心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苏辞平回了沈府。 客栈一楼的角落里,苏时瑾和南宫鸿煊相对而坐,这烛光有些昏暗,苏辞平并未发现他们。 待人已离去,苏时瑾绽放出一个笑颜,缓缓说道:“今日,多谢你了。” 南宫鸿煊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紧皱,这哪里算得上是茶? “这是你头一回说谢谢我,看来你和你堂姐感情很深厚。” 苏时瑾盯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晃了晃,“其实并非如此,她知书达理,我却是个混世魔王,我和她从小并不亲厚。” 南宫鸿煊来了兴致,凑近她问道:“那你为何,托我找她,还眼巴巴跑来救她?” 苏时瑾抬起双眸,盯着他,“因为她做了一件事,甚合我意。所以,这次就当还她这份人情吧。” 南宫鸿煊支起半边身子,笑道:“是指给沈如风表妹下药的事吗?” 苏时瑾蹙了一下眉头,面露愠色,“你这人,是不是太闲了,天天盯着沈家的后宅做甚?” 第55章 表白 南宫鸿煊忽地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眼神中流泻出一片柔光。 “你无需这般惊慌,我绝不会坏了你的事。你想做何事,只管放手去做。若需我帮忙,我必定义不容辞。” 苏时瑾闻听此言,缓缓地垂下眸子,眼中似有一丝感动的微光在闪烁不定。 “你对我倒真的纵容。”说着,她再度抬起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面隐约蒙着一层雾气,“你莫不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南宫鸿煊神色一怔,瞬间冷意四溢,“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肤浅的人?” 苏时瑾歪着头,一脸的认真模样。 “可我着实想不出,自己究竟有何处能令七皇子倾心?论身份,我父亲无官无职,我比不得那些世家贵女。况且,我已嫁人。” “我心仪你,无关乎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你是否嫁人。我心仪你,只因第一眼见到你时,便已心动。” 他伸手揽过她的脖颈,将她拉至自己面前,薄唇轻启:“你欠我的第一个愿望,今日便帮我兑现。我让你,与沈如风和离。” 苏时瑾盯着他那邪魅的丹凤眼,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不过不是现在。” 南宫鸿煊眸色深沉,反问道:“为何不是现在?” “我要让沈家遭万人唾弃,要让沈如风死。”苏时瑾一脸坚定,然而却似有一丝难以遮掩的忧伤悄然流露。 南宫鸿煊内心掠过一丝疼惜,他不知苏时瑾为何如此痛恨沈如风? 他曾派人仔细调查过苏时瑾的过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南宫鸿煊微微凑近,目光炽热如火,“时瑾,你要信我。我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定会护你周全,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无需有任何顾忌。” 苏时瑾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为那清冷的容颜增添了一抹动人的绯色,她别过头去,“我要回去了,否则春兰秋月该担心了。” 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脸庞上,气氛变得有些暧昧旖旎,宛如一层朦胧的薄纱轻轻笼罩。 待回到洛华苑,苏时瑾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前世,她被沈如风榨干利用殆尽,最终凄惨离世,还连累至亲之人惨死。 这一生,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相信另一个人? 春兰见到站在院里的苏时瑾,急忙走上前问道:“夫人,您去哪了?我和秋月,都担心坏了。” 苏时瑾回眸一笑,那笑容如同璀璨的星光,瞬间照亮这沉沉的夜色,她柔声说道:“没去哪,只是一个人出去逛了逛。” 秋月见她回来,赶忙跑了过来,“夫人,大小姐找到了,二老爷亲自送她来的,如今就在水榭居。” 苏时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道:“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 春兰发现她的衣裙有些褶皱,还沾了些许灰尘,并且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连忙拉着秋月下去,急匆匆地去准备沐浴所用的物品。 待苏时瑾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轻柔地包裹着她,她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闭上双眼,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与南宫鸿煊相处的场景。 他的眼神和话语,仿佛让她那颗冰冷的心开始回暖,甚至萌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然而前世所经历的伤痛,让她不得不对男人的真心产生怀疑,更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拨动了窗边的纱幔。苏时瑾微微睁开眸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犹如迷失在浓雾中的小鹿。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时瑾心中一惊,问道:“谁?” “夫人,是我,春兰,来给您添些热水。”春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时瑾松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进来吧。” 春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只见她微微熏红的脸,还挂着点点水珠,显得愈发迷人。 纵然是每日相见,春兰还是被自家夫人的容颜惊得愣了一瞬。 她赶忙回神,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夫人,您今日看上去有些烦闷,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时瑾摇摇头,“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出去找苏婉儿,有点累。” 春兰大吃一惊,“大小姐竟是夫人找到的?” “嗯,此事切莫传扬出去。”说罢,她重新闭上眼睛,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 水榭居里,桌子上备着精致的酒菜,屋子里一片鲜艳的红色,大红的喜字随处可见。看得出,苏时瑾给了她极大的体面。 虽然发生意外,但是苏婉儿依旧满心期待,毕竟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精心装扮,身着大红色牡丹凤尾裙,头戴点翠蝴蝶金步摇,当真美艳无双,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 她坐在榻上,双手紧紧绞着手帕,正焦急地等待着。心里既有期待,也有一丝害怕。不 过,她被凌辱一事只要自己不说,沈如风便不会知晓。 如意苦着一张脸,推门而入。 苏婉儿忙站起身,急切地问道:“如意,见到了吗?” 如意皱巴着脸,摇摇头,“见到了。” “那你说了吗?”苏婉儿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如意低下头,嘴里嘟囔道:“大人说今夜不过来了,让姨娘自己歇息。” 苏婉儿一下子跌坐在榻上,泪水簌簌滑落,打湿了身上的红衣。 他竟然不过来,她为了嫁给他,费尽了心思,还遭遇了白日里那悲惨的事。 苏婉儿眼中噙着泪水,还透着一股深深的恨意,仿佛燃烧的火焰。 书房中,沈如风面色阴沉,满心疑惑,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沈如风匆忙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 接着,他将信绑到信鸽的腿上,快步走到窗前,手臂一扬,将信鸽放飞。 他紧盯着信鸽远去的身影,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犹如打了个死结。 那信鸽刚飞出院子,“嗖”的一声便被打落。 黑暗中的黑衣人迅速捡起,见纸上竟没有字迹,当即掏出一瓶药水,轻轻洒了一些上去。 一行字迹缓缓显现出来,黑衣人默默记下,又重新将纸条塞回,再次放飞鸽子。 夜色渐深,苏时瑾许是太过疲倦,很快就沉沉睡去,如同坠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 苏婉儿这一整晚哭哭停停,直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这才勉强合上双眼睡着。然而,脑海里噩梦连连,惊得她浑身冷汗淋漓。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屋内。苏婉儿醒来,神色疲惫到极点。 她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议论声。 “新婚夜,大人都未曾踏入水榭居一步。看来呐,大人不喜苏姨娘。” “这苏姨娘也真是的,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偏偏要给人做小妾。” “而且还跟咱们夫人,是堂姐妹呢!” 第56章 书生找上门 “虽说是堂姐妹,可夫人是正房,又不依靠着大人过活。可苏姨娘,要是没大人的宠爱,岂不是连累着我们受气吗?” “可不是嘛!咱们也真是运气差,竟被派到这水榭居来。” “一个个的都不干活,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呢?要是再让我听到,我就去禀报夫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屋外传来,如意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屋子里的苏婉儿,内心填满愤怒与不甘。她紧咬嘴唇,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被褥。 如意走进屋内,看到苏婉儿这副模样,便知晓她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窗棂外,一阵微风吹过,晃动了窗前的花枝。 她眼眶微红,心疼地说道:“姨娘,您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许是大人昨日事务繁忙。” 苏婉儿冷笑一声,向来温婉的面庞,此刻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事务繁忙?怕是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我!” 如意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宽慰道:“姨娘莫要胡思乱想,您可是大人亲自求娶进门的,大人心中必然有您。” “嗯。”苏婉儿仰起脸,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洛华苑内,苏时瑾和李嫣然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 苏时瑾轻拈一子,落于一处。刹那间,棋盘上仿佛涌起一片肃杀之气。李嫣然秀眉紧蹙,紧盯着棋盘,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能落下。 “夫人这棋下得着实精妙,嫣然只能认输投降。”李嫣然轻咬下唇,抬眸紧盯着苏时瑾,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仰慕之情。 已然入夏,微风轻轻拂过,石榴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了苏时瑾满身。 李嫣然的眼睛亮了亮,不由地感叹道:“夫人的姿容,当真是绝世无双!” 苏时瑾抿嘴一笑,打趣道:“莫非嫣然,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啦?” “夫人怎么这般打趣我?”李嫣然垂下头,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就在这时,秋月匆匆走来,行礼道:“夫人,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苏时瑾微微一怔,放下手中棋子,问道:“可知是何人?” 秋月点了点头,答道:“就是上次,您在街上帮过的那位书生。” 原来是他,这么久都没来,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时隔一个月,他竟找上门了。 苏时瑾起身,来到前厅。 上次,苏时瑾只是随手帮了他一把,并未看清他的长相。 今日一见,他身着干净的青布长衫,身量不算高,长相清秀斯文,浑身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这书生见到苏时瑾,脸上泛起些许羞涩,微红着脸。 但他仍挺直了身子,声音不卑不亢,清润温和,“那日多谢小姐相助,如今我母亲已痊愈。今日上门,是打算兑现承诺。” 苏时瑾莞尔一笑,刹那间如繁花绽放,光彩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子倒是信守承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方子穆,字明煦,是个秀才。上次秋闱,母亲病重,不得不放弃。不过启蒙幼童,我肯定不在话下。” 苏时瑾微微点头,“方公子,稍坐片刻。” 她回过头,朝着春兰吩咐道:“春兰,去将那三个孩子带过来,见见他们的先生。” “是,夫人。”春兰应声道,转身去了。 方子穆听闻丫鬟称“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她看上去也就刚及笄的模样,没想到竟已嫁为人妇。想到这,他的内心掠过一丝失落,想必她就是沈探花的妻子。 不一会儿,春兰便领着三个孩子,来到了前厅。 他们一见到苏时瑾,便亲热地扑上去,欢快地叫道:“姐姐,姐姐。” 苏时瑾脸上挂着真挚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柔声道:“都站好,见见你们的先生。往后,可不能这般胡闹玩下去了,要好好读书。” 孩子们乖巧听话,依次站好,向方子穆行礼。 嘴里还各自介绍道:“先生好,我叫李景发。” “先生好,我叫乌苏。” “先生好,我叫丽雅。” 方子穆一时有些呆住了,这三个孩子倒是生得精致,也机灵聪慧得很。只是这两个小的,瞧着不像汉人。 苏时瑾见他的神情,便知晓他心存疑惑,于是解释道:“他们是我从牙行买下的,应该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方子穆恍然大悟,点头道:“夫人真是心善之人。” 苏时瑾并未答话,重活一世她并不心善。和她有仇有怨的,她绝不放过。 她转开话题,“往后三个孩子,就交给方先生了。每个月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夫人,不用,这束修太高了些。本就是你帮我度过难关,我怎能要银子?” 苏时瑾淡淡地说:“你只要好好教导三个孩子,这束修就不高。况且,你母亲的身体也需要银子。” 方子穆见苏时瑾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郑重说道:“夫人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教导好这三个孩子。” “读书的地方,早就布置好了,我让春兰领你去。” 方子穆紧跟在春兰身后,朝着家中私塾走去。 行至荷花池边时,迎面遇上了沈竹茹。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齐胸襦裙,正手持鱼食,投喂着池中的锦鲤。 她瞧见春兰,领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走来。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周身散发着和二哥相似的书卷气息。 顿时来了兴致,快步上前拦住春兰,问道:“春兰,这位公子是谁呀?” “三小姐,这是夫人请来的先生,专门教导小公子和小小姐的。” 沈竹茹一听这话,眉头高高挑起,声音尖利刺耳地嚷道:“呸,也就是买来的野孩子,还小公子、小小姐。还请人教导,苏时瑾恐怕是疯了!” 春兰神色瞬间一冷,目光中透着丝丝冷意,拧着眉头道:“三小姐,慎言。” 说罢,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方子穆望着,眼前这个口出恶言的女子。 只见她生着一张国字脸,下巴方正,一对浓密的眉毛显得格外突兀,眼睛倒是挺大,可那一张大嘴,实在毫无女子的柔美。 随即他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跟上春兰的脚步。 身后的沈竹茹,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教养。 这余氏对沈竹茹,从不教养。如今一大家子,因沈如风过上了奴仆成群的生活,便愈加猖狂。 第57章 朴月琴有喜 夜间,苏时瑾身着一袭黑衣,利落地跃出院墙。 刚一落地,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抵在墙上,熟悉的气息瞬间萦绕鼻尖。 她抬眸,便对上南宫鸿煊冷冽的目光,他长臂牢牢挡着她的去路,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为何留下方子穆?你若是缺先生,我可以给你找一个。” 苏时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说道:“南宫鸿煊,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得也太宽了些。” 他眉头紧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恼怒,“你既然知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对我如此疏离?” 苏时瑾别过头去,语气冷淡如霜,“你我都切莫忘了各自的身份,你贵为皇子,而我已经嫁人。” 南宫鸿煊伸手掐住她的脸庞,眸色幽深似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在乎,只要你与沈如风和离,我定娶你。” 苏时瑾心底仿佛有芽苗,在悄悄生长。 她急忙掰下他的手,冷声道:“和离并非一时的事,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南宫鸿煊忽地欺身而上,他那炽热的嘴唇盖住了她的唇瓣,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愫,仿佛在这一刻喷泄而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那些让人心烦的话语,终于消散。 苏时瑾一时怔住,大脑一片空白,竟忘了推开他。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肩膀微微颤抖,只感觉到唇间的酥麻,席卷全身。 “噔、噔、噔。”耳边传来清晰的打更声,苏时瑾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死命挣脱出他的怀抱。 她眸子里寒霜四射,言语都有些不连贯了,“你……你这个……登徒子!” 说完,便转身飞回洛华苑,这是她第一次缺席东方宸的授课。 南宫鸿煊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划出一个弧度,那魅色天成的模样,足以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转身,对冷锋道:“去领十个板子,竟让打更人扰了我。” 身后的冷锋,内心觉得无比冤枉,却也只能无奈领命。 躺在榻上的苏时瑾,此刻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回想起那个吻,她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抵不住疲惫,才渐渐入睡。 梦里,是南宫鸿煊那颠倒众生的脸,魅惑无比…… 第二日,苏时瑾醒来,眼底有些泛青。时辰有些晚了,她只用了些清粥,便打算继续补眠。 春兰快步走了进来,轻声细语道:“夫人,王娘子请您过去喝茶。” 自上次劝慰王玉玲后,两人关系愈发亲近,倒是经常相约一起喝茶。 苏时瑾揉了揉眉心,心想出去走走,清醒一下也好。 “出去走走也好。”她自言自语道。 秋月和春兰忙动手为她梳妆,挽了一个坠马髻,发髻上簪了几朵珍珠绒花,清丽中透着几分随意。 又给她换了一身青荷碧波纱裙,随后便去了明月居。 王玉玲早早候在院门处,见她来了,笑着迎了上来,“瑾儿妹妹,快来。今日,我父亲送了些新出的糕点,我便立马想到了你。” 苏时瑾浅笑盈盈,那笑意如春风般,在脸上荡漾开来,“多谢玲姐姐。”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只见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还有香气扑鼻的茶水。 王玉玲热情地说:“快尝尝这糕点,味道甚是不错。” 苏时瑾见盘中摆着梅花形状的糕点,颜色呈粉嫩色,晶莹剔透,上面的花蕊根根分明。 她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点头,“确实好吃,还是玲姐姐对我好。”眼中,难得地透出一丝调皮之意。 这时,红雀匆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娘子,不好了,朴姨娘晕倒了。” 王玉玲面上露出轻蔑神色,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干出那丑事,还整日里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 “此话怎讲?”苏时瑾有些疑惑,她知道两人向来水火不容,不过这贞洁烈妇之说从何而来。 王玉玲不以为然地说道:“妹妹,你是不知道。这朴月琴自打进门后,便不让沈安国进房。偏偏沈安国,还一门心思吊在她身上。” 苏时瑾宽慰道:“姐姐,别生气,气坏自己可不划算。” 王玉玲呵呵笑出声,一脸豁达地道:“妹妹的话,我听进去了,不会再为这糟男人伤心了。” 又道:“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出事,我去瞧瞧。” “我陪你一起去。”苏时瑾也跟着起身。 进了偏房,朴月琴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榻上。 沈安国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一会儿,绿羽便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搭上脉,仔细诊断了一番,面露喜色,拱手对沈安国道:“恭喜大爷,姨娘这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惊。沈安国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真的?太好了!” 王玉玲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哼,这贱人倒是好福气。” 沈安国听到这话,呵斥道:“王玉玲,你说话好听些。” 王玉玲眼睛一挑,也没理他,扭着身子回了正屋。 苏时瑾暗自思量,朴月琴和沈安国就那么一次,这就怀上了? 她嘱咐红雀:“将那大夫,请到主屋来。” 大夫刚出偏房,红雀便将人带到主屋来了。 苏时瑾抿了一口茶,轻声问道:“大夫,朴姨娘有几个月身孕了?” 深宅里的事,向来弯弯绕绕。那大夫支支吾吾,半天都未答话。 苏时瑾放下茶盏,一个眼神,春兰忙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大夫手里。 大夫这才开口道:“她这脉象,看起来有三个多月了。” 王玉玲一听这话,惊得眉毛高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不可能啊!” 苏时瑾摆摆手,春兰忙将大夫送出门。 “妹妹,这朴月琴肚子里的野种,会是谁的?” 苏时瑾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缓缓说道:“这就得问她了!” 王玉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声道:“这贱人胆大包天,居然早就与人私通苟且。真是可笑至极,沈安国还把她视作宝贝!” 苏时瑾目光深邃如潭,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玲姐姐,此事你切不可冲动。” 王玉玲狠狠地说道:“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动她。她给沈安国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那也是他沈安国有眼无珠。” “玲姐姐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了。今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第58章 沈如风的种 朴月琴悠悠转醒,见沈安国守在自己床边,眼中满是喜色。 他关切地问道:“月儿,你感觉如何?” 朴月琴皱紧眉头,压根不瞧他,只扭头问绿羽:“绿羽,我怎么了?” 绿羽一脸喜气洋洋,应道:“姨娘,大夫说您有喜啦。” 这一句话,惊得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眼中瞬间露出厌烦之色,一把推开沈安国,高声喊道:“不可能!” 沈安国见她这副表情,心瞬间凉透了。自己身为男人的面子,被她摔得粉碎。他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头也不曾回一下。 绿羽见大爷气冲冲地走了,赶忙劝道:“姨娘,大爷好像生气了。您可别乱发脾气了。” 朴月琴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猛地抓起药碗就砸了过去。 绿羽一个闪身躲开,随后慌里慌张地退了下去。这朴姨娘,如今愈发癫狂,自己往后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等到屋中没了旁人,朴月琴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努力让气息顺畅一些。 接着,又开始捶打起自己的肚子。那阵阵痛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开始推算,自己癸水未至的日子。似乎上次来月事,还是三个多月前。如此想来,这孩子竟是表哥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欢喜,连忙唤绿羽给自己梳妆。 绿羽腹诽:果然是个癫婆,喜怒无常! 穿上了最钟爱的月白色纱裙,裙边点缀着珍珠,袖口垂着丝带。 身子尚有些虚弱,她倚着绿羽,摇摇晃晃地来到沈如风的书房。 沈如风正埋头处理公务,边上的杏儿给他轻轻打着扇。 杏儿近日愈发娇艳动人,胸前仿佛要呼之欲出,腰上系着的丝带,更衬得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格外勾人。 沈如风似是累了,抬头看了杏儿一眼,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刚想亲昵一番。 就听到,朴月琴饱含怒意的娇呼声:“表哥。” 杏儿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狐狸精,都嫁给大爷了,还来招惹大人,简直不知廉耻。 沈如风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如今,你是大哥的人,没事别往我这跑。” 朴月琴双眼含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身子微微颤抖着,哽咽道:“表哥,我找你有要紧事。” 沈如风见她这般可怜模样,佯装平静的脸庞再也无法维持。 他长叹一口气道:“月儿,咱们真的再无可能,往后你就好好跟大哥过日子吧。” “我今日并非来纠缠表哥的,真的是有要事相商。”她眼中蓄满泪水,让人看了心尖都忍不住一颤一颤的。 沈如风紧皱眉头,无奈之下只得挥手让杏儿离开,绿羽也赶紧跟着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沈如风和朴月琴,远远地对视着。 朴月琴迈开步子,朝着心上人缓缓走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表哥,我怀了你的骨肉。” 沈如风惊得浑身一颤,手臂不小心碰到了砚台,“啪”的一声,砚台掉落在地,墨水溅得到处都是。 “月儿,会不会搞错了?” 朴月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喃喃道:“不会,都三个多月了,就是我刚到沈府时怀上的。” 沈如风抱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月儿,还是打掉吧!” “不,表哥,我要把他生下来。”朴月琴一脸倔强。 他厉声喝道:“月儿,你这般任性行事,往后让我和大哥如何相处?” 朴月琴一脸凄凄惨惨,哭诉道:“只要你我不说,大表哥不会知道的,他会以为是他的孩子。” 沈如风瞪大眼睛,怒喝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若此事败露,整个沈府都将蒙羞!” 朴月琴紧紧抓住沈如风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表哥,我不管。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舍不得。” 沈如风紧紧拥着她,劝解道:“月儿,你不要这般任性。” 朴月琴泣不成声:“表哥,往后我和大表哥好好过日子。就这一件事,求您让我留下这孩子,他是我的念想。” 沈如风看着满脸泪水的她,终究是于心不忍,微微点头,“月儿,我便当你今日未来过,往后跟大哥好好过日子吧。” 朴月琴听到这话,心如刀绞,“好,表哥。往后,你多珍重……” 说罢,转身踉跄离去。 窗外的风呼啸着,刮得书案上的纸张,纷纷扬扬地飘落。沈如风心痛不已,紧接着,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 晚间,夜色渐浓,绿羽蹑手蹑脚地来到洛华苑。她趴在春兰耳边,说了一番话。 春兰听完,神色匆匆地进了主屋禀报。 屋内,苏时瑾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杂记。 秋月在一旁做着针线活,时光仿佛变得宁静悠长。 春兰压低声音说道:“夫人,绿羽说朴姨娘今日盛装打扮,去见了沈如风。两个人在书房,足足待了一刻钟。” 苏时瑾闻言,一把扔掉手中的书卷,坐起身来,嘴角上扬,笑道:“原来是沈如风的种,这可就有意思了。” 秋月嘟囔着一张嘴,满脸的瞧不起,说道:“这浪荡货,配上那伪君子,真是让人恶心作呕。夫人,您怎么这般命苦,嫁进这样的人家?”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春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脸上带着几分气恼。 秋月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苏时瑾望着两个丫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秋月没说错,春兰你不要对她那么凶。” 春兰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夫人,您就惯着她吧。这般口无遮拦的,哪天闯出祸事了可怎么办?” 苏时瑾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傲雪凌霜的梅花,绽放出绝美的姿态,说道:“往后,自有我护着你们。” 待夜色如墨般笼罩,洛华苑一片寂静无声。 苏时瑾提着一壶酒,身姿轻盈地飞至屋顶。她随性地躺下,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是上好的梨花酿,入嘴便有梨花的芬芳。 她的脑海里,不由地闪过前世儿女惨死的情景。心中一阵痛楚,不自觉地就灌了大半壶酒。 她有些不忍,对朴月琴腹中的胎儿下手。所以,才跑到这屋顶喝酒。 忽然,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 苏时瑾扭头一看,只见南宫鸿煊斜躺在身侧,目光慵懒而肆意,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魅惑,犹如暗夜里绽放的罂粟花,危险却又迷人至极。 苏时瑾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见你似乎心情不佳,过来陪你喝酒。”南宫鸿煊嘴角上扬,眸子里满是璀璨星光。 第59章 余氏病了 苏时瑾的眸子里,透着几分醉意,喃喃说道:“南宫鸿煊,你信前世今生吗?” “遇见你之前,我决然不信。遇到你后,我信了。” 她歪着脑袋,似乎满心都是疑惑,语气里带着一丝软糯的鼻音,“若前世有人害了你,但今生妨碍不到你了,还要报仇雪恨吗?” 南宫鸿煊一脸正色,眸色陡然一黯,“自然要报,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说不定哪天又会反咬一口。不报此仇,我心难安。” 苏时瑾支起上半身,微微前倾,发丝随风轻轻飘动,“你说得对,对仇人不该有怜悯之心。” 南宫鸿煊坐起身来,目光悠悠地飘向远方,“我母妃被奸人害死,我忍了十多年,终于报仇雪恨。往后,你的复仇路上,有我在,你就不必惧怕。” 或许是那夜色撩人心弦,又或许是那佳酿令人沉醉,苏时瑾对着他,徐徐言道:“好。” 望着醉眼朦胧的她,南宫鸿煊心中泛起涟漪,深深地看着她,柔声细语道:“时瑾,你醉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苏时瑾摇头,一脸憨态,微眯着眼,“我没醉。” 南宫鸿煊轻抚她的脸,哄道:“乖。” 说着,便揽着她下了屋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将她放在榻上。 许是真的醉了,苏时瑾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南宫鸿煊瞧着她的样子,内心有一丝甜蜜悄然无声地滑过。 夜的阴霾渐渐消散,天边泛起了柔和的曙光。 苏时瑾窝在被褥里,只露出了小脸,和一头如瀑的乌发。她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留下了美丽迷人的剪影。 春兰匆匆走进来,见她睡得正香,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仔细想了想,还是轻轻唤道:“夫人,夫人……” 苏时瑾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老夫人病了,据说病得挺重,差人请您过去呢。” 苏时瑾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身来。余氏的病发作了,比前世提早了半年,不枉费自己给她寻得好厨子! 苏时瑾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夏日里骄阳,朱唇轻启,“赶紧梳妆,我去瞧瞧。” 春兰忙招呼着秋月,两人不过半刻钟,便将她收拾得妥妥帖帖。 苏时瑾大步走出屋,红玉静静候在外面。 额头上的伤倒是好了,不过到底留了疤。原本清秀的面容,生生被破坏了。 苏时瑾瞧着她,对她说道:“待会,找春兰拿祛疤膏。” 红玉忙跪地磕头,“奴婢谢夫人。” “走吧。” 红玉忙起身,眼角隐约可见泪珠,她拿袖口擦了擦,忙跟上苏时瑾。 福寿园里,余氏躺在塌上,“哎吆,哎吆,哎吆……”叫唤个不停。 一行人围在床榻边,只有朴月琴坐在榻上,轻拍着余氏的手,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可眼神中却难掩一丝烦躁之意。 苏时瑾走进屋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沈如风瞥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 苏时瑾毫不在意,自顾自坐下,还端起一杯茶。 沈如风顿时有些恼火,冲到她面前,生气地说道:“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苏时瑾微微仰头,展颜一笑道:“那么多人围着,也没我的地方。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夫。” “你简直不孝。”床榻上的余氏,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前世,她为余氏请来东方爷爷,治好了她的腿。为了防止她复发,她每日亲自伺候她吃喝,却没落得她一句好话。 还在沈如风面前搬弄是非,说她虐待婆母,不让她吃好的。 还常在下人面前,摔盘子,嫌她准备的膳食不合口味。 今生,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好好享受口食之欲。 苏时瑾放下茶盏,神色平静地看着余氏,缓缓开口说道:“婆母说我不孝,可曾想过自己对我,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关怀?” 余氏一时语塞,她对苏时瑾怎么可能有关怀,她对苏家的人只有满心的仇恨。 她只能收回恶毒的目光,继续“哎吆、哎吆”叫唤不停。 绿珠领着大夫,匆匆进来。 大夫忙走到床榻前,为余氏号脉诊断。众人皆屏息以待,屋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余氏的叫唤声。 大夫眉头紧蹙,那胡须仿佛都要被他薅秃了,开口问道:“老夫人,哪里不舒服?” 余氏停了叫唤,喘着粗气叫道:“头疼得厉害,眼睛看不清,这些都不打紧。就是这左腿痛得实在厉害,整宿都睡不着觉。” 大夫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了,他作势要拉开余氏的裤腿,余氏忙按住,“大夫,不行啊。女子的腿,哪能露于人前?” 沈安国在一边劝道:“母亲,都这时候,别瞎讲究了。” 余氏看向小儿子,沈如风点点头,也劝道:“母亲,让大夫瞧瞧吧,没事的。” 余氏这才松开手,大夫将裤腿拉起。一旁的朴月琴,忽地弯下腰,狂呕了起来。 余氏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喘着粗气,那模样好似要吃人一般。 看到露出的腿,众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余氏的亲儿子,都觉得恶心不堪。 整个小腿布满了烂疮,一个孔连着一个孔,正冒着泛黄的脓液。阵阵恶臭,令人作呕,仿佛是从地狱里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 苏时瑾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冷笑连连。 这一条烂腿,她前世不顾恶臭,伺候着大半年才好全。如今,他们才看一眼,就是一副作呕的表情,这朴月琴更是当众呕了出来。 大夫一脸无奈,长叹一口气道:“怎么这般严重?这么大的创面,老朽无能,治不了。沈大人,另请高明吧!” 此时,立在一旁,强忍着恶心的苏婉儿,讨好地说道:“夫君,不如请韩大夫来看看。” 沈如风瞧着苏婉儿,内心暗流涌动,面上却装着温柔,“如此,就有劳婉儿了。” 自苏婉儿嫁过来,沈如风从未去过水榭居。 今日,沈如风露出如此温柔神色,苏婉儿顿时心花怒放。她忙差如意,去苏家请韩大夫。 苏时瑾冷眼旁观,余氏得的是消渴症,根本无法根治。 这烂腿,只是表面症状。要想好转,得先控制好内里症状,然后刮去腐肉,涂抹药膏,长出新肉。 就算伤口愈合,也得控制饮食,否则轻则截肢,重则丧命。 这一般的大夫,都是治腿,所以反反复复不见好。 哪怕是韩大夫,估计也没这个本事,让她这腿好转了。 第60章 治腿 韩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瞧见一屋子的人都杵在那儿。 他微微一愣,便快步走到床榻跟前。 余氏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一丝希冀的光芒。 在路上,如意已大致跟他讲了情况。 韩大夫轻轻拉起余氏的裤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回,朴月琴倒是远远地躲开了。韩大夫仅瞧了一眼,脸色便由凝重转为轻松。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这腿……虽说疮口溃烂得厉害,脓血不断,但要是医治,还是能治好的。” 余氏一听,心中大喜过望,声音颤抖地说道:“韩大夫,请您务必救救我这腿啊!” 韩大夫欲言又止,“就怕老夫人您受不了这痛楚。” 余氏咬了咬牙,狠下心道:“韩大夫,您只管治,我受得住!” 一旁的苏时瑾,悠悠地喝着茶。她心里清楚,余氏当然能忍得住痛,这老太婆向来心狠手辣。 世人都被她的表象所蒙蔽,以为她心慈面善,怎知她心如铁石。 韩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把小刀。 那刀身弯曲,刀刃窄而锋利,刀柄处缠着布条。他举着这刀,刀刃渐渐靠近余氏的腿,寒光闪闪。 余氏望着那逼近的刀刃,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脸色煞白,但仍强撑着说道:“来吧!” 韩大夫深吸一口气,神色无比凝重,举着刀朝着那腐肉剜去。 余氏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她挥舞着双手,试图拉开韩大夫的手。 “按住老夫人!”韩大夫大声喊道。 沈如风和沈安国赶忙上前,死死地按住余氏,嘴里不停念叨着:“母亲,再忍耐一会儿。” 苏时瑾斜靠在椅背上,淡定地喝着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同寒冬的霜雪,冰冷刺骨。 余氏的叫声愈发凄厉,直穿透人的耳膜。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嚎声,极大地取悦了苏时瑾。她笑意直达眼底,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忍住,马上就好!”韩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刮着,脓血不断往外涌。 这腐肉着实太多了些,足足刮了一刻钟。 到最后,余氏已没了挣扎的力气,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那副残躯,不停地颤抖着。 沈如风望着她的惨状,余光瞥到苏时瑾,内心更是充满了恨意。 韩大夫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接下来按时敷药,好生调养着。” 余氏脸色灰白,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发髻也散开,狼狈至极。 韩大夫掏出一罐药膏,嘱咐道:“这生肌长肉膏,一日两次,涂抹在患处。” 苏时瑾见这场好戏,看得差不多了。 放下茶盏,飘然起身,淡淡开口:“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婆母您好生养着吧。” 说罢,全然不顾余氏怨恨的眼神,转身离开了福寿园。 沈如风的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一般。恨不能立刻扑上去,给苏时瑾一个响亮的巴掌。 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他强忍住了。 王玉玲见她离开,也挪动脚步,打算回明月居。 沈安国见她也要走,立马怒气冲冲地说:“王氏,你去哪?” 王玉玲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说道:“自然是回去,这里又没我什么事!” 沈安国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吼道:“母亲腿脚不便,你得留下侍奉,这也是你为人媳妇的本分。” 王玉玲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现在想起我了,你跟你那表妹鬼混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这媳妇?谁爱侍奉谁去,反正我不去!” 她狠狠地盯着朴月琴,沈安国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立马说道: “我告诉你,月儿如今怀了身孕,不便侍奉。你今日要是不留下来,我便休了你。” 每次只要拿这威胁她,余氏就会乖乖就范。 余氏听见朴月琴有了身孕,仿佛一下子有了些精神,颤抖着声音说道: “月琴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好事。安儿,你快领着她回去歇息。这里有王氏就行了,你们都走吧。” 王玉玲听到这话,瞬间透心凉。这沈家的人,全是没心没肺的! 朴月琴此时缓过神来,满含歉意地说道:“姨母,方才月儿呕吐,并非嫌弃您。只是孕期反应,实在是忍不住。” “傻姑娘,姨母怎么会怪你呢?赶紧去好好歇息!”余氏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朴月琴这才起身,佯装关切地道:“姨母,那我明日再来看您。” 说完,脚下步伐不停,扶着翠羽快步跨出屋子。沈安国忙跟上去,那模样活像一个滚动的胖球。 沈如风细心地帮余氏掖了掖被角,轻声细语地说:“母亲,这些日子,您可得好生休养。” 接着,又转头对王玉玲,说道:“大嫂,这些日子就辛苦您了。” 王玉玲不以为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如风交代完,也离开了福寿园。 王玉玲瞅了一眼床榻上的余氏,内心憋屈到了极点。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小声嘟囔着:“好事从来轮不到我,这又苦又累的活倒是全落我头上了。” 余氏那张嘴,平日里恶毒得很。 此刻,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大声呵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来伺候我,那是瞧得起你!” 要是搁以前,王玉玲断不敢回嘴,可最近她受了太多委屈,回道:“哟,您那宝贝儿子、宝贝侄女都不管您,还在我这媳妇面前耍威风呢?” 余氏气得双眼充血,骂道:“你这泼妇,嘴巴倒是厉害了!是不是跟苏氏混一起,如今胆子也大起来啦?你要是再聒噪,我就让安儿休了你!” 王玉玲到底是真怕被休,只能闭上嘴巴不再吭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福寿园闹腾了一上午,都不见沈竹茹的人影。 沈如风心中恼火不已,母亲生了病,这做女儿的却不见踪影。 沈富匆匆前来禀告:“大人,找到三小姐了。” 沈如风眸色阴沉,声音冰冷,“在哪?” 沈富吞吞吐吐,“在……在家中私塾那里!” 沈如风冷哼一声,快步朝着私塾走去。 刚迈进私塾,就看见沈竹茹正拉着一个男子,嘴里说着些不知羞的话语。 “方先生,你就教教我嘛,人家也是好学的。”沈竹茹娇声说道,身子一个劲地往男子身上靠去。 男子一脸尴尬,往旁边躲去,喝道:“三小姐,请自重。” 沈如风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沈竹茹,你在干什么?” 沈竹茹被这吼声吓了一大跳,一转身,看见沈如风黑着脸站在那,顿时慌了神。 “二哥......二哥,我......”沈竹茹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61章 挨了板子 沈如风收回眼神,死死盯着那男子,恶狠狠地问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沈富,毕恭毕敬地道:“回大人,此人叫方子穆,是夫人请的先生。” 沈如风顿时寒意四泄,一脸阴毒之色,说出的话仿佛能将人冻僵,“打三十个板子,扔出府去。” 沈竹茹见二哥怒火滔天,吓得噤若寒蝉,什么话也不敢说。 方子穆听到这话,却面色如常,一脸傲视,任由小厮将他拿下。 没想到金科探花郎,竟是这般不辨是非,一味包庇家人。明明是沈竹茹痴缠着他,却搞得像是他勾引了沈竹茹似的。 李景发见这情形,立马开溜,一路跑回洛华苑。 刚进院子,便扯着嗓子大叫道:“姐姐,姐姐,不好了。” 李嫣然忙截住他,一脸忧色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方先生……出事了!”李景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苏时瑾也被这动静引了出来,忙走出屋,秀眉紧蹙,“方先生怎么了?” 李景发一把拉过她,“大人要打方先生板子,还要把他赶出府。” 苏时瑾脸色骤变,脚步匆匆,朝着私塾赶去。 一路上,李景发将沈竹茹痴缠先生,被大人撞见的事,讲得明明白白。 苏时瑾心底冷冷一笑,这沈家的人个个都不知廉耻,当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待赶到私塾,方子穆已被按在长凳上,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下。 他的后背皮开肉绽,鲜血肆意渗透衣衫,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衣衫破碎不堪,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乌苏和丽雅,惊恐万分地缩在角落里,眼睛里布满了深深的恐惧。 沈竹茹也瘫倒在一旁,手里紧紧绞着帕子,冷汗淋漓而下。 苏时瑾大声喊道:“住手。” 沈如风充耳不闻,嘴角抽动,冷冷道:“继续打。” 苏时瑾见状,自己冲了上去,奋力推开小厮,怒视着沈如风,“沈如风,哪有你这般是非不分的人?” 沈如风怒喝道:“苏时瑾,你给我让开!他勾引茹儿,我打他三十板,已是轻饶了!” 苏时瑾挺直了脊梁,毫不退缩,“你简直不可理喻!明明是沈竹茹不知羞耻,跑来痴缠方先生。” 沈如风气得脸色铁青,“你休要胡说!” 苏时瑾冷笑一声,将沈竹茹拉到面前,厉声问道:“沈竹茹,你自己说。到底是你痴缠方先生,还是方先生勾引了你?” 沈竹茹见到满身鲜血的方子穆,又看向一脸冷意的沈如风。哆哆嗦嗦,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苏时瑾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便踹死你。” 许是这一脚踹得有些重,沈竹茹哭着说道:“是我,是我痴缠方先生。二哥,你就不要追究了。” 苏时瑾这一脚,踹得着实突然。沈如风还没反应过来,他那蠢妹妹就招了是自己的错。 他暗骂:这蠢货,一点脑子都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痴缠一个教书先生。名声都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时瑾听了这话,抬眸对上沈如风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声道:“沈如风,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转身吩咐:“扶上方先生,我们走。” 苏时瑾特意在私塾旁,留了一间屋子,供方子穆休憩。 如今,两个小厮搀着方子穆,来到这间屋子。 苏时瑾也紧跟着进来,屋子里倒是简雅,挂着几幅字画。 小厮将他扶到里间,苏时瑾不好进去。 她在外间吩咐道:“嬷嬷,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陈妈妈应了一声,匆匆去请大夫。 苏时瑾望着里间,双眉紧蹙。要不是她,方子穆也不会遭此大难!她也没想到,沈竹茹会打上他的主意。 心中有一丝愧疚,要是再晚来一会,恐怕方子穆就没命了! 今日余氏急病,沈如风本就心情不佳。又看到自己妹妹,与男人纠缠,就下了这般死手。 不多时,大夫匆匆赶到。诊治了一番,走了出来。 苏时瑾赶忙迎上去,问道:“大夫,他如何了?” 大夫轻轻摇头,答道:“身上的皮肉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肺腑,恐怕性命难保啊!” 苏时瑾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紧。她还未出师,没这医术挽救濒死之人。不过,东方爷爷肯定有办法。 她嘱咐道:“嬷嬷,带人护着方先生,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疾步走到马厩,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骑着马,便飞驰出了沈府,向着城外竹林而去。 沈如风站在府门处,矗立不语,他竟不知自己的妻子有这一身好骑术。 待苏时瑾穿过竹林,翻身下马,直奔小院。 院子里,东方宸正悠然地煮着茶。 见苏时瑾来了,咧嘴大笑,嘴里叫着:“丫头,怎么今日这时辰来了?” “东方爷爷,赶紧的。我有一个朋友,伤了肺腑,等着救命!”苏时瑾急切地说道。 东方宸一脸淡定,缓缓道:“多大点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他是因我,才受了重伤。要是他死了,我心难安。” 东方宸一脸怅然,叹道:“我就说,你这张脸,容易祸害人。” 苏时瑾跺脚,嗔怪道:“你别胡说,是我请他教书,没想到招惹上沈竹茹。然后遭了一顿打,伤了肺腑。” 东方宸不紧不慢进了屋,打开一个屉子,掏出一个药瓶。 “这是活血回春丹,吃上几粒,保准他没事。” 苏时瑾夺过药瓶,甩出一句“多谢”,瞬间就没了身影。 苏时瑾直奔方子穆的屋子,竟全然没发觉,躲在一旁的沈如风。 沈如风冷呵一声,心中嘀咕:苏时瑾,对我不理不睬,对方子穆倒是心急得很。 苏时瑾刚一进屋,便将药瓶塞给陈妈妈,催促道:“快去,赶紧给方先生服下!” 陈妈妈忙不迭应下,快步走进里间,扶着方子穆服了药。 过了好一会,陈妈妈走了出来,一脸喜色道:“夫人,方先生的气息平稳些了。大夫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行。” 苏时瑾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还好,总算没平白多添一份罪孽。 第62章 看夜景 这一夜,苏时瑾躺在榻上,只觉身心俱疲。 白日里看了一场好戏,心情原本舒畅得很。 然而后来,竟差点连累方子穆丢了性命,着实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春兰和秋月,已下去歇息。 她浑身酸痛不堪,却辗转难眠。想必是许久未曾骑马,这娇弱的身子招架不住。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为方子穆担心,所以睡不着?” 那声音里,满是浓浓的醋意,酸得苏时瑾禁不住打了个颤。 苏时瑾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你不要乱说,我只是感到愧疚。” 南宫鸿煊悠悠地走进来,眸子里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愧疚?依我看,恐怕不止吧,你为了他白日里去小竹林,都未察觉身后的尾巴。” 苏时瑾一惊,猛地坐起身来,急问道:“还有人跟踪我?是谁?” 南宫鸿煊泰然坐下,神色从容自若,“是沈如风的人,不过你放心,我已帮你处理掉了。” 苏时瑾轻抚着下颚,满脸疑惑,“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怎会有这般高手?” “你可不要小瞧他,他虽是寒门出身,却在短短数月间,官至从五品。其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苏时瑾笑了,那笑容透着一丝清冷的空灵,嗓音亦是悦耳动听,“我倒是未曾料到,他身后竟有大树。” 南宫鸿煊沉声道:“日后切不可莽撞行事,我不愿见你陷入险境。” 苏时瑾轻轻挑眉,内心却有暖流缓缓淌过,“好,谢谢你,南宫鸿煊。”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邪魅的笑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低声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苏时瑾低垂双眸,双颊泛红,轻柔地应道:“好。” 如此娇羞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南宫鸿煊心情顿时大好,开口道:“我带你去瞧瞧,京城的夜景。” “也好,反正我也无法入眠。你出去,我换身衣裳。” 南宫鸿煊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子。苏时瑾迅速换好衣裳,打开房门。 只见他身姿宛如青竹,背手而立,浑身上下皆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走吧。”苏时瑾柔声道。 南宫鸿煊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身着一件月蓝色烟纱散花裙,裙身用银丝勾勒的梨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在月色的映衬下,她亭亭玉立,当真称得上是绝世佳人。 南宫鸿煊伸出手,眸子里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走吧!” 苏时瑾迟疑了一下,终是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南宫鸿煊牵着她,跃上屋顶,一路疾行,竟来到了藏香阁的最顶楼。 跃进去后,转动开关,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这藏香楼,竟是你的产业?”苏时瑾一脸惊诧。 南宫鸿煊笑眼弯弯,却带着一丝不羁,“正是。” 苏时瑾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探究,“我上次逛青楼,你就盯上我了?” 南宫鸿煊摇摇头,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并非盯上,而是看上。你我之间,实乃缘分使然。” “我才不信。”苏时瑾别过头,看向窗外,眼底忽然涌起浓浓的忧伤。 万家灯火璀璨如繁星,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叫卖声、欢笑声,交织融合在一起,编织成一幅生活的绚丽画卷。 可苏时瑾,只觉得这一世的繁华,仿佛与自己相隔万里,遥不可及。 她怀着满腔的仇恨,根本无法融入其中。 南宫鸿煊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心情烦闷时,都会来瞧瞧这繁华的夜景。这喧嚣声,让我觉着活着便是极好。” “也对,活着才能复仇。”苏时瑾看向他,身为皇子,想必他经历了更多的尔虞我诈。 南宫鸿煊侧头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柔情,“我知晓你心中藏有诸多秘密,不愿向他人倾诉。不过,不要让这些秘密,成为你的心魔。” “倘若你想找个人倾诉,我随时恭候。” 苏时瑾眉眼间的忧伤,瞬间凝结成寒冰,声音清冷如霜,“有些事,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即便说了,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一阵微风拂过,扰乱了苏时瑾的发丝。 南宫鸿煊抬手,想要帮她理顺。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柔嫩光滑,软软弹弹。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丝电流窜过。 南宫鸿煊猛地缩回手,脸上竟泛起一丝极细微的红晕。 苏时瑾只觉脸颊滚烫,心底那冰封已久的情丝,仿佛抽丝般缓缓而出,弯弯绕绕地缠住了整个心房。 这份娇羞,掩住了内心的忧伤。她重新抬起眼眸,望向那一片繁华盛景。 “今晚的夜景,当真是美极了。”苏时瑾眸色清亮,双颊微红,宛如初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南宫鸿煊斜倚着窗栏,“往后,这大千世界,万般景色,我都陪你一同去看。” 曾经,沈如风也是这般,甜言蜜语地哄着她。 她扭头过来,睫毛微微颤抖,神色中满是狐疑,“你这承诺,究竟有几分真心?” “十分真心,一生一世,永不改变。”他那狭长的丹凤眼里,竟是难得一见的郑重之色。 苏时瑾冷冷地笑了,高昂起脖颈,“男人的话,又怎能轻信?” 南宫鸿煊听闻这话,顿时怒火攻心,全然不顾其他,一把圈住了她,低头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霸道到了极点,带着极为强烈的占有欲,重重压住她柔嫩如花瓣的嘴唇。 苏时瑾大吃一惊,拼命地挣扎着,可力量太过悬殊,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这个吻炽热且急促,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瞬间席卷了她那颗冰冷的心房。 苏时瑾渐渐迷失其中,身子不知不觉就软了下去。 南宫鸿煊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欲罢不能。他用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急切地探寻着每一寸角落,尽情吸取着那醉人的芬芳。 这一个吻绵绵长长,苏时瑾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仿佛忘却了世间的一切,深深地沉浸其中。 就在她快要窒息昏厥时,南宫鸿煊终于放开了她。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面上的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 隐在暗处的冷锋,内心惊诧到极点。主子平日不近女色,可每遇到苏姑娘,总是如狼似虎,做出亲密的举动。 不过这么多年,主子孤身一人,深陷在权谋争斗的漩涡中,从未真切地感受到过温情。 倘若苏姑娘能让主子,变成一个拥有情感的正常人,那也是极好的。 第63章 示好 南宫鸿煊望着怀中的人,肌肤如雪,柳眉微蹙,一双褐色的眸子仿若秋水,饱满柔嫩的唇瓣娇艳欲滴。 他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那魅惑多情的眸子,透着浓浓的爱意。 苏时瑾一时间,竟忘了发怒,眼神中有了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忽然,飘来一阵哀婉动听的笛声。 这笛声如诉如泣,仿佛诉说着一个凄美的故事。笛声婉转起伏,饱含了浓浓的相思和深情。 苏时瑾挣开他的怀抱,倚靠窗栏旁,静静聆听。 吹得是一个不知名的曲子,婉转的旋律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牵引着内心最柔软的情感。 思绪随之飘远,前世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微风轻拂着脸颊,吹走了夏日的炙热,却无法吹去心中的滔天恨意。 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片潮湿的痕迹。 南宫鸿煊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抚上她的脸。手指微微颤抖,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干,动作温柔细致,饱含无尽的爱惜。 “别哭了,我会永远护着你。” 就在这时,笛声戛然而止。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南宫鸿煊说道。 苏时瑾微微颔首,将手轻放他掌心,手指自然地交缠在一起。南宫鸿煊轻点地面,两人迅速离去。 街道渐渐宁静,月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仿佛给一切陇上了一层纱衣。 日子稀疏平常,苏时瑾每隔两日去学医。 方子穆的身子,一日日好转。沈竹茹被关禁闭了,这些日子,倒是没来骚扰方子穆。 余氏的腿,看样子确实在渐渐好转。 苏婉儿,还是没等来沈如风,渐渐心浮气躁。偏偏,杏儿还抬了姨娘。水榭居里,经常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杏儿原姓柳,沈如风腿伤期间,杏儿照顾得颇为体贴。 哪怕是伤了腿,杏儿也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赛神仙。 沈如风身心快活下,便提了杏儿做姨娘。现在,下人称她柳姨娘,住在春杏阁。 洛华苑,红花似火的凤凰木下,苏时瑾正躺在美人榻上午睡。 边上,摆着一个七轮扇,风力倒是挺大。她眉眼舒展,没有平时的清冷,只余下素雅的绝色姿容。 沈如风踏入院中的时候,便见到一身白色云萝纱衣的女子,斜躺在美人榻上浅眠。 微风拂过,火红的花瓣飘飘然落下,洒落了她一身,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她沉静如水的脸庞,一副娇柔姿态。没有平日里,见他那般嚣张跋扈,但是显得格外迷人。 沈如风的心,不禁微微一动,脚步也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美好的一幕。 他缓缓走近,在她身旁蹲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打算拂去,她脸上沾惹那那片花瓣。才刚举起手,苏时瑾便醒来。 睡眼惺忪间,她看见眼前的沈如风,先是一愣,随后美眸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清冷。 沈如风讪讪地收回手,微微一笑,桃花眼中尽是柔情,“来看看你。” 苏时瑾坐起身来,满头乌发随意披在肩上,语气冷冽如霜,“看我做什么?” 沈如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如水,声音轻柔地如同春风,“瑾儿,我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冰冷?但是,我们终归是夫妻,我是想和你好好过得。” 苏时瑾微挑秀眉,“哦?那你可否告知,你娶我的真正原因。” “我娶你,自然是因为心仪你。”沈如风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时瑾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沈如风,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凤凰木的花瓣再次纷纷扬扬地飘落。 沈如风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递到苏时瑾面前,温声哄道:“瑾儿,你看这花瓣多美。你我相识相知,就像这花瓣,我知晓你对我用情至深。所以,你别耍脾气了,我们好好过。” 苏时瑾气极反笑,前世自己确实对他用情至深。不过,经历那一世的惨痛,如今她内心清明得很。 沈如风确实有自负的资本,他生了一双桃花眼,似繁星璀璨,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勾人心魄。配上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角,愈加俊美不凡。 可苏时瑾知晓,他这副皮囊下,薄情狠毒的心肠。 外加,苏时瑾见过,南宫鸿煊那般绝色男子,容貌对她来说已经没了攻击力。 苏时瑾刚想开口骂他,秋月慌忙地跑过来,嘴里嚷着,“夫人,不好了,明月居那里出事了。” 沈如风见有人打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饱含戾气,语气冰冷,“没规矩的丫鬟,大呼小叫什么?” 秋月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奴婢……奴婢不知大人在这。” 苏时瑾起身,扶起秋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急,慢慢说。” 秋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地说道:“明月居的朴姨娘,摔倒了,流了好多血。” 沈如风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苏时瑾。 瞬间心急如焚,朝着明月居奔去。许是还没好透,奔跑间腿部僵硬,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苏时瑾在他身后,不禁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之意,“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明月居院子外,苏时瑾正巧碰见了匆匆赶回的王玉玲。 王玉玲行色匆匆,未顾得上与她寒暄,只打了声招呼“瑾儿妹妹”,便火急火燎地往屋子里赶。 苏时瑾紧跟其后,一同来到偏房。 只见朴月琴面色惨白,一身的白裙此刻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此时,大夫正全神贯注地为其把脉。沈安国和沈如风,一脸焦急地站立在一旁。 王玉玲刚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壮儿呢?” 沈安国冷哼一声,语气中饱含着熊熊怒火,“你还有脸提壮儿?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居然冲撞了月儿。” 王玉玲一听,冲上前去,神情焦急万分,“我问你,壮儿在哪?” “关去柴房了!”沈安国一脸冷漠无情。 王玉玲瞬间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抓扯着他的脸,边哭边骂:“沈安国,你还是不是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把他关到柴房去?” 第64章 不一样的说辞 屋子里吵吵嚷嚷,夹杂着王玉玲的谩骂声,两人扭打到一起。 余氏在绿珠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她抬眼一瞧,见王玉玲发髻散乱,像个泼妇。再看看自己的大儿子脸上,全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余氏怒不可遏,用力敲着拐杖,恶狠狠骂道:“王氏,你给我住手!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苏时瑾忙上前拉住王玉玲,轻声细语地劝道:“玲姐姐,不要着急!” 王玉玲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扶住苏时瑾的手,身子依旧止不住地发颤。 苏时瑾轻轻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王玉玲这才渐渐安下心来,随着她一同坐下。 余氏拖着那伤腿,一点点挪动,才挪到床榻边,吃力地坐了下来。 那大夫皱着一张脸,眉头紧锁,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这孩子保不住了,还是流了吧!” 余氏听到这话,身子一晃,差点昏厥过去,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落于地。 她声音颤抖着说道:“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大夫,要不您再使使劲儿,保住这孩子。”余氏仍不死心,苦苦恳求道。 大夫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真的保不住了,要是强行保住,恐怕会一尸两命。” 就在这时,传来沈如风清朗的声音,“既然如此,便劳烦大夫开药,流了吧。” 一旁的沈安国,见弟弟发了话,内心掠过一丝不爽。但为了月儿的身体,他还是强忍着这口气。 大夫写下药方,郑重嘱咐道:“此药伤身,不过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待胎儿落下,姨娘可要好好休养,千万别落下病根。” 沈如风眸子敛去了往日的多情,脸色略显暗沉,淡淡说道:“月儿要休息,我们都出去吧。” 众人这才离开偏房,一窝蜂地全涌到了正屋。 沈安国脸色阴沉如水,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踱步。余氏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皆是痛楚之色。 沈如风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先坐下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安国恶狠狠地瞪向王玉玲,然后一屁股重重坐下,嘴里愤愤说道:“就是这毒妇,教唆壮儿,撞倒了月儿。” 王玉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反驳:“沈安国,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福寿园伺候你老娘,何时教唆壮儿了?” “此事涉及壮儿,不可如此轻易地下定论。还是把壮儿,还有当时在场的丫鬟,全部叫来,当面问问清楚为好。”苏时瑾适时地开口说道。 王玉玲满怀感激地看向她。 沈安国立马跳了起来,“还有什么好查的,月儿晕倒前亲口说,是壮儿撞了她。” 苏时瑾冷冷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阴鸷,让人不禁脊背发凉,“大哥,壮儿可是你嫡亲的血脉,你怎就这般迫不及待地给他定罪?” 沈安国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去将壮儿,还有当时在场的丫鬟,都带过来。”沈如风眼底,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片刻之后,壮儿被带了过来。 他那瘦弱的小脸上,满是一道道黑色的泪痕,身上也是灰扑扑的,小小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见到王玉玲,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哭喊道:“娘。” 王玉玲见到泪眼汪汪的儿子,不由也红了眼眶,“壮儿,没事了。壮儿,不怕。” 苏时瑾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语调温柔得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壮儿,别怕!告诉姨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壮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紧握紧,面上满是恐惧,根本不敢言语。 王玉玲见状,将壮儿轻轻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壮儿不要怕,娘就在这里,你慢慢说。” 壮儿抽抽噎噎了几下,终于开口说道:“我在院子里玩耍,那坏女人突然冲了出来,骂我有娘生没娘养。” “又说,我要是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让丫鬟拿棍子打我。我一时气不过,就回了一句。” “然后,她就拿棍子,追着我打。我害怕,就不停地跑,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是我推倒的。” 说完,又往王玉玲怀里,使劲缩了缩。 王玉玲一听,气得浑身颤抖,怒声吼道:“好你个朴月琴,竟趁我不在,打骂我儿子。” 沈如风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相信:“壮儿,不许撒谎!” “二叔,我没撒谎,真的是这样。”壮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苏时瑾冷眼看着他,面若寒霜,“壮儿还小,断不会胡乱编造!你是不相信,你那冰清玉洁的表妹,会做出这样的恶事?” 沈如风深咳了好几声,满脸不自在,还有些心虚,“翠羽,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翠羽匍匐在地,内心恐惧到极点。 事实确如小少爷说得那般,是朴月琴追着小少爷打,这才摔倒的。 但是,回想起朴月琴昏迷前,那阴寒彻骨的目光。 翠羽的身子,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她想到红玉之前的遭遇。 断断续续开口道:“不……不是小少爷说得这样……是小少爷撞倒了姨娘,姨娘根本没有打骂小少爷。” 余氏气得直拍桌子,“王氏,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小小年纪,便满嘴瞎话。” 苏时瑾瞧着翠羽,她就知道这丫鬟没说实话,倒不如红玉忠心。 她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如剑,大声呵斥道:“翠羽,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翠羽把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全身抖动得如同筛糠一般,“夫人,奴婢不敢欺瞒,这就是实话。” “小少爷身边的丫鬟呢?”苏时瑾眼神冰冷决然。 红雀跪地而行,一路膝行至苏时瑾跟前才停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哀求道:“夫人,求夫人救救绿雀。”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沈安国,怯怯地说道:“大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绿雀打了一顿,如今人就丢在柴房。” 壮儿听到这儿,也扑到苏时瑾的怀里,“姨姨,求您救救绿雀,这不关她的事。” “大哥,你似乎忘了自己,是借住在我府上的。你究竟有何资格,随意处置我的下人?” 苏时瑾绝美的脸上布满寒霜,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第65章 朴月琴小产 沈安国脸色难看至极,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说道:“你既然派她来伺候我们,那我便有处置她的权力!” 苏时瑾冷哼一声,目光灼灼,“你还真是可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瑾儿,跟大哥说话,注意些分寸!”沈如风皱起眉头,语气中含着责备。 苏时瑾扭头看向他,满脸的鄙夷,“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沈如风气得面色青白交加,那桃花眼中,迸射出一丝骇人的杀气。 苏时瑾也懒得再瞧他,一脚踏出房门,朝着柴房大步而去。 王玉玲和几个丫鬟,也紧随着出了门。 柴房中,绿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皆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苏时瑾快步走上前去,为其把了把脉,所幸尚未伤到肺腑,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她赶忙嘱咐道:“将绿雀扶到洛华苑去。” 春兰秋月忙搀扶着绿雀,一路匆匆来到洛华苑。 待春兰将她的衣裳剥下时,才发觉她全身布满了鞭痕,简直令人胆战心惊。 苏时瑾取来金疮药,又给她塞了一颗救心丸。红雀泪眼朦胧,轻手轻脚地为她上药。 等药效逐渐发挥作用,绿雀终于苏醒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关小少爷的事,是朴姨娘自己摔倒的!” 苏时瑾听到这话,眸色愈发冰冷。看来,这朴月琴倒是有些手段,竟能让翠羽帮着她撒谎。 不过到底是个蠢货,也不想想如今到底谁当家!就算她身边的丫鬟,帮着她隐瞒,又怎能堵住别人的口呢? 当下,她便领着丫鬟,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明月居。 王玉玲被绿雀的话,气得脸部通红,双眼凸起,怒气冲冲地跟在身后。 明月居的偏房内。 朴月琴已醒来,听闻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沈如风劝慰道:“月儿,你还年轻。当下,你的身子,才是最为重要的。往后,孩子总归还会有的。” 朴月琴听到表哥的安慰,抬起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泪珠挂在脸上,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抿着嘴唇,极力地克制着,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沈安国见他们相视而哭,心里犹如猫抓一般,焦躁恼火得很。 可是,他没啥大本事,母亲又向来偏爱弟弟,只能将满心的苦水强自咽下。 “月儿,乖乖地把药喝了,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余氏将落胎药端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哄着道。 朴月琴瞧着余氏,眸子里蓄满了泪水,狠狠一咬牙,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见她喝下,余氏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赶紧出去吧!” 想想待会儿要见血,确实不洁。两人闻言,忙不迭地出了屋子。 苏时瑾领着一行人,闯进了偏房。 走在当先的苏时瑾,脸色阴沉如水,仿若被黑雾笼罩,骇人至极。 跟在其后的王玉玲,紧紧抱着壮儿,脸上满是恨意。 此时,药效已然发作,朴月琴痛得在床上翻来滚去,冷汗如雨般直流而下。 翠羽在一旁,倒是尽心尽力,拿着手巾不停地帮她擦拭。 嘴里还念叨着:“姨娘,马上就好。” 余氏在一侧,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 听到动静,抬眼瞧见闯进来的众人,余氏怒声呵斥道:“苏氏,你领着这么一群人,来干什么?没看到,月琴正痛得死去活来吗?” “她自己作恶多端,能怪得了谁?”苏时瑾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余氏,毫无退缩之意。 余氏脸色骤变,“苏氏,你不要血口喷人!月儿向来柔顺善良,你别这般咄咄逼人。她都惨到这般境地,难道你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吗?” “怜悯之心?那也是对人而言,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她不配!” “翠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再不老实交代,就休怪我不给你活路。”苏时瑾眸子里,瞬间迸射出腾腾的杀气。 翠羽看到绿雀被人搀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也顾不上伺候朴月琴了,直接扑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夫人,奴婢是惧怕姨娘折磨我,这才昧着良心说了假话。” 朴月琴惨白着一张脸,发丝凌乱不堪,颤抖着手指着翠羽,“你这贱婢,休要信口胡言!等我好了,定要你好看。” “都到这步田地,你居然还敢威胁人?”苏时瑾目光横扫过去。 此刻的朴月琴,犹如一个疯婆娘,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余氏又气又急,狠狠跺了几脚,却不小心扯到了伤腿,疼得呲牙咧嘴。 “都别吵了!月琴已经失去了孩子,此事就此揭过吧!壮儿,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婆母,您怎能如此袒护她,壮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啊。”王玉玲内心一凉,满心不甘地回道。 余氏紧盯着王玉玲,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王氏,别再揪着不放了。不管怎样,月琴也是安儿的人,你就大度一些!” “啊,啊,……”朴月琴忽然凄厉地叫起来,声音刺耳又尖利。 随着这阵阵惨叫声,污血瞬间染红卧单,一团血肉随之落了下来。 余氏瞧了一眼,那团血肉,已然长出四肢,隐约能辨别出是个男婴。 余氏心更痛了,忍不住泪如雨下,喃喃自语道:“我可怜的孙儿啊,就这么没了。” 朴月琴虚脱无力,如死人一般瘫软在床榻上,眸子里无一丝光彩。 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这就是作恶的下场!”王玉玲神情冷漠,一脸的解恨模样。 余氏大声呵斥丫鬟赶紧收拾,苏时瑾倒是没有阻止。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将朴月琴收拾干净。 屋子里的血腥气,隐隐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着实让人感到反胃。 苏时瑾神色淡淡地说道:“春兰,去把窗户打开,这屋子里实在是太臭了。” “月琴刚小产,不能见风。你哪来这么多事?”余氏一脸的不开心,大声指责道。 苏时瑾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子里秋波流转,绝色天成,“我偏偏就要开窗,这里可是我的宅院。” 沈如风与沈安国,见丫鬟端出污秽之物,便知晓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第66章 清心寺 两人再次踏入屋内,沈如风望着满屋子的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苏时瑾,月儿已遭了大罪,你为何非得在今日闹腾?” “她诬陷壮儿的时候,可不见你主持公道。如今我尚未如何,你倒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你似乎忘了,她是大哥的姨娘,而非你的。” 苏时瑾嗤笑一声,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沈如风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恨恨地紧盯着她。 沈安国见状,硬着头皮说道:“月儿已受到惩罚,要不此事就此作罢?” 苏时瑾冷哼一声:“不行!翠羽助纣为虐,故意陷害小少爷。来人,将她拖出去,重重打十个板子,随后赶出府去!” 翠羽瞬间瘫倒在地,任由婆子们将她拉扯下去。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板子沉重落下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翠羽凄惨的哭喊声。 “至于朴月琴,既然她如此心术不正,那就送去寺庙清修一个月,好好忏悔自己的过错!”苏时瑾瞥了一眼,床榻上虚弱的朴月琴,目光冷若冰霜。 朴月琴听闻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哭喊道:“不,不,我不去寺庙。我知错了,表哥,求求你不要送我去。” 沈如风怒声道:“苏时瑾,你不要太过分!” 苏时瑾微微抬头,目光直直地对着他,毫无惧意,“过分?倘若你不同意,我便让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好好将此事说道说道。” 沈如风瞪着苏时瑾,眸中怒火熊熊燃烧。 平日里那勾人心魄的眼波,此时化作汹涌澎湃的波涛,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余氏深深咳嗽了几声,她深知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去冒险赌博。 于是,她狠下心来,绝情地说道:“就按苏氏所言,明日一早,便将月琴送去吧。” “姨母,您怎能如此狠心?要将我丢弃到那清苦之地!”朴月琴泪水如泉涌般流淌,发丝全部黏贴在脸上。 就让她在寺庙里,好好“修身养性”吧! 苏时瑾斜睨了一眼,戏也看够了。她推门而出,那一片轻纱飘落在门槛处。 王玉玲紧跟其后,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口也顺畅许多。 余氏不顾朴月琴的哭喊,颤颤巍巍地挪出屋子。 屋子里面的兄弟两人,听着那凄惨的哭声,虽说心中不忍,却也毫无办法。 硕大的屋子里,仅余下朴月琴一人。她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 朴月琴的哭声渐渐变弱,她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床幔,内心充满绝望与怨恨。 “凭什么?全是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你们,都为我肚子里的孩儿陪葬!”她咬牙切齿,在心底暗暗发誓。 第二日,天色还未完全亮起,陈妈妈领着几个婆子,踏入明月居的偏房。 朴月琴呆呆地躺在那里,双眼充血,犹如一只恶鬼。 陈妈妈一声令下,几个婆子便上前拖着她,将她弄上了马车。 马夫刚准备出发,沈富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嘴里大声呼喊:“等等……等等,这是大人准备的,给朴姨娘的。” 朴月琴仿佛活了过来,掀开帘子,满心期待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她失望了。在那朦胧的晨光下,只有沈富的身影,根本不见沈如风。 她内心一阵剧痛,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丝毫没有感觉。 清心寺,坐落于城外五顶山的山顶。通常,富贵人家犯错的女眷,都会被遣送此处接受教化。 寺庙有着极为严苛的戒律规矩,更有繁重艰辛的劳作。 但凡稍有差池,便会遭到责打与惩罚。正因如此,这里成为了京中女子的梦魇,无人愿意被送至此处! 然而,清心寺的教化却依旧备受推崇。只因经过其教化的女子,的确更能讨得男人的欢心。 前世,苏时瑾也是偶然间,知晓了清心寺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自然要送朴月琴来此,让她好好地感受一番。 寺庙位于山顶,马车无法上去。朴月琴刚小产,无力攀爬,几个婆子只得架着她艰难前行。 她们一边架着她,一边不停地骂骂咧咧。这些时日,朴月琴在沈府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般气。 朴月琴听着婆子们的咒骂,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她在心底发着毒誓。 “等我回去,定要让那些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好不容易到寺庙门口,朴月琴几近昏死过去,却仍强撑着一口气。 婆子们将她随意丢在门口,长长地吁了几口气。嘴里嘟囔着:“瞧着没几两肉,没想到还这般沉。” 澄心师太冷眼瞧着,被丢在地上的朴月琴,脸上毫无怜悯。 陈妈妈上前一步,塞了一大袋金子,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家夫人说,朴姨娘残害小少爷,还请师太好好教化。若是教化得好,银子定不会短缺了师太的。” 澄心师太那干瘪的嘴唇上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道:“还请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化。” 陈妈妈点点头,带着几个婆子匆匆下山而去。 朴月琴无力地躺在地上,此刻的她,已没了挣扎的力气,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待她醒来,发觉身处一个破烂潮湿的屋子里,仅有一扇狭小的窗户,透过丝丝微弱的光亮。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准备到那张破旧的床上躺躺。 然而,还未等她躺下,一个小尼姑便走了进来,随手扔给她一把扫帚,面无表情地说道:“起来干活,别在这儿装死!” “我可是沈府的姨娘,怎能干这等粗活?表哥,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朴月琴满脸憎恶地瞪着她。 小尼姑闻言,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紧接着一脚踹来。 朴月琴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脚,疼得满地打滚。 “你要是再敢偷懒,可就不止这一脚这么简单了!” 朴月琴终究还是怕了,只得捂着肚子,缓缓爬向那把扫帚…… 寂静无声的山林,漆黑如墨的夜。夜风呼啸而过,清心寺前的那盏灯,轻轻晃了晃。 恍惚间,似乎瞧见几团黑影,悄然隐入寺中。 第67章 留宿水榭居 入夜,春杏阁中。 沈如风今夜异乎寻常,对杏儿几近疯狂地索求。即便杏儿受宠多时,又经过妓子的精心调教,却也难以承受。 杏儿娇声求饶,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大人……大人……饶了妾身吧!” 然而沈如风仿若未闻,眸子中满是癫狂与恨意,身下的动作未有丝毫减缓。 杏儿的娇喘声,逐渐夹杂着呼痛之声。屋外的小桃,听闻此声,小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涨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如风总算停歇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杏儿则瘫软在榻上,眼角挂着泪珠,面色发白。 “大人,今日是怎么了?”杏儿气若游丝地问道。 沈如风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人,半晌才开口道:“无事。” 杏儿心里其实明白,今日朴月琴被送去了清心寺,大人这般反常,恐怕就是不忍心心上人受苦! 她寻思着,眼下正是俘获大人真心的绝佳时机,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她媚眼如丝,徐徐靠了过去。玉手轻轻抬起,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庞。 哪曾想,沈如风见她靠近,眉头紧皱,一把推开她的身子,眸中的情欲瞬间消散无踪,“你自己歇息吧。” 言罢,穿上衣物,大步踏出春杏阁。 杏儿泪如雨下,满心委屈。自己的一片真情,大人竟视而不见。 朴月琴,那个放荡轻浮的贱人,都已是大爷的人了。大人,却还对她念念不忘,实在可恨! 沈如风静静地伫立在窗前,沈富疾步走来,禀告道:“大人,人找到了。” “带进来吧!”沈如风转身吩咐道。 一个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身量与相貌皆与沈如风有几分相似。 沈如风满意地点点头,“甚好。东西备好了吗?” 沈富恭声道:“大人放心,都已备好。” “那便走吧。”沈如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亦带着一丝狠毒。 水榭居内,苏婉儿未能等到沈如风,又一次黯然垂泪。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沈如风对自己视若无睹? 论相貌,她虽稍逊苏时瑾一筹。但相较朴月琴和杏儿,却是绰绰有余。 论家世教养,她自觉更是远胜她们。 然而这一个月来,沈如风一次都未曾踏入水榭居,如今连下人都对她阳奉阴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婉儿受惊坐起,声音慌乱,“谁?” “是我。”传来沈如风低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苏婉儿欣喜若狂,奔下床榻,刚欲出声唤如意。 沈如风搂住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用唤人了,咱们今日补了合卺酒,好好安置!” “好,听夫君的。”苏婉儿低垂着头,面露羞涩,没了往日的端庄高傲。 沈如风点亮烛火,拉着苏婉儿坐下。沈富端上酒杯,放置桌上,躬身退下。 苏婉儿眼波流转,伸手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沈如风桃花般的眼眸中,寻不见丝毫的温情,唯有深深的怨恨潜藏其中。 苏婉儿并未察觉,仍痴痴地望着,烛光下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一颗心随之荡漾。 烛火熄灭,苏婉儿有些意识迷糊,沈如风将她轻抱到榻上。 沈如风借故脱衣,缓缓踱步到屏风后。 屋内一片漆黑,一团黑影悄然无声地闪入。 苏婉儿意识模糊不清,只感觉身旁有人躺下来,便嘤咛一声,靠了过去。 那人的身形与沈如风相仿,沉默不语。顺势将苏婉儿搂入怀中,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摸索起来。 到底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女儿,入手便是柔滑细腻的触感。 此人显然是个情场老手,不过几下撩拨,苏婉儿便难以承受,接连娇声呼喊。 那声音婉转悠扬,魅惑勾人,男子再也忍耐不住,猛扑上去。 红鸾帐内,纱幔不停抖动,满室皆是旖旎风光…… 沈如风隐匿在屏风后面,听到苏婉儿难以遏制的娇吟声,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快意。 一阵欢好过后,苏婉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男子则悄然离开。 沈如风强忍着恶心,扯过一床被子,躺在她的身侧。 次日清晨,苏婉儿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她转头看向身旁,不见沈如风的身影。 苏婉儿忙唤道:“如意,如意……” “恭喜姨娘,昨夜大人留宿了水榭居。”如意推门而入,喜气洋洋。 苏婉儿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看来,昨夜并非一场春梦,沈如风真的与她…… 她脸上浮上娇羞之色,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眼神里再无心机与算计。 日升月落,眨眼间又过了些日子。 洛华苑内,苏时瑾正试着衣裙,秋月在一旁滔滔不绝。 “夫人,这些日子,大人常去水榭居。这几日,苏姨娘格外高兴,听说伺候的下人个个有赏。” 苏时瑾挑了一件月白色薄纱长衫,搭配一条浅蓝色曳地纱裙,打趣道:“你这是想要奖赏了!” 秋月嘟着嘴,嗔怪道:“夫人,我哪里是想要赏赐呀。我是想不通大小姐,为何这般上赶着去做妾?” “你想不通的事儿,多了去了!甭管怎样,她总归是得偿所愿。”苏时瑾任由春兰为自己穿衣,神色淡淡。 昨日,她收到谢常卿的信,约她在珍馐楼相见。 前世,苏时瑾同样收到了这封信,可那时她唯恐沈如风误会,终究未能赴约。 这辈子,她决意要去见见,这位自小相熟的兄长。 谢常卿,出身于武林第一世家。谢家在江湖中声名远扬,人脉广博,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谢家伯伯和她的父母交情深厚,两家往来频繁。 谢常卿自小便与她相识,童年时期,他们常常一起嬉戏玩闹。 十来岁时,苏时瑾偷偷离家,跟着他闯荡江湖。也正是那时,结识了东方宸,成就一段忘年之交。 在苏时瑾的心中,一直将他视作兄长,甚至比堂哥苏恒还要亲近几分。 回想起,以前的那些美好时光,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那笑容恰似春花绽放,绚烂迷人,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第68章 赴约 珍馐楼的天字号包厢内,一群少年正围坐在桌前。 雕花的梨木桌椅,散发着淡淡香气。 墙上挂着前朝古画,架子上摆放着官窑瓷器。 窗棂边那几盆绣球花,色彩鲜艳夺目,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当中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姿态慵懒闲散,浑身散发着风流不羁,正是南宫鸿煊。 另有一位青衫公子,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文雅之气,乃是当朝太傅的长子林回舟。 还有一个身着玄衣的公子,相貌英俊不凡,他便是忠义侯府的世子赵炎。 赵炎仰头干了一杯酒,朗声道:“咱们三个,可是已经数月没聚了。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确实,今日咱们就开怀畅饮,不醉不休。”林回舟微微颔首,轻笑道。 南宫鸿煊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说道:“此次游学,可有收获?” “倒是有所收获,还遇见一个奇女子。”林回舟说着,眼底似乎藏着一丝情思。 赵炎一听,立马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怎样的奇女子,能入得了回舟的眼?” 林回舟轻咳一声,脸上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说道:“她虽出身贫寒,却见解独特,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 南宫鸿煊抿了一口酒,那狭长的眼眸中蕴含着浓浓情意,缓缓道:“我也遇到一女子,胆大妄为,全然不似别的世家贵女。” 赵炎听闻,不禁大笑起来:“没想到咱们七皇子,也动了真心!这可真是让人倍感意外啊!” “是哪家的姑娘?”林回舟也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南宫鸿煊看向窗外,忽然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只见苏时瑾,身着一件月白色薄纱长衫,领口绣着淡雅的兰花,那兰花栩栩如生,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袖口是精致的荷叶边,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舞动。 下身搭配一条浅蓝色曳地纱裙,裙面绣着几缕细细的流云纹。 腰间系着一条淡绿色的丝带,丝带末端还坠着几个小巧的银铃铛。 她梳着简单的垂髻,簪着一支白玉兰花步摇,垂着几缕细细的珠链。 她正抬腿下马车,脚上穿的是素色的绣花鞋,鞋面绣着几朵兰花。 仿佛从诗画中袅袅走来,绝代芳华,清丽无双。 此等容颜,整个京城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哪怕放眼偌大的大盛王朝,也寻不出能与之媲美的。 南宫鸿煊目光炽热,瞧着她款步走进珍馐楼。 身旁两人见他半晌没有回应,赶忙抬头去看。 却见他痴痴盯着一女子,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哪还有平日的半点不羁与洒脱。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目睹女子,那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 赵炎只觉呼吸一滞,仿佛眼中唯有那女子的身影。 林回舟也被女子的容颜所惊,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打趣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确实国色无双,鸿煊要是看中了,就去求圣上赐婚。”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神色瞬间暗沉下来,吩咐道:“去瞧瞧,她来这儿所为何事?” 小二领着苏时瑾去往雅间,谢常卿背手立于窗口,身姿高大挺拔。 听到小二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束着银丝细纹腰带。 轮廓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黑眸犹如深邃的大海。俊美之中,带着三分凌厉之气。 自从苏时瑾恋上沈如风,谢常卿就再也未找过她。 细细算来,他们已经一年半未曾相见。可到底心中一直惦记着她,想要知晓她是否过得安好。 见她依约而来,心中还是禁不住泛起一丝欢喜。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拉开椅子,柔声说道:“瑾儿,快坐吧。” “好。”苏时瑾乖巧地坐下。 谢常卿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目光满是温柔地看着她,问道:“瑾儿,这一年半来,你过得可好?” “都挺好,多谢你挂念。”苏时瑾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常卿微微皱起眉头,一脸的不相信,“当初你一门心思,非要嫁给沈如风,全然不顾我的劝诫。” “如今,我听闻他纳了两个姨娘,你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当初不听你的劝诫,确实是我糊涂。现在,我留在沈家,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我想要毁了他。”苏时瑾笑颜如花,眼眸中却透着深深的恨意。 谢常卿敏锐地察觉到,她那犹如滔滔江水般的恨意。 他不知内心单纯的瑾儿,因何会有如此深的恨意?定然是被沈如风,伤害她太深!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瑾儿,我只愿你一辈子都过得幸福。若是你恨沈如风,我便去帮你杀了他。” “常卿,不可如此鲁莽。他如今已今非昔比,你若杀他,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苏时瑾赶忙阻止道。 谢常卿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又坚定,“瑾儿,为了你,我可以豁出这条性命。” 苏时瑾抬起头,眼中泛起了泪花,“你的心意我懂,可是我不愿你去冒险。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兄长。” “兄长”这两个字,犹如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他的心。 谢常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压下内心的痛楚,缓缓说道:“不管怎样,只要能护你周全,我便心满意足。你跟我讲讲,沈如风究竟对你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恨他?” 苏时瑾望着他,内心百感交集。他从小就护着她,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留给她。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前世的事情,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定会去找沈如风拼个你死我活。 “常卿,你放心,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苏时瑾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决绝。 谢常卿一脸正色,郑重地说道:“瑾儿,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切记不可伤了自己。” “好。今日我出来,已有好些时辰,得回去了。”苏时瑾起身告辞。 谢常卿随之起身,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却不好强行挽留,“若有事,务必差人告知于我。” “嗯,你放心!”苏时瑾轻轻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候在门外的春兰,赶忙上前扶着她下楼。 谢常卿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 第69章 相救 另一边,冷锋凑近南宫鸿煊,压低声音一阵耳语。 南宫鸿煊听完他的话,方才还情意绵绵的双眸,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也让身旁的另外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时,苏时瑾刚刚踏出珍馐楼,似乎隐隐感受到身后那寒如冰刃的目光,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并未看清究竟是何人。她转身,准备登上马车。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高举着一把砍柴刀,如疾风般奔来。 “你这毒妇,害我亲娘,我要砍死你!” 苏时瑾反应极其敏捷,她见男子径直朝着自己冲来,连忙用力推开春兰。 她飞身而起,正欲一脚踹向这个疯癫的男人。 不曾想,角落里倏地飞出一颗石子,砸中了她的脚踝。她猛地一吃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来。 等南宫鸿煊再次望向窗外时,入眼的便是苏时瑾坠落的身影。 那锋利的砍刀,几乎就要划破苏时瑾完美的容颜。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把炫黑色的铁扇呼啸而来,猛地撞飞那把砍刀。 紧接着,南宫鸿煊翩然降临。他弯腰,轻柔地抱起苏时瑾,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怎么这般无用?” 谢常卿匆忙赶下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街道上,人群陷入恐慌,一片喧闹嘈杂。 那高贵不可侵犯的红衣男子,怀抱着娇柔绝色的佳人,共同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谢常卿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在这危急关头,出现在瑾儿身旁的,居然是另外一个男人。 “南宫鸿煊,快放下我!”苏时瑾的声音里,裹挟着一丝薄怒。 南宫鸿煊仿若未闻,只是温柔地哄着:“听话,你受伤了。” 谢常卿再也按捺不住,朝前跨出一步,说道:“这位兄台,还是把瑾儿放下吧,我送她回去。” 南宫鸿煊斜睨了一眼,面前这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心中暗想:这大概就是冷锋提及的,苏时瑾来珍馐楼要见的人。 瞧着,模样也不过如此,跟自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语气不善,目光清冷,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这般放肆?” “他是谢常卿,是我的好友。常卿,这位是熙王殿下。”苏时瑾皱起眉头,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快放我下来,大街上这么多人。你不在乎名声,我还要脸面呢。” 南宫鸿煊看着她,难得瞧见她露出羞涩的模样,心情大好,便听话地放下她。 脚刚一着地的刹那间,疼痛猛地袭来,她的身子一歪,险些再次摔倒。 春兰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方才可真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万幸夫人平安无事,真是一场虚惊。 那企图行凶的男子,此刻正被侍卫牢牢押着跪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苏时瑾用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当街行凶?” 男子抬起头,睚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你这毒妇,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铁柱,你还记得被你活活打死的……” 男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鸿煊敲晕了过去。 “将人带回去。”南宫鸿煊冷冷开口,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让人禁不住浑身一颤,寒意顿生。 侍卫得令,动作迅速地将那男子拖走。 苏时瑾眉头微蹙,目光投向南宫鸿煊,说道:“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 “此事不宜在这大街上讨论,还是交由我来处置为好。”南宫鸿煊面对她时,倒是难得地展现出好脾气,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谢常卿面色焦急,深眸中透着明晃晃的关切,问道:“瑾儿,你可还好?” 苏时瑾微微摇头,淡笑着回答:“应该无碍,未伤到骨头。” 南宫鸿煊看着两人,身着相似的衣物,交谈间显得那般熟悉。 顿时,他心中的醋坛子被彻底打翻,冷哼一声,说道:“赶紧上马车,我送你回去。” 谢常卿正欲阻止,苏时瑾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在春兰的搀扶下,朝着马车走去。 南宫鸿煊等在车辕上,见苏时瑾来了,旁若无人地弯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抱起,迈进了车厢。 这速度之快,让春兰一脸茫然。春兰赶忙登上马车,准备跟进去。 冷锋一把拉住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不容拒绝地说道:“就坐在这。” 言罢,驾起马车,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春兰在心中暗自腹诽:果然跟他主子一个德行,霸道至极。 谢常卿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楼上包厢里的两人,见南宫鸿煊似乎完全忘了他们,只顾着英雄救美。 “这人也太不够兄弟,就将咱们丢在这,自己护送佳人去了。”赵炎脸上满是忿忿不平。 林回舟气定神闲,一脸笑意,“他有了心上人,也是件好事,咱们应当为他高兴。” 赵炎嘟囔着:“我也就是随口抱怨一下。作为兄弟,我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之前,倒是没什么印象。”林回舟陷入思索。 赵炎拍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打听出来。今日,就先不管了,咱们继续喝酒。” 马车上,苏时瑾挣脱他的怀抱,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今日的事,多谢你出手相助。可是,你这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南宫鸿煊斜躺下来,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嘴角还挂着一丝调笑,“我可没抱人的爱好,我只是乐意抱你。” 苏时瑾别过头,有些生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沈如风名义上的妻子,你就不怕唾沫星子把我淹死吗?” “无人敢传本王的流言,不过你既然不喜,往后我会注意的。”南宫鸿煊一脸认真。 苏时瑾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车厢里瞬间陷入安静。 马车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低沉的“嘎吱”声。 第70章 回熙王府 车外传来冷锋的声音,“王爷,到了。” 苏时瑾正打算唤春兰,南宫鸿煊却一把将她抱起。 她气得直捶他胸口,嘴里嗔怪道:“你不是说会注意吗?” “我说的是,有人的时候我会注意。现在,这里无人。”南宫鸿煊神色淡定,那模样竟有些无赖。 这话传入冷锋耳中,他心里直犯嘀咕,觉得自己主子着实无赖。但他面上,依旧是一脸冷意。 两人下了马车,苏时瑾定睛一看,这里并非沈府。 这里气势恢宏,每一处都透着皇室的尊贵气派,这里是熙王府。 苏时瑾秀眉微蹙,一脸疑惑地看向南宫鸿煊,质问道:“你带我来熙王府做什么?”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轻笑道:“你受伤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自然要带你回来悉心照料。” 苏时瑾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曾经被伤过的痛,又哪能这般迅速地被抚平。 她挣扎着,冷言冷语道:“不必,送我回沈府。” 南宫鸿煊脸色一沉,“由不得你。”说罢,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后院大步而去。 苏时瑾内心哀鸣,这人还真是顽固不化,思及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软下语气,雾气瞬间弥漫到那褐色的秋水眸中,那模样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掏心掏肺。 “你再不放我回去,恐怕沈如风不会放过我。” 南宫鸿煊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不要怕,有我在,他绝对不敢对你怎样。” 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一路穿过青石路,沿途的景色大气磅礴,全然不似江南的婉约风格。 苏时瑾深知自己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窝在他怀里,安心欣赏起风景来。 春兰一路小跑,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沈如风本就对夫人无情无义,要是夫人能遇上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那也是极好的。 走了大半刻钟,来到一个院落外,苏时瑾抬头看去,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锦鸿院”,映入眼帘。 院里的下人见王爷归来,纷纷行礼。南宫鸿煊直接进了主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一个圆脸的老嬷嬷走上前,她的脸上虽有些许皱纹,可那双眼眸却格外透彻。她见小主子如此细心地呵护一个姑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南宫鸿煊吩咐道:“去将东方梵叫过来。” 东方梵,倒是跟东方爷爷一个姓氏,苏时瑾心里暗暗琢磨着。 “王爷,这姑娘怎么了?”老嬷嬷担忧地问道,眸子里满是慈爱。 南宫鸿煊对着老嬷嬷,竟是格外地和颜悦色,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伤着了脚。” “怎么如此不小心?姑娘家的身子可金贵着,哪能这般不当回事。”老嬷嬷的语气中,满是长辈的关切之意。 苏时瑾听着,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开口问道:“鸿煊,这位是?” 南宫鸿煊还是头一回听她这般称呼自己,心中大喜,却强自按捺住,介绍道:“这是李嬷嬷,乃母妃的奶娘,自小照顾我长大。” 不多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被冷锋拽着,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想必是跑得太急。模样生得清秀俊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让人瞧着就觉得舒适宜人。 他进来后狠狠瞪了冷锋一眼,抱怨道:“这般火急火燎的,又不是出了天大的事......” 南宫鸿煊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厉声道:“别啰嗦,赶紧看!” “伤到何处了?”东方梵稳稳坐下,神色淡定自若。 苏时瑾已学医数月,自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陋习,她轻轻弯腰,准备褪下鞋袜。 南宫鸿煊见此情形,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除了东方梵,其余人都出去。”南宫鸿煊脸色阴沉,声音冰冷地命令道。 王府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春兰犹犹豫豫,似乎想要留下照看,却被冷锋一把拽走。 春兰高声大呼:“放开我......”,苏时瑾开口吩咐:“春兰,你也下去吧,无妨的。” 屋子里只留下三人,南宫鸿煊紧紧盯着东方梵,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仿佛在警告他不许乱看。 苏时瑾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既好气又好笑。 东方梵咧嘴一笑,丝毫不惧怕他。 苏时瑾将袜子褪下一半,露出脚踝。只见那脚踝肿得老高,中间一片青紫,东方梵正欲伸手去按按。 “我来。”南宫鸿煊蹲下身子,手急速地按了下去。 苏时瑾痛得高呼一声,另一只脚忍不住踢过去,却被他牢牢捉住。 “别乱动。”南宫鸿煊皱着眉头说道。 东方梵在一旁开口道:“你这下手也没个轻重,哪家小姐能瞧上你这粗鲁的样子?” “你今日废话怎的这般多?要不,我帮你也按按。”南宫鸿煊作势就要动手。 东方梵连连摆手,说道:“别,别,别。这伤看着吓人,好在骨头没事。只是这软组织损伤严重,得好好用药敷着。每日需敷三次,约莫休养个十来天便能好利索了。” 说完,他便起身,“我这就去准备药膏。” 南宫鸿煊将他按下,说道:“再给她把把脉。” 东方梵不禁暗想,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如今竟也动了情,瞧他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当真罕见。 他只得再次坐下,伸手搭脉,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回事?”南宫鸿煊见他面色有异,急得大声问道。 苏时瑾倒是一脸平静,脸上毫无惧色。 东方梵忙掩饰住异色,恢复常态,说道:“身体无碍,没什么大事。” 南宫鸿煊正欲追问,屋外的冷锋禀报:“王爷,追那暗中下黑手的人,回来了。” 南宫鸿煊只得住口,东方梵趁机收起药箱,推开房门。 “进来吧。” 那追踪的暗卫,见到苏时瑾,一时犹豫该不该如实禀告。 南宫鸿煊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语气冰冷地说道:“说吧,她不是外人。” 那暗卫这才禀报道:“主子,那下黑手的人,在沈府附近消失不见了。” 苏时瑾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感叹:好得很,沈如风好得很!万幸他未变,还是这般狠毒,如此也就怪不得她了! 第71章 动心 “沈府?看来你在沈府,也是如履薄冰呀!”南宫鸿煊的眼神中,透着细细的打量。 苏时瑾的眸子里一片清冷,她轻咬朱唇,“无妨,他也不敢明着杀我。” 那樱唇娇艳欲滴,看得南宫鸿煊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恨不得当下就一亲芳泽。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他再伤你分毫。” 苏时瑾微微抬眸,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脸瞬间不由地滚烫起来。 南宫鸿煊望着她绯红的脸,心忽地加速跳动,浑身都燥热得厉害。 一阵轻风拂过,院子里的花香悠悠飘进来,也吹乱了她几缕发丝。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捋顺。手指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只觉手指像被火烫了一般,苏时瑾的脸颊也迅速泛起一抹红晕。 她轻轻侧过头,躲开他的手,“南宫鸿煊,莫要这般轻浮。”虽是拒绝的话语,可语气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娇羞。 南宫鸿煊狭长的眸子里,噙着一丝浅笑,并不生气。不过还是乖乖收回手,笑眯眯地说:“好,都听你的。” 苏时瑾望着,他那勾魂夺魄的笑容,内心犹如被投入石子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终究还是动了心。 “油嘴滑舌。”她嗔怪道,眉目含情。 东方梵去而复返,手中拿着药膏,“药膏来了,得赶紧给她敷上。” 南宫鸿煊接过药膏,冷眼看着他,“你出去吧!” “还真是小心眼!卸磨杀驴!”东方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南宫鸿煊眼刀子扫过去,冷冰冰地说:“你要再废话,我就真杀了你。” 一听这话,东方梵像一阵风般逃了出去。见人走了,他轻轻抬起苏时瑾的脚,正打算帮她涂抹。 苏时瑾脸色更红,开口道:“去叫春兰来吧!” “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害羞。不过,你这淤血得按压开,才能好得快。你那婢女,估计没这么大力气。”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褪下她的鞋袜。 苏时瑾想要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握住:“别动,乖乖敷药。” 玲珑的玉足握在手里,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肌肤如雪,脚趾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观赏。 南宫鸿煊望着这双玉足,心中如暗潮般涌起绮思,让他心乱如麻。手指不经意间微微颤抖,呼吸也有些许凌乱。 他强忍内心的冲动,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脚踝处。这一次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对待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一次次按压,力道恰到好处。许是药膏的作用,苏时瑾并未感到疼痛。 反而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感觉,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绯红如霞。 “疼吗?”南宫鸿煊轻声问道,璀璨的双眸里满是关切。 苏时瑾微微摇头,“不疼。”白皙的脸庞娇柔如水,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欲。 南宫鸿煊绽放出一个不羁的笑容,那笑容犹如狂风中的烈烈火焰,肆意张扬,“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苏时瑾按捺下心中的杂念,就当他是普通大夫,由着他按吧。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鸿煊终于停下了动作,“好了。” 苏时瑾轻轻应了一声,“嗯。” 南宫鸿煊为她穿上鞋袜,起身的那一刹那,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这目光中流转。 短暂的对视中,仿佛时间停滞,世间万物皆化为虚无。两人冰封的心,仿若被春风拂过,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缕缕的情愫。 那情愫如同种子,在彼此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绽放出绚烂的爱情之花。 苏时瑾垂下眸子,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竟带着一丝甜腻,“我得回去,今日多谢你!” “好。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挑几个暗卫保护你。” 苏时瑾并未拒绝,或许在心底,她已然接纳了他,“好。刚好府里缺人,我正打算再采买些人。” “那便混在新买的下人里,免得沈如风起疑。”说着,南宫鸿煊抱起她,神情无比自然。 苏时瑾想着他那霸道的性子,深知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便只能由着他。见她这般乖顺的模样,南宫鸿煊心情愈发舒畅起来。 南宫鸿煊就这么一路抱着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沈府的马车停在原处,车夫早前就被丢在街上,车辕上坐着冷锋和春兰。 向来稳重的春兰,此刻却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但当她见到自家夫人时,还是慌里慌张地跳下来,“夫人,可好些了?” 南宫鸿煊闻言,眼神凌厉地盯着她,瞬间寒气四溢蔓延,“往后,不准称夫人。” 春兰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无助地看向苏时瑾。 苏时瑾无奈地扶额,转头看向南宫鸿煊,见他眼中那满满的威胁之意,只能开口说道:“往后,便按照家中的称呼吧。” 南宫鸿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踏入车厢,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去。 然后,他轻抚她的脸,嘱咐道:“回去后,一切当心。” “会得,你自己切记当心。”苏时瑾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马车缓缓驶出王府大门,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南宫鸿煊转身,朝府中暗牢走去。刚刚还满含情意的眸子,此刻蓦地阴沉下来,犹如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让人胆寒。 暗牢里,一股恶臭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味道浓烈得让人内心忍不住作呕。 木架上绑着的正是当街行凶的男子,他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如同烂布条一般,只能勉强遮住重要部位。 木架后那整墙的刑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让人毛骨悚然。木架的正前方,摆放着一把黄花梨木圈椅。 南宫鸿煊神色肃穆,泰然自若地坐下来,望向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冷冷地问道:“影煞,可问出来了?” 伺立在侧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衣,长相阴柔,那一双眼睛看向别人时,犹如毒蛇紧紧缠住猎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回主子,问出来了。前阵子,苏小姐打死一个陪嫁婆子,这男人是那婆子的儿子。” “他好赌,以往的赌资都是那婆子,贪墨得来的。一下子老娘死了,没了赌资,就恨上苏小姐,这才报复杀人。” “没有幕后指使?”南宫鸿煊眼神如冰,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 第72章 只她一人 影煞压低声音说道:“回主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没有。不过,今日苏小姐出门的消息,是有人透露给他的。”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对她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的人,必然是沈府的人。看来沈如风,真是活腻了!” “主子,可要现在动手?”影煞恭敬问道。 南宫鸿煊站起身来,眼神瞬间冷若寒霜,“先别急,继续盯着沈如风,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他稍稍停顿,接着又道:“挑几个能干的,最好是女子,过几日等沈府采买下人的时候,混进去。” “是,主子。”影煞赶忙跪地应道。 他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把他丢进万毒窟。” 影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不禁一紧。 万毒窟中,毒物横行,毒蛇咝咝地吐着信子,毒蝎张狂地舞动着尾针…… 昏迷的铁柱,被人像扔垃圾一般丢了进去。 刹那间,毒物蜂拥而上,瞬间爬满他的全身,他发出撕心裂肺般凄厉的叫声。 他猛地跳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这些毒物。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本就遭受了严刑拷打,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很快,他的身上布满咬痕,毒液迅速蔓延开来,铁柱“噗通”一声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嘴里仍不死心地嘟囔着“救命……救命……”,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但回应他的只有毒物们愈发疯狂的攻击。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再也没有一丝声息,万毒窟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南宫鸿煊走出暗牢,夏日的骄阳炽热无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眼中那浓重的阴霾。 他径直往前院走去,来到府里的佑安居。 东方梵正在院子里翻弄着草药,见到他的到来并不吃惊,“我就知道你会来,是不是想问心上人的脉象?”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南宫鸿煊没好气地说。 东方梵深知他的脾气,立刻收起打趣的心思,一脸正经地说道:“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脉象显示不孕。” 东方梵与他相交多年,知他一旦认定某事,就绝不会退缩,性格执拗固执得很。 想了想,念及两人的好友情谊,劝解道:“你身份尊贵,圣上定然不会允许你娶她为正妃,还是不要陷得太深为好。” 南宫鸿煊乍听到这话,内心先是一惊。等回过神来,心里只余下满满的心疼。 他斜睨了一眼好友,言辞狂傲至极,“我要娶谁,哪由得了他!只要苏时瑾愿意,旁人的话于我而言统统不作数。” 东方梵虽然不认识苏时瑾,但这个名字不久前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他瞪圆眼睛,大声叫道:“你疯了?苏时瑾不是已嫁为人妇,你这是横插一脚!” 南宫鸿煊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令人胆寒的森冷,“沈如风娶她另有阴谋,他们如今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她答应我,时机成熟就会和离。” 在大盛王朝,对女子倒没有那么苛刻。女子和离后,也是能够再嫁的。 但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要是想娶一个和离的女子为正妃,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何况,这女子家世一般。 东方梵还想继续劝解,话还未出口,就被硬生生打断。 南宫鸿煊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只需告诉我,如何治愈?别的,都不要啰嗦。” “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东方梵摇摇头,脸上满是愧色。 南宫鸿煊那堪称妖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愁云,“连你杏林谷的少谷主,也没办法吗?” 东方梵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或许,我的叔爷爷,能有办法。可他离家四十余载,无人知晓他是否还在世?” “就算治不好,我也非她不娶。此生,我的王妃只能是她一人。” 言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东方梵望着他的背影,在内心暗自感叹:“何苦呢?堂堂皇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偏钟情于苏时瑾。 沈府书房内,跪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身子僵直纹丝不动。 沈如风的眸子里射出阴寒的气息,“失手了?” 那男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毕竟任何人在生死关头,都是充满惧怕的。 他硬着头皮回道:“大人,熙王突然现身,小人这才失手。” “哦?七皇子南宫鸿煊?他怎会出手管这闲事?”沈如风满心狐疑。 这七皇子向来冷血无情,残暴得很,对皇室中人都不亲近,向来独来独往。 也唯有十四公主,老是不顾脸面,频繁地往熙王府跑。 男子抬头瞄了一眼,又立马卑微地低下头,“小人仅仅瞧了一眼,就见七皇子抱起夫人。见局势不妙,小人便匆忙撤离。” 沈如风听到这话,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他竭力压制住这异样的情绪。 “可有被人察觉到你的行踪?”他的语调阴恻恻的,恰似乱坟岗上刮过的阵阵夜风,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男子哪敢吐露实情,强装镇定地说道:“大人请放心,无人发现。” 沈如风收起满身的杀气,“你这条命还有用处,暂且留着吧,自己下去领四十鞭。” 男子如蒙大赦,连连叩头,“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说完便匆匆忙忙地退下。 沈如风紧紧皱起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实在想不明白,苏时瑾究竟何时勾搭上熙王?招惹这个煞星,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还是安分老实些,千万不能被他抓住把柄。复仇大计,还是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不过今日,他原本就没打算要苏时瑾的性命。只是想着毁掉她的容貌,以便更好地掌控她。 只是这个计划失败了,倘若熙王护着她,往后想要动她可就愈发艰难。 夕阳西沉,霞光穿过窗棂狭小的缝隙,轻柔地倾洒在书案上。 书案略显凌乱,数张宣纸杂乱无章地堆叠摆放。 最上方的那一张,绘着一位娇柔女子,面容恰似娇艳欲滴的花朵,身姿娇小且透着几分羸弱之态。 定睛细瞧,画着的赫然就是朴月琴。 第73章 地王殿 沈如风痴痴望着纸上的心上人,内心犹如被万箭穿过,痛得难以自抑。 都怪苏婉儿、苏时瑾这两个贱人,才让他的月儿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原本想着,近些日子里悄悄去寺里探望她。 可如今形势不明,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只能暂且放下这个念头。 苏时瑾坐着回到洛华苑,秋月见她受伤,眼泪便不可控制地淌下来。 嘴里带着哭腔问道:“夫人,您怎么这般不小心?究竟是哪里受伤了?” 说着,又转头责怪春兰道:“春兰,你怎么就没护住夫人?” 春兰原本心里就难受极了,要不是夫人推开她,恐怕受伤的就是自己。都怪自己太过无用,竟害得夫人受伤。 她一声不吭,只是低头不语。 苏时瑾瞧见两个丫鬟,一脸的担忧和愧疚,便安慰道: “又不是伤得多么严重,瞧你们两个垂头丧气的模样!正好,我可以好好休息,调养调养自己的身子。” 春兰抬起头,哽咽着说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好,是我没护好您。” “春兰,此事不怪你。那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你。”苏时瑾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含着满满的愧疚。 春兰闻言,眼泪流得愈发汹涌了。 苏时瑾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快去准备些热水来,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很呢。” 两人赶忙止住泪水,分别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热水备好,苏时瑾简单洗漱一番,便躺到床榻上歇息。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男人举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朝自己砍过来; 一会儿是余氏嘴里谩骂着,将自己捆了丢进池塘;一会儿又是漫天火光,三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苏家抄家斩首那天,血流成河的惨状…… 夜间,清心寺里,夏日的风带着一丝丝燥热。 多日的磋磨,早已磨灭了朴月琴的脾气。 她躺在那张破旧的床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全身脏污不堪。 哪里还有平日高高在上、清纯美好的模样? 表哥给自己的包袱,早就被寺庙里的小尼姑们瓜分一空。 如今的她,连一件换洗的衣裙都没有。整日被关在这里,不是劳作,就是挨骂挨打,半点儿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她也曾试过逃跑,可身子本就孱弱,又加上刚小产,才跑了几步,就被抓回来狠狠折磨了一番。 这清心寺折磨人的法子,并非是明面上的打骂。 而是将她吊在水牢里,轮流看守着不让她睡觉,要是睡过去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就会扎过来。 性子再烈、再清高的女子,被这样折磨几天,也没了心性。 变成了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存在,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朴月琴被这样折磨了一天一夜,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不料澄心师太又放过她,让她在这里躺着休息一日。 估摸着是怕闹出人命,不好交差。 如今她心里想着,只要能让她换上干净的衣裙,别再折磨她。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脸,如今也不知变成何种模样。 澄心师太走进来后,就看到她扶着自己瘦弱莹白的脸。 心中暗自思忖:这种瘦小娇弱的女子,最得那位的喜欢。将她献上去,定能哄得那位开心。 朴月琴见有人来了,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起来,忙下床趴在地上,“师太,有何吩咐?” 澄心见她这般乖觉,甚是满意,伸手扶起她,“看来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学乖了。” “这里是师太您的地盘,月琴哪敢放肆造次。只求师太您怜悯,莫要再折磨我,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朴月琴低眉顺眼,哪里还端得起平日那副白莲花的姿态。 澄心微微颔首,说道:“甚好,如今便有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你若能把握住,这清心寺便是人间仙境;你若不愿,那这清心寺就会是人间炼狱。” 朴月琴紧紧拉住她的僧衣,急不可耐地说道:“月琴愿意,全听师太吩咐。” “很好,那便跟紧我。” 今日的夜色格外明亮,澄心一路径直走向自己的厢房,朴月琴亦紧紧跟着。 进了屋子后,她掀开墙上挂着的佛像。 伸手摸索到,一个凸起处按了下去,那墙体竟豁然洞开,露出一条暗道。 澄心沿着台阶而下,朴月琴却紧蹙眉头,面露迟疑之色。 “快跟上。”澄心催促道。 朴月琴收起心中的念头,快步跟上。待到暗道尽头,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不已。 这里俨然是一座地宫,奢华非常,金碧辉煌,有几个娇俏的尼姑穿梭其中,手中端着美酒佳肴。 澄心领着朴月琴进到一处场所,这里有一个偌大的浴池,雾气袅袅升腾,旁边候着几个年轻的尼姑。 澄心开口吩咐道:“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稍后要送到地王殿去的。” 地王殿,朴月琴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害怕。 可一看到,澄心那双狠毒的眼睛,想想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她狠下心来,任由那几个尼姑为她清洗身子。 这身子当真娇小瘦弱,多日未曾见过阳光,又在水牢里泡了许久,确实显得有些惨白。 不过不碍事,好好洗洗再抹上润肤香膏,就会又白又香,更能勾起男人的邪念…… 等梳妆完毕,朴月琴再次走出,只见她峨眉微蹙,似含着无限愁绪。 双眸雾气蒙蒙,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样子。 身姿纤细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澄心抬眼望去,瞬间眼前一亮。这般娇柔姿态,恰似弱柳扶风,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欺负揉捏一番。 这般矫揉造作,欲拒还迎的样子,正是朴月琴平时勾引沈如风的惯用伎俩。 刚刚浴池里一泡,再被特殊手法按摩一番,此刻的她不自觉就露出勾人的魅态,愈加勾起男人心底的欲望。 她满意地点头,领着朴月琴直奔地王殿。 待到殿门口,屋内传出男子淫荡的笑声,还有女子的苦苦求饶声。 朴月琴是经历过事的,自然知晓屋内正在发生何事。 她顿时后悔了,拽着澄心的僧衣,求饶道:“师太,这事儿我做不了。我有心上人,我不能去伺候别人。” 第74章 伦为玩物 澄心白了她一眼,怒声呵斥道:“你此刻说这话,已迟了!你来的这些日子,你那心上人,可曾管过你的死活?” 朴月琴的心脏,仿若被人紧紧揪住。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盼着表哥前来解救她。 然而,他不仅没来,甚至连一封信都未曾捎来,就这么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只怪自己用情太深,可表哥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她曾以为,表哥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与她有了贵儿。 可现今,她不禁心生怀疑,或许在表哥眼中,她不过是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与杏儿没什么两样。 她轻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决然道:“好,我听师太的。” 澄心捏住她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嗯,这才乖顺。就凭你这副模样,那位爷定会满心欢喜。” 恰在此时,地王殿内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朴月琴吓得浑身猛地一哆嗦。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师太,这是何声音?如此凄厉,月琴着实害怕。” 澄心冷笑一声,扶住她颤抖的身子,“莫怕,定是那女子惹恼了爷。不过,那位爷最钟情你这种娇柔的江南女子,不会把你怎样的。” 朴月琴的肩膀仍止不住地抖动,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簌簌滴落几滴。 “别磨蹭了,再耽搁下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澄心满脸不耐烦地说道,随即一把推开殿门,将她用力推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还夹杂着熏天的酒气。 朴月琴紧闭双眼,根本不敢去看殿内的情景。 “哟,这是又送来个新鲜的?”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骤然响起。 澄心谄媚地笑道:“爷,您瞧瞧,这可是难得的美人儿。” 朴月琴感觉到,有一道赤裸裸的目光肆意在她全身游走,仿佛要将她扒个精光。 “走上前来,让本王好好瞧瞧。”那声音充满了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澄心推搡着她上前,她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慌乱中睁开眼睛,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男子斜躺在一张硕大的圆床上,这床大得惊人,估计躺下一二十人都绰绰有余。 床榻四面垂着红色轻纱,边上几个娇美的尼姑,正奋力挥舞着大扇子。 轻纱飘起,只见他披着一件华贵的黑袍,袍上绣着的金丝纹路,在昏暗的地下宫殿中闪烁着微光,他整个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十足的威严。 朴月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澄心咧起干瘪的嘴角,满心欢喜地退下。 走到跟前,朴月琴发现这男子,长相倒是不错,虽不像表哥那般俊雅。 但他轮廓分明,面容冷酷。狭长的眼睛,冰冷锐利,让人望而生畏。身姿挺拔,肤色呈古铜色,颇具男子气概。 男子见到她泪盈于睫的娇弱之态,微微颤抖的身子,却仍一步步乖乖朝自己走来。 内心的欲望瞬间燃起,跨步起身一把拉住朴月琴,往床榻上狠狠一拽。 朴月琴这才发觉,他只松松垮垮地挂着件黑袍,底下竟未着其他衣物,健壮的身躯毫无遮掩。 自那次后花园之事后,她已经数月未尝过男人的滋味,不禁身下一阵燥热。 可转眼一瞧,床榻的角落里,还昏迷着一个美娇娘。 心下顿时惶恐,那股燥热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男子见她一会儿情欲满眸,一会儿又露出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是诱人至极。 他大手一挥,瞬间撕碎了朴月琴的衣裙,纤细瘦弱白皙的胴体,全然暴露人前。 虽说朴月琴早已不是黄花闺女,平时在沈如风面前,勾人的技巧也不少。 可到底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赤裸裸地躺着,她羞得满脸通红,眼泪又不自觉地滴落几滴。 却不知,这般模样,更是勾得身上的人兽性大发。 红纱飘飘落落,一片淫靡之色,传来女子的求饶声,最后又演变成哭啼啼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凄厉的叫声,满是情欲…… 摇扇的尼姑们,面不改色心不跳,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待男子发泄完,摸着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滋味倒是不错,可惜不是个雏鸟。” 他抬脚踢了踢她的身子,朴月琴毫无反应。 “抬下去吧,好好养着,可别弄死了。”声音里含着一丝逗弄,仿佛说着自己的宠物。 次日清晨,苏时瑾悠悠转醒,只见她面容憔悴不堪,双眸布满血丝。 春兰和秋月见此,皆是惊得心头一跳。 春兰赶忙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昨夜可是没睡好?” 苏时瑾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做了些噩梦。” 秋月赶紧递上一杯温水,“夫人,先喝口水润润喉。” 苏时瑾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小口,悠悠说道:“说起来,朴月琴送去清心寺,也有十来日了。” 秋月一脸忿恨,噘着嘴气呼呼地说道:“嗯,是有十几日了。要我说,她这样的恶人,就该永远关在那儿!” 苏时瑾掩嘴轻轻一笑,那秋水般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那地方,关上几个月人就得疯。我哪舍得她疯呢,我得让她活着,好好折磨她。” 春兰和秋月,从未见过自家夫人如此憎恨一个人。 不过,在她们心里,只要是夫人说的,那必然就是对的。 此时,门外响起陈妈妈的声音,“夫人可起了?”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知夏,恭恭敬敬地回道:“起了,春兰和秋月姐姐,已进去伺候了。” 屋内的苏时瑾,轻声喊道:“嬷嬷,进来吧。” 陈妈妈这才推门而入,只见她正坐在榻上,身上还穿着寝衣。 瞧着那脸色甚是憔悴,仿如整夜未眠一般,整个人都蔫蔫的,直让人心疼万分。 “夫人怎么这般憔悴?昨日外出,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春兰听到这话,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道:“都怪我,昨日未曾护好夫人,让她伤了脚踝。” 陈妈妈一听,就打算撸起她的裤脚查看。 苏时瑾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开口道: “无事的,不过是小伤罢了,过几日便能痊愈。嬷嬷这一大早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第75章 南宫鸿煊送人 陈妈妈只能作罢,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溺爱。 “您啊,打小就风风火火的,跌跌撞撞那是常有的事儿。如今都这般大个人,还这般不小心,叫人如何能放心呢?” 苏时瑾轻笑着回应道:“嬷嬷莫要忧心,日后我会小心的。” 陈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言道: “夫人,您前几日吩咐老奴再添置些下人,老奴已经办妥。如今,新来的那批下人,就在院子里候着呢。” “嬷嬷办事,总是如此迅速。那我梳洗一番,就去瞧瞧。” 苏时瑾未曾想到,陈妈妈办事这般雷厉风行。也不知,南宫鸿煊来不来得及,塞暗卫进来。 苏时瑾简单梳洗后,由着粗使婆子抱着她,来到院中。 院子里阳光炽热,苏时瑾抬眸瞅瞅日头,没想到都快近正午了。 廊上摆着一把金丝檀木椅,上面铺着银丝面的软垫。 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还有冰镇酸梅汤。 那婆子将她轻轻放在软垫上,苏时瑾抬手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顿觉透心凉,也勾起她的食欲。 她玉指纤纤,捏起一块糕点,细细地品尝起来。 这夏日原本就胃口欠佳,昨夜又做了一宿噩梦,早膳至今都还未用。 秋月平日里看着毛毛糙糙的,伺候她倒用心,准备了这酸梅汤,还有她爱吃的点心。 她不慌不忙地,继续吃着点心。 虽说天气有些炎热,但是她身着冰丝纱裙,底下垫着银丝面的软垫,边上还摆着两个七轮扇。 不但没觉着热,反而觉得凉爽得很。苏时瑾扫了一眼,廊下站着的一排人。 这些人已经等候有一会儿,此刻一个个头上都冒着汗水,却依旧站得笔直,神色间也不见丝毫抱怨。 她轻轻点头,陈妈妈挑人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些下人,瞧着比上一批更为沉稳。 待吃了几块点心后,她便觉得有些饱了。 “嬷嬷,这人都不错,你看着分派吧。” 陈妈妈应声称是,正准备领人下去。 却有两个女子走出来,神色不见慌张,语气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婉转动听。 “小姐,奴婢们会些拳脚功夫,让我们留在洛华苑吧。” 苏时瑾抬眸,细细打量起来,这两个女子身量不高,但是看着身板结实。再仔细瞧去,身上竟隐隐有一丝杀气。 她内心顿时明了,这必然是南宫鸿煊派来的人。 她微笑着颔首道:“好,你们两人便留在洛华苑吧。” 待陈妈妈领着其他人下去,婆子正准备抱着苏时瑾回屋。 那新来的丫鬟,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道:“还是,奴婢来吧。” “你这小身板,可别摔着夫人。”那婆子满是瞧不起地瞥了她一眼。 这丫鬟并不理会她,只静静地等着苏时瑾的吩咐。 苏时瑾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好。” 她这才走上前,稳稳地抱起苏时瑾,竟比先前的婆子还要稳当。 进了屋,她将苏时瑾放在美人榻上,随即单膝跪地,扫过边上的春兰和秋月。 苏时瑾缓缓开口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她们两个最是忠心耿耿。” “小姐,奴婢唤凌绯。屋外的是奴婢的妹妹,唤凌黛。”那丫鬟回话时,倒是毕恭毕敬。 听着她唤自己“小姐”,苏时瑾愈发笃定,她们是南宫鸿煊的人。 苏时瑾微微一笑,那翦水秋瞳弯成月牙状,格外迷人,“是不是南宫鸿煊派你们来的?” 凌绯望着她的笑容,这是她第二次目睹如此绝美的容颜,第一次是见到自家主子时。 单从相貌而言,苏小姐与自家主子堪称绝配。 她收拢心神,点头应道:“回小姐,确实是熙王殿下派我们前来的。” “这次我们一共五人,我们姐妹二人近身伺候。另外三人,两个是护院,一个是马夫。” “他倒是安排得周全妥帖,那往后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呢?”苏时瑾发出疑问,声音清冷悦耳,却隐隐透着一丝疏离。 凌绯垂首,毕恭毕敬地回道:“殿下说了,往后小姐便是我们的新主子,我们自然唯小姐之命是从。” 苏时瑾舒心一笑,甚是满意。这南宫鸿煊,着实大方得很。 “往后,你和凌黛,便与春兰秋月一般,是这洛华苑的一等丫鬟。春兰,你带她们下去安置。” 待人离开后,秋月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这熙王殿下对您可真好。一下子,就给您送了五个人来。” “他确实大方,虽说我武功平平,可也瞧得出,这两个婢女武功不凡。”提及南宫鸿煊,苏时瑾的眸子里流露出柔情蜜意。 就连反应稍显迟钝的秋月,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脸好奇地紧盯着她瞧。 苏时瑾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叮嘱道:“往后在南宫鸿煊面前,莫要称我夫人。” 秋月装模作样,行礼道:“是,小姐。” 苏时瑾伸手佯装要打她,却被她机灵地闪开。 被她这么一闹,苏时瑾顿觉自己腹中空空,或许是心情愉悦的缘故,连胃口都变好了。 “去给我下碗鳝丝面,我有些饿了。” 秋月听到自家小姐说饿,高兴极了。 毕竟自从嫁过来,小姐的胃口一直不佳。 她连忙应道:“我这就去煮,小姐就该多吃些。” 片刻之后,秋月便端着鳝丝面走了进来。那面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苏时瑾吃了大半碗,只觉鲜美无比。用完膳后,秋月不许她动弹,她无奈之下,只能躺在榻上胡思乱想。 躺着躺着,她便睡了过去。这次倒是没做噩梦,梦见一片山谷,笛声悠扬,令人心安抚慰。 待午睡醒来,已然是下午申时。苏时瑾满足地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着实香甜。 春兰见她醒来,忙上前秉道:“夫人,方先生托景发带了些礼品来。” 苏时瑾微微坐起身子,蛾眉轻蹙,面露疑惑,“方子穆?他身子好了?” 春兰在她身后垫了一个靠垫,轻声回道:“还未好全,但是已经在授课,估计听孩子们说您受伤,所以送了些礼品来。” 苏时瑾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倒是有心,送的是什么?” 第76章 沉沦 春兰抿了抿唇,轻笑着说道:“说起这个,也好笑,他送的是大骨和猪手。” 苏时瑾“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瞪大美眸惊呼道:“大骨和猪手?” “嗯,就是大骨和猪手。”春兰再次肯定地说道。 “他倒是耿直得很,不过确实代表一番心意。收着吧。”苏时瑾笑着摇了摇头。 清心寺,一处厢房内。 昏迷大半日的朴月琴,终于悠悠转醒。当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干净的厢房时,心情激动万分,挣扎着就想起身。 却发觉全身仿佛骨裂般疼痛难忍,她低头一看,自己竟未着寸缕,全身都是乌紫,没有一块好肉。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男人如野兽般粗暴,她的哭喊求饶全然无用。 她被死死地钳制着,无法逃脱,只能默默承受那非人的凌辱。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虽然早非处子之身,可是却从未受过如此虐待。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走进来。 看到朴月琴醒来,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撇了撇嘴说道:“醒了,就把这个喝了。” 老婆婆端着一碗绿油油的液体,毫不客气地摆到她面前。 朴月琴看着这液体,胃里一阵翻涌,紧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你更加娇弱动人。别磨蹭,赶紧起身喝了它。”老婆婆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朴月琴只能强忍着痛,咬着牙支起身子。屏住呼吸,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口中瞬间泛着浓浓苦味,她硬生生憋着,未让自己吐出来。如今,她只剩下这破败的身子。 朴月琴缓了口气,问道:“不知婆婆如何称呼?” “老身姓潘,已跟在王爷身边几十年。王爷既然喜欢你伺候,你便乖乖受着。”潘嬷嬷斜睨着她,语气生硬。 朴月琴竟不知,昨夜那人竟是王爷。不过大盛王朝,可以称王爷的人,有二十来个,倒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是,奴家必定好生伺候。”朴月琴一脸谄媚奴才像,低眉顺眼地说道。 此时若是沈如风见到,估计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纯洁如白莲花的心上人。 “把被子掀开,我来给你涂抹药膏。”潘嬷嬷命令道。 朴月琴犹豫磨蹭,迟迟不动手。潘嬷嬷见状,更加瞧不起,冷哼一声,直接掀开被子,拿起药膏就往她身上抹去。 朴月琴痛得要死,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待到私密部位,终究忍不住痛呼出声。 “叫什么叫,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潘嬷嬷恶狠狠地说道,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朴月琴只能乖乖闭嘴,任由那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按压揉搓。 待按压到最后,她竟然觉得有丝快意,不自觉地绷直身子,强忍着,唯恐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潘嬷嬷这么多年,伺候过数不尽的女人,哪能感觉不到? 她心中暗骂道:“到底又是一个骚浪贱货!” 这么多年,王爷从未对任何女人动过真心,但是却几乎日日不断女人。 都是这些贱货,勾引得王爷不思进取,浑浑噩噩陷在女人堆里。思及到此,她下手更重。 床榻上的朴月琴,终是忍不住,娇喘着发出呻吟声。 潘嬷嬷“呸”了一口,满脸嫌恶地腹诽:“这次的女人,瞧着脸清纯得很,没想到骨子里倒是比往那些更加淫荡。” 待一刻钟后,潘嬷嬷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时朴月琴,虽然全身依然乌紫,但是眼角却露着满足的情欲之色。 潘嬷嬷将一粒黑色药丸,粗暴地塞到朴月琴肚脐中。 朴月琴感受到异物,下意识准备拿手抠出来。 潘嬷嬷一把打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息肌丸,可以让你通体生香、越来越美,往后你每日塞一粒。” “竟然有如此好东西,多谢嬷嬷。”朴月琴娇声说道,眼中满是欣喜。 潘嬷嬷留下一瓶药丸,冷冷地说道:“往后,我每日都会来给你涂抹药膏,帮你按摩。” 潘嬷嬷走后,橙心领着两个小尼姑进来。 她眉开眼笑,满脸谄媚地道:“瞧瞧,这经过一晚上的滋润,你倒是越发柔媚啦!” 如今朴月琴心中已没有羞耻心,反正她都被抛弃了。若是能靠上昨夜那男人的大树,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还要多谢,师太给我这机会。不知昨夜,我伺候的人,是什么身份?”朴月琴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要真得了那位欢心,必然会知道,说不定还会带你回府。”橙心斜睨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那位爷可带过女子回府?”朴月琴追问道,神色紧张。 送到清心寺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家里不得宠的庶女,或者犯错的姨娘。 这些年,虽然那位爷宠了不少女人,但大多兴趣缺缺,几天就腻了。 遇到过几个称心的,基本上都是青楼出身,那位也看不上。 “虽然,没有带过一个回府。但你不同,你比以往的那些女子,更加娇美。你自己加把劲,也是可能的事。”橙心挑着眉,似笑非笑地说道。 “月儿若是真得了那位欢心,必定感谢师太。”朴月琴娇嗔着说道。 “哈哈,我就知晓你是个聪明的。这两个小尼,就留下伺候你吧。”橙心大笑着说道,挥了挥手。 身后两个小尼姑,走上前,“贫尼法号静慧。”“贫尼法号静修。” 日落西山,余晖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猩红。清心寺山顶的风,倒是格外凉飕飕的。 静慧打开厢房的窗户,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这看似清幽的厢房内,却窝着美娇娘,底下还藏着地王殿。这般淫秽之事,当真和“清心寺”的名字,形成莫大的讽刺。 朴月琴渐渐适应清心寺的日子,虽说每次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得在床上躺上个几日。 但是,好歹如今有人伺候着,这吃的穿的也比沈府好上许多,故而她是非常心甘情愿的。 最为关键的是,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轻盈,容貌更胜从前。一想起,苏时瑾那张脸,她心中便充满嫉恨。 她心甘情愿待在这腌臜地,只为变得更美。有朝一日,能在容貌上超过苏时瑾。 因而,每过几日被弄去地王殿,她便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般,使出浑身招数,拼了命地去讨好那位爷。 那副谄媚的样子,简直比最下贱的妓子,还要下贱。 第77章 赏花 弹指间,大半个月已然过去。 苏时瑾的脚踝,总算是痊愈了。此刻,她坐在妆台前,任由秋月精心为她梳妆。 多日未曾出门,好不容易伤好,她总算能出去透透气。 头上盘着灵蛇髻,髻底围了一圈珍珠珠花,顶部则插着一支玉兰花步摇。 上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绣花罗衫,由香云纱制成,领口处绣着精美的缠枝花纹。衣衫上绣着的桃花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镶着银丝,熠熠生辉。 下着一条珍珠白湖绉裙,裙摆褶皱如雪月光华,裙面绣着若隐若现的流水纹。 耳朵上戴着一对圆润的珍珠耳钉,手腕上戴着一只上好的白玉镯,更衬得她气质高雅。 春兰扶着她,缓缓走向后花园。此时正值盛夏,气候炎热难耐。她向来怕热,但在屋子里窝了大半个月,实在是闷得慌。 苏婉儿修葺院子的时候,将后花园的池塘种满了莲花,如今正是赏莲的好时节。 所以今儿一早,她便吩咐春兰在莲花池边的凉亭,四周垂上素纱,搁置几个七轮扇。 又差冬雪去明月居请王玉玲,约好申时一起喝茶赏花。 因脚踝刚好,苏时瑾走得很慢,身后还跟着凌绯、凌黛。 苏时瑾这些日子在屋子里静养,连带着她俩整日无事,差点闲得发霉。 今日,主子要逛园子,她们自然一路跟着。 她们觉得,这位新主子的脾气比起七皇子,那可真是和善可亲多了。 还未走到凉亭,在回廊的转角处,就听见一阵嬉笑声,听着声音像是沈竹茹。 春兰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正打算走上前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时瑾轻轻拍拍她的手臂,一脸平静,“不急。” 走到跟前,素纱飘起,果然是沈竹茹坐在凉亭中,身边簇拥着几个丫鬟。 自打上次沈竹茹去勾搭方子穆,闹得府内人尽皆知。 沈如风一气之下关了她一个月,然后又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如今也才刚放出来没几日。 苏时瑾慢悠悠地迈入凉亭,沈竹茹见她来了,屁股都没抬一下,仍旧稳稳地坐着。 上次自己丢脸,都是苏时瑾在里头掺和,要不然以二哥疼爱自己的程度,怎么会被关一个月。 被解了禁闭后,二哥为了保护她,特地给自己拨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 如今,她才不怕这个疯女人呢!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反正二哥几个月都没去她院子里,她已经彻底没戏了。 也不晓得天天这般耀武扬威,是哪里来的底气? 沈竹茹阴阳怪气地撇撇嘴,翻着白眼说道:“吆,这不是二嫂吗?这是腿脚好利索了,也来这后花园赏花吗?” 苏时瑾柳眉微蹙,冷冷说道:“三妹妹,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是我一大早差人布置的。” 沈竹茹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一脸不屑地哼道:“那还得谢谢二嫂,帮我布置,甚合我心意。” “看来这一个月的禁闭,没让你长记性,倒是让你长脾气了?”苏时瑾此时耐心全无,脸色阴沉,目光凌厉。 正准备让凌绯把她丢出去,王玉玲来了,头上还有一些汗珠。 她一进亭子,也看到了沈竹茹,瞬间感受到亭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竹茹见她来了,还是头昂得高高的,一脸的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也来了?没想到大嫂,与二嫂现在关系这么好。” 苏时瑾还未进门前,王氏一直逆来顺受,侍奉婆母,照顾小姑子,从不敢有半句抱怨。 可自打和苏时瑾混在一起后,现在居然敢给母亲甩脸子看。 上次表姐那事后,她竟敢一气之下撂担子,不再侍奉母亲。 说起这事,沈竹茹就更加憎恨这两个嫂子,此刻眼睛瞪得圆圆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凌绯,将她丢出去。”望着沈竹茹那无知无畏的模样,苏时瑾内心觉得好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王玉玲见状,面露担忧,忙劝道:“瑾儿妹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玲姐姐,有时候谦让不是美德,只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苏时瑾蛾眉微蹙,双眸明亮如星,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说完,苏时瑾递了个眼色,凌绯立刻上前。 沈竹茹有恃无恐,毫无一点惧色,转身嚣张地说道:“云风、云雨,将她们赶出去。” 沈竹茹身后走出两个粗壮的丫鬟,看上去像是练家子。她们双手抱胸,完全没把凌绯放在眼里。 苏时瑾呲笑一声,满脸的不屑,原来是身边有人护着,难怪敢这么嚣张。 虽说这两个丫鬟,是个练家子,但是跟凌绯凌黛比起来,简直不够看的。 也就是两个打手一样的存在,哪能跟熙王府精心培养的暗卫比? 只不过短短几下的功夫,那两个丫鬟便被凌绯打得瘫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沈竹茹这才脸色大变,一脸的慌张,嘴巴张了张,想着求饶。 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凌绯丢了出去,趴在花丛里半天起不来。 嘴里“哎吆哎吆”地叫着痛,梅香与海棠忙上前扶起她。 这事发生太快,快得王玉玲目瞪口呆。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没想到苏时瑾身边的人如此厉害。 沈竹茹的样子滑稽极了,她发髻散开,发丝上还沾染着杂草,脸上全是泥土,还刮伤了一些。 衣裙也是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刚刚趾高气扬的样子,此刻活像个叫花子。 沈竹茹气得五官扭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苏时瑾,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二哥。” 边哭边用袖子胡乱地抹着眼泪,那模样狼狈至极。 海棠看着,心中暗自鄙夷,到底是缺乏教养。即便如今鸡犬升天,也没个贵女该有的样子。 跟夫人比起来,一个是月中仙子,一个是粗鄙村妇,简直云泥之别。 苏时瑾面无波澜,玉手拉着王玉玲,缓缓坐下。 这夏日的莲花娇美可人,在一片波光粼粼中亭亭玉立。 白色、粉色的莲花,从水面探出头来,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散发着阵阵醉人的幽香。 七轮扇呼呼转动,送来阵阵凉风,轻轻拂着她绝美的脸庞,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王玉玲心中依旧觉得不安,她看着苏时瑾,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瑾儿妹妹,她去搬救兵了,咱们要不就走吧?” 第78章 撕破脸 苏时瑾安抚道:“玲姐姐,往日我见你也是泼辣得很。怎么今日这般胆小?” 她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王玉玲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愤恨,“唉,那贱人苟且沈安国,又陷害我的壮儿,我当时是怒气冲头,所以厉害。” “这多好呀,玲姐姐,你就该将这泼辣劲儿一直保持着。往后在这府里,谁还敢轻易欺负你?”苏时瑾秀眉微扬,褐色眸子里透着认真。 王玉玲苦笑着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瑾儿妹妹,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酒楼掌柜的女儿。”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凌厉地说道:“玲姐姐,人不能轻视自己,你若是软弱,坏人并不会放过你。” 王玉玲回想起刚嫁进沈家的时候,那时候余氏苛待折磨她,小姑子欺负她,她都忍着。 她长叹一口气,说道:“瑾儿,你不知道婆母以前是怎么苛责我的,我家壮儿如今身子骨弱,也是拜她所赐。”说着,眼眶微红。 苏时瑾蛾眉轻蹙,满含关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我嫁进沈家前,肚子里就有了壮儿,所以余氏对我轻视得很。也因这事,我对她和沈竹茹处处忍让。那时候二弟还未高中,家中活计多,基本上是我一个人揽着的。”王玉玲声音哽咽,眼中满是委屈。 “那时候,我已有了八个月身孕,婆母让我磨了二担子辣椒。当天夜里,羊水便破了,壮儿早产所以身子才这般弱。”说到此处,王玉玲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苏时瑾面色沉凝如霜,美眸中阴郁弥漫,“这余氏着实可恨,我原以为她不喜我,却该是喜欢你的。未曾想,她骨子里竟是这般恶毒。那沈安国,难道就没说些什么?好歹壮儿,也是他的亲生子。” “他当时跟婆母吵了一架,一个月都未跟婆母说话。他应该对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王玉玲擦了擦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苏时瑾有些恨铁不成钢,“玲姐姐,你不要犯糊涂。这一家人,惯会做戏。” “这一个月,那贱人被送去清心寺。沈安国似乎回心转意,对我和壮儿都很好,我想再信他一次。”王玉玲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苏时瑾看着她,只觉得无语。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陷进去,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再次沦陷。 女人一旦深陷感情旋涡中,是拉不出来的。 苏时瑾只能放弃劝说,待朴月琴回来后,她定会再次幡然醒悟。 有些事必须痛狠了,才能割舍。 王玉玲到底骨子里,还是以夫为天的思想,一时半会也没法完全改变。 苏时瑾说了这么久话,觉得口渴。 她端起茶盏,掀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沈如风一脸怒容,匆匆赶来的时候,便见到她低头饮茶的模样。 手指纤细修长,莹白如玉。轻抿茶水时,朱唇轻启,贝齿微露。眼眸低垂,睫毛长而卷翘,面容绝美。 此刻她坐在亭中,面色宁静如画,低垂的素纱飘荡,衬得她宛如画中仙子。 他的怒火一下子消散,呆呆地愣在原地。 自从上次的事后,这些日子除了上朝,他都安分地躲在书房。 晚上基本上一大半时间,宿在水榭居,还有小半日子宿在春杏阁。 算起来,他已经一个月未见,这个名义上的夫人了。 没想到,她竟然出落得更美。今日的她,着粉色衣衫,倒像闺中女子一般娇俏,但是偏偏面上又是清丽无双。 沈竹茹见自己二哥半天不动,拿手肘戳了他一下。 沈如风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不禁懊悔,美色误人。 他紧皱眉头,看向苏时瑾,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我听茹儿说,她只是在凉亭里坐了一会,你便让人将她丢出去了?” 说起来,沈如风也吃惊,他派去的云风、云雨虽然不是高手,但也习了七八年硬功夫。 却没过几招,便被苏时瑾身边的人撂倒。 他抬眸看向苏时瑾身后,那两个面生的丫鬟,看起来娇小瘦弱的。 苏时瑾并未起身,冷冷说道:“这宅子是我名下的,地方是我事先布置的。她占了我的地方,还出言不逊,我丢她出去已是轻的。” 沈如风脸色铁青,怒声道:“茹儿是你小姑子,就算她不懂事,你也不该如此粗暴对待她。” “沈如风,我知晓你对我并无真心,我对你亦是。所以,在我眼里,她沈竹茹算哪根葱?我为何要对她客气?”苏时瑾挑了挑眉,一脸嘲讽。 “你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是不是攀上熙王,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沈如风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心中竟不自觉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醋意。 苏时瑾嗤笑一声,“没想到,你消息倒是灵通。” 沈如风目光狐疑,紧紧盯着她,“这两个面生的丫鬟,你是从哪找来的?” “自然是牙行买来的。”苏时瑾面不改色地回道。 沈如风当然不信她的话,见她油盐不进,狠狠甩了甩衣袖,吼道:“苏时瑾,我就看你嚣张到何时!” 说完,便带着沈竹茹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时,沈竹茹回头望着她,脸上愤恨不已。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玉玲心有余悸,面露忧色地说道:“瑾儿妹妹,你与二弟好歹是夫妻,何必要闹到这地步?” 苏时瑾不以为然地笑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谁与他是夫妻?我和他,如今只差一纸和离书。” 说罢,她重新端起茶盏,悠然地品起茶来。眼神扫过那一片莲花,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她眸中翻腾着滚滚恨意。 到底是坐不住,王玉玲匆匆告辞。 苏时瑾仿佛未被影响,一个人独坐到天黑,才缓缓起身回洛华苑。 一路上,春兰都不敢言语,她能感觉到主子似乎心里有郁气。凌绯和凌黛向来无话,众人静悄悄回到院子。 苏时瑾晚膳吃得不多,似是胃口欠佳,秋月欲开口相问,却被春兰悄然拉住。 烛光摇曳中,苏时瑾轻捧着一卷书,许久许久都未翻一页。 第79章 名贵药材 春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一边不紧不慢地做着针线,一边还时不时抬眼瞅瞅自家小姐。 忽地,“吱呀”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人影倏地就从窗户跃了进来。 春兰吓得浑身一抖,刚要扯开嗓子叫人。可在看清那张脸时,愣是把到嘴边的呼喊,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哟,这不就是大半个月没见的七皇子嘛。 只见他身着一身黑色锦袍,腰上束着同色系蟒蛇腰封,那衣袍皱皱巴巴的,还沾着些灰尘,全然不似之前见他时那般齐整的模样。 那张妖孽俊美的脸上,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一丝疲惫。不过此刻,那眸子中却满是璀璨星光,反倒显得愈发勾魂摄魄。 苏时瑾在春兰的那声惊呼中,恍然回过神来。一抬眼,就见到南宫鸿煊那张妖孽的脸,直直地撞进了自己眼底。 这段日子,他未来找她,她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也渐渐淡忘了。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只不过是一时感激罢了。 可现在,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手心还微微冒出了汗,一开口,声音清灵,但是仍带着点与平时不一样的慌乱,“你怎么来了?” 南宫鸿煊笑着举起手中的包袱,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来给你送宝贝。” “春兰,去给殿下沏杯茶。你要喝什么?”苏时瑾定了定神说道。 南宫鸿煊挑了挑眉,眼角荡起一丝戏谑的笑意,“那就来杯君山银针吧。” 春兰正准备回“是,夫人。”,却在对上熙王那紧盯着自己的凌厉目光时,心中一慌,忙改口道:“是,小姐。” 见春兰下去,南宫鸿煊忙打开包袱,里面摆着数十几个锦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全是些名贵药材,血灵芝、天上雪莲、千年首乌、千年人参…… 苏时瑾瞪大美眸,一脸的惊讶,“你在哪搞来的,这么多名贵药材?” 虽说皇室里可能有血灵芝、天山雪莲,但千年首乌、千年人参可不常见。 就是在东方爷爷那,她都未见过这两样药材,还是在古医书上翻到的。 “这些是我搜集起来的,现在全部送给你补身子。”南宫鸿煊笑得肆意张扬,当真是风度翩翩。 苏时瑾微微蹙起秀眉,满脸狐疑地说:“据我所知,千年首乌和千年人参,已多年未现世。你在哪搞得?” “你这女人,今日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多日未见,想我了?”南宫鸿煊嘴角上扬,坏笑着说道。 苏时瑾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没一句正经的,请七皇子殿下自重。” 南宫鸿煊薄唇微抿,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时瑾,我着实不喜你称我殿下,往后你就喊我鸿煊。” 苏时瑾看着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当真是多变。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好在春兰及时端茶进来。 南宫鸿煊瞥了一眼她,春兰迫于他的压力,想着他对自己小姐非常照顾。 搁下茶,赶紧躬身又退出去。 南宫鸿煊见状,非常满意,嘴角勾起,“这是个聪明丫鬟。”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神温柔地看向苏时瑾,“时瑾,你的脚踝可好了?” “好些了。”苏时瑾微微颔首。 “派来的暗卫,可还得用?” 苏时瑾轻声回道:“凌绯凌黛挺好,话不多做事也妥帖周全。另外三个,我这些日子养伤,并未召见。” 南宫鸿煊放下茶盏,紧盯着她手中的书卷,满脸好奇地问道:“看的什么书?给我看看。” 苏时瑾脸上瞬间一红,随即将书卷迅速藏到身后,娇嗔道:“不给!” 南宫鸿煊哪肯罢休,一下子站起身就冲过去抢,苏时瑾自然是不肯的,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起来。 就在这拉扯间,苏时瑾一不小心跌坐圈椅中。 而南宫鸿煊也没收住身子,虽然及时用手撑住,并未挨到她,但是苏时瑾的脸立马飞起两片绯云。 她又羞又恼,不管不顾地一掌拍向他胸口,娇喝道:“你放肆!” “哎哟!”南宫鸿煊疼得闷哼一声,连忙松开手臂,捂住自己胸口。 苏时瑾顿时慌了神,她武功平平,不可能伤到他呀。 可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并不像作假。 “对不起,鸿煊。我不是故意的,伤到你哪儿了?”说完,她急忙掰下他的手。 却看到胸口潮湿一片,用手触碰一下,竟然是血迹。 “怎么会出血?不应该啊!”她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心中暗想:难道休养大半个月,自己成长为绝世高手,这实在不科学。 南宫鸿煊看她一脸懊悔,又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觉得特别可爱。 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受了伤。” 苏时瑾见到他之后,嘴上虽未言语,可心底里却是开心的。 因而,之前一直未曾留意他那褶皱的衣袍,以及风尘仆仆的模样。此刻,两人距离如此近,她仔细一打量。 心中才升起疑云,眉头微蹙,问道:“你这大半个月,干啥去了?” 接着,又看向桌上摆着的名贵药材,恍然大悟般说道:“不会是,去寻这些药材了吧?” 南宫鸿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很快消失不见。 清了清嗓子道:“怎么会?我堂堂七皇子,还需要自己去寻药材吗?” “不过是前些日子,遇到些刺客,不小心受伤而已。”南宫鸿煊淡淡道。 苏时瑾秀眉微蹙,神色担忧,“既然你受伤了,这药材你带回去吧。” “我这是小伤,哪需要这么贵的药材?你听话,自己留着用。”南宫鸿煊嘴角上扬,眸中流淌着深深的爱意。 苏时瑾想了想,自己如今学医也数月,医者眼中无男女,她轻咬美唇,微微仰头说道:“要不,你把衣袍脱了,我给你看看。” 南宫鸿煊眯起那双危险的眸子,一脸坏笑地调笑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看?你要看,我这便脱。”说完,他便佯装急切脱外袍的样子。 苏时瑾看到他那不正经调笑的样子,气得鼓起腮帮子,恼怒道:“不看了,你府上有名医,我才懒得给你看。” 南宫鸿煊这才止住笑意,正色道:“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这些日子,你自己当心些。” 第80章 大煞风景 等春兰端着点心,再进来时,便不见熙王殿下。 只见自家小姐,盯着那一桌的锦盒,微微出神,脸上是少见的绯红,眼神中不自觉露出小女人的娇羞。 这神态未出嫁前,倒是常常见到。但自打出嫁后,已经几个月未见了。 小姐每次面对沈如风,都是一脸疏离外加厌恶。 她走上前来,将点心放在桌上,瞧着那锦盒里装得都是药材。 “熙王殿下,对小姐倒是真心实意,知道小姐身子弱,送来这么多名贵药材。”春兰一脸欣喜地说道。 苏时瑾收起神色,淡淡道:“春兰,收起来吧。” 见到那盘子里,摆着的栗子糕,忽然觉得有些饿,便就着茶,细细品尝了几块。 “秋月的做点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今日这栗子糕入口即化,比之前的都好吃。”苏时瑾一脸满足地夸赞道。 春兰心想,恐怕不是秋月手艺好了,而是小姐今夜心情好。 她微笑着点头,附和道:“应该是了。小姐,这栗子糕晚上不宜多吃。” “无事,我饿了,多吃几块,等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苏时瑾不以为意地说道。 直到吃着肚子有些撑了,苏时瑾才停下。她起身朝院子里走去,前面春兰秋月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凌绯凌黛。 今夜月色很美,皎白如雪。虫鸣声入耳,竟然不觉烦躁,只觉得生活就当这样鲜活有趣。 苏时瑾一路踱步,不知不觉穿过长廊,远远地看到池边伫立着一个身影。 虽然这一世,她避沈如风如蛇蝎。但是前世,她和他朝夕相处六年时光。 只一眼,她便看出来,这身影是沈如风。 月光仿佛给他身上镀上一片银光,身姿修长笔挺,穿着月白长袍,上面绣着翠竹花纹,还真是翩翩俏公子。 沈如风最美的是,那一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虽然此刻他背对着她。 但是,她也能想象,月色下静静凝视的男子,是何等美色? 要不然,朴月琴和杏儿也不会深陷其中,她那眼高于顶的堂姐苏婉儿,也不会即使为妾,也要嫁给他。 苏时瑾心中鄙夷一番,转过身正打算离开。 秋月疑惑地出声,“小姐,不是要消消食吗?怎么往回走了?” 沈如风听到声音,回转身,朝这边走来。 见到月光下的苏时瑾,着一身雪白云罗裙,身上无一处装饰,只头发随意盘着,簪了一只成色上佳的珍珠发簪,月光下发出盈盈的光。 但真如月中仙子一般,眉如远黛青似墨,眸似秋波绕心房。琼鼻挺翘,樱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身姿修长婀娜。 沈如风的心,不禁为之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开口道: “瑾儿,我想了想今日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管教好三妹,让她冲撞了你。你我夫妻,多日未见,不如今夜一起赏月。” “不必了,你若是想赏月,可以去邀苏姨娘,要不柳姨娘也行。恕我身体不佳,不奉陪。”苏时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沈如风的文人风骨,此时蠢蠢欲动。 想当初,她一心追着他,不顾一切嫁给他。如今,也没出什么事,便冷着他,给他脸子看。 他越想越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手忽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摇着她的身子,怒喝道:“苏时瑾,你少在我面前装清高,当初是你上赶子要嫁给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如风人前都是温文尔雅,并没什么出格举动。 所以,苏时瑾才没防着他,却不料他突然这举动。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身后的凌黛便飞起一脚,将沈如风踢出几丈远。 踢完后,还拍拍裤腿,一脸不屑地冷冷说道:“沈大人,对我家小姐客气些。” 苏时瑾见到,凌黛干脆的身手,冰冷的话语。 这干脆的性格,自己倒是很喜欢,真是人狠话不多。 姐姐凌绯行事缜密,妹妹凌黛出手果断,还真是一对好护卫。 沈如风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斜着那双桃花眼,捂住胸口,眼神中露出杀意,嘴角还有丝丝血迹。 看来,这一脚不轻啊!苏时瑾赞赏地,朝着凌黛点点头,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 沈如风满腔怒火,怒斥道:“大胆贱婢,竟然敢对朝廷官员动手?” 凌黛昂着头,面上毫无惧色,目光直直射向他,“我眼中只有我家主子,谁冒犯了她,我便不客气,这次只是警告。倘若下次,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啦。” 沈如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眸子一片冰寒,咬牙切齿地说道:“苏时瑾,你就这么纵容丫鬟,对我动手?” 苏时瑾嘴角轻轻一扯,漾出一抹满是嘲讽的冷笑,回击道:“是你对我无礼在先,凌黛有什么错?” “你身为我的妻子,我抓你的手臂如何能算无礼?”沈如风气急败坏,愤怒使得他整张脸都变了形。 “我不愿,你便是无礼。”苏时瑾冷冷地回应,眼神中满是厌恶。 沈如风恶狠狠地说:“好得很,如今攀上熙王殿下,你自然不把我放在眼中。你当真是,轻浮得很。” 那表情活脱脱像是在控诉:苏时瑾水性杨花,主动去勾搭男人。而他沈如风则是受害者,是无辜的。 苏时瑾听到这话,瞬间怒上心头。足尖轻点,转眼便来到他跟前,“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沈如风一脸惊愕,瞪大眼睛,“你会武功?” 苏时瑾不再言语,只觉得跟这疯狗没啥好多说的。她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沈如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双眸中闪着阴冷毒辣的光芒,仿佛能渗出致命的毒液。 那每一道视线都带着浓浓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大好的心情,美轮美奂的月色,愣是因为沈如风的出现,被生生破坏得一干二净。 回去的路上,一向活泼好动的秋月,也安安静静的。 南宫鸿煊离京已有大半个月,然而却无人知晓此事。如今,留在熙王府的竟是他的替身。 自从上次,东方公子提及苏小姐的脉象,主子便忧心忡忡。此次离开京城,就是为了给她寻觅药材。 过程充满艰险,他们都受了伤。可回到京城,主子不急着赶回王府疗伤,反倒先去沈府溜达一圈,眼巴巴地去献宝。 唉,主子彻底被苏小姐拿捏住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血无情的七皇子啦! 第81章 治伤 夜深时分,熙王府书房——墨雅轩。 南宫鸿煊已梳洗完毕,只身着干净里衣,斜歪在榻上,一只手随意搭在额头上。 伺立一侧的冷锋,嘴唇几次翕动,欲言又止。 南宫鸿煊斜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有话就说,别在那儿扭扭捏捏。” “殿下,您这般为苏小姐,值得吗?此次为寻那药材,您差点......”冷锋一脸担忧,眉头紧皱。 南宫鸿煊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必多言,我甘之若饴。” 他姿态慵懒闲散,神色惬意放松,右手轻轻捏着一个琉璃杯,那难以言喻的风流姿态,真是世间罕见的男色。 怪不得京城那么多贵女,不顾他“变态嗜血”的名声,也要往他身前凑。就连冷锋这个大男人看了,也不禁摇头慨叹自家主子当真堪称妖孽。 “去将烈鹰叫来。”南宫鸿煊微微坐直身子,眼神中透着一丝威严。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双眼如鹰般锐利,快步走进来后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 南宫鸿煊微微仰头,轻抿一口。上好的桃花酿,入口清冽甘醇,让他不禁想起苏时瑾。 他眸色深邃悠远,仿佛飘向远方,缓缓开口道:“我不在这些日子,京城可有大事?” “回殿下,近日倒是风平浪静。”烈鹰低着头,不敢直视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眸子,神色少见的冷,“沈如风呢?可有什么动作?” “他最近倒是安分,并无什么大动作。只不过……”烈鹰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 南宫鸿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眸如寒潭般冰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必吞吞吐吐,直说!”那语气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住,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醋意,让人心头一颤。 烈鹰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他今日,与苏小姐起了两次冲突。” 烈鹰将所得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面色越来越冷,只见他紧紧握住那琉璃杯,“咔嚓”一声,琉璃杯在他手中化为粉末,扬了烈鹰一脸。 烈鹰大气不敢出,生怕主子迁怒于他。 恰在这时,东方梵总算来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闻到飘散在书房内的酒味,忍不住埋怨道:“这都受伤了,还这般不爱惜自个的身子,竟然还喝酒?是不是嫌我太清闲,非得给我整点事做做?” 南宫鸿煊见好友来了,这才随意地摆手道:“下去吧。” 烈鹰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伤到哪呢?”东方梵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 南宫鸿煊满不在乎地一把扯开胸口的衣裳,只见那上面赫然横着几道抓痕。皮肉外翻着,鲜血淋漓,几乎能瞧见内里的筋骨,看上去极其血腥恐怖。这是野兽留下的爪痕,只差一点就要将他生生撕裂。 “这是怎么弄得?再深些,你恐怕五脏六腑都被掏了。”东方梵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冷锋在一旁,惭愧又懊恼,低垂着头说道:“殿下是为了救我,这才被雪狼抓伤。” “我给你伤口清洗一下,再缝上有利于愈合。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内休养吧,别再折腾。”东方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 南宫鸿煊这次倒是没反驳,应道:“好。” 东方梵取了一瓶自制的药水,均匀地倒在他胸膛上,还用干净的布条仔细擦洗。南宫鸿煊冷汗滴滴滚落,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眉头紧锁。 东方梵抬眸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你可忍得住,要是忍不住,我就给你用些麻服散。” “别啰嗦,赶紧缝。”南宫鸿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东方梵取来一根金针,不同于绣花针,前面带弯钩,后面穿着羊肠线。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缝起来。南宫鸿煊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多余的神色,身子却坐得稳稳的。 不过一炷香时间,东方梵结束动作。涂抹上金疮药,再用布条将他整个胸口包裹住。 东方梵擦了擦额头的汗,嘱咐道:“好了。冷锋,这些日子看好你家殿下,伤口不要再崩开。” 冷锋连忙点头应道:“是,东方公子。” 南宫鸿煊斜靠在榻上,神色平淡如水,无所谓地说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那妖孽般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棱角分明,好似一件鬼斧神工的绝世珍品,肆意散发着一种令人沉沦的致命魅力。 东方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逞强吧,真要是伤口恶化了,有你受的。” 这一夜,苏时瑾心情甚佳,一夜好梦。梦中,萧萧落下的凤凰花下,拴着一架秋千,她悠然地坐在上面荡悠着,开心到极致。 而南宫鸿煊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因听闻沈如风对苏时瑾仍未死心,他的内心犹如掀翻了醋缸,酸意翻涌。 第二日一早,苏时瑾神清气爽,早膳吃得比以往多了许多。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宽松齐胸绸裙,搭配了一条玉色披帛。裙袂随风轻轻扬起,却仍能依稀瞧见其修长曼妙的身姿。头发被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一支碧玉簪斜插其中,清新素雅又不失灵动。 用过早膳后,苏时瑾轻启朱唇吩咐道:“春兰,去把柜子里那上好的金疮药拿出来。” 春兰连忙应了一声,便快步去取。 苏时瑾想到昨夜他给自己送的那些药材,脸颊不禁泛起一抹微红,“秋月,陪我去厨房,教我做绿豆糕。” 秋月微微一怔,随即眉眼弯弯,笑着应道:“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做绿豆糕啦?” 苏时瑾轻蹙眉头,佯怒道:“让你陪我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 说罢,便拉着秋月往厨房走去。 两人来到厨房,秋月手脚麻利地准备好食材和工具,开始耐心地教苏时瑾。 苏时瑾抿着嘴唇,神情专注,按照秋月说的步骤认真做着,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略显生疏。但她从小聪慧过人,不一会儿便掌握要领。 不多时,一盘精致的绿豆糕便做好了,个个都是梅花形状,精致可爱。 秋月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姐,您可真聪明。没想到,第一次做便做得这么好。” 苏时瑾嘴角上扬,眸中眼波流转,“是你这个好师傅教得好。” 第82章 送上门 苏时瑾小心翼翼地将绿豆糕装入食盒,又将金疮药放进锦盒,这才差陈妈妈将这些送去熙王府。 此时的熙王府,南宫鸿煊因昨夜未曾安睡,一脸沉郁之色。 他眉头紧蹙,恰如寒山敛云,郁郁难舒。 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虽被阴霾遮掩,却依然难掩其绝世风华。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小厮的声音,“冷大人,苏小姐派人送了东西来。” 刚刚还一脸阴沉的南宫鸿煊,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犹如暗黑的夜空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故作镇定地说道:“呈上来吧。” 冷锋闻言,赶忙开门接过食盒和锦盒。 南宫鸿煊看似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心中却早已迫不及待。 待冷锋将东西放到桌上,他伸手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金疮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绽放出颠倒众生的笑容,犹如春日破冰的暖阳。 接着,他又打开食盒,那一盘精致的绿豆糕映入眼帘,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笑意。 冷锋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心中暗自好笑。 洛华苑内,廊下放着一张黄梨木的贵妃榻,苏时瑾懒洋洋地趴在上面。 一双纤细的小腿向后翘起,在身后不停地轻轻敲打。 玉臂支起,一双眸子紧盯着嫣然,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 烈日炎炎,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苏时瑾实在是无聊透顶。 所以,她叫来嫣然作画,就画昨日梦里的情景。 嫣然貌似对她一直心生感激,无论她说什么,嫣然都言听计从。 外加上她相貌柔美,温婉可人,苏时瑾如今看她是越看越欢喜。 嫣然听着她的描述,细细描绘,又比照着院里的凤凰木,加上自己的构思,不一会,一幅画作便完成。 还别说,嫣然这画技着实了得,整个画面栩栩如生。 最妙的是秋千架上的美人,画得真是惟妙惟肖,跟她一模一样,非常灵动绝美。 苏时瑾坐起身,眉开眼笑地说道:“嫣然,你这画得真好。”说着,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葡萄,俏皮地塞进嫣然嘴里,“犒劳你的。” 嫣然脸上微红,嘴里塞着葡萄,瞅着苏时瑾,眉眼弯弯,眸子里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两个美人相视而笑,当真是绝美的一幅画。 春兰领着红玉,走了过来。 红玉俯身行礼,怯生生道:“夫人,老夫人差我请您去福寿园一趟。” 苏时瑾低头看了一眼,红玉的疤倒是大好了,淡淡地说道:“她能有什么事,就说我没空,不去。” 红玉如今也算是苏时瑾的心腹,只不过待在福寿园,也是她的指示。 红玉垂头应是,正准备退出院子。苏时瑾又开口道:“春兰,你陪着红玉走一趟,免得那老岑婆拿红玉出气。” 红玉听在心里,更加感激。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到底是夫人待自己好,自己往后定当忠心为夫人办事,绝不敢有二心。 福寿园,余氏听到春兰的回禀,气得当场摔了一个茶盏,怒目圆睁,大声骂道:“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伺立身旁的苏婉儿,忙满脸堆笑地说:“既然妹妹不方便来,那咱们去她院子里看望她。” 自从王玉玲撂担子不伺候余氏后,苏婉儿便巴巴凑过来。 每日晨昏定省倒是比苏时瑾这个正牌夫人,当得“称职”多了。 如今,见余氏和沈如风都不喜苏时瑾,她心中雀跃得很。 她巴不得苏时瑾,将余氏和沈如风得罪死了,这样才能显得她的贤良淑德。 杏儿见状,自然也上赶子往福寿园跑。不过,余氏并不待见她,爬床的奴婢哪能上得了台面。 此时,杏儿讨好地附和道:“老夫人,苏姐姐说的是,咱们可以去洛华苑一趟。” 余氏拉长了一张马脸,随即拄着拐杖起身,气势汹汹地说:“我就亲自瞧瞧,她这媳妇是有多大的架子,还得我亲自去请。” 一行人立马往洛华苑而去。 苏时瑾此刻斜卧榻上小憩,旁边摆着几块冰砖,放置着一架七轮扇,倒是凉爽得很。 她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忽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时瑾紧蹙眉头,终是被扰了好眠。 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她微微睁开褐色的眸子,满脸不悦,出声问道:“谁在吵闹?”眼神里带着戾气。 嫣然回道:“我去看看。” 一眨眼,嫣然便奔回来,没了往日的得体娴静,隐约可见一丝慌乱。 “是老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苏姨娘、柳姨娘。凌绯凌黛将人拦下,正在院门口吵呢。” 苏时瑾伸了伸懒腰,眼神逐渐清明,清声道:“让凌绯凌黛将人放进来吧。” 不多时,余氏气势汹汹地走进院子,看见苏时瑾躺在榻上惬意悠哉,旁边还摆着冰块和七轮扇。 顿时气得双目喷火,昨日茹儿来跟她哭诉,她原打算招苏时瑾来教训一顿。 好让她知道何为和孝悌顺,让她好好跟苏婉儿学学。 却不料一进门,却发现苏时瑾如此会享受,用着自己都没有的好东西。 “苏时瑾,你倒是会享受。既然你伤好了,为何不来见我?”余氏怒喝道,那声音仿佛能把屋顶给掀翻。 苏时瑾慢悠悠地从榻上坐起,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反而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 “我不去见你,你不也见着我了吗?有何事直说吧,这日头大着呢,我还困着呢,不要扰我好眠。” 她微微挑眉,眼神中透着几分慵懒与随意。 “你瞅瞅,这还像一个媳妇说出来的话吗?” 余氏气得浑身颤抖,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苏时瑾,声音尖锐又刺耳,脸色涨得通红。 苏婉儿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跟婆母说话呢?” 苏时瑾斜视了她一眼,只见苏婉儿近日倒是过得不错。 大概是被滋润到位,面上流露出少妇的妩媚,比在家时还美上一分。 “苏姨娘,注意你的称呼。”苏时瑾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冰冷地扫向苏婉儿。 第83章 自讨没趣 她转而看向余氏,神色依旧清冷,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夫人,你要是能消停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你若是没事找事,也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嘴唇轻抿,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宛如一座不可侵犯的冰山,让人不寒而栗。 余氏原本还想着哄骗苏时瑾,让她将宅院挂在风儿名下,再慢慢夺了她掌家之权。 却没想到,苏时瑾直接撕破脸面,说了这么一通话。 余氏气得脸色发青,怒喝道:“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身为沈家媳妇,对长辈如此不敬!” 苏时瑾也沉下了脸,冷冷说道:“凌绯凌黛,将人请出去,下手轻点,别伤着老夫人一把老骨头。” 杏儿此时反应过来,忙拉着余氏,赔笑道:“夫人,妾身这就扶老夫人回去。” “柳姨娘,倒是识趣。”苏时瑾微微眯起双眸,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杏儿哪敢不识趣,她看到苏时瑾那杀人般的眼神,猛地想起朴月琴。 急忙拉扯着余氏退出洛华苑,也顾不上余氏这老夫人的身份了。 刚出洛华苑,余氏就气得一拐杖,狠狠戳在杏儿腰上。 余氏怒目圆睁,大声骂道:“你这贱蹄子,到底是洛华苑出来的,竟帮着苏时瑾。” 杏儿痛得眼泪花花,觉得委屈万分,自己是为了老夫人的安全着想。 这才急急忙忙拉着她,退出院子,哪知余氏根本不领情,还将气撒在她身上。 她气得眼眶红红,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苏婉儿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柳姨娘虽然姿色算不上绝佳。 但是硬是凭着那一身魅惑人的技巧,得了沈如风的宠爱。 她在一旁煽风点火,开口道:“柳姨娘可是夫人,亲自送到夫君榻上的,心里向着夫人也是合情合理。” 余氏听到这话,更加气恼,随即抬起拐杖,就朝杏儿打去。 杏儿的丫鬟小桃,慌忙挡在身前,替自己主子挡了这一拐杖,闷哼一声,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余氏看着冲过来的小桃,气得差点跳脚,无奈她那一条烂腿,实在是蹦跶不起来。 正准备继续发难这一对主仆,苏婉儿却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 余氏抬头望去,见自己的小儿子,沈如风匆匆赶过来。 听和顺说,老夫人带着一群人去了洛华苑,沈如风立马放下手上的奏折,疾步赶过来。 走到院门处,见母亲好端端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见到杏儿瘫坐在地上,弯身问道:“杏儿,你这是怎么了?” 杏儿泪眼婆娑,却知晓自己不能说实话,毕竟打她的是大人的母亲, 她只能独自吞下苦水,哽咽着说道:“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脚。” 小桃这才战战兢兢,一瘸一拐地扶起自己的主子。 这一拐杖戳得着实不轻,纵然有小桃扶着她,杏儿也觉得自己的腰仿佛要断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靠着大人过活,不敢对余氏有一丝埋怨,只能强忍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余氏斜视一眼,马脸上一片嫌恶,嘴里“哼”了一声。 心里想着:“又是一个狐媚子,瞧着风儿对她还挺上心,都不关心她这个母亲,眼里只看见这小贱人。不过这小贱人倒是识相,知道什么话该说。” 苏婉儿见沈如风,一双眸子都在杏儿身上,气得蔻丹生生折断。 明明每日夜里,他对自己都极致温柔。可白日里,见着她向来都是无视,仿佛没她这个人一般。 她捏着嗓子,娇嗔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沈如风见到她,抿紧嘴唇,眉头紧皱,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以后,不要窜着老夫人来洛华苑。”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婉儿听到他冷冰冰的话语,觉得非常委屈,眼中泪光闪烁,但是到底不敢反驳,只能应道:“是。” 沈如风这才搀着余氏,往福寿园走去。路上,还回头看了杏儿好几眼。 妒忌令苏婉儿发狂,她眉头皱起,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待走到福寿园门口,沈如风说:“小桃,扶着你家姨娘回春杏阁吧。这里有苏姨娘就够了。” 这一句话,让苏婉儿更加生气,心里恨上杏儿,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咬牙切齿的模样甚是狰狞。 沈如风将余氏送回福寿园,便赶往春杏阁,自打月儿走后,他心中的慰藉便是杏儿。 独留苏婉儿,在福寿园。 苏婉儿猜到沈如风的去向,在那暗暗生着气,心不在焉。 余氏今日也被气狠了,见到苏婉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将她打发走了。 苏时瑾被余氏扰了午觉,如今也没有睡意。 坐在廊下,喊上几个丫鬟,围坐一起打了整整半日马吊牌。 到了戌时,因为午间小憩未睡好,苏时瑾早早熄了烛火,躺在榻上。正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的时候,窗棂传来“笃笃”声。 苏时瑾瞬间睡意褪去,她忙披上外衫,急匆匆地下榻去查看。 睡在隔间的凌绯凌黛,非常警觉,翻身而起冲出来,却见到熙王殿下趴在窗棂处,轻轻叩击。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确实是熙王殿下。 隐在暗处的影煞,示意了一下,凌绯凌黛这才退下。 苏时瑾推窗,见到一脸笑意的南宫鸿煊,斜靠窗扉处。 “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府内养伤,跑我这来做什么?”苏时瑾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疑惑地问道。 “来感谢你送的金疮药,比东方梵那小子的金疮药好多了。还有那绿豆糕,香甜可口,是不是你亲手做得?” 南宫鸿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 影煞在边上一脸愕然,主子平时跟他们说话,向来简单明了。今夜,怎么话这般多? “嗯,我第一次做。”苏时瑾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眼睛更亮,在月色下,竟然亮过天上最明亮的星星。 第84章 叫不醒的女人 南宫鸿煊望着苏时瑾微红的脸颊,笑意愈发张狂肆意,“我就知道,定是你亲手做得。” 说着,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凑,带着几分不羁。 苏时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还问,堂堂熙王殿下,大晚上赶来,就为说这些?”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自然不止,我有些想你,便来看看你。” 寂静的夏夜,耳边是悦耳的虫鸣声,只见他那炽热的目光,在月色中犹如熊熊燃烧的火苗。 苏时瑾心头一颤,别过头去,“少油嘴滑舌,我有什么好看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光。” 南宫鸿煊的声音低沉且充满蛊惑,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苏时瑾的发丝,也拨乱了她的心弦。 南宫鸿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捋顺发丝。 苏时瑾瞬间羞红了脸,那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 她眼神躲闪,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扑闪着迷人的眼睛。 她迅速躲开,声音里透着一丝羞涩,“殿下,请自重。” 南宫鸿煊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那不羁的笑容又重新浮现,“是我唐突了,改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当赔罪。” 隐在暗处的影煞,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 没想到平时冷傲的主子,撩起妹子来,手段竟是如此高明,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时瑾微微侧过脸,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娇羞,轻抿朱唇道:“好的,那改日再说。今日时辰不早,你快回去吧。” “好,听你的。”南宫鸿煊嘴角上扬,久久凝视着她。 而后,依依不舍地转身,跃过墙头,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苏时瑾正在用膳,王玉玲气鼓鼓地来到洛华苑。 见苏时瑾还在用膳,她只能闷声坐在一旁,满脸的委屈。 苏时瑾见她这样子,估摸着她又和沈安国闹矛盾,跑到自己这倒苦水了。 原本以为经历朴月琴这事,她能自己想明白:沈安国绝非良配。 可是朴月琴离家这一个月,她又被沈安国哄得回心转意。 苏时瑾心中感慨,她可真是不争气。 不过心中细想,前世的自己,也不是和她一样,一颗心挂在沈如风身上。 唉,女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自己也是经历前世的惨痛,才幡然醒悟的。 所以,也不能全怪玲姐姐立场不坚。 苏时瑾匆匆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口蒸饺,便挥挥手让人收拾下去。 王玉玲见她吃好了,立马哭诉道:“瑾儿妹妹,那沈安国不是个东西。” 苏时瑾微微挑眉,朱唇轻启:“怎么说?” “这些日子他对我和壮儿都很好,我以为他忘了那贱人,哪知今早他跟我提出来,说朴月琴的一月之期已过。”王玉玲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 苏时瑾美眸波光流转,轻声反问道:“所以,你便来我这了?” “不过,他跟我再三保证,就算接回朴月琴,也不会让她越过我去。”王玉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苏时瑾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声道:“这话你也信?” “他跟我发了毒誓,往后定会跟我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说朴月琴,不过是个妾室。要不是占着亲戚这情分,他也懒得管她死活。” 王玉玲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深信不疑的光芒,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苏时瑾沉思片刻,朴月琴送去清心寺,确实已过一个月。 就算自己不同意,恐怕余氏和沈如风也会想方设法,将人接回来。 毕竟她是余氏的亲姨侄女,还生养了沈家的长子,哪怕那个孩子见不得光。 苏时瑾神色清冷,语气中透着一丝凛冽,“你到我这来,是求我同意接回朴月琴?” “瑾儿妹妹,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和壮儿出气,所以送她去清心寺。如今,期限已到,还是接回来吧,免得影响我们夫妻感情。”王玉玲拉着她的手,一脸哀求。 苏时瑾心中哑然,沈安国苟且朴月琴的事,她对王氏有一丝愧疚。 这才宽慰开导她,后来也是看着壮儿比较欢喜,这才帮着她们母子出气。 原以为王氏是个独立明理的女人,所以才尽力拉她一把,不过到底是自己高估了她。 苏时瑾轻蹙秀眉,悠悠叹口气说道:“既然玲姐姐这么说,那便将她接回来吧,只盼着往后你莫要懊悔。” “谢谢你,瑾儿妹妹。我向你保证,我就再信他这一回。”王玉玲信誓旦旦地说。 苏时瑾看着她,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余氏害壮儿早产,沈安国骂了几句,就让她歇了火。 沈安国苟且别的女人,哄了她几日,她就忘了当日的不堪与痛楚。 既然叫不醒,便随她去吧,做个糊糊涂涂的女人也挺好。 苏时瑾轻拍她的手,柔声说道:“玲姐姐,你无需向我保证。你只需将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便足矣。” “我打算今日午后,自己带上几个婆子去接她,再好好敲打一番,让她知道何为尊卑?”王玉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苏时瑾抹额苦笑,“好吧,随你。” “瑾儿妹妹,你也一道去吧,左右你也无事。”王玉玲眼巴巴地望着她。 苏时瑾撇了撇嘴,悠然说道:“我不想去,这么热的天,我只想窝在院子里纳凉。” 王玉玲想起沈安国交待的话,乞求道:“瑾儿妹妹,求求你了。就陪我走一遭,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底气。” 自己脚踝受伤这段日子,她常常带着吃食,来陪自己聊天。 除去身边的人,王玉玲确实也算是半个好友。 为何说半个?倘若,她能和沈安国断的一干二净,那也便算得好友啦。 可是她兜兜转转又陷进去,苏时瑾实在不敢苟同。 所谓三观不一致,哪能算至交好友? 望着她希冀的目光,到底是不忍心,苏时瑾开口道:“好,我便陪你走一趟。” 王玉玲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拉着苏时瑾的手,连连道谢。 待她走后,秋月不满地说道:“大娘子也真是的,自己院子里的腌臜事,还非得让我们小姐走一趟。” 第85章 接回朴月琴 午后,阳光依旧炽热如火,三辆马车从沈府鱼贯而出。 第一辆马车最为豪华,里面空间极其宽敞,坐着苏时瑾,还有春兰、秋月和凌绯、凌黛。 想着路途难免无聊,这次苏时瑾还带上了李嫣然。 第二辆马车里,坐着王玉玲和红雀。第三辆马车,则坐着几个粗使婆子。 马车里面放置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竖着几块冰。 还摆放了一个几案,苏时瑾和李嫣然相对而坐,执子下棋,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五顶山山脚。 春兰掀开车帘,苏时瑾微微弯着腰踏出。那车夫早就搬好脚凳,放置在一侧。 见她走出来,忙低头恭敬道:“小姐,小心脚下。” 苏时瑾抬眸看向马夫,只见是个俊俏的少年郎,约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瞧着也是个高手。 这估摸着,就是凌绯说的那个马夫。 她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唤疾风。” 苏时瑾微微一笑,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看着这巍峨高耸的山峰,再瞅瞅那陡峭的登山梯。 王玉玲忍不住抱怨起来:“以前未来过这里,没想到这山路这么高呢?都是那贱人,整得这些破事。” 苏时瑾一脸无语,并未搭话。 王玉玲见她对自己,好似比之前冷淡了许多,于是忙舔着脸皮笑道:“瑾儿妹妹,都怪我,让你受累了。” “无事,就当是郊游了。”苏时瑾随口应道。 一路上众人爬爬停停,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身子虚弱的缘故,苏时瑾只觉得有些心慌气短。 不过还别说,这五顶山的景致着实不错,奇石怪林,别有一番韵味。 所以,苏时瑾还是咬紧牙关,暗想就当陪她这最后一次吧。 这边,苏时瑾等人爬了一个时辰,总算到了清心寺门口。 王玉玲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靠在红雀身上直抱怨:“哎哟,可累死我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苏时瑾倒是神色平静,只是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寺中的小尼姑,将她们引入一间厢房。春兰秋月赶忙要了水,伺候苏时瑾净面。 话说朴月琴,在清心寺倒是适应得很,若是一般的女子,估计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可朴月琴不一般,她虽然外表看来清纯良善,可骨子里却自私冷漠。 只要对自己有好处,她是无论如何都会忍下去。 临近期限,她倒是盼着沈家不要来接她。 因为虽然那位爷召幸了她几次,不过,也并未把她放在心上。 昨夜里,她卑微地屈服在地,娇声道:“不知爷对奴家可满意?不如将奴家带回府上,夜夜伺候爷。” 那男子俯视着她,眼里满是一丝玩味与不屑,冷笑道:“就你,也配进我府上?” 说完,抬脚朝她胸口狠狠踢了一脚,如今她这胸口还痛着呢。 今日,她眼皮直跳,只觉得有事要发生。果不其然,澄心师太走进厢房。 “收拾好东西,沈家来人接你回去啦。”澄心面无表情地说道。 朴月琴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煞白,哀求道:“师太,我不想回沈家,您求求那位爷,就让我留在这吧。” 澄心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朴月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事求我无用,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没抓住那位爷的心。” “师太,再给我些时间,爷肯定会带我回府的。”朴月琴抓住她的僧袍,苦苦哀求道。 澄心沉思片刻,想了想那位爷,确实召幸朴月琴的次数最多,估摸着还是有一分上心的。 不过沈府来接人,她也不能扣着不放。 澄心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向朴月琴,“这样吧,让静慧、静修跟着你吧,若是爷要见你,也有人通个信。” “可是沈家会同意,我带她们回去吗?”朴月琴满脸担忧。 澄心淡淡说道:“这你无需担忧,我自会与沈家来的人说明。” 朴月琴闻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赶忙道谢:“多谢师太,多谢师太。” 待苏时瑾收拾妥当,喝了几口清茶,澄心领着朴月琴走进来。 一个月未见,朴月琴未见憔悴,仿若更柔美动人,身子愈发纤细,肤色白皙细腻。 苏时瑾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中暗想:看来这一个月,朴月琴过得相当滋润啊。 王玉玲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憔悴不堪、面黄肌瘦的朴月琴。 哪知她似乎比以往更美,面露娇羞,更胜似一朵白莲花啦。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就是一巴掌,怒喝道:“贱人,让你是来清修的。你倒好,修得更加水灵!你这算哪门子清修?” 朴月琴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轻轻捂住脸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眸子里却隐隐透着恨意。 苏时瑾微蹙眉头,劝道:“玲姐姐,先带回去再说。” 王玉玲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作罢。 澄心见朴月琴挨打,内心并无丝毫波澜,左不过就是那位爷的一个玩物。 这些日子,再变态的事她都能忍受,一个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澄心师太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说道:“两位施主,这位朴施主颇具佛缘,贫尼觉得在家亦可继续清修。” 脸上的表情看似慈悲,一双眼睛却浑浊得很。 苏时瑾不禁笑了,心想:这澄心竟还以为,清心寺的勾当能瞒天过海,真当此处是清净之地,装得这般像。 她顺着话问道:“师太,不知这在家清修,具体该如何?” 澄心目光扫过众人,将身后的两个小尼姑推出来,说道: “这是静慧、静修,这一个月都是她们,为朴施主讲解经文要义,使得朴施主的清修颇有成效。不如让她们随朴施主一同回沈府吧,也好继续在旁辅助,让朴施主的修行之路不断。” “师太倒是慷慨,寺里的小尼说送就送。”苏时瑾似笑非笑地说道。 “佛缘深厚之人,贫尼自当相助。”澄心师太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地回答。 王玉玲当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苏时瑾微微抬眸,看向王玉玲,轻启朱唇说道: “玲姐姐,莫要这般急躁。师太既然如此提议,想必自有其深意。况且,这静慧和静修若能助朴姨娘向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86章 遭遇暗杀 王玉玲见她如此说,只好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好吧,就听你的。” 苏时瑾转头看向澄心,神色无异,缓声道:“师太,那便依您所言。我倒是也希望,朴姨娘能好好修道。” 她心里却鄙夷至极,暗诽:这朴月琴修的算哪门子道,恐怕是淫道吧。 原以为被扔到在魔窟,朴月琴会生不如死。 毕竟不能和心上人相守,还被迫伺候别的男人。 哪知,这朴月琴竟然如鱼得水,甚是享受。 临走,还带上两个名义上的小尼姑,估摸还想着传信,找寻时机苟合吧。 一行人拜别澄心,走出寺门,便下山而去。 行至半山腰,苏时瑾只觉浑身无力,心口刺痛。 便让王玉玲和朴月琴先行,自己停留在垂峰阁歇息。 凌绯和凌黛,也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深吸一口气,竟发现内力完全提不上来。 作为暗卫,她们瞬间觉察到危险的气息。 凌绯悄然入林,放了一个信号弹。 山脚下的疾风见状,立马飞身上山,当真一身好轻功,行动如风。 熙王府,墨雅轩,南宫鸿煊正在阅览情报。 影煞快步迈入,屈膝回禀道:“殿下,凌绯那边出事了。” 手中的信件,“唰”地一下飘然落地。 南宫鸿煊猛地站起身来,那狭长的丹凤眼里迸射的寒意,让人胆寒。 他薄唇紧抿,怒喝道:“出了何事?” “属下不知,只是她燃了特有的信号弹。”影煞惶恐地低下头,身子抖了几下。 南宫鸿煊阴沉着脸,寒声道:“苏时瑾去了何处?” 他那骇人的脸色,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阴沉得让人浑身一颤。 “盯着沈府的人说,苏小姐今日去了清心寺。”影煞战战兢兢地回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清心寺,她怎能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南宫鸿煊脸色铁青,那表情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冲出书房,直奔马厩而去,衣袂翻飞,带起一阵疾风。 影煞不敢多言半句,连忙手忙脚乱地起身,拼尽全力跟上。 一路上,马蹄声急,扬起漫天的尘土,如滚滚黄云,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迷蒙。 垂峰阁,凌绯和凌黛已感受到,四周弥漫的杀气。 此时,苏时瑾也感觉到不对劲,原以为是身子弱,这才引起不适。 可是现在坐下来,却发现这症状,倒是有些像中了软骨散。 她眸色阴冷,暗自细想:今日到这清心寺,恐怕是个圈套。 苏家是几代皇室,自然知晓以和为贵,所以京城几乎没有仇家。 前世,自己也是死后,才知晓沈如风对苏家的仇恨。 目前看来,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她一个出嫁女。不是沈如风,又是谁呢? 她近日与他撕破脸皮,让他丢了脸面,估计这才惹得他又下死手。 思索中,林中猝然闪出一群人。 这些人身着黑衣,面部被黑布蒙住,只露出闪着寒光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粗略估摸一下,竟有二十余人。 凌绯凌黛瞬间闪到苏时瑾面前,厉声道:“保护小姐。” 春兰秋月吓得瑟瑟发抖,李嫣然也是面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只见这些人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 这软骨散对武功高强的人,发作得更快。 此刻的凌绯凌黛全部提不上内力,纯靠着作为暗卫的使命,强撑着与黑衣人打斗。 到底是失了内力,只不过几个瞬息,两人就节节败退。 那黑衣人,离苏时瑾越来越近,今日出府她未带任何防身之物。 眼见着一个黑衣人,踢飞凌黛,飞身而来,手中的剑朝她直刺而来。 苏时瑾急忙闪身,却心口剧痛,忽地停在那剑尖之下。 苏时瑾绝望地闭上双眸,心中忿恨不已:重活一世,到底没能扳倒沈如风,反而比前世死得更早。自己还是这般,无用! 一直紧紧挨着她的嫣然,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猛地推开苏时瑾,挺身直直受了那一剑。 预料当中的疼痛,迟迟未来。 苏时瑾睁开眸子,却见嫣然双手紧紧抓着剑身,胸前渲染大片的血迹,嘴里喃喃道:“夫人,快走。” 苏时瑾一时呆住,她从未料到在这生死关头,嫣然竟会以身护她。 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坠落。 嫣然见她还不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身子往前一挺,整个剑身没过身体,她紧紧抱着那黑衣人。 眸子里深深的眷恋,回头喊道:“快走!……” 春兰和秋月,也仿佛被面前的画面惊得呆住了。 此刻,嫣然那声尖利的“快走”,总算拉回她们的思维。 两人搀着苏时瑾,往林中跑去。没跑几步,黑衣人就追了上来。 春兰和秋月,将苏时瑾护在身后,那黑衣人步步紧逼。眼看着,那人就要举刀砍向春兰和秋月。 这些人,是冲着她苏时瑾来得。只有她逃得远远的,身边的人才可能存活下去。 苏时瑾眼泪潸然落下,嫣然为了护住她,生死未卜。 她不能再让春兰秋月、凌绯凌黛也出事。 她紧咬牙关,强忍心口剧痛,那秀眉都扭曲到一起。 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那黑衣人见她跑了,吼道:“追。” 林中,丢下春兰和秋月。 此刻的苏时瑾,毅然逆转经脉,拼尽全力强提着一口气,施展出轻功逃离。 她的脑海中仅存一念:“唯舍弃己身,方能护住身边之人。” 春兰和秋月又怎能跟得上他们,只能匆忙回身,焦急地去寻找凌绯和凌黛。 哪知回到垂峰阁,凌绯、凌黛嘴角流血,瘫软在地上。 有两个黑衣人,正一步步提刀走向她们,眼神里满是杀气。 春兰秋月不忍再看,今日恐怕她们主仆都要葬身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疾风大喝一声,如旋风般杀入敌阵。 他剑法凌厉,杀气重重,以一敌二竟不落下乘。待过了十来招,便将黑衣人杀死。 凌绯艰难开口道:“疾风,快去保护小姐。” 春兰忙伸手指了方向,急切道:“小姐朝那边去了。” 疾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朝着春兰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87章 坠崖 此刻,苏时瑾的步伐渐行渐慢,她的嘴角渗出一丝丝血迹,心口仿若被撕裂一般剧痛。 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岔道,苏时瑾拖着沉重的身子,拐进右边的小道。 黑衣人追到岔道处,兵分两路。 疾风很快追了上来,他犹豫再三,最终拐向左侧。毕竟往左是下山的路,小姐定然会选择这条道。 等南宫鸿煊领着一群人,匆匆赶到垂峰阁的时候,只见满地横着的尸体,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凌绯与凌黛,重伤在地,昏迷不醒。 苏时瑾的贴身丫鬟,春兰和秋月正垂头痛哭,怀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胸前已被鲜血染红。 南宫鸿煊只觉内心轰然崩塌,心脏仿佛碎成一片片。 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呼吸仿若停止。难道,终究还是来晚了? 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一步步朝她们挪动。 跟在身后的影煞,能清晰地感觉到主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挪到跟前,他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春兰。” 春兰和秋月,同时抬头,脸上混合着泪水与鲜血,模样甚是凄惨。 南宫鸿煊这才看清,她们怀中抱的女子,并不是苏时瑾。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春兰望着七皇子,泣不成声地喊道:“殿下,快去救救我家小姐。” 说罢,颤抖着手,指向苏时瑾逃离的方向。 南宫鸿煊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动作之快仿若眼前闪过一个影子,眨眼间便不见了。 身后只留下一句话,“留几个人,把她们送回熙王府。” 不过瞬间,南宫鸿煊便来到岔道口,他转身朝右边飞去,同时甩下一句“其他人,去另一条道。” 影煞带着人,急忙往左边追去。 悬崖边,前方已无路可走。苏时瑾缓缓回转身,那一双美眸紧盯着六个黑衣人,满是决绝。 此刻,她已再无逃跑之力,素手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似雪,身子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黑衣人眼中,闪出一丝惊艳。 纵然他们是死士,从小被培养成杀人机器,无心无情。 但是见到如此美人,也不免心生怜悯。 明明她衣裙破败不堪,发髻凌乱,脸上还有斑斑血迹,可偏偏给人一种残缺的绝美姿态。 残阳如血,苏时瑾眸色清寒,声如冷泉,“罢了,今日只能葬身于此。临死之前,我想确认一下,可是沈如风派你们来的?” 山风呼啸,吹乱她的发丝,衣袂飘飘间,更显其凄美决绝。 黑衣人惊讶不已,没想到这美人倒是不笨,竟然能猜到幕后之人。 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微微叹气道:“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确实是沈如风派我们来的。” 苏时瑾垂下脖颈,随后又猛地抬眸,神色间并不见对死的恐惧,毅然说道: “据我所知,他沈如风还没有本事,能调动这么多高手来暗杀我。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此刻,却无黑衣人敢回答她的问题。“沈夫人,你还是安心受死吧,只能说你所托非人。” 苏时瑾见问不出,凄然一笑,心中暗道:就算问出来又如何,如今她已入死局,即便知道幕后黑手,又拿什么护住亲人? 她转身,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决然地纵身跃下悬崖。 南宫鸿煊赶到的时候,恰巧看到苏时瑾纵身一跃的情景,他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声:“时瑾,不要。” 再也压抑不住剧痛的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溅了几丈远,落在苏时瑾刚刚站立的地方,宛若朵朵血梅。 黑衣人见有救兵赶到,忙围了上来。 南宫鸿煊的眸子里,满是滔滔不绝的杀气,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手中那把黑冥扇“唰”地一闪而出,一招之间,那六个黑衣人顷刻毙命。 那黑衣人瞪着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下一刻却见脖子上,“咕咕”冒血,随即轰然倒下。 南宫鸿煊毫不犹豫,飞身跃下悬崖。 既然生不能同寝,那也要死后同穴。苏时瑾,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等影煞追到一半的时候,遇到满身血迹的疾风,才知追错了道。 随即一行人赶忙折回,往右边的道上追去。 可是赶到悬崖边的时候,只见六具直挺挺的尸体,并不见主子和苏小姐。 一看伤口,是黑冥扇造成的。主子,来过这里。 又细细察看一番,才在悬崖边找到一块衣角,正是主子今日穿的面料,此刻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两人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好。”影煞和疾风对视一眼,心下焦急万分。 “快,赶紧下山去找!”影煞大声喊道。 苏时瑾在空中快速坠落,风吹散她的发髻,衣裙肆意飘舞。 紧随而下的的南宫鸿煊,看见苏时瑾的身影,不过距离自己数十丈。他借力山石,如闪电般飞快朝她追去。 苏时瑾紧闭双眼,心中叹道:“这死状,一次比一次凄惨。” 这般摔下去,恐怕粉身碎骨,连爹娘都认不出她啦!也不知,南宫鸿煊得知自己的死讯,会不会难过? 苏时瑾自嘲一笑,临死前,她竟然会担心南宫鸿煊会难过,看来她真是魔怔了。 恍然间,鼻尖似乎闻到熟悉的龙涎香,难道是出现幻觉?因为想起他,所以闻到他的气息。 可腰上突然有一双手搂过来,那触感真真切切,她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苏时瑾懵懂地睁开双眸,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南宫鸿煊。那一张魅惑苍生的容颜,嘴角还挂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关切,更多的是紧张与害怕。 狂风呼啸,惊鸟四散。 苏时瑾苦笑一声,叹了一句:“何苦?” 南宫鸿煊只紧紧拥着她,将她的头用力埋在胸前。一个疾速翻转,竟将自己身子整个垫在她身下。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哪能让她一身伤,去赴黄泉。哪怕是共赴黄泉,他也希望她能美美地去,少些痛楚。 两人急急坠落,“砰通”一声重重落入崖底。 崖底,竟然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两人坠入湖底,刹那间溅起硕大的水花。 虽处夏日,这山里的湖水,仍然让人感到刺骨的凉意。 第88章 山洞过夜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分开。 落入水的瞬间,苏时瑾的身子顿时僵硬。 前世沉塘的记忆,喷涌而出。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瞬间击垮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急速下沉。 南宫鸿煊在水中,费力地睁开双眼,只见那抹绯红色的身影,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瞬间慌了神,心口一阵乱跳,发疯般飞朝她游去。 总算是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紧接着倾尽全力向湖面游去。 怀中的苏时瑾紧闭双眼,全身僵硬冰冷,几乎连呼吸和心跳都感受不到。 南宫鸿煊愈发心急如焚,眸色中满是慌乱。终于,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可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紧紧圈着她奋力向岸边游去。 待到岸边,南宫鸿煊双手颤抖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声音里透着焦急与担忧,“时瑾,时瑾,快醒醒!” 然而,苏时瑾毫无反应,他连忙伸手探探鼻息,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还有热气。” 他急忙扶起她,双手紧紧圈住她的腹部,用力按压。 按压了十几下后,她总算吐出了几口水。 接着又将她轻轻放下,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时瑾,时瑾……”可苏时瑾依旧未睁开眼睛。 苏时瑾只觉周边冷得刺骨,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眼望去全是白色,无边无际。 而她赤着脚,立在冰面上,孤独地行走着,身边无一人陪伴。 她不停地走啊走,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出,这一片茫茫的冰雪之地。 最后,她精疲力尽,无力地瘫软在冰面上。风雪无情地袭来,仿佛要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生命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天边缓缓升起骄阳,冰雪迅速褪去。 自己被温暖的阳光环绕,身子立马暖了起来。 唇瓣处,更是传来温暖甘甜的感觉,苏时瑾总算悠悠转醒。 眼前渐渐清晰,她看到南宫鸿煊的眼角挂着点点泪珠,而自己此时正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两人的唇贴在一起,苏时瑾不禁脸上一红,伸手去推他,不料碰到他的伤口。 南宫鸿煊嘴里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唇也未离开分毫。 刚刚她人事不省的样子,真的吓坏了他,他平生第二次流泪。 此刻紧紧拥着她,手还有些颤抖,慌忙向她渡气。 他真的怕极了,怕苏时瑾会跟母妃一样,永远离开他。 南宫鸿煊的渡气并未停止,反而渐渐变成了一个深情的吻。 苏时瑾瞪大如水的眸子,试图挣扎,然而身上却仿若被抽去所有的力量,一丝一毫也使不出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带着劫后重生的庆幸与欣喜。 那吻温柔而又霸道,带着长久压抑的爱意,长驱直入。 让苏时瑾的心,不由自主地乱了节拍,如同风中凌乱的花瓣。 许久之后,南宫鸿煊才缓缓松开她,那邪魅的眸子里满是深情与眷恋,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时瑾,我以为差点就失去你了。” 他的眼角泪水未干。 苏时瑾见过他很多面,却从未见过他流泪,她的心口竟隐隐作痛。 苏时瑾别过头去,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语气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怎么这般傻,谁让你跳下来的?” 南宫鸿煊轻轻一笑,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柔地说道: “这世上若无你,对我而言,也不过是牢笼。这世上若有你相伴,牢笼对我而言,也是世外桃源。” 苏时瑾不再言语,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一世,她总算没白走。有人愿与她同生共死,何其有幸! 天色渐黑,山风微凉。 南宫鸿煊见她浑身湿透,发丝不停地滴水,眉头紧皱,满脸心疼。 随即弯腰抱起她,在崖底寻找避身之处。 找了好一会,总算找到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足以轻松容纳两人。 南宫鸿煊将她轻轻放下,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先歇会,我去找些干柴。” “好,你也要小心。”苏时瑾虚弱地点点头。 南宫鸿煊宠溺地揉揉她的脸,微笑着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苏时瑾靠坐在石壁上,眸子里一片清亮,眼神中带着涓涓情意。 夜幕笼罩,四周静谧而幽深,朦胧的月光洒在地面。 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怀抱着一堆干柴,却依然掩盖不住那浑身的贵气傲然,好似屹立山巅的苍松。 他熟练地生火,倒不像个生手。苏时瑾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他身为尊贵的皇子,不应该会这些粗活。 火苗窜起,苏时瑾渐渐感受到暖意,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 南宫鸿煊见她小脸惨白,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心中的怜惜愈甚。 她身上的绯红色流萤裙,已然破碎不堪,隐隐约约能瞧见里衣。 他当即运起内力,不过片刻工夫,便将自身的衣袍烘干。 而后,他脱下外袍,快步走到苏时瑾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把你身上的湿衣裙脱了,换上我的。” 苏时瑾闻言,脸上瞬间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嗫嚅道:“这……这不妥。” 南宫鸿煊弯下腰,声音轻柔地哄着:“听话,你如今这般模样,这湿衣服穿在身上,你的身子可吃不消。” 苏时瑾咬了咬嘴唇,眼神中仍透着犹豫。 南宫鸿煊见她如此,故意作势要去解她的衣带,苏时瑾娇嗔道:“你住手!出去,我自己换。” 南宫鸿煊转身走出山洞,背对她而立。 苏时瑾见他走远,这才脱下流萤裙,里衣依旧穿着。 然后套上他的外袍,那外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肩膀处宽出许多,衣袖长得她卷了两卷,袍子更是长出半尺。 苏时瑾看着这衣袍,不禁哭笑不得,朝着外面唤了一声,“好了。” 南宫鸿煊闻声转身,见她穿着自己的外袍,模样有些滑稽。 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他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苏时瑾撅着嘴,这副模样倒是少见的小女子娇态。 第89章 接纳 南宫鸿煊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那笑容仿佛能将这暗夜点亮。 那张完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显妖孽之姿。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含情又似藏意,微微眯起时,仿佛能勾人心魄。 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扬,勾勒出一抹醉人的弧度。 一头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风情。 南宫鸿煊止住笑,温柔地说道:“不要恼,你这般模样甚是可爱。” 说罢,还用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苏时瑾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小嘴微微嘟起。 南宫鸿煊见状,柔声道:“你在此处歇息,我去寻些吃食来。” 说完,便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苏时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冰山瞬间融化,泛起一丝丝涟漪。 终究未逃过情爱二字,既如此,那便再信一次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苏时瑾坐在山洞里,思绪飘飞。 到底是怎么中的软骨散?难道身边,出了奸细? 南宫鸿煊回到山洞的时候,就见到她呆呆坐在那,眼神飘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似乎想什么,想得太入神,都未察觉他的归来。 “想什么呢?”他微微挑眉,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苏时瑾这才回过神,见他怀里兜着一些野果,手上提着一只色彩绚丽的山鸡。 她急切地问道:“没想什么,你来找我时,可见着春兰她们了?” 南宫鸿煊将野果,塞进她手里,微笑着说:“先吃些野果垫垫。” “见着了,我让人将她们送去王府了。” “嫣然怎么样了?她是为了救我,才受那么重的伤。” 说到嫣然,苏时瑾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声音都带着哭腔。 原来那女子叫嫣然,可不就是上次,她要强塞给他的女人。 南宫鸿煊放下手中的活,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有东方梵在,说不定无事。” “真的吗?”苏时瑾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只要有一口气,东方梵都能救活,他可是杏林谷的少主。”南宫鸿煊一脸笃定。 苏时瑾吸了吸鼻子,情绪渐渐稳定,“嗯。” 见苏时瑾不哭了,他才松手继续处理野鸡。 待处理好,他将野鸡架在火上翻烤,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如。 苏时瑾好奇地盯着他,瓮声道:“你身为皇子,怎么既会生火,又会烤肉?” “在你眼里,皇子便是养尊处优?”南宫鸿煊似笑非笑地反问,手上的动作不停。 苏时瑾微微歪着头,眉梢轻挑,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难道不是吗?别说皇子,就说京中世家子弟,都没几个会得。你这手法,比之常卿哥哥都不差。” “你跟谢常卿,这般相熟?”南宫鸿煊的语气里,浓浓的醋意瞬间弥漫开来,还含着怒火。 苏时瑾赶忙摆手解释,神色间有些许慌张,“没,没,没有跟你熟。我只当他是兄长。”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无踪。 心情大好,脸上重新浮出笑容。 “那在你心中,我算什么?”他盯着她,目光灼灼。 苏时瑾迟疑好一会,“算过了命的,知己吧?” “知己?知己?好一个知己!”南宫鸿煊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怒火直接冲去他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来。 走向苏时瑾,目光变得有些可怕,像是要吃人一般。 让她第一次有了慌乱,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 南宫鸿煊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眸子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何就不能懂我的心?” 他俯身而下,发狠似地啃咬着苏时瑾的脖颈,双手不受控制般游离向下,似要不顾一切地探进那衣袍之中。 苏时瑾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停地挣扎反抗,双手用力推着他,喊道:“你放开我!”却推不动他分毫。 他的唇渐渐滑向,苏时瑾的唇瓣,又滑向她的脸颊。 双手渐渐滑向苏时瑾的腿部,纤细柔嫩,她的身子还在轻颤。 他吻向她的眉间,嘴唇却感受到一丝冰凉。 他猛地睁开眸子,却见到她哭了,那泪水滴滴落在他心间,他心忽地一痛。 他瞬间止住了,所有的冲动。 他缓缓松开手,起身背对着苏时瑾,声音沙哑而颤抖:“对不起,时瑾。你为何这般作贱我的心?” 苏时瑾从地上坐起,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鸿煊,我……对不起。”她欲言又止,双手紧紧揪着衣角。 南宫鸿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罢了,是我太着急。终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心意。” 说罢,他抬脚就要离开。 苏时瑾此刻忽然后悔,她鼓起莫大的勇气,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等等,其实,你在我心中,与旁人都不同。只不过……” 南宫鸿煊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眸子里不见往日的肆意风流,透着分外认真的神情。 “无妨,我会等你,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苏时瑾的内心涌起,阵阵暖流。 他和外界传闻截然不同,他待她竟是如此温柔,这怎么能让她不动心呢?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丝焦糊的气味。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大跨步来到火堆前,一把拎起那正烤着的山鸡,脸色略显懊恼。 只见有一面已经焦糊得不成样子,不过好在另一面倒是还能入口。 他扯下那烤好的半边,递向苏时瑾,说道:“吃吧。” 苏时瑾见他手上那一半,都成了焦黑色。 随即将手中的鸡肉,分了一大半又递回去,娇嗔道:“你那手上的都成炭了,还怎么吃?我一人吃不下这么多,这些给你。” “我不饿,你管好自己。”南宫鸿煊别过头,故作冷漠。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苏时瑾倔强地撅起粉唇,双眸如秋水,眼波流转间让人心醉。 终是拗不过她,南宫鸿煊无奈地接过来,嘟囔着:“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默默吃完烤肉,不再说话,就这般静静躺着。 苏时瑾嘴角挂着浅笑,只觉得无比安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平稳。 第90章 高热 苏时瑾向来睡眠很浅,这才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嘶……嘶……”的抽气声。 她猛然惊醒,只见火堆还未灭,忙朝着南宫鸿煊望去。 却见他背对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苏时瑾惊慌失措地起身,快步跑过去。 却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面色潮红得厉害,嘴唇干裂起皮。 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只觉滚烫无比。 再往下看去,他的胸前竟是一片血迹。那血迹貌似还未止住,仍在不停地往外冒。 此时,苏时瑾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男女有别。 她颤抖着双手,扒开他的里衣。 他的胸口缠着一圈纱布,可那纱布早已被染得通红。 那出血处竟垫着些干草,哪有人这般治伤的。 这肯定是他跳下来时,伤口崩开了。 他怕自己担心,所以找了些干草,想着堵住出血口。 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在他身上。 苏时瑾按下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估摸着是伤口崩裂,进了水发炎,这才引起高热。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止血的草药,给他重新包扎。 要是能找到解热的草药,那就更好。 她拿上一根未熄灭的木棍,借着微弱的火光,一头扎进山林。 夜间的山林,时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若是前世的自己,恐怕此刻绝不敢在这里多待。 但如今的苏时瑾丝毫不害怕,南宫鸿煊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必须尽快找到草药,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丛中摸索着,仔细辨认着各种植物。 好在运气不错,她找到了几株三七和薄荷。 她满心欢喜,徒手挖起,小心地揣在怀里,而后急匆匆地往山洞跑去。 因为山路湿滑,衣袍过大,她又跑得急切,一路上摔了好几跤。 回到山洞,苏时瑾顾不上休息,用石头将三七捣碎。 她解开染血的纱布,那伤口是用羊肠线缝过的,此刻有几处线断裂,伤口崩开,翻出的皮肉显得格外狰狞。 苏时瑾看到这伤口,并未觉得恶心可怖,只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揪住,痛得厉害。 她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敷上草药。 又将之前脱下的裙子,撕成一个个长条,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苏时瑾已是满头大汗,全身乏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但是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将薄荷捣碎,给南宫鸿煊喂药。 此刻,他的身躯滚烫如火,牙关紧紧闭合,那药汁根本无法喂进去。 苏时瑾望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一横,下定了决心。 她将药汁含在嘴里,缓缓俯身而下。 他的胸口烫得吓人,仿佛能将她的心也灼烧起来。 然而,她已经顾不上羞涩,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希望南宫鸿煊能撑过今晚,平安等来救兵。” 她用舌尖,轻轻顶开他的牙齿。 说来也怪,他似乎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竟无比配合地松开了牙关,接了这药汁。 可他似乎仍不满足,还想着再吸吮几口。 那无意识的举动,仿佛蕴含着对她的依恋与渴望。 苏时瑾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却又不忍拒绝他这本能的索求,任由他轻轻吸吮着。 在这生死相依的时刻,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在交融,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一幅缱绻缠绵的爱情画卷。 苏时瑾羞红了脸,直起身,嘴里嘀咕道:“都快烧糊了,还这般放浪!” 那语气里倒是听不出责骂之意,而是透着满满的情意。 她守在南宫鸿煊身边,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苏时瑾慢慢合上眼,今日中了软骨散,又这般折腾。 如今的她,实在撑不下去,就这样昏迷过去。 许是上天怜惜,南宫鸿煊的高热渐渐退去,颤抖也慢慢停止,呼吸逐渐平稳。 天刚蒙蒙亮,山间响起了鸟叫声,悦耳动听。 躺在地上的南宫鸿煊,忽地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他右手轻捏眉间,喃喃自语道: “自己怎么睡着了?怎么能如此放松警惕?头似乎有些痛?昨夜貌似全身被人撕扯,疼痛难忍。”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时瑾呢?” 忙坐起身,却见到苏时瑾脸色愈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 他顿时心乱如麻,焦急地喊道:“时瑾,时瑾,快起来。” 可是苏时瑾还是没有丝毫声息,就如同落水后那般情形。 他一把将她紧紧抱起来,感觉到她的身子倒是温热的,这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南宫鸿煊抱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山洞,嘴里念叨着:“时瑾必须尽快就医。” 晨曦微露,山林中倒是一片清新,可他却无暇欣赏。 南宫鸿煊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疾走。 他发丝凌乱,只穿着里衣,脚上的鞋子,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看上去无比狼狈。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呼喊声,“殿下!苏小姐!” 南宫鸿煊抬眼望去,只见冷锋、影煞和疾风等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赶来。 他们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看到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众人赶忙加快脚步。 “殿下,属下来迟!”冷锋单膝跪地,一脸愧疚。 影煞和疾风,还有身后的一大群人,也跟着跪下来,神色紧张。 南宫鸿煊神色慌张,声音带着颤抖,喊道:“快,回去再说。” 众人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色,自然不敢耽搁。 冷锋见到主子怀中,紧闭双眼的苏小姐,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南宫鸿煊一个眼刀子,吓得不敢出声。 他不敢再上前,只能前方引路,快速穿出树林,骑上快马,往熙王府奔去。 一路上,南宫鸿煊紧紧抱着苏时瑾,生怕有一丝颠簸会伤到她。 他的目光中满是焦虑和心疼,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时瑾,你一定要撑住,很快就到了。” 疾风等人在前方开路,马蹄声如雷,扬起阵阵尘土。 终于,熙王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南宫鸿煊来不及停歇,直接骑马朝佑安居而去。 身后的冷锋众人,从未见过主子这般不知所措。 在他们眼中,南宫鸿煊向来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眨眼的人。 第91章 昏迷 佑安居里,东方梵才起床,正慢条斯理地净面。 忽然,就听到“哐当”一声,门被狠狠踢开,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东方梵定睛一看,竟然是南宫鸿煊。 只见他神色焦急,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急切地喊道:“东方梵,快点过来,看看时瑾究竟怎么了?” 东方梵连忙上前,一瞧,苏时瑾的模样确实惨不忍睹,气若游丝,几乎快要断气。 他赶忙坐下,伸手搭脉。 脉象按之无力,举之有空软感,弱脉沉细而无力,这显然是阳气虚衰、气血俱虚的脉象。 “她这是受了伤?怎么脉象如此细弱无力?”东方梵皱着眉头问道。 南宫鸿煊满心愧疚,暗自懊恼道:“说好要护住她,却让她陷入险境,还伤得这般重。” “具体情况我不知,你先别管其他,好好给我治。”南宫鸿煊一脸急切。 昨日傍晚,才送来三个伤重的,今日苏时瑾又奄奄一息地被送来了。 恐怕,这苏小姐跟这行暗杀的人,积怨颇深。 “性命无碍,就是恐落下心口疼的毛病。”东方梵说道。 南宫鸿煊眉头紧蹙,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别啰嗦,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东方梵忙起身写药方:当归、赤芍、桃仁、丹参、川芎…… 写完药方,东方梵立刻吩咐药童去抓药煎药。 他转过头来,对着南宫鸿煊说道:“这药得连着服用半个月,期间还需静心修养,切不可再让她劳神费力。” 南宫鸿煊颔首,那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苏时瑾,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东方梵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着急也无用,这伤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刚刚只顾着给苏时瑾看诊,并未仔细打量他。 东方梵这才发现,南宫鸿煊竟只穿着里衣,胸前斑斑血迹。 扭头一看,苏时瑾的身上,套着他的外袍。 他急忙上手,欲扒开他的里衣,嘴里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崩裂了?” 南宫鸿煊沉着脸,眸色冷寂,“你要干什么?” “还不赶紧给我看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东方梵着急地喊道。 南宫鸿煊拂开他的手,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倔犟,“无事,这血不是止住了吗?” “你要是再逞强,我就不管苏小姐了。”东方梵威胁道。 南宫鸿煊眸色冷冽,声音冰寒似霜,“你敢?” 不过,到底是不敢拿心上人,赌这无所谓的气。 南宫鸿煊乖乖脱掉里衣,胸口的纱布,变成了绯红色的布条。 他一眼认出,这是苏时瑾的衣裙,满心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梵眉头紧皱,他解开这布条,嘴里嘟囔着:“这包扎的手法倒是不错。” 只见伤口处敷着捣碎的三七,血确实已止住。 东方梵抓过他的手腕,搭上去,片刻后眉头舒展,说道:“脉象倒还算平和有力,这伤口也处理得挺好。是谁给你处理的?” 南宫鸿煊疑惑地看向苏时瑾,回想着:昨日他发现伤口崩开,自己胡乱塞了一些干草。 想必,是夜里苏时瑾给她处理的。 顺着他的目光,东方梵不确定地问道:“是苏小姐?” “或许吧,昨夜我好像昏过去,全身撕扯般疼痛,意识模糊。”南宫鸿煊回忆着说道。 东方梵推断道:“想必是伤口发炎,昨夜你高热烧迷糊了。” “倒是没想到,她一个大家小姐,还能辨得药草,还会包扎。”东方梵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赞赏。 南宫鸿煊神色焦灼,“我先带时瑾,去我院子里,一会儿你让人将药直接送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轻柔地抱起苏时瑾,大步朝锦鸿院走去。 锦鸿院里,李嬷嬷焦急地走来走去。昨日出了意外,小主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她的心七上八下。 忽然见到熟悉的身影,跨入院中,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她急忙上前,见小主子穿着血迹斑斑的里衣。心里一紧,担忧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先派个丫鬟,进来替她收拾一下。”南宫鸿煊说道。 “好,好,好。”李嬷嬷疾步退下,瞟到小主子脚上的鞋,都没了。唉,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南宫鸿煊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不一会,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进来,低头跪着:“殿下,奴婢芍药。” “去给她擦洗,换身衣裳。”南宫鸿煊吩咐道。 芍药应声道:“是。” 南宫鸿煊转身出屋,带上房门。 那芍药倒是干活麻利得很,不一会就将苏时瑾擦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轻轻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打开房门。 她垂首恭敬地说道:“殿下,收拾好了。” “下去吧。”南宫鸿煊沉声说道。 不多时,药童匆匆地赶来。南宫鸿煊接过药碗,亲自舀起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无奈那药汁从她嘴角不断滑落,怎么也无法顺利喝进去。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药童退下。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含住一口药,缓缓凑近苏时瑾那毫无血色的唇,温柔地将药哺喂进去。 脑海里,似有一幅旖旎的画面闪过,仿佛昨夜她也是这般为他喂药,她唇间那清冽的香气,似乎仍在鼻尖萦绕。 静静躺着的苏时瑾,嘴里被灌入一口药。纵然她深陷昏迷中,可味觉犹在。 她当即苦得秀眉微蹙,眼角溢出几滴泪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拒声,想要把嘴里的药汁吐出。 南宫鸿煊抵住她柔软的舌尖,一番缠绕,终让她将药汁吞咽而下。 就这般,喂完了整整一碗药。 苏时瑾眉头皱得愈深,像是紧锁的结。他轻抚她的眉毛,似乎要抚平她的痛楚。 南宫鸿煊唇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嘴里丝毫未觉苦涩,只感甘甜。这样的喂药方式,他着实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欢喜。 南宫鸿煊痴痴凝望着她,许是过度的疲累,又或许是身上的伤痛未消。 他依偎着苏时瑾的手臂,趴在床边,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冷锋带着东方梵给的金疮药和纱布,见房门大开,也没多想,就跨步进屋。 一只脚刚踏进屋,就见到主子趴在床边沉睡。慌忙退了出来,还好心地关上门。 自言自语道:“这药晚一会上也没事,但是要是扰了殿下和苏小姐,那可就是完蛋啦。” 第92章 苏醒 锦鸿院正屋的门,直至黑夜笼罩都未曾开过,内里鸦雀无声。 门口,冷锋和疾风一左一右笔直而立,宛如两尊门神。 李嬷嬷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瞅一眼,焦急地询问一句,“殿下和苏小姐,可醒了?” 门外的两人连连摇头,冷锋压低声音道:“还未有动静,想必还睡着呢。” 也不知这般回了她多少遍,疾风无奈之下,只得向她保证,“嬷嬷莫急,要是殿下醒了,我保证第一个去告诉您。” 得了这句话,李嬷嬷这才总算不再前来询问。 两人依旧站得笔直,今夜月亮近乎满月。月色下的风,透着丝丝寂寥的凉意。 星空璀璨耀眼,可两人心底偏偏觉得不畅快。他们面上的神情,皆阴沉沉的。 苏小姐伤得颇重,殿下的伤口又再度崩裂。 身为贴身侍卫,他们深感自己并未尽到职责。 疾风向来自视甚高,昨日竟也没能护住主子,少年的脸上满是沮丧之色。 下半夜,冷锋见疾风一脸困意,便说道:“你去眯一会儿,我盯着。” 疾风倔强地摇摇头,强打起精神,说道:“不,我还撑得住。我要守到小姐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微露出。 苏时瑾缓缓睁开眼睛,心口一阵刺痛袭来。她娥眉轻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奢华无比的床榻上。 这床榻以紫檀为架,散发出淡淡的清幽香气,闻之令人身心安谧。 悬着的鲛绡宝罗帐,帐上用银线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 她微微侧过头,瞧见南宫鸿煊趴在床边,正睡得香甜。 苏时瑾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侧转身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 此刻的他,闭着那双魅惑的眸子,倒是少了些往日的不羁风流,看着仿若孩子般纯洁无邪,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长得真好看。”苏时瑾在内心不禁暗自感慨。 她轻抬玉臂,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缓缓滑过他的薄唇,微微停顿。 其实,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南宫鸿煊脸颊的那一刻,他便醒了。 然而他并未睁眼,那指腹滑过脸颊,痒痒的,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见她指腹停顿在唇部,半天没有动作。 南宫鸿煊猛地睁开眼,脸上绽放出慵懒风流的笑容,说道:“你醒了?” 苏时瑾猛地与他对视,慌得急忙将手抽下,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手腕,他眼里闪过一丝坏笑,调侃道:“怎么见我醒了,你便胆怯不敢摸了?” 听到“摸”这个字眼,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嗔怪道:“你别乱用词语。” 屋外守了一夜的冷锋和疾风,隐约听到屋内的对话声。 两人对视一笑,疾风兴奋地说道:“看来是苏小姐醒了。” 说罢,急急忙忙跑去告诉李嬷嬷。 屋内,南宫鸿煊起身。 苏时瑾这才发现,他竟然还穿着那身血迹斑斑的里衣,脚上的鞋子也不知去向。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你如今倒不像个皇子,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呢。” “你还好意思调侃我,我一醒来,便发现你昏迷不醒。到现在,已整整一日一夜。”南宫鸿煊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地说道。 苏时瑾支起上半身,试图坐起来,南宫鸿煊赶忙伸手扶住她。 “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苏时瑾惊讶地说道。 南宫鸿煊问道;“你自己没感觉吗?” 苏时瑾蹙了蹙眉,说道:“我只觉得困,便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什么梦?”南宫鸿煊好奇地追问。 苏时瑾自然不会告诉他,是什么梦。 因为那个梦里,有他。 想到这,她脸色更红,慌张地说道:“记不清了。” 南宫鸿煊看着她,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忍不住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记不清便罢了,只要你醒了便好。” 苏时瑾轻轻应了一声:“嗯。” 南宫鸿煊声音轻柔,“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苏时瑾微蹙眉头,手轻轻抚上心口,“倒没什么不适,只是心口微痛。” “东方梵说你受了重伤,这阵子要好好修养。”南宫鸿煊的眸子里,隐含着担忧。 苏时瑾满脸疑惑,摇了摇头说道:“重伤?我虽然被追杀,却并未让黑衣人近身。” 南宫鸿煊目光中透着疼惜,“想必是坠崖造成的。” “或许吧。”苏时瑾若有所思,眼神有些飘忽。 南宫鸿煊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我叫人来伺候。” 说罢,转身走出房门。刚出门,就见李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候在门外。 李嬷嬷关切地问道:“殿下,苏小姐醒了吗?” “醒了,进去伺候吧。”南宫鸿煊一脸沉郁地说道。 李嬷嬷带着丫鬟们,匆匆走进屋子,见苏时瑾半靠在床榻上。 那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一丝病容,愈发显得白皙,倒有了一丝病弱西子的韵味。 李嬷嬷赶忙上前,说道:“苏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殿下,守了你一日一夜呢。” 难怪他那般狼狈,苏时瑾的心,仿佛吃了蜜糖般,只觉得甜丝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芍药扶着苏时瑾,缓缓起身。 百合手里捧着一条月白色云萝纱裙,裙摆上的桃花花瓣,竟然是用粉色宝石精心制作的。 苏时瑾换了衣裙,坐在妆台前。 镜中的她面带病容,却白皙得毫无半分瑕疵。那双眸似秋波流转,清亮中又隐含着一丝灵动与妩媚。 唇瓣饱满,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引诱着人一亲芳泽。 长发垂落至腰间,身姿比一般女子更为修长纤细。 李嬷嬷拿起檀木梳,为她梳理长发,动作格外轻柔,嘴里念叨着:“苏小姐这模样,真是天仙下凡般的人物。” 芍药将一支白玉兰花簪递过来,李嬷嬷接过,动作熟练地为她挽起秀发。 李嬷嬷端详了一下,又取了点胭脂,仔细地晕染在双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苏时瑾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这李嬷嬷的梳妆水平,倒是比秋月还要好上一分。 想到她以前是伺候皇妃的,也难怪有这般手艺。 一切收拾妥当,苏时瑾站起身来,身姿婀娜,裙摆摇曳,宛如从画中款款走出的仙子。 就在此时,南宫鸿煊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烟青色云纹长衫,倒是显得格外雅致。 看到苏时瑾的模样,不禁微微失神,片刻后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如此装扮,更衬得你倾国倾城。” 第93章 都活着 苏时瑾听到他的夸赞,脸上瞬间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娇嗔地说道:“你真是愈发没个正经了。” 候在一边的李嬷嬷,忍不住捂嘴偷笑。 自打主子去后,小主子就整日郁郁寡欢,越来越沉闷。何曾看过别的女子一眼,更别提夸赞女子装扮了。 看来,小主子这是动真心啦,主子在天之灵,想必也是欣慰的。 南宫鸿煊微笑着走上前,轻轻拉起苏时瑾的手,眸子里盛满了柔情蜜意,“这是我的真心话,在我眼里,你穿什么都是美得。” 苏时瑾微微垂首,手里微微沁出了汗。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拽住他的袖口,问道:“刚刚醒了,我都未问你。我身边的丫鬟如何了?嫣然还活着吗?” 提到嫣然,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南宫鸿煊以前见她,对自己都是冷冷的,看上去倒是坚硬得很。但这几日,见她不停地掉眼泪,还真是水做的女人。 南宫鸿煊轻拍她的肩膀,目光温柔,“你放心,嫣然被救回来了。凌绯凌黛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春兰和秋月,也完好无损。” 苏时瑾眉头紧蹙,抬脚欲走,“那我去看看她们。” 南宫鸿煊忙拉住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急,先用早膳吧。” 不一会,李嬷嬷就带人,手脚麻利地摆好膳食。 用完膳后,她跨出屋子,南宫鸿煊跟在身后。 上次来倒是未发现,这鸿锦院也种了一棵凤凰木,瞧着年岁比自己院里的那棵,更久。 南宫鸿煊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淡淡,倒是听不出喜怒哀乐,缓缓说道:“那是我开府的时候,母妃种下的。” 苏时瑾能看出,他脸色一瞬间有了些变化,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她轻轻拉过他的手,南宫鸿煊神色一怔。这还是苏时瑾,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两人还未踏出院门,就瞧见秋月在那探头探脑,春兰在一旁求着那守院门的侍卫。 秋月总算瞥到自己小姐的身影,忙开心地叫着:“小姐,小姐。” 侍卫见殿下来了,忙不迭地放行。 秋月飞跑过来,扯着苏时瑾上看下看,看得南宫鸿煊脸色一沉,眉头紧皱。 春兰赶忙扯住秋月,俯身恭敬地道:“熙王殿下。” 秋月这才惊觉,小姐身边站着的熙王,脸色阴冷可怕。她不禁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 冷锋轻声提点道:“苏小姐刚醒,经不起你这般拉扯。” 秋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熙王是怕她伤着自家小姐。 嫣然她们一行人,都被安置在佑安居隔壁,凝香斋。 怕累着苏时瑾,南宫鸿煊吩咐人,备了一顶软轿。 一行人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凝香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见嫣然躺在榻上,边上守着一个小丫鬟,瞧着年岁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小丫鬟见有人来,忙跪倒在地,怯生生地道:“殿下。” 南宫鸿煊的声音,一贯的冷冽,“起来吧。” 苏时瑾快步走过去,握住嫣然的手,扭头问道:“她醒来过吗?” 那小丫鬟怯怯的,声音细弱,“回小姐,这位姑娘未曾醒来过。” 苏时瑾将她的手放下,拿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额头,声音柔似水,“这两日都是你照顾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是奴婢照顾的,奴婢唤青禾。”小丫鬟抬头看了看,面前天仙般的人,迅速低下头。 “青禾,你好生照料着。”苏时瑾微微侧头,目光温和地看向青禾。 正打算去问问东方梵,嫣然为何还不醒?没想到,东方梵提着药箱进来了。 见到屋子里站着的人,他开口道:“这位姑娘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苏时瑾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地问道:“那要多久才能醒来?” 东方梵沉思片刻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还得看她自身的恢复能力。” 南宫鸿煊走上前一步,轻轻捏住苏时瑾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心,这里有东方梵,她不会有事的。” 苏时瑾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嫣然身上移开。 从嫣然的厢房出来,苏时瑾的心情依旧沉重。她又去看过凌绯凌黛,眸色更冷。 从凌绯凌黛处离开后,苏时瑾沉默良久,突然开口对南宫鸿煊说道:“我想回沈府一趟。” 南宫鸿煊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你如今身子还未恢复,回沈府太过危险。” 苏时瑾语气也强硬起来,眸子里是一贯的清冷,“有些事,我要自己去查明。再者,我的丫鬟们此番受伤,我必不饶过那些人。” 南宫鸿煊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差点就动摇。可差点失去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也不行,回沈府万万不可。” 苏时瑾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带着一丝鼻音,委屈地说道:“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南宫鸿煊见她如此,心有不忍,语气缓和了些,柔声道:“并非不让你回去,只是此次遇袭,沈如风脱不了干系。让你回沈府,我实在放心不下。” 见两人僵持不下,春兰壮着胆子,轻声说道:“小姐,要不咱回苏家一阵子,可好?” 苏时瑾明白南宫鸿煊是担心她,所以将她拘在熙王府。可她毕竟身份尴尬,怎能长期待在这养伤呢? 如今春兰的建议,倒是很好。回娘家待一阵子,养好身体,再去找沈如风算账。顺便看看,王玉玲在此次暗杀中,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南宫鸿煊思索片刻,赞赏地看向春兰,点头说道:“好,那就回苏家,我送你。” 苏时瑾轻轻应道:“好。” 宽敞的马车里,布置得极为奢华。坐垫以云蚕丝包裹,触感冰凉光滑。角落里,放置着冰鉴,丝丝冒着凉气。光线透过珍珠帘子,洒了进来。 苏时瑾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谢谢,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们主仆都要命丧五顶山。” 南宫鸿煊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恣意风流,“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要你安然无恙,一切便值得。” 苏时瑾脸上泛起一丝浅笑,带着清新与娇羞。眉眼轻眨,仿佛诉说着心底的秘密。 南宫鸿煊凑近她,薄唇微张,吐出的气息,让她脸部一红。 “那夜山洞,是不是你给我包扎得伤口?” 第94章 回苏家 苏时瑾心头一颤,别过头去,嗫嚅低语:“是的,又如何?” 南宫鸿煊目光炽热,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嘴角扯出一丝放浪不羁的笑容,戏谑道:“你既将我看光了,便要对我负责。” 苏时瑾瞪大双眼,又羞又恼,伸手用力去拍他的手,嗔怒道:“你胡说什么!” 南宫鸿煊却顺势握住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一脸认真地说:“我可没有胡说,这于情于理,你都得负责。” “你这登徒子,不要胡搅蛮缠!”苏时瑾气得满脸通红。 南宫鸿煊又凑近了些,险些就要碰到她的唇,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深情地呢喃:“我并非胡搅蛮缠,我的王妃,只你一人。” 苏时瑾轻咬嘴唇,试图挣脱他的手,可却被他握得更紧。 马车缓缓前行,车帘时不时轻轻晃动。透过那偶尔掀开的缝隙,丝丝微风悄然钻进,却吹不散马车里的旖旎暧昧。 沈府书房里,沈如风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脚下的步伐显得急促而焦躁。 自打前日,朴月琴一行人回府后,独独不见苏时瑾主仆。 他立马装模作样,派人去寻,以为能寻到苏时瑾的尸体。 可是垂峰阁,只见血迹,不见任何尸首。 直至今日,没有一个人回来,禀报任务完成的情况,也不见苏时瑾出现。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恐怕那批人,失手了。 这时,沈富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回禀道:“大人,不好了。熙王府出来一辆马车,去了苏府。” 熙王府和苏府,向来从无瓜葛。若说有瓜葛,那便是苏时瑾与南宫鸿煊相识。 所以,那马车里的人,必是苏时瑾和南宫鸿煊无疑。 沈如风脸色瞬间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双手紧紧捏住拳头。 他原想着,既然拿捏不住苏时瑾,不如趁早杀了。反正还有一个苏婉儿可以拿捏,到时候扳倒苏家,也是不在话下。 此次暗杀,是他自作主张,他本以为十拿九稳。毕竟那批死士,是那位主子派给他的。 没想到,非但没杀掉苏时瑾,反而折了一批人。 一想到那位爷,沈如风不禁全身打颤,心有余悸…… 早有下人通报过,此时苏家门前,苏老太爷领着三个儿子,恭敬地候在门口。 苏辞平眯着眼,看着熙王扶着苏时瑾,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苏老太爷赶忙恭敬地行礼道:“不知熙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南宫鸿煊随意地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太爷不必多礼,本王此次前来,只是送苏小姐回来。” 苏辞平其实内心,一直记恨着自家大哥。 后来,大哥只得一个女儿。苏家只有他们这一房,有男丁。 他本觉得能扬眉吐气,这偌大的家产,以后都会是他们这一房的。 哪知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是偏疼大房,家产十之五六都给了大房。 他越想越气,弯着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瑾儿已嫁人,回苏家不合适吧?” 南宫鸿煊眼神如刀般扫过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老太爷都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辞平被这一句话,吓得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那膝盖着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痛。 他这才想起,这位七皇子暴虐嗜血的名声。刚刚只顾着记恨大房,竟忘了这一茬。 见熙王那杀人般的表情,苏老太爷狠狠瞪了一眼苏辞平,怒斥道:“住口!瑾儿回自己家,有何不合适的。” 说完又转身跪地,一脸的诚惶诚恐,“犬子言行无状,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南宫鸿煊扶起老太爷,对苏辞平冷冷地说道:“这次看在时瑾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 说罢,气定悠闲地跨进府。 身后的苏辞平,额头冷汗直下,抬起袖子抹了一把。 脖子上似乎还有一丝寒意,心有余悸地想着,总算是保住这条命。 苏时瑾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苏家的人,并不知晓苏时瑾遇刺一事。 见苏时瑾一人归家,沈如风未陪同,却是熙王相送。 此时坐在正厅,大家心里都很想问问苏时瑾,其中的缘由。 可是碍于这位“活阎王”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南宫鸿煊是何等人物,他一眼便看穿众人的心思。 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可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本王在此,倒是让诸位拘束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既如此,本王便先行告辞。” 众人听闻,心中皆是一喜,连忙起身正准备恭送。 却见他又退了回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不过,本王忽然改了主意。不如去大老爷书房一叙,时瑾也一起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苏老太爷反应极快,忙道:“继平,还不给殿下引路。” 待到了东院书房,屋子里只留下三人,苏继平、南宫鸿煊、苏时瑾。 南宫鸿煊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锁在苏时瑾身上。 苏继平自然看出,熙王对自己女儿,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知殿下,为何送小女归家?” “想必,你还不知道时瑾前日,遭人暗杀的事。”南宫鸿煊神色凝重。 苏继平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瑾儿一个深宅女子,怎么会遭人暗杀?“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我看,就是你们过得太安逸,祸起萧墙都不知。” “还请殿下明示。” “时机还未成熟,先按兵不动吧。最近,好好照顾时瑾,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继平虽然满心疑惑,却不好再问,只能应道:“好,谨遵殿下吩咐。” 南宫鸿煊这才起身告辞,经过苏时瑾身边时,他柔声道:“这些日子不要多想,好好休养。查出来后,我会送信给你的。” 苏时瑾眉毛轻挑,微笑地应道:“好。” 目送他渐行渐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眷恋。这两日,与他相处的时光,真真让她心生愉悦。 见南宫鸿煊离开,苏继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女儿,问道:“瑾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时瑾将大体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她故意略过自己身受重伤这一细节。 第95章 神秘的主子 此次归家,唯有春兰秋月伴随左右,嫣然等人依旧留在熙王府养伤。 因担忧苏时瑾的身体状况,南宫鸿煊几乎将熙王府的药库搬空。 此时,在东院的惊鸿阁——苏时瑾出阁前居住的院子里。 秋月正指挥着下人,抬着一箱箱的物件,朝着库房搬去。 见自家小姐踏入院子,秋月连忙飞奔过去,眉梢眼角满是喜色,说道: “小姐,熙王殿下对您,那可真是上心极了!这都搬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搬完呢!” 苏时瑾微微一怔,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羞涩,抿嘴轻轻笑道:“就你这丫头话多!” 晚间,沈如风一脸颓丧,迈进一座府邸。 他丝毫未曾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他特意乔装改扮,身着下人的衣裳,还贴着假胡须。 任谁也难以想到,眼前这位竟是风度翩翩、光风霁月的沈大人。 坐在高位的男子,瞧着跪在面前的沈如风,脸上露出不阴不阳的笑容,语气轻佻地道:“子逸,你这是作甚?” (沈如风,字子逸。) “此次是臣办事不力,让殿下损失了一批死士。”沈如风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回道。 男子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跟前,钳住他的下巴,“办事不利?你可知这批死士耗费了本王多少心血?” “殿下息怒,臣甘愿受罚。”沈如风额头上冷汗汩汩直冒。 “好,那就陪本王好好玩玩!”男子眼中透出一抹异样的光芒,挥了挥手。 立马有人递来一根长鞭,男子接过,声音阴森森的,“这鞭子可是浸过盐水的,希望你能受得住。” 说罢,男子用力一挥,狠狠地抽在沈如风的后背。 沈如风咬紧牙关,闷哼一声,衣服瞬间被抽破,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浮现出来。 男子的目光愈发闪亮,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渴望,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一鞭又一鞭,沈如风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然而,男子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那贪婪的眼神,在沈如风身上肆意地游走。 他一手扶着沈如风的肩膀,低头尝了一下血迹。沈如风的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厌恶。 “子逸的血,都这么甘甜。”男子的话,令人作呕反胃。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变态”。可沈如风不敢乱动,更不敢反驳。 他虚弱沉默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男子。 他轻轻抚摸着沈如风身上的伤口,眼神中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开口说道:“一不小心下手太重,子逸不会怪我吧?” 沈如风强忍着疼痛,声音颤抖地道:“殿下责罚,臣岂敢有怨。” 男子闻言,放肆地大笑起来,“好,很好!那今晚,你便留在本王身边伺候。” “是,殿下。”沈如风心中,满是屈辱。 男子一把将沈如风拉起,带入内室。室内烛光摇曳,气氛愈发显得诡异莫测。 男子让沈如风躺在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目光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移开。 “子逸,你说本王该如何待你,才能解心头之恨呢?”男子的手指,轻轻划过沈如风的脸颊。 沈如风身子一颤,紧闭双眼,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殿下,宫中传来急诏,让您速速进宫。” 男子眉头紧皱,回头看了一眼沈如风,冷冷地说道:“今日算你运气好,回去吧。” 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沈如风长吁一口气,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要不是为了复仇,谁愿意招惹这种变态? 沈如风遍体鳞伤,回到沈府。那位爷,是有了交代。 可明日,该以何种借口,去苏府接回苏时瑾呢? 正冥思苦想时,沈富前来禀报:“大人,给夫人驾车的马夫回来了。” 沈如风强忍着痛,沉声道:“让他进来。” 疾风走进来,弯腰行礼,眼神中却藏着一丝轻蔑,说道:“大人,夫人前日接朴姨娘,下山的途中遇袭了。” 沈如风故作关切地问道:“夫人可有受伤?” “都怪小人无能,未能护住夫人。夫人她伤势颇重,如今正在苏家休养。所以,遣小人回府向大人禀告。” 沈如风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毒,苏时瑾堂而皇之地回到苏家。遣了个马夫回来报信,看来她确实没把他放在眼里。 想必,她还不知道,是他派的人。既如此,明日便去苏府走一趟吧。 见难题迎刃而解,沈如风总算松了口气。 话说,朴月琴回来三日,也不见地王殿的那位爷传信。 如今在药物的作用下,她饥渴难耐,无比渴望。 可是沈安国那张脸,那肥胖的身躯,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 她想着,如今苏时瑾不在府里。那个王玉玲,又是一个不管事的草包。 她差人打听到,今夜沈如风未宿在春杏阁,也不在水榭居。 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鬼鬼祟祟地来到沈如风的书房。 见窗棂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并无下人守门。她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见沈如风赤裸着上身,正在上药。再定睛一看,后背遍布触目惊心的鞭痕。 当即,朴月琴便含着泪水,颤巍巍地问:“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沈如风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别问那么多,出去!” 朴月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走上前,想要伸手触碰沈如风的伤口。 沈如风侧身躲开,怒喝道:“你别碰我!” 朴月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说道:“表哥,我只是关心你。如今,你也嫌弃我了吗?” 月儿去清心寺待了一个月,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视觉看来,月儿确实比以往更美,更让人心痒难耐。 但是如今,她是大哥的人,自己如何能觊觎兄长的女人呢? 沈如风狠下心,呵斥道:“关心?你若真关心我,就不该这时候来找我。” 朴月琴咬了咬嘴唇,一把拥住他,蛊惑道:“表哥,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回头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 沈如风一把推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月儿,在我心里,你纯洁善良美丽。如今,你怎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第96章 用强 朴月琴被猛地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满是绝望与不甘。 “表哥,你怎能如此待我。究竟是谁,把我弄成如今这般模样?我对你深信不疑,一次又一次,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到如今,你竟然还指责我不要脸?”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沈如风别过头,根本不敢去看她,“月儿,我有难言的苦衷。原本,咱们可相知相伴,可命运弄人。你走吧,往后切莫再来纠缠。” 朴月琴惨然一笑,那眼眸之中夹杂着深深的恨意,“好,好,既然表哥你如此绝情,那今晚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言罢,她掩面而泣,哭着飞奔了出去。 沈如风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天空中落下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 沈如风低垂着头,眼中有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思绪愈发杂乱无章,未来的道路仿佛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光亮。 朴月琴在雨中一路狂奔,她那瘦弱的身躯,就如同洪水中飘零无助的小舟。 雨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泪水和雨水相互交融,将她脸上的妆粉冲刷得一干二净。 朴月琴在雨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体力耗尽,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她那娇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狂风骤雨所吞噬。 雨水彻底湿透了她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愈发凸显出她身形的纤细与柔弱。 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她那苍白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娇弱可怜的姿态。 她咬着嘴唇,一步步朝着明月居的偏房走去。 门口的廊下,沈安国立在那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 见到雨中走来的,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他的心底瞬间涌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今夜的月儿,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自从将她纳进门,他对她千依百顺,然而今夜,他再也不想忍耐了。 她本就是他的妾室,伺候他,本就是她应尽的本分。 沈安国紧皱着眉头,“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朴月琴抬起头,凄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沈安国不难猜测:她定然是去找自己的二弟,结果被拒绝,这才如此伤心欲绝。 见她那我见犹怜的姿态,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是将沈安国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 沈安国一把扔掉手中的伞,向前大大地跨出一步,一把抓住朴月琴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屋内拖拽。 朴月琴拼命挣扎着,使出浑身力气拍打他。 沈安国索性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完全不顾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今夜你休想躲开!”沈安国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蛮横。 朴月琴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你放开!” 然而她的反抗,愈发激起了沈安国心底的欲望。沈安国将她扛进屋内,“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朴月琴被狠狠甩在床榻上,她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肥胖如猪、满脸横肉的男人。 “你是我的妾,就得乖乖听话!”沈安国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朴月琴绝望地尖叫着:“不要!求求你,大表哥,不要这样!” 她那苦苦的哀求,丝毫没有让沈安国停下手中的动作。 反而,那声“表哥”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急切。 同样都是表哥,她的眼里向来只有沈如风,何时曾有过他沈安国的位置?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欲望,还有那浓烈到极致的占有欲。 屋外的雨声,严严实实地掩盖住了屋内的声响。 只见那床榻,不停地摇摆晃动,朴月琴毫无反抗之力。 一炷香后,屋内总算归于平静。 朴月琴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不止。 眸子里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她看向一脸满足,此刻正昏睡在床榻上的沈安国。 渐渐地,她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朴月琴缓缓地爬过去,举起双手用力掐向他的脖子。 睡梦中的沈安国,突然感觉呼吸不畅,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朴月琴形如夜叉,正死命地想要掐死自己,他忙试图挣脱她的钳制。 “贱人,你竟敢谋害亲夫!”沈安国怒吼道。 朴月琴此刻却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加大手上的力气,嘴里念念有词,“你这恶魔,我要你死,要你死!” 无奈她那纤细的小手,又怎能完全掐住沈安国那粗壮的脖子呢? 沈安国双手钳住她的手,用力一甩,便将她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朴月琴重重地摔倒在地,那破碎衣裙下的膝盖,重重地撞击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她抬起眼眸,眼中盈满了泪水,无比愤恨地看着沈安国。 沈安国仍然觉得怒气难消,起身狠狠地甩了朴月琴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沈安国喘着粗气,骂骂咧咧道:“贱人,明明是你勾引我。如今,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朴月琴趴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呵,呵,呵,也罢,这大抵就是我朴月琴的命。” 沈安国脸色阴沉得可怕,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能如此想更好,既然成了我的人,就不要再去肖想其他。” 朴月琴缓缓地爬起身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飘忽不定,“表哥说的是,往后月儿定会好好伺候。” 沈安国望着她那柔弱可欺的模样,心底又不自觉地柔软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轻声哄道:“月儿,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朴月琴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点了点头,温顺地窝在他怀里。 身旁的人,已响起了阵阵鼻鼾声。 朴月琴瞪大双眼,内心涌起翻江倒海的恨意:苏婉儿、苏时瑾、王玉玲、沈安国……,这些人都得死。 还有她那好姨母,好表哥,都对她不管不顾,这些人通通都得死。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永无尽头。 明月居的正屋,王玉玲正在大发脾气。 第97章 气跑了 沈安国去了,那个狐媚子的房里。 她内心简直恨到极点,沈安国当初哄着她接回朴月琴,瑾儿妹妹曾劝过她,可她愣是没听。 如今回想起来,她后悔得不行。自从那日清心寺后,瑾儿妹妹一直未回府,也不知究竟出了啥事儿。 那日,她在山脚下,原本是打算等着瑾儿妹妹一同回去的。 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都不见瑾儿妹妹的人影。 无奈之下,她只好与朴月琴,先行回了沈府。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瑾儿妹妹能早日回来,也好再治治朴月琴那贱人。 洛华苑里,疾风给陈妈妈带了口信:只说一切安好,要留在苏家休养一阵子。沈府的家事,就暂且劳烦陈妈妈先掌管着。 陈妈妈慌了几日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下来。 第二日清晨,这场雨总算是停了,天边露出绚丽的朝霞,当真是个好天气。 沈如风收拾妥帖,带着几个小厮,朝着苏府奔去。 到了苏府门口,大门紧闭,小厮忙上前叩门。 门房一见是沈如风,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哟,原来是姑爷,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苏府管家走了出来,神色冷淡地说道:“姑爷,请这边走。” 正厅中,苏继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见沈如风进来,不像以往那般热情,只是淡淡说道:“如风来了,坐吧。” 沈如风暗自腹诽:不过是个区区皇商,居然敢给自己摆脸色。要不是苏时瑾还有些用处,他才懒得跑这一趟。 “岳父大人,我此次是来接瑾儿回去的。”沈如风微微躬身,面色平静。 苏继平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沈如风,不紧不慢地说道:“如风啊,瑾儿受了伤,就让她多歇息几日,暂时就不回沈家啦。” 沈如风眉头微皱,脸上带着看似诚恳的神情,“岳父大人,瑾儿毕竟是沈家的人。长久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苏继平微微一笑,可语气却带着几分强硬,“话虽这么说,但瑾儿的身体最为要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盼着她身体安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如风忙赔着笑脸,“岳父大人,我知晓瑾儿受伤,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府中都已准备妥当,必定能让她好好休养。” 苏继平冷哼一声,厉声道:“瑾儿遇刺,这幕后黑手还没查清楚,我可不放心让瑾儿跟你回去。” 苏继平的这番话,让沈如风的心更加安定了。 不过,他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道:“岳父大人,我定会全力追查此事,一定给瑾儿,一个满意的交代。” 苏继平盯着面前的沈如风,心中暗思:他这女婿,还真是深藏不露。 他收起心中思绪,淡淡地说:“好,既然如此,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岳父大人,让我见一见瑾儿吧。” 苏继平应道:“也罢,我让人带你去。” 这是沈如风头一回,踏进惊鸿阁。 这院子格外宽敞,比那洛华苑还要大上许多,布置得清幽雅致。 一侧种满各类兰草,那兰草姿态各异。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幽的香气。 另一侧则栽着大片芭蕉,宽大的叶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芭蕉树下,放置了一张软榻。苏时瑾静静躺在那,闭目养神。 长发随意散落在榻上,肌肤赛雪,在斑驳的光影下,更显晶莹剔透。 旁边的秋月,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扇,轻轻地帮她扇着风。 她面向阴影处,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但那完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微翘的唇角,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天生丽质。 即便在阴影中,也能让人想象出她那绝世的容颜。 定然是倾国倾城,令人心醉神迷。沈如风的心,又不自觉迷醉。 秋月见沈如风走来,连忙福身行礼道:“大人,您来了。” 苏时瑾缓缓睁开双眼,却并不起身,只是懒懒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以苏时瑾近些日子,在沈府的所作所为,来判断。 要是她知晓这事是他主使的,绝不可能如此平静。沈如风的心,这下更踏实了。 沈如风按下内心的悸动,面色如常道:“瑾儿,昨日下人来报,说你受了伤,所以我来看看你。我已经跟岳父说好了,等你身子痊愈,再接你回府。” 苏时瑾轻轻扯了扯唇角,笑得格外和睦,“好,听你的。” 总觉得,苏时瑾的笑,隐隐透着一丝让人胆寒的意味。不过再仔细瞅瞅,却又发现她并无异样,还是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沈如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初,“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势,想多陪你一会儿嘛。” 苏时瑾冷笑一声,“不必了,有秋月陪着我就好,你还是快走吧。” 沈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掩饰过去,“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时瑾轻笑一声,缓缓起身,目光清冷地盯着沈如风,“沈如风,你每日这般做戏,累不累?”…… 就这样,沈如风又被苏时瑾一句话,气得拂袖离开苏府。 回去的路上,沈如风越想越气。这苏时瑾当真是越来越过分,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晃眼,半月已过。 这段时日,苏时瑾只觉心情,那叫一个畅快无比。 没有沈府那些惹人厌的家伙,在自己跟前晃悠,心情别提有多舒畅啦。 南宫鸿煊每日派人,早中晚送来各类补品。将她滋养得容光焕发,仿佛都圆润了些。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皱巴着小脸,娇嗔道:“春兰,你说我近些日子,是不是胖了?” 春兰望着她,只见她面色红润,瞧着比以往更是美上几分。忙笑着回道:“小姐,您想多啦。” 苏时瑾撇了撇嘴,嘟囔着:“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这衣裙都紧了些。” 春兰走上前,帮她理了理衣裙,巧笑着说道:“小姐,您这是身子养好了,气色变好了,才会有这般错觉。” 苏时瑾还是有些不信,转了转身子,无奈道:“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二小姐,大少奶奶来了。” 苏时瑾一听,秀眉瞬间紧紧皱起,内心哀鸣不已。 要说在苏府的日子,确实过得顺心惬意。当然,只有一样事,是个例外。 第98章 曾欣儿 苏家仅有苏恒这一个男丁,虽说他出身于庶出的二房,却也备受重视。 论起苏老太君最宠爱的,那得是苏时瑾。 而这位苏家大少爷呢,自幼就被苏老太爷,当作心头宝捧在手心。 他仅比苏时瑾年长两岁,比苏婉儿小一岁。 只因就这么一个男孙,苏老太爷对他那是格外偏爱,就连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何氏临盆之际,苏老太爷虔诚地跪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满心期盼着,能再得一个嫡孙,如此也算无愧于祖先。 可最后生下的却是苏时瑾,这个丫头片子的降临,让苏老太爷失望至极。 不过到底是长房嫡女,苏老太爷对苏时瑾还算不错。 但此后,他对苏恒的溺爱,更是有增无减。 苏恒从小就顽劣不堪,在学堂里捣乱斗殴,被先生责罚。 苏老太爷,竟亲自追到学堂,将那先生狠狠地骂了一通。 打那以后,学堂里再也没有先生,敢管教约束他。 就这么养到十来岁,苏恒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整天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沉迷于吃喝嫖赌。 苏老太爷却并未觉得有啥不妥,反正苏家家底丰厚,他爱玩闹也不算什么大事。 直到苏恒伤了人,苏老太爷花了大把的银子,才把这个宝贝孙子给捞出来。 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觉得该找个人好好管住他,免得惹出更多祸端。 于是,刚满十六岁的苏恒,迎娶了落魄安国伯府家的庶出小姐——曾欣儿。 按理说,伯府家的庶出小姐,原本是轮不到苏家的。 但苏老太爷给出的彩礼丰厚,再加上安国伯府着实缺钱,两家因此一拍即合。 曾欣儿踏入屋内,见苏时瑾身着一袭玉色罗裙,一头乌发挽成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 那双眼眸恰似秋水盈盈,面容如桃花般娇艳,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曾欣儿内心的忿恨愈发浓烈,都是相同的年纪,偏偏自己嫁了苏恒那个混账。 婚后短短两年,她连生一儿一女。如今的她,看上去比苏时瑾老上许多。 她满心嫉妒,扭身自顾自地坐下,抱怨道:“二妹,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虽说我是庶出,可好歹也是正经的伯府小姐啊。” 唉,苏时瑾不禁扶额哀叹:又开始了,没有一个时辰,恐怕她是不会离开了。 她强忍着性子,问道:“嫂子,可是大哥又做了啥?” 曾欣儿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委屈和不甘,“他能做啥好事?昨日他又跑去藏香楼鬼混,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苏时瑾微微眯起美眸,说道:“嫂子莫要太过伤心,等大哥回来,好好劝劝他就行。” 曾欣儿冷笑一声,“劝?我劝的次数还少吗?哪一次他听进去了?这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说着,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 苏时瑾轻拍她的手,安慰道:“嫂子先消消气,说不定大哥只是一时糊涂。” 曾欣儿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啼啼地说道:“如今,我都不知道能找谁倾诉,只能来找你倒倒苦水。当初,我真不该嫁到苏家来。” 苏时瑾还未出嫁的时候,跟曾欣儿并不常往来。 那时候,苏婉儿也还未出嫁,想必苏恒也还能有所收敛。 “安国伯府为了那点银子,就把我给卖了!原先大姑娘还在的时候,他还不敢夜不归宿。如今大姑娘嫁去了沈家,他便彻底放飞自我。” 说到沈家,那曾欣儿抬眼瞧了瞧苏时瑾,见她并未恼怒。 这才接着说道:“我这命咋就这么苦,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同样都是女人,你和大姑娘,都嫁了如意郎君。” 说完,曾欣儿扑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日子,每隔个两三天,曾欣儿就会来这儿哭诉一番。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苏恒流连青楼,沉溺赌坊,对她不管不顾。 其实,曾欣儿长得并不丑,她的眉眼清淡,倘若能改改性子,说不定能留住男人的心。 脸上因怀孕生子,留下了一些雀斑,确实影响了容貌。 但是,只要仔细调养,也是能够恢复的。 然而,她整天自怨自艾,把自己折腾得越发憔悴。 这也让苏恒厌烦不已,更加不愿意待在家里,一心只惦念着外面的野花。 苏时瑾看着曾欣儿这般模样,心中既无奈又怜悯。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嫂子,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不如先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想必大哥会回心转意的。” 曾欣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时瑾,哽咽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就算好好打扮,估计也比不上你一分。” 又这样,每次都来哭诉,自己好好劝导她又不听。 既然如此,又何必往她这儿跑,还真是糟心。 苏时瑾皱了皱眉,说道:“嫂子,莫要这般自轻自贱。只要你愿意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 曾欣儿听了,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思考苏时瑾的话。 过了片刻,她喃喃说道:“真的能行吗?” 苏时瑾肯定地点点头:“只要嫂子肯改变,定然能行。” 曾欣儿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听你的。” 一连数日,曾欣儿都没来惊鸿阁,苏时瑾总算得了几日的安宁。 听秋月说,大少奶奶近日醉心梳妆,所以无暇来找她。 不过大少爷,还是天天往外跑,并未见他在府里多待。 苏时瑾一听这话,暗自思忖:这苏府是没办法长久待下去的,毕竟苏恒那性子,即便有曾欣儿管着,估摸也还得捅出篓子。 果不其然,几日过后,北院就传来消息。 据说苏恒看上了一个清倌,吵吵嚷嚷着非要纳妾。曾欣儿自然是死活不肯,两人为此大打出手。 最后,苏老太爷亲自出面。 瞧着自己那宝贝孙子,鼻青脸肿地哭诉着“只要让我纳了梅娘,往后我定然不再去勾栏瓦舍,定会好好学习经商。” 苏老太爷一听这话,当即拍板做主,应允苏恒纳妾。 曾欣儿哭得肝肠寸断,大骂苏恒无情无义,然而她终究拗不过苏老太爷的决定。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暴露得淋漓尽致。 苏时瑾的身子,基本已痊愈。想到这儿,趁着那梅娘还未进门,便带着丫鬟回了沈府。 毕竟沈府,还有事要处置呢。 第99章 礼物 何氏红着眼眶,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苏继平扶着她,温声安慰道:“夫人,莫要这般忧心,瑾儿已长大成人,自会好生照顾自己的。” 何氏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老爷,我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苏继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夫人,放宽心。瑾儿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就别在这儿瞎操心啦。” 何氏长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老爷,咱们也回吧。” 不多时,马车便行到沈府门口。 陈妈妈领着一众下人,立在两侧等候。 见马车停下,她疾步上前,欠身行礼道:“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苏时瑾扶着春兰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她眼神清冷地扫了一圈,除了陈妈妈、疾风等人,沈府的其他人,一个都未出现。 看来,上次沈如风气得不轻,所以今日未到她跟前碍眼。 陈妈妈知晓她身子刚痊愈,贴心安排了一顶软轿。 一路行至洛华苑,景致倒是与一个月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潺潺有声,四处绿意葱茏。 苏时瑾望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却并无一丝喜悦。 这看似美好的表象下,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呢? 远远地,便瞧见嫣然扶着院门,眼眶泛红。 “小姐,嫣然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 苏时瑾一脸惊讶,快步上前,拉住嫣然的手,“嫣然,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熙王府养伤吗?” “不光是我,凌绯凌黛也回来了。熙王殿下说您今日回沈府,于是我们便一起回来啦。”嫣然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欢喜。 苏时瑾心中一暖,眼中染上一丝喜色,“回来也好,这些日子,你们只管好生休养。” 苏时瑾拉着嫣然,走进正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嫣然羞涩一笑,垂头道:“已经结痂了,东方大夫说后面按时换药就行。” 听到这话,苏时瑾的泪水夺眶而出。自从嫣然被买回来,就从未见她落过泪。 此刻,见她哭了,嫣然顿时慌了神,只能笨拙地为她拭泪,焦急说道:“小姐,不要哭。都是嫣然不好,让小姐担心了。” 苏时瑾握住嫣然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怎的这般傻,为何要冲上来?差一点,你可就没命了。” “我只知道小姐,是我和景发的救命恩人。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住小姐的。”嫣然的眼里,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正说着,凌绯和凌黛走了进来,齐齐行礼道:“小姐,都是奴婢们保护不力,让您受伤。” “怪不得你们,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此次,是我连累了你们。”苏时瑾的眸子里闪过冷幽幽的光芒,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凌绯凌黛浑身一抖,主子这副模样,倒是和之前的那位主子,如出一辙。 夜间,烛火熄灭。 苏时瑾望着头顶的床幔,嘴里念叨着:“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 数来数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算起来,她和南宫鸿煊已半月未见。 虽然他每日都派人送来补品,可自己却一次面都没露,苏时瑾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 苏时瑾甩了甩发胀的脑袋,抬手轻敲脑门,“苏时瑾,给我清醒点,那臭男人有什么好想的?!” “扑哧……”窗棂处传来一阵轻笑声,苏时瑾坐起身来,朝那望去。 趴在那的,可不就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南宫鸿煊吗? 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他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还带着一丝调侃,“你在数羊?长夜漫漫,要不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 苏时瑾又羞又恼,抓起一个枕头,朝窗棂处扔去,“你这登徒子,深更半夜跑来作甚?” 南宫鸿煊轻松接住枕头,飞身跃进屋内,“跟我说说,你在想哪个臭男人?” 苏时瑾冷哼一声,“反正不是想你,赶紧走!” 南宫鸿煊步步逼近,“你说得可是真心话?” 见他一步步靠近,苏时瑾的心怦怦直跳,可面上仍强装镇定,“自然是真心话。你要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清冷的月光,仿佛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纱。南宫鸿煊并未被她的威胁吓住,反而又靠近了几分。 他在床榻边停住脚步,眸子里好似一弯深邃的湖水,情意满溢,仿佛能将她的灵魂,吸入其中。 “时瑾,其实山洞里的一切,我都记得。所以,你心中亦有我,不要再逃避了。” 苏时瑾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滚烫,“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学武之人的眼神,总归是好过一般人。苏时瑾慌乱的眼神,直直撞进南宫鸿煊的眼睛里。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更显魅惑,“你这张小嘴,总是不肯承认。”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苏时瑾的脸颊。 苏时瑾偏过头躲开,语气里夹杂着一些恼意,“殿下,还请自重!” 南宫鸿煊无奈地说:“自重?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无法自重了。” 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和他对话,简直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蹦出什么。 苏时瑾轻咬唇瓣,嗔怪道:“你要是再说这些轻薄的话。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夜风吹动窗幔,月光也变得更加朦胧,仿佛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暧昧。 见她说了狠话,南宫鸿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轻声说道:“给你的,看看。” 苏时瑾瞥了一眼匣子,扭头道:“我才不要看。” 南宫鸿煊起身点亮烛火,眼巴巴地打开匣子。苏时瑾到底是没忍住,朝匣子里望去。 里面放着,一个银色物件,倒是和手镯有些相似,但是要宽上许多。 她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送你的暗器,将它戴在手上。遇到危险,转动一下,就会飞出银针。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暗器如此精巧,我收了,多谢。” 南宫鸿煊轻握她的手,将暗器放在她的掌心,“我可不要,你嘴上的道谢。” 苏时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眼神中透着一抹赧然,“那你要什么?” 南宫鸿煊凝望着她,禁不住戏谑道:“不如送我一个,你亲手做得腰封?” 苏时瑾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好,我答应你。” 南宫鸿煊松开苏时瑾,柔声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南宫鸿煊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第100章 求庇护 次日,苏时瑾身着烟青色的薄烟纱裙,灵蛇髻盘于头顶,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 手中翻看着一本杂记,这书还是南宫鸿煊差人送来的。 阳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地洒下,化作细碎的光影,使得屋子里静谧一片。 就在此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陈妈妈匆匆打帘而入。 她神色略显慌张,禀告道:“夫人,管冰库的王老汉,死了。” 苏时瑾仿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翻着书,似乎毫不惊讶,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死的?”她的声音平淡如水,毫无半分起伏。 陈妈妈喘了一大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说道:“双眼凸起,面色青灰,可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瞧上去,像是暴毙而亡的。” 苏时瑾轻轻合上书卷,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浅笑,轻声说道:“既如此,让他家人前来收殓,再给些丧葬银子吧。” 陈妈妈赶忙应声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 那王老汉,实则是她让疾风去杀的。 不过,他死得并不冤枉。 那日的马车里,东方梵在冰桶中,发现了残留的软骨散。 临死前,他亲口承认,是受沈如风指使,不得已而为之。 下朝归来的沈如风,也得知了王老汉暴病身亡的消息。 他心中不禁冷笑:苏时瑾昨日才回府,今日王老汉就暴毙,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他亲自前往冰库,只见王老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双眼凸起,脸色灰白,身上的确没有血迹,还真像是暴毙的模样。 沈如风紧皱着眉头,吩咐沈富道:“去衙门借个仵作来。” 沈富刚要动身,沈如风却叫住他,说道:“还是去寻个大夫来看一眼吧。” 此事万不可惊动官府,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寻个大夫,确认一下是否暴毙,应当也能做到。 倘若并非暴毙,那必然是苏时瑾知晓了什么,派人杀了王老汉。 若真的是这样,那苏时瑾更是留不得了。 沈如风的心思,在脑海里不停地转动着,思量着如何让苏时瑾消失。 不多时,大夫被请到冰库。一番仔细查看后,大夫拱手说道:“大人,此人确实是暴毙而亡。” 沈如风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挥了挥手,让大夫离开。 看来,是他自己多心了?苏时瑾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 洛华苑中,苏时瑾正坐在凤凰木下,与嫣然谈笑。 院门口,新换的护卫,正是南宫鸿煊安排的另外两人。 一个叫雷云,一个叫雷雨,乃是两兄弟。 这两人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壮硕得如同蛮牛一般,长得极为相似。 皆是国字脸,粗眉大眼,厚厚的嘴唇,看上去憨厚老实。 哥哥雷云蓄着短须,显得更为成熟一些。 “站住!洛华苑,不得随意进入。”雷云大声喝道,他好似一堵墙,挡住了主仆两人的去路。 杏儿停下脚步,心中满是疑惑:以往进夫人的院子,可没这般大的阵仗。 小桃双手叉腰,嚷道:“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这是春杏阁的柳姨娘,你们也敢阻拦?” 自从杏儿得宠以来,小桃也开始飘飘然,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大丫鬟的跋扈劲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杏儿赶忙拉住小桃,呵斥道:“小桃,不得放肆。” 随后抬头不自觉地抛了一个媚眼,柔声说道:“丫鬟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哥通报一声,就说春杏阁柳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雷雨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沈府的姨娘,怎么瞧着不像个正经人。 院子里的苏时瑾,其实早就听到动静,摆手让春兰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只见杏儿,身着一身宽松的暗黑色襦裙,身后跟着小桃。 算起来,也好些日子未曾见过,她倒是过得不错,面色红润,比之前更显丰腴了些。 她眼角的媚态愈发遮掩不住,一举一动间,还真有几分花魁娘子的韵味。 她腰肢轻摆,盈盈跪倒在苏时瑾面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 “夫人,求您饶过妾身,放过妾身腹中的胎儿!”杏儿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里含着一丝祈求。 她微微一惊,手中的茶盏顿了顿,随即放下,目光平静地落在杏儿身上。 “收起你那魅惑男人的本事,起身好好说话。”苏时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威严。 杏儿心中一惊,忙爬起身。 见苏时瑾穿着烟青色薄烟纱裙,一双美目犹如秋水,深邃不见底。 此刻,她的面容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真真是风华绝代,美若天仙。 杏儿讨好道:“夫人,妾身知错。还望夫人怜惜我们母子,给我一条活路。” 苏时瑾轻哼一声,问道:“几个月了?” 杏儿战战兢兢,垂头小声说道:“四个……四个月了。” 苏时瑾低头抿了一口茶,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你倒是瞒得挺好,看来柳姨娘,还真是个聪明人。” 杏儿身子一颤,直直跪下,一路膝行到苏时瑾脚下,声泪俱下道:“奴婢知道,是夫人给了奴婢机会。如今奴婢有了身孕,确实犯了大忌。还望夫人,看在未出世孩子的面上,饶奴婢一回。” 大户人家,是绝对不允许,妾室先于正室生下孩子的。 虽说府里谣传,夫人不能生育。 可是杏儿不敢赌,她一直瞒得死死的。可现在月份渐大,后面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这才有了这一出,上门求饶的戏码。 想当初,是夫人将她送到大人床上的。如今夫人,估计也不会对她怎样。 苏时瑾冷笑一声,“起身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将你送给夫君,本就是让你开枝散叶的。” 杏儿扶着小桃起身,并不敢站直身子,依旧低垂着头。 瞧着,还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前世的悲剧里,杏儿倒是没什么手笔。 不过是个爬床的奴婢,她都不在意沈如风,又怎会将杏儿放在眼里。 杏儿见苏时瑾沉默不语,连忙说道:“夫人,妾身日后定当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苏时瑾抬眸扫向她的脸,冷冷地说道:“忠心耿耿?不过既然你已表态,那便要说到做到。” “日后但凡夫人有吩咐,妾身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杏儿一如既往地,表忠心。 苏时瑾轻哼一声,嗤笑道:“你先回去吧,好生养着吧。” 杏儿福了福身,应道:“多谢夫人,妾身告退。” 不过她不动杏儿,并不代表别人都会饶过她。 水榭居的那位,要是知道杏儿怀了身孕,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第101章 一喜接一喜 回到春杏阁,杏儿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小桃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姨娘,夫人的话,能信吗?” 杏儿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开口道:“她既然说饶过我,想必就不会对我动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 “姨娘说的是。说起来,这还是大人第一个孩子呢。往后,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小桃一脸喜色,眼中满是期待。 杏儿瞥了一眼小桃,轻声斥道:“不要这般轻狂。如今府里,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咱们呢。” 小桃缩了缩脖子,赶忙说道:“是,姨娘。是奴婢高兴过头了。” 杏儿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只盼能一举得男,好为我在这府中,争得一席之地。” “奴婢瞧姨娘这怀象,十之八九是个小公子。”小桃赶忙附和道。 杏儿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娇嗔道:“你这丫头,总是说好听的话哄我。如今,要防着水榭居的那位。” 这段日子,苏婉儿愈发春风得意,沈如风大半的时日都歇在水榭居。 余氏在她的刻意讨好下,对她也还算不错。 沈如风对自己的表妹,貌似也没多深情意。 至于春杏阁的这位,不过仗着些狐媚手段得了些宠爱。 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沈家的当家主母。 不过听说苏时瑾回来,她气得摔坏了一个青花瓷花瓶。 嘴里还不停地骂道:“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哼,从小就处处抢我风头。如今嫁人后,还处处压着我。” 如意心中暗自想着:唉,这不是姨娘你自找的吗?可是她不能这么说。 苏婉儿嫁进沈府后,除去如意,还带来一个丫鬟,唤吉祥。 那丫鬟生得貌美如花,是母亲吴氏硬塞给她的。 苏婉儿本来不喜欢她,可是这丫鬟心思灵巧,惯会阿谀奉承,最后竟讨得苏婉儿的欢心。 吉祥见她大发雷霆,眼珠一转,忙不迭地凑上前去,谄媚道:“姨娘莫气,就算夫人回来又能怎样?大人的心,在姨娘您这,这才是顶重要的。” 苏婉儿斜睨了吉祥一眼,冷哼道:“就你会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姨娘,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您瞧瞧您,论容貌,论才情,哪样不比夫人强?”吉祥连忙赔着笑脸。 苏婉儿听了,脸色稍稍缓和,说道:“算你这丫头嘴甜。” 如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上前劝道:“姨娘,其实夫人从未与你争过。你们同为姐妹,理应相互帮衬。” 苏婉儿瞪了如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她出身比我好,就是压我一头。” 如意还不死心,继续说道:“姨娘,当初在府里的时候,二小姐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少了您一份。如今,嫁入沈家,你更应该和她和睦相处。” 苏婉儿柳眉倒竖,更加生气,大声说道:“谁稀罕她东西了?她苏时瑾,只不过命好。整日翻墙打架,哪有点贵女的样子?” 吉祥在一旁撇撇嘴,插话道:“如意姐姐,这话说得不对。想当初,在府里的时候,谁不感慨咱们大小姐,才像是嫡出的长房长女?!” 苏婉儿听到吉祥的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得意,还未散去。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哎呀,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吉祥忙不迭地上前扶住她。 苏婉儿捂住嘴,想吐又吐不出,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意在一旁瞧着,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问道:“姨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此言一出,苏婉儿愣住了,仔细一想,好像是很久没来月事了。 苏婉儿缓过劲儿来,眼眶里隐有泪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还有一丝害怕。 “如意,快去将韩大夫请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韩大夫匆匆赶来,一番诊断后,拱手贺喜道:“恭喜大小姐,您这是有身孕了。不过,月份还浅,才一个多月。” 苏婉儿听这消息,终于放下心来,内心惊喜不已。 还好,月份对得上,应当是夫君的孩子。 苏婉儿浅笑道:“多谢韩大夫,跑这一趟。这是请你喝茶的,往后还得请韩大夫隔几日,来给我请个平安脉。” 韩大夫接过赏银,笑着应道:“大小姐客气了,这都是老夫应当做的。老夫定会按时来为大小姐诊脉。”说罢,便告辞离去。 吉祥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姨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大人要是知道了,定会更加宠爱您的。” 苏婉儿笑意更甚,吩咐道:“吉祥,你去把这件喜事,告诉夫君。” 吉祥应声退下,想着这时候大人肯定在书房。 她一路疾走,来到书房外,见到门外的小厮,巧笑嫣然地说:“还请通报一声,奴婢有喜事回禀大人。” 那看门的小厮,见她姿色较好,笑嘻嘻地回道:“姑娘,还是等会吧。柳姨娘正在里面呢。” 吉祥一听,只好候在门口等着,竖起耳朵听。 “大人,妾身有了您的孩子。”是杏儿那柔媚出水的声音,尾音勾人。 “当真?几个月了?”听得出,沈如风确实欢喜。 “回大人,四个月了。”杏儿娇声说道。 吉祥在门外听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骂:这狐媚子,居然抢先一步。 屋内又传来沈如风的声音:“那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缺什么尽管跟管家说。” 吉祥再也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大人,苏姨娘也有喜了!” 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惊,杏儿从沈如风腿上下来。 杏儿内心百感交集,原以为自己能凭着肚子,一飞冲天。 没想到,到底天不遂人意,这苏婉儿也有了身孕。 想起她对付朴月琴的手段,杏儿脸上露出一抹惧色,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 沈如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有些可怕。 他冷冰冰地说道:“让那丫鬟进来。” 吉祥进门后,见到柳姨娘一脸狐媚,领口处还略松开,露出一大片雪白。 她心中不由地鄙夷,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吉祥福了福身,说道:“大人,姨娘吩咐奴婢,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她在院里等着您呢。” “走,去看看婉儿。”沈如风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让人难以捉摸,气氛中暗藏着一丝诡异。 第102章 三喜临门 望着沈如风离去的背影,杏儿满心委屈,失魂落魄地回到春杏阁。 一行人来到水榭居时,苏婉儿早已精心打扮,柔弱无骨地倚靠在门口。 一见到沈如风,她的眼中盈满了欣喜,娇声迎上前去,“夫君,您可来了。” 沈如风扶着她,一同走进屋内坐下。 苏婉儿忙吩咐吉祥上茶,而后娇声说道:“夫君,如今妾身有了身孕,往后还望夫君多多怜惜。” 沈如风沉默片刻,说道:“既有了身孕,便好生养着吧。” 苏婉儿瞧着沈如风冷淡的态度,心中不由一紧,怯怯地说道:“夫君,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 沈如风看了她一眼,强装笑脸,“不要多想,你做得很好。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苏婉儿听到这话,心里稍稍安定些,娇嗔道:“那夫君可要多来陪陪妾身,这样妾身心里才踏实。” 沈如风掐了一把她的脸,调笑道:“这是自然,往后我尽量每晚来陪你。” 苏婉儿一听,扭扭捏捏地说道:“夫君,如今妾身可不便伺候。” 沈如风看到她那扭扭捏捏,故作娇羞的样子,心中一阵犯呕。 心想:没有月儿的一半风情,还敢学她的娇弱。 他随即起身,“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好生歇着吧。”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仍故作乖巧地点头,柔声道:“夫君慢走。” 沈如风离开水榭居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心中暗想:苏婉儿还不知道,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若是她知道,还不晓得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随意丢在草丛中。 沈如风走后,苏婉儿收起那副娇弱的模样。 想到让她故作朴月琴的姿态,她真是内心一阵反胃,更加想吐。 可是偏偏沈如风,就吃这一套,她只好忍下,隐藏自己原本的性情。 吉祥这才轻声禀告道:“姨娘,奴婢刚刚在书房,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苏婉儿挑眉,看向吉祥,急切地问道:“快说,是什么事?” 吉祥凑近苏婉儿,压低声音说道:“柳姨娘,也怀了身孕,而且已经四个月了。” 苏婉儿一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这个贱蹄子,居然也怀上了!倒是瞒得紧啊,这都四个月了。” 如意见她大动肝火,忙劝道:“姨娘,就算柳姨娘有了身孕,也不会越过您去。当务之急,还是您自个的身子,最重要。” 苏婉儿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你说得对,她不过是个狐媚子,争不过我的!” “姨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依奴婢看,不如让夫人出面惩治她。”吉祥在一旁出主意道。 如意见吉祥唯恐天下不乱,一脸忧色,反驳道:“姨娘,不可。” 苏婉儿看向如意,皱眉问道:“为何不可?” 如意赶忙解释道:“姨娘,若是您去找夫人,惩治柳姨娘。大人要是知道,恐怕与你心生嫌隙。奴婢觉得,如今你只要好生养胎,静观其变即可。” 苏婉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如意说得对。谅她一个贱婢,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洛华苑内,春兰凑到苏时瑾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苏时瑾轻笑道:“还真是喜事,一桩接一桩。”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看来这沈家后宅越发热闹。 “小姐,要不您还是赶紧和离,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吧。”春兰一脸愤愤不平,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明明自家小姐这般好,偏偏那沈如风不知珍惜。 苏时瑾嘴角上扬,眸子里星光点点,悠然说道:“不急,戏还没看够呢。” 雷雨急匆匆跑来禀告:“小姐,大娘子来了。” 苏时瑾内心一拧,自己去清心寺,是被王玉玲撺掇着去的。 如今,她没去明月居,王玉玲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吧!” 王玉玲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还未站稳,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瑾儿妹妹,那日清心寺后,你去哪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府上这些日子,那朴月琴多嚣张。” 见她神色不像作假,苏时瑾挑眉反问道:“玲姐姐不知我发生了何事?” 王玉玲瞪大眼睛,急切地说道:“这我哪能知道呢?我在山脚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只好先回了府。” 苏时瑾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那日,为何玲姐姐,偏偏邀请我,跟你一道去接朴月琴?” 王玉玲咬了咬嘴唇,心想:她还指望着苏时瑾,帮她拿捏朴月琴,这时候可不能瞒着。 再说那沈安国不是人,说到做不到,如今宠那朴月琴,跟眼珠子似的。 于是,她赶忙说道:“还不是沈安国说得,让我邀你一起去,也好有个靠山。” “如此说来,是大伯哥提议的。”苏时瑾若有所思。 “是的,瑾儿妹妹,你不会怪我没等你,自己先回府了吧。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了这些日子?”王玉玲盯着她,满心疑惑。 苏时瑾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去哪,运气不好,遇到些强盗,受了点伤。所以这些日子,待在娘家养伤呢。” 王玉玲一听,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紧张地问道:“伤到哪了?可好些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查看。 苏时瑾轻轻拂开她的手,笑道:“无事,都大好了。玲姐姐,今日来,是有啥事?” 王玉玲一听这话,立马捂着脸,哭诉起来,“瑾儿妹妹,我不该不听劝。如今,那沈安国天天宿在偏房。” 苏时瑾未答话,也不安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 王玉玲哭得更大声,抽抽搭搭地说道:“今日,我想给那贱人立规矩,哪知她又晕倒。而且,刚刚诊治出,又怀孕了。”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道:“看来,今日沈府是三喜临门啊!” “这是喜事啊,玲姐姐。”苏时瑾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她来说是喜事,可对我和壮儿来说,这可算不得喜事。”王玉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时瑾面无表情,“玲姐姐,当初我劝过你,可你不听。如今,这是你院子里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王玉玲听着她的话,没有之前的亲密,倒是透着几分客气。 她不由得愣住了,怎么忽然就不帮她了呢? 第103章 鸡飞狗跳 王玉玲收了哭声,拉着苏时瑾的衣袖。 “瑾儿妹妹,你可不能不管我。之前,那贱人作妖,都是你帮我和壮儿,讨得公道。” 苏时瑾轻轻抽出衣袖,淡淡说道:“玲姐姐,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乏了,不想掺和你院子里的事。” “你这是见死不救啊。那朴月琴有了身孕,若是生下个儿子,壮儿可怎么办?”王玉玲急得跺脚。 苏时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你既然接回她,应该早就料到,有这一日。玲姐姐与其求我帮忙,不如靠自己,护住壮儿和自己。” 王玉玲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怼,恨恨地说道: “好,好你个苏时瑾,亏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竟然如此绝情。”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苏时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当初的那一丝愧疚,随之消散。 春兰在一旁说道:“小姐,您这样拒绝大娘子,会不会不太好?” “若她自己不清醒,就算我帮她一万次,她也不会念着我的好。我又何必费神,帮她处理那些龌龊事。”苏时瑾微微垂首,神色中有几分落寞。 盛夏的阳光炽热无比,烤得大地仿佛要冒烟。 王玉玲回到明月居,心中满是怨恨。 “好你个苏时瑾,竟然敢拒绝我。哼,我就不信,没了你我还斗不过那朴月琴。” 此时的朴月琴斜靠榻上,薄纱轻笼,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惹人遐想。 似乎嫌弃天热,她轻轻喘着气,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跟着的小尼静慧、静修,早做一般丫鬟装扮,只是头发还未长出,头上还包着头巾。 说起来,两人是孤儿,自小被抱养在清心寺,从未见过山下的繁华。 如今,跟着朴月琴,两人觉得极好,最起码不用每日劳作诵经。 沈安国进来时,便见到她轻抬玉手,慵懒地拨弄着发梢。 那浑然天成的风情,让他热血沸腾。 他一屁股坐在榻上,扶上她的肚子,笑呵呵地说:“月儿,我原以为那晚,你是同我说笑的。没想到,你还真愿和我好好过日子。” 看着他一脸横肉,朴月琴强忍不适,故作娇羞道:“表哥,我既跟了你,自然是真心与你过日子的。” 沈安国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只要月儿,为我生下儿子,以后我必定好好疼你。” 朴月琴抛了一个媚眼,娇嗔地:“表哥,就知道儿子,若是我生个女儿,你难道就不疼了?” 沈安国连忙哄道:“疼,都疼!只要是月儿生的,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视为珍宝。” 朴月琴心中暗自冷笑:算算日子,自己腹中的胎儿,或许是地王殿那位爷的。 如今她倒要感激,这沈安国那晚强要她。 否则,她忽然有了身孕,恐怕要被沉塘的。 现在,她要好好哄着沈安国,待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一想到今日,静修打听来的消息:沈如风的两位姨娘,也有了身孕。 枉她从未忘记他,而他似乎对她彻底放下,沉浸在温柔乡。 沈安国见她半天不说话,“月儿,月儿,你在想什么呢?” 朴月琴回过神,委屈巴巴地说道:“表哥,今日那王氏拿我立规矩,差点让我再次失去孩子。到现在,我心里还怕得很呢。” 她的话,让沈安国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失去的那个“儿子”。 他怒火直冒,骂道:“月儿别怕,有我在。那个臭婆娘,就是个烂心的。她要是再敢给你气受,我便休了她。” 沈安国心想:跟月儿比,王玉玲那个泼妇,有哪点好? 也只是给他生养了壮儿,别的就一无是处。 儿子嘛,谁不能生呢? “你骂谁臭婆娘呢?好你个沈安国,你不是个东西。” 王玉玲冲进来,见到朴月琴衣服穿了跟没穿似的。 她上前就要扯她身上的轻纱,骂道:“你这狐媚子,在这卖弄风骚,勾引我夫君!看我不扒了你衣服,让你露个够。” 朴月琴躲进沈安国的怀里,眼眶泛红,抽抽搭搭道:“表哥,你看她这般辱骂我,我不要活了。” 沈安国一把推开,怒瞪着王玉玲,吼道:“你这泼妇,进门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月儿怀着孕,你还这般欺负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王玉玲冷笑一声,“她怀着孕?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种。沈安国,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上次,她流得那孩子,压根不是你的种!” 沈安国一听,抬手就要打王玉玲,“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王玉玲不甘示弱,回道:“你要是不信,便去问问那看诊的大夫。你纳她进门时,她都一个多月身孕了。” 沈安国的手僵在半空中,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玉玲冷哼一声,“这种事我何必骗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苏时瑾。当时看诊后,还是她差人拦得大夫。” 朴月琴脸色煞白,泪光盈盈,娇弱无力道:“表哥,你莫要听她胡说。她这是嫉妒我,故意挑拨离间。” 沈安国看看王玉玲,又看看朴月琴,一时之间不知该相信谁。 窗外的蝉鸣声聒噪不休,引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王玉玲讥笑道:“还真当你的亲亲表妹,是纯情少女,这般信她?你也不想想,自己拿什么跟你二弟比?” 沈安国怒火中烧,月儿确实一直心仪的,都是他二弟。 “我这便去,问问苏时瑾。”说完,他甩袖而去。 明月居里鸡飞狗跳,水榭居也不遑多让。 一地的碎片,简直没个落脚的地方。 苏婉儿气鼓鼓地坐着,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面部潮红,一双美目圆睁,仿佛能喷出火来。 如意端着一碗绿豆汤,小心翼翼地跨进屋里,见到这一地的狼藉,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姨娘,怎么又生这么大气?”如意满脸疑惑。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就是这般光景。 吉祥挑高声音,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春杏阁那位,惹得咱们姨娘不开心!” 第104章 被关禁闭 屋内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就连插在瓶中的花,都显得蔫蔫的,毫无生气。 苏婉儿怒吼道:“同样有孕在身,大人却只赏赐她。虽说我不缺那点东西,可我这心里就是堵得慌。” 吉祥眼珠子一转,说道:“姨娘,要不咱们去春杏阁,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如意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碎片。 听到吉祥又在煽风点火,忙起身劝阻:“姨娘,如今柳姨娘已有身孕,您要是去找她的麻烦,恐怕大人会心生不满。” 苏婉儿一听,怒火中烧,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有孕,难道就动不得了?难道我肚子里怀的,就不是大人的骨肉?我今日偏要去春杏阁,瞧瞧这贱人的得意劲!”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朝着春杏阁冲去。 刚刚还骄阳似火的天空,仿佛突然间乌云密布,天色慢慢暗沉下来。 洛华苑,怒气冲冲的沈安国,被人拦下。 他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弟妹,弟妹,我有要事要问。” 屋子里的苏时瑾,微微挑起眉毛,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一天天的,破事真多。刚刚才送走王玉玲,这沈安国又找上门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吩咐秋月:“将人放进来吧。” 沈安国大步走进屋内,脸上的横肉因愤怒,不停地颤抖着。 “弟妹,我刚听王氏说,月儿进门前就有了身孕。此事是真是假,还请你如实相告。”沈安国瞪着眼睛,急切地问道。 苏时瑾轻轻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我只能说,那看诊的大夫,当时说朴姨娘怀孕已满三月。至于其他的,就得问朴姨娘本人啦。” 朴月琴当初怀得,不是沈安国的孩子,这事只有她和王玉玲知晓。 看来,是王玉玲忍无可忍,将事捅了出来。 所以,沈安国才来询问,当时在场的苏时瑾。 沈安国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拳紧握,骨节泛白。 “这个贱人,竟敢给我戴绿帽子,我饶不了她!” 苏时瑾看着,沈安国一脸煞气地离去,心底暗自窃喜。 不知余氏看到他们兄弟反目,会是怎样的表情? 真的好期待,这场好戏。 春杏阁,杏儿扶着小桃,看着下人手中捧着的锦盒,两眼放光。 “小桃,你说大人是不是心里有我了?”杏儿喜不自禁地问道。 小桃笑着说:“姨娘,这是自然,大人心里肯定有您,不然怎么会赏赐这么多好东西。” 就在这时,苏婉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下人手中的锦盒,里面不过是一些寻常物件。 这种东西,她苏家大小姐,向来是瞧不上眼的。 但是,一想到,这是沈如风送给杏儿那贱人的。 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直犯恶心。 赶走了一个朴月琴,偏偏又冒出一个杏儿。 为何沈如风身边,就不能单单只有她一人呢? 她气得一把掀翻锦盒,阴阳怪气地说道:“也就是你这狐媚子,稀罕这些不值钱的破烂货。” 杏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怒指着她说:“苏姨娘,你怎么敢?这是大人赏赐给我的。” 苏婉儿冷笑道:“哼,只要我没得着,你就别想有。你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爬床的奴婢,凭你也配要赏赐!” 仿佛察觉到门外的身影,杏儿作势瘫倒在地,眼中瞬间蓄满泪水,身子微微颤抖着。 那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沈如风沉着脸,大步走进来,周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他斜视着苏婉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破烂货?原来在这苏大小姐的眼里,我沈如风的赏赐,竟是些破烂货?” 被沈如风的气势吓住,苏婉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颤抖着。 如意赶紧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息怒,姨娘她绝非故意的。” 沈如风冷哼一声,“不是故意?她这般嚣张跋扈,眼中可有我?” 沈如风无视苏婉儿,径直抱起杏儿,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杏儿窝在怀里,十分乖巧。 还不忘偷瞧苏婉儿,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苏婉儿恨不得,此刻冲上去,将杏儿的脸划个稀烂。 可是她生生忍住,她知晓沈如风的脾性。 她放低身子,柔声说道:“夫君,是我不懂事,说错了话。” 沈如风看向杏儿,只见她满脸泪水,娇弱不堪的模样。 偏偏眼角还透着妩媚风情,直勾得他心痒难耐。 再看向苏婉儿那做作的样子,他愈发觉得倒胃口,冷冷地道:“你和杏儿,位份相同,你凭什么在此耀武扬威?” 杏儿轻拉他的衣角,娇滴滴地说:“大人,苏姐姐是千金小姐,自然不是奴婢能比的。” 沈如风眸色愈发深沉,“千金小姐?苏婉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别说是她苏婉儿,就算是苏时瑾,他沈如风也未曾放在心上。 要不是她还有些许用处,要不是为了给月儿报仇。 他沈如风,又怎会纳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女人? 她既没有苏时瑾的容貌,又没有杏儿的风情,更比不上月儿的娇柔。 却妄想着,获得他的专宠。 苏婉儿此刻真的慌了神,她跪倒在地,眼中噙着泪水。 “夫君,我真的知错了,求夫君原谅我这一次。” 沈如风瞧着她服软,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初对月儿下那样的狠手。 如今,杏儿怀着他的骨肉,可不能让她有谋害的机会。 他面色阴沉地说道:“你欺压杏儿,妄图谋害我的子嗣。从今日起,禁足水榭居半年,好好反省。若再不悔改,就休怪我无情。” 苏婉儿脸色煞白,瘫倒在地上,绝望地喊道:“夫君,你竟为了这贱婢,罚我禁足。我肚子里,也怀着你的孩子。” 沈如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还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苏家的人,果真都是些蠢货,沈如风心里暗暗思忖。 他摆摆手,立马进来几个小厮,将苏婉儿拖了下去。 吉祥这时候吓得脸色惨白,跟着小厮匆忙退下。 如意叹了口气,姨娘如今是,越来越没脑子了。 哪还有当初做姑娘时,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 第105章 有点惨 沈安国回到明月居,径直走向偏房。 朴月琴卧在榻上,神色有些不安。 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不成样子。 她记恨王玉玲,更恨苏时瑾。没想到,她们那么早,就盯上她了。 看来,瞒是瞒不住的,只能让沈安国歇火。 待她生下孩子,再找她们算账。 门被人一脚踢开,静修轻呼一声。 朴月琴便见到,一脸怒火的沈安国,像是要杀了她似的,冲撞进来。 朴月琴忙示意,静慧、静修退下。 两人急匆匆退下,生怕被波及,门被带上。 沈安国指着朴月琴,怒骂:“贱人,你给我老实交代,当初你流掉的那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朴月琴起身,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表哥,如今我也只能说实话了。” 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落,她哽咽道:“那孩子,是二表哥的。当初,我和二表哥相恋,大表哥应当知晓的。” 沈安国的心,被狠狠撞击。 竟然是二弟的种?他内心充满忿恨不甘,还有一丝不堪。 可说到底,确实是他抢了二弟的女人,所以这事怪不得别人! 朴月琴柔弱无骨的手,扶上沈安国的胸膛,哭啼啼地说:“后来,阴错阳差,月儿成了大表哥的人。” 沈安国一把挥开她的手,神情低落。 “月儿,后花园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如风。” 朴月琴扑上来,搂住他,“表哥,不用说啦!那些事,已成过去。如今,月儿心中只有你。” 沈安国脸色,略有松动,不确信地问道:“月儿的话,可当真?” 朴月琴顺势往他身上蹭了蹭,那轻薄的纱衣滑落,一片美好若隐若现地展露眼前。 她的眼眸中仿佛能滴出水来,娇声说道:“自然是真的,如今月儿肚子里,可真真切切,是表哥的孩子。” 说着,她伸出玉臂,轻轻勾住沈安国的脖颈,吐气如兰。 “表哥,你瞧瞧月儿,这满心满眼可都是你呀。” 她的声音又嗲又糯,带着无尽的魅惑。 朴月琴身子蠕动,紧紧贴着他。 她朱唇轻启:“表哥,月儿只盼着与你长相厮守,为你生儿育女。表哥,难道还不信月儿吗?” 她嘴里说着这些情话,心里却觉得恶心。 无论是沈如风,还是地王殿那位,都能算上美男子。 可她不得不说,因为她还得靠着沈安国。 “表哥,就让月儿好好伺候你。”朴月琴娇嗔地说着,手指在他胸膛处画圈。 沈安国望着她那娇媚的模样,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他一把拉过她,声音略显急切。 “月儿,若你真心待我。过往的事,我便不再计较。” 朴月琴娇嗔地应道:“表哥,月儿的心,日月可鉴。” 此时的沈安国,脑海里只有这个勾魂的女人,根本忘了他来这的目的。 他抱起朴月琴走向榻边,将她轻轻放下。 朴月琴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轻声呢喃:“表哥,轻点……” 沈安国喘着粗气,应道:“月儿,不要怕,我有分寸。” 榻上的纱幔缓缓落下,遮住那一片旖旎风光。 两人的衣物,被一件件丢出来。 房间里充斥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一番云雨过后,沈安国疲惫地躺在榻上。 朴月琴依偎在他身旁,娇声道:“表哥,今后你可不能为那王氏,再让月儿受委屈了。” 沈安国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月儿放心,要是王氏再胡闹,我便休了她。” 朴月琴嘴角上扬,心中却暗自冷笑:男人到底都是薄情的,只需她勾勾手,便忘了发妻的好。 王玉玲揭破野种的事,原以为沈安国会大发雷霆,将朴月琴赶出去。 万万没想到,沈安国进去后,里面却没什么大动静。 王玉玲内心疑惑不解,所以领着红雀来到偏房。 见大白天的,门窗紧闭,里面悄无声息的。 她内心赫然,这沈安国,不会大白天的,和朴月琴在…… 她气得将门,砸得“噔噔噔”响。 “沈安国,朴月琴,快给我滚出来!” 尖锐的声音,让沈安国皱起眉头,他起身穿衣。 朴月琴娇声道:“表哥,你可不能让那恶妇伤了我和孩子。” “别怕,有我在。”沈安国安抚道。 沈安国打开房门,王玉玲直接冲进来,见朴月琴窝在床榻上。 面色潮红,发丝凌乱,身上不着寸缕,一双玉臂白晃晃地露于人前。 她走上前,破口大骂:“你个贱蹄子,白日宣淫,不要脸。” 说着,便要将她拖下来。 沈安国快步上前,一把推开。 王玉玲措手不及,被推得摔倒在地。 额头狠狠砸在床边,血一下涌了出来。 她抬起头,血流到眼睛里,像个厉鬼。 “沈安国,你竟然为了这狐狸精,这样对我!”王玉玲声嘶力竭地吼道。 红雀吓得连忙去扶王玉玲,哭喊道:“大娘子,您的额头流血了。” 沈安国看到她受伤,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愤怒掩盖。 “你这疯妇,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朴月琴假惺惺地哭起来,“姐姐,都是月儿的错,姐姐不要怪表哥。” 王玉玲怒视着朴月琴,骂道:“你少在这装可怜,千人骑的骚浪贱货。” 沈安国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揪住王玉玲的衣领,“你这泼妇,滚出去!” 说罢,他竟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出偏房,直接丢在院子里。 红雀吓得大哭,赶紧去扶王玉玲。 王玉玲又气又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洛华苑中,苏时瑾正修剪着花枝。 秋月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小姐,明月居那边出事了。” 苏时瑾手动作未停,淡淡问道:“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秋月喘了口气,说道:“是大爷和朴姨娘白日宣淫,被大娘子撞破。大娘子大闹一场,却被大爷给丢了出来,还受伤昏过去了。” 苏时瑾轻笑一声,“这沈家,可真是越来越热闹啦。” 她放下手中的剪刀,轻轻理了理衣袖,继续说道:“朴月琴还真不简单,如今这局面,倒也有趣。” 秋月有些担忧,“小姐,这大娘子着实有点惨。” 虽说王玉玲无心害她,可到底因她的愚蠢,致使嫣然她们三人身受重伤。 就连自己也险些丢命,苏时瑾并非圣母,她眯起双眸,“这是她自找的!无论好歹,都她自己受着吧。” 第106章 旨意 苏时瑾转身看向秋月,问道:“水榭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秋月“啊呀”一声,惊呼道:“差点忘记说,大人赏赐柳姨娘,却落下苏姨娘。苏姨娘跑去春杏阁闹了一场,被大人禁足半年。” 苏时瑾柳眉微蹙,叹息道:“原先在家里时,那般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如今这般蠢?” 不过沈如风关她禁闭,想必是怕苏婉儿,给杏儿下黑手。 看来,如今沈如风,对杏儿倒是有几分真心。 “小姐,要不要奴婢关照一下?”秋月试探地问道,毕竟苏姨娘和小姐,也是堂姐妹。 苏时瑾神色清冷,嘴角轻扯,对秋月淡淡说道:“不必,是她自己非要趟这一趟浑水。” 秋月点点头,应道:“好吧。不知小姐何时才能和离?这沈府,连我都待烦了。”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舒县遭灾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到京城。 不久,沈如风就要奉旨前往赈灾。 而她与沈如风能否和离,就得看这次赈灾。 苏时瑾冷哼一声,目光决然:“快了,我要与他光明正大地和离。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嫁妆,还要跟他清算府里的开销!” 几日后,舒县发洪水,几万人受灾的消息,震惊朝野。 此时此刻,崇政殿内。 大盛皇朝乾景帝,翻看手中奏折,面色越来越凝重。 奏折上,是舒县水灾的详情。 洪水肆虐,淹没农田和村庄。大半的房屋倒塌,百姓们无家可归。 这场洪水伤亡数千人,幸存者缺衣少食。 舒县县令汪定文,连上五道奏折,祈求朝廷赈灾。 一道比一道催人泪下,看得乾景帝眼角都隐有泪花。 乾景帝放下手中奏折,厉声说道:“舒县水灾,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底下鸦雀无声,大臣们都低头不语,心中暗自盘算。 过了片刻,户部尚书楼意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此次赈灾所需银两甚巨,户部如今库银吃紧,恐难以支撑。” 乾景帝怒目而视:“库银吃紧?那便去想想办法,难道养着你们,就是吃白饭的?” 崇政殿内,气氛愈发凝重。 乾景帝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停留在南宫晖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大皇子南宫晖,从队列中迈步而出,他身着一袭赤色蟒龙锦袍,身形高大健壮,尽显尊贵气质。 眉毛斜飞而上,双目狭长阴鸷,与南宫鸿煊有几分相似。 他的轮廓更刚硬凌厉,眼神中满是阴狠,浑身散发上位者的气息。 南宫晖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愿自荐前往舒县赈灾!”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在大殿内回荡。 乾景帝微微点头,神色稍缓,“厉王,你可有具体的赈灾良策?” 南宫晖自信满满,“儿臣以为,可先从临近州县调运粮食衣物,解燃眉之急。同时,京城号召募捐,以补赈灾之需。” 乾景帝颔首,神色缓和,“不错。众卿家,觉得厉王所言如何?” 丞相胡斐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殿下,厉王殿下所言,甚是有理。不过,舒县受灾严重,局势复杂。老臣觉得厉王亲去,实在不妥。” 乾景帝眯眼,看向胡斐。 洪灾过后,十之八九必有瘟疫。南宫晖怎么会真心想去赈灾呢? 他不过是为了讨皇帝欢心,所以故意做做样子。 这不,立马就有老臣反对,还是三朝元老的那种。 乾景帝非常不喜,他知晓这个儿子的野心,也知晓他狠厉毒辣的手段。 若为君王,他应该是合格的。 可若是他为君王,他疼爱的小七,可就没了活路。 其他大臣们见丞相开了口,纷纷附和起来。 “陛下,丞相所言极是,厉王殿下万金之躯,实不宜亲赴灾区啊。” “是啊,陛下,还望三思,莫让厉王殿下涉险。” “舒县如今情况不明,万一厉王殿下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南宫鸿煊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斜斜勾起,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 目光扫过这群人,眼神中满是嘲讽。 南宫晖,果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南宫晖听着反对声,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笑意。 他怎会舍得京中夜夜笙歌的奢靡,去那穷乡僻壤赈灾呢? 这些事,自然会有人替他办。 他假惺惺地说道:“父皇,儿臣不惧危险。身为皇子,理应为百姓做事。” 乾景帝眸色幽深,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多的人反对,厉王就不必去了。朕知晓,你对百姓的那片真心。” 南宫晖朝着沈如风,使了个眼色。 沈如风立即走上前,主动请缨道:“陛下,臣乃户部员外郎沈如风,愿为陛下排忧解难,前往舒县赈灾。” 乾景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这个年轻男子,想起他便是今科探花郎。 他缓缓说道:“沈探花,你可有把握完成此重任?” 沈如风恭敬地回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这时,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插话道:“沈大人,还真敢夸下海口。是不是打算借由赈灾,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为某人增添势力?” 这不阴不阳的话,大殿之上,也只有南宫鸿煊敢说。 南宫晖心底一沉,难道七弟知道,沈如风是他的棋子? 他和沈如风,基本上都是书信往来,甚少见面。 况且沈如风是寒门出身,才刚入仕,南宫鸿煊不可能注意到他。 沈如风脸色一紧,连忙说道:“熙王殿下此言差矣,下官一心只为陛下和百姓,绝无半点私心。” 楼意站出来,帮腔道:“熙王殿下不知,沈大人寒门出身。他一心为民,绝无半点私心。老夫身为户部尚书,可以为他保证。” 南宫鸿煊呲笑一声,“楼大人,你老眼昏花,分不清好孬。” 乾景帝对熙王,一贯溺爱。 但是见他越说越离谱,急忙制止道:“煊儿,大殿之上,不要胡言乱语。” 南宫晖恨得不行,七弟这般言行无状。父皇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 乾景帝又说道:“沈卿,朕便信你一次。你即刻筹银五十万两,三日后出发前往舒县。朕会派人协助你,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沈如风叩头谢恩:“多谢陛下信任,臣定当全力以赴。” 第107章 筹银(一) 下朝后,沈如风紧绷着脸,快步往宫外走去。 他心中思绪翻腾:今日朝堂上,熙王忽然发难,想必是为苏时瑾,故意给他难堪。 回到家中,他屏退左右,坐在书案前沉思。 此次赈灾事关重大,不仅关乎他的前途,更关乎他背后的厉王。 若稍有差池,厉王也不会放过他。 沈如风定了定神,开始罗列赈灾所需的各项事务。 当务之急,便是筹集银两。 屋内,忽然响起声音:“沈大人,殿下让我传话,此次赈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如风抬头,面前站着一人,全身掩在黑色披风下,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身量比一般男子矮小,声音分不清男女。 这还是厉王,第一次派人给他传话,可见他对赈灾的重视。 沈如风沉声应道:“请厉王殿下放心,下官必定办得漂亮。” 那人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大早,天未亮,沈如风便匆匆出去。 洛华苑,天微亮。 苏时瑾起身,唤道:“春兰、秋月。” 两人忙推门而入,春兰小声道:“小姐,大人天未亮,就坐车出去了。” 苏时瑾抚眉轻笑,这几日舒县发大火的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果然,与前世一样,皇帝还是派沈如风,前往舒县赈灾。 前世她与沈如风,还是“恩爱”夫妻。 所以,赈灾的细节,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让他筹五十万两白银,其中苏家就出了二十万两,而她苏时瑾贴了十万两嫁妆。 不过这辈子,没有苏家和她的帮忙。 也不知,沈如风还能不能筹到这五十万两呢? 沈如风坐着马车,来到苏家门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深吸一口气,让随从上前敲门。 门房打开门,见是沈如风,忙道:“原来是姑爷,小的这就去禀告。” 过了好一会儿,苏府管家将他迎至正厅。 沈如风喝了两盏茶,苏继平才慢悠悠走进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沈如风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岳父大人,别来无恙。” 苏继平微微一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冷淡地说道:“如风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沈如风赔着笑脸,说道:“岳父大人,我此次前来,是为舒县的事。陛下让我负责赈灾,这首要的就是筹集银两。还望岳父大人,慷慨解囊。” 沈如风内心并不想求苏家,但是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要想快速筹集,只能求到苏家。 而且苏家肯定会帮他,谁让他们是姻亲呢。 苏继平心中冷笑,说道:“如风,不知你想要多少?” 沈如风忙道:“岳父大人,陛下令我三日筹集五十万两。苏家一向乐善好施,不如捐个十万两?” 苏继平眯起眼睛,笑道:“十万两?如风,你也太瞧得起苏家,苏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不是苏家拿不出,就单单苏时瑾的嫁妆,恐怕也不止十万两。 只不过,是这老匹夫不肯而已,他眼里只有利益。 想到这,沈如风按下心中恨意。 反问道:“那不知苏家,打算捐多少?” 苏继平喝了口茶,缓缓道:“苏家捐一万两,已是极限。” 沈如风急道:“一万两对苏家来说,实在太少。而且离五十万,也差得太多,远远不够。” 苏继平站起身,说道:“这京中官员、富户这么多,若人人都捐一万两,不过五十家便凑齐。” 沈如风原以为,凭着苏家与自己的关系,怎么也能多拿些银子,却不想苏继平如此绝情。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说道:“岳父大人,当真如此狠心?这可关乎着,无数百姓的生死存亡。” 苏继平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如风,你莫要拿百姓来压我。苏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沈如风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却又不敢发作。 他深知此时不能与苏继平彻底翻脸,只能继续好言相求。 “岳父大人,只要你能多捐些。待我加官进爵,定当加倍报答。” 苏继平哼了一声,说道:“苏家如今只能拿出这一万两,你爱要不要。” 沈如风脸色铁青,他猛地起身,冷冷抛下一句“告辞\",转身离去。 等赈灾的事办妥,定要让苏家好看。 离开苏家后,沈如风立刻召集心腹,命他们前往城中各大商户,筹集赈灾银两。 自己则带着礼品,逐一拜访各位同僚。 礼部侍郎张仁府上。 还未等沈如风开口,张仁就急急忙忙说道:“沈大人,我知晓你的来意。家中并无多少积蓄,这一百两,是我的心意,望你莫要嫌少。” 沈如风虽内心不满,却也只能勉强扯出笑容,谢过他的慷慨解囊。 兵部尚书王良寒的府邸。 王良寒倒是客气许多,让下人上了好茶。 可一谈到捐银子,也只轻描淡写地说:“沈大人,我捐一千两,这已是我的极限。” 沈如风看着他,似真诚实敷衍的表情,心中暗骂:都是些蛀虫,偏偏装着清廉。 一整天下来,沈如风几乎跑遍所有同僚。 可这些朝中官员,为彰显清廉,大多捐个几百两,最多不过二千两。 夜幕降临,沈如风满脸疲惫,回到沈府。 心腹也陆续回来,禀报筹银的情况。 “大人,我们跑遍各大商户,他们见苏家只捐一万两,也纷纷效仿。所有商户捐银加起来,不过十六万两。” 沈如风听着心腹的汇报,眉头紧锁,脸色越发阴沉。 “加上官员们捐的四万两,总共才二十万两。离五十万两,还差得远!” 他来回踱步,脸上阴沉地像要滴出水来。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筹到更多的银两? 若是以前,凭苏时瑾对他的痴迷程度。 筹集这点银子,根本无需他沈如风费多大气力。 他只需到苏时瑾面前,稍稍暗示那么几句,苏时瑾定会满心欢喜地捧着银子,乖乖送到他面前。 就如同当初她将自己陪嫁的宅院,毫不犹豫地挂上沈府的牌匾,就怕他不肯收下那般。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回想近日发生的事。 上次苏府相见,至今已过去一个月。 以她如今仇视他的程度,是断然不可能拿出银子的。 他不禁想到苏婉儿,虽说她是苏家二房的,嫁妆没有苏时瑾那般丰厚,但数量也不少。 第108章 筹银(二) 沈如风思来想去,决定前往水榭居,找苏婉儿碰碰运气。 他换上一身月白色翠竹长衫,手拿一把山水墨画折扇。 乌发束于头顶,用一根玉簪固定,还真当是翩翩公子,令人见之难忘。 自打被禁足,苏婉儿每日哀怨得很。 不过几日,便日渐清减。 她秀眉微蹙,眉眼间掩不住的愁绪,正呆坐在窗前。 窗外,微风拂过,几缕柳枝轻轻摇曳。 门“吱呀”一声开了,吉祥笑道:“姨娘,大人来了。” 苏婉儿听闻,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顾不得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便匆匆迎上去。 沈如风踏入屋内,看到苏婉儿清减的模样,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此时正是哄骗她的好时机。 他脚下的步伐加快,几步便到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柔声道:“婉儿,几日不见,你怎如此憔悴,真是让我心疼不已。” 说着,还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苏婉儿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夫君,你总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心中无我,只有那柳姨娘。” 沈如风顺势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不要伤心,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在我心中,你比杏儿可重要多了。” 苏婉儿靠在他怀里,微微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如风继续哄道:“婉儿,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慌了。” 苏婉儿抬眸,眼中还蓄着泪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朴月琴的娇弱。 她轻启朱唇,声音细软如丝,带着几分颤抖说道:“夫君,那你今日就留下,陪我吧。” 沈如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好,今夜我留下,好好陪婉儿。” 苏婉儿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神,深情地凝望着他。 恍惚间,沈如风觉得,似乎见到月儿。 沈如风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他紧紧拥着苏婉儿,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游走。 苏婉儿娇嗔一声,轻轻推了推他,“夫君,莫要这般心急。” 然而,她那欲拒还迎的姿态,却更激发了沈如风的欲望。 沈如风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苏婉儿脸上泛起红晕,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娇喘微微。 沈如风轻轻将她放下,苏婉儿眼神迷离而羞涩。 沈如风俯身而下,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苏婉儿嘤咛一声,双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夫君,不可......” 可她的声音却如此绵软无力,更像是一种诱惑。 昏黄的烛光下,沈如风只觉得:面前的人,正是自己朝思夜想的月儿。 哪里还忍得住,他几下便扯去自己的衣衫。 又将苏婉儿身上的衣裙,尽数褪去。 屋内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纠缠的身影。 女人的娇吟,男人的粗喘,交织在一起。 床榻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渐渐平息。 两人相拥而卧,汗水浸湿了床榻,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沈如风的眼神,逐渐清醒。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眼神的种的情欲,消退的一干二净,厌恶的神色又卷土重来。 原打算绝不碰她,可情势逼人。 不知为何,今日将她看成月儿,唉…… 苏婉儿觉得,今日的夫君,似乎与以往不一样。 但是,让她更欢喜。 她面上的娇羞更甚,窝在沈如风怀里,恨不得时光停止,莫要让这美好流失。 沈如风轻喘着气,故作温柔地说道:“婉儿,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苏婉儿慵懒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娇嗔道:“夫君,此刻说什么事,莫要扰了这温馨时光?” 沈如风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哄道:“婉儿,今日前来,一是为了陪你,二是确有要事相商。” 苏婉儿微微撑起身子,疑惑地看着他,“夫君,何事如此重要?” 沈如风神色一正,说道:“如今舒县受灾,皇上命我负责赈灾事宜,急需筹集五十万两银子。我四处奔走,却仍未凑齐。婉儿,你可否帮帮我?” 苏婉儿脸色微变,犹豫道:“夫君,要我如何帮你?” 沈如风目光急切:“婉儿,我知晓你的陪嫁颇丰,能否先拿出一部分,助我度过此难关?待我办好这趟差事,我定加倍补偿你。” 苏婉儿娇躯一颤,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几分,她沉默了片刻,“夫君,那是我的陪嫁,怎可......” 沈如风连忙说道:“婉儿,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我的?等此事过后,我定加倍补偿你。” 苏婉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她咬了咬嘴唇,看着沈如风,“夫君,原来你今夜前来,竟是为这事。” 沈如风忙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婉儿,莫要这样说,我对你真心的。只是这赈灾之事,关乎百姓的生死。我身为臣子,怎能不为皇上分忧?” 苏婉儿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坐直身子,面露难色,“夫君,这陪嫁是我的依靠,若都给了你,日后我......” 沈如风再次将她拉入怀中,温柔地说道:“婉儿,你放心,我沈如风对天发誓,绝不会负你。待寻到合适时机,我便休了苏时瑾,扶你为正妻。” 听到这番话,苏婉儿开始犹豫。 成为沈如风的正妻,压过苏时瑾,是她的夙愿。 沈如风继续哄道:“婉儿,你要知道只有我,才能是你真正的依靠。” 苏婉儿瞧着沈如风,只见烛光下,他桃花眼深邃迷人,眼尾微微上挑,透着几分魅惑。 她心一软,喃喃道:“夫君,那我便信你这一回。” 沈如风心中大喜,在她身上柔软处捏了捏,“婉儿,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苏婉儿红着脸低下头,轻声说道:“只盼夫君,莫忘了今日之言。” ……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苏婉儿强忍身体不适,起身唤来如意,清点自己的嫁妆。 如意一头雾水,却见沈如风一脸寒意站在一旁,只能依着她的吩咐行事。 小厮们将一箱箱嫁妆,搬到院中。 打开箱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琳琅满目,还有地契、房契等。 苏婉儿看着这些陪嫁,心中难免不舍,但一想到沈如风的承诺,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经过一番清点,嫁妆折合下来,足足有十万两。 沈如风兴奋得难以自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婉儿,没想到你的陪嫁如此丰厚,这下赈灾的事有望了。” 苏婉儿神色复杂,轻声说道:“夫君,这是我的全部身家,望夫君莫要辜负我。” 沈如风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婉儿放心,待我功成归来,定会履行诺言。” 说罢,他便吩咐下人,将这些嫁妆抬走,速速折换成银两。 第109章 筹银(三) 望着一箱箱嫁妆被搬走,苏婉儿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她眼眶泛红,身子微微颤抖。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姨娘,您就这样把陪嫁都给了大人,万一他……” 吉祥忙打断道:“如意,你莫要乱说。大人对姨娘情深意重,定会说到做到的。” 如意瞪了吉祥一眼,转向苏婉儿道:“姨娘,您可要想清楚。这是您在这府中最后的依靠,如今全给了大人。日后若有变故,您可怎么办?” 苏婉儿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信夫君。” 如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姨娘,您就是太单纯了。男人的话怎能轻信?” 吉祥又插话道:“如意,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大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意冷哼一声:“我这是为姨娘着想,你就知道巴结大人。” 吉祥气道:“你这是不知好歹,大人对姨娘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如意看向苏婉儿,焦急地说:“姨娘,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好歹留一些,别全给出去。” 苏婉儿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 心中感慨:怎么办?自己真的好像,中了沈如风的情蛊。 如今,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只要沈如风心中有她,别再有别的女人,就足矣。 募集银两,还差整整二十万,沈如风不得不另辟蹊径。 他差人在闹市区,搭建募捐台,设功德榜。 凡捐银者,不论身份,均可提名功德榜。 沈如风亲立募捐台,呼吁百姓捐银。 他长相温润俊美,倒是吸引不少妇人前来。 一日下来,募捐台人声鼎沸,倒是热闹得很。 沈如风累得精疲力竭,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到晚上清算时,也才募集到十万两。 还差十万两,明日就是最后期限,沈如风感到一阵绝望。 思来想去,他乔装打扮,只身前往厉王府。 他从后门,悄悄隐入。 府中小径幽深曲折,月光洒在地上,映出他决绝的身影。 那身影,在月色中显得单薄,颇具美态。 这般俊美的皮囊,还真得京中有些人的青睐。 穿过几处回廊,来到厉王的书房。 他轻叩房门,那敲门声显得有些突兀,里面传来厉王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如风推门而入,只见南宫晖坐在书案前。 烛光摇曳,映得他的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更增添几分诡异。 沈如风双膝跪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下官无能。赈灾款仍缺十万两,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求殿下救我。” 他的额头紧贴地面,倒是格外的顺从。 南宫晖眸色染过一丝异样,这是沈如风第二次上门。 初见十来岁的他,到底还是稚嫩了些。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心气颇高傲。 养了这些年,如今倒是相貌越来越好,最主要脾气似乎磨平,更加乖顺啦。 南宫晖站起身,缓缓踱步至他身前,冷声道:“子逸,不要动不动就跪。不过十万两,你缺本王便给你。” 说罢,南宫晖扶起他,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宠溺。 烛光下的沈如风,俊美的面容更显动人。 那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中透着几分哀求,莫名地勾人心魄。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蝴蝶振翅,欲飞不飞。 挺直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因紧张而失去血色。 他的肌肤白皙,在烛光的映照下,如同羊脂玉般温润。 那优美的下颌线条,勾勒出一种别样的倔强。 这副面容,既有着女子的柔美,又有着男子的坚毅,不分男女地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诱惑,让人难以抗拒。 沈如风低声道:“多谢殿下,下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他的声音,含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南宫晖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扭曲的欲望。 他忽然伸手,抬起沈如风的下巴,语气暧昧却又透着寒意,“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你如此聪明,该知晓我要的是什么?” 沈如风身子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强装镇定,艰难地说道:“殿下,下官愚钝,不知殿下所求。” 南宫晖冷哼一声,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迫使沈如风与他对视。 “子逸,在本王面前,你还要装糊涂吗?” 沈如风的心跳愈发急促,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殿下,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南宫晖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脖颈处,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本王要的,是你的人。” 沈如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想要挣脱南宫晖的束缚,“殿下,不可。我如何能……” 南宫晖不仅没松手,反而手上力度更甚,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犹如地狱传来的嘶吼。 “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自打你上了本王的船,你就无处可逃。” 沈如风紧咬牙关,唇角渗出丝丝血迹。 他眼中满是屈辱和无奈,乞求道:“殿下,求您放过子逸。其他的,子逸定当遵从。” 南宫晖看到他嘴角的血迹,眸子光芒更甚,他指腹滑过唇角。 “子逸,你这是何必?上次你损我死士,侥幸让你逃过一劫。” “今日你主动送上门,还装着这般不情愿。难道非得给你捆住,你才能乖乖就范?” 沈如风闻言,身子如坠冰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双唇颤抖着,声音几近破碎:“殿下,上次的事,确实是子逸的错。求殿下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子逸吧。” 南宫晖不为所动,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冷笑道:“情分?你该知晓你我的情分,便是顺从。你有今日,靠得都是本王。没有本王,你如何入仕,如何报仇?” 沈如风闭上双眼,选择顺从…… 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泪水悄然滑落,如同窗外凋零的花瓣,凄美而绝望。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将书房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狂风呼啸,吹得窗棂嘎吱作响,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 屋内烛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一场暴雨,掩盖住屋内的声响,却掩盖不了龌龊。 第110章 谋划 过了许久,沈如风无力地推开南宫晖。 他的衣衫凌乱不堪,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 南宫晖满意地看着他,冷笑一声:“记住,你是本王的。” 沈如风没有回应,默默地整理好衣衫,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雨倾泻而下,瞬间将他浇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木木地迈着步子。 雨滴落在脸上,仿佛进了眼睛,又流了出来。 闪电划过夜幕,照亮了他惨白的面容。唇角的血水,混着雨水流下,狼狈至极。 沈府门口的小厮,看到他这般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大人,您这是......” 沈如风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府中。 漆黑的夜,磅礴的大雨,无人的小路上,只有他一人,跌跌撞撞。 他跌跌撞撞奔向书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屋子里一片黑暗,他瘫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不堪的一幕。 他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泪水涌出,和着脸上的雨水,一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原本俊美的脸庞,此刻写满绝望和厌恶。 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为何会走到这般田地?为何......”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绝望的呜咽。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浓浓的恨意。 他捶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都是苏家!是苏时瑾,害我如此被羞辱!总有一天,我要让苏家,为我陪葬。”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却被风雨声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沈如风耗尽所有的气力,瘫倒在地。 洛华苑,苏时瑾听闻,沈如风半夜出府,一直未睡。 她来回踱步,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分外修长。 她的眉头紧锁,一双美目透着焦虑。 想必筹银不顺,沈如风去找背后之人了。 若是让他顺利赈灾,以后要动他恐怕更难。 为今之计,就是阻止他赈灾,苏家方有活路。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她低声喃喃道。 窗外的风雨,惹得人愈发不安。 苏时瑾停下脚步,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她从衣柜取出一件黑色斗篷,系在脖颈处。 推开门的瞬间,狂风裹着暴雨扑来,打得她脸颊生疼。 她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而起。 苏时瑾在风雨中疾驰,雨水如注,无情地抽打在她身上。 不多时,她来到一家普普通通的铺子前。 苏时瑾稳住身形,额上的雨水不断滴落,她顾不得擦拭,抬手敲响了门。 “谁呀?”门内传来略带疑惑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老人看到她这般狼狈,惊得嘴巴微张。 肌肤胜雪,雨水的浸润下更显晶莹剔透。尽管浑身湿透,仍难掩绝色。 褐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焦急,她开口道:“谢伯。” 谢方眼中闪过惊喜,低头作揖道:“苏小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苏时瑾顾不得寒暄,快速走进屋内,说道:“谢伯,情况紧急,我来不及细说。这封信,务必尽快送到你家少主手中。” 谢方接过信,神色凝重地说:“苏小姐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 苏时瑾微微颔首,又道:“千万小心。”说罢,她转身冲入风雨中。 回到洛华苑,苏时瑾刚推开门,就看到南宫鸿煊正坐在屋内。 他一脸阴沉,看到她浑身湿透的模样,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责备: “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冒雨去送信,究竟是打算向谁求助?为何不来找我?” 苏时瑾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感动。 此刻,她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轻声说道:“鸿煊,我要做的事,你不适合卷进来。” 南宫鸿煊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捏住她的肩膀,目光炽热。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知?” 说罢,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苏时瑾抬眸,望着他邪魅完美的脸庞,心中泛起涟漪。 还未等她开口,南宫鸿煊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吻,带着些许急切与愠怒,仿佛在惩罚她的倔强。 但渐渐地,变得温柔而缠绵,轻轻撬开她的唇齿,探索着她的每一寸甘甜。 苏时瑾先是一惊,想要挣脱,可在他那深情的攻势下,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屋内的空气,仿佛变得炽热起来。 南宫鸿煊的手,轻轻抚着苏时瑾的后背,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片刻后,南宫鸿煊才缓缓松开她,额头轻轻相抵,声音略带沙哑。 “以后,无论何事,都要告诉我。” 苏时瑾轻轻颔首,面庞泛起桃花般的红晕,恰似微风拂过娇柔的花瓣。 他轻轻放开苏时瑾,柔声道:“你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了,莫要着凉,我在这里等你。” 苏时瑾颔首,转身走进内室。 不多时,她换了一身浅蓝色水纹裙,水光盈盈,更衬得清冷绝美。 南宫鸿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才好,免得我心疼。” 苏时瑾微微垂首,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南宫鸿煊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缓缓说道:“时瑾,你是不是担忧赈灾的事?” 苏时瑾轻抿嘴唇道:“我确实,不想沈如风办成此事。我差凌绯去打听了,目前还差十万两。今夜沈如风外出,想必是寻幕后之人想办法。” 南宫鸿煊眯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薄唇轻启:“不错,他去的是厉王府。你若不想他成功,我便帮你阻止他。” 苏时瑾面露诧异,秀眉微蹙,“你帮我阻止赈灾,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给你招来祸事。”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皇家的人,阻止赈灾确实不妥。不过,我只是让办成此事的人,从沈如风变成别人。” 苏时瑾心中一惊,她原本打算截赈灾银,让沈如风获罪。 然后劝苏家,捐出半副身家,求一道和离旨意。 只是如此一来,她苏时瑾恐怕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万没想到,南宫鸿煊肯出面,帮她这个忙。 她眼中隐有泪花,瓮声道:“鸿煊,这事说起来轻巧,办起来恐怕不容易。” 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不如你告诉我,你原本的打算。咱们一起谋划,定让你全身而退,也让他翻不了身。” 第111章 出发 苏时瑾轻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我原本想着截下那赈灾银,让沈如风获罪。而后劝苏家捐出半副身家,求一道和离旨意。” 南宫鸿煊微微皱眉,“你这法子太过冒险,护送银两的必是精锐,哪是你说截就截得?” 苏时瑾撅着小嘴,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是莽夫?我已传信给常卿哥哥,他定会助我一臂之力。况且,谁能抵得住我的迷药,你不也是被我迷倒了吗?” 南宫鸿煊听闻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醋意大发。 “常卿哥哥?哼,叫得倒是亲热!你今夜外出,便是给他传信。在你心中,难道我还比不上他?” 苏时瑾这才惊觉,自己怎么说出这话,惹这醋坛子不快。 忙轻拉他的衣袖,娇声道:“鸿煊,你莫要生气,我只是一时心急说错话。在我心里,你自然是最重要的。” 南宫鸿煊依旧板着脸,不吭声。 苏时瑾轻轻摇晃他的手臂,撒娇道:“别生气啦,我保证以后有事,第一个找你,好不好?” 这还是苏时瑾,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他瞬间气消了大半,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下不为例。” 苏时瑾见他不再生气,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最是心软。” 南宫鸿煊轻点她的鼻尖,宠溺道:“你好生歇息,莫要胡思乱想,也不可轻举妄动。” 苏时瑾乖巧地点点头,送他出门。 待南宫鸿煊离开后,苏时瑾回到屋内,整个人放松下来,困意袭来。 她走到床榻边,踢掉绣鞋,缓缓躺下去。 将头埋进角落里,她的思绪渐渐模糊。 暴雨已停,微风透过窗纱,轻轻吹动床幔,带来一丝凉意。 苏时瑾翻了个身,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呼吸绵长而平稳。 而另一边,沈如风在书房的地上,昏睡过去。 直到清晨,阳光透过缝隙洒在脸上,沈如风才醒过来。 他缓缓起身,身体的酸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看着满是血迹的双手,昨晚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他握紧拳头,眼神中那股恨意,愈发浓烈。 “来人!”沈如风大声喊道。 和顺匆匆赶来:“大人。” “备水,我要洗漱。”沈如风的声音,透着疲惫与冷漠。 见他一脸阴沉,衣衫凌乱,双眼布满血丝。 和顺哆哆嗦嗦应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准备。” 说完,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将洗漱用品端进来,还带了几卷纱布和金疮药。 沈如风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洗漱起来。待梳洗完毕,和顺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 “大人,您这伤......”和顺欲言又止。 沈如风冷哼一声,目光阴霾,“不该问的别问。” 和顺连忙点头称是,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谨慎。 包扎好伤口,沈如风沉默片刻,说道:“去把沈富叫来。” 和顺应了一声,匆匆退下。不一会儿,沈富来到书房。 “大人。”沈富躬身行礼。 沈如风面色恐怖,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此刻重重阴霾,仿似隐匿着无尽的黑暗。 他阴恻恻地开口:“准备一下,今日就出发去舒县。” 沈富闻之,心中陡然一凛,应道:“是,大人。” 沈府门口,装满赈灾银的马车,停成一排。 立在两侧的人,一看就是长期习武之人。 大约有六十余人,均是厉王安排的。 此时,阳光炽热,照得人睁不开眼。沈如风一身黑袍,带着几分冷峻。 余氏扶着红玉缓缓走来,眼中满是关切。 “风儿,此去一路小心,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沈如风脸色稍缓,轻声回道:“儿子自会小心,母亲无需挂怀,在家静候佳音便好。” 沈安国紧跟其后,抱拳道:“二弟,早去早回。” “我离家的日子,就烦大哥看顾了。”沈如风瞥了一眼,立在一侧的朴月琴。 她一袭月白色的罗裙,比以前更纤细瘦弱,腰肢仿佛一握便会折断。 莲步轻移间,自带几分妩媚。 像朵小白花,娇弱不堪,轻易刺入他的心扉。 沈如风内心悲怆,心上人在别的男子身下谄媚迎合,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这一切,都是苏家,都是苏时瑾的过错。 “二叔,我等你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壮儿眨着天真的眼睛。 这声“二叔”,终于拉回沈如风的思绪,他收起心中涟漪,应道:“好,二叔记下了。” 苏婉儿袅袅而来,她身着浅紫色纱裙。 面容温婉可人,却故作娇柔,眼中满是对沈如风的眷恋。 “夫君,婉儿会日日为您祈福,盼您平安归来。” 念在她贴补全部嫁妆,沈如风特准她前来送行。 强忍内心不适,沈如风淡淡道:“如今你有身孕,也要顾好自己身体。” 杏儿立在一旁,穿一身藕粉色齐胸纱裙,倒是不见平日的妖媚。 她眼神痴痴地望着沈如风,却并不敢开口。 这几日,春杏阁新来一个丫鬟,唤花蕊。 花蕊是沈如风的人,她来春杏阁便是保证,杏儿能顺利产子。 由此可见,沈如风对杏儿,倒是有几分上心。 今日送行,他一眼不看杏儿,故意冷着她。 也是做给苏婉儿看得,免得他不在府内,苏婉儿暗害杏儿。 沈如风扫过众人,沉声道:“都回去吧,我自会小心。” 就在他转身欲踏上马车时,苏婉儿突然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眼眶泛红。 “夫君,只恨我有身孕,不能和你同去舒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如风微微皱眉,拿开她的手,“你放心,我会平安归来。” 人群中,并不见苏时瑾。 也对,她已与自己决裂,当然不会来送行。 不知为何,不见苏时瑾,沈如风心中竟有些失落。 正打算启程,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纷纷侧目,沈如风也掀开车帘。 只见一队身着银铠的士兵,骑着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银枪神策营统军杜钦。 杜钦一身戎装,手持银枪,威风凛凛。他的脸庞刚毅冷峻,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身后的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 整齐的马蹄声如同战鼓,震人心魄。 第112章 离京 沈如风心中一紧,不知这银枪神策营,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杜钦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沈如风,高声说道:“沈大人,奉陛下旨意,特来护送赈灾银两前往舒县。” 沈如风连忙下了马车,恭敬行礼道:“有劳杜将军。” 杜钦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沈大人,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吧。” 沈如风应了一声,重新回到马车上。 队伍缓缓前行,车轮滚滚,扬起一阵尘土。 马车内,沈如风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只想尽快离开京城,离那个厉王远远的。 不知这银枪神策营,是陛下派来的,还是厉王殿下的人。 终究是帮他办差的,只要这次赈灾有力,他就能更上一层。 只要报了杀父之仇,再找个由头离开京城,离那位厉王远远的,就不会发生那夜屈辱的事了。 洛华苑里,苏时瑾正听着凌绯的回禀。 “小姐,跟着沈如风赈灾的,有六十多人,且都是好手。” 前世,沈如风去赈灾,并没这么多高手跟随。 不过也对,前世他未求到厉王府,所以这批人应该是厉王的人。 凌绯又轻声道:“银枪神策营的杜将军,带着一队骑兵护送。” 明明前世护送的,是最普通的皇城护卫,怎么成了银枪神策营? 银枪神策营,天子的近卫,皇城最精锐的部队,怎么会护送沈如风? 难道厉王的手,已伸到天子身边? 如此说来,想要劫银确实不容易。 苏时瑾微微蹙眉,吩咐春兰道:“春兰,给我收拾行囊。把那些医书带上,再收拾些男装。” 春兰满脸疑惑,急切问道:“小姐,你打算去哪?” “我得去一趟舒县。”苏时瑾目光中透着决然。 “小姐,不可。舒县此时洪灾,你去那里实在危险。”春兰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 苏时瑾微微皱眉,语气严肃地吩咐道:“我去那,是有正事要办的。听话,赶紧去收拾。” 春兰无奈,轻叹一声,转身去收拾。片刻后,她收拾妥当。 匆匆赶来,满脸担忧道:“小姐,包袱收拾好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不,这次凌绯凌黛跟着我去。你和秋月,还有陈妈妈,留在沈府,免得有人起疑。”苏时瑾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春兰一脸的不情愿,“小姐,我不去,实在放心不下。” 苏时瑾拍拍她的肩膀,哄道:“有凌绯凌黛保护我,你无须担心。你在沈府,帮我稳住后方。” “好吧,我听小姐的,定让你无后顾之忧。”春兰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应下了。 苏时瑾拿出一个锦盒,轻轻掀开,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春兰,如果有人闯洛华苑,你就戴上它。”苏时瑾神情郑重,将盒子递给春兰。 沈如风的队伍一路疾行,傍晚时分,在一处驿站停歇。 沈如风走下马车,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杜钦走过来,说道:“沈大人,今晚就在此处休整,明日一早再出发。” 沈如风点点头,“一切听从杜将军安排。” 驿站内,官兵随从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沈如风独坐屋内,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跳跃。 一双桃花眼迷人得很,似含着无尽的风情,只是此刻因阴霾又多了几分寒意。 突然,房门被敲响。 “进来。”沈如风语气平淡,头也不抬。 进来的是沈富,他一脸谄媚道:“大人,老奴来看看您有何吩咐。” 沈如风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无事,莫要扰我。” 沈富忙点头哈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沈如风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飘远。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心中的仇恨愈发浓烈。 他又想起所受的屈辱,眸中怒火燃烧,心中愈加憎恨苏时瑾和苏家。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声音,“沈大人,开饭啦!” 沈如风这才缓缓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走出房间。 饭桌上,众人默默吃着饭,气氛有些沉闷。 杜钦看了一眼沈如风,放下碗筷,开口说道:“沈大人,此次赈灾责任重大,还望我们齐心协力,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沈如风抬起头,应道:“杜将军所言极是。” 饭后,沈如风回到房间,在屋内来回踱步,总觉得此行不顺,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 夜幕降临,京城的街道寂静无声。 苏时瑾一身男装,眉如墨画,一双秋水眸清澈灵动。高高束起的头发,白皙的面庞格外精致,像个俊俏的富贵少年郎。 她身着一袭浅蓝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上面挂着一块碧绿的玉佩。 带着凌绯凌黛,骑马来到城门口。 “小姐,真的就这样走了吗?”凌绯还是有些担忧。 苏时瑾眸子里有一丝眷恋,她转身看向熙王府的方向,心底有一丝甜蜜划过。 到底还是爱上了,怎么忍心将他卷进来?这本就是,她和沈如风之间的恩怨。 “走吧,莫要再耽搁。”苏时瑾收回目光,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城外奔去。 凌绯和凌黛,赶忙跟上。 月光如水,洒在三人的身上。 不多时,苏时瑾来到那片竹林。 望着那处小院,苏时瑾不禁回想,那夜与南宫鸿煊的相遇。 她抛开内心的情愫,翻身利落下马,轻轻叩门。 “谁呀?”屋内传来声音。 苏时瑾柔声回道:“东方爷爷,是我,瑾儿。” 门缓缓打开,东方宸出现在眼前。 见到苏时瑾,他一脸笑意道:“丫头,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苏时瑾走进屋内,直接道:“东方爷爷,我要去舒县。洪灾后必有疫病蔓延,所以来问您讨治疗疫病的方子。” 前世舒县洪灾后,疫病蔓延,当时苏时瑾传信东方宸,帮沈如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这辈子,苏时瑾虽打算阻止沈如风赈灾,但并不会祸害无辜百姓。 所以,假如真有疫病,她定会竭力救治百姓。 东方宸看她坚定的眼神,长叹一口气,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她。 “丫头,这方子你拿好,只是这疫病凶险,你可要多加小心。” 苏时瑾接过方子,贴身小心收好,感激道:“东方爷爷,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第113章 遭遇狼群 夜色如墨,苏时瑾主仆三人,骑马行了许久,京城在身后已成暗影。 到底是身娇体贵,苏时瑾觉得有些疲惫。 她回头看向熙王府的方向,心中有点波动。 自重生以来,南宫鸿煊屡次相助,对她真心相待。 若是说她一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前世自己含冤而死,儿女和家人都因她惨死。 她到底还配不上,所谓的儿女情长。 只能瞒着他,离开京城。 三日后,若他知道自己,偷溜出走也不知会是何种情形。 苏时瑾狠狠甩了甩头,强按下心中思绪。 当务之急,是与常卿哥哥汇合,阻止沈如风。 在沈如风心中,百姓如他也不过是棋子,只是他功名利禄的登云梯罢了。 他并不关心百姓的苦难,只想借着这场赈灾,爬得更高。 茫茫夜色中,树下的苏时瑾,微微皱眉。 双眸犹如含着一汪秋水,深邃而明亮,此刻被忧虑笼罩,多了几分惹人怜的姿态。 马背上颠簸许久,发丝有些凌乱,添了几分随性的美。 凌绯见主子遥望京城方向,眸子里含着有几分不舍。 她轻轻拿起一件披风,走到苏时瑾身边,说道:“小姐,荒郊野岭夜里风凉,还是披上披风,免得着凉。” 苏时瑾听见这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凌绯凌黛。 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嘴唇轻抿,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凌绯,凌黛,你们俩不必跟着我了。此去前路艰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涉险。你们远离是非,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凌绯一听这话,急忙跪下,双手紧紧拽着苏时瑾的裙摆,眼眶泛红: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自打我们跟着您,您的安危就是我们的一切。您若赶我们走,便是要我们的命。” 凌黛也在一旁附和道:“小姐,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我们都不会离开您半步。” 苏时瑾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弯腰试图扶起凌绯,可凌绯却执拗地不肯起身。 苏时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你们。” 三人月光下静静伫立,犹如雕塑。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转身解开马缰:“走吧,前路虽远,我们无所畏惧。” 凌绯和凌黛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行了数里,前方的道路越发崎岖,两旁的树林愈发茂密,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突然,一阵阴森的呼啸声,自树林深处传来,马匹受到惊吓,长嘶不已。 苏时瑾努力稳住缰绳,凌绯说道:“小姐,这荒郊野外,怕是有猛兽,咱们得小心些。” 苏时瑾低声道:“不要惊慌,提高警惕,咱们慢慢前行。” 刚走没多远,只见一群黑影从树林中窜出。 竟是一群野狼,双眼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幽绿光,紧紧盯着她们三人,口中发出高昂的嚎声,意欲扑咬。 苏时瑾心中一紧,她环顾四周,看来数量着实不少。 凌绯身姿灵动,如鬼魅般穿梭狼群中,手中长剑舞出一道道寒光。 凌黛的招数大开大合,力道十足。 身边狼群的尸体,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苏时瑾凭借着轻功,在狼群中穿梭自如,身上未沾到一丝血迹。 她转动着手腕上的暗器,银针飞出,射死了几头野狼。 一炷香的时间,狼群的尸体,越堆越多。 可是这群野狼,却毫不退缩,越来越多的狼蜂拥而至。 苏时瑾觉得,这有点不合常理。 她踏步而起,跃到高处,漆黑的夜,什么都看不见。 她仔细聆听,仿佛能听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笛声。 看来这狼群,是有心之人,特地备给她的。 若不尽快找出这操控狼群的人,即便凌绯凌黛武艺高强,也会在这无穷无尽的狼群攻击下渐渐力竭。 “凌绯、凌黛,先退到我身边来!”苏时瑾高声喊道。 凌绯和凌黛听闻,虚晃几招,击退近身的野狼,迅速向苏时瑾靠拢。 “小姐,这狼群似乎被人操控,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凌绯喘息着说道,额头上满是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 苏时瑾微微点头,目光在黑暗中搜寻:“我也察觉到了,你们小心护住彼此后背,不要被狼群冲散。” 说完,苏时瑾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朝着空中发射出去。 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她与常卿哥哥约定的求救信号,但愿他能尽快赶来。 此时,狼群在那若有若无的笛音下,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击。 苏时瑾三人背靠着背,竭力抵挡着狼群的汹涌攻势。 就在她们渐渐吃力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时瑾心中一喜,以为是常卿哥哥来了。 然而来人渐近,却是一群身着黑衣的神秘人。 他们在狼群外停住,为首的人冷冷地盯着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像被一条毒蛇缠住,苏时瑾觉得心中一寒,这人彷如恶鬼。 “苏时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人语气如冰,冒着丝丝寒气。 苏时瑾美目微眯,冷冷地回应道:“就凭你这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口出狂言?” 话语间,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必须在常卿哥哥赶来前,尽量拖延时间。 她悄悄向凌绯凌黛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苏时瑾转向黑衣人首领,说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在此处设伏于我?背后可是有人指使?” 她试图从黑衣人口中套些话。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无需知道太多,总之你今日插翅难逃。” 苏时瑾不再言语,趁着说话的间隙,她突然手腕一抖,数枚银针朝着笛音传来的方向疾射而去。 那黑衣人首领见状,脸色微变,身形一闪,便去阻挡银针。 就在这瞬间,苏时瑾脚尖轻点地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黑衣人首领冲了过去。 她手中短剑寒光闪烁,直刺对方咽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凌绯和凌黛同时发力,凌绯施展出凌厉的剑法,牵制住一部分黑衣人。 凌黛则挥舞长刀,在狼群和黑衣人之间杀出一条血路,试图打破被包围的困境。 苏时瑾虽剑法一般,但凭借着卓绝的轻功,硬是与黑衣人打得难分难解。 第114章 受伤 那黑衣人首领武功,在苏时瑾之上,很快便稳住阵脚。 苏时瑾一个不慎,衣衫被划破,冰冷的刀刃擦过肌肤,一阵刺痛传来,手臂瞬间渗出鲜血。 苏时瑾轻咬唇瓣,强忍伤痛继续周旋。 凌绯凌黛见她受伤,心急如焚,招式越发凌厉,可到底敌众我寡,渐渐落于下风。 就在主仆三人力不从心时,远处马蹄声如雷,一行人踏马而来。 为首的人,身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正是谢常卿。 只见他飞身下马,手中长剑出鞘,剑光照亮夜空。 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所到处,黑衣人纷纷倒下。 瞬间,谢常卿便来到苏时瑾跟前,刀剑相交,溅起一串火星。 他目光冷峻:“敢伤瑾儿,拿命来!” 他的剑法凌厉无比,每一剑都如泰山压顶,黑衣首领顿不妙。 凌绯和凌黛见救兵赶来,士气大振。 凌绯加快了剑招,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凌黛将狼群驱赶得四处逃窜,一时间局势开始扭转。 谢常卿虚晃一剑,忽而剑尖一转,刺向对方胸口。 黑衣人首领躲避不及,被长剑划伤,他惨叫一声,自知不敌,转身想要逃走。 谢常卿怎会容他逃脱,一个箭步追上,长剑贯穿了他的后背。 见首领倒下,黑衣人纷纷逃走。 那笛声也忽然停止,狼群如浪潮般退去。 谢常卿忙转身,见到苏时瑾受伤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瑾儿,你怎么样?”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苏时瑾微侧身,看着谢常卿,挤出一丝笑容。 “常卿哥哥,我没事,只是些皮肉伤。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今日我们就要命葬于此。” 凌绯忙扶住苏时瑾,轻声说道:“小姐,您先坐下歇会儿。” 苏时瑾微微点头,在凌绯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四周的树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似是无数鬼魅在低语。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地上的血迹与尸体显得格外狰狞。 谢常卿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瑾儿,是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苏时瑾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从小到大,谢常卿都如同哥哥般呵护着她。 她轻轻摇头道:“常卿哥哥,这不怪你。我也未料到会有人设伏,想必背后之人绝非一般。” 谢常卿环顾四周,脸色阴沉:“不管是谁,敢伤害你,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苏时瑾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常卿哥哥,既然有人想阻止我,想必是我阻碍了他们的道路。看来,我们要加快脚步,阻止沈如风。” 谢常卿宠溺地看着她,轻笑道: “瑾儿,你说得对。不过你现在受了伤,不宜奔波劳累,先随我回谢家堡休养两日。待伤势好转,我们再快马去追。” 苏时瑾还想争辩几句,可看到谢常卿不容置疑的眼神,便把话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稍作休整,便朝着谢家堡疾驰而去。 两日后,熙王府。 南宫鸿煊收到一封信,信上是熟悉的笔迹。 他满心欢喜地打开信,可当他看清信中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紧紧握着拳头,骨节泛白,怒声吼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竟敢独自前往舒县!” 跪在跟前的疾风,看见前主子如此盛怒,心中不禁一凛,大气都不敢出。 南宫鸿煊的周身,仿佛是熊熊燃烧的怒火,那气势仿佛要席卷一切。 “疾风,你可知她何时离开的京城?” 他强忍怒火,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疾风赶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小姐是两日前的夜里,悄悄离开的。” “既然是两日前离开的,为何现在才报?” 南宫鸿煊将手中的信纸,狠狠地揉成一团。 疾风的声音几不可闻:“是殿下吩咐的,往后小姐就是主子,属下自然要遵从主子的意思。” 疾风偷偷抬眼,瞥见南宫鸿煊妖孽般绝美的面容,此刻因盛怒而微微扭曲,却依旧难掩惊心动魄的俊美轮廓。 狭长的凤目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紧抿的薄唇透着一抹决心。 南宫鸿煊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那身尊贵华服随风而动。 “冷锋,立刻召集最精锐的暗卫,随我一同去舒县。她若有半分损伤,本王让这天下为她陪葬!” 冷锋领命前去,疾风也不敢多话,低眉顺眼紧跟着冷锋。 一行黑衣人迅速集结,南宫鸿煊一马当先,向着舒县疾驰而去。 谢家堡,仿若一座巍峨雄踞的巨兽。 高耸的城墙散发着雄浑的气魄,彰显着武林第一世家不容侵犯的威严。 堡内建筑规整大气,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时回荡。 殿堂宏大,廊柱古朴,处处散发着粗犷豪迈的气息。 后院一处格外精致的厢房内,苏时瑾静静地坐在窗前。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轻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为她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思绪似在飘荡。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这两日她被悉心呵护着。 谢家的下人,个个训练有素,恭敬有加。 他们伺候苏时瑾时,那模样比苏家的下人还要尽心尽力。 谢家伯伯伯母,一直将苏时瑾视作自家女儿般疼爱。 此时此刻,谢伯母就坐在苏时瑾身旁。 她的面容,不如江南女子柔美,但是英气不凡。 谢常卿的长相,七八分随了她。 她轻握着苏时瑾的手,眼神中满是慈爱: “瑾儿,你可知常卿小时候特别顽皮,有一次他为了抓一只小兔子,掉进池塘里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似的,还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呢。” 谢伯母说着,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兔子,苏时瑾想起来,小时候常卿哥哥好像送过自己一只小兔子。 历经两世的苏时瑾,心中怎会不明白谢伯母的心思。 按理说她已嫁人,谢伯母不应该有这心思。 或许是看着她长大,也知晓她在沈府的处境。 外加武林中人,向来不拘小节,觉得女子再嫁也未尝不可。 那一句句看似平常的幼时趣事,背后都隐藏着,对她与谢常卿关系更进一步的期许。 苏时瑾暗自叹息,她有些无奈,她对常卿哥哥只有兄妹情谊,并无男女之情。 第115章 拒绝 苏时瑾望着窗外的庭院,却不经意想起南宫鸿煊。 她想起他狭长的凤眸,每次望向自己时,都仿佛含着诱惑,引诱自己沉沦其中。 想起他霸道的性子,她秀眉微蹙,也不知那信能否劝住他。 “鸿煊,你一定要安好。”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眼中透着一丝牵挂。 正出神间,谢常卿走了进来。 谢伯母见状,微笑起身道:“瑾儿,你们先聊着,我去吩咐下人准备些点心。” 说罢,便转身离去,出门时还不忘给谢常卿使了个眼色。 谢常卿走到苏时瑾身边坐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心中满是疼惜:“瑾儿,这两日伤口可有好些?还疼吗?” 苏时瑾微微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已经好多了,常卿哥哥,不用担心。” 谢常卿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深情: “瑾儿,这次若是顺利,你便能和沈如风和离。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苏时瑾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慌乱,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常卿哥哥,你对我如兄长般关爱,我很感激。但我……我心中已有他人。” 谢常卿听到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瑾儿,难道在你心中,我就只是兄长吗?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一点都未曾察觉?”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压抑的愤怒。 苏时瑾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常卿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 谢常卿霍然起身,打断她的话: “是南宫鸿煊吗?他身在皇家,身边诡计重重,他如何护你周全?而我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守护你,为何你不能多看我一眼?”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情绪越发激动。 苏时瑾心中愧疚不已:“常卿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伤害你,更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谢常卿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不想伤害我。苏时瑾,你可知你一句话,就将我多年的深情全部否定。” “之前你痴迷沈如风,无视我的情意。如今又倾心南宫鸿煊,你当真是死不悔改。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衣袖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苏时瑾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直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知晓言语如利箭,刺进了他的心窝,可感情的事,向来无法将就。 凌绯轻手轻脚走进来,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了然。 她来到苏时瑾身边,默默递上一方绣帕,柔声道: “小姐,不要难过,身子要紧。谢公子一时难以接受,待他平复些时日,想必会理解您的。” 苏时瑾接过绣帕,轻拭眼角的泪花,微微颔首:“但愿如此。”声音中,略带一丝沙哑。 凌黛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小姐,您选熙王殿下是极对的。感情的事,并非时日长短可定。您随自己心意就好,何苦为他人愁?” 苏时瑾听着凌黛的话,轻咬下唇,微微点头:“凌黛,我明白。只是常卿哥哥对我有恩,从小到大诸多照拂。我这般直言拒他,心有不安。” 凌黛目光坚定,劝道:“小姐既已决定,便坚定向前。至于谢公子,待他平心静气,终会释怀。” 苏时瑾缓缓起身,轻笑道:“到底是熙王府出来的,心还是向着前主子的。” 凌绯微微屈膝行礼,神色认真:“小姐,凌黛心直口快,却真心为小姐着想。熙王殿下对小姐情深意重,却为实情。” 苏时瑾微微抬手,轻抚鬓发叹道:“我知晓他的好,只是我如今背负诸多,实不忍将他卷入更深。” 说完她莲步轻移,走到窗前,庭院中绽放的繁花,思绪飘远。 谢伯母端着点心走进来,见屋内气氛有些惆怅,仍微笑着说:“瑾儿,吃些点心吧,这都是你爱吃的。” 苏时瑾转身行礼后接过点心,浅尝一口,却味同嚼蜡。 用过点心,苏时瑾对谢伯母说道:“伯母,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谢伯母点头应允,苏时瑾便带着凌绯、凌黛出了门。 行至花园小径,花香阵阵,却难抚苏时瑾心头愁绪。 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悠扬琴音,似泣似诉。 苏时瑾好奇,循声而去,见一女子身着素衣,于亭中抚琴。 女子面容清冷,气质高雅,见苏时瑾前来,停手起身见礼。 苏时瑾还礼后,问道:“姑娘此曲,似有万千心事,可是遇到烦心事?” 女子微微垂首,轻声道:“小女子名清婉,因武林纷争,困于这庭院中,不知何处可去。” 苏时瑾听完,心中涌起共鸣,感同身受地说:“清婉姑娘,天大地大,若是你想去,哪里都去得。” 清婉抬眸,目光盈盈:“小姐的话,我记下了。我见小姐有些愁容,想必也有烦心的事。” 苏时瑾微微一叹,说道:“我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清婉轻声问道:“不知小姐被何情所困?” 苏时瑾缓缓说道:“我心中有人,却不敢追寻。” 清婉微微抿唇,若有所思道:“小姐既心中有人,为何不敢追寻?” 苏时瑾眼神淡了淡,看似平淡道:“我不想他因我,陷入更多困境。” 清婉轻轻摇头,“小姐此言差矣。若真心相爱,又何惧艰难险阻。人生苦短,若不勇敢追寻心中所爱,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苏时瑾轻叹一声,“话虽如此,可现实却诸多无奈。” 清婉眸中一片柔光,“小姐不要被现实所困。若爱,便勇敢去爱。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苏时瑾沉默片刻,心中有所触动。 凌绯轻声说道:“小姐,清婉姑娘所言极是。” 凌黛也点头附和,“小姐,勇敢一些,不必压抑自己的感情。” 苏时瑾望着远方,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她微微扬起嘴角,“你们说得对,倘若此行顺利,我便向他表明心意。” 第116章 决心 见苏时瑾下定决心,清婉浮现出一抹浅笑:“如此甚好,愿小姐得偿所愿。” 苏时瑾再次致谢:“今日的姑娘开导,时瑾受益匪浅。” 绝美的容颜在阳光的映照下动人心弦,清婉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翌日晨曦微露,苏时瑾一袭月白色骑装,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腰束一条墨色丝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气质。 她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随风轻轻飘动。 眉如远黛,眸中仿若藏着千年的积雪,清冷绝美却难掩眼底那一丝疲惫。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谢常卿的住所走去。 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倔强。 庭院中,树叶上还滚动着露珠,周围寂静无声。 她走到房前,有些许迟疑,却还是轻轻叩响了门扉。 门被瞬间打开,谢常卿出现在眼前。 他似乎一夜未睡,面容憔悴难掩俊朗,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到苏时瑾时,那情绪波动了一下。 “瑾儿,你来了。”谢常卿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时瑾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常卿哥哥,今日我们该启程了。” 谢常卿沉默片刻,然后侧身让她进了屋。 屋内,物品摆放略显凌乱,地上尚有一些散落的纸张,仿佛无声地诉说谢常卿昨夜的辗转难眠。 “瑾儿,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此去可谓是危机四伏,一旦失手,你与苏家都将深陷绝境。”谢常卿的声音满是关切,眉头紧锁。 苏时瑾轻咬下唇,语气坚定:“常卿哥哥,我心意已决。此行若能功成,沈家定会满门获罪。到时候,苏家捐出半副身家换我一命,合情合理。” 谢常卿听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瑾儿,你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我刚得到机密消息,沈如风背后有一股神秘势力暗中相助。之前遭遇狼群袭击的事,我思来想去,想必就是背后的人蓄意操纵,妄图借狼群置你于死地。” 苏时瑾走到桌前,纤指轻拂那些褶皱的纸张,像是触摸着过往的伤痛与仇恨。 她缓缓开口,语调幽沉:“常卿哥哥,个中艰难险阻,我又怎会不知?但这于我而言,是唯一将沈家扳倒、报仇雪恨的机会。” 话语间,那绵绵恨意似有实质,如丝丝缕缕的阴霾,在这屋内弥漫开来。 谢常卿闻声停下脚步,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疼惜。 望着眼前的苏时瑾,往昔那个天真烂漫的瑾儿仿佛远去。 他想不明白,这滔天的恨意源自何处,又因何而生。 他的眼眸中波光涌动,尽是情意: “瑾儿,既然你如此笃定,我便舍命陪你。只是,你要答应我,无论遭遇何种变故,都要将自身安危置于首位,全力保全自己。” 好像有一股暖流,驱散了内心的寒意,苏时瑾柔声道:“常卿哥哥,此去若顺利,我定将你的恩情铭刻于心。” 谢常卿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瑾儿,我对你的付出,从未奢望过任何回报。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你能一生平安喜乐。” 晌午过后,一行人轻装简行。 碧空中白云朵朵,当真是极好的天气。 另一边,南宫鸿煊快马加鞭,扬起的尘土形成一片黄雾。 烈日高悬,烘烤着大地,树木有些蔫蔫的。 南宫鸿煊两日未歇,换了数匹快马,早已疲惫不堪。 身后跟随的一众暗卫,也在苦苦支撑,却无一人敢提议休息。 他的脸庞被汗水浸湿,没有让他显得落魄狼狈。 反而在骄阳下,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英美。 一双细长的眸子中,此刻熊熊燃烧怒火,像要灼穿眼前的道路。 深邃的眼底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也不知那女人此刻到哪了?可曾遭遇危险?”南宫鸿煊暗自思忖,恨恨不已。 “待见到她,必要好好收拾她一顿,明明说好不要独自涉险。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 他越想越气,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狠狠抽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扬蹄飞奔,速度又快了几分。 紧跟其后的冷锋,能真切感受到主子周身散发的焦躁。 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大腿内侧早已皮开肉绽。 身为最出类拔萃的侍卫,历经连日的长途跋涉,身体也渐渐到达极限。 他心中清楚,主子纵然身体强健,武艺高强,可如此一刻不停歇地赶路,也是吃不消的。 冷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高声劝道:“殿下,停下歇上片刻吧?” 南宫鸿煊仿若未闻,他的目光紧盯前方,仿佛能穿透这层层叠叠的山川,直接看到苏时瑾的所在。 “本王不能停,那女人不知轻重,多一刻耽搁,她便多一分危险。” 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冷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主子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他驱使马匹靠近南宫鸿煊,再次劝说。 “殿下,您的身体若是垮了,又如何护住苏小姐?您歇上片刻,恢复些体力,说不定能更快追上她。” 南宫鸿煊微微一怔,缓缓松开缰绳,勒住马。 那马长嘶一声,终于停下来。 南宫鸿煊坐在马背上,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内心的焦躁。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怒火稍稍平息,担忧依旧浓郁。 “冷锋,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殿下。”冷锋如释重负,连忙传令。 众人正想稍作喘息,不远处的道路上,一阵喧闹声打破寂静。 只见几个地痞流氓,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嚷着,追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衫,脚步踉跄发丝凌乱,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南宫鸿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 直到那喧闹声,离他越来越近。 那女子拼命朝着,南宫鸿煊的方向跑来。 “求公子,救救我。”声音娇娇软软,带着一丝甜腻。 第117章 黑风谷 听到这甜的发腻的声音,南宫鸿煊皱了皱眉。 他缓缓睁开眼睛,仿佛天地间的光华都聚在他眼中,堪称绝美如仙人。 那女子见他睁眼,一瞬间呆愣住,竟不再奔跑。 南宫鸿煊这才发现,女子的面容有三四分像苏时瑾。 他心中微微一动,原本冷漠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 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冷锋出手相助。 冷锋立刻上前,几个地痞流氓见有人阻拦,顿时怒目而视,挥舞着棍棒冲过来。 冷锋长剑一挥,地上哀嚎一片。 地痞流氓们捂着伤口,落荒而逃。 女子惊魂未定,娇喘微微,怯生生地看着南宫鸿煊,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南宫鸿煊神色淡淡,并未言语。 女子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公子,小女孤身一人,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今日得公子相救,恳请公子收留,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说着,女子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虽说不是绝色,但这娇滴滴的神态,最得京都世家子弟喜爱。 南宫鸿煊微微抬眸,目光清冰冷地扫了女子一眼,依旧未发一言。 那女子仿佛看到希望,眼神愈发楚楚可怜。 南宫鸿煊心中冷笑,看来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找到与苏时瑾几分相像的女子。 自己要是不笑纳,岂不是辜负别人的美意。 他淡淡说道:“既然你无处可去,便暂且跟着吧。” 女子闻言,面露喜色,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公子,小女子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一愣,轻声回答:“小女子名叫云瑶。”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翻身上马,顿时尘土飞扬。 云瑶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弄得一脸愕然。 她早知道这位爷不好相处,却没想到竟如此不怜香惜玉。 据情报所言,他心仪苏时瑾。原以为他对着与苏时瑾有几分相似的脸孔,会稍微怜惜一些,没想到仍是这般结局。 她急忙换上一副凄然若泣的模样。 冷锋见自家主子答应留下这女子,却又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 思索片刻后,指派了一个暗卫带着云瑶,随后策马追上主子。 苏时瑾与谢常卿等人抄近路,总算赶到黑风谷。 “瑾儿,总算到了。”谢常卿看着苏时瑾感叹道。 苏时瑾微微点头:“咱们还有时间布置。” 自沈如风出京城那一刻起,谢家堡就派出暗探一路跟踪。 因一大笔赈灾银两,马车行路又慢上许多。 沈如风格外谨慎,只走官道,夜里也是驿站休息。 待苏时瑾赶到黑风谷时,沈如风离这还有百里。 苏时瑾静立谷口,宛如暗夜精灵。 天空被乌云遮去大半,几缕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的缝隙,倾洒而下。 她穿着一身柔软黑衣,纤细高挑,散发出一股勾人的神秘气息。 面上戴着一副墨色面具,上面有金线勾画得彼岸花图案,无端让人感到一丝寒气。 独留一双眼眸在外,似最璀璨的寒星,令人心醉神迷。 微风拂过,几缕发丝俏皮地缠绕在面具边缘,更添一抹撩人的风情。 谢常卿凝视着她,只觉呼吸一滞,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 黑风谷地势险要,两侧山峰陡峭,中间的道路狭窄逼仄,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苏时瑾转身,见到有些失神的谢常卿。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道:“常卿哥哥,想什么呢?” 谢常卿回过神,俊脸微微一红,尴尬道:“没想什么,风景太迷人,一时看呆了。” “可安排妥当了?”苏时瑾朱唇轻启,声音清冷,眼眸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谢常卿微微昂首,朗声道:“一切尽在掌握,只等沈如风到来。” 苏时瑾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多谢常卿哥哥。”那双褐色眼眸波光流转,动人心弦。 谢常卿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疼惜:“你别站在谷口吹风了,赶紧去休息一下。” 他向前迈出一步,想要伸手搀扶,又悄然收回。 苏时瑾应道:“也好,是得养养精神,去应付沈如风。” 说完她莲步轻移,朝着一边的密林走去。 凌绯早已候在一旁,见苏时瑾走来,急忙迎上前,双手递上水壶和干粮,说道:“小姐,先吃点东西。” 苏时瑾接过食物和水,便开始慢慢吃起来。 凌黛今日少见地贴心起来,在石头上铺了一件外衣,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这样坐着会舒服些。” 苏时瑾看着凌黛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众人静静等待,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等了大半日,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逐渐变得清晰而急促。 苏时瑾眼神一凛,霍然起身,转眼间飞身到谷口隐蔽处。 她紧盯谷口的道路,几缕发丝从脸颊旁滑落。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些许尘土的气息,混合着谷中特有的草木清香。 谷口处,沈如风一行人逐渐映入眼帘。 黑马银枪,是银枪神策营的人,最前面的正是杜钦。 沈如风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周围跟着他的护卫。 他撩开车帘,脸色阴沉得很。环顾四周,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 苏时瑾冷冷地注视着他,双手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谢常卿说道:“常卿哥哥,按计划行事。” 天上掠过一群乌鸦,叫声尖锐刺耳,难听至极。 坐在马车里的沈如风愈发感到不安,这黑风谷静谧得可怕,没一丝生机。 他忙不迭地嘱咐车夫:“动作快点,务必尽快穿过这个山谷。” 谁料,他话音刚落,便见漫天的箭雨,朝着马车呼啸飞来。 箭雨中,苏时瑾身形灵动,径直朝着沈如风的马车飞奔而来。 另一边,冷锋驱马靠近,高声汇报道:“殿下,前方就是黑风谷。” 仿佛冥冥中有神秘的感应一般,南宫鸿煊忽觉心口一阵抽疼。 他眉头微微一蹙,强按下这异常的不适,面色冷峻地吐出:“加快速度。” 第118章 遇险 云瑶被颠得七荤八素,几近灵魂出窍。 她眼眶泛红,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求道:“公子,小女子实在受不得这颠簸,求您大发慈悲,让我们歇会儿吧。” 南宫鸿煊眉梢一挑,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薄唇轻启,冷冷地抛下一句:“受不得,就去死。” 言罢,他看都不看云瑶一眼,手中缰绳一紧,催马疾驰而去。 云瑶忽然觉得很挫败,被调教这么久,向来觉得没有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可眼前的这位爷,还真是半点不怜惜她。 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忍受这皮肉之苦了。 那带她的暗卫,见主子跑远了,并不在意这姑娘。 当下也肆无忌惮起来,马跑得更快了一点。 黑风谷内,杜钦目睹突然冲过来的身影,眸光只是微微一闪,便瞬间回过神来。 银枪神策营的将士果真久经训练,转瞬间,便整齐划一地做出反应。 他们脚步交错,盾牌长枪相互配合,片刻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将马车和赈灾银围在中间。 马车外的护卫身手敏捷,绝非泛泛之辈,这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苏时瑾冷眼瞧着,心中暗暗思忖,这次是自己过于轻敌了。 这一世,沈如风的势力大增,绝非上一世可比。 她当机立断,回首朝谢常卿递了一个眼色。 看来只有兵分两路,方有破局可能。 由她去会一会,这个银枪神策营的杜统军了。 将火力吸引过去,让常卿哥哥,先行一步劫走赈灾银两。 之后她再行撤退。 谢常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带着最精锐的部下,朝着赈灾银两靠近。 苏时瑾美眸一转,计上心来。 她故意飞身到杜钦面前,又忽然转身飞向马车。 袖中暗器飞出几根银针,直接朝马车里的人射去。 杜钦见状,以为她要对马车里的沈如风不利,当下大喝一声:“何人如此张狂?竟然敢劫杀钦差大人?” 瞬间银枪一抖,朝着苏时瑾刺来。 苏时瑾不慌不忙,身形一闪,如黑色的烟雾飘忽不定,避开这凌厉一击。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挑衅:“杜统军,就这点本事吗?” 说完她脚尖轻点地面,往后退去。 衣袂随风飘舞,清灵得很。 坐在马车里的沈如风,听着这声音,总觉得在哪听过。 杜钦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而且是被女人戏弄。 他被这挑衅彻底激怒,好看的脸上一阵红。他怒吼一声:“女贼,休得张狂!” 瞬间将士们朝苏时瑾涌来。 苏时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趁着神策营的人被吸引走了,谢常卿趁机突破包围圈,劫到赈灾银的马车。 谢常卿转头望去,见苏时瑾已渐落下风。 他心急如焚,转身欲冲向苏时瑾,前去支援。 苏时瑾却高声疾呼:“快撤!” 谢常卿怎会忍心弃她不顾,脚步丝毫未停。 苏时瑾见状,又气又急,再次大声喊道:“快撤!” 谢常卿深知她脾性倔强,无奈下只能听她的话。 她轻功卓绝,料想也能脱身。 他恋恋不舍,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向后撤退。 折损一小半的精锐,才成功撤离。 苏时瑾见大事已成,沈如风丢了赈灾银,想必人头不保。 自己的报仇计划,也算是成了。 随即想撤离,但是杜钦哪肯放过她? 到底体力不如男人,全凭着这暗器和轻功,才能勉勉强强跟他对上。 如今杜钦看赈灾银被劫,火气更大,下手更加不留情,处处都是杀招。 仅仅几个回合下来,苏时瑾便受伤了。 短剑对上长枪,本就胜算寥寥,更何况杜钦的武功着实高强。 苏时瑾心中暗忖,难道今日真要把命交代在此处? 她扭过头,看向凌绯和凌黛。此时,两人正被十几人围攻,身上已纷纷挂彩。 她忆起曾许下的承诺,要护住身边的人。 于是,她大声喊道:“你们俩赶紧撤,别管我!” 狂风呼啸,衣衫猎猎作响。沙尘漫天飞舞,模糊了视线。 凌绯和凌黛对视一眼,坚定地看向苏时瑾,齐声喊道:“不,我们与小姐共生死。从跟随小姐那一刻起,我们就要守护在小姐身边。” 面具之下,泪水模糊了双眼。 原来,给予自己温暖的人还有很多,虽然相识短暂,但真情却无比真切。 就这一瞬间的分神,杜钦的长枪如闪电般刺来。 凌绯见状,猛地踢飞跟前的人,毅然用身体挡在苏时瑾身前。 长枪瞬间贯穿她的胸口,苏时瑾只觉心痛如绞。 凌绯,难道今日就要陪她葬身于此了吗? 她双眼猩红,一身黑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也分不清究竟是别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 她发丝凌乱地散开,宛如从地狱归来的艳鬼。 杜钦忽然感到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这女贼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是那样的绝美。 如今的她,好似发狂一般,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来自阿鼻地狱,仿佛要拉着他一同沉沦。 他强自镇定心神,抽出手中长枪,再次朝苏时瑾呼啸而来。 凌黛见姐姐身死,而主子也即将性命不保,可自己偏偏被人缠住,绝望感瞬间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快如闪电般袭来,一柄长剑猛地震飞长枪。 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出现,紧紧拥住了苏时瑾下坠的身体。 他戴着一个银色面具,上面刻有古朴的花纹。 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杀气,一种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惧怕的杀气。 杜钦见到这个面具后,瞬间停下所有动作。 他朝着银色身影深深看了一眼,做了一个手势。 车内的沈如风,早已偷偷下车,躲在一旁。 见到赈灾银被劫,他心乱如麻。 要知道丢了赈灾银,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的眼睛红得如同鲜血一般,已然丧失理智。 看到始作俑者仿佛受了重伤,而那个后来出现的男人正抱着她,一脸焦急,浑然忘却周围的一切。 他突然发狂地拿着剑,朝苏时瑾刺来。 要是在往常,这剑绝不可能刺中。 但此刻,杜钦呆住了,那个银色身影也仿佛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这一剑实实在在地刺中了。 第119章 重伤 苏时瑾闷哼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男人眸中杀气愈发浓烈,挥出一掌击向沈如风。 沈如风顿觉全身仿佛裂开一般,剧痛无比。 昏黄的阳光下,男人眼神如修罗般恐怖,他一手搂着苏时瑾,缓缓走向沈如风。 沈如风瘫坐在地,浑身颤抖,吓得连连后退。 男人的手,紧紧捏住沈如风的脖子,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其拧断。 空气仿佛凝固,让人窒息。 杜钦的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微动,正欲上前阻止。 恰在此时,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众人皆面具遮面,为首的人声音急切:“主子,不可冲动。” 杜钦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苏时瑾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鸿煊,不要脏了你的手。” 这句话,瞬间将男人的理智拉回。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光芒。 身形一闪,抱着苏时瑾,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敢伤她,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句话冰冷刺骨,在空中飘散开来。 沈如风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身体冻得僵硬,仅存微薄的意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杜钦吩咐人搀扶起沈如风,默默离去。 凌黛望着姐姐的尸体,泪流满面。 夕阳西沉,身影拉得长长的,更添几分悲伤。 凌黛缓缓蹲下,抚摸着姐姐的脸庞。泪水一滴滴滑落,落入尘土。 见人已经走远,冷锋开口道:“凌黛,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吧。” 凌黛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嘴唇抖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群人默默开始挖坑,一下又一下,像是沉重的叹息。 片刻后,一座新坟隆起,承着无尽的哀伤。 凌黛双唇紧抿,凝视着眼前无名的坟墓。良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直视冷锋问道:“带走小姐的,是殿下吗?” 冷锋微微颔首,算是作答。 凌黛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很快锁定住唯一一个陌生的人影上。 她眉头轻皱,撇嘴道:“她是谁?” 冷锋随意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主子路上随手救下的。无关紧要的人。” 凌黛收回目光:“那我们还是追上主子们吧。” “好。”冷锋简洁地回应。 一行人远去,凌黛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 云瑶觉得自己,仿佛低到尘埃里。被主子忽视也就算了,可是这些个手下,一个个漠视自己。 哼,待得到那位爷的欢心,定要让他们好看。 这一日,南宫鸿煊提聚内力,施展轻功疾驰,终于来到一处山谷前。 他垂眸望向怀中的苏时瑾,她面色惨白泛灰,毫无血色。 看到她这般模样,南宫鸿煊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揪住,痛意蔓延全身。 他满心懊悔:“若我早一步察觉,阿瑾怎会遭此重创?” 他小心翼翼将她放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青色药丸,塞入她的口中。 片刻后,苏时瑾的脸色似乎稍有好转,南宫鸿煊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眼审视谷口的阵法,这是师傅所授古老阵法,虽棘手却难不住他。 一刻钟过去,山谷隐隐露出一个出口,他满头大汗。 他拥住苏时瑾,轻声说道:“阿瑾,我们到了。不要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回应他的,只有那一阵阵风声。 南宫鸿煊眼角噙泪,抱紧她大步迈入谷中,身后的入口自动闭合。 谷内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彩蝶翩跹,一条溪流潺潺流淌,宛如人间仙境。 自他们踏入,白凌岳就感受到,有人闯入家族领地。 白氏家族,江湖和朝堂上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但它扎根江湖数百年,其渊源可追溯到前朝乱世。 那时天下纷争不断,各路豪杰纷纷崛起。白氏家族先祖白渊,是一位精通医术且痴迷武学的奇人。 他凭着对人体经络的了解,将医术与武功巧妙融合,创造出一套绝顶武学秘籍。 这套绝顶武学招式凌厉,有着独特的内力运转法门,战斗时可借助内力疗伤,护己助人。 凭着这武学秘籍,白渊成为天下第一。他广收门徒,家族势力日益壮大,在江湖上声名远扬,成为人人敬仰的对象。 盛极必衰,白家的兴盛引来朝廷的猜忌,加上江湖宵小的嫉妒,一场针对白氏家族的毁灭悄然降临。 朝廷联合诸多江湖门派,以莫须有的罪名,对白氏家族发起围剿。 那一战惨烈至极,家族高手死伤大半,无数武学秘籍在战火中遗失。 当时的家主,是白家第三代家主白鹏飞,他也不幸殒命。 他的遗孀,带着活下来的族人,归隐在这一处山林。 就这样延续数百年,虽然不及当年鼎盛时期,但也算隐世大族。 白凌岳,这一代白氏家族的长老,和南宫鸿煊渊源颇深。 他几个起落间,便来到南宫鸿煊面前。 “师傅。”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匆匆喊道。 白凌岳扫了一眼他怀中昏迷的苏时瑾,眉头紧皱,眼神里透着几分威严,沉声道:“鸿煊,你这般贸然闯入家族领地,实在是太过莽撞了。你可知道,这数百年里,家族为守护这一方安宁,付出了多少心血?” 南宫鸿煊紧紧抱住苏时瑾,身体微微前倾:“师傅,我真的别无他法。阿瑾危在旦夕,我曾听您说起过,家族中藏有神奇的疗伤圣法,所以我才一路赶来。师傅,求求您,救救阿瑾吧。” 白凌岳面不为所动,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身为家族少主,本应更加懂得如何维护家族的安宁,如今却因一己私情,将未知的危险引到家门口。哼,我是不会救她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南宫鸿煊闻言,“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地:“师傅,我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救她,无论让我承受任何惩罚,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白凌岳转过身,背对着南宫鸿煊说道:“鸿煊,家族的规矩不可破,你不要再做无用的祈求。” 第120章 抉择 南宫鸿煊跪着向前蹭了几步,声音已然嘶哑:“师傅,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阿瑾死?她对我而言,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若没了她,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白凌岳回过头来,看着南宫鸿煊。 这个徒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心志更是坚毅果决,远超一般人。 可如今,他却好似失去灵魂一般,整个人陷入绝境中,没了往日的沉稳。 他狠下心开口:“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你身为少主,早该明白这个道理。这女子虽可怜,但与家族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南宫鸿煊呆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师傅,您曾对我关爱有加,教我武功,传我道理,如今为何如此铁石心肠?我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就当我南宫鸿煊求您最后一次,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求您救救她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这山谷的寂静渐渐吞噬。 白凌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是我不救,我是怕救了她,给家族引来祸端。” 南宫鸿煊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 “师傅,如果因救阿瑾给家族带来危险,那我愿以己身,承担所有后果。我会倾尽所有守护家族,只求您先救她一命。” 他艰难起身,摇晃着走向白凌岳,每一步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白凌岳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泛起一丝不忍,但仍摇了摇头:“鸿煊,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不是你一人能够承担的。” 南宫鸿煊仰天狂笑,透着无尽的绝望: “哈哈哈,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我南宫鸿煊身为皇子,一身武功绝学,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那双深邃狭长的凤眸,血丝密布,恰似被恶魔侵蚀。 他一挥衣袖,强劲的内力汹涌而出。花草瞬间拔地而起,空中乱舞。 他嘴角一丝血迹蜿蜒而下,“我这一身本领,这尊贵的身份,通通都是笑话,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这一声声怒吼,惊得鸟儿扑腾着翅膀仓皇逃离。 原本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此刻唯余阴霾。 南宫鸿煊脚步踉跄,朝着白凌岳逼近几步,死死盯着他,眼神中满是祈求。 “师傅,您口口声声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我何尝不知!可阿瑾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命就随她去了。难道您真能狠下心,看着我与她生死永隔,余生活在痛苦中吗?” 说完这话,他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身形一晃,转身奔到苏时瑾身旁。 他缓缓蹲下,颤抖手轻轻抱起她,动作无比轻柔。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颊轻贴在苏时瑾冰冷的脸上,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一颗一颗地滑落。 “阿瑾,你醒醒,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只要你醒来,我愿与天下为敌,只要你醒来……” 南宫鸿煊的声音哽咽破碎,山谷中回荡,似暗夜中受伤的孤狼,令人心碎不已。 那泪水,落在苏时瑾苍白的面庞上,融为一体,徒增悲伤。 苏时瑾的睫毛似颤了颤,她感受到泪水的滚烫,听到他声声凄切。 她好想睁开眼,看他一眼,抬起手为他擦掉泪水。 可她疲惫至极,眼睛仿佛被死死按住,无法睁开。 浑身力气尽失,心口的疼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还有生机。 她心中默念:“对不起,鸿煊,这次我或许真的要死了。谢谢你对我这般好,这般真心。” \"若有来世,我希望我能先遇见你,爱上你,来偿还这一世你的深情。\" 白凌岳望着南宫鸿煊癫狂的模样,心中略有不忍。 一边是家族安危,一边是爱徒的幸福,他渐渐松动。 “吱呀……吱呀……”轮子滚动声响起。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出现。 他容俊美,与南宫鸿煊一样有着狭长的凤眸,两人有三分相似。 他身着一袭深褐色长袍,质地精良,绣着复杂的纹路。 双腿自膝盖以下空荡荡的,本是双腿的位置,一块毯子覆盖着。 双手随意搁在上面,手指修长。 背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上去少年老成。 白凌岳开口:“家主。” 男人微微点头,“长老,就依他吧。” 突然出现的男人,让南宫鸿煊燃起希望,同时内心充满好奇。 这个男人是谁? “家主,这恐怕不妥。”白凌岳微微皱眉,神色中有一丝担忧,“倘若这姑娘泄露出去,恐怕会给家族带来极大的麻烦。” 男人微微颔首,神色淡然,“既然是煊儿看中的人,想必不会泄密。” 他称呼自己为煊儿,南宫鸿煊满心疑惑。 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虽然这男人看上去有点似曾相识。 南宫鸿煊心中涌起无数疑问。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问起。 苏时瑾的气息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南宫鸿煊搂着她,颠倒众生的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轮椅上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微微叹了口气。 为情所困,为情而生,跟他母亲一样执拗的性子。 他转头对白凌岳说道:“长老,先救人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白凌岳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走到苏时瑾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姑娘伤势极重,若要救她,需用我族秘药。这秘药可能有未知的副作用,你确定要救?”白凌岳说道。 南宫鸿煊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能救阿瑾,无论什么后果,我都愿承担。” “好吧,你随我来。”说完,白凌岳先行一步,南宫鸿煊忙跟上去。 不一会,一间古朴的屋子,出现在眼前。 屋子由石头垒砌而成,缝隙间长着嫩绿的草芽。 白凌岳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 “爷爷。”一声脆生生的呼喊响起。 随后,一个扎着羊角髻的小姑娘蹦出来。 她约摸七八岁的样子,圆圆的婴儿肥脸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她瞧见轮椅上的男人,眼睛瞬间弯成月牙,欢喜地说道:“家主也来了。” 紧接着,又甜甜地唤了一声:“惊羽哥哥。” 第121章 秘药 一直冷若冰霜的少年,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云溪妹妹。” 云溪本蹦蹦跳跳地过来,当看到满脸煞气的南宫鸿煊,还有他怀中重伤昏迷的苏时瑾。 她眼珠迅速一转,立刻止住脚步,立马躲到一旁。 南宫鸿煊匆匆走进屋,只见四周摆满沉香木制成的木柜,一格格存放着各类珍稀药材。 屋子正中央有个小炉子,上面煮着的药材,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东南角落处放置着一张小榻。 他径直走向小榻,轻柔地把苏时瑾放下。 云溪不再言语后,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白凌岳走到一处木柜前,伸出手指轻敲几下。 弹出一个漆黑的盒子,不知何种材料,上面刻着未知的花纹。 盒子顶部有圆形旋钮,侧面还有拨杆,只见白凌岳手指翻飞,无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轻微的“咔咔”声,盒子瞬间开了。 一颗暗红色药丸静静躺在里面,周围似乎环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 白凌岳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药丸取出,转身朝南宫鸿煊走去。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又有几分无奈,轻声问道:“这是秘药,有何风险我也不知,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南宫鸿煊毫不犹豫地说道:“师傅,只要能救阿瑾,无论什么后果我都甘愿承受,绝不后悔。” 白凌岳叹了口气:“古籍记载这秘药能起死回生,但可能让人陷入癫狂,也可能会让人失忆,你确定要冒险一试?” 南宫鸿煊走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药丸:“师傅,阿瑾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若能救她,我愿冒险。若她癫狂,我便陪她癫狂。若她失忆,我便与她重新开始。” 白凌岳摇摇头:“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劝。” 南宫鸿煊走到榻前,缓缓蹲下。 他拨开苏时瑾额前的发丝,温柔地说:“阿瑾,别怕,这药定能让你好起来。” 说完,将药丸塞进苏时瑾口中,运气助她咽下。 一旁的云溪,内心满是感触。 在她眼中,这位陌生的哥哥俊美绝伦,床榻上的姐姐也是姿色倾城。 最主要的是,哥哥对姐姐的那份爱,浓烈得要将人淹没,仿佛失去了姐姐,他的世界便会崩塌。 云溪不禁暗自思忖,不知自己日后能否邂逅这般好的心上人。 此刻,大人们满脸忧虑,唯独云溪沉浸在自己的小思绪里。 粉嫩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 屋内静谧得可怕,只有那炉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在奏响未知的乐章。 约摸一刻钟,苏时瑾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渐渐红润起来。 南宫鸿煊见状大喜,忙紧紧握住苏时瑾的手,轻声呼唤道:“阿瑾,阿瑾,你快醒醒呀。” 然而,苏时瑾并无回应,依旧昏迷不醒。 苏时瑾仿佛被困于一片黑暗中,四周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阴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像一把把尖刀,划破她的肌肤,一阵阵刺痛。 她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似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开一步。 一团团黑影朝她扑过来,苏时瑾仿佛被困于一片黑暗中,四周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阴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像一把把尖刀,划破她的肌肤,一阵阵刺痛。 她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似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开一步。 那黑影张牙舞爪,有的如恶鬼,有的如猛兽,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苏时瑾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这黑影。可黑影如潮水般涌来,将她牢牢包裹住。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脏疯狂跳动,像要冲破胸口。 正当她觉得自己要被吞噬时,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红色光芒。 那光芒微弱,却给了她勇气和希望。 苏时瑾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朝着光芒跑去。 每一步都走在刀山上,双脚已经没了知觉,鲜血淋漓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 终于,她来到这光芒前,是一颗悬浮空中的暗红色宝石,散发着幽冷的光。 苏时瑾颤抖着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宝石的瞬间,宝石突然炸裂开来,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向她射来。 碎片轻易刺入她的肌肤,穿透她的身体,全身都是钻心的疼痛。 身体缓缓倒下,意识开始模糊。 空中好像浮现出,南宫鸿煊的身影。 “鸿……煊……,鸿……煊……”苏时瑾微弱地开口,伸手触碰他的身影,那身影如烟雾般消散。 绝望袭来,苏时瑾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黑影不断拉扯她。 前世的仇人,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她却要烟消云散,满腔的不甘,强迫她不可以闭眼。 突然,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黑茫茫的世界变成一片血海。 土地开始裂开,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朝她袭来。 炽热的温度让她清醒过来,苏时瑾迎着黑影,奋力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她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 远处出现一个人影,身姿修长,手持一柄长剑。 那人像是谢常卿,她大声喊道:“常卿哥哥,常卿哥哥。” …… 南宫鸿煊神色焦急,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刚刚时瑾已经开始好转,可刹那间她浑身颤抖不止,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要将她撕裂一般。 “师傅,阿瑾这是怎么了?”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绝望地喊道。 轮椅上的男人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好,这姑娘身体里,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与秘药抗衡。” 南宫鸿煊听闻,崩溃不已:“师傅,您快想想办法。” 白凌岳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再施针法,压制这股力量,但效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他迅速取出一套银针,针身闪烁着寒光。 他深吸一口气,来到苏时瑾身旁,快速将银针刺入苏时瑾的穴位。 随着银针的刺入,苏时瑾的颤抖愈发剧烈,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南宫鸿煊心急如焚,却不敢轻易打扰。 只能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瑾,坚持住,师傅一定会救你的,你一定要醒过来。” 第122章 失忆 片刻后,白凌岳停下动作,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我的针法无法压制,只能靠她自己扛过去。” 南宫鸿煊感觉世界都在崩塌,他望着心上人痛苦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 “不,不会的,没人能从我身边夺走阿瑾。” \"我绝不能让阿瑾有事,绝不会!\" 南宫鸿煊双眼通红,瞬间失去理智。 他快速扶起苏时瑾,双掌贴于她的后背,调动全身的内力,不顾一切地向她体内输送。 这一瞬间,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他的面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额头青筋暴突。 汗珠从他的脸颊、脖颈不断滚落,滴落在床榻上,打湿被褥。 这癫狂的,狼狈的模样,没有减一分他的容貌,反而衬得他凄美的,令人心碎。 内力源源不断输出,南宫鸿煊开始微微颤抖,嘴里喃喃道:“阿瑾,我不会让你有事,哪怕耗尽我所有内力,我也要让你活过来。” \"阿瑾,你快醒过来。你对我的承诺,还未兑现,怎能食言?\" 一旁的白凌岳大惊失色,想要劝阻。 轮椅上的男人,伸手阻止了他。 此时此刻,南宫鸿煊已陷入癫狂,贸然阻止更加危险。 云溪吓得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这一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宫鸿煊的内力不断涌入苏时瑾体内,可那神秘的力量依旧顽强地抵抗着。 南宫鸿煊越来越虚弱,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可他就是不停手。 “我一定要让阿瑾醒过来,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你!” 昏迷中的苏时瑾,离那月白色身影,越来越近。 她呼喊道:“常卿哥哥,常卿哥哥……” 待她走近,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面部却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看不真切。 苏时瑾满心疑惑,正想伸手触碰,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瑾儿,瑾儿,归来吧……” 这声音有一种魔力,像一根坚韧的丝线,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的思绪,将她拉回。 苏时瑾下意识搜寻,那神秘的力量越来越强,她的意识也在拉扯中逐渐变得清晰。 一瞬间,她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光芒,将黑暗笼罩其中。 当光芒散去,只余一片空白。 苏时瑾嘴里嘟囔着:“常卿哥哥,常卿哥哥……”缓缓睁开眼。 这声呢喃非常轻,大家都没注意到,但是南宫鸿煊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 这声“常卿哥哥”,将他的心绞成一片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浑身僵住,这四个字直刺心底,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她对谢常卿情真意切,即便陷入昏迷中,还牢牢记着他。 南宫鸿煊从背后拥住她,将脸埋在她脖颈间,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阿瑾,你醒了,你总算醒了。” 苏时瑾微微蹙眉,侧脸看向他,眼神中带着疏离:“你是谁?为何会在我身边?我这是在哪里?” 她眼眸中浮现一抹厌恶,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南宫鸿煊感受到她的抗拒,他下意识收紧手臂,似乎这样就能跟她更密切些。 “阿瑾,别这样,别推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曾经冷峻不羁的他,在她面前如此卑微。 “不,我不认识你,我要去找常卿哥哥。” 苏时瑾挣扎得更厉害,却牵扯到伤口,她闷呼一声。 听到她呼痛,南宫鸿煊慌忙松开手臂,“阿瑾,怎么了?哪里痛?” 苏时瑾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那里有被沈如风刺伤的伤口,如今胡乱地扎着布条。 当时南宫鸿煊急于救她,慌乱中撕裂自己的衣袍为她包扎,仅仅止住了血,伤口却没有妥善处理。 此刻,苏时瑾柳眉蹙得更紧,美眸泪光盈盈,尽显柔弱。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伤口处,轻声说道:“这里好痛。” 南宫鸿煊急忙说道:“师傅,还请您为阿瑾诊治一番。” 白凌岳翻了个白眼,回应道:“既然服用了秘药,此等皮外伤,云溪处理就好。” 云溪听到爷爷提及自己,立刻蹦跳而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大哥哥,姐姐已经苏醒,想必无性命之忧。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为她包扎上药。” 南宫鸿煊看着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心中实在难以放心。 白凌岳瞧出他的忧虑,开口安抚道:“你放心吧,云溪自幼随我研习医术,这般外伤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屋。 屋子里只剩下苏时瑾,还有云溪。 苏时瑾打量着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这里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明明记得:自己过生辰,常卿哥哥来贺生,她瞒着爹娘,和常卿哥哥离家出走,打算闯荡江湖除暴安良。 怎么会在这里呢?苏时瑾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头却痛得仿佛要炸开。 她捶打着脑袋,“这是哪里?头为何这么痛?” 云溪按住她的手,甜甜地说:“姐姐,不要再想了。你受伤了,这里是白隐山,没人会伤害你。” 小姑娘甜美稚嫩的声音,仿佛让疼痛减轻了许多。 苏时瑾定眼朝她看去,圆圆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像个瓷娃娃。 云溪也细细打量着苏时瑾,这个姐姐,一双眼眸似秋水,仿若星辰落凡间。 虽然一副病容,但更显柔弱妩媚,当真是绝美。 云溪凑上前,打算解开她胸口杂乱的布条。苏时瑾微微皱眉,却没抗拒。 云溪一边解,一边轻声安慰道:“姐姐,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哦。” 随着布条揭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苏时瑾垂首看去,那伤口横亘在胸口,狰狞可怖。 边缘微微翻卷,泛着刺目的红,与周围的莹白格格不入。 血迹已干涸,让伤口看上去更加丑陋,突兀地镶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 苏时瑾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暗忖这恐怕得留疤。 云溪轻轻吹了吹,笃定地说:“姐姐,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留疤的。” 说完,她娴熟地清洗伤口。 苏时瑾惊讶不已,这小姑娘真是聪明伶俐,善识人心。 第123章 舅舅 云溪小脸紧绷,仔细地为伤口清洗。 然后,又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所需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动作轻柔熟练。 不一会儿,伤口就被包扎妥当,她扬起脸笑道:“好啦,姐姐,伤口已经弄好啦,你好好养着,肯定很快就能愈合的。” 苏时瑾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多谢你了。” 此时,屋外的南宫鸿煊满心焦急,连声追问:“师傅,阿瑾为何不认得我了?” 还没等白凌岳开口,轮椅上的男子长叹一声,缓缓道:“恐怕是那秘药致使她失忆了。” 南宫鸿煊心中疑惑,暗自思忖师傅对这男子尊称为家主,又唤自己为少主,那这人与自己究竟是何关系? 男子似乎看穿他的疑虑,目光慈爱,温声道:“不要再猜了,我是你舅舅,白知节。” 南宫鸿煊满脸惊诧,转头望向白凌岳,疑道:“舅舅?” 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舅舅的印象。 他是深宫中的皇子,虽得父皇偏爱,可母妃早逝,自幼便在宫中举步维艰。 在那无人问津的角落,他屡屡遭受欺凌,遍体鳞伤,甚至数番遭人暗害,险些丢了性命。 直到有一日,师傅寻到他,悉心传授各类绝学。 随着年岁渐长,他学会隐藏锋芒,伪装自己。 平日里嚣张跋扈、狠厉无情,把京城的世家权贵都得罪了个遍,成了众人畏惧的对象。 白凌岳微微点头,证实道:“鸿煊,家主确是你舅舅,当年亦是家主遣我去教导你。” 南宫鸿煊眉头紧皱,困惑道:“我从未听母妃说起过,我竟还有个舅舅。” 白知节轻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原委曲折,改日再细细与你道来。” 南宫鸿煊顿了顿,接着说道:“当下重中之重,是阿瑾的身体,她这失忆症能否治愈?” 白凌岳沉思良久,最终无奈摇头,叹道:“这病症怕是没什么良方,只能寄望她自行恢复了。” 南宫鸿煊眉头紧锁,满心疑惑:“靠她自己?” 白知节开口:“想必是药力过猛,导致她一时记忆出现混乱,但并未损伤她的脑部。假以时日,她应该会慢慢想起来的。” “也就是说,我只能慢慢等待。”南宫鸿煊微微抬眸。 白知节看向他,微笑道:“煊儿,你和你母亲一样,用情至真至纯。” 南宫鸿煊听到舅舅提及母亲,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轻声问道:“舅舅,我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我在宫中从未听闻过关于您的只言片语?” 白知节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你母亲,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善良聪慧果敢。倘若她未遇到你父亲,想必会快乐幸福一生。只可惜当年的相遇,造就一场孽缘。” 白知节的眼中满是痛楚,回忆起唯一的妹妹,他心中只有悔恨和痛心。 南宫鸿煊静静听着,凤眸中盛满思念。在他的记忆里,母妃是顶美顶温柔的人。 舅舅说得对,倘若她没遇到父皇,她肯定会平安幸福一生,这确实是孽缘。 他一定会找到母妃死亡的真相,他不会放过那些迫害母妃的人,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风微微吹来,屋檐下的银色小铃铛,发出“叮铃……叮铃……叮铃”的声音。 南宫鸿煊拉回思绪,看向白知节。 这是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舅舅”,他确实和母亲有几分相像,英气俊朗儒雅都难以形容他。 他脸色平静,但难掩从骨子里透过的悲伤,岁月也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见外甥盯着自己看,白知节又道:“煊儿,你和你母亲一样,为了心中所爱愿付出所有。只是舅舅希望你,不要过于强求,免得落得她同样的结局。” 南宫鸿煊转头望向苏时瑾的方向,凤眸中的爱恋毫不掩饰。 “我与阿瑾,绝不会这样。因为在我眼中,阿瑾高于一切。” 白知节无奈地摇摇头,“也罢,我也不劝你,你们就在山谷好好休养一阵吧。” 转身对惊羽说:“给少主安排个住处。” 南宫鸿煊立马拒绝,“不用,我哪也不去,我就待在这守着阿瑾。” 见他如此坚决,白知节也不再劝,叹了口气说:“随你吧,你要守便守着吧。” 说完这句话,惊羽就推着轮椅,两人渐渐走远。 白凌岳见家主走了,神情严肃,也懒得看自己的徒弟一眼。 只唤了云溪出来,细细嘱咐一番,也走了。 南宫鸿煊轻唤一声“师傅。” 他就好像没听见,头也不回走了。 周围再次恢复宁静,屋内屋外都没一丁点声响。想必,云溪这个小姑娘,也悄悄躲到哪去了。 夜幕很快降临。 那日谢常卿撤退后,很快将赈灾银妥善安置到事先准备的地方。 他等了大半日,都没等到苏时瑾来跟他汇合。 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瑾儿说不定出事了。想到这,他立刻快马赶往黑风谷。 他在心中祈祷,瑾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可是等他赶到时,一片狼藉,满地尸体横七竖八,马车也是四分五裂,没有一个活人。 他疯了一样,翻找尸体,一具一具,还好都不是瑾儿。 衣袍上污渍斑斑,双手满是污血,原本玉树临风的谢少侠,此刻的模样像个邋遢癫狂的疯子。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俊美的面容瞬间被一片脏污所染。 身后的心腹博文瞧见,不禁微微皱眉,满脸嫌弃地递上一方手帕。 “公子,先擦擦吧。您不要心急,眼下尚未寻到苏小姐,这是好事,这意味着她定然还活着。” 谢常卿听到,长舒一口气,缓声道:“你所言极是,时瑾必定尚在人间。” 说完,他接过手帕,草草擦拭几下,下令道:“即刻传令下去,命所有眼线全力探查时瑾的下落,无论如何定要将她寻到。” 博文领命而去,谢常卿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望着远方,眼神中透着懊悔。倘若当时他没听瑾儿的话,留下与她共进退,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瑾儿,你究竟在哪?”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第124章 忆起往事 谢常卿寻人无果,满心失落。 冷锋与凌黛这边,同样毫无南宫鸿煊的消息。 以往南宫鸿煊出行,总会留下些记号以便追寻。可这次他抱着苏时瑾匆匆离去,一路上竟未留丝毫痕迹,这太反常了。 作为贴身侍卫,这是冷锋的失职,也是他第一回失职。 贴身侍卫,竟然把主子弄“丢了”。 冷锋心里不是滋味,苦笑着说:“估计殿下是有意甩掉咱们。” 凌黛神色凝重,想了一会儿道:“殿下武艺高强,能伤到他的人没几个。既然他不想咱们跟着,那咱们先去找谢公子会合,再等等消息吧。” “也只能这样了。”冷锋无奈点头。 凌黛瞅了一眼云瑶,冷冷地说:“这拖油瓶太讨厌了,干脆杀了算了。”话落,长刀出鞘。 云瑶一直也是被娇养的,这几天的折腾,让她面容蜡黄,虚弱不堪。 她浑身无力,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趴在那暗卫怀里,就跟快断气似的,半死不活。 冷锋皱了下眉,差点把这女人给忘了。虽说不清楚殿下留下她有何目的,但肯定有其用处。 只是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经不住后面的颠簸,万一死了,耽误殿下的事可就糟了。 于是,他赶忙拦住凌黛:“不行,她是殿下做主留下的,不能杀。” 凌黛顿时柳眉倒竖,恼怒道:“冷锋,你太优柔寡断了!是不是被她的狐媚样迷了心智,连正事都不顾了?” 冷锋面色一沉,严肃道:“凌黛,不要胡说。我只知遵从殿下吩咐,绝不擅作主张。” 凌黛冷哼一声,只能缓缓收刀入鞘。“那你说,怎么处置她?总不能带着这累赘,拖累我们。” 冷锋看着奄奄一息的云瑶,思索片刻后对那暗卫说道:“暗影,你留下。找个村子安置这姑娘,好好保护她。” 暗影满脸不情愿,但是不得不遵守。身为暗卫,必须无条件服从上司的命令。 暗影低头应了一声“是”,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有丝毫违抗。 冷锋凌黛策马离开,扬起的尘土,呛得云瑶连连咳嗽。 暗影垂首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一脸嫌弃呸道:“还真是个累赘,这点奔波之苦都受不住,活着何用?” 随后无奈地掉转马头,朝附近的村落走去。 身下的女人,隐隐散发出一股女人独有的香气。 暗影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低头看了一眼,憔悴狼狈,不似之前那般娇美,但也是一副惹人可怜的模样。 他不自觉放慢速度,马儿越走越慢,好似悠闲地漫步。 云瑶觉得好像没那么颠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晃眼,数日过去。 这些日子,苏时瑾恢复得不错,伤口处已经结痂,新的皮肉长出来,有些发痒。 这几日,她想起很多事,原来是她记错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是少年时期的自己,已过了及笄之年。 镜中的自己,柳眉弯弯,秋水般的褐色眼眸,染着一丝冷雾。 微微嘟起的唇瓣,娇艳欲滴,带着诱人的风情。 一头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正值女子最美的华年,可她的眼角,似乎笼罩着抹不掉的忧愁。 云溪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幅场景,美得更甚画卷。 苏姐姐刚醒的时候,活泼开朗,经常与她逗乐。 可这几日,好像一日比一日不开心,常常一个人发呆,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云溪缓缓走近,轻声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苏时瑾微微抬眸,看到云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云溪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苏时瑾,“姐姐生得极美,哪怕带着忧愁,也别有一番韵味。姐姐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轻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记错了些事。这几日想起很多事,想起我已嫁人,想起我因何受伤。” 云溪的脸凑得更近了些,笑呵呵地问:“姐姐已经嫁人了,是南宫哥哥吗?” 听到这话,苏时瑾眉头微蹙,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我不认识你口中的南宫哥哥,我嫁的人也不是他。” 云溪失落地垂下头,小嘴嘟起:“哦,我还以为姐姐想起南宫哥哥了呢。” 屋子里的对话,南宫鸿煊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当听到她想起很多事,他满心欢喜。当听到她那句“不认识”时,他如坠冰窟。 他看向手中的白玉兰花簪,这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后来他送给阿瑾。 阿瑾受伤时,这簪子掉落在地,他一直揣在怀里。 总想着找个机会,再送给阿瑾。可过了这些天,阿瑾还是记不起他。 “阿瑾,你究竟何时才能想起我?”他喃喃自语。 云溪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南宫鸿煊,一脸落寞。 她忽然觉得苏姐姐实在不好,南宫哥哥对她如此深情,她却像是看不见。 这些日子,南宫哥哥每日守在屋外,吃不好睡不好,瞧着人都瘦了一大圈。 就算是铁打的心,也该化了。更何况,南宫哥哥美得人神共愤,她怎么忍心让南宫哥哥伤心? 想到这,云溪壮起胆子,走上前轻声说:“南宫哥哥,苏姐姐肯定会想起你的。你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南宫鸿煊勉强扯出一点笑容,“云溪,谢谢你帮我照顾阿瑾。我不累,不需要休息。” 小姑娘无奈地摇摇头,端着空碗,有些气鼓鼓地走了。 站在窗前的苏时瑾,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口传来一丝隐约的刺痛。 她忙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这疼痛才消失。 等再抬眸望去的时候,云溪已走远。 目光飘向不远处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 衣袂轻轻拂动,宛如跳动的火焰,与他周身的落寞形成鲜明对比。 身姿修长挺拔,却透着几分孤寂,仿佛被人遗落在角落。 狭长的凤眸,透着几分不羁,几分魅惑,还有几分落寞。 苏时瑾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她虽记不起与这个男人的过往,却莫名地被他吸引。 第125章 差点死了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底悄然蔓延,令她一时有些恍惚,竟痴愣在窗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南宫鸿煊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望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都仿佛凝结一般。 只能听到彼此,“扑通……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惊喜,微微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苏时瑾被这炙热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心中那不知名的情愫,越发强烈,她难为情地别过脸。 或许为了缓解尴尬,她出声轻唤:“云溪。” 半天无人回应,空中独留一丝气息,一丝情意绵绵的暧昧气息。 她才想起云溪已离去,她低头打算关窗。 当手刚扶上窗框时,一个温暖有力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我来吧。” 苏时瑾的手微微一颤,她抬头,正对上南宫鸿煊深邃的眼眸。 “你……”苏时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舍。 南宫鸿煊没有松手,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出答案。 他能看出她有一丝窘迫,还有一点羞涩。 南宫鸿煊心中有一丝复杂,柔声哄着:“好好休息。” 苏时瑾的心跳得更加剧烈,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想要逃避,却又渴望了解真相。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尾音有些颤抖,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南宫鸿煊轻轻一笑,他松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 “我想要的,从来就是你的心。” 这样近距离看他,仿佛整个人都沦陷。 他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脸颊发热。 苏时瑾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还真是一个登徒子。” 听到这句话,南宫鸿煊笑得更开心,这话时瑾受伤前也说过。 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登徒子么?或许吧,但我只为你一人。” 苏时瑾见他越说越离谱,气得扭身就走。 只不过那些话,一字一句砸在心房,激起层层涟漪。 见她害羞,南宫鸿煊在她身后大声说:“时瑾,我会永远护着你,无论何时何地。” 苏时瑾感觉,冰封的心一点点裂开,仿佛被这几句话融化。 窗外,风轻轻吹,一切仿佛都没变,又好像有些变化。 淮县驿站,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床榻前,还跪着一个老仆,赫然就是沈富。 他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大把。 “大人,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老爷的仇,你还没报呢。” 床榻上躺着的人,就是沈如风。 南宫鸿煊那一掌,打得着实不轻,几乎要了他的命。 当天夜里,沈如风就开始高热不退,如今已有五六日。 沈如风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沈富皱巴的老脸,浮现出一股道不明的意味。 他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抚摸沈如风的脸,手在空中顿住。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沈富警惕地转身,见来人身穿黑色斗篷,面容被帽檐遮住,看不清样貌。 他手中提着一个古朴的药箱,散发出淡淡香气。 “你是谁?”沙哑的声音中有一丝警惕。 黑衣人没有回答,缓缓走向床榻,停在沈如风面前,轻搭沈如风的脉搏。 沈富不敢再说话,默默注视着黑衣人。 片刻后,黑衣人取出几根银针,快速扎在沈如风身上。 “你在干什么?”沈富忙上前,想要阻止他。 黑衣人衣袖一挥,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沈富直接飞出去,狠狠砸在门板上,当场吐血昏迷。 黑衣人看都不看沈富一眼,仿佛刚刚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 几根银针在他指尖飞舞,精准地刺入沈如风的穴位。 沈如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黑衣人手法奇特,银针在他的操控下,似乎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节奏轻轻颤动。 半刻钟后,他收起银针,从药箱取出一些药膏,涂抹在沈如风的胸口。 药膏的香气弥漫开来,沈如风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从惨白变得红润起来。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掰开沈如风的嘴,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沈如风的喉咙微微动了动。 黑衣人站起身,观察着沈如风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沈如风的睫毛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 几日的昏迷,让他视线模糊,费了好大功夫,他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他的声音虚弱:“是你……可是殿下又有什么吩咐?”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吩咐?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殿下能有有什么吩咐?” “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救你的。” 沈如风挣扎起身,这个动作过大,引得开始“咳咳咳”不听。 黑衣人紧皱眉头,冷哼一声:“好好躺着吧。” 沈如风这才止住动作,“多谢殿下惦念,多谢大人相救,下官今后定全力为殿下办事。” 黑衣人朝他望了一眼,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声音在空荡的屋里,来来回回飘散。 沈如风如此高傲自大,自然感受到黑衣人的鄙夷。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桃花眼里是屈辱,是不甘。 这样屈辱地活着,还不如死去。 他昂起下巴,那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南宫晖派人来救他,是因为他沈如风还有用处? 还是因为南宫晖,那奇怪的癖好? 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嵌入,他却不知道疼痛。 他虽未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备受宠爱的幺儿。 他满腹经纶,本是前途一片光明。 可父亲惨死,家道中落,一切都变了。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苏家,是苏家大房,是苏时瑾。 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沦为南宫晖的玩物? 愤怒像一把火,熊熊大火,几乎要将他烧成灰。 他猛地起身,双手挥舞,像是恶鬼附身,癫狂恐怖到极点。 沈富睁开浑浊的双眼,朝床榻上望去,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再次吓晕。 第126章 又活了 沈富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去阻止沈如风的疯狂举动。 “大人,您这是何苦啊!” 沈如风充耳不闻,双眼通红,嘴里念念有词:“苏时瑾,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驿站的另一间屋子,杜钦埋头疾书。 烛光忽明忽暗,他眉头时紧锁。 原本都布局好了,这一切却被那忽然出现的女子,给搅黄了。 若不是那位主子,突然出现,他是不会放过那女子。 瞧着那位主子,对她如珠似宝,看来那女子身份不一般。 现如今,赈灾银两丢失,他也落不得好下场。 想到这,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一切如实禀明,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杜钦拿起笔,蘸了蘸墨,开始写密信。 皇上明鉴: 臣杜钦跪禀,押送赈灾银两一事,突发变故,事关重大,臣不得不密奏圣上。 银两途径黑风谷时,一神秘女子介入,导致计赈灾银两被劫。 写到这,杜钦觉得有些不妥。 那女子的事,不能让皇上知道。 他将信用烛火点燃,烧成灰烬。 又提笔重写一封,信上并未提及劫匪的信息。 只陈述银两下落不明,自己愿戴罪立功,追回失银,以赎前愆。 杜钦将信封好,唤来心腹,低声嘱咐:“将此信快马送到京城,不得有失。” 如今先得保住自己,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至于沈如风,杜钦心中冷笑一声。 这位沈大人,在遭遇贼匪时,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可是又很多人见证的。 至于劫匪的身份,根本不打紧,全看他如何说辞了。 沈如风从狂怒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眼神中仍透着阴鸷,对沈富说道:“咳……咳……咳……此事不会就此罢休,我定让苏家为我陪葬。” 沈富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人,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报仇的事,咱们慢慢来。” 沈如风冷笑一声:“我还死不了。不过,你说得对,我得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赈灾银两被劫,我这个钦差大人难辞其咎。我是得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夜色深沉,星辰寥落,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到底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劫官府的赈灾银。 那个神秘的女子,为何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差点一掌劈死他的男人,还真是可恨。 差一点就能抓住那女人,若是抓住她,肯定能追回赈灾银两。 而自己也不会陷入,如今这副境地,还差点丢了性命。 忽然,沈如风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能中探花的人,岂是泛泛之辈,他好像觉察到:杜钦的行为,有些太反常了。 他敢肯定,杜钦对那最后出现的男人,不仅熟悉,而且似乎还带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敬意。 他心中的疑云更甚,他挣扎着下榻。 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 沈富忧心忡忡地规劝:“大人,你下榻干嘛?还是快快躺下吧!” “沈富,别多话。赶紧研墨,我要立马写封信。”沈如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富不敢再多言,赶忙上前研磨。 沈如风强忍胸口剧痛,提笔蘸墨,手却因伤痛而微微颤抖,字迹也略显凌乱。 “大人,您这是要写信给谁?”沈富忍不住轻声问道。 沈如风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写着。 信是写给厉王的。 想到厉王,沈如风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他所仰仗的人,只有他,不得不一次次求上他。 信中,他将黑风谷的事,一五一十写明,还提到杜钦的可疑举动。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殿下救命之恩,臣铭感于心绝不敢忘。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助臣寻回失银。臣愿以死相报,绝不辜负殿下厚望。 待信写完,沈如风将信小心折好,交给沈富:“去把那鸽子抱来。” 沈富点头应下,匆匆离去。 沈如风靠在榻上,大口喘着粗气,这封信耗尽了他的力气。 那女子,是关键所在。 他回忆那女子的身姿,试图从记忆中找到一丝线索,可脑海中只有一片模糊,唯有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萦绕不去。 他的眼神里一片阴霾,扫向桌子上的木盒。 这木盒,是厉王的人,留下的。 “咳……咳……咳……”他再次猛烈咳起来,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捂着嘴的手掌缝隙,留下了一丝丝血迹。 待手掌放下,他错愕地看着手心的血迹,有点木木然。 想了想,终于伸手拿起那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十几颗黑色药丸,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他捏起一颗药丸,眼睛紧闭,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男人的尊严,算得了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在心里自嘲。 胸口的腥甜,总算被压制下去。 天越发黑了,沈如风疲惫地躺下,先睡上一觉吧。 漆黑的夜,驿站的角落里,有一只鸽子飞了出去。 晨曦的微光,透过驿站的窗棂,洒在沈如风苍白的脸上。 半梦半醒间,窗外啁啾的鸟鸣声,一声接着一声,欢快得很。 沈如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未燃尽的烛芯,烛油堆在烛台上,丑陋得很。 沈富守在一旁,见他醒来,急忙端来一碗热粥:“大人,您醒了,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沈如风微微点头,坐起身来。 胸口的疼痛猛地袭来,他皱了皱眉,并不言语。 只是接过粥碗,轻抿一口,动作优雅,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姿态。 “砰……砰……砰……”传来一阵叩门声。 沈富赶忙前去开门,杜钦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看到安然喝粥的沈如风时,脚步不自觉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沈如风昨日还奄奄一息,怎么今日就能下榻喝粥了? 他心中疑惑不解,昨日驿站周围,都是他的部下,并无任何异常。 怎么沈如风,突然伤势好转。看来这一趟差事,很棘手。这个沈如风,也不简单。 “沈大人,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杜钦迅速调整神色,拱手说道。 沈如风抬眼,淡淡地说道:“多谢杜将军顾念,我并无大碍。” 第127章 碧水镇 原本以为沈如风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命大。 也不知他有没有觉察到什么? “沈大人恢复得如此之快,真是令人欣慰。”杜钦微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不知沈大人对灾银被劫一事,有何看法?” 沈如风放下碗,一脸忧色地说:“敢劫官府的银两,这贼匪确实来头不小。可我思来想去,却毫无线索。” “不知杜将军,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杜钦微微眯眼,缓缓说道:“我也未看出太多端倪。只发觉那贼首,是一名女子。” 沈如风紧盯着杜钦,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却发现杜钦神色如常,话说得情真意切。 沈如风微微颔首,“女子为贼首,倒是罕见。杜将军可有进一步线索?” 杜钦摇头,“暂无。不过,此事定要彻查,否则难以向陛下交代。” 沈如风沉默片刻,阴恻恻地说道:“灾银被劫,你我都难逃责罚。怎么我看杜将军,好像并不着急?” 杜钦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 “沈大人何出此言?灾银被劫,我自然着急,只是如今毫无头绪,急也无用。” 沈如风冷笑一声,“是吗?我总觉得,杜将军好像知道些什么。” 杜钦长枪一动,呵斥道:“沈如风,我是银枪神策营统军,是天子的近卫,岂容你猜忌?!” 这银枪一闪,寒光乍现,沈如风心头一紧。 立马改口道:“杜将军不要动怒,我一时冲动说错话,望将军勿怪。” 杜钦微微皱眉,手中长枪垂下。 “沈大人,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告辞。” 望着离去的背影,沈如风更加笃定,杜钦肯定有问题。 白隐山,院子里种着好大一棵凤凰树。 苏时瑾立在凤凰树下,花瓣落了她满身。 昨日那短暂的相处,让她惶恐迷茫。 她微微仰头,望着满树如火的凤凰花,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双狭长深情的眼眸。 自己明明记不得他,却对他有了一丝丝心动。 这种感觉让她不安,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旋涡。 沉思间,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时瑾转头看去,见南宫鸿煊朝着她走来,手上拿着一件披风。 苏时瑾的心,猛地一跳。 “阿瑾,怎么出来了?早上风凉,小心染了风寒。”南宫鸿煊一边说,一边将披风轻轻披在苏时瑾肩上。 动作亲昵,却并未让苏时瑾感到反感。 苏时瑾微微低头,避开他温柔的目光。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南宫鸿煊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疼惜。 “阿瑾,你不必对我如此疏离。我知道你记不起我们的过往,我会等你慢慢想起。” 苏时瑾紧了紧披风,沉默不语。 南宫鸿煊轻叹一声,“阿瑾,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会一直守护你。” 苏时瑾心中一动,她强行压下那丝异样的情绪。 她微微抬头,看到他眸中,无比坚定的深情。 “南宫鸿煊,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苏时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南宫鸿煊轻轻一笑,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花瓣,“因为你是阿瑾,是我心中唯一的牵挂。” 苏时瑾的心微微一颤,她想要逃离,却又不舍。 她转身,背对着南宫鸿煊,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一下自己躁动的心。 “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我们的过往,这样的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苏时瑾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决绝。 南宫鸿煊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阿瑾,记忆可以丢失,但心不会。我能感受到你的心,它在告诉我,你并不排斥我。” 苏时瑾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南宫鸿煊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温暖了她冰冷的心房。 “给我时间,阿瑾。”南宫鸿煊的声音蛊惑人心,“我会等你,你会爱上我的。” 苏时瑾狠下心说道:“南宫鸿煊,这几日我想起许多事。我已嫁人,嫁的人是沈如风。你何苦如此痴缠?” “阿瑾,我知道你嫁与沈如风,我也知晓你不爱他。” 苏时瑾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你……你怎么会知道?” 南宫鸿煊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从认识你到现在,你的所作所为,透露出你对他并无爱意。这次受伤,也是因为阻止他赈灾。” 苏时瑾的心猛地一沉,“你究竟知道多少?” 南宫鸿煊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你受伤前,给我留的信。” 苏时瑾接过信,确实是她的笔迹。 那些话语,印入眼前,她眼眶渐渐湿润。 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寥寥数语,只是告知自己前往舒县,另劝诫他不要卷入其中。 但苏时瑾知道,能写出这样一封信,自己内心肯定极在乎他的。 她极力平复心情,淡淡地说:“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她顿了顿,又说:“我得去找谢常卿。” 像是怕他误会,她解释道:“我得去尽快处置那批银两,以免招来祸事。” “谢常卿那边,我陪你去。”南宫鸿煊宠溺地看着她。 苏时瑾微微一愣,刚想开口拒绝。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阿瑾,此事不必多说,这次我跟定你了。” 苏时瑾轻咬唇瓣,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那……好吧。你爱去,便随你。” 苏时瑾扭头回屋,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一丝依赖,连她自己也未觉察到。 冷锋凌黛等人,一路疾驰,来到碧水镇。 碧水镇,虽然占地不大,但是临近运河,商贸繁荣。 街道上,一派繁荣景象。 他们扮做商人,牵马进城,下榻镇中心的碧水客栈。 当夜幕降临,灯火渐渐熄灭时。 冷锋和凌黛,悄无声息来到一处寻常的铺子。 铺子的门面并不起眼,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晃晃悠悠。 凌黛轻叩门环,三长两短。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月下何物影最长?” “梧桐影动摇秋风。”凌黛压低声音回答。 第128章 会合 门被打开一条缝,凌黛侧身闪进去,冷锋紧随其后。 屋子里,是一个中年男人,手上端着一盏烛灯。 男人普普通通的长相,估计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那种。 “你是苏小姐身边的丫鬟。”男人笃定地说。 凌黛点点头,“不错,我要见谢公子。” 男子压低声音:“请跟我来吧。” 谢常卿瘫坐在地上,手掌扶着额头,心如死灰。 烛光摇曳,映出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整个人被哀伤笼罩。 烛光轻轻晃动,墙壁上映出诡谲的光影。 凌黛冷锋跟着那男人,迈进后院的库房。 男人左拐右绕,停在一排陈旧的货架前。 他在侧面摸索了几下,只听“嘎吱”一声轻响,货架缓缓移开。 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 凌黛有些诧异,警惕地朝里看了看。 只见暗道狭窄悠长,漆黑一片看不到头。 “跟上吧!”男人回头朝两人看了一眼,就自顾自走了。 凌黛咬咬牙,继续跟上去,路面湿滑,空气中有一股霉味。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按下一块凸起,前方瞬间弹出几十道飞剑。 冷锋心想,谁能想到这寻常的铺子下面,还有这样一条暗道呢? 还是危险重重的暗道!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开始渐渐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刻大门。 石刻大门前,站着两列护卫,一看就是高手。 男人走上前,耳语一番。 那护卫微微点头,随即飞奔前去通报。 不一会,博文出现在大门外。 凌黛抬眼望去,来人身材精瘦,一身黑衣,手持一柄剑。 年岁看着不大,估摸和冷锋差不多年龄,但观他行走间的气息,武功应该不俗。 凌黛打量博文的时候,博文也细细观察了一番门外的男女。 男人高大魁梧,长相英俊。女子浓眉大眼,也是英气得很。 博文眉头皱了皱,这女子,之前在谢家堡,他见过一回,有些印象。 但这男子,从未见过,他微微眯起双眼,带着一丝探究。 “我认得你,你是苏小姐身边的丫鬟。你家小姐,现在在哪?” 凌黛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来找谢公子,便是与他商量对策,找寻我家小姐。” 又补了一句:“我若是知道小姐下落,还来找你们干嘛!” 博文被这直白的话,呛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讪讪地笑笑,拱手道:“既如此,你进去找我家公子吧。” 凌黛白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门内好像一个庭院,十分宽敞,墙壁上镶着铜灯,里面燃着蜡烛。 熟悉的箱子,一箱一箱,在院子里角落处,码的整整齐齐。 院子尽头,有一个小屋,屋门紧闭,两侧各四名护卫站立。 空旷寂静,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走到屋前,护卫并未阻拦,凌黛推开门。 屋子里,一地的酒坛,横七竖八。 谢常卿瘫坐在地上,面容憔悴不堪。 当看到凌黛时,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迅速起身奔过来。 急切地问道:“凌黛,你家小姐呢?” 看着谢常卿焦急的模样,凌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谢公子,我也不知小姐的下落。不过你放心,小姐被殿下救走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谢常卿一听,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苦笑道:“殿下?是南宫鸿煊!” 这一句“南宫鸿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现在,连我也寻不到殿下的踪迹。”一旁的冷锋开口。 谢常卿这才发现,凌黛身后跟着的男人。 他挑眉,冷冷地问:“你是何人?” 冷锋拱手道:“在下是熙王的贴身侍卫,冷锋。” 心中暗忖: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可对你了如指掌。 当初主子撞见,苏小姐约见谢常卿。 回来后,可是让他,把谢常卿的底细,扒得一干二净。 就连,谢常卿小时候发生的糗事,也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常卿,武林第一世家谢家堡独子。 生得英美不凡,又习得一身好剑术,是江湖人人称赞的“玉面公子”。 每每现于人前,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与自家殿下的名声比起来,这位谢公子的名声,要好太多太多。 江湖中那些女子,一提到谢常卿,都双眼放光,恨不得以身相许。 可谢常卿从未与女子接触,谢家堡也从未透出一丝娶亲的消息。 世人都不知其中缘由,这缘由冷锋知道。 谢常卿小时候也是顽劣不堪,不学无术的,上树掏鸟蛋,下河捉螃蟹,活像个泥猴子。 直到遇到苏时瑾,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忽然开始日夜苦练剑术,研习诗书,这才有了如今人人称赞的谢公子。 后来苏时瑾遇到沈如风,铁了心要嫁沈如风。 谢常卿带着一身情伤,回到谢家堡,自此隐匿不出,很少现身。 若不是苏时瑾,他绝对不会趟这一趟浑水。 作为男人,冷锋钦佩他。但是为了主子,他觉得这人,还真是有点碍眼。 谢常卿听到“熙王”,心中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到底是晚了一步,眼看着瑾儿快要脱离沈家那个魔窟。 却又碰到,这个变态的熙王。 他语气里,不禁含着一丝轻蔑:“哼,熙王的贴身侍卫?” “简直是个笑话!自己主子都能弄丢,还敢称‘贴身’,不觉得臊得慌吗?” 博文在一旁,目瞪口呆。 自家公子爷,虽说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温文尔雅,但平时待人友善随和。 怎么对上冷锋,话说得这般不客气? 听到谢常卿的嘲讽,冷锋恼怒不已,却不能发作。 脸上一片燥红,却不得不佯装平静地说:“我跟不上我家主子,不是我无用。” “我家主子,若是想藏起一个人,想必谢公子也是找不着的。” 说完这话,冷锋挑衅地朝谢常卿看了一眼。 凌黛在一旁,一头雾水。 谢公子和冷锋,明明不认识。怎么一见面,说话就夹枪带棒,互不相让的。 她轻咳一声,劝道:“冷锋,少说几句。谢公子,是我们朋友。” 谢常卿微微一怔,不再言语。 既然已知晓,苏时瑾暂时没危险。 谢常卿紧张这么久的心,总算可以得到片刻放松。 第129章 逗留 劫来赈灾银两,还摆在暗道里,并未处置。 自打苏时瑾失踪,谢常卿就一直浑浑噩噩,整日酗酒。 派出去的所有暗装,都寻不到她的半分消息。 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讯。 凌黛的到来,总算给谢常卿,带来一点好消息。 那就是,苏时瑾还活着,虽然下落不明。 不过活着就好,她向来守信,一定会来这找他的。 想到这,谢常卿抚了抚皱巴的衣角,“既然寻不到,咱们就等着吧,瑾儿一定会来寻我的。” “瑾儿”,这一声称呼,让冷锋恶寒。 要是主子在这,听到他如此称呼苏小姐,说不定会给他暴揍一顿。 想到这,他身子一颤,抖了几下。 谢常卿深深瞥了他一眼,吩咐博文:“博文,你先带他们下去歇息。” 凌黛忙开口打断:“不必,我们就宿在碧水客栈。若是谢公子有小姐的消息,请务必通知我。” 谢常卿微微点头:“也好,若有消息,我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凌黛与冷锋,转身离去。 外面已然是深夜,寂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 无人注意,这一间普通的商铺。 当然,也无人注意,商铺里走出的人影。 谢常卿一人,望着一地的酒坛,心中五味杂陈。 虽决定静静等候,可内心还是焦虑不已,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他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咚……咚……咚……”敲击桌面。 一下又一下,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街道上,空无一人。 冷风呼啸而过,凌黛裹紧了衣衫,脚下更快了些。 一盏茶的时间,两人悄悄从窗户潜入房间。 客栈里的人,早已熟睡。 冷锋低声道:“凌黛,苏小姐会来寻谢常卿吗?” 凌黛思索了一下,轻声说:“应该会的吧,小姐向来守约。” …… 一处村落,山脚下。 一间破败的房子。 云瑶秀眉紧蹙,眼中的嫌弃之色,一览无余。 这泥土盖成的破房子,四面都是裂缝,顶部的瓦片还缺了不少。 能住人吗?她心中不禁怀疑。 扒拉着暗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她抬起下颌,委屈巴巴地说:“暗影大人,这地方哪能住人呢?” 被冷锋指派,留下照顾这个女人,当时暗影内心是极其不愿意的。 无奈,上司的命令,不得不遵从。 可这几日相处下来,暗影好像有些变了。 他竟然不自觉,开始迁就这个女人,而且忍不住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云瑶自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察言观色,以色侍人。 她敏锐地感觉到,暗影对她变了,还生出了一丝情愫。 她心中得意洋洋,是个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暗影长这么大,从未接触过女人。 此刻,见到云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他耐下性子说道:“云瑶,你就将就一些吧。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属不错。” 暗影和云瑶,扮作逃难的夫妻,这才求得村长,给了这处荒废的屋子。 云瑶轻咬下唇,眼神愈发娇柔:“您看这又破又冷的,我好怕呀。” 暗影心头一乱,轻咳一声说道:“不要怕,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借些工具来,给屋子修缮一下。” 说完,他轻轻挣脱云瑶的手,快步走出屋子。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暗影的背影,云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扭过头,看到一屋子的蜘蛛网,眉头皱得更紧了。 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她只好捂着鼻子,匆匆逃出来。 因为呛咳,脸微微泛红,跟前两日相比,她现在的脸色好多了。 一双杏眼,暗含秋波,勾得人心痒痒。 主子派她来勾引七皇子的,哪料皇子没勾引到。 却被丢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山沟沟里,还真是晦气。 虽说出身不好,但从未受过这等苦。之前过得,也是宛如贵小姐的生活。 唉,她心里长叹一声。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好,那个暗影,不像个聪明的。她只是稍微抛个媚眼,撒个娇,他就拜倒在她的裙摆下。 村子里格外安静,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暗影一步一步走着,却感受到内心十分踏实。 他来到村头的屋子,轻轻叩响了那扇柴门。 片刻后,村长打开门,看到是暗影,微微点头:“是你啊,小伙子,有啥事?” 暗影恭敬地说道:“村长,我想借些工具,修缮一下那屋子。” 村长忙不迭说:“对对对,是得修缮一下。瞧我这脑子,我这就给你拿工具。” 暗影跟着村长,来到柴房,里面堆满了农具和工具。 村长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你们小两口也不容易,这世道不太平啊。” 暗影只是默默点头,并不多话。 拿到工具,暗影谢过村长,往回走去。 云瑶坐在破败的门槛上。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扛着工具回来的暗影,见到坐在门槛上的女人。 忽然觉得,就这样在村子里,过完平淡的一生,好像也挺不错。 听到脚步声,云瑶抬起头。 脸上堆起笑容,柔声道:“暗影大人,您回来了。” 她站起身,迎了上去,想要接过工具。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暗影的手。 暗影喉咙滚动了一下,嘴里冒出一句:“你坐着吧,这粗活我来就好。” 当最后一抹夕阳落下时,暗影总算收拾得差不多。 也算勉强有个容身之地。 他朝云瑶说:“今夜你就将就一晚,明日我去镇上置办一些物件。” 说完就打算迈步离开。 作为暗卫,哪里都能睡。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云瑶忽然扑了过来,抱住暗影的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暗影大人,我怕黑,您能留下来陪我吗?” 暗影的身体一僵,心跳加速。 他想推开云瑶,但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又有些犹豫。 “云瑶,你不必害怕,我就待在门外。”暗影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瑶将头埋进暗影的胸膛,声音更加柔弱:“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而且你若不待在屋里,村里人也会怀疑的。” 第130章 圣旨到了 暗影想了想,低声说:“好吧,我不出去。” 云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勾不住主子,先拿下一个心腹,也是好的。 夜深了,只闻几声狗吠。 破败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暧昧的声响…… 淮县驿站,灯火通明。 杜钦跪在地上,沈如风跪在他身后。 面前站着的,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魏无仁。 明黄色的圣旨,徐徐打开。 金黄色的绸缎,格外耀眼。 “杜钦、沈如风听旨——”尖锐的声音,在驿站内回荡。 两人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没想到这道旨意,这么快就下来了。 “皇上有旨,念尔等昔日之功,暂不追究赈灾银两被截之事。”魏无仁的声音顿了顿。 “朕准许尔等戴罪立功,务必尽快追回失银,前往舒县赈灾。” “若再出差错,朕将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杜钦的声音坚定有力。 沈如风跟着表决心:“臣必不负皇上所托。” 魏无仁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他将圣旨递给杜钦,然后转身离去。 见魏无仁离去,沈如风拍拍衣袍,站起身。 沈富忙上前扶住他。 沈如风身体,已经恢复大半。 这次受伤,他身子更显纤瘦,罩着一件青色长袍。 还真是好颜色,一副风流姿态。 杜钦回首,看到他这副模样。 心中闪过一丝鄙夷,一个大男人,比女子还瘦弱。 可京中女子,最喜这种皮囊,这种风流姿态。 说来也是奇怪,皇上未责备他,是情理之中。 可沈如风,他在朝中毫无根基,一个新科探花。 皇上竟然也轻轻揭过,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沈如风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朝他微微一笑。 “天黑了,杜将军早点休息吧。明日,咱俩还得到县衙走一趟呢。” 杜钦收起打量的目光,沉声道:“沈大人所言极是,早点安歇吧。” 昏黄的烛火下,沈如风呆坐到三更。 他的脸色阴沉,那副好颜色,都变得一片灰败。 这道旨意,应该有厉王殿下的手笔。 想起南宫晖,沈如风泛起一阵恶心,还有一阵寒意。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沈如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响起一阵敲门声,沈如风从噩梦中惊醒。 他冷汗淋淋,抬眼望去窗外,天已大亮。 “何事?”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 “大人,杜将军派人来说,该出发县衙了。”门外是熟悉的声音。 沈如风站起身,身体晃了晃。 推开门,沈富站在门外。 “帮我收拾一下,就出发吧。”他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瞧着大人脸色不大好,眼睛里有不少血丝。 沈富心中有点担忧,但是不敢多问。 忙差人打水,给沈如风洗漱。 驿站外,杜钦一身银色盔甲,等了沈如风足足一刻钟。 才看到,沈如风慢悠悠,从驿站晃出来。 晨光下,沈如风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着素色长袍,头戴玉冠,当真是风流倜傥。 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似乎有万千情愫。 大病初愈,脸色略微苍白,竟然有一种更胜女子的柔弱之美。 一步一步缓缓走来,还真是让人不自觉,被吸引目光。 杜钦嘴角抽了抽。 这个男人,容貌确实上乘。虽然对比那位主子,容貌差了几成。 但也算,实打实的美男子了。 杜钦正了正神色,“沈大人,还真是悠闲,让在下等这么久。” 沈如风微微抬眸,“杜将军莫怪,昨夜睡晚了些,今日起迟了。” 杜钦轻哼一声,“沈大人,还是快些上马吧,不要再耽搁时间。” 沈如风点点头,在沈富的搀扶下上了马。 一行人,朝着县衙而去。 县衙门口,几个衙役懒洋洋地站着,哈欠连天。 见有人策马而来,立马站直身子。 有机灵的衙役,立马冲进县衙禀报。 县令毛易达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官帽摇摇欲坠。 淮县,弹丸大的小城。 衙门里也没啥事,大家也就早上来点个卯。 一到中午就散了,各回各家。 “大人,门口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人,一身盔甲,像是个大官。” 突兀的声音响起,惊得毛易达,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 “什么?大官?你可看清了?!”毛易达头脑瞬间清醒。 那衙役点头如捣蒜,十分确定地说:“看清了,一身银色盔甲,骑着高头大马。” 毛易达立马冲出去,嘴里嚷嚷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滴,随我去看看。” “大人,您帽子歪了。” 毛易达一边跑,一边正了正官帽。 等跑到衙门口时,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恰巧,看到杜钦翻身下马。 还未来得及喘匀气,他就满脸堆笑,迎上前来。 因为他认出来,那是朝廷正三品的军服。 “下官淮县县令毛易达,不知哪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毛易达的腿有点抖,偏远的县城,忽然来了一位三品官员。 额头上冒出些冷汗,难道是派来查他的。 可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就是当差时摸摸鱼。 杜钦微微皱眉,语气中透露着不耐。 “毛大人,不必惊慌。我是银枪神策营统军,杜钦。 又指了指身后的沈如风,“这位是户部员外郎,沈大人。沈大人奉命前往舒县赈灾,由我护送,路上出了点岔子。” 毛易达一听,心中稍定,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杜将军和沈大人,下官失礼了。不知二位大人驾临,有何吩咐?” 杜钦神色严肃,“毛县令,你可曾听到风声,赈灾银两被截?” 毛易达一脸惊愕,连忙摇头,“下官未曾听到任何风声。” 杜钦冷哼一声,“被劫这事,发生在黑风谷。此处属淮县管辖,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未收到,你这父母官怎么做的?” 毛易达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人,黑风谷名义上属淮县管辖,但实际上是三不管地带。那里常年被山匪盘踞,几任县令都是不闻不问的。怪不得下官呀!” 杜钦语气不善:“一方父母官,碌碌无为,也难怪山匪横行。” 第131章 离谷 毛易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下官无能。” “杜将军,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追回失银。”沈如风开口,语气倒是比杜钦温和许多。 杜钦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既然沈大人替你求情,毛县令就起来回话吧。” 毛易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多谢杜将军,沈大人。” 杜钦一边迈进县衙,一边吩咐:“挑几个机灵的,去黑风谷查探一下。看看截银的事,是不是那群山匪干得?” 毛易达面露难色,“将军,这……淮县的人,对黑风谷畏惧如虎,恐怕无人敢去啊。” 杜钦厉声道:“若无人去,你这县令就别做了。” 毛易达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应道:“下官尽力而为。” “毛县令不必过于紧张,我会派人一同前往。”沈如风安慰道。 毕竟,顺利办成这趟差事,是他沈如风的机会。 追回失银,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毛易达听到这话,仿佛被打了强心针,心下稍安。 这位沈大人,倒是和善的很,不像杜将军那般骇人。 怪不得如此年轻,便身居要位。靠的不仅是才学,还有为人处事。 淮县县衙一下子热闹起来。 毛易达清了清嗓子,“兄弟们,此次任务,是为朝廷立功,也为自己正脸。可有人,志愿前去?” “大人,黑风谷的山匪,盘踞多少年了,咱们要是混进去,一个不小心,命都没了。”一个衙役小声地说。 “对呀,对呀,咱们才不去呢。赈灾银,又不是咱们丢得,何必揽这活?”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 毛易达尴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汉子。 此人身量不高,但是一脸精光,是沈大人特地派来协助的。 汉子哼笑一声,心里暗骂:“还真是一群孬货!” 嘴上却说道:“各位兄弟,我家大人说了,谁要是愿意去,赏银一百两。” 沈如风没银子,但是厉王多得是。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一百两,抵得上好几年俸禄了。 一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我。 终于,有几个胆子大的衙役,站了出来。 白隐山谷口,两人两马。 苏时瑾已痊愈,她不禁感慨:白隐山的医术果然高明,竟然比东方爷爷还要高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是自己见识浅薄了些。 真想多待一段时间,跟白长老多学学。 可这段时间,她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她记起前世与今生所有的事。 却仍然,记不起与南宫鸿煊相关的,任何人和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身边的南宫鸿煊。 今日,他倒是穿得格外清雅,一身月白色长袍,一根玉带随意绑着头发。 她低头看看自己,也是一身月白色长袍,难道是凑巧? 衣物和包袱,都是云溪收拾的。 见苏时瑾打量自己,南宫鸿煊歪过头,邪魅一笑:“怎么啦?被我迷住了?” 苏时瑾面上一红,语气里有一丝娇羞:“少自作多情!” 说完这话,扬鞭一挥,白马撒腿狂奔。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南宫鸿煊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两人两骑,在这山林中,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面对南宫鸿煊的调侃,苏时瑾不得不承认,与他相处的日子,自己竟然一点不排斥。 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漫天的仇恨,像一张巨网,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南宫鸿煊,就像一柄剑,划开这巨网,将她拉出来。 给她黑暗无光的生活,带来一丝光,一点甜。 自己到底与他,有怎样的过往? 为何独独,缺失了关于他的,那份记忆。 出了山谷,两人并未选择走官道,而是一路抄小路。 早一点与谢常卿会合,处理了那批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事要是被人发现,对苏家对谢家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且舒县的百姓,还在等着救济,她苏时瑾不能再耽搁了。 两人一路疾驰,未做停歇。 等天色渐黑,想找家客栈的时候,却发现找不着了。 夜色渐浓,两人牵着马,满脸疲色。 苏时瑾满脸不可思议,嘴角微微嘟起,“英明神武的熙王殿下,竟然迷路了?!!!” 南宫鸿煊笑了笑,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可能是山谷里待久了,脑子有些迷糊。” 说完,自觉地牵住她的手,眸子里一片霞光。 在这月色下,都晃了苏时瑾,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竟然由着他牵住,连挣脱都未挣脱一下。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以歇脚。” 两人兜兜转转,七绕八绕。 来到一个木屋前。 木屋不大,隐匿在山野中。 建造得颇为精巧,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 它依山而建,半边悬空,底部由粗大的木桩支撑,另一半紧挨着山体。 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显得格外质朴。 苏时瑾看着这木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这里?” 南宫鸿煊神秘一笑,拉着她走向木屋:“偶然发现的。跟我来,里面虽简朴,但足以遮风挡雨。” 他推开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大跨步走到屋子中央,点燃油灯。 苏时瑾环顾四周,屋内布置得十分简单。 一张木床靠在墙边,上面铺着厚厚的干草。 中央是一个石砌的火塘,旁边堆着一些木柴。 墙上挂着一些炊具和猎具,角落里还有两个木柜。 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干净整洁,并无灰尘。 “你经常来这里?”苏时瑾好奇地问。 南宫鸿煊摇摇头:“并未,我只来过一回,这是第二次。” 又解释道:“我发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荒废。我觉得可惜,所以让人修缮了一下。” 苏时瑾点了点头,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股清新的山风迎面吹来,带着山林特有的气息。 “这里真美。”苏时瑾不禁赞叹。 南宫鸿煊走到她身边,一同望向窗外的夜色:“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觉得这里的山风,能吹散一切烦忧。” 两人静静地站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真是,宛如一对璧人。 第132章 留宿木屋 过了许久许久,南宫鸿煊转过身,看着身边的女人。 月光如水,洒在她脸上,肌肤仿佛透明,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双褐色的秋水眸,仿佛倒映整个星空。樱唇粉嫩,带着一丝诱人的光泽。 南宫鸿煊的喉结,不自觉得滚动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强压冲动,轻声说道:“阿瑾,夜已深,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听到“阿瑾”这称呼,苏时瑾眉头轻蹙了一下。 自打醒过来后,这男人刚开始,还叫自己时瑾。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就开始恬不知耻,喊自己“阿瑾”。 她纠正过很多回,无奈这个男人,天生犟种,死性不改。 苏时瑾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自顾自走到木床边坐下。 看着苏时瑾,有些气愤的小脸,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他喜欢她生气的模样,因为鲜活可爱。 他知道,苏时瑾想和他保持距离。但是他绝不允许,她再次逃离他。 他跟了上去,站在她身后,温柔地哄道:“阿瑾,别生气了,一个称呼而已。我们之间,不必那么生分。” 苏时瑾转过头,瞪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南宫鸿煊,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我们……我们还未亲近到这个地步。” 虽然,嫁的那个人,现在她正想方设法,想要弄死他。 但是,未和离前,也不能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每次听到她已嫁人,南宫鸿煊都不能自控。 他恨自己,为何不早点遇见她,恨自己不能救她出泥潭。 他抬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狭长的凤眸,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苏时瑾,你听着,我南宫鸿煊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一字一句敲打在苏时瑾的心上,“你,也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笼罩着苏时瑾。 她感到的心跳加速,又感觉到一丝屈辱。 “南宫鸿煊,我不是物品。”苏时瑾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坚定,“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选择。你无权左右我的人生。”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他的手突然伸出,紧紧握住苏时瑾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气息逼近,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阿瑾,你的人生,你的选择,从现在起,都将有我南宫鸿煊的存在。” 他的唇直逼而下,狠狠咬住苏时瑾的唇瓣。 呼吸猛地被夺走,苏时瑾的大脑一片空白。 南宫鸿煊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这个吻,让人窒息。仿佛宣告主权,是占有,也是泄愤。 南宫鸿煊的心里,觉得不甘愤怒。她重伤昏迷不醒,自己千辛万苦,才救活她。 她倒是好,给他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还来跟他计较,一个称呼。还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他现在就来告诉她,她苏时瑾,只能是他南宫鸿煊的。 大脑缺氧的间隙,苏时瑾脑海中,好像闪过一瞬间的画面。 好像也是这样熟悉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一个男人按着她,吻得炙热。 苏时瑾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要蹦出胸膛。 她的抵抗,变得无力。 她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月色迷离,将两人的身影,紧紧缠绕在一起。 这个吻霸道绵长,苏时瑾无处可逃。 苏时瑾不再挣扎,愤怒中裹挟着,一丝甜蜜袭上心头。 她不懂,南宫鸿煊为何如此执着于她。 论家世,比她好的,多得多。论容貌,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他何苦找不到? 只是她不知,有些情无缘由,只因她就是他心中的唯一。 熟悉的气息,炙热的吻,似乎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触动了她的心弦。 夜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扑通……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南宫鸿煊终于放开了她,眼中满是情欲,夹杂着克制。 他轻抚苏时瑾的脸颊,声音低沉:“阿瑾,记住,你逃不掉的。你的过去,我无法改变。但你的未来,必须有我。” 苏时瑾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心中一片慌乱。 南宫鸿煊望着她目光迷离的样子,心中的火焰烧得更猛烈。 他紧紧拥住苏时瑾,感受着她的柔软。 “阿瑾,你可知,从初见你那一刻起,你便住进了我的心里。”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若是没有你,我生不如死。所以,别想着离开我,好吗?” 向来尊贵的七皇子,说出的话,却含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若是冷锋在这,肯定会觉得自家主子,是被鬼附身了。 苏时瑾眼角滑出一滴泪,轻叹一声,“鸿煊,你这是何苦呢?我不值得你这样。” “不,你值得。”南宫鸿煊坚定地说。 “在我眼中,你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为和你在一起。” 他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苏时瑾的唇。 然后迅速离开,起身说:“我去给你拿被褥。” 他从衣柜里取出被褥,一言不发开始铺床。 灯火昏黄,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铺床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动作熟练轻柔,倒是让苏时瑾,有些意外。 或许,他不像传闻中那般。 “好了,阿瑾,睡吧!” 心思萌动间,床铺已整理好,蓝色粗布的被褥,整齐得没一道褶皱。 苏时瑾移步坐下,轻咬下唇,佯装平静地问:“那你睡哪?” 问完这句话,苏时瑾就后悔了,脸上浮上一片绯色。 南宫鸿煊逗弄道:“你担心我没地方睡?要不,咱俩挤一挤。” 苏时瑾脸上绯色更甚,她急忙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不,不用了。我……我只是随口问问。” 南宫鸿煊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柔软。 “你安心睡吧,我在地上将就一晚就好。” 苏时瑾微微点头,心中的慌乱稍稍缓解。 第133章 抵达碧水镇 屋内的火光跳跃着,将南宫鸿煊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一头黑发披在肩上,微微抿着的薄唇,一脸禁欲的表情。偏偏一双凤眸,仿佛含着万千柔情蜜意,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他随手向火塘里,扔进一根柴火。 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床铺,苏时瑾背对着他,和衣而睡。 好像已入睡,因为她一动不动,只闻均匀的呼吸声。 火光印在他眼底,有一丝失落。 这个女人失忆后,比以前还难弄,捂了这么久,都好像还没捂化他那颗冰冷的心。 他轻叹一声,起身悄摸摸走出屋子。 这屋子里太热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还是出去凉快,凉快一下吧。免得,功亏一篑。 苏时瑾,她并未睡着,她一直闭眼假寐。 这个吻,打乱了她的思绪,扰乱了她的心。 她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佯装睡熟了。 当南宫鸿煊走出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茫然无措。 一个人在屋里发呆,一个人在屋外冷静。 时间悄悄溜走,夜一分一秒流过。 晨光透过木屋的缝隙,飘洒进来。 火塘里,只余下灰烬。 苏时瑾悠悠转醒,一双眼眸慵懒无光,渐渐聚焦于一点。 南宫鸿煊的脸,猛地出现在她眼前,清晰无比。 心跳加速,她能感受到,南宫鸿煊温热的气息,撩得她的脸颊痒痒的。 “南宫鸿煊……”她朱唇轻启,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 也不知昨夜他在外面待了多久,后来她撑不住就睡着了。 南宫鸿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缓缓开口:“醒了?” 苏时瑾“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而后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她不应该让心,如昨夜那般混乱。 “我们……我们应该出发啦。”苏时瑾试图起身。 南宫鸿煊轻轻按住她。 “不急,你再睡会,我来准备早膳。” 苏时瑾微微一怔,这个男人……又想干嘛? “可是……”苏时瑾还想说些什么,南宫鸿煊却已转身,走向火塘,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时,屋里便弥漫着一股香味。 苏时瑾坐在床边,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复杂。 比起沈如风,这个男人更像她的夫君。 可偏偏,她嫁的男人,不是他,而是那个畜生不如的沈如风。 “快吃吧,吃完好赶路。” 南宫鸿煊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南宫鸿煊坐在她身侧,手里端着一碗面,一碗简单的清汤面。 苏时瑾接过碗,泪水仿佛落过心间,咸咸的味道。 她垂首吃了一口,和母亲做得一样好吃。 她抬眸看向南宫鸿煊,眼眶有些微红。 “看我做什么,不好吃吗?”南宫鸿煊问道,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苏时瑾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的,很好吃。谢谢你,鸿煊。” 两人静静地吃着早餐,和谐温馨,好似寻常的夫妻。 最后一口面汤的下肚,苏时瑾感到暖暖的,全身都暖暖的。 心中的冰冷,仿佛都被驱散了一些。 她抬头,目光与南宫鸿煊相接,有火花闪过。 “走吧,今日天黑前就能赶到。”南宫鸿煊站起身,一只手自然地伸过来。 苏时瑾微微一愣,避开他的手,轻轻说道:“走吧。” 南宫鸿煊的手,在空中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两人走出木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两人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出了山林。 身后出现一个老者,手抚胡须,满脸笑意。 碧水客栈,一只老鹰盘旋在空。 冷锋听到叫声,兴奋不已。 他打开窗户,望向空中盘旋的老鹰,只见它一个俯冲,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老鹰的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冷锋解下竹筒,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 他迅速展开纸条,待看到内容后,脸上瞬间浮出笑容。 他快步迈出房间,敲响凌黛的门。 “谁?”屋里传来凌黛的声音。 “是我。”听出冷锋的声音后,凌黛迅速整理好衣衫,打开门。 看到冷锋脸上的笑容,她心中一动,知道是有好消息。 “凌黛,有消息了。”冷锋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他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凌黛。 凌黛接过纸条,迅速扫视一遍,“幸好,小姐还活着。” 她长吁一口气,自己这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能放下来。 “是的,殿下和苏小姐,今日傍晚应该就能与我们会合。” 凌黛眼角有泪花,“这一路颠簸,小姐的伤,也不知要不要紧。我得去准备一下。” 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独留冷锋一人。 看着凌黛匆匆离去的背影,冷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和凌家姐妹一同长大,亲如兄妹。 这一对姐妹,姐姐凌绯细心妥帖,妹妹凌黛性格执拗。 凌绯的死,对凌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变得更加坚韧,也将自己封闭得更深。 冷锋知道,凌黛对苏时瑾的关心,不仅出于忠诚,更多的是将她视作了亲人。 尤其凌绯死后,苏时瑾成了她唯一的情感寄托。 保护苏时瑾,可能成了她唯一的信念。 太阳西斜,天边染得一片绯红,美丽极了。 碧水镇的城外,两道身影越来越近。 到了城门口,两人下马步行,缓步走进城中。 行人纷纷侧目,惊叹两人的风采。 南宫鸿煊黑发如瀑,凤眸深邃,冷峻不羁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苏时瑾清丽无双,一双秋水眸带着几分淡淡的忧郁,仿佛画中仙子,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两人气质不凡,男的俊逸女的绝美,宛如一对璧人,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偏远的小镇,还是头一回见到,容貌如此出色的人。 南宫鸿煊微微皱眉,轻轻揽过苏时瑾,朝行人瞪了一眼。 那些盯着苏时瑾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这男人的眼神能杀人。 苏时瑾心中一紧,微微蹙眉轻声说道:“南宫鸿煊,不要这样。” 南宫鸿煊低头凝视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盯着你看。” 第134章 凌黛受罚 苏时瑾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情愫,不再言语任由他揽着。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碧水客栈。 等在客栈外的凌黛,见到苏时瑾,激动得扑了过去。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冷冷地说:“凌黛,你何时变得这般不知分寸?” 一旁的冷锋,急忙挡在凌黛面前,“殿下,凌黛是担心苏小姐,一时失态。” 凌黛心中泠然,她竟然没看到前主子,没看到前主子搂着小姐,就冲了过去。 实在是罪过,太罪过了。 凌黛低垂着头,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是凌黛鲁莽。见小姐安然无恙太过激动,失了礼数,请殿下责罚。” 苏时瑾望着他们,茫然无措。 男子称南宫鸿煊殿下,应当是他的下属。 女子喊自己小姐,可自己对她毫无印象。 她记得身边的丫鬟,没这样一个人啊。 南宫鸿煊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念你一片忠心,从轻发落,去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 想到苏时瑾重伤,差点没命。 南宫鸿煊寒意施虐,凌黛护主不力当罚。 苏时瑾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记不起她是谁。 南宫鸿煊看着苏时瑾,期待她开口求情。 她若是记得凌黛,肯定不忍凌黛受罚。 可直到凌黛领命,朝着院子走去时,也未听到苏时瑾开口。 南宫鸿煊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她不但记不得他,连关乎他的一切,她苏时瑾都忘了。 院子里,凌黛双膝跪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她内心很失望,小姐是回来了,可是却那般陌生。 她的眼神冷漠,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明明容貌,还是小姐,为何眼神变了? 走廊上,冷锋望着,一脸倔强的凌黛,有些不忍。 他也觉察到,苏小姐,似乎是有点异常。 碧水客栈,是碧水镇唯一的客栈。 当然了,这唯一的客栈,条件十分有限。 房间很简朴,家具都是最常见的松木。 但是里面的布置,有点格格不入。 被面是上好的丝绸,绣着雅致的花纹。 桌上摆着,价格不菲的青花瓷茶具。 窗口处,还摆着一只白釉花瓶,里面插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微风拂过,苏时瑾闻到一丝淡淡花香。 显然这房间被布置过,还是熟悉自己的人布置的。 苏时瑾想了想,那个叫凌黛的女子。 透过窗棂,她看到凌黛,一脸倔强。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凌黛朝窗棂处看了一眼。 眼神里,有不解,有委屈,还带着一丝依赖。 苏时瑾避开她的目光,心中划过一道痕。 “阿瑾,过来用膳。”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南宫鸿煊推门而入,冷锋紧跟其后。 饭菜摆到桌上,芳香四溢。 摆好饭菜,冷锋退了下去。 两人对坐,苏时瑾却没一点胃口。 脑海中,一直闪现凌黛的脸,一脸倔强的样子。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道雷,顷刻间,大雨倾盆。 苏时瑾跑到窗口一看,那姑娘还是倔强的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雨水浇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滑下。 苏时瑾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满是不忍,轻声问道:“凌黛称我为小姐,她是我的人吧?”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应道:“不错,她确实可以算你的人。” “既然是我的人,你又有什么权利处置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苏时瑾不由地抬高声音。 南宫鸿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这是想起来了?她是谁?” 苏时瑾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并未,只是觉得她有些熟悉。” 南宫鸿煊目光紧紧锁住她,“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受伤的?当时身边,又有何人?” 苏时瑾垂眸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只记得黑风谷截银时,打斗中受了伤。当时我让常卿哥哥先走,身边再无别人。” 南宫鸿煊轻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危险的笑意:“这样么?谢常卿你倒是记得清楚。” “凌黛从熙王府出去的,我当然能处置。”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好,既然你坚持要罚她,我便陪她一起吧。”话语落下,苏时瑾已冲了下去。 雨水如注,糊住了凌黛的双眼。 一片朦胧中,凌黛隐约看到小姐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雨水将小姐的衣裙尽数淋湿,发丝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可在凌黛眼中,小姐却依旧那般美丽动人。 她知道,小姐还是关心着自己的。 南宫鸿煊见状,紧跟着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伞。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过苏时瑾,带着些许嗔怪:“你这女人,还是这么冲动。” 接着,他转头对着凌黛说:“凌黛,起来吧。你家小姐舍不得你受罚,往后可要尽心一点。” 南宫鸿煊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 一旁的冷锋看到这一幕,不禁诧异地瞪大眼睛,心中暗忖:主子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苏时瑾被强行拉回房间,此时的她浑身湿透。 湿漉漉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体上。 她本就比寻常女子高挑许多,身形修长曲线玲珑。 此刻在那湿透衣衫的勾勒下,更是将曼妙身姿展露无遗。 南宫鸿煊不经意间瞥见她这副模样,顿时,脸如烈火灼烧一般,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他慌忙移开视线,解下身上的外袍,丢向苏时瑾。 “先换身干衣服,别着凉了。”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 院子里,冷锋搀扶起凌黛。 许是跪的时间太久,凌黛起身时,双腿略微有些打颤。 她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站稳。 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寒意随着雨势渐浓,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南宫鸿煊匆匆转身,脚步略显急促,向后厨走去。 凌黛换了一身衣服,立在苏时瑾面前。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姐,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凌黛一脸关切的模样,让苏时瑾有些难为情。 她红唇微微颤抖,嗫嚅道:“凌黛,我的伤已经大好。” “只是,我忘了一些事,也记不起你。云溪说,这是秘药的后遗症。” 第135章 争锋相对 凌黛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便掩饰住。 “小姐,只要您好好活着。记不记得凌黛,并不重要。” 面前的姑娘,英气逼人,率真耿直。 苏时瑾牵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手心温暖。 刚刚冷锋来过,跟她细说凌黛的过往。 她才知道凌黛,有一个姐姐,叫凌绯。 为了护她,死在黑风谷。 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泪水滴落在,凌黛的手上,有些滚烫。 苏时瑾哽咽道:“凌黛,我一定会想起你的,还有你姐姐凌绯。” 凌黛眼眶微红。 往后,这世上只余小姐,可以称得上是她的亲人。 此时,南宫鸿煊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姜汤。 凌黛见状,忙躬身退下,衣袖快速扫了一下眼角。 南宫鸿煊瞧见苏时瑾眼眸微微泛红,急忙问道:“怎么哭了?” 苏时瑾抬手轻揉双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风太冷,刮着眼睛疼。” 南宫鸿煊默默走到窗边,轻轻合上窗户。 而后转身,脸上带着些许宠溺,轻声哄道:“阿瑾,把姜汤喝了,驱驱寒。这雨冷得很,莫要落下病根。” 苏时瑾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眉头瞬间颦蹙,这姜汤的味道,实在是辣得厉害。 “这客栈的厨子,手艺忒差了点。熬个姜汤,这是放了多少姜?”苏时瑾忍不住抱怨道。 南宫鸿煊听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腹诽: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还不是因为怕她受寒,所以特意多放了些姜。 不过八两姜而已,怎么就辣得受不了? “你这女人,真是聒噪。赶紧喝完,等雨停了,咱们就去找谢常卿。”南宫鸿煊没好气地说道。 一想到还有正事,苏时瑾一咬牙,将姜汤一饮而尽。 辣得她直吐舌头,模样很是可爱。 这一幕落入南宫鸿煊的眼中,心底的情愫如春水翻涌,当真是情不能已。 午夜时分,雨终于停歇。 苏时瑾与南宫鸿煊,身着夜行衣,悄然出现在铺子前。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两人刚到,门便缓缓打开。 屋内,谢常卿手举蜡烛,他的手微微发抖。 当目光触到那双熟悉的褐色眸子时,他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两人悄然入屋,谢常卿立刻将门关上,并且小心地插上门闩。 昏黄的烛光下,谢常卿的脸色苍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瑾儿,你终于来了。” 苏时瑾微微点头,拉下面巾,轻声说道:“常卿哥哥,让你担心了。” 南宫鸿煊站在一旁,眉头微皱,他不喜欢两人的亲昵,非常不喜欢。 他出言打断:“谢常卿,我们是来商量对策的。” 谢常卿的目光,从苏时瑾脸上移开,他瞥了一眼南宫鸿煊。 眼神中,有浓浓的敌意。 “好,跟我来吧。” 如同上回一样,七绕八绕,三人来到地下暗室。 南宫鸿煊环顾四周,看来谢家堡有点能耐。 之前,倒是自己小瞧了。 谢常卿冷哼一声,走到桌子旁,将蜡烛放下。 他转身面对南宫鸿煊,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熙王殿下,看上去一脸惊讶,可是有何指教?” 南宫鸿煊直视谢常卿,语气冰冷:“谢常卿,我不是来与你较量的。我是陪阿瑾,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谢常卿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哦?可我陪瑾儿劫银时,熙王在哪呢?说到底,为瑾儿义无反顾的人,是我,而不是熙王殿下。” “熙王殿下”,这四个字,谢常卿特意加重,透着嘲讽。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逼近谢常卿,声音充满威胁:“谢常卿,我和阿瑾的事,轮不到你来质疑。” 苏时瑾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插话道:“好了,你们两个。我们现在是来商量,如何处置这批银两,不是在这吵架的。” 南宫鸿煊退后一步,不在意地说:“将这暗室和赈灾银,一起埋了吧。” 谢常卿眉头紧锁,他不同意。 这处暗点费了不少心思,哪能说埋就埋。 况且,舒县的百姓,还等着救济呢。 “埋了?我不同意。舒县的灾民,还等着这批银子。”谢常卿眉头紧皱。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露出一抹不屑,“谢常卿,你有何高见?难道你想将这些银两公之于众,为苏家和谢家堡,带来灭顶之灾?” 谢常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可以分批运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谢家堡少主,还真是天真得很。这么一大批银子,别说谢家堡,就算我南宫鸿煊,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偷运出去。” 南宫鸿煊嘴角的笑容,越发轻蔑,像是嘲笑谢常卿天真如孩童。 谢常卿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嘲笑。 他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地吼道:“南宫鸿煊,你瞧不起我,瞧不起谢家堡。” “你若是有能耐,阿瑾怎么会身受重伤。” 听到这,谢常卿的气势断了。可不是嘛,就是他太无用,差点害死瑾儿。 苏时瑾秀眉微蹙,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见面,就一股火药味,吵个没完。 她猛拍一下桌子,娇喝道:“都别吵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然后回眸看向谢常卿,柔声道:“常卿哥哥,南宫鸿煊说得对。转移这么大批的银子,绝非易事,还是埋了吧。” 南宫鸿煊差点把牙咬碎,喊谢常卿,就是常卿哥哥。 称呼他,就是,南宫鸿煊。 这女人,还真是狠心,天天往他心口扎刀子。 “就这么埋了?那舒县百姓怎么办?” 苏时瑾柳眉微蹙,语气里有一丝无力感:“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做。” “咱们必须这样做,因为沈如风的背后,是厉王。”南宫鸿煊面色冷峻,不紧不慢地开口。 厉王,南宫晖,当今大皇子,权势滔天。 有暗线密报过,南宫晖好美色,不分男女。 谢常卿的眼前,浮现出沈如风的面容。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哪里不如他沈如风。 所以,让瑾儿深陷情网,死活要嫁沈如风。 直到,看到沈如风那张脸,原来是输在颜值。 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确实能勾人心魄。 第136章 放火 想到这,谢常卿又瞥了一眼南宫鸿煊,可是论样貌,这该死的七皇子,更胜一筹。 所以,瑾儿又将他装在心里。 可恶至极,男人的脸,有那么重要吗? 谢常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挫败感。 三人沉默良久,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常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先将银子掩埋。但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会另想办法筹集物资运往舒县。”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这谢常卿惯会惺惺作态。 苏时瑾唇瓣轻启,温声道:“常卿哥哥,谢谢你。这次的事,累及谢家堡,我心中愧疚万分。” 她顿了顿,又说道:“赈灾的银两,无需筹集,这钱苏家出。” “苏家出?瑾儿,我知晓伯父伯母疼爱你。但是这事,你祖父和二叔不会同意的。”谢常卿语气里,透着一丝怀疑。 瞧着谢常卿,对苏家情况了如指掌,南宫鸿煊的醋坛子,打翻了。 空气中,都仿佛有一股酸味。 他一把拉过苏时瑾,语带警告说:“这事不用你操心,他们不敢不同意。” 苏时瑾微微一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挣脱。 可是,南宫鸿煊偏偏不松手,握得更紧了些。 “南宫鸿煊,放开瑾儿。”谢常卿看着两人的举动,语气透着恼怒。 南宫鸿煊挑衅地看着他,面露微笑。 “松开,南宫鸿煊。”听得出,苏时瑾有些生气。 他乖乖松手,心有不甘,这女人总偏袒谢常卿。 “常卿哥哥,祖父和二叔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不用担心。” 南宫鸿煊愈发不悦,强忍怒火:“谢常卿,填埋这等小事,就交给你了。” “阿瑾,你累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 苏时瑾摇摇头,“你先回客栈吧,我留在这帮忙。” 火气噌噌直冒,再也抑制不住。 南宫鸿煊甩出一句:“随便你。”转身离去。 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苏时瑾。 谢常卿一脸错愕,怎么回事? 怎么瞅着,两人之间,有些不一样。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时瑾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失落。 不过,谢常卿心中大喜,这个碍眼的七皇子,总算麻溜滴滚了。 “博文,你去准备吧。”他转身吩咐道。 博文领命退下。 谢常卿面向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关切:“瑾儿,你和南宫鸿煊之间,发生了什么?” 苏时瑾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常卿哥哥,我……我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听说是他赶到救下我。 “后来,他带我去白隐山,求得秘药,我才活下来。” “醒来后,我忘了很多事,不过都慢慢记起来。只是,我仍然想不起南宫鸿煊。” 谢常卿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那你可记得自己的心上人?” 瑾儿曾对他说过,南宫鸿煊是她的心上人。 苏时瑾紧咬唇瓣,几乎咬出血,“心上人?我没有心上人,我恨沈如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不过南宫鸿煊跟我说,我们相爱,私定终身。但是,我毫无印象。” 苏时瑾的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谢常卿心中一紧,如今阴差阳错,瑾儿忘了他。 这或许是好事,他不希望瑾儿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可瑾儿眼神中的痛苦,让他犹豫,他想告诉她真相。 可到底,还是昧着良心道:“瑾儿,你与南宫鸿煊并不相爱。你对他毫无情意,是他南宫鸿煊一厢情愿。”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释然,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笼罩。 她轻声问道:“真的吗?我真的对他,毫无情意?” 她有些疑惑,竟然有一点怀疑,这话是真是假。 谢常卿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是的,你对他毫无情意。你的心思,都放在扳倒沈如风这事上。” “确实,扳倒沈如风,才是我一心要做的事。”苏时瑾试图微笑,却带着一丝苦涩。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博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谢常卿微微颔首,“瑾儿,走吧。” 暗室四周,布满火药,所有人都已撤离。 待站到铺子前,谢常卿深深看了一眼。 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火折子扔进去。 瞬间,火烧起来,迅速蔓延。 见到这漫天火光,苏时瑾的心,一阵阵钝痛,仿佛要窒息。 火光亮起,百姓围拢过来,提着桶,开始救火。 嘈杂声,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敲击着苏时瑾的心脏。 望着这熊熊烈火,苏时瑾喉咙处涌起一股腥甜。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谢常卿正专注于火势,他已吩咐手下,扮作百姓及时救火,以免殃及百姓。 听到异响,他转身便看见,苏时瑾摇摇欲坠的模样,大惊失色。 “瑾儿!”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倒下的瞬间,将她紧紧抱住。 苏时瑾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谢常卿心急如焚,颤抖着手探向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快,快去请大夫!”谢常卿冲博文喊道,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他抱起苏时瑾,朝碧水客栈奔去。 一路上,他唤着苏时瑾的名字,试图唤醒她。 可苏时瑾毫无反应,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碧水客栈里,南宫鸿煊并未歇息。 他站在窗前,目光森然,像一把寒刃。 忽然远处火光乍起,他紧蹙眉头,是暗室的方向。 没来得及多想,南宫鸿煊飞身而下。 隐在一旁的冷锋,急忙飞身跟上。 谢常卿抱着苏时瑾,一路狂奔,呼吸急促紊乱。 南宫鸿煊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常卿抱着苏时瑾,她嘴角有丝血迹,看上去熟睡一般。 “谢常卿,你对阿瑾做了什么?”南宫鸿煊怒吼道。 谢常卿抬起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瑾儿怎么了?她忽然吐血晕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宫鸿煊脸色阴沉,“我警告你,若她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 第137章 醒了 谢常卿被他的气势震慑,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南宫鸿煊不想听他的辩解,直接夺过苏时瑾,抱起她。 他低声呼唤:“阿瑾,你醒醒,别吓我!” 苏时瑾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角的血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快去找大夫!”南宫鸿煊抱着苏时瑾,飞身前往客栈。 他轻功卓绝,纵然是谢常卿,也追赶不上。 他将苏时瑾,轻轻放在榻上。 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还是温的。 片刻后,冷锋提着一个老大夫赶到。 老大夫衣袍乱糟糟,一头白发也是乱糟糟。 嘴里骂骂咧咧:“老朽行医几十年,从未遇过你这般粗鲁的人。” 南宫鸿煊冷冷地开口:“不想死,就闭嘴。” 老大夫被南宫鸿煊的气势震慑,愣了一下。 立马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好惹。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时瑾的床边,仔细把脉。 “这姑娘是急火攻心,伤了心脉。”老大夫一边把脉,一边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南宫鸿煊眸中,裹挟着一丝不耐烦,“别废话,怎么治?快点说!” 老大夫终于抬起头,目光透过白发,“也不难治,我开个方子,给她服用。不过今后,得好好调理,切忌大喜大悲。” 老大夫迅速写下药方,递给站在一旁的冷锋:“快去抓药,按方煎煮,越快越好。” 冷锋接过药方,没有半点迟疑,立刻转身出门,飞奔而去。 南宫鸿煊声音低沉:“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老大夫低头整理衣袍,慢条斯理地说道:“她需要静养,半年内不可行房事。” 静养是真的,不可行房事,是老大夫胡诌的。 谁让这男人,威胁他呢,东方青心中暗骂。 南宫鸿煊死死盯着他,想要确定这句话的真假。 东方青一脸坦然,目光无比真挚。 “好,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虽然这老头不讨喜,但是他误会自己与阿瑾是夫妻,看上去仿佛没那么讨厌了。 东方青有点诧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这样妥协了。 “既如此,这里也不需要老朽了,告辞。” 夜幕降临,苏时瑾的脸色红润起来。 南宫鸿煊将凌黛赶走了,自己坐在床榻边,守着她。 期间,谢常卿想进来探望,一概被冷锋挡回去。 谢常卿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在房门口,与他争执。 昏黄的灯,跳跃在南宫鸿煊脸上,狭长的眼眸布满红血丝。 苏时瑾昏迷一日一夜。 第二日,晨曦微露,她清醒过来。 噩梦缠绕,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噩梦。 好像重生归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心脏剧痛,陷入噩梦。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喉咙像是被火灼烧,疼痛得紧。 “水……”她轻抿嘴唇,声音透着沙哑。 守在床榻前的南宫鸿煊,惊醒起来。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凑到她唇边。 苏时瑾抿了几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怎么……是你?”苏时瑾声音微弱地问道。 南宫鸿煊放下茶杯,斜了她一眼,“你觉得,应该是谁?谢常卿?” 感受到他的怒火,苏时瑾有些窘迫地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守在这。” 听到她的解释,南宫鸿煊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一点。 “凌黛,进来伺候你家小姐。” 凌黛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召唤,急忙推门而入。 “小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凌黛快步走到苏时瑾床榻边,眼眶微红。 苏时瑾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我没事,你别担心。” “好好照顾她,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凌黛连忙点头,“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 南宫鸿煊深深看了苏时瑾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苏时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道不明的情愫。 “等等。”苏时瑾轻声喊道。 南宫鸿煊停下脚步,并未回头,“还有何事?” 苏时瑾咬了咬嘴唇,“谢谢你……照顾我。” 南宫鸿煊沉默片刻,“不必谢,这是我自愿的。”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 凌黛扶着苏时瑾靠在床头,“小姐,殿下好像生气了?” 苏时瑾眉眼间,染上一丝忧愁,“嗯,随他去吧。” “嗯,小姐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凌黛虽然笑着,眼底却有掩不住的忧伤。 苏时瑾握住她的手,“凌黛,你放心,你姐姐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凌黛声音有些哽咽:“好,我信小姐的话。” 门外响起谢常卿的声音:“冷锋,瑾儿醒了吗?” “谢公子,你不用一趟趟跑。我家殿下说了,苏小姐需要静养,无关人等不要打扰。” “谁是无关人等?我与瑾儿打小认识,情如兄妹。”谢常卿极力压着脾气,低声道。 苏时瑾开口:”凌黛,让冷锋放他进来。” 凌黛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对冷锋说道:“我家小姐让谢公子进去。” 冷锋皱了皱眉,但还是侧身让开。 谢常卿急忙走进屋子。 “瑾儿,你可好些了?”谢常卿眼中满是关切。 苏时瑾微微点头,“好多了,常卿哥哥不必担忧。” 谢常卿看着她,心疼不已,“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吓了我一跳。” 苏时瑾轻叹一口气,“这事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心魔。” “心魔?”谢常卿反问。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暗室……怎么样了?火可灭了?”苏时瑾担忧地问道。 “放心,火已经被扑灭,没有殃及百姓。” 苏时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若是殃及无辜,我心难安。” 谢常卿看着她一脸疲色,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苏时瑾应了一声“好。” 谢常卿站起身,欲言又止。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缱绻与落寞,轻声说道:“瑾儿,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眼底深处藏着的一丝情意,如暗星闪烁,添了几分苦涩。 苏时瑾微微颔首。 谢常卿默默转身,背影略显落寞。 第138章 一起用膳 屋子里恢复宁静,苏时瑾柳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黛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劝道:“小姐,你先睡一会儿吧,先养养精神。” 确实感到有些疲惫,苏时瑾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感觉身体好上许多。 她试着坐起身来,凌黛连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凌黛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苏时瑾说道,“我睡了多久?” “小姐睡了几个时辰,现在已过晌午。”凌黛回答道。 苏时瑾微微皱眉,不能再耽搁了。 明日,最迟明日,她就得快马赶往舒县。 “凌黛,给我拿点吃的来,我饿了。”苏时瑾说道。 凌黛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凌黛端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凌黛麻利地摆好膳,一碗粥热气袅袅,散着一股药香味。 她一眼看出,粥里加了白术、大枣、黄芪、当归、茯苓。 桌上还摆着几碟小菜,看上去清脆爽口。 苏时瑾接过粥,就着小菜,开始小口小口吃起来。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未见阻拦,南宫鸿煊推门而入。 阳光正烈,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镶了一层金边。 苏时瑾微微仰着头,看向他,眼睛都被这金色,晃得有些睁不开。 这男人,还真是妖孽,长得太扎眼了些。 南宫鸿煊看到,苏时瑾静捧着碗拿着勺,微眯着双眼,呆呆愣愣地盯着他,顿时心情大好。 女人啦,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心倒是诚实得很。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看我看呆了?” 苏时瑾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她轻咳一声,“哪有,我在想事情。” 南宫鸿煊走到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什么事情?莫不是想着嫁给我?” 苏时瑾的脸瞬间通红,心中一阵慌乱,嘴上呵斥道:“南宫鸿煊,你一个皇子,整天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南宫鸿煊靠近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挑逗:“脑子里装得,都是阿瑾你。所以,不要再想着逃避我了,好吗?” 苏时瑾抬起头,正好与他的目光相遇。 她的心中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生长。 “你还是正经些吧,现在我只想尽快赶往舒县,救助灾民。”苏时瑾佯装平静,试图掩饰内心的情动。 脸颊像被晚霞染过,魅惑诱人,带着几分羞涩。 一双剪水秋瞳,恰似星子落入幽湖。 微抿的唇瓣,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出发。”南宫鸿煊强按内心的欲望,“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 苏时瑾摇摇头,唇瓣轻启:“不,明日就出发。鸿煊,你不会阻止我,对吗?” 秋水眸中波光潋滟,辗转流离间,似有万千情思悄然涌动。 平日里的清冷褪去,此刻像是春日的暖阳,轻轻拂过他的心头。 南宫鸿煊的心口,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苏时瑾微微一怔,她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你当真愿意?” 南宫鸿煊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不善:“你要是再多话,我就不愿意了。” 见他忽然冷下来,苏时瑾忙转移话题:“凌黛,去给熙王盛一碗粥。” 又对南宫鸿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你尝尝,这粥味道好极了。没想到,凌黛的手艺这般好。” 南宫鸿煊微眯凤眸:“你说这粥,是凌黛熬得。” 苏时瑾并未觉察到,他语气中的一丝危险气息。 候在一旁的凌黛,心中直打鼓,她从小当作暗卫培养,那会什么厨艺啊! 这粥是她去后厨时,是冷锋交给她的。 也不知现在坦白,还能不能免掉一顿责罚。 “对啊,对啊。”苏时瑾哪能知道内情,她一脸笃定,紧盯着南宫鸿煊,眸子里点点星光。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每当跟南宫鸿煊独处时,她总是不自觉露出小女儿姿态。 看到她这个憨样,南宫鸿煊泄气了,一脸宠溺:“好,那我尝尝。” 看他喝了一口,苏时瑾笑意绵绵:“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南宫鸿煊放下勺子,微微点头:“嗯,确实好喝。” 他在心中感叹,只是这粥,我喝不合适,是给你补心的。 凌黛见无人在追究,这粥的来处,暗暗松了一口气。 “殿下,有情况。”屋外,传来冷锋的声音。 南宫鸿煊立刻收起笑容:“我去去就来,你接着用膳吧。” 屋外,冷锋低声汇报:“有人潜入碧水镇,像在打探我们的消息。” “你去准备,明日一早,撤离碧水镇。另外,……”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苏时瑾已听不清。 有人追踪他们,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从京都出来,她就被人盯上了。想想此行的目的,盯上她的人,十之八九是厉王,南宫晖。 真没想到,南宫晖对沈如风如此看重。 “凌黛,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得赶路去舒县。”苏时瑾吩咐道。 夜深了,烛火已熄灭。 苏时瑾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 明日过后,恐怕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她。 南宫鸿煊的性子,恐怕她是劝不动的。 他堂堂一个皇子,非得执意趟这趟浑水,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估计是舒坦日子过多了,闲得慌吧。 但是,常卿哥哥已帮了她许多。 此去舒县,还是别拖累他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时瑾便早早醒来,穿戴整齐。 瞧着脸色不错,她推门出了屋子,来到谢常卿房前。 她轻轻叩门:“常卿哥哥,你起了吗?” 门内传来谢常卿的声音:“是瑾儿吗?进来吧,门没锁。” 苏时瑾轻轻推开门,见谢常卿已经起身,正在整理床铺。 他抬头看见苏时瑾:“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时瑾点了点头,走进屋内,轻声说道:“常卿哥哥,我打算今日便出发前往舒县,你……” 第139章 冷战 谢常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来,眉宇间带着关切:“为何这么急?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好,不宜奔波。” 苏时瑾微微一笑,试图让他放心:“我已经好多了,而且,舒县的百姓等不起。” 谢常卿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苏时瑾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苏时瑾心中一暖,她知道谢常卿是真心关心她。 可是她不想让他再涉险,毕竟他已陪他做了最危险的事。 后面的路,就让她自己走下去吧。 她婉言拒绝:“谢谢你,常卿哥哥。舒县,你不用同去。我们本就说好了,只要你帮我劫得灾银就好。” 谢常卿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 他明白苏时瑾的顾虑,可他不赞同她的决定。 “瑾儿,那是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我不同意。”谢常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让你独自一人,去舒县,我实在放心不下。” “谁说她是一个人,我会守在她身边的。”南宫鸿煊跨步走了进来。 南宫鸿煊的出现,让谢常卿的眼神瞬间冰冷:“南宫鸿煊,瑾儿的安危自会有我照料,不劳你费心。”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就凭你?你若能护住她,也不会三番两次,让她命垂一线。” 这句大实话,让谢常卿一怔,瞬间失声。 望着谢常卿一脸痛色,苏时瑾忍不住开口:“南宫鸿煊,你住口。” 又安慰谢常卿:“常卿哥哥,我去舒县是为救济灾民。这事没什么危险,不需要你的保护。” “况且,你离家这么久,该回去看看谢伯母。你放心,我会常给你去信的。” 南宫鸿煊眼底的寒意,愈来愈浓,宛如山雨欲来。 “瑾儿,你我青梅竹马。让我陪你共同面对,好吗?”谢常卿微微皱眉,看向苏时瑾,眼中一片疼惜。 苏时瑾的心微微一颤,她能感受到谢常卿的不舍。 她知道,谢常卿对她有男女之情,但他的这份情,她却无法回应。 “常卿哥哥,你的心意我懂,但我希望你回谢家堡。往后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 谢常卿的眼中,充满了不甘:“瑾儿,你……” 南宫鸿煊一脸阴霾,一把揽过苏时瑾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 挑衅地看向谢常卿:“谢常卿,你真是墨叽。阿瑾不需要你,你赶紧回你的谢家堡去。” 苏时瑾欲挣脱,可转念一想,又停下任由他搂着。 谢常卿看到,她脸颊绯红,依偎在南宫鸿煊怀里,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谢常卿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瑾儿,纵然你忘了他,即使我骗了你,你还是坚定地选择他。 而我谢常卿,永远是被你放弃的,那一个。 “好,我走。”谢常卿落寞地转身,留下一个孤独单薄的背影。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博文,此时此刻,对苏时瑾萌生了恨意。 自家公子,对她情深义重。可她却水性杨花,爱上的男人,一个接一个。 伤了他家公子,一次又一次,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片刻间,谢家堡的人,撤离得干干净净。 苏时瑾看到,谢常卿俊美的脸,仿佛被寒霜覆盖。 人影越来越小,消失在视线中。 苏时瑾淡淡地开口,没有一丝起伏:“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 南宫鸿煊并未松开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低声道:“怎么,心疼他了?” 苏时瑾心中恼怒,用力挣脱开来,瞪着他说道:“南宫鸿煊,你不要太过分。我只想他抽身而出,并不想伤他。” 南宫鸿煊也恼了,脸色一沉:“我过分?我不信你不知他的心思,我这是帮他斩断情丝。” 苏时瑾气得眼眶泛红:“你……你……,我不听你诡辩。你自己心思龌龊,便将人想得与你一样。” 南宫鸿煊冷笑:“我心思龌龊?苏时瑾,你还有没有心?” “你若舍不得他,不如我追上去,将他捉了来,补你们一个洞房花烛。” 这句话冲口而出,南宫鸿煊当即后悔。 隐在暗处的冷锋,一脸愕然。从未见主子,如此口不择言。 这下,完蛋了,怎么有这么不上道的主子? 追个女人,都不会追。王府迎女主子,遥遥无期啊。 空气仿佛凝固,屋子里一下降到冰点。 过了许久,苏时瑾双唇微开,溢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 原先娇艳的唇瓣,血色全无,好似裹了一层寒霜。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马车行驶,车轮滚滚,扬起轻微的尘土。 马车内极其宽敞,内部装饰奢华舒适。 精致的软榻,厚实的锦垫一应俱全。 即使走在这山路,也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车辕前六匹宝马,毛色鲜亮,身姿矫健,并排成两列。 所以,这马车行得既快又稳。 苏时瑾斜靠在软榻上,眼眸低垂,瞧不清她的神色。 凌黛在一旁不敢开口,她察觉到小姐与殿下之间,有些怪怪的。 昨日用膳时,两人相处愉快,气氛融洽。 可今日出发后,两人似乎形同陌路,视对方如透明。 那一股疏离,让人觉得压抑。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和殿下怎么了?” 苏时瑾抬眸,淡淡一笑:“没怎么,我和他本来就不熟。” “可……可你们……”凌黛想说,你们本来相互爱着彼此。 可这话,被苏时瑾打断了:“凌黛,我俩的事,你不要插嘴。” 凌黛只能闭口不言,心中有一点委屈。 苏时瑾抚开帘子,朝车外望去。 山峦连绵起伏,满眼郁郁葱葱的景色。 阳光倾泻而下,映得那绿色深深浅浅,泛着一层层光晕。 当真是好景色! 前方,最高大雄健的马匹上,端坐着南宫鸿煊。 尽管相隔甚远,可苏时瑾依旧瞬间认出他。 他脊背挺直,仿若积雪不化的寒山,又似寒冷彻骨的冰块,透着无尽的冷峻。 然而,那绝代芳华的气质,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还真是妖孽,善蛊惑人心。 那一句“补你们一个洞房花烛”,言犹在耳。就像一根针,深深插进她心窝。 自醒来后,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护她。 却不知,在他心里,原来这般轻视她? 第140章 恋爱法则 南宫鸿煊面如寒霜,内心闪过一丝懊悔。 他不知自己,为何说出那番话? 或许是嫉妒,亦或是不安,他妒忌谢常卿更早认识她。 妒忌他们处处为对方考虑,更加妒忌,苏时瑾记得与谢常卿的过往。 这妒忌,就像野草,在他心底疯长。 所以他才那般口不择言,说出那话,伤了他们之间本就薄如蝉翼的情意。 冷锋打小就陪伴他左右,虽然主子一句话没说。 但是他能感受到,主子的悔意。 不如,他帮帮主子。 毕竟,主子心情好,他们才能好。 主子若心情糟,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冷锋壮起胆子,开口道:“殿下,我知道怎么哄苏小姐消气?”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多嘴!我才不哄她。” “你就嘴硬吧,我看你能硬到几时?”冷锋在心中腹诽。 等了许久,都不见冷锋说下一句。 南宫鸿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冷锋:“还不快说。” 冷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神秘兮兮地说:“殿下,这本书,是我临出发时买的。老板说,学会这本《恋爱法则》,绝对能抱得美人归。” 南宫鸿煊一把夺过书,塞进衣袖。 脸上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不干正事,竟搞些歪门邪道。” 嘴上说着责备冷锋的话,其实心里对冷锋,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最出色的侍卫,能想他所想,忧他所忧,有前途。 冷锋瞪大眼睛,主子什么时候,得了这口是心非的毛病。 夜幕降临,篝火点点。 冷锋立在一棵树下,嘴角微勾,似乎憋着笑。 凌黛拿着干粮,走了过来。 看他扭曲的脸,有些疑惑:“冷锋,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努力憋着笑。 “神秘兮兮的,喏,给你。”凌黛递给他,一块饼。 待凌黛走远,树上射过来一片树叶,划过冷锋的发髻,一缕头发落下。 “滚远些!”声音冰冷。 冷锋一听这话,一溜烟跑了。 树上,南宫鸿煊一身红衣,斜靠树干。 瞧着人已走远,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衣袖,碰到那本《恋爱法则》。 闭眼沉思,想了许久,他缓缓睁开眸子。 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将那本书打开。 夜色下,明珠散发出微光,刚好映照在他脸上。 一双凤眼狭长深邃,脉脉含情。鼻梁高耸甚山川,添了几分高贵。薄唇微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张脸,美轮美奂,堪称绝世妖孽。 借着微光,那些字映入眼帘。 他一脸不屑,但看着看着,竟渐渐入神。 书中所说,要想女人动心,第一条就是懂浪漫。 要懂得女人喜好,要懂得制造浪漫…… 此时,帐篷内一片漆黑,苏时瑾已早早歇下。 上次重伤,这次吐血,伤了她的根本。 学医这么久,虽然她主攻毒药,但是也知道。 她这身体,非一朝一夕能养好。 得静心调养,才能渐渐恢复。 她让凌黛点上安神香,沉沉睡去。 南宫鸿煊合上书,不过一个时辰,书中内容尽收脑海。 他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冷锋。” 声音落下片刻,冷锋现身:“殿下,有何吩咐?” 南宫鸿煊耳语一番,冷锋领命而去。 南宫鸿煊一跃而下,几步便到帐篷外。 伸手轻轻掀开帘子,缓缓走了进去。 黑暗中,凌黛瞬间警觉,声音中带着紧张:“谁?” “是我。”南宫鸿煊语气平淡。 “殿下,小姐已睡下了。”凌黛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哦,你出去吧。”他微微抬眸,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可……”凌黛还想说什么。 “出去。”他眼神一冷,眸子里瞬间杀气腾腾。 苏时瑾被两人的对话惊醒了。 “凌黛,你下去吧。”苏时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凌黛这才不甘心地退下。 黑暗中,南宫鸿煊微眯双眼,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却徒劳无功。 他掏出夜明珠,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苏时瑾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如瀑布铺在身下,被子从胸前盖住大半身子。 南宫鸿煊走到榻前,轻声说道:“阿瑾,你还在生我气吗?”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不敢,你是熙王殿下,谁敢跟你置气?”苏时瑾依旧背对着他,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阿瑾,对不起。白日里我的话,不是本意,你别放在心上。”他微微低头,眼神中满是愧疚。 “呵呵……也对,你的话,皆不是真心。”苏时瑾冷笑一声。 南宫鸿煊慌忙解释道:“阿瑾,不是的。我对你说得,句句真心。只那一句,我气急了,才胡言乱语。” “你出去吧,不要扰我睡觉。”苏时瑾不为所动,语气里透着疏离冷淡。 “不,我不出去。阿瑾,你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语气里有一丝恳求。 “不去。”苏时瑾一口回绝。 南宫鸿煊眉头一皱:“这由不得你。” 他随手拿起一件披风,迅速裹住她,然后一把抱起。 苏时瑾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她身体僵硬,心跳却不由加速,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南宫鸿煊,你放开我!”苏时瑾挣扎着,声音中带着怒意。 “不放。”他步伐稳健,抱着她走出帐篷。 周围一个人都没,所有暗卫,都不见踪影。 夜风微凉,星空璀璨。 南宫鸿煊带着她,轻轻一跃。两人如飞鸟一般,空中滑行。 苏时瑾的脸颊越发滚烫,呼啸而过的风,却吹不走一点温度。 总算停下来,他放下苏时瑾。 苏时瑾脚总算着地,脚底一片柔软。 面前是一片湖,波光粼粼,宁静美好。 耳边响起悠扬的笛音,苏时瑾蓦然回首。 见他一身红衣,手持玉笛,嘴唇微微盒动。 笛音婉转低回,恰似春日微风,轻拂花蕊,带着丝丝思慕,撩拨心弦。 忽然,笛音高昂起来,变得热烈奔放,宛如恋人间炽热的情话,绵绵不绝。 ……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他仿佛与笛音合二为一,忘却自我。 苏时瑾仿佛看到,一对恋人缠绵悱恻的画面。 第141章 湖边约会 苏时瑾静静聆听,原本清冷的眼眸,渐渐泛起别样的光芒。 心中的怒意,不知不觉地消散了些许。 就在这时,无数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飞来,如同点点繁星,瞬间将湖面点亮。 闪烁的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笼上一层梦幻的纱幔。 苏时瑾置身美景,忘却了所有的烦忧。 她整个身体都裹在披风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雪。 褐色的双眸似盈盈秋水,微光的映照下,波光流转,让人心神荡漾,深陷其中。 娇艳欲滴的唇,微微抿着,让人忍不住想探寻其中的甜蜜芬芳。 南宫鸿煊心跳愈发急促,眼神中一片炙热。 他缓缓放下玉笛,笛音戛然而止。 他迎着微光,衣袂飘飘,宛如勾人心魂的“艳鬼”。 他走到苏时瑾面前,轻轻抬手,指尖触碰之地,皆是一片滚烫。 眸中的爱意倾泻而出:“阿瑾,笛音虽止。但我对你的爱,永无止境。” 他的声音蛊惑人心,仿佛在她心湖上投下一颗巨石,泛起层层涟漪。 苏时瑾微微垂首,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脸上泛起层层红晕。 “你这张嘴,就是骗人的鬼。”她轻声嗔怪道。 湖畔的草丛后,隐着所有的暗卫,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布袋。 布袋的口开着,一只只萤火虫,迫不及待地飞出去。 凌黛看着这一幕,不禁赞叹道:“小姐生得这般绝美,也难怪殿下倾心。” 冷锋赞同地点点头:“殿下与苏小姐,确实般配。” “殿下确实动了真情,只盼苏小姐能明了殿下心意,不再与他置气。” “小姐心中有殿下,只是她自己未觉察。”凌黛的语气,十分肯定。 南宫鸿煊拉起苏时瑾的手,十指交缠。 带着她缓缓走向一处草地,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两人席地而坐。 鼻尖处,有青草的气息,还有淡淡花香。 萤火虫围着他们,盘旋飞舞。 “阿瑾,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吗?那晚,和今夜一样美。你我相遇在城外竹林。” “自见你第一眼,你便如一颗种子,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南宫鸿煊,我……”红唇被他的指尖轻轻按住。 南宫鸿煊身体微倾,凤眸中含着一丝祈求,妖孽般的面容月色下更显魅惑。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今夜,让我们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苏时瑾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那近乎完美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她轻启唇瓣,缓缓吐出来:“好。” 南宫鸿煊狭长的凤眸,露出欢喜。扶着她的肩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阿瑾,这世间的繁华富贵,我皆可抛却。只愿与你朝朝暮暮,我心足矣。” 苏时瑾脸颊绯红,依偎在他怀中,十分乖顺。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那颗被伤透了,逐渐冰封的心,好似有了一丝裂缝。 情愫如丝,正在心底悄然生长。 若躲不过,那今夜便放纵一下,又何妨? 内心隐藏的爱意,冲破枷锁,喷涌而出。 她突然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猛地将唇贴上了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南宫鸿煊脑袋嗡嗡作响。 凤眸中,闪过惊愕与狂喜。 只愣了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热烈地回应起来。 他箍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两人瞬间贴紧,毫无间隙。 两人的唇紧紧相贴,辗转厮磨,似乎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生命。 苏时瑾的吻,炽热得要将空气点燃。 她呼吸急促紊乱,胸脯剧烈起伏,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 南宫鸿煊的手,从披风下悄悄探进去。 寝衣轻薄,他能触到衣衫下,柔嫩的肌肤,冒着丝丝热气,引诱着他更进一步。 他的手游离着,这轻薄衣衫下,每一寸领地,缓缓摩挲着。 怀中的苏时瑾,沉浸在这一片酥麻中。 吐出的呼吸,带着一丝勾人的香味。 南宫鸿煊的胆子更大了些,他试探地将手隔开衣衫,探了进去。 苏时瑾仿若置身迷雾中,意识变得缥缈,对他的举动,毫无察觉。 她眼眸轻合,长睫微微颤动,脸上泛着情动的淡淡绯红,像春日里的桃花。 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没有丝毫抗拒。 两人唇舌交缠似藤,身姿紧密贴合,似要将彼此相融。 外界的一切不复存在,唯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在这静谧的夜中交织共鸣。 南宫鸿煊心跳如雷,掌心细腻的触感,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 苏时瑾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身子微微颤栗。 情动不能自已,怀中的人,勾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极力克制着…… 草丛后的凌黛和冷锋,被这一幕惊得眼珠差点弹出眼眶。 就这么和好了,而且发展如此迅速? 凌黛的脸涨得血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她慌乱转过头去。 冷锋的嘴,都咧到了耳根:“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拿下苏小姐。看来,我还是很有用的。” 过了许久许久,热吻的两人才缓缓分开,眼神中透着一股醉意。 南宫鸿煊凝视着苏时瑾,目光中满是宠溺,还有一丝尚未褪去的欲望。 他微微抬手,摩挲着她的唇角:“阿瑾,你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可我却欢喜得快要疯了。” 苏时瑾微微喘息着,白了他一眼,眼露娇羞:“满嘴胡言。” 南宫鸿煊轻笑出声:“阿瑾,我可没胡言。你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惊喜不已。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热情。” 苏时瑾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道:“鸿煊,我……” 南宫鸿煊打断了她的话:“阿瑾,不用多说。夜已深,我送你回去。” 与来时那般,他搂着她一路飞掠。 只是风不凉,心不冰,有些东西好像变了。 湖面的萤火虫,舞得更欢了。 凌黛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中感慨:“小姐与殿下彼此相爱,真希望小姐早日摆脱沈如风,嫁给殿下啊!” 这一夜,后半夜,苏时瑾一夜好眠。 这一夜,一整夜,南宫鸿煊都未闭眼。 第142章 沈富死了 次日清晨,马车继续前行。 不同的是,队伍的最前面,只有冷锋一人。 而凌黛坐在车辕上,一脸的不开心。 马车里,苏时瑾微闭着双眼,脸上有两朵可疑的红云。 南宫鸿煊坐在她身侧,美得危险,只是眼眶周围,有些黑眼圈。 他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起来了,别装睡。” “我睡了,你出去。”声音里,有一丝小女子的娇憨。 “哈哈,你睡了,怎么还能开口说话?”说话间,南宫鸿煊的手,探到他腋下,作势要挠痒痒。 苏时瑾坐起身,气呼呼地说:“好了,别闹了。你找我,有何事?” 南宫鸿煊嬉皮笑脸:“没事,骑马累,我想坐马车。” 马车外的凌黛,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没想到,殿下如此不要脸! 为了陪小姐,还胡诌一句“骑马累”。 想当初,他几日几夜骑马赶路,也没见他叫过一声累。 怎么在小姐面前,就装得这般娇贵? 苏时瑾噘着嘴:“随你。” 马蹄敲击地面,发出“嗒嗒嗒嗒”声,仿佛在奏乐…… 与此同时,逗留淮县的沈如风,满脸阴郁。 已经三日了,黄仁带着那几个衙役,潜入黑风谷匪窝已三日。 可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圣旨一日一道,催得他心急如焚。 若是再找不到线索,寻回赈灾银,恐怕厉王也保不下他。 驿站的另一处屋子,杜钦收到一封信,一封那位主子来得信, “速速放弃寻找失银,回京请罪。有兰妃娘娘在,皇上不会对你过于苛责。切勿再做无谓之举,以免引火烧身,祸及自身。” 杜钦的手,紧紧攥着信,指节发白。 本来这一趟,不需要他杜钦。是那位主子,安排他护卫,让他伺机行事。 可现在,突然来信,让他不要插手。 那劫银的女子,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他竟然护她到如此地步? 身为皇家子弟,如此任性妄为! 若不是为了阿姐,他杜钦怎会为他卖命? 阿姐,阿姐,他置阿姐的深情不顾,转头护着另一个女人。 杜钦的心底,爬出一股深深的仇恨。 手中的信,碾为灰烬。 黄仁一身血污,踉踉跄跄闯进驿站。 他衣衫破裂,碎布条被被鲜血染红,在风中飘荡。 身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他朝沈如风的屋子奔去,身形摇晃,每一步都用尽全力。 沿途的侍卫,被吓得纷纷避让。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沈如风眉头一皱,欲起身查看,黄仁已扑到门口。 “大人……”黄仁声音微弱,喘着粗气,“黑风谷……太可怕了……” 沈如风脸色一变,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呢?可找到赈灾银线索?” 黄仁颤抖着嘴唇想要回答,却因伤势过重,一时难以成言。 他的身体向下滑落,若不是沈如风搀扶,即刻就要瘫倒在地。 杜钦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看到黄仁的模样,心中亦是一惊。 “先别问了,快找大夫来!”杜钦冲着一旁的侍从喊道。 随后,与沈如风一起将他扶进屋内,安置在一张长椅上。 黄仁躺在长椅上,眼神逐渐涣散。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大人……谷中……有……” 沈如风脸色愈发阴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黑风谷中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啊!”他追问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黄仁的喉咙发出咕噜声,一口血喷了出来,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有……有……有……”话未说完,黄仁头一歪,断了气。 沈如风发疯般摇晃着黄仁:“你快起来,说有什么?” 若寻不回赈灾银,自己与沈家都完了。 望着癫狂的沈如风,杜钦眉头紧锁:“你再怎么摇都没用,他已经死了。” 又顿了顿:“你我,还是早日回京请罪吧。” 说完,大踏步离开。 耳边回想着,杜钦那句“回京请罪”。 沈如风如坠冰窟,跌坐在地。 圣上不会放过他。而厉王那,他更加生不如死。 他不甘心,舒县赈灾,是他爬向高位的机会。 他不能这么放弃,他要证明自己,不想过被圈养的日子。 他的眼,仿佛燃烧着火焰,烧得通红。 沈富看到一脸狂躁的主子,心中悲恸。 不知何时起,大人越发狂躁。 好像是离京前夕,又好像是黑衣人治伤后。 他走过去,搀扶起沈如风:“大人,事到如今,只能听杜将军的了。” 沈如风一把推开他,嘴里怒吼道:“你滚!凭什么我要听别人的?我偏不听!!!” 他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听……” “黑风谷到底有什么?我要自己去查。” 沈如风跌跌撞撞,朝外面冲过去。 沈富忙爬起来,拦在他身前:“大人,您不能去,那里危险。” 沈如风飞起一脚,用力踹过去。 “一个下人,也敢拦我?是谁给你的脸?” 沈富骨碌碌翻滚了几下,头磕在门槛石上,鲜血直冒。 他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上次黑衣人那一掌,伤了他的肺腑。 这一脚着实要了他的命,他察觉到自己恐命不久矣。 沈如风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很快被怒火掩盖。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驿站。 身后的沈富一脸是血,呼吸微弱,嘴里断断续续:“大……人……,不……能……去……” 声音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银枪神策营的侍卫,得了命令全在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而护卫们,都追着沈如风而去。 就剩下沈富一人,孤零零地趴在门槛上。 这次沈如风离京,就带着这一个老仆。 其他人,都是厉王的安排。 血越流越多,门槛下的地,被染得通红。 神策营的侍卫,来催沈如风一起上路。 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沈富,早已没了气息,全身冰凉。 侍卫急忙去报:“将军,沈大人不知去向,他那老仆死了。” 杜钦闻言,脸色一沉。 原以为他寒门出身,沉稳知进退,原来也是莽汉。 “随他去。我们先回京。” 第143章 沈如风被俘 傍晚时分,黑风谷谷口。 沈如风一脸疲惫,发丝微乱,桃花眼一片迷茫。 他一路徒步,那些护卫远远跟着,不敢多话。 这群护卫,头领是黄仁,可他死了。 余下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什么。 猜到厉王与沈大人,交谊匪浅。 厉王的性子,谁又敢多跟沈如风多说一句话,去劝劝他呢? 沈如风抬眸,上一次,便是在这谷口,遇到劫匪。 他跌跌撞撞冲进去,脸上毫无惧色。 据县志所说,这黑风谷,是去舒县的必经之路。 穿过山谷,不到半日,便可抵达舒县。 不知哪一年起,黑风谷盘旋了一群山匪。 刚开始,淮县县令也试着剿匪,可越剿越多。 最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这山匪答应与淮县和平共处,只劫过往客商,不扰淮县乡民。 因此,淮县的历任县令,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不知这事。 淮县地处偏远,朝廷也不知此处,山匪横行。 若不是赈灾银被劫,这事估摸着,还被毛易达死死瞒着呢。 那被劫的客商,前来县衙报案,也是不了了之。 不过县志,还是记了寥寥数笔。 山匪仿佛从天而降,只劫金银,不伤人命。 沈如风想到这,心安定了些。 这些山匪只求金银,不伤人命,他又有何惧? 他行至中途,壮着胆子,朝着山谷大喊:“在下沈如风,各位绿林好汉,请出来一见。” 山谷中寂静无声,只闻回声。 阳光渐渐隐去,山谷里越来越暗。 周围寂静的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不要做缩头乌龟!”沈如风扯着嗓子喊道。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如风心中一惊,停下脚步。 “是谁?出来!”沈如风大声喝问,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笑声戛然而止。 一道红影,鬼魅般从山谷深处,飘然而至。 那是一个妖艳至极的女子,一袭火红色的纱衣。 纱衣轻薄如翼,几近透明,白花花的肌肤若隐若现,在这昏暗的山谷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浑圆间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腰间系着一根金丝带。 这女子身子丰润,天生妩媚,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飞身来到沈如风面前,眼神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 沈如风被她的美貌震慑,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这女子相貌,能及苏时瑾的九成。 不同于苏时瑾的清冷绝美,这女子艳丽无双,更能勾得男人心。 就在这瞬间,那一挥衣袖,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如风眼前一花,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地瘫软下去。 “你……你是谁?”沈如风吐出几个字,随即失去意识。 那女子看着他,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透着一丝冰冷。 “公子,你倒是同旁人不一样。既落到我手里,就别想逃了。” 她蹲下身子,手指轻轻划过沈如风的脸庞,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身后的护卫,飞身而来,嘴里呵斥道:“哪里来得妖女?快放了沈大人!” 女子缓缓起身,眼神瞬间冰冷。 “不知死活的东西!”她低喝一声,身形如电。 手持一把匕首,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匕首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一片血雾。 这批护卫,虽不是厉王府最出色,但也算佼佼者。 可在女子手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片刻间,所有护卫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 女子脸上溅满鲜血,宛如修罗。 她收起匕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然后,转身走向昏迷的沈如风,扛起他一阵风般消失在山谷深处。 …… 马车里,苏时瑾放下书卷,揉了揉额头。 她正欲唤凌黛,南宫鸿煊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阿瑾,看了这么久的书,定是累了,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说罢,他手指搭在苏时瑾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压。 苏时瑾看了一路的书,而他看了一路的苏时瑾。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若是可以,他希望能晚一点到舒县。 苏时瑾眼眸微闭:“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南宫鸿煊脸凑得更近了些,堪堪停在她脖颈间。 “我会的多着呢,阿瑾要不要试一试?”唇瓣间的气息,挠得苏时瑾痒痒的。 她歪了一下头,嗔怪道:“别闹,痒。” 这一歪头,耳垂与南宫鸿煊的唇,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仿佛被电流击中,一阵酥麻传遍全身。 苏时瑾睁眼,满脸通红,格外娇艳。 “起开,我不累,不需要你按摩。”那一抹红,直达耳垂。 南宫鸿煊看着她红透的耳垂,心中一动。 忍不住轻轻衔住,舌尖轻轻一舔。 苏时瑾浑身一震,身体微颤,想要挣脱,却全身无力。 “南宫鸿煊,你……你别这样。”苏时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中满是慌乱。 南宫鸿煊看她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手指滑过发丝,缓缓向下,停留在锁骨处。 似有若无地轻轻摩挲,声音低沉魅惑:“阿瑾,你这副模样,当真让我心醉神迷。” 苏时瑾的脸愈发滚烫,伸手想推开他,却被轻易攥住。 南宫鸿煊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阿瑾,你可感受到我的心,它在为你跳动。” 苏时瑾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你快放手,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南宫鸿煊扳过她的脸,眼中满是深情:“阿瑾,不要害羞。我是真心的,我要你做我唯一的妻。” 苏时瑾轻咬下唇:“你别这样。待我和离,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妻。” 南宫鸿煊眼神冷了下来:“阿瑾,我会改变你的想法的。” 苏时瑾垂下眼帘,眼眶微红,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人,还真是执拗!” “殿下,舒县到了。”车外,传来冷锋的声音。 坐在车辕上的凌黛,长吁一口气。 舒县,总算到了。 自己这一路,听着小姐与殿下的情话,真是臊得不行。 想当初,在熙王府的时候,每次见到殿下,都是一副在世阎王的模样。 哪能知道,在小姐面前,殿下无师自通,情话张口就来。 凌黛哪知道,熙王殿下夜夜苦读《恋爱法则》。 第144章 抵达舒县 听闻抵达舒县,南宫鸿煊这才松开手。 苏时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掀起车帘一角。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口。 城楼巨石堆砌,高耸入云,有些年头。 城楼上刻着“舒县”二字,字体苍劲有力。 厚重的城门,闭得严严实实。 城门外,空无一人,没有行人,也没有官兵。 苏时瑾秀眉紧蹙,这景象看上去,有点不对。 她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前世这时候,京城并无舒县的消息。 沈如风捎给她的那封信,是在半月后收到的。 当时她收到信,立马去找东方爷爷。 一个半月后,沈如风回到京复命,被提为户部郎中。 之后,他一路高升,调任大理寺任少卿,官至正四品。 苏时瑾收回思绪,暗自猜测:“或许,舒县已发生瘟疫,而且情势不乐观,” 一行人,停在城门外。 冷锋高呼:“速开城门。” 城门上探出一个脑袋:“城下何人?” “当今七皇子,熙王殿下。”冷锋语气里自带威严。 城上的小兵,听到名号,吓了一大跳。 七皇子,熙王殿下,那不是京都的“活阎王”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如今,已是半座死城。他来干嘛? 那小兵向来机灵,因此被县令郭一峰安排驻守城门。 他转念一想,郭县令说过,这几日朝廷的钦差就要来了。 到时候,一切就迎刃而解。 想必这七皇子,就是那钦差大人。 他兴奋地喊道:“快开城门。”又找人去给郭县令传话。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马车缓缓驶入,眼前景象如修罗炼狱。 城内一片死寂,街道空无一人。 苏时瑾掀开车帘,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道路上满是淤泥,家具残骸散落一地。 树木东倒西歪,枝叶折断,满目疮痍。 低洼积水处,散发着阵阵腐臭。 大多房屋已塌陷,门窗被冲毁,歪斜地挂着。 偶尔能看到几面白幡,在风中无力地摇摆着。 她心中不禁一沉,这里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也不知那信,父亲有没有收到? 若是顺利的话,两日后她要的物资,应该都能运到。 苏时瑾抚开帘子,正打算下马车。 南宫鸿煊长臂挡在她身前,轻声哄道:“别动,我抱你下去。” 苏时瑾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不必。” 南宫鸿煊微眯着眼,语含威胁:“听话,这道上全是泥。” 说完,不由分说地抱起她,下了马车。 靴子轻触地面,溅起些许泥点。 这时,郭一峰匆匆赶来,他身形消瘦,步伐踉跄,面容憔悴不堪。 见到南宫鸿煊,他赶忙行礼道:“微臣舒县县令郭一峰,叩见熙王殿下。殿下亲临,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南宫鸿煊微微抬手,眸色冰冷:“郭县令,洪涝后应尽快重建,为何这里还是这般破败?” 郭一峰跪倒在地,哭诉道:“殿下,是微臣无能!半月前,城中出现瘟疫,之后迅速蔓延。现下已无人手,着手重建一事。” 郭一峰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微臣日日求着,钦差大人早日到来,救救舒县百姓,却未等到。” “如今钦差没等到,等到殿下,微臣祈求殿下救救百姓。” 说着,他以头磕地。 南宫鸿煊微微皱眉,沉声道:“先起来说话。本王既来了,自不会坐视不管。” 郭一峰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他怀中抱着一女子。 这女子生得绝美,但神色清冷。 南宫鸿煊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看。 忙低下头:“殿下,我先带你去县衙。” “不必,你先将城中情况,和我说一下。”女子开口,声音清冽动听。 苏时瑾见南宫鸿煊,还不撒手放她下来。 气恼地在他腰上,狠狠一掐。 南宫鸿煊的嘴角抽了抽,目光扫向怀中的人,眼中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笑意。 苏时瑾见他看过来,小嘴微微嘟起,狠狠瞪着他,眼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仿佛再说,你要是再不放我下来,就要你好看, 终究,是南宫鸿煊败下阵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将她轻放下来,嘴角挂着一丝宠溺。 身后的冷锋,朝天看了看,仿佛没看到自己主子吃瘪的一面。 郭一峰试探地开口:“殿下?这……” “嗯,就听她的吧。”南宫鸿煊语气淡淡。 这女子,是何身份?竟能让熙王,言听计从? 郭一峰,不禁在心中猜测。 南宫鸿煊,一个眼刀子,瞟了过来。 郭一峰赶忙回话:“这洪涝断断续续,已有一个月。隔上几日,就会有暴雨,城中的水出不去,就淹了。”郭一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他继续说道:“城中房屋被冲毁,百姓无家可归,如今都暂住在临时棚户区。” 苏时瑾秀眉紧锁,轻声问道:“那瘟疫的情况如何?” 郭一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瘟疫半月前爆发,由于居住条件恶劣,迅速蔓延开来。已有数百人感染,每日都会新增几十人。” “这些患病的人,如今身在何处?”苏时瑾美脸上,有些冰冷。 “我听城中大夫的,已经将他们全部集中到城西。” 苏时瑾命令:“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 郭一峰抬头,朝南宫鸿煊看了一眼,见他没反对。 立马领着苏时瑾,赶往城西。 道路淤泥挺深,苏时瑾好似并不在意,脚步匆匆。 那双粉白的绣花鞋,走了几步,便被染得漆黑。 南宫鸿煊跟在她身后,微微皱眉。 说了要抱她,她偏不让,瞧这一脚泥。 那一袭粉白襦裙,裙摆处,也是点点黑泥。 绕过几个巷子,郭一峰停下来,指着前面的一处房屋:“身患瘟疫的,都安置在善堂里。” 苏时瑾抬头望去,牌匾上\"孺幼堂\"三个字,闪闪发亮。 苏时瑾吩咐凌黛:“凌黛,把那些白巾拿出来,一人一块。” “是,小姐。” 苏时瑾将白巾敷在脸上,盖住口鼻。 南宫鸿煊也照着她的样子,系好白巾。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戴好白巾后,苏时瑾才提起裙角,跨过善堂门槛,走了进去。 第145章 瘟疫 善堂内,一股刺鼻的气味,既有药香,又有疫病的腐臭。 光线昏暗,几盏油灯闪烁。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破木板,上面躺着患病的人。 这些人面色枯槁,一脸死气。 他们蜷缩一团,微微颤抖,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那穿梭其中的大夫,见县令带着一批人走进来,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迎上前。 他眼眶深陷,向郭一峰行礼后,急切地问道:“县令大人,您总算来了。这病患日益增多,我已竭尽全力,然收效甚微。药材也所剩无几,照这样下去,恐怕……” 郭一峰深深叹了口气,打断他道:“孟大夫,这位是七皇子,熙王殿下。” 他回首指着苏时瑾,不知该如何介绍。 南宫鸿煊斜了他一眼,朗声道:“这位是本王的未婚妻。” 苏时瑾身子一怔,脸上瞬间浮起怒色。 原本清冷的面容,像是点燃的火焰,眼神中满是嗔怒。 她抬起脚,跺向南宫鸿煊的脚,狠狠碾了几下。 南宫鸿煊毫无防备,只觉一阵剧痛传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牵起苏时瑾的手。 眸子里一丝笑意,盯着苏时瑾,带着几分玩味说道:“难道不是吗?苏小姐。” 苏时瑾甩开他的手,懒得与他纠缠,冷声问:“这疫病有何症状,请孟大夫详说。” 孟玄向两人行礼,而后说道:“这疫病初起时,患者仅觉周身乏力,略有畏寒。半日后高热骤起,全身渐现红斑,且瘙痒难耐。一日后,红斑处溃烂化脓,散发恶臭。撑不过三五日,这人就没了。” 苏时瑾一边听,一边蹲下检查病患。 那病患是一老者,形如枯骨,眼神空洞。 唯有疼痛发作时,才会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蜷缩在木板上,衣衫已被脓血浸透,身体不时抽搐。 苏时瑾手轻搭其脉搏,如蛛丝欲绝,细微难寻,似有还无,时而现一而至,虚数且乱。 苏时瑾收起手,开口道:“是热性瘟疫,急症期。” 东方爷爷给得药方,果然派上了用场。 孟玄眼前一亮,这女子医术了得。 他颔首赞同道:“苏小姐所言不错。可清热化瘀的方子,在下试过很多种,都见效甚微。” 苏时瑾抬眸:“秽气淤积,天气潮热。我们需先净化空气,燃苍术将这里熏一遍。灾民住得棚户区,也得熏。” 苏时瑾起身问道:“可有纸笔?” 孟玄忙领她到案桌前,苏时瑾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这药方,她早已倒背如流。 上面列出药材和配比,以及煎煮的方法。 她将药方递给孟玄,说道:“孟大夫,你按此方子抓药,熬制成药汤,让病患们服用。” 孟玄接过药方,细细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很快黯淡下去。 “苏小姐,这方子精妙。可这方子里,有几味药材没有。” 他无奈地摇头,继续说道:“像金银花、连翘、甘草,这些都已用尽了。” 苏时瑾没想到,这些常见的药材,舒县竟然没有。 她眉头微蹙,思索许久。 东方爷爷的方子,竟然因缺药材,没了用武之地。 她回想近日所学,那些医书的字,在她脑海里跳跃。 东方爷爷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丫头,学医得学会变通,方子是死的,人是活得。” 她眉头舒展,问孟玄:“现在,还余下哪些药材?” 孟玄走向一旁的药柜,将柜门一一打开,仔细查看后,转身对苏时瑾说道: “苏小姐,如今还剩下黄连、黄芩、黄柏、栀子、蒲公英、紫花地丁、野菊花、生地黄、赤芍、牡丹皮、玄参、生石膏这些药材,数量也都不多。” 苏时瑾微微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坐在桌案前,托腮想了想,再次提笔写下一方。 “黄连二两,黄芩二两……” 天色已黑,灯光下的苏时瑾,坐得笔直,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矜傲。 仿若寒星,清冷绝美。一袭粉白襦裙,似月中仙子。 像一朵雪山之巅的白莲,孤冷却美得惊心动魄。 南宫鸿煊不由地看呆了,同时看呆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方子,虽不能治愈,但绝对能暂缓病情。孟大夫……” 孟玄迟迟不接方子,苏时瑾拿方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孟玄反应过来,脸上尴尬一笑,接过新方。 南宫鸿煊斜了他一眼,衣衫褴褛一脸菜色,虽年轻但长得也太差了些。 一阵寒意袭来,孟玄抖了抖,心中疑惑:不对啊,这天气燥热,哪来的寒风。 他顾不得多想,仔细看新方,不禁再次赞叹:“苏小姐医术了得,这方子确实比在下的好上许多,我这就去。” 说完,拿着新方,匆匆而去。 苏时瑾看向郭一峰,说道:“郭县令,你即刻派人前往周边县镇,去采购药材,不论多少,尽快采买运回。” 郭一峰连忙应道:“是,苏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南宫鸿煊沉声道:“慢着,郭县令。这么多病患,怎么就一个大夫?” 他看孟玄不爽,医术不精,还是安排几个老大夫比较合适。 “回殿下,自瘟疫初起,那些个大夫就逃出城了,孟大夫是唯一留下的。”郭一峰一脸钦佩道。 沽名钓誉,南宫鸿煊心中暗骂。 “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离去的身影,苏时瑾轻叹道:“孟大夫,还真是有大义。” 醋意涌动,南宫鸿煊冷哼一声:“什么大义?我看他是无处可去,才留在城中。” 苏时瑾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起身绕过他,对身旁的凌黛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帮忙,能分担多少是多少,不可懈怠。” 凌黛赶忙应道:“是,小姐。” 自打给主子出了主意后,冷锋的胆子逐渐大起来。 他轻声提醒:“殿下,您惹苏小姐生气了。” 南宫鸿煊眸色一冷,呵斥道:“滚一边去,别逼着我罚你。” 冷锋紧抿嘴巴,退了下去。 心中吐槽:又把气,撒他身上,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恋爱中的男人难弄,喜怒无常。虽然之前也不好弄,但好歹只有怒啊。 哪像现在,一时喜,一时怒,让他摸不着头脑。 第146章 不可描述 见冷锋离开,南宫鸿煊踱步到苏时瑾身侧。 她正挨个检查病患,秀眉紧蹙,神情格外沉重。 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完全忘了身处何处,是否有危机? 南宫鸿煊轻咳一声,低声道:“阿瑾,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好吗?” 苏时瑾缓缓抬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清冷:“你生为皇子,哪能有错?” 南宫鸿煊急忙说道:“不,惹你生气,就是我的不对。” 苏时瑾微微摇头:“你错不在惹我生气,你不该那样说孟大夫。如此险境,他能留下救死扶伤,本就是大义之举。而你却那般诋毁他。” 南宫鸿煊无奈道:“好,我承认他确实不同于那些贪生怕死之人,但是他不该盯着你看。” 苏时瑾瞪大眼睛:“南宫鸿煊,我觉得你有病,有大病。他哪里盯着我看了?” 南宫鸿煊一脸笃定:“有,你没发现。” 苏时瑾摆摆手:“算了,我不想跟你争论。” 心中满是无奈,这男人天天吃飞醋,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这种醋。 善堂四周燃起苍术,袅袅青烟升起,鼻尖传来淡淡的焦香。 苏时瑾不再看南宫鸿煊,径直走到孟玄跟前,低声嘱咐了几句,便跨步走出善堂。 门外的小巷狭窄而幽静,古老的墙壁在昏黄的光线中显得斑驳沧桑。 这巷子狭窄,马车进不来,只能停在几条巷子外。 苏时瑾快步穿过小巷,凌黛紧随其后。 南宫鸿煊看她自顾自走了,心中有些不爽。 她竟为了初次见面的孟玄,就这么把他丢下了,孤零零一个人。 他不过讽刺孟玄一句,至于这么生气吗? 南宫鸿煊提脚去追,没几步就追了上去。 他本想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 可一看到她那要吃人的表情,还是不敢,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隐在暗处的冷锋憋着笑,心想,总算有人治住你了,真想王妃早日过门啊! 进城时是傍晚,如今已明月高悬。 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街道上,更显寂寥,还有些阴森。 路边的树木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时瑾一言不发,看到马车后,提着裙角就跳了上去。 车帘狠狠摔下,正好扇到紧跟身后的南宫鸿煊脸上。 头二十年,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阴冷狠辣,京中无人敢惹。 任谁见了他,都是一脸讨好,虽还夹杂着一丝惧怕。 但苏时瑾不一样,她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所以哪怕她给他耍脸子、耍脾气,他都能一笑而过。 只要她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这些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情调,爱人间独有的情调罢了。 南宫鸿煊望着晃动的车帘,站了好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伸手掀开车帘。 马车内,苏时瑾坐在软榻上,低头看着书。 南宫鸿煊凝视着她,缓缓靠近,轻声唤道:“阿瑾……” 苏时瑾瞥了他一眼:“你又跟过来干吗?” 南宫鸿煊微勾嘴角:“阿瑾,你明知我的心意,我怎能不跟来?” 苏时瑾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油嘴滑舌。” 南宫鸿煊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阿瑾,我所言皆是真心。你生气的模样,也是这般动人。” 苏时瑾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缓缓靠近苏时瑾,气息萦绕在她耳畔:“阿瑾,别再生气了,可好?” 苏时瑾的心微微一动,但仍嘴硬道:“不好。” 南宫鸿煊看着她娇艳的唇瓣,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苏时瑾想推开他,却发现双手无力,身体竟违背了意志。 这个吻霸道且温柔,南宫鸿煊双臂紧紧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舌头长驱直入,缠绕摩挲。 苏时瑾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很喜欢他的触碰。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舌尖传来,直达身体各处。 她的意志告诉她不可沉沦,偏偏身体很诚实,舌尖不自觉地回应他。 南宫鸿煊心中的渴望更加猛烈,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他微微前倾,将她压在软榻上。 手在她身上游移着,如羽毛拂过,带来阵阵酥麻。 苏时瑾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缠绕着南宫鸿煊的心房,让他的理智几近崩溃。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她的衣裙,仿佛被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牵引着。 苏时瑾的手及时握住他的手,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不……不要……” 南宫鸿煊的理智被拉回,他努力克制心底的欲望。 缓缓离开她的唇瓣,移到耳垂处,轻轻地啃咬着。 苏时瑾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娇声呼道:“鸿……煊……,放开我。” 南宫鸿煊深深凝视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与克制,还是放开了她。 他微微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 苏时瑾红着脸,潋滟动人。 马车里的动静,凌黛与冷锋都听得到。 冷锋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 凌黛扭头,装作听不见。 马车行得很快,转眼间来到县衙外。 郭一峰立在衙门口,见马车停了,连忙说道:“殿下,苏小姐,微臣已安排好住处。” 苏时瑾脸泛红,嗔怪地看了南宫鸿煊一眼。 南宫鸿煊狭长的凤眸透着浓浓的爱意,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下了马车。 郭一峰见两人下车,立刻迎上前去。 他的目光在苏时瑾微红的脸颊,南宫鸿煊深邃的眼神间转了转,似乎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气氛。 “殿下,苏小姐,县衙内的客房已准备妥当,我带您二位过去。”郭一峰恭敬地说道。 南宫鸿煊点了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而是转头看向苏时瑾,轻声问道:“阿瑾,你可还有什么需要?” 苏时瑾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回答:“没有,郭大人带路吧。” 郭一峰领着两人,穿过县衙的庭院,夜风中带着些许凉意。 夜色下,隐约可见洪水留下的痕迹。 来到客房前,郭一峰停下脚步。 第147章 来信 “殿下,苏小姐,这是为二位准备的客房。”郭一峰指着两间相邻的房间。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郭一峰恭敬地退下去。 苏时瑾走进屋子,正欲关门,南宫鸿煊却伸手拦住了门。 苏时瑾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南宫鸿煊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阿瑾,别这么快把我拒之门外。” 苏时瑾别过头:“今日你实在过分。” 南宫鸿煊轻叹一声:“我知道错了,阿瑾。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苏时瑾看着他:“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南宫鸿煊连忙说道:“我不该无端指责孟大夫,更不该乱吃飞醋,惹你生气。” 苏时瑾脸上的绯色愈发浓重,如水的眼眸瞟了他一眼,轻声道:“难道只是这些吗?” 南宫鸿煊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他轻轻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声说道:“阿瑾,你这般动人,让我如何能不心动。” 苏时瑾微微侧头,躲开他的手,轻声道:“南宫鸿煊,你要再这般轻狂,我真生气啦。” 南宫鸿煊并不收手,反而靠近了几分:“阿瑾,我情难自禁。看到你,我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苏时瑾红着脸,微微推了他一下:“你该注意分寸。” 南宫鸿煊轻轻握住她推过来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阿瑾,你感受一下,它为你而跳动。你让我如何能克制自己?” 苏时瑾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南宫鸿煊这才松开手,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舍:“好,我听你的。” 苏时瑾看了他一眼,转身欲再次关门。 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凤眸中闪烁着笃定:“阿瑾,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苏时瑾微微一怔,瞬间浮上一抹羞恼之色。 她用力一推,将他推出门外,然后“啪”一声关在门。 京城苏府,东院书房。 苏继平坐在书案后,面前跪着疾风。 苏继平打量着疾风一会,开口道:“我认得你,你是瑾儿身边的人。可是瑾儿出了什么事?” 疾风恭敬地回道:“回苏大老爷,小姐没出事。这是小姐给您的信。” 苏继平有些懵,随后接过信。 他缓缓展开信纸,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 片刻后,苏继平放下信,神色担忧。他看向疾风,问道:“瑾儿现在何处?” 疾风回道:“按照脚程,小姐应该已到舒县。” 苏继平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这瑾儿,怎就如此大胆,跑去舒县那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对疾风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去找老太爷。” “大老爷,这里还有一封信,熙王说‘若是老太爷不肯,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疾风双手递上另一封信。 苏继平微微一愣,伸手接过,神色更加凝重。 苏府西院,古朴宁静。院门处,有几棵大槐树,瞅着有些年头。 这里是老太爷,和老太君的居所。 天色已黑,西苑一片静谧。 主屋黑漆漆的,只廊上点着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苏继平匆匆走进西院,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老太君身边的王妈妈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微微欠身,问道:“大老爷,这么晚来,可是有急事?” 苏继平神色凝重:“王妈妈,我有要事找父亲商议。” “大老爷稍等,老奴这就去通报老太爷。”说完,王妈妈转身走进屋。 不一会儿,王妈妈走出来,侧身请苏继平进去。 苏继平快步走进屋内,见苏老太爷披着衣服坐在太师椅上,神色肃穆。 苏继平上前,恭敬地行礼道:“父亲,瑾儿来信了。”说着,他将信递给老太爷。 老太爷接过信,缓缓展开,目光在信上停留片刻后,微微皱起眉头。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苏继平焦急地说道:“父亲,我们得帮她。” 老太爷沉思片刻,说道:“事关苏家根基,若全力赈灾,恐损苏家元气。” 他转头吩咐王妈妈道:“去把老二和老三叫来。” 王妈妈领命而去。不久,苏辞平和苏佑平匆匆赶来。 苏佑平一边打着哈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父亲,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老太爷微微抬眼,沉声道:“这是瑾儿来的信,你们都看看,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苏辞平看到信,大惊失色。 苏时瑾这丫头,竟然想用苏家的财富,去给沈如风收拾烂摊子。 他急忙反对:“父亲,万万不可啊!沈如风丢了赈灾银,关我们苏家什么事?这事,不能答应她。” 苏继平反驳道:“二弟,这并不是为了沈如风。如今舒县百姓受苦,我们若能伸出援手,也是为苏家积德。” 苏佑平向来和苏时瑾亲近,他点头赞成:“父亲,我觉得瑾儿做得对。咱们苏家,应该帮她。” 苏辞平听到两人的话,有些气恼:“大哥,三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瑾儿既然已出嫁,就不该再问苏家要银子。” 苏继平冷哼一声:“二弟,你别忘了,婉儿也是沈如风的妾室。若是沈如风获罪,婉儿也捞不到好。” 苏辞平脸涨得通红,恨恨道:“我早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她是死是活随她去。” 苏佑平面露不屑,二哥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父亲,此事同意也算有功。到时候圣上降罪,咱们还能凭这,给瑾儿婉儿求得一条活路。” 苏老太爷脸色有些松动,他沉声道:“既如此,便……” 苏辞平阻止道:“父亲,不可。苏家搅进这事,好的话圣上会念着咱家的好,若是不好的话会猜忌苏家。” “您得为恒哥儿考虑呀,若是引得圣上猜忌,以后恒哥要想入仕就绝无可能。” 听到这话,苏佑平“噗呲”一笑:“二哥,你说恒哥儿要入仕,你这不是在做梦吧?” 苏辞平僵着脖子,有一丝尴尬:“怎么不可能?恒哥儿是这辈唯一的男丁,不指望他,难不成指望嫁为人妇的苏时瑾吗?” 第148章 杀人灭口 苏老太爷听到,关乎宝贝孙子苏恒的前途,纵然再疼爱孙女,也起了拒绝之心。 他微微叹气:“看来此事还需再斟酌一下。” 苏继平见状,拿出另一封信,神色郑重地说道:“父亲,请先看看这封信。这是七皇子熙王托人一并送来的。” 老太爷微微皱眉,七皇子熙王,谁都不想招惹这个“瘟神”。 可如今信递到眼前,容不得他不看。 他无奈地接过信,轻轻打开,目光在信上一行行扫过。 起初,他只是微微一怔。 可到后来,脸上越来越凝重,眉头紧锁像一个死结。 他脸色大变,将那信揉成一团,极力压制住怒火,开口道:“继平,你去安排吧,就按瑾儿说得去做。” 苏继平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父亲。” 苏辞平和苏佑平面面相觑,满是疑惑。 苏辞平忍不住开口:“父亲……” 苏老太爷扭头怒斥:“闭嘴!” 他沉默片刻后,语气放缓对苏佑平道:“佑平,你先回去。” 又对着苏辞平,怒气冲冲道:“你留下。” 苏佑平心中有诸多不解,但看到父亲此时的神色,也不敢多问。 他微微低头,恭敬地说道:“是,父亲。儿子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去,心中却暗自思忖缘由。 苏辞平站在一旁,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老太爷目光死死盯着他,一脸的嫌弃厌恶之色。 这个庶出的儿子,惯会偷奸耍滑,还贪恋女色。 若不是恒哥儿,他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想到恒哥儿,老太爷怒火更甚。 他将手中信团,狠狠砸在苏辞平身上:“瞧瞧,你这孽子,干得好事!” 苏辞平被信团砸中,身体微微一颤,内心惊慌不已。 老太爷怒目圆睁:“你可知,你贩卖私盐的事,已被熙王知晓!如今苏家危在旦夕,都是因为你利欲熏心。” 苏辞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结结巴巴,语不成句:“父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辞平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若是圣上知道此事,苏家满门都逃不掉。” 苏辞平六神无主,嘴唇发抖:“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求您救救儿子,救救苏家。” 老太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与熙王周旋。他与瑾儿似乎相交匪浅,但愿他顾忌瑾儿,不要揭穿。你给我老实交代,贩卖私盐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 此时此刻,苏辞平哪敢说实话。 他根本不敢供出,是受沈如风蛊惑,才走上这条路。 他战战兢兢地回:“父亲,此事儿子办得极为谨慎,参与的人并不多,都是身边的亲信。” 老太爷脸色沉重,思索许久低声道:“把知情的人,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苏辞平听到他的话,心中一惊,犹豫片刻后说道:“父亲,这……这……。他们都是跟随儿子多年的人。” 老太爷怒视着他,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顾念这些?你这孽子,难不成想看苏家满门抄斩?” 苏辞平吓得浑身一颤。 他咬了咬牙:“是,父亲,儿子明白了。” 培养这么多年的心腹,因为东窗事发,一朝覆灭,他心痛不已,却别无他法。 贩卖私盐的事,不过刚开始,并没捞到多少好处,却因此折损多年的心腹。 苏辞平的脚步沉重,满脸不甘,退出房间。 苏辞平走出西院,不甘和恐惧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外人称他苏家二老爷,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在苏家的地位。 他是庶出,从小不被重视。 大哥三弟都是嫡出,大哥被当继承人培养,三弟是幼子备受宠爱。 而他从小不得父亲喜爱,也就是姨娘受宠,所以他才能接手家中的商铺。 苏辞平心中一片苦涩,他将商铺打理得有声有色,可父亲从未夸过一句。 后来,恒哥儿出世,他才对自己渐渐有些好脸色。 他走了半刻钟,才回到北院。 苏府东南西北四院,北院最偏远,面积也要小一些。 看着这比别的院,小上许多的院子,苏辞平心中更加愤懑。 院中种满翠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这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平添他的恐惧。 刘氏见他进屋,脸色发黑,忙上前询问:“老爷,老太爷叫你去,所为何事?” 苏辞平看向刘氏,长嘘一口气,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 刘氏听完脸色煞白,战战兢兢道:“老爷,这可怎么办?” “唉,这事你别操心,今晚我去书房睡。” 苏辞平摆了摆手,示意刘氏不要再多问,独自一人走进书房。 昏黄的烛火下,他闭目沉思。 过了许久,他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看似普通的书。 他轻轻摩挲着封皮,心中波涛汹涌。 这本看似普通的书,实际上隐藏着他贩卖私盐的秘密。 一旦落入他人之手,苏家将万劫不复。 他转身走到书案旁,将书靠近火焰。 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苏辞平的恐惧,总算稍稍缓解。 他唤道:“李龙,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自打他记事起,李龙便跟着他,是苏辞平最信任的人。 李龙躬身听着,一脸恭敬。 “那些人你去处理一下,确保他们不会再说话。”苏辞平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李龙没有多问,只简单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开书房。 苏辞平独自站在书房,望着窗外翠竹。 熙王到底从何得知此事?是不是沈如风出卖了他? 沈如风那个小人!曾经拿这件事威胁他,让婉儿嫁他为妾。 如今,出卖他,也是有可能的。 苏辞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总有一天,他要与那小人好好清算。 婉儿那丫头,真是白宠了这么多年,一心向着沈如风。 夜深人静,最适合杀人灭口。 这一夜,不为人知的角落,鲜血横流。 一夜间,很多人不知所踪。 第149章 云雾山 次日,天色未明,太阳尚未升起,京城黑夜漫漫,晨风透着几分清冷。 疾风跨上骏马,疾驰出京城。 他怀中揣着苏家令牌,苏大老爷托付他转交苏时瑾的。 苏大老爷让他带话:“此乃苏家当家令牌,交予瑾儿,如需银两,持它可往银号支取。” 与此同时,舒县周边城镇的苏家商铺,皆收到京城传来的飞鸽传信。 苏家作为三代皇商,行事效率颇高。 仅大半日,便将信中所需的药材、粮食、衣物等物筹备齐全。 厉王府书房内,南宫晖神情可怖。 他注视着面前跪着黑衣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他的语气冰冷,仿若利箭出弦:“你说沈如风失踪了?” 黑衣人脑袋低垂,几乎贴到地面,双肩微微颤抖:“回主子,沈大人踪迹全无,随行护卫皆丧于黑风谷。” 南宫晖眼中寒意森然:“杜钦呢?沈如风出事时,他在何处?” 黑衣人面露惶恐:“杜将军已动身回京,这一两日就该到了。” 南宫晖心中怒火越燃越烈,他起身走向黑衣人。 他一步步逼近,黑衣人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 等南宫晖走到身旁,黑衣人瘫倒在地,口中求饶:“求主子饶命,是属下办事不力。” 南宫晖轻拍他的肩头,目中寒意一闪而过。 “这事不怪你,起来吧。”他语气淡淡,眼底的阴霾却并未散去。 黑衣人战战兢兢起身,大气都不敢出,垂首看着地面。 书房内暖得很,可黑衣人却觉得寒意袭人。 “黑风谷可有发现?” 黑衣人赶忙回道:“主子,谷中有打斗的痕迹,但却不见敌人的尸首,只有我方护卫的尸体,且他们的伤口……伤口甚是怪异,不像寻常兵器所伤。” 南宫晖眉头紧皱:“不是寻常兵器?那是何物?” 黑衣人颤抖着回答:“伤口窄而细长,边缘整齐。像是匕首,可鲜少有人拿匕首做武器。” 南宫晖眼神一凛,阴恻恻地说道:“匕首?不管是谁,敢动我的人,就得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扭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出城,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动了沈如风?\" 黑衣人心中一寒,低头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南宫晖冷笑连连,喃喃自语:“杜钦,若沈如风无事也就罢了。若他有事,你便替了他吧。” 杜钦,相貌虽不如沈如风,可毕竟多年习武,这滋味还未尝过。 黑衣人听到这话,寒意更盛,悄然逃走。 正在赶路的杜钦,忽然觉得浑身发寒,仿佛被毒物盯上,不禁打了个颤。 黑风谷后,有一座山,叫云雾山。 山体陡峭如削,呈青灰色,布满了斑驳的苔藓。 山峰周围,云雾不断翻涌,时而将整座山吞没,时而又露出些许峥嵘。 因山体陡峭,又因山匪盘旋,这里鲜有人迹。 外人不知,这山匪便居住在这云雾山。 山寨依着一处天然的山壁,凹洞而建。 入口处,被一块巨大的石门挡住,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山寨内,分布着一些木屋,有几十个。 寨子中央,有一座较高大的木屋,那便是匪首的住所。 这木屋不同于其他,攀爬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火红的花,显得格外妖娆。 屋顶四角,挂着八角铜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内,一女子正对镜梳妆,她一身鲜红色纱衣,露出大片肌肤,妖娆至极。 这女子,就是山寨的当家人,云曼。 也就是黑风谷,劫持沈如风的妖艳女子。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张宽大的雕花床榻摆在中央,垂着鲜红色的床幔。 铜镜中映出她的脸,狭长的眼,微微上扬的眉梢,嘴角有一丝邪魅的笑。 她挽起一头青丝,盘成一个牡丹髻,插上一支金步摇,步摇上垂坠着几串红宝石。 纱衣裹着身躯,胸前呼之欲出,腰间束着金丝带,曲线尽显。 她细细描绘,一张脸越发艳丽无双。 云曼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随即起身,缓缓走向床榻。 鲜红的床幔微微晃动,似在轻舞迎接。 她掀起被褥,摸索一会,床板分开,露出一块石板。 石板上,刻着繁琐奇怪的花纹,外人并不知晓有何异常。 云曼在花纹隐秘处,接连按了几下。 只听一阵低沉的转动声,石板缓缓开启,一阵凉风涌出来。 云曼拾阶而下,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光。 行至深处,眼前豁然开朗。 数十个大大的金丝笼,展现在眼前。 九个金丝笼,都是空的,只有那最中央的金丝笼,有人,有一个男人。 金丝笼里的男人,蜷缩在角落,衣衫破碎。 身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他微闭着双眼,看不见表情。 面如冠玉,鼻梁高而挺,唇色略显苍白。 肌肤被血污沾染,却犹如雪中落梅,更添凄美。 即便身子蜷缩,也能看出身姿修长。 云曼款步上前,面上笑容更加妩媚。 这男子,恰似潘安再世,让她不禁为其怜惜与心动。 他与旁人不同,他敢站在黑风谷里,与她叫嚣,怎能让她不心动? 想到这,云曼打开笼子,走了进去,蹲下身手指轻触男人的脸。 “沈大人,你可想好了?”语气十分耐心。 沈如风缓缓睁开眼,一双桃花眼,美得支离破碎,轻轻触动云曼的心。 他难得硬气地“呸”了一口:“呸,你这妖女,休想!” 云曼脸色一僵,狠狠掐住他的下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沈大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你这张脸,我还懒得跟你周旋。” 指尖划过,锋利的指甲划伤他的脸,留下一道细微的痕。 云曼凑近他的脸,轻轻舔了一下:“你看,这脸要是伤了,可就不好了。” 沈如风心中作呕,这女子艳丽无双,却举止轻浮。 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此处。 周围空无一人,而他被关在金丝笼中,像是被豢养的宠物。 这女子日日前来,想与他欢好。 沈如风自诩清高,自然不从。 第150章 云曼 美人,沈如风见得多了。 朴月琴,苏婉儿,杏儿,哪个都是各有风情。 还有苏时瑾,虽说他不爱她,但不得不承认。 苏时瑾的美貌,比这妖艳女子,还是要美上几分。 瞧着沈如风一脸倔强的模样,云曼眸中的玩味更浓。 她挑起他破碎的衣衫,柔软的手,触碰到他伤痕累累的胸膛。 唇角含着一丝浅笑,缓缓道:“沈大人,何必这般假正经呢?我可是打听到,你家中好几房美妾。怎么?难道云曼的脸,不入大人的眼?” 沈如风眸色一紧,原来这女匪叫云曼。 若他能逃离这里,定要好好报复这女人。 才对得起,她这几日,日日的折磨。 沈如风微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妖女,就凭你这张脸,还想蛊惑我?我发妻苏时瑾,比你美上十分。” 云曼脸上的笑容顿失,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觉得鲜有人能出其左右。 她从小长相艳丽,修炼魅功后,更加妖娆妩媚。 这些年,掳来的男人,初见她都是抵死不从。 不过一二日,便纷纷被她迷住,甘愿伺候她,成为她练功的容器。 这沈如风,已经跟她磨了整整三日,还是不愿从她。 云曼那一丁点的心动,瞬间消失无踪。 她站起身,狭长的眼眸中一片阴暗。 她伸手缓缓解开腰带,红裙散开,若隐若现,引诱着探寻更多景色。 沈如风心跳不自觉地漏了几拍,一股燥热悄然蔓延。 他闭上双眼,额头青筋暴起。 又来了,这妖女每日前来,都是这般折磨他为乐。 云曼手拿金丝带,往空中轻轻一甩,发出“嘶嘶”声。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这金丝带柔软坚韧,竟然是一条鞭子。 云曼开口,带着一丝蛊惑:“沈如风,你若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沈如风闭口不言,只身躯微微发抖。 云曼看到这一幕,眼底的欲望越来越浓。 她猛地一挥金丝鞭,鞭梢划破空气,直直刺向沈如风。 沈如风无力躲闪,鞭子重重抽在胸膛上,鲜血溅出,又添一道深痕。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颤抖,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落。 “哼,不知好歹!” 金丝鞭扬起,一下又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沈如风趴在地上,更加狼狈。 而云曼反而更加亢奋,金丝鞭挥舞得更快了些。 直到沈如风,奄奄一息,云曼才停下动作。 她走近沈如风,身上轻纱轻轻摇曳,若隐若现。 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交织着欲望,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瓣。 “沈如风,你本不必受这些,何苦呢?”云曼的声音魅惑。 她轻轻将鞭梢搭在沈如风肩头,顺着胸膛缓缓向下滑动。 沈如风身体,不由地紧绷起来。 冰冷的触感,混合着云曼身上浓烈的香气,让他起了一种原始的冲动。 沈如风觉得耻辱,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他的脑海中闪过朴月琴的脸,忽地又出现苏时瑾清丽绝美的面容。 他甩了甩头,自己果然昏头了,竟然会想到苏时瑾。 他紧咬下唇,沉声道:“你不要白费力气,我是不会被你蛊惑的。” 云曼越靠越近。 “你……你别乱来……你快走开……”沈如风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到笼子。 云曼露出邪魅的笑意,鞭子绕到他腰间,轻轻一拉,两人撞在一起。 云曼顺势搂住他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道:“大人,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的呼吸温热潮湿,喷在沈如风的耳垂上,耳根瞬间变得滚烫。 沈如风想要推开她,可云曼紧紧抱着他不放。 金丝鞭在两人间缠绕,像一条绳索牢牢捆住他们。 紧紧相贴的身躯,沈如风的呼吸更加沉重。 云曼的强迫,勾起他心底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沈如风怒吼一声:“放开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她的怀抱。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却夹杂着一丝情欲。 云曼被他推开后,并没有生气,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人,你越是挣扎,我就越想要征服你。” 她将金丝鞭重新系在腰上,朝沈如风抛了一个媚眼。 “今日,我也玩累了。明日,我再来找你,可好?” 沈如风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袍碎成一片片,聊胜于无。 身材瘦削白皙,遍布血痕,有种不同的凄然美。 云曼眸中趣味更浓,这副相貌,这副柔弱修长的身子,真想好好尝一尝。 她叹息一声:“你这身子,和这脸,比以往的男人,更得我心。” 说完这话,她施施然走了,身上红纱拂过沈如风的手臂。 沈如风忍着剧痛,回想她最后一句话,“比以往的男人”。 他忽地想起,淮县县衙角落处那堆卷宗。 当日他翻查各类文书,想要多找寻一些,有关黑风谷的线索。 那堆卷宗,堆放在角落处,已然落了些灰尘。 他心中好奇,就打开看了看。 卷宗里,记载的都是一些失踪案件。 大多失踪案件,失踪的都是女人或儿童。 而淮县的这些失踪案件,不同其他,失踪的都是些青年男子。 这些案件,有几个共同点。 失踪男子都是青年,相貌英俊,都曾去过黑风谷。 最早的一起案件,发生在六年前。 想到这,沈如风一身冷汗。 这失踪案,难道跟这妖女有关? 他环顾周围,此处阴冷黑暗,不见日光。 四周皆是石壁,石壁上挂着水珠。 这里像是山洞,一个被人为开采得山洞。 但除了云曼,没有人进来过。 或许此处,就是那妖女,关押猎物的地方。 看向那些金丝笼,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人。 先前那些失踪的男子,到底被她弄到哪去了? 莫不是从了她后,被她放出去了? 想到这,沈如风苦苦支撑的清高,仿佛有了一丝松动。 要不然,明日待那妖女前来,自己假意从了她。 先出了这地牢,再与她好好周旋,看看是否能探得赈灾银的下落。 第151章 寻子逸 夜黑风高,厉王府后门,一队人马悄摸摸出来。 隐在暗处的人,看见这一幕,飞身回到熙王府。 飞鹰盘旋,朝舒县而去。 南宫晖快马加鞭,领着厉王府最精锐的暗卫,朝黑风谷而去。 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费尽心思才得手。 他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折了去。 这黑风谷,他就去闯一闯。 但愿子逸(沈如风的字)还活着,毕竟难得有一个对他胃口的。 骏马日行千里,不过两日,一行人便来到黑风谷口。 黑风谷口,弥漫着一股死寂气息。 风呼啸而过,似乎带着腐尸的气味,令人作呕。 南宫晖站在谷口,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是彻骨的寒意。 他抬起下巴望向谷内,嘴角勾起一抹怪笑:“子逸,你若已死,本王便填了这黑风谷为你陪葬。你说可好?” 身侧的黑衣人,衣袍与旁的暗卫都不一样。 他一身黑色斗篷,上面用金线,绣着诡异的花纹。 整个脸,都隐在斗篷中,让人瞧不见他的真实长相。 南宫晖顿了顿,转头看向身旁的黑衣人,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玩味:“幽影,你说本王此番入谷,会不会遇到些有趣的事?” 斗篷下传出沉闷的声音:“殿下,此谷阴森诡异。但以殿下之威,定能逢凶化吉,只是沈大人的安危……” 南宫晖冷哼一声:“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就让这里化为阿鼻地狱,寸草不生。若他无事,待本王救他出来,定要好好‘奖赏’他,竟敢让本王如此大费周章。” 言罢,南宫晖一甩马鞭,率先朝黑风谷冲去。 黑漆漆的山谷,扬起一片尘土,显得有些突兀。 幽影见状,身形一晃,紧随其后。 …… 舒县善堂,苏时瑾穿梭其中。 一袭月白色长裙,裙摆轻轻飘动,沾了些许灰尘。 她未施粉黛,仅用一支木簪挽起满头乌发。 面庞白皙若雪,近乎透明。一双褐色的眸子,深邃幽远。 她捧着一碗药,来到一个小姑娘面前。 这小姑娘瘦得可怕,衣袍下仿佛是一副骨架。 脸颊凹陷,衬得一双眼睛,骇人得很。 苏时瑾浑然不觉害怕,轻轻蹲下身子,声音轻柔地说道:“果儿,该喝药了。” 果儿想爬起来,身子刚离开床板,却剧烈咳起来。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忙扶住她:“果儿,不急,慢慢来。” 果儿眨巴着大眼睛,眼眶里还带着咳出来的泪花,声音微弱却透着一丝倔强:“苏姐姐,我是不是好不了啦?这药喝了这么久,可我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 苏时瑾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温柔地说道:“果儿不要胡思乱想,你只要好好喝药,很快就会好的。你忘了吗?姐姐答应过你,等你病好了,给你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果儿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果儿要吃糖葫芦,果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时瑾心中一阵发酸,险些掉下眼泪。 果儿的父母,在这场洪涝中去世,留下她一人活着。 她前日高热不退,满身红疹,被衙役送到善堂。 苏时瑾见她时,她不哭不闹,十分乖巧懂事。 见到她,苏时瑾就想起,前世自己唯一的女儿。 也是这般明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苏时瑾压下心中酸楚,将汤药递到她嘴边,看着她一口把药喝完。 喝完药的果儿,疼痛减轻许多,她渐渐入睡。 看着入睡的果儿,苏时瑾心堵得厉害。 这两日,南宫鸿煊并未来善堂,因为苏时瑾不准许。 若是有他在,苏时瑾就别想好好治病。 苏时瑾缓步,来到善堂后院。 洪水过后,后院一片狼藉。 青石板的路面,满是淤泥与杂物。 石桌石凳东倒西歪,有的已断裂,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那几株老树枝丫断裂,树干上缠绕着些许碎布。 墙角的井,被污水灌得满满的,散发着阵阵腥臭。 黑夜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遮住月光。 偶尔透出的几缕光线,照着满是疮痍的后院,徒添几分绝望。 若是顺利,过了今夜,明日那些物资,差不得就该到了。 孟玄见她神色落寞,悄悄跟着她,一起来到后院。 黑夜笼罩,他看不清苏时瑾的表情。 只见到她纤细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他忍不住上前,想去劝慰一番。 一道身影,拦住他的脚步。 “孟大夫,请留步。”凌黛的声音,有些冰冷。 孟玄听出来,这是苏时瑾身边丫鬟的声音。 孟玄微微皱眉,看着凌黛说道:“我只是见苏小姐心情不好,想去劝劝。” 凌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小姐只想静一静,请孟大夫不要打扰。” 空气中忽然传来:“你以为你是谁?轮到你来劝?”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孟玄回转身,见南宫鸿煊提着一盏鎏金璃华灯,迎面走来。 他身着一袭张扬的红衣,那红似火焰般热烈,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一头长发仅缠了一根金色发带,几缕发丝不羁地垂落额前。 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眸中似星辰闪烁,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邪气。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手持鎏金璃华灯,灯光映照在脸上,更添几分神秘。 犹如画卷中走出的妖孽,美得惊心动魄,却带着一丝危险气息。 孟玄看到他,瞬间自惭形秽。 这两日他好好收拾了一番,也算一个清秀少年。 可在南宫鸿煊面前,他瞬间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南宫鸿煊步步靠近,那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迫。 孟玄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南宫鸿煊停在孟玄面前,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与霸道:“怎么?见到本王还不行礼?” 孟玄一惊,连忙拱手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离她远点。” 苏时瑾听到动静,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南宫鸿煊,她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南宫鸿煊扬起下巴,对她笑道:“我特地来接你。” 第152章 屋顶闲聊 孟玄尴尬地站在那,进退两难。 苏时瑾见状,轻声对他说道:“孟大夫,我无事,你去忙吧。” 孟玄朝两人行礼后,匆匆离去。 南宫鸿煊看着人已走远,满意地对凌黛说道:“今日做得不错。” 凌黛恭敬地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夸赞,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南宫鸿煊望向苏时瑾,眸中满是柔情:“阿瑾,这两日我都没来扰你。我这么听话,可有奖赏?” 语气中的卖乖讨好,惊得一旁的凌黛,石化当场。 向来冷漠无情的熙王,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怎么像换了个芯子? 看来阿姐说得没错,爱情是毒药,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她瞧着,现在的熙王,跟以往的,都大不一样。 想到阿姐,凌黛心中的悲痛,无法抑制。若是可以,她宁愿死得是她。 可是没有如果,身为暗卫,为护主子送命,这是她们的使命。 她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杜钦,为姐姐报仇。 凌黛的眼睛里,蹦出凌冽的杀气,就连苏时瑾都感受到了。 苏时瑾握住凌黛的手,在她心中,这个姑娘一直守在她身边,情同姐妹。 “先回县衙吧。”苏时瑾淡淡地开口。 出了善堂,南宫鸿煊吩咐冷锋:“冷锋,带凌黛回去休息。” 凌黛这丫头向来执拗,自打跟了苏时瑾,旁人的话是不听的。 她杵在那一动不动,冷锋向她递眼色,她熟视无睹。 苏时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凌黛,你先回去吧。” 听到苏时瑾发话,凌黛微微点头,随冷锋去了。 “南宫鸿煊,今日我们不坐马车,走回去吧。”苏时瑾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南宫鸿煊看着她,面无波澜,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他知道,她心情有些低落。 他收起笑意,语气难得正经:“好,听你的。” 幽静的小巷,不似之前那般脏乱不堪。 听凌黛说,这两日,南宫鸿煊并没闲着。 他着人清理街道,又组织百姓修补冲毁的房屋。 还不顾法度,直接将官仓打开,给灾民发粮。 舒县百姓对这位七皇子,如今只有敬仰与爱戴,没有丝毫畏惧。 两人漫步在小巷,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有些清冷。 苏时瑾抬眸,看了他一眼:“虽说你是皇子,但私自开仓放粮,你不怕有人发难吗?” 南宫鸿煊语气中满是不在意:“那些人不足为惧。只要你想做的事,我定会竭力帮你。” 苏时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眉眼总算舒展开来:“鸿煊,谢谢你。” 这句“谢谢你”,内心深处封住的地方,好像略微有些松动。 曾几何时,她好像也对着一个人,说过这话。 苏时瑾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记起,到底她曾对谁说过这话呢? 南宫鸿煊轻抚她的头:“阿瑾,怎么了?头疼吗?”南宫鸿煊语气平静,但眼眸中透着一丝关切。 苏时瑾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只是有些恍惚。” 她微微一笑,掩饰住心中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太忙,有些累了。” 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累的话,就多休息。不过,你若是再敢晃脑袋,我就罚你。” 苏时瑾一愣,随即抿嘴轻笑:“罚我?你要如何罚?” 南宫鸿煊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爱意:“就罚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一把将苏时瑾打横抱起。 苏时瑾惊呼一声,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鸿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南宫鸿煊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就罚你让我抱你回去。” 苏时瑾愣了一下,南宫鸿煊这是在逗她开心吗? 他竟然敏锐地觉察到,她的不开心,她的低落。 这两日,她已竭尽全力,可还是那么多人死去。 当看到果儿也快撑不下去后,她的心态崩塌了。忽然觉得这世上,太多悲凉,欢乐太少。 当南宫鸿煊来接她,她的心情略好了些。 现在他这么反常地逗她开心,她忽然觉得,这世上还是有美好的。 所以,她要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她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心中涌起一股甜蜜。 月光如水,仿佛轻纱缭绕。 南宫鸿煊抱着她,步伐轻快。 寂静的小巷,夜风微凉,但是两个人的心,都是暖暖的。 待走到县衙门口时,南宫鸿煊并未从大门踏入。 他抱着苏时瑾身形一晃,一道火红的身影闪过,两人已立在屋顶上。 脚下就是客房,南宫鸿煊正欲跃下,苏时瑾轻扯他的衣袖:“我不累,我还不想睡觉。” 南宫鸿煊盯着怀中的人,她仿佛褪去平日的清冷,一脸娇滴滴的依赖,嘴角微微嘟起,像是在撒娇。 南宫鸿煊眸子里的笑意更深:“好,那便不睡。可我总不能抱着你,一直站在屋顶上吧。” “那你放我下来,我们就躺在屋顶聊聊天,可好?” “好。”南宫鸿煊轻轻放下她。 苏时瑾躺在屋顶的瓦片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南宫鸿煊侧卧在她身侧,一只手支着头,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乌云竟然散开,天空中露出点点繁星。 望着星空,苏时瑾的目光渐渐呆滞。 夜风轻拂她的发梢,睫羽微颤,唇线柔美。 南宫鸿煊凝望着她,情丝缠绕心间,再也容不得他人。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碎发。 苏时瑾侧过脸看向他,褐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 “鸿煊,你说这天上的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吗?” 南宫鸿煊收起目光,看向星空。 “或许有吧,就如同这尘世间的人,各有各的悲欢离合。” “你能跟我说说,我们的过往吗?” 这是苏时瑾醒来后,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的过往。 南宫鸿煊沉默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凝视着苏时瑾,轻声道:“阿瑾,你确定想知道?” “嗯,我确定。自从白隐山醒来,我渐渐忆起所有的事,却独独忘了关乎你的所有事。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想知道我们的过往,你不要瞒我,可好?” 第153章 出事了 南宫鸿煊微微一叹,眸中闪过一丝柔情,他轻轻握住苏时瑾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好,我告诉你。” 他顿了顿,思绪仿佛回到初见的夜晚:“那夜我心血来潮,在城外竹林偶遇你。” 苏时瑾微微一愣,“城外竹林”? 她有些不解:“城外竹林?你是说东方爷爷屋子外的,那片竹林?” “嗯。就是那片竹林。” “咦,那里那么偏远,还设了结界。你一个皇子,大晚上去那干什么?” “呃……呃……,就是心血来潮,找个僻静的地方逛逛。你还想不想知道了?”南宫鸿煊反问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心虚。 “好吧,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 这一夜,南宫鸿煊说了许久许久。 久到苏时瑾,撑不住瞌睡,在屋顶上睡着了。 南宫鸿煊痴痴看着她的睡颜,仿若月中仙子谪落凡尘。 青丝散在身侧,泛着幽冷的光泽。面庞白皙如雪,透着清冷的孤傲。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犹如月影下的凤尾竹。 那樱唇散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想尝一口。 南宫鸿煊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他俯身轻点她的唇瓣,真是甘甜。 睡梦中人皱了皱眉,像是被扰了美梦。 南宫鸿煊直起身子,嘴角微勾含着一丝浅笑。 他小心地抱起苏时瑾,从屋顶飘然跃下。 推开门,悄声走进去。 隐在暗处的冷锋,其实早就知晓他们回来了。 不过吃过几次亏,冷锋知道,不该他出现的时候,就是有天大的事,他都不能出现。 要不然,坏了主子好事,可是有他好受的。 第二日,晨曦微露。 郭一峰一脸急色,小跑到县衙后院客房。 还未靠近,便被冷锋拦下。 “冷大人,殿下可起了?下官有要事禀告。” 门内传出来声音:“冷锋,让他进来。” 郭一峰提着衣袍,快步走到门口。 到门口稍作停留,理了理衣冠,这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南宫鸿煊已起身,穿了一身墨色金丝云纹长衫。 他神态平和,手中把玩着一根玉簪,似乎心情不错。 郭一峰眉头一拧,也不知待他禀报后,熙王会不会大发雷霆? 虽说这两日相处,他觉得熙王并不如传闻那般可怕。 但这“活阎王”的称号,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南宫鸿煊见他半天不吱声,斜了他一眼:“郭一峰,有话就说。” 郭一峰身子一震,连忙将心中的忐忑压下,恭敬地说道:“殿下,棚户区出事了。” 南宫鸿煊手中的玉簪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出什么事了?” “从昨夜到今晨,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有了疫病的症状。” 南宫鸿煊眸色一冷,这两日疫病已控制住。怎么会短短一夜,全面爆发? 这不对劲,这事透着诡异。 这县衙的客房,隔音实在不好。 苏时瑾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冲出屋。 凌黛在身后喊:“小姐,发髻还没挽好呢。” 抛下一句:“等会再说。” 苏时瑾直直冲进,南宫鸿煊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些熟悉,挺好闻。 南宫鸿煊抬起眼,便见到她迎着光,一头青丝飞舞,扑进他屋子里。 他起身,情不自禁地伸开双手,想将她接住。 苏时瑾在他面前,堪堪停住。未施粉黛,仍堪称绝色。 南宫鸿煊收起手,略显尴尬,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阿瑾,你慢些。” 一旁的郭一峰,愣在当场,宛如石柱子。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非常多余,非常碍眼。 苏时瑾顾不上理他,直接问郭一峰:“郭县令,你刚刚说棚户区的百姓,全染上了瘟疫?” 郭一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苏小姐,确实如此。” 苏时瑾峨眉紧紧蹙起,喃喃道:“这不可能啊!他们服了预防的汤药,我也让人熏了苍术。” “阿瑾,你不要着急,我去看看。” “鸿煊,我跟你一起去。” 郭一峰发现,苏小姐好似对熙王殿下的态度,有些改善。 见两人离开,他急忙追上去。 他追得气喘吁吁,熙王殿下是习武之人,走得快他能理解。 可苏小姐,瞧着文弱得很,怎么也走得这般快? 郭一峰以为苏时瑾,只是寻常家的闺阁千金,哪里知晓她习得一身好轻功。 况且,一般的闺阁千金,又怎会一身医术? 两人来到县衙门口,冷锋早已备好马,不过只有一匹。 苏时瑾看到,只有一匹马,朝冷锋斜了一眼,转身吩咐凌黛:“凌黛,再去牵一匹马来。” 凌黛刚想应“是”,南宫鸿煊开口:“阿瑾,时间紧迫,你我共骑一匹吧。” 苏时瑾垂眸一想,时间紧急,顾不上许多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南宫鸿煊率先翻身上马,随后向她伸出手。 苏时瑾没有片刻犹豫,将手搭在他的手心,轻轻一跃,坐在他身前。 手中缰绳一拽,那马瞬间跑得没影了。 郭一峰才刚到门口,便见那马一溜烟跑了。 他一遍喘着粗气,一边追赶,口中喊着:“殿下,苏小姐,等等下官……” 可回应他的,只有马蹄声,还有风声。 他提着裤脚,奋力地跑。 身侧响起冷锋的声音:“郭县令,你不必如此着急。棚户区有殿下和苏小姐,你晚些到也无事。” 郭一峰眼瞅着,冷锋和凌黛身影闪过,没了踪迹。 他停住脚步,也对,自己又不会武功,哪能徒步追上他们? 他立马呵斥衙役:“快,快去备马车。” …… 南宫鸿煊单手环着苏时瑾的腰,两人紧紧相贴。 胸膛传来的温度,仿佛透过衣衫,直直烫在苏时瑾背上。 苏时瑾发丝飞舞,不时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丝丝痒意,撩动着他心底的情愫。 南宫鸿煊微微低头,下巴轻抵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带着独有的气息。 苏时瑾脸颊微红,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手。 这动作,更加激起南宫鸿煊心底的层层情欲。 他的手环得更紧了些,嘴唇擦过她的耳垂,轻声说道:“阿瑾,不要乱动。” 第154章 棚户区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渴望。 苏时瑾轻咬下唇,心中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却又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马蹄声哒哒作响,伴着他们的心跳声。 不过一炷香时间,两人便到了。 棚户区位于城东。 这里地势高,避开了洪水的侵袭,因此被郭一峰选作临时安置点。 郭一峰还算是个好官,洪涝过后,他一直在奔波。 苏时瑾走进棚户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中一震。 几块木板,就搭成一个简易的屋子。 四面漏风,空间狭小,一大家子都窝在,这小小的“木柜子”里。 目光缓缓扫过,这简易的木板屋一间连着一间,像被随意丢在这荒地上。 里面放着几块破木板,垫着些破布,就是他们的床铺。 苏时瑾心里一酸,重活一世,她一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可这世上,总有更苦难的人。 她按下心中的酸楚,大步走进去。 屋内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苍术的焦香。 一个妇人怀抱着婴儿,坐在木板上。 婴儿啼哭不止,那妇人满脸通红,时不时剧烈咳嗽,却紧紧搂着孩子,轻轻晃悠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唱着歌谣。 她身后的木板,蜷缩着一个男人,想必就是她丈夫。 那男人一动不动,蜷缩在那,不知死活。 苏时瑾蹲下对那妇人轻声道:“我是大夫,把孩子递给我看看。” 妇人这才发现,屋子里进来一个,天仙般美的女子。 她愣了几秒,随即眼睛发亮:“好,求仙子救救我的孩子……” 那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瞬间弹起来,看向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颜色。 然后伸出脏污的手,想抓苏时瑾的衣袖。 一把扇子飞过来,男人的手,顿时血流如注。 “找死。”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凌冽的杀气。 男人捂着手,哇哇乱叫,额头冷汗直冒。 南宫鸿煊走到男子身前,眸中冷光闪烁:“你竟敢对阿瑾无礼,真是找死!” 男子吓得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不……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听到她是大夫,想让她先给我把脉。” 那妇人见状,忙抱着孩子,一起跪倒在地,磕头道:“求贵人饶了孩子爹吧,他没啥坏心思,只是病糊涂了。” 苏时瑾眉头轻皱,观这男人脸色和行动,他病得并不重。 反而这妇人一脸病容,瞧着病得不轻。 可孩子啼哭,这男人一动不动。听到来了大夫,这男人倒迅速得很。 苏时瑾心中鄙夷,不过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臭男人。 妇人的额头,都磕出丝丝血迹,而南宫鸿煊一脸冷意看着他们。 苏时瑾轻叹一口气,出声道:“鸿煊,算了,他不是故意的。” 南宫鸿煊闻言神情略缓,冷哼道:“滚出去。”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屋子。 苏时瑾扶起妇人,温声道:“把孩子给我吧。” 妇人将襁褓递过来,苏时瑾顺手抱过来,动作很是熟练。 她将襁褓轻放木板上,那孩子哭得越发厉害,小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妇人满脸不忍,一双手久久摆在身前,不放下。 苏时瑾看了她一眼,感同身受。为人娘亲,孩子便是自己的命,哪忍心看孩子如此啼哭。 苏时瑾的手指,轻轻抚上婴儿的眉头,慢慢抚触,大约几个瞬息,哭声渐渐低下去。 小家伙皱巴着脸,一双眼睛一合一闭,渐渐睡了过去。 妇人见孩子没动静,有些心慌。 她看了看苏时瑾身旁,那个美得像妖孽一样的男子,又实在害怕得紧,想问又不敢问。 苏时瑾轻扯嘴角:“你别慌,他只是睡了。” 妇人心中叹道:“这仙子真有神通,竟然将狗蛋哄睡了,连她这个娘都做不到。” 只见苏时瑾解开襁褓,手指搭在孩子脉搏上,神情越来越凝重。 妇人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眉头皱起,心中大乱:“仙子,狗蛋还有救吗?” 苏时瑾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妇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苏时瑾褪下孩子的衣物,小小的婴儿,四肢蜷缩着。 苏时瑾眼眶泛红,这孩子瞧着刚满月,四肢像干柴,不似别的婴儿浑圆肉嘟嘟。 她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肌肤下的血管,泛着诡异的黑色。 她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这是她昨夜着急忙慌绣得药囊,现在派上用场了。 南宫鸿煊看着这布袋,眼中满是嫌弃。 自己竟没注意到这丑东西,瞧这针脚歪七竖八,也就是堪堪缝起来罢了。 这肯定是凌黛绣得,他的阿瑾绝不是这般手艺。 苏时瑾打开药囊,取出几根银针,轻轻刺入婴儿的穴位。 婴儿脸上的红色,渐渐散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稳。 苏时瑾转身,一脸温和地对妇人说:“好了,孩子暂时无碍。你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妇人看了南宫鸿煊一眼,畏畏缩缩。 苏时瑾下巴轻轻扬起,一抹笑意自她唇角晕开:“鸿煊,你先出去。你在这,不方便。” 她的眼眸亮晶晶,波光潋滟间尽是灵动,直直撞入南宫鸿煊的心底。 南宫鸿煊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只呆呆答道:“好。” 门外候着的冷锋,先前见一身血的男人逃出来,眼睛都未眨一下。 这才是主子的作风,一言不合就见血。 可看到自家主子,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心中哀嚎不已,也罢,如今的殿下,还真的一时一个样。 空气中一股气味,不像霉味,也不像臭味,说不出道不明。 南宫鸿煊鼻尖嗅了嗅,瞬间收起神情,看向冷锋。 见他抬头望天,脸上表情时不时变幻。 南宫鸿煊轻咳一声:“冷锋。” 冷锋心中一惊,立马收起表情,俯身道:“殿下。” 冷锋内心忐忑,难道殿下猜到他在吐槽他,打算…… “今日你这事,做得很好,继续保持。”南宫鸿煊不冷不淡地说道。 “今日这事”,殿下肯定是指,只牵了一匹马的事。 冷锋紧紧抿着嘴,压住嘴角的笑意,应道:“属下遵命。” 第155章 灭魂散 不过片刻,苏时瑾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这时,郭一峰总算赶到,他忙不迭地跑过来。 “苏小姐,情况如何?” 苏时瑾未回应他,她猛吸了几下鼻子,嗅到空气中的异味。 瞬间她神色大变,对着南宫鸿煊说:“这气味不对,有人在焚烧东西。” 郭一峰听到这话,也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好像就是苍术烧焦的气味,没什么不一样。” 南宫鸿煊白了他一眼,对冷锋厉声道:“去查。” 冷锋一眨眼便不见。 南宫鸿煊转身问苏时瑾:“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时瑾微微颌首:“确实不对劲,不过我还得再看看。” 话说完,苏时瑾就走进另一间木屋。 见两人都未搭理他,郭一峰不敢多话,默默站在那。 苏时瑾看了一间又一间,脸色有些疲惫。 南宫鸿煊拉住她的衣角,轻声哄着:“阿瑾,我们歇会再看,好吗?” 苏时瑾抚开他的手,盈盈一笑:“鸿煊,看完这个,我就休息。” 她的手指着角落,这个木屋子看起来更破旧,木板黑得发亮。 南宫鸿煊看着她的笑颜,心底一阵柔软:“好,听你的。” 苏时瑾掀开那黑黝黝的破布,迈了进去。 透过缝隙,南宫鸿煊见到,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妪,就没跟进去。 走进屋子,苏时瑾发现,这屋子瞧着最破。 但搭得倒是稳固,四周密封,倒是灌不进一丝风。 那坐在地上的老妪,见她进来,浑浊的眼睛像是进了一道光。 “姑娘,您真是大好人。”许是年纪大了,声音自带一股死气。 然后这老妪主动伸手,朝她递过来。 这手很是粗糙,黑漆漆的,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纹路。 想必这就是庄稼人的手吧?苏时瑾心想着。 她的心思都在把脉看病上。 她未注意,这屋子的角落处,燃着炭火,炭火上还吊着一口锅。 锅里仿佛煮着水。 苏时瑾并不嫌弃,纤指搭上老妪的脉搏。 跟其他人一样的脉象,她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轻声嘱咐几句,而后迈出屋子。 已近晌午,太阳悬在空中,阳光正好,可舒县却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她望着这一排排木屋,小脸皱成一团。 凭她一人之力,就算十日十夜,也看不完这些百姓。 洪涝让舒县损了一半人口,瘟疫又死了几千人,这些皆是天灾。 可这棚户区的怪病,是人祸,苏时瑾十分肯定。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恶毒? 对这仅存的二万余人,赶尽杀绝! 苏时瑾抬眸,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时瑾抬手想挡住那刺眼的阳光,可双手绵软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心中暗道:“不好,好霸道的毒。” 她凭着最后一丝气力,从药囊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然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渐渐模糊。 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瞬间,苏时瑾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何时中得如此霸道的毒? 她一直觉得自己,毒术学得比医术好,看来是她过于自负了。 “阿瑾!”南宫鸿煊忙冲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触手之处,苏时瑾身体滚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 比之前看到的病患,还要严重。 南宫鸿煊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抱着苏时瑾,飞身上马,瞬间没了踪影。 …… 善堂,孟玄正在熬药,有些发呆。 已快晌午,平日这个时辰,苏小姐早就来了。 怎么今日,到现在也不见她的人影。 不但是她,她身边的丫鬟,也不见人影。 “砰”一声,门轰然倒下。 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孟玄就见到一脸煞气的南宫鸿煊,站在他眼前。 他骇得不行,结结巴巴道:“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的凤眸,染上一丝红,朝孟玄吼道:“滚过来,看看阿瑾怎么了?” 孟玄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人。 苏时瑾一头青丝未束,铺在她身下。 她双眼紧闭,脸颊红得骇人,嘴唇微微发青。 孟玄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快步上前,伸手为苏时瑾把脉。 指尖下的手腕纤细,莹白如玉,但脉搏十分微弱。 孟玄的眉头越皱越紧,渐渐转为煞白,手指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殿下……这,这毒……是灭魂散。”孟玄跌坐地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灭魂散?”南宫鸿煊的眸子,闪过一丝阴寒的光。 当世毒药榜首灭魂散,由冥罗草、噬魂蝎、寒晶矿等数十种毒物制成,已多年未现世。 南宫鸿煊眸色森然,如今却出现在舒县。 偏偏还是他最在乎的人,中了此毒,看来是冲他来得。 南宫鸿煊之所以知道灭魂散,是因为他曾中过一种奇毒,九幽玄。 九幽玄,名字听起来很是动听,却是一味毒药。 一种让人全身仿佛冻结,置身九幽冥府的寒毒。 若不是师父,当年不过十岁的他,恐怕就死在那深宫,无人知晓了吧? 当年师傅说过,天下三大奇毒,九幽玄排第二,排第一的就是那灭魂散。 和九幽玄一样,灭魂散也属寒毒。却也不同,因为灭魂散多了几味剧毒之物。 南宫鸿煊心中绝望顿起,若是师父在,他一定会有办法。 他看了一眼孟玄,抱着一丝侥幸问他:“你可有办法解毒?” 孟玄看着他怀中的苏时瑾,心中一阵揪痛。 他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道:“殿下,这灭魂散……我……我不会解。” 南宫鸿煊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子里仿佛要滴出血。 孟玄心中的悸动,让他忍不住开口:“我在古籍上看到过,若是有灵霜蚺,或许有一线生机。” 孟玄垂下头,嘴里嘟囔道:“不过,这世上无人见过灵霜蚺,我也不知真假。” “灵霜蚺”这三个字,砸在南宫鸿煊心口,他忽然笑了。 邪魅的笑,在这阴冷的善堂,显得格格不入。 再一眨眼,已不见两人的身影,孟玄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一场梦。 但是指尖残存的,那一丝滚烫,提醒他那不是梦。 第156章 解毒 几个起落,南宫鸿煊便回到县衙,苏时瑾住的屋子。 他抱着她他进去,掌风一扫,身后的门自动闭上。 门外,冷锋和凌黛匆匆赶来。 冷锋禀报:“殿下,属下追着那气味,寻到南面一个山坡……” “此事以后再说!”屋子里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气。 冷锋不禁打了个冷颤。 凌黛隐隐觉得不对,一定是小姐出事了。 她刚想张嘴询问,冷锋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一旁。 …… 屋子里,南宫鸿煊解开衣袍,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坠子。 那坠子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南宫鸿煊眸色幽深,手指摩挲了许久。 终是下定决心,手指轻轻摆弄了几下,坠子竟缓缓打开。 一道微弱的蓝光溢出来,一条通体透明的虫子爬了出来。 它浑身上下,都是幽蓝色的鳞片,散发着丝丝寒气。 这虫子似乎极有灵性,一双竖瞳警惕地打量四周。 待见到南宫鸿煊,那虫子竟沿着手臂蜿蜒而上,停在他脸上。 还用脑袋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般。 这就是传闻中的灵霜蚺,当年他身中九幽玄,师傅只能解五成毒。 剩下的五成毒,师傅说药物无用,只能靠灵霜蚺。 若是以灵霜蚺入药,不过数日便能痊愈。 若是靠它慢慢吸取,恐要十年。 当年南宫鸿煊年少,看这虫子可爱,实在不忍心。 便选了第二种祛毒方法,眼见还有几个月,这余毒就拔尽。 可眼下,阿瑾身中灭魂散,灵霜蚺成了唯一生机。 他顾不得许多。 他轻轻抚摸虫子的脊背,低声说道:“小霜,对不起。” 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不舍。 南宫鸿煊深吸一口气,将灵霜蚺放在手心,双手合上。 内力缓缓运转起来,掌心泛起白色光芒,地将灵霜蚺笼罩其中。 灵霜蚺似乎察觉到危险,不安地扭动着身躯,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像是向他求情。 南宫鸿煊心中一痛,眼神中的决绝愈发浓烈。 他低声呢喃:“小霜,只有你能救阿瑾,原谅我。” 说罢,他紧闭双眼,不再看灵霜蚺。 那白色光芒愈发耀眼,灵霜蚺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化作一团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液体,在空中缓缓旋转着。 南宫鸿煊睁开眼,脸色苍白,汗水滴落浸湿了身下的衣袍。 他的双手,稳稳地控制着那团蓝色液体。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内力,将这团蓝色液体,慢慢引向苏时瑾。 南宫鸿煊轻声呢喃:“阿瑾,你一定要撑住。” 便引着那液体,靠近苏时瑾的眉心。 在内力的作用下,那一团液体,化作丝丝缕缕的蓝色光芒。 那些蓝色光芒如灵动的丝线,缓缓地从苏时瑾眉心渗进去。 昏迷中的苏时瑾,能感觉到眉心处涌入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的经脉中四处冲撞。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神色十分痛苦。 这蓝色光芒,沿着她的经脉,渐渐消散。 南宫鸿煊额头的汗,滴得更快了,胸膛上都是点点汗珠。 他引着这最后一丝蓝色光芒,走向苏时瑾的心口处。 可这时,一道红色光芒迸出来,将蓝色光芒牢牢裹住,停滞不前。 南宫鸿煊见状,心中骇然。 上次白隐山时,阿瑾的身体也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与秘药抗衡。 这到底是什么?他压下心中疑云。 加快输送内力,试图让蓝色光芒冲破这股阻挡。 “阿瑾,放松,不要抗拒……”南宫鸿煊轻声说道,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 此时,苏时瑾已陷入昏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不断地撕扯,让她痛苦不堪。 她的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昏迷中苏时瑾,仿佛又置身于一片迷雾中,远处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宽肩窄腰,身姿格外修长,端是看背影,也忍不住让人沉沦。 苏时瑾在心中喊道:“转过来,转过来……” 那背影缓缓转身,就当苏时瑾要看清他的脸时,耳边传来“阿瑾……阿瑾……放轻松……” 那人影骤然消失,面前忽地出现,南宫鸿煊那张脸。 颠倒众生,妖孽至极。 苏时瑾的眼睫颤了颤,脸色微微变了变。 南宫鸿煊眸光一亮,他嘴里轻声唤道:“阿瑾,阿瑾……” 那股红色光芒,似乎拼命守护着什么,又或是抗拒外来力量。 南宫鸿煊咬着牙,将内力提到极致,源源不断地输进到苏时瑾体内。 苏时瑾的身体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红蓝相间,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阿瑾,你欠我那么多。你若死了,我便找苏家来还。”南宫鸿煊的声音十分沙哑。 一片白雾中,南宫鸿煊凑到她眼前。 狭长的凤眸,染着一丝情欲。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阿瑾,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属于我。” 他的唇缓缓向下,附上她的唇,绕颈缠绵,一片火热。 忽地苏时瑾脑中闪过一道红光,一些破碎的画面浮现出来。 一处山洞,中央有一个石棺,石棺里躺着一个女子,一个浑身肿胀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她很熟悉,正是前世沉塘而亡的她。 石棺前摆着祭台,台前跪着一个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但这人,莫名给她一股熟悉感。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手中捧着一颗红色珠子,口中念念有词。 苏时瑾想再看看,忽觉身体一阵异样。 似乎有人在触碰她,而且碰得是胸口。 苏时瑾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宫鸿煊那妖孽般的脸。 而他的手正覆在自己心口上方,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引着那丝丝蓝色光芒没入体内。 一时间,苏时瑾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现实还是梦境中的延续。 身体传来的异样,和那红蓝光芒交织的诡异感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鸿煊……放手……”苏时瑾虚弱地唤了一声,脸上的潮红,不知是毒的原因,亦或是其他。 第157章 是心动? 南宫鸿煊见她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手上动作未停:“阿瑾,别说话,集中精力,就快好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最后一丝蓝色光芒,淹没在苏时瑾体内。 南宫鸿煊缓缓收手,他掌心轻贴苏时瑾的额头,热度已退。 他垂眸看向她,一脸绯色,不似之前的潮红。 苏时瑾眸色有些沉,视线停在南宫鸿煊脸上,有一股莫名的神色。 南宫鸿煊心下一慌,面上不显,清了清嗓子:“阿瑾,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当时情况……” 苏时瑾的目光缓缓向下,见他衣衫不整,领口大大敞开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 衣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线条,让人心神一荡。 他这般模样,无端地生出几分暧昧,让苏时瑾不禁心猿意马,脸颊滚烫起来。 苏时瑾按下心中遐思,打断他:“你不是有意,你是故意!” 苏时瑾的语气十分笃定,毕竟这家伙前科累累,屡次行这等放浪行径。 “苏时瑾,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为了你,我都折了……” 南宫鸿煊忽然顿住,没再往下说。 “折了什么?”苏时瑾追问道。 南宫鸿煊收拾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没什么。你中了灭魂散,反正我是不得已才为之的。” 苏时瑾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灭魂散?这毒不是绝迹了吗?” “我在古籍上看过它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连东方爷爷都不会配制。” “而且上面记载,这毒无药可解,唯有灵霜蚺,或能得一线生机。” 苏时瑾的身子动了动,感觉全身除了有点乏力,并无其他不适。 眸中闪过一丝不解:“鸿煊,你怎么给我解毒的?难道你有……” 话未说完,南宫鸿煊开口:“没有。反正毒已解,你就别想太多。” 苏时瑾眼睫轻垂,心中思绪翻涌。 南宫鸿煊定是付出极大代价,才为她解了这毒,可他却不愿说。 她微微抿唇,再抬眸时,波光潋滟间夹杂着一丝情愫。 “鸿煊,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这份情我记下了。”苏时瑾轻声说道。 南宫鸿煊微微一怔:“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阿瑾,你是怎么中的毒?” 苏时瑾眸子里有一丝茫然。 她垂眸想了许久,忽地睁开眼睑:“那最后一间屋子,有些不对劲。” “我当时一心,想找出这些人中了什么毒?所以,并未留意。” “现在事后想起来,那屋子过于闷热。那老妪见到我,神色平静地诡异。” “那屋子密不透风,我有些头晕,以为是不透气的原因。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 “好,我去查。阿瑾,你先休息。” 苏时瑾轻咬下唇,秀眉紧蹙:“不,我跟你一起去。” “阿瑾,听话。”南宫鸿煊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苏时瑾顿感脸颊滚烫,一抹红晕悄然浮上:“嗯……好吧。” 南宫鸿煊看到她,这样乖巧的小女儿姿态,心中一片涟漪。 他握了握手心的坠子,此刻坠子的颜色变了。 是雪白的玉,千金难求的雪玉。 他弯下身子,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近到苏时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暧昧。 南宫鸿煊的凤眸,映着她微泛红的面容。 他轻轻拈起坠子,雪玉在他指尖泛着清冷的光,却染上了几分温热。 南宫鸿煊倾身向前,手臂绕过苏时瑾的脖颈。 “鸿煊,你要做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栗。 “乖,别动。”南宫鸿煊轻声哄着她,指尖触碰雪肤的瞬间,像是被电流击中,一种欲望荡漾开来。 南宫鸿煊垂眸,迎上苏时瑾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的情愫,愈发浓稠。 南宫鸿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克制住心底的欲望,将坠子打了个结。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在脖颈处摩挲了一番。 苏时瑾的脸,越发红了,直接红到耳垂。 南宫鸿煊总算坐直身子:“阿瑾,这坠子……” “以后不要取下来,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一样。” 苏时瑾的心猛地一颤,她垂眸看向那坠子。 上好的雪玉,只简单镂刻了些花纹,不像女子佩戴的样式。 “这是你随身佩戴的?”苏时瑾问道。 “嗯,现在送你了。这雪玉养人,适合你。” 雪玉,美颜养肤,质地温润细腻,触手生温。 常戴可使肌肤光洁如玉,光彩照人。 因此京都贵女,人人都想得一块。 可此物珍稀无比,千金难求,就连皇室公主亦难得一块。 苏时瑾及笄时,苏继平曾万金求雪玉,也未求得一块。 现在,南宫鸿煊却随手送了她一块,而且这块看着更是极品。 想到这,苏时瑾抬眸,刚想开口拒绝。 南宫鸿煊的手指,压在她唇瓣上:“不可以拒绝。” 苏时瑾抿了抿唇,轻声道:“好。” 南宫鸿煊邪魅一笑,对她说:“那你乖乖等我,哪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即起身欲走。 “等等,鸿煊。棚户区的百姓,不是瘟疫,是中毒。”苏时瑾在他身后说。 “好,我去查。”说完,南宫鸿煊迈出屋子。 房门一推开,刚刚还满含柔情爱意的眸子,瞬间变得森然,仿佛变了一个人。 屋外,凌黛站在那,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冷锋见他出来,立马行礼道:“殿下。” 南宫鸿煊扫了一眼凌黛,问道:“给她解开。” 冷锋长舒一口气,心中暗忖,看来苏小姐没什么大碍。 凌黛的身体终于能动了,顾不上尊卑,急冲冲开口问:“殿下,我家小姐呢?她怎么了?” “她没事,你好好伺候着。”南宫鸿煊神色依旧冷峻,话语简洁有力。 说完这话,便大跨步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南宫鸿煊脚步顿住,头也不回地问:“冷锋,人抓到了吗?” 第158章 假意顺从 这句话冰冷彻骨,听得冷锋心里都一抖。 他忙跪下请罪:“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我赶到时人已逃走,只余下十几堆灰烬。” 冷锋额上冒出冷汗,他已许久不见殿下这个样子。 他十岁就跟着殿下,如今也十多年。 身在皇家,殿下也曾天真烂漫。 可那些牛鬼蛇神,生生将殿下,逼迫成一个“暴虐嗜杀”的“活阎王”。 但冷锋觉得,主子杀得,都是该杀之人。 自打苏小姐出现,殿下脸上的阴霾,好似越来越少。 可今日,他脸上的阴霾,胜过以往任何一次发火。 冷锋跪在地上,等了许久。 耳边才响起:“起来吧。” 冷锋起身,不敢抬头。 只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的紧紧的帕子。 “殿下,我瞧着那灰烬不对劲,就包了一些回来。” “本打算,请苏小姐……” 南宫鸿煊微微眯起眸,打断他:“给孟玄。” 冷锋回了一个“是”,眨眼不见。 …… 云雾山,床榻下的地宫。 金丝笼里,沈如风的衣袍,破破烂烂,堪堪遮住最重要的部位。 云曼扭着腰肢,分外妖娆地踏进来。 沈如风的眼,稍微抬了抬,桃花眼雾蒙蒙,眼角还染着一点红。 云曼的心颤了颤,这男人的可怜样,真的是一股无与伦比的破碎美。 她的身体涌上一阵燥热,也不知那魅功发作,还是骨子里就渴望着他。 云曼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好像都燃起来了,烈火焚身。 真想不顾他死活,直接揉碎了他。 云曼的手,移到腰间,今日顾不得跟他多费口舌了。 恰在这时,沈如风开口了。 “云曼姑娘,我应了你。”声音如寒冽泉水。 云曼一时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如风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雾蒙蒙的桃花眼里,像燃了两簇火。 他再次开口,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力:“我说,我应了你,任你处置。” 云曼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眼中满是惊喜和贪婪。 她盯着沈如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哦?这可是你说的。你们读书人常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 话未说完,云曼也没心思再说话了。 因为面前的一幕,实在是让她血脉喷张。 沈如风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身上的破布条飘落。 莹白的身子,血红的花纹,勾得云曼快控制不住。 她修习魅功十余年,从未如此不能自控。 修习魅功,是对他人施展,让男人对她欲罢不能。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对这沈如风,有些欲罢不能。 沈如风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身量极高,比云曼高一个头。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云曼的脸颊,手指沿着她的脸庞下滑,停在锁骨处,轻轻画着圈。 “云曼姑娘如此动人,我怎么舍得拒绝你呢?”耳边,是他温热的低语。 云曼再也不想控制,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呵呵笑道:“好,这可是你自愿的。” 话刚落,云曼便扯掉他身上,最后一点布条。 哦,一览无余,啥都遮不住了。 还顺手扯掉,自己的金丝带,和那碍眼的纱衣。 石壁上的灯,映着两人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 黑风谷内,南宫晖一脸阴寒。 找了一日,这里只有腐烂的尸体,臭气熏天。 其他的,一无所获。 他全身散发着阴毒的气息,让身边的暗卫,都觉得害怕。 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生怕呼吸得重了,丢了一条命。 “去附近村子里,抓个猎户来。”他的声音,像一条毒蛇,让人全身发寒。 立马有人领命而去。 子逸,你藏在哪呢?该不会,是为了逃避本王吧? 你若真这么不乖,那本王可更得好好“疼”你! 不过几炷香时间,一个猎户被提了过来。 那猎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是淮县村民,还请好汉饶我一命。” 这猎户的话,好生奇怪。 南宫晖微眯眼,看向他,然后朝身旁的人递了个眼色。 幽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我问你,这几日可曾见人来过这里?” 猎户跪在那瑟瑟发抖,余光抬起看了一眼,立马头低得更低:“小人不知啊,这黑风谷附近,淮县村民无人敢来。” “为何?” “这黑风谷盘旋山匪,已经数十年。朝廷派人剿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所以达成共识,只要他们不动淮县村民,便任由他们去了。” “呵……”一声冷笑,无端让人发寒。 南宫晖竟然不知,这偏远的淮县,还窝着一群他不知道的山匪。 猎户头磕得更响,一下又一下:“好汉饶命,小人真得不知。” 南宫晖眼底的笑意,一丝嘲讽,一丝蔑视,他冷冷地开口:“那今日,你就带本王在这附近走一遭吧。” 那猎户再没见识,此刻也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他以为的山匪。 而是天潢贵胄,当朝王爷。 山匪让他畏惧,但是得罪权贵,可能更加没活路。 猎户的脸变得惨白,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连串呜咽声。 南宫晖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斜眼道:“怎么?不愿意?难道说,你与那山匪一伙的?” 猎户拼命地摇着头,双手胡乱地摆动:“不……不,王爷明鉴!小人只是个本分的猎户,与山匪毫无瓜葛。小人这就带王爷去……求王爷饶小人一命。” 猎户便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前面带路。 他这才看到,四周全是腐尸。心中一阵作呕,生生忍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只敢看脚下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 “这附近有多少座山?”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猎户哆嗦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笼罩在一身黑色斗篷中,看不到脸,像是…… 他吓得迅速低下头:“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有十几座。” “哦,最险峻没有人迹的,是哪一座?” 猎户指向后前方一座山,声音颤抖地说道:“是云雾山,那里终年云雾缭绕,山壁陡峭无人上得去。” 第159章 做夫妻可好 顺着手指的方向,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云雾山?”他轻声呢喃着这三个字。 子逸,你是不是藏在这? 记忆里,那个小小少年瑟瑟发抖,躲在衣柜里。 当柜门打开时,那小小少年抬起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面上稚气未脱,偏偏眸子里按压着一股隐忍的决绝…… 南宫晖收起思绪,阴恻恻地说:“去云雾山。” 幽影应了一声,一行人押着猎户,朝云雾山的方向前行。 还未到山脚,雾气已愈发浓重,连脚下的路都看得不真切。 猎户的脚步越来越慢,他心中充满恐惧。 村子里无人敢来这里,因为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再也没回去过。 这里是活人禁地,这是附近村子,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现在,他被逼着带路,还被逼着踏入这活人坟墓。 他还不想死,他刚成婚不久,才体会到人间妙处。 他停住脚步,朝南宫晖拜去:“王爷,前方几十丈就到了,也没小人的事了……” 南宫晖一个眼神,幽影瞬间闪至猎户跟前。 话还未说完,猎户就歪倒在地。 脖子上五个血洞,“咕咕”往外冒血,染了一地。 猎户的眼睛,睁得滚圆滚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只有嘴角的血沫,越来越多地涌出来。 …… 此时,沈如风和云曼沉浸在旋涡里,难舍难分。 云曼眼神迷离,口中不断发出喘息声 沈如风的身上又添了些红色印记,脖颈处最为明显。 云曼喃喃自语:“沈郎,沈郎……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她的身体,像蛇一般扭动着,试图索取更多的爱。 沈如风微微睁开眼睛,有欲望,也有一丝隐忍的算计。 他低下头,衔住那颗红果子…… 过了许久许久,沈如风累瘫在地上,身下冰凉。 他滚烫的身子,渐渐凉下来。 也不知这云曼,为何如此难弄?寻常女子,两次也到极限。 可她缠着他,一次又一次,足足有七次。 才肯放了他,瞧她那副神色,似乎还未尽兴。 冷下来的身子,让他觉得全身疼痛异常。 他忍不住,吸了吸凉气。 半靠着,倚在他胸前的云曼,似乎刚发现他的伤。 摩挲着他身上的伤痕,“沈郎,瞧瞧你这伤,看得我心都碎了。” 声音柔媚得,像是能掐出水。 沈如风的眸色暗了暗,忍着脾气:“云曼姑娘,可是真心心疼我?可这伤,都是拜你所赐。” 云曼的手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媚无骨的样子,娇嗔道:“沈郎,我是太爱你才这样。谁让你那般不解风情呢?别生我气,好吗?” 沈如风轻轻笑了,桃花眼似装了蜜糖毒药。 他握住云曼的丰腴,“我不生你气,你这样的美人,做什么恶事,都是能原谅的。” 云曼媚笑出声:“沈郎,说得可是真心话?” 沈如风指天发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对天发誓,真的不能再真。” 云曼的手,按上沈如风的唇,笑得花枝乱颤:“我信你,往后沈郎莫要喊我云曼姑娘,就喊我曼娘可好。” “你我二人,就在这云雾山,做一对快活夫妻可好?” 云曼劫了那么多男人,这沈如风却最得她心。 原以为,他一介书生,定是不中用的。 没想到,他与别的男人,那么不一样。 他被她折磨成那样,都不屈服。 现在他愿与她欢好,定是对她动心,想与她长长久久。 沈如风忍住心中的不适,笑得如沐春风:“好,曼娘,你我就隐在这山林,做一对快活夫妻。” 云雾山山脚下,一片浓雾。 南宫晖一行人停在此处,已数个时辰。 这山正如那猎户所说,格外陡峭,无人能上去。 因为这山壁,几乎是垂直的,而且山壁处光秃秃,没有树木。 南宫晖的脸色,阴沉得像暗夜修罗,十分恐怖。 幽影举着一个火把,沿着山转了又转。 忽然他弯腰,捡起一个东西,迎着火把,看了又看。 他握紧手中的东西,来到南宫晖跟前。 “殿下,您看这个?” 南宫晖定睛一看,一根藤,一根裂开的断裂的藤。 “这不是一根藤吗?”南宫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您再仔细看看。” 听到这话,南宫晖接过幽影手中的藤。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藤的一侧,磨得格外光滑,还有些细细的缝。 “这藤被人用过?” 幽影肯定道:“没错,这云雾山的山顶,肯定有人上去过。” 南宫晖冷哼一声:“既然别人能上去,那本王也得上去瞧瞧。幽影,你去安排。无论如何,今日本王上定了。” 幽影躬身退下。 地宫里,云曼此刻的心,满满的。 不像之前,采阳过后,只余空虚。 这一次,她的心满满当当,仿佛爱情已来临。 她起身,扶起沈如风:“沈郎,既是夫妻,怎能待在这呢?我扶你上去。” 沈如风的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他揽过云曼的腰,笑道:“好。” 两人走出笼子。 沈如风余光,扫了一眼那些金丝笼,眸中有一丝杀意。 似乎觉察到杀气,云曼抬眸看向他。 可未看到一丝异样,沈如风的桃花眼中,除了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别的什么都没有,他的眸,映着她的脸,艳丽无双。 “怎么了?曼娘!”沈如风轻声问。 云曼垂下眸子:“活到这么大,沈郎是我最动心的一个。” 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难不成曼娘,还有别的男人?” “自然没有”云曼有些心虚。 说话间,两人已从地道出来。 只见石板忽地打开,刺眼的光,照进暗道。 沈如风多日不见阳光,眨了几次眼,才渐渐适应这光线。 眼前,是一个房间,准确说,是女子的闺房。 屋子里香气缥缈,而他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床榻。 床榻周围,垂着红色床幔,质地轻柔。 跟府中女子卧室不同,这里布置得香艳无比,堪比青楼。 掩盖住眸中的鄙夷,沈如风问:“这是曼娘的住处?” 第160章 东方梵来了 云曼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一丝放荡,轻声说道:“正是,沈郎,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爱巢,你可喜欢?” 说着,她挣脱沈如风的怀抱,移至一旁的梳妆台边,手指拂过那些首饰。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沈如风,含着一种勾人的诱惑。 沈如风走向她,从身后环抱住她,手肆意地在腰间游离:“只要有曼娘在,哪里都是天堂。” 云曼转过身来,手指勾住他的下颌:“沈郎,你不乖哦。” 沈如风的手,继续向下探寻。 云曼抓住他的手:“沈郎,别急。我出去吩咐一声,今夜你我就拜堂。” 沈如风的胃在翻腾,身子不受控地抖了抖。 云曼见他这个样子,恼怒地问:“你这是不愿意?你刚刚是在骗我?” 蓝光乍现,一把匕首抵在沈如风脖子上。 沈如风面无波澜,伸手推开她的手:“曼娘,怎么会?” “我是身子痛,所以抖了一下。” 云曼听到这话,立马放下手中匕首。 “都怪我,我竟忘了你身上的伤。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云曼转身离开,匆匆忙忙。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如风收起那副虚情假意。 …… 舒县善堂。 孟玄正埋头查找医书,冷锋在边上催促道:“孟大夫,你快点,你倒是快点啊!” 孟玄的手中的书,翻得飞快。 他头也不抬:“冷大人,已经很快了,你别催了。” “若是苏小姐,估计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到底掺了什么?”冷锋在一旁挑了挑眉。 “嗯,在下哪能跟苏小姐比。呀,找到了,在这,快过来看。” 孟玄的声音,透着一丝亢奋,指着书上那行字: “炎毒草,外观与野草相似,燃之会释放有毒气体。人若是大量吸入,会中毒。中毒症状,高热,全身起红疹,瘙痒难耐。如不及时解毒,毒素会侵入人体神经,变得疯癫。解毒方法复杂……” 冷锋看到一半,担忧地问:“孟大夫,这解药你会配吗?” 孟玄有些尴尬:“呃,不会……我对毒术,只略知一二,并不擅长。” 冷锋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无用,医术不咋滴,毒术也不行。我还是去找殿下吧。” 孟玄的脸,一阵白一阵黑。 …… 棚户区。 南宫鸿煊到的时候,早不见老妪的人影。 那黑黝黝的木屋子,已成一片废墟。 据郭一峰说,他抱着苏时瑾离开后,这屋子就莫名着火了。 得亏当时他没来得及离开,领着一众衙役去救火。 当时那火,乘着东风,瞬间席卷过来,烧毁了十几间屋子。 南宫鸿煊的脸色,越来越冷。 空中一声鹰鸣,他抬头看去,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 冷锋闪现在他面前:“殿下,京中有消息。” 南宫鸿煊颌首,冷锋打了一个口哨。 苍鹰俯冲而下,停在冷锋肩头。 冷锋取下纸条,递给他。 南宫鸿煊展开纸条,神色冷了下来。 “殿下,京中出事了?”冷锋问。 纸条化为灰烬,南宫鸿煊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南宫晖离京了,朝舒县的方向来了。” 冷锋神色一紧:“他是冲殿下来得?” 南宫鸿煊微眯双眼,语气冰冷:“不管他冲谁来的,都休想全身而退。” 冷锋扫了一眼废墟:“殿下,孟玄查出来,那灰烬是苍术燃烧留下的,不过里面多了一样东西,叫炎毒草。” “炎毒草?”南宫鸿煊重复道。 炎毒草,不是剧毒。但过量吸入,也会致人死亡。 恰在这时,郭一峰跌跌撞撞冲过来。 “殿下,不好了。中毒的百姓,口吐白沫……” 南宫鸿煊的脸沉了下来,眉头紧皱。 冷锋试探地问:“殿下,要不让苏小姐来看看。” “闭嘴。孟玄呢?他没有办法吗?” “孟大夫说他不行。”冷锋的话,微微透着一丝嘲讽。 南宫鸿煊嘴角微勾:“还真是没用。” 如果东方那家伙在就好了,他的心里这么想。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殿下,总算找到你了。” 南宫鸿煊抬头望去,走过来的人,可不就是东方梵。 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东方梵拍了拍衣袍,一脸漫不经心地道:“我听说南宫晖离开京城,往舒县来了。我不放心你,就赶来了。” 南宫鸿煊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你在我府里,混得挺好?” “哪有?他们知道我是为你好,才告诉我的。回头,你可不能罚他们。”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这就得看你表现了。” 东方梵耸耸肩:“好吧,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说吧,又有什么要我做的?” “眼下就有一件棘手的事。” 南宫鸿煊将炎毒草的事说了一遍。 东方梵胸有成竹:“这炎毒草的毒,对我来说不难。” 南宫鸿煊眼神一亮:“你有办法解毒?” 东方梵微微点头:“嗯,只要有我要的那几味药材,配置解药并不难。” 南宫鸿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这难不倒你。” 东方梵得瑟得不行,嘴里嚷嚷着:“走,带我去取药材。” 南宫鸿煊转身对郭一峰吩咐:“郭县令,好好守着,别再出差错。” 短短几句话,就让郭一峰,直冒冷汗。 直到人走远,郭一峰才抬起头。 那一身青色衣衫的公子,似乎与熙王很是熟悉。 自从发生洪涝,他等的许久,没等到钦差大人。 却等来了熙王和苏小姐,如今这新来的公子,瞧着也不简单。 也罢,只要能救舒县百姓,管他是谁呢。 …… 云雾山山寨,云曼的木屋。 沈如风趴在榻上,全身未着寸缕,云曼坐在榻边。 “沈郎,忍着点,我给你上药。”云曼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心疼。 沈如风回首,朝她微微一笑,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劳烦曼娘了。” 云曼柔媚一笑:“你我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谈何劳烦不劳烦的。” 云曼挖起一块药膏,细细抹上去。 鞭痕触目惊心,沈如风疼得全身颤抖。 云曼一脸歉意:“很疼吗?沈郎。” 第161章 物资抵达 沈如风压下心底的恨意,摇了摇头:“不疼。” 云曼停下手中动作,冷笑道:“沈郎,你为何要骗我?你明明疼得打颤,还骗我说不疼。”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沈如风压下心中的厌恶,违心地说道:“曼娘,对我来说,只要与你在一起,这点疼不算什么。” 云曼眼神闪烁,指尖划过伤痕:“沈郎,你的嘴可真甜。不过,你若敢骗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云曼的指尖微微用力,那结痂的地方,渗出丝丝血迹。 沈如风虽疼得厉害,却仍笑得如春风拂面。 他握住云曼的手,唇边轻点:“曼娘,我怎会骗你?我对你的心,比真金还真。” 云曼放声大笑:“好。今夜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可要好好表现。” 沈如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木屋里,两人一番耳鬓厮磨。 木屋外,一片喜气洋洋。 山寨中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一脸笑意。 只因他们的寨主,云曼今夜要大婚。 这可是她成年后,头一回提出要成婚,实在是大喜事。 虽然她成年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回来一个男人,长得还都不错。 但过了一段时间,这男人就消失了,没人知道这男人去了哪? 现在她总算要成婚,不过这次的男人,大家都没看到,也不知长相如何? 不过能让寨主娶他,肯定长得不赖。 待云曼走出屋子,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寨主,今日大喜,咱们还没见到新郎官呢?” “寨主,新姑爷长什么模样?是不是比以往的长得还要俊俏?” 云曼扭着腰肢,笑得十分妩媚:“哎呀,别急呀。等晚上,不就见到了。” 山寨中,处处洋溢着欢笑。 角落处,一个男人落寞地站在那,目光紧紧跟随着云曼。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云曼离开人群,来到他跟前。 “杨潭,你不为我开心吗?” 杨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很快掩饰过去,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寨主,我自然为你开心。只是……只是你之前从来只当他们为容器,为何这次不一样?” 云曼微微歪着头,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杨潭,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该懂我的。这个男人,他不一样。” 杨潭握紧拳头:“哦,他哪里不一样?” 云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媚笑:“等你见到他,便知道了。杨潭,我的大婚,你可要好好办。” 杨潭心中一紧,低下头:“寨主放心,我定会尽心尽力。” 云曼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杨潭心中的苦涩,无以言表。 …… 舒县善堂。 东方梵看着眼前,仅剩的药材,傻了眼。 “殿下,这……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这没药材,我也配不了解药呀。” 南宫鸿煊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刚刚是谁在大言不惭?” 正当陷入困局的时候,善堂外一片喧闹声。 南宫鸿煊的眉头一皱,刚想发话。 冷锋兴冲冲禀报:“殿下,药材来了。” “不单单是药材,还有很多粮食、被褥和衣物。有几百车呢。” “哪里来的?”南宫鸿煊一边问,一边往外走。 冷锋卖了个关子,并未直接回答:“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鸿煊看向冷锋,眉头一皱,似乎凝结着寒霜。 冷锋慌得,立马低下头。 东方梵在一旁幸灾乐祸,这冷锋没少提他的衣领子,这下少不了挨顿板子。 等了半天,不见南宫鸿煊发话,而是径直穿过门前的小巷。 耶,几日不见,这家伙转性了? 看着东方梵一脸失望的表情,冷锋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见两人都走了,东方梵忙追上去。 穿过小巷,主道上,一辆又一辆的马车,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天降物资,什么人这么大手笔? 东方梵心中纳闷不已。 不过,南宫鸿煊瞬间猜到,是苏家的人。 离开碧水镇时,阿瑾让疾风去苏家送信。 当时,他与阿瑾正在闹别扭,并不知其中详情。 不过他猜到,阿瑾肯定是有所求。 她失忆前曾说过,愿拿苏家半副身家,换自己自由身。 不过半副身家,就算苏大老爷肯,苏老太爷也不一定肯。 毕竟苏家不只是大房,苏老太爷偏爱长子不假,但孙子辈他似乎更偏爱二房的苏恒。 为了保险起见,他另写了一封信,信中只写了苏辞平贩卖私盐一事。 看来苏老太爷猜到他的意思,准了阿瑾所求。 见南宫鸿煊等人出来,为首的人走上前。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粗眉,看上去一脸正气。 男人跪倒行礼:“草民苏仁见过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神色未动,只是淡淡地开口:“起来吧。你是苏家的人?” 苏仁起身,恭敬地回道:“回殿下,是的。承蒙殿下照拂已久,如今舒县有难,苏家自当尽绵薄之力。” 南宫鸿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既如此,冷锋你领着他们,去分发物资。” “记住,这是苏家二小姐苏时瑾派人送来的。”南宫鸿煊补了一句。 冷锋应道:“是,属下一定办好。” 苏仁的眼睛转了转,看来这位熙王殿下,确实与二小姐…… 南宫鸿煊扫了他一眼,目光如炬。 苏仁忙拱手行礼退下。 东方梵朝着冷锋喊:“冷锋,药材都给我留下。” “东方公子,我知道。” …… 夜色渐深,云雾山半山腰,一片喜气洋洋。 到处都是红绸,映照着烛光,雾气缭绕,仿佛人间仙境。 新房内红烛摇曳,沈如风坐在榻边,一身红色中衣。 他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薄唇微抿略显苍白。 新房外,站着一个小丫头,瘦巴巴的小脸,脸色是不正常的白。 寨主让她来跟新姑爷更衣,翠喜心中有些兴奋,还有些好奇。 到底是多俊俏的人,才能让寨主如此倾心? 翠喜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然后推开门。 她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沈如风。 这哪里是俊俏可以形容的?这恐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没这么好看吧? 第162章 山寨由来 翠喜红着脸,托着喜服走上前。 心中嘀咕: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比以往寨主带回来的男人,要好看一千倍。 他眼睛像桃花瓣儿,又大又亮,还带着一丝粉色。眼尾微微上扬,看人的时候,感觉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他微微抿住的嘴巴,颜色淡淡的,像春日里的樱花。 沈如风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小丫头。 他嘴角微微勾起,朝翠喜绽放了一个笑容。 翠喜的脸更红了,托着喜服的手,都有些抖。 这新姑爷,比婶子们说得那些故事里的的神仙,还要好看。 怪不得寨主,这么快就要与他拜堂。 若她是寨主,也会……想到这,翠喜羞涩地垂下头。 望着翠喜的神情,沈如风的眸色一片幽深。 这些山匪未经教化,根本不知何为女德。 翠喜心跳得厉害,声音带着几分羞怯:“姑爷,该换喜服了。” 沈如风轻声道:“有劳姑娘了。” 那声音像春风,暖洋洋的,吹得翠喜的心泛起层层涟漪。 沈如风起身,翠喜只能勉强到他胸口。 他伸开双臂,翠喜踮着脚,帮他换喜服。 似乎觉察到她的吃力,沈如风微微半蹲。 翠喜费了老大劲,才给他套上喜服。 给他系扣子的时候,她一抬头,便看到沈如风的脸。 顿时羞得不敢再看,手微微发抖,半天也系不上。 沈如风的手伸过来,碰了一下,翠喜立马缩回手。 只听到他说:“我自己来吧。” 翠喜站在一旁,有些窘迫,更多的是害羞。 待沈如风整理好喜服,他几步走到梳妆台。 “姑娘,过来束发吧,别误了吉时。” 翠喜这才回过神,慌忙跑过去。 她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沈如风的长发。 看着他的侧脸,翠喜有些恍惚,手中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沈如风微微侧目,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姑娘,可是累了?” 翠喜慌乱地摇头,手中梳子差点掉落:“没,没有,姑爷恕罪。” 见时机已到,沈如风装作闲聊:“姑娘,叫什么名字?在这山寨待了多久?” 翠喜微微一怔,抬眼怯生生地看向他:“我叫翠喜,自小就生活在这山寨。” “哦,翠喜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沈如风接着问道。 没想到新姑爷,这么平易近人。 翠喜当下就卸下防备,与沈如风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时,沈如风已将他想知道的事,了解得七七八八。 云雾山的山匪,细细算起来,在此盘踞三十多年了。 第一任寨主是云曼的父亲,云江。 当年,云江带着几十个下属,来到这云雾山。 在这半山腰,建了这个山寨。 后来他们下山,掳了好多农女上山。 这才惹得淮县县衙一次次围剿,不过最后都未成功。 也不知云江,与那一任县令如何交涉的,反正县衙烧了关于云雾山的一切文书。 只县志里留下寥寥数语。 从此,淮县与云雾山的山匪,和平共处三十年。 那些掳来的农女,见回家无望,索性就安心住下来。 别的不说,这里的生活,比家里的生活,过得好多了,最起码不为吃穿发愁。 那些下属,每人至少占了二三个女子,所以过了这么多年,这山寨已经扩大到二百多人了。 云江看不上这些农女,过了几年,不知从哪掳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得格外好看,不过终日郁郁寡欢。 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云曼,还有一个叫云瑶。 不过,云瑶未满月时,那女人跳下山崖死了。 从此,云江未再娶妻,一心教养两个女儿。 不过十年前,云江带女儿看花灯时,遇到意外。 他和小女儿云瑶,都死在那场意外中。 当时刚满十二岁的云曼,成了新一任寨主。 为什么翠喜知道这么多? 因为翠喜的娘,当年伺候云夫人,与她同年生下杨潭,后来又成了云曼的奶娘。 云曼成年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回来一个男人。 与她同吃同住,不过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不见。 翠喜的娘,曾问过这些男人的去处,云曼只说她倦了,所以送下山了。 说到下山,云雾山的大部分人,从未下过山。 只有少部分身手好的,和云曼常常下山。 本想继续追问如何下山?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云曼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她眼神涣散,眼角挂着一丝媚态,目光直直落在沈如风身上。 “沈郎,这大喜的日子,你和翠喜聊什么呢?”云曼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的沙哑。 翠喜笑着说:“寨主,姑爷向我打听你的喜好。” 云曼跌坐在沈如风怀里:“是吗?沈郎。” 她手里握着一壶酒,酒水洒了些出来,滴到沈如风脸上。 怀中的人,一身纱衣红如鲜血,裹着她丰满的身子,看得人面红耳赤。 鼻尖是浓浓的香气,混合着酒香。 沈如风垂眸看向她,手指捏住云曼的下巴,耳边轻语道:“当然了,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轻纱半退,云曼似乎等不及,送上她的唇。 翠喜看着眼前的香艳,捂着脸退了下去。 沈如风微微侧身,避开云曼急切的吻。 双手环上她的腰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声道:“曼娘,何必如此心急?” 云曼媚眼如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淌过白皙的脖颈,浸湿了领口的纱衣,添了几分旖旎。 她将酒壶递到沈如风嘴边,娇声道:“沈郎,你也喝。” 沈如风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引得云曼身子微颤。 沈如风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很快消失不见。 这匪首的放荡样,还真是罕见。 原以为他的妾杏儿,也算女中极品,他欲仙欲死。 可跟这云曼比起来,还差了些。 虽说沈如风觉得,女子当恪守礼法。 不过,他还真得迷恋,云曼这副身子。 心里对她的放浪鄙夷不已,手却不自觉游离到,更隐秘的地方。 云曼被他撩拨得愈发迷离,双手紧紧攀着他脖子,口中喃喃娇语:“沈郎,今夜你只属于我……” 第163章 我来接你 沈如风在她耳边低语:“曼娘,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待拜完堂,有的是时间。” 说着,他将云曼扶起,整理好她凌乱的纱裙,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云曼虽意犹未尽,却也依了她。 两人携手迈出屋子,放眼望去,处处是喜庆的红色。 沈如风被云曼劫持后,一直被困地宫。 今夜他第一次踏出房门,仔细打量这座山寨。 寨子依着山洞,凿壁而建。 此刻,雾气环绕,正是雾气正浓的时候。 一切看得都不真切,朦朦胧胧。 只那飘动的红绸,隐在雾气中,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 山壁上,南宫晖正飞身而上,衣袍沙沙作响,有些诡异。 他身后的山壁上,被人工凿出,一个个凹槽。 这是幽影带人,花了大半日时间,一个个凿出来的。 总算在半山腰,发现隐蔽在巨石后的秘密。 幽影忙下山禀报,南宫晖一听,立马飞身向上,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子逸,你就藏在这,对吗?这么多年,你还不忘逃离我啊?” 不过瞬间,南宫晖就来到巨石前。 透过缝隙,他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一丝红光,透了出来。 那巨石上,刻着奇怪的咒文符号。 南宫晖脸色瞬间阴鸷下来,嘴角微微下撇,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 看来这云雾山,藏着些秘密。 看来,这次不是子逸自己藏起来的,他还没这个能耐。 不过是谁,这么胆大,敢动他的人? 幽影紧随身后,也来到巨石前。 南宫晖看向他:“幽影,你可有办法,打开这巨石?” 幽影趴在巨石上,看了许久,才回道:“这个不难。” 说着,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幽光从他掌心射出,没入缝隙中。 刹那间,巨石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紧接着,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眼前,带着一股发霉的气息。 通道内阴暗潮湿,墙壁上不时有水珠渗出,滴答滴答地落下。 细微的脚步声,在通道里轻轻回荡。 若是平时,早就有人发现,山寨有外人闯入。 可今夜有大喜的事,所有人都在喝酒庆祝。 根本无人注意到,危险正悄悄来临。 在他们心里,无人能上这云雾山,更无人能移开那巨石。 通道的尽头,让南宫晖眉头一紧。 到底什么人,能将这山,凿出这么大一个洞? 这寨子,就像坐落在山体里盆地。 上面的山,被人为凿出一个大洞。 这寨子,就像镶嵌在山体里,密不可分。 南宫晖打量四周,处处都是红色,没有一个守卫。 雾气环绕,一切都看得不真切。 但南宫晖透过雾,隐约见到那大红“囍”字。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低语:“看来这山寨,今日有喜。那本王,就再多添些红色。” 一行人如鬼魅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然潜去。 喧闹声愈发清晰,透过层层雾气,南宫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如风站在那,一身红衣,当真是绝世俏郎君。 他手上挽着一个女人,一个一身轻纱的妖娆女人。 那女子的脸,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模糊间可见极为艳丽。 人群将两人围在中间,上面悬挂着大红灯笼。 南宫晖死死盯着他们,眼中杀意翻滚。 子逸,你不乖啊!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与别的女子拜堂? 看来,是我对你,太过宽容了。 他口中冷冷地说道:“子逸,本王来接你回京。” 云曼依靠着沈如风,一脸媚态,身体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忽地,听到这一句话,脸上的媚态瞬间消失。 她甩开沈如风,厉声喝道:“什么人?来我的地盘撒野。” 欢笑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人群中的男人们,快速拔出武器,将妇孺儿童护在身后。 南宫晖从暗处走出来。 大红的灯笼,照在他脸上。 云曼看清了,这男人长得不丑,就是全身上下阴邪得很。 能上得来云雾山,能解开门口的符咒,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他自称本王,当今圣上有七位皇子,不知面前的这位是几皇子? 想到这,云曼声音软了下来:“不知殿下驾到,是小女子的罪过。” 南宫晖瞥了她一眼,语含嘲讽:“你这匪婆子,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只可惜,动了我的人,都得死。” 云曼浑然不知危险,缓缓靠近南宫晖,手指轻轻在他肩头划过,媚眼如丝:“殿下,难道你舍得,小女子死吗?”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魅惑,尾音轻颤。 南宫晖面色一寒,攥住云曼的手:“靠着魅功,你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本王只喜欢纯天然的。” “你这贱妇,还想着靠魅功引诱我,实在该死。” 南宫晖一把甩开,云曼的身子飞出数十丈。 云曼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她面上再无魅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寒。 见寨主被甩出去,人群躁动起来。 拿着武器的男人们,意欲一拥而上,将这闯进的人,砍个稀巴烂。 然而,云曼却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虽然面前只有南宫晖一人,但她能感受到四周的杀气。 山寨周围,已偷偷潜入几十个高手。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能拿,全山寨的人命去赌。 南宫晖不再理会她,走到沈如风跟前。 他抬起沈如风的下巴,眼中含着一丝笑意:“子逸,你还真是不听话。没有我的允许,你怎敢与这贱妇拜堂?” 沈如风瑟瑟发抖,颤着声音道:“殿下,微臣被这妖女劫持,与她拜堂,只是权宜之计。” 云曼心中恨意汹涌,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她放声大笑,声音甜得发腻:“沈郎,白日里,你可不是这样说得。” “你与我颠鸾倒凤时,可是对我的身子欢喜得紧,还说要与我做长久夫妻。” “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这一大段话,震得沈如风站都站不稳,连连后退。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放浪。 她竟在大庭广众下,将如此私密的事,抖了出来。 最关键是,让南宫晖知晓。 南宫晖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云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幽影,杀。” 第164章 杀杀杀 四周忽然窜出来,几十道黑影。 快如鬼魅,直冲人群,所到之处鲜血横流。 云曼的手上忽地出现,一把幽蓝色光芒的匕首。 她手持匕首,红色影子穿梭于黑影间。 匕首上下翻飞,不过片刻,已有十几人倒在她的脚下。 南宫晖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杀了黑风谷那些人。” 云曼与他对立而战,冷笑道:“是我。我想要的,当然要自己去拿。” 云曼向来自负,从小她就未失败过。 她想要的,必须得到。 谁要拦着她,都得死,即便是她的亲人。 沈如风,她见他第一眼,就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哪怕这男人来头不小,这又如何? 只要杀了面前的男人,杀了这些黑衣人,谁能奈她何? 可这次云曼错了,她低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 “很好。”南宫晖眼中杀意暴涨,闪电般冲向云曼。 手中长剑一抖,恰似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刺向云曼咽喉。 云曼反应极快,侧身一闪,匕首上扬,试图挑开他的长剑。 南宫晖眼神一凛,剑身一转,猛地拍向云曼手腕。 只觉手腕一阵剧痛,手中匕首脱落。 没了武器,云曼节节后退。 她几个翻转,向后跃去,同时手向腰间摸去。 一条金色的软鞭挥了过来,她纱裙尽散,露出大片春色。 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移不开眼。 以往就算碰到再厉害的高手,云曼也从未失手过。 因为这才是她最后的底牌。 南宫晖邪恶一笑,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还真是下作。” 长剑穿过防御,朝她胸口刺来。 云曼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她太自信了,所以这一剑完全避不开。 长剑贯穿胸口,云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不知道,南宫晖奇怪的癖好。 若是知道,她肯定不会如此轻敌。 云曼无力再战,她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忽然这时候,有人冲出来,扬起一片白粉。 南宫晖挥袖去挡,再睁眼,已不见云曼的人影。 南宫晖薄唇轻言:“幽影,追。杀无赦。” 杨潭抓着云曼的胳膊,朝着山寨后方,狂奔而去。 两人一路奔逃,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他们来到出入山寨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木框悬挂在崖边,上面有个木质的巨大滑轮。 杨谭将云曼推进木框,自己握住藤绳一端,木框迅速下降。 身后的人,已朝他们冲过来。 杨潭加快速度,双手被磨得鲜血淋漓。 木框摇摇欲坠,云曼伤的不轻,接近昏迷。 眼看着,木框就要到崖底。 幽影一个闪身,来到杨潭面前,抬手便是致命一击。 看着近在咫尺的攻击,杨潭却死死不肯松开藤绳。 他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五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身体晃了晃,手中仍紧攥着藤绳。 幽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抬手一枚暗器,射断那藤绳。 杨潭的身子轰然倒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断掉藤绳。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那断掉的藤绳,在风中飘飘荡荡。 无人能见到,幽影笼在黑袍下的脸。 只见他一脚,将杨潭的尸体踢下悬崖。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瞬间,黑衣人消失不见。 那女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摔下悬崖肯定死了。 这种蝼蚁的性命,幽影根本无心去确认,她是否真得断气了。 木框摔在崖底,四分五裂。 本昏昏欲睡的云曼,被摔清醒了。 她挣扎着起身,胸前的血洞还在渗血。 她环顾四周,找寻杨潭的身影。 恰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 云曼回首,便见到杨潭的尸身,砸落在她身后。 云曼跌跌撞撞爬过去,泪水糊住了她的脸。 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杨潭冰冷的脸,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汹涌。 “杨潭……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我而死?”云曼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她从未被人这般,全心全意爱过。 而杨潭是第一个,可如今这个人,死了。 往后,她云曼估计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愿为她付出生命的人了。 一股说不出的悲伤,袭上她的心头,将她牢牢裹住。 忽地,云曼仰天狂笑,她的眼变得一片赤红。 她的脑中浮现出那本邪恶的功法。 她靠着那功法,修习了魅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如今,她拥有的,一夜之间全没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那功法的最后一页,她从未想过修炼。 可现在,她只想复仇。 哪怕变成厉鬼,她也在所不惜。 她要让沈如风,让那位殿下,让所有毁了山寨的人,付出代价! 她要为杨潭报仇!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忽视了身边,对她最好的人。 她为了男人的皮囊,害死了最爱她的人。 她悔不当初!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云曼缓缓站起身,身子微微颤抖。 她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古老的咒文,在空气中回荡。 云曼的身上,散发出幽黑色的光。 这光芒蔓延开来,将她和杨潭笼罩其中。 黑气涌动,一股地狱的气息,弥漫在崖底。 杨潭的尸首,开始发生变化。 皮肤迅速干枯,血肉仿佛被瞬间抽干,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具枯骨。 云曼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滴到枯骨上。 那滴泪,触碰枯骨的瞬间,泛起一丝诡异的涟漪。 空空的眼眶,惨白的骨头,散落在崖底,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云曼静静站在那,仿佛一尊黑暗中的雕像。 当最后一丝幽黑色光芒消失,她胸口的血已然止住。 锁骨处浮现出黑色的花纹,一直蔓延到脖颈。 那黑色花纹,如同一条扭曲的毒蛇,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原为嫁衣的红色纱衣,碎成一片片,根本遮不住任何部位。 丰满的身躯,雪白的肌肤,散发着一种妖异的诱惑。 云曼缓缓睁开眼,里面一片猩红,冒着丝丝黑气。 那张美艳妩媚的脸,此刻只让人心底发寒。 她抬起手,抚上那黑色花纹,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沈郎,一日夫妻百日恩。曼娘绝不会忘了你,你得等着我回去。” 第165章 想要自由 月色下,白骨泛着青白色,云曼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 舒县县衙。 南宫鸿煊立在门外,轻叩门扉。 月光如练,他一身红衣站在那,所有的风华都集于他一身。 眼角微挑,凤眸里盛着满满的爱意。 “阿瑾,我进来了。” 凌黛拉开门,行礼道:“殿下。”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越过她望向屋内。 苏时瑾一身轻薄素色长裙,坐在桌前。 一只手搭在桌上,一只手轻轻抵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 一头乌发就那样散着,披落在肩头。 睫毛微颤,落下一片阴影。 见南宫鸿煊走进来,苏时瑾抬起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微光,清冷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绝美。 “阿瑾,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南宫鸿煊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 苏时瑾收起目光:“我在想白日的事,明日我想自己去看看。” 南宫鸿煊伸出手指,为她别起一缕散落的发丝,眸中露出一抹惊艳。 “你真美。”声音魅惑,忍不住让人沉醉。 苏时瑾微微红了脸,秋水眸中闪过一丝羞涩。 “鸿煊,你别转移话题。物资已到,善堂那有孟大夫就够了。明日,我想再去木屋那看看。” 南宫鸿煊倒了一杯茶,猛灌了一口,却没让人觉得不雅。 他温声开口:“嗯,冷锋已将物资安排好。善堂那你确实得少去,免得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苏时瑾眉头微微蹙起,瞥了他一眼:“你当人人都与你一般?孟大夫恪守本分,从未有过越矩的举动。” 南宫鸿煊一怔,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哦,我做了哪些越矩的举动?我怎么不记得?” 苏时瑾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想搭理他。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想到自己与南宫鸿煊之间,种种亲密的举动。 苏时瑾的脸,不禁有些烫。 也罢,他不承认也好。 她本就没想过,与他有交集,更没想过与他有未来。 这次回京后,希望一纸和离书,从此换回自由身。 男人,就让他们都滚远些吧。 南宫鸿煊见她脸色,一变再变。 一双眸子,初时情意绵绵,再转过来时,已一片清冷。 南宫鸿煊没有任何轻视她的意思,只是想逗逗她开心。 可是好像事与愿违,她似乎好像误解了? 苏时瑾冷着脸,说出的话句句诛心:“确实,我与熙王殿下,也只是过客,仅此而已。” “待回到京城,彼此就当陌路,不要再相见了!” 南宫鸿煊这才慌了,舔着脸皮卖乖求饶:“阿瑾,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我该打。”他拿起苏时瑾的手,作势往自己身上打。 苏时瑾的眸子里没一丝笑意,她缩回手,并没有言语。 南宫鸿煊见她缩回手,心里更加着急。 直接朝她凑了过来,双手紧紧搂住苏时瑾的肩膀,耍赖道:“阿瑾,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呀。” 苏时瑾眉头一蹙,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挣脱。 “殿下这是在干什么?还请自重,放开我。” 南宫鸿煊垂眸,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凤眸中满是哀求:“我不放,阿瑾,我错了还不行吗?” 苏时瑾别过头,懒得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冷淡地说:“是不是在殿下眼里,我苏时瑾就是那种随便女人?可以任你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这句话,轰在南宫鸿煊的心头,让他瞬间松了手。 “阿瑾,不是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想逗你开心,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南宫鸿煊解释道。 “是吗?可你有尊重过我吗?有问过我的意愿吗?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算我的谁?我很感激你,一次次救我。但并不表示,我是你的私有物,可以任由你处置。” 苏时瑾的一番话,让南宫鸿煊心中一怔。 他站在那,过了许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阿瑾,没想到在你心里,你是这样想得?”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冷冷地说:“殿下,我们本就不该有过多的牵扯。此次来舒县,本是我一人的事。你肯帮我,我已十分感激。待事情了结,我们便各归各位。” “我不会让殿下白帮得,殿下觉得多少银两合适?”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一把抓起苏时瑾的手腕:“你拿那些俗物,来衡量我对你的真心?” 一瞬间,苏时瑾觉得手腕剧痛,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够了!我不需要你所谓的真心,我只想要自由。” 她斜了南宫鸿煊一眼,“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 那团一直压在心底,爱而不得的情感,瞬间扭曲成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凤眸变得一片赤红,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将苏时瑾的手腕抓得更紧,几乎要嵌入她的肌肤中。 “自由?你想要自由?”南宫鸿煊的声音沙哑,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带着浓浓的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可我偏偏,永远也不会放手!” 苏时瑾强忍手腕的剧痛,抬眸望向他,眼里写满了倔强。 “我若不愿,任你是皇子,也奈何不了我。” 理智被彻底冲垮,他猛地将苏时瑾一把抱起。 几个跨步,便来到床榻边。 南宫鸿煊将她扔到床上,随即便压了上去,双手禁锢住她的双臂。 “南宫鸿煊,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苏时瑾喊道。 南宫鸿煊置若罔闻,眸中露出一种疯狂的偏执,低头便朝苏时瑾的脖颈吻去。 苏时瑾偏过头,躲避着他的亲吻。 “阿瑾,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南宫鸿煊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他腾出一只手,撕扯苏时瑾的衣裙。 苏时瑾扭动身体,躯体摩擦间,惹得南宫鸿煊火燃得更烈了些。 衣裙瞬间被撕裂,四面八方的凉气,朝她身体袭过来。 苏时瑾仿佛感受到,前世水底的那种绝望。 她绝望地笑了笑,放弃了挣扎。 也罢,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第166章 裂痕 她缓缓闭上眼,眼角滑出几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南宫鸿煊感受到,身下的人似乎放弃了抵抗,心中刚有了一丝欢喜。 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可下一瞬间,嘴里却尝到一丝苦涩。 南宫鸿煊松开手,坐直身子,看见她眼角的湿润。 他眉头皱了皱,抬手抚上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些温度。 南宫鸿煊心中一颤,手仿佛被电流击过,缩了回来。 他尝了尝指尖,咸咸的,苦涩的。 他慌忙下了榻,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阿瑾……对不起!” 他怎么会如此失控?怎么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这种事? 苏时瑾依旧紧闭双眼,泪水从眼角不断涌出,身体微微颤栗。 南宫鸿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望着她破碎的衣裙,裸露的肌肤,他心中满是愧疚。 他迅速转身,将外袍解下,轻轻地盖在苏时瑾的身上。 苏时瑾没有任何反应,对他的举动毫无察觉。 “阿瑾,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南宫鸿煊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然后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子。 苏时瑾躺在榻上,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她忽地睁开眼,眸子里布满红血丝。 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着衣袍,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然后伸手将衣袍扯下来,丢了出去。 候在远处的冷锋,还有凌黛,并未觉察到房间的异样。 看见南宫鸿煊走出来,两人才迎上去。 见他一脸阴霾,双目赤红,凌黛心中一惊。 也顾不上行礼,便匆匆越过他,朝屋子里奔去。 冷锋一句话不敢说。 上一次,主子这个样子,还是得知贵妃死亡并非意外的时候。 那一次,他端掉了京城三大家族。 这一次,又有谁会遭殃呢? 凌黛冲进屋子,一眼便看到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苏时瑾。 她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凌黛跑到床边,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没什么,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凌黛咬了咬嘴唇,满心担忧地看向她。 她很想留下来照顾小姐,可她知道小姐此刻的心情, 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苏时瑾慢慢坐起身,心中刚刚有些苗头的情愫,今夜被南宫鸿煊亲手掐断。 她捡起破碎的衣衫,一件一件地穿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伸手推开窗,便见到那一抹红色身影,伫立在院子里。 她嘴角轻扯,隐含着一丝嘲讽之意。 世上多得是薄情寡义的男人,偏偏装作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他,南宫鸿煊,也一个样。 窗猛地合上,将那身影关在窗外。 南宫鸿煊立在院子里,久久未动。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他身上,显得他那绝世容颜愈发清冷孤寂。 红衣轻轻飘动,一双凤眸没了往日的不羁,只余下冰冷的气息,还有一丝悔恨。 冷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殿下,您……”冷锋欲言又止,他不知该问些什么。 只需过脑子想一想,主子这样,肯定和苏小姐脱不了干系。 南宫鸿煊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阿瑾……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南宫鸿煊轻声呢喃。 南宫鸿煊回过头,看向那紧紧闭着的门。 眸中划过一道晦涩的光芒,似乎裹住眼底的那丝伤痛。 他顿了顿,轻声说:“明日,多派些人跟着她。” 冷锋垂首应“是。” 往日,主子都不离苏小姐左右,怎么明日? 他不敢问,也不会多问。 月色下,两个人隔着窗,都心思满满,终究有了一丝裂痕。 说不清是谁的过错? 或许,是那少了的一段回忆? 或许是苏时瑾,前世的悲伤过往? 亦或是苏时瑾信错了人,不敢再信! 但这些,南宫鸿煊又哪能知道? 他若知道,定不会说那些话,一次次惹她生气。 月色如水,倾洒而下,纯净迷人。 恰似他们初见的那夜,美得令人心醉。 然而月色依旧,可他们之间,却多了一丝疏离。 …… 云雾山上,晨光微露。 雾似乎散了点,入眼处,一片刺目的鲜红。 迎风飘动的红绸,高悬枝头的灯笼,被飞溅的鲜血浸染,那颜色红得近乎诡异。 整个寨子,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尸横遍野,鲜血汇成河流,浸染了这片土地。 南宫晖一身衣袍,已被染得通红。 他满面血迹,只见到那一双阴沉的双眸。 他一步一步,踏在这满地尸首上,朝沈如风缓缓走来。 手中长剑低垂,剑尖鲜血滴落,溅起一朵朵血花。 身边的黑衣人,瞬间退了下去。 沈如风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心中的恐惧,瞬间膨胀无数倍。 那股恐惧,在他体内肆虐,几乎将他的灵魂都扯得稀巴烂。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寒毛根根竖起。 这个人,简直不是人。 他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朝堂中,他获得满朝大臣的称赞。 说他行事稳重,说他爱民如子,说他不愧为陛下嫡长子! 说他是国之栋梁,是社稷之福。 可沈如风知道,他不是。 他不是人人口中,说得那般模样。 他伪善的皮囊下,藏着嗜血变态、不为人知的隐秘。 南宫晖一把掐住他的下颚,笑得一脸阴森:“子逸,今夜月色真好。你看这礼堂布置得,你可好欢喜?” 颌骨传来剧痛,似乎要被捏碎了般,冷汗湿透了后背。 沈如风颤抖着声音:“谢殿下救命之恩,微臣并未真想与那妖女成亲,还请殿下相信我。” 他脸颊上,染了些许红色,瑰丽得很。 南宫晖幽暗的眸子,好似闪过一丝亮光,一股火燃了起来。 “子逸,可你还是做了。既是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许吧!” 若是女子,这话不奇怪。 可对着沈如风,这话显得实在是令人不堪。 第167章 从不说笑 沈如风想起离京前夜,想起那晚的屈辱,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看着南宫晖,眼中那扭曲的欲火,炽热得让他不寒而栗。 可沈如风不敢激怒他,更加不敢反抗。 只能哑着嗓子开口:“殿下说笑了。” 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沈如风,你知道本王从不说笑。”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淫笑:“再说,一回生二回熟,你应该早日习惯才对。” 沈如风如坠冰窟,他知晓今日,他逃不开。 在这云雾山,真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可即便不在云雾山,在京都他又能怎样? 他面对的人,不是普通人,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 他一介寒门,拿什么来反抗?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求饶道:“殿下……” 看到沈如风求饶的可怜样,南宫晖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更加激起心中的火。 他忽地扔下长剑,弯腰抱起沈如风。 沈如风身量颇高,但这些日子折腾得够呛,颇为瘦弱。 对南宫晖来说,这重量不值一提。 只行了几步,便走进敞开的婚房。 红烛,红纱,红“囍”字。 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沈如风仿若死人一般,纹丝不动。 红纱落下,那婚服成了碎片,落在地上。 看见他遍体鳞伤,鞭痕布满全身。 南宫晖眸中的火,似乎烧得更旺了一点。 只是当看到,那鞭痕之间,可疑的红色印记。 尤其脖颈间,红色印记更甚 南宫晖的眸子瞬间涩下去,透出浓浓的寒意。 …… 天已大亮,苏时瑾窝在床榻一角,睡得很沉。 凌黛推门,轻轻地走进来。 看见床榻上的小姐,仍穿着那件轻薄的素衣裙,蜷缩在床榻的角落处。 身上没盖绸被,那衣裙皱巴巴的,还有几条裂痕。 凌黛眼眶一红,生生忍下泪。 她轻手轻脚走到跟前,拉过绸被想给她盖上。 绸被一角刚触到她的手臂,苏时瑾身子猛地一颤,双眸陡然睁开。 额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恐惧。 “小姐,你怎么了?”凌黛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听到凌黛的声音,苏时瑾瞬间清醒过来。 她缓了缓神:“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凌黛皱了皱眉,语含关切:“小姐,你这声音听着不对,是不是病了?” 苏时瑾坐起来,勉强朝她笑了一下:“可能就是夜里冻着了,不碍事。给我梳妆,我要出去一趟。” 凌黛暗思:小姐一整夜都没盖被,不受凉才怪。可这事,也是她不称职。 她若是早点进来,小姐或许就不会受凉。 凌黛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小姐,你……” 话未说完,苏时瑾打断她:“我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没事,你这丫头别再多话了。” 凌黛觉察到,今日小姐心情,似乎格外差。 也罢,她不再言语,只默默给苏时瑾梳妆。 凌黛身为暗卫,虽来到苏时瑾这,有段时间。 可对梳妆,她仍旧不擅长。 不过苏时瑾,对梳妆一事,本就不是很上心。 只让她简单束了发,发上只绑了一根淡蓝色丝带,丝带尾端坠了几颗珍珠。 苏时瑾穿了一身月白色骑装,上面用银线绣着花纹。 这般简单素雅的装扮,也分毫不损她的容颜,反而更显清丽。 让人见了第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眼。 凌黛对容貌向来迟钝,此刻也不得不感慨一下。 小姐当真绝美,无人能及。 苏时瑾背上药囊,出了房门,直接朝马厩而去。 凌黛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呆愣。 快出院子的时候,凌黛扫了一眼,南宫鸿煊的屋子。 那里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 今日大一早,也不见冷锋的身影。 唉,瞧着昨夜,还有刚刚小姐的样子。 这次,熙王殿下实在过分。 枉费之前她还以为,熙王对小姐是真心的。 还想着撮合小姐与他,为此还赞成小姐拒绝谢公子。 如今想来,自己真是错了。 这位原主子,果真不是个好人。 往后,她得防着他点,好好护着小姐才对。 正想着,已不知不觉来到马厩。 一股异味,直冲苏时瑾的鼻腔。 她实在忍不住,瞬间“咳……咳……咳……”。直咳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似的。 凌黛立马慌乱上前,为她抚背。 苏时瑾回首,朝她笑了笑,眼角隐带泪花。 “没事,风寒而已,小毛病。” 说罢,她从药囊里,细细找了找,捏出一粒药丸,吞了进去。 药丸入喉,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苏时瑾的眉头轻蹙,心口有些隐隐作痛。 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这心口疼的毛病。 可是观脉象,似乎并无异常。就连东方爷爷,也查不出症结所在。 索性也危害不到性命,索性随它去吧。 “小姐,这风寒不能不当一回事,要不今日,我们别出去了。”凌黛眼中满是心疼。 苏时瑾眸色暗了暗,抬眸看向凌黛:“凌黛,有些话,我不想说两遍。” 语气冰冷,不见一丝人情。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小姐对自己,向来和颜悦色。 凌黛心中一紧,她从未见过小姐这般冷硬的模样,这是第一次。 不过相处这么久,她知晓一旦小姐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小姐,我……错了……”凌黛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时瑾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下不为例!” 说完,她径直走向一匹白马。 那马身姿矫健,毛色光亮,通体雪白。 这马还是离开白隐山时,白知节所赠。 当时他让人牵来两匹马,一匹通体雪白,一匹通体乌黑。 白知节说,这两匹马是一对良驹,可日行千里。 黑马赠予南宫鸿煊,白马赠予她,愿他们也能成为一对佳偶。 想到这,苏时瑾眸子一片幽深,黯淡下来。 她抚了抚鬃毛,翻身上马,动作连贯倒是不见病态。 轻喝一声,白马扬蹄,冲出县衙外。 凌黛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身后暗处,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紧紧跟随。 第168章 果儿死了 县衙外,一队人马,整齐地站在大门口。 见苏时瑾骑马出来,众人立马跟上。 苏时瑾回头看了一眼,柳眉紧蹙。 手中的马鞭,挥得更快了。 寂静的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微风徐徐,吹起她额前的发丝,美得惊为天人。 行至半途,苏时瑾忽地拽着缰绳,调转马头朝西而去。 她本打算直接去棚户区,去找找线索。 可脑子里浮现出,果儿那张瘦巴巴的小脸,睁着一双明亮的眼。 她冷着的心,不禁柔软起来。 药材已到,有方子,想必果儿应该好起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心中更急。 若是果儿好了,她就将她带回京城,视作自己的女儿吧。 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抵达善堂。 苏时瑾翻身下马速度极快,落地时身形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她及时稳住身形,快步走进善堂。 善堂里,添了许多人。 苏时瑾没有心思去看,多了哪些人? 径直朝果儿的床铺,迈了过去。 角落里,空空如也。 连着破木板,和果儿都不见了。 从苏时瑾踏进来,孟玄就发现了她。 她一身月白色骑装,迎着阳光走进来,身上的花纹闪动着,仿佛活过来一般。 见她目不斜视,直朝果儿的床铺奔去。 孟玄心下一慌,忙赶了过去。 正在配药的东方梵,见孟玄一脸慌张离开。 抬眼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苏时瑾。 这不是苏小姐吗?鸿煊的心上人。 眼瞅着孟玄贴过去,作为好兄弟的东方梵,哪还坐得住! 他急忙停下手中的活,低声嘱咐身边的人几句。 也跟了上去。 苏时瑾静静立在那,许久未动。 孟玄见到她时,她眼中噙着泪,贝齿紧咬着唇瓣,无一丝血色。 脸色白得剔透,眸中溢满忧伤,却难掩那绝美的容颜。 孟玄看了,顿时心疼不已。 想开口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时瑾的目光,盯着那空荡荡的角落,仿佛失了魂。 前世儿女惨死的场景,仿佛再次浮现眼前。 她微微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果儿……”苏时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数不尽的伤痛。 孟玄轻叹一口气,缓缓道:“苏小姐,或许对果儿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毕竟这世道,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 想要活着,也是艰难。 苏时瑾抬起眼睫:“解脱?她那么小,本应好好活着。” 孟玄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没人喜欢死亡,可天灾谁能料到? “果儿什么时候去的?” “前日夜里,你走了后没多久,她便断了气。” 苏时瑾嘴角轻扯,露出一抹苦笑。 只不过晚了半日! 若药材早一日到,是不是果儿就不会死? 东方梵赶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苏时瑾如同一座雕像,立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吓人。 东方梵的心猛地一惊,他走到苏时瑾面前,准备替她把脉。 苏时瑾微微侧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清冷:“你是谁?” 东方梵目瞪口呆,这话听着着实奇怪。 他与苏时瑾,明明在熙王府,见过数面。 东方梵看了看她的神情,不想作假,似乎真得像忘了他似的。 他心中疑惑不已,刚想开口询问。 背后的凌黛,扯了扯他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东方梵拂开他的手,还是自顾自的问出声:“苏小姐,不认得我?” 面前的男子,虽比不上南宫鸿煊的容貌,但也生得清秀俊雅。 听他语气,似乎认得她。 可苏时瑾翻遍所有的记忆,好像都没一点印象。 她想了想凌黛,想了想冷锋。 或许,这人也因那个男人,而忘却了。 苏时瑾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南宫鸿煊的人?” 听到这话,东方梵跺了跺脚,嘴里嚷着:“呸呸呸,谁是他的人!苏小姐,可别乱说话。我与他是朋友,实打实的朋友。”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不在意:“哦,那便对了。我忘了一些事,只要与他有关的,我都记不得。” 东方梵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苏小姐,你这是……为何?我是大夫,或许我有办法,让你记起这些事。” 苏时瑾微微垂眸,神色淡漠:“不必了。忘了便忘了。” 东方梵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凌黛的手抵上他后背,心中想着:若是他再乱说话,便封了他嘴巴。 感受到凌黛的威胁,东方梵总算闭嘴了。 不过他实在好奇,苏时瑾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忽然忘了南宫鸿煊?瞧着她的神情,似乎浑然不在意他! 看来有机会,得问问鸿煊那家伙! 苏时瑾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欲走。 孟玄连忙上前一步,“苏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苏时瑾脚步未停,“去棚户区。” 走了几步,丢下一句:“方子已留下,希望孟大夫能救活剩下的人。” 孟玄点了点头,郑重承诺:“好,我一定尽力而为。” 见她走远,东方梵才转身问孟玄:“孟大夫,那方子是苏小姐留下的?” 孟玄微微颌首:“不错,是她留下的。” 东方梵眼睛转了转,这方子出自杏林谷,一般不外传的。 苏时瑾从哪得的? 莫非她与杏林谷有何渊源?可他杏林谷的少主,怎么从未听说过! …… 云雾山半山腰。 常年云雾缭绕的云雾山,竟然破天荒散了雾。 遍地的尸体,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 连带着,鲜血都被冲刷干净。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 这里还真是,度假赏景的好地方。 南宫晖从屋里走出来,一脸满足,脸上的阴霾都少了些。 他开口:“幽影,进去给他看看。” 听到他的语气,便知他心情愉悦。 幽影领命走进屋子。 屋子里一片狼藉,红沙散了一地。 沈如风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被子。 那般俊美的人,此刻躺在那,像个破碎的玩偶。 若不是胸前一起一伏,还真如死了一般! 幽影笼在黑袍下的脸,第一次有了丝变化,只是无人看见。 第169章 屠你满门可好 幽影掰开他的嘴,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叠衣衫,轻轻放在榻边。 还顺带放了一罐药膏。 不知过了多久,沈如风悠悠转醒。 浑身上下痛的厉害,他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的伤痕有增无减。 他看向这些伤痕,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暗。 他用手狠狠掐了掐这伤痕,痛呼出声,他要记住今日的耻辱。 总有一天,他要让欺负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睛瞟向床榻边的衣物,还有那一罐药膏。 呆坐了很久,最终慢慢起身下了榻。 拿起药膏,往身上慢慢的抹了起来。 恰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阳光洒进来,南宫辉大踏步走进来。 阳光洒在他身上,没有觉得神圣,反而觉得刺眼得让人恶心。 见他起身,正在往身上抹药膏,南宫一步步靠近,轻笑道:“子逸,让我来帮你吧。” 沈如风继续低着头,连正眼也没给他一个。 脸上平静没有波澜,好似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南宫晖看到他这个样子,火蹭的一下冒出来。 他居高临下得看着他,伸手掐住他的下颚。 “”你该知道,不顺从我的下场。” 沈如风抬眸看着他,眼中含着浓浓的恨意。 他薄唇轻启:“要不殿下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听到这般“不识好歹”的话,南宫晖的脸上一阵扭曲,扯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冷笑。 手上的力道加重,掐的下颚都泛出青色。 他语气冰冷:“杀了你!本王怎么舍得杀了你?” 沈如风强忍剧痛,冷哼一声:“殿下,只不过看中在下这张脸,既然殿下如此欢喜这张面皮,我便毁了他。” 说完这话,沈如风拔下发簪,朝自己脸上划去。 南宫辉没料到他有此举动,立马松开他的下颚,伸手去夺他手中发簪。 终究稍稍慢了一步,发簪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沿着脸颊,缓缓滴落。 落在白色的中衣上,宛如朵朵盛开的红梅,显得格外刺目。 南宫晖看着那血痕,眼中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他猛地将沈如风推倒,怒吼道:“你竟敢如此忤逆我!?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本王的掌控?” 沈如风侧卧在床榻上,头发散落在枕边。 他抬手轻擦脸颊上的血迹,笑的十分癫狂,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这副残躯,能得殿下如此垂青,真是三生有幸。只是这张脸,殿下如此执着,那我便毁得彻底些。” 说完,他握着发簪,作势往脸上刺去。 南宫辉见状,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他一把抓住沈如风的手腕,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咬牙切齿的说:“你若再敢动一下,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沈如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杀了我,殿下不是说舍不得吗?” 南宫晖露出阴狠的笑容:“我差点忘了子逸不怕死。既然这样,你若再这般不听话,我便屠了沈家满门,一起去陪你,可好?” 听到“沈家满门”这四个字,沈如风心中一沉。 握着发簪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想起,母亲余氏辛辛苦苦将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还未享福,绝不能因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还有小妹,自己能考中探花,其中也有她的一部分功劳。 他怎么忍心看她还没嫁人,便惨遭杀害。 还有他的侄子,他的心上人——朴月琴,以及他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况且,如今杏儿也怀着他的骨肉,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惨遭毒手。 他强按下内心的波澜和惶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殿下,不怕事情败露,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无缘吗?”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南宫晖仰头大笑:“哈哈哈,本王既然敢做,又怎么会败露?子逸你已不再是少年,怎么还如此天真?” 沈如风紧咬下唇,唇间渗出一丝丝血迹。 他深知南宫晖的残暴,为了沈家人,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发簪,冷冷的说:“好,就依了殿下。往后殿下说东,我绝不往西。” 南宫晖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轻扯嘴角笑道:“你还是这般模样,让我顺心些。也罢,不折腾你了。你赶紧上药,穿戴好跟我回京。” 沈如风掩盖住眼底的阴霾,迟疑的问道:“那赈灾银?” 南宫晖回首瞟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这赈灾银,你是寻不到了。也罢,此事也怪不了你。” 沈如风面色如灰:“可没了赈灾银,沈家还是在劫难逃!” “你既是我的人,本王绝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会向陛下求情,饶了你一命,也会保下沈家。你就安心吧。” …… 舒县棚户区,苏时瑾策马赶到,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 郭一峰正领着衙役,在派发物资。 听到马蹄声,他立马停下手中的活,交代了几句。 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见到最前面骑着白马的苏时瑾。 他脸上堆满笑容:“苏小姐来了。” 他朝苏时瑾身后看了看,却未发现熙王殿下的身影。 疑惑的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熙王殿下?” 苏时瑾冷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怎么?熙王殿下不在,我便来不了这?” 听到这话,郭一峰忙陪笑道:“不是,不是,苏小姐误会了。苏小姐想来,下官自然欢迎至极。” 他又补充道:“此次舒县百姓,全因苏小姐而活下来。苏小姐,就是下官恩人,是整个舒县百姓的大恩人。” 苏时瑾眉头皱了皱,不明所以。 此次捐赠物资,是以苏家名义捐赠的。 怎么郭县令,却说因她苏时瑾? 而且,她从未告知过自己的身份,郭一峰又是从何得知的? 她翻身下马,立马有机灵的衙役,跑过来牵马。 她心中纳闷的时候,郭一峰也纳闷。 平时有苏小姐的地方,那位殿下都会陪在身边,怎么今日就苏小姐一个人? 而且昨日苏小姐,还中了剧毒,听说差点丢了性命! 这实在反常,反常得很啊! 第170章 呀,起火了 以那位殿下宝贝苏小姐的样子,不可能不跟过来呀。 郭一峰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通。 还没等他想通,前方传来苏时瑾的声音:“郭县令,这些百姓的毒解了吗?” 昨日她中毒,耽误了太多事。 郭一峰忙几步追上她,笑呵呵地道“解了,我带您去看一看。” “昨日来了一位公子,是熙王殿下的朋友。就是他,配置了解药。听说熬了整整一宿,才将所有的解药炼制出来。” “一个时辰前,冷大人带着这些解药过来,分发给了所有的百姓,如今毒全部解了。” 郭一峰说得很是详尽。 苏时瑾的眉头轻蹙,怎么今日总有人,在她耳边提起那人。 待郭一峰说完,苏时瑾轻轻应了一声:“哦。” 脑中闪过,刚刚善堂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是他? 思索间,已来到物资发放点。 苏时瑾抬眼望去,见发放点人头攒动,却一点喧闹声都没有。 每个人都自觉地排着队,脸上虽带着疲惫与沧桑,但眼中闪烁着希望。 苏家的下人,忙忙碌碌穿梭其中,衙役们在一旁维持秩序。 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仁。 还没等苏时瑾靠近,苏仁一眼看到她。 忙跑过来恭敬地行礼:“二小姐来了。” 人群中的百姓,听到管事的喊“二小姐”,立马回过头。 咦,这不就是昨日,给他们看病的那位天仙般的小姐吗? 原来,她就是苏家的二小姐。 这些物资,都是苏家二小姐捐赠的。 也是因为及时运来的药材,他们才能获救。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些人不再排队等着领物资,而是一股脑全涌了过来。 百姓纷纷围拢过来,将苏时瑾簇拥在中间。 郭一峰这个县令,被挤得东倒西歪,最后被人群挤了出去。 他身上的官服皱了,官帽歪了。 他甩了甩衣袖,叹了口气。 他不辞辛劳这么久,也没见百姓见到他,能这般激动。 见人群拥来,身后的护卫神色一凛,迅速成扇形散开,将苏时瑾护在中间。 他们皆一身黑色暗纹装扮,眼神冰冷。 周围的百姓,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敢再过于靠近。 苏时瑾自然知道,这些护卫是谁的人。 除了南宫鸿煊,还能有谁呢? 昨夜两人不欢而散,原以为他不会再…… 舒县的灾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水似乎很深。 棚户区中毒的百姓,包括她身中剧毒。 这暗地里,似乎有一双幕后黑手,想着阻止他们赈灾。 想到这,苏时瑾并没阻止这些护卫的动作。 她得尽快了结舒县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因为来到舒县这么久,她都没听到,有关她那位名义上夫君的任何消息。 似乎从劫了赈灾银后,沈如风仿佛就消失了一般。 她眸中一片寒冷,那人不会又在背地里,干些什么勾当吧?! 人群里传来:“苏小姐,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您我们恐怕都活不了了。” 这一声呼喊,像点燃了导火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着对苏时瑾的感激。 苏时瑾的思绪被拉回,她抬眸望向人群。 这些人的殷殷目光,让她的脸微微发红,她受之有愧。 她做这些,只为弥补。 她不知前世舒县死了多少人,但今生她亲眼目睹舒县百姓的惨状。 其实苏时瑾不知,前世舒县死了更多人。 那位幕后主子,为了给沈如风积攒下更大的功劳,不顾舒县百姓死活。 不过今生,因苏时瑾的重生,一切都变了。 因为南宫鸿煊的干预,舒县的伤亡少了许多。 当然那只幕后黑手,不甘心将这功劳拱手相让,所以频频阻拦。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家不必如此,我只不过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领取物资,重建家园。” 百姓们的热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 一位妇人,怀抱着一个婴儿,艰难地挤到前面。 见到苏时瑾,便跪地磕头:“苏小姐,你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家狗儿肯定活不了,往后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苏时瑾望向妇人,想起来她便是昨日,第一个看的病患。 苏时瑾的眼眶红了红,她拂开凌黛的身子。 凌黛轻声道:“小姐,这里人多危险。” 苏时瑾抬头望去,并不见异常。 人群中仰着的脸,都十分质朴。 “那幕后的人,昨日才动作,今日不会再动手的。” 苏时瑾走到妇人面前,将她扶起来。 看了看她怀中的婴儿,小脸红扑扑的,睡得真香甜。 苏时瑾朝婴儿,明媚一笑,宛如春日阳光。 南宫鸿煊一直偷偷跟在身后,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此刻,他看向苏时瑾,如此不设防如此靠近那妇人。 他内心焦躁不已。 还真是个蠢女人,昨日才遭暗算,今日又这般轻信他人。 南宫鸿煊当然不知,重生归来的苏时瑾,对孩童总会不自觉地亲近。 苏时瑾轻轻碰了碰,那婴儿的小脸,眸中笑意满满。 这本是和谐美好的场景,却被一阵嘈杂声打破。 人群后方忽然一阵骚乱,有人惊恐的大喊:“不好了,起火了。” 瞬间,人群如同炸开的锅,慌乱着四处逃散。 苏时瑾心中一紧,迅速转身,朝着失火方向望去。 只见浓烟滚滚升空,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百姓们四处奔逃,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一片混乱。 苏时瑾朝身后的人吩咐道:“赶紧去救火。” 那些护卫面面相觑,站着不动,迟疑不定。 苏时瑾眉头一皱,语含讥讽:“你们主子让你们来护我,便是这般护着的?” “既然不听我的命令,就滚远些。” 听到这话,那群护卫冷汗淋漓,只能听令。 朝着棚户区失火的地方跑去。 凌黛没跟去,而是紧紧跟在小姐身后。 这说不定,又是一场阴谋。 自小姐出了京城,这一路就不太平。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小姐再出任何意外。 苏时瑾秀眉微蹙,瞧着浓烟更大了些。 她移动脚步,准备飞身过去帮忙? 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窜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第171章 再遇刺杀 苏时瑾微微眯眼,冷笑道:“是你们?” 眼前的黑衣人,与上次遭遇狼群时,遇到的黑衣人,装扮一模一样。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苏小姐,好记性啊!不过,这次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让你轻易逃脱了。” 苏时瑾唇角扬起,轻笑道:“是吗?我赌你杀不了我!” “呵,苏小姐还真是自信,可惜没有自知之明。” 高门大户的小姐,能有多高的武功。 据线报上的消息,苏时瑾武功平平,只不过轻功极好。 还有,身上套着的暗器,得小心提防。 为了杀她,这次他可是做了万全之策。 因为,他的胞弟,死在上次的行动中。 所以,此次行动,他主动请缨,为的就是报仇。 他隐在暗处多日,始终寻不到机会。 可今日,真是天赐良机。 苏时瑾独自一人,身边不见南宫鸿煊的身影。 想到这,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手中的长刀划破空气,发出“呜呜”声,朝着苏时瑾劈了过来。 他身后的黑衣人,也瞬间将凌黛围困中间。 这一刀极快,力量也十分惊人,显然是想一招制敌,不给苏时瑾任何喘息的机会。 苏时瑾轻盈地一闪,轻松地避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时瑾觉得,似乎内力充盈了不少。 来不及细想,她脚尖轻点,一个转身,手中的短剑顺势朝黑衣人手腕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黑衣人心中一惊,没想到苏时瑾反应如此迅速,他连忙撤回长刀,用刀身去格挡。 “当”的一声脆响,溅起一串火花。 苏时瑾只觉手臂微微一麻,心中暗忖:这黑衣人的力气果然大。 她再次调转身形,朝黑衣人腹部刺去。 黑衣人忙侧身躲避,同时挥刀朝苏时瑾脖颈处横砍过去。 暗处的南宫鸿煊,双拳紧握,忍不住想冲出来。 可那挂满泪痕的脸,让他止住脚下的步子。 昨夜发生那样的事,阿瑾此时见到他,估计更生气。 还是再看看,等到危急时,也是来得及的。 只见苏时瑾一个闪身,瞬间闪到黑衣人侧面。 “刺啦”一声,黑衣人的袖子被划破,血流如注。 黑衣人吃痛,连连后退。 这苏时瑾的武功,并不像情报中所说,武功平平。 反而内力颇厚,这是为什么? 难道情报出错了,不应该啊,主子的情报网怎会出错。 见黑衣人受伤,苏时瑾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何时这般厉害了?今日出门,忘了带暗器,还以为免不了一顿恶战。 怎么赢得如此轻松? 难道这次的黑衣人,跟上次的那一批比,太次了? 苏时瑾扬起下颌,朝那黑衣人莞尔一笑:“看来你这武艺不咋地啊?!” 黑衣人怒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朝苏时瑾扔过去。 苏时瑾连忙往后退,可偏偏这时候,忍不住“咳咳咳”起来。 “砰”一声,那东西炸了开来。 空气中,迅速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苏时瑾暗道:不好。 在这关头,南宫鸿煊飞身而出。 他一身红衣,宛如一道赤色火焰,疾驰而来。 身上的衣袍肆意翻卷,恰似一朵血色蔷薇,美得惊心动魄。 狭长的凤眸透射出凛冽的寒光,紧紧锁住那群黑衣人。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南宫鸿煊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为首的黑衣人,见到他,瞬间脸色就变了。 他低喝一声:“撤。” 可话音未落,南宫鸿煊手中长剑划过,瞬间切断了他的脖子。 那颗头颅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落在地,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那半截身子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剩下的黑衣人,惊恐地颤抖起来。 双脚像钉在地上,却挪动不了分毫。 人人都怕死,即便是死士,面对死亡,眼中也是一片绝望。 南宫鸿煊轻扯了一下嘴角,朝他们看了一眼,没有丝毫怜悯。 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在他眼中,世间万物皆如蝼蚁,唯苏时瑾一人能牵动他的心弦。 暗处的冷锋,听到主子的话,飞身而出。 只一眨眼间,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地上躺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南宫鸿煊转过身,脸上的阴霾一散而尽。 他抬眼望向苏时瑾,踌躇不前。 冷锋大着胆子,在身后轻推了他一下。 南宫鸿煊清了清嗓子,走到苏时瑾面前,装作不在意道:“本王刚好路过。” 苏时瑾看着他,脑中闪过昨夜的情形,不知怎的觉得恶心。 她可不信,能有这么巧? 刚好路过,刚好出手相救? 男人,果真是虚伪,亏她之前还觉得南宫鸿煊,有几分真心。 还是怪她自己,太傻太天真。 苏时瑾瞟了他一眼,然后彻底无视他。 只转身对凌黛说:\"凌黛,我们走。\" 南宫鸿煊凤眸里,闪过一丝阴郁,他快步上前,拦在苏时瑾面前。 “阿瑾,你别这样!昨日是我一时失控,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强迫你做任何事。” 苏时瑾轻扯嘴角,冷冷一笑:“殿下,昨日的事,已让我看清一切。往后,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干系。” “还望殿下自重,莫要再来纠缠。” 说完,她侧身欲绕过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凤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住苏时瑾,急切道:“阿瑾,我不许!你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是!” 凌黛见状,忙挡在苏时瑾身前:“殿下,既然小姐不愿,您就不能逼她。” 南宫鸿煊沉下脸,怒视着凌黛:“让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凌黛僵着脖子,压下心底的恐惧:“凌黛跟了小姐,自然是小姐的人。” 南宫鸿煊怒火更甚,恨不得一掌劈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苏时瑾拂开身前的凌黛,眼神一片冰冷:“南宫鸿煊,你堂堂皇子,还真让我瞧不起。”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没嫁人的贵女,也是比比皆是。” “你为何,偏偏痴缠我?你该知道,我有夫君,他叫沈如风。” 第172章 他发疯了 苏时瑾的话,像一把刀,划开南宫鸿煊伤痕累累的心。 而此时郭一峰,一脸灰扑扑赶过来。 大火已扑灭,还好抢救及时,没什么伤亡。 哪知刚赶到附近,便听到苏时瑾,最后一句话。 郭一峰呆住了,忙止住脚步,悄摸摸往后退。 还好,对立的两人,无一人注意到他。 郭一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苏二小姐,已嫁人。 他一个偏远地区的县令,当然不知道这事。 但苏时瑾嫁人的事,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根本算不得秘密。 等等,沈如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郭一峰细细想了想:前来赈灾的钦差大人,不就是叫沈如风吗? 郭一峰瘪了瘪嘴,这沈大人,不过是个草包,无能之辈罢了。 事发至今,也不见他的人影。 还要自己的夫人,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他看来,沈大人不配有这么好,这么美的妻子。 苏二小姐,就该与熙王殿下,是一对。 这样看着才登对。 身后的两人,站在那久久未动。 南宫鸿煊的脸,阴沉得可怕。 “沈如风”三个字,仿佛动了他的逆鳞。 “沈如风?”南宫鸿煊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他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你对他并无真情,否则你也不会来舒县!你动心的人,明明是我。” 苏时瑾冷笑道:“殿下太过自信了,我这人没真心。” 南宫鸿煊额上青筋跳动,他上前一步,几乎与她鼻尖相触:“是吗?那为何那夜湖边,你那般主动?” 苏时瑾心中一颤,那夜的热情,仿佛就在眼前。 可怎么就变了呢?忽然间,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座冰山。 苏时瑾咬着唇瓣,朝南宫鸿煊邪魅一笑:“那是因为,殿下太美了,让我情不自禁。只是迷恋殿下皮囊而已,并未走心。” 听到这话,冷锋吓得不轻。 京都中,迷恋殿下外表的贵女,不计其数。 可这些贵女,全都倒了霉。 这些都是他主子的手笔,最关键的是,主子还明晃晃告诉人家:“敢觊觎他,真是不知死活。” 果然,听到这话,南宫鸿煊发疯了。 他双眼通红,忽地掐住苏时瑾的脖颈,仿佛陷入癫狂:“你再说一遍!” 苏时瑾呼吸困难,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我……说……我……只……是……迷……恋……你……的……皮……囊……” 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凌黛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想要拉开南宫鸿煊。 “殿下,您冷静点,快放开我家小姐!” 然而,南宫鸿煊已失去理智。 他一掌拍出,凌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凌黛!”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南宫鸿煊,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着,双手掰着南宫鸿煊的手指。 南宫鸿煊被她的话,刺激得更加疯狂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是疯子?好,那我今天就疯给你看!”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阿瑾,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苏时瑾感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何……要……对……你……动……心……” 就在苏时瑾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鸿煊!住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只见东方梵,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一脸惊恐。 “鸿煊,你看看面前的人,是谁?” 南宫鸿煊微微一愣,望向心心念念的人。 苏时瑾面色惨白,眉睫上挂着点点泪珠,添了几分凄美。 南宫鸿煊忙松开手,苏时瑾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新增了恨意。 她小脸惨白,唇间毫无血色。 发带也松散开来,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脖颈上,深深一道红痕,触目惊心。 与她绝美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了南宫鸿煊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搀扶着重伤的凌黛。 头上的发带飘落在地,染了些许血迹。 “阿瑾……”身后的南宫鸿煊,仿佛被抽去灵魂,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东方梵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以鸿煊的性子,不可能如此失控。 他心中暗道:莫不是他体内的毒,出了偏差? 可这几乎不可能啊,还与几个月就要拔净了。 这毒只会越来越平稳,不可能更严重啊! 可鸿煊这样子,又太不寻常! 东方梵走到南宫鸿煊跟前,刚想给他把脉。 南宫鸿煊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滚开。” 东方梵气得拂袖而去。 东方梵心里这样想着:也罢,让你犟去,我才懒得搭理你! 难怪讨不了心上人的欢心! 就你这臭脾气,哪个女子会喜欢?! 南宫鸿煊弯腰,起身时手上多了一条染血的浅蓝色发带。 …… 穿过黑风谷,一队人马朝京城方向行驶。 沈如风面色如常,坐在马车里,翻看着一本书。 忽地,他想起来,自己的老仆沈富,还留在淮县驿站。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人,神色没有以往恭敬:“殿下,我要去淮县一趟。” 南宫晖正在闭目养神,这几日实在太劳累了。 他懒得抬眼:“是得去一趟。” 然后朝车外吩咐了一声:“先去淮县。” 见南宫晖答应,沈如风也不再多话。 一路上,马车“嗒嗒嗒”走着,车内没有多余的声音。 尽快沈如风面上无异,但心底也是有些惧怕的。 哪怕他经历两遭,他也不想彻底沦为南宫晖的玩物! 他沈如风,又不是勾栏瓦舍里小倌。 他是才高八斗的探花郎,也是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总算进了淮县城门,沈如风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看来,南宫晖已得到满足,暂时消气,不会再强迫他了。 南宫晖睁开眼,问道:“到了?” “到了,殿下。我去驿站,接一下我的老仆。” 南宫晖阴恻恻地笑道:“子逸,你那老仆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沈如风不敢相信:“怎么会?他一个老仆,谁会杀他?” 南宫晖凑近,盯着他那一双桃花眼,笑得可怖:“是你自己害死他的,难道你忘了?” 第173章 被乌鸦啄了 淮县驿站。 沈如风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抓住一人问道:“我那老仆呢?” 那人见他,极为吃惊,回道:“沈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沈如风脸色阴沉得可怕,大声质问:“我问你,我那老仆去哪儿了?” 在下人面前,沈如风向来温文尔雅。 如今这般大火气,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那日您消失后,您那老仆死在院子里。小人们找不到大人,便将他拖到乱葬岗去了。” 沈如风极为生气,自打父亲去世后,沈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名义上是仆人,可有时却替代了父亲的角色。 沈如风与他的感情,不单单是主仆关系,还夹杂着一丝亲情。 沈如风回想那天的情形。 沈富阻拦他,他一气之下将其推倒在地,后来身后就没了声息。 南宫晖说是他弄死了沈富,难不成真的是他失手杀了他? 城外乱葬岗。 阴沉的天空,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乌鸦在头顶盘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一具具腐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只让人犯呕。 阴风吹过,直让人发怵。 沈如风头发微乱,衣袍沾了灰尘。 他走在这漫山遍野的腐尸上,找寻那熟悉的。 终于他看到沈富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个土堆上,尸身已开始腐烂。 他走上前,不顾恶臭,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的尸身。 没有外伤,只是头上有个血窟窿。 他似乎想起来,当时沈富一头磕在门槛石上,满脸是血。 而他当时仿佛发疯般,一心只想追回灾银。 沈富似乎还在背后,喊了他一声。 可终究他没回头。 他似乎没觉得恶心,用手盖住尸体的脸:“沈富,我不是故意的。你向来待我如亲子,应当不会怪我的吧?” 虽然沈如风一直自诩清高,但实际骨子里,自私透顶。 风刮得更大些,像恶鬼在哀嚎。 沈如风微微颤抖着,环顾四周的腐尸,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风刮过他的脸庞,就像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他,让他不寒而栗。 他朝空中大喊:“不是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别来找我。” 突然,一只乌鸦俯冲而下,朝他迎面而来。 沈如风一个文弱书生,见乌鸦冲过来,吓得连连后退。 双手挥舞着,嘴里咒骂:“滚开,死东西。” 那乌鸦似乎被他激怒了,在空中沙哑的嚎叫起来。 好像受到了召唤,刹那间,乌鸦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涌过来。 它们像一团乌云,笼罩在沈如风头顶。 尖锐的叫声愈发凄厉,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沈如风满目惊恐,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 闪烁着幽绿光的眼,死死盯着沈如风。 忽然,纷纷朝他扑过去。 沈如风吓得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脸,嘴里求饶道:“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鸟类哪听得懂人话? 尖锐的喙,啄向沈如风的身体。 乱葬岗上,沈如风的惨叫声,乌鸦的叫声,交织在一起。 就当沈如风以为,自己将成为第一个被乌鸦啄死的人。 乌鸦纷纷坠落,凄厉的叫声消失了。 沈如风从手的缝隙里,偷偷看了一眼。 天空中,黑色羽毛飞舞着,遍地都是乌鸦的尸体。 一瞬间,这些乌鸦都斩杀干净。 而站在他眼前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南宫晖。 沈如风放下手,站起身,身形不稳,几乎要栽倒在腐尸上。 南宫晖一把拉过他,眸色暗沉阴冷:“你真是无用。” 虽说是责备的话,可听得出含着一丝关切。 沈如风俯首行礼道:“下官谢过殿下相救。” 他身上的衣袍破烂不堪,处处都是撕裂的口子,伤痕遍布全身,看上去惨不忍睹。 胳膊与后背上的肉,被硬生生啄去了几块,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 那张脸却完好无损。 他似乎痛到了极致,那双桃花眸中含着点点泪光,微微湿润,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这副模样落在南宫晖眼中,让他心底猛地一阵悸动,心疼不已。 他清了清嗓子:“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下官。” 沈如风的眸子暗了暗,卑微地说:“好。” 南宫晖看了一眼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丢在他身上。 命令道:“把这个穿上。” 沈如风乖乖照做。 两人缓慢地走在,乱葬岗的土堆上。 沈如风脚底虚浮,走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跌倒。 南宫晖皱了皱眉头,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他。 沈如风一阵慌乱:“殿下,不可。我又不是女子,哪能被人这样抱着。” 南宫晖竟少见的没生气,轻笑道:“那些女子哪能与你相比?我的子逸,胜过世间所有的女子。” 听到这话,沈如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那秽物,全部呕到南宫晖衣袍上。 南宫晖的脸瞬间沉下来,似乎想掐死沈如风。 沈如风瑟瑟发抖,含着一丝乞求,解释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乱葬岗太臭了,我受不住这气味才吐的。” 似乎被他乞求的样子,深深愉悦了,南宫晖松开了脖颈处的手。 “是吗?”南宫晖的声音低沉,眼中闪着一股狂热的兴奋,“你若是在这里,好好‘求’我一番,我便饶了你。” 听到南宫晖的话,沈如风脸色煞白,他惊恐地盯着他,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知晓南宫晖,是个变态。 可不曾想,竟然如此变态。 疼痛,恐惧袭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沈如风身子一软,便昏死了过去。 看着昏过去的沈如风,南宫晖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轻抚沈如风的脸庞:“如此胆小,甚得我心,哈哈哈……” 这笑声,简直比乌鸦的叫声,还要阴森可怖。 无人知道,南宫晖的奇怪癖好。 他男女不忌,更爱俊俏小生。 他那奢华的地王殿,就是为他搜寻玩物的,以满足他的变态需求。 或许是上位者的缘故,他独爱顺从娇弱的性格。 他喜欢看他们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喜欢看他们,不敢反抗,屈服在身下的样子。 这种顺从娇弱,让他体会到一种极致的快感,让他沉醉其中。 …… 第174章 请帖 幽影见南宫晖回来,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沈如风。 他的脸白的透亮,双眸紧闭,睫毛弯弯。 一身破碎的衣裳,映着这般俊美的脸庞,有种琉璃般的破碎美感。 隐在斗篷下的脸,阴了阴。 再看到他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痕,幽影的脸更加阴沉。 他声音阴郁:“殿下,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幽影跟了南宫晖多年,深得他的信任。 他少言寡语,但会得东西非常多,南宫晖对他很是倚重。 他性子极冷,除了南宫晖,他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他忽然问,沈如风的事,有些奇怪。 南宫晖未曾觉察到,幽影的反常。 他的一颗心,都扑在沈如风身上。 他对幽影吩咐道:“他被乌鸦啄了,你来给他看看。” 说完,他跨过门槛,将沈如风放在床上。 幽影揭开沈如风的衣衫,伤口露出来,他眉头一紧。 这厉王,玩得这般野了? 再这样下去,沈大人这柔弱的身体哪受得住? 岂不是被他玩死了? 幽影想开口劝,可到底忍了下来。 他搭上沈如风的脉搏,片刻后说:“性命倒是无碍,也就是受惊过度,所以昏了过去。” “就是这身上的伤,怕是得留疤。” 南宫晖阴恻恻地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留疤。幽影,我相信你。” 南宫晖拍了拍幽影的肩膀,继续道:“你先照顾着他,我去处理些事。” 当天夜里,淮县县令毛易达一家几十口,被人屠杀殆尽。 淮县县衙,一片血的海洋。 …… 自棚户区遇袭后,时间一晃,便过了半月。 这半个月里,苏时瑾和南宫鸿煊,明明就隔了一道墙。 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每日,都是等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才出发。 所以,这半个月,两个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虽然没再说过话,但好像是心照不宣,心有灵犀。 若是一人去了善堂,那另一个人必定去棚户区。 这两个地方,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自然,两人根本不会碰面。 凌黛觉得,小姐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可冷锋真的是叫苦连天,现在的主子,比以前更可怕。 可作为贴身侍卫,除了受着,还能咋办呢? 每每见到凌黛,冷锋就讨好她,想让凌黛去劝劝苏小姐。 凌黛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与苏小姐统一战线。 连带着对他这“兄长”,也冷言冷语起来。 这半个月,舒县灾情已控制住。 房屋也修缮重建得七七八八。 百姓们陆续搬回家,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疾风十日前赶到舒县,给苏时瑾带来了苏家令牌。 苏时瑾拿着令牌,从钱庄支了三十万两白银,着手灾后重建。 所以,才能如此快地,了却舒县的事。 苏时瑾见事情已近尾声,就嘱咐凌黛收拾行李,打算翌日就出发回京。 她写了好几封信回苏家,想问问沈如风的消息。 可苏家也寻不到,沈如风的行踪。 本想去信问问谢常卿,可最后还是收了这个心思。 若是她肯问南宫鸿煊,哪怕是让凌黛去打听一下,恐怕早就知道沈如风近况了。 可苏时瑾不愿,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牵扯。 这次舒县赈灾,苏家花了近百万两,想必求个和离的旨意,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苏时瑾脸上浮出一丝浅笑。 凌黛正端着茶水,走进来。 阳光透过窗棂,映着苏时瑾完美的侧脸。 眉眼如画,冰肌玉肤,当真绝美。 凌黛一时失了神,心中不禁感叹:小姐当真清丽绝美,世间少有。 “小姐,何事这么开心?”凌黛好奇地问道。 苏时瑾微微扬起下巴:“明日就要回京,我马上就要和离,所以开心得紧。” 那日凌黛挡在她身前,受了那一掌。 让苏时瑾觉察到,凌黛的真心和忠心。 对她与以往,大不一样。 两人如今相处,倒是有几分像朋友。 凌黛兴奋地说:“这确实是大喜事,小姐和离后,奴婢要多买点爆竹。” 苏时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凌黛神色无比认真:“奴婢这是真心为小姐高兴,那沈如风他不配。” 苏时瑾微微颌首:“你说得对,沈如风他不配。丢了赈灾银,想必他沈家在劫难逃。可我至今,未得到半点他的消息。” 苏时瑾蹙了蹙眉,眼中有一丝担忧。 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根据我朝律法,沈如风整整丢了五十万两赈灾银,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即便厉王求情,他沈如风也难逃一死。 应该不会出岔子的吧! 父亲在信里说,银枪神策营的杜钦,回京请罪。 陛下龙颜大怒,不顾兰妃的求情,将杜钦直接关进了都察院大牢。 只等寻到沈如风,押送进京后,一起定罪。 见苏时瑾的笑容渐渐凝固,好似添了些忧愁。 “要不奴婢去冷锋那,打听打听?”凌黛试探着问了问。 苏时瑾连忙摆手,神色坚决:“还是别去了吧,我不想跟南宫鸿煊再有瓜葛。” “好。”凌黛乖巧应道。 因为要收拾行李,今日苏时瑾没出门。 她听着隔壁,似乎没有声音,便以为南宫鸿煊不在。 所以说话才这般,无所顾忌。 可好巧不巧,南宫鸿煊今日未出门。 主仆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鸿煊站在屋子里,神色复杂。 他听到她即将和离的消息,心中闪过一丝波澜。 这波澜未静,便听到她说,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他心中苦涩,夹杂着不舍,还有更深的失落。 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苏时瑾主仆二人,出了县衙。 这半个月除了帮助重建,苏时瑾还做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将苏家的铺子,在舒县开了整整一条街。 酒楼、茶馆、布庄、药铺、首饰店、杂货店、胭脂水粉店、当铺…… 几乎包含了所有的铺子。 今日,刚好闲下来,她打算去看一看。 留在县衙的南宫鸿煊,收到了一封请帖。 第175章 楚琳出场 精致的烫金花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请帖是郭一峰亲自送来的。 南宫鸿煊展开帖子,见到署名——楚邈。 他蹙了蹙眉,这人是谁? 说是感念熙王殿下,救助舒县百姓。 所以在新开的望月楼设了答谢宴,恳请殿下大驾光临。 言语中,颇为恭敬,当然也说了不少恭维的话。 南宫鸿煊斜了郭一峰一眼,冷言冷语:“这人谁啊?” 冷锋在一旁冷哼一声:“郭县令,你以为我们殿下很空吗?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见吗?” 郭一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殿下,下官也不想递这帖子,只是楚家乃舒县第大一家族,下官……” 南宫鸿煊微眯双眼,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舒县第一大家族?怎么赈灾的时候,本王好像未见到楚家的人呢?” 郭一峰满脸愤愤不平:“说到这,下官也着实气愤。洪涝刚开始时,楚家还像点样子,出钱出力的。” “可瘟疫出现后,楚家当即举家逃离,县中乡绅富户见楚家逃了,全部逃得个干净。” “要不然,这么大一个县,也不会物资匮乏到这程度。这些个富家大户,真不是个东西。如今见灾情已解,又纷纷赶回来了。” 共同赈灾这么久,冷锋知晓,郭一峰还算是个好官。 见他越说越激动,冷锋咳了几声,意有所指。 郭一峰这才停住咒骂,态度十分恭敬:“殿下,下官也赞成你别搭理这些小人。下官,就是走个过场,殿下莫怪。” “下官,这就告退。”说完,郭一峰就打算退出去。 “慢着。”身后传来南宫鸿煊的声音。 “本王会按时赴约的。” 郭一峰一惊,熙王竟答应赴约,这有点让他意外。 不过,冷锋一点不意外。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呢。 主子本来就心情不佳,还有人要往刀口上这撞。 不过这类小人,也是咎由自取。 暮时,青石板的路上,响起马蹄的“哒……哒……哒……”声。 已没了之前的萧败,整个东市热闹非凡。 这一场灾情,损了舒县大半人口。 可活着的人,终究得好好活着。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人来人往,喧闹得很。 不知怎地,南宫鸿煊身下的黑马,忽然发起了疯。 朝着人群狂奔过去,前蹄跃起乱踢,疯狂地嘶鸣起来。 黑马冲向一个首饰摊,那里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一个穿着绯红罗裙,裙摆绣着花鸟图案。头上插着华丽的金钗和步摇,妆容明艳,一看就是大户家的小姐。 另一个梳着双髻,头上只一根银簪子,穿着浅绿色的布裙,应是她的婢女。 那婢女大呼:“小姐……” 眼瞅着马蹄,就要踢到那小姐的脸。 南宫鸿煊扬起马鞭,卷向女子的腰。 被卷入半空,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一旁的婢女,也吓得瘫倒在地。 只见鞭子卷着女子,空中晃了一圈,便带着她稳稳落下来。 婢女慌忙爬起身,奔跑过去。 那女子满头珠翠,歪七歪八,十分狼狈。 她吓得脸色青白,失了几分颜色。 “小姐,你没事吧?”婢女搀扶着她,声音里透着焦急。 那女子颤抖着嘴唇:“没事。” 见自家小姐没事,那婢女叉着腰,转身就打算破口大骂。 可一见到马上的人,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嘴里含含糊糊道:“你这人怎么骑马的?要是撞到我家小姐,拿你命都不够赔的!” 冷锋听到这话,吓得瞪大了双眼。 哪里来的乡野村妇?敢这么跟他家主子说话?! 南宫鸿轻扯嘴角,邪魅一笑:“哦,不知你家小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那小姐抬眸看了一眼南宫鸿煊,瞬间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去。 她轻轻扯了扯婢女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婢女见状,赶紧噤了声。 那小姐轻咬下唇,声音如蚊:“小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刚才婢女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莫怪。” 说完,偷偷看了南宫鸿煊几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涩。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子身上。 一身红衣,张扬到极点,却不让人生厌。 一张脸美得世间罕见,她的心砰砰砰乱跳,少女的春心萌动了。 南宫鸿煊斜了她一眼。 看她浑身装扮,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说不定就是,那些之前仓皇出逃的富家大户的女儿。 真当是虚伪! 南宫鸿煊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语气十分冰冷:“以后走路当心些。” 说完,策马离去。 那女子望着他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怔怔地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人群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怅惘。 婢女在一旁跺脚道:“这人真是过分!奴婢要把这事告诉大少爷。” 那女子微微摇头,轻声道:“不要说。” 婢女觉得太不可思议,小姐竟然不想追究这事。 这可不像她的作风,她虽装着温柔贤淑,但骨子里睚眦必报。 怎么今日这般反常? 她抬头看了一眼,小姐的脸,瞬间明白。 原来是看着这个貌美的男人了。 婢女见她春心荡漾,一直震在原地。 好心提醒道:“小姐,咱们还得赶去望月楼呢。” 听到“望月楼”,那小姐生生折断了蔻丹。 身为楚家的女儿,她哪有选择夫君的权利? 不过是养在闺阁里的一朵娇花,拿来讨好那些权贵罢了。 虽说舒县不是什么富饶地方,但楚家在舒县,可谓是不得了。 就连县令郭一峰,也得给楚家五分面子。 楚家祖上官至二品,虽后来退隐官场。 但朝堂里,还是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楚家的女儿,生得娇美,几乎个个高嫁。 这些裙带关系,也让楚家在舒县,屹立不倒。 这位差点被踢到的小姐,就是楚家这一代的嫡长女,楚琳。 楚琳对着婢女说:“走吧,丫翠。去成衣铺换身衣裳。” 东市新开的成衣铺,苏时瑾正在后堂喝茶。 楚琳抬脚跨进成衣铺,丫翠跟在身后。 见来了客人,伙计忙迎上前:“小姐,想买什么样的衣裙?咱们这全都有。” 第176章 时记成衣铺 楚琳环顾四周,这里的成衣,样式多款式时兴。 要说成衣铺,楚家也是有的,只是款式老旧样式,也就那么几款而已。 也不知哪来的富商,几乎一夜间,这东市整一条街,几乎都是“时记”的各类铺子。 楚琳不似之前见到南宫鸿煊那般有礼,傲慢地对伙计说:“本小姐自然要挑最贵最好的了。” 丫翠在边上附和道:“赶紧的,让你们掌柜的,出来招待。” 伙计挠挠头,为难道:“还请小姐别怪,我家掌柜的,今日有贵客,实在没空。” 楚琳的下巴翘得比天高,在舒县还能有人贵过她?即便是郭县令的家眷,在她面前,也得矮一头。 丫翠手指着伙计呵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面前站得是谁?” 那伙计,是苏家带来的人,不是舒县人。 自然认不得,面前的人,是何许人。 不过,作为伙计,笑脸迎人是基本。 他陪着笑脸道:“小的是外乡人,这……” 丫翠一张嘴巴,刻薄得很:“原来是外来的土包子,怪不得狗眼看人低。” 内堂的苏时瑾,也接到一封帖子,跟南宫鸿煊的内容大差不差。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苏时瑾嘱咐了掌柜几句。 然后带着凌黛,走出内堂。 还未走近,便听到前面的争执。 伙计见苏时瑾走来,忙退至一旁。 掌柜满脸堆笑,疾步走到楚琳跟前,嘴里一连串地赔着不是:“贵客来临,实在对不住!伙计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楚琳见到掌柜身后的人,惊得一怔。 楚家女儿长得都不错,几乎个个娇美。 可今日她才晓得,原来在这个女子面前,她们的外貌简直不值一提。 那女子就静静站在那,身着一袭素色锦缎长裙,裙摆随风舞动。 她身姿修长婀娜,全身透着一股清冷。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羊脂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面容绝美。 一双褐色的秋水眸,幽深得让人探不到底。 琼鼻秀挺,粉嘟嘟的唇微微抿着,仿佛世间喧嚣都与她无关,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苏时瑾微微挑眉,看了一眼面前的骄纵大小姐。 生得一张圆脸,大大的杏眼,若不是这满脸怒火,倒也算娇俏。 这大小姐,满头珠翠有些凌乱。身上穿得是绯色的襦裙,瞧着是上好云丝锦,就是有些皱巴巴。 两人就这样对立,看了很久。 楚琳忽地收起目光,垂下头,心底有些沮丧。 今日出门,这是看到第二个,这么美的人。 苏时瑾的出现,倒是中断了她的刁难。 她垂下头,脸微微发红:“哼,本小姐懒得计较。” 她撅了撅嘴巴,小女儿姿态十足:“把你们店最贵最好的,都拿过来给我瞧瞧,我还得去赴宴呢。” 苏时瑾轻扯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这娇小姐,倒是有几分她从前的影子,看来也是被家里惯坏了。 掌柜忙使唤伙计去拿,苏时瑾淡淡地开口:“去把那几件镇店之宝,拿过来。” 伙计听到她的吩咐,立马点头去办。 楚琳身子一僵,瞧这样子,难不成这“时记”,便是面前这个绝美女子的产业? 不一会儿,好几个伙计抬着几件衣裳出来。 件件流光溢彩,绣工精湛,实乃精品中的精品。 楚琳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在几件衣裳上流转。 好似每一件都好看的,让人抓狂。 她蹙着眉头,实在不知道挑选哪一件好。 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那是一件绯红色的长裙,颜色如晚霞,鲜艳夺目。 裙摆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似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领口与袖口镶着红宝石,在光线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楚琳不禁走上前,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面料,眼中满是惊艳。 这件绯红色长裙,与那公子的红衣有几分相似,让她莫名心动。 想到他肆意张扬,红衣烈烈。那张脸,那双眼,似乎撩动了她的心弦。 见楚琳挑得认真,苏时瑾转头对凌黛说:“走吧。” 两人跨过门槛,走出成衣铺。 掌柜一路相送,态度十分恭敬。 此时的楚琳,也顾不得别人,眼里只有那件衣裙。 掌柜送完苏时瑾回来,看到楚琳的神情,便笑着问道:“小姐,可是看中了这件?” 楚琳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掩饰失态:“嗯,这件倒是好看,拿来我试试。” 丫翠在一旁笑嘻嘻地帮腔:“我家小姐穿上定是美若天仙。” 楚琳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就你多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待楚琳换好衣裙走出来,众人皆眼前一亮。 那绯红色长裙,将她的圆脸衬得愈发富贵。 杏眼灵动,珠翠发间闪烁,与红宝石相互辉映,整个人明艳了不少。 丫翠夸张地捂住嘴巴:“小姐,这衣裙真的是太美了,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楚琳听到丫翠的恭维,心中欢喜得很。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越发爱不释手。 她开口问道:“掌柜的,这衣裙怎么卖?” 掌柜的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丫翠“切”了一声,出声:“才五十两银子。”说完,就准备掏腰包付钱。 掌柜得忙说:“姑娘误会了,是五千两。” 丫翠吓了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抢钱……啊……” 楚琳也吓呆了,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掌柜的,一件裙子,你卖五千两?” 掌柜依旧笑得十分诚恳:“小姐有所不知,单这红宝石,都得四千两。还得算上金线,还有上好锦绣锻。要不是东家发话,这镇店之宝,小人都不敢拿出来卖。” 听到这话,楚琳不好再还价。 也对,镇店之宝,是得值这个钱。 她手指细细摩挲着,爱不释手。可一想到,要五千两银子,她实在拿不出。 可这件衣裙,她实在太欢喜了。她脑子里,又闪过那骑黑马的红衣公子。 贝齿咬住下唇,狠了狠心:“掌柜的,这件衣裙我要了。稍后,你去东街楚家取银子。” 第177章 望月楼 丫翠在一旁,有些着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嘀咕:“小姐,你花这么多钱,老爷知道了要大发雷霆的,咱们回去怎么交代呀?” 楚琳眉头轻皱,心中何尝不知这一去取钱,怕是又要掀起一番波澜。 可望着身上这件绯红色长裙,又实在割舍不下。 犹豫片刻,她咬着牙对丫翠说:“怕什么,大不了回去受几句责骂而已。父亲都打算卖了我,我就得多花点银子,要不然岂不是被白卖了。” 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花银子,天经地义。 她下巴高高扬起,对掌柜道:“就这么定了,你只管去取便是。” 掌柜见她如此坚定,笑着应下。 楚琳满心欢喜,离开了“时记成衣铺”。 …… 望月楼,今日被楚家整个包下了。 楚邈早早候在门口,等待着那位大人物。 他的身后,立着一排年轻公子。 听到马蹄声,楚邈忙身子站得笔直,还扫了一眼身后的儿子们。 见他们都站得规规矩矩,这才放下心。 若是能攀上熙王这棵大树,楚家的公子们,就能有望出仕。 不多时,马蹄声渐近,只见南宫鸿煊一袭鲜红色衣袍,宛如踏月而来的鬼魅。 胯下黑马神骏非常,衬得他气势非凡。 然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张脸。 凤眸狭长深邃,幽黑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藏着无尽的魅惑。 整个人,简直美得如妖孽。 京中传闻,七皇子熙王南宫鸿煊,嗜血暴戾,冷血无情。 初次之外,见过他的人,都道他是最俊美的皇子,京中无人相貌能出其左右。 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和现实中所见到,效果肯定大不一样。 楚邈的儿子们,包括楚邈,都愣在当场,宛若石化。 好半晌,楚邈才回过神来,忙疾步向前,双膝跪地,大礼参拜:“草民楚邈,恭迎熙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身后的公子们如梦初醒,纷纷跪地行礼。 若不是楚家这二代,都没人成功入仕。 楚邈也不想招惹,这位传言中的“活阎王”。 可如今大树就在跟前,为了楚家,楚邈决定赌上一把。 南宫鸿煊扫了一眼跪着的人,凤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他并未开口叫他们起身,反而慢悠悠地翻身下马。 虽是夕阳时分,街上行人也不少。 平时不可一世的楚家家主,如今跪在年轻公子跟前。 百姓们远远看着,并不敢靠前。 那年轻男子,倒是见过很多次,这次多亏了他。 不过这些百姓,并不知南宫鸿煊的身份。 以为他,应是苏家二小姐,手底下的人。 过了许久,南宫鸿煊觉得自己似乎站累了。 才轻轻抬手,慵懒开口:“都起来吧。” 楚邈等人如蒙大赦,谢恩起身,却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南宫鸿煊跨入望月楼,楚邈在侧弓着身子领路。 一行人,来到最豪华的雅间。 室内装饰奢华,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 金丝楠木雕花屏风,将雅间一分为二。 南宫鸿煊眯眼看了看,竟然摆了两桌席面。 楚邈引着南宫鸿煊坐在外间上座,自己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冷锋见到二桌席面,也有些奇怪。这楚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请了他家主子,难道还敢请别人? 不过主子没说话,冷锋自然不会多话。 楚邈斟酌再三,率先开口,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舒县遭遇洪灾,幸得殿下援手,才能化险为夷。殿下就是舒县的大恩人,草民作为舒县的一份子,也是感铭于心。今日设宴,殿下能亲临,真是草民的荣幸。” 说着,他端起酒杯,弯腰向南宫鸿煊敬酒。 南宫鸿煊斜了他一眼,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舒县赈灾的物资和银两,人人都知是苏家二小姐苏时瑾的手笔。怎么到了你嘴里,反而我成了舒县的大恩人?” 这一句话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就连人精的楚邈,也不知南宫鸿煊,到底是喜还是怒? 据他所知,这半个月,熙王与苏时瑾好像并无过多接触。 他不知这两人之间是否有关联? 也不知南宫鸿煊,介不介意被苏时瑾抢了风头。 所以,他前面恭维的话,只是为了哄这位爷高兴。 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湿透了。 他万万没想到,熙王会如此直白地戳穿他。 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解释。 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恕罪!苏家出钱出力,确实功不可没。百姓只知苏二小姐,不知殿下您才是背后运筹帷幄的人。舒县灾祸能解,根源上是仰仗殿下您的恩泽。” 南宫鸿煊看着他跪地求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一张嘴,倒是挺会讨好人。 只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他才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功劳。 他只在乎那一个人,只要她好,他便好。 南宫鸿煊久不言语,眸中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静静把玩手中的玉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冷锋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目光冷峻。 真当是一个蠢货,在自己主子面前,也敢妄议苏小姐。 良久,南宫鸿煊轻笑一声,打破僵局:“起来吧,本王随口一问,瞧把你吓得,至于吗?” 楚邈颤颤巍巍地起身,依旧低垂着头:“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说话间,似乎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南宫鸿煊竖了竖耳朵,这脚步声听着很熟悉,似乎是…… 苏时瑾本不愿来赴宴,但成衣铺的掌柜告诉她,楚家是舒县第一大家族。 也对,这楚家就相当于地头蛇,若是要“时记”好好发展,这面子还是得给的。 她停在雅间门前,门口立着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她垂首想了想,就打算扭头走。 那门口立着的暗卫,轻声行礼:“苏小姐。” 雅间里的南宫鸿煊,听到“苏小姐”这三个字,心仿佛都跳出来了。 鬼知道,他这半个月,忍得多辛苦! 第178章 楚邈的目的 今日,可不是他安排的,阿瑾可不能怪他死缠烂打了。 他瞥了一眼楚邈,这事办得还算让他满意。 若楚家没有做别的恶事,就让他掏出所有财物,也就饶了他。 南宫鸿煊装着漫不经心问:“你还请了别人?” 楚邈心中一紧,躬身回道:“草民……还……邀请了苏二小姐,毕竟……”他额上汗珠滚落,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话还未说完,南宫鸿煊便打断:“那还不滚出去,将苏小姐请进来。” 压下心中的疑惑,楚邈匆忙跑出去。 其实他是不屑于,去迎接商贾之女的。 好歹他祖上是二品大官,她苏家虽三代皇室,但跟他楚家比,算个啥!? 但南宫鸿煊发话了,他哪敢不去? 不但要去,还得装着十二分恭敬,屁颠屁颠得去。 听到那暗卫的行礼声,苏时瑾就知道,今日这宴会,是逃不掉了。 她只能转过身,正打算推门进去。 门内冲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此人长得一张马脸,泛着油光。 额头高高凸起,几缕稀疏的头发耷拉着,试图遮住那光亮的脑门,却只是欲盖弥彰。 一双眼睛细小,转动间透着算计,活脱脱一对鼠眼。 只看上一眼,便让人生出一股不喜。 他一袭华贵的灰色锦袍,弓着身子,活像一只硕大的灰老鼠。 楚邈见了到苏时瑾,忙收起脸上的不耐。 他弯着腰,语气里十分谦卑:“苏二小姐,可算把您盼来了,快请进。” 苏时瑾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她莲步轻移,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南宫鸿煊的眼,一直紧紧盯着门口。 见她一袭素色锦缎长裙,似乎清减了不少。 南宫鸿煊眉间微蹙,心中有点心疼。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站起身,去迎她。 但男人的自尊,让他佯装一脸镇定,仍稳稳坐在那,不动分毫。 苏时瑾一看看到,那红色的身影。 他似乎脸上添了一些疲色,一双眸子幽暗得很,目光似乎盯着手中的玉杯,并未朝她看。 苏时瑾松了一口气,也对,堂堂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又怎会吊死在,她这个歪脖子树上? 可不知怎地,苏时瑾心中有一点失落,还夹杂着一点感伤。 楚邈的儿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绝美的女子。 原以为家里的姐妹们,也算得上貌美如花了。 可如今见到苏时瑾,才知道何为明月皎皎,遗世独立。 他们不禁看得有些呆了,直到楚邈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垂下头,生怕自己的失态被察觉。 南宫鸿煊自然觉察到,这些人的反应。 他脸色暗了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苏时瑾向他福身行礼:“民女苏时瑾,见过熙王殿下。”声音清冷,好似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南宫鸿煊仿佛才看到她一般,轻声说:“苏小姐免礼,请入座。” 他似乎随意,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楚邈在一旁扭扭捏捏,似乎有话想说。 南宫鸿煊看到他那样子,没来由觉得厌烦。 呵斥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楚邈这才开口:“殿下,今日的宴会,是为了答谢殿下与苏二小姐的大恩。这男女同席,不太合适,所以草民特地将苏二小姐安排在里间。” 南宫鸿煊扫向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怒气。 楚邈并不知他们间的事,自然不知道南宫鸿煊的私心。 据他的线报所说,这两人似乎并无往来,没什么交集。 他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答谢。 他的目标是,南宫鸿煊这棵大树。 搭上这棵大树,最好最快的方法,便是联姻。 楚家的女儿,想当王爷的侧妃,确实绝无可能。 但若只求侍候在侧,求个侍妾之位,应是可以的。 可未出嫁的女儿,直接跑到熙王面前,怕惹他不喜。 这才迂回一下,顺带请了苏时瑾。如此一来,楚家女儿作陪,也算顺理成章。 楚邈壮着胆子,继续说:“不过殿下放心,草民特地安排小女作陪,绝不怠待苏二小姐。” 原来在这啊? 这楚邈,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他嘴角微勾,邪魅一笑:“哦,也好,那苏小姐便里间落座吧!” 他转过脸看向楚邈,声音低沉:“这客人都到了,你那作陪的女儿,人在哪儿呢?” 南宫鸿煊的脸上,一片沉郁,似乎极不高兴。 楚邈冷汗簌簌而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殿下恕罪!小女顽劣,草民这就将她拎过来,给殿下赔罪。” 楚邈心中气得不得了,早知道楚琳那丫头顽劣,可怎么不如不分场合。 明明跟她千叮万嘱,她还能出幺蛾子。 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她人影。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楚韵来,虽说是庶女,长得不如楚琳。 但好在知分寸,进退有度。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手中玉杯化为粉末:“你楚家小姐,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楚家一众男人们,立马吓着全部跪倒在地。 恰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众人纷纷朝,门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少女,穿着一身华美异常的绯红色长裙,款款而入。 她满头珠翠,映着那张圆脸,艳丽了不少。 睁着圆圆的杏眼,望着跪了一地的男人,微微有些错愕。 这少女,不就是楚家大小姐,楚琳嘛。 跪在地上的男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小祖宗,总算出现了,虽晚了些。 但在华美衣裙的衬托下,似乎更明艳娇美了些。 不知这位熙王殿下,见到她会不会有一丝动心? 楚邈偷偷抬了一下眼,想看看南宫鸿煊的反应。 虽说琳丫头的容貌,远远不及那位苏二小姐。 但比之苏小姐那般寡淡的装扮,琳丫头今天这装扮,十分明艳,估计快赶得上宫里的妃子了。 这熙王殿下,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吧。 可楚邈似乎不了解,南宫鸿煊的喜好。 他这人见惯了美人,却从不怜惜任何美人,不管那人清雅或是艳丽,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 无非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啥差别。 只有苏时瑾一人,在他眼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第179章 又发疯了 楚邈偷瞄南宫鸿煊,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瞧都懒得瞧楚琳一眼。 他心中暗道:看来这琳丫头,没有入这位殿下的眼啊。 他忙拉了拉楚琳裙角,低声呵斥:“还不参见熙王殿下。” 楚琳抬眼见到南宫鸿煊,脸腾的一下滚烫起来。 这,不就是,不就是,那位街上骑马的红衣公子吗? 父亲刚刚说,熙王殿下? 原来,这就是熙王殿下。原来父亲,要将自己卖给他? 若是能卖给他,哪怕为奴为婢,她也心甘情愿。 楚琳心中这般想着,眼神愈发炽热,全然不顾父亲呵斥中夹杂的焦急与害怕。 她缓缓走到南宫鸿煊身前,盈盈下拜,声音难掩激动:“民女楚琳,见过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抬了抬眼眸,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见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绯红色长裙,这裙子颜色似乎…… 跟自己身上这件,有些相像~~~ 他脸色愈发冰冷,说出的话似乎裹着冰渣:“楚姑娘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托大,让本王候着你?” 这话,一字一句砸在众人耳中,震得楚琳身形一颤。 他贵为皇子,说出这话,就是暗指楚琳目无尊卑,楚家目无皇室。 这罪名,可大可小。 楚邈吓得脸一白,磕头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女绝不敢有此想法,想必路上遇到什么事耽误了,这才来晚了。望殿下饶了她这一回吧!” 楚琳没想到,明明刚刚在街上,这位殿下还出手相救。 怎么此时,却这般发难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南宫鸿煊。 平日里,她犯错,只要摆出这个样子,父亲就会消气。 家中的哥哥们,看到她这样子,也会巴巴地哄着她。 今日,她如此盛装打扮,就不信熙王不心动。 南宫鸿煊瞥了她一眼,凭她也配跟自己穿相似的颜色? 这一身子小家子气,哪衬得起这衣裙的,半分华贵?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楚邈,你说本王该怎么处置她呢?” 楚邈吓得半死,虽听说过面前的这位,喜怒无常。 但他真不知,竟是这般夸张。 琳丫头不过晚了半刻钟,他就如此不依不饶。 他不禁怀疑,自己决定投靠这棵大树,是否明智。 最关键的是,他好似对琳丫头,没半分怜惜。 这只能,弃卒保车了。 楚邈试探着开口:“全凭殿下处置,只求留她一命。” 里间的苏时瑾,透着屏风的缝隙,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她娥眉轻蹙,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忍。 原来成衣铺里的姑娘,是楚家的小姐。 她隐隐猜到楚邈的意图。 原来,她并不是被人真心邀请来了。 楚邈恐怕存了,将楚琳献给南宫鸿煊的心思。 只不过,没想到,怎么惹了这位阎王的不快。 所以,不得不舍弃这个女儿。 也是个苦命的姑娘,纵然家里千娇万宠。 真正影响到家族利益的时候,还是被果断地舍弃了。 只听外间传来南宫鸿煊的声音:“也罢,念在楚姑娘初犯,本王就意思意思。你自己掌嘴五十吧!” 楚琳听闻此言,如遭雷击。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中满是委屈。 他明明知道,她为何来迟? 若不是他的马,差点踢翻她。她怎会一身狼狈,不得不换身衣衫。 楚琳颤抖着嘴唇,想解释:“殿下,你不认得民女吗?刚刚在街上,您的马差点踢到我,是您救了我。” “因污了衣裙,民女不得不去换了一件,这才迟了一会。” 冷锋这才想起,面前的女子,正是先前街上那小姐。 没见到那刁蛮无理的丫鬟,冷锋一时没认出来。 也难怪认不出,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楚小姐换了身衣裙,确实比先前明艳了不少。 不过他家主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身边便有一个天仙般的美人。 这楚琳,实在不够看。 南宫鸿煊盯着她,又看了一眼,薄唇微张:“哦,想不起来了。” 这一句话,碾碎了楚琳的一颗少女心。 她对他,一见倾心。 而他对她,不屑一顾。 让一个大户小姐,当着这么多人面,掌嘴五十下。 实在是丢脸到家,简直就是把楚家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揉搓。 可楚邈不敢反抗,他低声呵斥:“孽女,还不快掌嘴。” 楚琳望着父亲,泪水直流。 她双手紧握,蔻丹嵌入掌心,却不知疼痛。 只心里弥漫着,深深的耻辱,和不忿。 她挥起手掌,“啪”地一声,朝脸上扇过去。 这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雅间格外刺耳。 楚琳的脸颊,瞬间浮现一道红印。 坐在里间的苏时瑾,清冷的目光稍稍变了变。 本不想管这类闲事,也不想跟南宫鸿煊再扯上关系。 但瞧着他,最近越来越反复无常,这姑娘也有些冤枉。 听她话音,似乎也是因南宫鸿煊,才污了衣裙,所以跑到成衣铺,误了点时间。 说起来,这怪不得人家姑娘。 也不知这位“活阎王”,又是抽了哪门子风? 想起他掐自己的那一下,还有给凌黛拍飞,养了半个月,才堪堪养好。 苏时瑾起身,凌黛微微拉了拉她衣袖。 苏时瑾抚了一下凌黛的手,对她莞尔一笑,似是告诉她放心。 随后,苏时瑾迈出里间。 “殿下,今日这事儿就算了吧。”声音清脆悦耳,但透着几分清冷。 南宫鸿煊的脸本冷得像冰,听到她的声音,仿若瞬间融化。 似乎想都没想,他就开口接上:“好,既然苏小姐求情,本王便饶了她这一次。” 楚琳看着走出来的女子,是“时记”的东家,那个清冷绝美的女子。 楚琳的头,瞬间垂下去。 虽然这位苏小姐,给了她二次恩惠。 可长这么大,她最狼狈的两次,都被她看了去。 她心中羞愤无比,还隐藏着一股可怕的嫉妒,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妒。 无论是容貌,亦或是气度,这女子都胜她楚琳千万倍。 这位苏小姐面对南宫鸿煊,不冷不热从容不迫。 而自己面对南宫鸿煊,只能卑躬屈膝。 第180章 刁难 趴在一旁的楚邈,听到南宫鸿煊的话,忙磕头道谢。 南宫鸿煊微微抬手,那楚家一众跪着的男人,才爬起身。 楚琳还呆呆跪在地上,一双通红的杏眼,紧紧盯着苏时瑾。 楚邈慌忙扶起她,还深深瞪了她一眼。 这个琳丫头,还敢这般盯着苏二小姐。 就连他这个大男人,也觉察到,熙王与这位苏二小姐,似乎关系不一般。 怎么这丫头,平时挺机灵,今日这般蠢笨。 就当楚邈长吁一口气,以为不会再有幺蛾子的时候。 南宫鸿煊薄唇轻启,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楚姑娘,你这衣裙,本王瞧着实在碍眼,你便脱下来烧了吧。” 语气轻柔,却裹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这一身华贵的绯红色长裙,花了她整整五千两。 她买这衣裙,原是因为看了他一眼,芳心暗许。 所以,才死了心要买下来。 只为了,能跟他穿相似的颜色。 可如今,这少女的绮梦,被他生生毁了,还要这般羞辱她! 苏时瑾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人,是嫌弃楚姑娘,穿了与他相似颜色的衣物! 看来,他果真不是常人,苏时瑾心中腹诽,怪不得那般无耻霸道。 因了解他,苏时瑾看了一眼楚琳,劝道:“楚小姐,还是按殿下所言,把这衣裙处理了吧。” 楚琳泪眼汪汪,眸子里都是不甘。 苏时瑾还在她眼里,看出来一丝嫉恨。 她心中有些疑惑,自己与这楚琳,只见了两面,而且并无交恶,反而对她有恩。 怎么她看着自己,反而带着一丝嫉恨呢? 楚琳又转头看向南宫鸿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打湿了她的前襟。 “殿下,非烧不可吗?……” 楚邈生怕她再惹出事,立马捂住楚琳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殿下,请放心。草民这就将衣裙烧了,不再污了殿下的眼。”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招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苏时瑾抬脚,也打算离开。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不用想,必是南宫鸿煊。 其他人根本不敢往后看,早已没了身影。 冷锋自然知道主子的想法,也早跑得影都没了。 只凌黛,倔强地跟在苏时瑾身侧。 见熙王又抓着自己小姐,她立马捏紧了手中的长刀。 “怎么?凌黛,你要跟本王动手?” 苏时瑾抬起另一只手,额头轻点。 早知道,这宴会有南宫鸿煊,她就算死也不会来。 可如今说这些,似乎都是废话。 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对凌黛说:“无事,你下去吧。” 凌黛这才一步三回头,不安地退下去。 苏时瑾看着他,神色没什么异常,只淡淡道:“南宫鸿煊,有何事?你说吧。” 见她脸上清冷似霜,南宫鸿煊的眸子暗了暗。 阿瑾还在生他气,不过他确实混账,阿瑾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他的手触电般,松开了苏时瑾的玉腕。 眼里还有一丝惴惴不安:“阿瑾,我们和好,好吗?” “我们回到从前好吗?这些日子,我想了想,哪怕你只是欢喜我的容貌,我也甘之若饴。” 苏时瑾觉得,她的耳朵,一定是幻听了。 否则,不会听到,这般骇人的话语。 苏时瑾瞪大双眸,直直地盯着他。 想看看这人,还是不是南宫鸿煊。 她微微抬手,指尖触碰到南宫鸿煊脸颊。 她指尖在他脸上慢慢摩挲,摸到耳后,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脸,南宫鸿煊只觉得身子一麻,微微发颤。 这还没完,苏时瑾竟细细摩挲起来,还捏了捏他的耳根。 这女人,简直是在玩火。 南宫鸿煊仰着头,一脸可怜巴巴望着苏时瑾,狭长的眸中隐着一丝情欲。 “阿瑾,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苏时瑾微微摇了摇头,红唇轻启:“不,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南宫鸿煊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他微微垂下头,似有些失落。 “阿瑾,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手,抓着苏时瑾的裙角,微微摇晃。 苏时瑾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这样子,像极了她幼时养得那条小黑狗。 怎么办?这人,就是南宫鸿煊,货真价实的南宫鸿煊。 苏时瑾有点不忍,那句原谅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不过理智拉回冲动,苏时瑾意识到行为的不妥,尴尬地垂下手,淡淡地说道:“南宫鸿煊,你没错。若是有错,便是我们不该相互纠缠。” 裙角从南宫鸿煊手中滑落,苏时瑾转身欲走。 南宫鸿煊的手僵在半空,眸中闪过悲痛。 他讪讪地收回手:“阿瑾,我有沈如风的消息。” 听到这话,苏时瑾停住了脚步,但是并未转身:“好,你说,我听着。” 南宫鸿煊心中更加失落,阿瑾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了吗? 其实,他不知,苏时瑾并不是不愿看他。 而是怕再看他一眼,会忍不住回头。 明明就没可能,何必给彼此希望呢? “南宫晖救了他,如今藏在京郊。南宫晖在等,等陛下气消的时机。” 等陛下气消的时机,苏时瑾眉心一拧。 她与南宫鸿煊,在舒县的做的事,南宫晖肯定知晓。 除了刚开始,遭遇的下毒和刺杀。 后来,倒是没出过什么事,一切顺利的可怕。 原来南宫晖是想着,舒县若是灾情解决,陛下说不定龙心大悦,就会从轻发落沈如风。 看来南宫晖,还真是对沈如风,不离不弃呀! 苏时瑾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为何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不想你前功尽弃。” 苏时瑾抛下一句:“多谢。”便消失在视线中。 …… 楚家府邸,正厅。 沉香木的雕花梁柱,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太师椅分列两旁。 阳光从天井洒下,满室生辉。 左侧第一张太师椅,坐着个老者,身形极为瘦削,但双目炯炯有神。 右侧第一张太师椅,坐得正是楚邈。 楚琳跪在地上,已换了身衣裳。 她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火苗烧得正旺。 第181章 受罚 火苗跳动,仿佛在嘲笑她今日的不堪。 楚琳双眼通红,泪水早已干涸,满脸的愤恨。 楚邈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有一丝愧疚。 他轻叹一声,对老者说道:“父亲,今日之事,是孩儿莽撞了。本想借着宴会攀附熙王殿下,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琳儿受了这般委屈。” 这位老者是楚家上一代家主,楚源。 楚源微微眯眼,目光凌厉地扫过楚琳,又看向楚邈,沉声道:“哼,你以为那熙王是好相与的?楚家在这舒县虽有些地位,可在皇室面前,不过蝼蚁。你这一着不慎,怕是要给楚家招来大祸。” 楚琳紧咬下唇,突然开口道:“祖父,父亲,我不甘心。那苏二小姐凭什么能得熙王另眼相看?我不服!”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拳。 楚邈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琳儿,不得无礼!此事休要再提。” 楚琳却仿若未闻,继续说道:“我偏不。她不过是个商贾之女,有何了不起?我定要让熙王殿下看到我的好,让他后悔今日对我的羞辱。” 楚源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琳儿,你莫要任性。那熙王殿下喜怒无常,今日能让你烧了衣裙,明日便能要了你的性命。楚家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楚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祖父,我不怕。我要让熙王殿下回心转意,我要嫁给他。” 楚邈皱眉道:“先前,你不是不愿嘛,怎么如今这般固执要嫁?” 楚琳噘着嘴:“先前我不知道,他就是熙王殿下。现在,我铁了心要嫁。” 楚邈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父亲说:“父亲,据我所知,苏二小姐已为人妇,她与熙王殿下绝无可能。琳儿不得他心,不如我们换个人选?” 楚琳听到这话,气得不行。原以为,父亲真心疼爱她,没想到他眼中压根没她这个女儿。 她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楚邈,声音尖锐:“父亲,你怎能如此?我对熙王殿下一片真心,你却要另选他人。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吗?” 楚邈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法说出口。 楚源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琳儿,不得无礼。你父亲也是为了楚家着想。那熙王殿下岂是你能轻易掌控的?若另选他人,能为楚家带来好处,又何必执着于你一人?” 楚琳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手指着楚邈和楚源,说道:“你们只想着楚家,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熙王殿下,谁也不能阻止我。” 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 楚邈和楚源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神色。 楚邈叹了口气:“父亲,这可如何是好?琳儿这般固执,怕是会惹出更多麻烦。” 楚源沉思片刻,开口道:“先由着她去吧,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劝劝她。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能与熙王殿下搭上关系的办法,以弥补今日之过。” 楚琳在房间里,哭得肝肠寸断。 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那人却不将她放在眼里。 要是单单这样也就罢了,可他似乎对苏二小姐别有心思。 那苏二小姐除了容貌,有哪一点能比上她? 最关键,那苏二小姐已为人妇,怎比得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楚琳心中充满了忧伤,还有对苏时瑾深深的嫉恨。 正厅里,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这姑娘是楚家二小姐,楚韵。 容貌比不上楚琳的娇美,但看上去十分娴静。 楚源正说着话,管家匆匆进来禀报楚邈:“家主,时记成衣铺的伙计,来取银子,说是咱家小姐,在铺子里赊了五千两。” 楚邈一听五千两,吓得脸色一白。 谁这么大胆?敢赊五千两?成衣铺里赊五千两?那得买多少衣裳? 他强压心头的震惊,问管家:“那伙计有没有说,是哪位小姐赊得?赊了什么?” “那伙计描述了相貌,老奴听着像是大小姐。说买了他们的镇店之宝,赤红宝石裙。” 楚邈一听,莫不是就是琳丫头,今日赴宴穿得那身裙子? 他扫了扫一旁的火盆,那裙子和红宝石,早化为灰烬。 就这一件裙子,能值五千两?是他见识浅,还是这时记是家黑店? 五千两,楚家是拿的出来。 可花五千两,买一件破裙子,楚邈觉得闹心得很。 楚邈脸一沉,当即让人把楚琳叫来。 片刻后,楚琳来到正厅,双眼红肿,半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楚邈看着她,怒从心起,指着她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赊账五千两,就为了买一条裙子,你可真是有胆子。关键是这裙子,还成了一把灰。” 楚琳紧咬下唇,倔强地说:“父亲,那裙子是我为了能在熙王殿下面前出彩才买的,我……” “啪!”楚邈狠狠一巴掌甩在楚琳脸上,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掌印。 现在,楚琳两边脸颊,肿得十分对称。 见楚琳挨打,楚韵低垂的眼,闪过一丝笑意。 楚琳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脸的不可置信。 今日,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的很。 楚韵佯装求情:“父亲,姐姐也是为了楚家,所以才……” “你给我闭嘴,谁要你假惺惺了?”楚琳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很冲。 楚邈听她这话,火气更盛:“楚琳,是不是我平时太宠你了?所以,才让你如此任性?” 楚琳冷笑一声:“呵呵,父亲的话,说得真好听。无非是想将我卖个好价钱而已,能有几分真心?” 楚邈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给楚家带来这么多麻烦,还不知悔改。” “你简直太让我们失望了。从现在起,你去祠堂跪着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去就去,你们眼里根本没有我。”说罢,楚琳转身向祠堂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楚韵心中暗自得意。 第182章 上赶子 楚邈来回踱步,心中恼火不减。 五千两银子,够家里两个月开销了。 那孽女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花了。要是话得其所,也就罢了。 可她花这么多银子,没得到熙王的青睐,反而得罪了他。 楚邈停下脚步,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转头对楚源说:“父亲,这五千两?” 楚源皱了皱眉头,沉声吩咐管家:“去账房支五千两,给人把账清了,咱楚家丢不起这人。” 又补充了一句:“往后不能让琳丫头,这般任性妄为了。” 楚邈点头称是。 翌日巳时,县衙门口。 阳光洒落,带着一丝暖意。微风轻拂,衙门口的旌旗微微飘动。 苏时瑾一身月白骑装,干净利落,手中牵着白马。 她身姿修长婀娜,长发如墨,仅用一根发带束起。 微微上扬的眼角透着一抹清冷,眼眸似一泓秋水,波光潋滟。 肌肤赛雪,散发着微光,清丽绝美,宛如仙子下凡。 “小姐,咱们现在出发吗?” 苏时瑾微微点头,正欲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百姓纷纷围了过来。 “恩人呐,您这是要走了吗?”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问。 众人围拢过来,目光中满是不舍。 “姑娘,您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啊。” “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苏时瑾望着众人,眼神清澈:“愿大家往后日子顺遂,皆能安好。” 人群中,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拱手道:“小姐之德,如明月高悬。若有朝一日,小生定报小姐大恩。” 一个小男孩扯着母亲的衣角,大声说:“仙女姐姐,我会记住你的。” 苏时瑾微微一笑,正欲开口。 马蹄声响起,南宫鸿煊一身暗黑骑装,出现在苏时瑾眼前。 身后跟着黑压压一大片。 苏时瑾眉心微蹙,眸中闪过些许烦躁。 这么多人围着,她总不能给他冷脸。 苏时瑾福身行礼:“民女见过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的脸阴沉得可怕,她竟然与他如此疏离有礼。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男人的身份,如此尊贵。 他们一直以为,这人是苏二小姐的下属。却不料,这人是王爷。 百姓们反应过来后,纷纷惶恐地跪地行礼,口中高呼:“参见熙王殿下。” 声音此起彼伏,在县衙门口回荡。众人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怒了这位尊贵的爷。 南宫鸿煊并未理会,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苏时瑾身上。 苏时瑾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姿势,神色淡然。 南宫鸿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沉声道:“都起来吧。” 百姓们起身,心中暗自揣测他们的关系。 南宫鸿煊步步靠近,停在苏时瑾面前:“本王与苏小姐同路,便一起吧。” 苏时瑾微微抬眸:“民女不敢。” 南宫鸿煊卿身向前,在她耳边轻语:“你若是想活着回京,最好别拒绝我。”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痒痒的,心也有些痒痒的。 这回京的路,恐怕比出京时更加凶险。他说的对,若是无他,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索性欠了他那么多次,再多欠一次人情,应当也没什么大事吧? 大不了,回京后,多送点银子给他,也算付了报酬。 想到这,苏时瑾猛地抬起头。未料到,耳垂似乎触碰到一片温热。 她微微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心中似有松动。 这一瞬间的触动,将南宫鸿煊的心,燃得火热。 可他只能极力压下心中悸动,管住自己躁动的手。 两人间,有一丝火花绽放。 这时,一阵“辘……辘……”声由远及近。 街角处,一辆颇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风吹过,车帘被掀起一角,苏时瑾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楚琳。 边上还坐着一个姑娘,倒是没见过。 苏时瑾没想到,昨日受那般侮辱,楚琳竟还敢来。 跟着马车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长得普普通通,昨日宴会也见过,应是楚琳的兄长。 马车停下,车夫麻利地放下脚踏。 楚琳一身粉色罗裙,头上珠翠摇曳。脸上妆粉盖得很厚,但仍能瞧出几分憔悴。 她率先踏出马车,瞧见苏时瑾与南宫鸿煊站在一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另一个姑娘跟着下了车,身着鹅黄衣衫,看上去颇为文静。 年轻男子下马,跪地行礼:“草民楚翊参见熙王殿下。” 身后的两个姑娘,也跟着行礼。 “民女楚琳参见熙王殿下。” “民女楚韵参见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瞥了一眼三人,神色未动。 似乎有些冷,苏时瑾不禁觉得,脖颈处好似受了点凉风。 南宫鸿煊薄唇轻启,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都起来吧。” 楚翊起身,目光闪烁,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他向前一步,双手呈上一封信笺。 他头垂得很低,身子还有些抖:“殿下……草民兄妹……三人,多有……叨扰,请殿下……” 一句话的都说不利索,看来昨日吓得不轻。 楚翊压根就不想,招惹这位“活阎王”。 可祖父和父亲说了,既招惹过了,那便招惹到底吧。 只要南宫鸿煊,能看上她们其中一个,也算转危为安了。 要不然,昨日惹了这位殿下不快,楚家也担心他的报复。 在楚家人的眼里,没有什么矛盾,是美人解决不了的? 若一个不够,那二个总够了!若还不够,那还有三个,四个,五个,六七八个…… 反正这一辈,适婚的楚家女儿,多得很…… 原因就是,楚邈前前后后娶了,十几房姨娘。 见长兄话说得磕磕巴巴,一旁的嫡姐只顾着看美男。 楚韵向前走了半步,轻声说道:“民女兄妹三人,欲上京探亲,还望熙王殿下和苏小姐,能捎带我们一程,不胜感激!” 苏时瑾不禁看了一眼,这个黄衣女子。 长得也只能算秀气,但是说话倒是不卑不亢,在南宫鸿煊面前,竟然还能不犯花痴。 倒是的确,比楚琳强上一点。 看来楚家的心思,还没断呢,还是想攀上南宫鸿煊这棵大树。 南宫鸿煊并未接信,只是微微挑眉,眸中透着玩味:“呵,看来昨日的教训不够。你们还上赶着,找死。” 第183章 答应 楚翊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楚琳一时慌了神,昨日她在宴会上出了丑,可她仍不死心。 想着今日碰碰运气,挽回些局面,却没料到熙王如此不讲情面。 当下眼眶一红,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下唇强忍着。 楚韵见此情形,忙又福了福身:“殿下,昨日有所冒犯,还望恕罪。此番上京探亲路途遥远,听闻一路匪盗横行,若能得殿下与苏小姐庇佑,楚家自是万分感激。民女兄妹三人定谨言慎行,绝不添麻烦。” 跟在身后的东方梵,忍不住走上前,将楚翊手中的信拽了下来。 他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带着几分了然。 鸿煊那小子和苏时瑾,已冷了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得凉凉。 刚刚他观察了一下,这楚家大小姐楚琳,似乎对鸿煊有意思。 带他们一起上路,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 最主要的是,这信笺上承诺的报酬,实在有些丰厚,他觉得不拿白不拿。 他抬眼看向南宫鸿煊,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鸿煊,反正多几个人也无碍,要不你就应了?” 南宫鸿煊的目光扫了过去,带着一丝威胁。 东方梵瘪了瘪嘴,转头将信递给苏时瑾:“苏小姐,你瞅瞅这信,是不是带上挺划算?” 苏时瑾扫了几眼,便看了个明明白白。 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多了这几个人也好,况且楚琳一看,就是对南宫鸿煊有想法。 虽说楚家不是个东西,但这信上承诺的,可是真金白银,不要白不要。 苏时瑾抬眸:“殿下,东方公子说得有理。既然顺路,便一起同行吧。” 南宫鸿煊看着她,眉头微皱。他不信苏时瑾,看不出楚家人的心思。 可她似乎并不介意,人家要硬塞女人给他,还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南宫鸿煊心中莫名火起,他冷哼一声:“既然苏小姐不介意,那带上便是。” 言罢,他一甩衣袖,翻身上马。 东方梵明显感觉到,他这位好友生气了。 苏时瑾微微一怔,这人是在跟她赌气吗? 她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随即翻身上马,身姿利落洒脱。 楚家兄妹见此,忙上了马车,呵斥车夫快跟上。 楚琳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一角,目光紧随着南宫鸿煊的背影。 楚韵静坐一旁,看到楚琳这般做派,心中鄙夷得很。 平时在她面前,嚣张跋扈得很,以嫡女自居。 却不料,在熙王面前,这般不知收敛,真是给楚家丢脸。 她楚韵,可不似她这般没脑子。 要想获得熙王青睐,首先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一行人走了半日,即将抵达黑风谷。 前方道路开始变窄,山林愈发幽深,枝叶繁茂遮得天都暗了些。 南宫鸿煊面色冷峻,一语不发,周身散发着寒气,让冷锋都不禁打了个颤。 东方梵驱马靠近,笑嘻嘻地说:“鸿煊,多些人同行,岂不是多些乐趣?别绷着脸了。” 南宫鸿煊冷冷瞥他一眼:“你若再聒噪,便自行回京,别跟着我。” 东方梵撇撇嘴:“好,我闭嘴。” 心中腹诽:这闷葫芦,一赌气就六亲不认了。 南宫鸿煊余光看了眼苏时瑾,见她神色有些疲倦,心中又不觉软了软。 自打来了舒县,阿瑾便没安生过。 她半月前才中了毒,又受了风寒,想必还未完全恢复。 他冷声吩咐:“冷锋,下令原地休整。” 冷锋心知肚明,一口应道:“好嘞,属下这就去。” 南宫鸿煊又补充道:“待会,你带几个人去黑风谷探探。” 众人下马歇脚,楚家的马车也在一旁停了下来。 楚家不愧是,舒县第一大家族。 这马车颇为豪华,乌木打造,车前六匹骏马。 楚家兄妹三人,只带了两个婢女,一个小厮。 看来楚家早有准备,苏时瑾心中冷笑。 这楚家,她听说过,据说那善堂便是楚韵打理的。 洪涝之前,在舒县名望颇高。可后来疫情来临,举家离城逃离,惹来很多非议。 所以,这恐怕也是他们急着攀附南宫鸿煊的原因。 苏时瑾轻移莲步,坐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她闭目养神,大半日的颠簸,她倒是未觉得多疲累。 似乎近来身体好了很多,特别是内力,感觉充沛了不少。 可她习武向来偷懒,也只有轻功学得还算努力。 也不知她这内力,哪来的?总觉得来的莫名其妙,但又有些熟悉。 楚琳见到不远处的苏时瑾,翻了个白眼,心中更加嫉妒。 果真是个狐媚子,就静静坐在那,便美得如同一幅画,也难怪熙王的眼,就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楚琳心中恨恨骂道。 若是苏时瑾知晓,楚琳现在的心思,估摸后悔当初的举动。 当时,她只觉得这姑娘,有几分自己以前的性子,所以未和她计较,还出手帮她。 楚韵也下了马车,她眼珠子转了转,朝苏时瑾走过来。 她福身行礼道:“苏二小姐。” 苏时瑾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淡声道:“楚小姐有事?” 楚韵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这次多亏苏二小姐,熙王殿下才肯同意,我们兄妹三人同行。这小小礼物,还请苏二小姐收下。” 说着,楚韵一招手,身后的婢女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 匣子以檀木制成,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楚韵将匣子递到苏时瑾面前,柔声道:“这匣子里装的,是楚家特制的玉露膏,对女子肌肤养护极佳。” 苏时瑾并未伸手去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韵:“楚小姐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得什么功劳。无功不受禄,这礼物我不能收。” 楚韵面上笑容一滞,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她往前凑了一步,声音愈发轻柔。 “苏二小姐,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这玉露膏虽是薄礼,却也是楚家的一番心意,还请您收下。” 一旁的凌黛,看她这般做派,有些厌烦。 连她都看出来,这楚家姐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熙王殿下也。 第184章 抱大腿 瞅瞅那个楚琳,一双眼就从未离开过熙王。 可这楚韵,倒是和她不同,但是为何要来缠着她家小姐。 要抱大腿,就去找熙王啊,找她家小姐作甚。 她家小姐,现在和熙王,不太熟。今后,也更加不熟。 想从她家小姐下手,简直是打错了算盘,白搭。 苏时瑾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问:“既是楚家特制,想必珍贵非常,楚小姐为何非要劝我收下?这样的好东西,楚小姐可自己留着用,何必赠予她人呢?” 楚韵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暗恨,可一想到此行目的,又硬生生压下怒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这玉露膏的方子,原来自我姨娘。我姨娘去了后,我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才制成玉露膏。我想着,若是能将这玉露膏,赠予对我有恩的人,姨娘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苏二小姐,您就当成全我这份孝心,收下它吧。” 说完,她眼眶泛红,一片怅然之色。 苏时瑾心中冷笑,这楚韵还真会演戏,不过是想用孝心来道德绑架她罢了。 若她再执意不收,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她略一思索,伸手轻轻接过匣子,轻笑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多谢楚小姐这份心意。” 楚韵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苏二小姐客气了,您能收下,便是再好不过。” 女子皆爱美,这是人之常情。 苏时瑾这般容貌,定然比其他女子更爱美。 若是她用了,初时确实会皮肤越来越水嫩。可用久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楚琳那个笨蛋,只知道直来直去,哪知道迂回作战。 既然熙王殿下,心仪苏时瑾这张脸,那便想方设法毁了就是。 没了苏时瑾,她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与此同时,楚琳按捺不住,朝南宫鸿煊走去。 她今日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身着一袭粉色罗裙,裙摆绣着蝴蝶花纹,走起路来仿若蝴蝶飞飞。 昨日红肿的脸颊,也几乎看不出,毕竟抹了那么厚的粉。 楚琳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自信,在见到苏时瑾之前,她向来觉得自己就是舒县第一美人。 现在,虽然自知比不上苏时瑾,但她还是相当自信。 毕竟苏时瑾那般素,清冷的样子,哪个男人会喜欢呢? 昨日跪久了,今日膝盖还是有些酸疼。 若不是今早,她自己死乞白赖,非得跟着。这次的好机会,恐怕就让楚韵那个贱蹄子,独占了。 若熙王是旁人,她楚琳还不屑于这机会。 可那人是南宫鸿煊,她楚琳就算腿断了,也得争上一争。 楚琳忍着痛,想让自己行走间,更柔美一些。 头上戴着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更是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 南宫鸿煊站在河边,神色冷峻,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身姿挺拔修长,一袭暗黑色骑装,显得桀骜不羁。 他不经意间抬眸,瞧见楚琳扭着腰肢,活像个小丑。 他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楚琳浑然不觉,走到南宫鸿煊面前,福了福身,娇声说道:“殿下,这一路舟车劳顿,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我这儿有一壶刚沏好的茶,是今年新摘的春茶烹制,味道极为香醇,殿下尝尝,也好解解乏。” 说着,她转身接过丫翠手中的茶壶,满眼期待地看着南宫鸿煊。 南宫鸿煊冷冷地瞥了一眼,声音冷硬如冰:“滚。” 楚琳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委屈得很,眼泪瞬间滚了出来。 原以为他答应同行,定不会再像昨日那般对她。 可她似乎想错了,这个熙王还真如传言那般,不近人情不近女色。 可为何他对苏时瑾,那般不一样? 楚琳愣在那,脸上的粉被眼泪冲刷掉,显得红红白白,有些瘆得慌。 东方梵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楚琳手中的茶壶,调侃道:“哟,楚小姐这茶既然如此香醇,殿下不赏脸,我可馋得很,不介意我尝尝吧?” 说罢,也不等楚琳回应,便仰头灌了一大口。 热茶入喉,东方梵却差点直接喷出来,这茶哪里香醇了? 茶是好茶,可冲泡不当,苦涩得很。 这茶必然是不懂泡茶的人,瞎泡得! 东方梵硬生生咽下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咳咳,这茶……还真是别具风味。” 楚琳见状,破涕为笑娇嗔道:“东方公子,您若喜欢,以后我还给你泡。我原想着殿下一路辛苦,特意为他准备的……” 东方梵心想,难怪了,原来是这楚家大小姐泡得。 算了,别给他泡了,他也无福消受。 南宫鸿煊看了两人一眼,眼中一片厌烦,转身远去。 东方梵见他走了,立马追过去。 河边,独留楚琳一人,傻傻地站在那。 东方梵追上好友,嘴里念念叨叨:“鸿煊,人家姑娘家好心好意,你别这般不近人情。” 南宫鸿煊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好心好意?哼,她那点心思,你我岂会看不出来,莫要在这与我啰嗦。” 东方梵快走两步,与南宫鸿煊并肩而行,笑嘻嘻地说:“我知晓她是冲着你来的,可你犯不着如此冷面相对,好歹给人家留点颜面,你瞧把楚小姐弄得那般狼狈,多让人心疼啊。” 东方梵也不喜楚家姐妹,可若不帮着一把。 怎么拿这两姐妹,刺激苏时瑾,从而帮自己兄弟一把呢? 南宫鸿煊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东方梵,眼神仿若寒星,带着几分警告:“你若心疼,大可回去陪她,莫要在我耳边聒噪。” 东方梵撇了撇嘴,抬手做投降状:“别啊,我可对她没那心思。” 你这二愣子,我这是在帮你,帮你和苏时瑾和好。 拿这送上门的情敌,刺激刺激苏时瑾,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东方梵,在心里暗骂。 两人的对话,被归来禀报的冷锋打断。 “殿下,黑风谷没什么异样,而且热闹得很,多了许多百姓赶路。” 第185章 打架了 南宫鸿煊脸色一沉,上次路过这里,一个赶路人都没。 只有阿瑾一行人,还有赈灾的车队。 后来打听到,是因山匪盘踞,这里鲜有百姓出入。 原本他想着,得找个机会,将这山匪端了,难道已有人下手了? “可打听到为何?” “听百姓说,前些日子京中来了一个大官,将山匪剿了。属下还打听到,那淮县县令一家,遭了漏网之鱼报复,全家被杀了个干净。最后,那漏网之鱼,也被那大官杀了。” “那大官叫啥?” “这个百姓说不清楚,只知道姓沈。” 南宫鸿煊神色一凛,京中,姓沈,难道是沈如风? 杜钦回京后,他便撤了淮县的暗探。后来南宫晖离京,暗探跟踪到黑风谷,便失了他的踪迹。 再然后,阿瑾遭遇下毒刺杀,这批暗探便被他调到舒县,防着南宫晖再下杀招。 可刺杀过后,舒县一片风平浪静,甚是反常。 想来,这淮县的事,应是南宫晖所为。 南宫鸿煊心中,觉得有一丝不安,恐怕阿瑾的愿望要落空。 看来,他们要尽快赶回京城,寻找对策。 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将沈如风揪上大殿,这事越快越好。 南宫鸿煊想到这,看向冷锋,声音低沉冷冽:“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冷锋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把这个交给凌黛,让她服侍苏小姐服下。” 冷锋回转身,接过一个瓷瓶。 东方梵皱了皱眉,这是他花费数个日夜,赶制的护心补肝丸。 因为他瞧着鸿煊近日,脸色越发不好,偏偏这人又不让他把脉。 他只好瞧着他脸色,给他特地炼制了一些补药。 没想到,他转手就拿来献殷勤,送给苏时瑾了。 果真是,极品恋爱脑,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东方梵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鸿煊,我瞧你最近面色越发不好,你得顾着点自己的身体。苏小姐自己就是大夫,你没必要把这药丸,让给她。” 南宫鸿煊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的身子我有数,她的身子还未恢复,这药于她有益。” 说罢,不再理会东方梵,翻身上马,朝队伍前方而去。 东方梵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上马。 冷锋走到苏时瑾主仆二人面前,躬身行礼:“苏小姐,该出发了。” 苏时瑾淡淡回道:“好。” 趁着苏时瑾不注意,冷锋将瓷瓶偷偷塞到凌黛手中。 凌黛眉头皱了皱,用大脚趾想想也知道,这瓷瓶定是熙王让他送来的。 凌黛将瓷瓶重新塞过去,还向冷锋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真是,胳膊往外拐,难道忘了自己出自熙王府,竟然敢不收? 冷锋转念一想,也不能全怪她。 上次主子忽然发疯,一掌打飞她,伤得颇重。 两人拉拉扯扯,惊动了前面的苏时瑾。 苏时瑾回首:“怎么了?” 凌黛瞪了一眼冷锋,回道:“冷大人,送了一个瓷瓶来,奴婢不想收。” 苏时瑾垂下眼睫,心中细细思索一番,想开口拒绝。 可不知为何,偏偏说不出口。 明明已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可不知为何又有了一丝悔意? 特别是看到,楚琳对着他献殷勤时,那股悔意越来越浓。 “唉……”苏时瑾轻叹一口气,“收下吧。” 凌黛见她松了口,只能伸手接过瓷瓶,低声嘟囔道:“小姐,您就是心太软……” 话未说完,苏时瑾轻轻瞥了她一眼,凌黛立马闭了嘴,将瓷瓶小心收好。 冷锋见事情办妥,朝苏时瑾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马蹄声哒哒,队伍重新启程。 楚琳坐在马车里,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气得直咬牙。 虽然看得不真切,不知是何物?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南宫鸿煊送了苏时瑾东西。 楚琳气得,将手中帘子一甩。 楚韵看到这模样,呲笑一声:“姐姐,这是吃醋了?” 要是以前,楚韵万万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可如今,楚家基本放弃了楚琳,她有什么不敢的。 要不是楚琳死乞白赖,这赶赴京城的旅程,便只有她楚韵一人。 她和楚琳不一样,她心门儿清。 若是能得熙王青睐,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京城有的是机会,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虽说这棵树,不是歪脖子树,是苍天大树。 但为了一棵树,舍弃整个树林,她楚韵才不是楚琳那般傻货。 楚琳狠狠瞪了楚韵一眼,怒道:“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楚韵也不恼,轻轻一笑:“姐姐敢吗?难道姐姐,想给熙王留一个泼妇的印象?” 楚琳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紧攥手中的帕子,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见主子受气,边上的丫翠忍不住开口:“二小姐,你不知尊卑,敢这么跟我家小姐说话。” 在楚家时,楚琳仗着自己是嫡长女,处处欺压楚韵。 可自打楚琳得罪了熙王,也基本被放弃,楚韵再也不想忍她了。 她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 丫翠的脸上浮出一个通红的掌印,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你一个婢女,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谁给你的胆子!”楚韵寒声说道。 楚琳见状睚眦欲裂,猛地扑向楚韵,嘴中嚷嚷:“你竟敢打丫翠,我跟你拼了!” 说完,她伸手就去抓楚韵的头发。 楚韵侧身一闪,反手揪住楚琳的衣袖,瞬间扭打在一起。 桃红顾不得许多,冲了上去,加入战团。 丫翠不甘示弱,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朝着桃红扑去。 一时间,马车里乱作一团。 跟在马车一侧的楚翊,立马发现了异样。 他抬眼朝队伍前方望去,见队伍如常,这才松下一口气。 他扣了扣车壁,警告里面的人:“你们在闹什么?想死吗?” 一声接一声的“哐……哐……哐……”,总算将马车里的乱局,暂时平息了。 此时,楚琳和楚韵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抓痕。 两人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了对方。 第186章 落脚驿站 马车里的动静,其实并未逃过,南宫鸿煊和苏时瑾的耳朵。 不知为何,苏时瑾觉得,似乎耳力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不过,他们二人,对楚家姐妹的闹剧,也懒得过问。 只要别招惹到,别的随她们闹去。 队伍穿过黑风谷,格外顺利。 确实与冷锋说得一样,这里跟前一次,大不一样。 没了一些阴森之气,反而多了些人气。 行人匆匆,都是些普通百姓装扮。 南宫鸿煊凤眸暗了暗,未到一个月,这里就截然不同。 瞧了瞧天边,日头还早,其实没必要在淮县逗留。 可不知怎地,南宫鸿煊觉得,那淮县县令的死,颇为蹊跷。 他转头吩咐冷锋:“今晚,在淮县驿站落脚。” 冷锋领命而去,队伍的方向稍微偏了偏,奔着淮县而去。 苏时瑾蹙了蹙眉,原以为队伍直行,应到下一个城镇落脚。 怎么改道了? 她按下心中的思绪,默默跟上。 不过半个时辰,队伍便抵达淮县驿站。 驿丞老早得了消息,恭候在驿站外。 见人来了,忙跑上前,满脸堆笑:“小人参见熙王殿下。” 这驿丞刚刚上任,上一任驿丞忽然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些驿卒、厩夫与厨役也不见了。 刚上任,便见到一个大人物,他心中狂喜不已。 多接触这些大人物,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能飞黄腾达呢。 想到这,那驿丞背低的更低了一些,几乎与地面水平。 南宫鸿煊淡淡瞥了他一眼:“带路。” 驿丞忙爬起来:“殿下,这边请。” 南宫鸿煊迈着步向前走去,身后众人鱼贯而入。 苏时瑾打量着四周,这驿站看上去整洁有序得很。 可不知为何,鼻尖处似乎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风一吹,这一丝气味似乎消散。 难道是她闻错了?是近些日子舒县闻得太多,出现幻觉了? 楚家姐妹下了马车。 楚琳好奇地东张西望,嘴里嘟囔着:“这驿站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楚翊低声呵斥:“琳儿,你再这般不知分寸,就回去。” 楚琳瘪了瘪嘴,不再言语。 一行人跟着驿丞穿过庭院,来到后院。 驿丞指着中间的厢房,哈着腰说:“殿下,这间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又指了指两侧的几间厢房:“这些是为随行的贵客准备的。” 他又补充道:“至于护卫大人,小的安排在前院。” 驿丞弯着腰,想讨几句熙王的夸奖,却半天不见动静。 他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南宫鸿煊不见喜色,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 心中顿时有些紧张,外加害怕,不禁质疑起来,难道是对他的安排不喜? 可他是按照规程来办的,未出任何差错啊!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等得那驿丞,冷汗都从额上滴落下来。 才听到,南宫鸿煊幽幽开口:“苏小姐住这间吧,本王住她隔壁。其他人,全部安排到前院去。” 苏时瑾眉心一紧,南宫鸿煊这不是,让人产生误会吗? 她刚欲开口婉拒,却见东方梵冲了出来,推搡着楚翊:“走走走,楚公子。咱们去别的地方住去。” 无人敢抗拒,南宫鸿煊的命令。 尽管十二分不愿,楚琳还是憋着一肚子气,气呼呼跟着东方梵他们迈出后院。 不过片刻,后院只留下南宫鸿煊,还有苏时瑾。 冷锋硬拖着凌黛,躲到角落去了。 苏时瑾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有一丝恨,却又恨不起来。 若是说她,对南宫鸿煊,一丝感情都没,那实在太假。 但这一丝感情,似乎随着那夜的事,消失得差不多了。 南宫鸿煊紧紧盯着她,心中翻腾不已。 昨日明月楼的相见,让他狠狠存封起来的情感,再次翻滚,而且越发不可收拾。 他也想远离她,离她远远的,不再想她,不再爱她。 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只要看他苏时瑾这张脸,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太阳西垂时分,余晖如金纱般洒落在驿站,整个后院都染上了一层暖橙色。 南宫鸿煊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暗哑:“阿瑾……” 苏时瑾别过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南宫鸿煊,我已说得很清楚,我们再无可能。” 南宫鸿煊身形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那张美得过分的脸,只余一片落寞。 苏时瑾看着他,心中酸涩交织,可那夜的伤痛与影随行,让她的心又硬了几分。 良久,南宫鸿煊涩声开口:“阿瑾,你当真如此狠心?那夜是我一时冲动,可我对你的真心,从未变过。” 苏时瑾贝齿紧咬下唇,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殿下,即便没有那一夜,你我也没什么可能。待回京后,……” 不用想,南宫鸿煊都知晓,她后面会说出什么话。 南宫鸿煊向前一步,步步靠近。 苏时瑾止住话,步步后退,后背抵上了廊柱。 南宫鸿煊双手撑在廊柱上,将苏时瑾圈在狭小的空间里。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将苏时瑾紧紧笼罩其中。 “阿瑾,我不想听你说那些话,我这一生,只认准你。” 苏时瑾的头,一阵疼痛,仿佛有些记忆,在脑海里闪现。 似乎有个身影,也曾这样笼着她。 可那人,是谁呢? 苏时瑾抬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极力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 可越是用力,脑袋越痛,像是要炸裂一般。 “啊……”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 南宫鸿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纤腰,焦急喊道:“阿瑾,你怎么了?” 苏时瑾脸色惨白,额上汗珠滚落,双眼紧闭,已然昏了过去。 南宫鸿煊将她横抱起来,跨进中间的厢房。 “冷锋,快去叫东方梵。” 冷锋领命,飞奔而去。 凌黛这才没了禁锢,飞奔而来,见苏时瑾昏迷不醒,就欲拔刀。 “熙王殿下,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本王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怎么,你要跟我动手?” 紧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凌黛想到小姐,平日的嘱咐,终将手缓缓放下。 第187章 一起去 脚步声急促,东方梵匆匆赶来,发丝有些凌乱,额前还挂着汗珠,显然一路疾奔而来。 他不及多喘,直奔床边,坐下便为苏时瑾把脉。 南宫鸿煊一脸焦急,眼睛死死盯着东方梵。 片刻后,东方梵松开手,眉头紧皱:“她身体没什么大碍,等会就醒了。只是她好似得了失忆症,这是为何?” 凌黛看了南宫鸿煊一眼,小姐这失忆症,个中详情恐怕只有熙王知道了。 连她也不甚了解,她与小姐黑风谷一别后,再见时小姐便忘了好多事,就连她小姐也记不得。 不过没关系,她不介意。 南宫鸿煊眸色沉了沉,问东方梵:“你可有法子治?” 东方梵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没办法。” 南宫鸿煊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无用。” 东方梵一听这话,立马反驳道:“你有用,你怎么不自己治?我知道了,怪不得这些日子,瞧你们有些怪呢。是不是苏小姐,忘了你?” 苏时瑾忘记他们的过往,是南宫鸿煊心中的痛。 这事,除了冷锋和凌黛,没人知晓。 现在被好兄弟,直接点出来。 南宫鸿煊心中不好受,他转身对凌黛抛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便走了。 见他生气,东方梵知道自己猜对了。 苏时瑾这失忆症,看脉象颇为复杂。 可能是间歇性、片段性失忆。 这类失忆症,往往丢失的是,记忆中最在乎的人或事。 如此说来,南宫鸿煊在苏时瑾心中,分量不轻啊。 待过些日子,便将这事偷偷告诉那小子,保准他不再难过。 东方梵一边思索,一边离开厢房。 只是这片段失忆症,要想根治,确实更难。 为了兄弟的幸福,他得回去好好翻一翻。 大门拐角处,隐着一个人影,正是去而折返的楚琳。 若是平时,肯定早被暗卫拿下。可今日无人注意到她。 她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她看到熙王对苏时瑾,表明心意,也听到苏时瑾拒绝。 她手中的蔻丹,又生生折断几根。 这苏时瑾,真是不知好歹。这般美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对她情有独钟,她一个人妇还敢拿乔? 说起来,也是生气。真没想到,熙王竟然喜好人妻,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癖好? 难不成她楚琳,还得先嫁人,才能有机会? …… 夜色漫漫,整个后院都处在警戒中。 南宫鸿煊立在树下,已换了一身月白长衫,褪去些许冷冽。 冷锋低声禀报:“这驿丞是新上任的,并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原先的驿丞呢?” “说是留书一封,人就不见了。原先的驿站的人,都同一时间不见了。” “哼,人全换了。” “是,属下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细细查探一番。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那里被强酸腐蚀过的迹象,还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属下怀疑……是化尸水所致。” “化尸水?” 这不是南宫晖,惯用的手段吗? 看来这驿站原先的人,是凶多吉少了。 县令一家满门被屠,驿站的人也全换了。 南宫晖,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南宫鸿煊抬眸,望向夜空。 繁星闪烁,似乎格外美。 可这一片夜色下,似乎隐藏着诸多罪恶。 南宫鸿煊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好好护着苏小姐。去请东方梵,让他确认一下是不是化尸水。” 冷锋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东方梵匆匆赶到。 三人来到可疑处,东方梵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一番。 伸手扇了扇空气中的异味,凑近嗅了嗅,眉头紧锁。 东方梵起身,神色凝重地说:“从这痕迹和气味判断,确是化尸水无疑。而且这用量,可销毁几十具尸体。” 几十具尸体,淮县驿站差不多,就是这人数。 一个小小的淮县,透着一丝诡异。 “嗯,你们下去吧。” 东方梵头凑过来,打着哈欠道:“那我就去睡了哈,别再扰人清梦了。” 南宫鸿煊伫立原地,望着东方梵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繁星之下,他的身影略显孤寂。 良久,他眼神一凛,欲飞身而出。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便看到苏时瑾。 月光如水,倾洒在苏时瑾身上,为她勾出一道绝美的轮廓。 她一袭月白纱衣罗裙,好似月下仙子临世。 墨发如瀑,一根发带随意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白皙的脖颈处,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那一双秋水眸,恰似一泓寒潭,波光潋滟间,藏着些许情思。 如今,这双眸子紧紧,盯着他。 南宫鸿煊竟看呆了,一时无话。 苏时瑾缓缓靠近,朱唇轻启:“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这是打算去哪?” 南宫鸿煊回过神来,他以为阿瑾还未醒,以往她都要昏睡至少一日的。 可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他清了清嗓子,收回自己炙热的目光:“不去哪,我看月色正好,打算出去逛逛。” 苏时瑾轻扯唇角,莞尔一笑:“确实月色不错,不如我陪你同去。” 这一昏睡,苏时瑾好似记起什么。好像沈家院墙下,这家伙曾…… 苏时瑾收起心中的涟漪,连她自己也未感觉到,恨意似乎减少了一些。 南宫鸿煊一怔,他怎么觉得,阿瑾似乎对他敌意减少了一些。 “不必了,阿瑾你身子还未好,我一个人去就好。” 太反常了,南宫鸿煊竟不让她陪。 苏时瑾一个箭步上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南宫鸿煊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慌乱。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回避。 月光下,两人的距离如此近。 近得南宫鸿煊能闻到,苏时瑾身上淡淡的香味。 心跳不由加速,他慌乱开口:“阿瑾,我……我没瞒你什么。” 苏时瑾微眯眸子,似乎忘了保持距离。 她向前一步,几乎碰到南宫鸿煊的胸膛。 “南宫鸿煊,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瞒我。”苏时瑾的眸子里有一丝怒气,还带着别样的魅惑。 南宫鸿煊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清丽无双的脸庞,微微颤抖的唇瓣,惹得他仿佛燃烧起来。 第188章 夜探 南宫鸿煊喉结滚动,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可近在咫尺的脸,如磁铁般吸住他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阿瑾,我……” 苏时瑾扬起下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眼波流转间尽是蛊惑。 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丝魔力:“鸿煊,跟我说真话,可好?” 她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南宫鸿煊的手背,细微的触感,让南宫鸿煊的心猛地一颤。 南宫鸿煊垂眸,避开她灼人的目光,耳根处却微微发红。 苏时瑾见状,凑得更近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温声低语:“我忽然想起了些事,沈家院墙下,你曾……”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急急追问:“阿瑾,你想起我们的过往了?” 苏时瑾微微颌首,发丝拂过南宫鸿煊的脸颊,一阵酥痒:“嗯,想起了大部分,所以你确定不告诉我真话?” 苏时瑾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其实她只想起了一个片段,不过总会想起的,也不算骗吧。 月色下,她的目光那般通透,仿佛直射他心底。 想到她为扳倒沈如风,做了那么多努力。 若是告知她实情,她会不会崩溃? 他不忍她失落,不忍她伤心。可现在,似乎非告诉她不可。 犹豫良久,南宫鸿煊轻叹一声,像放弃了抵抗:“阿瑾,淮县县令被灭门,我总觉得有蹊跷,所以打算去县衙探探。” “前任驿站的人忽然消失,似乎也是南宫晖的手笔。” 苏时瑾一下心里明了,怪不得他转道来了淮县。 “你是觉得,这事跟沈如风和厉王有关?而且会影响到,我扳倒沈如风的计划。” “嗯。”南宫鸿煊低头看了一眼苏时瑾,想看看她什么表情。 却见苏时瑾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苏时瑾微微勾唇,笑意未达眼底:“我早猜到,沈如风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不过就算他们搅翻天,沈如风也休想全身而退。” 苏时瑾心想着,丢了五十万两赈灾银,再怎么操作,至少也得判个全家流放吧。 南宫鸿煊向她承诺:“阿瑾,你放心,我定助你达成心愿。” 苏时瑾抬眸望向他,一双眼眸情意绵绵。 一瞬间,心底的情愫破土而出,悄然蔓延。 两人之间,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苏时瑾轻声呢喃:“嗯,我信你。” 或是这男人,美得太蛊惑人心。 又抑或是,楚琳和楚韵的出现,刺激到了苏时瑾。 也可能是,那记起的片段,迷失了她的理智。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南宫鸿煊的胸膛,掌心下是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也扰乱了她的心。 南宫鸿煊只觉得浑身一僵,指尖传来的温热像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他觉得像是在做梦,美得他不愿醒来。 白日里,阿瑾对他还冷面相待,怎么今夜又这般主动? 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痛得直抽气。 看来,这不是梦。或许阿瑾真的想起,他们的过往,所以态度才变得这么快。 他的目光胶在苏时瑾脸上,微微泛红的脸颊,娇滴滴的唇瓣,像在无声召唤。 似被魔力驱使,苏时瑾踮起脚尖,与他靠得更近些。 一双秋水眸,恰似幽潭藏媚,潋滟生波,全然没了往昔的清冷疏离。取而代之的是,缠绵而出的魅惑。 仿若丝线,将蛊惑丝丝缕缕地编织其中,浓烈得化不开,叫人一眼望去,心尖儿都跟着颤了几颤。 两人的唇瓣相距不过咫尺,南宫鸿煊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低下头,衔住了那点红。 苏时瑾十分乖顺,环上他的脖颈,细细回应着。 月华如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如同一个人。 过了许久,唇分。 两人的目光交汇,眼中皆是迷离与沉醉。 苏时瑾脸颊绯红,眼眸看向一边,有些不自在:“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南宫鸿煊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被蛊惑了。 这女人,是想给他一个甜枣,让他不得不带上她吗? 可看到她眼角,还残留着的一丝情欲。 他又放下心来,不不不,阿瑾定是情不能自已,才这般做得。 她定是担忧自己,才想着一起去的。 南宫鸿煊拥住苏时瑾,在她耳畔低语:“好。” 说完,他手臂微微收紧,揽着她的纤腰,足尖轻点,朝县衙方向掠去。 苏时瑾窝在他怀里,早已习以为常。 只要跟这人在一起,自己都不需要费力气。 唉,长此以往,要是荒废了一身好轻功,可如何是好啊? 不多时,便来到淮县县衙。 夜色下,显得有些阴森,还有些孤寂。 整个县衙,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火。 只大门口,站了两个衙役,在那抱怨。 “唉,咱们两个真是倒霉,这大晚上的,还得守着这鬼地方。” “可不是嘛,几十口人命,一夜之间全死了。我站在这,都觉得阴风阵阵。” “唉,可不是嘛。那夜值夜的兄弟,命都交代在这,我可不想死。” “应当不会吧,不是说沈大人,已经肃清了山匪吗?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要不是差这点银子养家糊口,真想明日就不干了。” ……懒得听人抱怨,两人闪身来到县衙后院。 后院静谧得有些诡异,月光洒下,斑驳的树影仿若张牙舞爪的鬼魅。 南宫鸿煊放下苏时瑾,环顾四周。 虽有些陈旧,少了些人气,但处理得挺干净。 事情已发生多日,那些尸体早被处理了。按理说,这种官员被灭门,应当上报朝廷,并派人来查案。 但据冷锋打听的消息,那京中大官沈大人,自己结了案,将尸体全部火葬了。 还真是干净利落,这风格,像厉王。 若是沈如风也这般狠辣,那阿瑾确实得早早脱离沈家,离那畜生远点为妙。 两人举着夜明珠,查询了很久,也没找到一丝痕迹。 连血迹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忽然,苏时瑾发现,一处低矮的灌木上,挂着一块细碎的布。 第189章 又疏离了 苏时瑾眸色一暗,伸手取下那破布条。 这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 南宫鸿煊身形一闪,瞬间来到苏时瑾身旁。 见他来了,苏时瑾将碎布,塞进他手心。 借着微光,两人细细端详。 碎布不过方寸,暗黑色,粗麻材质,瞧着与寻常百姓衣物无异。 苏时瑾蹙了蹙眉,好似没什么不一样的。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正当她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南宫鸿煊从碎布中,挑出一截金属丝。 苏时瑾瞪大了一双眼,麻布里面竟掺着金属丝,这着实让她有点意外。 南宫鸿煊目光一凛,手指捻着那截金属丝,沉声道:“阿瑾,这布料不似山匪之物,倒像是京中死士的。” 苏时瑾下巴轻点,眸中却有一丝疑惑:“这淮县地处偏远,按理说不会招惹到京中啊?” 南宫鸿煊眉头紧锁:“驿站的化尸水,瞧着像南宫晖的手笔。这县令灭门惨案,可能涉及到京中死士。说不定,这两桩事,都是南宫晖干得。” 苏时瑾微微扬起下颌,疑惑不解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知道。他那人变态得很,我可猜不透。” 苏时瑾听到他这话,差点笑出声。“变态七皇子”,不是他的名号吗? 南宫鸿煊顿了顿,开口道:“走吧,回驿站。” 趁着夜色,两人一路飞驰,回了驿站。 翌日,天刚破晓。 前院的人,早已收好行囊,等着出发。 后院厢房内,却一片静谧。 这间厢房,原是给南宫鸿煊准备的。 十分宽敞,且布置得很是雅致。 一幅淡墨山水屏风,将厢房一分为二。 外间摆着红木八仙桌,桌上摆着上好青花瓷茶具。 除此之外,竟还设了一排书架,摆了些书籍珍本。 里间放置了一张雕花床,床帏是上好的丝绸,轻如蝉翼,垂落下来。 昨夜闹腾了大半宿,此时苏时瑾正睡得酣甜。 凌黛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去叫醒她。 恰在这时,南宫鸿煊出现,他扫了一眼凌黛,使眼色叫她让开。 凌黛仿佛没看见,依旧杵在那。 南宫鸿煊朝冷锋看了一眼,冷锋立马出手如电,将凌黛拖走了。 凌黛恨得牙痒痒,但想起小姐的话,到底忍住了,没有硬刚。 见那没眼力劲的丫头,被拖走了。 南宫鸿煊这才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要是早知道凌黛一根筋,碍事,他定会换个机灵的人。 他脚下未发出一点声音,便来到床榻边。 他伸手撩起床帏,见苏时瑾睡得正沉,长发肆意散在枕上,衬得一张脸又白又小。 随着呼吸,长长的眉睫轻颤,仿若蝶翼。 双唇不点而朱,微微嘟起,带着几分睡梦中的娇憨。 她的睡姿颇为放肆,被子只盖到胸口。 手臂整个都在外面,袖子退了一半,露出了莹白如玉的手臂。 一条腿从被角探出,足尖微微蜷缩,足腕盈盈一握。 南宫鸿煊看得是,面红心跳。 他垂下眸,轻咳了几声,想唤醒她。 可苏时瑾似乎沉醉美梦中,没有反应。 南宫鸿煊只能轻晃她的肩头,柔声轻唤:“阿瑾,醒醒,天已大亮,我们该出发了。” 苏时瑾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褐色的眼眸带着些迷糊,待看清面前的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一把扯起被子,将整个身子埋在锦被中,只露出一张脸。 “南宫鸿煊,谁让你进来的?”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情意。 南宫鸿煊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昨夜她那般主动,还说自己忆起了过往。 怎么今日,这句质问如此疏离? 他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阿瑾,时辰紧迫,所以我才进来唤你。” 苏时瑾秀眉微蹙,眼神中透着几分清冷:“既如此,你让凌黛唤我就好。” 昨夜的情不自禁,此刻看来,也是错误。 若不是她昨夜那番举动,南宫鸿煊不会纡尊降贵,巴巴贴过来。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月色下那家伙实在美得过分,所以才引诱着她…… 况且若不主动,这家伙铁定不告诉那些事。 不行,不行,今后得管住自己的心,莫再牵扯过多了。 南宫鸿煊见她这样子,一头雾水。 怎么才过了一夜,这女人就变脸了。 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凤眸中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语气也冷了几分:“苏时瑾,你这脸变得还真快!昨夜种种,你都忘了不成?” 苏时瑾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清冷,她别过头去,避开南宫鸿煊的目光:“昨夜一时糊涂,殿下莫要当真。” 南宫鸿煊上前一步,逼近苏时瑾,冷笑道:“你这女人,一次次戏耍我,是不是找死?” 苏时瑾被他逼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床头。 她睫羽轻颤,娇媚地笑起来,眼波流转间自是一股风情。 她伸手挑起南宫鸿煊的下巴,调侃道:“殿下,我这是在帮你。让你知晓,这世上没什么真心实意。往后,你才能走得更远。” 这副样子,南宫鸿煊从未见过。 柔媚无比,跟她平常大不一样,数不尽的魅惑。 可却让南宫鸿煊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转身,几步便离开了。 门发出“哐当”一声响。 床榻上的苏时瑾,透着床帏,看着他的背影。 脸上的娇媚,瞬间消失无影,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模样。 …… 驿站外,车马已备好,只等着苏时瑾和南宫鸿煊。 苏时瑾率先出来,还是一身月白骑装。 今日束着高发,别了一根白玉发簪。 这般素净的打扮,还是难掩绝色,众人不禁看呆了。 看着自己兄长,一副呆愣的模样,楚琳气得胸口直鼓。 初次见面,楚琳只是感叹苏时瑾的容貌,有一丝嫉妒。 现在,楚琳对苏时瑾,那是敌意颇深。 正生着气,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南宫鸿煊一身暗红色长袍,还真是美得惨无人寰。 楚琳忙慌乱下了马车,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奔了过去。 南宫鸿煊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他眉头一皱。 那人影直冲他而来,他侧身躲过,还伸出了一只脚。 第190章 复发 楚琳脚步匆忙,未料到他有此举,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中的食盒滚落一旁,精致的糕点散落一地。 楚琳又惊又窘,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抬起头,满含委屈地望向南宫鸿煊,嗔道:“殿下,民女一大早就起来,为您准备点心。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南宫鸿煊扫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股杀气,楚琳也感觉到,她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马车上的楚韵,咧嘴笑了一下。 还真是蠢女人,这都是什么烂招数。 楚翊立马扶起楚琳,弯着腰拉着她,逃开了。 南宫鸿煊的脸阴沉如水,没人再敢说话。 苏时瑾坐在白马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楚。 这楚琳,还真是不死心,有点飞蛾扑火的决心。 和当初的她,还真有点像。为了所谓的爱,奋不顾身,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南宫鸿煊扫了一眼苏时瑾,见她神色如常,心中怒火更甚。 这没心肝的女人。看来越美的女人,越没心肝。 南宫鸿煊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率先疾驰而去。 苏时瑾松开缰绳,手心微微有汗。 她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南宫鸿煊,这才擦净手心的汗。 然后拉紧缰绳,催马跟上队伍。 这一细微的小动作,被东方梵尽收眼底。 …… 这一路,行了大半个月,风平浪静的。 没有任何异常,苏时瑾和南宫鸿煊,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好似,那一夜淮县驿站发生的,就似一场梦。 梦醒了,便回归原点。 这一路,楚琳犹如打不死的小强,越战越勇。 南宫鸿煊几乎忍不住,打算一剑结果了她。 可东方梵却出手阻止,还跟他说了几件苏时瑾的小事。 南宫鸿煊本不信的,可后来自己细细观察,似乎真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想了想,冷锋给他找来的那本《恋爱法则》。 上面写道:“有些女人,惯会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得要死。对付这种女人,应当……” 上面罗列了十几种方法,其中有一条,就是找个情敌刺激她,让她表露真心。 可这方法,似乎行不通啊。 南宫鸿煊眉头紧锁,这都实行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阿瑾有何表示。 这还有一日,便要抵达京城了。 可他与阿瑾的关系,仍然冷得像冰。 忽地一道响雷,响彻云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转眼间便成倾盆之势。 这雨打在南宫鸿煊身上,他全身钻心的疼。 自打没了灵霜蚺,这些日子体内余毒,似乎死灰复燃,已连着发作几次了。 冷锋发现他的异样,策马靠近:“殿下,您怎么了?” 南宫鸿煊咬着牙,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道:“无事,旧伤发作而已。” 冷锋不信,什么样的旧伤发作,能让主子这个样子? 瞧这样子,怎么像是寒毒发作。 可不应该啊,殿下有灵霜蚺,这寒毒不会再发作啊! 冷锋在东方梵耳边低语几句。 东方梵沉着脸,驱马靠近,扣着他的手腕强行把脉。 若是平时,东方梵肯定强迫不了他,可如今南宫鸿煊虚弱得几乎要坠下马。 雨幕愈发厚重,视线模糊得厉害,苏时瑾并不知前面的情况。 所有人都被浇得透湿,只除了楚家姐妹。 东方梵眉头紧皱,他松开手,质问冷锋:“他体内的寒毒,为何会复发?” “我不知,也是刚刚才发现异样。”冷锋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已入秋,南宫鸿煊寒毒复发。 又加上这大雨一浇,所以毒发得更猛了些,这才让人发现了异样。 眼看着南宫鸿煊,似乎支撑不住。 东方梵果断下令:“先找个地方避雨,我来施针,先稳住再说。” 道路泥泞不堪,一行人行得艰难。 终发现一处破庙,在山雨中风雨飘零,摇摇欲坠。 东方梵搀着南宫鸿煊,跨入破庙。 其他人,也纷纷走了进来。 风在哭嚎,吹得门窗哐当作响。 顶上还有几个大窟窿,雨水砸下来,砸出一个个泥坑。 没时间挑地方了,这里好歹有片瓦遮挡。 角落处,南宫鸿煊几乎脱力,斜靠墙壁,雨水沿着发梢、衣角不断淌下,在他身下积成一滩冰冷的水渍。 东方梵沉着脸,让人用布将角落围了起来,转头对冷锋道:“去把殿下的行囊拿来,动作快点。” 冷锋应了一声,片刻后,抱着行囊匆匆折返。 东方梵接过行囊,小心地解开,从中取出干净衣物。 南宫鸿煊面色青白,双眸紧闭,眼睫上挂着冰霜。 他牙关紧咬,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东方梵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片刻,便给他换上干净的衣物。 东方梵开始施针,每一针入体,南宫鸿煊都微微一颤。 冷锋站在一旁,衣衫尽湿却浑然不觉,直直盯着自己主子,满脸焦色。 这一围布,遮挡了所有的人视线,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个暗卫,将楚家兄妹,堵在破庙外的走廊上。 此刻,破庙里便只有,苏时瑾主仆二人。 外加,那围布遮挡住的,南宫鸿煊等人。 苏时瑾透过破窗,似平静地望着窗外雨幕,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她余光瞥向那围布,很想上前问问,发生了何事。 可到底强制忍住了,东方梵医术比她好,鸿煊应当无碍。 凌黛已生起了火,轻声道:“小姐,过来烤烤火,您身上都湿透了。” 苏时瑾微微点头,弯腰坐在火堆旁。 火苗舔舐着柴木,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偶尔迸溅而出。 苏时瑾凝视着火光,思绪却越飘越远。 这一片光亮,映照着她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 脸颊处还挂着水珠,映得一张脸更显莹白通透。 一双眸子,似乎含着一汪水,让人沦陷其中。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凌黛轻声问道,手中还拿着根木棍,不时拨弄着火堆,让火势更旺。 第191章 波折 苏时瑾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歇。” 凌黛发现,小姐眼中似乎藏着一丝忧色。 她回转身,看了看,那围起来的角落。 是为熙王殿下担忧吗?凌黛在熙王府待了那么久,隐隐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东方梵施完最后一针,心稍稍安定,总算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南宫鸿煊的脸色,好了许多,眼睫上的冰霜也化开了。 他睁开眼,看向东方梵:“多谢。”声音有些虚弱。 东方梵一边收针,一边没好气地问:“你的玉坠哪去了?” 这句话问得很轻,但苏时瑾听得很清晰,她摸了摸胸口。 是这个玉坠吗?如今,贴身戴在她身上。 “不小心,弄丢了。”南宫鸿煊不在意地回道。 东方梵压着心中的火气,放低声音:“你可知没了玉坠,你这余毒不尽,是会死的。” 苏时瑾的内心一震,南宫鸿煊中毒了?而且这玉坠,关乎他的性命。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朝角落走去。 行至近前,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轻声道:“东方公子,劳烦你和冷锋回避一下,我有话与殿下说。” 东方梵抬眸,见是苏时瑾,朝冷锋使了个眼色,二人悄然退下。 南宫鸿煊斜靠墙边,墨发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紧贴脸颊,脸上有些憔悴,却偏偏更惹人心疼。 薄唇毫无血色,瞧上去多了几分,虚弱的破碎感。 苏时瑾不禁心中暗骂:都这个样子了,还这样一副勾人的妖孽模样。 苏时瑾垂眸,手轻探入领口,取出那雪玉玉坠。 “南宫鸿煊,这玉坠是你赠我的,如今我还给你。” 南宫鸿煊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为何?” 苏时瑾别过头,淡淡地说:“东方梵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玉坠既关乎你的性命,你怎能轻易赠人?” 这玉坠确实关乎他的性命,可现在这玉坠对他来说,已无用。 因为关乎他性命的,是里面的灵霜蚺,而不是这玉坠。 可他不能告诉阿瑾,否则阿瑾会愧疚的吧。 其实自打阿瑾冷着他,他已经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母妃的仇,他已经报了。原本,他想着登上那至尊皇位,可如今忽然没了动力。 所以哪怕他活不了,也无所谓了。至少他爱的人,还好好活着。 只是,若他死了,也不知阿瑾能不能护好自己。 他还真是犯贱,她对他不理不睬,他还在操心她的安全。 想到这,南宫鸿煊自嘲地说:“这玉坠没那么大用处,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苏时瑾不管他的话,自顾自地将玉坠塞到他手里。 “我不需要,你自己好生收着吧。” 话说完,就转身离开,果断得很。 南宫鸿煊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浮上一阵心酸。 手中的玉坠,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隐约还染上了她身上的清香。 夜渐深,雨却越来越大,一点停的迹象都没。 苏时瑾躲得更远了些,身上的衣衫还没干透,似乎牵引了上次的伤寒。 她觉得嗓子有些干痒,轻轻咳了几声。 南宫鸿煊听到咳声,随即起身走了出来,吩咐凌黛:“伺候你家小姐,去里面换身衣服。” 凌黛瞧着他,好似没什么大碍,忙扶着苏时瑾进了围布里。 南宫鸿煊走出破庙,随手关上门。 楚家兄妹,受不得廊上的风雨,早躲进马车去了。 东方梵等在廊上,见他出来,忙上前追问:“鸿煊,灵霜蚺呢?” 南宫鸿煊脚步一顿,神色闪过一丝落寞,他抬眼望向远处被雨幕笼罩的山林,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丢了。” 东方梵瞪大眼睛,他可不相信这东西能弄丢。 “鸿煊,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搞哪去了?这东西,你向来贴身戴着,不可能会丢。除非,你拿它给别人解毒了?” 东方梵似乎想起来,孟玄曾跟他提过一嘴,说是之前苏时瑾中了剧毒。 当时他正忙着制解药,也没问是什么毒。 自以为是,以为她中得,跟棚户区的人一样的毒。 南宫鸿煊死鸭子嘴硬:“没有,你想多了。” 东方梵给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家伙他太了解了。 他一句道破:“你是不是拿它,给苏时瑾解毒了?孟玄跟我提过,苏时瑾中过剧毒。需要灵霜蚺解毒的,肯定是当世三大奇毒。” 见瞒不过他,南宫鸿煊无奈地道:“嗯,当时阿瑾中了灭魂散,你又不在身边,我不得不这样做。” 东方梵气得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家伙,你拿这个救了她,你自己怎么办?我上哪去找另一只灵霜蚺?” 南宫鸿煊苦笑一声,目光有些空洞:“无所谓,若不是你和师傅,十年前我就死了。” 望着好友,东方梵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许久,他轻语:“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 这一声“值得”,很轻很轻,轻的瞬间就被雨声掩盖了。 苏时瑾在里面换衣服,外加外面谈话声,被刻意压低。 又有这风雨声掩盖,这些对话,她浑然不知。 已过丑时,雨还在下,破庙内寒意依旧。 苏时瑾靠在柱子上,沉沉睡去。 南宫鸿煊闭眼假寐,心中思绪翻腾。 东方梵以针压制了毒性,也压制了他大部分内力。 他眼皮直跳,离京城越近,越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哐当”一声,庙顶的瓦片掉落在地,在寂静的破庙内惊起一阵回响。 南宫鸿煊瞬间警觉,睁眼的同时,手已按上剑柄,低声喝道:“什么人?” 几乎一瞬间,几十道黑影,从屋顶破洞处鱼贯而入。 与此同时,庙外传来一阵打斗声,显然另一批人从外围包抄,来势汹汹。 南宫鸿煊心中一凛,他就知道那些人,绝不会让他轻易回京。 黑影纷纷围拢过来,此时苏时瑾也醒来,她手握短剑,一双眸清艳冷冽。 东方梵随手捡起一根木棍,他虽医术超凡,可打架可不在行。 第192章 受了重伤 这黑影似乎训练有素,直接朝苏时瑾和南宫鸿煊而来。 见人朝主子围过去,凌黛忙提着刀,拦住他们的去路。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十几个黑影,围住了苏时瑾。 东方梵握着木棍,跟一个黑影周旋。 哪知他确实无用,被那人一脚踢中腹部,向后飞去。 而后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见他受伤,南宫鸿煊厉声吩咐:“冷锋,护住东方。” 冷锋应了一声,飞身至东方梵身旁,将他护在身后,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只几招就让那黑影节节败退。 见自己人落于下风,更多的黑影围住了冷锋,一时间缠得他脱不开身。 一时间,破庙内的众人,被分隔到四处厮杀。 苏时瑾被困在垓心,手中短剑翻飞,如一道银色闪电,有黑影倒下。 但更多的黑影,围拢上来。 这批死士,与之前的死士,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这恐怕是,最顶尖最厉害的死士了。 苏时瑾不甘心,眼见着京城就在眼前,那沈如风就要遭到报应。 她不甘心死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中。 眸色更冷冽了些,似冒着些杀气。 苏时瑾紧咬下唇,唇间渗出丝丝血迹。 她脚步轻点,在黑影间穿梭,所到之处,带起阵阵血雾。 她衣衫破碎,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绝美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迹。一道闪电劈下来,映在她脸上,真像前来索命的暗夜鬼魅。 见苏时瑾有些发狂,那些黑影下手,更加不遗余力。 直直将苏时瑾,逼退到佛像的脚下。 已然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佛像底座,寒意刺骨。 黑影如附骨之疽般围了上来,眼中透着杀意,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招招凌厉,朝着苏时瑾的要害处,攻了上来。 寡不敌众,一个不慎,右侧肩头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疼得她脸色煞白。 这疼痛,勾得苏时瑾心口处,也传来刺痛,如针扎般密密麻麻。 疼得她几乎站不住,就要栽下去。 恰在这时,那致命一剑,直直朝她胸口刺来。 苏时瑾已无力再避开,绝望地闭上眼。 南宫鸿煊内力被压制,此刻被黑影缠得无法脱身。 眼见着心上人遇险,黑风谷的场景再次浮在眼前。 他再也顾不上体内的寒毒,怒吼一声,强行冲破体内压制。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寒意迅猛涌出,如千万根冰针扎入经络,肆虐全身。 额间冷汗淋漓,南宫鸿煊顾不得这疼痛,飞身朝苏时瑾疾驰而去。 一道红影飞快闪过,黑影纷纷倒地。 “铛”的一声,长剑被掷了过去,撞飞了刺向苏时瑾胸口的剑。 剑插在佛像底座,嗡嗡作响。 寒毒如脱缰野马,疯狂吞噬着南宫鸿煊的生命。 他身形一晃,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 瞬息间,一个黑影爬起来,从侧面刺过来。 苏时瑾睁开眼,就见到这场景,凄厉出声:“鸿煊,小心。” 可此刻,南宫鸿煊根本无力避开,剑狠狠扎入他的侧腰。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与雨水交织一起,形成一片刺目的血泊。 “殿下。”冷锋口中焦急,想飞身相救,却无力脱困。 南宫鸿煊抬眸,望向苏时瑾,嘴角扯出一抹邪魅至极的笑。 没有半分濒死的颓丧,反倒透着一股肆意张狂。 见到这笑容,苏时瑾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声嘶力竭地喊道:“鸿煊,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想靠近南宫鸿煊,却被黑影一次次拦下。 满腔悲愤汹涌而出,她的双眼变得通红,仿佛燃烧着烈火。 这一双眸子,震得那些黑影心中一惊。 忽地异象骤现,苏时瑾周身泛起耀眼的红光。 红光向外向外翻腾,如同火焰,将苏时瑾整个人笼罩其中。 束起的发,不知何时已散开,在红光中肆意飞舞,好似来自地狱的复仇使者。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迸射而出。 离得近的黑影,直接被这力量震飞,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苏时瑾似陷入癫狂,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手中短剑化作一道血影。 几个瞬息间,未来得及发出惨叫,那些黑影就没了生机。 随着最后一名黑影倒下,苏时瑾身上的红光渐渐褪去。 头痛欲裂,无数画面钻入她脑海。 她想起,城外竹林的初遇,想起他夜闯洛华苑。 想起她给他送美人,想起两人一起看京城夜景,还想起两人的种种缠绵…… 苏时瑾像失了魂般,跪倒在南宫鸿煊身旁,抱起他的身子。 她想起了,他们所有的过往。 可他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 唇间无一丝血色,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此刻也是全无血色。 “鸿煊,你醒醒好吗?我求求你,你醒醒好不好?” “不是说好了吗?要让我,当你唯一的王妃。你怎么能食言?” “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想起来了,我想起了我们所有的过往。”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起来,我们一起回京。待我和离后,我就应了你,可好?” 可怀中的人,气息越发微弱,胸口的起伏越来越缓慢。 那一身红衣,似乎看不到血迹。 可苏时瑾的手心,粘稠湿润得很,她自然知晓,那是凝固的血液。 感受到他身子变凉,苏时瑾越搂越紧,想要留住一丝温热。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滚落下来,砸湿了大片衣衫。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得心口一阵剧痛。 无尽的悲伤,弥漫在空气中。 凌黛瘫坐在一旁,双手捂脸,肩头抖动。 冷锋双眼通红,跪在一旁,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东方梵踉跄上前,伸手为南宫鸿煊把脉。 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过了片刻,眼泪流了下来:“寒毒已侵入心脉,失血过多,生机愈发微弱,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每一个字都似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 苏时瑾听闻,猛地抬起头,眸中一片疯狂:“寒毒?什么寒毒?” 第193章 疗伤 她曾无意间,触过南宫鸿煊的脉象,只觉一切如常,毫无异样。 此刻听东方梵所言,内心的疑惑瞬间将她淹没。 苏时瑾瞪大双眸,死死盯着东方梵,声音颤抖得厉害:“这不可能!我探过他脉象,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 望着好友命悬一线,快要断气。 东方梵终忍不住,如实相告:“他脉象如常,是因为灵霜蚺。一个多月前,你中了剧毒,是不是后来安然无恙?” 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苏时瑾恍然大悟。 脸上的痛色愈发浓重,双唇颤抖,嘴里念念叨叨:“当时……我身中灭魂散,是鸿煊,给我解得毒。我也曾问过,他用了什么方法,可他……” 苏时瑾抹了一把泪,祈求道:“东方公子,你一定有办法,对吗?” 东方梵面露难色,他微微低头,避开苏时瑾满是期盼的目光。 犹豫了一瞬,缓缓开口:“灵霜蚺极为罕见,几乎绝迹,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一只。鸿煊为了救你,定是用内力,将它融进了你体内。原本他体内余毒,几近拔尽,可现在……上哪去找另一只灵霜蚺呢?” “都怪我,没能护好殿下,冷锋愿一死陪殿下!”说罢,他长剑一横,就打算自刎谢罪。 苏时瑾身形一闪,抬手握住冷锋手中长剑,剑刃割破她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 似乎未觉得痛,苏时瑾厉声呵斥:“冷锋,你若想死,等你家殿下咽气了再死。” 血水滴滴落在水坑,溅起一朵朵血花。 凌黛忙膝行上前,眼中露着关切:“小姐,您的手。” 苏时瑾环顾众人,语气不容置疑:“我无事,你们都出去。我想和他,多待一会。” 东方梵拉着,痴痴傻傻的冷锋,走出了破庙。 凌黛见自家小姐,平静得反常,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小姐恢复了记忆,她真怕小姐想不开,为熙王殿下殉情。 见凌黛迟迟不动,苏时瑾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加重语气道:“凌黛,我再说一次,出去!” 凌黛眼眶泛红,欲言又止,终是缓缓起身,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破庙,临到门口,还不忘叮嘱:“小姐,您别做傻事。” 门重新关上。 火堆里,最后一点火,熄灭。 那恼人的雨,却没完没了,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 破庙外,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 相较庙内,庙外的黑衣人似乎更多。 看来,敌人是下了死手的,为的就是阻止他们进京。 这一战,损失惨重,几十名暗卫,只活下了十几个。 马车里角落处,楚家姐妹昏死在那,身上趴着丫翠和桃红。 车辕上,还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倒是没见到楚翊。 见人已离去,苏时瑾紧绷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 她缓缓走到南宫鸿煊身旁,屈膝跪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泪水决堤而出,簌簌滚落。 “鸿煊,你怎如此傻,为了救我,不惜搭上自己……”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苏时瑾抬手,颤抖地抚摸着。 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往昔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初遇时的剑拔弩张,相爱后的柔情蜜意。 每一幕都刻骨铭心,此刻却似锋利的刀刃,割得她心口鲜血淋漓。 脑海中闪过只言片语,那是她在东方爷爷那,偶然翻阅过的古籍。 那古籍中,记载着一种极为特殊秘术:若男女双方心意相通,以不可描述为引,辅以内力阴阳调和之法,可气息相通。 如今灵霜蚺,已融于她体内,若想给南宫鸿煊解毒,这个方法或可一试。 若是气息相通,应能将药力,缓缓过渡到他身上,或有一线生机。 可秘术谈何容易,其间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两人都得爆体而亡。 可苏时瑾顾不得许多,也顾不得所谓的…… “我不能让你死……”苏时瑾咬牙低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苏时瑾垂眸,狠了狠心,从衣裙一角撕了一块布条。 又将南宫鸿煊衣衫尽褪,将布条缠在他腰间,一圈又一圈。 做完这些,她才褪去自己的衣衫,眼中没有羞涩,只余下一片泠然。 坦诚相待,彼此倾心。 这一片黑暗中,白皙的肌肤泛着微光,犹如雪玉。 破庙内,忽然热了起来,空气都仿佛点燃了。 雨声,混杂着不可描述的声音,还有不可明说的声音…… 白色的,红色的光芒,细细流淌在两人之间,浑为一体。 这一片朦胧,让人看得实在不真切。 光芒渐盛,南宫鸿煊的手动了动,呼吸渐渐有力起来。 喉咙里,似乎发出一声闷哼。 苏时瑾心中一喜,眼眶瞬间湿润。 一双狭长的眼眸,忽地睁开了。 一股奇异的暖流,自下而上,流遍全身。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伴随着颤栗,让他宛在云端,赛似神仙。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最主要的是,两人竟都…… 还在…… 旖旎间,他能感受到颤动。 每一下,都如羽毛轻拂他的心尖,撩拨心底无尽的情动。 呼吸渐渐急促,与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愈发滚烫,似要将两人融化。 内力流转,交融呼应时,两人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 好似灵魂共舞,奏响一曲私密乐章。 他想要开口,喉咙却似堵住,只发出几声喑哑的哼唧声。 过了许久许久,光芒散去。 南宫鸿煊昏睡过去,嘴角留着一丝笑意,呼吸平稳。 苏时瑾内力耗尽,全身绵软无力。 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秋水眸水润润的。 她挣扎起身,勉强穿上衣衫。 又折腾了好久,才为南宫鸿煊穿上衣袍。 苏时瑾强撑着精神,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片刻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脉象虽虚弱,但已无大碍。 这一番折腾下来,苏时瑾再也支撑不住,眼皮重如千斤。 倚靠在南宫鸿煊身上,眉睫垂下双眸紧闭,陷入昏睡中。 雨渐渐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庙顶的窟窿处,水滴滴答答,像在奏乐。 第194章 情动 雨已停,庙内一丝声音都没。 刚刚还隐约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怎么雨停了,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廊上的几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东方梵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凌黛,你进去看看。” 听到这话,凌黛微微红了脸。 虽说她不通情事,但总觉得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她百死莫赎。 凌黛咬了咬牙,蹑手蹑脚推开门。 此刻,已过寅时,微光初露。 凌黛跨过门槛,便见到倚靠在墙角的两人,一动不动。 她吓得半死,慌忙跑过去,探了探两人的鼻息。 感受到平稳的呼吸,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见两人衣衫凌乱,凌黛的脸更红了些。 她取了一张薄毯子,轻轻盖在两人身上,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看到凌黛出来,东方梵和冷锋忙围了上来。 东方梵急切地问:“他们如何了?” “殿下,还活着吗?”冷锋的声音有些急。 凌黛垂着头,低声道:“小姐和殿下都睡着了,气息平稳,瞧着应无大碍。” 听到这,冷锋松了一口气,还好,殿下还活着。 东方梵心中暗思:鸿煊转危为安,看来苏时瑾…… 次日清晨,马车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这声音划破寂静,惊起了枝头的飞鸟。 楚琳从昏迷中醒来,入目便是丫翠的尸体,就趴在她身上。 血迹已凝固,侵湿了她整个衣衫。 楚琳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将丫翠的尸体,从她身上推了下去。 这一声尖叫,也喊醒了楚韵。 楚韵倒是没尖叫,只不过攥紧的手,透露出她心中的害怕。 昨夜睡得好好的,忽然冒出来很多黑衣人,不由分说地就砍向他们。 而兄长楚翊,却丢下她们,独自一人跑了。 若不是丫翠和桃红,恐怕她们姐妹,就要命丧于此。 听到尖叫声,东方梵走了过来。 他掀开车帘,笑着说:“两位小姐莫怕,这些杀手已经处理干净了,不会再有危险。” 楚琳忙指着丫翠和桃红的尸体,结结巴巴地说:“东方……公子,劳烦你……给……这尸体……弄走……” 东方梵眼中露出一丝鄙视。 这楚家小姐,还真当是无情呀。 如此护主的下人,不见她伤心,却催着他赶紧处理尸首。 破庙内,苏时瑾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眸,抬眼便撞进南宫鸿煊深邃含情的目光里。 一时间,昨夜旖旎缱绻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苏时瑾的脸颊瞬间滚烫,慌乱地垂下眼帘,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南宫鸿煊见她这般娇羞模样,心底涌起一股柔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嘴里喃喃道:“阿瑾,我很欢喜。” 苏时瑾抬眸,看向他。 那一双凤眸,似燃着灼灼的火焰,眼尾微微上挑,带出一抹与生俱来的妖孽美。 即便重伤未愈,面色略显苍白,却丝毫不损他半分容色,反倒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 苏时瑾心中一软,轻声嗔怪:“鸿煊,莫要乱动,你还受着伤呢。” 宫鸿煊听到这话,凤眸中闪过一丝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苏时瑾。 他抬手摩挲着苏时瑾腰间,嘴里嘟囔着:“阿瑾,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怕梦醒了,你又对我如从前一般疏离。” 看到他这般模样,苏时瑾心中一揪,温声哄道:“鸿煊,我想起了我们所有的过往,往后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南宫鸿煊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阿瑾,你可不许骗我。” 他的手微微收紧,似要将她嵌入自己怀中,以此来确认她此刻的真实。 苏时瑾轻拍了下他的手背,浅笑盈盈:“自然是真的。” 南宫鸿煊得到肯定答复,顿时像只餍足的小兽,将脑袋埋进苏时瑾脖颈间,撒娇般蹭了蹭。 闷声道:“阿瑾,往后你再也不能说那些话,惹我伤心难过了。你做我的王妃,可好?” 苏时瑾有些无奈,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好,往后我不说那些话了。” 南宫鸿煊听到答复,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凤眸中燃起了更炽热的火焰,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昨夜的感受,他朦朦胧胧间,感受得似乎不真切。 此刻,他想再感受一遍,生怕昨夜又是他一场春梦。 南宫鸿煊紧紧盯着,怀中的人。 只见苏时瑾双颊绯红,一双秋水眸脉脉含情,流转间一股妩媚风流,盈盈欲滴,让人不自觉地面红耳热。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下又一下,在挠动他的心。 苏时瑾觉察到他异样,只觉得身后的手,愈发滚烫,而且更加不安分起来。 她微微侧过头,打算转个身,却不料这一转头的风情,更勾得南宫鸿煊欲罢不能。 南宫鸿煊捧起苏时瑾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阿瑾,看着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苏时瑾抬起眼眸,有一股妩媚,还有一丝娇羞。 南宫鸿煊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再也按捺不住,凑上去含住,那心心念念的芬芳。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的身体越来越软,仿佛置身云端。 那一双手游离间,勾得怀中人,微微发颤。 喘息渐浓,空气中越来越滚热。 南宫鸿煊轻声耳语:“阿瑾,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门外,东方梵重重咳了几声,惊得苏时瑾顿时清醒。 她忙伸手去推,不料触碰到伤口。 南宫鸿煊吃痛,却并未松开她,只是闷哼一声,眼中的炽热未完全褪去,但理智回笼。 “阿瑾,莫慌。”南宫鸿煊低声安抚,微微松开怀抱,眼中带着一丝宠溺。 东方梵这臭小子,总是这般没眼力劲,南宫鸿煊心中恨恨地想着。 苏时瑾满脸羞红,爬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衫。 低头看了看南宫鸿煊,声音里有几分嗔怪:“都怪你,都伤成这样,还这般没羞没臊。” 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谁让阿瑾之前不理我,憋得久了,难免……” 苏时瑾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再胡言乱语,我可要揍你了。” 门外,传来东方梵的声音:“苏小姐,鸿煊可醒了?” 第195章 想行动 苏时瑾盯着南宫鸿煊,语含威胁:“别再乱说话了!”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东方公子,他醒了,你进来吧。” 东方梵推门跨入,一抬眼便瞧见苏时瑾微红的脸颊。 他忙垂下头,憋住一脸笑意。看来,鸿煊这小子艳福不浅,昨夜两人进展神速。 他蹲下身子,伸手搭在南宫鸿煊的脉搏上。 观了观他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一双凤眸里情欲未退,满脸的春风得意,瞧着就死不了啦。 片刻后,东方梵松开手:“毒素已清,你小子死不了啦。” 说完这话,伸手就去扒南宫鸿煊的裤子,嘴里嚷嚷着:“过来,让我看看你腰间的伤。” 南宫鸿煊“啪”一声,一个巴掌用力拍下去。 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力气,东方梵觉得手骨都快碎了。 “你干嘛啊?南宫鸿煊!给我手弄伤了,以后谁管你死活。”东方梵跳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受伤的手。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哪是要看他伤口,估摸着想看他身上的痕迹吧。 他没好气地说:“这伤口死不了,你的手也好着呢。” 东方梵讪笑了一下,被这小子发现了。 他确实心怀“不轨”,这千年铁树,如今开花结果。 他当然好奇了,这家伙也太敏锐了。 东方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丢给南宫鸿煊,没好气地说:“行,你厉害,自己上药吧。” 说罢,他揉着被打的手,转身欲走。 苏时瑾忙叫住他:“东方公子,鸿煊他臭脾气,你别……” 东方梵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苏小姐无需道歉,这小子脾气倔,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说完,他大步走出破庙,顺手带上了门。 苏时瑾一脸无奈:“鸿煊,你这人怎么不分好赖?东方公子关心你,你还这般对他?” 南宫鸿煊拉她坐下,解释道:“你不了解他,他那人面上老实,心眼子坏得很。他是想脱我衣服,找找我身上可疑的印记。” 听到这,苏时瑾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轻轻捶了南宫鸿煊一下,嗔怪道:“你呀,就会胡思乱想。东方公子一片好心,被你想得这般不堪。” 说着,她又不自觉想到昨夜之事,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衫。 南宫鸿煊见她这般娇羞,心中满是欢喜,伸手轻抬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阿瑾,你这般模样,真让我欲罢不能。这毒、这伤,真是值了。若是能换你真心,哪怕再伤一万……” 苏时瑾拍开他的手,眼神中有一丝怒意:“别胡说,赶紧把衣服解开,我给你上药。” 南宫鸿煊忙住嘴,乖乖地解开衣衫。 一瞬间,苏时瑾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腹肌,盈盈一握的窄腰。每一处都比例绝佳。 光是看着,就让苏时瑾的脸颊迅速升温,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动。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的鼻腔有股热意,险些要喷出来。 如此完美的艺术品,偏偏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 看得苏时瑾眉心一皱,心中直言可惜了。 不过配上南宫鸿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倒是又觉得,就算再多上几十条疤,也无损他的容颜。 苏时瑾忙敛住心神,按下心中的涟漪。心中不由骂自己,这该死的色心啊。 这都啥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见苏时瑾久久没有动作,南宫鸿煊挑眉看了看,便见到她似神游太虚的样子。 南宫鸿煊长手一揽,调笑道:“阿瑾,怎么了?难道看我,看痴了?” 苏时瑾脸上烧得厉害,轻啐一声,佯装恼怒道:“你别得意,不过是看你这伤,心里盘算着怎么上药罢了。” 说着,她强装镇定,拿起那瓶金疮药,手却微微发抖。 腰间的伤口,触目惊心。 经过一夜,伤口虽已止血,可皮肉依旧向外翻卷着,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乌青的色泽,看上去依旧可怖。 苏时瑾的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瓶,倒出一些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 药粉洒在伤口上,南宫鸿煊痛呼出声。 其实以往,南宫鸿煊受过更重的伤,从未出声过。 可如今在苏时瑾面前,他好似格外脆弱。 见他痛呼,苏时瑾心疼地抬眸,眼眶有些红:“是不是很疼?我轻点。” 南宫鸿煊见她心疼自己,索性装起可怜来。 他微微皱起眉,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时瑾:“阿瑾,真的好疼,感觉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苏时瑾见状,心都揪了起来:“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都怪我。” 南宫鸿煊瞧她自责,又有一丝不忍心:“阿瑾,这不怪你。受这伤,我甘之如饴。” “你又在胡说八道。”苏时瑾瞥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她发现,南宫鸿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 苏时瑾心中一凛,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在装可怜。 苏时瑾佯装生气,放下金疮药,转身背对着他:“好啊,南宫鸿煊,你竟然骗我。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却拿我寻开心。” 南宫鸿煊见她动了气,忙坐起身,不顾腰间伤口的拉扯,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阿瑾,我错了。” 因用力过猛,加上身体本就虚弱,他一个不稳,向前扑去。 苏时瑾也被带得失去平衡,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块,铺满了一地。 南宫鸿煊感觉,身下的柔软和温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温热的呼吸,洒在苏时瑾脸上,一片绯红浮上来。 “阿瑾,我……”南宫鸿煊想开口解释,却看到这般绝美的人,一时失了言语。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时瑾嫣红的唇上,心跳陡然加快。 苏时瑾察觉到他的异样,想要起身,却发现被紧紧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苏时瑾伸手推搡着南宫鸿煊,声音里有一丝慌乱:“你快起来。” 第196章 行动未果 南宫鸿煊非但没起身,反而缓缓低下头,鼻尖轻触着她的鼻尖:“阿瑾,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低沉且温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苏时瑾别过头,不敢与他对视:“你……你这般无赖,我怎能不气。” 南宫鸿煊不依不饶,轻轻握住苏时瑾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阿瑾,你感受一下,我的心为你跳得有多快。我只是想看到你在乎我的样子。” 苏时瑾本就没生气,此刻一开口,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呀,就会欺负我。” 眼神里虽佯装嗔怒,可那微微闪烁的眸光中,分明藏着一丝甜蜜。 南宫鸿煊听她这般说,心中一喜,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些,却仍将她圈在怀中。 他的目光紧锁着苏时瑾的眼睛:“阿瑾,我怎么舍得欺负你,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说罢,他的手抚过苏时瑾的脸颊,细细摩挲,带着丝丝缕缕的眷恋。 苏时瑾的脸愈发滚烫,她微微咬着下唇,眼睛要滴出水。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只是徒劳,反而让两人更近了些。 南宫鸿煊感受到她的动作,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他的手滑落到她的脖颈,最后停在她的锁骨处,惹得苏时瑾微微颤栗。 “阿瑾,你知道吗?自从遇见你,我的心就再也不受控制。” 苏时瑾抬眸,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心中的爱意如潮水般汹涌。 她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南宫鸿煊的脸庞,手指划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上:“鸿煊,自从记起你,我当真觉得,这世上有你,真好。” 两人目光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南宫鸿煊垂下头,他的唇离苏时瑾的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 苏时瑾忽地想起他的伤,下意识伸出手,抵住南宫鸿煊的唇。 她正了正神色,哄劝道:“鸿煊,别闹了,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南宫鸿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委屈。 苏时瑾好笑地,摸了摸他头,继续哄他:“咱们来日方长,你乖乖等我,我去取纱布。” 南宫鸿煊只能乖乖点头,起了身。 苏时瑾整了整,略微凌乱的头发,拉了拉发皱的衣角。 片刻后,她取来了纱布,仔细给南宫鸿煊包扎。 等两人整理好衣衫,已过了一个时辰。 因南宫鸿煊受伤,冷锋置办了一辆马车。 又恐再生变故,他连夜发了信号,熙王府的暗卫,来了半数。 这最后一日的路,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 …… 京城郊外,一处隐蔽的宅子。 一处床榻,垂着墨绿色床幔。 从里面,传来细微的轻鼾声,声调有些不一样,床幔里应当睡着两个人。 门外,幽影已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 手抬起,又放下,重复了十几次,可还是不敢敲响那扇门。 此刻,就算他,也不敢扰了南宫晖的兴致。 墨绿色床幔被撩开,床榻上走下一个人。 只见他全身,仅穿了一条亵裤,一身古铜色皮肤,身子倒是很精壮。 这人,正是南宫晖。 那亵裤,是上等的丝绸制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似乎下一秒就要散开。 南宫晖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快,狭长的眸微微眯着,他沉声开口:“幽影,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门外的幽影这才推开门。 垂首禀报:“殿下,他们失手了。” 幽影的余光,偷偷瞟向那床幔之后。 透过缝隙,隐约见到一个人影,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幽影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爽。他与南宫晖,并不是主仆。 他有他心中所求,所以才前来助力。 南宫晖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意:“这怎么可能?不是派出最好的死士吗?怎会失手?” “殿下,虽没杀死他们。但据逃回来的人说,南宫鸿煊重伤,就连东方梵也束手无策,想必活不成的。” 南宫晖一脚踢倒桌子,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群废物!本王要见到他,和苏时瑾的尸体。”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幽影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说来也奇怪,本来苏时瑾和南宫鸿煊,必死无疑。可不知怎地,这苏时瑾忽然全身,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功力大涨将咱们的人,杀了个精光。” 南宫晖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阴霾:“苏时瑾,还真是让本王好奇啊!” 他顿了顿,接着说:“也罢,那便留着她,慢慢玩。你下去吧。” 幽影垂首退了下去。 南宫晖走到床榻前,一手拉开床幔,对着床上的人说:“子逸,你可听到了?你那好夫人,还好好活着。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床上的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却是沈如风。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有些迷离,眼角微微泛红。 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还真是一副柔弱俏郎君的好模样。 脖颈处,隐隐可见暧昧痕迹,顺着修长的脖蜿蜒而下,没入被中。 他薄唇微抿,看着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奈。 “南宫晖,你究竟要囚禁我到何时?”沈如风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又透着一股冷意。 南宫晖冷笑一声,坐到床边,伸手捏住子逸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子逸,我这是在救你,救你整个沈家。” 沈如风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是想回京请罪,可确实这罪名,他承担不起。 说不定,因为他全家都要被斩首。 想到这,他刚刚硬起来的骨气,又软了下去。 见他不说话,南宫晖用力扯下他的被子,修长瘦弱的身子,布满了红色印记,深深浅浅。 沈如风的脸上,浮上来一丝羞愧,恨不得钻进地里面。 南宫晖肆意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子逸,你可知你落到今天这地步,就拜你的好夫人所赐?” 第197章 笼中鸟 沈如风仰起头,疑惑不解地问:“殿下这话何意?” “也对,你被我关在这,不知晓也是正常。” “这几个月,你那好夫人,都与南宫鸿煊厮混在一起,就如同你我一般。” 说到这,南宫晖轻佻地挑起沈如风的下颌,笑得阴恻恻的。 沈如风只觉气血上涌,眼眶瞬间泛红:“殿下莫要胡说,苏氏对我情深义重,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 南宫晖像是瞧见了极有趣的事,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内回荡,透着一丝嘲讽。 “子逸,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后院的那些事,我知道的比你清楚。” “南宫鸿煊早和苏时瑾有所勾连,你前脚离开京城,苏时瑾后脚就跟去了。本王为了你的前程,暗中伏击了几次,可惜都失手了。” “赈灾银被劫,本王怀疑也与他们二人有关,可惜本王没有证据,否则定不让他们好过。” “现在,你还心心念念着,你那好夫人吗?” 南宫晖本不想这样,血淋淋揭开真相。可他发现,沈如风似乎对苏时瑾,有一点动心。 情浓之时,迷糊间竟隐约听到他唤“瑾儿。” 这实在让他忍无可忍,明明这一切都在他安排之下,沈如风应当对苏家,对苏时瑾恨之入骨。 可未料到,竟暗暗地生了一丝情愫吗? 既如此,就由他来斩断,这不该有的孽缘吧。 沈如风听到这一大串的话,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虽然他对苏时瑾,没有感情。但这不是她,背叛他的理由。 作为妻子,她应当恪守礼教,遵从三从四德,怎能随意勾搭别的男人。 沈如风心中的火,瞬间被点燃,仿佛要将整个屋子吞噬。 他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着南宫晖,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即便她做出这等丑事,也无需您在我面前多话!” 南宫晖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哦?子逸,你这是要与本王叫板?是不是本王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桃花眼里仿佛能滴出血,沈如风凄然一笑:“呵呵,您对我好?你只不过当我,是你手中的一个玩意而已?” 南宫晖的脸忽地阴沉下来,却很快又笑了,他钳制住沈如风的肩:“子逸,既然知晓自己的处境,就应当乖顺些。” 见他笑得如此阴森,沈如风总算知道害怕了。 他颤抖着身子,打算往后退,可退无可退。 此时此刻,他身在塌上,能退到哪去? 南宫晖这个变态,最喜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跟女人不一样的风情,更加让他心动不已。 一瞬间,床榻晃动,墨绿色的床幔落下。 其间,有压抑的,一丝可耻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床幔缓缓拉开,南宫晖一脸满足地起身。 沈如风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床上,眼神空洞,全身痛得很,尤其那里更加痛。 他嘴唇微微颤抖,心底涌起无尽的恨意,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复仇。 他沈如风走到今天的地步,始作俑者就是苏家。 还有那苏时瑾,如今回想那劫银的女贼,他总算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被南宫晖这样一提醒,他觉得那女贼十之八九,就是苏时瑾。 毕竟那般高挑修长的身形,确实与苏时瑾有九分相似。 那声音,也有七八分相似。 苏时瑾会武,他也是无意间发现。 现在越想越觉得,那劫赈灾银的女贼,就是苏时瑾。 心中对她恨,更加强烈了。这个女人,不但对他不忠,还要害他,害他沈家满门。 简直是可恶至极! 他沈如风不能死,他要报仇,要亲手杀了苏时瑾,还有苏家满门。 让他们用血,来洗刷自己遭遇到的耻辱。 见沈如风半天不动,南宫晖斜睨了他一眼:“子逸,你只要好好听话,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到这话,沈如风内心涌起更多的耻辱,还有仇恨。 总有一天,他沈如风,也要让南宫晖尝尝,他这些日子受到的耻辱。 可如今,他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沈如风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殿下,我以后定当乖乖听话。” 南宫晖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沈如风的脸,“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他跨步往外走,嘴里又说了一句:“好好休整两日,待南宫鸿煊回来,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见他离开,沈如风支撑着破败的身子,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 他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早就成了碎片。 此刻的他,光溜溜的,就像南宫晖砧板上的一块肉,一块白花花的肉。 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以色侍人,如此勾当,甚至不如那小倌。 至少人家都有说不的权利,而他连说“不”都成了一个奢侈。 他家中虽不富有,却跟平民百姓相比,也还算过得去。 他本应家庭和睦,大有作为。 可这一切都被苏家,被苏继平毁了。现如今,他好不容易讨来的差事,也被苏时瑾搅黄了。 这苏家,苏时瑾,都是他的克星。 若再见到苏时瑾,他定要弄死她,免得她再坏他的好事。 沈如风一边想,一边穿上衣物。 幽影进来,悄无声息立在他身后。 沈如风觉察到气息,转身见到他,脸上羞愧更浓。 沈如风冷冰冰说:“你有何事?” 幽影是南宫晖的人,他沈如风落到今天的地步,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手笔。 虽说被囚禁的日子,幽影经常照拂他,可沈如风不稀罕。 这种照顾,让沈如风觉得,他这是在怜悯他,可怜他。 幽影还是那般装扮,全身笼在黑色斗篷下,连脸都看不真切。 只见他抬手,缓缓拉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阴柔,却颇为俊美的脸。 沈如风看得一怔,这是幽影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容。 这张脸,应是南宫晖偏爱的长相,为何他无事? 南宫晖,为何未对他下手?沈如风的心中,塞满了疑惑。 第198章 嫉妒 幽影开口:“沈大人,把这药上了吧。” 又是这句话,又是来给他送药的。 看着递来的药瓶,沈如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冷冷地问:“幽影大人,为何对我如此好心?” 幽影垂眸,声音有些低沉:“沈大人,不要过多忧思。如今的你,能给我什么呢?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 见沈如风迟迟不接,幽影放下药瓶,便走了。 沈如风看着那桌上的药瓶,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 巳时,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略显荒芜的空地上。 南宫鸿煊牵着苏时瑾的手,缓缓从庙内走出,二人皆身着月白色衣衫,恰似一对璧人。 南宫鸿煊一身月白锦袍,绣着精致的暗纹,领口与袖口处镶着银边。 一双凤眸褪了阴冷,紧紧锁在苏时瑾身上,只余满满的笑意。 苏时瑾一袭月白色的罗裙,上面绣着朵朵兰花,裙摆在微风中摇曳,宛如下凡的仙子。 她发丝如瀑,柔顺地披在身后,发间别着一朵银丝编织的白牡丹,花蕊处镶着一颗夜明珠。 两人手牵着手,十指相扣,就这样一步步走了出来。 都美得惊心动魄,惊艳了庙外的所有人。 昨夜那场厮杀,仿佛从未发生过。 尸体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空气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四道黑影一闪而过,落地无声,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殿下。” 苏时瑾稳稳站定,脸上丝毫不见惊惶之色。 南宫鸿煊轻挠她的手心,凑近她附耳低语:“除了冷锋,我还有八大暗卫首领,这便是其中的四个,有他们在,定不会再出差错。” 苏时瑾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轻轻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柔声道:“我信你。” 微风吹拂,苏时瑾发间的白牡丹轻轻晃动,花蕊处的夜明珠闪着微光,恰似她眼中的璀璨星辰。 南宫鸿煊抬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阿瑾,你真美。” 苏时瑾脸颊微红,娇嗔道:“就会说些好听的。” 南宫鸿煊一脸认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说的句句肺腑之言。”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冷锋及那些暗卫,皆垂着头,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只有东方梵一脸姨母笑,在边上乐得很,还用手肘捅了捅凌黛,低声道:“瞧瞧,多般配呀!” 凌黛白了他一眼,瘪了瘪嘴。 虽说小姐看着像是自愿的,但她心里还是有一根刺。 似乎觉察到小丫头有些不快,东方梵开口:“凌黛,别不开心。我了解鸿煊,他对你家小姐,绝对百分百真心。” 听了他的话,凌黛轻哼一声:“他真心,怎么之前对我家小姐,还那么失控?……”话语中,含着一丝怨气。 东方梵微微靠近凌黛,刻意压低声音:“他那是寒毒复发,才会失控。” 凌黛有些懵,自言自语:“是么?” 两人说话的间隙,南宫鸿煊和苏时瑾,早已来到马车旁。 虽是临时备的马车,却也是非常豪华精致。 沉香木的车身,车帘用的是轻薄的鲛绡。 在这众人的目光中,两人携手上了马车。 看得另一辆马车里的楚琳,恨得牙痒痒。 昨夜遭遇刺杀,楚琳吓得半死。慌乱之中,兄长不救她们,反而独自逃生。 若不是丫翠和桃红,她和楚韵定难逃一死。 她对南宫鸿煊一见钟情,不顾女儿家的脸面,死缠烂打才能跟着一起上京城。 可哪知任凭她如何努力,熙王殿下都不看她一眼。 她不甘心愤懑满腔,恨不得掐死苏时瑾。 若是没了苏时瑾,熙王殿下定能看到她,看到她的好。 楚琳原本娇艳的面容,因嫉恨变得有些扭曲。 “一个嫁了人的浪荡货,凭着狐媚样子,勾得殿下的心。商贾之女,果真是不知检点。”楚琳低声嘀咕道。 坐在一旁的楚韵,脸色还是有些白。 昨夜,确实吓到她了。 虽然平时她心机颇深,处事老练。但深闺女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确实害怕得很。 此刻,她见楚琳,还在那拈酸吃醋,不由地蹙了蹙眉,嘲讽道:“姐姐,你这般作态,莫不是失了心智?小心祸从口出,别白白连累我。” 楚琳闻言,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转身怒骂:“你这小贱蹄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一个庶女,真是不知所谓。” 楚韵冷哼一声:“姐姐倒是嫡出的,可也没见着你,有什么作用?天天上赶子巴结,也没见人家给你一个正眼,还有脸说我。” 楚琳气得浑身发抖,她抬起手,作势要打楚韵。 楚韵不躲不闪,眼中满是挑衅:“你打吧!你若打了我,待到了京城,我就一封家书,告知父亲,让他知晓你的所作所为。顺便告知,你的嫡兄,如何弃我们于不顾。” 楚琳的手在空中僵了许久,终是缓缓放下。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好,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清楚。” 楚韵嗤笑了一声,不再言语,马车里恢复了安静。 出来的时候,是兄妹三人,并三个下人。 可如今,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下人都死绝了,还有那不靠谱的兄长,不知去向。 楚韵对未来之路,有些忐忑不安。 都这时候了,她那恋爱脑的嫡姐,还在肖想不可能的事。 瞅着南宫鸿煊和苏时瑾,这两人先前倒是冷冷的。 可这一夜,不知经历了什么,两人忽然冰释前嫌,变得如此亲昵起来,像是热恋期的爱人。 这时候,她想插足,似乎有些不可能。 不过,若是苏时瑾用了那玉露膏,到时候毁了容颜,南宫鸿煊还能对她如此情深义重吗? 在楚韵看来,南宫鸿煊之所以看上苏时瑾,无外乎是因她绝美的容颜。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怎会看上已嫁为人妇的女人? 轮相貌,楚琳和她,确实不是苏时瑾的对手。可若是苏时瑾失了容貌,那她们就有竞争力。 第199章 打情骂俏 傍晚时分,天边被染成瑰丽的橙红色,一行人总算到了城门口。 这一路非常平静,再也没有不怕死的人,前来骚扰。 高大巍峨的城门大开,两边站着两列守城士兵。 百姓进进出出,分外热闹。 这一路,南宫鸿煊畅快至极。 仗着身上那点伤,他时不时撒个娇,卖个痴,从苏时瑾那索要些什么。 苏时瑾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之前对他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可恢复记忆后,好似坚冰消融,暖阳倾洒。 这一路上,对南宫鸿煊提出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原本清丽绝美的容颜,经过昨夜,竟变得绝美中带着一丝妩媚勾人。 一双澄澈的眼眸,氤氲着一层雾气,水光潋滟间,藏着无尽缱绻。 这副姿态,看得南宫鸿煊目不转睛,一颗心都被牢牢勾住。 南宫鸿煊故技重施,眉头轻皱,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痛苦之色,口中“嘶……阿瑾,这路颠簸得厉害,我的伤口又疼起来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虚弱,尾音微微上扬,满是撒娇的意味。 帘外,驾车的冷锋和坐在车辕上的凌黛,皆是一脸恶寒。 冷锋握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凌黛撇了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底疯狂吐槽:“呕……呕……呕……” 从不知殿下,竟能这般做作,简直跌破了他们的认知底线。 可二人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了车内的人。 守城门的士兵,瞧见冷锋出示的令牌,毕恭毕敬地放行。 车内,苏时瑾听到南宫鸿煊呼痛,心中一紧,伸手拨开他的衣衫,仔细查看伤口。 她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这伤口看着,没出什么岔子啊?” 心中不禁泛起嘀咕,东方梵给的药,可是出了名的好药。照理说,鸿煊的疼痛,该是越来越轻才对。 她抬眸看向南宫鸿煊,刹那间,从他眼中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狡黠。 苏时瑾顿时了然,这又在耍小心思,想尝些甜头了。 她戳了戳南宫鸿煊的胸膛,嗔怪道:“鸿煊,你又在诓我吧。” 向来清冷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软糯,听得南宫鸿煊心都化了。 南宫鸿煊见被识破,不但不尴尬。 反而顺势抓住她的手,往怀里轻轻一拉,动作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霸道。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南宫鸿煊的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触碰,眼神中满是宠溺,轻声道:“阿瑾,我想与时时刻刻在一起,一秒都不分开。” 苏时瑾听在心里,有点怅然。 他这想法,实在太奢侈了。 耳边是熟悉的乡音,还有压在青石板上“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 不用撩开帘子,她都知道,这是到了京城了。 两人间的相处,也不过只余下大半个时辰。 在这封闭的车厢内,暧昧的气息,愈发浓郁。 南宫鸿煊凝视着苏时瑾,目光中燃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对她的渴望。 “阿瑾,你不知,每一次与你这般亲近,都让我觉得拥有了世间所有。”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让人沉醉的魔力。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 苏时瑾微仰头,轻启朱唇:“鸿煊,我又何尝不是呢。”说话间,一抹红晕悄然浮上来。 这一句告白,惹得南宫鸿煊心中的火,愈加旺盛。 面对她含羞带怯,盈盈如水的眸子,再望向那红艳艳的唇瓣。 南宫鸿煊再也抑制不住,急切地压向她,深深吻了下去。 舌尖轻车熟路,一发必中。 与她的柔软,交织缠绵,碰撞间两人的呼吸,越发浓重急促。 苏时瑾软得,手都攀不住他的脖子。 只能化作一汪水,软软地窝在他怀里,双颊一片酡红,眼角似乎还隐有水花。 感受到怀中的柔软芬芳,南宫鸿煊的手,顺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 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串炽热的痕迹。 “阿瑾,你的一切都让我着迷,我想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南宫鸿煊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占有欲。 苏时瑾微闭着双眼,喘息着呢喃:“嗯……”尾音发颤,撩得人春心荡漾。 南宫鸿煊的手继续向下游走,来到腰间,手指几个挑拨间,腰间的丝带散开。 纠缠间,衣衫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 这吻从唇瓣,一路向下,肩头,锁骨,嫣红处…… 时而轻咬,时而吮吸,留下一朵朵娇艳的绯红印记。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喷洒在苏时瑾的肌肤上,惹得她阵阵颤栗。 “鸿煊……”苏时瑾轻唤,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娇嗔。 她的双眼微微睁开,满是缱绻情意,却又带着一丝因羞涩而产生的闪躲。 南宫鸿煊闻声抬起头,眸中燃着熊熊欲火,仿佛要燃尽一切。 他的手缓缓上移,停在柔软的隆起之上,轻轻把玩。 苏时瑾轻哼一声,头向后仰去,露出修长的脖颈。 南宫鸿煊含住另一处小巧,舌尖轻轻舔舐。 苏时瑾只觉一股电流,刺啦一声,轰得她不知身处何处。 在这极致的欢愉中,苏时瑾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 此时他们身处马车里,外面还有冷锋和凌黛,若是再这般下去,实在太过放纵。 她猛地回过神,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鸿煊,不可以。”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动作瞬间僵住。 他缓缓抬起头,双眸中还燃着未熄灭的火,直勾勾地盯着苏时瑾。 苏时瑾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脸颊绯红。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侧身,将滑落的衣衫拉回肩头。 “我们快到了,不能在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几分羞涩。 南宫鸿煊看着她慌乱羞涩的模样,那股火渐渐平歇。 昨夜是迫不得已,阿瑾是为了救他。 他怎么能如此混蛋,竟然想再来一次。好吧,虽然他心中很想,很想。 但是也应先迎娶,再行这档子事。 第200章 回到沈府 他长吁一口气,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声音有一丝沙哑:“阿瑾,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苏时瑾靠在他怀里,心中五味杂陈。 她轻抚南宫鸿煊的脸颊,眸中有些许歉意:“我……” 南宫鸿煊搂得更紧了些,语气轻柔:“阿瑾,你等我。” 苏时瑾微微颔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南宫鸿煊搂着她,心底的欲望越燃越烈,却不得不克制住,恐又吓跑了心上人。 车外,车轱辘依旧“吱呀吱呀”地转动着。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那“吱呀”声,忽地停了。 耳边响起冷锋的声音:“殿下,沈府到了。”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脸上有有些许落寞,心中已将冷锋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这愣头青,车驾得这么快作甚?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时瑾,眼中满是不舍,轻声道:“阿瑾,到了……” 苏时瑾缓缓抬眸,秋水眸中蕴着眷恋,她微微咬唇:“那……我下去了。” 南宫鸿煊松开她,却又似不甘心般,再次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似要将她的温度刻入心底:“阿瑾,我抱你下去。” 苏时瑾面色羞赧,轻轻挣开南宫鸿煊的手,小声说道:“别……这儿人多,影响不好。”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旋即恢复神色,温柔地点点头:“好,我陪你下去。” 他率先跨下马车,回身向苏时瑾伸出手。 看着伸过来的手,指节修长宛如美玉。苏时瑾微微有些发愣,却并未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如今已回京城,到处都是眼睛。 只要与沈如风还未和离,她在人前,都不能与别的男人有过多牵扯。 否则,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轻则落人口实,重则说不定被休还失了嫁妆。 苏时瑾扶着凌黛的手,下了马车。 那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缩了回去。 南宫鸿煊心中明白,苏时瑾的顾忌,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两人对立而站,苏时瑾看到他有些失落,心中泛起些许歉意。 苏时瑾咬了咬下唇,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过。见无人注意,便快速伸手,握住南宫鸿煊的衣袖,轻轻扯了一下。 她抬起头,莞尔一笑,低语道:“鸿煊,等我。” 这一扯一笑,顿南宫鸿煊心中的失落,顿时消散了几分。 他凝视着苏时瑾,声音低沉:“阿瑾,你放心,我会尽快助你解决一切。” 苏时瑾微微点头,目光紧紧停留在他身上,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在此刻倾诉。 离开京城时,还是炎热的夏季。 如今回京时,已是秋末。 风吹过,有些凉,苏时瑾不禁瑟缩了一下。 南宫鸿煊下意识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又生生停住了动作,双手紧握,骨节泛白。 苏时瑾看到他的举动,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柔声道:“我真得进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莫要着凉。” 说完,她缓缓转身,一步步朝沈府走去。 待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南宫鸿煊伫立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大门后。 他仍呆呆地望着,仿佛那扇门后,藏着他的全部世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此时,一直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楚琳,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沈府的牌匾,咬牙切齿道:“苏时瑾,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殿下对你如此痴迷!” 她的双手紧紧揪着裙摆,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一旁的楚韵见她如此愤怒,嗤笑一声:“姐姐,我劝你还是死心吧。熙王殿下,你是没指望了。” 楚琳猛地转过头,对着楚韵低声呵斥:“闭嘴!就算殿下现在看不到我的好,只要我有心,他总会明白我的心。” 楚琳的话音刚落,马车外传来冷锋的声音:“楚小姐,京城已到,两位请自便。” “我家殿下说了,那纸上承诺的,待时机成熟时,会来取得。” 楚琳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到京城,熙王殿下就迫不及待甩了她们,还明晃晃点出那些承诺的金银财宝,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们: 他熙王殿下,肯带上她们,纯粹是看在哪些财物的面上。 这简直是,将她们姐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可她们人微言轻,根本不敢有一丝怨言。 楚琳虽然不太聪明,但还未蠢笨到,敢跟皇子叫板的地步。 毕竟,往日的屈辱,还历历在目。 楚琳咬着唇,眼中蓄满了泪,只觉得一腔真心错付,心都碎了。 见嫡姐迟迟不答话,楚韵心中暗骂一句“蠢货”。 而后,楚韵脸上堆满笑容,掀开车帘,唯唯诺诺地答话:“多谢冷大人,我们姐妹记下了。” 见冷锋走远,楚韵脸上的假笑瞬间垮塌,满是嫌恶地看向楚琳:“姐姐,你可真够窝囊的!被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还对他心存幻想,简直愚不可及!” 楚琳闻言,愤怒地瞪向楚韵,吼道:“你放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嫡姐,也是你一个贱人能指摘的?” 楚韵丝毫不惧,冷笑道:“嫡姐又如何?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嫡女的做派?咱们楚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楚琳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垂泪。 向来被宠大的姑娘,从未受过这些屈辱。 可自打见了南宫鸿煊后,她这些日子,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屈辱。 若不是心中,放不下那人,真想一死了之。 楚韵见她这副模样,继续尖酸道:“与其在这哭哭啼啼,不如想想办法。” 楚琳抽泣着问:“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楚韵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低声道:“苏时瑾不是还没和离吗?” 听到这话,楚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毒计。也对,那就毁了她的名声。 沈府的门房,见到苏时瑾,有些诧异。 苏时瑾敏锐地觉察到,下人异样躲闪的眼神。 这一去舒县,有四个多月,也不知春兰秋月,在府中可安好。 第201章 洛华苑出事 苏时瑾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踏入府中,庭院依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往日的热闹,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不见踪迹。 苏时瑾神色焦虑,疾步走向洛华苑。 一路上,未碰见一个下人,这实在太过于反常了。 苏时瑾的脚步愈发急促,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相比整个沈府的静谧,洛华苑显得热闹得很。 还未到院门口,便听到一阵喧闹,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苏时瑾心似油煎,再也顾不得遮掩,飞身跃进院子。 凌黛和疾风,紧随其后。 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花草草被践踏得七零八落,凌乱地散在泥里。 秋千架被推倒,散了一地的碎木头。 整个院子满目疮痍,只余那棵凤凰木,还好好活着。 春兰秋月,被小厮死死按住,臀部早已血肉模糊。每挨一板子,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雷云雷雨兄弟俩,躺在院中央不知死活,只见身下一片血水。 陈妈妈和嫣然,紧紧护着三个孩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还有几个小丫鬟,躲在另一处角落,见到苏时瑾从天而降,顿时惊喜地喊道:“小姐。” 听到这声呼喊,嫣然欣喜地看向她,嘴里喃喃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若是再晚来一步,恐怕春兰秋月,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 苏时瑾一眼见到,立在廊下的人,正是几个月杳无音讯的沈如风。 此刻,他面色阴沉如霜,可见到忽然出现的苏时瑾,他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苏时瑾眼中寒意陡升,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冰。 “给我住手。”她的声音不大,却裹挟着无尽的愤怒。 那打板子的小厮,手顿了顿。这位当家主母,平时鲜少露面。 虽不知她脾性如何,但她赏罚分明。娘家陪嫁的刘妈妈,犯了错,也被她打杀了,是个狠角色。 那小厮不敢再动,连带着按人的小厮,手也松了松。 沈如风见下人犹豫,狠狠瞪了一眼,呵斥道:“谁让你停的?继续!” 那小厮被吓得一哆嗦,又要举起板子。 苏时瑾一个眼神,身后的疾风和凌黛,瞬间如鬼魅般闪了过去。 让苏时瑾未料到,竟然忽地出现了几个黑影,拦住了两人。 一堆人,打成一团。 苏时瑾眸色沉了沉,怪不得雷云雷雨,身受重伤。 原来沈如风,请了帮手。 苏时瑾一步一步,朝沈如风走了过去。 沈如风已几个月,未见苏时瑾了。今日相见,他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她比离京时更美了,当真是艳色绝世,如空谷幽兰独放。 沈如风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突”地跳,竟比以往快了些。 这份悸动,还未弥漫开来,沈如风便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刚刚还在面前的人,此刻却在他背后,手中握着一把短剑,正抵在他脖子上。 沈如风见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苏时瑾冷冷的声音:“叫你的人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沈如风面色微变,却强装镇定:“苏时瑾,你若敢伤我,你和你这些下人,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洛华苑。” 手中短剑微微用力,一道细细的血痕显现,苏时瑾声音冰寒如刃:“你觉得我不敢?那你可以试试。” 南宫晖的话,言犹在耳。 沈如风心中有些慌乱,苏时瑾连赈灾银都敢劫,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可惜那事她做得太干净,他没有证据,所以才陷入如今的困境。 他原本可扶摇直上,现在却沦为罪臣,还不知明日大殿之上,等待他的是什么? 就在他犹豫之际,打斗声愈发激烈。 凌黛和疾风虽武艺高强,但那几个黑影也非泛泛之辈,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春兰秋月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落日的余晖,渐渐淡去,天色渐暗。 苏时瑾见他无动于衷,眸中闪过一丝狠色。 她猛地一扭沈如风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沈如风发出一声痛呼。 “啊!”沈如风脸色变得煞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我再说最后一遍,叫你的人住手。”苏时瑾语气森然,杀意毫不掩饰。 沈如风咬咬牙,大声喊道:“都停下!” 那些黑影听到命令,瞬间抽身而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黛和疾风,一脚踢飞打板子的小厮,将春兰秋月扶起来。 苏时瑾松开沈如风,径直走向雷云雷雨,伸手探了探鼻息。 幸好,还有一丝气息。 她冷声吩咐:“快将人扶进去。” 几个小丫鬟赶忙上前,和凌黛、疾风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春兰秋月、雷云雷雨抬进屋内。 苏时瑾转身看向沈如风,眼中满是厌恶:“沈如风,今日你我夫妻恩断义绝,往后便是敌人。” 沈如风捂着被扭断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怒,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呵呵,夫妻?你何曾当我是你丈夫?你敢不敢说实话,这数月你去了哪?和谁厮混在一起?” 苏时瑾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我去了何处,与谁在一起,与你何干?” 又补充道:“说不定今日过后,你沈家满门就要身首异处了呢。” 沈如风脸色涨得通红,怒声道:“苏时瑾,是不是你劫得赈灾银?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个贱妇,好毒的心肠。” 苏时瑾笑得愈发肆意,绝美的容颜在黯淡的天色下,仿若绽放的烈焰,夺目得摄人心魄。 笑声在中回荡,声声都在嘲讽沈如风。 “是又怎样?你有证据吗?你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 这一刹那的绝色芳华,惹得沈如风微微失神,嘴里喃喃道:“你我是夫妻,若是我获罪,你又能得何好处?” “呵呵呵,夫妻?你娶我,可曾真心相待?别做戏了,何必自欺欺人?五顶山的刺杀,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 “不怕告诉你,这几个月,我去了舒县,遭遇几次险境,恐怕也是你背后的人所为!” “所以,沈如风,咱们现在是死敌,别再跟我扯那些虚情假意。” 第202章 沈竹茹被打 这一长串的话,震得沈如风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过往的算计,此刻都如泡沫般破碎。 他死死盯着苏时瑾,仿佛要将她看穿。可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她无比清醒,无比绝情,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恋着他的苏时瑾。 沈如风突然仰头大笑:“苏时瑾,即便我算计你,这也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你与南宫鸿煊不清不楚,就该被浸猪笼。” 苏时瑾气笑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的人,真是可笑。 上辈子,她对他忠贞不二,付出了所有。可换来的却是,苏家被屠,自己与三个儿女惨死。 这一世,她才不要那么傻。她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爱情,可有可无,欲望便是随心所欲。 她与南宫鸿煊,有情也有欲,人之常情。至少当下,她与他相处,甚是欢喜。至于以后,不用想太多。 但是有一件事,她很确定,那便是向沈家复仇。 苏时瑾唇瓣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话音刚落,便听到沈竹茹尖利的声音:“苏时瑾,你与别的男人有染,还敢这么跟我二哥说话?” 沈竹茹听说沈如风回来了,便带着云风云雨急匆匆赶来。 刚进院子,便听到二哥那句“与南宫鸿煊不清不楚”,原以为苏时瑾会跪地求二哥原谅。 哪知她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呵斥二哥“滚”。 还真是胆大包天,外加恬不知耻。 熙王殿下虽名声不好听,但据说外貌极佳,想必这苏时瑾便是看中了那张脸,然后厚着脸皮舔上去的。 当初,她就是不知羞,上赶子要嫁给她二哥。 如今,见了相貌更好的熙王,又不要脸去巴上了。 这女人,除了空有美貌,简直一无是处。 苏时瑾回首,看了一眼沈竹茹,眸色阴冷得很。 她缓缓上前,每一步都踏得极慢。 沈竹茹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行凶不成?” 苏时瑾仿若未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这抹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非常邪魅。 沈竹茹的心跳陡然加快,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起,自己在苏时瑾面前,吃了不少亏,心中不禁开始害怕。 她嘴唇哆哆嗦嗦,想再说几句狠话,为自己壮胆。 毕竟她二哥是官身,苏时瑾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而已。 还未等她开口,只觉只觉脸颊一热,“啪”的一声脆响,苏时瑾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裹挟着苏时瑾两世的怨恨与怒火,力量大得惊人。 沈竹茹整个人被打得侧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喉咙一甜,\"噗\"的一声,一大口血水喷射而出。 殷红的血水溅在石板上,里面还夹着几颗牙。 \"啊!\"沈竹茹发出一阵含混不清惨叫。 眼中满是惊恐,含糊地挤出几个字:\"你……你竟真敢打我,呜……\" 血水从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洇出一片暗红色的血渍。 苏时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刺骨:“我连你二哥都敢杀,更何况你?赶紧滚,要不然等着你的,就不是一巴掌了。” 沈如风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将沈竹茹从地上拽起,动作带着几分粗暴与急切。 沈竹茹疼得“嘶”了一声,血水混着含糊不清的呜咽从嘴角溢出,模样凄惨至极。 “苏时瑾,你给我等着!”沈如风恶狠狠丢下一句话。 兄妹两在云风云雨的搀扶下,匆匆逃离了。 苏时瑾转身,迈进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沉闷的压抑感,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春兰秋月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如纸,臀部血肉模糊,干涸的血痂触目惊心。 可两人还有意识,此刻正眼泪汪汪看着她。 苏时瑾吩咐凌黛:“去取上好的金疮药,给她们二个上药。” 又对春兰秋月道:“再忍一忍,凌黛马上就来了。我先去给雷云雷雨看看。” 春兰和秋月脸色煞白,应是极痛,却仍乖巧地点点头。 苏时瑾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雷云雷雨兄弟俩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苏时瑾快步走过去,伸手轻搭在雷云的手腕上,眉头紧锁,感受着紊乱而微弱的脉象。 片刻后,她迅速起身,为雷雨把起脉来。 “竟是如此霸道的内伤。”苏时瑾低声呢喃。 这伤,应是那些黑影造成的。 这些黑影,与破庙外刺杀他们的人,招式相近。 苏时瑾基本能确定,这些人必定是南宫晖的人。 看来这位厉王,对沈如风还真是,情真意切,真心得很啊! 好在,她早有准备。 苏时瑾从随身药囊里,取出两颗药丸,给两人塞了下去。 屋子里留着两个小丫鬟,芍药和玉兰。 她们呆呆地看着苏时瑾,有些吃惊,吃惊她竟然会医术。 见两人发愣,苏时瑾轻咳了一下:“芍药,去拿纸笔。” 芍药连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去拿纸笔。 不一会儿,便将纸笔呈到苏时瑾面前。苏时瑾接过纸笔,迅速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字迹飘逸。 “玉兰,你即刻带着这药方去城中最好的药铺,务必将这些药材都买齐,记住,每一味都不能有差池,要最上等的。”苏时瑾将药方递给玉兰,神色凝重地叮嘱道。 玉兰接过药方:“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把药材买回来。” 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苏时瑾转头看向兄弟俩,心中暗自思索:这霸道的内伤,单靠药丸难以彻底治愈,药浴辅助是必不可少的。 苏时瑾出了屋子,吩咐陈妈妈:“嬷嬷,我刚给他们喂了药丸,现在还需药浴辅助治疗。等药买回来,你看着熬制,再为他们准备药浴。” 陈妈妈郑重点头:“小姐放心,老奴定会照看好他们。” 苏时瑾拍了拍陈妈妈的手:“有你在,我放心。” 苏时瑾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回到春兰秋月的房间。 凌黛和知夏,正在给春兰秋月上药。 第203章 毁了容貌 屋内弥漫着一股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春兰和秋月疼得微微颤抖,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却强忍着不出声。 “凌黛,知夏,再轻些。”苏时瑾的声音柔和,带着浓浓的关切。 她走到床边,握住两人的手,眼中满是疼惜,“春兰,秋月,你们受苦了。” 春兰咬着牙,虚弱地挤出一丝笑容:“小姐,我们……我们没事,不疼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几个月,春兰记着您的吩咐,除了洛华苑的人,无人知晓您离开。也不知大人从哪听到风声,径直带人闯了进来,直接揭了我的面具。我是不是给小姐惹祸了?” 苏时瑾眼角有些湿润,还真是一个傻丫头。都这时候了,还在为她考虑。 苏时瑾捋了捋她额前浸湿的发丝:“无事。我都回来了,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们。” 秋月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苏时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秋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秋月拼命摇头,哽咽着说:“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没本事,护不了洛华苑,也保护不了您交代的秘密。” 苏时瑾柔声道:“傻姑娘,这怎么能怪你们。沈如风阴险狡诈,你们哪能斗得过呢?” 她望向窗外,即便是前世的她,也被沈如风骗得团团转,最后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她长吁一口气:“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凌黛已上完药,轻轻放下春兰的衣衫,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怒火:“小姐,这沈如风下手太狠了。要是再晚一会,恐怕春兰秋月就没命了。这次,咱们不能善罢甘休。” 知夏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姐。他们如此嚣张跋扈,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洛华苑的下人,都是苏时瑾亲自挑选的,自然忠心。 而且,沈如风平日里怎么待苏时瑾,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 自打在春兰的授意下,众人改了口,不再称苏时瑾“夫人”。 众人便当沈如风是死人,不再是她们小姐的姑爷了。 苏时瑾微微点头:“放心吧,这仇马上就要报了。这几日,你们好好照料春兰秋月。” …… 另一边,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竹茹瘫坐在椅子上,整张脸肿得像个馒头,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她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哭诉:“二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苏时瑾那个贱人,她……她太过分了!” 沈如风一双桃花眼赤红一片,面色阴沉如墨。 他发狠地扫向桌面,“砰”的一声,砚台滚落,碎了。 这一动作,牵动了那被苏时瑾拧伤的胳膊,他痛得龇牙咧嘴。 “大夫呢?”沈如风的咆哮在书房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旺财领着一个大夫匆匆走进来。 那人是沈府惯用的大夫,姓张,医术还算不错。 张大夫急忙上前,先给沈如风行了一礼,而后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胳膊。 他刚碰了一下,沈如风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怒骂道:“你轻点!” 张大夫赔着笑说:“沈大人,您这是脱臼了,复位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还请忍一忍。” 说着,他使了个巧劲,只听“咔哒”一声,沈如风的胳膊复位了。 沈如风揉着胳膊,脸色稍缓,转头看向沈竹茹:“再看看我妹妹的伤。” 张大夫忙走到沈竹茹身边,仔细查看她的伤势,眉头越皱越紧:“沈小姐这伤,有些棘手。脸上的淤青和肿胀倒是好说,只是这牙齿被打掉了几颗,怕会影响相貌。” 沈竹茹一听,又开始嚎啕大哭:“二哥,我这可怎么见人啊!都是苏时瑾那贱人害得!” 沈如风拍了拍沈竹茹的肩膀,安慰道:“茹儿别急,我定不会放过她。张大夫,你先开些上好的伤药,务必让她尽快康复。” 张大夫开了药方,便离开了。 书房里,独留兄妹俩。 沈竹茹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说:“二哥,苏时瑾这贱人,越发不服管教。你还不如休了她,另娶贵女。” 沈如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虽对苏时瑾恨得咬牙切齿,但此时休妻,他不甘心。 他丢了赈灾银,办砸了差事。 但苏时瑾散了苏家一半家产,救了舒县百姓,解决了洪涝的灾情。 他和苏时瑾是夫妻,他办砸了差事。 他的夫人,帮他善后,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不定陛下,看在苏时瑾和苏家出了这么大力的份上,会对他和沈家从轻处罚呢。 沈如风心中,抱着一丝侥幸,他觉得苏时瑾当初要死要活要嫁给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只是在耍小性子。 定是这样的,定是她知晓了五顶山的事,所以心中愤懑。 只要让她出够了气,她定会与他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沈如风心中一松,觉得有苏时瑾当妻子,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要不,以后自己就对她好一点,免得她拈酸吃醋,再做出出格的事。 也不知,沈如风哪来的自信? 竟觉得苏时瑾,是爱他极深,所以做出种种出格的事。 或许,是对自己容貌太过自信,或许是对苏时瑾太过轻视? 见他半天不说话,沈竹茹唤道:“二哥。” 沈如风回过神,眸中的赤红已褪去,脸色恢复平静:“茹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莫要再招惹你嫂子。” 沈竹茹炸了:“二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还称那贱人,是我嫂子?你忘了,她怎么对你,怎么对我的吗?” 沈如风看见疯癫的妹妹,眉头皱了皱:“茹儿,你不懂。现在休妻,我沈家就要大祸临头。你就先忍忍吧。云风,把小姐带下去。” 沈竹茹还要与他争辩,可云风云雨领了沈如风的命令,哪敢迟疑,一左一右上前,架起沈竹茹便往外走。 沈竹茹挣扎着,破口大骂:“沈如风!你这个糊涂蛋!你会后悔的!” 声音在书房里回荡,沈如风闭了闭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叫骂声渐渐消散,沈如风坐在书房中,陷入了沉思。 第204章 书房韵事 沈如风愁绪如麻,正想着如何应对陛下的问责。 突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他疲惫地应道。 门缓缓打开,杏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杏儿可想死您了。”杏儿声音娇柔,带着哭腔。 八个多月的身孕,丝毫未影响她刻意的妩媚姿态。 沈如风赶忙起身,上前扶住她:“杏儿,你这身子怎么还乱跑,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杏儿顺势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勾着他的衣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人,一去这么久。回来了,也不去找杏儿,杏儿只能来找您了。” 杏儿看了一眼小桃,说道:“小桃,把补汤放下,你下去吧。” 小桃放下补汤,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杏儿捧起汤碗,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热气升腾,带着丝丝甜香。 她微微倾身,将汤碗递到沈如风面前,声音软糯:“大人,这可是杏儿亲手为您熬制的补汤,您尝尝,暖暖身子。” 沈如风望着眼前的杏儿,心中的烦闷被这柔情稍稍驱散。 他接过汤碗,一口喝完。 杏儿贴近他,伸手擦拭他嘴角的汤汁,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脸颊:“大人,烫着没?”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丝丝魅惑,让沈如风的心跳不由加快。 沈如风放下汤碗,双手握住杏儿的手,叹道:“杏儿,还是你贴心。” 想他沈如风,还真是失败。 心上人,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妻子忽然性情大变,处处给他使绊子。 自己一妻二妾,只有杏儿,让他有一丝欢喜。 原本月琴,也是能让他很欢喜的,可惜造化弄人。 这都怪,苏婉儿那个贱人。待时机到了,就送她上西天。 眼前好像浮现出月琴的脸,娇美柔弱,忽地这脸又变得更美了,竟渐渐化成李嫣然的样子。 哼,等他完全掌控住苏时瑾,便纳了李嫣然。 既然不能与哥哥争月琴,那纳一个与她几分相似的李嫣然,也是好的。 况且,这李嫣然,比月琴还美上几分,他也不吃亏。 见沈如风半天不吱声,杏儿顺势坐到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沈如风勾起她的下巴,眸中有了一丝笑意:“在想杏儿你啊。” 杏儿磨蹭着他的脸颊,樱唇凑近耳畔,吹气如兰:“大人离开这么久,杏儿也想你想得紧。” 沈如风被她这般撩拨,原本沉重的心情,渐渐起了波澜。 一双桃花眼变得迷离,双手环上杏儿的腰肢。 杏儿娇笑着,微微仰起头,迎了上去。 胸前的二大坨,软软地贴上去。 因怕肚子压到,杏儿撅着臀部,整个人宛如…… 不知为何,沈如风觉得,一股火热袭来,竟然吞噬了他的理智。 理智告诉他,杏儿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此时不合适。 可那股火,越来越旺。他越想压制,越压制不住。 片刻后,书房里一片春光,衣衫尽飞。 两个人紧紧相缠,一片雪白。 …… 两人纠缠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杏儿自打修了青楼媚术,伺候人起来,那是真得让男人欲罢不能。 况且她自己,也憋了许久,确实是欲望有点重。 两人不管不顾,玩得很是开心。 沈如风瘫在小榻上,脸上还残留着欢愉后的满足。 杏儿慵懒地依偎在他怀里,娇声说道:“大人,您可算好好陪了杏儿一回。” 沈如风抚着她的发丝,嘴角带着笑意:“杏儿,没想到你愈发妖精了。” 这份惬意,并未持续太久。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砰”地被撞开。 只见苏婉儿满脸怒容,眼眶泛红,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吉祥如意。 “沈如风!”苏婉儿怒吼道,声音有一丝颤抖,“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回来不去看我,反而与这贱婢在这寻欢作乐!” 杏儿的脸,羞得通红。床上的她,虽然放得开。 可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她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她抓起衣衫遮挡,又往沈如风怀里躲了躲,想要遮住自己的身子。 沈如风脑袋嗡嗡作响,脸色阴沉下来。 他看了一眼面容扭曲的苏婉儿,不耐烦地说:“够了!做妾就要做妾的样子,滚出去。” 苏婉儿听到这话,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沈如风,你竟然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几近歇斯底里。 “我为你付出一切,怀着你的孩子,把嫁妆都给了你。你说过,要扶我为正妻,今后会好好待我,你便是这么好好待我的吗?” 再也控制不住,苏婉儿哭得是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沈如风更加嫌弃,冷笑道:“还提你做正妻?就凭你也配?不过是我当初哄你的话,你还当真了?” 苏婉儿听到这话,心中的绝望达到顶点,她冲上前,想要挠沈如风,却被吉祥如意死死拉住。 杏儿躲在沈如风怀里,心中有些得意。 她微微探出脑袋,看着苏婉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声道:“姐姐,大人烦心着呢,你还是别闹了。” 苏婉儿听闻,双眼瞪得滚圆,眼中满是怨毒,恨不得将杏儿生吞活剥:“你这个贱人,别得意得太早!” 就在这时,杏儿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啊,我的肚子……” 沈如风忙抱紧杏儿,大声喊道:“杏儿,你怎么了?” 苏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她看着痛苦挣扎的杏儿,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解气,也有一丝窃喜。 她冷哼一声:“哼,这就是报应,谁让你这么狐媚,勾引大人!” 沈如风顾不上理会苏婉儿,冲着门口大声嘶吼:“来人,快去请大夫!” 候在门口的小桃,立马慌慌张张跑出去。 院子的角落处,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第205章 杏儿早产 杏儿疼得冷汗直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抓着沈如风的手臂,哭喊:“大人,救救我们的孩子……” 沈如风心急如焚:“杏儿,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苏婉儿站在一旁,嘲讽道:“现在知道着急了?你们寻欢作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沈如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要是杏儿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屋内乱作一团,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杏儿的惨叫声不断传来,苏婉儿冷眼旁观。 …… 明月居正屋。 尚未入冬,屋子里却烧着火盆,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炭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在雕花屏风上,将整个房间染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窗外的寒风,被厚重的帘子隔绝在外,屋内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一片旖旎的暖意。 朴月琴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几乎透明,斜靠在美人榻上。 她的姿态慵懒妩媚,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眉眼间尽是风情。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绸带,盈盈一握的细腰,衬托得更加楚楚动人。 肌肤在轻纱下若隐若现,白皙如玉,仿佛吹弹可破。 这满屋的热气,熏得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更添几分妩媚。 她手持一把团扇,轻轻扇动着,胸前的轻纱大开,一览无余。 这风情,说不出的勾人,杏儿简直不能比。 轻纱几乎揽到腰间,露出修长莹白的大腿。此刻,静慧跪在她身边,用手轻轻揉捏着。 朴月琴微闭双眸,时不时发出几声娇柔的叫声,声音婉转缠绵,勾得人心痒难耐。 “嗯……再用点力。”朴月琴朱唇轻启,声音甜腻,尾音微微上扬。 静慧忙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加专注。 她的指尖按着肌肤,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心中却忍不住感叹。 面前的女人,真当是天生的浪货,似乎生来就会勾人。 下山不过一个月,便将沈安国迷得神魂颠倒,彻底厌弃了正妻王氏。 如今,明月居住在正屋的,是朴月琴。 而王玉玲母子俩,则被赶到偏房,无人问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静修推门而入。 “姨娘,事成了。”静修低声禀报。 朴月琴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静慧退下。 静慧心领神会,悄悄退到一旁。 “哦?详细说说。”朴月琴慵懒地起身,将轻纱随意搭在身上,微微凸起的肚皮,隐约可见。 静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姨娘,按照您的吩咐,我在补汤里下了药。果然,大人与柳姨娘按捺不住,就在书房里……” 静修毕竟未经情事,不好说细节,又接着说道:“然后奴婢又引了苏姨娘,去了书房。如今闹了起来,柳姨娘这会见红了,恐怕要早产。” 朴月琴微微颔首,眼中的笑意有些诡异。 她深爱沈如风,不想他与别的女人纠缠。可沈如风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将她拱手给了沈安国。 如今他的两个妾室,都怀了他的种,朴月琴心中忿恨不已。 一别数月,沈如风回府第一件事,便跑去找自己的妻妾,全然忘了她。 这一口气,憋在朴月琴心中,许久许久。 她动不了苏时瑾,可她能动杏儿,还能将苏婉儿拉下水。 她早就想,将这两人肚子里的种,打了去。可一直找不到机会,苏婉儿被禁足,找不到机会。 杏儿身边多了一个花蕊,她也不好下手。终于,今日沈如风回来,让她钻了空子。 这添的东西的补药,任心如磐石的男人,也会被美色所惑。 杏儿就快临盆,在这般猛药下,哪能抵得住呢? 谁能怀疑到她朴月琴身上呢?毕竟,她可是哪儿都没去。 要怪,就怪这对狗男女,不知轻重。也怪苏婉儿那个贱人,惊着了人。 “做得好,不枉我平日里这般栽培你。” 朴月琴拿出一对翡翠耳环,扔给静修:“这是赏你的,好好跟着我,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静修捡起耳环,满脸堆笑:“多谢姨娘赏赐,静修定当好好做事。” 朴月琴嘴角的笑容愈发放肆,露出一丝妩媚淫荡之态。 她起身,随意将轻纱拢在身上,轻声呢喃:“这好戏,我可得亲自去瞧瞧。” 静慧拿起一旁的披风,快步走到朴月琴身后,小心翼翼为她披上。 披风是上好的锦缎制作,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 “姨娘,外面风大,您披上这个,可别着凉了。”静慧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讨好。 朴月琴微微侧头,瞥了静慧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还是你贴心。” 朴月琴走得很快,不一会便来到书房门口。 她停顿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让几缕碎发垂在颊两侧,更添几分勾人。 又故意松了松披风的带子,露出里面的轻纱,若隐若现,一片春色。 她跨步进了书房,见里面一片混乱。 “表哥,这是怎么了?”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丝丝魅惑。 沈如风正守在杏儿床边,听到朴月琴的声音,眉头皱得更紧,心烦意乱道:“你怎么来了?” 朴月琴莲步轻移,手中的团扇轻轻晃动。 “表哥,月琴听闻这边出了事,心急如焚,一刻也坐不住,就想来帮表哥分担分担。” 朴月琴说着,微微仰头,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沈如风,眼中波光流转,满是关切又夹杂着别样情愫。 沈如风被看得心尖一颤,别过头去强装镇定:“你能帮什么忙,别在这添乱就行。”耳尖悄然泛红。 苏婉儿看着朴月琴这副狐媚模样,心中直打呕,忍不住冷哼一声:“朴月琴,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朴月琴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苏姐姐,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对表哥,那可是清清白白、实打实的关心。” 朴月琴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披风的带子,那轻纱几乎透明,看得沈如风体温骤升。 苏婉儿丢下一句:“一个,二个,都是贱人。”就气呼呼跑走了。 见苏婉儿走了。 杏儿躺在小榻上,哼哼个不停,显然疼痛得不行。 朴月琴心中更加得意,她慢慢凑近沈如风,幽幽叹道:“表哥,你也别太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月琴虽然不懂医术,但愿意为表哥祈福,盼着杏儿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第206章 热闹得很 说着,她故意弯腰,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沈如风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朴月琴直起身子,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勾人的意味,声音也变得更加甜腻:“表哥,你看你,都累瘦了。” 几个月不见,朴月琴的胆子愈发大了,她抚上他的手臂。 细腻的触感,像是一道电流,传遍沈如风的全身。 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沈如风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不自觉握紧,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你……你别这样。”沈如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朴月琴仿若未闻,反而贴得更近,身上的媚香钻进鼻尖,让沈如风愈发难以自持。 “表哥,月琴只是关心你呀。” 沈如风转身,背对着朴月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沈如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自己好不容硬起来的心肠,又要软下去了。 朴月琴不依不饶,绕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表哥,你真的要赶月琴走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心中的防线一点点崩塌。 他的目光,落在朴月琴微微凸起的肚皮上。 这个女人已嫁给了自己的大哥,他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 “够了!”沈如风一把推开朴月琴,“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大哥的人!” 朴月琴被他这一推,差点摔倒。 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妩媚放荡的模样。 “表哥,你何必这么绝情呢?我对表哥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朴月琴眼中泛起一层薄雾,看上去楚楚可怜。 沈如风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榻上的杏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两人间不齿的暧昧。 “大人……”杏儿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沈如风。 “我……我好痛,孩子……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豆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沈如风听到杏儿的呼喊,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的柔情与挣扎瞬间消失。 他紧紧握住杏儿的手:“杏儿,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轻轻擦拭着杏儿脸上的汗水,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朴月琴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怨恨。 她咬了咬下唇,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妩媚的笑容:“表哥,看来杏儿妹妹真的很需要你呢,你就好好陪着她吧。” 似乎是带子松了,披风滑落在地,露出了朴月琴整个身躯。 这轻纱穿了,跟没穿没啥两样,基本上啥都遮不住。 朴月琴还故意扭了扭身子,真当是风情万种。 然而,沈如风满心满眼都是杏儿,对朴月琴的举动恍若未见。 朴月琴见他不为所动,心中的怨恨更甚。 …… 洛华苑,夜已深。 烛光下,苏时瑾托腮沉思。 绝美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更显清丽又妩媚,无人能及。 褐色的秋水眸,仿若藏着无尽的故事,流转间波光粼粼,让人深陷其中。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苏时瑾轻声说道。 门缓缓推开,凌黛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她走到苏时瑾面前,福了福身,语气里藏着隐隐的激动:“小姐,您是没见到,刚刚那一出好戏。” 苏时瑾微微挑眉:“哦?说来听听。” 凌黛往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沈如风与柳姨娘,在书房里行那档子事,没想到出了事。” 说到这,凌黛停下,看了看自家主子,见她神色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 虽说知晓,小姐对她这贱人夫君没感情,不过她还是得确认一下。 这种贱男人,还真是可恶,不过好在小姐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 凌黛继续说道:“然后苏姨娘闯了进去,柳姨娘见了血,要早产。” 苏时瑾神色暗了暗,沈如风虽说好色,但绝不会这般不知分寸。 况且,他还有几分在乎杏儿。 这事,总是感觉有些蹊跷。 凌黛一边说,一边比划,将后来的事,描绘得惟妙惟肖。 几乎,原原本本还原了,朴月琴勾引沈如风的画面。 苏时瑾听完,感叹道:“几个月未见,没想到朴月琴,如今胆子这般大。这沈府的后院,真是热闹,我竟有些不忍离开。” 凌黛听到这话,吓到了:“小姐,你若是喜欢看热闹,以后奴婢差人盯着就是,犯不着窝在这肮脏地方。” 苏时瑾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瞧把你急的,我不过是打趣罢了。” 凌黛总算松下一口气:“那就好。” 这一夜,杏儿折腾了大半夜,早产下一个男孩。 明月居里,正在颠鸾倒凤的两人,听到下人来报喜。 沈安国的动作一滞,一把推开身上的朴月琴,迅速穿好衣衫。 朴月琴娇嗔地叫了一声,伸手想要拉住他:“大爷,别走呀。” 她的声音嗲得很,带着几分未散尽的情欲。 虽说沈安国长得不行,可功夫倒是不错。 朴月琴正处孕期,欲求有些满,也就顾不得身上的人,是谁了。 沈安国系好腰带,俯身拍了拍朴月琴的脸颊:“月琴,如风的妾生了,我这当大哥的理应去探望,你好生歇着。” 沈安国紧紧盯着她,想找到她脸上的异色。 毕竟,月琴曾是如风的人。 迎着审视的目光,朴月琴笑意更浓,娇声道:“大爷怎的这般看着我?大爷想去,便去吧。二表哥得了儿子,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沈安国见她笑得很开心,心下一松。看来,月琴真的忘了那段情。 “那我去了。”转身出了明月居。 见人走远,朴月琴眼中的情欲,一点一滴消散。 面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 她抚着微凸的肚子,嘴里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没想到那贱人,这么命大。不过早产的孩子,能不能养活,还不一定呢。” 第207章 春杏阁 明月居偏房。 王玉玲坐在桌前,脸色憔悴不堪。一脸蜡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如今的她,哪还有半点大娘子的气度? 自打朴月琴进了门,她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朴月琴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将沈安国那个贱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心中眼中只有那个小贱人,哪有她这个正妻半分位置。 她一个正妻,竟然没赶到偏房? 她望了望榻上,睡得正香的壮儿,心中更加难受。 若是那朴月琴生下儿子,这府里估计再无她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那余氏也不是个东西,一贯偏袒娘家侄女朴月琴,对她的遭遇只当看不见。 也怪她眼瞎心盲,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若是没和时瑾生分,是不是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她差人跑了好些趟洛华苑,可都被打发回来了。她不死心,毕竟她曾和苏时瑾,也亲如姐妹过。 正想着这些糟心事,红雀推门而入,开口道:“大娘子,柳姨娘生了,大爷刚急匆匆赶过去了。” “生了?不是还有些日子吗?”王玉玲忙站起身,打算跟过去。 红雀应道:“也不知怎地早产了,那边来人报喜,所以大爷急匆匆过去了。” “是男是女?”王玉玲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心中焦虑更甚。 如今余氏宠爱的幼子,添了丁,她在沈家的处境更难了。 红雀犹豫了一下,嗫嚅着:“回大娘子,听说是个小公子。” “什么!”王玉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了桌沿。 “还真是流年不利啊!这一个个的小贱人,还都挺会生。”她咬牙切齿地咒骂。 “大娘子,您要保重身子啊。”红雀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眼中有一丝担忧。 王玉玲一把甩开红雀的手,朝春杏阁奔去。 “我也去瞧一瞧,好好恭贺一下二弟。” 王玉玲脚步匆匆,很快,就来到了春杏阁。 春杏阁内一片喧闹。 婆母余氏、小姑子沈竹茹,还有她的好丈夫沈安国,都围在那。 就连许久不见的二弟,沈如风也立在那,虽消瘦了不少,可依旧俊美非凡。 他一袭月白长袍,腰束墨玉腰带,自带几分风流。 一双桃花眸,此刻笑意盈盈,让人看了不禁沉陷其中。 也难怪朴月琴那个小贱人,之前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就算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个小叔子。 也不知朴月琴,吃了这等山珍海味,还怎么咽的下那般粗茶淡饭呢?看来她还真是,浪荡至极不挑口呢。 这满屋子的热闹,刺痛了王玉玲的心。天知道,如今她在明月居,过着什么样的冷清的日子。 明明有夫有家,偏偏过得像守活寡。自打朴月琴回来后,沈安国已经许久不来她房里,她也不是离不开男人。 只要沈安国肯给她应有的体面,她也想着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可是,沈安国那个杀千刀的,沉浸在温柔乡里,根本不给她脸面。 让她挪位置,给朴月琴那个小贱人。 王玉玲越想越气,觉得沈家的人,个个不是个东西,一家子烂心烂肺的东西。 她强扯出一丝笑容,违心地说:“呀,今日可真热闹,大家都聚齐了。” 余氏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原本就看不上王氏,自打二儿子飞黄腾达后,更加瞧不上这个大儿媳。 这大媳妇其貌不扬,还善妒,原先倒是恭顺,后来被苏时瑾带坏了,对她也不恭敬起来。 想到那时候腿疾,这个大儿媳妇撒手不管,她心中就恨得很。 要她说,安儿不喜她,喜欢月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到余氏的态度,沈竹茹也嘲讽道:“大嫂怎么来了,平日里不是在明月居深居简出嘛。” 因为掉了几颗牙,说话时还漏着风,那模样更添了几分滑稽。 几乎人人都知道,王玉玲如今的处境。沈竹茹的话,刺得王玉玲心口腾腾冒火。 她低头不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可沈竹茹的嘴并未停下,谁让之前这王玉玲跟苏时瑾,穿一条裤子欺负她呢? 自己昨日傍晚,在苏时瑾那受得气,正好没地方发呢,刚好送来一个出气筒。 沈竹茹掩着嘴,刻意凑近了些,那漏风的声音愈发明显:“大嫂,你说你巴巴赶来,莫不是想趁着这喜事,也为自己谋点好处?可凭你现在的模样,大哥才懒得瞧你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斜眼打量着王玉玲,眼神里满是轻蔑。 王玉玲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三妹,我敬你是小姑子,一直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今日来,纯粹是为了恭喜二弟和柳姨娘,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沈竹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站不稳:“哟,还往日情分呢,你和苏时瑾欺负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往日情分?如今你落到这般地步,还在这装腔作势。” “你……你……你能比我好到哪去?你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跟人老太太似的,掉了一嘴牙。” 王玉玲的话一出,整个春杏阁瞬间安静下来。 沈竹茹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满是羞愤。 “你……你竟敢这么说我!”她气得浑身发抖。 今日苏时瑾不在,她以为王玉玲不敢回嘴,会由着她嘲讽。 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木讷的大嫂,还敢还击,而且一刀命中。 “怎么恼羞成怒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王玉玲顾不上许多,积压许久的怨恨倾泻而出。 不知沈竹茹的牙,怎么掉了?不过,还真是大快人心。这个小姑子平时嚣张跋扈,没少挤兑欺负她。 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竹茹冲上前,想要动手,却被沈如风一把拦住。 “够了!都别闹了!”刚刚还一脸笑意的沈如风,此刻桃花眸中只余下,不耐烦和无奈。 沈竹茹被他紧紧拉住,却还在拼命挣扎,嘴里叫嚷着:“二哥,你放开我!她竟敢这般羞辱我,我定要让她好看!” 第208章 被押走 沈如风眉头紧皱,语气严肃:“三妹,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这里是春杏阁,我的妾刚生下孩子,你在这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沈竹茹听了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放肆,只能狠狠瞪了王玉玲一眼,嘴里嘟囔道:“你给我等着!” 王玉玲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像是为了找存在感,沈安国重重咳了一声,:“王氏,你别在这添乱了,赶紧回去。” 王玉玲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爷,我只是来恭喜二弟喜得贵子,怎么就添乱了?这些年,我为沈家劳心劳力,却换来你这般对我?” 沈安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那是你为人媳妇的本分,你看看你有没有大嫂的样子?身为大嫂,和三妹吵架简直丢人现眼!” 王玉玲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道:“好,都是我不对,我走。” 这一夜,春杏阁闹得不可开交。 洛华苑,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苏时瑾这一夜,睡得很香,毕竟明日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天色微亮,晨雾还未散尽,整个沈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王玉玲满心委屈,脚步踉跄,好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树木影影绰绰,枝叶低垂,有些无精打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王玉玲心中一惊,忙躲到花丛后。 只见一群身着官服的人,气势汹汹地朝后院奔去。 “都察院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为首的官员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锐急促,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 王玉玲心中疑惑,都察院怎么来了?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在后面。 只见这群人,直奔春杏阁,一脸凶相。很快,沈如风就被押了出来,他还是那般光风霁月的模样,就连头发丝也没乱一根。 他好似一脸平静,没有半分惊讶。 余氏见最宠爱的小儿子,不知为何被押走,急忙追出来。 那之前烂掉的腿,反反复复还没好全,因此走得跌跌撞撞。 “你们在干吗?我儿可是户部员外郎,你们为何要抓他?”余氏拼了命往前冲,却被衙役一把拦住。 为首的官员冷着脸,抖了抖手中的文书,呵斥道:“沈如风丢失赈灾银,我们奉命拿人!老太太,你要是再敢阻挠,伤了残了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余氏一听瘫倒在地,老泪纵横:“怎么会?我儿前途似锦,不会出错的。” 这一世,余氏并未掌权,只能窝在院子里颐养天年。 刚刚下人报喜,她赶来春杏阁,也未来得及问一声小儿子近况,想当然以为他办妥了差事,所以归了家。 她虽然是个老太太,没读过几天书,但是也知道丢了赈灾银,肯定是大罪。 原以为这次赈灾的差事后,她儿子能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却不料,是如今这个结局。 余氏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沈安国暴躁易怒,却是个不中用的,此刻他只敢倚在门框上,眼睁睁看着二弟被押走,却不敢多问。 被两个哥哥宠大的沈竹茹,生出几分胆色,跑上前问道:“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官员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证据确凿,岂是你能质疑的?你若再多话,一并抓起来。” 像是眼睛被污染了,那官员满脸的嫌弃,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丢失赈灾银,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吧。” 沈竹茹听到这话,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双眼通红:“不可能!” 沈安国回过神来,他跨出门槛,腿有些发软。 “大人,一定是搞错了。” 那官员冷笑一声,根本不予理会,大手一挥,一行人就拽着沈如风离开。 没想到沈大人,生得这般好容貌。他的兄长和妹妹,却长得有点着急。又看了看那个老太太,看来兄妹随了娘,只沈大人一人随了爹。 原本沈大人,也算是朝堂上的一匹黑马,可世事难料,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沈如风看着家人,沉声道:“母亲,大哥,三妹,别慌。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杏儿裹着棉被,在小桃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爷,爷……”杏儿声音虚弱,带着哭腔。 她望着被押的沈如风,泪水夺眶而出:“您这是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脱小桃的搀扶,踉跄着朝沈如风扑去。 因用力过猛,裹在身上的棉被滑落了一角,露出她如雪般的肩头和那楚楚可怜的面容。 她发丝凌乱,却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韵味,平日里含情的双眸此刻蓄满泪水,如蒙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那为首的官员原本一脸冷漠,见此情景,心中竟微微一动。 没想到,这沈大人的小妾,倒是有几分姿色啊。 只可惜如此美人,也不知沈家获罪后,要沦落到何处?要是有机会,他倒是也想尝一尝。 杏儿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立马软着身子,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求您了,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说几句话吧。” 说着,她微微咬着下唇,眼中满是祈求,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嗔。 那官员的眼神有些动摇,左右看了看,见下属都在等着他的命令,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罢了,就给你们片刻时间,莫要磨蹭。” 沈如风见杏儿如此,心中有些心疼。他急忙上前,将杏儿轻轻搂入怀中,温柔地说:“杏儿,你别担心,我定会平安归来。你刚生完孩子,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杏儿回应着他,双手环住他的腰,泣不成声:“爷,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 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露出仅着里衣的身子。身材丰满曲线玲珑,此刻在清晨的微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那里衣轻薄,隐约能见衣物下的胴体,让人看了不禁心跳加速。 第209章 求助 就连一向见惯了风月的官员,也忍不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差点流下鼻血。 沈如风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眉头一皱,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杏儿身上。 “大人,时间已到,该带走了。”一个衙役上前,小声提醒道。 那官员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行了,时间到了,带走吧。” 沈如风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杏儿,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然后,在衙役的拉扯下,缓缓转身离去。 杏儿瘫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哭得分外凄厉。 小桃急忙上前,将她扶起。 余氏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拉沈如风,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被越带越远。 躲在花丛后的王玉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沈如风丢了赈灾银,沈家即将被抄家灭族? 她吓得六神无主,若是沈家被问罪,她和壮儿也逃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壮儿还那么小,她为人母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呢? 混沌的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光。 对,她得去找苏时瑾,她是沈如风的妻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王玉玲想到这,急忙朝洛华苑奔去。 一路上,她满心都是恐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家被抄家灭族的惨状,以及壮儿惊恐的小脸。 很快,她来到了洛华苑门口。 那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院门,正紧紧闭着。 王玉玲的手悬在半空,几次想要敲门,却又忐忑地缩了回去。 她回想起之前的谈话,心里一阵发慌。 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大祸,她咬了咬牙,用力地捶打起来,砰砰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睡眼惺忪的冬雪探出脑袋:“这一大早的,是谁在敲门啊,扰人清梦!” 冬雪一脸不满,定睛一看,见是王玉玲,脸上的不耐收敛了几分:“大娘子,您怎么来了?” 王玉玲心急如焚,顾不上寒暄。 她一把抓住冬雪的胳膊,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冬雪,我有急事找你家夫人。求你快让我进去,沈府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原先领着小姐的命令,所以每次大娘子来,她们都给她挡了出去。 可如今小姐回来了,也就不好私自拦人了。瞧着大娘子的神色,似乎真的有急事。 冬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娘子,您先松开,小姐还没起呢,我这就进去通报。” 王玉玲只能松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冬雪称苏时瑾“小姐”,而不是“夫人”。 过了一会儿,冬雪匆匆跑出来,对王玉玲说:“大娘子,您随我来吧,小姐已起身了。” 王玉玲这才注意到,冬雪的称呼。她内心有些疑惑,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大事,她也懒得在这小事上问东问西。 王玉玲跟着她进了院子,来到正屋。 屋内挺暖和,苏时瑾穿着寝衣,端坐在铜镜前。 晨光透过窗棂,洒下细碎的光影,为这屋内添了几分柔和。 苏时瑾肌肤赛雪,一头青丝洒下来,衬得一张脸愈发小巧精致。 她双眸犹如一汪清泉,透着几分清冷。 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微抿着的樱唇,神色间有几分慵懒,还带着几分妩媚。 因春兰秋月受了伤,今日近身伺候的人,换作了嫣然和知夏。 此刻,嫣然正手持玉梳,帮她梳理长发。 听到脚步声,苏时瑾微微转头,看向王玉玲。 几个月未见,王玉玲猛地见到她,脚步下意识顿住,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 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苏时瑾。 她知道,苏时瑾很美,一直以来都很美。 因此,哪怕那时她与苏时瑾亲如姐妹,也是嫉妒她的容貌的。 都是沈家的媳妇,偏偏她这个小儿媳妇的容貌,比她好太多。 即便是朴月琴,杏儿,容貌也不及她三分。 但数月不见,苏时瑾比之前更美了。以前,她清丽绝美,却太过冷清,男人大多不喜这样的美人。 虽美,却少了一丝滋味。 可如今,苏时瑾清艳绝美中,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态,这才真真让男人欲罢不能。 好一会儿,王玉玲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失态,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慌张道:“瑾儿,出事了。二弟被抓起来了,说他丢失赈灾银,要被抄家灭族。” 苏时瑾神色未变,半分紧张都没有。 她抬眸看向王玉玲,声音清冷:“嗯,我知道。” “瑾儿,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这般镇定?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沈府要是倒了,咱们谁都跑不了。你和二弟夫妻一场,真能眼睁睁看着沈家毁于一旦?”王玉玲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苏时瑾微微蹙眉,有些无奈。 昨日晚膳闲聊间,她大概知道,这几个月王玉玲的处境。 沈家人都没拿她当回事,她倒是真没出息,还操心沈家的事。 可真是,很傻很天真。 念着之前那一丝丝,可怜的情分。 “玲姐姐。”苏时瑾开口,声音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乍听到这个称呼,王玉玲神色有点不自然。 苏时瑾已经很久没这么喊她了,几乎已经忘了苏时瑾曾对她的袒护。 “瑾儿……” 苏时瑾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那株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似是陷入了回忆:“玲姐姐,沈家落到今天这地步,是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可她不后悔。这是沈家,还有沈如风欠她的。 前世他们害了多少人命,所以今生她与沈如风不死不休。 可到底王玉玲,还有壮儿是无辜的。 王玉玲被这话,怔得一愣一愣的:“瑾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时瑾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疲惫:“玲姐姐,我知晓你的来意,可是我不会帮沈家,你也不用多说啦。” 第210章 盛装 王玉玲还不死心,哀求道:“瑾儿,苏家万贯家财,若是愿意补上赈灾银,沈家还有救,咱们也不会受牵连。你与二弟好歹夫妻一场,可不能见死不救。”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玲姐姐,多说无益。我已决定与沈如风和离,所以我不会帮沈家的。” 王玉玲的脸变得煞白,痛苦地呢喃:“那壮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我不能让他有事。” 嫣然已梳好了头发,今日梳得是朝天髻。 苏时瑾瞧着镜中的自己,一支赤金牡丹发钗居于正中,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镶着硕大的珍珠,周围点缀着细碎的红宝石,颇为华美。 两侧插着几支叶子形状的翡翠簪子,翠色欲滴,与牡丹发钗相互映衬,衬得她的容颜更加绝美艳丽。 她起身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一阵寒风裹着几片落叶吹进屋内。 苏时瑾掌心向上,接住一片残叶,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王玉玲抬眼望去,面前的女人绝色天成,今日装扮得与以往大不相同,倒是格外华贵艳丽。 她收起内心的嫉恨,踌躇片刻后,艰涩地开口:“瑾儿,你说的我信。可离了沈家,我们孤儿寡母该如何生存呢?” 苏时瑾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有些不耐:“你有手有脚,还有娘家,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王玉玲正欲开口,苏时瑾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好好待着别多事。” 听到小姐下了命令,知夏立刻上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可语气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大娘子,您先回吧。小姐既承诺了,就不会食言,您放宽心。” 知夏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王玉玲只能将话咽了回去,脚步虚浮地走出洛华苑。 秋末的风有些冷,猛地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回头望向那紧闭的院门,心中百感交集。 苏时瑾说了,会护着壮儿,她心中应当感激她的。可不知为何,嫉妒在心底疯涨,几乎将这一丝丝感激吞噬干净。 瞧着苏时瑾,那完美的脸蛋,那处事不惊的气度,她恨得不得了。 还有,她明明可以救下沈家的,可她拒绝了。 还真是蛇蝎心肠,这个坏女人,除了长了一张好脸,比她会投胎,到底哪一点比她强? 虽说沈安国待她不好,余氏和沈竹茹对她过多斥责,可这些人毕竟是壮儿嫡亲的亲人。 她真心做不到,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还有二弟,这个家二弟从未刁难过她。想到他那么好看的头,就要被砍了,王玉玲心中真的不忍心。 也不知苏时瑾,怎么能如此狠心肠?这么好看的夫君,也能弃之不要。 难怪洛华苑的下人,不再称她“夫人”,而是称她“小姐”。 看来,苏时瑾早就不想跟二弟过了。 想到这,王玉玲觉得,这事她还是要跟婆母通个气。 见王玉玲总算走了,嫣然才开口道:“大娘子总算走了。小姐,您看看这件藕荷色云纹锦裳。” 说完,嫣然抖开锦裳,藕荷色清新淡雅,云纹飘逸灵动,是她平时的喜好。 苏时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颜色倒是淡雅,只是这云纹太过飘逸。今日要去的地方庄重,这身不太合适。” 嫣然向来听话,而且从不多话。 她虽好奇小姐今日改了装扮,与以往大不相同,但也不多问原因。 听到苏时瑾说不合适,她忙将藕荷色云纹锦裳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又捧出一件正红色的织金长裙,裙摆处绣着缠枝莲图案。 阳光下金线闪烁,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宛如金色的火焰。 “小姐,这件如何?正红色向来是庄重场合的首选,这织金工艺和缠枝莲刺绣,尽显大气华贵。” 苏时瑾微微颔首:“嗯,就这件吧,再配上那件藏青色的锦缎披风。” 嫣然来到苏时瑾身边,从未近身伺候过。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又得到她的肯定,喜不自禁。 她麻利地帮苏时瑾换了衣裙,又披上那件藏青色披风。 看着面前的小姐,嫣然不禁感慨:往常小姐穿得淡雅,给人一种清丽绝伦的感觉。 今日换上华服,那正红色织金长裙,搭配藏青色锦缎披风,真得是低调中的奢华。 赤金牡丹发钗,为她增添了几分明艳,显得贵气逼人。 就像天上的神女,绝美艳丽,又高贵得不可侵犯。 “小姐,您真的太美了。”嫣然由衷赞叹道。 苏时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沈如风被抓了去,算算时间,此刻说不定正被问罪呢。 要不了多久,陛下说不定会传唤她。 时间过得真慢,苏时瑾平静的心,渐渐有些着急。 等了这么久,总算扳倒了沈如风。不过,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些心慌,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厉王会舍了这枚棋子吗? 正当苏时瑾想得入神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知夏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小姐,老夫人带着一群人闯进来了。” 苏时瑾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都这时候,这老妖婆还敢到我这来闹。” 她起身,不慌不忙迈出院子。 见沈竹茹搀着余氏,两人脸色铁青,气势汹汹,身后跟着几个家丁。 见苏时瑾一身华服,打扮得格外雍容华贵,余氏的怒火更是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她挣开沈竹茹的搀扶,向前跨了一步,颤巍巍指着苏时瑾质问:“苏时瑾,你看看你这副狐媚样子。我儿都被抓走了,你倒好,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就这么急不可耐想勾引人吗?” 苏时瑾见到余氏,就觉得恶心。这个老妖婆黑心烂肝,就是她养出那般不是人的沈如风。 苏时瑾上前,一把揪住余氏的手指,微微用力。 余氏疼得嗷嗷乱叫,沈竹茹忙上前,试图掰开苏时瑾的手,气急败坏道:“苏时瑾,你疯了吗?竟敢对我娘动手!” 第211章 和离书 苏时瑾冷笑一声,手上非但没松劲,反而又加了几分力道,看着余氏扭曲的面容,冷冷道:“余氏,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我面前撒野。今日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余氏这才开始后怕,这苏时瑾自打嫁过来,就没大没小,没将她放在眼里。 之前风儿还没出事的时候,她就敢不给她面子,整治她身边的婢女。 如今风儿出事了,估计她更加肆无忌惮了。 余氏疼得冷汗直冒,嘴里求饶道:“媳妇,你快放手,我错了,我不该来这儿撒野,你饶了我吧!” 苏时瑾呸了一声:“闭嘴,谁是你媳妇,我马上就要和沈如风和离了。” 说罢,她松开余氏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嫌恶。 沈竹茹扶着余氏,一脸怨愤地看着苏时瑾:“苏时瑾,你别太过分。就算你要和离,也不能这么对我娘。” 苏时瑾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沈竹茹,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是好好想着怎么保命吧。” 余氏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 她顾不得脸面,就朝苏时瑾直直跪了下去,鼻涕眼泪一大把:“时瑾啊,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救救风儿,救救沈家吧。” 余氏这一跪,倒让苏时瑾微微一怔,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眼中依旧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余氏,别再白费力气,滚远点。今日,我没功夫搭理你们。” 余氏哭哭啼啼,瘫坐在地,双手不停地拍打地面:“时瑾啊,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这老婆子的错。但风儿,对你是有真心的,你不能不管他啊。” 沈竹茹眼眶泛红,咬着牙祈求:“苏时瑾,你就当积德行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们一把。” 苏时瑾冷哼一声,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真心?往日情分?你们真是厚颜无耻,不要脸到极点。沈如风为何娶我,余氏你难道不知?还在这跟我谈真心?” 沈如风娶苏时瑾的目的,余氏当然知晓,而且还是她怂恿的。 可此刻余氏怎会说真心话,若是说了,岂不是将沈家老小的命,全部交代出去。 “时瑾啊,风儿心里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若在乎她,怎么娶了一个又一个妾室? 若在乎她,怎会与朴月琴暗度陈仓,连私生子都有了? 若在乎她,怎么由着她前世惨死,还烧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还让苏家血流成河。 这一大家子,还真是虚伪无耻到极致,谎话张口就来。 苏时瑾呲笑一声:“我平生最讨厌撒谎的人,你还是闭嘴吧。” 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苏时瑾跨步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氏:“你若应我一个条件,我倒可以考虑帮帮沈家。” 余氏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点头,鼻涕还挂在脸上:“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我也答应!” 苏时瑾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条件很简单,你代沈如风写下和离书,从此我与沈家再无瓜葛。” 因早就知晓苏时瑾的想法,余氏并不惊讶。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颤声道:“好……我答应你。我代风儿写下和离书,从此你与沈家再无瓜葛。” 苏时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跟我来吧。” 苏时瑾转身回到屋内,径直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迅速写下一份和离书。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 写完后,她将笔递给余氏,冷冷道:“签吧。” 余氏扫了一眼和离书,忽然内心有些慌。可如今,她别无选择,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看着风儿去死。 苏时瑾说了,若是签了这和离书,会为风儿说说话。 如今,只能信她了,毕竟她那时候腆着脸要嫁给风儿,当是有几分真心的。 余氏吸了一口气,在那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苏时瑾拿起和离书,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冷冷一笑:“好了,从此我与沈家再无瓜葛。你们可以滚了。” 沈竹茹一脸愤恨地盯着苏时瑾,咬牙切齿道:“苏时瑾,你别得意!只要我二哥没事,沈家会东山再起的!” 苏时瑾淡淡瞥了她一眼,讥笑道:“好,我等着你们东山再起。” 说罢,她转身吩咐:“凌黛,赶出去。” 余氏和沈竹茹,被凌黛强行拎了出去。 苏时瑾脸上的笑,更加冷了。 她怎么可能会帮沈如风说话? 不过是以牙还牙,骗骗余氏那个老妖婆罢了。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 苏时瑾笑得更深,笑容仿若寒夜中绽放的傲雪红梅,绝美中透着彻骨的冷意。 宫里的人,总算来了。 一个太监带着两队禁军疾步踏入,手中拂尘一甩,尖声高喝:“圣上口谕——苏时瑾,即刻入宫觐见!” 苏时瑾瞳孔微缩,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和离书。 前世至死,她都未踏入过皇宫一步。 这一世,舒县赈灾因她全变了。 前世赈灾有功的沈如风,今生却因丢了赈灾银而获罪。而她苏时瑾,却成了赈灾的大功臣。 苏时瑾微微颔首,对着太监福了福身,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民女遵旨。” 太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苏时瑾已嫁人,竟不自称为“妇”。他心中暗自嘀咕,苏家长房嫡女,竟如此不知规矩? 可当他抬眼打量苏时瑾时,心中又不禁一凛。 只见她一身盛装,虽不张扬,却处处透着贵气。 正红色的织金长裙,偏偏罩了一件藏青色锦缎披风,庄重奢华又低调。 头上梳着朝天髻,配了赤金牡丹发钗,衬得她整个人如明珠般耀眼。容貌清丽绝俗,盛装打扮下恰似傲雪红梅,美得惊心动魄,艳压周遭一切。 太监心中暗自感叹,这样美的女子,京中恐无人能比得过了吧? 难怪熙王殿下,在圣上面前提起她?想必也是被这副皮囊蛊惑。 这太监的神色,苏时瑾瞧了个真真切切,可她只当不知。只嘱咐了陈妈妈几句,便带着凌黛上了马车。 第212章 求情?不可能 秋末的清晨,寒意渐浓,宫墙外的长街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微风拂过,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轻轻落回地面。 两旁的树木褪去夏日的繁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瑟。 苏时瑾坐在车内,透过微风掀起的车帘,目光静静地扫了一眼。 风带着几分凛冽,吹得她脸颊微凉。她伸手拢了拢披风,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马车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匆匆走过,裹紧了衣衫,低头躲避寒风。 偶有几声鸟鸣传来,清脆却带着几分孤寂,添了几分凄凉。 宫墙越来越近,高耸的朱红色城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墙头的琉璃瓦,泛着冷冽的光。 马车缓缓停下,太监掀开车帘,恭敬地道:“沈苏氏,下车吧。” 和离书的事,还无人知晓。这太监,自然称她为沈苏氏。 苏时瑾扶着凌黛的手,下了马车。 她抬头望了一眼宫门上方那巨大的匾额,上面“紫宸门”三个大字熠熠生辉,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 苏时瑾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宫门,随着太监一路前行。 这座皇宫,是她前世遥不可及的地方,今生却不得不踏进来。 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苏时瑾不愿想太多,过好当下就好。只要能毁了沈如风和沈家,这一生她便值。 不多时,太监将她引至到御书房外,躬身禀报道:“皇上,苏时瑾带到。” 御书房内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宣。” 苏时瑾步入房内,跪下行礼:“民女苏时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景帝坐在龙椅上,打量着跪在下方的女子。她虽低垂着头,却难掩绝色。尤其是那双褐色的秋水眸,真是让人沉沦其中。 “平身吧。”皇帝淡淡开口。 苏时瑾谢恩起身,微微抬了抬眼,快速扫了一眼。 今日的主角,都在呢。 沈如风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身子却挺得笔直。 苏时瑾觉得有些惊讶,明明就要大祸临头,他竟这般镇定? 他身边跪着的杜钦,神色有一丝惶恐,跟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些判若两人。 见到杜钦,苏时瑾有一丝歉意。 若不是她劫了赈灾银,杜钦应当不会被牵连。 可凌绯也是死在他手里的,想到这,心中的那一丝歉意,烟消云散。 似乎觉察到一丝滚热的目光,苏时瑾抬眼,便见到南宫鸿煊正紧紧盯着她。 他身边,站着一脸阴沉的厉王,南宫晖。 那双与鸿煊相似的眼,正冷冷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时瑾移开眼,微微侧身,收起了目光。 乾景帝端坐龙椅,神色莫测,冷声开口:“苏氏,朕听煊儿说,此次舒县赈灾,全靠你仗义疏财才解决了灾情。” 苏时瑾定了定神,回道:“陛下谬赞。舒县赈灾顺利,是当地官员百姓同心,也得熙王殿下相助,并非民女一人之功。” 声音清冷干脆,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也谦卑有礼。 苏家的长房嫡女,倒是有几分骨气,乾景帝在心中赞叹道。 乾景帝的语气,不禁软了几分:“不必谦虚,既然你立下大功,想要何奖赏?” 跪在地上的沈如风,听到这面上一喜,不禁满怀希冀地看向苏时瑾。一双桃花眸,眼巴巴看着她,带着几分讨好。 他与苏时瑾,是夫妻。当初,她要死要活,以绝食威胁父母,也要嫁给他。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得。 似乎,仿佛,马上,就能听到苏时瑾那句“民女只求圣上,放了夫君,放过沈家。” 可耳边响起的是,那一句冰冷的话:“民女不求奖赏,只求陛下秉公处置沈如风,还受灾百姓一个公道。” 苏时瑾的话,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沈如风的心口。 沈如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那双桃花眸,一刹那间情意褪去,只余愤怒。 这女人,竟真得一点不顾夫妻情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乾景帝微微挑眉,目光在苏时瑾和沈如风之间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你倒是大义凛然。不过,你与沈如风是夫妻,当真不为他求情?” 苏时瑾神色不变,抬头望向龙椅上的人,眼中没有丝毫怯意。 乾景帝这才看清她的长相,一张脸完美无瑕,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一身华服,却因这张脸,失了几分颜色。这张脸,当真是美得,让他都挑不出错来,也就是自己的煊儿能比得上。 想到煊儿,乾景帝不禁看了一眼,这个最宠爱的儿子。 作为过来人,他一眼便看出来,这个儿子正偷摸着打量苏时瑾,而且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情意。 不知怎地,明明刚刚还很欣赏苏时瑾。此刻,却觉得有些不喜她了。 见乾景帝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可苏时瑾不想多想,只正色说道:“陛下,沈如风宠妾灭妻,民女早与他离了心。而且,民女已与他和离,不再是夫妻。” 乾景帝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紧盯着苏时瑾问道:“你们已和离?”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身为帝王,身为男子,乾景帝对苏时瑾的做法,十分不喜。 作为人妇,大难临头之际,竟想着单飞,撇开自己,不顾夫君的死活。 这种女人,还真是大逆不道。亏他,刚刚还觉得这女子,胆识过人颇为难得。 沈如风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他与苏时瑾和离,他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 苏时瑾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那份和离书,恭敬地回:“陛下,这便是民女与沈如风的和离书,上面有沈母的签名。” 身侧的太监,忙上前取了和离书,展了开来。 纸张有些褶皱,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站在下面的南宫鸿煊,内心很欢喜,竟然浅浅笑出声。 乾景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说,苏时瑾容貌配得上他的煊儿,但是她这家世,还有她嫁过人,怎能配上他的皇子? 第213章 封赏 乾景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接过太监递来的和离书,仔细看了看,眉头稍缓,但语气依旧冷淡:“既然你与沈如风已和离,那此事便与你无关,退下吧。” 苏时瑾正打算退下,南宫鸿煊却向前一步,开口道:“父皇,有功得赏。” 原打算,凭着这功劳,请求和离之事。 没想到阿瑾,凭着自己拿到了和离书。那这功劳,可不能浪费。既然阿瑾不愿开口,就让他开口为她求一求。 乾景帝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紧紧盯着他。若是其他皇子,肯定闭嘴不敢多言。 可南宫鸿煊向来无所畏惧,他眉一挑,轻笑道:“父皇,舒县赈灾,苏时瑾当属头功。而且她还遭遇几次刺杀,差点没了命。如今,她与沈如风和离,无依无靠。父皇应当重赏,要不就赐她县主封号?” 沈如风的身子微微发抖,脸上一片颓败。原想着,苏时瑾的功劳,能救一救沈家。 没想到,这女人翻脸无情,竟然哄着他愚昧的母亲,签了和离书,与他沈如风断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晖将沈如风的表情,尽收眼底。 也罢,就让他彻底恨上苏时瑾,觉得自己已到绝路,然后他再出手。 如此,子逸应当不会再想逃了。 沈如风听到,南宫鸿煊当着他面,给苏时瑾求恩赏,心中更气。 他抬眼看向南宫晖,希望他能站出来,阻止南宫鸿煊。 南宫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向前踏出一步道:“父皇,儿臣觉得七皇弟所言甚是。苏时瑾功绩卓着,如今她和离,若父皇能赐她县主封号,可彰显父皇仁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南宫鸿煊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苏时瑾微微皱眉,暗自思忖:南宫晖与他们水火不容,今日此举,到底何意? 沈如风更是,一口牙都几乎咬碎了。厉王,竟也不帮他,还要帮这对贱人? 若是苏时瑾得了县主的封号,他岂不是更难了? 乾景帝带着几分质疑:“晖儿,你竟为煊儿说话?这赐封县主,可不是小事,朝堂之上,怕是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南宫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父皇,儿臣并非为七皇弟说话,而是为朝廷、为天下百姓考虑。苏时瑾在舒县赈灾中,居功至伟,若是不封赏,恐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乾景帝闻言,眉头微皱。 煊儿请赏,他能理解。毕竟他能看出来,煊儿对苏时瑾存了心思。 可晖儿也在起哄,到底是为了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也罢,既然你们都开口为她求赏,那朕便破例一次。苏时瑾,听旨。” 苏时瑾闻言,立即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民女在。” “朕念你舒县赈灾有功,特赐你县主封号,封号为‘琼华’。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以示嘉奖。” 苏时瑾微微一愣,随即叩首谢恩:“民女谢陛下隆恩。”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嘴角微微上扬,当真美得无与伦比。 南宫晖嘴角勾起,含着一抹隐隐的嗤笑。 那般冷心冷情的人,如今却像个傻小子,所有的心情都摆在脸上。这南宫鸿煊,也是个俗人而已,怎么和他斗? 沈如风的脸色愈发难看,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万万没想到,苏时瑾竟真得了县主封号,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心中竟有一丝悔意。 好像丢失了什么宝贝,这让他一瞬间,竟忘了自己命悬一线。 苏时瑾悄悄退到一旁,垂首不语。 乾景帝的目光,冷冷扫向跪在地上的沈如风和杜钦:“沈如风、杜钦,舒县赈灾,你们一个丢了赈灾银,另一个护卫不利,必须严惩。” 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苏时瑾目光聚在乾景帝身上,等着他判沈家一个诛连九族。 “沈如风,你身为钦差,却弄丢赈灾银,可知罪?” 沈如风渗出冷汗,知晓已无退路,硬着头皮答:“臣知罪,臣失职,愿受陛下责罚。” 乾景帝冷哼一声,正要下令。却见南宫晖说:“父皇,沈大人虽有罪,却也有功,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听到这话,南宫鸿煊暗觉不好。苏时瑾平静的心,也开始有一丝波澜。 真没想到,都到这一步,南宫晖还不舍得这枚棋子。 乾景帝眉头微皱,目光转向南宫晖:“他有何功?” 瞧见苏时瑾绝美的脸,仿佛有了一丝裂缝,南宫晖唇角微勾:“父皇,沈大人虽丢失赈灾银,却剿灭了淮县盘踞多年的山匪,也算大功一件。” 淮县山匪的事,南宫鸿煊和苏时瑾听说过,当时并未在意。 原来,那位百姓口中的沈大人,说得就是沈如风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淮县县令一夜被灭门,淮县驿站的人一日间全换了人。 这是南宫晖在布局,为沈如风伪造一份功劳。 乾景帝有些疑惑,开口询问:“淮县盘踞山匪,朕怎么不知晓?” “儿臣已查明,淮县县令与山匪勾结,隐瞒不报,所以朝廷并不知晓。沈大人只身一人,潜入贼窝,给儿臣通风报信,这才灭了那匪祸。”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含质疑:“大皇兄,沈如风身为钦差,职责在赈灾,怎会跑去剿匪?此事太过蹊跷。” 南宫晖转向他,语气阴恻恻:“七皇弟,你好似着急了点,我话还未说完呢。沈大人是察觉到,赈灾银与那山匪脱不了干系,这才孤身前往贼窝。” 南宫鸿煊眸中寒光一闪,心中冷笑。 南宫晖早有预谋,为沈如风开脱罪责。 他虽心知肚明,却无法当场揭穿。毕竟赈灾银的事,是阿瑾做得。 且淮县的事,南宫晖一手操控,证据几乎销毁殆尽。 他压下心中怒意,语含讥讽:“大皇兄果然心思缜密,连沈大人剿匪的细节都了如指掌。只是,既察觉山匪与赈灾银有关,为何不先行禀报,反而孤身涉险?此举太过鲁莽,反倒让人怀疑另有隐情。” “当时情势危急,沈大人也是迫不得已。七皇弟如此质疑,莫非对沈大人有成见?父皇已封赏苏时瑾,沈大人也与她再无瓜葛。为何你还这般不依不饶呢?莫不是……” 第214章 官降三级 乾景帝眉头一皱,打断了南宫晖的话:“够了!你们兄弟二人,当着朕的面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南宫晖躬身行礼:“儿臣知罪,请父皇息怒。” 南宫鸿煊白了乾景帝一眼,心中有些不爽,却也未再多言。 乾景帝有些无奈,煊儿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 这般任性,如何担起重任? “沈如风虽剿匪有功,但丢失赈灾银乃是大罪。功过相抵,朕免他死罪,发配……” 南宫晖心中也很不爽,他不过开口挤兑七皇弟几句。他的好父皇,就开口护上了。 不过,如今保住子逸,才是顶顶重要的。 “父皇,赈灾银已追回大半,有三十万两。” 沈如风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他一分银子都未追回,可厉王说追回了三十万两。 看来这银子,是厉王出的。 以后他想摆脱他,更加不可能。 忽然来的转机,对他来说,不知是喜还是悲? 不过沈家应该保下了,那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乾景帝听到这话,脸上有了些许喜色:“既然追回大半,又有剿匪之功,那便小惩大诫,官降三级,罚俸三年。” 南宫鸿煊上前一步道:“父皇,即便追回大半灾银,也无法掩盖他失职之过。官降三级、罚俸三年,未免太过轻纵。” 若不是有外人在,南宫鸿煊恨不得骂他一句,昏君。 南宫晖轻笑一声:“沈大人虽有失职,但已尽力追回失银,且剿匪有功。倒是七皇弟,在舒县私自开仓赈灾,目无法纪。若真要论罪,恐怕得先治你的罪。” 南宫鸿煊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看向他:“舒县灾情紧急,我开仓赈灾乃是救民于水火,何罪之有?” 南宫晖不慌不忙,语气悠然:“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未经父皇允许,私自开仓,已是越权行事。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朝廷法度何在?” “父皇,儿臣以为,若要严惩沈大人,七皇弟也当一并治罪,以示公正。” 南宫鸿煊是乾景帝最爱的儿子,况且此次舒县赈灾,他也是大功臣。 几乎未加思索,他就脱口而出:“煊儿开仓赈灾,虽未请示,但情有可原。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至于沈如风,既然银两已追回大半,又有剿匪之功,便依朕方才所言,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以示惩戒。” 南宫鸿煊还想开口,却觉得似乎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侧目见苏时瑾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争辩,虽心有不甘,却只能压下怒火:“儿臣遵旨。” 本以为能扳倒沈如风,毁了沈家。 却不料南宫晖如此心狠毒辣,为了护住他,不惜杀了那么多人。 心中恨意翻涌,苏时瑾极力压制住,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乾景帝脸色稍缓,:“至于杜钦……” 就在这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陛下,兰妃娘娘求见——” 乾景帝眉头微挑:“宣。” 他已避开兰妃多日,就是怕她求情,惹来非议。可如今既从轻发落了沈如风,断没有重罚杜钦的道理。 兰妃的到来,正好有个由头。 苏时瑾抬眸望去,见一名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入御书房。 她眉眼如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步履轻盈,姿态优雅,气质出尘。 来人是杜钦的亲姐姐,也是乾景帝的宠妃——兰妃。 兰妃盈盈一拜,声音柔美:“臣妾参见陛下。” 乾景帝见到兰妃,脸上的冷峻之色消散了几分,语气也柔和下来:“爱妃怎么来了?” 兰妃微微一笑,目光柔似水:“臣妾心中挂念弟弟,特来为他求个情。他虽护卫不利,但多年来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念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发落。” 听到兰妃为杜钦求情,苏时瑾心中微微一震。 若不是劫银的事,这辈子她估计都不认得杜钦。虽对他有一丝愧疚,可对他也有恨,因为他杀了凌绯。 护卫赈灾银,是他的职责。而保护苏时瑾,是凌绯的职责。 好似他并无过错,但凌绯的死,还是成了苏时瑾心中的一根刺。 但护卫不利,他理应受到惩处,不能因他的姐姐是宠妃,就有所变故。 苏时瑾刚想开口反驳,便听到南宫鸿煊开口:“父皇,杜统领虽有过失,但灾银已追回大半,不如从轻发落,以示皇恩。” 他转身对南宫晖又道:“大皇兄,以为呢?” 南宫晖眉梢一挑,笑得意味深长:“七皇弟说得有理,既灾银追回大半,确实不好严惩。” 兰妃正得宠,而杜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没必要得罪兰妃,还有杜家。 虽然他有些怀疑,杜钦是南宫鸿煊的人,但终究没有实证。 兰妃上身微倾,声音中含着几分恳求:“陛下……” 这声“陛下”,带着长长的尾音,让乾景帝心中一颤,愈发不忍。 “既然爱妃和煊儿都为杜钦求情,朕便从轻发落。杜钦,朕免你死罪,官降两级,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臣谢陛下隆恩。”杜钦叩首谢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今日见到苏时瑾,第六感告诉他:这女子,十之八九就是那女贼。 那位主子为他求情,不知存的是真心,还是愧疚。 苏时瑾心中有一股火,无处发泄。 最后一日的马车上,鸿煊与她说了许多,她知晓杜钦是他的人。 今日,也猜到他或许,要为他说话。 可猜归猜,当场面对又是另一回事,总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最主要,她隐隐觉得,那兰妃似乎对他隐有情意。 她偷瞄到,南宫鸿煊开口时,兰妃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以及那双眼睛,上上下下审视着她,让她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兰妃见目的达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谢陛下宽宏。” “既然事情已了,你们都退下吧。煊儿,你留下,朕还有话与你说。” …… 辰时已过,苏时瑾走出御书房,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驱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微微抬头,眯了眯眼,好似那刺眼的光能驱散她心中的恨。 第215章 真是巧 然而,还未等她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琼华县主,请留步。” 苏时瑾脚步一顿,转身望去,便见南宫晖正缓步走来,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微微福身行礼:“见过厉王殿下。” 南宫晖摆了摆手,语气随意:“不必多礼。县主好像对陛下的处置,有些不满?” 苏时瑾心中一凛,面上不显:“厉王殿下说笑了,臣女并无不满。” 南宫晖轻笑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看穿她的伪装:“是吗?可本王方才见你神色有异,似乎对杜钦的处置颇有微词。” 苏时瑾心中一沉,南宫晖城府极深,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 她微微垂眸,语气淡然:“厉王殿下定是看错了,我与杜统领都不相识,怎会关心他的处置。” 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沈如风呢?县主与他曾是夫妻,对他的处置,可还满意?” 听到“沈如风”三字,苏时瑾心中一颤,指尖微微收紧。 她抬眸笑得倾城:“自然是满意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女当然不想见他死。” 这笑容,晃了一下南宫晖的眼,真是个绝色大美人。 就是这性子,太硬太冷,有些不对胃口。 虽然,这话听着似乎情真意切,可南宫晖还是从中,感受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南宫晖眯了眯眼:“县主说得可是真话?” 苏时瑾笑意不减,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真话。殿下若无其他事,请准许臣女告退。” 南宫晖眼中玩味更浓,缓步走近,语气低沉:“县主别急着走,本王觉得与你说话,甚是有趣。” 苏时瑾微微挑眉,声音清冷:“可臣女并不喜欢与殿下说话,恕不奉陪。” 说完这话,苏时瑾再也顾不得何为尊卑,转身便走。 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脸色阴沉下来:“苏时瑾,你这是才封了县主,便将本王不放在眼里了?蔑视皇家,你可知罪?” 苏时瑾脚步一顿,背对着南宫晖,指尖微微发凉。 这人阴鸷不定,心狠手辣,今日恐难以善了。然而,她心中并无半分畏惧,反而升起一股冷冽的怒意。 也对,原抱着满腔的欣喜,以为沈如风必死,却不料被这人搅黄了。 她缓缓转身,眸中寒光乍现:“厉王殿下,臣女不过是一介女流,怎敢蔑视皇家?殿下若觉得臣女有罪,大可禀明陛下,由陛下定夺。” 南宫晖冷笑连连,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苏时瑾,你以为搬出陛下,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今日你若不跪下认错,休想离开!” 苏时瑾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臣女无罪,为何要跪?” 南宫晖脸色愈发阴沉,开口下令:“来人,将苏时瑾拿下。” 进宫之时,凌黛被挡在“紫宸门”外,如今苏时瑾只身一人。 南宫晖身边的侍卫,围了过来。 苏时瑾手心有汗,面上却装作无事。她在想,若是不暴露武功,该如何自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皇兄,要干什么?” 苏时瑾回头,便见到南宫鸿煊疾步走来。 妖孽般的脸上,挂着一丝焦色,分外好看,也让她分外安心。 他几个跨步,便挡在苏时瑾面前。 南宫晖见他来了,收起咄咄逼人的姿态,装作无意地说道:“本王与县主玩笑呢,七皇弟怎么如此紧张?” 南宫鸿煊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玩笑?大皇兄的玩笑,倒是别具一格。远远瞧着,还以为县主犯了什么大错,竟要动用侍卫拿人。” 南宫晖神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七皇弟说笑了。本王不过是与县主闲聊几句,怎会真的为难她?倒是七皇弟,为何对县主如此关心?莫不是二人,早就……?” 南宫鸿煊眸光微闪,语中隐含杀意:“大皇兄莫要胡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晖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那老皇帝偏宠他,若这混小子当众发作,给他没脸,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他虽是中宫嫡长子,却迟迟未封太子,所以不得不隐藏真实的性情。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故意对着苏时瑾道:“县主,今日的事,是本王唐突。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苏时瑾微微福身:“厉王殿下言重了,臣女不敢当。” 待人走远,南宫鸿煊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时瑾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阿瑾,你没事吧?” 苏时瑾抬眸,对上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心中一暖轻声道:“我没事。” 可一想到,刚刚他为杜钦说话,心中的那点气,又无处发泄,便自顾自向宫外走去。 一处角落,沈如风立在那。 他的目光,落在苏时瑾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片复杂。方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恨她,恨她明明可以救他,却如此冷漠绝情。 恨她明明那般爱他,如今却对别的男人,浅笑盈盈。 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仿佛一丝裂缝,看到她与别的男人说话,他就内心抽疼。 她明明曾是他的,只属于他。如今,却脱离了他,与他再无干系。 “苏时瑾……”他低声呢喃,拳头在袖中暗暗握紧,“你究竟……为何恨我?要这般算计我害我!” 领路的小太监,被南宫鸿煊打发走了。 他一脸笑意,追上苏时瑾,正打算开口哄她几句。 兰妃唇角含笑,站在转角处,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 她见南宫鸿煊与苏时瑾并肩走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笑意盈盈地迎上前。 “熙王殿下,琼华县主,真是巧呢。” 苏时瑾腹诽:巧个屁!明明特地候在这,只为等这个妖孽般的男人,还非得装腔作势。 不过该有的礼节不能废,苏时瑾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兰妃娘娘。” 南宫鸿煊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兰妃娘娘。” 兰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柔情:“今日真是多谢殿下,能出言相助。” 第216章 情敌 南宫鸿煊神色如常,语气疏离:“娘娘不必客气。” 兰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过去。 苏时瑾站在那,有些尴尬,最主要心口还有点酸。 兰妃出身高贵,又比她长了几岁,苏时瑾与她并不是混一个圈子的,自然也不知晓她与熙王的过往。 虽说,苏时瑾并未想嫁给他当王妃,但眼下她确实心仪他。见到另一个女人,对他有情,自然是不开心的。 女人都是极其敏感的,兰妃也敏锐觉察到,南宫鸿煊待苏时瑾,似乎与旁人分外不同。 她看向苏时瑾,笑意温柔:“琼华县主今日获封,本宫还未曾道贺。县主年纪轻轻便得陛下如此器重,真是令人羡慕。” 苏时瑾微微垂眸,语气平淡:“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侥幸,不敢当娘娘如此夸赞。” 兰妃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县主与熙王殿下是旧识?” 还未等苏时瑾回话,南宫鸿煊便急忙回道:“不是,本王与县主顺路,所以结伴同行。”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心中暗思:鸿煊,是怕兰妃误会,所以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吗? 她抬眸看了南宫鸿煊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那股气又涌了上来。 她微微欠身:“兰妃娘娘若无事,臣女便先行告退。” 兰妃笑得有些假:“县主何必急着走?本宫还想与县主多聊几句。” “娘娘厚爱,臣女心领了。只是臣女今日还有事,不便久留。” 能成为皇上宠妃,自然有几分本事。今晨御书房的事,兰妃虽是后到的,却也知晓的一清二楚。 苏时瑾为何进宫,为何获封,她都知晓。还有,苏时瑾已和离的事,兰妃也是一清二楚的。 就连她与南宫鸿煊的事,虽不知全貌,兰妃也是知晓一二。 她与殿下青梅竹马,她对殿下情根深种,却未入殿下的心。 而苏时瑾凭什么?能入殿下的眼呢! 兰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不好发作,只得笑道:“既如此,本宫便不多留县主了。改日若有空,县主可来本宫这坐坐。” 苏时瑾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南宫鸿煊见状,眉头微皱,正欲追上去,却被兰妃拦住。 “鸿煊。”兰妃声音轻柔,眼中带着几分期盼,“今日多谢你,我近日得了上好的碧螺春,不如一起品鉴一番?” “一点小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品茶,娘娘还是邀父皇吧。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这是南宫鸿煊,第一次在兰妃面前,自称“儿臣”。 旨在告诉她,她与他绝无可能,要她死了这条心。 说罢,他不再理会兰妃,快步追向苏时瑾。 兰妃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与不甘。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低声喃喃:“鸿煊,你为何总对我如此冷淡?为何又对苏时瑾,如此不同?” 苏时瑾快步走在宫道上,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感愈发浓烈。 她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一想到那温柔似水的目光,她便觉得胸口堵得慌。 她咬了咬唇,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在生气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南宫鸿煊的声音:“阿瑾,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苏时瑾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你不是与兰妃娘娘相谈甚欢吗?何必来追我?” 南宫鸿煊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阿瑾这是在吃醋?” 苏时瑾心中一颤,脸上依旧冷若冰霜:“我才没吃吃醋呢,你别瞎说。我先走,是不想打扰你叙旧而已。” 南宫鸿煊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阿瑾,我与她不熟,是她自作多情。” 苏时瑾咬了咬唇,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哼,你与我也不熟!” 南宫鸿煊一把揽过她,苏时瑾身子一僵,开始挣扎:“放开我。”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酥麻酥麻的感觉,让她的脸迅速泛起一抹红晕。 “阿瑾,你在生气,气我否认咱们是旧识?”他微微松开她,双手仍环在她腰间。 苏时瑾别过头,不想搭理他。 南宫鸿煊凑了上去,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苏时瑾的心狂跳,脸颊滚烫得厉害,似乎忘了因何生气。 瞧着那一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才猛地惊醒,他们所处的地方。 她忙伸手推开他,声音有些抖:“这可是在宫里,万一被人瞧见!” 南宫鸿煊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你说得对,这里确实不合时宜。” 说完,他想牵苏时瑾的手,却被她避开。 一路上,两人走得极快。 苏时瑾快步走出紫宸门,凌黛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她神色有些急,凌黛连忙上前,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时瑾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今日穿得繁琐,苏时瑾扶着凌黛,上了马车。 还未来得及坐下,便感受到马车微微一震。 苏时瑾抬眸,便见到南宫鸿煊闪身而入,脸上挂着一抹笑。 “鸿煊?”苏时瑾心中有些慌,“你怎么上来了?” 南宫鸿煊抱着她,一起坐下来,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要……” 南宫鸿煊身子前倾,离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撩得她痒痒的。 “阿瑾,为何不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苏时瑾脸颊绯红,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后背紧挨着车壁,逃无可逃。 “万一被人发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还有几分羞涩。 南宫鸿煊邪魅一笑,凑得更近些:“阿瑾,别慌,谁敢编排我的闲话?” “况且我要是不送你回去,明日你若又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一天到晚,尽胡说……”苏时瑾只觉耳根发烫,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一股淡淡龙涎香,还夹杂着雪松木的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他的手抚上她的腰,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鸿煊……”她低声唤他,带着一丝慌乱和抗拒,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 第217章 要你过问? 南宫鸿煊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 他微眯着眼,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苏时瑾似乎感受到热度,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阿瑾,你在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没有人会知道。况且,咱们也不是头一次了。” 回想之前的激情,苏时瑾的脸更红了,嘴里嘟囔:“可……” 话未说出口,便被堵住了。 唇瓣被撬开,南宫鸿煊的吻炽热急切,舌尖轻巧地探入,与她的纠缠在一起,似要将她吞噬干净。 苏时瑾嘤咛一声,双手抓紧他的衣襟,起初还带着一丝挣扎,可在他强硬的攻势下,渐渐沉沦回应着他。 车厢内的温度急剧攀升,苏时瑾觉得浑身燥热,繁重的衣裙裹着她,隐隐觉得出了点汗,有些难受。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南宫鸿煊抚上她的肩头,指尖微微用力,解开了披风。 披风顺势滑落,露出里面正红色的织金长裙,那缠枝莲的花纹闪烁,映着苏时瑾的脸更加美艳,是以往不同的风情。 南宫鸿煊的吻,从唇瓣移至脸颊、脖颈,一路留下滚烫的痕迹。 “阿瑾,我要你。”耳畔低语,透着浓浓的欲望。 他的手想探进去,却发现今日的长裙分外修身,严丝合缝,竟然探不进去。 有些气恼,却仍不气馁,手顺着腰间摸索,寻找系带。 苏时瑾的呼吸愈发急促,微闭双眼,紧张中却透着一丝期待。 那一处终被找到,南宫鸿煊轻轻一拉,裙摆散开。 他的手探入裙内,触碰间身下的柔软一颤,下意识想要收拢,却被他轻轻抵住。 “别怕,阿瑾。”南宫鸿煊温声哄道,手却不老实。 身下的人,忽地感觉有些冷,随即蜷缩了身子。 那手便从脚踝到小腿,再到大腿,像是燃了一把火,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仿佛置身于一片炽热的海洋,上下漂浮着,前进着…… 车内传出一些声响,分外压抑。 车辕上的冷锋,仿佛什么也没发觉。只有凌黛,耳根处有些红。 原本只要一刻钟,便能到苏时瑾的府邸,可冷锋硬是绕了好几圈。 因解了对熙王的误会,外加是小姐自愿的,凌黛也只能闭眼当未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内的炽热渐渐平息。 苏时瑾靠在怀里,南宫鸿煊十分满足,一脸缱绻之色:“阿瑾,我真的一刻不想等了,真想给你掳进熙王府。” 苏时瑾脸颊绯红,轻声呢喃:“又在胡说八道。” “殿下,县主,到了。”车外,冷锋的声音响起来。 南宫鸿煊松开她,有些不舍:“阿瑾,我送你进去。” 苏时瑾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府上还有些脏东西,未处理。不想脏了你的眼。” 苏时瑾起身,整了整衣裙。又摸了摸发髻,只鬓角处露了几根发丝,微微有些湿润,倒是不碍事。 她顿了一下,回头道:“你也早些回去,毕竟身上还带着伤。” 提到伤,南宫鸿煊才想起,阿瑾手上的伤。 他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阿瑾为了阻止冷锋自杀,手上留下了剑伤。他今日一早进宫,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向父皇讨了这玉肌生骨膏。 今日,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差点忘了这事。 他握住苏时瑾的手腕,将她拉回身边:“阿瑾,这是宫中的秘药,玉肌生骨膏,去疤痕极好,你手上的伤可不能留疤,我来给你上药。” 瞧着他一脸正色的模样,苏时瑾心中一暖,任由他摆弄。 车外的凌黛,等了半晌,也不见主子下来,忍不住掀开门帘。 门帘掀开的瞬间,便见到南宫鸿煊轻托着苏时瑾的手,细细涂抹。 而苏时瑾望着他,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凌黛忙低下头,轻声道:“小姐,该下车了。” 苏时瑾回过神,轻轻抽回手:“药已经上好了,我该走了。” 南宫鸿煊眼角微挑,在她耳边低语:“阿瑾,夜里我来找你。” 好不容易消退的绯色,又浮了上来,苏时瑾嗔怪:“别瞎说。” 她慌慌张张下了马车。 凌黛上前扶住她,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时瑾摇了摇头,脸上红晕未散:“没事,进去吧。” 望着手中的白玉瓷瓶,南宫鸿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女人慌得,连药膏都落下了。 “冷锋,回府。” 马车缓缓走远,隐在暗处的沈如风,走了出来。 看着远处的马车,他的眸色一片灰暗。 差不多时辰离宫,他却在这候了一个时辰,才等到苏时瑾。 那马车,是沈府的马车,现在应说是苏府的马车。 车辕上的人,沈如风很熟悉,是南宫鸿煊的侍卫。 这马车未进府,却朝熙王府方向而去,所以车内坐得人,肯定是南宫鸿煊。 这一个多时辰,两人在车内,干了些什么? 沈如风的拳头紧紧攥住,死死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烧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苏时瑾,那个曾只属于他的女人,如今却与另一个男人在马车内独处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做了什么?沈如风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脑中不断浮现出,苏时瑾与别的男人缠绵的画面,心中嫉妒与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她明明曾那般爱他,现在却恬不知耻,与别的男人…… 沈如风一路狂奔,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脚下的路被他踩得“哒哒”作响。 不一会儿,便见到苏时瑾的身影。 “苏时瑾!”沈如风怒吼一声,冲上前,伸手就要抓她胳膊。 苏时瑾一个侧身,便避开了他的手,眼中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沈大人,这是要干吗?”苏时瑾声音冰冷。 沈如风嘴角微微抽搐,嘶吼道:“苏时瑾,南宫鸿煊是不是在马车上?你与他在车上,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苏时瑾瞧着他一脸癫狂的模样,笑了笑:“这与你有何干系?” 她的笑带着几分讥讽,下巴微微扬起,语气中透着不屑:“沈大人,你我已和离。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第218章 被赶出去 沈如风被她的话刺得心头一痛,脸色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她,想要从她眼中找出一丝过去的情意,可徒劳无功。 “苏时瑾!”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你忘了,你曾说只爱我一人,只愿做我的妻,你怎能……怎能如此不知廉耻,与别的男人厮混!” 苏时瑾冷笑一声:“还真是笑话,就准你三妻四妾,却不准我移情别恋吗?你来了刚好,免得我派人去寻你。” “带着你沈家的人,立刻滚出苏府。哦,别忘了,我嫁给你这一年,你沈家人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这笔账可不能赖。” 说完这话,苏时瑾不再看他,转身对凌黛道:“我们走。” “苏时瑾,我等在这,原本是想告诫你,离厉王远一些。”身后传来沈如风卑微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讨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苏时瑾只觉得好笑,前世的她,对沈如风情深似海,却换来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一世,她与沈如风只有恨,没有爱。 怎么听他这话,竟有些许不舍?难道是装习惯了,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苏时瑾回眸一笑,讥讽他:“沈如风,别再装深情。我虽不知你与苏家有何仇恨,但也知晓你屡屡想害我。而我,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如今你不过正七品,还未派官职。而我获封县主,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苏时瑾!”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当真如此恨我?恨到连一丝情分都不愿留?” 苏时瑾脚步一顿,声音冰冷决绝:“情分?我只有让你沈家,满门抄斩的情分,你要不要?” 沈如风身子晃了晃:“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 苏时瑾头未回,声音冷得像冰:“没你毒。” 前世的沈如风,可是一把火烧死三个亲生的儿女。 论歹毒,谁能及得上他。 …… 府邸门口 刻着“沈府”的牌匾,砸落在地上,有了几道裂痕。 沈如风那身月白长袍,有些皱巴巴的,却难掩他的俊美,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搀扶着余氏,颤颤巍巍跨出大门,瞥到地上的牌匾。 手中的力道,不由紧了紧,余氏皱着眉头:“风儿,你弄痛我了。” “母亲,对不起。” 知子莫如母,余氏看到他的表情,便知晓他心中的不甘。 “风儿,你要记住,只有你爬得更高,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她苏时瑾,不过是一张脸上得了台面,别的一无是处。” 沈竹茹附和道:“二哥,娘说得是。苏时瑾薄情寡义,你就别想着她了。只要二哥无事,以后再娶别的贵女就是。” 沈如风白了她一眼,不想答话。 扶着余氏上了马车,沈如风忙去挽杏儿。 她生产还不到一日,身子实在虚弱,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脸色有些发白。 苏婉儿见状,心中呕得不行,回首看了一眼,更是不甘心。 她好歹是苏家二房嫡女,原本给沈如风做妾,就有些亏。 如今沈如风遭难,苏时瑾全身而退,还被封县主。 而她作为沈如风的妾室,却被狠心赶了出来。 苏时瑾,还真是不顾姐妹情分,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瞧着前面靠在一起的人,苏婉儿心中更来气,索性快步绕过他们,率先上了马车。 杏儿走得慢,待到马车跟前,回头对小桃说:“小桃,把孩子给花蕊吧。” 小桃点点头,将怀中的婴儿递给一旁的花蕊:“姨娘,你多保重。” 小桃的卖身契,在苏时瑾那,自然不能跟她走。 可姨娘待她极好,小桃心中有些不舍。 “嗯,我会的。往后,你一人待着这,得小心些。”杏儿声音虚弱,却柔似水。 她拍了拍小桃的手,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小桃眼眶微红,强忍泪水点了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沉闷的声音惹得人心烦。 沈如风只雇了两辆马车,一辆大的,余氏与他这一房挤在一起。 杏儿靠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脸色有些苍白。 早产的孩子,很是虚弱,几乎一直在昏睡。即便在这狭小憋屈的空间里,也未吵闹安安静静的。 沈如风瞧着,一大家子如同丧家之犬,被赶了出来,心中十分烦躁。 原想着能步步高升,闯出一片天,报了杀父之仇。 却被苏时瑾祸害,差点丢了全家人的命。心中对她有恨,却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风儿……”余氏忽地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沈如风回过神来,眉头紧锁:“母亲,回先前的宅子安顿下来再说。” 好在皇上恩赏的院子,没收回去。 余氏点点头,叹了口气:“你得尽快谋个官职,才能翻身。” 沈如风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母亲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余氏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安静得诡异。 苏婉儿坐在角落,脸色阴沉,时不时扫向沈如风,心中满是怨怼。 她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甚至为了他,贴出了全部的嫁妆。 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狼狈。可沈如风,自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怎能叫她不生气。 沈家的家底,在苏时瑾嫁过来时,她便知晓。这也是,当初父亲不让她嫁,让苏时瑾嫁的原因。 还真的是一穷二白,实实在在的清贫人家。 怪只能怪她,有眼无珠,偏偏看上他的才华,还有那张俊美的脸。 一想到,家里连带下人,几十口人,都要窝在那二进小院里。 苏婉儿终于忍不住:“夫君,要不你跟瑾妹妹服个软?让咱们继续住在……” “闭嘴!”沈如风冷冷打断她,“你的瑾妹妹,与我已无干系。你若是想走,现在就下车,无人拦你。” 苏婉儿被这一声冷喝,吓得噤了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却不敢再开口。 她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已有五个多月了,她能去哪呢?如果嫁妆还在,她定然不会这般委屈自己。 可没有如果,自打她生了嫁沈如风的心思,就一步错步步错。 第219章 不消停的女人 马车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沈如风瞥了一眼杏儿,见她微微发抖,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他心中多了几分怜惜,便将她环了过来。 这一幕,更加刺痛了苏婉儿的眼。明明,她才是付出最多的人,可沈如风却对她不屑一顾。 …… 后面的那辆马车,坐着沈安国一家,还有沈竹茹。 这一路,倒是颇为热闹。 朴月琴身子歪斜,靠在车壁上,穿的很是清凉。 毕竟这马车小,人又多,而她又在孕期,总觉得燥热得很。 此刻她捏着一块绣帕,轻轻擦拭额上的汗,眼神中带着几分轻佻。 “哼,苏时瑾那个贱人,还真是好命,竟被封了县主。”朴月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她一个弃妇,即便是县主,估摸着也嫁不到好人家。” 沈竹茹点头附和:“表姐说得对,她一个弃妇,哪个男人敢要?而且,她还和熙王不清不楚,就是个浪荡货。要我说,二哥离了她,是好事。” “她与熙王相熟?你在哪听到的?”朴月琴追问。 沈竹茹脸上十分得意,忙凑近了些,一张口,那牙床上的几个豁口,分外滑稽。 朴月琴想忍住,却还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竹茹忙捂住嘴,气呼呼说:“表姐,你笑我?” 朴月琴忙收出笑,正了正神色:“好,我不笑你了,快些说罢。” “昨日洛华苑外,我听二哥与她争吵,说这几个月苏时瑾都与熙王厮混在一起。” 朴月琴抚了抚鬓角,笑得分外妩媚:“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沈竹茹见她话中有话,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低声问道:“表姐,可是有什么打算?” 朴月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娇笑着说:“你想想,若是把这事宣扬出去,苏时瑾那县主之位怕是坐不稳。到时候,她没了权势,就是个任人拿捏的弃妇。” 沈竹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拍手叫好:“是个好主意!咱们得把这事,传遍大街小巷。” 沈安国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 听到这话,眉头皱起来,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别胡闹!这事牵扯到熙王,咱们惹不起?一个不好,说不定要人头落地!” 朴月琴瞥了他一眼,扭着身子扑在他身上,娇嗔道:“大爷,咱们不说是熙王,只说苏时瑾和外男私通,这就牵扯不到他了。” 沈竹茹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大哥,你就是太胆小怕事。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咱们必须抓住。” 沈安国还想再劝,朴月琴却越发亲昵地贴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蹭着他的手臂。 她伸出手指,划过他的下巴,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大爷~咱们小心行事,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她的手缓缓下滑,眼神分外勾人。 沈竹茹在一旁看着,撇了撇嘴,有些嫌弃表姐若无其事的发骚。 朴月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凑近他的耳边低语:“大爷,你要是答应,今晚我好好伺候你,保准让你满意……” 王玉玲忙捂住壮儿的眼,一口痰“呸”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朴月琴。 朴月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与王玉玲四目相对。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恢复了那副妩媚的笑容:“姐姐,这是干吗?莫不是看我与大爷的恩爱,吃醋了?” 王玉玲气得发抖,手指着朴月琴:“你……真是不知廉耻。这么多人看着,还这般浪荡,也不怕教坏孩子!” 朴月琴听后非但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浪。 她拨了拨耳边碎发,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大爷也算夫妻,恩爱些怎么了?倒是姐姐那般无趣,怪不得大爷不喜你。” 沈安国冷落她这个正妻,是王玉玲心中的痛。 而接回朴月琴,也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现在,被这个贱妇当面讥笑,王玉玲气得胸口疼:“你不过一个妾,算哪门子夫妻?” 朴月琴的泪,一秒钟就落下来,眼眶红红地看着沈安国,分外委屈:“大爷,月琴不过是一个妾,不敢奢求与你做夫妻。” 沈安国的心中,从未对王玉玲有过真心。 她只是,他当时唯一合适的选择,仅此而已。 若是有本事,谁不想娶美人,天天对着呢?况且,他的心中,本就有朴月琴。 两人如今一对比,一个面色蜡黄,一个娇艳如花。自然,沈安国会无条件偏袒朴月琴。 沈安国看着梨花带雨的小妾,心中满是怜惜,忍不住瞪了王玉玲一眼,呵斥道:“王玉玲,你闹够了没有?月琴怀着我的骨肉,你就不能让着些!” 王玉玲仍不死心:“我闹?沈安国,你眼中只有她,何曾有我的位置?我这个正妻,还得看她一个妾室的脸色?” 沈竹茹瞥了一眼王玉玲,火上浇油:“大嫂,你一无姿色,二无本事,拿什么跟表姐比?而且,你不是跟苏时瑾很要好吗?怎么也被她赶出来了?” 王玉玲被刺得心头一痛,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对苏时瑾怨了几分。 苏时瑾明明答应她,会护着壮儿的。 可她似乎忘了,苏时瑾说得是:若沈家满门获罪,她会保下壮儿一命。 如今沈如风虽被降职,沈家人却无性命之忧,苏时瑾自然不会管。 况且,她给余氏通风报信的事,苏时瑾也知晓的,只是懒得与她计较罢了。 “沈竹茹,我是你大嫂,你就这么对我说话?” “大嫂?不过一个外人罢了。” 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安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开口:“行了,都别闹了。” 虽有万般不甘,王玉玲也只能恨恨地闭了嘴。 马车行了许久,停在一处二进的院子前。 沈家人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 因许久不住,院子大门的漆面剥落,露出斑驳的木板。 和顺忙上前,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长得比人还高,还夹杂着几株野花。 第220章 撞见好事 这间二进的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 前院两侧,各设了三间厢房,大门处设了一间门房。 后院正屋,有三间。东西两侧,各设了两间厢房,一间耳房。 放在平常人家,这已经算是宽敞的了。 可沈家人,住在苏时瑾宅子的时候,随便一个姨娘的院子,都比这宽敞。 站在院门口,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的富贵荣华,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是个人都会生出几分凄凉。 余氏拄着拐杖,看了一眼院子,有些嫌弃。 她显然忘了,曾经住进这里的欣喜。这里比之南巷,好上许多。可人一旦富贵过,心便大了。 “这也太破了,怎么住人?”余氏眉头紧皱,“风儿,你赶紧找人收拾收拾,这院子里的杂草得除了,房子也得好好修缮修缮。” 沈如风有些无奈,都这时候了,母亲还想着享乐。 他办砸了差事,被罢官降职,虽厉王出手保了一家老小的命,但他让厉王损了三十万两…… 想到厉王,沈如风就忍不住发抖。 一旁的杏儿,立刻发现他的异常:“爷,你是不舒服吗?” 沈如风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丝笑,对杏儿轻声说:“没事,可能是路上累着了。” 余氏这才朝小儿子望过来,见他几个月不见,似乎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 想到他一向心高气傲,应是心中难受,随即改口道:“风儿,娘就是随口说说。这里挺好,好歹十几间屋子,够咱们住。” 听到只有十几间屋子,苏婉儿不由地瘪了瘪嘴,这么一大家子人,只十几间屋子,可不得挤死了。 这一瘪嘴的小动作,恰好被沈如风捕捉到。 他本就厌恶她,若不是她,月琴怎会成了大哥的妾? 他抬眼看了一眼,窝在大哥怀里的女人。 因为孕期,身子丰腴了不少,但是腰还是那般纤细。 之前与他在一起时,月琴清纯得如同小白花。如今倒是变了,似乎更加放得开…… 可这变化,让他不喜,他爱的是那个清纯的表妹,可不是如今浪得有些过了的表妹。 是苏婉儿,让他的心上人,变得如此陌生。 看着她苏婉儿隆起的肚子,那里面是贱奴的野种。 还有,她刺激杏儿早产,差点一尸两命。 也罢,还有四个多月,就忍忍吧。 沈如风压下心中的厌恶,转头对余氏说道:“母亲,咱们先分一下屋子,安顿下来再说。” 余氏点了点头,虽心中不满,但也知眼下不是挑剔的时候。 她拄着拐杖,环顾了一下院子,沉吟片刻后说道:“后院正屋三间,我住一间,茹儿住一间,还有一间留给风儿。” “后院东厢房,王氏一间,月琴一间,壮儿便住在耳房吧。安儿,你要与王氏住,还是与月琴住,都随你。” 沈安国听到前一句有些不爽,凭什么二弟就能住正屋。 可听到后一句,不干涉他住哪,瞬间笑嘻嘻回:“好,那儿子便住月琴屋吧,毕竟她怀着孕,身边离不了人。” 沈安国的回答,让王玉玲难堪至极。 当着众人的面,他果断选择与妾同住。王玉玲握紧了拳头,却无处可发。 余氏看了一眼,小儿子的两个妾室。 “后院西厢房,苏姨娘和柳姨娘,一人一间吧。” 正说着话,襁褓里的婴儿醒了,发出微弱的哭声。 余氏有些心疼,这个小孙子,来得不是时候,偏偏出生在沈家最落魄的时候。 “风儿,你得寻个奶娘,好好照顾咱这小孙子,便住在西厢房耳房吧。” 沈如风低声应下。 后院的屋子,全分完了,一间不剩。 显而易见,那些跟过来的下人,只能全挤在前院。 原先伺候沈家的人,大多是苏时瑾买来的。沈如风手下的人,也就和顺、旺财,还有云风、云雨、花蕊。 还有,朴月琴身边的静慧、静修,苏婉儿身边的吉祥、如意。 沈府所有的下人,也就这些人了,不算多也不算少。 …… 太阳还未落山,沈府东厢房。 里面的情形,少儿不宜。 朴月琴娇呼连连……似乎有些难受,又有些欢愉。 身上的男人,大汗淋漓。 屋子许久未住,还未修缮,本就隔音不好。 这般动静,别说住在隔壁的王玉玲,就是在屋外路过,也能听出个一二来。 王玉玲的脸,垮了下来。 这对不知羞的狗男女,一日不做便活不了似的。 让她这守寡几个月的人,听着这声音,真是燥羞难耐。 那边动静未停,便听到脚步声,有些急促。 紧接着,沈竹茹的声音传了进来:“表姐,我有事找你。” 如今缺丫鬟,自然没人守在门外。 沈竹茹就这样,直直地闯了进去。这一闯,真是害了他大哥一生,当然了,这是后话。 沈竹茹推门而入的瞬间,屋内的情景,让她瞬间愣在原地,脸上涨得通红。 屋内的两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忙扯过被子遮掩。 “茹儿,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朴月琴又羞又恼,脸上还有未退的情欲。 沈安国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怒喝道:“沈竹茹!你还有没有规矩?” 沈竹茹慌忙转过身,结结巴巴道:“大、大哥,表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急事找表姐,一时忘了敲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退,嘴里却嘟囔着:“谁知道,你们青天白日也要做这档子事?” 想到刚刚的一幕,沈竹茹脸臊得不行,却又十分好奇。 男女之事,果真如话本子里说得,那般美妙吗? 唉,她早过了及笄之年,甚至比苏时瑾还长了一岁。可至今,却不知情事。 原先寄住的方子穆,她真的很欢喜,可二哥不准她与他接触。 现在沈家落了难,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嫁得如意郎君? 第221章 流言初起 见人退了出去,房门又关上了。 朴月琴还未满足,便挑拨了一番,却发现软趴趴的。 两人尝试了很久,也未成功,沈安国也就没了兴致。 推开朴月琴道:“算了,改日吧。茹儿还找你有事,你收拾收拾去找她吧。” 沈竹茹一脸猪肝色,慌慌张张跑进正屋,与余氏打个正面。 见小女儿脸色有异,忙拉着她询问。 沈竹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余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虽说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姨侄女,可听到他们白日宣淫,还是有些气。 余氏正生着气,朴月琴挺着肚子,迈了进来。 “姨母。”朴月琴并未改称呼,毕竟沈府的女人那么多,只有她与余氏最亲近。 余氏闻声看过去,只见她面色潮红,发丝略显凌乱。 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隐约可见里面的颜色。 胸口呼之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纤细的腰肢,还有那一脸收都收不住的媚态。 余氏的眉毛,不禁皱了皱。 原先月琴跟着风儿时,可不是这样的,纯情守礼得很。 怎么跟了安儿,便这般…… 可她好像忘了,朴月琴与沈如风无媒苟合,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这样的女人,怎会如面上那般,纯洁呢? “月琴,往后你与安儿,还是注意些吧。毕竟茹儿还未嫁人,好歹避着她一些。” 朴月琴觉得心中委屈,自己的房中事,这老太太还要管。 不过到底是长辈,她只能应下:“是,月琴记下了。” 说完这话,便去找沈竹茹。 “茹儿,什么事这么急?” 沈竹茹压低声音:“表姐,我刚去街上,正打算找人将苏时瑾的丑事,抖出去。却发现,有人先了咱们一步。” “如今,市井小巷,人人都传苏时瑾身为人妇,却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沈竹茹带着一丝疑惑:“表姐,咱们还没动手,怎么就有人抢先了呢?” 朴月琴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管是谁,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既有人点了火,那咱们就添一把柴,让火更旺些吧。” 沈竹茹眼睛一亮,忙问道:“表姐,你有什么主意?” “苏时瑾,人间难得的绝色。若是她的画像,市井中流传出去,会怎么样呢?”朴月琴笑得有些诡异。 女子容貌,是最好的利器。 可这利器,若是没那本事,也会伤了自己。 浪荡的名声传了出去,这般绝色的容貌,只会引来更多的觊觎和污言秽语。 朴月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茹儿,你去找人,多画些苏时瑾‘风流’的画像,就在藏香楼附近散。记住,做得隐秘些。” 什么地方多纨绔,自然是京中最大的青楼——藏香楼。 “表姐果然高明!这样一来,苏时瑾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朴月琴抚了抚隆起的腹部,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不仅如此,咱们还得题些香艳’的诗句,必定让她艳名远播。” 最好能传到,江湖中人的耳朵里。 这般绝色娇花,哪怕是县主,那些采花贼或许也会按捺不住吧?! 若是苏时瑾,被采花贼惦记上了,那下场定不会好。 一想到这,朴月琴忍不住笑出声,催促道:“快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苏时瑾人人喊打的场景。” 沈竹茹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开了院子。 …… 苏宅,牌匾已换,上面挂着崭新的牌匾。 天色渐暗,洛华苑内,几缕残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精致的绣榻上。 苏时瑾微微侧身,乌黑的长发散在枕边,衬得她肌肤如玉。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褐色的秋水眸,带着一丝慵懒的妩媚。 樱唇微微抿着,神色间有一丝初醒的懵懂。即便是这样,也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陈妈妈匆匆走进来,脸色有些慌张。 小姐让人,将沈家人用过的家具物件,全部扔了。 所以让她去采买些新的,她急匆匆花了半日,才将东西买全。却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不得了的传言。 她见苏时瑾醒来,忙上前几步,低声禀报:“小姐,外头……外头有些不好的传言。” 苏时瑾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清冷:“什么传言?” 陈妈妈犹豫了一下,终将外头关于苏时瑾的流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时瑾听完,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如水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丝冷意,还有一丝杀意。 她抚了抚有些皱巴的衣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让他不得好死。” 声音有些轻,却让人无端发冷,冷得陈妈妈都颤了颤。 洛华苑外,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苏宅的后门,却是一片忙碌景象。 那些下人,正将沈家人用过的旧家具、物件一一搬出,堆放在门外的空地上。 这些家具,看上去几乎跟新的差不多,而且都是上好的用料。 “快,把这些都搬出去,一件不留!”如今的管家俞忠,是春兰的爹,是苏时瑾特地要过来的。 各式桌椅、屏风、多宝阁等等,一件件往外搬。 “这些都是沈家人用过的,小姐说了,全扔了,免得沾了晦气。”一名年轻的小厮低声嘀咕着,手里抱着一只软枕,随手丢在那堆旧物上。 一名年长的仆妇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就这么扔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俞忠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小姐吩咐了,这些东西留着只会碍眼。赶紧搬,别磨蹭!” 仆妇不敢再多言,低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几名小厮合力抬着一张雕花床榻,上面的锦被还残留着浓烈的脂粉气。 床榻被重重丢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些物件堆成了一座小山,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有人低声议论。 “真是奇了,一日间这牌匾换了。如今,这么好的东西就往外扔。” “难道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苏时瑾身为人妇,勾搭别的男人。定是沈大人休了她,所以她丢东西泄愤呢。” “这苏家小姐,竟这般不知羞耻。” 第222章 定安伯府 “哼,她若知羞,当初嫁给沈大人时,便不会闹得沸沸扬扬。” “唉,可惜了。沈大人那般惊才绝艳的人,偏偏摊上这么一个人。要我说,这种荡妇就该浸猪笼。” “别说了,苏家毕竟三代皇商。沈大人布衣出身,哪敢与苏家叫板?” …… 议论声虽小,到底有几句钻进俞忠的眼里。 他的脸瞬间垮下来,挥了挥手:“都搬完了吗?搬完了就点火,烧了!” “烧了?”一名小厮惊讶地抬起头,“俞管事,这东西还能用,烧了多可惜……” 俞忠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小姐吩咐了,这些东西一件不留,烧了干净!你们要是舍不得,就自己掏银子买下来!” 那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有人抱了一堆干草,堆了上去。 一把火,燃了起来,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 熙王府,墨雅轩。 冷锋推门禀报:“殿下,京中流言四起,是关乎苏小姐的。” 南宫鸿煊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冷锋:“说清楚,什么流言?” 冷锋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京中传言,说她行为不端,与男子私通。如今市井小巷,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南宫鸿煊眸色一沉,手指轻敲桌案,声音冷如寒冰:“谁干的?” 冷锋摇头:“尚未查清。不过,苏小姐的仇人,思来想去也没几个。”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无论是谁,敢动阿瑾,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起身,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黑夜。 他与阿瑾的事,只有身边的人知晓,怎会传出去? 脑中忽然闪出,楚家姐妹的脸。 那对姐妹,与他们一起回京,虽说一路都避得远远的。 但是,应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冷锋,去查查与楚家姐妹,有没有关系?” 冷锋点头:“是,殿下。” …… 定安伯府,一处不大的院子。 屋里的烛火,还亮着。 楚韵正对着铜镜,往脸上涂抹玉露膏。虽说她长相普通,这肌肤倒是分外嫩滑。 她伸手捏了捏脸颊,似乎十分满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今,外面恐怕已传得沸沸扬扬。一个名声毁了的女人,就算容貌再美,又有何用? 她虽对熙王无感,可苏时瑾那张脸,还是让她嫉恨。 况且,这流言跟她毫无关系,她只是提了一嘴。她那蠢姐姐,便一大早出去了。 这一次,楚家姐妹来京城,是投奔姑母的。 这位姑母,是楚邈的嫡亲妹妹,楚茹。 以楚家现在的家世,楚茹确实够不上定安伯府的门槛。 也是楚家运气,定安伯晚年丧妻,这才让楚家捡了漏。 京中贵女,一个个都不愿嫁,毕竟那时定安伯已过五十。哪个世家小姐,肯嫁给一个老头子呢? 因此,远在舒县的楚家,巴巴送过来楚茹,嫁进来做了填房。 这楚茹也是个有福气的,不过两年,便为定安伯添了一个幼子,如今幼子快周岁了。 这次楚琳楚韵姐妹俩,上京一是为了参加小侄子周岁礼,二是为了让姑母,为她们择门好亲事。 另一处院子,比楚韵的住处,要大上许多。 楚茹坐在绣墩上,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茶,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 烛光下,她杏眼微弯,带着几分笑意。虽是定安伯的续弦,但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肌肤白皙,身段玲珑,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与楚琳坐得很近,两人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楚琳更显年轻娇美,而楚茹多了几分妇人的风韵。 “琳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来京,姑母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楚茹放下茶盏,语气轻柔。 这个侄女,只比她小上几岁。在家时,两人的感情就格外好,楚韵自然是不能比的。 楚琳低垂着头,脸颊微微泛红,手指绞着帕子:“姑母,我……我心里已有了人。” 楚茹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哦?琳儿来京才一日,便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 楚琳咬了咬唇,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是……是熙王殿下。” 楚茹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眉头微微蹙起:“熙王?南宫鸿煊?” 楚琳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期忐忑:“姑母,您觉得……如何?” 楚茹眉头紧皱:“琳儿,你怎么会认得他?” 楚琳回想起两人的初遇,脸上的红色更甚:“是在舒县偶然遇见的,当时他救了我。他一身红衣,见他第一眼,我就……” 看到侄女一脸春色,楚茹实在不忍驳斥她,可熙王南宫鸿煊,京中的“活阎王”。 楚琳怎敢招惹他?就连定安伯府,也是不敢招惹他的! “茹儿,你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吧。听姑母话,这京中有才华的公子,多得是。咱们慢慢寻,总会寻到你满意的。” 楚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姑母,我不,我只要嫁给他。” 楚茹远在京城,自然不知晓,先前舒县的事。 也不知晓,自己哥哥想攀附熙王,曾打算将楚琳献给熙王…… 楚邈远离京城多年,对熙王的事只是道听途说,内心自然少了几分畏惧。 而楚茹已在京中三年,这三年,京中倒了多少个世家贵族,其中不少都跟这位“活阎王”有关。 楚茹的语气重了起来:“琳儿,你听姑母一句劝,熙王不是你能招惹。他性子冷厉,手段狠辣,京中多少世家贵女想攀附他,最后都落得个凄惨下场。你年纪轻,别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他确实狠,对她也狠。可他对苏时瑾那般好,那般迁就。 楚琳想着,若是得了他的心,他定会像对苏时瑾那样,呵护着她。 “姑母,我不怕!只要入了他的心,他定会好好呵护我的,就像他对苏时瑾那样……” 楚茹听到“苏时瑾”,心中疑惑更深:“你怎会认得苏时瑾?” 昨日来京天已黑,楚家姐妹只好在客栈,歇了一晚。 今日一早,她又去办顶顶重要的大事。等事情办妥,总算赶在午膳前,寻到定安伯府。 姑侄两人,直到用过晚膳,才有了现在的交谈。 第223章 切勿胡说 听到姑母问起苏时瑾,楚琳便将舒县的事,还有一起回京的事,大概说了说。 因为与姑母亲近,所以关于苏时瑾与熙王间的暧昧,也说了一些。 楚茹听完她的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琳儿,这话以后切勿再说,免得惹火上身。” 楚琳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姑母,苏时瑾已为人妇,还这般不知检点,与熙王殿下牵扯不清,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楚茹见她如此执拗,语气严肃了几分:“琳儿,你莫要糊涂!苏时瑾,背后有苏家撑腰,夫君又是朝廷新贵。她与熙王殿下的事,岂是你能置喙的?” 楚琳被这话刺得脸色一白,眼中涌上了泪光:“姑母,我……我只是觉得她配不上熙王殿下。她已为人妇,却与他纠缠不清,这不是不知检点是什么?” 楚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琳儿,你年纪小,不懂这京中的复杂。苏时瑾与熙王之间的事,不是你我能议论的。你若真想在这京中立足,便要学会谨言慎行,莫要惹祸上身。” 楚琳咬了咬唇,低声道:“姑母,我明白了。可……可我不甘心。熙王殿下那般人物,怎能被苏时瑾那样的女人迷惑?” 楚茹见她执迷不悟,心中既心疼又无奈。 这个侄女从小被骄纵坏了,一定要什么东西,不到手绝不罢休。 如今她对熙王动了心,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 沉吟片刻,楚茹轻声道:“琳儿,姑母明白你的心思。你若真想得到熙王的青睐,便要学会韬光养晦。” “姑母,我该怎么做?” “既然他喜欢苏时瑾那种类型,你便多学学她。至于旁的闲话,以后别再乱说了。” 楚琳重重点头:“姑母,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学。”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话,楚茹起身。一旁的青竹,忙过来扶住她,一脸的小心翼翼。 楚琳也起了身:“姑母,琳儿送送你。” “不必了。” 楚茹由着青竹搀扶着,一步步迈出院子,走得极慢极稳。 出了院门,回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个侄女,可别给她惹祸。 …… 藏香楼,最顶楼。 夜明珠的光,洒满整个房间。 书案上,一张银质面具随意摆放,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 南宫鸿煊立在窗前,一袭玄色锦袍。 他背对房门,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处的夜色。 月光洒在肩头,为他邪魅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显得有些清冷。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推开,冷锋走了进来。 “殿下,查出来了。流言,是城西茶馆传来的。” “哦,是谁做得?”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是楚琳传出来的。” 南宫鸿煊眸色一沉,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 他缓缓转过身:“楚琳?她还真是活腻了!” 这女人,回京的路上,一直骚扰他。若不是东方梵劝住,他早了结了她。 真没想到,一到京城,她就这般急不可耐抹黑阿瑾。 “殿下,要不属下悄悄杀了她?” 南宫鸿煊唇角荡起一丝笑:“悄悄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既然她喜欢传播流言,那便让她成为流言的主角吧。这几日,你派人盯紧定安伯府。” 冷锋领命。 南宫鸿煊拿起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那双狭长的凤眸。 一个飞身,便跃下藏香楼。 转过暗巷,便见人头攥动。 藏香楼迎客的时辰,自然是热闹非凡。往常南宫鸿煊从未停留过,可今日不同。 因为他听到了一段对话。 两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站在藏香楼门口,手中捏着一幅画像,脸上带着猥琐的笑,低声讨论着。 “啧啧,这苏时瑾果然是人间绝色,瞧瞧这眉眼,这身段,真让我心痒难耐呀。”一名身穿紫色锦袍的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画像上的女子,眼中满是贪婪。 另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公子,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李兄,外面都传苏时瑾已为人妇,却行为放荡,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说不定她早就寂寞难耐,正等着咱们去安慰呢。” 苏时瑾和离的事,楚家姐妹不知晓,外面的人也不知晓。 所以,人人都感叹一下,沈大人遇人不淑。苏时瑾身为人妇,不守妇道。 那位被称“李兄”的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低声笑道:“赵兄说得有理。苏时瑾名声已毁,早晚被休弃。咱们要是能与她睡上一晚,也是美事一件啊。” 两人越说越放肆,言辞间满是下流之意,仿佛苏时瑾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南宫鸿煊站在暗处,面具下的脸早已阴沉如冰。 他眸中寒光闪烁,缓缓走上前,声音冷冽如刀:“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听到声音回头,见一名戴面具的男子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 紫衣公子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是谁?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刚才的话,让我很不高兴。” 青衣公子见他语气不善,心中有些发虚,但嘴上依旧强硬:“不高兴又如何?我们说的可是事实。苏时瑾那女人,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们议论几句,又怎么了?” 南宫鸿煊眸色一沉,眼中杀意骤现。 “既然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便让我来帮你们管。”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咔嚓”两声脆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南宫鸿煊冷冷看着两人,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今日只是打断你们的腿,若再让我听到你们议论她,下次断的,便是你们的脖子。” 两人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背着家里,偷偷溜出来的,身边未带一个下人。 如今,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第224章 画像 那幅画像,飘在不远处的地上,南宫鸿煊几步上前,弯腰捡了起来。 南宫鸿煊的目光,落在画像上,一瞬间寒意骤起。 画中的苏时瑾,眉眼含春,流露出一种勾人的媚态。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添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身上衣衫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若隐若现的酥胸,纤细的腰肢,无一不让人血脉贲张。 裙摆处露出的脚踝,还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 空白处,题着几首淫荡的诗词。 南宫鸿煊的手,嘎嘎作响。 安定伯府,舒县楚家,楚琳…… 藏香楼外,依旧灯火辉煌,笙歌不绝。 …… 苏宅,洛华苑,浴房。 苏时瑾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汽氤氲升腾,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她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流言愈演愈烈,传得沸沸扬扬。 虽没明确点出,她与谁牵扯不断。但她嫁给沈如风后,除了南宫鸿煊,再无与别的男人牵扯。 到底是谁见不得她好呢? 她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沈家。 时间真凑巧,今日刚赶走了沈家人,就传出了流言。 可是隐隐有些不对,她与沈如风和离的事,沈家人都知晓。 可流言,重点说的是,她已为人妇,却与别的男人暗通曲款。 况且,沈如风那么假清高的人,怎会愿意别人讨论,他曾经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 这事,实在不像沈如风的作风。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边传来。 苏时瑾警惕地睁开眼,还未做出反应,便见一道黑影从窗户跃了进来。 苏时瑾抱紧双臂,遮住裸露的肌肤,刚要出声唤“凌黛”。 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将声音咽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苏时瑾脸羞得嫣红。 南宫鸿煊摘下面具,一步步靠近,笑得邪魅:“我说了,今夜来寻你。” 温热的水汽弥漫,像是一层暧昧的轻纱,将两人笼罩其中。 苏时瑾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脸颊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她往桶里缩了缩,肩头微微颤抖:“你先出去,我穿上衣裳便来。” 南宫鸿煊笑了笑,在浴桶边蹲下,双眼牢牢锁住她:“阿瑾,我等不及了。” 他伸手,撩了撩她湿润的发,鼻间嗅了嗅,是熟悉的香味。 手指顺着发丝滑下,指尖轻轻掠过苏时瑾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南宫鸿煊目光灼灼,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阿瑾,“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蛊惑,“今日,我不想忍。” 这男人愈发不知羞,自打给他解了毒,便越发放肆。 昨日还有所收敛,今日马车里,差点让他突破最后的防线。 最后,要不是她还守着一丝清明,就要被他得逞了。 想到白日马车里的情景,苏时瑾脸上的红晕,一路晕染到耳垂。 即便未让他进去,可他手指撩拨间,还真是羞燥。 况且他最后更过分,竟让她帮他…… 所以,今夜绝不能让他再靠近。 想到这,苏时瑾往后缩去,可空间有限,她无处可逃。 手指紧扣着桶沿,指尖有些发白。 “鸿煊,你……你别这样。” 南宫鸿煊唇角微勾,手上动作未停。 顺着脖颈滑下,落在她裸露的肩头。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酥麻。 “别怎样?”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是这样吗?” 他的手指继续下滑,捏住那片柔软,微微用力搓了搓。 苏时瑾呼吸一滞,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南宫鸿煊!”她低声呵斥,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无力。 南宫鸿煊不为所动,目光落在锁骨处,那小小的红痣上,眼神暗了暗。 他俯身,唇轻轻贴上那枚红痣,一片温热。 苏时瑾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指尖几乎要嵌入木质的桶壁。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受不住,这男人的抚触。 “鸿煊,你……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微弱,几乎是在哀求。 南宫鸿煊抬眸:“阿瑾,你明明也想要,不是吗?” 苏时瑾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确实,她也十分欢喜,与他…… 况且她,如今是自由身,随心所欲有何不可。 见她不再抵抗,南宫鸿煊愈发放肆起来,时而舔舐,时而啃咬…… 手上更是忙乱,一路摸索,一路揉捏。 浴房里,水气袅袅,朦朦胧胧。 昏黄的灯,映着两个人的人影,缠绕在一起。 …… “小姐,您好了吗?要不要加些热水?”是芍药的声音。 苏时瑾回过神来,推开了身上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还没好,你先别进来。水还热着呢,不需要添热水。” 屋外传来一句:“好的,小姐。”便没了声响。 苏时瑾瞪了一眼,浴桶边的男人。 他脸颊带着水珠,上半身前襟透湿,定是刚刚吻她时浸了水。 南宫鸿煊被瞪了,也不恼。 只看着她微微发红的唇,还有锁骨、脖颈处的朱砂痕,心情瞬间大好。 今日,被流言气到了。 又被藏香楼外,那两个浪荡子,还有那一幅画气得不轻。 也只有,阿瑾能安慰安慰他,让他心中的火泄了一些。 望着她娇艳欲滴的样子,眸中还有未散的情欲。 南宫鸿煊忍不住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才恋恋不舍起身:“我去屋内等你。” 见人走远,苏时瑾起身,赤足立在地上。 见浴桶边的地面,到处是水,一片狼藉。 苏时瑾擦干身子,指尖触碰到锁骨处咬痕时微微发颤,那处还残留着酥麻的炙热。 菱花镜中,那些红痕如雪地落梅,刺目又旖旎。 她穿上寝衣,穿过三道门,才进了内室。 绢纱的屏风上,投着他的影子,像一只餍足的兽。 南宫鸿煊斜倚美人榻上,半湿的发垂在肩头,还在滴水。 烛火映照下,那张脸有些苍白,唇色却艳的出奇。 听到脚步声,他懒懒掀起眼皮,却在看到朱砂痕时,喉结滚动。 \"阿瑾,过来。\"嗓音里还带着未褪的暗哑。 第225章 害怕你被人抢走 苏时瑾看着他,没来由有些心慌,停在屏风处:“我……” 话未说完,腰间忽地缠上一股力道,将她抵在冰凉的檀木屏风上。指尖摩挲着她颈间红痕,突然低笑:“阿瑾,要乖乖的。” 说话间,手就不老实起来。 苏时瑾抓住他探入衣襟的手:“鸿煊,你是不是听到那些流言了?” 南宫鸿煊眸中欲色褪了三分,反手握住她的手,将指尖含入口中轻咬:“嗯。” 苏时瑾推开他,眸中含了一丝寒意:“所以,你也觉得我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南宫鸿煊眸色一暗,伸手去拉她:“阿瑾……怎么会?” “别碰我!”苏时瑾甩开他的手,眼眶微红,“你今夜来,是不是就想看看,我是不是如传言那般不堪?” 心中隐隐的担忧,在作祟。毕竟她与他……是不是,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一个不堪的女人? 南宫鸿煊眉头紧蹙,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胡说什么!” 他将她放在榻上,单膝跪地,握住她冰凉的脚踝,“我信你,你心中只有我,也只愿与我亲近。那些流言,是楚琳恶意散播的。” 当初,沈如风的求欢,都被阿瑾避开。又怎会,与别的男人私通? 楚琳散播流言,仅仅是嫉恨,想毁了苏时瑾,好自己趁虚而入。她不敢说那男人是南宫鸿煊,只好笼统得说与男人私通。 “这事,是楚琳做得?” “嗯,别提她了。” 他低头吻了吻足尖:“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这般急切?” 苏时瑾缩了缩玉足,想收回来,耳垂泛红:“不知。” “因为我看到一幅画,让我心慌。害怕有人觊觎我的阿瑾,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苏时瑾心头一颤,抬眸看他:“鸿煊……” “所以,”南宫鸿煊眸色渐深,“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南宫鸿煊的人。” 哪怕白日里,御书房,父皇独留他,明确告知他不可以。 哪怕世人都不赞同,那又如何? 他南宫鸿煊,只要他想要的,便会努力去争。关旁人屁事?! 温度从足尖,一路向上…… 窗外月色朦胧,屋内烛火摇曳。 …… 藏香楼的包厢内,烛火摇曳,映出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容。 男子斜倚在软榻上,一袭暗红色锦袍,衣襟处绣着繁复的金色纹路,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他的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一双眼深邃迷人。 “主子,”随从躬身递上一幅画卷,“这是今日在街上捡到的。” 男子懒懒地睁开眼,接过画卷,展开的瞬间,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画中女子眉眼含春,衣衫半褪,绝色倾城。他身边的美人不少,各式各样几乎揽尽。可这么多美人,竟没一个比得上她。 画中女子姿势大胆,穿着暴露,边上还提着秽语淫诗,难道不是良家女? 男子指尖轻抚画中人,低声呢喃:“这女子是谁?” “主子,她是大熙朝皇商苏家长房嫡女,一年前嫁了沈如风,名唤苏时瑾。” 知晓自家主子的爱好,这随从打听得颇为详细。 “苏时瑾……有些印象。”男子轻笑一声。大熙朝的事,他都很关注,就比如这次舒县洪灾。 沈如风,他自然也知晓,大熙朝堂的黑马,舒县赈灾便是他为钦差。可惜出了点偏差,还得劳烦自己的夫人,给他擦屁股,果真是个无用的。 这般无用的人,哪配拥有这么能干,最主要这么美的夫人呢? “阿勒泰。”男子冷笑,“去,查清楚苏时瑾的一切。我要知道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她的一切。” “是,主子。” 男子起身,望着窗外,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苏时瑾,很快,你便是我的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淡淡的脂粉香。 门轻轻推开,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款款而入。 她长得极美,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妩媚,正是藏香楼的花魁——如梦。 “公子,”如梦盈盈一礼,“如梦来迟了,还望公子恕罪。” 男子转过身,打量了一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无妨,来得正好。” 如梦莲步轻移,走到男子身旁,为他斟满一杯酒:“公子,请。” 男子接过酒杯,却将酒杯递到如梦唇边:“你先尝一口。” 如梦微微一怔,随即娇羞一笑,就着男子的手轻抿一口:“公子,这酒……” “如何?”男子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 “酒香醇厚,回味无穷。”如梦抬眸,与男子对视,“只是……” “只是什么?”男子挑眉。 “只是不及,公子身上的香气醉人。”如梦轻笑,带着几分挑逗。 这男人举止打扮绝非常人,最主要他那张独具特色的脸,所以今夜如梦得留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男子低笑一声,伸手揽过如梦的纤腰:“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 如梦顺势倒在他怀中,指尖轻轻打着圈:“那公子,今夜可要如梦作陪?” 男子眸色渐深,低头耳边轻语:“你说呢?” 如梦笑得如枝头弱花,抬手解开男子的衣襟,眼角的媚意丝丝缕缕溢出来:“那如梦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床幔落下,薄纱映着,两人纠缠的身影。 身上的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分外卖力。 可身下的男人,却兴致勃乏,有些心不在焉。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画中的人。 …… 翌日,洛华苑正屋。 已过辰时,苏时瑾还未起。 昨夜,她与南宫鸿煊,折腾到丑时,那人才肯离去。 别多想,只是亲热了一番,并未行周公之礼。 然后又折腾着,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又给腰间上了药。 临走时,他留下了玉肌生骨膏,还有那支白玉兰花簪(南宫鸿煊母亲的遗物),和那雪玉玉坠。 自此,也算是私定终身。 晨光透过茜纱窗漫进来,苏时瑾翻了个身,蚕丝被顺着肩头滑落。 第226章 宫里来人 海棠红的肚兜系带,松垮垮垂在颈后,露出大片雪背。 一条腿伸了出来,压在被面上,裤脚上卷露出一截小腿。 上面的朱砂痕,经过一夜,淡了些许。 凌黛匆匆推开门,身后跟着嫣然,还有冬雪。 “小姐,宫里来人了。”见到这般香艳的场景,凌黛的脸一下红了,“您怎么只穿了……” 听到“宫里来人”,苏时瑾忙睁眼起身,乌发滑落遮住肩头:“昨夜闷得慌……” 她低头瞥见,那胸前沟壑处垂着的雪玉,映着点点红梅,耳尖倏地染上绯色。 嫣然抬眸,便看到她脖颈间、锁骨处,那红色的印记,不知怎地心有些慌乱。 苏时瑾翻身下榻,赤足站在脚踏上:“来得是谁?” 凌黛先前是熙王府的人,宫中的人,自然是极熟悉的。 凌黛回道:“来得是首领大太监魏无仁,他是圣上的心腹。” 苏时瑾眉头微蹙,昨日皇上虽封赏了她,这旨意却迟了一日,今日才来传旨。 想来,这位陛下心中应是有些不喜她,并未对她那般看重。既如此,随意派个来传旨就好。 怎会派最得力的心腹? 来不及多想,苏时瑾樱唇微启:“快些更衣梳妆。” 嫣然忙上前,伺候她更衣。 不经意瞟到腰间——的指痕,玉肤上晕开淡淡的青,嫣然手中一顿。 见嫣然发呆,苏时瑾轻声问:“嫣然,怎么了?” 嫣然垂下头,手上动作快了起来:“没什么,小姐,只这衣裳的带子有些难系,一时走神了。” 匆匆绾了个凌云髻,苏时瑾挑了那支白玉兰花簪,簪了上去。 苏时瑾踏入前厅时,魏无仁正端着茶盏,打量着墙上的《寒梅图》。 听见脚步声传来,他起身迎了上去,那张脸堆满了笑容。 “琼华县主接旨——” 苏时瑾盈盈跪拜,青石地的凉意渗入膝盖。 魏无仁展开明黄圣旨,嗓音像浸了蜜的刀子:“……特封为琼华县主,赐黄金千两,府邸一座,钦此。” 苏时瑾双手接过圣旨,盯着边缘的龙纹有些出神。 魏无仁上前,虚扶了一把:“县主可知,琼华二字何意?” “琼楼玉宇,华彩万千。” “错了。”魏无仁摩挲着翡翠扳指轻笑,“是‘琼枝当折,华年易逝’。” 他细长的眼,瞄了瞄她发间玉簪,“就像这白玉,碎了便再难复原。” 苏时瑾心知肚明,她苏家三代皇商,虽权势不大,但财富却不容小觑。 况且,她获封县主之位。魏无仁,身为首领大太监,应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说这些话来膈应她。 毕竟,聪明人可不喜欢,处处树敌。 这话,是乾景帝借他的口,在警告自己。他应是觉察到,她与鸿煊之间的情。 昨日,独留鸿煊,想必也是为了这事吧…… 苏时瑾指尖掐进掌心,微微一笑:“臣女谢公公提点。今日劳公公久等,凌黛。” 凌黛立即上前,手中捧着一个大匣子。 盖子打开的刹那,魏无仁瞳孔微缩——匣子一分为二,左边是金锭,右边是珍珠。 “公公车马劳顿,这些拿来给公公买酒喝。” 魏无仁的眼成了一条缝,低声说:“县主背有苏家,若能遵从圣上的意思,定能再嫁个好人家。若县主不遵从,眼红苏家的人,从未少过。县主是聪明人,咱家言尽如此。” 乾景帝劝不住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派人来警告她。 苏时瑾微微一笑:“臣女,定不会忤逆圣上。” 明明穿着素雅,这一笑却芳华绝代,魏无仁拱手告辞。 走到门口,回头补了一句:“县主发间玉簪虽美,却似旧物,委实有些配不上县主呢。” 待人走远,苏时瑾拔下头上玉簪,抚了抚上面的纹路,眸中一片决然。 …… 与此同时,乾景帝的旨意,贴满六部衙门。 阳光正烈,朱雀门前的八字墙,挤满了人头。 卖烧饼的刘二,踮着脚张望,竹匾里的热气寥寥升起。 “都让让,让让,全挤在这作甚!”衙役将人群,往后驱散了些。 浆糊刷过的墙面,有些黏糊糊的。几张大纸“刺啦”被展开,鲜红的官印盖在上面,像未干的血迹。 待衙役穿过人群,百姓便立马围了上去。 “沈如风失职,丢失赈灾银,官降三级,罚俸三年。这处罚,也太轻了些。” “慎言,慎言。咦,苏时瑾这几个月,都在舒县赈灾,散尽数百万钱财。沈大人还真是好福气,娶了富可敌国的苏家长房嫡女。” 一个老童生,睁着浑浊的眼,指了指最底端:“不对,不对。苏时瑾已与他和离,且因赈灾有功,被封为‘琼华县主’,与他再无干系。” 那算命的老头,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奇怪,昨日的流言沸沸扬扬,说她红杏出墙。” 一年轻书生拨开人群,青衫上沾着些灰尘。 “诸位请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抖了开来,上面盖着舒县的官印。 “这是谢苏家二小姐的呈表,上面有舒县活着的人,每一个手印。” 人群嗡地炸开,苏时瑾姓二,苏家二小姐,说得就是她。 表上密密麻麻的红指印,在烈日下灼人眼。 书生眼眶泛红:“若不是苏二小姐,我舒县几万百姓,恐余不过一二。这几个月她远在舒县,怎么会与人……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一臃肿的妇人,挎着菜篮嘀咕道:“苍蝇不叮无缝蛋……” 角落处,一个全身黑衣,头上戴着黑色惟帽的人,转身离去。 城墙上,留下五条深深的沟壑。 …… 一则流言,怎会轻易散去。 如今,一大半人觉得,苏时瑾是被人恶意中伤。 一小半人觉得,苏时瑾…… 毕竟,昨夜可有不少人,看到过那些露骨的画像。 虽然那些画像,很快便被毁了。但记忆,总不能被抹去。 若要流言散去,恐还得费些功夫。 …… 洛华苑,苏时瑾盯着那白玉兰花簪,有些愣神。 雕花窗棂被推开,南宫鸿煊红色衣袍,扫过新换的月白纱帘。 昨日未看仔细,今日一打量,这满屋的布置,都有了些变化。 他唇角勾起:“如今这布置,看着才让人舒心。” 第227章 九霄阁听戏 苏时瑾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好好的门不走,为何要翻窗?” 南宫鸿煊笑了笑,从背后环住她,唇低到她耳后:“翻惯了,一时改不了,下次一定改。” 龙涎香混着雪松气息笼下来:“这缠枝莲纹的帐子……看着尤为舒心,不知我还要等多久,才能得阿瑾留宿。” 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垂,惹得她一阵酥痒。 苏时瑾瞥见窗外,嫣然正端着茶盘匆匆退下。 南宫鸿煊已将头靠在她肩头,随手拨弄着她的耳垂:“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茶楼听戏。” “不去,昨日传得满城风雨,这时候跟你出门,岂不是坐实了流言。” “去吧。”脖颈处,越来越痒,他像小狗似的蹭着她,像在撒娇。 唇瓣摩擦间,那朱砂痕忽地热了起来…… 到底没拗过他,南宫鸿煊还是把人拐出了门。 京中茶楼、戏楼颇多,而最出名的当属九霄阁。 昨日的流言,出自城南的小茶楼。 那今日,便让九霄阁来唱一出戏。 马车停在朱雀街时,苏时瑾才发现他备好了帷帽。 轻纱垂到腰际,遮住整张脸,让人瞧不见面纱下的容颜。 “今日,九霄阁《琼华传》首演。”从后门绕上二楼雅间。 “讲的是,民间女神医苏琼华,抗灾救人的故事。” 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琼华传》,苏琼华…… 苏时瑾取下帷帽,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些许探究。 南宫鸿煊轻笑:“先听戏。” 说完,便牵着她坐下,早有人打起湘妃竹帘。 竹帘卷起时,九霄阁三层环形戏台尽收眼底。 七十二盏琉璃灯悬在穹顶,将金丝楠木雕成的百草图,映得流光溢彩。 苏时瑾盯着戏台两侧,巨大的紫砂煎药壶。 舒县以紫云砂闻名。 “这戏台……” “我命人连夜搭得。”南宫鸿煊指尖掠过她掌心,“等散场时,再与你说。” 鼓点忽起,煎药壶烟雾缭绕,一时间草木香四溢。 琉璃灯忽地一暗,再亮时,七具尸体横在戏台上,脓血浸透盖布…… 演得是瘟疫蔓延,百姓死状凄惨,城中一片死气沉沉。 再转折时,便是旦角登场,戏中的主角苏琼华。 先不说演得如何,这旦角眉眼间,竟然有两三分像她。 一双绣鞋踏血泊,一排银针救人命。 戏至高潮,几十道黑影袭来,苏琼华倒在血泊之中。 终场时,终得圆满,苏琼华转危为安,喜获良缘。 台上落下金箔雨,木槿花形状。 一楼的看客,一哄而上去争抢。 素手探出窗外,接过一片金箔,翻开背面便瞥见那个“瑾”字。 捏着金箔的手,还缠着一圈纱布,散着玉肌生骨膏的香味。 “鸿煊,是你安排的这场戏?” 她抬眸望去,便见他一双狭长的眸笑得弯弯的。 “嗯,有人要用流言中伤你,我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意。我要这九霄阁,日日演这《琼华传》,为你正名。” 手指微微收紧,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头的暖意。 “你倒是会折腾,这戏台、金箔、煎药壶,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指尖拂过她的眉心,南宫鸿煊语气温柔:“只要阿瑾不再蹙眉,费再多心思也值得。”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阿瑾,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赞誉。” 苏时瑾心头一颤,耳根微微泛红,正欲开口,却听楼下一阵喧哗。 戏台前,议论纷纷。 “这苏琼华,莫不是指琼华县主苏时瑾?” “定是她!你看,这金箔后刻着的字。” “难道她真如戏文中所说,医术高超救了一县百姓?可她一个大户小姐,怎可能懂医术?”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哈哈哈,琼华县主不但懂医,还十分擅长。” 是东方梵,一身鸦青色的长衫,已是秋末时节,还手拿一把折扇。 有人质疑:“你是何人?” 东方梵摇了摇手中折扇,有些骚包地说道:“在下杏林谷少主,东方梵。” 人群肃静下来,停了一个瞬息。 世人眼中,医术哪里最高,当属杏林谷,即便宫中的御医也是不及的。 有杏林谷的少主发话,自然无人再质疑。 赞扬声涌来,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 昨日苏时瑾,还被人人唾骂。今日一场戏,便被人交口称赞。 南宫鸿煊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阿瑾,你听,这才是你该得的声名。” 戏散场,人走尽。 日暮时分,苏时瑾刚回府,便听到下人禀报: “小姐,大老爷和大夫人来了,等了您两个时辰了。” 苏时瑾眉头微蹙,她到底是不争气,害父母担心了。 脚下步子,不由快了起来,匆匆赶去正厅。 跨进门,便见父亲与母亲正坐在那。 父亲眉头紧皱,母亲神色焦急。 “瑾儿,你可算回来了。”何氏一见女儿,立刻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陈妈妈说你去茶楼听戏了。瑾儿,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别管那些人说什么,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母亲对自己,一直是无条件的包容。 苏时瑾心中一暖,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娘,您别担心,女儿没事。今日去听戏,不过是散散心。” 何氏眼中含泪,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娘才知道,沈如风那个混账曾行刺你,和离的事娘支持你。可这京中的流言,娘怕你受委屈。” 想来是父母听到流言,父亲便将沈如风曾做过的事,告诉了娘。 娘估计听到她出事,立马赶了过来,苏时瑾不由地眼睛发酸。 苏继平放下手中茶盏,沉声道:“瑾儿,爹知道你心里有数,可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苛刻的。如今你赈灾有功,被圣上封赏是好事,可爹还是担心。” 苏时瑾走到父亲身边,温声道:“爹,您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流言马上就会平息,那些害我的人,我也绝不会放过。” 苏继平眉头稍稍舒展,但眼中仍带着几分忧虑:“瑾儿,京中局势复杂,爹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若有事一定告诉爹,不要像这次一样擅作主张。” 第228章 侮辱 苏时瑾莞尔一笑,撒娇道:“爹,您放心,若有事女儿第一个告诉您。” 何氏语气轻柔:“瑾儿,娘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别再受委屈。若是有合适的人,娘也希望你能考虑考虑,别一个人扛着。” 苏时瑾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娘,女儿知道。” 脑中不由闪出一张脸,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若是与他共度余生,应是极好的事吧。可她与他,身份如此悬殊,若想在一起应不是易事。 见她走神,苏继平轻咳一声:“瑾儿,在想什么呢?” 苏时瑾回过神,笑着敷衍过去,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才将他们送出府。 马车缓缓行在朱雀街上。 夜幕初垂,九霄阁灯火璀璨,金箔雨空中纷扬,引得路人驻足。 苏继平撩开车帘,目光落在阁楼高悬的木槿灯上,若有所思。 “老爷,要不进去看看?”何氏轻声问道,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苏继平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女儿说起听戏散心。 苏继平点点头,吩咐车夫停车。 二人步入九霄阁,正赶上《琼华传》的第三场。 戏台上,旦角眉眼间竟与女儿有几分相似,何氏看得心头一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斜对面的包厢,隐约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倚在湘妃竹帘后。 瞧着像是熙王殿下!? 那次他亲送瑾儿回家,还有那封让老爷子改了主意的信。 苏继平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熙王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他压低声音对何氏道:“夫人,你可瞧见斜对面包厢里坐着的是谁?” 何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不是熙王殿下吗?他怎会在此处?” 苏继平神色凝重:“瑾儿今日来听戏,熙王殿下也在此处,这未免太过巧合。我担心瑾儿与他……” 何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拍了拍丈夫的手,柔声道:“老爷,您想多了,可能就是巧合。” “如今京中流言四起,若瑾儿与熙王殿下有所牵扯,只怕会惹来更多非议。我担心她卷入权贵纷争,难以脱身。” 何氏轻叹一声,握住丈夫的手:“老爷,瑾儿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判断,咱们就好好听戏吧。” 苏继平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戏台上。 此时,戏中主角苏琼华,正以银针救人,眉眼间与苏时瑾有三分相似。 台下掌声雷动,赞誉声不绝于耳。 何氏眼中泛起笑意,轻声道:“老爷,您瞧,这戏演得真好。瑾儿在舒县赈灾的事,被编成戏文,百姓们都赞她医术高超、心怀仁善。那些不好的流言,定会被这戏压下去。” 不过,何氏心有疑惑:女儿精通医术,她这个母亲却不知。 但这戏排得这般好,定是有心人为之。 若有心人是熙王殿下,只要瑾儿愿意,她做母亲的也是支持的。 老两口心里,其实隐隐猜到什么。 戏至终场,金箔雨纷纷扬扬,台下掌声如潮。 何氏笑着接过一片金箔,翻看背面刻着的“瑾”字,眼中满是欣慰。 “老爷,您瞧,连金箔上都刻着‘瑾’字。这戏排得如此用心,定是有人真心为瑾儿着想。咱们就随她去,少操点心吧。” 苏继平看着妻子温柔的笑,心中忧虑渐渐散去。 他颔首低声道:“夫人说得是,咱们回吧。” …… 沈家的小院,寂静了多日。 那日安顿下来,用过晚膳,余氏问了声,为何不见沈富? 得知沈富死讯后,余氏第二日便病了,这几日都未下榻。 因母亲生病,沈家人也消停了几日。 辰时时分,阳光照了进来,却驱不散这一片死气沉沉。 沈竹茹多日未出门,今日再也按耐不住,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寒风袭来,沈竹茹裹紧了那身灰鼠皮斗篷,一路向南。打算去几日前那家茶楼,听听如今苏时瑾被说成什么样? 一想到,苏时瑾遭人唾弃辱骂,她就兴奋不已。 沈竹茹并不知,沈家遭难是苏时瑾的手笔。她只知道,这个前二嫂,在沈家危难时,不出手相处,反而火上浇油。 天气越发冷了,她咧了咧嘴,寒风透过牙床上的缺口,灌了她一肚子冷风。 她妙龄少女,却无端豁了几颗牙,也是那贱人下得手。 如今,也该让那贱人,尝一尝流言如刀刺人心的痛。 一路穿行,途经朱雀大街,秋末寒风卷着金箔碎屑擦过她发间。 九霄阁门前人头攒动,鎏金戏牌高悬《琼华传》三个大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琼华传,京中何时有了这一出戏?琼华,这名字怎么听着,好像在哪听过? 她急忙上前打听:“请问这《琼华传》,演得是什么戏?” 那门口迎宾的伙计忙笑嘻嘻回:“这是咱们茶楼,新上的一出戏,说得是民女苏琼华赈灾救人的故事,小姐可要来进来看一看?” 沈竹茹摸了摸荷包,有些迟疑。 这九霄阁的茶,显然不是如今的她,能消费得起的。 那伙计似乎瞧出了她的迟疑,继续诱惑:“小姐不要犹豫了,这戏十分精彩。散场还会洒金箔,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抢到一块。” “看戏还能抢金箔?那岂不是要亏钱?” “谈钱财那俗物做什么?这故事,可是根据琼华县主,真人真事改编的。” 琼华县主? 沈竹茹这才想起:那日被赶出苏宅时,二哥曾告诫过他们,说苏时瑾被封了“琼华县主”,往后莫要招惹她。 一想到,这出戏是有关苏时瑾的,沈竹茹心一横,便进了九霄阁。 她攥着最便宜的竹筹,挤在一楼大厅的角落处。劣质脂粉味混着汗酸气,直冲鼻腔。 一场戏,不过半个时辰,便演完了。 原以为,她会被称为百姓口中,人尽可夫的荡妇。 却不料,她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琼华医仙”。 待戏散场,沈竹茹随着人潮,如木偶般跨出茶楼。 刚刚还烈日当空,这时候却飘起细雨。 沈竹茹浑身发抖,指甲在竹筹上掐出深痕,跌撞撞拐进暗巷。 绣鞋踩进水洼里,溅了一身泥。 第229章 差一点 “什么医仙!明明就是不守妇道的贱人!”她发狠般扯掉斗篷系带,恶狠狠地说。 突然,一片黑影笼了过来。 三个醉汉将她逼到墙角,为首的脸上横着刀疤:“小娘子骂得这般狠,不如让哥哥们帮你消消火?” 酒气喷在她豁牙处,引得几人哄笑:“原来是个缺牙的丑货!” “放开!”沈竹茹拼命挣扎,那身月白中衣“刺啦”裂开,一只袖子被几个醉汉拽掉了。 她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堆满泔水的木桶。 油腻污水浸透裙裾,一片腐臭中,那些醉汉还不放过她。 男人粗粝的手掌贴上肩头:“虽是个丑八怪,这身皮肉倒细嫩……” 刀疤脸的手,即将扯开沈竹茹最后的中衣。 忽有人大呼道:“住手。” 暗巷巷口,沈如风一身青衫立在那,身后跟着云风云雨。 “二哥?”沈竹茹声音发颤,看着他泪水簌簌而下。 那三个醉汉,见她唤来人“二哥。” 几双游走的脏手,立马停了下来,瘪瘪嘴道:“晦气。” 随即,跟没事人一样,越过沈如风走了。 沈如风的脸色,黑了下来。 如今,沈家竟然沦落到此,小妹被辱,他被醉汉视而不见。 沈如风解下披风,将小妹裹了进去。 一行人出暗巷时,九霄阁正落下今日最后一场金箔雨。 漫天木槿花簌簌落下,一片金箔,不知怎地就飘了出来,落在沈如风面前。 他弯腰捡起那片金箔,便发现那“瑾”字,格外耀眼,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一路无语,回了沈家小院。 屏退下人,沈如风关了房门,望着面前一身狼狈的小妹。 因下雨屋内昏暗,点了几支烛火。 那片金箔静静躺在书案上,烛火映照下,“瑾”字泛着冷冽的光。 他抬眼看向沈竹茹:“茹儿,你今日去九霄阁做什么?” 沈竹茹瑟缩了一下,裹紧披风,裙摆下还滴着水:“我、我只是家中待着无聊,去听听戏。” 沈如风的手轻敲桌面:“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 “我就想去看看,看看苏时瑾被传成什么样……”沈竹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如风虽未出门,可这几日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他瞬间觉察到,几日前苏时瑾与人苟且的流言,自家小妹定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他顿时心慌起来,如今苏时瑾被封县主,背后又有熙王殿下。 而他,拿什么跟她斗,小妹真是不知死活。 都吃了那么多次亏,还这般去招惹他。 他猛地一拍桌案,茶盏“哐当”作响:“你跟我说实话,苏时瑾与人苟且的流言,是不是你散出去的?” 沈竹茹吓得一颤,眼泪簌簌落下:“二哥,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请人画了些她的画像。” 一口血涌了上来,沈如风剧咳起来:“咳……咳……咳……,可是这些画?” 他忍着剧痛,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团,双手哆嗦着将纸团抚平。 沈竹茹瞧了一眼,垂下头蚊子哼一般:“嗯,就是这些画。” 沈如风攥紧画纸,指节发出瘆人的脆响。 画中女子衣衫半褪,唇角处的那颗美人痣,格外鲜艳,与苏时瑾分毫不差。 还有那些诗句,纵然他不爱苏时瑾,可她到底曾是他女人。 如今,她的画像,却被人恶意丑化,传得…… 若是被人知晓,这画像是沈竹茹干得,那全家人的命…… 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一口喷在金箔上。 “二哥!”沈竹茹要去扶他,却被反手扣住手腕。 沈如风鲜红的唇扯出冷笑:“你是不是想让,全家人陪你一起去死?”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沈竹茹一脸惨白:“二哥,这又不是什么大罪,你别说得这般骇人。况且,是月琴表姐的主意。” “朴月琴?”沈如风的桃花眸,一片冷意。 他的心上人,何时变得这般恶毒?她身为女子,应当知道,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性。 即便苏时瑾害了她,他恨她,想报仇雪恨。可也从未想过,毁了她的名声。 一瞬间,沈如风竟有一丝庆幸,后来世人所传的“琼华医仙”之名。 一番对话后,沈竹茹被禁足,沈如风亲手上得锁,落得钥。 余氏不知内情,心中怄火得很。可劝不住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儿被锁。 这一气,病得更重了。 …… 洛华苑,苏时瑾倚在窗前,雨丝斜斜掠过脸颊。 一双褐色秋水眸,映着檐角晃动的银铃,星光闪烁。 一袭月白襦裙,发间斜插一支珍珠步摇。她瞧着檐下的雨滴,面上一片清冷之色,只是唇角的朱砂痣透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小姐。”陈妈妈擎着烛台进来,暖光驱散雨雾,“前院李婆子又来了,正借着送炭盆的由头,与那些小丫鬟打听您呢。” 李婆子,是原先苏婉儿修葺院子时,采买的下人。平时,做些粗活,往常倒是不见异样。 只是这几日,每日都找些借口,来洛华苑打听她的事。 指尖抚过窗棂上凝结的雨珠,苏时瑾缓缓开口:“嗯,她想打听什么,便告诉她什么,不碍事。” “可若是说了不该说的……”陈妈妈欲言又止。 苏时瑾指尖轻点,雨珠滚落:“她既收了别人的钱,总得捎些消息出去。” 陈妈妈领命退下。 亥时三刻,苏时瑾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雨声渐密,凌黛踩着雨点闪入内室。 衣服上的水迹,晕了一地,她摘下黑巾低声道:“李婆子在西角门,与一个丫鬟碰了头。奴婢一路尾随,见她进了定安伯府角门,觉得有些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定安伯府与她素无瓜葛,来打听她做什么。 苏时瑾示意她继续说,凌黛接着说下去:“奴婢跟进去,见她进了一处院子,所以掀开瓦片,见到了一个熟人,楚琳。” “是她?”苏时瑾眉头微蹙,“她打听我做什么?” 凌黛闻言,脸上一片怒色:“她打听小姐,是为了模仿小姐,好去迷惑熙王殿下。” 第230章 越发像梁上君子 苏时瑾轻笑,脸上抹开一丝嘲讽。亏她当初觉得,楚琳与她有些像,还出手帮过她。 却不料,这楚小姐血热,心却冷。鸿煊说过,那流言便是她传出去的。 如今对上这事,想来不是冤枉她。 雨点落在瓦面上,“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这些日子,派人盯着定安伯府。” 凌黛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更漏滴到子时,屋中还透着微光。苏时瑾了无睡意,在榻上翻来滚去。 雨声里,雕花窗忽地轻响。 苏时瑾还未起身,便被带着湿意的香气笼住。 南宫鸿煊一手撑榻,一手挑起她散落的发丝:“阿瑾这般辗转难眠,可是在等我?” “你如今越发像梁上君子了。”她别过头去,避开他灼热呼吸,却被扣住腰肢按在榻上。 南宫鸿煊屈膝抵开她裙裾,唇擦过耳垂低语:“那阿瑾便是专擒君子的罗网。” 骤雨拍窗的声响,盖不住衣料摩挲声。 那一双狭长的凤眸,盛满了情欲。自九霄阁一别,两人已多日未见。 苏时瑾咬唇咽下喘息,忽觉肩头微凉——他竟用牙扯开她半边衣襟,在锁骨处吮出红痕。 “南宫鸿煊!”今日本就心情不佳,毕竟流言的事,虽渐渐平歇,可心里到底有一点怨。 毕竟,这事因这男人而起。虽然,也因这男人,而解决。 可苏时瑾,一想到楚琳,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于是,她毫不犹豫,抬脚向身上的男人,狠狠踹了过去。 可这一脚落空了,反被握住脚踝。 他眸中欲色翻涌,顺势便含住舔舐起来。 足尖发痒,苏时瑾恨不得踹死他。 可刚抬脚便瞥到,那腰间的纱布,心又软了下来。 唉,这个男人,为了她,差点死了。 况且,食色性也。她怎能泯灭人性?…… 唇蜿蜒而上,苏时瑾揪住他的发:“你伤未愈……”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叼开纽扣,白色里衣里,是海棠红的肚兜。 他齿尖磨着系带,忽地轻笑:“这几日,楚琳四处打听你的事,想模仿你,可笑得很。” 苏时瑾屈膝顶他心口,反被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这……些……事,你也……知晓?”身下的人,语不成句。 南宫鸿煊埋在她颈间,舌尖卷过朱砂痣:“嗯。阿瑾这个样子,真是分外诱人。”手掌探入裙底,指尖滑过大腿根部,“这三日,我忍得很是辛苦……” 窗外的雨更急了,苏时瑾咬住他肩头,咽下喉间呜咽。 南宫鸿煊忽地停手,掌心贴在她小腹,指腹微微打着圈:“三日后,定安伯府幼子周岁宴,还有一场戏,阿瑾要好好看。” 苏时瑾眸中水光潋滟:“好。夜色已晚,鸿煊早点……” 话还未说完,尾音化作轻喘。 一阵劲风扫过,烛火忽地灭了。 一道道惊雷透过窗纱,映出纠缠的身影。 抚着滚烫的胸膛,那一点点嗔怒化作春水,她仰颈任他索取,却在紧要关头攥住他手腕:“等……再等等……” 额角青筋跳动,南宫鸿煊埋首在她颈窝低笑:“好,那便再等等。我定以自己为聘礼,迎阿瑾入王府。” 说着,扯过锦被将她裹成茧,轻咬她耳垂,“到时候,阿瑾可要好好拆我这聘礼……” 身下的人,脸颊绯红一片…… …… 子时一刻,沈家小院,后院东厢房。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闪电划过,映出一张脸,是朴月琴。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柴房的门,一阵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 柴房内昏暗潮湿,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曳。 映出她那张清如小白花的脸,还带着几分媚态。 沈如风已等候多时,见她进来,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你怎么才来?” 朴月琴妩媚一笑,声音娇柔:“表哥,等急了吗?” 她缓步走近,身上的香膏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甜腻的诱惑。 沈如风闻到香气,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抹了什么?” 朴月琴眨了眨眼,故作无辜:“不过是些香膏罢了,怎么,表哥不喜欢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指尖划过他的手背,带着几分挑逗。 沈如风甩开她的手,语气冷硬:“月琴,我今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朴月琴撇了撇嘴:“正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正事,比得上我们间的情意呢?”她说着,身子一软,顺势靠向沈如风。 沈如风侧身避开,语气中带着警告:“月琴,别再惹事了。苏时瑾的事,你最好别再插手。” 朴月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苏时瑾?表哥是在为她说话吗?你是不是……爱上那个贱人了?” 沈如风沉默片刻,没正面回答,只冷冷道:“她如今是琼华县主,背后有熙王撑腰。你若再惹她,只会给沈家招来祸端。” 朴月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祸端?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当初你娶她,不就是为了报复苏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贴近他,手指抚上胸膛,“还是说……你真的对她动了心?” 沈如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月琴,别逼我。” 朴月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加妩媚:“逼你?我可舍不得逼你。” 她踮起脚尖,凑近沈如风的耳边,吐气如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沈如风被她熏得有些头晕,心中一阵烦躁。 他一把推开,语气冰冷:“够了!月琴,你如今是我大哥的妾室,还怀着他的孩子。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朴月琴被推得踉跄后退,眼中楚楚可怜尽显:“表哥,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沈安国那个废物,我已几日未曾……” 自打那日被沈竹茹撞见,这几日每每她求着,沈安国就是不应。 自打她用了那些,让女人更貌美妖娆的法子,她如今越发离不开男人。 第231章 拿去就好 朴月琴咬了咬唇,眼中泛起泪光:“表哥,你真的如此绝情吗?难道你忘了我们的那些夜晚?忘了我们的贵儿……” 沈如风听到“贵儿”二字,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冷漠:“如今说那些,又有何用?你我,终究是回不……” 话未说完,沈如风只觉得一股燥热自小腹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汗珠。眼前的朴月琴,仿佛笼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显得格外诱人。 朴月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缓步走近,声音柔媚入骨:“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很热?” 沈如风咬紧牙关,试图推开她,却发现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朴月琴那甜腻的声音,像是蛊惑人心的魔咒。 “表哥,别抗拒了……”朴月琴贴近他的耳畔,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也想要我,就像从前一样……” 衣襟被扯开,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引得他一阵战栗。 “你在香膏里掺了什么?”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朴月琴笑着褪去外衫,系带一挑:“别人给我的宝贝,说是能让人坦诚相见……” 她今夜本打算,用在沈安国身上的。 可今夜,她接到二表哥的信。天知道,她有多兴奋,多渴望。 正当,她欲将他扑倒时。 惊雷炸响,木门轰然碎裂。 南宫晖踏着木屑而来,玄色大氅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好个坦诚相见。”他腰间螭龙佩撞出清脆声响,目光扫过衣衫不整的二人,“沈大人,就是这样替本王办差的?” 沈如风脸色骤变,理智回笼:“厉王殿下!” 南宫晖置若罔闻,径直走向朴月琴。 那女子肚皮微凸,跪在地上穿衣。 不知为何,这几个月相处,南宫晖对沈如风,忽然生出一种变态的占有欲。 明知他妻妾成群,还有个老相好。 明明之前毫不在意,今日却气得恨不得碾死这女人。 阴沉着一张脸,南宫晖抬脚朝女人腹部,狠狠碾了上去。 朴月琴惨叫出声,鲜血顺着素白裙裾蜿蜒,绽放出刺目的红梅。 她忍着剧痛,看向那脚的主人。 却发现,这一身戾气的男人,就是地王殿里,宠了她多次的那位。 “王……王爷?”她瞳孔骤缩,“您忘了我吗?地王殿中……,您幸了我多次。我腹中的孩子,是您的骨肉。” 南宫晖眯了眯眼,这女子有些眼熟,可他不在意。 他掐着女子的脖颈,高高提起:“一个野种也敢攀扯皇室,当诛。” “王爷……五个多月前……”朴月琴嘴角溢血,染红了绣着金线的袖口,“静心寺……地王殿……我没说谎……” 南宫晖眸色一沉,指节收紧,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朴月琴脸色青紫,双眼翻白,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沈如风扑跪在地,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裤脚,声音嘶哑:“殿下,求您饶她一命!她腹中……或许真是您的骨肉……” “骨肉?”南宫晖冷笑一声,“子逸,是在替本王操心子嗣?” 他忽地松开手,朴月琴如破布般摔在地上。 她蜷缩着身子,身下鲜红一片,昏死了过去。 南宫晖俯身,挑起沈如风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可知本王为何如此动怒?” “殿下,臣……” “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我不在乎。”南宫晖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但她招惹你,就该死。” 沈如风喉头滚动,药性混着冷汗浸透里衣。 他忽地扯开衣襟,眼尾洇着情欲的潮红:“殿下不就是欢喜这副身子么?……既如此,拿去便好。” 许是药性太过生猛,或是为了心上人,沈如风一反常态地主动讨好。 南宫晖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攀了上来,滚烫的脸贴进胸膛:“这药霸道得很,殿下……” 门外暴雨如注,烛火忽明忽暗。 南宫晖反手扣住他后颈,将人重重按在满地碎木上:“子逸既如此急不可耐,本王定当卖力!” 他朝门外吩咐:“把这女人拖下去,记住,别让她死了。” 碎木刺破掌心,沈如风却笑得妖冶。 好歹,月琴不用死了。 而他本就是,多一次又何妨? 抬腿勾住螭龙佩,玉坠叮当一响:“子逸,多谢殿下……” 玄色大氅,罩住交叠的身影。 …… 三更梆子响时,南宫晖才不舍地起身。 那药确实是好东西,今夜他格外满意。 沈如风散着发,躺在干草上,颈间红痕比那裙上血梅更艳。 这几个月,他身体透支过多,如今真像被抽了骨的蛇,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南宫晖系腰封的手,顿了顿。 能让子逸,放下高傲的姿态,来主动迎合他,定然是那位老相好表妹了。 “你那表妹,既怀了我的种,便留在我身边吧。” 沈如风支起身子:“殿下,您带走她,我如何同家人交代?” “交代?”他转身,阴影笼住沈如风苍白的脸,“不如本王亲自去,告诉他们,那贱人怀了我的种?” 听到这话,沈如风再次咳起来,血丝顺着指缝溢出。 南宫晖微眯双眼:“子逸,你这身子,得好生养着,别再操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瞥了一眼暗处,阴恻恻道:“明日去太常寺点卯吧。” “谢殿下。”沈如风匍匐在地。 柴房外,草垛处隐着一个人,沈安国。 他半夜醒来,摸了摸身边冰凉的榻,未摸到朴月琴,便寻了出来。 毕竟月琴怀着身孕,又是雨天,可别出了事。 寻了许久,才发现柴房,透着点微光。透过半掩的窗,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他的妾,与二弟滚在一处。 正当他要冲进去时,有人先他一步,他只能隐在暗处等待。 这一等,接下来的事,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捧在手心的妾,竟早与厉王有染,甚至连腹中胎儿也不是他的种。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二弟,那个向来自持清高的读书人,竟主动解了衣襟,与厉王滚到一处。 第232章 十二个匣子 沈安国只觉得一阵恶心,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他想转身逃离,却发现双腿仿佛灌了铅,动弹不得。 待龌龊结束,他再也忍不住,逃回自己的屋子。 一身冷汗,衣衫尽湿,瘫坐在地,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一幕。 南宫晖跨出柴房,早有人撑了伞,他唇边含着一丝笑。 他早知暗处有人,却故装不知,那是他不为人知的恶趣味。 …… 这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直到翌日午时才停。 午时一刻,洛华苑的内室仍一片昏暗。 苏时瑾懒懒地倚在榻上,任青丝垂落,颈间朵朵红梅。 嫣然捧着铜盆进来时,见她这副模样,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盆沿。 听到动静,苏时瑾睁开眸子,眼底一片青色。 “小姐,昨夜没睡好?”嫣然将温热的帕子,敷在苏时瑾额上,指尖擦过她耳后的肌肤。 苏时瑾轻哼一声,随即又合上了眼。 嫣然撤了帕子,指尖压住苏时瑾的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 约莫按了一炷香时间,苏时瑾才觉得,头痛好了些。 便捉住嫣然的手,轻笑道:“我原不知,嫣然竟比春兰还要体贴。” 手腕处好似发烫,嫣然红了脸:“小姐……” 嫣然原是官家小姐,自打来了洛华苑,从未伺候过人。原以为是个不会伺候的,却不料竟做得比春兰还细心一些。 这春兰秋月受伤的日子,苏时瑾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扶着嫣然的手,苏时瑾下了榻,坐到铜镜前。 “小姐,今日梳什么发髻?”嫣然瞥到锁骨下的红痕,指尖微微发颤。 “随你。”苏时瑾半阖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嫣然正要开口,外头传来陈妈妈的声音。 “小姐,熙王府来人了。” 苏时瑾微微一怔,轻启朱唇:“来得是谁?所为何事?” “是李嬷嬷,说是来给小姐送东西的。” 苏时瑾听闻是李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温和,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她,快请人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匆匆梳了妆,苏时瑾便迈出洛华苑。 昨日那一场雨,迎来了冬日,天气越发冷了。 天阴沉沉的,更让人觉得冷了几分。 寒风中,枯枝发出细碎的呜咽。 苏时瑾踏过青砖时,腰上坠着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一身素白的衣裙,掠过满地雨渍,恍若惊鸿。 听到铃声,李嬷嬷抬眼望去。 苏时瑾踏入花厅时,檐角恰巧坠下一滴水,落在她发间的珍珠流苏上。 那水珠的莹润,都比不过眸中的星光。 她裹在素银暗纹披风下,脖子上还戴着围脖,遮掩得严严实实。 几个月未见,她将清冷与秾艳糅得浑然天成。 一身素色,却簪了一支鎏金点翠孔雀羽步摇。 李嬷嬷躬身行礼:“老奴给县主请安。” 苏时瑾忙解了披风,上前一步扶起她:“李嬷嬷,不必多礼。许久未见,嬷嬷可安好?” 重生后,苏时瑾性子极冷。可自打遇见南宫鸿煊,这原先的性子,渐渐回来些。 这不,顺带着对他的老嬷嬷,也和颜悦色的很。 陈妈妈看在一旁,心中了然:小姐,对熙王殿下不一般。 李嬷嬷起身,眼中满是慈爱,笑着道:“老奴一切都好,倒是县主,瞧着清减了些,可要保重身子啊。” 苏时瑾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嬷嬷请放心。让嬷嬷冒雨前来,实在过意不去。” 若是旁人,苏时瑾不会说这话。可鸿煊年幼丧母,李嬷嬷也算他半个母亲,可不得尊重一些。 李嬷嬷连忙摆手:“县主说哪里话,老奴能替小主子跑这一趟,心里欢喜得很。这些,都是小主子给县主准备的,县主看看可喜欢?” 身后站着的十二个婢女,逐一打开匣子。 因天气缘故,花厅本有些昏暗,匣子大开后,却亮堂起来。 第一个匣里,叠着件火蚕丝织就的月华裙,衣摆用银线绣着千重雪浪纹,还浮出极淡的蓝——竟还掺了冰蚕丝。 李嬷嬷捧起轻若云雾的衣料笑道:“这料子看着薄,却比狐裘还暖三分,整个大熙朝只此一件。” 第二个匣中卧着对翡翠雕的耳铛,玉色通透如深潭,坠着的金丝雀儿衔着夜明珠。 “这是‘长明雀’,夜里能照见三尺内的路。” 第三个匣里,装得是整块暖玉雕成的妆奁,格里躺着十二花簪。鎏金点翠梅花簪、和田玉杏花簪、掐丝赤金桃花簪…… 后面的匣子依次被打开,分别是金缕火云大氅…… 屋子里的丫鬟,早就惊得目瞪口呆。 苏家三代皇商,她们跟在苏时瑾身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可即便如此,也被这满屋子的华光,震了一下。 熙王殿下,当真是万金博佳人一笑。 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珍贵物件,苏时瑾有些好笑。 这人又是抽得哪门子风? “嬷嬷,殿下为何突然送这么多东西来?” “那日县主被封赏,小主子便准备了,说是给县主的贺礼。” 李嬷嬷笑盈盈地捧着最后一个匣子,却未打开。 而是取出一把精巧的银钥匙,轻放在苏时瑾掌心。 “县主,小主子特意交代,这个匣子,须得您独自一人时再打开。”李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 苏时瑾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掌心的钥匙。 那是一把雕花银钥匙,柄上刻着一朵并蒂莲,莲心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她心中一动,这里面装着什么? 还非得带这么一句话?! “嬷嬷,殿下可还说了别的?”苏时瑾轻声问道,指尖摩挲着钥匙上的花纹。 李嬷嬷笑着摇头:“没了。” 苏时瑾点点头,将钥匙收进袖中。 待李嬷嬷带着一众丫鬟离开后,苏时瑾也回了洛华苑。 …… 太常寺,晨雾未散。 踏着湿漉漉的青砖,沈如风穿过仪门。 廊下当值的几名小吏,齐齐噤了声。 他垂眸,理了理绯色官袍的袖缘——这身正七品博士的官服,昨日沾了些柴房的灰,此刻却干净的一丝痕迹都寻不到。 第233章 点卯 见人走远,廊柱后传来压低的讥笑:“五十万两白银说丢就丢,竟只是官降三级?” “当年他高中探花游街,多少小娘子掷果盈车……” “十九岁入翰林,二十岁擢户部员外郎,这般青云路——” 话未说完被同僚肘击,这才瞥见太常寺少卿顾晦明,阴沉着一张脸,立在身后。 “太常寺不是市井茶馆,再让本官听见半句妄议……” 见上司不喜,众人立马各归各位,忙碌起来。 沈如风踏进署廨时,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十二张柏木长案,分两列一字排开。 有杂役领着他,引到东面第二张长案。 刚坐下,就有库吏捧着卷宗堆到长案,竹简撞出闷响:“沈大人,请先看看这些卷宗,熟悉熟悉事务。” 翻开卷宗时,沈如风指尖微微发颤。 官袍的领口有些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出几处暧昧的红痕。 太常寺的一众官员,一早来当值,便听说——沈如风被派太常寺博士的职位。 这位原户部员外郎,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朝堂的新贵。 可惜,舒县赈灾丢了赈灾银,大家都猜沈家要满门抄斩。 可结果让人吃惊,只是官降三级,而且这么快便派到太常寺。 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因此关注得格外多一些。 就像现在,主簿王淳回头,一眼看见他脖颈的痕迹。 “沈大人这皮肉,倒是比咱太常寺的祭器还金贵。” 满堂窃笑,如冷水泼入油锅。 沈如风的手顿了顿,朱砂墨滴在“祭器名录”的“祭”字上,洇成血痂。 窗缝漏进的风,掀起他后颈碎发,露出新鲜的齿痕——那位置还真是刁钻。 这般好的脸,这病弱胜西子的姿态,引得那些同僚对他嗤之以鼻。 闯了这么大的祸,却一笔带过,也让同僚对他…… “要我说,沈大人就该去教坊司当差。”博士周成瞥见后颈齿痕,嗤笑道:“往琴案前一坐,还有那些舞妓什么事呀?” 这话一出,沈如风咳了起来,苍白指尖揪住襟口。 袖口露出半截,蜿蜒的鞭痕引得人浮想联翩。 呼吸声骤然粗重,十二道目光黏在那抹艳色上,像嗅到血腥的豺狗。 “诸位同僚。”他喘着气,桃花眸泛起水光,“可知晓五十万两白银,能熔多少根锁链?” 尾音未落,忽拾起砚台砸向周成面门。 血珠溅上《大熙乐律考》。 “恰够将诸位的舌头,串成祭天时的磬天链。” 门忽地被推开,顾晦明的乌皮靴踏破死寂。 他扫过满室狼藉,目光停在周成额头上。 “怎么回事?”顾晦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压。 周成捂着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袖口。 他踉跄上前,声泪俱下:“顾大人,沈大人无故伤人,属下不过是好心提醒他注意仪容,他便……” 顾晦明眉头微皱,目光转向沈如风。 沈如风倚在案边,面色苍白如纸,唇角却噙着一抹冷笑。 手中还捏着半截朱砂笔,指尖染着胭脂色,衬得那抹冷笑愈发诡异。 “沈大人,”顾晦明语气平静,“你有何话说?” 沈如风轻咳一声,声音虚弱带着几分讥诮:“顾大人,周大人方才说,下官该去教坊司当差。下官不过是提醒他,太常寺不是教坊司,同僚间玩笑也该有些分寸。” 顾晦明闻言,目光一冷,转身看向周成:“周大人,可说过这话?” 周成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属下不过是开个玩笑……” “玩笑?”顾晦明打断他,声音陡然严厉,“太常寺是朝廷重地,岂容你如此放肆!即日起,你便去库房整理历年祭祀簿录,未经允许不准回来!” 周成脸色骤变,慌忙跪下:“顾大人,属下知错了,求您……” “滚!”顾晦明一声冷喝,吓得周成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署廨内一片死寂,众人低头不敢言语。 顾晦明扫视一圈,冷冷道:“今日的事,若有谁敢传出去,休怪本官不客气!”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称是。 顾晦明转身看向沈如风,语气缓和了几分:“沈大人,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莫要勉强。” 沈如风微微一笑,躬身行礼:“多谢顾大人体恤,下官无碍。” 顾晦明点头,转身离去。 待背影消失,沈如风唇角笑意渐深,只是桃花眸中却是一片晦暗。 …… 酉时三刻,沈家正厅里飘着松油灯的焦味。 沈如风刚下职,撩开门帘时,便听见余氏的声音。 “月琴去哪了?” 沈如风的心一紧,月琴被厉王带走了,如今生死未卜。 他该找个什么理由,去搪塞母亲。 正绞尽脑汁想由头时,却听见大哥的声音:“母亲,她、她回娘家探亲了……” 沈如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沈安国身上。 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发虚,仿佛在刻意掩饰什么。 沈如风眯了眯眼,莫非大哥知道了些什么? 余氏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拍在桌上:“这丫头这么大肚子,还不消停。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沈安国眼神躲闪,声音更低:“她、她说弟弟贵儿病了,放心不下,非要回去看看……” 贵儿,如今放在沈如风姨母那养着,对外说得是朴月琴的弟弟。 就连沈安国也不知,其实贵儿是朴月琴与沈如风的私生子。 沈如风几乎已经确定,大哥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绝不会帮他掩饰月琴的行踪。 以他宠爱月琴的性子,忽然不见爱妾,不该如此表现。 余氏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嗯,月琴这孩子重情义,是该回去看看。” 毕竟贵儿,可是她宝贝大孙子,确实得回去看看。 如今,苏时瑾与风儿已和离,她得去个信,让妹妹将贵儿送来。 这孙子,还是得养在身边,才能安心。 想到这,余氏对小儿子笑道:“风儿,待用完膳,你给你姨母去个信,让贵儿病好后,随月琴一道回来。” 沈如风应了一声“好”。 第234章 最后一个匣子 晚膳后。 沈如风追到后院,见大哥手上攥着帕子发抖。 月光投在帕子上,可见一丝血迹。沈如风认出来,那帕子是月琴惯用的式样。 “大哥。” 沈安国转身,赤红着眼将帕子摔在他脸上:“昨夜柴房,我亲眼看见你与月琴……” 话再也说不下去。 沈如风眉头一皱,想解释:“大哥,昨夜我被下了药。” 这话,就是明晃晃告诉沈安国:昨夜,他是被朴月琴下了药。 是朴月琴对他情缘未了。 怒火“蹭”得一下起来了,沈安国扯开他衣领,露出颈间咬痕:“哈哈,二弟呀,是大哥对不起你,拆散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你看看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往日多清高的一个人。却为了那贱人,自甘堕落与厉王滚在一处。” “她既三心二意,肚子里还是别人的种。你又何必管她的死活,还不如让她死了干净!何必搭上你自己?若是母亲知道,还能活得下去吗?” 任由兄长撕扯衣领,沈如风低笑:“大哥,你以为我想?我有的选吗?我若不依着他,沈家满门都活不了。” 沈安国浑身一僵,眼中神色复杂。 沈如风扯开他的手,转身而去,嘴里抛下一句:“大哥,昨夜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 亥时,洛华苑内室烛火摇曳。 苏时瑾坐在铜镜前,指尖摩挲着那把银钥匙。 她叹了口气,终是将钥匙插入铜锁,轻轻一转。 “咔嗒”一声,应声而开。 一股幽香传来,似乎是香料的气味,有些甜腻。 匣子好似有好几层。 最上层竟是一件肚兜,霞影纱裹着金线织就的肚兜,如云絮般滑入掌心。 六层叠纱烛光下映出淡金莲花纹,花蕊处是指甲盖大的红宝石。下摆的金丝流苏,坠了十二颗南洋珠。 第二层躺了件绯色纱裙,薄如蝉翼,金丝绣成的缠枝莲纹流光溢彩,仿佛星河倾泻。 裙摆开衩极高,几乎及腰,边缘缀着细碎的琉璃珠,稍一动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最底层,是一条一寸宽的鲛纱丝带,如浸了月光的胭脂水。 丝带末端金线勾了并蒂莲,还缀着几颗小小的镂空金珠。边上有一张彩笺,上面是熟悉的笔迹:阿瑾可知此物用在何处? 铜镜映出她烧红的耳尖,偏偏指尖所触一片冰凉。 窗外忽传来三声轻叩。 苏时瑾慌忙将那丝带塞进匣子,耳尖红得能滴血。 “阿瑾可瞧见了我的彩笺?” 南宫鸿煊上身支在窗棂上,今日倒是恪守礼法,身子未探进半寸。 他凤眸微眯,唇角挂着一丝坏笑。 “登徒子!”苏时瑾抬手遮住半边脸,声音软得不像话,“你这送得什么浪荡东西?” 南宫鸿煊指尖叩着窗棂,夜风卷起衣摆:“这哪能算是浪荡东西呢?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心思,特意送给阿瑾的。” 苏时瑾抱着匣子迈过去:“我才不要呢,你把这些浪荡东西收回去!” 南宫鸿煊唇角笑意更深:“我不。待洞房夜,我要看阿瑾穿着它们,金莲映着红烛——” “南宫鸿煊!”苏时瑾慌乱地将匣子推过窗缝,“别说浑话!快拿回去!” “晚了。”他忽地攥住她推匣的手腕,指尖摩挲着掌心新长的皮肉,“从你开锁那刻,这些东西就染了你的气息,便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突然发力,苏时瑾整个人被拽得扑向窗棂。 眼见胸口就要撞上窗框,一只手便垫在下面。胸口处、唇上,突如其来的滚烫,还有秋水眸中残留的那丝无措。 隔着半开的窗棂,南宫鸿煊咬住她下唇,齿间辗转厮磨着将喘息渡进来。 手中的匣子,滚了下去,被他玄色锦靴的云头翘起稳稳接住。 他一只手箍着她脖颈,拇指的白玉扳指,冰得她打了个颤。 唇齿间的香甜烫得惊人,他含着她的下唇轻吮。 另一只手还不老实,从衣襟处探入,细细揉捏把玩。 “唔……”苏时瑾唇角溢出来一点声响,却被他含了进去。 窗棂在挤压下,发出细响。 苏时瑾发间坠着银铃的发带,缠上了他的玄色发带,发出细碎铃音。 过了许久,许久…… “阿瑾的胭脂……”南宫鸿煊退开半寸,拇指抹过她唇上晕开的嫣红,“比珊瑚血玉还要艳,怪不得勾着我不能自已。” 苏时瑾喘着气后退,却头皮一疼。不知何时,两人的发带缠在一起。 苏时瑾微微蹙眉,随即偏着头想解开。 南宫鸿煊低头,鼻尖擦过她烧红的耳廓:“阿瑾,莫慌,我来帮你解……” 说话间,他衔住缠住的银铃发带,微微用力便咬断了那发带。温热的唇瓣,覆在脖颈间舔舐。 十指穿梭青丝间,竟将两人的发尾编成同心结,苏时瑾歪头一看,急得去扯:“你……你使诈!越缠越紧了……” “明明是阿瑾的发丝先缠上我的。”他低笑,将编好的发结按在她心口,“你听,这心跳声……” 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后腰,另一只手勾住苏时瑾下颌:“阿瑾可知晓《高唐赋》里的朝云暮雨?若是阿瑾唤我一声云郎,我便真的帮你解开。” 此刻,苏时瑾恨不得拿鞭子,抽死这个臭男人。 “你……你这人,简直不知羞!”她羞得去扯同心结,却被扯疼轻哼一声。 攥着发结的手腕,被他反扣在窗棂。夜风掠过,束发的玄带忽地散开,与她的青丝绞在一处。 “不急。”他将人圈在窗棂与胸膛间,鼻尖蹭过她的眼尾,“待更漏响过三声,阿瑾若还不唤——” 尾音化作耳垂处湿热一吮,“我便抱着你,去不夜街转转……” 苏时瑾心底一颤,这人疯起来,她可不敢赌。 这才压下去的流言,可不想明日,茶楼酒馆——琼华县主与熙王殿下,不夜街…… “云郎!”苏时瑾在他咬上锁骨时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悔得咬住舌尖。 南宫鸿煊喉间滚出低沉笑声,衔着那缕羞红的耳尖含糊应道:“在呢。” 第235章 周岁宴 手指翻飞间,青丝散开。 南宫鸿煊直起身子,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子:“好了,不逗你了。后日定安伯府周岁宴,阿瑾记得穿我送的月华裙。” 他突然俯身,咬住她耳垂低语道:“我要让全京城都看看——”温热气息钻进耳蜗,“我南宫鸿煊的神女,是何等的绝色!” 匣子被推回窗内:“阿瑾听话,好好收着。” 尾音消散在夜风中,徒留苏时瑾倚着窗棂轻喘。 她望着那匣子,贝齿轻咬下唇,唇更加艳了三分。 “唉……”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匣子收了进来。 瞧着那扇窗合上,趴在墙头的南宫鸿煊咧嘴一笑,消失在夜色中。 ……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 今日,是定安伯府幼子的周岁宴。 早在前日,苏时瑾便收到了帖子。 晨光熹微,洛华苑内室一片忙碌。 苏时瑾端坐在铜镜前,今日挽得是惊鸿髻。 嫣然垂头低声问:“小姐,今日戴什么?” 想起前夜那人的话,苏时瑾唇瓣微启:“戴那套鎏金飞鸾逐月吧。” 鎏金飞鸾逐月,也是昨日南宫鸿煊送来的,其中的一件。 听到这话,知夏忙将匣子捧了过来。 这套鎏金飞鸾逐月,分三个部件。 主件是九鸾衔珠步摇,展翅金鸾口衔红宝石,双翼末端垂着数十条极细金链,仿佛能飘起来。 还有一对掩鬓,左侧是蝶戏牡丹花造型,右侧为祥云托月造型,用得是鎏金点翠手艺。 最后一件是十二旒明月璎珞,赤金累丝编作蛛网,十二道垂珠以和田玉琢成弦月,间缀南海珠。 苏时瑾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金鸾展翅,红宝石熠熠生辉,细长的金链轻轻摇曳。 她微微侧头,掩鬓上的蝶戏牡丹与祥云托月交相辉映,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如玉。 知夏取下雪玉玉坠,将十二旒明月璎珞戴了上去。 苏时瑾微微颌首:“不错。再将那月华裙与金缕火云氅取来。” 苏时瑾抬手,绯色的月华裙似朝霞,千重雪浪纹忽隐忽现。 知夏踮脚,为她披上金缕火云氅,火红的毛领也未遮住那痕迹。 知夏脸一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小姐,你这脖子上……” “将铜镜拿来。” 苏时瑾微微侧身,看向铜镜,脖颈间一处朱砂印,过了两日还未消,只是暗了些。 苏时瑾娥眉微蹙,嘟着个嘴看向嫣然:“好嫣然,可有什么办法,将这印子遮去?” 嫣然的手微微发颤,指尖抚过苏时瑾颈间那抹暗红,心头泛起酸涩。 她低垂着眼:“小姐……奴婢用胭脂给您画朵红梅可好?” 苏时瑾未察觉她语气中的异样,只轻轻点头:“好。” 嫣然取来胭脂盒,拿簪子蘸了些,在她颈间细细描摹。 那抹暗红,渐渐化作一朵含苞红梅,花瓣层层叠叠,掩去了暧昧的痕迹。 “小姐可还满意?”嫣然轻声问道。 “很好看。”苏时瑾望着镜中的红梅,唇角微扬,“我的好嫣然,真真是心灵手巧。” 嫣然垂下眼,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她将胭脂盒轻轻合上,指尖残留着一丝温度。 “小姐,时辰不早了,得出发了。”她轻声提醒。 苏时瑾起身,裙摆曳地,绝色倾城。 她转身看向嫣然,眸中带着笑意:“走吧。” 嫣然跟在身后,望着那抹绯色身影,心中有些酸。 小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当初她与沈如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所以大多时候,都与她们窝在这洛华苑,品茗、下棋、玩乐…… 可若小姐,嫁给熙王殿下,她还会与她像现在这般吗? …… 马车停在定安伯府门前,苏时瑾缓步下车。 定安伯府夫人楚茹,早就立在门前,身后站着楚琳、楚韵姐妹俩。 见她下了车,忙迎上去。 一走进,楚茹才发现,这位苏家长房嫡女,新封的“琼华县主”,当真是绝色。 这满京城的贵女,都找不到一个,能比得过她的。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一双褐色秋水眸,眼尾微微上挑。 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唇角却缀了一颗美人痣,还真是清丽绝艳。 难怪熙王对她情有独钟。这样的美人,无需开口便压倒满园春色,更别提眼波流间那三分慵懒七分矜贵。 连她一个女人,也忍不住心尖发颤,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苏时瑾也在打量,这位定安伯府的继夫人,年约二十出头,眉目间与楚琳有几分相似。 身上罩了一件绛紫色银狐披风,发髻高挽成灵蛇髻,斜插着一支鎏金凤尾簪。 这位定安伯夫人,看起来温婉可人。 楚茹含笑上前:“琼华县主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今日天寒,县主快请进。” 苏时瑾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身后。 楚琳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风,露出披风外的裙摆也是月白色,与之前的装扮截然不同。 这身打扮,分明学了她平日的穿衣风格。 只是,无论是容颜,还是气质,楚琳终究差了几分。 这一身素色,穿在苏时瑾身上,那是清冷绝色。 穿在楚琳身上,就显得过于寡淡,少了几分清冷孤傲的韵味。 苏时瑾唇角微扬,声音清浅却带着几分戏谑:“几日不见,楚小姐竟改了风格,倒让我有些意外。” 她顿了顿,眼尾微微上挑:“只是这月白色,虽清雅脱俗,却似乎不太适合楚小姐。还是那些鲜艳颜色,更衬楚小姐明艳。” 楚琳脸色一僵,指尖掐进掌心。 这些日子,她努力改变,处处学苏时瑾,为的就是能被熙王瞧上。 可今日,却被正主当众嘲讽。可苏时瑾如今的身份,由不得她反驳。 她挤出一丝笑容:“县主说笑了,素衣清雅正合我意。”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角笑意不减:“楚小姐喜欢就好。” 一旁的楚韵笑盈盈上前:“多日不见,县主越发光彩照人。” 苏时瑾眼波流转:“这得多谢楚二小姐的玉露膏。” 玉露膏确实是好东西,可惨了腐骨草,哪能用在脸上? 楚韵有些小心机,可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苏时瑾精通医术。 第236章 手指不要也罢 气氛有些微妙,楚茹忙陪笑:“今日府上备了‘天青玉露’,待会还得请县主品鉴一下。” 苏时瑾浅笑着应下,随着楚茹一行人步入府中。 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便来到宴会厅。 分左右两厅,左侧为男宾席,右侧为女宾席。 楚茹领着她落座,嫣然上前为她解下金缕火云氅。 金缕火云氅滑落的刹那,绯色月华裙上的千重雪浪纹竟流转出淡蓝幽光,恍若将银河星辉揉碎其中。 厅内数十盏琉璃灯顿时黯然,九鸾衔珠步摇垂下的细链无风自动,颈间的十二旒明月璎珞流光溢彩。 这般冰肌玉骨的清冷美人,却裹着人间至艳,倒似九重天坠了片瑶台雪在胭脂海里。 满室的呼吸,像被碾碎了。 左侧传来玉杯坠地的脆响,秦竹痴望着苏时瑾,酒水浸湿了云纹锦袍。 尹流云手中的折扇,“啪”地落在案几上。 “这是……月出云海,还是霞落九天?”不知谁呢喃出声。 这一句话,让女宾席的世家贵女,揉皱了手中的丝帕。 看见这一幕,楚琳气得几乎呕血。 今日虽是小表弟的周岁宴,却也是存了一分用意的,那便是——为她与楚韵,相看京中合适的公子。 因此,男宾席坐了不少年轻公子。如今,这些公子的目光,却全部聚集在苏时瑾身上,何曾注意到她? 这怎能让她不气?她苏时瑾不过一个和离妇,凭什么成为焦点? “到底是商户养出的做派。”承恩侯嫡女颜宛白,用团扇掩住扭曲的唇角,“刚与沈探花和离,就如此招摇过市。” “姐姐慎言。”庶妹颜竹溪低声劝道:“如今她是琼华县主,若是被她听到,怕是……” 颜宛白捏着玉盏冷笑:“怕什么?就算被封了县主又如何?能改变得了,她的出身吗?况且前些日子的流言,我可不信是空穴来风。” 听到这,颜竹溪吓得一抖,急忙拉她衣袖:“姐姐,快别说了。县主舒县赈灾有功,人人都道她是琼华医仙。” 习了武的人,自然听力极好,更何况得了南宫鸿煊的内力,如今的苏时瑾,听力远胜常人。 身后的凌黛,听到两人的议论,两道浓眉几乎拧在一起。 她正准备抬脚,却见主子一个眼神示意,只能按下心中的火气。 苏时瑾抬眸,朝那说话的姐妹掠过去。 案几后并坐着两个姑娘,稍年长的一身绛红金丝缎面裙,领口缀着兔毛。 满头珠翠,眉眼浓艳,倒也算个美人。 这姑娘,并无印象,好像两人间并没什么瓜葛,她这敌意到底从哪来的? 稍小的姑娘穿着浅碧色织金马面裙,外罩月白兔毛比甲,模样清秀可人。 苏时瑾捧着璇玑玉手炉,忽地轻笑出声:“这位小姐的金丝缎面裙,用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缎吧?”“只可惜这金丝绣面,俗气得很——” 颜宛白气得语不成句:“你……你……” 苏时瑾起身,月华裙摆漾开千重雪浪纹。 她手中端着一个玉盏,朝颜宛白走来。 颜宛白以为她是来道歉的,毕竟她可是承恩侯府嫡女,她不信苏时瑾真敢得罪她。 可她想多了。 苏时瑾立在她面前,玉盏倾倒,一盏紫红色的琼浆,顺着她的发髻、脸颊、脖子,流到那白色毛领上。 “哎呀——”苏时瑾掩唇惊呼,“我一时手滑,毁了小姐这身衣裙,还望小姐莫怪。我这便差人回府取一件更好的来,当做赔罪。” 颜宛白霍然起身,染着葡萄汁的兔毛领簌簌发抖:“我是承恩侯府嫡长女!祖上是开国功臣,父亲掌着北疆二十万兵权!” 她戴着护甲的手,几乎戳到苏时瑾鼻尖:“你一个卑贱商女,靠着撒银子换来的县主封号,怎敢?” 苏时瑾眸中寒芒如刃:“我是圣上亲封的‘琼华县主’,有何不敢?!” 满厅贵女,倒吸了一口气。 这苏时瑾,皇商之女,也敢跟承恩侯府的人叫板? 难不成,真是那县主之位,给她的底气。 玄铁扳指破空而至,精准击中护甲。 护甲断成两截,紧接着大厅便响起颜宛白的惨叫声。 厅外卷进一阵寒风,南宫鸿煊一袭绯红云纹锦袍,腰间束着螭龙玉带。 一双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妖冶,长发用一根赤金簪子随意挽起。 绯红色的衣摆扫过门槛,仿佛踏风而来的妖孽,美得令人窒息。 待厅中的人,看清来人是谁,惊得立马起身行礼:“熙王殿下。” 只一人除外,那便是苏时瑾,她面色从容,只微微福了福身。 颜宛白惨白着脸,膝盖半弯,浑身都在抖。 楚茹脸上有一丝慌乱,这位“活阎王”,往日并不喜参加宴会。 虽说琳儿求着她,给他发了帖子,可是心里并未觉得他会来。 不单单是她,这满屋子的权贵,都未料到熙王殿下会来。 毕竟,一个伯府幼子的周岁宴,哪能请得动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呢? 别说是七皇子了,哪怕是个不受宠的、没权势的皇子,恐怕也是请不来的。 楚琳一见南宫鸿煊,心中狂喜不已,她没想到熙王竟真的来了。今日她特意穿了月白色,发间簪着玉兰簪。 她暗自想着,终究将他盼来了。他见到自己如今的装扮,或许能多看几眼吧。 楚茹提着裙摆疾步上前:“殿下远道而来,不如先饮一杯……” 话音未落,南宫鸿煊绯红袍角已掠过她身侧。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染着丹蔻的指尖微微发颤。 颜宛白半蹲的身子晃了晃,断指血珠滴在青砖上,如滴滴血泪。 玄色鹿皮靴尖挑起她的下巴:“承恩侯府养的好女儿,连行礼都不会么?” 这一动作,简直太侮辱人了。颜宛白长这么大,无人这般轻视她。她身子歪了歪,几乎栽倒在地,颜竹溪及时扶住了她。 面前的人,是京中的“活阎王”,无人敢惹。 南宫鸿煊收回脚,冷眼扫过颜宛白惨白的脸。 她颤抖着伏低身子,额头几乎贴到染血的青砖上,断指的剧痛让她声音发颤:“臣女……知错……” 第237章 来来来 “冷锋,这靴子沾了脏东西。” 冷锋立马上前,抽出雪缎帕子擦拭。 绯红蟒袍上的螭龙纹忽明忽暗,映得他侧脸如修罗般森冷:“传话给承恩侯,他若不会教女儿,本王不介意让诏狱的嬷嬷代劳。” 颜宛白浑身一震,以额触地:“求殿下开恩……臣女再不敢妄言……” 南宫鸿煊目光扫过苏时瑾颈间红梅,凤眸里漾开星子般的碎光,而后一脸笑意落座。 众人见他落了座,纷纷落了座,只颜家姐妹还跪在那。 此刻的楚琳,吓得瑟瑟发抖。月余前,熙王殿下令人掌箍她,到底给她留了些情。 或许,殿下对她,也是有点不忍心的。 看着颜宛白那断指,和满地的血渍,她想着熙王殿下对她,还是存了些许温柔的。 不过,这人似乎忘了,当时是苏时瑾求了一句情。否则,她的下场恐怕比颜宛白,还要惨。 楚茹攥着帕子上前:“殿下开恩,今日到底是小儿的周岁宴……” 南宫鸿煊端起玉盏,仰头饮了一口,连正眼都未瞧她一下。 苏时瑾指尖轻叩璇玑玉手炉,发出细微脆响:“殿下,我瞧着颜小姐的血都快流干了。” 她忽然笑靥如花:“不如让她们回去换身衣裳?免得脏了定安伯府的地。” “既然琼华县主开口——那便滚吧。” 颜竹溪慌忙搀起姐姐,踉跄着退了出去,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颜宛白踉跄着穿过九曲回廊,转角处忽见月白袍角,一抬眼便见那人一双桃花眸,跟在厉王殿下身后。 人未至,声音已传来:“颜小姐,这是怎么了?” 南宫晖抬手虚扶:“在定安伯府遭了歹人?” 定安伯吴怀山拄着蟠龙杖的手一颤,额角冷汗涔涔:“是老臣招待不周,竟让侯府千金……” “不怪伯爷。”颜宛白哑着嗓子打断,目光却黏在沈如风脸上,“是我言语得罪了琼华县主,这才被熙王殿下……” 南宫晖顺着她视线望去,唇角勾起玩味的笑。 “竟是我那不争气的七皇弟,伤了颜小姐。我作为兄长,替他向颜小姐赔个不是,明日必登门致歉。” 南宫晖语气温和,面上带着几分歉意,仿佛真心替南宫鸿煊赔罪一般。 他转身吩咐随从:“赶紧去请宫中的郑太医,让他去一趟承恩侯府。颜小姐这般花容月貌,可不能有丝毫瑕疵。” 颜宛白勉强站直身子,低声道谢:“多谢厉王殿下。” 她似乎忘了痛,目光瞥向沈如风,带着几分痴迷。 沈如风目光微垂,指尖摩挲着腰间悬着的玉佩,似乎毫无察觉。 南宫晖眸色幽深,语带试探:“颜小姐,认识沈大人?” 颜宛白脸色微红,低声道:“曾有过几面之缘。” 南宫晖眸中神色未明,却仍开口笑道:“沈大人玉树芝兰,颜小姐丽色无双,倒是颇为般配。” 沈如风眉头皱了皱,却并未接话。 颜宛白见他毫无反应,心中一阵失落,却仍强撑着笑意:“殿下说笑了。臣女有伤,就先走一步了。” 见人走远,南宫晖转身看向定安伯:“颜小姐是承恩侯府的掌上明珠,却在定安伯府出了事,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殿下放心,老臣定会亲自登门向承恩侯赔罪。还请殿下移步宴会厅,小儿抓周的吉时快到了。” 南宫晖微微颔首,扯了一下沈如风的衣袖:“子逸,走吧。” 沈如风垂眸立在廊柱阴影处,直到南宫晖抬步走了好远,才缓步跟上去。 今日,苏时瑾也在,还有南宫鸿煊。 那承恩侯府的嫡长女,不过是言语冲撞了她几句,她便由着南宫鸿煊,下如此狠手! 他与她相识几载,还做了一年的夫妻,竟不知她如此狠的心肠?! 那原先天真烂漫,满心满眼只他一人,莫不是装出来的? 要不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大!要不然,怎么狠得下心,将他害到如今的地步。 这才是她,苏时瑾本来的面目吧。 月白锦袍的银线竹纹,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玉佩轻轻晃动。 “七皇弟。”南宫晖踏入厅内,“今日倒是个热闹日子。” 南宫鸿煊懒懒抬眼:“大皇兄来得正好,抓周的吉时到了。” 南宫鸿煊一身红衣,斜倚在主位上,眉头微挑斜斜看着他。 南宫晖上前,坐在他身侧,开口冷笑道:“七弟倒是好兴致,折了承恩侯府嫡女的手指,就不怕父皇怪罪?” “大皇兄多虑了。父皇最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世家贵女,本王不过是替父皇管教一二。” 苏时瑾轻笑出声:“厉王殿下说笑了,颜小姐是不慎打翻酒盏,伤了自己罢了。” 南宫晖目光扫过她,见那一身月华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琼华县主倒是会说话。” 他一抬头,见沈如风正打算落座,只是那距离与他相隔甚远。 “沈大人,坐那么远做什么?坐到这里来,这边可都是熟人。” 沈如风只能来到跟前,紧挨着厉王落座。 整个宴会厅,最亮的颜色,仿佛都聚集到一处。 一个似九天玄女,一个像千年妖孽,还有一个貌赛潘安的病弱书生…… 厅中那些聪明人,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婢女们鱼贯而入,各色抓周物件摆满红木案几。 金印玉玺、算盘笔墨、琴棋书画,琳琅满目。小公子被抱上案几,肉乎乎的小手在物件间游移。 不多时,举了一把小剑不撒手。 “看来安定伯府,要出一个武将呢!” 定安伯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大熙朝崇武,武将地位颇高。若是幼子真能成为武将,为圣上开疆守土,定安伯府定将更上一层楼。 定安伯世子吴云,看着父亲满脸的笑意,拳头捏的紧紧的。 抓周礼毕,定安伯夫人抱着幼子退下,厅内乐声渐起。 舞姬们身着彩衣,手持绢扇,翩然起舞。身姿轻盈,裙裾翻飞,宛若春日里盛放的百花。 琉璃灯影里,映得苏时瑾脖颈间胭脂红梅,似要活过来。 她目光掠过舞姬翻飞的彩绦,望向那人抿酒的唇,秋水眸中流转的星辉比满厅灯火更灼人。 第238章 南诏幻情香 左侧席间的公子,纷纷目光投向她,忘了观赏那歌舞。 南宫鸿煊一手把玩着酒樽,另一只却微微握紧,像在忍。 一排婢女捧着八珍汤,给苏时瑾上汤的婢女突然一个踉跄。 滚烫汤汁泼过来时,苏时瑾广袖轻拂,只裙角沾湿了些许。 “奴婢该死!求县主恕罪!” 苏时瑾瞟了一眼她,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苏迷香。 看来今日这戏,她也是其中的一个角呢? “可惜了这月华裙,嫣然,随我去更衣。” 一跨进厢房,苏时瑾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苏迷香。这玩意,吸上一口,就人事不省。可她来时的路上,已服过解药。 自打舒县的事后,如今的她,出门时必带各种解药。 “扑通”一声,身后的嫣然倒地不起,苏时瑾也顺势倒了下去。 门被轻轻推开,耳畔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快!把她的衣裳和首饰都扒下来!”楚琳颤抖着声音低声道。 丫鬟春杏哆哆嗦嗦着,将月华裙,还有那套鎏金飞鸾逐月,全部褪了下去。 苏时瑾眼角微开,便见楚琳重梳了发髻——惊鸿髻。 此刻,春杏正伺候着她,换上那身月华裙,插上九鸾衔珠步摇。只是那垂落细链,将她圆润的脸庞,衬得愈发可笑。 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越发满意,轻叹道:“有那香,加上这一身装扮,熙王殿下定然分不清,我是谁?” “若今日宾客见了我与他私会,想来有姑母与定安伯府,熙王殿下也不得不给我一个名分。” “表小姐,这事行得通吗?大庭广众之下,即便熙王能给你名分,恐怕也就是个侍妾的名分。” 楚琳抚着九鸾衔珠步摇:“侍妾又如何?只要能在熙王府占个位置……”,她突然掐住春杏的胳膊,“让找个乞丐过来。苏时瑾不是缺男人吗?今日就让她——” 春杏吓得直抖:“表小姐,她如今可是县主!” “怕什么?”楚琳将掩鬓狠狠插进发髻,“等那贱妇被乞丐糟蹋了,熙王殿下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而后,楚琳便扭着身子,跨过两道垂花门,进了另一间暖阁。 梧桐树上,冷锋玄色面巾下的嘴角,勾起冷笑。 “主子,楚家小姐点了南诏幻情香。”冷锋禀报。 这香可是主子,特地为楚琳准备的。果不其然,这女人迫不及待点上了。 “是否要救县主?” “嗯,阿瑾不需要咱们救,不信你再看看。” 果然,凌黛闪身进了厢房。不一会,便见到苏时瑾,换了一身素雪凌虚裙,款步走出来。 南宫鸿煊回到宴席时,案几上的八珍汤已无一丝热气。 他轻咳一声,惊醒了醉眼朦胧的定安伯。 “老臣...老臣失陪片刻。”定安伯扶着蟠龙杖起身,袍角扫翻了两只青瓷酒壶。 过了不久,有定安伯府的婢女,在南宫鸿煊耳边低语:“熙王殿下,琼华县主请您过去一趟。” …… 苏时瑾的绣鞋,踩碎了脚下的枯叶。 后花园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 苏时瑾的脚顿住,附身而下。嫣然忙急声唤:“小姐,小心些。” “嗯。” 苏时瑾蹲下身时,指尖触到冰面的刹那,前世记忆如利锥刺入太阳穴。 捆绑的粗绳,冰冷刺骨的水,漫天的大火,还有那苏府门前的血河。 眼前忽出现的月白锦袍衣角:“县主,不过言语冲撞,何至于断人手指?” 他指尖掠过冰面,冰面碎成渣渣:“你从前不是这样!” 苏时瑾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那沈大人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 沈如风吞吞吐吐:“是……天真烂漫的,绝非如今这般心狠手辣……” 苏时瑾心中冷笑,她如今这样子,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你错了,我本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你忘了,那五十万赈灾银怎么丢的?再说我怎样,要你管?” 沈如风脸色一白,颤抖着声音:“瑾儿,你收手吧,你如今的做派,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我确实对你动过杀心,可你也差点害我满门抄斩,还不够吗?” 苏时瑾笑得花枝乱颤:“不够。因为沈家人,还好好活着。” 她顿了顿,拔下头上的冰璃雪花簪:“沈如风,你明明那么恨我?如今做出这样子,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绯红蟒袍掠过梅枝时,苏时瑾的簪子,正抵在沈如风喉头。 簪尖凝结的霜花沾了血,映得沈如风脖颈间血痕,宛如冰裂纹。 “阿瑾的簪子歪了。”南宫鸿煊握住簪身,“这种脏活,该让冷锋来做。” 话音未落,沈如风已被踹进冰窟。 月白锦袍吸饱了水,沉下去时,像极了前世泡胀的尸首。 南宫鸿煊揽过苏时瑾的腰,随手丢了沾血的花簪:“这簪子沾了血,配不上阿瑾,丢了吧。好戏上演,咱们别被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兴致。” 对岸玄色大氅扫过薄冰,南宫晖蹲在冰窟边,勾起沈如风的下巴:“子逸这副模样,倒比平日更惹人怜惜。” 他单手拎起水里的人,解下大氅裹住,指尖顺着湿透的衣襟探进去:“厉王府的温泉,最宜祛寒。” 沈如风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喉结在南宫晖掌中滚动:“殿...殿下,我......” 他想解释,他与苏时瑾是偶遇,并不是他特意来寻。 “嘘——”南宫晖咬住他耳垂,龙涎香混着血腥气,“那夜柴房你给本王暖榻时,可没这般矜持。” …… 暖阁里,楚琳确实等来了“南宫鸿煊”。 鎏金香炉腾起紫烟时,楚琳正对着铜镜抹玫瑰膏。 九鸾衔珠步摇垂下的细链扫过颈侧,她望着珠帘外模糊的身影,喉间溢出甜腻的娇吟:“殿下……” 定安伯忽地一哆嗦,他分明记得自己醉酒离席,却不知怎的跌进这暖阁。 那珠帘后的女子,瞧着分外熟悉。 掀开帘子,因南诏幻情香的作用,此时此刻,定安伯眼里,面前的女人,可不就是他的娇妻。 而楚琳的眼里,面前的男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熙王殿下。 第239章 乱的可以 “鸿煊哥哥……”楚琳微眯着眼扯开衣襟,把定安伯发皱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这触手的柔软,还有那幻情香的威力,让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涌上一股禽兽般的蛮力。 他拦腰抱起女子,将她丢在小榻上。 肚兜的系带,缠上花白的胡须。鸳鸯锦被,翻涌如浪。 女子娇呼,连绵不绝,还夹杂着老人粗重的喘息声。 珠帘哗啦作响,春杏领着人冲进来。 最前面的人,就是定安伯夫人楚茹,后面跟着一众女宾。 本就是白日,榻上纠缠的身影,显露人前。 “表小姐与伯爷……”春杏吓得差点扑倒在地。 楚茹盯着暖榻上衣衫不整的两人,声音像淬了冰:“伯爷,有什么可说的?” 定安伯坨红的脸渗出汗,哆嗦着抓起外袍:“夫人,是她冒充夫人......” 有人瞥见楚琳插的九鸾衔珠步摇,小声嘟囔:“那不是琼华县主的头面吗?怎地插在她头上?” 珠帘忽被挑开,苏时瑾一身素雪凌虚裙出现。 她冷眼看着楚琳:“楚姑娘偷衣窃簪的本事,竟比西市飞贼还高明。” 房门大开,屋内的香散了。 本欲仙欲死,宛若身处梦境的人,清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人,再扫了一眼那熟悉的绯色身影,惊愕地朝身侧看去。 哪是什么熙王殿下?分明是她那,行将就木,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姑父! 楚琳尖叫着扯过被子:“不可能!明明是熙王殿下......” 她红着眼看向苏时瑾:“你怎么在这?你不该在……” “够了,下作的东西!”楚茹脸色骤变,扬手狠狠扇在楚琳脸上。 “姑母!”楚琳突然抱住楚茹的腿,“您明明说只要扮成苏时瑾.....” 被子滑落,大片春色。 “啪!” 楚茹的第二巴掌,将她的惨叫堵在喉间:“疯言疯语!”她转头对众人强笑:“让诸位见笑了,今日......” “今日倒是开了眼界。”南宫鸿煊把玩手中玄扇,“侄女上了姑父的床,楚家女儿教得真是,别具一格!哈哈……” 楚琳嚎叫:“殿下……” 贵女们,提着裙摆匆匆离去。 惨叫声,混着求饶声,穿透暖阁。 过了许久,才见定安伯出来,走的是东倒西歪。 楚茹发髻歪斜,裙摆见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今日过后,她定安伯夫人,恐怕成了漫京都的笑柄。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贱丫头来京,更不该为了她举办这一场,另有深意的周岁宴。 当初真该拒了,管她嫁什么人家?还不如在舒县随便嫁个人,也好过今日的丢人现眼! 苏时瑾素雪裙裾扫过门槛,血腥味扑面而来。 春杏的尸体横在窗下,脖颈处深可见骨的掐痕,还沾着些许血渍。 “定安伯夫人清理门户的手段,真是干净利落。” 楚琳赤身蜷缩在碎瓷堆里,满身血痕。 听到珠帘轻响,她尖叫着抓向苏时瑾:“贱人!是你害得我!你怎会无事?——” 苏时瑾侧身避开:“你是指你找的乞丐吗?如今正昏死在西厢房,听说你允了他五十两黄金?” 她轻笑一声:“想必你也拿不出,不如把你赏给他,抵了这债?” “你……是你陷害我?明明我都算好了——” 苏时瑾俯身拾起染血的肚兜,扔到她脸上:“楚小姐散播我与外男私通时,可曾想过今日?” “果真是你......”楚琳双目赤红。 苏时瑾这才看清,她锁骨处刻着一个“煊”字。 “嘘——”,苏时瑾捡起九鸾衔珠步摇,“可不是我,是你心心念念的熙王殿下,亲手设的局。而我只是来看戏……” 簪尖突然刺入刺青:“凭你也配?” 楚琳痛得几乎昏厥,嘴里仍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熙王殿下,怎舍得我——” 那块刺青,被生生剜了下来。 楚琳昏死了过去! 素雪裙裾消失在回廊,暖阁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南宫晖揽着沈如风,从暗处走了进来。 日光斜切窗棂,楚琳赤裸着躺在青砖上。 白皙柔嫩的肌肤,割出明暗裂痕,胸脯微弱起伏,宛若濒死的白蝶。 血珠从锁骨处汩汩渗出,顺着腰窝汇成溪流。 南宫晖划过她溃烂的锁骨,蘸了血珠送到唇边:“子逸尝尝,这血可比你那夜的泪甜多了。” 沈如风苍白的脸,被按在血窟窿上,喉结沾染了血迹:“殿...殿下......” “往日你的舌头可是灵巧得很,怎么今日不尝一尝?” 南宫晖指尖,捅进沈如风被迫张开的嘴,将血抹在他颤抖的舌尖上:“怎么,不忍?我竟忘了,我的子逸,最是怜香惜玉!家中娇妻美妾,不对,如今只有妾了。” “不过,你可看清了?你那曾经的妻,是怎样的一个人?” 破碎的惊鸿髻,步摇的细链缠在腿间。 因被按压,胴体开始痉挛,微微颤动,还响起了呻吟声。 沈如风干呕:“殿下,我错了……我再不去寻苏时瑾!我会乖乖听话——” 南宫晖贴着他耳垂轻笑:“嗯,这才是本王的乖子逸。” 窗外忽传乌鸦嘶鸣,南宫晖踢了踢泡在血泊里的腿:“走吧。这破烂货,也没什么好看的。” 临走时,沈如风深深看了一眼,眸色复杂。 这般年轻鲜活的小姐,恐怕是活不下去啦! 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寒意,她因散播流言,被苏时瑾迫害! 一想到那幅画,想到自己妹妹做得那些事,他身体忍不住有些抖。 若是让苏时瑾知道,恐怕茹儿的下场,会比这楚小姐更惨! 不行,他绝不能让三妹,被她迫害。 傍晚时分,定安伯府后门,有一辆板车推出来。 板车碾过乱葬岗的枯骨,惊起几只食腐的乌鸦。 楚琳赤裸的身体,裹了一张破草席,被随意抛在尸堆上。 “何必呢?满京城的公子不要,偏偏要爬咱们老伯爷的榻!” “就是,落到如今的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声音渐渐消散,意识逐渐模糊,耳边似乎能听到乌鸦的嘶鸣声。 第240章 自食恶果 身体仿若被万钧之力撕扯,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痛中颤栗。血水顺着躯体蜿蜒而下,缓缓浸透了身下腐朽的泥土。 “我……不甘心……”她的嘴唇微微颤动,气若游丝。 往昔的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张妖孽般的面容也随之浮现。 “苏时瑾……南宫鸿煊……” 夜色愈发深沉,乱葬岗的阴气浓重得似要凝结。朦胧间,一道人影缓缓走近,扛起了裹着她的草席。 …… 定安伯府的小院里,楚韵瑟缩在角落。鎏金烛台上跳跃的火光,将她颤抖的身影投射在窗纱之上。 外头传来梆子声,她受惊之下,打翻了案几上的安神茶。茶渍在桌面上晕染开来,恍惚间,竟像极了楚琳被拖走时留下的斑斑血痕。 “表二小姐,该添炭火了......”春桃的声音适时响起。 “滚!全都给我滚远些!” 楚韵怒声呵斥,将手中的青瓷茶盏狠狠砸了过去。听着仓皇远去的脚步声,她的内心却依旧无法平静。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嫡姐那凄厉的惨叫,姑母冷若冰霜的面容,嫡姐满身血痕的惨状,还有春杏那具冰冷的尸体…… “姑母怎会如此心狠……怎么会……”她低声喃喃,声音颤抖得几不可闻。 楚琳,身为楚家嫡女,一直是姑母最为疼爱的侄女。可如今,姑母狠下心来,竟丝毫没有给她留一丝活路。 她分明看到,是熙王殿下身边的冷大人,搀扶着姑父走进了暖阁。 回想起今日,熙王对苏时瑾的极力维护,以及一路回京时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是流言之事败露,熙王与苏时瑾联手展开了报复。 “若是……若是他们知道,此事是我在背后怂恿的……若是苏时瑾发现了玉露膏……” 想到这里,楚韵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她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边,用力将窗户紧紧合上。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低声自语,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内心满是焦虑与恐惧 。 …… 苏宅那间闲置的杂役房里,霉味与血腥气交织弥漫。楚琳在草席上痛苦地抽搐着,缓缓苏醒过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下,映照着凌黛正擦拭着匕首,刀身上寒光闪烁,刀尖还凝着暗红的血滴。 “县主说了,楚小姐该尝尝自己筹备的这场‘好戏’。” 凌黛一把拎起楚琳散乱的长发,将她往隔壁柴房拖去。 粗糙的石子摩擦过楚琳溃烂的锁骨,在青砖地面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柴房的角落里,捆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是楚琳当初花重金找来的那个人。 凌黛将楚琳狠狠丢进稻草堆里,冷冷说道:“楚小姐允诺你的五十两黄金,怕是兑现不了了。不过,你要是能把这姑娘伺候好,县主说不定会赏你些银子,就当是辛苦费了。” “不!”楚琳惊恐地尖叫,双手死死扒着门框,“是楚韵!全都是她教唆我的,她说苏时瑾还没和离,还和熙王殿下关系暧昧……”她的指甲在门板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我就是听了她的话,才一时妒忌心起,去散播那些流言的......” 凌黛的匕首“嗖”地一声,钉在了楚琳两腿之间:“楚小姐放心,楚二小姐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稻草堆突然塌陷,乞丐浑浊的眼珠中泛起一丝诡异的血红。 凌黛退出门外时,听见楚琳绝望的哭喊,心中竟也泛起一丝不忍。 这“春宵一刻”的药果然厉害,不过给那乞丐灌了一碗,便已如此。 只是,以楚小姐的性子,恐怕还难以满足这药力。 她将鎏金香炉挂在门栓上,南诏幻情香的青烟从炉孔中袅袅升腾而起。 加上这幻情香,应该足够了! 门外,苏时瑾那张绝美的脸庞,宛如九天玄女般清冷出尘。 可此刻,听到屋内传出的那些声音,她嘴角却扯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幻情香的气息弥漫在屋内,催使着里面的人情绪愈发失控。 “小娘子,倒是很放得开呀。”乞丐那带着异味的口水喷在楚琳脸上,熏得她几欲作呕。 楚琳只觉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意识渐渐模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映照着一道道蜿蜒的血迹。楚琳本就有伤在身,此刻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叫啊!叫啊!” 不知过了多久,楚琳如同一具失去生机的躯壳,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乞丐不屑地“呸”了一声:“这娘们的身子也太弱了些!” 他一把抓起楚琳的头发,在她身上随意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污渍。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黛随手抛来一袋碎银,砸在地上:“县主赏你的。” 她嫌弃地踢了踢楚琳泡在血泊里的小腿:“这女人也赏你了——记得悠着点,别玩死了!” 楚琳涣散的瞳孔陡然聚焦,染血的指甲死死抠进砖缝:“杀了我......求你......” 话还未说完,乞丐便抓起香炉里的残灰,狠狠抹在她的伤口上:“县主放心,小人心里有数。” 乞丐扛起楚琳,从后门走了出去,他那粗糙的手掌在楚琳的皮肤上掐出一片片青紫的淤痕。 “五十两黄金换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他啐了一口浓痰,“还不如窑子里二十文钱的姑娘经折腾。” 楚琳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一声不吭。 此刻的她,真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为凌黛给了那乞丐一匣子药丸,还特意交代,要是楚琳撑不住了,就喂她吃上一粒。 乞丐突然将楚琳扔在地上,粗暴地扯开她身上破旧的衣衫:“装什么贞洁烈女?说话呀!你方才在床上,叫得不是挺欢吗?” 他掐住楚琳的下颌,强迫她看向定安伯府的方向:“你姑母,估计此刻正和你姑父恩爱着呢,哪会有人管你的死活?” 乞丐拎起楚琳的脚踝,将她拖向桥洞,打算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晚。 他摸出半截幻情香,借着月光点燃:“吸吧!你不是最爱这味道吗?” 香雾袅袅升腾,楚琳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南宫鸿煊那一身红衣的身影。 看着楚琳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乞丐一把扯住她的长发,污浊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爷可不像那老东西,爷一夜折腾个二十次都不在话下!” 楚琳惊恐地往后缩,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她费尽心思找来的这个壮硕如牛的乞丐,本是为苏时瑾准备的,如今却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楚琳绝望的惨叫惊飞了栖息的夜枭,而那乞丐却愈发亢奋,双眼通红。 他摸出碎银,一枚枚狠狠地按进楚琳锁骨处的血窟窿里:“县主赏的卖身钱,爷给你镶个富贵纹!” 这具曾经被无数世家子弟觊觎的娇躯,此刻却如同一块破旧的布片,任他肆意揉搓。 在迷幻的情境中,乞丐的行为愈发疯狂,将碎银按进去又抠出来,反复不停。 “明日爷就扛着你去城外破庙,让兄弟们也见识见识,楚家嫡女到底有多风骚!” …… 第二日,洛华苑中,苏时瑾正在悠然地用着早膳。 陈妈妈双手捧着朱漆托盘,匆匆走进来:“小姐,定安伯世子辰时便候在垂花门了,说是要归还您的月华裙和鎏金头面。还带了五百两黄金,说是给您赔罪呢!” 说着,她轻轻掀开锦缎:“老奴瞧过了,裙子重新浆洗得干干净净,头面也丝毫没有损坏。” 第241章 去哪呢 苏时瑾搅动碗里的杏仁酪,眼皮都未抬:“五百两黄金入库,衣裳头面扔灶上烧了。” “可这是,熙王殿下送的……” 晨光斜映她低垂的眉睫,玉瓷般的面庞投下细碎金影:“沾过腌臜血的物件,看着晦气。” 陈妈妈小心翼翼问:“那定安伯世子,可见?” 苏时瑾嗤笑一声:“没空,不见。” 吴云站在垂花门外,脸色阴沉,手中折扇捏得咯吱作响。 原想着,他这个世子亲自登门赔罪,苏时瑾至少会给定安伯府几分薄面,没想到竟被如此冷落。 “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竟敢如此嚣张!”他低声咒骂,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身旁的小厮见状,连忙低声劝道:“世子爷,如今她是县主,还是熙王看重的人,咱们还是忍一忍吧。” “忍?”吴云冷笑一声,“她苏时瑾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得了熙王青睐,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定安伯府,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她一个商贾之女,竟敢如此怠慢本世子!” 小厮不敢多言,只好低头退到一旁。 吴凡越想越气,转身大步离去,口中骂骂咧咧:“苏时瑾,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本世子迟早要你加倍奉还!” …… 洛华苑内。 苏时瑾抬眸看向窗外,阳光洒在脸上,晕染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小姐,定安伯世子已经走了。”陈妈妈低声禀报。 苏时瑾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她指尖轻击桌案,似乎在思索什么。 凌黛快步走进屋内,神色凝重:“小姐,楚韵坐着马车,如今快出城门了。” 苏时瑾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淡然:“不急,出了城,才好动手。” 凌黛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小姐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她插翅难逃。” 天忽地暗下来,刚刚还阳光明媚,此刻却闷雷滚滚。 苏时瑾起身时,石榴红裙裾扫过绣墩,海棠花金步摇随风摇曳。 “走吧,去送送楚二小姐。” 马车碾过石板路,雨滴敲在乌木顶上。苏时瑾斜倚软枕,指尖把玩着那盒玉露膏。 城郊。 车轮越陷越深,府丁们试图将马车推出来,但烂泥的阻力,让他们徒劳无功。 楚韵坐在马车上,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住车窗。 今日一大早,她便提出要回舒县。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姑母本就头疼,哪还有心思管她。 听她说要回去,立马遣了春桃,还有几个府丁,送她回舒县。 楚琳心中怨气未消,本看她就心烦。毕竟看到楚韵,便想起那蠢货楚琳,让她心口疼。 楚韵也是恨不得,立马离开京城。 所以,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却不料,在这荒郊野外,出了点意外。 “小姐,这……这马恐怕是出不来了!”一个府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 春桃浑身湿透,却高举油纸伞,伸到车辕处:“表二小姐,要不先下车吧?找个地方躲躲雨,等雨小了再想办法。” 楚韵摇头:“不,不能耽误。我必须回舒县,越快越好,你也去推。” 春桃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腹诽:一个乡下来的破落户,若不是夫人的吩咐,她才懒得听她使唤呢! 可到底还是,不情不愿挪了过去。 油纸伞被狂风吹得翻折过去,雨点险些砸歪了春桃的脸。 泥浆漫过绣鞋,她踉跄着扶住车辕,忽见远处闪过几点寒光。 “啊——表二小姐——”春桃的尖叫被雷声吞没。 三支狼牙箭破雨而来,正中推车的府丁心窝。鲜血喷溅在车帘上,楚韵攥着车窗的手剧烈颤抖,脸上一片灰白色。 “是白云堂的响箭!”为首的府丁拔刀格开第二波箭矢,泥浆裹着雨水糊住眼睛,“春桃姑娘,快带表二小姐往东跑!” 话音未落,黑衣蒙面人从山坡俯冲而下。 楚韵跳下马车,春桃一把拽住她就跑。 绣鞋陷进泥里拔不出来,长裙沾了泥浆。楚韵甩开春桃的手,拔下金簪划破裙裾,脱了绣鞋:“分开跑!” 瓢泼大雨中,楚韵赤足狂奔。 金簪划破的裙裾,被荆棘撕成碎条,小腿划出十几道血痕。 闪电落下时,她终于望见,那停着的朱轮马车。 “救……”喉咙里滚出的哽咽戛然而止。 支起的车窗外,露出一截手臂,指尖正挑着半块染血的衣角——那是春桃身上的藕荷色比甲。 楚韵踉跄着后退,跌倒在泥水里。 染血的衣角,落到泥里。苏时瑾掀起车帘,指尖还带着血:“楚二小姐,这是急着去哪呢?本县主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凌黛的软鞭已缠住楚韵脚踝。 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马车内,沉水香的氤氲中,苏时瑾斜倚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挑起楚韵的下巴,目光冷冽如霜。 楚韵浑身颤抖,声音沙哑:“苏时瑾,你无故劫持我,难道不怕定安伯府和楚家追究吗?”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定安伯府?楚家?” 她缓缓起身:“楚琳这个嫡女我都敢动,更何况你这个庶女?” 楚韵瞳孔收缩,声音有些发抖:“果真是你做的?” 苏时瑾笑而不言,对凌黛打了个眼色。熟悉的檀木匣子,摆到眼前。 她唇角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楚二小姐,应当认得此物吧。这可是你送的玉露膏,不如你来替我试试效果如何?” 楚韵连连后退,求饶道:“不,我不要。求县主饶了我吧!——” “如此好东西,哪能不要呢?凌黛,帮二小姐一把。” 楚韵挣扎,被凌黛一指点住,身子瞬间僵直,唯有那双眼睛透着惊恐。 凌黛扯开她身上的衣衫,拿木棍戳了一坨玉露膏,膏体莹润如玉,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光泽。 “楚二小姐,这玉露膏可是你亲自送的,如今也该尝尝它的滋味了。”凌黛冷冷开口,从楚韵肩头缓缓抹下。 楚韵瞪圆了眼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眼角泪水滑落。 第242章 姐妹团聚 凌黛动作迅速,从肩头一路抹到脚踝,每一寸肌肤都被覆盖。 “这玉露膏得涂满全身,才能显出它的奇效。”凌黛淡淡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凌黛掀开车帘,风雨已停,外面是一处破庙。 她一把抓起楚韵,像拎着一件破布,将她拖出来。 此处,是城中乞丐的庇护所。这个时辰,那些乞丐都外出乞讨了,但昨日的那个乞丐还在。 那人见凌黛,浑浊的眼,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姑娘,您来了?可是又有好事?” 凌黛将手中的人,丢到乞丐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今日再赏你一个,这个可是黄花大闺女。好好伺候,别辜负了县主的美意。” 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伸手就去抓。此刻楚韵身子已经能动了,可她哪逃得掉! 见她要逃,那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按住。满是污垢的手,细细摩挲着,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好个细皮嫩肉的娘们,比昨日的还要嫩几分,今日可算有福了。” 她从怀中掏出那盒玉露膏,随手丢给乞丐:“记得每日给二小姐涂满全身,这样才能滑的像鸡蛋。” 楚韵哭喊着,磕头求饶。凌黛冷冷扫了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你们姐妹团聚,也算县主的恩赐了。” 凌黛转身走出破庙,暗处隐着两个人,紧紧盯着破庙,这是特意留下的人。 乞丐摸出半截红绸,将楚韵手腕松松系在梁柱上:“爷这辈子,还没开过黄花闺女的荤,可不能像对待那贱货似的。” “别怕,爷会轻些,往后你便是我的妻。” 里面传来哭喊声,呜咽声,还有喘息声…… 过了许久,那乞丐爬起身,嘴角是满足的笑。 他提起裤子,“呸”了一口,嘴里嚷嚷:“嗯,还是新鲜货得劲。” 今日,他可没使多大劲,毕竟是第一次嘛,可不得温柔点。 楚韵躺在那,哭红的眼,凌乱的发,还有一颗绝望的心。 直到那乞丐出了门,楚韵才颤抖着爬起来,爬向那角落处躺着的人。 只见楚琳双眼大睁,却形同木偶,像是死不瞑目一般。她吓着指尖探过去,还有一丝呼吸。 “好妹妹,如今你也尝到我的痛了……”楚琳忽地双手钳住她的脖子,诡异地笑道。 那乞丐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里头的烧鸡泛着油光。 见到这情形,立马丢了烧鸡,抄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石头擦着楚琳的额角飞过,在墙上撞出个凹坑:“贱人,快松手。” …… 珍馐楼二楼雅间,吴云捏碎了手中的青玉杯。 隔壁的议论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昨日定安伯府周岁宴,可真热闹。”冯宁用筷尖戳着翡翠虾饺,压着嗓子道:“定安伯夫人侄女,楚家那个嫡女楚琳,竟和她姑父——定安伯滚作一团。” 王昊摇着洒金折扇,砸了一下嘴:“啊呀,我可听说那楚家姐妹,是来京择婿的。没想到年轻公子瞧不上,偏偏瞧上个糟老头。” “鬼知道呢!不过啊,这破鞋也祸害不到别人了,我听说定安伯府草席子一卷,给丢乱葬岗去了。” 吴云踹开门,赤金酒壶砸在冯宁脚边。 他揪住对方衣领,将人半个身子按在栏杆外:“再敢编排我定安伯府,本世子把你舌头割下来喂鹰!” “世子爷好大的火气。”屏风后,转出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 李承砚用折扇拨开他的手,漫不经心踢开酒壶:“不过是兄弟间吃酒,说些玩笑话助助兴。世子何故这么大火?” “拿我定安伯府,来消遣,你算个屁。”他一拳挥向李承砚。 李承砚顺势撞向墙,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戌时三刻,刑部大牢。 狱卒张铁头将吴云推进玄字号牢房,铁链在石壁上撞出闷响。 角落里传来沙哑笑声:“定安伯世子,也来体验民间疾苦?” 吴云眯起眼睛,借着铁窗透进的月光,看清那人左脸狰狞的烫伤疤——竟是三年前,被他打断腿的农户陈九。 “你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有人安排,特地在这等你的。毕竟世子爷金尊玉贵,身边哪能离得了人呢?” …… 破庙外飘起细雨,潮湿的草垛散发出霉味。 三个乞丐围着火堆,炭火映着张三缺了门牙的笑脸:“王大力你吹牛!世家小姐,能让你这癞蛤蟆沾身?” “不信?”王大力扯开衣襟,露出楚韵的藕荷色肚兜。 上好的丝绸布料,用银线绣着花纹,在火光下泛着光:“昨日,那姐姐腰细得跟柳条似的,胸脯软得呀,叫起来......” 他模仿着楚琳的呜咽,引得李老四直咽口水。 草帘突然被掀开,楚韵被推得踉跄倒地。王大力揪住她散乱的长发,迫使她抬头:“瞧瞧这妹妹的皮肉,比窑子里的姑娘还水灵。” 那张三和李老四,眼冒绿光。 王大力将她推了进去,开口道:“不过这个我可舍不得,毕竟是我开得雏儿。你们若是想尝尝,里面的姐姐,倒是可以的。” “当真?” “当然是真的,一次十文,童叟无欺。”王大力揪着长发,将楚琳拽了出来,“你们瞧瞧,这姐姐虽浪了点,但长得更好。” 张三凑近了些:“长得确实好,可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要什么紧,又不妨碍你用!你要没钱,就起开。” 张三还在犹豫时,李老四摸出十个铜板扔进破碗,浊黄的眼珠盯着楚琳:“我来——” 楚韵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嫡姐被拖到角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她吓得瑟瑟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你可看仔细了。”王大力擦掉楚琳眼角的泪,手指深深掐进她腿根,“你若不听话,就让你跟那贱货一样。” 王大力为何如此憎恶楚琳,不外乎是因她损了五十两黄金,还差点害他被琼华县主弄死。 而且,可是得了吩咐的,只要不折腾死,怎么折腾都随他。 第243章 密谋 至于楚韵,到底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而且,他也确需要一个女人,一个他觉得清白的女人。 丑时过半,铜钱堆满半碗。稻草下,泥土都染成暗红色,可偏偏楚琳就不断气。 …… 翌日,承恩侯府西厢房。 颜宛白一把将药碗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药汁洒了一地。 她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仍止不住颤抖,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她脸色苍白如纸。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她怒吼着,声音沙哑尖锐,眼中满是愤怒。 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退了出去,只留满地狼藉。 颜宛白盯着自己的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堂堂承恩侯府的嫡女,只因几句话,就被南宫鸿煊打断了手指。 “苏时瑾……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一个和离妇,凭什么不让人说……”她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恨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姐,表少爷来看您了。” 颜宛白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来做什么?让他滚!” 话音未落,门已被推开,四个小厮抬着一张竹椅走了进来。 竹椅上坐着的人,正是她的表哥李武奈,两人从小就定了婚约。李武奈出身江南世家李氏,祖上三代皆为朝廷重臣,其父李长河现任工部尚书,位高权重。 可自从颜宛白见了,当日游街的探花郎,便再也瞧不上这个表哥。他胸无点墨,风流成性,最主要还相貌平平。除了家世,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更何况如今,他还断了腿。左腿空荡荡的,裤管垂落,显得格外刺眼。 “表妹,何必如此动怒?”李武奈脸上挂着关切的笑。 颜宛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李武奈示意小厮将他抬到颜宛白面前:“表妹,你我可是有婚约的,你受伤了,我自然要来看看你。” “婚约?”颜宛白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你也配?一个断了腿的废物,也敢妄想娶我?” 李武奈声音低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表妹,你我自小定下婚约,如今你受了伤,我心中亦是痛惜。可你这般态度,未免太伤人心了。” 颜宛白眼中满是轻蔑:“痛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堂堂承恩侯府的嫡女,即便伤了手,也轮不到你来可怜!” 李武奈脸色逐渐阴沉,他抬手示意小厮退下。 竹椅微微晃动,他凑近颜宛白,声音压得极低:“表妹,实话告诉你,我怀疑我这腿,也是南宫鸿煊下得手。只是,我没有证据。” 李武奈的腿是怎么伤得,他不敢说真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如今得知,颜宛白因讥笑苏时瑾,被南宫鸿煊断了手指。两个事情一联系,让他不得不怀疑。 颜宛白瞳孔一缩,死死盯着李武奈:“你说什么?你的腿也是南宫鸿煊下的手?” 李武奈神色凝重,缓缓点头:“几日前,我不过醉酒,说了几句有关‘苏时瑾’的浑话,就被一个戴面具的人打断了腿。那人的身手,绝非寻常人。如今想来,除了南宫鸿煊,还有谁有这般本事,又有这般动机?” 颜宛白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冷笑道:“呵,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你那腿,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才遭了报应?” 李武奈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表妹,你我如今同病相怜,何必如此刻薄?苏时瑾害你至此,难道你就不恨?” 提到苏时瑾,颜宛白声音尖锐了几分:“恨?我当然恨!她凭什么?一个和离妇,也配让熙王如此维护?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南宫鸿煊就对我动手!” 李武奈见她情绪被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表妹,既如此,我们何不联手?” 颜宛白不屑地撇过头去:“联手?就凭你?一个断了腿的废物,能做什么?我颜宛白再不济,也是承恩侯府的嫡女,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李武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忽伸手,一把抓住颜宛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颜宛白愤怒地瞪着他,想要挣脱,却因手上的伤,使不上力。 “你放手!”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李武奈不为所动,反而凑得更近,声音冰冷:“表妹,你别忘了,你我早有婚约。你若再这般不识抬举,我此刻就办了你。” 颜宛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从未见过,李武奈如此阴狠的一面。 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刻意讨好,做小伏低的。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喜欢,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 可现在,表哥好似变了一个人。 她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李武奈死死钳制住,动弹不得。 “你……你敢!”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李武奈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缓缓靠回竹椅上,语气恢复了平静:“表妹,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我联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南宫鸿煊的手段,你我都清楚。” 颜宛白捂住被捏痛的手腕,眼中满是愤怒,却不再反驳。 她知道,李武奈说得没错。南宫鸿煊的手段,她刚刚领教过。 她咬了咬牙,终于低声道:“你想怎么做?” 李武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音阴冷:“很简单,我们只要害死苏时瑾,嫁祸给别人。如此一来,南宫鸿煊就不会盯着我们了。” 李武奈原本没这么大胆的,可自从断了腿,周围全是明里暗里的嘲笑。让他性情大变,胆子竟大得可怕。 颜宛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恨苏时瑾,恨她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 可她清楚,苏时瑾是熙王的逆鳞,触之必死。 毕竟她随口的几句话,都断了一根手指。倘若,苏时瑾出了什么事,她与承恩侯府,都会…… “你疯了?”她低声斥道,“动苏时瑾,南宫鸿煊绝不会放过我们!” 第244章 扒灰记 第244章 扒灰记 李武奈却笑得更加阴冷:“表妹,你怕了?可你别忘了,即便我们今后夹着尾巴做人,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 颜宛白沉默了。 “你打算怎么做?”她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妥协。 李武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低声道:“我已派人调查过,苏时瑾与她祖母感情深厚,我们可以……” “好。”她咬了咬牙,终于点头,“但你要记住,若是出了差错,我绝不会替你背锅。” 李武奈轻笑一声,眼中满是阴鸷:“表妹放心,我自有分寸。待报了断腿断指的仇,表妹就乖乖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颜宛白瘫坐在椅子上,死死攥着罗裙,血渗出纱布。 她心中的人,是那位探花郎,绝非这个纨绔。 …… 九霄阁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 二楼雅间,南宫鸿煊一袭玄色锦袍,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 台上,正在演《琼华传》。 铜锣声起,戏至尾声。那旦角水袖翻飞,最后一句唱词裹着颤音。 满堂喝彩声中,她透过胭脂晕染的眼尾,瞥见二楼雅间那道玄色身影始终未动。 更衣卸妆时,铜镜映出她刻意模仿的神态。 “云瑶,熙王殿下要见你。”有人来唤她。 云瑶喜笑颜开:“我这就去。” 费了这么多精力,总算有一点进展了。今日,她一定得跟着熙王回府。 要不然,背后的那个主子,可真是饶不了她了。 九霄阁,唱《琼华传》的旦角,正是云瑶——那个刻意等在去往舒县路上,企图勾引南宫鸿煊的女人。 若不是她,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唱这一出《琼华传》。 云瑶将衣带松了寸许,看了一眼铜镜——眉峰微蹙的弧度、唇角轻点的朱砂,这刻意模仿的妆容。 外加唱了这么久戏,如今云瑶信心满满。 如今的熙王见到她,应不会像几个月前,那般熟视无睹了吧! “殿下。”她推门时故意踉跄半步,肩头轻纱滑落,露出锁骨处新画的芍药花,“奴家来迟了。” 南宫鸿煊倚在窗边,把玩着玉扳指。他未抬眼,却精准地将茶盏掷向云瑶脚边:“茶凉了。” 滚烫的茶水溅上她赤裸的足尖,云瑶咬唇咽下痛呼,跪坐在满地碎瓷中仰起脸:“奴家这就给王爷烹新茶。” 葱白手指抚上膝头时,腕间金铃发出细碎的响。 “这铃铛……”南宫鸿煊忽然擒住她手腕,“倒是别致!” 云瑶顺势跌进去,却被他避开:“这铃铛,是特地为了《琼华传》圆满结局,搭配的——” 她趴在地上媚眼如丝,轻哼戏文:“琼枝玉树承恩露,华裳尽染多情香……殿下,您说奴家唱得可好?” 南宫鸿煊几乎作呕,恨不得即刻掐死她,可深深忍住了。 这女人,留着还有一丝用处。 见男人不语,云瑶再接再厉:“如今琼华县主美名远扬,可费了奴家不少功夫,求殿下怜惜收留我吧。”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此次,你确实功不可没。” 忽地捏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掐断那截脖子:“明日便搬来王府吧。九霄阁,是得换出戏了,你顶着这张脸确实不合适。” 云瑶呼吸一滞:果然,只要提到苏时瑾,这人就心软多了。 顶着这张脸,外加刻意的模仿,她就不信,自己会拿不下他。 …… 九霄阁前的青石板上,洒满了新印的戏单。 小厮踩着木梯,将丈余长的红绸挂在朱漆大门前。《扒灰记》三个隶书大字,被夕阳镀了层血色。 “听说了吗?今日九霄阁上新戏,据说是照着定安伯府真事排的!” “而且,新换的旦角,是金陵的红角柳凤卿。” “那得去看看。不过,这九霄阁什么来头,连定安伯府的事也敢编排?”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来头不小,就说之前那戏《琼华传》,也不是一般人敢排的。” …… 戏台上,帷幕缓缓拉开,柳凤卿身着一袭素白纱衣,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她目光扫过台下,最终定格在二楼那道玄色身影上。 她轻轻一笑,手中水袖一甩,开口唱道:“深闺寂寞夜,心事无人知。一朝错踏路,悔恨几时休?” 她的声音婉转哀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南宫鸿煊微微眯眼,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 戏台上,柳凤卿的唱词愈发悲切:“姑父恩情深,侄女情难禁。” 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仿佛在诉说那段不伦之恋。 台下的观众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这戏里说的,莫非是定安伯府的丑闻?” “嘘,小声点,这种事可不敢乱说。”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低声对冷锋说道:“看来,这场戏比预想的还要精彩。” 戏台上,柳凤卿重新扬起水袖,继续唱道:“姑母捉奸夜,侄女泪满襟。一朝错踏路,终成千古恨。” 南宫鸿煊起身,目光扫过戏台,最终落在柳凤卿身上:“这场戏,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九霄阁外,夜色渐深,青石板上的戏单被风吹起。 …… 夜色如墨,洛华苑。 苏时瑾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眉头微蹙,有些疲惫。 忽地,房门被推开,一阵龙涎香混着雪松木香,裹着夜风拂来。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南宫鸿煊缓步走近。 苏时瑾抬眼,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我的阿瑾惩处贱人,想必累坏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肩颈,轻轻揉捏着,“我新学了一套推拿手法,正好替你解乏。” 苏时瑾微微一愣,还未开口,便觉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脊骨缓缓下滑,带着一丝酥麻的触感。 她想要躲开,却被他轻轻按住:“别动,让我好好伺候你。” 声音低沉且暧昧,仿佛带着蛊惑。苏时瑾耳尖微红:“你不觉得我狠毒吗?” 南宫鸿煊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道:“我的阿瑾,何时轮得到旁人评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况且,是他们罪有应得。” 第245章 离心 第245章 离心 苏时瑾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有人说我心狠手辣。” “那又如何?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阿瑾,是我心中最柔软的存在。”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惹得她浑身一颤。 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游走,指尖轻轻一挑,便将她的衣带解开。 苏时瑾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拦腰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鸿煊!”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却见他眸色幽深,带着几分情欲的暗涌。 南宫鸿煊俯身压下来,指尖抚过她脖颈间那朵红梅,低笑道:“这红梅开得极好,以后我日日给你种,可好?” 苏时瑾脸颊绯红,伸手推他:“你又在胡闹。” 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胡闹?我可是认真的。” 唇顺着她的指尖一路向上,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苏时瑾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身体微微发热。 手掌抚过纤细的腰,将她的衣衫褪去。炙热的柔软一路下滑,落在锁骨上,轻轻啃咬,留下一串红痕。 “鸿煊……”苏时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被他用吻封住。 烛火摇曳,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夜色渐深,洛华苑内却是一片旖旎。 窗外,冷锋与凌黛对视一眼,默默退开几步,心中不禁暗叹:“主子这情话,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 夜色沉沉,定安伯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得定安伯吴怀山的脸色愈发灰暗。 他坐在案几旁,手中握着一块染血的帕子,眉头紧锁,目光复杂。 房门被推开,楚茹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素色罗裙,眉目间带着几分冷意,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伯爷,夜深了,喝碗参汤吧。” 吴怀山抬眼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责备:“楚琳的事,你做得太过了。” 楚茹将参汤放在案几上,冷笑一声:“伯爷这是心疼了?她爬你的床时,怎么不见你心疼我这个正妻?” 吴怀山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她终究是你亲侄女,你怎能下如此狠手?况且当时我喝醉了酒,才错将她看成了你。给个名分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名分?”楚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伯爷的意思是,让我这个正妻亲自替她操办,让她风风光光地进吴家的门?好让全京城都知道,定安伯府的正妻是个摆设,连自己的侄女都管不住?” 吴怀山被噎得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如今她被丢在乱葬岗,生死未卜,你就不怕你兄长怪罪?” 他其实派人去寻过,只是没寻到。 “怪罪?”楚茹突然笑了,笑得冰冷。 “伯爷,你以为我兄长会在意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她做出这等丑事,早已让楚家颜面扫地。我兄长若是知道了,恐怕只会感激我清理门户。” 吴怀山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夫人,你这样做,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笑话?”楚茹冷笑一声,“如今,全京城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九霄阁的《扒灰记》唱得满城皆知,你应该想想怎么制止?而不是在这怜香惜玉。” 吴怀山闻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扒灰记》一事的确如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夫人,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追究谁对谁错也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这场风波,保住定安伯府的颜面。” 楚茹眼中没有丝毫退让:“颜面?伯爷现在才想起颜面?若不是你酒后失德,怎会惹出这等丑事?如今倒好,反倒怪起我来了。” 吴怀山被她的话噎住,一时无言以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语气缓和几分:“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眼下我们需同舟共济。九霄阁的《扒灰记》已经传遍京城,若不及时制止,定安伯府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楚茹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伯爷打算如何制止?难道要派人去封九霄阁的嘴?还是说,你想让我出面,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吴怀山起身,走到楚茹面前,语气诚恳:“只要你愿意出面,我定会全力配合。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 楚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好,既然伯爷如此说,那我便再信你一次。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吴怀山连忙点头:“夫人请说。” 楚茹冷冷一笑:“从今以后,伯爷不得再纳妾,也不得再与任何女子有染。” “好,我答应你。” 楚茹转身走向门口,语气冷淡:“我劝伯爷,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捞你那好儿子吧。” 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与从小宠大的侄女,滚在一处。 这几日楚茹性情大变,一改以往的温情小意,变得泼辣残忍。 吴怀山这几日,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娇妻变身母老虎。唉,不由地让他怀念,外加可怜那个姑娘了。 最最让他烦心的,便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因为几句口角,打伤了刑部尚书的独子。如今被关在大牢,已有两日。 不过说到底,这事也怪他,若不是他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便不会发生,后续的这些事了。 这几日,他求爷爷告奶奶,想让刑部通融一下,却是无功而返。 窗棂外忽地卷进一阵夜风,烛火在他浑浊的瞳孔里,跳成两点鬼火。 那可是原配,留下的唯一血脉。这几日,他四处求人时,那上下打量探究的目光,还偶有窃笑,让他心中更加焦躁。 鬓角的头发,更白了些,连带着感觉腿脚都愈发不利索了。 更漏声从游廊深处传来,惊起檐角铜铃叮咚。 明日,去求求厉王殿下,总得护住原配留下的血脉。 …… 洛华苑,南宫鸿煊倚在缠枝牡丹锦枕上,指尖绕着苏时瑾的一缕秀发。 余温还凝在唇上,苏时瑾突然轻笑:“我听说,定安伯世子打伤了刑部尚书的独子,是不是你设计的? 南宫鸿煊把玩着,嗅到发间淡淡香气:“嗯。他言语冲撞我的阿瑾,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第246章 进宫告状 第246章 进宫告状 苏时瑾嘟着嘴:“你又让人,监视我?” 南宫鸿煊将指尖含进唇间,舌尖轻轻扫过指腹的薄茧——那是她执剑留下的痕迹。 烛火在床幔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映得他更加宛如妖孽:“哪有?我只是无意间听见了。” 他掌心翻出两串绯色珊瑚珠,每颗珠子都嵌着鎏金小铃,“那蠢货骂你,我便饶不了他。还是,别说他了吧——” 腰间的鲛绡纱突然被扯落,露出圆润如玉的脚踝,将珠链系了上去。 铃铛随她挣扎发出细碎清响,竟与他手中另一串珊瑚珠链响声相和。“你又要干嘛……” 她话音未落,忽觉脊背贴上柔软。 “嘘——”他衔着铃铛俯身,温热的呼吸染红了整个耳垂,“今日,我得与阿瑾多待一会,下一次见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苏时瑾开口问:“为何……”尾音化作轻喘,因那人将荔枝酿倾倒在她心口。 南宫鸿煊眸色暗如子夜,唇舌追着酒液滑落的痕迹。 …… 窗外,凌黛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 冷锋往耳中塞了两团棉絮。 过了许久,南宫鸿煊放手,邪邪地轻笑道:“今日便饶了你吧。这最后的奥秘,待洞房花烛时一起探索。” 苏时瑾蜷在锦被间,指尖摩挲着锁骨处的咬痕:“你不要脸——” 那串珊瑚珠链缠在脚踝上,鎏金小铃随着呼吸轻颤,在烛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南宫鸿煊的长衫半压在她腰间,残留的龙涎香、雪松香,混着荔枝酿的甜腻,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嗯,我就是不要脸。见到阿瑾,还要脸做什么?”南宫鸿煊支着额侧躺在外沿,几缕墨发垂落在她颈窝。 他指尖挑起珠链末端,轻轻扯动铃铛:“这链子嵌着西羌的相思蛊,离我百步便会作响——以后阿瑾见我时,可得带上!” 苏时瑾翻身咬住他手腕,齿尖留下两排牙印:“你何时还沾手这巫蛊之术了?” 窗外梆子声响起,南宫鸿煊起身:“三更了,我得走了。” 他背对着她系衣带,腰封上缠着根丝线——不知从哪勾下的绣线。 苏时瑾赤足下榻,铃铛撞击声里,突然踮脚咬住他耳坠:“这蛊若真灵验——”温热的唇擦过他脖颈,“就让你夜夜听着铃响难眠。” …… 承恩侯府。 颜宛白抓起妆台上的玉梳,狠狠砸向铜镜:“怎么还不见好,让我以后如何嫁人?” 摔了东西,还觉得不解气,将手砸得“啪啪”响。 承恩侯颜肃一把攥住女儿的手,安慰道:“宛儿,你别急。有郑院判,你的手总会有起色的。” 颜肃有二个嫡子,六个庶子。 承恩侯夫人四十岁时,才生下这嫡幼女,颜宛白。也是承恩侯唯一的女儿。 可想而知,从小那是如珠似宝地宠着,疼着。 如今,却被那混不吝的熙王,折了一根手指。 颜肃好生安慰了女儿许久,让丫鬟伺候她睡下。 才压着心中的火,引着老者去了正厅,嘱咐人上了热茶,然后才问道:“郑院判,小女的手可还能提笔?” 郑太医抚着白须长叹:“唉,这断指虽接上了,可要想恢复到以前,恐怕不行。” 颜肃听了他的话,只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蹿上脑门,额上青筋暴起。 “郑院判,您说的可是真的?我女儿自幼习字作画,这手对她而言,比命还重要,如今却……”他声音发颤,眼眶泛红,满心的疼惜与愤怒交织。 郑太医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侯爷,老夫行医多年,断不会诓您。这断指再植本就艰难,令爱能保住手指已属不易,可手指的功能,怕是很难恢复了。” “南宫鸿煊!”颜肃捏碎手中茶盏,碎瓷混着掌心鲜血滴落在地,“本侯这就进宫,定要圣上给个说法!” …… 御书房。 案上堆满了奏折,鎏金烛台上烛火通明。香炉中,冷雾袅袅升起。鎏金炭盆里,燃着上好银丝炭,格外暖和。 乾景帝端坐在龙椅上,手指轻敲案头的青玉镇纸。 “......小女如今右手已废,连绣帕都握不住!”颜肃重重叩首,额间血迹染红汉白玉地砖,“求圣上严惩熙王!” 乾景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案头那枚青玉镇纸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心疼颜宛白的遭遇,又对煊儿的冲动感到无奈。 这个儿子,是他最宠爱的,却也最让他头疼。 他自幼聪慧过人,可自打他母妃去了后,他就变得乖戾,行事…… 这次他为苏时瑾,竟当众打断颜宛白的手指,实在太过分。 这事,要怪也得怪苏时瑾,怪她红颜祸水,惹得煊儿处处护着她,惹出这些糟心事。 “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乾景帝心中暗骂,可一想到,他那双与他母妃如出一辙的眉眼,又忍不住心软。 他想起南宫鸿煊七岁那年,初次随他狩猎,便亲手射杀了一头猛虎,献上虎皮为他贺寿。那时,他满心骄傲,觉得这个儿子将来必成大器。 可如今,他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和离的女人,公然与朝中重臣起冲突。 甚至,忤逆他这个父皇。 那日御书房,他苦口婆心劝他,却被他出言顶撞。 “唉……”乾景帝心中叹息,既舍不得重罚,又不得不给承恩侯一个交代。 他抬头看向殿外,风雪渐大,寒风卷着雪花扑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来人!”乾景帝沉声唤道。 “奴才在。”魏无仁躬身应道。 “去,宣熙王进宫。”乾景帝顿了顿,又补充道,“让他即刻来见朕,不得延误!” “是,奴才这就去办。”魏无仁领命退下。 乾景帝心里疑惑:那苏时瑾究竟有何魔力,竟让朕的儿子如此痴迷? 南宫鸿煊踏着满地碎雪,迈进御书房,玄色蟒袍下摆的金线蟒纹在烛火里游动。 他随手将沾雪的狐裘丢给冷锋,露出脖颈间若隐若现的胭脂痕——正是方才耳鬓厮磨时蹭上的。 第247章 选妃 第247章 选妃 “父皇传得急,儿臣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侯爷可要验验凶器?” 冷锋捧着一个匣子,里面躺着一只玄铁扳指,血迹已凝固显得似锈迹一般。 承恩侯瞳孔骤缩。这厮,好生张狂! “陛下!”颜肃重重叩首,额角血迹渗进砖缝,“熙王当殿羞辱老臣,求圣上做主!” 南宫鸿煊倚着蟠龙柱,指尖拨弄着珊瑚珠链上的鎏金铃铛:“侯爷教女当真别具一格。令千金当众辱骂父皇亲封的县主——” 铃铛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莫不是觉得您颜家功劳盖世,连皇家的封赏都能随意践踏?” 承恩侯额角青筋暴起:“熙王殿下慎言!小女不过一时失言……” “失言?”南宫鸿煊打断他的话,凤眸里淬着寒冰,“舒县洪灾瘟疫时,琼华县主散尽家财换的物资,倒让令千金说成‘贱商撒银子换得县主之位’——” 他忽然从袖中甩出卷轴,万民血印的谢恩表“哗啦”展开。 “侯爷不妨看看,这些‘贱民’的指印,可比令千金的断指红润得多。” 乾景帝盯着卷轴上密密麻麻的手印,想起几日前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舒县奏报。 舒县百姓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十里长街,只为给苏时瑾请功。 “陛下!”颜肃再度叩首,“熙王这是要拿庶民之命,压功臣之后啊!” 南宫鸿煊轻笑一声,铃铛声像毒蛇吐信:“父皇您听,在侯爷心里,几万百姓的命是‘庶民之命’,当众藐视皇家的却是‘功臣之后’。” “您这般忠君爱国,不如把太祖赐的丹书铁券请出来?好让天下人看看,颜家女儿骂皇家封赏,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 “逆子!”乾景帝拍案而起,喉咙却像塞了棉絮。 他看见儿子脖颈处未擦净的胭脂…… 承恩侯剧咳起来,苍老的手攥着朝服前襟。二十年前,替帝王挡箭的旧伤隐隐作痛,此刻却像扎进心口的倒刺。 “传旨。”乾景帝闭了闭眼,“熙王禁足十日,罚俸一年。承恩侯……”他望着颜肃花白的鬓角,“朕会让太医院,不计一切代价为颜小姐医治。” 颜肃开口哀求:“陛下,老臣就这一个女儿,难道就……” 乾景帝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承恩侯,熙王行事虽有过激之处,但此事颜小姐也不是全然无辜。不如,就此揭过。”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宛白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朕亦心疼她。待她伤愈后,朕会亲自为她赐婚,寻一个品行端正、才貌双全的郎君,绝不会委屈了她。” 颜肃脸色微变,却不敢再多言,只得叩首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乾景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南宫鸿煊,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煊儿,你身为亲王,行事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再如此鲁莽。此次禁足十日,罚俸一年,望你好好反省。” 南宫鸿煊唇角微勾,懒洋洋地行了一礼:“儿臣遵旨。”他抬眸时,目光扫过承恩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未再多言。 乾景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此事就此了结,退下吧。” 南宫鸿煊转身离去,玄色蟒袍在风雪中翻飞,背影潇洒不羁。 承恩侯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毒。 他原想着,凭他与陛下的情意,凭祖上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劳,还有他手中的兵权。 陛下定会严惩那竖子小儿!可结果大失所望,仅仅是闭门思过,罚俸…… 承恩侯府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颜肃坐在车内,脸色阴沉如水。他攥紧拳头,暗暗发誓:“南宫鸿煊,苏时瑾,你们给我等着。这笔账,我颜家绝不会就此罢休!” …… 昭阳宫。 玉兰香混着交缠的汗意,在鎏金帐幔间浮沉。 兰妃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帝王胸膛,声音浸着餍足的甜腻:“陛下今日怎的这般急躁,倒像跟谁置气似的。” 乾景帝望着帐顶垂落的明珠络子,眼前晃过儿子脖颈那抹胭脂痕。 他猛地翻身坐起,抓过案头凉透的参茶灌下:“明日朕就让银枪神策营围住熙王府,这次绝不让那小子踏出一步,让他好好反省!” 兰妃拢着纱衣坐起:“要臣妾说,熙王也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若是身边有人约束着,想必就不会给陛下惹祸了。” 她指尖在锦被上画圈:“臣妾还听说,他与琼华县主交谊匪浅。如今,市井小民都唤她‘琼华医仙’呢,倒是也能勉强配得了熙王。” “医仙?”乾景帝冷笑,茶盏重重磕在紫檀案上,“不过是个和离过的商女,也配……” “陛下息怒。”兰妃柔若无骨地攀上帝王臂膀,袖中暗香若有似无,“是臣妾言语不当,惹陛下动了气。” 乾景帝握住她手,语气软了下来:“爱妃,不关你的事。是那小子不识好歹,总是忤逆朕。”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爱妃说的对,煊儿确实该成家了。明日,朕便让礼部拟贵女名单,给他选妃,让他绝了娶苏时瑾的心。” 兰妃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嫉恨,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浮着温婉笑意:“陛下圣明。若能为熙王择位贤淑王妃,想必琼华县主也会自惭形秽,不敢再纠缠。” 她故意将发间玉簪松了松,青丝垂落时掠过帝王手背。 乾景帝抚着她的长发,未曾察觉,怀中美人的呼吸有一瞬凝滞。 兰妃盯着锦被上纠缠的龙凤纹,恍惚见到那日的情景——他弃了她,去追那苏时瑾。 “爱妃觉得林太傅的女儿如何?”帝王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兰妃娇笑着仰头:“臣妾听闻那位小姐才艺双绝,确实不错。” 鎏金烛台爆了个灯花,映得兰妃眼尾泪痣猩红如血。 她假意替乾景帝揉着太阳穴,指尖却按在昏睡穴上。 待鼾声渐起,她赤足踩过满地凌乱衣裳,从妆奁暗格取出个褪色香囊。内里藏着的,是那年南宫鸿煊遗落的半枚玉佩。 “你既对她情根深种,对我不屑一顾,我偏偏不让你如意。”兰妃将玉佩贴在胸口,眼角的泪滑落一滴又一滴。 第248章 被围住 第248章 被围住 翌日,洛华苑。 苏时瑾懒懒地倚在软枕上,指尖拨弄着床幔上垂落的流苏。昨夜的余温还未散尽,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小姐,疾风求见。”凌黛低声禀报。 苏时瑾慵懒地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苏时瑾起身,走到外室。 疾风见她来了,开口禀报:“小姐,殿下被银枪神策营围了,陛下罚他禁足十日,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为何?” “就是,殿下断了颜小姐手的事。”疾风顿了顿,声音压低,“昨日承恩侯进宫告状,陛下震怒,这才下令围了王府。” 苏时瑾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是得罚,可得好好关着。” 再不关住这人,让他日日来翻窗,迟早得出大事。 …… 熙王府锦鸿院。 南宫鸿煊赤足踩在青玉砖上,透过雕花窗棂,望着银甲森森的神策营。 指尖把玩着那红珊瑚珠链,唇角勾起玩味笑意:“老头子这次倒是舍得下本钱,连神策营都调来了。” 冷锋捧着鎏金暖炉进来:“主子不如猜猜,县主几时会来探监?” 南宫鸿煊凤眸微亮:“我赌半个时辰,若是赢了,你便赤身绕着这院子跑上三圈。” 冷锋嘴角抽了抽,心中吐槽:这黑心肝的主子,特意让他告诉疾风。现在,又要打赌,想看他出丑…… 时间已过未时。 南宫鸿煊倚在窗边,手中的红珊瑚珠链在指尖轻轻转动,鎏金铃铛却始终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链子是一对,他手中的这一根,与苏时瑾脚腕绑着的,恰巧是一对。 冷锋忍不住问道:“主子,县主怎么还没来?您不是说半个时辰内,她必到吗?” 南宫鸿煊轻笑一声,将铃铛链绕回腕间:“急什么?阿瑾向来沉得住气,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主子这自信,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县主分明没来,他倒是一点不慌。 “主子,若是县主没来,您是不是得……”冷锋话未说完,便被南宫鸿煊一记眼刀打断。 “怎么?”南宫鸿煊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是想让我赤身跑上三圈?” 冷锋连忙摆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主子既然赌输了,总得有个说法……” “说法?”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本王今日心情不错,不如陪你练练。” 冷锋脸色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拽到院中。寒风凛冽,雪花飘落,冷锋只觉背后一阵发凉。 “主子,属下错了!”冷锋哀嚎一声,却被南宫鸿煊一脚踹在膝弯,整个人跪在雪地里。 “错在哪儿了?”南宫鸿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铃铛链在冷锋眼前晃了晃。 “属下不该多嘴!”冷锋欲哭无泪,心中暗骂自己嘴贱。 “还有呢?”南宫鸿煊眸中笑意更深。 “属下不该质疑主子的判断!”冷锋咬牙,心中默默祈祷县主赶紧来救场。 南宫鸿煊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绕着院子跑三圈,边跑边喊‘主子英明’。” 冷锋:“……” “怎么?有意见?”南宫鸿煊挑眉。 “属下遵命!”冷锋欲哭无泪,起身脱了上衣绕着院子跑,边跑边喊,“主子英明!主子英明!” 南宫鸿煊倚在廊柱上,看着冷锋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抬眸望向院外:“阿瑾,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然而,直到暮色降临,铃铛依旧未响。南宫鸿煊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眸中笑意渐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这女人,倒是真沉得住气。” 冷锋跑完三圈,气喘吁吁地凑过来:“主子,县主没来,您是不是……” “闭嘴!”南宫鸿煊一脚踹过去,冷锋一个趔趄,差点摔进雪堆里。 “属下错了!”冷锋连忙告饶,心中暗想:主子这脾气,怕是只有县主能治得了。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转身回屋,低声喃喃:“阿瑾,你倒是真狠心啊。这十日都见不到你,教我如何熬过去?” …… 苏时瑾倚在窗边,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手中握着那串珊瑚珠链。 “小姐,您真的不去看看殿下吗?”凌黛端着热茶走进来。 苏时瑾轻笑一声,将珠链收入袖中:“不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免得整日无法无天。” 凌黛有些无奈:“可殿下是为了你,才断了颜宛白的手。” “他的心意,我是知晓的。”苏时瑾脸微微发红,“可他这人,行事太随意,就该关一关。” 凌黛见她红了脸,就晓得她为何不去看熙王殿下。想必,是气恼熙王—— …… 慈宁宫。 太后指尖拨动的佛珠忽地停住,珠串间的金蝉坠子晃出一道冷光。 她垂眸瞥了眼礼部呈上的鎏金名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皇帝行事愈发周全了,这等小事,也来问哀家这个老婆子?” 乾景帝笑道:“母后说笑了,煊儿到底是您亲孙子……” 太后不喜南宫鸿煊,她偏爱嫡长孙南宫晖,因为那是中宫嫡出,是大熙朝的正统。 这个熙王,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脸,与她母妃如出一辙。一见到他,就想起当年乾景帝忤逆她,非得纳那个娇女为妃的事。 “嗯,哀家看这礼单拟得挺好,就是——这些贵女的门第,似乎高了些,都赶上当年晖儿选妃的时候了。” 南宫鸿煊,是乾景帝心尖上的人所出,从小就被偏宠,给他选妃,自然都是挑最最出类拔萃的。 “母后,煊儿好歹也是一个亲王,这选妃自然得注重家世门第。” 太后指尖重重捻过佛珠:“皇帝,你偏宠煊儿也要有个度,他毕竟只是个庶皇子,怎能压过晖儿呢?” 乾景帝唇角的笑,倏地僵住。 “当年晖儿迎娶王妃,选的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嫡女。”掐丝珐琅护甲划过名册,“如今倒好,藩王的掌珠,陇西世家的贵女,连林太傅的丫头都在候选之列——皇帝这是要给煊儿配个天兵天将?” 第249章 夜探熙王府 第249章 夜探熙王府 “母后误会了。”乾景帝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温润玉色映着眸中晦暗,“煊儿太过顽劣,我是想着寻个家世厉害的,才能管得住他。” “罢了,皇帝既然执意如此,哀家也不多管了。”太后轻轻合上鎏金名册。 乾景帝起身告辞,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她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雪片上:“崔嬷嬷,你让赵公公去查查,为何皇帝这般急着给煊儿选妃。” 崔嬷嬷躬身应下。 鎏金鹤嘴炉吐出袅袅青烟,太后倚在榻上。 “听说,熙王为了琼华县主,折断了承恩侯小姐的手指。陛下怕他深陷情网,所以急着给他选妃。” “琼华县主,就是先前与沈如风和离的,那个皇商苏家的女儿?然后,因为舒县赈灾有功,被封了县主。” “可不是嘛,就是她。这商贾之女,还是个嫁过人的,哪能配得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我倒觉得挺配!” …… 凤仪宫,暖阁。 皇后窦氏手指摩挲着礼部名册上凸起的烫金纹路,忽而轻笑一声:“林太傅家的三姑娘,前些日子刚退了忠勤伯府的亲事。” 乾景帝正逗弄着笼中鸟,闻言指尖微顿:“皇后觉得不妥?” “倒也不是。”窦氏合上名册,“只是想起当年给晖儿选妃时,陛下说世家联姻最忌兵权过盛。” 她亲手斟了盏云雾茶,递过去,腕间累丝金镯叮咚作响:“怎的到了煊儿这儿,连镇北王的郡主都列进来了?” 茶雾氤氲间,皇帝望着窗外红梅,恍惚见到儿子梗着脖子冲他吼:“我就要娶苏时瑾!” “陛下?”窦氏轻唤。 乾景帝回神,接过茶盏,顺势握住她手腕:“煊儿性子野,须得找个能降得住他的。这些贵女里若有你瞧着顺眼的,便多召进宫说说话。” 窦氏垂眸浅笑,指甲却暗暗掐进掌心。 当年晖儿选妃时,皇帝何曾问过她的意思?何曾让她碰过名册? 如今想让她出面,无非就是怕担着偏心庶子的名声。 她是中宫皇后,又是厉王生母。若是她出面,只会称赞她大度,果真有国母风范。 “臣妾明日便召林夫人进宫。”她抽回手,从盒中拈起一枚蜜饯,“只是煊儿向来主意大,若他瞧不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乾景帝霍然起身,“你且筹备着,开春办场马球会。” 待皇帝走远,窦氏忽将蜜饯掷回盒中。 …… 南宫鸿煊等了一日一夜。 等到,锦鸿院的雪积了半尺厚,仍未等到心心念念的人。 南宫鸿煊斜倚暖阁,鎏金铃铛突然轻颤,他猛地坐直身子,却见冷锋捧着汤药进门。 “主子,该吃药了。” 虽说腰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东方梵说了,这调理的药得喝上几个月才行。 冷锋瞥见他腕间轻晃的铃铛,忍不住嘀咕:“县主若真想来,早来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细碎响动。 南宫鸿煊凤眸骤亮,奔向轩窗。 雕花木棂推开半扇,裹着雪粒的寒风卷进来,却见梅枝轻晃,哪有伊人踪影。 “冷锋,你说阿瑾是不是在生气?”他突然转身,“气我前夜弄脏她的床榻?” 前夜苏时瑾咬他手腕时,被子滑落,露出那抹艳色在烛光里晃啊晃。 冷锋面红耳赤地别过头:“属下觉得...县主是羞的。” 洛华苑暖阁,苏时瑾正盯着药杵发愣。 青玉钵里捣碎的紫苏叶,泛着苦香,却压不住心中的甜蜜。 “小姐,熙王府递来的食盒。”凌黛捧来描金漆盒,底层暗格藏着一支红梅。 花笺上字迹张狂:【伤口疼得紧,求阿瑾怜惜】 苏时瑾耳尖发烫,昨夜南宫鸿煊攥着她脚踝,说情话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这臭男人,总爱用那张祸水脸扮可怜,偏生每次她都狠不下心。 “把前日收的雪水取来。”她忽然起身系上狐裘,“煮茶该用梅花雪。” 凌黛会意一笑:“西角门外的梅林开得正好,只是夜深雪滑......” 子时三刻,南宫鸿煊忽闻梅香暗涌。 百年老梅的枝桠探进轩窗,苏时瑾正蜷在横枝上晃着绣鞋,脚踝珊瑚链映着雪色,晃出细碎金光。 月白斗篷沾着落雪,衬得眉眼比枝头红梅更艳。 “阿瑾这是要学红拂夜奔?”他伸手接人,故意扯动腰部伤口。 苏时瑾跌进他怀里,嗅到血腥气变了脸色:“怎么又渗血了?” 素手扯开衣襟,却见纱布松散,分明是故意不缠紧。 南宫鸿煊趁机咬她耳垂:“你不来换药,它就好不了。” 窗外,传来神策营巡逻的脚步声。 苏时瑾慌忙推他,反被按在窗棂上。 南宫鸿煊衔住她颈间细带,含糊笑道:“好阿瑾,你猜他们看见县主夜探熙王府,会不会禀报父皇?” “你!”苏时瑾又羞又急,抬脚要踹,却被握住脚踝。 鎏金铃铛叮当作响,惊落枝头积雪。 南宫鸿煊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低笑:“十日禁足,原来是要罚我相思成疾。” 雪色映着交叠的人影,梅香浸透了满屋的魅色。 杜钦巡逻到院外的时候,忽地听到铃铛响。 “熙王殿下可曾听见异响?”铜环扣得啪啪响。 南宫鸿煊将怀中人藏进锦衾:“杜参领好耳力,不过是野猫挠窗。” 锦被下的纤腰骤然绷紧,苏时瑾抬脚欲踹。南宫鸿煊闷哼着按住她脚踝,喉间滚出沙哑笑音:“这猫儿凶得很,抓得本王旧伤复发。” 杜钦原是他的人,不过到底上次的事,得罪了他,让他寒了心。 外加,杜钦之所以帮他,也是有一分兰妃的缘故。如今,接到姐姐新的指示,所以此次这人是一点水都不肯放的,半分情面也不留了。 杜钦狐疑地望向窗棂缝隙,案头青瓷瓶倾倒,晶莹水迹蜿蜒。 他瞳孔骤缩,手中长枪一扬:“末将斗胆,要开门查验!” 冷锋的剑鞘,横在杜钦喉头三寸。 “参领的手,若是再往前半寸。东方公子新制的腐骨粉,正愁没人试药。” 第250章 给条活路 第250章 给条活路 轩窗猛然大开,苏时瑾月白面纱被寒风掀起半角。杜钦瞳孔骤缩——是她,琼华县主苏时瑾! 这身法,与几个月前劫银的女贼一模一样。 果真如他所料,这位主子为了她的心头好,枉顾他的死活。 所以,他更加无需为她办事,今日便是彻底决裂的日子。 “熙王!你明知她是……”杜钦目眦欲裂地撞向剑鞘,额角青筋暴起,“你身为皇子,却如此纵容她作奸犯科!” 南宫鸿煊斜倚窗棂:“她是本王心尖上的人,自然要惯着些。” “哼……”杜钦轻哼一声,转身去追。 “去追,一定要抓住她!”杜钦嘶吼着。 当日劫银被她逃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看她如何逃。 他一定要抓住苏时瑾,告她不遵圣旨,半夜私会皇子、祸国殃民。 可他想错了,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南宫鸿煊这人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照样随心所欲。 南宫鸿煊掷出一个弹丸,“轰”地炸开,迷雾中传来他恣意的笑:“恐怕要让杜参领失望了。” …… 刑部大牢外的石阶凝着冰碴,定安伯吴怀山的鹿皮靴碾过积雪,在死寂的夜色里碾出咯吱声响。 “伯爷,世子出来了!”小厮颤声提醒。 铁门吱呀裂开缝,两个狱卒架着团血肉模糊的人,摔在阶前。吴怀山踉跄扑过去,衣袍沾了腥臭血污也顾不得——那瘫软如泥的躯体上,竟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 “凡儿?”他指尖悬在儿子溃烂的腕脉上,喉头涌起铁锈味。 吴凡眼皮肿得只剩条缝,听见呼唤,喉管里挤出嘶嘶气音,像被掐断脖子的鸟。 “刑部就是这么对待我儿?!”吴怀山暴喝转身,腰间玉坠撞得叮当乱响。 主事官笼着袖筒踱出来:“定安伯,世子伤了人收了监,有所损伤在所难免。” 吴怀山气得发抖,呵斥道:“这叫有所损伤吗?这是要我儿的命。李尚书简直欺人太甚,我儿不过伤了他儿子一点,就这般下狠手。” “定安伯慎言啊!那些个伤了世子的人,昨个午时三刻,李尚书亲自监斩,人头都挂上城门示众啦。” 吴怀山扯下大氅裹住儿子:“去回春堂!” 马车疾驰而去,吴怀山盯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儿子,脸色十分难看。 这些日子,定安伯府好不安生,坏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好像就是,夫人娘家侄女来后,才发生的这些事。 这些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这些日子,他为了捞出儿子,求了多少人,却没一个人敢帮他。最后,还是求到厉王府,才将儿子接出来。 总觉得,有人要害定安伯府。如今,能护住定安伯府的,恐怕只有厉王了,得抽个时间再去一趟。 …… 厉王府,暗香阁。 子时的暴雨砸在琉璃瓦上,沈如风跪在第三道垂花门前。 “让他进来。”南宫晖的声音,透着一股阴森。 沈如风跪倒在地,衣袍上的水滴了一地。 自打目睹了定安伯府那凄惨的一幕,沈如风特地派人盯了好几日。 楚家那姑娘先被丢在乱葬岗,又被人掳到苏宅,最后被丢进乞丐堆里,如今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最最让他胆寒的是,就连她庶妹,也落得差不多下场。 苏时瑾与南宫鸿煊,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若是他们知道,茹儿也参与其中,恐怕会落得比楚家姐妹更凄惨的下场。 所以,今夜他不得不来。 “子逸穿着湿衣裳,是要本王亲手剥么?” 沈如风咬破舌尖,血腥气涌上喉头。扯开湿透的衣带时,身上的青紫还未消。 南宫晖瞟了他一眼,饶有兴致。这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一种情况下,会主动求上来,那就是有事求他。 不知今日,又是为了何事,为了谁呢? “子逸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沈如风匍匐在地:“殿下,求您救舍妹一命。” 指尖挑开他黏在颈侧的湿发,南宫晖不知何时蹲在面前:“你说苏时瑾若知道,她前夫的妹妹……” 指尖恶意按压跳动的脉搏,“把她的眉眼,画得比勾栏妓子还艳……” “殿下!”沈如风攥住那只手腕,“求您给舍妹指条活路……” “想要活路?”南宫晖咬住他耳垂,将人拖向紫檀榻,“那就看子逸如何表现了……” 手腕被锁在头顶。南宫晖的吐息喷在他后颈。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弓起身子。 在剧痛与酥麻间恍惚看见铜镜,自己苍白的躯体,像粘板一块白花花的肉。 满嘴的哀求被撞碎了,南宫晖掐着他腰,将人翻过来,指尖抵住尾椎下方的小痣。 沈如风绷紧的脊背,骤然塌软。那处自幼便有的红痣,此刻正被手指反复碾压。 “子逸乖,唤我一声听听。”南宫晖的喘息混着汗滴,落在他后背。 “殿下——” “不对,唤我灼夜——” “灼夜……” 骤雨,不知何时停了。沈如风苍白着一张脸,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色。 “嗯,今日我很满意。子逸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南宫晖抚着他湿透的鬓发低笑,指尖还在揉弄那粒艳红的痣。 …… 温泉水漫过锁骨时,沈如风疼得蜷起脚趾。 南宫晖掐着他后颈按进池壁,手指刮擦着昨夜留下的咬痕:“抖成这样,倒像本王要煮了你似的。” 雾气在睫毛凝成水珠,沈如风望着自己浮在水面的发——被南宫晖缠在指间把玩。 当对方突然含住他耳垂时,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五日后辰时,靖远国公府二房的庶子要纳妾,让你妹妹一顶小轿抬进去吧。”南宫晖碾过昨夜的伤口,满意地看着怀中人战栗。 沈如风抬头,湿发扫过南宫晖胸膛:“可做妾……” 南宫晖钳住他下颌,眼底浮起残忍的兴味:“总比被苏时瑾丢进乞丐窝强,对吧?” 水波晃碎了两人的倒影。 沈如风盯着漂浮的花瓣,突然被他托着腰抱坐在玉阶上。昨夜的淤痕,像雪地里零落的红梅。 第251章 厉王妃 第251章 厉王妃 “疼?”南宫晖手掌按着那些伤痕,满意地感受着掌心下的痉挛,“子逸昨夜咬着嘴唇哭喘时,可不是这副死鱼模样。” 沈如风苍白着脸,内心的屈辱翻涌不断,可无处发泄。 南宫晖拈起块琥珀糖:“张嘴。”甜腻的糖块混着血腥味在舌尖化开——是掺了鹿血膏的贡品。 沈如风忽地起身想逃,却被人拽了回来,“扑通”一声坠入池中。 “殿下,我还要去点卯。”沈如风羞愤的呜咽被堵在喉间。 南宫晖掐着他沉入水中,看着长发如蛛网般绽开,突然咬破他肩头:“叫我灼夜。沈竹茹踏进国公府那刻,往后你就乖乖做我的雀儿。” …… 卯时的雨丝,缠在沈如风脖颈的咬痕上,太常寺廊下的青砖泛着冷光。 他攥紧湿透的卷宗迈进去,忽听见两个同僚窃窃私语。 “周博士昨夜溺死在玉清河……”说话人突然瞥见沈如风,话音戛然而止。 沈如风佯装没听见,却见卷宗架后转出个踉跄身影。 王淳捧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滚水泼在沈如风官袍上。 “沈……沈大人……”王淳膝盖磕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清脆,“我这就给您擦……” 沈如风望着他,官袍下摆沾着些黄纸灰,淡淡道:“无事,王主簿不必如此惶恐。” 王淳心中一寒,他怎能不慌。 他刚去看了周成的尸首,趁人不备,偷偷扒开衣襟,胸口乌青一片。 他与周成也算熟悉,要说他近日得罪的人,也就沈如风一个。 因为讥笑沈如风被罚,周成最近心里憋着气,经常私底下咒骂。 结果,好巧不巧就死了。想到那日,他自己也说了一句:“沈大人这皮肉,倒是比咱太常寺的祭器还金贵。” 王淳抖得更厉害了。 掌固林策凑过来对他说:“说是醉酒回家途中,不小心栽进河里。可惜了,他家中还有老母幼子。” 这一日,王淳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太难熬了。 暮鼓响过三遍,他候在角门,向沈如风递帖子:“沈大人,求您赏脸吃杯赔罪酒……” 话没说完,就拽着人钻进暗巷,突然扑通跪在污水里:“求您高抬贵手!” 腐臭的雨水,漫过沈如风皂靴,他看见王淳从怀里掏出个鎏金匣。匣底暗红污渍像干涸的血,里面一块乌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字“死”。 “昨夜有人往我枕边放了这个……”王淳的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得罪了您!求您放过我。” 雨顺着沈如风的睫毛滑落,他盯着王淳手中鎏金匣底暗红的纹路,喉结轻轻滚动。 南宫晖的鹿血糖匣子,内里本该盛着西域进贡的赤色蜜膏,此刻却躺着块刻着“死”字的乌木牌。 “沈大人……”王淳的额头抵在青石板上,污水浸透了他的衣襟,“周成前几日,与您发生过冲突,今日就……就……” “王主簿。”他弯腰拾起木牌,檀香混着铁锈味萦绕鼻尖,“周博士是醉酒溺亡,与我无关。” 雨声渐密,沈如风将木牌塞回王淳颤抖的手心:“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转身时,官袍下摆扫过王淳面门,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暮色越来越深,沈如风拐进朱雀桥头的长乐坊。 酒旗被雨浇得蔫头耷脑,“刘记”二字褪成暗褐色,檐角铜铃系着的红绳却鲜亮如新。 “两坛梨花白。”他屈指叩响柜台,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待两坛酒下肚,他已酩酊大醉,走路都歪歪倒倒。 一路踉跄着回了家,檐角铜铃发出声响。 旺财给他开了门:“大人,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来伺候您梳洗。” “不用!我自己来!”他挥手让下人退下。 后院漆黑一片,他推开门,撞进一个人怀里。熟悉的气味,惊得他瑟瑟发抖。 那人俯身对他说:“子逸,也学会买醉了?” 沈如风挣扎着要转身,却被玄色蟒纹氅衣裹住,全身都隐隐作痛。 “殿下……”他喉间酒气翻涌,指尖触到案几上冰凉的乌木牌。 南宫晖咬住他后颈,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周成嘴脏,本王替你收拾了他。至于王淳……” 他忽然轻笑:“子逸说说,该给他一个什么死法?” 沈如风后退半步,腰身却撞上早已横亘在后的手臂。 南宫晖的呼吸,喷在他后颈的咬痕上,无端发麻。 “殿下,何必脏了手。” “呵呵……本王的手从未干净过,又何来脏了手一说?” …… 厉王府暗室。 朴月琴蜷在角落,天窗漏进一缕月光,正照在她护着小腹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被拖拽时蹭破的血痕。 几日前,她醒来时,便在这。 腹中的孩子还在,而她就一直被关在这,每日有人专门送饭。 只是,除了日常把脉的黑衣人,还有送饭的人,她再未见过其他人。 她也想打听,可惜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处,更加不知还能不能出得去。 数日不见日光,也没人伺候,只有一碗稀粥苟活着。 如今的她,哪有什么好颜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邋遢孕妇而已。 门外突然响起环佩叮当的声响。 “王妃万安。”侍卫的甲胄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滕氏抚着腕间翡翠镯:“本宫来瞧瞧这腌臜地方,到底关了什么人,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王妃,殿下吩咐过……” “住嘴,凭你也敢拦王妃,赶紧滚下去。”一道尖利的声音。 门“吱呀”被推开,朴月琴抬头,便见到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些人唤她王妃,想必她就是厉王妃。 原来,她是被厉王关在这。那个男人,还真是绝情,她怀了她的骨肉,他也下得了手。 月光斜斜照在来人身上,惊鸿髻插着金累丝嵌红宝的凤钗,耳垂上的东珠坠子晃晃荡荡。 滕氏皮相是顶好的,整个人生得明艳张扬,且通身的装扮也是华贵逼人。一双眸子温润透彻,可眼尾却生出几道细纹。 “掌灯。” 第252章 成了这副德行 第252章 成了这副德行 火光窜起,滕氏才看清角落里,窝成一团的人。 女子蓬头垢面,领口沾着污渍,跟美沾不到一点边,她的心稍定。 可目光下移,看到那隆起的腹部,她心又提上来,冷冰冰问道:“你是谁?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滕氏与厉王成婚六年,至今无子嗣。 朴月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地回:“奴家唤朴月琴,阴差阳错怀了厉王殿下的孩子。” “好个楚楚可怜的美人。”滕氏捏着嗓子轻笑,指尖突然掐住朴月琴的下巴。护甲陷进肌肤,疼得朴月琴只冒冷汗,“王爷如今的口味,倒是越发清奇了。” 朴月琴嗅到对方身上的药味。 “王妃,请饶……” 话音未落,滕氏的护甲已划开她衣襟。 隆起的肚腹上,青紫一片倒是像脚踏出来,侧腰全是拖拽的刮痕。滕氏心中冷笑,看来也没上那位的心。 自打嫁进厉王府,这么多年她也或多或少,知晓那位的癖好。就比如最近,她便晓得,原来她的夫君,心尖上的人,是那位探花郎。 滕氏手按在胎动的位置上:“这肚子瞧着有五个多月了吧?本宫怀头胎时也这般爱闹腾,可惜……” 她突然发力,珍珠绣鞋碾过朴月琴脚背:“可惜本宫的孩儿没福气,临盆前被贱婢推下石阶。” 朴月琴疼得蜷缩,后腰撞上冷硬的墙壁,口中苦苦哀求:“王妃,求您饶奴家一命。” “来人!”滕氏嘴角含着冰冷的笑。 她没有的,凭什么别人能有? 四个婆子按住朴月琴,用一块破布堵住她的嘴。 滕氏举着那盏油灯,朝她缓缓走来。 油灯的火苗,在滕氏指尖跳动,映得她眸中寒光更甚。 她缓缓俯身,将灯油倾倒而下,滚烫的油珠溅在朴月琴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朴月琴的惨叫声被破布堵住,只能化作呜咽。她的脸瞬间红肿,油渍顺着脸颊滑落,烫出一片狰狞的水泡。 “这张脸,倒是不错。”滕氏冷笑,指尖划过朴月琴烫伤的脸颊,“可惜,王爷喜欢的是探花郎,不是你这样的贱婢……” 朴月琴疼得浑身颤抖,眼泪混着油渍滑落,嘴里发出“呜……呜……”声。 滕氏不为所动,油灯点燃了她的头发,惨叫声回荡…… “来人,把她拖出去,扔到乱葬岗。”滕氏的声音冰冷无情,“本宫倒要看看,王爷会不会为这个贱婢伤心。” 火光在朴月琴脸上跳动,灼烧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就在她昏死前一秒,暗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住手!” 南宫晖的声音,刺入滕氏耳中。 滕氏手一抖,油灯“啪”地掉在地上。她强装镇定,转身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南宫晖大步跨入暗室,目光扫过朴月琴面目全非的脸,眼中却无半分怜惜。 他冷冷道:“王妃,本王的棋子,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滕氏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殿下误会了,妾身只是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贱婢。” “贱婢?”南宫晖冷笑,“她可是本王的筹码,王妃这是要坏了本王的计划吗?” 滕氏心中一颤,强压住心中的嫉恨:“殿下,妾身也是为了王府的名声着想。这等来历不明的女子,怎配生下您的子嗣?” 南宫晖抬手一挥,身后侍卫立刻上前,将婆子们拖了出去。他走到朴月琴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昏死的人。 “王妃,今日的事,本王暂且记下。”南宫晖的声音冰冷如霜,“若有下次,休怪本王不念夫妻之情。” 滕氏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袖口。她看着南宫晖转身离去,眼中满是怨毒。 暗室外,雨声渐密。 南宫晖走出暗室,目光望向远处,低声自语:“子逸,你若知道她受的苦,可会乖一些?” “幽影,去给她看看。无论如何,得保住她的命。”南宫晖转身吩咐。 …… 沈家后院,东厢房内,王玉玲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她坐在铜镜前,手中捏着一支金簪。 隔壁传来的呕吐声断断续续,夹着酒坛滚动的声响,像锤子般一下下敲在她心口。 “朴月琴那贱人,不过是回娘家几日,倒叫他成了这副德行!”王玉玲猛地将金簪拍在桌上,声音尖锐刺耳。 她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朝隔壁走去。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她皱了皱眉。 沈安国瘫倒在地,衣衫凌乱,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酒坛,酒水顺着坛口流了一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王玉玲心头火起,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酒坛,厉声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整日里除了喝酒,还会什么?酒楼的生意不管,家里的事也不过问。” 沈安国抬起头,目光浑浊地看向她,声音沙哑冰冷:“滚出去。” “滚?”王玉玲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沈安国,你别忘了,当初你不过是个跑堂的小二!若不是你哄着我嫁你,我才不会看上你。” 沈安国踉跄着站起来,抬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屋内回荡。 王玉玲的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捂住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好,好得很!沈安国,你竟敢打我!”她咬牙切齿,声音颤抖,“若不是看在壮儿的份上,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管你!” 说完,她转身冲出房门。 今后,就当自己男人,死了。 屋内,沈安国重新跌坐在地,手中攥着一块帕子,目光呆滞:“月琴……月琴……” 沈安国因那夜的事,彻底消沉下去。 沈家其他人,余氏腿疾愈发严重,行走都困难。 沈竹茹被关在屋子里,已过了好几日。没有沈如风的允许,沈家其他人也不敢放她出来。 杏儿还未出月子,基本都窝在房里,见不着人。 那早产的孩子,因近日琐事繁多,也还未来得及取名。不过好歹请了乳母,倒是养得比刚出生时,胖了许多。 第253章 吃了闭门羹 第253章 吃了闭门羹 此刻,沈家蹦跶得最欢的人,便是苏婉儿啦。 此刻,她就坐在余氏榻前,与这位婆母联络感情。 她将艾草热敷包覆在余氏膝头,十指被烫得泛红也浑然不觉:“这法子是韩大夫告诉我的,里头加了血竭和地龙干,最是活血化瘀。” 余氏混沌的眼,难得闪过一丝光亮,抓住她的手道:“难为你日日来伺候,比我那大媳妇孝顺多了。” 苏婉儿装作无意地抽出手,轻笑道:“婉儿孝顺老夫人,是理所应当的。只要老夫人能站起来,婉儿便是豁出命去也值当。” 余氏的一张老脸,皱得跟老树皮似的,此刻笑得开怀:“若真如你所说,我能站起来,我一定让风儿抬你为正妻。”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故作惶恐:“老夫人言重了,婉儿不过是个妾室,怎敢奢望正妻之位?只要能侍奉在老夫人和夫君身边,婉儿便心满意足了。” 余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放心,只要你能治好我的腿疾,风儿那边我去说。” 苏婉儿微微颔首,柔声道:“老夫人,您先歇着,婉儿这就去苏家,让韩大夫再来给您看看。” 余氏点点头,靠在软枕上,脸上堆满了假笑:“去吧,去吧,辛苦你了。” 待苏婉儿退出房间,余氏脸上的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 苏家与她沈家,有深仇大恨。若不是苏婉儿还有点用处,她这个老婆子,才懒得搭理她。 不过这女人,肚子里还怀着沈家的种,而且之前她贴补嫁妆,现在自己又指望着她请大夫,姑且忍忍吧。 苏婉儿站在苏宅大门外,细雨打湿了她的发梢,沾湿了她的绣鞋。 她抬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门房老张站在门内,隔着一条细缝,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二老爷说了,您既然嫁给了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往后……往后就别再上门了。” 苏婉儿将荷包塞进门缝:“张叔,我就想借用一下韩大夫,为我婆母看个诊,让我进去吧。” 老张叹了口气,摇头道:“大小姐,您别为难小的了。二老爷发了狠话,说谁要是敢放您进来,就打断谁的腿。” 苏婉儿身子晃了晃,声音沙哑:“父亲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老张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大小姐,老太爷卸了二老爷的差事,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过些日子再来。” 苏辞平被苏老太爷罢了权,如今赋闲在家,每日就是逗鸟听曲。 虽说普通人,乐意这种快活日子,但是苏辞平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 如今被夺了权,身上的银子也少了许多,外加之前折了一批人。他笃定是沈如风告的密,所以连带着也恨上了自己的女儿。 苏婉儿转身欲走时,忽听得珠翠叮当声自巷口传来。她抬眼望去,只见苏恒摇着洒金折扇,怀里搂着个穿石榴红襦裙的女子。 “姐姐。”苏恒退后半步,眼底闪着瑟缩的光,“你怎么回来了?” 苏婉儿眉头紧皱,扫向弟弟怀中的女人。那女子柳叶眉,唇上胭脂红如血。梳着堕马髻,上面斜插着几支金簪。 一张脸倒是美艳得很,一双眼仿佛带着钩子。这大冷的天,穿得却很是轻薄,盈盈一握的腰,呼之欲出的胸脯,还有一身遮也遮不住的风尘气。 苏婉儿几乎可以肯定,她这不争气的弟弟,定是又去青楼押妓了。 苏婉儿厉喝:“跪下!” 苏恒膝盖一软险些跌倒,那妓子慌忙搀扶。他站稳后涨红了脸:“你、你如今也算不得苏家人,凭什么管我?” “苏家祖训第七条是什么?”苏婉儿步步逼近。 “不得狎妓……”苏恒声音渐弱,忽又梗着脖子嚷道:“可十三娘已被我赎了身,不再是妓子了。” 春十三娘掩唇娇笑:“大小姐好大的威风,可自己不也是个妾……” 话音未落,苏婉儿已扬手甩了她一耳光。金镶玉护甲划过春十三娘的面颊,留下三道血痕。 苏婉儿本就心中有气,而且平时最看不惯这等狐媚的女人。 毕竟她自己不得宠,却见着自己的男人,日日往别的狐媚子屋里钻。 外加如今的她,是悔不当初。好好的苏家大小姐不当,偏偏要给沈如风做妾。 所以,春十三娘这一句“大小姐”,是如利刃扎在心口。 “一个狐媚子,也敢在我面前多话?”苏婉儿扯下她腰间鸳鸯绦,“这绦子也是你配用得?” 苏恒突然推开她,护住春十三娘:“姐姐,莫要多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抖着手指向苏宅门匾,“连父亲都不给你开门,你在我这逞什么威风?” 檐角铜铃被风撞响,苏婉儿盯着他腰间的双鱼玉佩——那是她攒了半年月钱,给他买的成人礼。 她未出嫁时,弟弟何曾忤逆过她?现在,一切都变了,连弟弟也变了。为了一个下贱的妓子,也敢如此下她的面子。 苏婉儿心灰意冷:“好,你说得对。从此,我便当没你这个弟弟。” 苏恒被她凌厉的目光逼退半步,手指摩挲着腰间双鱼玉佩。那是他行冠礼时,姐姐送得。 “姐姐……”他嗫嚅着,目光躲闪。 春十三娘见状,娇笑着往他怀里钻:“爷,咱们回吧,别在这看人脸色。” 苏婉儿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忽听得身后“哗啦”一声,苏恒解下钱袋掷在地上:“拿去!省得你说我不念姐弟情分!” 银锭从袋口滚出,沾满泥水。 若是以往,苏婉儿肯定不屑一顾。可今时今日,由不得她高傲。 她弯腰拾起钱袋,目送苏恒远去的背影。 …… 洛华苑,院子里,阳光明媚。 秋千架上,苏时瑾一袭浅紫罗裙随风轻扬,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春兰和秋月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尚未痊愈的苍白,却仍挂着笑意。 第254章 苏老夫人被劫 第254章 苏老夫人被劫 自从小姐嫁给沈如风,就从未笑的如此开心过。这还是和离后,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如此开心的表情。 “小姐,您悠着点,别荡得太高了。”春兰捂着胸口,轻声提醒。 苏时瑾咯咯笑着,脚尖一点,秋千又荡得更高了些:“怕什么?这秋千可是我亲手扎的,结实得很!” 她转头看向秋月,“秋月,你说是不是?” 秋月嘟嘴道:“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呢。赶紧下来吧!” 昨夜苏时瑾夜探熙王府,到底是未能全身而退。 那杜钦还是有些本事的,她肩头被剪头擦伤了。 这两个丫头,这一次被沈如风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 也就这几日,才能下床走动。为了让她们心情舒畅一些,苏时瑾特地吩咐她们,出来透透气。 苏时瑾撇了撇嘴,故作不满:“你们俩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比母亲还唠叨些。” 她停下秋千,跳下来,走到两人身边:“还疼吗?” 两人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不疼了,小姐别担心。倒是您,这新伤加旧伤,才真让我们担心呢。” 苏时瑾兴致勃勃地拍了拍手,眼睛亮晶晶的:“好了,你们别在这儿唠叨了,我去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春兰一听,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摆手:“小姐,您千万别!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厨房的事交给我们来就行!” 小姐的厨艺,除了点心做得还能入口。其他的,真真是不敢恭维。 秋月也急忙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是啊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呢,怎么能让您下厨?再说了……您上次下厨,差点把厨房烧了,我们可不敢再让您进去了。” 苏时瑾一愣,随即嘟起嘴,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上次那只是个意外!再说了,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春兰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的厨艺……上次您做的那个糖醋鱼,鱼是生的,糖是糊的,连隔壁的猫都嫌弃。” 秋月也忍不住补充道:“还有那次您煮的汤,咸得能把人齁死,我们喝了一口,整整灌了三壶水才缓过来。” 苏时瑾被她们说得有些尴尬,脸上泛起一抹红晕:“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近日看了不少食谱,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小姐,您还是别下厨了。还是跟我们讲讲,您和熙王殿下的事吧!”秋月早就想问,一直忍到现在。 苏时瑾一听“熙王殿下”四个字,脸上瞬间泛起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她咬了咬唇,眼神闪烁,嘴里嘟囔着:“有些乏了,我去小憩一下。” 苏时瑾说完,转身就要往屋里走,脚步略显慌乱。 春兰和秋月,忍不住掩嘴偷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小姐如此模样了。 …… 承恩侯府,西侧偏院。 颜宛白捏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颤。 她垂眸,望着右手拇指上那道丑陋的凸起。断指虽接上了,可留了这般丑陋的疤痕。最主要的是,从此以后,她的右手拇指形同虚设。 “消息确实?”她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溅出的水渍在紫檀木纹里洇开一朵墨梅。 李武奈坐在竹椅上,脸色阴森:“我派的人,自然不会出错。明日卯时三刻,苏老夫人启程去静安寺,只带六个护院。” 他指尖划过案上地形图,在盘龙松位置重重一点:“此处山道狭窄,最适合设伏。” 颜宛白用绢帕细细擦拭指尖茶渍,唇角勾起冷笑:“熙王禁足十日,当真是天赐良机。” 她从袖中摸出个鎏金香囊晃了晃:“这是岭南进贡的迷魂香,半钱便能放倒十人。” 李武奈眼神微闪:“表妹是要......” 颜宛白微微点头:“请老夫人喝喝茶罢了。听说,苏时瑾与她祖母感情深厚。我倒想看看,她敢不敢单枪匹马来要人。” 窗外忽起一阵风,廊下铜铃叮当作响。李武奈有些不确信:“怕就怕她不敢来。” 颜宛白抚了抚断指处:“她一定会来的,若不来,我就收点利息,报复在老夫人身上。” …… 五更梆子响时,十二个灰衣人早已埋伏在盘龙松。 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苏家老夫人的马车,已“吱呀”碾过青石板路。 车辕上挂着的铜铃,沾了些许露水。 苏老夫人掀开半幅车帘,望着街边蒸腾着热气的炊饼摊子,笑吟吟对王妈妈道:“回程时记得买两个,给瑾儿捎去,她最爱这家的芝麻馅儿。” 王妈妈笑着应“是”。 苏老夫人今日去静安寺,是为苏时瑾祈福去的。她最宠这个孙女,昨日听说她和离了,心里慌得很,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 马车行至盘龙松时,林间忽起怪风,车夫猛勒缰绳。 小道旁歪着个破陶罐,紫烟正从口处汩汩涌出。 “老夫人当心!”领头的护院刚拔刀,便觉四肢发软。 那紫烟裹着甜腻的曼陀罗香,转瞬撂倒四个护院。 剩余两人踉跄着拔剑,却见松针簌簌抖动,十二个灰衣人如鬼魅般飘落。 车帘被挑开的刹那,苏老夫人攥紧腕间佛珠,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灰衣人回道:“我家主子请老夫人,去喝喝茶。”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佛珠:“喝茶?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人用迷魂香请人喝茶的。” 灰衣人见她神色镇定,不由一愣。正要上前,忽见老夫人手腕一抖,佛珠“啪”地崩断,十八颗沉香珠子滚了一车厢。 “带走。”灰衣人捂住渗血的耳垂——方才竟被颗佛珠洞穿了耳骨。 他阴鸷地盯着苏老夫人,突然扯下她发间金簪:“这个,留给苏二小姐当信物。” 原来这些人,是冲着瑾儿来的。 …… 晨曦微露,洛华苑内。 纱帐间浮动着未散的旖旎,苏时瑾猛地惊醒,耳垂残留着滚烫的触感。 她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至腰间,露出被薄汗浸湿的鹅黄肚兜,金线绣的并蒂莲沾了汗珠,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第255章 一截断指 第255章 一截断指 “小姐?”嫣然捧着铜盆立在屏风后,急促的喘息声,让她脚步顿住。 苏时瑾攥紧被衾的指尖泛白,喉间还梗着未褪的呜咽。 方才梦境太过真切,鸿煊混着雪松木的龙涎香,似乎还缠在鼻尖。 那人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打磨着…… 锁骨下粉嫩的点点枝桠,像被遗忘的花苞,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滚烫,扯得她生疼。 “别进来!”她哑声喝住要进来的嫣然,慌乱间碰翻枕边鎏金香炉。 昨夜为安神点了合欢香,却不想催出这般荒唐梦境。 苏时瑾垂首,见到锁骨处,有道浅淡红痕——分明是梦里那人咬过的位置。 “备水沐浴。”她扯过架上的月白襦裙,指尖发颤地系着衣带。 浴房内水雾氤氲。 嫣然捧着盛满花瓣的竹篮进来时,正撞见苏时瑾浸在浴桶里的背影。 湿漉漉的青丝贴着背,水珠顺着蝴蝶骨滚落,在晨光里碎成点点金芒。 她慌忙低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小姐,奴婢替您添些热水。”嫣然蹲在浴桶边,指尖试了试水温。余光瞥见苏时瑾锁骨上的红痕,呼吸一滞,忙用花瓣掩住水面,“今晨新采的墨梅花瓣,冷香宜人。” 苏时瑾懒懒“嗯”了一声,闭目靠在桶沿。 嫣然慌忙错开眼,因为她瞥见,两朵木槿花苞。蒸腾的雾气里,那抹嫣红色,竟比廊下的灯笼还要灼眼。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稍稍缓解了昨夜梦境的燥热。 “您总不爱惜身子,又折腾出这一身伤。”嫣然轻声嗔怪,将拧干的帕子递过去。 苏时瑾睁开眼,接过帕子擦脸:“好嫣然,下次不会了。咦,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嫣然慌忙背过身:“热气熏得……奴婢去取些东西。” 她逃似得掀帘出去。 浴房内,苏时瑾望着水面漂浮的花瓣怔忡。 昨夜荒唐梦境的余温,似乎还缠在指尖,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胸口。 锁骨处的红痕,此刻被热水浸得愈发明显。 苏时瑾正闭目养神,忽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春兰掀开帘子,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福了福身道:“小姐,苏家来人了,说是请您立刻回去一趟。” 苏时瑾听后,眉头微蹙,从水中坐直了身子:“可有说什么事?” 春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来人没说清楚,只说老太爷在等您,似乎有急事。” 苏时瑾心中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她迅速起身,水珠顺着她的肌肤滑落,溅在地上。嫣然连忙上前,替她擦水更衣。 “备车。”苏时瑾一边吩咐,一边快步走出浴房。 春兰和嫣然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苏时瑾转身吩咐:“你们都留在府里,让凌黛跟着我就好。” …… 苏府正厅,气氛压抑。 苏时瑾刚踏进门槛,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气息。 苏老太爷端坐在主位,脸色阴沉。 二叔苏辞平站在一旁,嘴角挂着冷笑,眼中满是讥讽。 厅里还跪着一个护卫。 “你还知道回来?”老太爷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如雷。 苏时瑾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看向老太爷:“祖父,出了什么事?” “你装什么糊涂!”苏辞平冷哼一声,语气尖刻,“若不是你闹出和离这等丑事,母亲何至于天不亮就去静安寺上香?如今可好,被歹人掳了去,生死未卜!” 苏时瑾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祖母是因她才出事的……这个念头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父亲,这事也不能全怪瑾儿。”苏继平皱眉开口,语气中带着维护,“她与沈如风和离,也是无奈的事。母亲去上香,也是因为关心晚辈,谁会料到会出事呢。” 小叔苏佑平点头附和:“是啊,父亲,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母亲的下落,责备瑾儿也无济于事。” 老太爷冷哼一声:“若不是她任性妄为,何至于此?如今你祖母下落不明,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苏时瑾抬起头,目光冷冽坚定:“祖父,此事因我而起,我定会将祖母平安带回。” 苏辞平嗤笑一声,语气讥讽:“就凭你?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别到时候,无辜牵连苏家的名声罢了。” 苏时瑾目光冷冷扫向他:“二叔放心,瑾儿绝不会连累苏家。祖母因我出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她救回来。” 老太爷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挥了挥手:“罢了,你既有这份决心,便去吧。但记住,若你祖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多带些人!” 苏时瑾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正厅。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是谁,敢动她祖母,她必让其付出代价! 苏时瑾刚跨出苏府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人佝着背,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眼神躲闪,似乎不敢直视她。 “小姐,有人托小的把这个交给您。”乞丐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怯意,将木匣子往前一递,便匆匆退后几步。 苏时瑾眉头微蹙,接过匣子,入手轻飘飘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低头打量匣子,很普通的木匣子,随处可见。 “是谁托你送的?”她抬眼看向乞丐。 乞丐缩了缩脖子,摇摇头:“小人不知,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只说等在苏府门外,若是遇见一个貌美如仙的年轻小姐,便将这匣子交给她。还给了小人一锭银子,让务必亲手交给您。” 苏时瑾颔首,不再多言。见她不再追问,乞丐转身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 苏时瑾立在门口,手指抚过匣子的边缘,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匣子没有上锁,她掀开盖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匣子里躺着一截断指,皮肤已经泛着青白,指甲上还残留着些许胭脂色的蔻丹。 断指旁边是一支金簪,一支有些年头的梅花金簪。苏时瑾一眼认出,这是祖母最珍爱的簪子。 手指微微颤抖,指尖触到断指的冰凉,她心中一阵刺痛。 第256章 单独赴约 第256章 单独赴约 匣子底部还压着一张染血的纸条,她展开来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申时三刻,独往河湾亭。若有旁人,取令祖母的命。” 苏时瑾捏紧纸条,手指关节吱吱作响。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申时已不足一个时辰。 苏时瑾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身后的凌黛急忙跟上,见她跟过来,苏时瑾转身吩咐:“不要跟着。” “小姐,您一个人……”凌黛还想再劝,却被她抬手打断。 苏时瑾声音清冷:“若我戌时未归,你便去报官,就说有歹人绑架琼华县主。” …… 河湾亭,暮色笼罩。 苏时瑾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桥头石柱上。 朽坏的吊桥,在风中发出濒死的呻吟。 苏时瑾抬步迈上吊桥,发出“吱呀吱呀”声。怀中揣着的木匣,那一丝丝血腥气钻入鼻腔。 她紧紧握着双手,掌心有汗。风呼呼地吹着,像是冤魂索命的呜咽声。 待抵达对面,苏时瑾抬头望去。 河湾亭,原先也是京中贵女赏景游玩的好去处。可自打多年前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这里便渐渐荒废了。 褪色的牌匾斜挂在亭角,“河湾”二字已被风雨蚀得只剩残影。 十二名灰衣人无声而至,长刀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吱呀……吱呀……”,是轮椅碾过腐叶的声音。 苏时瑾抬眸,瞳孔微缩。 来人从亭后转了出来,一身华服坐在轮椅上,左脚裤筒空荡荡的,面上戴着一个鬼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 他身后,站着一个华服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脸。 与此同时,李武奈也打量着她。 这真人比画像上的人更美,简直美得天地失色。生了一张清冷无双的脸,偏偏唇角嵌了一粒朱砂痣,像是红梅染雪。一双潋滟的褐色秋水眸,此刻凝着冰刃似的寒芒。樱唇紧抿,唇纹间洇着一丝血色。 不过美则美矣,就是看着有些太冷了,忍不住让他瑟瑟发抖。见李武奈半天不出声,颜宛白气得咬碎一口牙。 不争气的东西,见到美人就忘了正事。她用尽全力狠狠拧了李武奈一下。 李武奈痛呼出声,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压得低沉:“琼华县主,果然守时。” 苏时瑾冷冷看着他,目光如刀:“我祖母在哪儿?” 颜宛白轻笑一声,指尖轻敲轮椅扶手,声音带着几分讥讽:“急什么?既然来了,何不先叙叙旧?” 苏时瑾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颜宛白——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声音却让她觉得熟悉。 “我与你们无旧可叙。交出我祖母,否则——” “否则怎样?”李武奈突然打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琼华县主,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苏时瑾冷笑一声,右手缓缓探向腰间软剑:“那就试试。” 颜宛白见状,抬手一挥,身后的灰衣人立刻上前将她团团围住。刀光闪烁,寒意逼人。 “我劝你冷静些。”颜宛白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若是再轻举妄动,我可不敢保证苏老夫人的安危。” 苏时瑾环视四周,目光冷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李武奈转动轮椅缓缓靠近她,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很简单,我要你。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便放了你祖母。” “好。”苏时瑾解下腰间软剑。 颜宛白惊得下巴都掉了——她竟不知这女人腰间还藏着软剑。 难道她会武?果真是个粗鄙之人,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即便她家产万贯,到底教养差了她许多。 李武奈挥了挥手,有一个灰衣人提留着一个大布袋走出来。 袋口打开,露出苏老夫人的脸,嘴里的布被拿掉。 她挣扎着起身:“瑾儿不可!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怎能让你……” “祖母!”苏时瑾厉喝截断话音,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脖颈,“再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血珠顺着玉肤滚落,看得李武奈喉结滚动。 苏老夫人老泪纵横,被灰衣人推搡着踏上吊桥。腐木在她脚下发出哀鸣。 苏时瑾紧紧盯着那道背影,直到她安全过了桥。 凌黛伏在桥另一侧草丛后,亲眼看着小姐将软剑掷在地上,金簪抵颈逼着老夫人过桥。 吊桥绳索被斩断的瞬间,苏老夫人吓晕了过去。她望着晕死过去的老夫人,咬了咬牙,然后背起她骑马而去。 小姐拼了命才救下老夫人,她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凌黛背着苏老夫人冲到熙王府时,朱红大门紧锁。 杜钦手握银枪立在阶前,银甲映着残阳寒光凛凛:“圣上有旨,熙王禁足十日,擅闯者——” “滚开!”凌黛提刀立在他跟前,“我家县主若有三长两短,殿下定要活剐了你!” 话音未落,墙头传来声音:“凌黛,出了何事?” 凌黛抬头见是冷锋,慌忙说道:“冷锋,县主有难,还请速速回禀殿下。” …… 河湾亭中,苏时瑾的银镯已裂作三截。 没人想到,苏时瑾还藏了一手——那暗器状如普通的镯子,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个暗器。 见祖母安然渡桥,吊桥被斩断时,苏时瑾就踢起石头,靠着这暗器接连射杀三人。 可到底对方人多势众,而她肩头有伤,不过几个回合,银镯便被刀气斩断,而她也被俘。 李武奈的轮椅碾过碎叶,停在苏时瑾三步开外。 他掀开面具,声音说不出的猥琐:“琼华县主果真绝色,比那画像上更迷人。” 苏时瑾全身是伤,唇角却浮起冷笑:“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设局害我?” 李武奈眼睛眯成缝:“无冤无仇?”他猛地掀开左裤管,空荡荡的裤脚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前些日子,我不过是议论了你几句,说想尝尝你的滋味。便被人卸了一条腿,这定然是你那好情郎的手笔。” 颜宛白抬脚碾住她的手背,金丝绣鞋狠狠拧转:“一个和离妇,还不准别人说。”她扯下帷帽,“定安伯府周岁宴,我不过调笑你几句,熙王就砸断我大拇指!” 第257章 原来是你 第257章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颜宛白。”苏时瑾别过头,嗤笑道:“你们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颜宛白揪住她的头发:“我就恨你这张狐媚脸!”尖锐的指甲划伤头皮,另一只手抓起尖石就往她脸上戳,“是不是靠这张脸勾得熙王——” “表妹!”李武奈急得从轮椅上探出半个身子,抓住她的手腕:“等哥哥尝过鲜……”喉头发出咕噜声,“再给你慢慢划着玩……” 苏时瑾啐出一口血沫,溅在鬼面面具上:“你也配?”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两个灰衣人死死按跪在地。碎石子嵌进膝盖,血色在月白裙裾上晕成红莲。 “骨头倒是硬。”颜宛白掐住她下颌。 软骨散混着血腥气灌进喉咙时,她贴着苏时瑾耳畔咬牙切齿:“待你被那纨绔子玷污后,我看熙王还护不护着你……” 苏时瑾睫毛颤动,舌尖尝到药味。 她佯装瘫软在地,染血的指尖悄悄摸到一块碎石片。 “瞧瞧这冰肌玉骨。”李武奈伸手扯开她腰封,浑浊的呼吸喷在锁骨上。 苏时瑾突然翻身将石片抵住他咽喉,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滚向河边:“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只要能杀了苏时瑾,这个断腿废物的死活,颜宛白毫不在乎。 她冷笑一声:“不用管,抓住这个女人。” “颜宛白,你这个毒妇,竟不顾我的死活。”李武奈咆哮道,转头求饶:“县主手下留情,我父亲是工部尚书,饶我一命吧。” 眼见灰衣人越逼越近,苏时瑾的指尖微微颤抖:“颜宛白,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割断他的喉咙。” 李武奈因害怕扭曲了脸,喉咙被石片抵住,声音颤抖:“表妹……” 颜宛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个断腿的废物,你杀了更好,免得我自己动手。” 若是李武奈死了,那她与他的婚约便成了一张废纸。 而且陛下亲口承诺,会为她赐婚,寻一个好夫君。如此,她才能与探花郎…… 她抬手一挥,灰衣人继续逼近,刀光在月色中闪烁,寒意逼人。 苏时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的表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李武奈的眼中满是绝望:“表妹……我可是你的亲表哥……你怎能……” 颜宛白嗤笑一声,指尖拨弄鬓角的碎发:“表哥?呵,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如今棋局已定,你这枚棋子,也该弃了。”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但转瞬即逝。 手中石片猛地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李武奈发出几声呜咽,瘫软在地再无声息。 颜宛白尖利叫起来:“给我抓住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身子微微颤抖,苏时瑾强撑着起身,踉跄着退向河边。 她扫过那些灰衣人,回头望了一眼湍急的河水,嘴里呢喃:“鸿煊……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只可惜,不能送那些仇人上西天。 身子向后一仰,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坠入河中。 转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圈圈涟漪,渐渐消散。 …… 颜宛白正要下令,让灰衣人下水搜寻,忽听对岸传来马蹄声。 她回头望去,瞳孔里映出铁骑卷起的尘土。为首的人一身红衣,虽看不清脸,但颜宛白还是一眼认出来。 “南宫鸿煊!”颜宛白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把这废物扔进河里喂鱼!” 话音刚落,她已提起裙摆钻进密林。灰衣人抬起尸身时,一枚环形玉佩滑落,坠入腐叶堆里。 南宫鸿煊勒马在断桥前,一身红衣浸透暗红,妖孽般的脸上还挂着几滴血迹。 他望向对岸,哪有半点人影,转头厉声呵斥:“所有人,给我搜。” 冷锋还未来得及应声,便见那抹红影腾空而起,越过断桥。 “阿瑾!”沾血的指尖抚过亭柱刀痕,南宫鸿煊踉跄了一下。 碎了一地的暗器镯子,南宫鸿煊弯腰捡起,是他送的那只。 到底什么人?竟逼阿瑾到如此地步,连暗器都碎成这样。 地上躺着的软剑,也是阿瑾的,倒是干干净净。 “殿下!”凌黛哭喊着,“小姐的簪子……还有这衣角。” 南宫鸿煊纵身一跃,直直落下去。 “殿下。”冷锋大喊。 月色如洗,河水冰凉彻骨。 他指尖拂过每一处礁石缝隙,衣衫被暗流撕开数道裂口。 当第七次浮出水面换气时,掌心只攥着半截染血的月白裙角。 他飞身而起:“去下游找。” 手腕间的珊瑚珠链,悄无声息,阿瑾不在此处。 冷锋手握那枚环形玉佩,躬身禀报:“殿下,这是树叶底下翻到的。” “带回去,好好查一查它的主人。” …… 河水裹着苏时瑾撞向礁石时,她恍惚看见那身红衣。 足腕上的珊瑚珠链,微微响了几声,便彻底沉寂。 “快捞!厉王要活的!”岸上传来呼喝。 苏时瑾咬破舌尖,借着血腥气强提精神,指尖摸到一块尖石。 还真是天要亡她,被颜宛白逼跳了河。如今又有厉王的人,在下游等着她。 苏时瑾举起尖石,忽觉后颈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拽出水面。 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月光下,男子轮廓深邃,眉骨高耸,眼尾缀着一粒朱砂痣,与她唇角的痣竟有七分相似。 “姑娘家的,学什么以命换命?”他轻笑,嗓音低沉悦耳,带着异域腔调。 苏时瑾攥着的尖石,已抵在他喉间。 “主子,是厉王的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策马而来,左耳坠着三枚金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手中弯刀滴着血,显然已解决掉那些人。 男子忽然捏住她的下颌,在她反抗前塞进一颗药丸:“软骨散混着漠北狼毒,你这小身板撑不过二个时辰。” 他扯开墨色大氅,将苏时瑾裹了进去。 苏时瑾手用力,想用尖石划开这男子的喉咙。 可软骨散的药力,让她如同挠痒痒一般。 男子伸手打掉她手中石头,调笑道:“跟我回去,或者留在这等死。” 第258章 三十鞭 第258章 三十鞭 苏时瑾正要开口,忽见一片亮起火把。 足腕间的珊瑚珠链,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仿佛在回应什么。 “主子,是熙王的人。”阿勒泰低声提醒,弯刀已出鞘。 男子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味,低头在她耳边轻语:“看来,有人比厉王更着急找你。” 南宫鸿煊腕间珠链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声音。 阿瑾就在附近,他高呼:“阿瑾——” 苏时瑾正想回应,却被男子一个手刀劈晕。 “我说过,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南宫鸿煊指尖正要拂过芦苇丛,身后突然响起铁甲铮鸣。 一队玄龙卫策马围拢,为首的人是魏无仁,他高呼:“传圣上口谕,熙王南宫鸿煊擅违皇命,即刻押回宫中领罪!” 他看向熙王,苦口婆心劝道:“熙王殿下,咱家知道您不怕罚。可您总得顾及着苏家,不是吗?” 冷锋的剑出鞘半寸,便被南宫鸿煊按回去。 他轻笑出声:“父皇的消息,倒是快得很,儿臣遵旨。” 父皇不喜阿瑾,今日阿瑾出事,估计他心中早乐开了花。 …… 紫宸殿前,浸过盐水的蟒鞭撕裂红衣。 南宫鸿煊跪在汉白玉阶上,背脊绷得笔直,每一鞭都打得极重。 “第七鞭。”魏无仁低声道,“殿下明知圣上不喜,何苦要忤逆圣意……” “第八鞭。”南宫鸿煊冷声打断,喉间涌起一股腥甜,“我要的人,就算他不喜,也阻止不了我。” 暗处传来茶盏碎裂声,乾景帝拂袖而去。 待三十鞭打完,南宫鸿煊后背已稀烂一片。 他染血的手掌,撑在青砖上,挣扎着起身。 “殿下!”冷锋扑上来要扶,却被推开。 宫墙外,传来夜枭啼叫。南宫鸿煊抹去嘴角血渍,眸中一片灰暗。 他必须得找到阿瑾。 …… 京都客栈,二楼厢房内。 苏时瑾被扔在床榻上,她伤得颇重。 男子原本打算,带她立刻返回西域,可担心她路上一命呜呼,只好折返回来。 男子扯开墨色大氅,细细打量着:“果真是娇嫩,这伤痕倒像雪地里落了几瓣红梅。” 阿勒泰端着药碗进来时,正撞见自家主子,用银刀划开手腕。 “主子!”药碗咣当砸在地上,“不可……” “闭嘴。”男子将渗血的手腕抵在苏时瑾唇边,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 血珠顺着苏时瑾苍白的唇,滑进嘴里。 “主子,熙王的人查到东市了。”阿勒泰压低嗓音,耳朵上的金环随着动作轻颤,“带着这累赘,天亮前根本出不了城!” “这般绝色,丢掉多可惜,将她藏进车里,明日一早就出城。” 苏时瑾惊醒,抬手抓向男子咽喉。 “够烈。”男子擒住她双腕按在床头,俯身时发尾扫过她脖颈,“等出了玉门关,本太子有的是法子让你乖顺。记住,我叫拓跋烈。”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勒泰推开木窗:“玄龙卫的旗!” 乾景帝到底没拗过自己儿子,还是派了玄龙卫,帮他一起找人。 拓跋烈咒骂着扯过锦被,裹住苏时瑾。 客栈二楼木窗,轰然炸裂。南宫鸿煊踏着漫天木屑,破窗而入。 红衣翻卷如血,腕间珊瑚珠链发出细碎清响,在看见锦被中那张脸,急急呼喊:“阿瑾!” 拓跋烈反手甩出三枚金环,抱着苏时瑾撞向屏风。阿勒泰的弯刀劈开床幔,却被冷锋的剑光绞成碎片。 “叮”的一声,金环嵌入梁柱,南宫鸿煊的剑已刺到拓跋烈咽喉。 “西域狼崽子也敢动本王的人?”剑锋擦着苏时瑾耳畔划过,削断拓跋烈一缕鬓发。 苏时瑾突然咬住拓跋烈肩头,腥甜的血涌入口中。拓跋烈闷哼着松手,南宫鸿煊的剑顺势挑开锦被,将人卷进怀中。 “主子快走!”阿勒泰扔出烟雾弹,青色雾气瞬间弥漫整间厢房。 南宫鸿煊挥袖震开毒雾,却见拓跋烈撞破屋顶瓦片,月光如瀑倾泻在他染血的衣袍上。 “小凤凰,我们还会再见的。”拓跋烈捂住肩头,深深望了苏时瑾一眼,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苏时瑾搂着她,指尖触到黏腻温热,抬手一看满目猩红。 她急吼吼道:“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栽倒。 苏时瑾一把抱住他,朝他后背望去,红衣早已被血浸透。 受了三十鞭,背后早已无一块好肉,此刻血浸透了纱布,将衣衫染得更红更艳。 苏时瑾心中大乱,顾不得其他,冷锋已迅速上前,一把扶住南宫鸿煊的肩,沉声道:“县主,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带殿下回府。” 苏时瑾颔首。 马车中途转了道,因冷锋说“殿下的十日之罚未过,若是回熙王府,恐县主照顾不便。他已安排了替身,殿下还是去县主府上疗伤更妥帖。” 苏时瑾得了祖母安好的消息,总算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虽知晓冷锋心中的小九九,也就依了他的建议。 …… 洛华苑,东厢房。 烛火在琉璃罩里噼啪炸开,苏时瑾的指尖悬在腰封上。 红衣浸透了血,与肌肤黏连处泛着暗褐色,她咬着唇用银剪绞开布料:“忍着些。” “阿瑾的手在抖。”南宫鸿煊翻身仰卧,背脊伤处压上锦褥却不觉得痛,反而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如先听听这里跳得多急?得知你出事,我一刻都不敢耽搁,可还是晚了一步。幸好,你无事。” 掌下肌肤滚烫,苏时瑾想缩手,却被他带着划过结实的腹肌:“别闹,先治伤。” “不,我想先看看你。”另一只手环住她脖颈,将人拉了下来。 鼻尖相抵,四目相对。 苏时瑾耳尖发烫,感觉身下触到硬物。 她慌地起身,娇喝道:“快转过去。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南宫鸿煊低笑着转过身,伏在枕上,肩胛骨随呼吸起伏。后背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陛下还真是狠心,下如此重手。苏时瑾心想,看来要想与他长相厮守,陛下这一关很难过。 蘸着温热的药膏,指尖细细涂抹。 第259章 需要你呼呼 第259章 需要你呼呼 “阿瑾,我好痛,需要你呼呼……”南宫鸿煊侧过脸,狭长的凤眸妖冶生光,“乖阿瑾,帮我呼呼——” 话未说完,苏时瑾的唇已贴近他的背。温热的呼气,挠得他不能自持,珊瑚珠链叮铛作响。 “还痛么?”她佯装镇定地继续上药,耳垂却红得滴血。 南宫鸿煊扣住她手腕,指尖抹过自己唇峰:“这里更痛。” 趁她愣神,将人拽进怀里。苏时瑾的手撑在他裸露的胸膛,药香混着血腥气在鼻尖缭绕。 拓跋烈那一句“小凤凰”,让他略微有些慌。西域的太子拓跋烈,也算是个狠角色。 苏时瑾挣扎起身,却在叮铃脆响中,齐齐跌回锦被滚作一团。南宫鸿煊闷哼一声,后背在榻上洇开血花。 “鸿煊,哪里痛着了?” “哪哪都痛,只有阿瑾亲亲才能好。” 烛影摇落满榻碎金,苏时瑾的唇悬在他微启的唇上。 南宫鸿煊腕处的珊瑚珠链,缠着她垂落的青丝,暗红与鸦青绞作缠绵的网。 “阿瑾……”他喉结轻滚,呼吸拂过她轻颤的眉睫。 话音中断,苏时瑾的唇已衔住他未尽的尾音。 舌尖划过时,尝到淡淡的铁锈味。 南宫鸿煊掌心贴着她后腰,指节挑开系带。 衣裙顺着肩头滑落,堆在腰间。 南宫鸿煊的吻,落在她锁骨时带着燎原的火,烧得苏时瑾指尖蜷进他散开的发。 金铃随着她仰颈的动作碎响,手腕间、足腕处,交相呼应。 “你的......伤......”破碎的呜咽被他吞入唇间,滚烫的掌心抚上凝脂般的雪背。 锦被沾了药香与血香,此刻又染上女人身上沁出的薄汗。 南宫鸿煊齿尖碾过锁骨上的朱砂痣,舌尖卷起傲立红梅时,惊得她弓起腰身,足尖踢翻了榻边的鎏金香炉。 “别......”她握住他手腕,却被他反手十指相扣按在枕畔。 掌心相贴处沁出薄汗,珊瑚珠硌得腕骨生疼,这疼却成了某种隐秘的针,将她扎在这团焚身的火里。 南宫鸿煊的舌尖一路向下,待下滑到隐秘处。苏时瑾咬破唇瓣,发出声声羞耻的呜咽。 过了许久,南宫鸿煊总算放过她。 他撑起上半身,盯着她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将她裹进被子里,发狠似得在她颈侧嘬出红痕:“且留着这朵牡丹,待大婚那日再折......” 苏时瑾忽地起身,咬住他喉结。 南宫鸿煊闷哼着攥紧床柱,背脊的伤洇开新鲜的血色。 苏时瑾却在这时退开身,青丝垂落掩住半面春色:“好,我等你。” 一眨眼,已过三日。今日阳光普照,难得的好天气。 汤碗里腾起袅袅雾气,苏时瑾捏着银匙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南宫鸿煊披着松垮中衣,倚在软枕上,颈间红痕若隐若现:“今日的药,要阿瑾用这里喂。” 指尖轻点她水润嫣红的唇。 “前日要吃蜜饯,昨日要我亲手做得杏仁酪,今日又要闹这出。”苏时瑾舀起一勺汤药,强塞进他嘴里,“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我便赶你走。” 每次靠近这家伙,那足腕处的珠链就响个不停,虽说声音轻且悦耳。 但是听久了也心烦,苏时瑾让人将珠链收起来,放得远远的。 南宫鸿煊听到她话,委屈巴巴说:“阿瑾,你好狠的心。前日褪下了珠链,今日又赶我走。” 他夺过药碗,一口闷了全部药汁。 然后翻身将人困在榻上,散开的衣襟露出心口:“阿瑾,这珊瑚链的声响,能引情郎寻回爱人的。” 掌心覆上她空荡荡的足腕,那里本该垂着与他成对的珠链。 苏时瑾抬脚抵住他,绣鞋尖的东珠正中心窝:“你若再胡闹,明日我便将珠链熔了。” 南宫鸿夜擒住她脚腕,咬开珍珠扣。 绣鞋落地的闷响中,他变戏法似的从枕下摸出一串赤金铃铛:“那便用这个赔你——” 苏时瑾晃了晃金铃,倾身将铃铛系在他腰上:“既是赔礼,就该你带着。” 指尖拨动时,清音乍起,惊得窗外偷食的雀儿扑棱棱飞走。 南宫鸿煊眸色骤深,攥着金铃将人拽近:“不如我们打个赌?” 热气呵在她耳后:“若我起身铃铛不响,阿瑾便许我亲手戴回珠链。” “若响了呢?” “那便换我当阿瑾的铃铛。”他咬住她发间玉簪,青丝如瀑散落满榻,“挂在阿瑾的妆奁上,夜夜听你梳妆时的环佩叮咚。” 苏时瑾倏然抽走他的银簪,墨发垂落遮住半边眉眼:“再加个彩头——”她将簪尖抵在他喉间缓缓下滑,“若你输了,便学三声猫叫。” 窗外传来冷锋的呛咳声,南宫鸿煊顺势咬住银簪,齿间寒光映着狡黠笑意:“成交。” 起身时,金铃竟当真未响。 苏时瑾赤足追到屏风外,他却将金铃抛向院中,挂在那棵凤凰木顶端。 日光斜斜,切过两人纠缠的影。小小的厢房里,荡着一片笑声。 “殿下,陛下来了。”冷锋声音未落,龙纹皂靴已踏进屋内。 这个好儿子,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原以为他会乖乖待在府内养伤。 哪知道,今日他去了熙王府,才发现那里待着的是一个假货。 这人竟跑到这,窝在这处狭小的偏房里,偷摸摸养伤。 南宫鸿煊忙将人藏进被窝,自己顺势也躺了上去。 乾景帝走进来,看见儿子躺在榻上,面色倒是颇红润,想是伤已无大碍。 “伤可好些了?”他语气关切。 南宫鸿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淡淡:“死不了。” 锦被下的凸起轻颤,南宫鸿煊手掌扶上她脊背。 乾景帝看着他动作,再看看那处凸起,心知肚明。 “三十鞭打不断你的痴心?还跑到这来养伤,成何体统?”乾景帝扳指叩在紫檀案几,震得咚咚响,“你赶紧起来,跟我回去。”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父皇还是请自便,儿臣不回,就要待在这。” 乾景帝头疼的紧,这个儿子越来越不像话,却仍耐着性子劝他:“苏氏和离之身,做个侍妾尚需焚香净室,怎堪为熙王正妃?” 第260章 与乾景帝叫板 第260章 与乾景帝叫板 南宫鸿煊指尖寻到她紧攥的手,珊瑚珠硌得两人都疼:“我听舅舅说,当年父皇与母妃也是……” 乾景帝手重重拍在案上:“放肆!你母妃如皎皎明月,岂是苏氏能比的。” 南宫鸿煊霍然起身:“舒县疫情泛滥时,是阿瑾守在善堂七日,更是散了百万才救了一城百姓。父皇亲自封她为‘琼华县主’,怎么就不堪为正妃?” 乾景帝声音里裹着雷霆之怒:“她既受了封赏,就该恪守妇道,就不该勾引朕的皇子!” 南宫鸿煊脸色阴沉得厉害,声音冰冷无一丝温度:“是我离不了她,也是我逼迫得她。父皇若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 乾景帝气得直发抖:“你这个不孝子,为了她与我叫板。和离妇再嫁便是失贞!她若当真刚烈,就该三尺白绫全了名节!” 锦被骤然掀起,苏时瑾站在榻上,居高临下道:“臣女为何要死?舒县瘟疫多少人,为了活着苦苦哀求。臣女既能好好活着,为何要当一个死人?” “好个不知羞的!”乾景帝掀翻蜜饯盘子,“舒县救人是功,私相授受是过!你若当真清白,此刻就该......” “就该怎样?”苏时瑾脸染得通红,秋水眸也染了血色,“像陛下生母端慧太后?先帝驾崩,她也吞金追随而去。” 当今太后,不是陛下生母,是养母。 当年先帝驾崩,当时的蕙贵妃吞金,以死追随夫君。 而后,当今的太后,那时候还是皇后,亲自教养不满七岁的乾景帝,并助他坐稳了皇位。 苏时瑾笑得张狂:“臣女宁做万人唾弃的活人,也不当金装玉裹的尸首!” “来人!苏时瑾以下犯上,给我押下去——” 南宫鸿煊拦在她面前,凤眸露出危险的光芒:“父皇若要拿她,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乾景帝手指着他面门,声音颤抖不止:“逆子——” 而后,拂袖而去。 香炉里的残香袭来,南宫鸿煊指尖抚上她眼尾,接住那滴将坠未坠的泪:“阿瑾方才骂人的模样,比平日里艳上三分。” 他含住泪珠,咸涩在舌尖化开,却比琼浆更醉人。 苏时瑾拳头砸在他身上,力道却软得像柳絮:“你父皇说要赐白绫......” “我母妃死后,他颓废了三年。他既知死别的苦,定不会——”他衔住耳尖,声音沙哑:“若他真狠得下手,我也会豁出命去护你。” 苏时瑾的泪,砸在他脖颈间。 南宫鸿煊的唇一路游走,停在湿漉漉的睫羽上:“我的阿瑾多厉害,喝退过流民,打杀过死士,今日天子都被你骂跑了。” 窗外掠过一阵疾风,卷着梅花瓣扑进窗棂。 南宫鸿煊拈起花瓣贴在唇瓣:“你看,连花神都来讨胭脂。” 舌尖轻舔,尝了尝唇上口脂:“别哭了,为那老东西的几句话,不值当。” 苏时瑾破涕为笑,他竟称自己父皇是老东西。 …… 辰时,薄霜还未消融。 一顶青布小轿,碾着未化的冰碴,悄无声息地拐进靖远国公府后门。 轿帘上绣着歪斜的并蒂莲,在晨光里泛着褪色的金芒。 抬轿的脚夫显然对府内路径极熟,七绕八拐间,连枝头的麻雀都未惊动,便停在西跨院最北角的偏院里。 沈如风立在后门的阴影里,一身青袍被晨露浸得发潮。 今日他特意告了假,此刻却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 儿时小妹总爱跟在他身后,攥着他衣袖,瞪着一双大眼睛,跟他撒娇。 如今,却一顶小轿,进了这高门大户,往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了。 一个连盖头都没,一个正红都穿不了的妾室。这活路,是他给她求得,愿她能好好活下去。 “楚家小姐……”他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院墙的石缝间。 那日定安伯府,血腥气仿佛又漫上来,簪尾剜肉少女哭求,惊得他夜夜梦魇。 苏时瑾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在梦里化作青面獠牙,将沈家人全部吞噬干净。 而后又化作绝艳的脸,甜腻地唤他“夫君”,却一把匕首扎进他心窝。 楚家二小姐,那日离开定安伯府,在京郊被射杀,尸骨无存,据说是白云堂干得。 但沈如风知道,绝不是,这一定是苏时瑾干得。 她曾是他的妻,却仿佛从未看清过她。 不过是一则流言,又没要她的命。再说,最后流言不也平息了吗? 她何必苦苦相逼,将花朵般的姑娘,一个个赶尽杀绝。 若不是她手段如此毒辣,自己也不会将小妹,送到国公府做妾。 他的手,捏的嘎嘎响,而后转身离去。 背影格外消瘦,格外高,但透着一股凄凉。 沈竹茹攥着绣帕的手,指节发白。赤金头面压得她,后颈生疼。 轿外窸窣的脚步声,停了又起,却始终无人来请。 昨夜母亲抓住她手腕,枯瘦的手指像极了院中那株老梅枝:“进了高门为妾,你要谨小慎微,万不可如家中那般任性,要学会忍……” “新妹妹可算来了!”轿帘被掀开,一个美娇娘现在眼前。 她生得极妙,狐狸眼上挑像蘸了蜜的钩子,一张鹅蛋脸白皙得透亮。裹着一身蜜合色云锦斗篷,鬓边插着一支累丝孔雀金步摇。 难道是夫君的正房娘子? 她扫了一眼,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沈竹茹,笑嘻嘻夸道:“瞧这水葱似的指甲,怕不是用晨露养出来的?” 毕竟沈竹茹的长相,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只皮肤这些年养得还算水灵。 那美娇娘亲热地挽住她手臂,腕间缠枝镯硌在她筋脉上。 沈竹茹疼得指尖发颤,却咧嘴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小门小户的,哪比得姐姐……” 话未说完,便瞥见女子身后四个丫鬟,个个水灵。云风云雨抱着妆匣站在角落,倒像两只灰扑扑的鹌鹑。 院墙外传来丝竹声,美娇娘帕子掩唇笑道:“今儿可巧,前头三少爷娶亲,听说新妇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前面招待宾客,特意嘱咐我来安顿妹妹。” 第261章 靖远国公府 第261章 靖远国公府 原来,这人不是正房娘子。 沈竹茹来之前,二哥跟她细说过靖远国公府的人员结构。 老国公育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谓是人丁兴旺。 长子与三个女儿都是嫡出,其余儿子全部是庶出。 她的公公行二,是庶出,是府里的二房。二房里,有三个公子,两个小姐。大公子与五小姐,是二房嫡出。 她的夫君也是庶出,虽说是庶出,倒也是正儿八经国公府的公子。 府中这一辈,他排行第二,人人都称他二公子,娶得是户部侍郎家庶女,还未有子嗣。 但沈竹茹从未听二哥说起过,他还这么一个妖媚如花的姨娘。 沈竹茹开口询问:“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美娇娘拉着她,进了西侧厢房,轻笑回:“妾身姓潘,单名一个莲字,比你早进府几个月。待二少奶奶前头忙完了,喝了你这茶,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 菱花格窗透进的光影里,浮着细尘。 沈竹茹环顾四周,见墙根立着榉木博古架,错落摆着几件青瓷梅瓶,釉面泛着雨过天青色。 临窗的梳妆台是新漆的,铜镜边缘錾着喜鹊登梅纹,镜面却有些发乌,想来是旧的物件。 “这是二少爷特意吩咐的。”潘姨娘指尖掠过屏风,腕间镯子当啷作响,“昨儿刚从库房要来的楠木嵌螺钿屏风,你瞧这喜鹊尾巴上的螺钿,多精致啊。” 沈竹茹望着边角细小的裂痕,只能抿嘴苦笑了一下。 来时的路上,二哥嘱咐过她,让她夹起尾巴做人。 还将楚家姐妹的死,敲打过她。还说,到这国公府为妾,已是他所求的极限。 若是她还那般,任性妄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再管她。 榻边摆着个鎏金熏炉,袅袅吐着檀木香,将霉味遮去不少。 “妹妹且歇着,姐姐先回去了。待少奶奶回来了,再来唤妹妹。”潘姨娘扶了扶鬓角,扭着腰斯斯然回了东厢房。 待门帘合上,沈竹茹跌坐在圆凳上。 往后,再也没人护着她了,如此或许能安然度过后半生。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云雨抱着妆匣进来时,险些绊倒。 她扫了一眼门槛处,石缝里还有青苔,低声道:“小姐,我听潘姨娘房里的枕月说,这屋子原是给通房丫头住的。半年前,那通房丫头吊死在房梁上......” “闭嘴——”沈竹茹低声呵斥。 她已经够心烦了,这丫头还这般说话吓她。 …… 洛华苑。 沉香屑簌簌落在错金炉里,苏时瑾用簪尖拨开暗红的香灰。 日光漫过窗棂,将凌黛映在窗纱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你说沈如风,把沈竹茹送进靖远国公府,做妾?” 凌黛往她身边挪了挪:“奴婢亲眼见着,那青布小轿从西角门进去。” 说来也怪,前世沈如风对这幺妹,可是疼爱有加。为她拒过三桩贵妾的亲事,怎的今生这般早早地,将人送去国公府。 苏时瑾腕间的翡翠镯子,不巧撞在香炉上,发出清越声响。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掠过。 余氏的斥责,沈竹茹的刁难,还有沈如风的虚情假意。 还有那冰冷的水,漫天的火光,和道道血河…… “查。”苏时瑾指尖划过炉身,“一个月内沈竹茹的动向,她每日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凌黛领命而去。 苏时瑾站在窗口,吹着寒风,若有所思。 南宫鸿煊今日用过午膳,便回了熙王府。他追问了她许久,到底是何人给她设局?苏时瑾都搪塞过去,这仇她要自己报。 待此件事了,再来收拾你,颜宛白,先留着你蹦跶几天。 …… 戌时,空中开始落雪。 凌黛带着湿漉漉的寒气,撞进内室。 她发间还沾着雪粒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西市画舫的赵瘸子说,上月廿三有位戴帷帽的小姐,用十两银要他画......画些腌臜东西。” “奴婢细细查了查,那人便是沈竹茹。如今市面上仅存这一张,是那赵瘸子私藏的。其他的画,都被人高价买了去。” 苏时瑾接过画,展了开来。 画中女子倚在软烟罗帐中,衣衫半褪媚眼如丝,当真是魅色无双。 画得是她,又不似她。画像侧边,还提着几句淫词荡曲。怪不得流言传得那般快,原来有人在推波助澜。 “好个沈竹茹。”苏时瑾轻笑,烛光在她眸中跳成两簇鬼火,“倒比楚琳聪明些,还知道寻市井画师。可惜......” 她指尖拂过画中人,停在那唇角处的朱砂痣上,冷笑道:“你以为躲到靖远国公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既敢做,我便让你享受一下日日换新郎。” 凌黛格外兴奋,她就喜欢看主子惩治贱人:“小姐,要怎么做?” 铜漏滴答声里,苏时瑾将画凑近烛火,火舌舔着画瞬息化为灰烬。 她贴着凌黛耳畔,吩咐了好一会,凌黛转身离去。 “指望高门护你,沈如风好天真......”她捻着灰烬轻笑,翡翠镯子滑到臂弯,“须不知,高门才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 靖远国公府,那个偏僻小院,西厢房。 烛火跳了两跳,沈竹茹正拆着赤金头面,忽听门外传来细碎的环佩声。 云雨慌忙打帘,却见潘姨娘扶着醉醺醺的柳文州进来,扑面而来浓浓的酒气。 “二少爷喝醉了,妹妹可要仔细伺候。”潘姨娘素手捏了一把柳文州的腰,然后才将人放开。 柳文州眯着眼打量,烛光里,沈竹茹的国字脸愈发方正。 他想起方才闹洞房时,瞥见的新妇,礼部尚书嫡女那如花似玉的脸,直挠得人心痒痒。 眼前这张脸,却让他提不起半丝兴趣。 “倒盏茶来。”他甩开沈竹茹搀扶的手。 沈竹茹慌乱去倒茶,却在递过去时被打翻,滚水泼在她手背上,烫出一大片红痕。 潘姨娘倚着门框轻笑:“妹妹当真是金贵人,连盏茶都捧不稳。我就不扰爷洞房花烛了。” 说完话,她就扭着腰,出了门。鬓边的孔雀步摇,晃得沈竹茹眼晕,心里更恨。 这潘姨娘,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262章 露馅了 第262章 露馅了 柳文州烦躁地扯开玉带钩,他想起父亲昨日的训斥:“她哥哥是探花郎,虽办砸了差事,也只是官降三级。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背后有人。你若再敢推辞,老子就打断你的腿。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公子?” 今日累了一日,本想歇在李氏房里。可她说了“到底是正经纳的良妾”,逼得他不得不来走个过场。 沈竹茹跪在脚踏上替他脱靴,后颈被赤金头面压出的红痕愈发刺目。柳文州忽用足尖挑起她下巴,她浑身一颤。 “你这眉毛......”他盯着那两道浓黑的远山眉,想起李氏总爱用螺子黛描的含烟柳叶,“明日找潘姨娘要些青黛,别整得像戏台上的张飞。”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沈竹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二哥临行前的警告在耳畔回想:“若敢使性子,我便再不管你死活。” 柳文州翻身压上去,沈竹茹望着房梁,内心懊悔不已。 唉,何必被朴月琴撺掇着,做那糊涂事。她若早知道,苏时瑾这般杀人不眨眼。即便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她。 茉莉香混着酒气,熏得她几欲作呕。 “笑什么?”柳文州掐住她腰肢。 原来她正在笑,伸手勾住男人脖颈,起起伏伏。 更漏滴到寅时,沈竹茹倚在床榻上,云雨替她擦拭腿间血迹。 云风则将沾血的帕子收了起来,转身递给守夜婆子。 两个丫鬟退了下去,房内一片静谧。柳文州起了身,胡乱系上中衣,打算离去。 沈竹茹娇声道:“爷,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妾身房里?” 柳文州还未回答,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大开。 沈竹茹裹着中衣,起身关窗。烛台上的火苗忽地蹿高,映出窗外梅枝上积着的雪。 她伸手去够窗栓,暗处掠过道黑影。 “谁——”话音未落,下颌被人用巧劲一托。“咔嗒”轻响,几颗白瓷假牙,混着血沫滚落在地,泛着森森冷光。 这是二哥特地找了一个黑衣人,前日给她镶的。 柳文州正系着玉带钩,闻声回头便瞧见这骇人景象。 沈竹茹捂着嘴,蜷在青砖地上,指缝间流着血。 怪不得她总抿着嘴笑,原是为了藏这腌臜秘密。 “好个沈家小姐!”他一脚踩碎瓷牙,皂靴碾着碎末,“我说为何急急塞给我,原是这般丑货!” 反手一巴掌抽过去,沈竹茹耳畔的珍珠坠子飞出去,正落在熏炉里,";滋滋";冒起烟。 “爷,妾身原先不是这样的,是被苏时瑾那毒妇打落的。” “闭嘴!”柳文州扯过她散乱的发髻,逼她仰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明日就送你回沈家!我倒要问问你那好哥哥,送个豁牙的丑妇来国公府,是存心羞辱谁!”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了一张纸,正是那日沈竹茹小巷里,被三个泼皮无赖调戏的场景。 宣纸被风拍在柳文州脸上,墨色晕染开半幅活春宫。 画中,沈竹茹襦裙被扯得七零八落,豁了口的牙床,正衔着泼皮头子递来的银锭子。 “好个探花郎的妹妹!”柳文州扯着画纸冷笑,指尖戳破画中人眼珠,“你沈家女儿倒比青楼里的姐儿还会做生意。” 他拽起沈竹茹头发,将画塞进她嘴里,“含着!明日我便敲锣打鼓送你回去,叫全京城都瞧瞧探花郎家的春宫戏!” 沈竹茹望着那画,一双眼变得赤红,发了狠般嚼碎宣纸吞下肚,牙床渗着血:“二少爷,这画是假的,是苏时瑾陷害我……” 她豁了牙的事,除了沈家人,便是苏时瑾知晓。 而且还偏偏,出现这样一张画。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事就是苏时瑾干得。 即便是躲到国公府,那女人也不肯放了她。 柳文州抬起一脚踹过去:“你个贱人,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琼华县主无缘无故,陷害你干吗?不管怎么说,她曾是你嫂子,会无端害你?” 沈竹茹一时语塞…… 见她无话,柳文州拂袖而去。 …… 洛华苑。 夜色浓得化不开,檐角铜铃风中轻晃,惊不破满院寂静。 苏时瑾斜倚在攒金丝云纹引枕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案几。 烛火在她鸦青色睫羽下,投出细碎的光斑。 “沈竹茹被柳二爷踹得滚了好几圈,血沫子喷了一地。”凌黛坐在榻边,边说边比划,“还说,明日要押着她,去找沈家讨说法呢。” 烛火下,苏时瑾唇角朱砂痣愈发殷红。 她将璇玑玉手炉,往怀里拢了拢:“柳文州最好女子颜色,明日定会押着人,去沈府讨说法。” 南宫鸿煊半夜翻过墙头,本打算远远看上一眼就走。 可看到那屋子,还亮着烛火,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他悄摸靠近,贴着菱花窗棂,透过细缝往里瞧。 往常这时候,她早裹着锦被酣睡。此刻,却像只伺机而动的雪貂,连发梢都透着亢奋的锋芒。 “……最绝的是那幅春宫图!”凌黛咯咯笑起来,“小姐果真好画工,画的是惟妙惟肖。当时,柳二爷的脸色,真的是涨得比猪肝还要红。” 苏时瑾忽然嗅到,窗缝里钻进来的淡淡雪松香,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将人遣了下去。 待凌黛退下,她对着虚空轻嗤:“梁上君子当上瘾了?” 话音未落,雕花窗棂无声洞开,裹着绯色大氅的身影灵巧翻入,氅边银貂毛掠过她探在被外的足尖。 南宫鸿煊解了氅衣,往屏风上一抛,露出内里暗绣四爪龙纹的暗红锦袍。 这人,好像格外钟情于红色,黑色的衣物。 他俯身时,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苏时瑾鼻尖,带着些许寒气:“我的探子,都没凌黛看得仔细。阿瑾,果真教导有方。” 大拇指蹭过她眼下淡淡青影,“为了听戏,连觉都不睡了?” “这场戏可值千金。”苏时瑾偏头咬住他指尖,贝齿留下浅浅的印子,“你可知,你先前所说的画,是她让人画得?今日,我终于见到真迹了。” 第263章 纠缠缠绕 第263章 纠缠缠绕 南宫鸿煊顺势将她压进锦衾,鎏金帐钩应声而落。 流云纱拂过两人交缠的发丝,他衔住她耳垂低语:“对不起,阿瑾。是我无用,竟未查明真相,以为都是楚琳做得。” “不怪你,谁会料到呢?连我,也被她骗了。” 温热气息染红她耳廓,“不过阿瑾这出以牙还牙,做得极好。” 苏时瑾翻了个身,贴近他,按住他乱动的手:“她既敢雇人画我衣衫半褪,我便送她幅银锭春宫。” 冰绡中衣滑落肩头,烛光下,莹白如玉荧光闪闪。 南宫鸿煊瞳孔骤缩,这女人还真是越来越胆大。 “那些画……”他喉结滚动,掌心贴在她后腰,“我让暗卫以百金购回,毁在熙王府暗牢了。” “傻子。”苏时瑾笑出声,发丝扫过他喉结。 南宫鸿煊笑道:“我才不傻。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我帮你?” 苏时瑾掐着他下巴,微微摇头:“不,这次我要自己来。他们以为攀上柳家,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高门大户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南宫鸿煊嘴角噙着一抹笑,温柔且笃定:“好,我向来相信我们阿瑾,定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苏时瑾眉头轻蹙,眼波流转间满是嗔怪:“莫要再提那些叫人糟心的人了,徒增烦恼。” 南宫鸿煊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好,既如此,那我们便做些正事。” 苏时瑾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什么正事?” 南宫鸿煊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你说呢?” 话音未落忽然翻身,苏时瑾一头青丝滑落枕畔,在烛光里宛若绸缎。 “南宫鸿煊!”苏时瑾攥着散开的衣襟要推他,指尖却陷入他腰窝。 男人喉间溢出的轻笑震得她耳膜发麻,炙热的唇舌已含住她唇瓣,“阿瑾今日是不是饮梅子酒?尝着倒比往日更甜些。” 红霞从苏时瑾颈间蔓到眼尾,她抬腿要踢却被制住膝弯。 不知何时,衣衫松散。 坚硬的肌肉擦过她锁骨,落下星火般的触感,“阿瑾得了我的内力,可不能浪费了……” 鸿煊给她输了大半内力,近日才从冷锋口中得知。这才解开她心中的疑惑,怪不得她是感受到精进不少。 他带着薄茧的手,握住她的素手,“要这般运转,才得融会贯通!” 烛火将纠缠的人影,投在绣着并蒂莲缠花纹的床幔上。 苏时瑾拢住手掌,掌心微微出汗,连带着额上也有汗。 她收拢虎口,觉得整个身子,都黏糊糊的。掌心上仿佛托了一只夜枭,展开翎羽,引吭高歌。 他牵着她的手,如同夜湖上翩翩起舞的,两只天鹅。 烛火熏成琥珀色,她手腕翻转加翻转。 “阿瑾……我爱你……” 她羞恼地咬住他肩头,却换来更炽热的回应。 南宫鸿煊滚烫的呼吸,钻进她松散的衣领,燎出绯色云霞。 苏时瑾指尖蜷起,觉得身体,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完全无法控制。 偏偏还带着无力,乏力,却又渴望。 听见头顶传来抽气声…… “阿瑾,要这般……”南宫鸿煊喑哑的声线,掐着她手指,激起喉间破碎的喘气声。 脖颈间的雪玉坠子,几乎燃了起来,烫得人肌肤燥的慌。 窗外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混着他突然加重的鼻息。 他猛地扣住她后颈深吻,将呜咽声与梅子酒香尽数吞进去。 “嗯……嗯……”粗重的声音,从喉咙里,嚎叫出来。 苏时瑾指节泛白,紧紧攥着锦被一角,仿佛一袭月光在指缝间流淌。 “阿瑾……”南宫鸿煊汗湿的额发扫过她眼睑,青筋暴起的手背撑在她耳侧。 苏时瑾别过头,狠狠咬住他手腕,留下两排血印。 南宫鸿煊痛呼一声,却并不在意,只轻舔她眼角湿痕,眼底未褪的情潮比窗外的夜更浓:“阿瑾这是害羞了?往后,咱们多来几次,你便习惯了!” “你!”苏时瑾扯过锦被,掩住酡红的脸。 南宫鸿煊笑着替她掖好被角,绯色大氅扫过脚踏:“过几日,我再来找你……”他故意停顿在支起的窗棂前,“你得给我尝尝,你新酿的梅花酒。” 苏时瑾掷出的软枕,撞在阖紧的雕花木窗上,震落几簇檐角积雪。 她蜷进带着松木香的衾被里,掌心贴在发烫的脸颊。 待见到人走远,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对着一双手微微愣神。 过了许久,才起身唤人,送进来一盆水。 …… 次日,定安伯府。 吴凡被抬回府那日,血水顺着担架滴了一路。 此刻,暖阁里泛着腐肉气息,左肩可见森森白骨。 几日前,他跪在厉王府垂花门,磕破了额角。 才换来刑部尚书李儒松口,从刑部大牢里,捞出这个血肉模糊的嫡子。 若不是每日千年人参吊着,还有太医院郑太医诊治,定安伯府门口估计早就挂起了白幡。 “造孽啊……”吴怀山盯着他,心中悲痛万分。 郑太医挑开化脓的鞭痕,银刀刮过骨头的声响让门外小厮白了脸。 “亏得用参汤吊着心脉。”老院判抹了把汗,金针封住天池穴时,榻上人突然像离水的鱼般弹起,喉咙里挤出嘶吼:“别灌了!我说!我全说!” 满室死寂中,吴怀山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响动。 儿子脖颈处,紫黑的勒痕刺进眼底。那分明是绳索勒脖的痕迹,李儒真是欺人太甚。 小儿间的打闹,他竟想如此心狠,想让自己长子的命来赔。 “惊惧入髓,需得静养。”郑太医示意伯爷移步廊下,药箱里跌出半片染血的指甲盖,很快被积雪吞没。 游廊那头传来幼子嬉闹声,续弦楚茹正牵着小儿的手,教他学走路。 老院判声音压得极低:“鞭伤损了肾脉,若再沾酒色,神仙难救。” 话音未落,厢房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吴凡哑着嗓子嘶喊:“滚开!别碰我!” 吴怀山踉跄了一下,他与原配人到中年,才得长子。 平时难免骄纵了些,所以养成他一身陋习,年少时便流连青楼。 这些年,更加放纵,房里通房丫头养了八个。 原本打算开了春,就给他娶个高门贵女。没想到出了这事,岂不是又要耽搁了。 “有劳院判,我一定看住他。”他哆嗦着塞出一叠银票。 第264章 好个清贵才俊 第264章 好个清贵才俊 当夜,西跨院抬出,八个哭啼的通房丫头。 家法棍子打断了两根,终于让全府都知道,世子院里再不许进红裙。 …… 寅时的梆子声,还未散尽。 靖国公府,北跨院的青瓦上凝着层薄霜。 柳文州推开东厢房的门,潘姨娘追了出来。 她倚着门框娇笑:“爷的领子还翘着呢。” 蜜合色寝衣领口滑下半截,露出颈间昨夜留下的红痕。 柳文州胡乱系着松绿锦袍的盘扣,闻言转身。 潘姨娘纤指抚平他翻卷的衣领,指甲故意刮过喉结:“这般急着去西厢房,莫不是新妹妹有什么妙处?” 她鬓发散乱,狐狸眼上挑春色撩人。 “妙处?”柳文州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大步往西厢房走去。 回廊积雪,被皂靴碾得咯吱作响,惊起梅枝上打盹的麻雀。 沈竹茹蜷在拔步床角落,豁了口的牙床渗着血丝。 云雨正用温水绞了帕子,给她敷脸,忽听门扉被踹得震天响。 柳文州裹着寒气闯进来,踩过昨夜摔碎的瓷牙,碾出刺耳的声响。 “给我起来!”他揪住沈竹茹的头发,就往床下拖。 沈竹茹扒着床沿,不肯松手,指节在楠木上刮出血痕。 “爷!求您……”她豁牙漏风的哀求混着血沫,“妾身出了这门就活不成了!” 柳文州抬脚踹在她肩头:“你们沈家拿我当傻子?镶口假牙糊弄我,当真是好手段!” 云风见形势不对,早飞去正屋请人。 李氏裹着狐裘进来时,正见沈竹茹跪在碎瓷片上磕头。 雪光透过窗,照在她豁开的牙床上,像龇牙咧嘴的野猫。 柳文州扯着人往门外拽,沈竹茹的中衣裂开半幅,露出昨夜留下的淤青和红痕。 “夫君三思!”李氏拦住去路,石榴裙扫过门槛结的冰花,“纳妾文书昨儿刚在宗祠记了档……” 话音未落,便被柳文州推开,撞在门框上。 回廊尽头,传来杖击青石的闷响。 柳二老爷拄着紫檀杖,立在月洞门前,苍青缎面夹袄衬得脸色愈发阴沉:“大清早闹什么!” 柳文州将人往前一推。 沈竹茹一个踉跄,栽在薄霜未化的石板上。 “父亲您看!沈家拿这等豁牙丑妇充作良妾,分明是羞辱我们二房!” 二老爷眯眼打量,思索了片刻。 举起拐杖,狠狠抽在柳文州小腿:“蠢材!沈如风虽贬为七品,可他背后的人是厉王殿下!”顿了顿又说,“昨夜既已圆房,便是打碎牙也得咽下去!” “父亲!”柳文州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被一杖扫在膝窝。 他踉跄着扶住梅树,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而落。 沈竹茹扑过去,抱住柳二老爷的腿:“求公公给条活路!妾身愿在佛堂抄经祈福,绝不出现在爷跟前……” 柳二老爷抬脚将人踢开,转身时大氅扫过她额头:“滚回房里呆着!再闹出动静,老夫也不饶你!” 他渐行渐远,又补了一句:“文州随我来。” 柳文州狠狠瞪了眼,瘫软的沈竹茹。 潘姨娘倚在东厢门,见男人都走了,抬手扶起她:“妹妹千万别恼,日久生情,爷会知道你的好的。” …… 洛华苑,暖阁。 空气中浮着沉水香,苏时瑾倚在美人榻上翻看账册。 珠帘响动,凌黛大步走进来,发梢还沾着雪水。 “靖国公府,竟没去沈家讨说法?”苏时瑾指尖轻叩,“沈如风究竟使了什么好手段?” 凌黛将手炉塞进她掌心:“厉王送了五台红木箱笼,今早吹吹打打抬进西跨院。” 苏时瑾嗤笑一声:“他到底给厉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维护他到这个地步!” 凌黛压低嗓音:“奴婢在熙王府时,曾听冷锋提过一嘴......” “冷锋说了什么?”苏时瑾倏然坐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说厉王男女通吃——”凌黛耳尖有些泛红,“上月厉王府从南风馆赎的琴师,眉眼与沈如风有五分相似。” 银丝炭爆出一个火星,映得苏时瑾眸中寒光凛冽。 她想起前世,沈家人时时挂在嘴边的话,无非是沈如风清贵才俊,娶了她这个商女有失身份。 “好个清贵才俊。”苏时瑾唇角扯起一抹嘲讽,“嫌我商户出身配不上他,如今倒舍得将亲妹妹送作妾,自己也爬上厉王的榻!” “小姐,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凌黛躬身问道。 苏时瑾指尖摩挲账册封皮,眼底淬了冰碴般笑意:“厉王既要保,那我们就慢慢玩,你去北市鬼街寻……” 凌黛垂首屏息,听着自家主子的吩咐,而后匆匆离去。 …… 亥时一刻,洛华苑。 凌黛闪进院子,身后跟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 “小姐,您要的人。”凌黛躬身回禀。 苏时瑾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这人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瞧着有些诡异。 但看着这身形,倒像是个女子。 苏时瑾指尖叩了叩案几:“把斗篷摘了。” 女子抬手解开系带,动作缓慢轻柔,似乎带着一丝媚意。 斗篷坠地的刹那,满室烛火都晃了晃。 这张脸艳丽无双,却看着不像阳间人,倒像山间吸人阳气的艳鬼。 肌肤似裹着薄霜,泛着幽蓝暗芒。 唇色是绛紫色,眼眸隐隐冒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黑气。 最最让人惊悚的是,她脖颈间那朵诡异的花,看着像是曼陀罗,可却通体黑色。 苏时瑾定了定心,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抬眸,看了问话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俯身行礼:“县主万安,奴家名唤曼娘,最善替女子磨骨修容。” 这女子正是云雾山山寨,死里逃生的云曼。 她潜在京都,已有几个月。她认得凌黛,知晓她是苏时瑾的贴身丫鬟。 所以凌黛来鬼街时,她毛遂自荐,跟着她回了洛华苑。 毕竟以她的观察,苏时瑾与沈如风势如水火。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吗? 苏时瑾唇角上扬,笑得有些冷:“你知晓我的身份?” 曼娘盈盈一笑,眼尾的黑气愈发浓郁:“县主的大名,京都谁人不知?只是奴家没想到,县主竟生得这般貌美,倒让奴家自惭形秽了。” 第265章 曼娘 第265章 曼娘 苏时瑾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恭维话。” 曼娘低眉顺眼,语气温顺:“县主有何吩咐,奴家定当竭尽全力。” 苏时瑾若有所思:“既然你说擅长磨骨修容,那你看看这副样子,可还有救。” 凌黛递过去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豁牙丑女,可不就是沈如风的妹妹,沈竹茹。 云曼自然识得画中人,可她极力掩饰着眼中的异样:“可以是可以,就是怕她忍不住痛楚。请问,画中人是——?” 云曼与沈如风,有滔天的仇恨,她才懒得帮沈家人。 她进洛华苑,原本是想着投靠苏时瑾,对付沈如风与厉王。 “呵呵,她是靖远国公府三公子新纳的小妾。我要你帮她改头换面,再哄她喝下这瓶毒药。” 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瓶塞上缠着几缕红丝。 她将瓷瓶轻搁案几上。 “这瓶毒药,名为‘百日娇’。”苏时瑾语气平静,“服下后,百日内,人会越来越娇美。配合你的磨骨修容术,她必得专宠。待百日后,她将全身如焦炭。” 曼娘看着那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 苏时瑾也恨着沈家人,恨着沈如风。 “县主放心,奴家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喝下这瓶药。”曼娘爽快应道。 苏时瑾指尖忽地叩住青瓷瓶,瓶身映出曼娘毫无波澜的眉眼:“靖远国公府如此高门勋贵,你听到我要毒害府中人,竟一口答应毫不推诿?你究竟是谁?” 曼娘俯下身子,紧贴地面:“不敢欺瞒县主,奴家是云雾山山匪云曼。” 凌黛的刀瞬间抵住她后心,却见曼娘拔出一把匕首插进自己肩头。 血一滴滴坠落在地上,腐蚀出缕缕白烟:“几个月前,沈如风伙同厉王,屠了整个山寨,而奴家是唯一幸存者。” 她拔出匕首舔了舔血渍,笑得像索命艳鬼:“奴家愿为县主的刀,剜沈家人的血肉。” 苏时瑾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原来你知晓,我要对付的是沈家人。不过,我凭什么信你?沈如风与厉王联手屠你山寨,你却能活着逃出来,还正好出现在我面前,未免太过巧合。” 曼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死气:“因为有个傻子,为了护我,只余一架白骨。我本是个死人,没必要欺瞒县主,还请相信奴家!” 苏时瑾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好,我信你一次。不过,你若敢有半点异心,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曼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俯身叩首:“奴家定不负县主所托!” 苏时瑾微微颔首,将青瓷瓶推到她面前:“去吧,凌黛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曼娘捧起瓷瓶:“县主放心,奴家定让她在极致的美丽中,尝尽极致的痛苦。” 曼娘起身,肩头伤口仍在渗血,却恍若未觉,只深深看了苏时瑾一眼,转身离去。 待曼娘走远,凌黛低声问:“小姐,她的话可信吗?” 苏时瑾淡淡道:“信与不信,无关紧要。只要她按照吩咐行事,没有异动,别的不必深究。” 谁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这曼娘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不管她与沈如风,还有厉王,有何仇怨!只要不损害到她,她还是很乐意帮上一把,谁叫她们的仇人一致呢。 窗外夜色深沉,苏时瑾临立窗前,望着曼娘深深浅浅的脚印,眸中闪过一丝笑:“沈如风,你要护着的人,我要让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 熙王府,墨雅轩。 南宫鸿煊一袭玄色锦袍,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冷锋脚步匆匆,单膝跪地:“殿下!” 南宫鸿煊缓缓转身,眉眼微挑:“查出来了?” 冷锋恭敬回道:“那环形玉佩的主人,是工部尚书嫡子李武奈。不过,他已失踪多日。”冷锋补充道:“殿下,这李武奈,便是之前您打断腿的其中之一。” 南宫鸿煊凤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倒是巧了。没想到竟会是他。” 那日藏香楼外,两个浪荡子言语污秽,他下手重了点,断了两人各一条腿。 后来,冷锋倒是来说过,说这两个人,一个是工部尚书的儿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事后,两家人蹦跶了好久,也没找到凶手,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这李武奈怕是贼心不死,断了一条腿,竟还敢觊觎阿瑾。 “走,去工部尚书府,喝杯茶。”南宫鸿煊唇角微勾。 冷锋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琼华县主,如今就是他家主子的逆鳞,触之必死! …… 工部尚书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乌金卫——南宫鸿煊的专属侍卫,重靴踏碎满地月光。 南宫鸿煊迈过门槛时,听见棍棒声,还有怒骂声。 “混账东西!连个残废都看不住!”李长河沉着脸,狠狠责骂着。 廊下长凳上,趴着几个小厮,后背血红一片,浑身发抖:“老爷饶命……小的们跟着三少爷去报国寺进香,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报国寺?”南宫鸿煊冷声开口,“李尚书倒是教子有方,断了腿还要去寺庙拜菩萨!?” 李长河抬眼一看,几乎吓得跌倒在地,京中谁见到这个“活阎王”,会不杵呢? “殿、殿下深夜造访……下官有失远迎……” 南宫鸿煊瞟了一眼,将环形玉佩执在地上,隐含杀意:“李大人,好好瞧瞧,这可是令郎的东西?” 李长河盯着地上的玉佩,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额上汗珠,顺着满是褶皱的脸滑落。 “这……这确实是犬子的玉佩,不知为何会在殿下手中……”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 南宫鸿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仿若腊月的寒风:“李大人,您的好儿子,怕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他微微俯身,“此玉佩,是袭击琼华县主的歹人留下的。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266章 我来伺候你 第266章 我来伺候你 又是关乎琼华县主,之前承恩侯府的小姐,就是惹了她,被折断一根手指。 还有,那个逆子的腿,虽说他始终不肯说实话。但他隐隐猜到,怕是也和琼华县主,有一丝关联。 这个逆子,可别又犯糊涂。 李长河扑通一声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殿下明鉴啊!” 他连连磕头,朝珠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犬子向来不务正业,定是被奸人利用,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下官对此毫不知情,求殿下饶命!” 南宫鸿煊冷哼一声:“不知情?别废话,本王今日来,只问你一句,李武奈在哪?” 李长河咽了口唾沫,犹豫片刻后说:“殿下,那孽障自从断腿后,便闭门不出。前些日子,承恩侯府小姐伤了手,他去探望。之后便时常外出,下官虽派人跟着,却还是让他寻了机会甩开了随从。下官也在四处找寻,可至今毫无头绪。” “承恩侯府?”南宫鸿煊冷笑,“去探望颜宛白?” 那个言语冲撞阿瑾,被他折断一根手指的女人。 李长河咽下一口唾沫:“正是……正是去探望宛白。两家是表亲,他与宛白有婚约……” 看来,那位承恩侯府的深闺小姐,也参与其中。 他忽然明白,为何每次提到这事,阿瑾都不说实话。 想必是怕他跟上次那般冲动,被老头子责罚吧。心中泛过一丝甜蜜,这女人的心,果然与那处一样软。 …… 洛华苑,琉璃灯映着绝美的脸,一只玉手搁在灯罩上,正打算吹灯。 门帘微动,还未来得及回头,苏时瑾腰间已多了双滚烫的手。 这些天,窗可是锁得死死的,所以这人今日,难得从门进来了。 室内太过燥热,她脱了外衫、里衣,只穿了一件并蒂莲小衣,外加一条桃红色绉纱短裤。 “凌黛,真是越来越无用了。”苏时瑾臊红了一张脸,娇声呵斥。 “那丫头出自熙王府,哪能拦得住我?” 灯火下,女人裸露在外大片皮肤,布满了粉粉的细痕。 前些天,他与阿瑾,每每亲密,都是熄了灯的。 今日,撞到这等艳色,按理说他心中应是欢喜得很。可目光触及那些痕迹,只有心疼,还有懊悔,盖过了那浓浓的渴望。 南宫鸿煊指尖划过她锁骨,臂弯,腰间,小腿……,眼尾泛红,哑声问:“阿瑾,我真是粗心,竟不知那日,你受了这么多伤。” 他将她抵在胸前,喉咙里发出几声哽咽。 苏时瑾手环住他的腰,声音轻柔:“都是些小伤,我根本不觉得痛。” 南宫鸿煊将她按在梳妆台上,铜镜映出她光裸的脊背,细细粉痕如一张网,一张网住他心的网。 他指腹轻轻碾过,声音里有一丝委屈:“阿瑾,你总不说实话!我都知道了,是李武奈与颜宛白,联手做的局,可对?” 一双手不知何时,已悄悄攀上去。 苏时瑾喉间溢出哼哼声,指尖抠住台面:“我不过是怕你冲动,才未告诉你。” “阿瑾是怕我受罚吗?”一块丝绸飘落在地。 “鸿煊,快……住手……”苏时瑾字不成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你回答我……”他的手指灵巧如蛇,就像在绸缎上跳舞,带着一丝恶作剧的意味,还带着一点惩罚她的意思。 谁让她不相信他,非得瞒着他。 “好……我……是……怕你……再被罚”苏时瑾软了身子,几乎滑下去。 南宫鸿煊一把搂住她,强迫着她,坐在妆台上。 他眼中欲火翻涌,han住她耳尖呢喃:“我又不是莽汉,阿瑾你不信我,之前的流言……” 好像确实,他之前流言的事,处理得让人寻不到把柄。 果然是关心则乱,当时见他受了鞭伤,怕他再冲动,所以瞒了下来。 看着他,越来越发狠的模样。苏时瑾觉得,自己得主动求饶。 足尖抵住他腰腹,她莞尔轻笑,眼尾泛着薄红:“鸿煊……我……错了,绕我……这一次……” 声音不似平常的清冷,软糯甜腻得很,尾音绵绵,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微微压制的呼吸声。 南宫鸿煊的心,一下子乱了。 粉粉的,嫩嫩的,就像五月里的桃花瓣,受不得风吹雨打。 更何况,他那一双手,可是握剑的手,全是厚茧。之前跳着一曲霓裳舞,此刻却跳起了金戈铁马般的舞步。 苏时瑾侧身避让,嘴中痛呼一声,他的舞步过于粗放。 擦伤了她,有些痛,随即心里有些恨恨的。 这人,竟然软硬不吃,她可是为了他,才隐瞒的,干嘛这么大戾气? 想到这,她委屈地哭起来,指甲在他后背,抓住道道血痕。 苏时瑾微微发抖,哭得更凶了。 南宫鸿煊堵住她的唇,将呜咽尽数吞下:“阿瑾……乖……别哭……” 苏时瑾膝盖撞到妆台,却拦不住那人。 她乱动的手,被他另一只手,禁锢得不能动弹。 而她此刻,就如溪流中,一片飘落的花瓣,沉沉浮浮,毫无招架之力。 “云郎……” 南宫鸿煊总算停了手,将她揽在怀中,舔去她眼尾泪珠:“明日我寻个由头,去拆了承恩侯府的祠堂。” 苏时瑾发丝黏在额头,抬手攥住他手腕:“不要!这次我要自己动手,总不能事事都要你相帮。” “好,这次就依了你。不过下次,你若再欺我瞒我,我就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他抬眸望了望自己的手,果真是长了一双好手。指节修长,以后得好好护理。 苏时瑾看到他这表情,忙贴上去,蹭了蹭他胸口,像猫儿似的哼唧:“嗯……不会……有下次的……” 南宫鸿煊的眼,亮过天边的星,而后体贴地道:“要点水,去洗洗。” 苏时瑾裹着松垮的小衣,赤足踩在地砖上,足尖蜷缩着泛着粉。 她对着门外唤了声:“凌黛,备水。”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像被揉皱的锦缎。 南宫鸿煊指尖缠着她一缕青丝:“阿瑾的浴桶,带我一个吧!” “你今日也闹够了。”苏时瑾背过身系衣带,指尖却颤得系不上结。 铜镜里映出点点红梅,连耳垂都染着霞色,“凌黛!多添些花瓣——” 话音刚落,整个人忽地腾空。那人将她扛在肩头,大步走向浴房:“我亲自伺候你沐浴。” 他踢开几道门,一路来到浴房。凌黛早没了身影,雾气里只余一片冷香,扑面而来。 第267章 有人听着呢 第267章 有人听着呢 苏时瑾蹬着腿要逃,小衣散开:“南宫鸿煊!你……你放我下来!”露出未消的指痕,“外头还有丫鬟听着呢!” “听着才好。”他将人放进浴桶,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袖口,“让她们知道,琼华县主连沐浴都要我哄着。”指尖勾开她湿透的小衣,墨梅花瓣贴在雪肤上。 苏时瑾缩进角落,抓过浮在水面的花瓣掷他:“你出去!我……我要生气了!” 南宫鸿煊俯身含住她肩上花瓣,含糊道:“阿瑾生气的模样,比御花园的芍药还艳。” 手掌没入水中,柔柔拂过去,“这里还疼不疼?” “你……”苏时瑾燥红着一张脸,趁机推开他,溅了他满脸水珠,“你出去,我便不疼了!” 门外传来轻咳:“小姐,可要添热水?” 南宫鸿煊抹去脸上水渍,扬声道:“送两坛酒来,要西域的葡萄酿。” 他眉头微挑:“沐浴时,配上美酒才是风雅!” 苏时瑾气得咬唇,勾起水花泼他:“你要喝去前厅喝!” 水面晃动的涟漪里,她瞥见门缝里探头的小丫鬟,羞得恨不得抽死这个男人:“你……我的名声,都要被你毁了!” “阿瑾的名声,早被我捧在心里了。” 屏风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嫣然端着托盘的手轻轻颤抖。 “小姐,酒来了。”她垂首跨过门槛,水雾中望见半掩水中的背,喉间发紧。 南宫鸿煊抬手:“搁这。” “奴婢告退。”嫣然转身时,袖中的梅花簪不慎滑落。 苏时瑾唤住她:“嫣然……你掉了东西。” 嫣然浑身僵直,耳尖红得滴血,弯腰拿起簪子逃出门。 南宫鸿煊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一丝异样。 嫣然捧着空托盘,退至廊下。 是她不死心,不相信,硬要去看看。结果看到那一幕,究竟何时,小姐与熙王殿下变得如此亲近? 是那次撇开她,还有春兰秋月,与凌黛去了舒县的那段时间吗? 廊下,传来知夏的声音:“嫣然姐姐,你怎么哭了?” “是雾气迷了眼。”她抹去眼角水痕,望着窗上交叠的人影。 更漏滴到一更时,苏时瑾裹着嫣红色寝衣,被南宫鸿煊抱入内室。 怀中的人,睡得迷迷糊糊,毫不设防。 南宫鸿煊弯身,将她轻放入榻:“我走了,你安心睡吧。” 喉咙里挤出一个音:“嗯……”缠绵悱恻的尾音,几乎要勾得人丧失理智。 不过,还是算了吧。 南宫鸿煊飞身越过墙头,凌黛在暗处瞥见,他颈侧还留着新鲜的牙印。 她恨恨地想:小姐,怎么不咬死这个,不要脸的熙王呢! 而翻过墙头的人,却想着:怎么忘了问,阿瑾身上的伤,为何好得那么快,实在过于反常。 那几日他都未发现,阿瑾身上有伤。要不是今日的烛火,谁能看到那些粉嫩的新肉呢。还有,李武奈去了哪? 无事,明晚再来问,也是一样的。 被窝里的人,身子微微一颤,不知做了什么梦…… …… 承恩侯府。 檐下冰凌化成水,滴滴答答,扰人得很。 颜宛白蜷缩在角落,铜镜映出她青黑的眼底,发间金步摇随着颤抖发出细碎声响。 “表妹......你好狠的心!” 沾血的手掌,忽地拍在菱花窗上。李武奈歪着脖子,伤口汩汩冒血。 “啊——!”颜宛白打翻妆奁,珍珠滚了满地。 她赤着脚扑向拔步床,锦被牢牢蒙住头。 已经五日了,这人的鬼魂,已整整缠了她五日。她派出去的人,自谋害苏时瑾后第三日,便传来消息:苏老夫人安然回了苏府,琼华县主也无事,被熙王殿下救了回来。 从那日开始,她便再也没得安宁,不论白日还是黑夜,眼前不时显现—— 今日,是李武奈的头七,颜宛白快崩溃了。 门外传来婢女惊慌的询问:“小姐?” “滚!都给我滚!”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却痴痴笑起来:“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嫁残废了......”染着蔻丹的指甲抠挖床柱金漆,“圣上要给我赐婚的,我要嫁沈探花......” 墙头黑影一闪而过。 …… 洛华苑。 凌黛低声禀报:“小姐,事成了。” 苏时瑾眉头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嗯,堂堂侯府千金,变得疯疯癫癫的,倒也有趣。” 凌黛上前一步:“这几日,她对着空气又哭又笑、又骂又叫。不过今日她念叨要圣上赐婚,说是要嫁给沈如风。” 苏时瑾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说呢?怎么对我这么大敌意,原是为那人鸣不平,所以寻我晦气。” 苏时瑾捏碎手中蝴蝶酥,忽地轻笑出声:“她既如此痴心,咱就帮帮她。停了药吧,若一直疯下去,想必这亲事也难成。” 凌黛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 靖远国公府,西跨院。 窗纸破了半扇,云风正拿着浆糊,打算补上去。 要不然,这难熬的冬日,可不得冻死她们主仆三人。 自那夜二公子走后,就再也没来瞧过小姐,唉…… 云风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这么粗犷的长相,偏偏还豁了牙。也难怪那二公子不喜欢她。 她若是世家公子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喜欢潘姨娘那样的。 寒风卷了一片枯叶,穿过破洞,扑到沈竹茹青紫的前额。 她对着铜镜抿了抿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这一辈子,真是被苏时瑾毁了,之前对夫君与婚姻的憧憬,这几日碎得稀巴烂。 若是为了躲开苏时瑾的报复,她何至于嫁给那个浪荡子。 若不是苏时瑾,将她的牙打落,她何至于被嫌弃成这样? 门帘微动,潘姨娘跨了进来,身后跟着大丫鬟枕月。 “妹妹这妆画得倒别致。”潘姨娘笑道,只是眼底却透着一丝嘲弄。 沈竹茹有些手足无措,忙起身相迎:“莲姐姐,快请坐。” 又吩咐云雨:“云雨,快上茶。” 潘姨娘坐下来,抬手轻抚鬓边的金步摇,眸中春意满满,关心道:“妹妹,我昨日就打算来看看你,看你可有什么短的缺的?就是这几日,被爷折腾得……” 第268章 磨骨缝皮 第268章 磨骨缝皮 潘姨娘及时收了口,握住沈竹茹的手,宽慰道:“妹妹也别气馁,我会在爷面前,为你多说好话。” 沈竹茹低眉顺眼:“多谢莲姐姐。” “妹妹,你这屋可真冷啊。”潘姨娘似是不经意地开口,“不像我那儿,炭火烧得暖烘烘的。昨儿夜里爷还嫌热,只盖了条薄衾呢。” 云风在心里暗骂:这女人美则美矣,就是太虚伪。 潘姨娘仿佛才看见,窗户破洞一般,面上露出惊讶神态:“哎呀,这窗户破了一个洞,难怪这么冷?妹妹怎么也不说一声,待会我去二少奶奶屋里说说,顺便给你屋里多添些炭火。” 沈竹茹紧攥着衣角,强扯出一丝笑容:“多谢姐姐。” 潘姨娘起身:“这屋实在冷得很,我就不多留了。” “好,姐姐慢走。”沈竹茹无比卑微,将人送出门。 那潘姨娘回头笑道:“对了,妹妹。你这牙……还是得看,咱们爷最重仪表,可得上点心。” 沈竹茹几乎咬碎了一嘴牙,心中忿恨、羞耻蔓延。 三更已过,沈竹茹在窗前来回踱步。 妆台上一片狼藉,铜镜里映出捏碎的胭脂盒,粉末洒了一妆台,倒像是暗红的血迹。 待走累了,她在铜镜前坐下,这一坐就是整宿。 晨光微熹时,她突然忽然开口:“云雨,今夜你去北市鬼街,寻个能改头换面的能人。” 北市鬼街,还是云风云雨,无意间告诉她的。 那里能人异士多,总会有办法的。 云雨有些迟疑:“姨娘,那里虽有些能人,但是有些代价巨大,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总好过守活寡。”她将陪嫁的翡翠镯子,套在小丫鬟腕上,“找个最能耐的。” …… 亥时,北市鬼街。 阴风卷着纸钱,云雨缩在斗篷里,身子瑟瑟发抖。 她虽习了几年功夫,但从未来过,这般诡异的地方。 心里不由有些害怕,所以身子有些抖。 街边店铺的幌子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好似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云雨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昏暗的灯笼,挂在斑驳的墙壁上,散出微弱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只黑猫从房顶窜过,“喵呜……喵呜……”的叫声划破寂静,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小姑娘,深更半夜来这儿,是寻什么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雨转身,见一身形佝偻的老妇人站在阴影里,脸上皱纹纵横交错。 “我……我找能改头换面的能人。”云雨结结巴巴地说。 老妇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改头换面?哈哈,这鬼街能做这个的,只有曼娘一人,我带你去吧。” 她转身蹒跚地走着,脚步却异常轻快,云雨忙不迭地跟上。 七拐八拐后,她们停在一间黑屋子前,门前悬了两盏灯笼,只是材质瞧着与别的灯笼不太一样。 老妇人推开,贴了黄符的门。 云雨也没细看,跟着人进了屋。 屋内坐着一个人,全身笼在黑色斗篷里,瞧不见脸。 老妇人谄媚地笑道:“曼娘,这姑娘要找能改头换面的人,我就把她带来了。” 曼娘微微挑眉,“坐吧。”说话间,朝老妇人递了一锭银子。 屋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似药非药,似香非香。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泛黄的画卷,画中皆是面容扭曲的男女。 “说吧,想怎么改?”曼娘问道。 云雨低声道:“不是我,是我家姨娘。” 她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递了过去:“还请大师看看,这个样子,还有得救吗?” 鱼儿来了,曼娘在心中冷笑。 她沉思了很久,才迟疑不定道:“改倒是能改的,只是这磨骨缝皮的痛,恐怕你家姨娘受不了。而且,整个过程得七七四十九天。” 云雨面露难色,“四十九天,我家姨娘恐怕,不好出来。” 曼娘坐在阴影里,指尖捻着块骨牌:“那就是你们的事了!磨骨换皮,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回去告诉你主子,若是想好了,再来找我。” …… 云雨匆匆赶回,翻墙进了西跨院。 沈竹茹正对着那铜镜发呆,烛火摇曳,映出她满脸的癫狂。 “姨娘,”云雨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曼娘说能改,可过程要七七四十九天,得磨骨缝皮。她……她还说,若您想好了,再去找她。” “四十九天又如何?磨骨缝皮,我也不怕。只要能换张脸,即便要我命,我也给!”沈竹茹拳头紧握,“云雨,你去给我准备一身衣裳,明儿一早,我就去求二少奶奶。” …… 卯时刚过,沈竹茹用冷水拍打着脸颊,豁牙咬住发颤的唇。 今日她特意梳的垂云髻,学得潘姨娘的样式。 正屋前栽着四株红梅,积雪压得花枝低垂。 沈竹茹候在廊下,恰好见到潘姨娘从游廊转过来,裹了一身茜色妆花缎,发间红宝石步摇晃得刺眼:“妹妹,也来给少奶奶请安吗?那咱们一道进去吧!” 也不等她回应,便牵了她的手,进了屋。 受宠的妾室,就是这般…… 即便去主母屋子,也不需要通传,沈竹茹心里恨得不行。 凭什么?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活得还不如一个勾栏里,出来的浪货。 不过想归想,沈竹茹面上不敢露出,一丝不满。要不然潘姨娘去柳文州那说一嘴,她又得吃苦头。 李氏正在抄经,见两人进来,搁下紫檀狼毫笔:“坐吧,天寒地冻的,喝盏姜枣茶暖暖。” 沈竹茹和潘姨娘在李氏对面坐下,潘姨娘端起姜枣茶,轻抿一口,笑着对李氏说道:“少奶奶,院里的红梅开得可真好,妾身想讨几支插个瓶。” 李氏一口答应,随即吩咐绿玉去折梅。 李氏与潘姨娘亲热交谈,几乎都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直到潘姨娘起身,沈竹茹才鼓起勇气开口:“少奶奶,妾身今日来请安,还有一事相求。” 李氏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沈竹茹身上:“哦?你说来听听。” 第269章 自请回娘家 第269章 自请回娘家 “妾身容貌粗鄙,实在不敢污了爷的眼,求少奶奶开恩准我回娘家暂住。”沈竹茹跪地磕头。 潘姨娘伸手去拉她,指尖还沾着合欢香的气味:“妹妹这话说的,爷不过是事务繁忙,并不是不喜欢你,你怎能求着回娘家呢。” 李氏的脸,瞬间拉下来,哪有人自请回娘家的。 “沈姨娘,你既进了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人,哪能回娘家暂住。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国公府?” “就是啊,妹妹,你可不能犯傻。若是回了娘家,爷恐怕更加记不起你是谁了?”潘姨娘在边上煽风点火。 就算赖在这,又如何?那柳文州眼中,何曾有过她?即便是没她也就罢了,还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就连吃住也多有苛待。 她若想翻身,只有那一个法子。 “是妾身粗笨!”沈竹茹慌忙又磕了三个响头,“这般丑陋面容,实在不配在爷跟前伺候。妾身悄悄回,绝不让外人知晓。” 潘姨娘轻笑:“妹妹何必妄自菲薄?日久见人心,爷总会想起你的——” 李氏扶了扶头,这沈竹茹毕竟是厉王送进来的人。 总不能太过,而且如今夫君,看到她就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上次她为沈竹茹说了几句话,夫君便气得,这几日都未来她房中,全部宿在东厢房。 既如此,就让她回去住一段时间,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也好趁这件事,去向夫君服了软,要不然潘氏那浪货,岂不是更加嘚瑟! 她瞥了眼沈竹茹:“好吧,你既一心要回娘家,我便准了。云翠,取对牌来。”顿了顿又道,“回娘家好好养养性子,不必急着回来。” 辰时末,沈竹茹抱着一个大匣子,登上青帷小轿。 经过东厢时,一阵娇笑传入耳中,声音娇柔婉转:“爷,您可真坏,这词儿写得这般露骨,若是传出去,让妾身如何是好呀。” 戏谑的声音响起:“我的心肝儿,这词儿只给你一人瞧,旁人哪有这福气。” 话语间,伴随着沙沙声…… 帘子被“啪”地一声摔下来,此刻,那贱人必定斜倚柳文州身侧,眉眼含春……而柳文州则一脸宠溺,上下其手…… …… 洛华苑,暖阁。 鎏金熏炉吐出缕缕暖香,苏时瑾趴在贵妃榻上,露出大片春色。 嫣然跪坐在她身后,指尖正沿着脊椎,缓缓下移。 “小姐,沈竹茹出府了。”凌黛立在屏风外回禀。 嫣然的手指陷入腰窝软肉,苏时瑾慵懒地轻哼:“嫣然,轻些。” 白玉似的肌肤,染了各种痕迹,嫣然呼吸慢了半拍。 这些痕迹,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瓣。 “她倒是能狠得下心。” 苏时瑾支起身子,青丝扫过嫣然手背:“跟曼娘说,好好改。” “是。”凌黛躬身告退。 嫣然给她穿上里衣,而后用玉梳拢住乌发,耳尖泛红。 梳齿没入发丝,她想起一年前遇见——小姐的那日,是她将她带出魔窟,还救了重病的弟弟。 从此,她心中再也放不下她。 苏时瑾在她面前摆了摆手,柔声问:“嫣然,你在想什么呢?” 气息拂过耳垂,惊得嫣然手中玉梳坠地。 “奴婢只是想起,遇见小姐那一日……”嫣然盯着她的脸,眸中神色未明。 苏时瑾轻笑:“你倒还记得那些旧事,我都快忘了。” 嫣然喉咙发紧:“小姐,是奴婢和弟弟的恩人,奴婢哪敢忘。” 苏时瑾转身,盯着她的脸:“嫣然,其实你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你为我挡那一剑,说不定我早——” 柔软的手,覆在苏时瑾唇上:“小姐,你莫要乱说话,你会一直好好的。” 秋水眸,弯成月牙状:“好,正如嫣然说得,我会好好的。” 门帘微动,嫣然一扭头,便见那人大踏步走进来。 “奴婢告退。”她福身快步退了下去。 这人,日日来,夜夜来,还真是缠的紧。 “阿瑾——”南宫鸿煊巴了上来,拿起玉梳轻笑道,“我来给阿瑾梳。” 苏时瑾柳眉微蹙:“你怎么又来了?” 南宫鸿煊笑道:“想你了,便来了。而且有些事,还想问问你。” 暖烟袅袅,映得镜中人身影交叠如画。 苏时瑾侧过脸:“什么事?” 他蹲下身子,凤眸紧紧盯着她:“李武奈人呢?我派暗卫找了多日,都未寻到。” 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弱:“我……我将人杀了,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 她忽地抬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会不会——” 南宫鸿煊轻点唇瓣,笑道:“不会,我只觉得阿瑾杀得好。” 苏时瑾的心,忽然安定了,她起身紧紧拥住他,脸颊他脖颈蹭了蹭:“鸿煊,你真好。” 她忽地松手,去扒他衣服:“对了,让我看看你腰间的伤,还有后背的,可好全了?” 他由着她胡作非为,衣袍落地,露出整个上半身。 腰间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是留了一道一指长的疤。 背后的鞭痕,也好得差不多了。 苏时瑾指尖在腰间疤痕上打转:“好是好了,只可惜留了这疤。” 南宫鸿煊捉住她手腕,将人带进怀里:“只要阿瑾不嫌弃,其他的无关紧要。” 她脸上一片羞色,吞吐道:“我……怎会……嫌弃?这是为我,才受的伤。” 大手忽然扯开她绯红色里衣,“阿瑾检查完了,该我来检查了……” 雪白肩头展现灯下,苏时瑾拍开他作乱的手:“不用,我的伤早好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按在妆台上。 “让我再仔细检查检查,可别留了疤。”南宫鸿煊咬开她颈后细带,桃粉色如花瓣坠地。 指尖抚过淡粉痕迹时,他诧异问:“这一道道刀伤,怎么好的这般快,而且新肉平整,竟一丝疤痕未留。” 就连昨夜他留下的痕迹,也比这刀伤明显些。 苏时瑾眸中也有一丝疑惑:“我也觉得奇怪,那日我伤得明明很重。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便好了。哦,对了,拓跋烈给我喂了一颗药,难不成是那颗——” 第270章 当你外室 第270章 当你外室 忽被含住唇瓣,剩下的话化作呜咽。 南宫鸿煊指尖撩拨间,朱砂梅纹在烛光下泛着水光:“阿瑾这伤好得蹊跷……” 未尽的话语,被贴上来的温软唇瓣堵住,苏时瑾勾着他脖子。 “鸿煊——”抚过喉结滚动处,“这般刨根问底,莫不是怕我变成妖怪?”指尖勾着腰带缓缓抽离。 凭什么,每次都被他掌控?这一次,她要好好捉弄他一番。 妆奁撞翻在地,洒了一地胭脂色。 他托着她后颈深吻,长发缠在他心口,像密不透风的网。镜中,晃出迷离光影。 一对修长的,缠在腰间,他再也忍不住。 急匆匆将人,往沉香木榻上带,像个毛头小子。 “阿瑾……”他将人抵在方寸间,褪下桃色诃子裙,“可以吗?……” 苏时瑾突然翻身滚到床角:“不可以,除非三媒六聘八抬轿,且此生只我一人,要不然你休想——” 南宫鸿煊凤眸,翻滚着情欲,此刻唇角微勾笑道:“好,我应你。” 苏时瑾又靠近了些,指尖戳了戳他心窝:“不过你若肯做外室,我倒不介意在别院,置间暖阁,宠幸你——” 南宫鸿煊擒住她脚踝,光洁的脚踝空空如也,她没戴珊瑚珠链。 他委屈巴巴道:“做外室,就做外室。求县主宠幸——” 苏时瑾下巴都掉了,这,这,这?怎么如此让她出乎意料! 看着攀上来的手,她的心一下慌了,脱口而出:“你若为外室,可管不得我另嫁他人!” “苏时瑾,你休想!——” 咆哮声,震落了满院的梅花。 到底谁胜谁败,到底谁吃了亏,又有谁说得清呢? 廊下窗下,嫣然有些失落,微微红了眼。 而凌黛,不知躲到哪去了?反正洛华苑,如今铁通一般。 而且主子,终究要嫁给殿下的。她才不要听,这没羞没臊的墙角呢。 …… 戌时,沈竹茹戴着帷帽,站在北市后巷。 云风提着灯笼,照向斑驳的砖墙。青苔顺着墙缝爬满“槐花巷七号”的木牌,牌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桃符。 “就这儿?”沈竹茹掀开皂纱,豁牙咬住发颤的唇。 眼前门扉歪斜,门环锈得辨不出铜色,倒是檐角悬着的破旧八卦镜,在夜风里晃出森森冷光。 云雨掏出钥匙开锁,锁孔“咔嗒”声惊飞檐上乌鸦:“这院子离鬼街半里,又地处偏僻,方便姨娘夜里去鬼街。” 门轴吱呀转开,霉味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 沈竹茹紧皱了眉头,有一丝不情愿:“也罢,就这吧。” 她环顾一周,三间正房,窗纸尽数破损,糊着不知哪年的黄历。 东边是灶屋,铁锅结满蛛网,灶神像被老鼠啃去半边。 后院还有一口枯井,辘轳缠着褪色的红绸,井沿青苔厚如绒毯。 不过这里有个好处,西边院墙有一道暗门,直通鬼街。 “姨娘当心门槛!”云风搀着沈竹茹,跨过腐朽的门板。 月光从屋顶破洞漏进来,堂屋桌上摆了一个匣子。 云雨急忙点了一盏蜡烛,凑了过来。沈竹茹打开匣子,见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换颜契约……”。 沈竹茹指尖,死死掐住“换颜契”边缘。烛火将“改肌易骨,脱胎换颜”八个字,映得金红透亮。 她自动略过下方蝇头小楷的条款,目光黏在“三月为期,容色倾城”,连曼娘何时站到身后都未察觉。 “三千两纹银。”曼娘的手指点在契书右下角,惊得她豁牙咬破舌尖:“什么?” “姨娘以为换颜术是街边卖脂粉?”曼娘嗤笑着展开药柜,青铜抽屉里码着银锭,“这是前头周家小姐付的定钱——可惜她受不住磨骨痛,第二日就吊死了。” 沈竹茹浑身一颤,怀中的匣子“咚”地砸在地上。 陪嫁的赤金镯,滚到门边,云雨忙去捡。 沈竹茹捡起匣子,放在桌上,推向曼娘:“这是我全部的家当,请大师看看够不够?” 云风劝她:“姨娘三思,这三千两可是……” “不要多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沈竹茹心如磐石。 曼娘冷眼看了看匣中的东西,扯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够倒是够了,只是姨娘不再考虑考虑吗?这里写着……” “不必!”沈竹茹手指沾满印泥,径直按向契印,“我只要这张脸比潘氏媚,比苏时瑾娇,要柳文州跪着求我回府!” 曼娘将契约书,收进袖中,“以魂为契”四字正微微发光。 “那咱们开始吧,你们两个给她绑到床上。” 沈竹茹还未反应过来,曼娘已向两个哑仆,使了个眼色。 哑仆身形如鬼魅,一左一右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向里屋的木床。 沈竹茹挣扎着,豁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曼娘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根麻绳:“姑娘既然签了契,就得按规矩来。磨骨之痛,常人难忍。若不绑住,只怕你中途挣扎,坏了大事。” 沈竹茹被按在床上,四肢被麻绳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她像一头待宰的猪,被固定在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曼娘从药柜中取出银刀和骨锉。 烛火摇曳,银刀在光影中泛着森森寒光。 “姨娘,您再想想……”云风跪在床边,泪眼婆娑。 “闭嘴!”沈竹茹厉声喝止,豁牙间溢出血丝,“我既已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曼娘从青瓷瓶中,倒出一粒“迷魂散”——这是县主差人送来的,据说连剜心剖腹,都能叫人笑着赴死。 她捏开沈竹茹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沈竹茹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曼娘手中银刀贴近自己脸颊的寒光。 “睡吧……”曼娘的声音似远似近,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沈竹茹昏睡了过去,眉眼含笑。 哑仆点燃青铜香炉,猩红烟雾缭绕,整个房间弥漫着诡异的香气。 木床顶上,悬着一块硕大的铜镜,映着沈竹茹方方正正的脸。 各式刀具,一字排开,看得云风云雨心惊胆颤。 第271章 我一定会撑住 “所有人都出去,你们两个守好门。”云曼低声吩咐,声音如九幽传来。 屋里,只留一头待宰的牲口,还有曼娘。 银刀划开肌肤,血一下子渗了出来,皮被微微掀开。 锉刀磨骨的声音,像春蚕食桑……“沙……沙……沙……”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沈竹茹从剧痛中睁眼。 迷魂散的药效,正在消退,她看见铜镜里,左脸血肉模糊,锉刀正贴着耳蜗打磨下颌角。 曼娘“啧”了声甩开工具,给她嘴里塞进一块破布:“你怎这么早就醒了?好好咬着,别让我前功尽弃。” 沈竹茹喉咙,被破布堵得发不出惨叫,四肢在麻绳下磨出血痕。 铜镜里,映出曼娘猩红的指甲,正捏着她掀开的皮肉,锉刀刮骨的声响,像是冰锥扎进耳蜗。 房梁上悬着一条红绸,落下来,缠住她痉挛的脚踝。 “呜……呜……呜……”泪如黄河水,滚滚而下。 曼娘皱眉,语气中满是不耐:“给我忍住,要是眼泪流进伤口,你就等着整张脸溃烂吧。” 沈竹茹咬紧牙关,红绸越缠越紧,勒得她脚踝骨咯咯作响。 好歹,也给她转移了一点注意力。 曼娘掰开她咬烂的牙关,将生肌膏混着醉骨散灌进去:“今日就到这吧,明日再磨一下右边,也算是成功一半了。” 曼娘弯身解开绳索,沈竹茹全身透湿,左脸肿得不成样子。 她哆哆嗦嗦开口:“多谢……大师……我……一定……会撑住的……” 曼娘收起工具,冷冷道:“但愿吧。看着点她,别寻了死。” 云雨微微发抖:“是,大师。” 曼娘转身离去,西墙暗门“吱呀”一声关上。床边的铜盆里,全是透湿的染血纱布。 这一夜,沈竹茹生不如死…… …… 次日,洛华苑暖阁。 苏时瑾斜倚在榻上,指尖把玩着青玉药瓶。 凌黛低声禀报:“小姐,沈竹茹昨夜倒是撑住了,今夜曼娘说她要是能撑下去,就给她喂‘百日娇’。” 苏时瑾轻笑一声,将药瓶抛给凌黛:“她会撑住的,这是货真价实的迷魂散,给曼娘送去吧。” 她起身坐到铜镜前,指尖抚过那张倾城的脸,“告诉曼娘,给她多喂些止疼汤药。” 凌黛接过药瓶:“是。” 苏时瑾站在窗前,望着满院梅花,指尖摩挲着腰间玉扣。 嫣然端着茶盏走进来:“小姐,您站了许久了,喝口茶暖暖身子。” 苏时瑾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她的手,冰凉刺骨。她抬眸看向她:“嫣然,怎的手这么凉?” 窗外梅影,映在嫣然低垂的睫羽上,抖落几点细碎光影。 “奴婢下去烘烘火就好。”嫣然慌忙抽手,茶盏险些翻倒。 她慌忙转身,苏时瑾攥住她袖角,把人拉到熏笼旁。 鎏金竹节炉,烘着嫣然冻红的指尖,苏时瑾温声问道:“可是月信来了?我记得你向来畏寒……” “小姐!”嫣然耳尖红得滴血,指节在她掌心微微发颤。 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看见自己眸中翻涌的暗潮,忙闭眼压下那些念头。 苏时瑾却当她疼得厉害,伸手去揉她小腹:“自那次你为我挡剑,便落下的病根,让我帮你揉揉吧。” “小姐别碰!”嫣然猛地后退,后腰撞上妆奁,洒了满地的胭脂。 她盯着那一地胭脂色,想起昨日,小姐与熙王缠绵的情景。 苏时瑾怔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衣料滑走的触感。嫣然扑通跪下:“奴婢失仪,请小姐责罚。” “你近些日子,与我越来越生分了。”苏时瑾弯腰搀她,青丝扫过嫣然手背,“可是怪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未和你下棋品茗……” “小姐是要做熙王妃的人!”嫣然脱口而出,喉间尝到铁锈味。 她死死掐住掌心:“奴婢……奴婢这就去取新的脂粉来。” 苏时瑾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总觉得她最近有些不对劲。 她比自己,还大上两岁,是得问问她的想法了。若是可以,该寻个合适的,给她成个家。 她与别的丫鬟不同,曾是官家小姐,普通的男人恐怕看不上。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冷锋挺合适,好歹是鸿煊的人。 想到嫣然的婚嫁,不禁就想起春兰与秋月,那两个丫头也过了二十了,这些日子被她派去收租了。 等回来,也得考虑考虑她们的终身大事。 “小姐,马车备好了。”陈妈妈进来福身道。 苏时瑾起身:“天冷多备几个手炉,每个丫鬟婆子都备一个。” 陈妈妈躬身应是,又去嘱咐下面的小丫鬟。 知夏给苏时瑾,裹了一身火狐大氅。 苏时瑾的脚步,顿了一下,吩咐道:“去箱笼找一件狐裘,给嫣然送去。” 知夏笑着应下了,嫣然人缘颇好,与洛华苑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最关键,众人都知道她救过主子一条命,所以待她不同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经过回廊时,苏时瑾仰头望着天,这般雪亮的天色。 京都的冬天,格外长,最主要雪水格外多。也不知春日还有多久,才能来。 苏时瑾拢了拢大氅,雪花落在后颈,恍惚像极了某人唇瓣碾上的触觉。 …… 苏府门前的石狮子,覆着厚雪。 苏时瑾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县主万安。”管家苏福跪地行礼。 穿过垂花门,雪粒子突然密起来。 抄手游廊里,几个粗使婆子正在扫雪,见苏时瑾过来慌忙跪倒。 二房庶妹苏青莲小跑过来,藕荷色斗篷上落满雪粒子。 “二姐姐!”苏青莲一张脸冻得通红,“祖母刚刚还念叨你,说库房新得了暹罗国的血燕……” 苏时瑾替她拂去鬓角碎雪,瞥见她袖口露出的青紫掐痕:“你这手腕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大姐姐来过。”苏青莲慌忙扯袖遮掩,“说是给婆母求医,叫爹爹赶了出去,连大门都未进。” 她凑近些,呵气成霜:“母亲气恼,所以拿我出气。” 苏时瑾握紧她的手,有些生气:“她自己女儿不争气,拿你出气,果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第272章 小婶子有喜 “二姐姐,别说了,母亲毕竟是长辈。”苏青莲低垂着头,手足无措。 苏时瑾牵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说了。”转身吩咐,“凌黛,待会差人给三小姐,送些药膏来。” 苏青莲好久没见她,话一直不停:“二姐姐,听说大姐的婆母病入膏肓,怕是熬不过立春。” 苏青莲突然止住了话,抬头望了一眼她。说起来,那人也算不得大姐婆母,毕竟大姐是妾室。 想到这,她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很是羞耻。 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要,偏偏要给沈如风当妾,那可是二姐的夫君——现在是前夫君。 也不知二姐和离,与大姐有没有关系。苏青莲其实心中,特别好奇,但是不敢多问。家中长辈,对这些更是三缄其口。 苏青莲指尖绞着帕子,声音细若蚊蝇:“二姐姐,我不该提起的,对不起!” 苏时瑾指尖拂过庶妹手腕的伤:“无妨,你这话伤不到我。不过你要记住,宁愿不嫁,也不能学她与人为妾。” “二姐姐教训的是。”苏青莲低声应道。 转过回廊,来到苏府西院,正屋檐下挂着十二盏古铜灯。 守门的李妈妈,老远瞧见人影,忙不迭打帘子:“老夫人念叨半日了,可算把二小姐盼来了。” 帘内暖香扑面,苏时瑾迈了进去。 二婶刘氏坐在圈椅里,见着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哟,咱们家的琼华县主,可算舍得回府了。” 苏时瑾白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既晓得我是县主,为何不来见礼?” 刘氏跳起来,声调尖利:“我是你长辈,何时轮到我对你见礼。” 苏老夫人叱骂:“老二家的,别话多。” 何氏起身拉住苏时瑾,轻声道:“瑾儿,不可——” 苏时瑾按下火气,朝祖母走去,盈盈下拜:“孙女给祖母请安。” 苏老夫人眼眶湿润,起身扶起她:“瑾儿,你没伤着吧?” 苏时瑾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祖母,我无事。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您……也不会……丢了……” 眼泪哗哗掉,苏时瑾指尖拂过那伤口,泣不成声。 若不是她,颜宛白与李武奈,也不会劫了祖母,祖母也不会断了一根手指。 这几日,她一直踌躇,心中早想来看望祖母,却又不敢来。 怕祖母怪她,恨她,再也不想见她…… “好孩子,这怎能怪你呢?若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就断送了!别再说傻话!再说,你让陈妈妈送来的药,好得很。祖母的伤都好了,乖,别哭了哈。” 听到这,苏时瑾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膝盖上,嚎啕大哭。 刘氏轻嗤了一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何氏在一旁,悄悄抹泪。她早想去探望女儿,可婆母的伤,让她实在走不开。 门帘被掀开,苏佑平一进门,便瞧见苏时瑾趴在母亲膝上痛哭,不由得一愣。 他大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瑾丫头怎么哭成这样?” 苏老夫人拍了拍苏时瑾的背:“没事,她是心疼祖母,心里难受罢了。” 苏佑平轻咳了几声,大声说:“丫头,别哭了!小叔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苏时瑾起身,眼圈红红的:“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你小婶子有喜了!”他嗓门格外大,透着满满的喜悦。 程氏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脸上一片羞红。 “当真?”苏老夫人眼珠子,倏地亮起来。 苏佑平靠着母亲,坐了下来,笑嘻嘻道:“儿子还会拿这事开玩笑吗?玉腕这几日没胃口,儿子刚让韩大夫瞧了瞧,竟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刘氏抿了一口茶,阴阳怪调:“三弟妹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咱们府上最近可出了不少事,是得冲冲喜……”她眼风扫过程氏的肚子,“可得仔细着些,毕竟是你们夫妻第一个孩子。” “二嫂慎言!”苏佑平起身去扶妻子,“韩大夫说胎象稳当着呢!” 刘氏斜看了一眼:“不是二嫂说话不中听,只是府上近来晦气重,老夫人遇险,瑾儿和离又闹得满城风雨,若不小心冲撞了胎神——” “二嫂!”苏佑平猛地站起,“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晦气话!” 程氏扶着肚子轻哼,襦裙下的绣鞋微微发颤。 苏时瑾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触到腕间跳得纷乱的脉搏:“小叔,快扶小婶子坐下。知夏,取安神香来。” 苏老夫人开口:“老三媳妇坐我跟前来。” 她褪下腕间的迦南香木镯,套在程氏腕上:“这是当年太皇太后赏的,最是安神。” 刘氏盯着那串泛着幽光的紫檀木,心中恨得不行。她嫁得老二,不是老夫人所出。平日里,总是矮何氏一头。 如今程氏入门三年,又怀了身孕,往后恐怕也要压她一头,还真是憋屈。 唉,若不是她有恒哥儿,这个家估计连她坐得地方,都没有。 “母亲!”苏佑平喜得直搓手,“这太贵重……” “给你就拿着。”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咱们苏家人丁单薄,你大哥是指望不上了。只盼着你这房,能生个嫡孙。” 何氏听到这话,下意识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当年她生瑾儿伤了身子,此后再未开怀。此刻看着程氏羞红了脸,婆母笑得那般开心,喉头有些哽。 婆母心中对她,还是有一丝埋怨的。毕竟,夫君始终不肯纳妾,婆母有些埋怨也属人之常情。 刘氏几乎咬碎了牙,“嫡孙”……什么意思?就是瞧不上她恒哥儿呗! 刘氏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三弟妹肚子里可金贵着呢,是正正经经嫡出的,那似我家恒哥儿。”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苏老夫人眉头一皱。 “二婶,你今日话忒多了。”苏时瑾语气冰冷,说话毫不留情,“你若是闲得慌,就好好管管堂兄,听说他收了三个妓子为妾——” 第273章 突然出现的小兽 她故意拖长尾音,满意地看着刘氏瞬间铁青的脸。 “够了!”苏老夫人一手拍在案上,“老二家的,你一个长辈,还与小辈斗嘴,成何体统?你好好管管你那不争气的儿女,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苏老夫人顿了顿,又道:“青莲也过了及笄,你近日多操操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咱们苏家不看家世,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人品,一个是必须为正妻。” 立在刘氏身后的苏青莲,脸上浮起了红晕,手绞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了。 青莲要相看人家了! 前世,苏婉儿一直待嫁闺中,所以青莲也一直未相看人家。 直到五年后,当时已二十岁的苏青莲,被二叔一顶小轿送去讨好一个官员。 大半年后,她沉塘而死,苏家也出了事。青莲也被赶了出来…… 重生后,命运的齿轮,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她一定会帮青莲,择个好人家。 “母亲教训的是。”刘氏垂首应道,眼底翻涌着怨毒。 她的婉儿,只能为妾。凭什么这个贱丫头,能为人正妻。 她虽口头上应了,可心里并不会,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去办。她得好好选选,给这丫头选个“好人家。” 程氏突然干呕出声,苏老夫人顺势道:“佑平,带你媳妇回房歇着,瑾儿再陪我说会话。其他人都下去吧。” 何氏看了一眼女儿,轻握她的手:“好好陪你祖母说会话。” …… 暮色四合时,苏时瑾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踩着青砖上的碎雪往垂花门走。 檐角铜铃叮咚,身后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瑾儿!”苏老夫人裹着灰貂皮大氅追来,何氏提着羊角灯紧跟着。 暖黄光晕里,婆媳两人鬓边都沾着细雪。 “你既和离了,便搬回来住吧。”老夫人攥住她手,枯瘦的指节硌得人发疼,“惊鸿阁日日有人打扫。” 何氏将灯笼往前凑了凑,照见苏时瑾眼下青影:“你院里那株老梅开了,娘给你留着新收的雪水……” “祖母,母亲。”苏时瑾回握她们的手,“我还有些事要办,待过些日子,我便搬回来。” 老夫人还要说什么,却被何氏轻轻扯住衣袖。 …… 马车碾过青石板,苏时瑾正在翻看新得的《百草图鉴》。忽听车顶传来细碎响动,似有幼兽在篷布上打滚。 “小姐,快瞧!”嫣然掀起茜纱帘一角,一团雪球似的影子从车窗跃进来。 轻巧地落在苏时瑾膝头,竟是只通体雪白的小兽,尾尖一抹朱砂红,左眼琥珀、右眼翡翠,正歪头啃她腰间系带上的流苏。 “好漂亮的狸奴!”知夏忙掏帕子擦它沾了泥的爪垫,“瞧这毛色,真是好看,就像雪地里一抹红。” 苏时瑾被小兽舔得掌心发痒,见它颈间并无项圈,掀帘张望空荡荡的长街:“许是野生的,凌黛停停车,仔细别压着它同伴。” 车轮将将停稳,小兽忽地窜上食盒,叼起一块八珍养元膏,吃了起来。 嫣然轻笑道:“这小东西,还真是贪吃。” 说话间,它掀翻食盒,各色糕点踹得满车厢滚。 “仔细脏了小姐的新裙!”知夏忙要捉它,反被肉爪按住鼻尖。 苏时瑾用银箸逗弄那抹尾尖红,看它在锦绣软垫上扑腾:“这般灵性,倒像戏文里的雪妖童子。” 暮色浸透朱雀街时,苏时瑾的马车突然颠簸。 车帘被绯色袖风掀起,南宫鸿煊闪身进入马车。 知夏拽着嫣然的衣袖,慌忙下了马车,往后车钻。 “你怎么又来了?昨日不是才见过嘛?!”苏时瑾将雪团儿往怀里藏了藏,昨夜被他折腾得够呛。 这人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变态”,捉弄人的方法,怎地那么多? 南宫鸿煊靠着她坐下,墨玉扳指勾住她腰间系带,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腰际:“阿瑾在哪得的这小东西?怎么这般宝贝的样子。” 雪团儿炸毛跃起,尾尖朱砂扫过他喉结。 南宫鸿煊擒住小兽后颈拎到眼前,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这小东西野得很,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苏时瑾忙抢过小兽,语气里含着一丝责备:“你与它计较什么?它自己跳进我马车的,好似不想走的样子。” 南宫鸿煊黏了过去,蟒袍下摆缠上她石榴裙:“这东西野性未消,不能养。你若喜欢小动物,明日我送你几只温顺的。” 雪团儿龇牙扑来,琥珀色的左眼泛起金光。 南宫鸿煊两指夹住它肉爪,继续劝她:“你看,我说得不假吧?” 不知怎地,总觉得这小东西,看着像狸奴,又不完全像。 他心里,总觉得这小东西,来得蹊跷。 苏时瑾从他手中夺过来,那小兽一到她怀里,便十分乖顺,四爪朝天仰着个肚皮。 苏时瑾淡淡笑道:“它哪里野了?我瞧着它十分乖顺。我就要养着它。” “好吧,随你……” 话音未落,他将人按在软垫上,墨发垂落成帘,眼神暗沉。 他咬开她颈间珍珠扣,指尖挑开她衣领,露出锁骨下未消的朱砂印。 小兽突然窜起,叼住他袖口,想将人拉走。 “这小东西!”南宫鸿煊低声叱骂,“还真是碍事。” 苏时瑾笑得花枝乱颤:“果真是有灵气,这般护主,往后你休想欺负我。” 她伸手要抱小兽,却被他箍住腰肢按在车壁上。 “它可拦不住我。”他唇附上雪白玉颈,小兽又跳上他肩头。冰凉的肉爪,啪啪地拍在他眼皮上。 苏时瑾趁机挣脱,将小兽护在怀里,轻哼一声:“哼,大话说早了吧。” 南宫鸿煊眸色暗沉,抽了腰间玉带,就要捆那捣乱的小兽。 小兽却钻进苏时瑾袖口,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冲他龇出奶牙。 仿佛被侵犯了,它竟敢钻阿瑾衣服,南宫鸿煊厉声呵斥:“给我出来,小东西。” 苏时瑾凑近了他的脸,指尖轻点他胸口:“你跟只狸奴较什么劲?” “较劲?”他忽含住她指尖,趁她失神将小兽拎出窗外,“凌黛!把这孽障拴起……嘶!” 第274章 试你个头 话音未落,小兽竟咬破他指尖。南宫鸿煊一吃痛,松开了手,那小兽一溜烟跑到凌黛怀里。 苏时瑾见他指尖渗出血珠,忙取过药膏轻敷。 南宫鸿煊趁机将人圈在怀里,鼻尖蹭着她颈间幽香:“阿瑾这般心疼我,不如把那小畜生炖了给我补身?” “你敢!”苏时瑾拧他腰间软肉,反被擒住手腕。 南宫鸿煊帮她理了理衣衫,而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鎏金匣,眸中带着几分邪魅:“西域进贡的火云缥缈纱,给你裁小衣最合适。” 鎏金匣掀开的刹那,轻纱如月光流淌。 苏时瑾颊边绯红,火红的颜色,薄如蝉翼的料子,根本遮不住肌肤纹理。 “南宫鸿煊!”她将东西砸过去,指尖微微发颤,“你……你……你……” 这人上次送了那套衣裙,今日又送这火云缥缈纱,还直言是给她裁小衣。 绯色蟒袍罩住两人,南宫鸿煊搂住她轻嗅:“穿给我一个人看,有什么关系。” 他喉结滚动,指尖挑开她石榴裙系带,“阿瑾……上次送你的那套,可试过了?” “试你个头!”苏时瑾抬手就要扇过去,他偏头躲过,却撞上突然窜进来的小兽。 小兽尾巴缠住他发冠,肉爪啪啪扇在他鼻梁上。 “反了天了!”南宫鸿煊伸手要抓,苏时瑾趁机踹向他膝盖。 车厢剧烈摇晃,凌黛在外头惊呼:“小姐,当心!” 苏时瑾绣花鞋踩在他胸口,掀起车帘,“凌黛!把熙王殿下请下去!” 南宫鸿煊笑嘻嘻下了马车,胸口处还沾着些许灰尘,却毫不在意。 被自己女人踩一脚,算什么?!这叫,谈情说爱。 苏时瑾扫了一眼那火云纱,默默将东西收进匣子。眼神有些呆愣,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兽扒开窗帘,冲西面方向龇牙,暗影处似乎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 槐花巷7号。 铜镜里,映出沈竹茹肿胀变形的左脸,伤口处渗着黄水。 云雨颤抖着给她喂米汤时,碗沿磕在豁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姨娘再忍忍,曼娘说今夜修完右边脸就齐整了。”云风用艾草熏着满屋腐臭味。 亥时一刻,暗门传来骨铃轻响。 曼娘拎着玄铁药箱进来,两个哑仆抬着青玉冰鉴,寒气中四十九枚金针泛着幽光。 “这个吞下去。”曼娘倒出两粒迷魂散。 沈竹茹盯着药丸看了一眼,好像比昨夜的颜色更深一点。 她来不及多想,一口吞了下去。 剧痛如潮水退去,恍惚间她感觉,魂魄飘到房梁上。俯视着,床上那具被麻绳捆住的躯体。 “这是最难熬的一夜。”曼娘划开她右脸皮肉,骨锉贴着下颌骨锉啊锉。 四十九枚金针,插满她的穴位,将魂魄生生钉回躯壳。 “嚓……嚓……嚓……”曼娘整整磨了半个时辰,才停手。 鱼肠线缝合脸皮,针脚密密麻麻,倒像是爬着一条蜈蚣。 曼娘走时,沈竹茹还在昏迷当中。 她临走时嘱咐:“这药,一日服五次。三日后,待伤口愈合,就给她脸上涂满这个。” 云风接过药,点了点头。 云雨忙接过那个大瓦罐:“多谢大师!” “七日后,我再来,替你家姨娘值新牙。”云曼的声音虚无缥缈。 待人走远后,云雨打开瓦罐,一股恶臭熏得她差点跌碎手中的瓦罐。 这一团黑漆漆的、黏糊糊的,仿佛还爬满虫子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在脸上? 三更时,沈竹茹痛醒了,在床上扭曲着像一条大蛆。嘴里不停嚎叫着,嘶吼着…… 还好,这里地处偏僻,四周没有人家,要不然非得报官不可。 …… 靖远国公府,西跨院。 月移西厢,红烛滴泪。 潘莲斜倚芙蓉锦枕,葱白指尖勾住柳文州腰封,绛红纱衣滑落,露出山峰间新点的朱砂痣。 “爷尝尝这西域葡萄酒。”她含住夜光杯沿,胭脂在琉璃盏上印出半枚唇印,“妾身特意用体温暖过的。” 柳文州就着她的手一口饮尽,拇指抹去她唇角酒渍:“莲儿今日熏的什么香?倒比藏香楼的苏合香还勾人。” 窗外人影闪过,她翻身跨坐他膝上,金丝牡丹小衣系带扫过男人喉结:“这可是妾身,专门为爷调制的。” 门忽然被叩响。 柳文州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碧荷立在门口,俏生生应道:“公子爷,少奶奶请您去正房用冰糖莲子羹。” 是碧荷的声音,柳文州一听就听出来了。 李氏嫁进来时,陪房丫鬟里独有这个眉心带痣的,与她有几分相像。 李氏美则美矣,就是过于一板一眼,少了许多趣味。 没有潘姨娘,放得开,玩得花。男人嘛,虽然想娶个高门贵女当正妻,但是还是更喜欢放得开的,特别是在床上。 但是这个碧荷又不一样,这丫头与李氏有几分相像,但是俏丽鲜嫩,性格很是活泼。 跟潘姨娘的妩媚不同,又是另一种味道。 柳文州起身,打算去拉门。 潘莲娇声道:“爷……”搂住柳文州脖颈,胸脯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爷不是说,今日宿在东厢麽……” 柳文州嗅着她身上香气,心却飞到门外。 “你先回去。”他推开潘姨娘起身整理衣襟,“告诉夫人,我稍后就到。” 柳文州指尖摩挲着潘莲的耳垂,声音浸着蜜似的:“爷的莲儿最是懂事。这些日子宿在你屋里,夫人院子里都能嗅着醋味了。”他俯身咬住她耳坠上的东珠,“明日爷带你去珍宝阁挑副新头面可好?” 潘莲媚眼如丝地勾他腰带:“妾身要那套红宝石头面,像新嫁娘戴的那种......”葱指故意划过他喉结,“爷可不许心疼银子。” “依你都依你。”柳文州笑着将人按回锦被,随手扯落金丝帐,“只是此刻......”他含住她山峰尖的朱砂痣,“先让爷疼疼莲儿。” 烛影摇曳至一更天,柳文州才踏着月色往正屋去。 路过抄手游廊时,见碧荷提着灯笼候在梅树下,浅绿色襦裙上落满红梅。 第275章 夫君,是我不对 “爷当心脚下。”碧荷伸手来扶,腕间银镯叮当撞在他手背。 正屋内,李氏正对镜卸簪。铜镜里映出柳文州身影时,她忙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是我不对,我不该惹你不快。”她垂首服软,倒是难得一见。 柳文州凑了过去,闻了闻她身上香气:“夫人今日抹得茉莉香,倒是清雅。”指尖蹭过微凉的耳垂,“比那些浓艳香气,更合爷心意。” 李氏耳尖泛红,垂眸盯着青砖缝:“灶上温着莲子羹......” 话未说完,便被拦腰抱起。 柳文州踢开内室珠帘,锦帐里早备着合欢香。他惊觉李氏今日竟换了桃红肚兜,金线绣的并蒂莲正贴着他掌心。 “爷......”李氏羞得往锦被里缩,却被攥住脚踝拖回来。柳文州咬开她腰间丝绦,发现她足踝竟系着银铃铛——上月他随口提过一嘴。 红烛燃至芯子时,李氏鬓发散乱地伏在他胸口。柳文州把玩着银铃,低笑道:“原来夫人也会使小心思。” 李氏咬唇不答,指尖在他心口画圈。窗外传来打更声,她忽然仰头:“明日......夫君还来吗?” 柳文州翻身将人压下:“自然要来。”他含住她耳珠,“看看夫人还藏着多少惊喜。” …… 晨光微露,苏时瑾被毛茸茸的尾巴扫醒。 雪白小兽蹲在枕边,左爪按着她一缕乌发,右爪正扒拉鎏金香球里的安息香。 “再闹就把你扔出去。”她笑着戳它湿漉漉的鼻尖,小兽却顺势舔了舔她指尖。 异色瞳孔映着朝阳,左眼金芒流转如熔金,右眼碧色幽深似古潭。 嫣然捧着铜盆进来,瞧见小兽叼着红宝石翡翠簪,满床打滚:“小姐快看,它把您的翡翠簪叼走了!” “倒是会挑好东西。”苏时瑾披衣起身,那小兽跟着她,蹲在妆台上舔爪子,“今后就叫你……金瞳儿?” 那小兽仿佛听懂了,咧着嘴笑着,朝苏时瑾卖乖。 知夏端来八珍糕,金瞳儿晃着朱砂尾尖,跳到苏时瑾膝头。 檐角银铃声响,三个小身影踩着朝阳,冲进洛华苑。 李景发冲在最前头,鸦青发带沾着墨香:“姐姐快看!方先生夸我策论有进益!” 嫣然拦住他,轻声呵斥:“景发,在小姐面前,不可言行无状。” 李景发立刻敛住脚步,规规矩矩站在苏时瑾面前,双手捧着一卷策论。 苏时瑾接过策论,细细翻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确实有有进步。不过,还需多读些史书,方能更有见地。” 李景发连忙点头:“是,我一定多加努力。” 两个雪团似的小人,紧跟其后。 乌苏卷曲的棕发沾着草屑,黑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姐姐,方先生也夸我了,说我字写得有进步!” 苏时瑾摸了摸他头,夸赞:“嗯,咱们乌苏真棒!” 丽雅跟在哥哥身后,漂亮的眸子越发闪亮,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她瞪大一双眼,望着苏时瑾怀中的小兽,眼睛有好奇也有迷茫,总觉得哪里见过这小兽。 她好奇地问:“姐姐,这小猫猫哪里来的?” 苏时瑾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这是昨日,在街上捡的。” 小丫头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苏时瑾将小兽塞进她怀里,“它叫金瞳儿。” 说来也怪,金瞳儿对南宫鸿煊,似乎带着一丝敌意。对乌苏丽雅,却似乎天生带着一股,亲近之意。 方子穆被请来当先生,却因沈竹茹的骚扰,差点平白丢了命。 所以他伤好后,苏时瑾就资助他,开了一个学堂。 每日,三个孩子卯时就要去学堂,很是辛苦。后来,苏时瑾索性让他们住在学堂,一周休息一天。 今日,恰巧是休息日,孩子们都在家,所以一大早都跑来陪她用早膳。 …… 芍药正踮脚折梅,不过十四岁,藕荷色裙裾沾着雪水。 见秋月抱着账本,春兰拿着算盘过来,忙开口道:“春兰、秋月姐姐回来了,小姐今日念叨你们好几次了呢。说是算算日子,你们也该回来了。” 秋月拂去她双圆髻上的梅花:“你这小丫头,毛手毛脚的。” 芍药朝她吐吐舌头,娇憨地说:“还不是秋月姐姐,教得好。” 秋月是洛华苑一等大丫鬟,却脾气好得很,大大咧咧的,就算是与小丫鬟开几句玩笑,也是不会生气的。 秋月笑着,去哈她咯吱窝,院内笑声一片。 小姐和离后,没了沈家那些糟心的人,如今的洛华苑,真的气氛相当好! 春兰瞅了瞅,打闹的两个人,有些无奈:“秋月,别闹了。小姐还等着咱们呢。” 话音刚落,正屋的窗棂窜出来金瞳儿,嘴里叼着支翡翠步摇。春兰脸色骤变:“哪来的狸奴?怎么叼着小姐的首饰?” “快松口!”秋月提着裙角追上去,三个姑娘在庭院里围追堵截。 芍药被绊了个趔趄,手上梅花枝撒了满地。 苏时瑾从屋里走出来,瞧见金瞳儿蹲在太湖石上摇尾巴。 左眼映着朝阳泛起鎏金色,嘴里步摇的珍珠穗子随风晃悠。 “小姐!”春兰急得跺脚,“这野狸奴哪来的?赶紧丢出去!” 金瞳儿朝春兰龇牙咧嘴,显然它生气了。 苏时瑾笑了笑,轻声道:“这是昨日捡来的,它也算洛华苑一员,它叫‘金瞳儿’,往后别说把它丢掉。” 金瞳儿这才乖顺,一跃而起,落入苏时瑾怀里。 苏时瑾伸出食指,挠了挠金瞳儿的下巴,它舒服得眯起眼,乖乖吐出步摇。 “这次收租可还顺利?”她将金瞳儿塞给嫣然,“听说东街布庄换了新掌柜?” “正要禀报小姐。”春兰从袖中掏出羊皮账册,“新掌柜是江南来的,非要拿绸缎抵三成租钱。我瞧着料子倒是上等湖绸,就自作主张......” 话音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俞忠捧着红木匣匆匆而来,靛青长衫沾着些许墨香。 第276章 小姐,我嫁 “小姐,这是上月各庄子的收支明细。”他将匣子递给芍药,“老奴核查了三遍,没什么问题。” “忠叔来了刚好,我本就打算差人去找你。”苏时瑾唇角微勾。 苏时瑾领着众人进了屋,金瞳儿乖巧地卧在她脚边,尾巴轻轻摆动。 “忠叔,坐。”苏时瑾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示意俞忠坐下。 春兰熟练地斟茶,秋月立在一旁。 俞忠接过茶盏,开口道:“小姐,老奴刚才听春兰提到东街布庄的事,那新掌柜确实是江南来的,老奴查过底细,是个正经生意人。” “嗯,春兰处理得不错。”苏时瑾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前世画面刺得眼底生疼。 春兰秋月被扯出血淋淋的舌头,丢进青楼…… 她眼尾泛红,声音有一丝抖:“忠叔,过了年,春兰和秋月就十九了。” 俞忠是春兰的父亲,跟秋月也是沾亲带故的。此事,是得知会他一声。 春兰手中的茶壶,微微一抖,茶水溅到了案几上。金瞳儿抬起头,异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 秋月突然攥住春兰的手,指甲掐进她掌心:“小姐是要给我们说亲?” “珍馐楼掌柜的儿子,华裳宝阁掌柜的儿子......”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两份庚帖,“都不错,年龄与你两也合适。” 春兰“扑通”一声跪下去:“小姐是嫌弃我俩了吗?我与秋月打小,就跟着您,您怎能赶我们走?” “我怎会嫌弃你们?我是不想你们,在这后宅里蹉跎岁月。”苏时瑾话音微颤。 秋月眼泪直掉,气呼呼道:“小姐,您就是嫌弃我们。自打上次我们受了伤,您就很少让我们跟前伺候,天天唤嫣然跟前伺候着。” 秋月说完,还朝嫣然瞪了一眼,显然对她也有气。 俞忠听到这话,忙拉着秋月,一道跪下,嘴里责备她:“你这丫头,怎么跟小姐说话呢?太没规矩了,待会我就回老宅,叫你爹娘给你领回去。” 苏时瑾起身,拽起两个丫鬟:“忠叔,你也起来。” 她捏了捏秋月,沾满泪水的脸颊,轻笑道:“胡说什么!你与秋月,还有嫣然、凌黛,在我心里都很重要。即便你们嫁了人,也是我的人,珍馐楼和华裳宝阁都是我的产业。” 春兰声音有些哽咽:“小姐,可我不想嫁人,要不您给我配一个府里的小厮,这样我与你还能日日相见。” 苏时瑾抓过春兰的手:“连你也跟着秋月胡闹!你向来最妥帖,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春兰瞧着她,浅褐色的眸子,似融了琥珀的秋湖。 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仿佛清凌凌的碎光里,缠着几缕化不开的雾。 春兰心一热,点点头道:“好,小姐,我嫁。” 可秋月那丫头,平时瞅着没心没肺,今日却不好糊弄。 她见春兰松了口,更加气愤,拔下头上银簪,抵住喉咙:“春兰要嫁,随便她。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不嫁的。小姐若逼我,我现在就……” 俞忠“啪”一下打掉她手中簪子,拽着她朝苏时瑾告罪:“小姐,这丫头言行无状!我这就给她送回去,让她爹娘好好管管。” 秋月挣扎,嘴里嚷着:“我不走,就不走。要嫁,嫣然也可以嫁,她与我差不多年岁。” 嫣然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秋月这人,怎么又牵扯到她身上了? “你放心,带你和春兰嫁了,我也会给嫣然寻个良人的。” 秋月被俞忠拽着踉跄后退,发间银铃手串突然崩裂,珠子滚了一地。 金瞳儿弓背发出警告的嘶鸣,异色瞳孔流转诡谲光芒。 苏时瑾眸子微微眯起——前世秋月被拖出去时,腕间银铃也是这样碎落满地。 “今日都乏了。”腾起的安息香模糊了眉眼,“秋月的婚事……容后再议。” …… 亥时,洛华苑,檐角银铃在夜风里碎成冰碴似的清响。 嫣然端着安神茶,立在屏风一侧。 看烛火将苏时瑾的影子,拓在屏风上,浅褐色的眸子忽明忽暗,像极了她藏在妆奁底的那枚猫眼石。 “小姐。”她轻轻出声,“新焙的玉螺春。” 苏时瑾从《千金方》里抬头,金瞳儿正蜷在她膝头打哈欠,尖牙上还沾着的八珍糕碎屑:“放着吧,正好与你说说,你的婚事......” 铜漏“滴答”声里,嫣然直直跪下。 白瓷盏在漆盘上跳了跳,泼出的茶汤,在地毯上晕开暗痕。 金瞳儿警觉地支起耳朵,异色瞳孔倒映着嫣然发颤的指尖。 “奴婢不想嫁人。”她盯着地毯上的茶渍,“奴婢只想守着小姐。” 苏时瑾执书的手,顿了顿。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要嫁?怎么她的丫鬟,胆子都这般大? 苏时瑾抬手,抚了抚前额,有些头疼。 春兰秋月,自小与她一起长大,不愿嫁她能理解。 可嫣然也才跟了自己,一年多而已,怎地也不想嫁人呢? “我知晓你眼界高。”苏时瑾放下书卷,“我给你寻得人,是冷锋。你若愿意,改日熙王来了,我便与他说。” 即使是冷锋,嫣然也不愿。哪怕在别人眼里,这是顶好的选择。 冷锋是一等侍卫,实打实的正五品,京中多少世家贵女,都翘首以待。 若不是熙王名声在外,恐怕说媒的人,早排成一条长街了。 若不是那些世家大族,惧怕南宫鸿煊,连带着耽误了冷锋的婚事。 要不然,冷锋二十好几的人,早该娶妻生子了。 不过只要苏时瑾开口,不管是谁,估摸着南宫鸿煊,都会一口应下。 嫣然这样的容貌,想必冷锋也会极情愿的。 金瞳儿窜上多宝阁,撞翻装着西域香料的琉璃瓶。 浓烈的安息香漫开时,嫣然嗅到小姐袖间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自己身上染的灶火气,竟酿出几分暖昧的酸涩。 “奴婢不要嫁人!”她抱住苏时瑾的腿,眼泪砸在缠枝莲纹上,“求小姐......求您别赶我走......” 第277章 选了李文轩 苏时瑾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那日,她那般决绝地,挡在她面前,终究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当初,买她的时候,是打算让她去勾引沈如风的。毕竟,她与朴月琴有三分相像。 可嫣然对她,实在是太好了,甚至将她看得比自己命都重。 又怎么能不改变初衷呢?一路相处下来,竟生出几分姐妹之情。 四个大丫鬟,春兰细心妥帖,秋月大大咧咧,凌黛杀伐果断,嫣然却最是内敛细腻,心思也最重。 苏时瑾微微叹了口气:“也罢,我先不跟熙王提。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冷锋若再来,你可以多与他说说话。” 嫣然抹了抹眼泪,起了身应道:“奴婢去换杯茶。” 嫣然退到廊下时,碰见秋月正转过回廊,手里端着一个漆盘,上面搁着一个小玉碗热气腾腾。 嗯……秋月拉自己下水,那就撮合她与冷锋。 …… 卯时刚过,嫣然跪坐在苏时瑾榻边。 微光下,苏时瑾唇角那粒朱砂痣,红得透亮。 她指尖悬在上方寸许,描摹着她唇形。 金瞳儿毛茸茸的尾巴,扫了过来,抵开她的手。 “小东西......”嫣然揉了揉它脑袋,将头靠过去,嗅到淡淡的沉水香,“你也是来守着她的,对不对?”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与你一般!” …… 三日后,洛华苑。 湘妃竹帘卷起细碎日光,苏时瑾坐在圈椅里,案几搁着两份庚帖。 “小姐,珍馐楼的张公子,华裳宝阁的李公子都到了。”凌黛挑帘进来。 珍馐楼和华裳宝阁,都是苏时瑾的产业,但也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两处掌柜的儿子,在外也是被人尊称一句“公子”的。 春兰攥着帕子,往屏风后躲,冷不防被秋月往手里塞了把团扇:“仔细瞧瞧,可别挑个麻子脸。” 话音未落,就被俞忠瞪得缩了脖子。 透过紫绢屏风,春兰瞧见两个身影先后入内。 左边少年锦衣玉带,眉眼带笑似三月桃花;右边青年靛蓝布衫,垂首而立如深潭静水。 “给二小姐请安。”锦衣少年率先行礼,腰间玉佩叮咚作响,“家父说春兰姑娘最喜桂花糕,特意让我带了新制的蜜酿金桂糕。” 苏时瑾抿了口茶:“张公子有心了。” 靛蓝布衫的青年这才开口:“李文轩见过二小姐。”他从怀中取出素色布包,“听闻春兰姑娘常替小姐誊写账册,这是徽州的松烟墨。” 金瞳儿从梁上跃下,叼起布包,跳到春兰藏身的屏风前。 春兰慌忙去接,指尖蹭过青年带着墨香的手掌。 “这猫儿倒会挑好东西。”苏时瑾轻笑,“凌黛,带两位公子去花厅用茶。” 待脚步声远去,秋月迫不及待掀开屏风:“要我说就选张明远!他爹管着京城最大的酒楼,嫁过去天天山珍海味。” 俞忠皱眉敲她脑门:“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馋嘴?”转头看向女儿时语气软下来,“兰儿可想好了?” 春兰摩挲着松烟墨,想起昨夜苏时瑾说的话:“嫁人如同点茶,浮沫再美不及喉韵回甘。” 当时小姐正教她分茶,雪沫乳花在青瓷盏里,转出个圆满的圆。 “奴婢选李文轩。”她听见自己说。 满室俱寂。秋月瞪圆了眼:“你疯啦?张明远长得可比他俊多了!” “珍馐楼掌柜家的自然好,可他今日戴的玉佩价值百两。” 春兰将墨块收进袖中:“华裳宝阁去年新染的雨过天青色,正配这松烟墨。” 苏时瑾眼底泛起笑意。 这个留意男子配饰价钱的姑娘,一股玲珑心思用得恰到好处。 …… 次日一早,苏时瑾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拨弄金瞳儿颈间银铃。 案上搁着两方红木礼盒,左边是珍馐楼,送来的八宝攒盒。右边装着华裳阁,新裁的雨过天青衣衫。 “这匹云锦给张掌柜送去。”苏时瑾将青玉镇纸压在礼单上,“就说春兰,选了李掌柜家的。” 俞忠捧着礼盒的手顿了顿:“老张头最疼他那幺儿,怕是……” “所以得你亲自去。”苏时瑾捻起块桂花糖喂金瞳儿,“他是苏家二十年的老掌柜了,不会怪的。” 本来春兰与秋月,一人一个,刚刚好。 偏偏秋月那丫头死活不松口,昨夜他劝了好久都不行。 这不是,给他和小姐难做嘛。 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春兰端着药膳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炖了川贝雪梨。”春兰搁下汤碗。 俞忠躬身退下。 苏时瑾舀着瓷盏里的汤羹:“李家的松烟墨可还合用?” “誊账本时极衬纸色。”春兰耳尖泛红。 …… 待午间小憩后,俞忠早候在廊下,苏时瑾唤他进去回话。 俞忠袖口沾着酒气:“老张头收下了云锦,说是他家小子没这个福气。我瞧着他,也不甚介意,此事也算了了!还说若有下次,还望小姐记着他家小子。” 春兰的手一抖,心里不是个滋味。 单从相貌来说,张明远确实比李文轩,出色不少。 春来有自知之明,况且也如她所想,人家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嫁人无非寻个踏实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而已。春兰不敢奢求,所谓的情情爱爱。 …… 珍馐楼后院,飘出酒香。 张掌柜摩挲着云锦,看儿子醉醺醺在账本上画圈:“爹,春兰姑娘选了李文轩,难道我不如他那呆木头?” “蠢材!”张掌柜抡起烟杆敲他脑门,“二小姐送来的是御赐云锦,这是给咱们台阶下呢!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不选你也好,过些日子爹给你挑个更好的。” “儿子就是不甘心。”声音有点闷闷的。 确实,无论家世,还是相貌,他自诩比李文轩,好得多。 可偏偏,春兰却选了李文轩。 …… 洛华苑,内室,苏时瑾正对镜描眉。 金瞳儿蹲在妆奁上,爪子拨弄着鎏金点翠耳坠,异色瞳孔忽地缩成细线。 窗外传来纷乱脚步声。 “小姐!”陈妈妈低声禀报,“华裳阁李家请的媒人,抬着活雁候在正厅,说是要纳采问名......” 第278章 谁敢提亲 苏时瑾抿了抿口脂,绛色在唇间绽开:“请忠叔先去,我换......” “砰”的一声巨响,南宫鸿煊挟着满庭梅香破窗而入。 金瞳儿炸毛跃上房梁,带翻的胭脂盒,砸在他皂靴前。 “谁敢提亲?”他攥住苏时瑾的手腕,雪肤上压出红痕,“冷锋说媒婆上门......” 话音未落,冷锋气喘吁吁追至廊下:“殿下!属下原话是‘媒婆上门,抬着十二担聘礼进了西角门’!” 苏时瑾轻笑出声,指尖在他掌心画了道弯弧:“你这般作态,倒像是戏文里抢亲的莽汉。” 南宫鸿煊盯着她发间新簪的并蒂莲珍珠步摇,喉结滚动:“西角门......不是给你提亲的?” 若是给阿瑾提亲,必定不会走后门。而且,也该送去苏家老宅。 他果真是心急火燎,连基本的判断都没了。 “嗯,是给春兰纳采问名。”苏时瑾抽回手,指尖拂过他前襟,“你可要同去?” 正厅内,王媒婆正捧着茶盏发怔。 茶盏里映着晨光,忽被两道交叠的身影割碎。 琼华县主苏时瑾,与一名玄衣男子,一同迈过门槛。 雪色裙裾扫过青石地砖,恍若寒梅碾碎冰晶。 王媒婆慌忙起身,茶汤溅湿袖口也浑然不觉。 一双浅褐色眸子望过来时,好似将三春烟雨,都凝成琥珀。 她唇角微扬,边上缀着颗朱砂痣,生生把九天仙子点染成红尘绝色。 “这便是李家备的活雁?”苏时瑾指尖轻点竹笼,惊得大雁扑棱着撞上竹篾。 金瞳儿从她怀里跃下来,异色瞳孔盯着媒婆鬓角的绒花,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回县主,是李家备下的,还是他家小子亲手猎得。” 王媒婆喉头发紧,她见过多少美人,可此刻只觉得自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最关键,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的边上,还立着一个同样绝色的男人。 那玄衣男子凤眸斜睨过来,薄唇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就是画本里说的“妖颜祸世”。 只见那男人抬手,玉雕般的指节擦过她耳垂:“簪歪了......” “让王媒婆见笑了。”苏时瑾偏头避开他动作,雪颈泛起薄红,“这是府上贵客。” 王媒婆瞄着男子,看着他妖孽般的脸,通身的贵气,忽地想起京中传闻——七皇子玉面凤眸,美得不似人间人。 难道这人是当今七皇子,熙王殿下? 可眼前人袍角皱巴巴,还沾着灰,哪像个亲王? 正犹疑间,金瞳儿窜上桌案,叼走了合婚庚帖。 “小畜生。”南宫鸿煊广袖翻卷,“前些日子咬了我,今日又作妖。” 王媒婆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苏时瑾轻扯男子袖口,春葱似的指尖紧紧攥住。 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比话本里狐仙勾书生还要命。 王媒婆心想:这两人间必然有什么故事,郎情妾意,掩都掩不住。 …… 春兰与李文轩的婚期,定在开春后二月初二。 眼下已是冬月,距离婚期不过二个多月。 暮色初临,洛华苑的琉璃灯亮起来。 春兰端着描金海棠纹漆盘穿过回廊,盘中的玫瑰酥冒着袅袅热气。 “小姐。”她轻叩雕花门扉,金瞳儿已从门缝挤出来,异色瞳孔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苏时瑾斜倚美人榻上,鎏金竹节炉蒸腾的沉水香里,案几上堆着十数个朱漆木匣。 她拍了拍身侧:“把盘子放下,过来坐。” 春兰坐下时,瞥见匣面錾刻的并蒂莲纹,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 苏时瑾掀开最上层的匣盖,两匹云霞似的锦缎倏地淌出来,在烛火下泛着粼粼波光。 “这是云州八十八道工序织就的霞影锦。”她抚过缎面细密的暗纹,“我特意让商队捎来的,给你绣嫁衣最合适。” 春兰刚要开口,又被掀开的第二个木匣堵住了。 赤金累丝凤冠流光溢彩,九尾凤凰口中衔着的东珠足有拇指大,旁边躺着对金镶玉禁步,玉蝉翅膀薄得能透光。 “小姐!”春兰有些畏缩,“这些头面便是官家小姐也……” “官家小姐可没有我家春兰手巧。”苏时瑾又打开第三层木匣,十二颗南海明珠镶嵌的簪子,“你八岁那年给我缝的香囊,比一般绣娘的手艺,还要精妙三分。” “这两千两银票收好。”苏时瑾将银票塞进她掌心,“李文轩若是敢欺负你……” “小姐!”春兰扑进她怀里,“奴婢何德何能……” 苏时瑾轻拍她颤抖的脊背:“这些日子你便安心待嫁,好好绣你的嫁衣。内务的事,我已交代嫣然和秋月去打理,你不必再操心。” 春兰哽咽道:“嫣然虽能干,但毕竟接手不久,我怕她……” “嫣然是个聪慧的,你教她的那些,她早已烂熟于心。”苏时瑾轻笑,抬手替春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至于秋月,虽性子跳脱些,有你爹看着出不了岔子。” 春兰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时瑾抬手止住。 “你呀,总是操心太多。”苏时瑾轻叹一声,“这些年,你为我劳心劳力。这嫁衣,是你一生的大事,可马虎不得。” 春兰低头:“小姐待我如此厚爱,实在不该如何报答……” “傻姑娘,你我之间,何须谈报答?”苏时瑾轻抚她肩头,语气温柔似水,“你出嫁后,华裳宝阁的事还需多上心。李文轩是个踏实的,有你帮衬我才放心。” 春兰重重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帮小姐,好好打理华裳宝阁。” …… 春兰抱着木匣穿过月洞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秋月正蹲在廊下逗弄金瞳儿,见状“哎哟”一声跳起来:“这是把小姐的妆奁都搬空了?” “胡吣什么!”春兰红着脸嗔道,“都是小姐赏的嫁妆。” 秋月抢过最上层的木匣,掀盖时被明珠光华晃得眯眼:“哇,整整十二颗!上次李家小姐戴的,就三颗呢,还没这个圆润!” 她故意学苏时瑾的语气:“‘春兰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第279章 铁了心要嫁沈如风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春兰去抢木匣,秋月抱着匣子廊下乱窜。 金瞳儿跳上房梁看戏,尾巴一摇一摆。 两人笑闹着,声音传得老远—— …… 槐花巷7号,门窗紧闭。 哑奴守在门外,云风云雨也守在那。 今日距离第一日,已过了九日。这些日子,姨娘天天喝着汤药,今日脸皮上的伤口已愈合得差不多了。 隐约可见,是个美人了。姨娘的眼睛,本就大而明亮,若不是国字脸和那粗眉,还有豁牙。单单论她的眼睛,也算是好看的。 如今这粗眉成了柳叶眉,国字脸被磨成瓜子脸,还真是大不一样。 七盏人鱼灯,淌着猩红蜡泪。 曼娘黑袍曳地,苍白如雪的指尖捏着朱砂笔,在沈竹茹眉心勾勒血色符文。 黑狗血绘就的阵法,在地面缓缓流动,倒映出她脖颈处蜿蜒的曼陀罗花。 “闭眼。”曼娘嗓音似淬了冰。 沈竹茹刚合眼,便觉额间剧痛如蚁噬,耳边传来血肉生长的黏腻声响,豁掉的牙床仿佛针扎般疼痛。 第七桶黑狗血泼上墙面时,那些暗红液体凝成万千细丝,顺着血色符文钻进她皮下。 门板渗出黑雾,云风腕间银镯,腐蚀出点点绿斑。 她看了一眼镯子,吓得赶紧褪下,丢了出去。 然后慌忙想进去,瞧一眼,却被哑奴拦住了。 屋子里,曼娘扯落斗篷:“成了。” 沈竹茹一睁眼,便撞见这般美艳的脸——这曼娘,竟生得如此美艳,眼尾爬了几丝曼陀罗纹,苍白肌肤衬得人美得有些诡异和阴暗。 “大师……”沈竹茹抚上自己的脸,那些缝针的疤痕,好似平了一些,又触了触牙床,豁牙处竟冒了尖。 曼娘拈起铜镜,映出沈竹茹耳后小小曼陀罗花:“若是需要,我可以给这花,描成金色……”她突然轻笑,“只需一百两。” 沈竹茹盯着镜中人,这还是她吗?想必就是母亲看到她,也不敢认。眼睛、嘴巴还是她的,但是脸蛋、鼻子、眉毛,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不过确实,耳后这小小曼陀罗花,黑色的确实有些瘆人。但若描成金色,就不一样了。 沈竹茹咬咬牙:“请大师动手。” 沈竹茹为了自己的脸,几乎是花尽了,所有的嫁妆。 主仆三人,竟然沦落到,要给人浣洗衣裳,才能活下去。 …… 承恩侯府,暖阁。 颜宛白斜倚湘妃榻上,葱白指尖捏着玛瑙串把玩。 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响动。 她望着丫鬟将梅枝插入花瓶,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那日苏老夫人断指时喷溅的血珠,与瓶中红梅,倒是红得有些相似。 疯癫了大半个月,近日已好转。 如今的她,却是什么都不怕了。哪怕苏时瑾没死,她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难不成,她还能跑到侯府,来要了她的命? “宛白。”承恩侯颜肃撩开垂纱进来,瞧着女儿红润的面色,悬了半月的心终于落定 “今晨太医说,你这心悸之症算是大好了。” 颜宛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指尖捻碎了梅花糕,豆沙馅流了出来。 顺着指缝滴在月白裙裾上,洇开点点猩红。 这颜色,让她想起李武奈被划开的脖颈。 若是苏时瑾敢来,她又有何惧?她只是劫持了一个商妇,只是断了她一个手指而已。 而且苏时瑾,不也好好活着吗?她最多被罚罚银子。 而苏时瑾,可是亲手杀了李武奈——那可是工部尚书府的嫡子。 苏时瑾敢来找她吗?敢报官吗?她不敢,因为她自己,犯的罪更大,即便是熙王,也保不了她。 “有桩事……”颜肃摩挲着腰间玉带扣,斟酌着开口,“李家前些日子在芦苇荡寻到了武奈的尸首,说是熙王殿下在河湾亭拾到了他的玉佩……” “嗯”颜宛白突然轻笑,腕间翡翠镯磕在竹榻扶手上,“当”地一声脆响。 这反应,竟然一点都不惊讶,颜肃心中有些疑惑:“宛白,你怎地一点不惊讶?” 颜宛白轻轻擦拭,指尖上的豆沙馅,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表哥胡闹惯了,出了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倒也是。”颜肃点点头,转开话题,“如今武奈已去,你的婚事也该重新打算。林太傅长子……” “我要嫁沈如风。”颜宛白截断父亲的话,将帕子掷进炭火盆。 焦臭味弥漫开来,呛得人想咳嗽。 颜肃“腾”地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荒唐!那沈如风不过寒门出身,如今又因赈灾被贬为七品,家中还有庶子……” “他被贬不是他的错,是那劫匪的错,怎么怪在他头上。”颜宛白抚着新染的丹蔻,艳红甲面映得眼底血丝愈发分明。 微开的窗,挺立着几株竹,虽光秃秃,但来年春天,一样会焕发生机,翠绿一片。 她想起,沈如风那日游街的画面,鬓角簪花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生生将状元和榜眼衬得像牵马的小厮。 一双桃花眸,满身书生气,真是自带风流。比那些世家子弟,不知道强了多少。 “便是李武奈活着……”颜肃话到嘴边又咽下。他至今记得外甥断了腿后,女儿哭闹着要退亲的样子。 “父亲觉得李武奈好?”颜宛白嗤笑,“那个连《九章算术》都算不明白的草包?那个日日流连青楼的纨绔子,竟然在父亲眼里,比沈探花好?” “琼华县主,刚与他和离。他若是个好的,人家为何要请旨和离?” “那是苏时瑾的错,是她放浪不守妇道,与熙王牵扯不清。探花郎是受害者!”颜宛白霍然起身,声音气得颤抖。 她讨厌有人,拿这事来指摘沈如风。是苏时瑾配不上他,而不是他的错。 “女儿,你慎言!你忘了你的手……”颜肃低声呵斥。 “爹,我在自家说说,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铁了心,只要嫁沈如风。陛下金口玉言,说过会为我赐婚。” 第280章 不要告诉别人 颜肃仍不死心:“他……他房里已有两个侍妾……” 颜宛白抚平裙摆褶皱,语气轻快得像在说胭脂水粉:“不过是两个姨娘而已,待我过了门,寻个错处发卖了便是。” 窗外暮色漫进来,将父女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颜肃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发现女儿竟长得这般高了——不知何时,那个揪着他袖子要糖人的小丫头,竟开始忤逆他了。 “若我不允……”他深深叹息了一声。 “女儿便落发为尼。”颜宛白从妆奁取出把银剪,“咔嗒”绞下缕青丝,“父亲是要送女儿当诰命夫人,还是当尼姑庵里的姑子?” 颜肃望着飘落的发丝,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这个女儿,果真是惯坏了。 他“啪”地一声,摔了门转身离去。 要让承恩侯府,唯一的嫡女,嫁给一个太常寺博士? 岂不是将他的脸,按在地上被人狠狠践踏吗? 说不定人家,还要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说他家女儿,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所以才寻了一个这样的人。 …… 太常寺后衙的雪松,簌簌落着残雪。 颜宛白裹着银狐裘,立在庑廊下,八宝食盒里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 她特意换了新裁的茜色襦裙,发间十二支金雀钗,在冬阳下晃得值房小吏睁不开眼。 “沈博士正在誊录《礼器图注》。”书吏低着头不敢看她妆容,“颜小姐请稍候。” “小姐,这雪粒子愈发密了。”翠荷替她拢了拢狐裘,瞥见廊角缩着两个窃窃私语的书吏,“奴婢瞧着沈博士,怕是要耽搁许久,咱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我都不嫌冷,你倒是嫌了?”颜宛白脸上一冷。 翠荷唯唯诺诺应道:“奴婢不敢。” 颜宛白指尖叩着食盒鎏金锁扣,听着值房里传出的沙沙声。 “颜小姐请回。”值房忽然传出沈如风的声音,清冷似檐角冰棱,“下官要随少卿去南郊勘验祭坛。” 颜宛白推开阻拦的书吏,茜色裙裾扫过门槛时沾了炭灰。 她望着伏案疾书的青色官袍,想起那年花朝节,这人一身月白衫,桃林执卷的模样。 “沈大人,尝尝这梅花糕。”她掀开食盒,露出浅粉色糕点,“这是我亲手做得。” 沈如风笔尖顿了顿,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一团,隐隐看着像团血渍。 他抬起头,那对桃花眸结了层霜:“颜小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希望你往后不要再来,免得影响我公务。” 颜宛白脸色一白:“不,你我早见过,很多很多回。那年你高中游街时……” 窗隙漏进的风,卷起案头纸页,沈如风淡淡道:“可我从未,注意过你。身为侯门小姐,你应当知晓何为避嫌?” 颜宛白强撑着笑意:“沈大人何必如此疏离?我不过是送些点心。” 沈如风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她:“颜小姐,下官公务繁忙,实在无暇招待。况且,你我身份有别,还请小姐自重。” “自重?”颜宛白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沈大人这话倒是好笑。我不过为你送些点心,怎么就让你觉得我不自重了?” 沈如风眉头微蹙:“颜小姐,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颜宛白脸色一沉,勉强笑道:“我不过是想与你交个朋友,难道这也不行?” “颜小姐,下官只是太常寺的一名小官,实在不敢高攀。”沈如风语气淡漠,转身继续誊写手中的文书,显然不愿再与她多言。 颜宛白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她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誓:沈如风,即便你不待见我,我也要嫁给你! 她转身离去,茜色裙裾翻飞,留下一地冷冽的寒意。 翠荷慌忙跟上,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不敢多言。 走出太常寺,颜宛白忽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的衙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翠荷,去查查他近日行踪,我要知道他每日都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翠荷一愣,低声应道:“是,小姐。” 颜宛白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阴沉的天际,喃喃自语:“沈如风,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西郊别院,竹林深处隐着一处温泉池。 热气冉冉而升,化成白雾。 沈如风裹紧墨色斗篷,闪进角门。青石板上的苔藓,险些让他滑倒。 廊下挂着十二连枝灯,夜风中摇摇晃晃,映出池中男人精壮的后背,还有触目惊心的疤痕。 “子逸,你迟了半炷香。”南宫晖嗓音裹着水汽漫过来,惊得沈如风指尖发颤。 他解斗篷的动作,顿了顿。 青色官袍下露出月白中衣,衣领处沾着墨香。 腰封还未解开,沈如风被猛拽进温泉。 滚烫池水呛进他口鼻,他浑身透湿,十分狼狈。 他抬眸,瞧见南宫晖锁骨处的齿痕——几日前,他咬得满口血腥,此刻已结痂,倒像朵糜烂的花。 “听说颜家那丫头,追你追到太常寺?”南宫晖掐着他肩头,将人按在池壁,太过瘦削的身子硌得生疼。 沈如风喉间蓦地收紧,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未搭理她。” 他与颜宛白,无冤无仇。况且,颜宛白的长相,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再说,她出身功勋世家,侯门贵女,与他几乎不可能。 所以,何必浪费时间,还有精力,去迎合她? 迎合一个厉王,已经够累了!何必,再多一个侯门贵女? 南宫晖拇指滑过他眼尾:“这双眼倒是会勾人,连承恩侯府的嫡女,都为你痴迷。” 滚烫的唇舌碾过耳垂,沈如风痛得弓起腰,却挣脱不开。 池面浮着的花瓣,黏在沈如风眼尾,绯红如血。 南宫晖掐着他腰,掌心厚茧摩挲间带起细密的疼:“你说,要是她知道,你与本王夜夜笙歌……” “殿下!”沈如风突然挣扎,散落青丝浮沉水面,“不要告诉别人,求您了——” 水花溅出水池,南宫晖低笑着咬住他颤抖的喉结:“也罢,你的好,我自然舍不得让外人知晓。” 第281章 应了颜家小姐 沈如风仰头喘息,望着檐角垂下的铁索发怔。 曾几何时,他被捆在那铁索下,被狠狠锁要…… 也就这些日子,这人才隐约像个人,不再那般折磨他。 “谢殿下……”尾音化作呜咽。 水波漾开,沈如风望着自己倒影里,破碎的面容,忽地感觉有些心凉。 他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一下一下,刮过后腰时,他疼得蜷成虾米。 过了许久,那一池温泉水,才渐渐平静。 南宫晖狭长的眸,好似雨过天晴,染了满足的笑意。 他微微开口:“子逸,我要你应了颜家丫头。” 水珠顺着睫羽滚落,沈如风唇瓣如血:“殿下,我不想再娶妻。” 南宫晖掐住软肉:“难不成你还惦记着苏时瑾?……” “没有。我恨她还来不及,怎会惦记着她?”沈如风慌忙解释,心头发颤。 将人翻转过来:“既然如此,那便听话。承恩侯掌着北疆二十万兵权,娶了她你不吃亏。子逸,你该知道本王最厌忤逆。” 沈如风喉头滚动,咽下满口苦涩:“殿下要的不过是兵符,何必……” “本王想要那至高的位置,少不得这些助力。”南宫晖掐住他下颌,“本王是喜欢你,但你要清楚,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俯身贴近,池水突然翻涌…… 沈如风奄奄一息,趴在池边,几乎丢了半条命。 他如今的身子,显然越来越弱。 好像就从南宫鸿煊,刺他那一剑开始。他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便越来越瘦。 若不是幽影的药丸,养着他,他甚至觉得自己,已走到生命尽头。 “三日后,颜家赏梅宴。”南宫晖舔了舔尾骨朱砂痣,“你去求娶,要当着满京城贵女的面。” 池面晕开一圈圈涟漪,南宫晖的话不容质疑:“就说你对她一见倾心,寤寐思服。” 沈如风盯着晃动的铁链,嘟囔着:“我若不应呢……” “听说,新生婴儿很是柔嫩。”南宫晖突然轻笑,指尖划过他心口,“本王,还未尝过呢——” “我娶。”沈如风瞳孔骤缩,哑着声音说道,“但求殿下……饶过小儿。” “这才是本王的好子逸。” …… 洛华苑,晨光漏进来,在地上织出细密光斑。 苏时瑾对着铜镜,秋月正给她绾发。 “小姐,承恩侯府送来的梅花宴帖子。”嫣然捧着烫金帖进来,“据说京中贵女,都收到了帖子。” 如今,她苏时瑾也算是,进了这一个圈子。 她接过帖子,抚过凸起的梅花纹,忽觉异香扑鼻。 没想到,这颜宛白倒还胆大,竟然敢给她下帖子。 金瞳儿忽地窜过来,伸出爪子将帖子拍落在地。异瞳泛起血色,爪子将鎏金纸面抓出三道深痕。 苏时瑾捻起片碎纸嗅了嗅:“这帖子惨了些东西……” 铜镜忽地映出,南宫鸿煊的脸。 他脸凑过来,微眯着眼问:“惨了什么?” “一些毒粉,会让人皮肤起红点,慢慢溃烂的毒粉。”苏时瑾冷笑道。 南宫鸿煊脸色骤冷:“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干脆一刀结果了。” “不,我要慢慢玩。”她将请帖掷进火盆,看着火舌吞噬一切。 她嘱咐嫣然:“去取解毒丸,让所有接触过这个帖子的,都服上一粒。给金瞳儿,也喂一粒。” 见人都走了,南宫鸿煊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 两人一道,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 经过几场雪,院中的梅花,开得更艳了。 就这样静静的,苏时瑾就像午后,贪睡的猫儿。 窝在他怀里,悄悄睡着了。南宫鸿煊低头看了一眼,眸中坠开一抹笑意,哪还有半分“活阎王”的样子。 就像邻家,正值好年华的,绝美少年郎。 揽着自己的心上人,笑碎在这一片冬日的暖阳中,闻着寒梅香—— …… 承恩侯府,白梅院,廊下冰棱倒垂如剑。 颜宛白斜倚暖阁小榻,指尖碾碎的白梅花瓣,簌簌落在猩红地毯上。 炭盆里爆开的火星,噼里啪啦,烫破了好几个洞。 “帖子送去了?”她转头问道。 翠荷捧着茶盏的手一颤,青瓷盖磕出清响:“今早奴婢亲手交到苏家门房,特意说是小姐亲手写的邀帖。” 颜宛白望着窗外梅枝,眼前浮现两日前暗卫呈上的密报。 沈如风下值后,绕了三条街,马车在前“沈府”停了半柱香。 那处宅院早换了‘苏宅’匾额,如今早不是他沈如风的家。 可他竟还念着那人,一个商户之女,还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真不知,他到底念着她什么,难不成是那张脸? 不过,马上这张脸,便要毁了。 “他昨日又在苏宅门前驻足了?”护甲忽地掐断梅枝。 “是……”翠荷慌忙跪地,“沈大人未时三刻经过时,特意让车夫放慢速度。奴婢亲眼见着他掀帘看了许久,连雪落满肩都未察觉。” 暖阁陡然死寂,炭火爆开的噼啪声,惊得金丝雀在笼中乱撞。 颜宛白盯着护甲上的花汁,想起那年他大婚,她非央求母亲带她同去。 他牵着新妇,一步一个脚印,眼底弥漫的的温柔。 与如今看自己的疏冷,判若两人。 那时,她见他寻得意中人,而自己也有婚约,不好强求。可如今,他明明已和离,而她也没了婚约的约束。 为何不能与他在一起?她偏不信,偏要与他在一起。 “取我的斗篷来。”她起身,鎏金暖炉被踢翻在地,“我要亲眼看看!” 青帷马车碾过石板路,停在苏宅巷口。 颜宛白透过门帘,痴痴望着。 未时三刻,沈如风的马车果然出现。 颜宛白看着他,一身青色官袍下了马车,竟伸手拂了拂石狮头顶的残雪。 前日,颜宛白的出现,让他想起:当年,苏时瑾也是这般,不顾一切讨好他,要嫁给他。 堵在他下值的路上,给他塞各式各样的东西。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与他,终究只有一年夫妻情分。 他忽然觉得,他不恨苏时瑾了,因为确实是他负了她。 第282章 梅花宴 那双桃花眸,盛满浓情蜜意,还有唇角,那一抹苦笑,看上去就是求而不得。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颜宛白的眼。 她的手,攥紧了门帘,几乎就要冲下去。 “小姐!”翠荷低呼。 寒风扑进车帘,颜宛白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是承恩侯府嫡女,不能这般大街上,失了体面。 来日方长,她就不信,沈如风能逃得了! 暗卫的密报,可是说了,沈如风是厉王殿下的人。就算沈如风不想要她,可厉王会不想要,承恩侯府的助力吗? 那日她受伤,厉王可是即刻请了太医,为的不就是与承恩侯府,交好吗? “回府。”颜宛白的声音淬了毒。 当夜,白梅院的烛火亮至三更,她对着铜镜描摹苏时瑾的妆容。 她望着镜中,痴痴笑道:“明日梅花宴,我要艳冠群芳,定要让他对我情难自禁。” …… 晨雾未散,承恩侯府的白梅院,缀满冰绡似的霜花。 颜宛白立在暖阁铜镜前,指尖拂过鬓边的并蒂白梅簪。 苍青斗篷上银线绣的缠枝纹,随呼吸起伏,似要将满园寒香都锁进衣褶里。 “小姐!”翠荷提着裙裾疾步跨过门槛,“沈大人的车驾已到巷口。” 铜镜中,那张芙蓉面霎时染了春色,颜宛白抚着袖中暖炉,忽觉烫得指尖发颤。 此刻他既肯早来,定是后悔了……看来,那一封,送去厉王府的信,是起了作用的。 她眉梢染着病态嫣红:“把昨日调制的口脂拿来,要苏时瑾最常用的那个颜色。” 口脂掠过朱唇,她提着裙裾奔向垂花门。 沈如风踩上青石阶,仰头望着侯府门楣上“承恩”二字,忽听身后传来车轱辘碾碎薄冰的脆响。 长街另一头,八宝琉璃顶的玄色马车正徐徐驶来,四角金铃在寒风中脆响。那是……熙王府的徽记! 沈如风回首刹那,漫天飞雪似凝在半空—— 苏时瑾扶着南宫鸿煊的手踏下马车,火狐大氅下露出一截茜素红裙裾,额间红宝石额坠映着唇边朱砂痣,恍若雪地里绽开的血色优昙。 沈如风瞳孔骤缩——那抹红,比他大婚时,苏时瑾穿的嫁衣还要灼目。 “阿瑾,小心脚下。”南宫鸿煊嗓音,似浸了梅子酒的琥珀。 身旁的男人,一身绯色金线蟠龙纹锦袍,摄人心魄的美,像是把寒冬都融化了。 “许久不见,沈大人。”苏时瑾足尖点地,浅褐眸子里凝着冰湖,“这般盯着故人,却不知行礼?” 沈如风喉结滚动,目光掠过她唇角朱砂痣。 那粒胭脂色分明未变,可那双秋水眸再也不见当年的温情,他与她终成陌路。 而她,却转眼间,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南宫鸿煊低笑一声,指尖勾住她掌心:“阿瑾莫怪,破镜难圆的人最易痴缠。” 他睨了一眼沈如风,眸中淬着毒汁似的讥诮:“只是沈大人当知,本王最见不得,野狗觊觎珍宝。” “沈大人!”颜宛白提着裙裾奔来时,正撞见沈如风踉跄后退。 顺着他失神的视线望去,苏时瑾一身红衣,狐裘领口露出的半截玉颈,比檐角冰棱还要皎洁。 她死死攥住斗篷系带。 不是说苏时瑾,偏爱素色吗?所以今日,她才打扮得,这般素净。让她艳丽的脸,都逊色了几分。 可苏时瑾,却穿得如此张扬。 最主要的是,苏时瑾云鬓间垂落的明月珰,分明是南海贡品! 更刺目的是,那两袭红衣。熙王蟒纹袍角与苏时瑾的裙裾在风中纠缠,恍若红梅并蒂而生。 而她的沈郎青袍玉立,倒像极了衬着牡丹的修竹,孤零零浸在雪色里。 “沈大人来得真早。”颜宛白强笑着迎上前,护甲几乎掐进掌心,“今日我特地备了君山银针……” 话音戛然而止。 沈如风仍怔怔望着,那对远去的璧人。 那年春雨绵绵,她举着青竹伞,在翰林院外等他下值。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她对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沈如风!……”颜宛白失声唤道。 …… 梅花宴,承恩侯府已办了多年。受邀的人,大多是世家子弟、闺阁贵女,都是些年龄相仿的贵族未婚男女。 倒是少有皇子、公主参加,毕竟皇室中人,婚嫁由不得自己。 一直以踏雪寻梅为核心,非寻常赏花宴可比。 满园梅树,不乏各种稀贵品种,百年骨里红、玉蝶等珍品,还有当今圣上亲赐的“雪魄”梅,花开时瓣带金丝。 宴席都设在室外“千梅园”,宴中特供“寒香酿”——取梅上初雪与花魂同酿,饮时喉间先凉后暖,仿若冰刃裹蜜。 此刻,九曲回廊垂着素纱,燃着炭火盆,倒是暖意浓浓。 梅香如雾,飘过颜宛白精心点染的远山眉。 她望着水榭中与熙王对弈的苏时瑾,忽见沈如风青袍掠过九曲桥,在冰面投下细碎暗影。 “沈大人要往何处去?”她提着月白裙裾追上前,“赏梅宴尚未结束……” 话音未落,满园金铃骤响。 沈如风立在桥中央,青色官袍被北风灌得飘飞。 他望着水榭中那抹红影,心中复杂得很。是他弄丢了她,这样也好。若是与他纠缠,苏时瑾难逃一死。 毕竟,那个人,可是觊觎苏家财富许久。 他不禁有些怀疑,当年父亲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不……”他嘴里轻声呢喃。不会有错,父亲就是苏继平害死的。 “颜小姐。”他转身撩袍,“沈某自上次初见,便对颜小姐一见倾心。” 颜宛白手中暖炉砰然坠地,炭火滚下桥,坠入冰湖。 她看着这个清瘦如竹的男人,缓缓跪在雪地里,忽地深深咳了几声。 “咳……咳……咳……寤寐思服,至今……”沈如风喉头滚动,积雪沾湿了额发,“恳请颜小姐垂怜。” 水榭中,苏时瑾素手执黑子,眉睫不曾颤动半分。 去年大婚时,她说“不求举案齐眉,但求同心同德”。现在他在雪地里跪着说“寤寐思服”,果真是个笑话。 第283章 谢常卿来了 惊呼声如雪崩漫过梅林。 颜宛白步步后退,险些跌下桥,幸亏翠荷一把扶住了她。 她望着男人脸上的潮红,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整个人都要,不受控制般跳起来。 “你……”她颤巍巍伸手,却在快触及他时缩回。 颜宛白生怕,这是一场梦,一场她独自做得美梦。 毕竟几日前,他对她,还那般冷漠,怎地忽然变了一个样子。 “我不准。”承恩侯颜肃沉着一张脸,转过回廊。 一般来说,梅花宴是家中小辈弄得,颜肃甚少出现。 若不是今日,厉王南宫晖忽地上门,他也不会作陪。 而且,今日听说南宫鸿煊也来了,那个混不吝的东西,他还真有点怕,所以才匆匆赶过来。 紫貂大氅扫过残雪,颜肃身侧是男子,着一身玄衣蟒袍——正是厉王南宫晖。 沈如风瞳孔骤缩,日日欢好的画面,仿佛映在眼前,“子逸这身媚骨,最适合作饵”犹在耳畔。 南宫晖这人,还得亲眼来瞧瞧,才肯放心。果然,这人没一点心。 沈如风的身子,冷得似冰。 “父亲!”颜宛白扑到颜肃跟前,鬓边白梅簪撞歪了,“女儿愿……” 南宫晖突然打断:“沈探花虽官职不高,但才情容貌当属翘楚,最主要他十分……听话。” 最后二字化作气音,激得沈如风脊背绷紧。 南宫鸿煊嗤笑出声,声音似裹着蜜糖:“阿瑾猜猜,这戏能演几时?” 苏时瑾抬眸望去,淡淡道:“左不过半炷香。” 沈如风跪在石阶上,听着颜肃震怒的呵斥,喉间腥甜翻涌。 他望着颜宛白,喜极而泣的侧脸。忽觉她今日妆容,仿的是苏时瑾未和离前的妆容。 “沈如风!”颜肃的虎头靴碾碎残雪,“你可知承恩侯府世袭爵位,而宛白是我唯一的嫡女,你竟敢当众求娶她?哪来的胆子?” “侯爷莫急。”南宫晖轻声耳语,“官职是求来的,太常寺顾少卿不日就要升迁,这少卿的位置,本王会留给沈如风。” 原来,这沈如风,是厉王的人。 即便他是厉王的人,可颜肃还是看不上他,除了一副好皮囊,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但是,上次宛白与南宫鸿煊,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若是借此,与厉王攀上关系,也算是个保障。 陛下终究会退位的,下一任皇位,除了眼前这个嫡皇子,应该也没别的人选了。 而且,陛下不念旧情,一味偏袒自己儿子,让他女儿受委屈。他何必愚忠,不站队呢? 颜肃开口:“既然厉王殿下保媒,那这门亲事……” “圣旨到——” 太监尖利的通传,刺破梅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承恩侯颜肃之女颜宛白,娴熟温良,太常寺博士沈如风品貌……” 圣旨的每个字,都化作铁钉,将沈如风死死钉在雪地里。 南宫晖竟然在赴宴前,便请好了旨。却还要让他,在苏时瑾面前,演这样一出戏。 一场将他脸面,狠狠辗轧成尘土的戏。一场,永远断了他与苏时瑾,再有牵扯的戏。 “臣女接旨!”颜宛白深深叩首,喜笑颜开。 圣旨上“天作之合”四字,简直是写在她心坎上,她仿佛看见自己凤冠霞帔,与沈郎共饮合卺酒的模样。 “微臣……谢主隆恩。”沈如风重重叩首。 沈如风与颜宛白的婚期,定得十分着急,里面有厉王的手笔,也有苏时瑾与南宫鸿煊的一份力。 就定在一个多月后,腊月二十二,黄道吉日。 …… 洛华苑,暖阁。 地龙烧得正旺,苏时瑾斜倚芙蓉榻上,指尖抚过鎏金请帖边缘的暗纹。 “小姐,这帖子实在蹊跷。”凌黛跪坐炭盆前翻动栗子,“隔壁宅子空了三年,上月牙行说被江南富商买下。可今日新主乔迁,怎会专程给咱们下帖?奴婢想翻进去瞧瞧,却发现到处是高手,根本进不去。” 苏时瑾的目光,凝在“踏雪寻幽”四字上。 银钩铁画的笔锋,藏不住少年时的痕迹。 那年,谢常卿握着她冻红的手,在宣纸上写“瑾”字,最后一横总要微微上挑。 “备轿吧。”她将请帖掷进炭盆,火舌舔上“戌时”二字,“让厨房把新制的梅花酥装两盒。” 凌黛惊得差点打翻栗子:“您真要去?万一是厉王的陷阱呢……” “若是厉王,就该用沈如风的笔迹。”苏时瑾捻起颗栗子,看焦壳在掌心裂开细纹,“况且……”她咽下后半句,望着窗外新雪覆盖的飞檐。 她与谢常卿,碧水镇一别,已过了大半年。 他与她,是过了命的交情,即便是陷阱,也得去。 少时离别时,他说:“等瑾儿及笄,我回来给你绾发可好?” 可再见时,她已瞎了眼似的,恋上沈如风,与他大吵一架。哪怕断了这段兄妹情谊,也要铁了心嫁给沈如风。 后来,她知晓他心意时,她又恋上了南宫鸿煊。 她与谢常卿,总是差了一点缘分。明明陪伴了,大半童年时光,而她却生不出男女之情。 …… 暮色笼罩时,苏时瑾立在朱门外,微微有些愣神。 新漆的大门,上方却空空的,没有牌匾。 早有小厮前面引路,苏时瑾抬脚迈了进去。 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眼前的宅院,照着苏家老宅东院复原的。 “瑾儿。”月洞门后转出一个年轻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俊美依旧。 正是谢常卿。 他大跨步走过来,抬手想抚她眉梢时,墙头忽传来冷笑。 南宫鸿煊捏着块瓦片,红衣墨发在风中猎猎如旗:“谢少主这双手,不想要了?” 指间瓦片碎成齑粉,殷红广袖垂落时,廊下灯笼霎时熄灭三盏。 雪花在他眉骨处凝成薄霜,却化不开凤眸里翻涌的暗潮。 谢常卿收拢的手指,擦过苏时瑾鬓边珠钗,鎏金流苏晃碎满地月华:“熙王殿下好雅兴,大晚上的爬我家墙头,不知道还以为你……” “总比某些人,暗戳戳忽然出现好——” 第284章 谁的剑更快 “鸿煊。”苏时瑾转身低呼,“快下来,好好说话。” 南宫鸿煊凌空跃下,一抹火红色掠过,月色下绝世好颜色。 他指尖拈着苏时瑾耳后落梅,却触及她肌肤时陡然收紧:“阿瑾的耳坠歪了。” 这话说得暧昧,呼吸间梅子酒香,几乎要渗进她骨缝。 苏时瑾刚要后退,腰肢已被他虚虚环住。 “放开她!”谢常卿袖中软剑,嗡鸣出鞘。 剑光割裂雪幕的刹那,南宫鸿煊旋身,将苏时瑾护在怀中。 绯色袍角迎风展开,状如血莲,恰恰挡住谢常卿所有攻势。 相撞声里,他贴着她耳垂轻笑:“阿瑾猜猜,是谢家剑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苏时瑾忽地捏住两人衣角。 她左手指尖捏着月白色,右手攥紧绯色衣袍。 两个男人同时僵住,竟真教她,生生分开了交缠的兵刃。 “要打去演武场。”她微微挑眉,“砸坏一株红梅,便用熙王府的百年老树来抵。” 谢常卿剑尖轻挑,廊下垂冰簌簌而落,轻笑道:“瑾儿还是这般,最记挂花花草草。” 这话,藏着他们少年时的趣事。 南宫鸿煊眸色骤暗,他知晓这些过往。 暗卫的密报,早将谢常卿二十二年人生,剖给他看过千万遍。 此刻这声“瑾儿”,却比软剑更利,割得他肺腑生疼。 “谢少主可知……”他忽地拉住苏时瑾的手,“阿瑾酿的梅花酒,是我喝得第一口,还是阿瑾亲口……”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 苏时瑾甩开他手,娇嗔道:“别乱说……” 谢常卿指尖微微颤动,他抬眸望向苏时瑾,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不禁暗自思忖:南宫鸿煊与瑾儿,当真已这般亲密了吗? 明明他与苏时瑾相识在先,可为何总被他人抢先一步? 幼年时,瑾儿失足落入湖中,湖面浮冰未散。 是他纵身跃入刺骨冰水中,奋力救起瑾儿的。那时瑾儿发着高热,意识模糊间,仍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微弱:“常卿哥哥的手最暖。” 谢常卿目光一凛,转身面向南宫鸿煊,语气冰冷:“熙王殿下,今日我并未邀请你,只请了瑾儿一人。还望你即刻离开。” 南宫鸿煊嘴角一勾,悠然道:“我不请自来,不过是想讨一杯酒喝罢了。” “你这人,怎如此难缠?亏你还是个皇子!”谢常卿向前跨了一步,指着他,语气十分不善。 “你也别这么小气,堂堂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为一杯酒这般计较,传出去可不好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苏时瑾秀眉紧蹙,终于忍不住,衣袖一甩道:“罢了,你们俩慢慢吵,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瑾儿,别走。”谢常卿见状,急忙伸手,似乎想抓住苏时瑾的衣袖。 “阿瑾,我也跟你一起走。”几乎同一瞬间,南宫鸿煊迅速起身,几步跨到苏时瑾身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最终,原本精心筹备的月下对饮,变成了月下三人对饮,因为多了南宫鸿煊这个“不速之客”。 谢常卿坐在席间,眼神幽怨地看向南宫鸿煊,满心郁闷。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亲王,为何脸皮如此厚? …… 廊檐冰棱折射着月色,将石桌上的青玉酒壶,映得格外通透。 谢常卿第三次斟酒时,南宫鸿煊突然踩住他袍角:“谢少主,你这‘醉花荫’酿得潦草,不如阿瑾埋在梅林的‘离人醉’。” 苏时瑾身子一歪,酒液溅在谢常卿手背。 他垂眸望着有些醉的人,忽而轻笑:“熙王可知这酒为何叫醉花荫?” 指尖沾酒在石桌勾画,“那年瑾儿才十岁,偏要学大人喝酒,却只喝了一口,便醉倒在……” 南宫鸿煊的酒杯,突然裂开,酒液洒了一身。 他浑然不觉,只盯着谢常卿道:“谢少主记性倒好,可惜啊。阿瑾现在喝酒,都有本王在边上护着。” 苏时瑾倏地起身,拎着酒壶跃上梅树横枝,惊起夜栖的雀:“二位不如比比,谁先拿到这壶酒?”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纠缠着掠上树梢。 谢常卿的软剑,缠了上去。南宫鸿煊折了一根梅花枝,与他打了起来。 梅花瓣纷纷扬扬,将苏时瑾围在中间。 “今夜,这梅花雨,真美!”她由衷感叹。 只是感叹声未落,便见到梅树被剑气削去半边枝桠。 见梅树被毁,苏时瑾气极反笑。 她将酒壶掷向冰湖,看着两道身影又争先恐后扑向水面,自顾自拎起石桌下的青瓷坛:“凌黛,再温两壶竹叶青。” 待两人湿漉漉地爬上岸,苏时瑾正倚着梅桩浅酌。 火狐裘铺在雪地,衬得月色下的她,美得不知如何形容。 哪一张脸,清丽无双,好似月宫嫦娥。可一身红衣,和唇角的朱砂痣,偏偏又多了许多妩媚。 谢常卿的月白锦袍紧贴身躯,南宫鸿煊的绯色蟒袍滴着水。 “瑾儿当真狠心。”谢常卿拧着发梢冰碴,突将冷透的掌心贴上她后颈。 南宫鸿煊一掌拍开他手,将火狐裘裹紧了些,滚烫的唇擦过她耳垂:“阿瑾若染风寒,本王拆了谢家七十二座分堡。” 苏时瑾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她望着,湖面漂浮的冰,想了想前世今生,忽然觉得有些乏味。 “我要回府了。”她起身时晃了晃,“劳烦二位,让一让。” 南宫鸿煊打横抱起她:“阿瑾醉了,我送你回去。” 谢常卿软剑横在他面前:“不用你送,我送瑾儿回去。” “冷锋,将这人捆了,忒碍事。”南宫鸿煊朝暗处,喊了一声。 谢常卿毫不示弱:“博文,你可不能输。” 碎雪簌簌落在三人交叠的衣袂间。 苏时瑾嗅着雪松香,望着剑穗晃动的流苏,忽地伸手扯散自己发髻。 青丝如瀑垂落,苏时瑾眼尾泛红:“你们当我是什么?争来抢去?还真是乏味得很!” 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苏时瑾踉跄着落地,绣鞋陷入雪窝。 她抓起一把雪按在眉心,寒意刺得她脑子清醒了几分:“都不是个好……” 第285章 你一切要小心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栽下去。 两道身影,同时扑来。谢常卿的掌心垫住她后脑,南宫鸿煊环住她腰。 “瑾儿?” “阿瑾!” 焦急的呼唤声,忽远忽近。 前世今生,种种画面,一幅一幅闪现在她脑中。 沈如风、谢常卿、南宫鸿煊……刺得她头疼不已,心口的钝痛,越来越强烈。 她快要忍不住了,翻涌而上的腥甜,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自己回。” 她推开两人,摇摇晃晃起身,两人紧跟在她身后。 苏时瑾扶着凌黛,上了小轿,一路回了洛华苑。 嫣然立在廊下,神色焦急,见人回了,慌忙迎上来。掀开轿帘,却发现人已昏睡过去,唇角还有血迹。 “小姐!”嫣然扑进轿厢,颤抖着手去扶她,嘴里责备凌黛,“你怎么照顾小姐的?怎么又吐血了?” 浑身的酒气,嫣然紧蹙了眉头,心中懊悔不已。 她该陪了一起去的。 凌黛也有些慌,语不成句:“我……我……去……拿药。” 到底什么事,让小姐忧思过度,又吐了血呢? 好在,不是头一回遇到这事了,早早备了药,要不然就麻烦大了。 “小姐忍着些。”嫣然托住她后腰,苏时瑾微眯着眼,见是嫣然莞尔一笑,“嫣然……” 见到她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迷离无辜又含着一丝歉意。 嫣然再也气不起来,抿嘴道:“小姐,还真是拿自己身子,不当一回事。” 苏时瑾微微点头,带了一丝鼻音:“嗯,下回我听话,不折腾了。” 嫣然扯落纱帐,将她轻放在榻上。 凌黛取了药,就着温水,将药喂了下去,渐渐睡了过去。 凌黛守在门外,嫣然守在榻边,见苏时瑾眼尾有些红。 她抬手抚了上去,细细摩挲。小姐,这是为了什么事,哭红了眼?是为熙王吗? 今晚,小姐赴的是谁的约? 嫣然轻轻握住冰凉的手,望着她唇间红得似火。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梦,眉头一直紧蹙…… …… 苏时瑾病了,亦或是酒喝多了,亦或是别的缘故。 那原先留下的药,竟没什么作用。后半夜,她开始高热不退,嫣然一遍遍给她擦洗,也退不下半点温度。 她头也不回地说:“凌黛,你若是在意小姐,往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别放进来。” 以往,嫣然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显然这次是气到了。 “嫣然,对不起,我……”凌黛咬着唇。 苏时瑾迷迷糊糊睁开眼:“嫣然,这事怪不了凌黛,是我……” 嫣然红了眼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捏紧帕子:“奴婢去端些白粥来。” …… 晨光熹微,洛华苑。 南宫鸿煊玄色大氅被晨雾打湿,腰间玉佩轻撞出泠泠声响。 他大步跨进来,守夜的婆子刚要开口通报,却见一抹白影从廊柱后闪出。 “殿下留步。”嫣然攥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小姐昨夜烧了半宿,此刻刚睡着。” 南宫鸿煊眉心骤紧,视线越过她,望向雕花窗棂。 “阿瑾怎么病了?我去看看她。” 嫣然毫不退让:“奴婢斗胆恳请殿下,若真心疼小姐,便让她安生几日。” 南宫鸿煊望着面前的女子,有些印象:“你叫嫣然?你敢拦我?让开!” 嫣然不退反进,拦在门外:“殿下是天潢贵胄,为何天天痴缠我家小姐?殿下若待我家小姐真心,便堂堂正正娶回去?” “若殿下无真心,就不要来纠缠!日日翻我家小姐闺房,这是无耻小人的行径。” 房内,苏时瑾靠在软枕上,听着对话,觉得有些好笑。 嫣然竟敢这么说他,想必他此刻脸色,铁定是一片青色。 本想继续看戏,但是怕那人,朝嫣然发难。 苏时瑾开口:“嫣然,让熙王殿下进来吧。” 声音虚弱却清晰,惊得廊下两人皆是一颤。 南宫鸿煊两步跨进房门,再看到榻上的人时,猛然顿住。 苏时瑾倚在床头,面色格外苍白,两颊泛着病态的潮红,乌发散落肩头,更衬得脖颈纤细如纸。 “阿瑾……你怎么病了?”他上前拥住她。 苏时瑾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毛病,老毛病了。” 自打重生回来,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回,即便是东方爷爷也束手无策。 因为苏时瑾的脉象,一点异常都没。东方爷爷只嘱咐她:切勿多思多虑,要保持心态平和。 昨夜,她不知怎地,就伤怀了。或许,酒这东西,还是得少饮一些。 南宫鸿煊望着她低垂的眉眼,有些低落:“阿瑾,我让东方梵来给你看看。” 苏时瑾微微摇头:“不用。我师父的医术,比他还要高明些。” 南宫鸿煊回想起,那竹林里的神秘老头,想了想阿瑾说得确实有道理。 他想起,今日此行的目的,开口道:“阿瑾,我要去南蛮一趟。明日启程。” 苏时瑾猛地抬头,有些疑惑:“南蛮?……怎么忽然要去南蛮?” 南宫鸿煊微眯着眸子,沉声道:“三日前南蛮急报,南蛮王与暹罗暗中联络,父皇命我秘密查证。” 南宫鸿煊轻轻拂过她的额发,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眉头紧锁。 “南蛮湿热,你这样的身子骨若是跟去,怕是要病得更重。” 苏时瑾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触碰,却掩不住耳尖泛起的一抹红晕。“谁想跟你去,你少自作多情!只是南蛮王狡诈多端,你……小心为上。” 窗外晨光渐盛,透过窗棂在床榻前投下斑驳光影。 晨光里,南宫鸿煊的脸若隐若现,果真是美得妖孽。 苏时瑾的手,不自觉摸到枕下,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南宫鸿煊一怔,低头看去。 苏时瑾指尖摩挲着玉佩,这是东方爷爷用寒玉髓雕琢而成。 “这是师父给我的平安佩。”她将玉佩塞进他掌心,寒玉与他体温相触,泛起一层薄雾,“南蛮多瘴气,戴着它能辟毒。” 南宫鸿煊垂眸凝视玉佩,忽又抬眼望进她浅褐色瞳仁。 第286章 回到苏家老宅 “阿瑾,寒玉髓乃天山极北之物,极其珍贵,还是你留下吧。” “不用……”苏时瑾虚弱地笑,指尖抚过他眉间川字,“我在京城,安全得很。” 南宫鸿煊攥紧玉佩,寒玉在掌心沁出冷汗。 苏时瑾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吻了上去,嘴里嘟囔:“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我走之后,”他嗓音沙哑,“让冷锋每日来给你送血燕。” “谁要你的……”苏时瑾话未说完,又被更深的吻堵住。 金瞳儿不知从何处窜出,叼着南宫鸿煊衣角便往外拖,惹得两人皆是一笑。 “好好养身子。”南宫鸿煊指尖掠过她脸颊,“等我回来,我便娶你……” 他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洞房花烛,我想看你穿那套衣裙。” 苏时瑾耳尖发烫,刚要反驳,他已转身大步离去。 玄色衣角扫过门槛,留下一缕龙涎香,混着雪松木香。 …… 雪粒簌簌打在青石板上,苏时瑾扶着朱漆门环,望着“苏宅”二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她知晓谢常卿来京城的目的,想必是听说她和离了,所以还不死心。 可她心中,只有南宫鸿煊,再也装不下他。 他与她,今生只能是挚友、兄妹,却做不了恋人。 所以,苏时瑾打算搬回老宅。 “小姐,当心门槛。”嫣然抱着妆匣紧随其后,狐裘蹭过铜狮门环。 苏时瑾刚要应声,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时,谢常卿已立在她面前,月白锦袍上沾着残雪,发间玉冠是她几年前送的生辰礼。 “瑾儿!”他几步靠近了些,靴底碾碎冰棱发出脆响,“我听说你要搬回去,为何?……” 苏时瑾淡淡开口:“常卿哥哥,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家休养一阵子。” 谢常卿目光紧紧锁住她,眉头轻皱:“回老宅,就能调养好身子吗?我这新得了一支千年老参,对滋补身体极为有效,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 苏时瑾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常卿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待在老宅更安心些,熟悉的地方总能让人自在。” 她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的大狮子。 谢常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默片刻后,低声道:“瑾儿,你是不是在避开我?是为了南宫鸿煊?……” “常卿哥哥。”苏时瑾打断他的话,“你我之间,终究是兄妹之情,我一直都很珍视这份情谊,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阵寒风吹过,吹起苏时瑾鬓边的发丝,她抬手轻轻捋到耳后。 谢常卿心中一阵酸涩,声音有些抖:“可我不想与你做兄妹,我想娶你……” 他并不知晓,苏时瑾已恢复记忆,记起了所有的过往。 “可我心中有人了!”同样的话,再次从苏时瑾口中说出来。 谢常卿满心绝望:“你全部想起来了……?” 苏时瑾低垂着眼,心中有一丝愧疚:“嗯,对不起……” 雪落无声,谢常卿站在阶下,月白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苏时瑾,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瑾儿。”他嗓音微哑,像是压抑着什么,“你当真……一点余地都不留?” 苏时瑾指尖微颤,攥紧了袖口。 她与谢常卿自幼相识,他们一起上房揭瓦,一起离家出走,一起在雪夜里偷喝梨花酿。 可如今,她心里装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常卿哥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雪,“你我之间,终究只是兄妹之情。” 谢常卿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十分温柔。 “兄妹之情?”他低笑,“瑾儿,你可还记得,那年山林遇险,你拉着我的手,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苏时瑾呼吸一滞。 她当然记得。 那年她十二岁,谢常卿十八岁。 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却遇到山匪,关键时候是他替她,挡了那一箭。 她捂着他伤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卿哥哥,你别死好不好?等我长大了,我还要嫁给你呢!” 少年痛得直抽气,耳尖却微红:“好,我不死,我还要等着瑾儿嫁给我呢。” 可如今,物是人非。 “那时年少,不懂事。”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常卿眸色一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 “不懂事?”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那南宫鸿煊呢?他与你相识不过一年,你便认定了他?” 苏时瑾心头一颤,抬眼看他。 “常卿哥哥,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谢常卿盯着她,忽然笑了,笑意森冷。 “好一个强求不得。”他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 “苏时瑾,你记住——”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上回是沈如风,这回是南宫鸿煊。他日若他负你,我谢常卿,绝不会再回头。”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月白身影在雪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地上躺着,那顶砸碎的玉冠。 苏时瑾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嫣然小心翼翼上前:“小姐,外头冷,咱们上马车吧。” 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把玉冠收起来。”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歇,苏府门前乌压压跪着一片。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映着雪光,檐角垂下的冰棱,像极了谢常卿玉冠摔碎时的裂痕。 “恭迎琼华县主——” 浑厚的声音穿透风雪,苏府管家带着百十号家仆叩首,额头抵在结霜的石阶上。 苏时瑾搭着嫣然的手,刚要下车,金瞳儿忽从袖中窜出来。 “瑾丫头。”苏老太爷拄着紫檀鸠杖立在最前,玄色鹤氅上银线绣的松针沾了雪粒,“皇上赐你县主封号,往后你行事要妥帖一些。” 苏时瑾应道:“祖父,孙女晓得。” 刘氏挤出两声干笑:“到底是咱们瑾儿有福气,和离还能挣个诰命回来。” 半蹲的程氏,身子忽然晃了晃。 “小婶子当心。”苏时瑾快步上前,指尖触到程氏腕间时微微一顿。 第287章 这脉象不稳 这脉象?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程氏苍白的面色,却见对方冲她轻轻摇头。 苏时瑾扶住程氏,白了一眼刘氏。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天冷我们进去说吧。小婶子有孕,受不得寒。” …… 苏时瑾扶着程氏,往南院逸安阁走去。 寒风如刀,廊下铜灯被吹得摇摇晃晃。 金瞳儿在脚边蹦跳,时不时仰头看看苏时瑾。 一踏入逸安阁,苏时瑾便示意嫣然关上房门,隔绝了外头的目光。 阁内布置简洁雅致,楠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两人步入内室,程氏脸上有些担忧,挨着床榻坐下:“瑾儿,这些日子,我越发觉得难受。” 苏时瑾紧挨着她,轻声安抚:“小婶子,别担忧。再让我仔细瞧瞧。” 她伸出手,搭上程氏腕间,屏息凝神感受着脉象。 这一次,她确定了,程氏脉象紊乱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凝滞,除了喜脉的特征,还隐藏着一丝异样。 正当苏时瑾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三弟妹,我来看看你。”是刘氏尖锐的嗓音。 接着,门“砰”地被推开,刘氏裹着一件绛紫色大氅,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二婶,您如今还真是,越来越让人生厌。”苏时瑾起身,挡在程氏身前。 刘氏气得面容扭曲,阴阳怪气地说:“哼,你一个和离归家的,还敢这么跟长辈说话?我这不是担心三弟媳妇嘛。” 话音未落,刘氏一双手已掀开内室的珠帘。 她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作势要拨开苏时瑾。 “滚!”苏时瑾斜了一眼,“我敬你是长辈,给你留点脸面。你若再不知所谓,就别怪我拿身份来压你!” 刘氏的脸,一阵青白! 苏时瑾今非昔比,如今她是“琼华县主”,若是她翻脸不认人…… 刘氏灰溜溜走了。 程氏在榻上轻咳一声,指尖微微发颤:“瑾儿,我这身子没什么大碍吧?不过,你何时会的医术?” 苏时瑾未出嫁前,小叔待她极好。所以苏时瑾的事情,程氏也知道的很清楚。 “嗯,小婶子别管我怎么学的医术。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苏时瑾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 指尖触碰到青筋处,跳得又急又乱,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蛾。 “好的,瑾儿,谢谢你。”程氏扯出个笑容,忽抓住她袖角,“别告诉你小叔,他会担心的……” 话到嘴边又咽下,只余一声叹息融进熏香里。 窗外金瞳儿突然叫了声,异瞳眼珠在暗处幽幽发亮。 回惊鸿阁的路上,苏时瑾踩着青石板上破碎的月光,思绪翻涌。 上一世,她出嫁后,就没回过苏家。 记忆里最后见程氏,是在小堂弟的葬礼上——那孩子裹在襁褓里,小脸青紫得像颗未熟的杏子。 也是这时候,小婶子怀了身孕。 只不过,小堂弟生下来就瘦弱不堪,未过周岁便夭折了。 她至今记得灵堂里那盏长明灯,火苗被穿堂风吹得东倒西歪,映得程氏脸上的泪痕如同刀刻。 后来小婶子,与小叔越行越远。 她出事的时候,小叔刚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是刘氏娘家侄女。 现在想来,果然有蹊跷。 苏时瑾攥紧帕子,小婶子分明吃了孕妇不该吃的东西。 到底是谁呢?她得找小叔,好好聊一聊。 转过回廊时,她瞥见假山后闪过一抹土黄色衣角——这是府上老嬷嬷衣物的颜色。 …… 因苏时瑾归家,苏家特地摆了家宴。 因程氏动了胎气,家宴就没参加。 饭后,苏时瑾拦住了小叔苏佑平:“小叔,我有话跟您说。” “瑾儿有事?”苏佑平声音温和。 苏时瑾微微点头:“嗯,有很重要的事。” “也好,咱们叔侄两好久没聊了。”苏佑平将小厮屏退,自己提着羊角灯,两人一路漫步到南院小花园。 苏佑平环顾四周,因是冬季,景色有些萧条,也十分空旷。 “这里没人。瑾丫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时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小叔,你可知小婶子,为何忽然动了胎气?因为她吃了些,孕妇不宜的东西。” “不可能!”苏佑平手中灯笼“哐当”掉在地上,火苗熄灭,“韩大夫日日来请平安脉,从未听到说起过——” 苏时瑾压低声音:“小叔,您得信我。小婶子脉象不稳,时间久了,恐怕影响腹中胎儿。” 苏佑平脸涨得通红,他信自己的侄女,而且最近玉腕确实经常说身体不舒服。 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若是让我知道,谁在害玉腕,我定不让他好过。” 他望着月光下侄女凝重的侧脸,突然想起程氏近日因孕吐,吃不下饭,所以每日都要饮些酸枣汤。 “你小婶子这些日子,总爱喝那酸枣汤,难道是?”他嗓音干涩。 …… 翌日,苏府厨房。 灶上的瓦罐里,“咕咕咕”冒着泡。 看火的婆子周妈妈,正在犯瞌睡,头一点一点。 苏时瑾跨步进来,金瞳儿窝在她怀里。见到那冒着泡的瓦罐,忽地跃出来,撞翻了瓦罐。 “县主,怎么来了?”周妈妈惊醒过来,脸上褶子都在发抖。 苏时瑾并未理她,直接蹲下身子,捻起沾了地上的渣子:“酸枣仁、艾叶、还有……红麝粉!” 苏时瑾眸中冷意一片:“凌黛,把门堵上,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三房子嗣!” 瓦罐碎片泛着冷光,苏时瑾指尖的红麝粉,像一簇凝固的血。 周妈妈跪地磕头,嘴里喋喋不休:“县主啊,谁敢谋害三夫人呀?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老奴也不敢啊!” “是吗?”苏时瑾冷笑。 金瞳儿突然扑到周妈妈跟前,撕扯间,掉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 展开一看,竟是未用完的红麝粉。 周妈妈面如死灰:“这、这不是老奴的!定是有人栽赃!” 苏时瑾摩挲着油纸包,脸上杀意颇重:“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第288章 今日多亏有你 几个婆子围了上来,将周妈妈死死按住。周妈妈拼命挣扎,嘴里依旧喊着冤枉,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们放开我,我冤枉啊!县主,这真的是有人陷害我!” 苏时瑾冷眼旁观,轻轻挥手,示意动手。 婆子们得了令,手中的板子,朝着周妈妈身上招呼过去。 “啪……啪……啪”一声声,落在周妈妈臀部,她吃痛地惨叫起来。 “说,是谁指使你的?”苏时瑾冷冷问道。 周妈妈咬着牙,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老奴真不知道啊,县主饶命!” 苏时瑾皱起眉头,蹲下身子,拿起那包红麝粉在周妈妈眼前晃了晃,“这上面的暗纹,是二婶陪嫁铺子特制的,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周妈妈眼神闪躲了一下。 “看来你心里清楚得很。继续打,打到她交代为止。”苏时瑾起身,声音愈发冰冷。 板子一下又一下落下,周妈妈臀部皮开肉绽,衣衫血水浸湿,贴在身上。 终是支撑不住,她哭喊道:“县主,饶命啊!我说,我说……是二夫人,是她给了我银子,让我在酸枣汤里加这东西。还说只要我照做,就设法让我当厨房的管事。” “凌黛,去请所有人到祠堂。”苏时瑾转身,眸中没一丝温度。 …… 苏府祠堂。 檀香缭绕,祖宗牌位森然排列。 苏时瑾站在中央,脊背挺直如青松,眸中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周妈妈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臀部的血水滴在青砖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瑾丫头,这是闹的哪一出?”苏老太爷拄着紫檀木拐杖,踏入祠堂,银白胡须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 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苏老夫人,以及大房、二房、三房的众人。 苏时瑾福身行礼,声音清冷如霜:“祖父,孙女查出有人要毒害小婶子。”她侧身让开,露出瘫软在地的周妈妈,“这便是人证。” 二夫人刘氏刚跨过门槛就僵在原地,精心描画的柳叶眉猛地一跳。 她攥紧帕子的手,被身旁的苏辞平察觉,后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荒唐!”苏辞平厉声喝道,“祠堂重地,岂容你……” “二叔别急着指责我。”苏时瑾打断他的话,“事关小婶子性命,还有苏家子嗣,不得不惊动祖宗。”她转向周妈妈,“把你方才的供词,当着全家的面,再说一遍。” 周妈妈抖如筛糠,浑浊的眼睛不断瞟向刘氏方向。 刘氏身后的丫鬟翠珠,突然上前半步,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老奴……老奴……”周妈妈结结巴巴,突然改口,“县主饶命!老奴方才都是胡说的!” 祠堂内一片哗然。 苏时瑾眸色骤沉,从袖中取出那包红麝粉,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油纸包上的暗纹,在烛光下清晰可见——正是刘氏陪嫁铺子,特有的兰草纹样。 “二婶,”苏时瑾声音轻柔得可怕,“这纹样您可认得?” 刘氏脸色刷白,强撑着笑:“天下相似的纹样多了,你这是要污蔑我不成?” “污蔑?”苏时瑾提高声调,“周妈妈方才亲口招供,二婶用厨房管事之位作饵,指使她在我小婶子的酸枣汤中下毒!” 她转向周妈妈,“你臀上的伤还在流血,现在改口,是想再尝尝板子的滋味?” 苏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周氏,你老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乱棍打死!” 周妈妈崩溃大哭,匍匐在地:“老夫人明鉴!确实是二夫人让老奴下的药!她说……说三夫人身子弱,用这红麝粉能让她慢慢虚弱,腹中胎儿不保,还查不出缘由……” 她突然指向翠珠:“那日就是她,亲手把药给我的!” 翠珠厉声尖叫:“你血口喷人!”她转向刘氏,“夫人,奴婢冤枉啊!” 刘氏捂住心口,身子晃了晃:“我……我头晕……”说着就往苏辞平身上倒去。 苏时瑾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刘氏手腕:“二婶先别急着晕。” “够了!”苏老太爷暴喝一声,拐杖将青砖敲得咚咚响。 他颤抖着手指向刘氏:“毒妇!我苏家待你不薄,你竟敢谋害三房子嗣!” 刘氏挣脱苏时瑾的手,扑通跪下:“父亲明鉴!媳妇冤枉!这分明是有人栽赃!”她指向何氏,“定是大嫂记恨我掌家,故意……” “闭嘴!”二老爷苏辞平厉喝,脸色铁青地拽起她,“你还嫌不够丢人?” 他垂首祈求:“父亲,此事蹊跷,容儿子细查……” “查什么查!”苏佑平冷笑,“证据确凿,二哥还要包庇这毒妇不成?” 祠堂内乱作一团,苏时瑾冷眼旁观。 她注意到,翠珠正悄悄往门外挪。一个眼神,凌黛立刻拦住去路。 “祖父,”苏时瑾声音穿透嘈杂,“红麝粉伤女子根本,小婶子连用半月,如今身体孱弱,胎儿也受影响。若非孙女偶然发现,只怕……”她深吸一口气,“还请祖父,为小婶子做主。” 苏老太爷胸膛剧烈起伏,抄起供桌上的戒尺,狠狠砸在刘氏肩上:“老二,将这毒妇送回刘家去。” 刘氏瘫软在地,苦苦哀求:“老太爷,媳妇好歹给苏家添了长孙,您不能……” 苏老太爷打断了话,沉声道:“你若再多话,就杖责三十再送回娘家。” 虽然刘氏确实有功,诞下了苏家唯一的男孙,但是老三媳妇腹中说不定也是孙子呢。 而且老三媳妇,是国子监司业家嫡女,这事若不严惩刘氏,估计程氏娘家也不太好说。 婆子马上拖起哭嚎的刘氏,翠珠想跟上去,被苏时瑾拦住:“这丫鬟也是帮凶,请祖父一并处置。” 翠珠疯狂磕头:“奴婢冤枉!县主饶命啊!” 苏老太爷疲惫地摆手:“拖下去审。”他深深看了眼苏时瑾,“瑾丫头,今日多亏你心细。你小婶子那边……” “孙女会照顾好小婶子。”苏时瑾福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她余光瞥见,二叔苏辞平阴沉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这事,恐怕还没完。 众人散去后,祠堂重归寂静。 …… 第289章 刘氏被杀 苏府大门,申时三刻。 刘氏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胳膊往外拖。她发髻散乱,金钗歪斜地挂在鬓边。 “放开我!我是苏家二夫人!”刘氏声音嘶哑,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你们这些贱奴,等我回来,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领头的李婆子冷笑:“二夫人还是省省力气吧,老太爷发了话,今日您必须回刘家。” 说着用力一拽,刘氏一个踉跄,绣鞋都掉了一只。 府门处已围了不少行人,交头接耳地看着这场闹剧。 刘氏脸上火辣辣的,她好歹也是苏家二夫人,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娘!”苏恒踉踉跄跄跑来,发冠歪斜,宝蓝直裰下摆沾着些胭脂渍。 刘氏眼中迸出亮光:“恒哥儿!我的儿啊!” 他身后跟着一个美貌妩媚女子,正是新纳的第三房小妾,春十三娘。 “爷慢些……”春十三娘娇喘着要扶,被苏恒一把甩开。 “狗奴才!谁准你们动我母亲的?!” 苏恒一脚踹开拦路的小厮,金线云纹靴从他胸口上踏过去。 他冲到府门前,一把揪住李婆子的发髻,拖着往后拽。 “哎哟!”李婆子吃痛松手,刘氏趁机挣脱,跌跌撞撞扑向儿子。 苏恒反手一记耳光,打得李婆子踉跄几步:“瞎了眼的贱婢!我母亲是苏家二夫人,轮得到你们这些下贱胚子动手?” 李婆子捂着脸,不敢还手。谁不知道老太爷最宠这个孙子? 去年,苏恒把一个管事打得吐血,老太爷也不过罚他跪了半日祠堂。 “恒哥儿……”刘氏颤抖着抓住儿子衣袖,“他们要送娘回刘家……” 苏恒瞳孔骤缩。 母亲若被休弃,往后谁替他打点赌债?谁在父亲动气时,挡在他面前? 他转身,指着两个粗使婆子:“滚!今日谁敢动我母亲,我便剁了她的手喂狗!” 人群一阵骚动。 传来拐杖杵地的声响,苏老夫人冷着脸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反了天了!”老夫人拐杖重重敲地,“恒哥儿,这是你祖父的意思!” 苏恒气势顿时矮了三分,却仍梗着脖子:“祖母,母亲她……” “闭嘴!”老夫人厉喝,“你母亲谋害三房子嗣,证据确凿!”她扫了眼围观众人,压低声音,“你非要闹得满城皆知,让苏家沦为笑柄?” 刘氏掐住儿子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去求你祖父!快去!” 苏恒吃痛,却不敢甩开。 “还愣着做什么?”老夫人提高声调,“李妈妈,拖走!” 李婆子立刻上前,苏恒下意识要拦,却被苏老夫人森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恒哥儿!”刘氏尖叫着被拖向马车,绣鞋在挣扎中踢飞,露出素白绫袜,“去找你祖父!就说……就说我怀了……” “胡吣什么!”老夫人拐杖砸在刘氏脚边,“塞进马车!立刻!” 苏恒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塞进青布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 …… 西院书房,苏辞平握着毛笔的手不住颤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痕。 “写!”苏老太爷厉喝,“这等毒妇,岂能容她留在苏家!” 苏辞平想求情:“父亲,刘氏好歹给咱家,生了长孙……” “闭嘴!她谋害的是,老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侄子,也是我的嫡孙!”苏老太爷的胡须,一抽一抽的。 正是因为刘氏生了长孙,而老大媳妇又懒得管家,所以苏府的掌家之权,就给了二房。 没想到,刘氏竟敢如此胆大? 苏辞平毛笔握得,几乎快捏碎了。“嫡孙”……父亲这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啊!不是嫡出,能怪他吗? “祖父!父亲!”苏恒冲进来,扑通跪下,“求您们饶了母亲!不要休了她!” 苏老太爷面色一沉:“谁让你来的?快下去!” 苏恒重重磕在青砖上,抬起脸时,额上已是一片淤青:“祖父!母亲这些年为苏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您看在孙儿的份上......” “住口!”苏老太爷脸色一沉,“若不是念在她生儿育女的功劳,苏家就不只是一纸休书,而是要她一条命!” 苏辞平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出声。 “祖父!”苏恒膝行几步,死死抱住祖父的腿,“母亲定是一时糊涂!若休了她,让孙儿往后如何做人?街坊邻里会怎么看我们苏家?”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窗棂上,滴滴嗒嗒。 苏老太爷冷笑一声:“你母亲害你三婶时,可曾想过苏家脸面?”他转向苏辞平,“写!今日若不写这休书,你就跟她一起滚出苏家!” 苏辞平浑身一颤,终于落笔开始写了。 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声。 “父亲!”苏恒突然扑向书案,想要抢夺休书,却被两个家丁死死按住。 他挣扎着嘶吼:“您不能休了母亲!” 不过转瞬间,休书便写好。 苏老太爷吩咐:“来人!即刻送去刘家。” …… 暴雨抽打着青布马车,刘氏蜷在车厢角落,攥着从发间拔下的金钗。 车帘被狂风吹起一角,她瞥见朱雀街熟悉的绸缎庄招牌,在雨幕中摇晃。 她娘家也是经商的,虽说不及苏家富贵,但也算是富商。 可出嫁的女儿,被休弃回娘家,往后的日子恐怕也难了。 “吁——”车夫突然勒马,刘氏重重撞在车壁上。 未等起身,三柄寒刃已挑开车帘。黑衣人阴恻恻道:“二夫人好走,黄泉路上记得恨对人了。” 刘氏瞳孔骤缩,一剑穿胸。 “嗤!” 刘氏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晕开的血花。拼着最后一点气力,死死攥住黑衣人腰间的玄色香囊。 …… 北院,恒源楼。 苏恒一壶接一壶地灌着烈酒。 春十三娘跪坐在旁,纤纤玉指剥着葡萄,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都给我滚出去!”苏恒双眼赤红,将酒杯砸向墙壁,瓷片四溅。 门突然被撞开,刘氏的心腹丫鬟翠环,浑身湿透地扑进来:“大少爷!夫人她……夫人她……” 第290章 为何现在才说? 苏恒一把揪住翠环的衣领:“我娘怎么了?说!” “夫人……夫人在朱雀街遇刺……已经……”翠环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尸首被送回刘家,可刘老爷不肯收殓,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现在……” 苏恒脑中轰然作响,酒意瞬间没了。 他甩开翠环,踉跄着冲入雨中,春十三娘抓起油纸伞追上去。 苏府大门前,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横陈阶下。 雨水冲刷着边缘露出的素白绫袜,正是刘氏被拖走时穿的那双。 “娘——!”苏恒扑跪在尸体旁,颤抖着掀开草席。 刘氏面色青白,胸前一个血洞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右手却紧握成拳。 苏恒掰开母亲僵硬的手指,一个玄色香囊滚出来,金线绣着精致的如意纹。 “让开!给我让开。”苏恒眼睛瞪得如铜铃,死死盯着拦着的小厮。 管家面露难色:“大少爷,是老太爷吩咐不让进……老奴也没办法。” 苏恒一脚踹开拦路小厮,抱起母亲尸身硬闯进府。 雨水混着血水,拖出长长痕迹。 “反了你了!”苏老太爷的怒喝传来。廊下铜灯亮起,照出黑压压站着的小厮。 苏恒跪在雨中,怀中紧抱母亲:“祖父!我娘死了!被人当街刺杀!您连尸首都不让她进门吗?” 苏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檐下,冷声道:“休书已立,她不再是苏家人。按律法,被休妇人死后当归葬娘家祖坟。” “可刘家不要她!”苏恒声音嘶哑,“我娘嫁进苏家二十年,为苏家生儿育女,最后连块葬身之地都不配吗?” 苏老太爷胡须颤抖:“她谋害苏家子嗣时,可曾心慈手软过?来人!把这尸体抬出去!” 四个小厮上前拉扯,刘氏尸身从苏恒怀中滑落,重重摔在水洼里。 “谁敢碰我娘!”苏恒抽出腰间佩剑乱挥,小厮慌忙后退。 他嘶吼:“就算谋害三婶的事,是我娘做得!可三婶又没真出事,你们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住口!”苏老太爷暴喝,“再敢胡言,连你一起逐出家门!” “父亲!”苏辞平跪下身子恳求,“刘氏纵有千般错,人死为大。求您给付薄棺!” “唉……”苏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设灵堂吧。” …… 厉王府。 夜雨如注,暗阁内,烛火摇曳,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南宫晖斜靠紫檀床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赤金游龙簪。 沈如风跪在他脚边,衣衫半解,颈间还留着暧昧红痕。 他仰头望着南宫晖:“殿下,承恩侯府的聘礼……” 南宫晖指尖挑起他下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娶妻?” “殿下……”沈如风声音发颤,“臣都是听你的吩咐,我本不打算再娶……” “嗯,子逸别怕——”南宫晖摸了摸他的脸,“聘礼?!我为你,前前后后填进去五十万两,如今也是缺银子缺得很!之前,苏家二房做得生意,如今停了,要不子逸接手?” 沈如风瞳孔一缩,声音里透着慌张:“殿下,那生意若是被人举报,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南宫晖眼底的疯狂。 “你只要做的小心点,谁会知道?况且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如风身子一片冰凉,仿佛坠入了阿鼻地狱。 两人相顾无言,这时幽影滑入内室。 雨水顺着脸颊滴落,看不清黑色斗篷下的表情,只见他语气淡淡:“殿下,刘氏已死,香囊也落到了苏恒手里。” 南宫晖把玩着手中的赤金游龙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 他侧眸看向跪在一旁的沈如风:“子逸,你说……苏恒会查到华裳阁吗?” 沈如风低垂着头:“嗯,苏恒只要稍加追查,定会查到的。” “呵。”南宫晖指尖一挑,四目相对,“难道子逸不担心,不担心苏时瑾的安危? 沈如风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色:“我与她早已和离,怎会担心她?!只有苏家内斗,咱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窗外雷声轰鸣。 “子逸果真是狠心,是成大事的人。苏家三代皇商,富可敌国,若是能吞下这笔财富……”他低笑一声,“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我若得了这天下,定会许你宰辅之位。” “嗯,子逸信殿下——” “真乖!这簪子,是我特地给你选的。”南宫晖将赤金游龙簪插了上去。 …… 灵堂内,白幡低垂。 苏恒跪在母亲灵前,盯着那盏长明灯出神。春十三娘悄悄递来热茶,却被他挥手打翻。 “爷,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春十三娘话音未落,灵堂外传来嘈杂声。 苏时瑾带着人闯进来,身后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正是府医韩大夫。 “二妹这是何意?”苏恒缓缓起身,手摸着腰间佩剑。 母亲为何被休?为何惨死?与这苏时瑾,脱不了干系。 苏时瑾冷笑:“大哥不是一直喊,说二婶冤枉嘛。今日我来,是让大哥好好看看,你那好母亲到底是含冤惨死,还是咎由自取!” 她一脚踹在韩大夫膝窝,“说!” 韩大夫扑倒在灵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不关我的事!都是二夫人……是二夫人逼我的啊!” 春十三娘识趣地退下去,顺手带上了灵堂的门。 “母亲逼你什么?”苏恒声音沙哑。 韩大夫颤抖着从怀中摸出本小册子:“这是……这是我平时记得。每次给三夫人请平安脉,二夫人都会……都会赏我二十两银子,要我隐瞒三夫人胎象不稳的事……” 苏恒翻开册子,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银两数目。 “不可能!”苏恒将册子摔在韩大夫脸上,“我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 “大哥何必自欺欺人?”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个药包,“这是在二婶房里搜出来的红麝粉。” 灵堂内死一般寂静,苏恒脸色阴晴不定。 苏恒抓住韩大夫衣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现在母亲死了你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平白诬陷?” 第291章 主要是我怕 韩大夫头摇得如拨浪鼓:“我怎敢平白诬陷主子?就算借我十个胆,也是不敢的。我之所以现在才说,主要是我怕。” “你怕什么?”苏时瑾厉声追问。 “怕……怕步夫人后尘……”韩大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慌忙改口,“我是怕被牵连……” “祖父知道这事吗?”苏恒沉声问。 苏时瑾点头:“正是祖父命我审他。” 正说着,灵堂门被推开。 苏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苏老夫人。 “审清楚了?”老太爷声音冷得像冰。 苏时瑾应道:“祖父,韩大夫已招供。二婶确实收买他隐瞒小婶子胎象……” “拖出去,打断双手,赶出府去!”老太爷拐杖重重顿地,“这等背主的人,留他性命已是仁慈!” 韩大夫闻言瘫软在地:“老太爷开恩啊!我……我还有话说!二夫人她……” “闭嘴!”老太爷暴喝,“拖走!” 小厮一拥而上,堵住韩大夫的嘴往外拖。 …… 苏府后门,韩大夫被扔在地上,两只手腕已被打断,疼得浑身发抖。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见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 一辆素布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憔悴却小巧柔美的脸——正是二房嫡长女苏婉儿。 “韩大夫?”她声音微颤,目光落在他扭曲的手腕上,“他们竟下这样的狠手……” 韩大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车前:“大小姐!老朽冤枉啊!” 苏婉儿示意吉祥扶他上车:“先跟我回沈府,治伤要紧。” 韩大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老太爷下令,不准任何人……” 苏婉儿冷笑一声:“我娘死了,都是他们逼得,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正要放下车帘,余光却瞥见一抹嫣红。 苏时瑾撑着油纸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姐这是要去哪儿?”苏时瑾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嘲弄,“沈家姨娘私自回娘家,不怕余氏责罚?” 苏婉儿攥紧帕子,强压怒火:“二妹妹倒是悠闲,长辈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思穿红戴绿?” 苏时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石榴红裙,故作惊讶:“哎呀,忘了换素服了。” 她抬眸笑意更深:“不过大姐放心,我待会儿就去灵堂上香,绝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连亲娘死了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哭。” 苏婉儿脸色煞白,猛地摔下车帘:“走!” 马车驶离时,她听见苏时瑾悠悠补了一句:“对了,大姐回去记得问问沈大人,给承恩侯府的聘礼可备齐了?若银钱不够,我倒可以借他一笔,不过可要付利息的。” 苏婉儿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回到沈家,苏婉儿立刻命人,给韩大夫接骨治伤。 “大小姐,老朽这双手是您救的,日后定当报答!”韩大夫跪地磕头。 苏婉儿扶他起来:“韩大夫,我娘生前待你不薄,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可知道些什么?” 韩大夫神色闪烁,狠了狠心道:“二夫人……确实收买过我,让我隐瞒三夫人胎象不稳的事。三夫人确实是服用了红麝粉,才导致的胎象不稳!” 苏婉儿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唉!母亲为何如此糊涂?!有恒哥儿在,她只要不行差踏错,任何人都动不了她。非得自己……” “二夫人是怕,三夫人诞下嫡孙,影响大少爷的位置。” “她一直总想着恒哥儿,何曾对我这么上心过!韩大夫,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大小姐请说。” “我婆母余氏腿疾多年,希望你能治好她,我便有机会被扶正。” 韩大夫一愣:“可……沈大人不是已经……” 苏婉儿皱眉:“已经什么?” 韩大夫慌忙摇头:“没什么,老朽定当尽力!” …… 北院恒源楼。 苏恒指节发白地攥着那枚玄色香囊,金线绣的如意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春十三娘端着醒酒汤进来时,正看见他将香囊翻来覆去地检查。 “爷,这是......” “这是华裳阁的东西。”苏恒声音嘶哑,“我娘临死前死死攥着这个。” 春十三娘指尖微颤。 作为厉王安插在苏府的暗桩,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华裳阁是琼华县主苏时瑾的产业,而这位苏家二小姐,刚揭发刘氏谋害三房子嗣。 而刘氏被害,留下的证据,却直指苏时瑾…… 但是,她晓得这事,跟苏时瑾毫无关系!毕竟,刘氏已被休,苏时瑾没必要赶尽杀绝。 这事,十有八九是她主子的手笔。毕竟,她的作用,就是让苏家人分崩离析。 “大房和二房素来不睦。”她斟了杯热茶递过去,“但要说县主杀人......” “她当然不会亲自动手。”苏恒冷笑,“可这香囊出现在那,未免太巧。” 烛火摇曳,他眼底翻涌的杀意,让人感到不适。 春十三娘退后半步,若他此刻要去寻仇,她必须设法阻拦。 厉王殿下要的是苏家内乱,不是快意恩仇。 “爷若想查,妾身倒有个法子。”她轻声道,“华裳阁的绣娘阿碧,是我表姐。” 苏恒猛地抬头:“你确定能问到实话?” “总比硬闯强。”春十三娘笑得妩媚妖娆,“明日妾身便去探探口风。” …… 华裳阁的香囊,静静地躺着。 苏恒抚过那精致的纹路,指尖微微打颤。 这香囊握在母亲手里的,如今成了唯一的线索。 “十三娘,查清楚了吗?”苏恒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爷,妾身细细询问了好久,才敢来报。” 春十三娘裹着杏红纱衣,跪坐矮榻上,葱白手指绞着帕子。 “这香囊是特供给县主的款式,用的南海珍珠粉染线,整个京城没有第二家能仿的出来。” 苏恒猛地将香囊,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窗外风雨初歇,屋檐滴水声,像极了母亲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苏时瑾!”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 第292章 这就恨上了 那个风华绝代,被圣上册封为琼华县主的堂妹,此刻在他脑海中化作毒蛇猛兽。 春十三娘顺势倚过来,带着茉莉头油的香气:“爷细想想,老太爷把大半家产都给了大房,老夫人又处处偏袒大房。如今府里就爷一个男丁,偏生……” “偏生我是个庶出的废物?”苏恒冷笑接话,抓起手边的青玉酒壶仰头猛灌。 琥珀色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着实有些狼狈。 春十三娘假意去抢酒壶:“爷别这么说,妾身心疼。” 她娇滴滴地说:“昨儿县主跟前的秋月还笑话爷,说……” “说什么?” “说……说爷连《千字文》都背不全,活该被老夫人嫌弃。”她声音越说越低,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 苏恒额角青筋暴起。 这话,确实像苏时瑾身边的秋月会说的。 那个秋月的丫鬟,长得有几分姿色,他曾想讨了过来,做通房丫头。 可那秋月胆大包天,非但不答应,还对他口出狂言。 他当时就想把这丫鬟发卖出去,无奈苏时瑾不肯,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有苏时瑾罩着,秋月那丫鬟,对他说话也不甚恭敬。 他虽然现在动不了苏时瑾,但是要想收拾一个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苏恒脸色难看,春十三娘压低声音:“爷您消消气。妾身还听说……县主昨儿在老夫人跟前说,庶支就该安分守己……” 话未说完,苏恒已踹翻了案几。 瓷器碎裂声,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走。 苏恒本就不聪明,此刻残余的一点点理智,也消失没了。 他恨不得,立马提剑杀了苏时瑾,也让大房尝一尝生离死别的滋味。 “去取我剑来!”苏恒双眼赤红。 春十三娘抱住他的腿:“爷三思啊!苏时瑾有诰命在身,伤了她要掉脑袋的!” 感觉到男人肌肉绷紧,她话锋一转:“不过……妾身倒有个主意。” 她贴着苏恒耳畔轻语,呵气如兰。 没人看见她垂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厉王殿下说得对,苏家这个草包果然好拿捏。 ...... 灵堂里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 苏恒跪在棺木前,三柱线香烧得参差不齐。 春十三娘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回响:“三日后出殡……山道陡峭……若是马惊了……” “恒哥儿。” 苍老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打翻香炉。 一转身便看见,祖父拄着紫檀杖立在廊下,老人身后半步跟着苏时瑾。 她一身月白襦裙,臂间缠着孝带,眼眸仿若藏着一泓秋水,盈盈闪烁。 那动人的模样,恰似孤月下绽放的白梅,清冷又绝美。 苏恒心中不由轻嗤道,这贱人装的可真像。 “祖父……”苏恒起身,却见苏时瑾先一步上前扶住老人。 老太爷拍拍孙女的手:“这些日子,多亏了瑾儿。” 转头对苏恒却沉了脸:“你母亲头七未过,瞧瞧你这一身的酒气,成何体统?” “孙儿心里难过,所以喝了些酒。!”苏恒开口辩解。 老太爷重重顿杖:“还不认错!你看看瑾儿,苏家出了这么多事,若不是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你再看看你,身为苏家唯一男孙,你除了花天酒地,还能做什么呢?” 苏恒攥紧拳头。 苏家出了这么多乱子,不都是拜她苏时瑾所赐嘛! 如今她还在这装好人,显得他这个为人子女的,有多么不孝。 “孙儿知错。”他低头盯着火盆里的纸灰。 寒冬腊月,天气愈发寒冷。 灵堂一般大门都不关的,所以穿堂风哗哗吹,而苏恒穿的格外单薄,所以身子微微冻得发抖。 苏时瑾望着这个堂哥,回想起幼时两人一起玩耍的情形。 那时候大房与二房还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而她自小就像男孩子,所以经常跟在这个堂哥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到底从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呢? 苏时瑾也说不清,但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堂哥。 而且二婶惨死,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到堂哥如此颓废,萎靡不振,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她心中也有一些难过,因此吩咐凌黛:“去,给大少爷取件厚实的披风来。” “不用假好心!”苏恒起身,大跨步离开灵堂。 身后传来祖父的怒斥声。 ...... 春十三娘正在对镜梳妆,见苏恒阴沉着脸回来,立刻迎上去:“爷回来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三日后出殡,你好好安排下去。”苏恒抓起酒壶猛灌。 春十三娘眼角微勾,笑得妩媚动人,轻轻应道:“是,爷。” 他眼眶发热,想起母亲总是一边骂,一边吩咐下人,给他准备醒酒汤。 想起父亲每每责打时,母亲都护在他跟前。 春十三娘递上帕子:“爷别伤心,等事成后……” 她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窗外。 苏恒顺着视线望去,见苏时瑾贴身丫鬟春兰,端着漆盘经过。 也不知苏时瑾何处学得医术,近些日子,她给祖父、祖母调理身体。 原先祖父格外偏爱他,可苏时瑾一改在家时的性子,变得恭谨孝顺起来。 所以,苏恒明显感觉到,祖父好似对她越来越重视,显然要越过他去。 苏恒内心恨的不行,他恨大房,还有三房。 也恨自己生在二房,还恨自己那没出息的父亲。 他身为一个庶子,不被重视,连带着二房也没什么存在感。 最关键的是,也不知为何,父亲便丢了商铺的经营权。 这些年,都是因为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也因为母亲,生了苏家唯一的男孙,才让二房有了一席之地。 可父亲呢,在母亲出事的时候,他果断地抛弃了结发妻子。 如此薄情寡义的人,根本不配为父亲。 每次父亲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总是将气撒在他身上,对他非打即骂。 他苏恒不学无术,纨绔至极,都是拜他这个父亲所赐。 …… 三日后,刘氏出殡的日子。天色阴沉,寒风刺骨。 苏府门前,白幡飘荡,纸钱纷飞。 第293章 我娘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刘氏的棺椁,被缓缓抬出府门,苏恒披麻戴孝,走在最前头,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却暗藏着一股阴鸷。 作为苏家的晚辈,苏时瑾也在队伍里头。 她今日一身素白,未施粉黛,却仍掩不住清冷绝艳的姿容。 “瑾儿,你多照看着些。”苏老夫人低声嘱咐,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自然不用去。为了全这唯一男孙的脸面,苏老太爷最后还是心软了,收回了那封休书。 外人并不知晓,苏家二夫人出事的内幕。 苏时瑾点头:“祖母放心,我会留意的。” 她目光扫过前方苏恒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 这几日,苏恒的行径,愈发古怪。他不再酗酒,反而异常安静,甚至主动操持起丧事。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送葬队伍缓缓前行,出了城门,往郊外祖坟行去。 山路崎岖,寒风呼啸,一路上行得小心翼翼。 苏时瑾跟在队伍中,凌黛和春兰紧随其后。 她抬眸望向前方,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她微微蹙眉,忽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马惊了!马惊了!”有人惊呼。 苏时瑾循声望去,不知怎地,拉棺的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挣脱缰绳,朝山路一侧狂奔而去! “快拦住它!”苏恒大喊,却立在原地未动。 那马疯了一般,拖着棺椁直冲山崖!赶马的小厮,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呆住了。 送葬队伍,瞬间慌乱起来。 这还不算完,空中忽地滚下巨石,砸向人群。 而苏恒早躲到一旁,这巨石砸向队伍中后半段,处在这个位置的,基本上都是家中女眷。 “快散开!”她厉喝一声,身形如燕般掠出,素白孝服飘舞。 凌黛反应极快,拉着春兰,滚到一旁。 苏时瑾抱着苏青莲,滚向山壁。 巨石“轰”地一声,砸在方才众人站的地方。飞溅的碎石,在苏时瑾完美无瑕的脸上,刮出一条细微的痕迹。 她顾不得擦拭血迹,转头望向疯马。棺椁已被拖至悬崖边缘,眼看就要坠落! “小姐别去!”春兰的尖叫淹没在风声里。 苏时瑾一个纵身,跃上疯马背脊。 那马嘶鸣着,离地而起,她双腿死死夹住马腹,左手攥紧鬃毛,右手寒光一闪。 腰间软剑抽出,狠狠割断马颈! 鲜血喷涌喷出,疯马轰然倒下。沉重的棺椁,在崖边堪堪停住。 苏时瑾满脸是血,正要松口气,忽听头顶传来“咔嚓”异响。 “山石要塌!”凌黛的警告刚出口,悬崖上方的积雪混着碎石,轰然倾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绿身影从斜刺冲出。 冷锋挡在她跟前。 主子这次去南蛮,并未带他,只让他无论何时,都要护好琼华县主。 冷锋一掌拍出,山石崩碎,苏时瑾飞身跃出。 凌黛玉春兰,总算松口气。幸好,冷大人赶来了,要不然小姐,肯定得受伤。 混乱中无人注意,苏恒正悄悄退到山道拐角。 “大哥要去哪?”苏时瑾冷冽的嗓音,突然响起。 苏恒浑身僵住,转身时神色平静:“自然是去喊人,救大家……” “是吗?”苏时瑾步步逼近,脸上染了血迹,一身素白孝服也染得通红,衬得她如索命罗刹,“我怎么觉得,这意外与大哥好似脱不了干系?” “你胡说什么!”苏恒后退一步,有些心虚。 “那疯马眼珠崩裂,你敢说你没做手脚?”苏时瑾眸中杀意翻涌,手中软剑越握越紧,几乎要拧碎了一般。 她说呢?他怎么忽然要过问丧事事宜,原来是想害她? 苏恒也不知,为何苏时瑾会武,而且看着武功还挺高。 还有最后关键时刻,那忽然出现的男人,莫不是苏时瑾的姘头? 若不是这男人,苏时瑾今日,肯定是有来无回! “你!休要血口喷人!”苏恒瞪大双眼,满脸怒容,“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无情无义?我娘,就是你害死的!” 苏时瑾柳眉倒竖,厉声呵斥:“不要胡言!二婶的死与我毫无干系!” 苏恒癫狂大笑,状若疯魔:“还敢狡辩!若不是你逼得祖父和父亲休了我娘,她怎会在回娘家的路上出事?你一个和离妇,还插手娘家事。再看看,不过和离月余,便与别的外男勾勾搭搭,简直是——” 苏恒手指着冷锋,想着祸水东引。 苏时瑾呲笑一声,手中的剑举起来,眸子一片阴冷。 恰在此时,苏辞平开口:“恒哥儿,住口!” 苏恒情绪愈发激动,冲他嘶吼:“爹,你还护着她!若不是她,娘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苏辞平眉头紧皱:“孽障!你母亲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关瑾儿什么事。赶紧闭嘴,不要再多话。” 他转头讨好笑道:“瑾儿,无事了,快快放下剑。你大哥跟你玩笑呢,莫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些日子,脑子糊涂了!” 苏时瑾唇角微勾,她这个堂兄,还真是蠢笨得可以。 竟然觉得,是她杀得刘氏。 她虽不喜刘氏,可也犯不着杀了她。若不是刘氏,对小婶子腹中胎儿下手,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不过苏恒的话,给她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刘氏一个深闺妇人,娘家不过是普通商户,到底是谁下得手呢? 人群中,春十三娘一张妩媚的脸,格外醒目。按理说,今日出殡,妾室是没资格来的。 可苏恒,却带了春十三娘。 苏时瑾收起剑,眸色意味深长,却未再开口。 见她收了剑,苏恒双眼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过来。 “我不管!我只要你偿命!” “嗖”的一声,苏时瑾扭动腕中暗器,一根银针精准地贯穿了苏恒的右肩。 上次河湾亭暗器被毁,后来南宫鸿煊让人,做了一匣子暗器送给她。 苏恒惨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时瑾。 “你……你这恶毒女人……” 苏恒向后退去,悬崖处传来一阵不祥的裂响。 苏辞平惊恐地望去,只见儿子脚下地面开始塌陷。 第294章 苏恒死了 “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几乎震碎人耳膜。 苏恒连同棺椁,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他挥舞着双手,眼中满是惊恐。 …… 日暮时分,山间的风,裹挟着刺骨寒意。 苏恒的尸身终被寻回,静静躺在断崖下的乱石滩上,苍白的面容,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恐。 苏辞平只看了一眼,便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抬他下山,唯有春十三娘扑倒在苏恒尸身旁,死死搂住他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爷!爷你醒醒啊——”她凄厉的哭喊在山谷间回荡,染血的指甲深深抓着苏恒的衣襟,“你怎么……怎么就去了呢!” 苏时瑾站在一旁,素白孝服染成血色。 她望着那具尸身,不禁开始懊悔。她是不是错了?若不是她,堂兄是不是不会死? “小姐……”凌黛轻声唤她,“该回府了。” 苏时瑾恍若未闻。 她想起六岁那年,苏恒偷偷带她爬树摘杏子,结果两人一起摔进泥坑。 他被二叔打得皮开肉绽,却还冲她挤眼睛:“下次带你去掏鸟窝!” 她与堂兄年岁相近,只差了一岁。小时候堂姐性子静,唯她与堂兄性子闹腾,所以常常玩在一处。 终究再没有下次了,她亲手逼死了堂兄。 “县主节哀。”冷锋不知何时立于身侧,递来一方素帕,“苏公子是自己失足。” 帕角绣着鲜红的木槿花,不知何时这个纹样,成了南宫鸿煊的心头好。 苏时瑾接过时,触到冷锋掌心一道新添的伤痕。 这是他劈开滚石时,被石片划伤。 “多谢。”她嗓音沙哑,转身走向哭晕过去的春十三娘。 这女子妆容尽花,鬓发散乱,露出颈后一块暗红胎记。 “凌黛。”她开口吩咐,“扶春姨娘上车。” 回府的马车上,苏时瑾燃了一支香。 佯装昏迷的春十三娘,竟真得睡了过去,她在迷蒙中呓语:“爷别怕……只要杀了……主子会护着咱们得……” 春十三娘竟不知,自己混惯了风月场,也被苏恒这满腔真心,迷了一点心。 苏时瑾手一顿,指尖微微发颤。 “大哥,你放心。”她低声道,“我会查清楚。” …… 苏府正厅,烛火摇曳。 苏恒的尸身,停放在厅中央,盖着素白锦缎,只露出一张青白僵硬的脸。 府中下人屏息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出。 “啪!” 苏老太爷手中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说!到底怎么回事!”老人须发皆张,一双眼布满血丝,手中拐杖重重杵地,“我苏家的独孙,怎会摔死在山崖下!?” 厅内一片死寂。 苏时瑾跪在堂下,素白孝服满是血迹。 她背脊挺得笔直,垂下眼眸:“是孙女的错。” “你当然有错!”苏老太爷起身,身形摇晃,被身旁老仆扶住,“临行前,明明嘱咐过你,要好生照看。”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可如今掌家权,确实在苏时瑾手上。 所以,她确实有一份责任。 “老爷息怒。”苏老夫人开口,“先让瑾儿把话说全。” 苏时瑾抬起头:“孙女与堂兄起了争执……他认定是我杀了二婶,不由分说就要动手杀我,我出于防卫,射出银针。他往后倒退时,不慎摔下了山崖……” “就为这点事,你就伤害你堂兄。苏家怎么有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孙女?”苏老太爷气得胡须直抖。 若不是老夫人拦着,拐杖几乎就要敲到苏时瑾背上。 厅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父亲,”苏继平开口,“事已至此,责骂无益……” “闭嘴!”苏老太爷厉声呵斥,“若非你平日管教无方,何至于此!” 他转向苏时瑾,眼中怒火更盛:“来人!请家法!” 厅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苏家家法是一根六尺长的紫檀木杖,上面刻着苏氏家训,一杖下去,便能让人皮开肉绽。 管家战战兢兢捧来家法杖。 苏老太爷接过,指着苏时瑾:“今日我就要让你记住,什么是血脉亲情!” “老爷!”苏老夫人提高声音,“这事,也不全是瑾儿的错。咱们已经失了一个孙儿,难不成你还要打死另一个孙女吗?” 她颤巍巍走到苏恒尸身旁:“便让恒哥儿安安生生走,别再见血了,好吗?” 苏老太爷的手微微颤抖。 “何况,”苏老夫人声音低沉,“时瑾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也打不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苏老太爷头上。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狠狠将杖子掷于地上:“孽障!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给她送饭!” 苏时瑾额头触了触地,随即起身,心中五味杂陈。 祖父本就不喜她的性子,平时又如此溺爱堂兄。 堂兄的死,估计成了祖父心中永远的结。 她走向祠堂,背影纤细笔直。 祠堂内,烛火幽暗。 苏时瑾跪在祖宗牌位前,膝盖被冰冷的地砖,硌得生疼。 但她一动不动,只仰头望着苏恒的牌位。 刚刚摆上的牌位,格外崭新。 “大哥……”她轻声呢喃,“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定会查明真相。” “可你到底受了谁的蛊惑?是那春十三娘吗?……”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凌黛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小姐,你还好吗?奴婢取了些炭火,这就给你点上。” 苏时瑾摇头:“不必。你去找冷锋,让他查查春十三娘的来历。” “是。”凌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更深露重,祠堂寒气渗入骨髓。 苏时瑾恍若未觉,直直盯着烛火出神。 她回想每一细节,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 祠堂侧窗,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一个油纸包被扔了进来,里面裹着两个温热的包子。 窗外,苏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低低传来:“瑾儿,吃吧,别饿坏了身子。你别怪你祖父,他是伤心过度,才怪到你身上。” 苏时瑾眼眶一热,终落下泪来。 她抹去泪水,掰开包子,细细吃了起来。 烛火中,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倒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 第295章 给苏恒送葬 灵堂内,白幡低垂,香烟缭绕。 短短几日,苏家二房没了主母,还没了这一辈唯一的男孙。 苏老太爷病倒了,几乎下不了床。 就连苏老夫人,也伤心欲绝,虽说她不喜这个孙子,但到底是…… 二叔苏辞平,伤心过度竟患了急症,隐有中风征兆。 苏恒的棺椁,停放在正中央。 曾欣儿一身重孝,跪在最前方,身旁是两岁的长子。 苏云霆不懂死亡的含义,只懵懂地跟着母亲跪拜。 而幼女云熙还未满一岁,在奶娘怀中睡得正香。 春十三娘跪在角落,一身素服,低眉顺眼地烧着纸钱。 她每往火盆里丢一张纸钱,就有一滴泪落在火中,发出轻微的“嗤”声。 “贱人!”一声厉喝,突然打破灵堂的肃穆。 曾欣儿猛地起身,几步冲到春十三娘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春十三娘被打得偏过头去,发髻散乱,一缕青丝垂落下来。她捂着脸,眼中含泪:“夫人……” “闭嘴!”曾欣儿双眼通红,声音嘶哑,“恒哥儿尸骨未寒,你也配在这里假慈悲?若不是你这狐媚子勾引,他怎会不让我去?若我去了,他定不会出意外。” 话到此处,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灵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襁褓中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曾欣儿心中有气,她与苏恒夫妻不睦,但毕竟夫妻同体。 如今,夫君惨死,她拖着一对儿女,往后的日子恐怕更艰难。 而这一切,和苏时瑾脱不了干系。但是,也与春十三娘,大有关联。 曾欣儿不敢明着,对苏时瑾发火,便将怒火全部发泄到这个小妾身上。 春十三娘挨打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夫人息怒。”春十三娘伏地叩首,声音颤抖,“妾身知错,但爷生前待妾身不薄,妾身只想送他最后一程……” “送他最后一程?”曾欣儿冷笑,“你都给他送上路了!还不嫌够,还要到我跟前来碍眼。” 她拉扯春十三娘衣领,前襟散开:“一个青楼妓子,天天搅得家宅不宁,看我不撕了你。” 众人哗然。 曾欣儿好歹也是伯府庶女,也是世家小姐,平日里虽抱怨连连,但从未如此失态过。 今日,竟然与妾室大打出手。 “够了。”苏继平出声制止,“恒哥儿尸骨未寒,你们闹什么闹!来人,将春姨娘扶下去。” 老太爷、老夫人,还有二叔苏辞平,都病倒了。 苏时瑾被罚跪祠堂三日,也病倒在榻。 …… 三日后,苏恒下葬。 阴雨终于停歇,天空却压着厚重的灰云。 苏时瑾裹着一身白色狐裘,脸色苍白如纸。 扶着春兰的手,一步一步走着,身后还跟着凌黛。 春兰垂眸,盯着她的手腕,细得几乎能一手握住。 “小姐,你身子可还吃得消,若是撑不住,咱们就先……”春兰低声问道。 苏时瑾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我要送……大哥最后一程……我必须送他……” 祠堂罚跪三日,她染上了风寒,热度一直退不下去。 春兰跟在小姐身边十来年,知晓她是伤了心神,所以这场风寒迟迟不愈。 要不然以小姐的医术,早该好了的,她想劝却无从开口。 小姐这人,虽看上去有时候冷冰冰的,但实际最是心热。 大少爷的死,估计她又揽在自己身上了。 此刻,苏时瑾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不能倒下,尤其是在今日。 送葬队伍蜿蜒上山,纸钱随风飘散,如同无数白色蝴蝶。 队伍最前方,苏恒的檀木棺椁,被八名壮汉抬着。曾欣儿牵着苏云霆走在棺椁后方,奶娘抱着熟睡的苏云熙,紧随其后。 春十三娘走在队伍中段,一身素服,低垂着头。 她看似哀伤不已,却时不时余光扫过周边。 棺椁行至弯道时,抬棺的壮汉因路面湿滑,不得不放慢速度。 春十三娘忽踉跄着撞向棺椁:“爷!您走了让妾身怎么活啊!” 哭喊未落,她已一跃而下。这半山腰,跃下去,几乎是不要命的。 “这贱人,倒是硬气了一回!”曾欣儿嘲讽道。 春十三娘的身影,如断线纸鸢般坠下悬崖,素白丧服翩翩飞舞。 苏时瑾挣脱春兰搀扶,踉跄着走到崖边。 “小姐当心!”凌黛眼疾手快,手臂横拦在她身前。 苏时瑾指尖扣住突出的岩石,垂首望向崖底,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凌黛,去告诉父亲,继续送葬。”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去接春姨娘。” 崖下十丈处,春十三娘精准落在一张藤网中。 她利落地翻身跃下,素白丧服裂出几道口子,露出内里黑色劲装。 “总算是……”她拍去衣上尘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逃出来了!也算是大功告成,完成主子任务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鬼魅般闪出。 冷锋的剑已抵住她咽喉,剑尖刺破肌肤,渗出一粒血珠。 “春姨娘好身手。”冷锋声音冷硬如铁,“十丈悬崖说跳就跳,看来厉王府训练有素。” 春十三娘瞳孔骤缩,手中匕首“当啷”落地。 她强装镇定:“冷大人此话何意?妾身不过是……痛不欲生……打算追随夫君而去。” “是吗?”冷锋剑尖下移,挑开她衣襟。几封密信,还有十几张银票,飘落到地。 春十三娘与苏恒,一个贪图美貌,一个是有备而来。 主子许诺过她,任务完成后,就许她自由,她自然要带上银两的,要不后半辈子怎么生活。 其实,苏恒的死,春十三娘也有一丝丝伤心。 不过,身为暗卫死士,这一丝丝伤心,几乎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这些都是……”春十三娘说不出,正当的理由。 “冷锋……”崖上传来苏时瑾的声音。 冷锋头也不抬,剑尖纹丝不动:“县主稍候,属下这就带人上去。” 半刻钟后,冷锋押着五花大绑的春十三娘,从山道绕回。 第296章 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时瑾正靠在一棵枯树下,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春兰急得直抹眼泪,凌黛也在一旁手足无措。若是嫣然在场,估计又得骂她,没照顾好小姐了。 “搜出什么?”苏时瑾喘息着问,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冷锋将密信和银票递上去:“几封密信,还有数万两银票。” 苏时瑾笑了。染血的唇角勾起,美得苍白破碎,却让人心寒。 她颤抖着展开密信,忽地又剧烈咳嗽起来,点点猩红溅在纸上。 “厉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她将密信递给凌黛,嘱咐道:“收起来吧。” 她步步逼近,出声质问:“春姨娘,我大哥对你是真心的,你就这样回报他?” 苍白面容几乎贴上春十三娘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此刻却遍布血丝,让她无端害怕。 不知何时,簪尖抵上她脖颈。 “你……你早知我要逃……”春十三娘声音发颤,“你早就怀疑我了?” 苏时瑾收起簪子,冷声道:“冷锋,把人带回去。等我送完大哥……亲自审。” 春十三娘尖笑起来:“苏时瑾,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高枕无忧?厉王殿下不会放过苏家的!” 冷锋一记手刀,劈在她后颈,尖笑戛然而止。 苏时瑾望着昏死的春十三娘,眼神晦暗不明。 “小姐……”春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无妨。”苏时瑾抹去唇边血迹,整了整素白丧服,“走,去送大哥……最后一程。” 送葬队伍已行至山顶。 待苏时瑾赶到时,那里已添了一处新垒的坟冢。 “南宫晖……你到底何时开始算计苏家的?你且等着,我终要你血债血偿。” 山风呜咽,卷起漫天纸钱,无人听到这一句轻声呢喃。 …… 送葬队伍回到苏府时,暮色已沉。 苏时瑾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向城南别院行去。 “小姐,到了。”凌黛掀开帘子,寒风裹着细雪扑面而来。 苏时瑾拢了拢狐裘,抬头望向匾额上“静心斋”三个字。 这是她去年嫁给沈如风时,众多陪嫁庄院中的一处。平日少有人来,正是审问的好地方。 地下暗室中,春十三娘被铁链锁在木架上,黑色劲装早碎成布条,血痕累累。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痕。 “县主好手段。”她哑声道,“连这种地方,都准备好了。” 苏时瑾不答,只示意凌黛搬来一张圈椅。 她缓缓坐下,从药囊里掏啊掏,掏出一卷东西。 她缓缓解开,里面排列着十二根长长短短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知道这是什么吗?”苏时瑾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黄帝内经》有云,人体有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穴。针入不同穴位,可救人,亦可……”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地面上。凌黛急忙递上药丸,却被她摆手拒绝。 “亦可如何?”春十三娘强装镇定,“县主病成这样,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苏时瑾冷冷一笑。 她起身走到春十三娘面前,素白的指尖一抖,银针便刺入春十三娘颈侧。 春十三娘浑身一颤,只觉一股酸麻从针处蔓延开来,进而全身犹如虫蚁啃噬。 “这一针叫‘问心’。”苏时瑾又取出一根稍粗的针,“下一针叫‘吐真’。三针下去,你会求着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春十三娘额头渗出冷汗:“你……你不是苏时瑾……苏家二小姐……怎会这等手段……” “很奇怪吗?”苏时瑾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就是苏家二小姐,苏时瑾。不过,也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第二针落下,春十三娘不受控制地颤抖,面色惨白一片。 “倒是有几分骨气!”苏时瑾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第三根针上。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苏时瑾声音轻柔,“厉王派你来苏家,究竟为何?” 春十三娘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 苏时瑾微微叹了口气,将第三针刺入她后颈要穴。 “啊——”春十三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全身痉挛起来,“我说……我说……” 苏时瑾将针拔出,春十三娘大口喘息着:“厉王……让我离间苏家各房……让大房、二房、三房……离心离德……” “为何?” “不……不知……”春十三娘痛苦地摇头,“我只负责……接近苏恒……挑拨他与曾氏……与其他房的关系……” 苏时瑾眯起眼睛:“你何时入的厉王府?” “五……五年前……”春十三娘眼神涣散,“我在醉仙楼……被厉王看中……培养成暗探……” 随着药效发作,春十三娘断断续续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本名柳莺,十岁被卖入青楼,因姿色出众被厉王选中,培养成专门接近朝廷官员的暗探。 “半年前……厉王突然命我……接近苏恒……”她痛苦地扭动着,“说苏家……是他的绊脚石……” 苏时瑾指尖微颤。 前世记忆中,苏恒风流依旧,却从未纳过什么“春十三娘”。 他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苏家被抄斩那日…… “厉王还派了谁进苏家?”她厉声问道。 春十三娘诡异地笑了:“我不知道。不过,县主……以为……只有我吗?”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住舌头。 凌黛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下巴,却还是晚了一步。 鲜血从她嘴角涌出,眼神逐渐涣散。 “服毒了!”冷锋上前查看,“齿间藏了毒囊!” 苏时瑾以手扶额,她早该想到:厉王府的死士,定会准备这个。 到底是她疏忽大意了。 “小姐!”凌黛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您不能再劳神了!” 苏时瑾摆摆手,盯着春十三娘渐渐僵硬的尸体,轻声道:“把她收拾干净,送回厉王府。” “什么?”凌黛愕然。 “就放在……厉王近日新宠的床榻上。”苏时瑾咳嗽着,眼中却闪着寒光,“我要告诉他……这只是开始。” 第297章 不知是谁放在我床上的 “县主,殿下不在京中,此时与厉王撕破脸,恐怕你会……”冷锋想劝她,毕竟殿下让他护住县主。 苏时瑾打断他的话:“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劝!” 走出暗室时,天色更暗。 苏时瑾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泛白的天际。 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停交织。前世的她,还有苏家,都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还有沈如风,他是厉王的人。所以他娶她,应该也是南宫晖安排的。前世沈如风,将她控制得牢牢的,所以没有“春十三娘”的出现。 今生,她与沈如风势同水火,想必就因为这,南宫晖便安排了“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临死前,还提过一嘴“苏家,不只是她……” 到底潜伏在苏家的,还有谁呢?…… “小姐,回府歇息吧。”凌黛为她披上外衣。 苏时瑾微微颌首:“好。”她必须警告苏家上下,厉王府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细雪飘落,雪花进了她的眼,冷得她眼角微湿。恍惚间,她似乎又见到前世,苏家血流成河的情景。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南宫晖……”她轻声呢喃,“这一世,我要你血债血偿。” …… 厉王府西苑,梅香阁。 琴师白月笙,正在调弦。 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尤其那双含情桃花眸,与沈如风有五分相似。 此刻,屋子里炭火烧得很足,他披着青色纱衣,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等着厉王殿下今夜前来听琴。 “公子,热水备好了。”小厮在门外轻唤。 白月笙起身,走向屏风后的浴桶,却猛地僵在原地。 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女子!女子双眼圆睁,嘴角凝固着黑血,素白丧服上点点红梅般的血迹,早已干涸。 “啊——!”凄厉尖叫声,划破夜空。 白月笙踉跄后退,撞翻了琴架,古琴“铮”地发出刺耳长鸣。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 南宫晖一袭墨色锦袍立在门口,金冠束发,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悦:“月笙,何事如此惊——”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尸身上,双眼微微眯起。 “殿下!殿下救命!”白月笙连滚带爬,扑到南宫晖脚边,浑身抖如筛糠,“这、这不知是谁……放在奴才床上……” 南宫晖嘴角勾起,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不是惊恐,而是某种扭曲的愉悦。 “苏时瑾……”南宫晖轻抚春十三娘冰冷的脸颊,“倒是小瞧你了。” 他转身拎起瘫软的白月笙,声音温柔得可怕:“怕什么?不过是个死人。” 白月笙牙齿打颤:“殿、殿下……要不要报官……” “报官?”南宫晖像听到什么笑话般低笑起来,猛地将白月笙甩到春十三娘尸体旁,“本王现在更想看你弹琴。” 白月笙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死尸,胃里一阵翻涌。 可南宫晖,已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间玉带。 “弹《凤求凰》。”南宫晖命令道,手指抚上白月笙惨白的脸,“就在这弹。” 白月笙颤抖着手指,拨出第一个音,却因慌乱划破指尖。 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手痛,眼泪混着冷汗滚落。 琴弦染了血,那张肖似的脸,哭得梨花带雨。 南宫晖却被这凄惨模样取悦,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知道她是谁吗?”南宫晖咬住白月笙耳垂,目光却盯着春十三娘死不瞑目的眼睛,“是本王养的一条狗,被苏家那贱人弄死了送回来。” 白月笙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那具尸体,还有鼻端萦绕的血腥味。他原以为脱离南风馆,来到厉王府,是一个好的去处。 毕竟原先的他,要每日应对不同的人。如今的他,只需应对厉王一人即可。 可此时他却觉得,自己错了。虽说厉王待他,很是温柔,也很是舍得。 可他总觉得,厉王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况且,厉王这奇怪的癖好,真的不是一个小小琴师能承受的。 南宫晖的手,已经探入他衣内,冰冷如蛇。 “苏时瑾以为这样能吓到本王?”南宫晖低笑着,手指粗暴地掐住白月笙下巴,“一个靠赈灾换来的县主,一个被子逸抛弃的和离妇……” 床榻震动,春十三娘的尸体,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仿佛在无声嘲笑。 白月笙闭上眼,却听见南宫晖在他耳边说:“睁开眼,看着本王。” 那双与沈如风相似的桃花眸,被迫睁开,倒映着南宫晖疯狂的面容。 “你倒是比子逸乖多了。”南宫晖喘息着说,手指划过白月笙的眉眼,“只是也少了他份傲气,若不是子逸不能日日……” 白月笙今夜才明白,原来他是别人的替身。 这个名唤“子逸”的人,究竟是谁? 一番云雨后,南宫晖披衣而起。手中沾染了些许血迹,南宫晖擦了擦,随手将帕子丢在春十三娘脸上。 “来人。”他声音幽冷,“把这尸体拖下去,备一副好棺材葬了。” 幽影领命而去。 白月笙蜷缩在床角,身上满是青紫。 南宫晖瞥了他一眼,忽然道:“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白月笙摇头,眼泪无声滑落。 “因为你惧怕的表情……”南宫晖俯身,舔去他眼角的泪,“和子逸有七分相似。” 他转身走向门外:“今晚的事,若传出去半个字,你这替身也就不必留了。” 听到这话,白月笙已抖如糠筛。 南宫晖满意地笑了,他踏着月色走向书房。 “殿下。”幽影躬身问道,“苏家此举,是否要……” “不必。”南宫晖似乎今夜心情很好,“苏时瑾不过是在泄愤。她以为这样能激怒本王?可笑。” 近些日子,子逸忙着备聘礼,已经好几日未与他相会。幸好,还有这个相似的替身。 幽影犹豫道:“但春十三娘暴露,苏家恐怕已有防备……” “防备什么?”南宫晖冷笑,“防备本王吞了苏家产业?防备本王用苏家的银子养私兵?她苏时瑾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王斗?” 第298章 十万两银子,现在就撤 南宫鸿煊去了南蛮,京中只有苏时瑾一人,有何可惧? “传令下去,江南的人加快动作。”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狠狠,“苏家内部瓦解,是迟早的事。” 幽影退下。 南宫晖独站窗前,望着苏家方向。 “苏时瑾……”他轻声道,“你以为送具尸体来,本王便怕了?” 脑中闪现出苏时瑾的面容,那般绝美的人,真是可惜了! 若她乖乖听话,说不定自己还会心软,给她一条生路。可惜了,这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一次次坏他好事。 “苏时瑾,没有南宫鸿煊,”南宫晖抚着墙上悬挂的疆域图,“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 苏府东院,惊鸿阁。 那棵老梅树下,苏时瑾立了好一会,身上都落了一层薄雪。 凌黛走了过来,为她撑着一把伞:“小姐,进去吧。” 苏时瑾拢了拢衣襟,忽然开口:“你说……南宫晖此刻在做什么?” 凌黛一愣:“想必……暴跳如雷?” “不。”苏时瑾轻笑,“他一定在笑我不自量力。” 她转身回了屋,苍白的脸仿若被霜雪轻吻,却难掩倾世容颜,美得惊心动魄,又惹人怜惜。 “让他笑吧。”苏时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 九霄阁。 晨霜未融,门前已排起长龙。 自开演《琼华传》、《扒灰记》以来,场场爆满,连阁楼过道都挤满了看客。 一顶再普通不过的轿辇,停在侧门。 几个闲汉,正高声谈论戏中“楚小姐”,如何夜探姑父书房的情节,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定安伯夫人楚茹,手指掐进掌心。 那贱人都被扔去乱葬岗了,尸骨无存。 可这一个月来,这样的笑声,像刀子般日日凌迟着她的脸面。 她楚茹何曾如此没脸过。 “伯夫人,这边请。”九霄阁掌柜赵通海躬身引路,眼角皱纹藏着讥诮。 他记得大半个月前,这位贵妇人如何趾高气昂地闯进来,扬言要查封九霄阁。 却在听到“熙王殿下亲批”几个字后,瞬间惨白的脸色。 雅间垂着湘妃竹帘,隐约可见,戏台上伶人们正在走位。 楚茹瞥见饰演“楚小姐”的柳凤卿,水红裙裾翻飞间,活脱脱就是她那不知廉耻的侄女楚琳的模样。 “赵掌柜,”楚茹强压着颤抖,“这出戏……开个价吧。” 赵通海捻着胡须,说话不卑不亢:“伯夫人说笑了,九霄阁的戏,都是熙王殿下亲自授意的……” “五万两。”楚茹打断他,“现银三万,余下立字据。” 赵通海打量眼前妇人。 楚茹一身华贵,杏色云锦褙子上绣着繁复牡丹纹,金线在灯下熠熠生辉,衬得她肌肤如雪。 她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风韵最盛的时候,乌黑如缎的发髻上簪着累丝金凤,耳畔明珠轻晃,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可此刻,她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翡翠镯子,眼底藏着几分焦灼。 他想起,南宫鸿煊离京前夜的交待:“若定安伯府再来人,便随了他们意。这戏唱了月余,也足够。不过记得多要些银子,全送琼华县主府上。” “夫人痛快。”赵通海击掌大笑,“不过五万两可不够,得十万两。三日内,全部结清。” 楚茹脸色一白,不过一出戏,竟敢要加十万两才肯撤下。 可她不敢不应,因为九霄阁背后的东家,是那位“活阎王”——七皇子南宫鸿煊。 也不知怎地,得罪了这个煞神! 让他死死揪住定安伯府不放。唉,说到底,都是楚琳那贱人惹得祸端!若不是她非得要嫁…… 自己怎会给熙王下帖子,若是不下帖子,他也不会撞见那一处丑事! 楚茹心乱如麻,却强撑着答应:“好,一言为定,立字据。” 赵通海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是早已拟好的契约。 又转头吩咐小二,取来一小罐印泥。 楚茹眸色不明,果不其然这熙王,就是在针对定安伯府。 如今想来,吴凡出事,说不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楚茹拿起契约,看了又看,最末一条写着——逾期一日,罚银万两。 她眉头皱得更紧,指着最末一条条款:“赵掌柜,这……也太高了吧!” “伯夫人莫怪。”赵通海皮笑肉不笑,“殿下特意嘱咐,要看到定安伯府的‘诚意’。” 他将最后两字咬得极重。 十万两,三日内结清。即便是定安伯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也是不容易的。 楚茹拿契约的手,有些抖。 此时,戏班管事慌张跑来耳语。 赵通海故作惊讶:“哎呀,演楚小姐的角儿,突发急症!”他转向楚茹,“您看这戏……” “现在就撤!”楚茹手按印泥,重重按上去。 “三日后,十万两如数结清。” …… 马车辚辚,缓缓碾过青石板路,车檐下悬着的鎏金铃铛,在凛冽的寒风中清脆作响,宛如一曲幽咽的乐章。 楚茹身披狐裘,斜倚在车厢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纹理,似在探寻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慰藉。 自出了九霄阁,她眉间那道细纹,便如刻入心间一般,再也舒展不开。 “夫人!”车帘方掀起半角,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嬷嬷,已踉跄着扑到踏凳前。 她发髻霜白,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是吴凡的乳母,郑妈妈。 她慌乱地禀报:“世子爷又闹腾起来了!” 楚茹轻搭青琳手腕,缓缓下车。听闻此言,脚步微微一滞。 她脸色骤然间变得更冷,杏眼里的疲惫,似乎凝结成冰。 西院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夹杂着男子嘶哑的怒骂。 “伯爷呢?” “还未下朝……”郑妈妈佝偻着腰,头也不敢抬。 自从,世子院里那些莺莺燕燕,被尽数遣散之后。这般闹剧,已是第三回了。 穿过月洞门时,楚茹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便能抵御内心深处泛起的寒意。 她双十年华时,就嫁入定安伯府,那时吴凡早已束发。 第299章 你如今的身子 她身为续弦,与成年继子自当保持距离。 原以为离开娘家,嫁进伯府,是一桩好姻缘。如今看来,可能并不如此。 现在,她既要应对熙王的无辜刁难,还要应付这个荒唐无度的继子,真真是身心俱疲。 西院正屋,满地狼藉,比她想象的更为不堪。 官窑瓷盏已碎成了渣渣,墨竹屏风也裂作两半,吴凡正赤着脚,踩在织金毯上,疯狂地踢踹着小厮。 见她前来,那张浮肿的脸,瞬间僵住。 可那浑浊的眼珠,却陡然亮得骇人,仿佛饿狼见到了猎物。 “母亲来了?”吴凡嗓音陡然变得柔和起来,竟亲自伸手去拂开锦垫。 他动作太过急切,中衣领口歪斜散开,显得愈发轻薄放荡,“快请坐。” 楚茹后退了半步,觉得有些反常。 这个继子,之前对她不甚恭敬。今日却…… 那道浑浊的目光,如同黏在自己身上一般,炽热而又贪婪。恰似被蜜糖困住的蝇虫,挣脱不得。 婚后三年多,这个继子何曾唤过自己,一句“母亲”。 如今这般殷勤,实在是令人心惊。 寒意顺着脊梁骨,悄然窜了上来。这满院婢女和通房被遣散,已然大半个月了。 “世子。”她轻声示意青琳搬来月牙凳,与吴凡隔开三尺的距离,方才缓缓落座。 案上那残茶,倒映出她紧绷的下颌,透着几分冷然,“郑院首说过,你如今的身子——” “那些庸医懂什么!”吴凡暴跳如雷,猛地将茶盏朝着楚茹砸去。 茶盏擦着她鬓角,重重砸在墙上。飞溅的茶沫子,沾湿了她鬓边的鎏金簪。 廊下,传来幼童的啼哭。 楚茹指尖微微一颤,脑中浮现出自己那刚会喊娘的小儿,稚嫩可爱的模样。 七皇子阴鸷无情的面容,与眼前这癫狂的继子,在她的脑海中渐渐重叠。 刹那间,她挺直了腰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来人。” “把世子爷的《礼记》取来。”她缓缓摘下那脏污的簪子,轻轻搁在案上,“既读不进圣贤书,今日我便代伯爷,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 翌日,定安伯府,西院账房。 昨日,直到定安伯回府,吴凡才消停。 楚茹有些乏力,脸色十分差,管家已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候着。 她深吸一口气,十万两白银,几乎要掏空伯府现银。 “夫人,现银只有八万两。”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若要凑足十万,恐怕有些困难。” 账册摊开,墨字如蚁,密密麻麻爬满纸页。楚茹指尖划过最后一行数字,只有八万两。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若是凑不齐,那“活阎王”不知还要怎么为难伯府。 青琳捧着茶盏,递了过来。 茶是上好的龙井,此刻她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昨夜,她喊来先前伺候楚琳的丫鬟,细细盘问了一下,又思索了大半夜。 终于明白,熙王为何突然的发难?一是为苏时瑾,二是因楚琳竟敢肖想他。 她明明告诫过,可她那蠢侄女楚琳,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周岁宴那日,竟妄想毁了苏时瑾清白,还想着勾引熙王。 想到这,楚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贱人死得不冤,若不是她,伯府何苦受这些责难?! 真想给她尸体挖出来,再戳十个八个窟窿,以泄心头之恨。 “开库房。”楚茹起身,“我那套红宝石头面,还有那翡翠屏风,南洋珍珠,并珊瑚树,全都取出来。” 青琳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夫人!那可是您的嫁妆!” “嫁妆再贵重,能贵过人命?”楚茹冷笑一声,“我若不拿出这十万两,恐怕伯府都要……” 正说着,西院传来吴凡歇斯底里的咒骂。 楚茹眉头一皱,这个继子如今就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往日,都是几日一发作。怎么这次,昨日发作了,今日又在发疯。 “母亲好大的手笔。”吴凡不知何时已站在厅外,眼底布满血丝,“为了讨好熙王,连嫁妆都要典当了?” 楚茹眸色一暗,她这继子,怎么知晓此事?难不成是伯爷告诉他的? 楚茹将账册合上:“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吴凡跨过门槛,手撑在案几上,脸凑得极近,“母亲可知,熙王为何突然发难?还不是您的好侄女楚琳,惹出来的好事!包括我这些日子,受的罪,也是拜你那好侄女所赐!” 楚茹的心,暗暗发紧。原来吴怀山早就暗中调查,且将调查结果告知了儿子,却不告诉她这个妻子。 果然,半路的夫妻,就是处不熟。亏她还跑前跑后,为伯府脸面,去九霄阁周旋。 楚茹的心,凉的更彻底了一些。 楚茹语气十分冷淡:“世子慎言。琳儿已死,莫要再提往事!” “她就该死!若不是她早死了,本世子定让她后悔活在这世上!”吴凡癫狂地笑起来。 楚茹白了吴凡一眼,心中更添烦闷:“来人,扶世子回房。” “我不回!”吴凡一把推开小厮,一手抓住楚茹的手腕,“熙王为难伯府,将气撒在我身上,这一切都是母亲惹的祸,母亲要补偿……” “放肆!”楚茹抽回手,“再敢胡言乱语,我就禀告伯爷!” 吴凡痴痴地笑起来:“母亲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 “青琳,去请郑太医。”楚茹强压下心头恶寒,“就说世子犯了癔症。” “我没病!”吴凡暴怒,一脚踹翻旁边花架。 一阵吵吵嚷嚷中,吴凡终于被拉走了。 “管家。”楚茹吩咐,“去把东厢那对钧窑花瓶也取出来,一起送到珍宝斋估价。” 管家应声退下。 日头西斜时,楚茹终于凑齐了十万两。 看着空空的库房,她想起出嫁时母亲说的话:“这些嫁妆是你的底气,将来若有不测,也能护你周全。” …… 夜深人静时,楚茹独自去了祠堂。 烛光摇曳中,她望着定安伯先夫人的牌位,心中百感交集。 先夫人早逝,所以她才能入定安伯府当续弦。 第300章 这是醒了吗 章节等待处理或审核未通过 第301章 这人真是狂傲自大 面对她的挑衅,还有春十三娘的尸首,他好似未见到一样,忽视得一个彻彻底底。 果真,这人还真是狂妄自大! 花厅内,赵通海恭敬地站着,身后是十个沉甸甸的箱子。 见苏时瑾进来,他立刻行了大礼:“小人赵通海,奉熙王殿下之命,特来拜见县主。” “赵掌柜请起。”苏时瑾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那些箱子,“这是……” 赵通海满脸堆笑:“回县主,这是定安伯府赔偿的十万两白银。殿下离京前特意嘱咐,这笔银子全数交给县主处置。” 他示意打开箱子,霎时间银光晃眼,银锭码的整整齐齐。 苏时瑾唇角微扬,扯出一抹浅笑。 想来是定安伯府,见不得那出戏,一直唱下去,所以拿银子封口了。 可鸿煊却将银子,全送来给她。也罢,先收着吧! “辛苦赵掌柜跑这一趟。”她示意春兰看茶。 赵通海接过茶盏,笑道:“不辛苦,若县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九霄阁。” 苏时瑾抬眸:“好,来日若有需要,我定不会客气。” 赵通海喝完一盏茶,便起身告退,苏时瑾让凌黛将人送了出去。 她看着那一箱箱银子,随后叫来疾风:“去将这些银子,兑成银票吧。” 疾风领命而去。 ……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中旬。 此时的京都,宛如一幅素净水墨画,细密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为整座城池裹上了一层银白色。 苏时瑾一袭狐毛滚边黛青斗篷,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冷。 她几个跨步,下了马车,踏入“文渊阁”。 瞬间,一阵清冽寒气,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涌入。 书肆内,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书肆掌柜正忙着整理书架,见她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 一脸笑意,迎了上来,热情说道:“苏小姐来得巧,新到的《贞观政要》批注本刚上架,正想着您或许会感兴趣呢。” 苏时瑾微微颔首,随后在书架间缓缓踱步。 纤细素白的指尖,抚过一本本书脊。 却感受到,一道别样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侧头望过去,见书肆转角处,站着一位身着竹叶纹锦袍的年轻公子。 这人好似,在哪见过,苏时瑾眉头微蹙。 见她望过来,秦竹一阵慌张,手中的书册往身后藏去。 他动作太过急促,以至腰间羊脂玉佩,撞在书架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响。 那本被他藏在身后的书,书皮赫然是《凤求凰》。 “秦、秦某见过琼华县主。”秦竹稳住心神,耳尖早已红透,如同熟透了的樱桃。 他这般作揖行礼,说话都带着几分结巴。 抬头瞬间,他额前几缕碎发上,还沾着尚未融化的雪珠。稚嫩的面容,多了几分别样的韵致。 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上上月,定安伯府幼子周岁宴上,秦某有幸见过县主……” 苏时瑾猛然想起,定安伯府周岁宴上,这个少年见到自己时,失手打碎了酒盏。 事后,凌黛与她说过,这人是秦阁老幼子——秦竹。 “原来是秦公子。”苏时瑾淡淡开口。 见她记得自己,秦竹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开了。 苏时瑾微微蹙了蹙眉,提醒他:“公子挡在这,我不好过去。” 秦竹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这一慌乱,衣袖晃动间,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从他袖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苏时瑾眸光一闪,目光落在香囊上,多看了几眼。 “这是……”秦竹见状,急得脸颊更红,赶忙解释道,“这是出门时,表妹硬塞的……” 檐外,雪声愈发紧密。 苏时瑾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不明所以。 这秦家公子,怎么好生奇怪?原本挑书的好兴致,被他扰了,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轻叹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秦竹在背后支支吾吾:“县主……” “秦公子还有事?”苏时瑾停下脚步,微微侧身。 秦竹涨红了脸,却半天说不出来,最后憋出几个字:“无事,县主慢走!” 少年人心中的那一丝悸动,到底没说出口。 正要登上马车,忽听到一声清朗呼唤。 “苏小姐请留步!” 苏时瑾回头,见远处踉跄跑来个人影。靛蓝棉袍洗得发白,在雪幕中像片将熄的炭火。 方子穆跑到近前,才想起整理衣冠。 上次被沈如风鞭打,已过了大半年,这是他离府后,第一次碰到她。 虽还教导着苏家三个孩童,但苏时瑾他一次未见过。 每每,都是她身边的丫鬟,春兰给他送银子来。 他躬身行礼:“还不曾祝贺苏小姐,脱离苦海。我来买《策论集注》,不曾想遇到小姐。” 他抬头,看见冰晶沾在她睫毛上,像给浅褐色秋水眸,镶了层琉璃边。 那颗藏在唇角的朱砂痣,被寒气衬得更艳了,让他想起“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这大冷的天,方先生怎么穿得如此单薄?”苏时瑾声音比雪还清,但自带江南人特有的软,“难道先生没收到这个月的束修?” 方子穆忙道:“收到了,收到了。是我还未来得及,去做新棉衣。” “天冷,先生既来买《策论集注》,就赶紧去吧!那本书,在第三排右数第七格。”苏时瑾浅浅一笑,本是清冷绝色的脸,隐在毛领间,此刻却透着一股暖意。 方子穆低声应道:“我这就去...去取。” 雪粒子扑在脸上生疼。苏时瑾搬回了老宅,如今那三个孩童,春兰说往后便常住私塾。 春兰还说,往后小姐有空,就会去看望他们。 方子穆鬼使神差地说:“孩子们近日,常常念叨小姐你。” 苏时瑾眸色一暗,那三个小人儿。 她搬回老宅,不好给他们也带回去。若是带他们回去,祖母和爹娘,说不定日日都要来说教。 譬如说,她还年轻还得嫁人,拖着这三个外面买来的孩子,若是被有心人编排,还怎么嫁人…… 第302章 这是蜜饯果子 所以,不得已苏时瑾,才做出让他们常住私塾的决定。 想到这,苏时瑾垂眸轻轻道:“嗯,我明日便去看他们。近些日子,他们可好?” “乌苏和丽雅,背会了《千字文》。景发天资聪颖,如今策论做得像模像样。”方子穆咧开嘴,微笑地应话。 坐在车辕上的凌黛,眉头紧皱,直觉不妙:殿下不在,看来有人要挖墙脚。 不过转头一想,有人暗恋她主子,也是好事。 “春兰。”苏时瑾转身吩咐,“拿一个手炉,给方先生。” 方子穆正要推辞,街角传来脆生生的喊:“先生!你怎地买个书,去了这么久?” 梳双髻的小女孩,抱着油伞跑来,是他私塾里最伶俐的学生,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名唤桃丫。 孩子瞪大眼睛,望着苏时瑾:“这位姐姐,真好看...” “不得无礼。”方子穆慌忙去捂桃丫的嘴。 却见苏时瑾蹲下身来,笑得和善:“你也长得很可爱。”,转头又唤嫣然,“嫣然,取些点心来。” 嫣然取来食盒,苏时瑾接过,递到桃丫手中:“拿去吃吧。” 桃丫欢喜地接过去,仰头道谢:“谢谢仙女姐姐。” 方子穆的声音,有一丝哑:“多谢苏小姐照拂,明年春闱……” “我必高中,到时候,定报小姐大恩。” 桃丫拽他袖子:“先生,您耳朵好红呀!” 苏时瑾轻笑出声。 这笑声,让他胸腔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我走了。方先生快快回去,莫冻坏了身子。”苏时瑾转身上了马车,忽地停顿了一下,“来年春闱,我静候佳音。” 马车渐行渐远,方子穆微微怔怔:她说静候佳音,她信他会高中。 心中的激动,几乎要涌上来,融了这冰天雪地。 “先生,这位姐姐是谁呀?”桃丫盯着远处,好奇地问。 “是……”他眼眶湿润,“是先生要考状元的理由。” 雪地上两行脚印,一行小巧精致,一行深而蹒跚。 方子穆跑进文渊阁,他得赶紧拿了《策论集注》,回去好好努力。 …… 翌日清晨,雪霁初晴。 苏时瑾命人备了马车,装了满满几大箱子的东西。 新制的冬衣、各式点心、木雕玩具,还有整整一箱的书册。 春兰和嫣然仔细清点着,凌黛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小姐,都备齐了。”春兰合上箱盖,转头笑道。 苏时瑾微微颔首。 自从把三个孩子,安置在私塾后,她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他们。 昨夜,她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眠。 脑海中,三个小人的面容如走马灯般不断浮现——乌苏明媚的笑脸;丽雅亮晶晶的眼;还有景发故作老成的模样。 “小姐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嫣然来到她身侧,手中捧着一件银狐毛斗篷。 今日嫣然穿了一件桃粉衣裙,清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像是春日桃花。特意梳了朝云近香髻,还簪着一朵海棠绢花,衬得愈发楚楚动人。 嫣然的姿色,在苏时瑾一众丫鬟里,是最拔尖的。 也只是稍逊苏时瑾三分,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时瑾回过神来,微微仰头,任由她系上斗篷。 “没什么,只是想着,孩子们不知长高了没有。”苏时瑾轻声回应。 凌黛声音清脆地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 苏时瑾点点头,拢了拢斗篷:“走吧。” 马车碾过积雪,吱呀作响。嫣然坐在苏时瑾身侧,将鎏金手炉递了过去:“小姐,天冷,您可不能再受风寒。” 苏时瑾侧眸,见她低垂着眼睫,耳尖微红,不由莞尔一笑:“好嫣然,我穿得厚不冷。你自己捂着吧。” 嫣然抿了抿唇,固执得很:“不行,小姐惯会作贱身子,这身子刚刚才养好了些,奴婢不能由着您性子乱来。” 苏时瑾无奈,只得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嫣然倏地缩回手,像被烫着了似的。 嫣然这丫头,这些日子,倒是越发像姐姐一般,拘束着她了…… 春兰在边上看着,倒也不觉得惊讶。这些日子,她在小姐身边伺候少了,因为知晓嫣然是个细心的,所以她也能放心嫁人了。 她开口轻笑道:“还得是嫣然!往后奴婢嫁了人,有嫣然在小姐身边,奴婢也就放心了。” “春兰姐姐这话说的,倒像是要撇下小姐不管了。”嫣然轻声嗔怪,脸颊却悄悄飞上一抹红晕。 苏时瑾将手炉拢在掌心,暖意顺着指尖蔓延。 她望着车窗外的雪景,忽然问道:“嫣然,景发最近可有给你写信?” 嫣然眼睛一亮,从袖中取出几张叠得方正的纸笺:“前日刚收到一封,他说方先生夸他策论写得好。” 她小心翼翼展开纸:“您看,这字写得比之前好看多了。” 苏时瑾凑近细看,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缠绕鼻尖。 …… 私塾在城西一处僻静院落,青瓦覆雪,檐下冰棱晶莹。 马车刚停稳,里头便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是仙女姐姐来了!”桃丫的声音脆生生地传来,紧接着,三个身影争先恐后地冲出门槛。 乌苏和丽雅跑在最前头,景发稍慢一步,却紧紧攥着衣角,眼睛亮晶晶的。 “慢些,当心摔着!”苏时瑾弯腰接住扑来的丽雅,又揉了揉乌苏的头发。 景发站在两步外,想靠近又有些踌躇,直到苏时瑾朝他伸出手:“景发,长高了。” 男孩这才抿嘴笑了,小步挪过来,轻轻唤她:“县主姐姐”。 又侧过头朝嫣然唤了一声“阿姐”。 春兰和凌黛,正忙着搬箱子。 方子穆匆匆从院内走出,靛蓝棉袍外罩了件半旧的灰鼠皮袄。 他见苏时瑾望来,慌忙整理衣襟,耳根通红:“苏、苏小姐……” “方先生。”苏时瑾颔首,指了指箱子,“给孩子们带了些东西,劳你帮着分一分。” 方子穆连连点头,招呼学生们来帮忙。 桃丫迫不及待地扒开装点心的匣子,惊呼一声:“是蜜饯果子!” 第303章 难得的快乐时光 孩子们欢呼雀跃,苏时瑾看着他们争抢糕点的模样,眼底浮起暖意。 嫣然蹲下身,替景发系好新袄的扣子,轻声道:“穿暖和些,别冻着。” 景发仰头,小声道:“阿姐,先生说再过两年,我就能参加童试了。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带阿姐过上好日子。” 嫣然手一顿,余光瞥向苏时瑾,声音有些轻:“阿姐现在的日子,便是好日子。阿姐只要景发平安便好。” …… 午后,苏时瑾坐在廊下,看孩子们堆雪人。 方子穆端来热茶,犹豫半晌才道:“苏小姐,昨日……多谢手炉。” “举手之劳。”苏时瑾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听桃丫说,你每夜读书到三更天?” 方子穆挠头:“春闱在即,不敢懈怠。” “也要顾惜身子。”她抿了口茶,“若银钱不够,尽管同春兰说。” 方子穆急摆手:“够的够的!小姐给的束修很丰厚……” 话未完,桃丫突然跑来,拽他袖子:“先生!乌苏和丽雅打起来了!” 苏时瑾随他们赶到院中,见两个小家伙为争一只木摇马,正扭作一团。景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都松手。”她屈指敲了敲两人脑门,“小马只有一只,你们说,该怎么办?” 乌苏瘪嘴:“是我先拿到的!” 丽雅不甘示弱:“我是妹妹,先生说过的,要尊老爱幼。哥哥应该让我先玩!” 方子穆觉得汗颜,丽雅这…… 苏时瑾“噗呲”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指尖轻点丽雅的鼻尖,“那先生可还说过‘兄友弟恭’?” 丽雅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时语塞。乌苏趁机抢白:“就是!做妹妹的,也该敬重兄长!” 眼看两个小家伙,又要争执起来。 苏时瑾忙让嫣然取来一个沙漏,轻轻搁在石桌上:“不如这样,每人玩一刻钟,沙漏漏完就换人,可好?”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好。” 景发开口:“县主姐姐,让我来看着沙漏吧。” 苏时瑾摸摸他的头:“好,景发来做裁判,你们两个可要守规矩。” 乌苏眼珠一转:“那……谁先玩?” “抓阄最公平。”苏时瑾取出一枚铜钱,“正面乌苏先玩,反面丽雅先玩,可好?” 两人齐齐点头。 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石桌上旋转几圈,最终停住——正面朝上。 “乌苏先玩。”苏时瑾宣布道,“丽雅要等一刻钟哦。” 丽雅小嘴一瘪,眼眶顿时红了。 嫣然连忙蹲下身,从食盒里取出一块芙蓉糕:“小姐特意给你带的,先尝尝?” 香甜的糕点,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乌苏得意地骑上木马,还不忘朝丽雅做个鬼脸。 苏时瑾眼眸微弯,从心底感到开心。好像孩子们,在私塾待着很是开心。乌苏丽雅,还是那般活泼闹腾。倒是景发,比之前更加沉稳了。 方子穆在一旁看得叹服:“苏小姐处置得当,在下惭愧。” 虽说苏时瑾被封了县主,但方子穆,还是习惯唤她“苏小姐”。 苏时瑾望着玩闹的孩子们,轻声道:“他们就像小兽,要立好规矩,又得给足甜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带了《幼学琼林》来,适合他们这个年纪读。” 正说着,沙漏已漏完。 景发一丝不苟地宣布:“时间到。” 乌苏虽不舍,但见众人都看着他,只好乖乖下来。 丽雅欢呼着扑向木马,却因为跑得太急,绊了一跤。 “哇——”小女孩的哭声瞬间响彻院落。 苏时瑾一个箭步上前,将丽雅抱起来。撩开裙角一看,膝盖已擦破皮,渗出血丝。 嫣然急忙递来帕子,又急着去拿金疮药。 “不哭不哭。”苏时瑾轻声哄着,为她上药,“姐姐给你吹吹,痛痛飞走——” 丽雅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指着苏时瑾袖口:“血……姐姐的衣服……脏了……” 苏时瑾这才发现,袖口沾了血,月白锦缎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红。 嫣然立刻说:“奴婢带了备用的外衫,小姐随我去换下吧。” …… 换好衣服回到院中,丽雅已破涕为笑,正小心翼翼地骑着木马。乌苏凑在方子穆身边,听他讲解《千字文》。 日头渐渐西沉,凌黛提醒道:“小姐,该回去了。” 孩子们依依不舍,丽雅红了眼眶:“姐姐,我不想你走,要不你也住在这可好?这里能下河摸鱼,还能……” 李景发打断她:“丽雅,别乱说。县主姐姐怎能住在这?” 苏时瑾看着丽雅的小脸,心头一软,蹲下身与她平视:“傻丫头,我虽不能住下,但我答应你们,每月都来看你们两次,好不好?” 丽雅伸出小手指:“拉钩!“ “拉钩。”苏时瑾勾住小手指,轻轻晃了晃。 乌苏也凑过来,硬是把自己的小拇指也叠了上去。景发站在一旁,眼中既有期待,又带着超越年龄的克制。 方子穆轻咳一声:“县主放心,在下定会照顾好他们。” 苏时瑾起身时,发现嫣然眼眶也红了。 她悄悄捏了捏嫣然的手,低声道:“你若舍不得,可以留下住几日。” 嫣然却坚定地摇头:“奴婢要跟着小姐。”她转头对景发嘱咐,“好生照顾自己,阿姐下个月再来看你。” …… 回城路上,苏时瑾望向渐暗的天边,忽开口道:“春兰,明日送五十两银子去私塾,就说给孩子们添置笔墨的费用。” 马车驶入城门时,天已全黑。 苏时瑾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给她盖毯子。 一睁开眼,正对上嫣然近在咫尺的脸。 “小姐醒了?”嫣然慌忙退开,“快到府上了。” 苏时瑾坐直身子,开口问道:“嫣然,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明知孩子们想要什么,却还是把他们留在私塾。” 嫣然沉默片刻,轻声道:“小姐有难处,孩子们会理解的。” …… 第304章 难道要将亲妹妹拒之门外 转眼间,腊月二十二,苏府东院,惊鸿阁。 窗外飘着细雪,屋内炭火融融,暖香袅袅。 苏时瑾斜倚窗边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封信。 那是三日前,收到的最后一封鸿煊的信,字迹潦草,墨色晕染,像是匆忙间写得。 “南蛮局势不稳,恐有异动,勿念。” 短短一行字,却让她心口微窒。 往日鸿煊的信,日日都来一封,总是洋洋洒洒写满两三页。 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南蛮的风物、一些琐事,偶尔还会夹上一片异域的干花。信的结尾,总是长长一段情话,让人脸红心跳。 可这三日,却杳无音讯。 \"小姐,您别担心,殿下武功高强,定不会有事。\"凌黛端来一盏热茶,轻声劝慰。 苏时瑾垂眸,指尖拨弄颈间雪玉坠子。 “嗯,我信他。”她柔声道,可心里却仍有一丝不安。 正出神间,嫣然掀帘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烫金喜帖,神色古怪:“小姐,沈家送来的。” 苏时瑾挑眉,接过一看,唇角微勾:“沈如风和颜宛白大婚?” 她忽地想起来,今日是腊月二十二,确实是那对贱人,大喜的日子。 “正是。”嫣然撇嘴,“那颜小姐特意嘱咐,说务必请您赏光。” 苏时瑾轻笑一声,指尖在喜帖上轻轻一弹:“她倒是迫不及待,想让我看看她如何风光大嫁。” 嫣然担忧道:“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吧?那颜宛白分明是想让您难堪。” “为何不去?”苏时瑾懒懒起身,走到妆台前,指尖轻点胭脂盒,“鸿煊不在,我正无聊,去看看戏也好。” 她抬眸,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浅褐色的秋水眸微挑,唇边那颗美人痣衬得她愈发清冷绝艳。 “备马车。”她淡淡道,“我倒要看看,沈如风攀上的这门亲,能有多风光。” …… 腊月二十二,槐花巷的积雪,还未化尽。 沈竹茹站在铜镜前,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 镜中倒映的,早已不是那张令她厌恶的国字脸,而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柳叶眉下那双杏眼,流转间尽是风情。 她微微张开嘴,曾经豁牙的位置,如今整齐洁白,连唇形都变得饱满诱人。 “大师,这……这真的是我吗?”沈竹茹有些不敢置信。 云曼站在她身后,全身笼罩在黑纱下,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她轻笑着划过沈竹茹脖颈,那里盛开着一朵金色彼岸花,妖冶又神秘。 “沈姨娘付得出价钱,自然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云曼的声音如同寒风拂过,有些冰冷。 沈竹茹连连作揖,笑道十分谄媚:“多谢大师,大师真乃神人也!” 待云曼走后,她迫不及待让云雨为她梳妆。 这一个多月以来,主仆三人过得十分清苦,她瘦了不少。如今倒显得羸弱不堪,颇有几分病西子的韵味。 身上的嫁妆,和贵重的狐裘,早就典当出去了。 她穿得十分单薄,一袭湖蓝色长裙,脖颈处金色彼岸花若隐若现,衬得她又纯又欲。 就是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如今正是寒冬腊月。 “姨娘,您真美。”云风为她插上一支珠钗,惊叹道,“二公子若见了,定会移不开眼。” 提到柳文州,沈竹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那个嫌她貌丑的男人,如今她倒要看看,他若见到现在的她,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不但改面成功,还跟着云大师学了不少手段。 沈竹茹笑得张扬:“走,我们先回沈家,去看看母亲和哥哥。” 云雨花完了最后一点银子,租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马车。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竹茹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巷弄,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那个因貌丑,而被丈夫嫌弃殴打的妾室,如今却脱胎换骨。 所以,她第一个便是要来告诉,自己最亲的人。 有了这张脸,还有那些手段,她觉得今后定能讨得柳文州欢心,在国公府混得风生水起。 “停在这。”她吩咐车夫,在沈家小院前停下。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走到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锁,门环上积了一层薄灰。 沈竹茹皱眉,正欲询问,隔壁的王婶探出头来。 “哎呀,这不是沈家小姐吗?你不是嫁到靖远国公府,怎么回娘家来了?”王婶眯着眼打量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你的脸……你到底是不是沈家三丫头?” 沈竹茹忙戴上面纱,轻咳一声:“王婶,是我。我家人去哪了?” “你不知道?”王婶惊讶道,“今日是你二哥与承恩侯府嫡女的大婚之日!你们全家人,早在半个月前,便搬到大宅子去了。” 沈竹茹瞳孔微缩,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承恩侯府!那可是真正的权贵世家!她那个商贾出身的前嫂子苏时瑾,如何能与之相比? “多谢王婶告知。”她强压住兴奋,又开口问道,“王婶可知,新宅子在哪?” 王婶盯着她的面纱,心中虽还有好奇,却也不好多问,只好回答她:“就是朱雀街,你过去稍稍打听下,就知道了。” …… 朱雀街,一处八进八出的宅院,门前张灯结彩,车马如龙。 沈竹茹站在石狮子前,朱红大门上高悬着牌匾——“沈宅”。 她指尖不自觉抚上面纱。 “姨娘,到了,咱们进去吧!”云雨小声道。 沈竹茹笑着说:“嗯。” 寒风中,那袭湖蓝色长裙显得格外单薄,却也衬得她更加楚楚可人。 门前护卫见她穿得普通,还格外单薄,伸手拦住:“这位小姐,请出示请帖。” 沈竹茹微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笑:“今日是我兄长大喜的日子,我特地来赴宴。” 护卫面露难色:“沈大人的家眷早已入席,未曾提及过还有……” 瞧这女子穿得如此寒酸,怕不是来蹭席的吧? “放肆!”沈竹茹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其他宾客纷纷侧目,“我哥哥大婚,亲妹妹竟被拦在门外?” 第305章 怎么回事 正当僵持不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回事?” 沈竹茹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柳文州与李氏,走了过来。 他本不想来,可父亲硬逼着他过来。 这些日子,他与李氏关系融洽,李氏也劝他: 如今沈如风今非昔比,做了承恩侯府的乘龙快婿,国公府与他也算是姻亲,必须得去。 而且,刚好趁此机会,将沈竹茹接回国公府,免得被人说闲话。 当柳文州的视线,落在沈竹茹身上时,明显一怔。 那双眼睛……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姐……”柳文州迟疑地开口,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我们可曾见过?” 沈竹茹心中冷笑连连,面前的男人,对待“陌生人”,都比对洞房花烛夜的她有礼。 她是面貌丑陋,可也不该被他那般折辱和殴打。 沈竹茹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挑衅:“何止是见过?爷,你不识得妾身了吗?妾身是沈竹茹,是今日新郎沈如风的妹妹。” “沈如风的妹妹?”柳文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跟想起来似的,“你是……竹茹?” 面前的人,是沈竹茹?怎么会呢?沈竹茹五大三粗,毫无气质可言! 怎会是眼前这般弱柳扶风般的姿态? 见他不信,沈竹茹拉开面纱。 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柳叶眉下嵌着双水雾蒙蒙的杏眼。 琼鼻樱唇精巧如画,苍白脸色衬得脖颈处金色彼岸花愈发妖冶。 纤薄身子,裹在一身湖蓝纱裙里,像枝头将坠未坠的残雪,羸弱得惹人怜惜,偏骨子里透出的媚意又勾得人心痒痒。 这人说她是沈竹茹,可柳文州压根不敢信。 他那丑妾,国字脸粗眉豁牙,怎会是眼前的美人呢? 李氏见到面纱下的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再看了一眼,身后立着的云风云雨。 她知晓,面前的女人,确实是一个多月前,离开国公府的沈竹茹。 她走上前,挽住沈竹茹手臂,亲切的说道:“一个多月没见,没想到妹妹大变模样,变得如此动人。莫不是遇到神仙?给你换了一张脸?”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哪有什么神仙!”沈竹茹皮笑肉不笑应答。 见李氏认出来,柳文州忙呵斥护卫:“还不放行?!” 他与沈竹茹,只不过一夜夫妻,本就不熟悉。 外加那夜,被她丑陋的样子,吓得够呛,所以也确实不确定是否是她。 但丑妾变美妾,还是这般撩人的模样,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护卫连忙躬身:“原是柳二公子的家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沈竹茹冷哼一声:“无妨,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护卫连连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小的来。” 柳文州如梦初醒,快步上前:“竹茹,你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看着,倒像是没回?而且,你的脸怎会变了模样?” 沈竹茹轻抚脸颊,眸中盈满水雾:“爷是在质问妾身吗?难道妾身变好看了,爷不喜欢吗?” 柳文州喉结滚动,目光炽热:“没有,怎么会呢?爷喜欢还来不及怎会质问你呢?不管去了哪,回来就好!” 李氏在一旁气得发抖,这男人风流成性,早晚要吃亏在女人身上。 沈府正厅,红绸高挂,喜烛摇曳。 沈如风正在整理襟口,他今日穿了件金丝滚边正红喜服,腰间缀着御赐羊脂玉带钩。 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扫过满堂宾客时,惹得几位未出阁的贵女,慌忙以团扇遮面。 “二舅哥!”柳文州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拱手行礼,“恭喜二舅哥今日大喜!” 沈如风眉头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往日柳文州见他,总是趾高气扬,如今倒学会攀亲带故了? 他淡淡一笑:“柳二公子客气了。” 柳文州见他态度冷淡,也不在意,反而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沈竹茹,笑道:“二舅哥,您瞧瞧,这是谁?” 沈如风目光落在沈竹茹身上,微微一怔。 眼前女子,一袭湖蓝色长裙,身姿纤弱。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杏眼,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这位是……”沈如风迟疑道。 沈竹茹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瓜子脸,唇角微勾:“二哥,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就不认得妹妹了?” 沈如风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这女子怎么可能是小妹? 可他仔细一瞧,单单看眉眼的话,确实是小妹无疑。 他又瞧了一瞧,跟在身后的丫鬟,可不就是云风云雨。 他压下心中的惊骇,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怎么会?二哥怎会不认得自己的小妹?” 虽然沈如风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如今不是细问的时候。 想到这,他又开口道:“吉时已到,先入席吧。” 承恩侯颜肃端坐主位,一身暗紫色锦袍,脸上倒是笑意满满。 身旁坐着承恩侯夫人张氏,穿着打扮雍容华贵,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倨傲。 另一侧,余氏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笑得满脸褶子,姿态谄媚至极。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喝。 沈如风与颜宛白并肩而立,转身朝门外深深一拜。 颜宛白凤冠霞帔,金丝盖头下,唇角微勾,眼中尽是得意。 “二拜高堂——” 新人朝高堂行礼,颜宛白透过珠帘,瞥了一眼站在宾客席的苏时瑾空位,忍不住低声道:“夫君,你那前夫人苏时瑾,怕是不敢来了吧?” 沈如风面色一僵,还未开口,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琼华县主到——” 唱名声刚落,满堂喧闹骤然一静。 门外,一道身影踏着寒气缓步而来。 苏时瑾一袭正红色云锦凤穿牡丹裙,那衣料行走间泛着流水般华光,每一寸都织进了金丝银线。 外罩一件火狐裘大氅,通体赤红的皮毛如同燃烧的烈焰,领口处缀着十二颗稀世血玉,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她乌发如瀑,仅用一支金凤衔珠步摇松松挽起。 耳畔垂落的红玉坠子,轻轻摇曳,映得她眉眼愈发惊艳。 第306章 三分勾魂摄魄的艳色 还真是——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凝霜,唇似朱砂点染,而那颗缀在唇边的美人痣,更添了三分摄魂的艳色。 满堂宾客屏住了呼吸。 就连喜烛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来,裙摆迤逦过地,红得刺目,美得惊心。 生生将满堂喜红,衬得黯淡无光。 颜宛白死死攥着手中的团扇,指节发白。 终于再也忍不住,“啪”地一声将扇子,摔在了地上! 一张精心妆点的脸,气得扭曲:“苏时瑾!你......” 声音哽在喉间,因为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钉在苏时瑾身上,竟无一人看她。 而她的新婚夫君沈如风,也盯着那道身影,眸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痴迷与痛色。 曾几何时,这抹艳色,只为他绽放。 那时,她眼里柔情比春水还要醉人,唇边的笑靥比蜜糖更甜。 “瑾儿......”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喉结滚动间尝到满口苦涩。 颜宛白的手,狠狠掐了一下他:“夫君,你在瞧什么?” 沈如风这才如梦初醒,狼狈地别开视线,唇角勾起:“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自然是瞧你。” 颜宛白气得一张脸,又红又青,毫无半分美感。 瞧着女儿想发脾气,承恩侯夫人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慌忙说道:“吉时耽误不得,继续行礼!” “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颤抖的唱喝,沈如风僵硬地转身。 苏时瑾却在这时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碎冰坠入酒盏,清泠泠地荡开:“沈大人别急着拜呀。” 她缓步走到新人面前,脚步顿住:“我特地备了份大礼,要亲手送给新人呢。” 沈竹茹见柳文州正痴痴盯着苏时瑾,喉结不住滚动,气得手中帕子绞成一团。 凌黛捧着一个鎏金木匣,交由苏时瑾。 她缓缓打开匣子,是一对上好的玉佩,刻着并蒂莲纹。 苏时瑾手指捏起玉佩,浅浅一笑:“这是上好的白玉,刻着并蒂莲纹,我祝两位白头偕老,恩爱……” 她忽地手指一松,玉佩“啪”地坠在地上,碎成几片。 苏时瑾抬手捂住嘴,佯装无辜:“啊呀,一时手滑,两位莫怪!” “苏时瑾!你简直太过分!”颜宛白扬起手,就要朝苏时瑾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却不是落在苏时瑾脸上。 秦竹不知何时挡在苏时瑾身前,左侧脸颊清晰地映着巴掌印。 他一把攥住颜宛白手腕,冷冷道:“颜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动手动脚,未免太失礼了。” 颜宛白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她故意摔碎玉佩,分明是来砸场子的!你们瞎了吗?!” 苏时瑾微微后退半步,纤长的睫毛轻颤,唇边美人痣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她低声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本就生得绝美无双,此刻眼尾微红,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满堂男宾见状,纷纷皱眉,看向颜宛白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责备。 “颜小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琼华县主不过是失手罢了。” “是啊,大喜之日,何必闹得这般难看?” “琼华县主这般柔弱,怎会是故意的?” 颜宛白气得几乎吐血,她死死盯着苏时瑾,恨不得撕烂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柔弱?!”她咬牙切齿,“她苏时瑾要是柔弱,这世上就没有恶毒的女人了!” 见女儿伤了秦阁老幼子,颜肃厉声呵斥她:“宛白,别闹了,快给秦公子赔罪。” “爹——我不要!又不是我让他挡在苏时瑾面前的,是他自己上赶子找抽!”颜宛白委屈至极。 颜肃气得龇牙咧嘴,这丫头果真是惯坏了!待明日,他还得亲去秦阁老府上,赔礼道歉。 边上的丫鬟青梅,急忙捡起团扇,遮住自家小姐扭曲的脸。 观礼区的女宾们,低声议论起来…… “琼华县主今日穿得比新娘子还艳,怕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我瞧着也是,她该不会还对沈大人余情未了吧?” “毕竟沈大人那般好容貌,换谁舍得放手?” “应该不会吧,我可是听说琼华县主,与七皇子走得很近,两人似乎早有情愫。这七皇子,可比沈大人长得还要好。”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苏时瑾听着这些议论,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对沈如风只有恨,没有爱。颜宛白不是想炫耀吗?那就成全她! 她今日来,就是单纯来,给他们添堵的。 沈如风脸色难看至极,他上前一步:“县主,你若心里还有怨,我们改日再谈,今日是我大婚……” 苏时瑾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冷:“沈大人说错话了,我今日来,不过是颜小姐邀我来观礼罢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厉王殿下到——” 满堂宾客瞬间噤声,纷纷起身行礼。 男人一袭玄色锦袍,面容俊美,凤眸带着几分阴鸷的戾气。 沈如风与颜宛白的婚事,是南宫晖一力促成的,今日当然不会缺席。 虽说将自己手中,最偏爱的宠物,分享给另一人,会让他心中有些不爽。但是为了大业,只能牺牲这些情情爱爱了。 他缓步走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苏时瑾身上。 刹那间,他眸色微深。 她今日一袭正红,美得惊心动魄。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着三分笑意,唇边美人痣妖冶如血,火狐裘衬得她肌肤胜雪,整个人如烈焰般灼人眼目。 南宫晖喉结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忽然觉得,这苏时瑾,似乎有点对自己的胃口了。 “殿下!”颜宛白见到救星,立刻委屈地喊道,“琼华县主故意摔碎贺礼,搅乱婚宴,您可要为臣女做主啊!” 南宫晖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苏时瑾身上,似笑非笑:“哦?琼华县主,这是何意?” 苏时瑾抬眸与他对视,眼神毫不退让,唇角微扬:“殿下误会了,臣女不过是手滑罢了。” 第307章 怎么像是来抢亲的 南宫晖低笑一声,缓步走近她,嗓音低沉:“是吗?那本王怎么瞧着……县主像是来抢亲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苏时瑾眸色微冷,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殿下说笑了,臣女对沈大人,早已无半分情意。” 南宫晖微微挑眉:“那县主今日穿成这样,是为何?” 苏时瑾轻笑一声:“臣女只是觉得,红色衬我。” 她这话说得极傲,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因为她确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南宫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勾唇:“既如此,那本王便替沈大人向县主赔个不是。” 他抬手,示意随从捧上一个锦盒。 “这一匣子南海明珠,本是贺沈大人新婚的。现在权当赔礼,赠予县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厉王是何意?怎么又是替沈如风赔罪,又是将贺礼当作赔礼! 总觉得,这短短几句话,好像有极深的含义。 颜宛白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时瑾只是淡淡一笑:“多谢殿下美意,不过臣女受不起。” 南宫晖眸色一沉:“县主这是不给本王面子?” 气氛骤然凝滞。 就在此时,沈如风上前一步,勉强笑道:“殿下,吉时已过,不如先……” 南宫晖冷冷瞥他一眼,眸中含着几分警告:“沈大人急什么?” 沈如风顿时噤声。 苏时瑾见状,微微一笑:“好,既然殿下执意要送,那我便收下了。” 身后的凌黛,闻言忙接过匣子。一场闹剧,总算因厉王的到来,而暂时平静。 …… 朴月琴蜷缩潮湿的柴房里,手指死死抠着草席,指甲缝里全是血。 两日前,她刚生下孩子,是个男孩。 可还没等她抱一抱,厉王妃就带着人闯进来,一把夺走婴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贱婢生的孩子,也配养在王府?” 她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一脚踹回床榻。 “娘娘仁慈,留你一条贱命。”嬷嬷冷笑,“不过你这张脸……啧啧,怕是连鬼见了都怕。” 铜镜里,她的右脸狰狞扭曲,烫伤的疤痕像蜈蚣般盘踞。 而不知为何,左脸也开始溃烂,如今已烂得见骨。 她回想起一年前,那时候她不知怎地,脸无端发痒,后来苏婉儿送给她药膏,她才渐渐好起来。 可如今,当初用了药膏的脸,竟然开始溃烂。她不由地怀疑,这是不是苏婉儿那贱人,早就存了害她的心。 瞧着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朴月琴想死的心都有,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如此卑贱地死去?她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沈家害得,都是她那好表哥害得,还有苏时瑾,还有王玉玲! 那些人都没死,所以她为何要死? 自打她生子后,好似看守的人,松懈了不少。而抓她来的罪魁祸首,自那次救下她后,也便再未出现。 说到底,害她最深的人,便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厉王殿下! 明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种,他不管不问也就罢了,还如此对待她? 凭着这满腔的恨意,朴月琴撬开后窗,拖着虚弱的身子,跌跌撞撞逃出王府。 她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摸回沈家旧宅,却发现人去楼空,院门紧锁。 “沈家?早搬走啦!”巷口卖炊饼的老汉咂嘴,“如今这沈家,可是攀上承恩侯府的高枝儿,住进大宅院喽!” 朴月琴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如风,她的情郎,在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竟风光无限,成了承恩侯府的乘龙快婿? 还有她的好姑母余氏,她失踪几个月,可曾想过去寻她? 沈家人,果真个个薄情寡义! …… 仪式结束后,沈竹茹悄悄穿过回廊,在偏厅找到了正在清点贺礼的余氏。 “母亲。”她轻唤一声。 余氏抬头,手中礼单“啪”地掉在地上。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沈竹茹,嘴里喃喃道:“茹儿,你在国公府过得可好?怎么还戴着面纱呢?快摘下来,给娘瞧一瞧!” 沈竹茹摘下面纱,露出那张精致的脸。 余氏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抓住她的手:“我的儿!你的脸,怎么变了模样,难道是遇到神仙了?” “不过是机缘巧合。”沈竹茹扶着余氏坐下,目光落在母亲腿上,“您的腿……” “好了好了!”余氏拍着膝盖,脸上堆满笑容,“多亏了苏婉儿,专门请了韩大夫来治。如今我这腿,总算是疮口愈合了。” 沈竹茹眉头紧紧皱起来:“苏婉儿?她会那么好心?” “她和苏时瑾相比,倒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余氏压低声音,“她知道你二哥要娶侯府小姐,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你二哥一气之下,把她关在西厢房,算算日子……”她掰着手指,“再有半个月就该临盆了。” 余氏顿了顿,又道:“唉,婉儿比苏时瑾强百倍,又怀了沈家的种,可惜……”她撇撇嘴,“她也姓苏。” 沈竹茹眸子亮起来,疑惑追问:“母亲,我总觉得您,与二哥,似乎对苏家有恨意,究竟是为何?” 余氏脸色一僵,抽出自己的手:“茹儿,你别问太多,这些事不是你女儿家该知道的。” 她身子凑得更近了一些:“你现在这般美貌,回去好好笼络柳二公子。”她眼中闪着精光,“若是生下儿子,将来……” “女儿只是妾室。”沈竹茹垂下头,有些丧气。 余氏不以为意:“妾怎么了?那李氏至今未有所出,你只要抓住夫君的心,到时候母凭子贵,结果还不一定呢。” 母女俩聊了好一会,因宴席快要开始,余氏便先去张罗了。 沈竹茹见母亲走了,也便斯斯然迈出门。 刚走到花园,路过一座假山。忽被人一把拽进去,沈竹茹慌乱地想呼救,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沈竹茹不禁后悔,不该撇下云风云雨,独自一人来找母亲。 这要被人谋害,或丢了清白,该如何是好?! 她心中转过一百个念头,觉得定是苏时瑾,遣人来杀她了,谁让她当初让人画了那幅画呢? 第308章 让爷好好看看你 她身子瑟瑟发抖:“唔……唔……,放……开……我……”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好竹茹,让爷好好看看你……” 他粗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眼中满是情欲:“早知你这般美貌,爷当初定不会那般对你……” 见背后的人是柳文州,沈竹茹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她手指轻搭柳文州的手背上,红唇微启,声音又软又媚:“爷……” 她将身子贴近,指尖戳了戳他的腰部,娇声道:“爷这是干嘛呢?差点吓死妾身了。” 柳文州呼吸一滞,浑身燥热得很。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嗓音沙哑:“既然吓到了,让爷好好哄哄你。” 沈竹茹眼尾微挑,眸中含着三分媚意,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爷想要怎么哄妾身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身上蹭。 柳文州喉结滚动,眼中欲火更盛:“小妖精,在这儿就勾引爷?” 沈竹茹指尖越发放肆,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爷若不喜欢……那妾身这就住手?” 她作势要退开,却被柳文州一把拽回,狠狠按在怀里。 “小妖精,你撩拨出来的火,可得负责灭掉。”他咬牙切齿,呼吸粗重。 ……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沈宅处处挂着大红灯笼,下人穿梭其中。 朴月琴混在送菜的婆子里,溜了进来。 她躲在回廊阴影处,看着沈如风一身大红婚服,搀着颜宛白的手,将人送进新房。 这一刻,恨意如毒蛇般啃噬她的心脏,她想冲上去,挠花沈如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还未冲出去,却听见假山后,传来暧昧的喘息声—— “爷……” 假山后,传来衣料摩挲声。 “爷……别……这样……” 这声音,娇得能掐出水来,可带着莫名的耳熟。 朴月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鬼使神差地拨开花丛。 月光如银,泼在交叠的人影上。 那女子被抵在嶙峋的太湖石上,湖蓝纱衣半褪,露出肩头一片雪肤。 男人的手正掐着她的腰,唇舌在她颈间流连,惹得她仰头发颤,云鬓上珠钗乱晃。 朴月琴的指甲,抠进了泥土里。 这人的声音,听着分明是沈竹茹的声音? 可为何,这脸完全变了?只有那一双眼睛,瞧着还是之前的样子,其他的好似都变了。 记忆里那个膀大腰圆,至今未出嫁的表妹,如今竟脱胎换骨似的。 那张脸如巴掌大,莹润如玉。柳叶眉弯弯,眼尾飞红似抹了胭脂。 “当初怎没瞧出……”男人的喘息混着衣带窸窣,“你这般勾人……” 碎石从朴月琴脚边滚落。 沈竹茹突然睁眼。 朴月琴慌忙蹲下,枯枝“咔嚓”折断。 她死死捂住嘴,看着表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男人后背,在他情动时,突然发力一推。 “似乎有人呢……”沈竹茹的声音像浸了蜜,手指却抵住男人胸膛,“今晚爷来我院里……妾身好好伺候……” 待脚步声远去,朴月琴才敢喘气。 地上躺着一方被扯落的绣帕,朴月琴小心翼翼挪过去,捡了起来。 夜风卷着凉意,钻进她衣领。 她仔细看了看,果真是表妹的帕子。 那时候沈竹茹,被苏时瑾打豁了牙,她还曾嘲笑过她。 没想到,她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竟然在此与人…… 果真是家教堪忧!朴月琴被厉王带走时,沈竹茹并未抬进国公府为妾。 所以自然,这一切朴月琴都不知道。 朴月琴正欲逃离,忽觉颈后一凉。 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死死扣住她肩膀。 “偷看别人亲热,可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沈竹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朴月琴浑身僵硬,缓缓转身。 月光下,沈竹茹的容颜,美得不似凡人。 瓷白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唇色比最艳丽的玫瑰还要鲜红。 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能看出,那个粗笨表妹的影子。 沈竹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缠布、浑身狼狈的人。 眼中满是警惕,并未认出这人,就是朴月琴。 朴月琴见状,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喊道:“表妹,是我啊,我是朴月琴!” 边说边扯下脸上粗布,脓血瞬间从指缝渗出,露出那张曾经娇美,如今却面目全非的脸:“求求你……帮帮我……” 紧接着,带着无尽的恐惧,朴月琴抽噎着说:“厉王……厉王他……” 沈竹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心中对朴月琴,有怨言,却无太多恨意。 她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抚上朴月琴溃烂的伤口:“表姐,你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厉王妃,她用烛油烫得!”朴月琴抓住她的裙角,几近崩溃地哭诉,“还有苏婉儿,一年前她给我的药膏……说是能祛疤……哪知是让我烂脸呀!” 沈竹茹听到苏婉儿名字,脸色一沉,手指下意识收紧,语气带着几分控诉:“表姐,当初你撺掇我害苏时瑾,害得我只能给柳文州为妾室。洞房花烛夜,就被他羞辱殴打,你可知我当时的心情?” 朴月琴连忙说道:“表妹,你我都是因苏家姐妹,才落得如此地步!你可不能恨错了人呀!” 沈竹茹听了这话,神色有些松动。 朴月琴继续哭诉:“表妹,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要是不帮我,我可怎么活啊。” 沈竹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她松开手,神色恢复了些许温和。 朴月琴站起身子,试探着问道:“表妹,你这张脸怎么大变样了?” 沈竹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笑道:“说来,也是因祸得福。我被柳文州嫌弃,便寻到鬼街的一个高人。求她帮我磨骨缝皮,这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竟然有这么高明的手段,表妹可否介绍给我,帮我也换一张脸,免得继续被厉王迫害。”朴月琴的眼中,全是祈求。 沈竹茹向来是个没脑子的,被朴月琴三言两语,便哄得消了气。 又见到表姐如此凄惨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软:“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怕表姐付不起银子。” 第309章 我与别人都是做戏 “表妹……要多少银子?”她声音发颤。 沈竹茹看了一眼,她那张烂脸,几乎要呕出来:“你这张脸,少说也得三四千两吧!” 朴月琴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帮我给二表哥,递个信可好?就说……就说我在这等他。” 沈安国绝对没这么多银子,她只能张嘴问沈如风要。 毕竟他们曾经相爱过,而且他们还生养了贵儿,即便是看在贵儿面上,他也不会不管她。 而且他如今攀上了承恩侯府,这么一点银子,他肯定拿得出来。 沈竹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红唇微抿:“表姐,今日可是我二哥大喜的日子……” “正是今日才好!”朴月琴急切道,“宾客众多,不会有人注意。表妹,求你了……” 她声音哀戚,配上那张溃烂的脸,确实可怜。 沈竹茹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我试试。但表哥若不见你……” “他一定会见!”朴月琴斩钉截铁,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柳文州提着灯笼走来:“竹茹,你在跟谁说话?” 沈竹茹回转身子,脸上堆满娇媚笑容:“爷看花眼了,这哪有人?妾身这就来!” …… 朴月琴继续蜷缩,窝在假山夹缝里,见两人渐渐走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远处喜乐声隐约可闻。 …… 大红喜烛高烧。 沈如风身着大红喜袍,满面春风。 这桩婚事不是他所喜,可到底人前还是得装装样子的。 婚宴过后,厉王与苏时瑾就纷纷告辞。 如今新房里留下的,都是与承恩侯府交好的年轻公子哥和小姐们。 颜宛白端坐床沿,凤冠上的珍珠轻轻晃动,一把团扇将脸全部遮住,看不清凤冠下的那张脸。 “新郎官,快将遮面的团扇取下来,让我们见见新娘子!”李承砚高声起哄,引来一片附和。 沈如风含着笑,将团扇取下来。 余光瞥到,自家小妹沈竹茹,站在人群边缘,绢帕掩唇,一双杏眼直直望着他,眼底藏着隐秘的焦灼。 手微微一颤,妹妹这般看着他做什么,心中顿生疑惑。 “新郎官手抖什么?”颜家表妹眼尖地调笑,“莫非是被表姐的美貌,惊住了?” 满堂哄笑中,沈如风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颜宛白面容一露出,便引来阵阵赞叹。 “新娘子真美!” “沈大人好福气!” 确实盛装打扮的新娘子,哪有不美得呢? 她抬眼看向夫君,却见他目光飘向了人群后方。 “请新人饮合卺酒!”喜娘高声唱道。 沈竹茹趁机向前挤了挤,右手三根手指悄悄抵在左腕。 这是他们儿时约定的紧急暗号。 沈如风眉头一皱。颜宛白敏锐地注意到异常,顺着他视线望去,正看见沈竹茹匆匆低头的身影。 这女子怎么如此面生?而且生了一副狐媚的样子,这大冷的天,穿得如此单薄,是要勾引谁呢? 沈如风匆匆饮了合卺酒,佯装有了几分醉意:“诸位,今日多谢赏脸,只是夜已深,不如改日再聚?” 众人一愣,闹新房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李承砚笑道:“沈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也不能急着赶我们走啊!” 沈如风笑意不减:“改日,我亲自做东,再请各位相聚。今日宛白也累了,就不留大家了。” 众人见他如此说,虽觉得有些扫兴,却也不好拂了他的颜面,只好笑着告辞。 待最后一位宾客离开,沈如风转身对颜宛白道:“夫人,我酒喝得有些多,出去吹吹风醒醒酒,马上回来。” 颜宛白柔声道:“不如妾身陪夫君不一起去?” 沈如风笑得温柔无害:“不用,我去去就回。你先梳洗一番,在这等我就好。” 颜宛白眸光微闪,温顺地点头:“好,我等你。” 沈如风匆匆离去,背影几乎称得上仓惶。 颜宛白望着他的背影,示意青梅跟上去。 沈如风匆匆出了屋子,见四下无人,微微唤道:“茹儿……” “二哥。”沈竹茹不知何时来到沈如风身侧,压低声音,“月琴表姐在假山后面等你。” 沈如风脚下一个踉跄,耳边嗡嗡作响。 朴月琴来了?还在今夜?她不是被厉王带走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沈如风匆匆赶去后花园。 青梅一路在后面,偷偷跟着他,隐藏得极好。 …… 假山后,朴月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慌忙戴上帷帽,黑纱垂到腰间,将可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刚刚,沈竹茹让云雨送来的。 “月琴?”沈如风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朴月琴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表哥……是我……那一年,乡下田野间,四下无人时你要了我,后来我有了贵儿。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你,可……” “月儿,此事怪我。后来你阴差阳错,嫁给了大哥。”沈如风声音突然温柔,“是我沈家,愧对于你。不过,你怎么逃出来的?” “前日我生子,厉王妃抱走孩子。”朴月琴哽咽着转身,“今夜我趁人不备,偷偷逃了出来。” 沈如风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掀她的帷帽:“让我看看你!厉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朴月琴惊慌后退,却不料踩到裙摆。 帷帽飞落,月光直直照在那张溃烂的脸上。 沈如风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半步。 这反应比刀割还疼。 朴月琴惨笑:“吓到你了?”她指着右脸的烫伤,“这是厉王妃用烛台烫的。她说……说我勾引厉王,这是对我的惩罚。” 眼泪哗哗落下,她凄然一笑,指着左脸的溃烂:“这溃烂,也是拜你那好妾室苏婉儿所赐!” “我这一生,落到这般田地,都是你害得!表哥,你若不想娶我,当初就不该……我还不如嫁给乡下农户,也好过日进的日子!” 沈如风脸色煞白,心中心疼不已:“表妹,对不起。你放心,我绝不会不管你!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我与苏时瑾,还有颜宛白,都是做戏,你要信我!” 第310章 新姑爷与别人拉拉扯扯 看着心上人这般模样,沈如风早失去理智,恨不得抛开自己的心,好让她好好瞧一瞧。 暗影处,青梅惊得说不出话。 新姑爷竟敢背着自家小姐,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谈情说爱。 最关键,这女子还这般恶心的样子,简直是人间少有的丑陋,即便是恶鬼,也要比她好看三分。 青梅,实在是想不通,这沈大人是不是眼神不好使? “表哥,我信你。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银子,越多越好。表哥,你能帮帮我吗?” 沈如风拾起帷帽扣在她头上,压低声音:“好,明日辰时,沈府旧宅,你在那等我。” 说完,沈如风匆匆离去。 …… 婚房内,趁着沈如风去梳洗,青梅将所见一五一十告知颜宛白。 颜宛白的脸色极差,原以为那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与沈如风不清不楚。 却未料到,那人竟是沈如风小妹,他那小妹不是貌丑得很,抬进国公府为妾了吗? 今日一见,确实个美人胚子,看来传言不可信。 沈如风竟去后花园,私会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朴月琴。 沈如风的一切,颜宛白都调查得很清楚,自然知道朴月琴的存在。 不过最新的消息是,朴月琴成了沈安国的妾室,忽然消失不见,所以她从未将这个情敌,放在心上。 但是没想到,这女人竟出现了,还敢来找她的夫君,简直是不知死活。 …… 靖远国公府,西跨院西厢房。 沈竹茹刚进屋,便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柳文州将她抵在雕花床柱上,大手顺着纤细腰线游走。 屋内陈设焕然一新:云锦帐幔,紫檀家具,连地上的绒毯都是西域来的珍品。 “爷……”沈竹茹娇喘着推开他,“这是爷让人换的?” 柳文州咬住她耳垂:“我的心肝,可还喜欢?”他一把扯开她的衣带,“我早早回了府,让人换了,就是为了让你这小妖精住的舒心,不要再随意离家出走!” 沈竹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日抬进来时,西厢房布设那般敷衍。 如今,她换了一张脸,这柳文州立马变成脸。 果然美貌是个好东西,她前十七年,从未感受过相貌带给她好处。 今日倒是,彻底体会到了。 还有新婚夜,这男人那般粗暴,事后见到她豁牙的样子,就那样折辱她。 不过,她只能暗暗忍下了,先哄好这个男人,生一个儿子,稳住地位先。 “想什么?”柳文州不满地掐她腰肢。 沈竹茹立刻换上媚笑,指尖划过他胸膛:“想爷待我真好……” 话音未落,就被压进锦被。她仰头看着帐顶摇曳的流苏,耳边是柳文州粗重的喘息。 窗外,月色正好。东厢房的潘姨娘,气得摔碎一个茶盏。 而正屋的李氏,也是久久不能入睡。夫君好颜色,如今沈姨娘换了一张脸,总是觉得有些邪门。但不可否认,往后夫君,估计西厢房去的更勤了。 …… 次日辰时未到,沈府旧宅。 朴月琴从狗洞里,偷偷钻了进去,片刻后沈如风出现。 朴月琴起身,扑了过去,想抱一抱心上人,寻求几分慰藉。 可沈如风闪开了,昨日见了那样一张脸,他如何抱的下去? 朴月琴黑纱下的脸,顿时变色,这负心薄情的男人。 沈如风递过一个包袱:“八千两银票,这是我最后的家当。” 朴月琴接过,轻声道:“谢谢表哥,够我治脸了。” 沈如风犹豫片刻:“月琴……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如今,我娶了承恩侯府小姐,你我再无可能。厉王若知你逃了,定不会放过你,你治好脸,便……” “不必说了。”朴月琴打断他,“从今往后,我不会来打扰你。我会换一张脸,寻个地方好好活着。” 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只是贵儿,该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一直寄养在我母亲那。” 朴月琴知晓,她与沈如风再无可能,而她也不能拿沈家如何? 最关键,从今往后,她朴月琴就不能出现在京城,至少不能让厉王发现,她还活着。 余生,她只能窝在角落里,无声地活着,万不能与过往有任何牵扯。 沈如风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后承诺:“月儿,你放心。过一段时间,我会寻个借口,将贵儿接来沈府,让母亲照料他。我的骨肉,我定不会让他流落在外。” “好,表哥,那我走了。”朴月琴从狗洞处,钻了出去,消失在人海里。 一墙之隔,颜宛白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这对狗男女拿下,可她不能。 昨日,她才新婚,若是传扬出去,丢脸的是她,是承恩侯府。 是她选的人,这后果,就必须她自己担着。见她脸色极差,青梅和翠荷立马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过了许久,沈如风才悄摸摸走出后门。 马车缓缓驶离,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颜宛白端坐在车内,指甲狠狠刮过绣帕上的鸳鸯图案。 “小姐……”青梅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盏安神茶,“您消消气。” 颜宛白抬手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翠荷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翠荷咬着唇不敢出声,连忙用帕子擦拭车板。 “消气?”颜宛白冷笑,眸中翻涌着毒蛇般的寒意,“他沈如风好大的胆子!新婚第二日就敢私会旧情人,还承诺接那个野种进府?” 青梅壮着胆子劝道:“那朴氏如今面目全非,就算治好了脸,也是残花败柳。姑爷方才不是躲开了她的亲近么?可见心里是嫌弃的。” “你懂什么!”颜宛白瞪了青梅一眼,“男人最是念旧,何况他们还有个野种!” 翠荷也跟着劝:“小姐息怒!那孩子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就算接回府,也越不过您将来的嫡子去。” 颜宛白脸色更冷,吩咐道:“去派人跟着她,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青梅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311章 去把那只死猫捡回来 颜宛白掀开车帘,望着沈府旧宅的方向,喃喃自语:“等那野种进了府,我再慢慢收拾他。听说南疆有一种蛊虫,可慢慢将人啃噬殆尽……” 翠荷浑身一颤,觉得心中异常恐惧。 外人只说,承恩侯府嫡小姐,出身高贵外貌娇美。 却不知,她骨子里很是凉薄,而且非常恶毒。 阳光照在颜宛白半边脸上,那温柔的笑容里仿佛淬着剧毒。 “小姐……”青梅声音发颤,“若是姑爷知道……” “他永远不会知道。”颜宛白抚着腕间翡翠镯子,“我会做个最贤惠的主母,亲自给那孩子裁衣裳、喂点心……” 她忽然转头,眼中闪着疯狂的光,“等他死了,如风就会明白,只有我配给他生孩子,其他人都不配!” 说到这,颜宛白忽地想起,那新宅院里,还养着两个妾室呢,一个生了庶长子,一个也快临盆了。 这些孩子,通通都得死,要为她将来的孩子让路。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什么障碍。 颜宛白掀帘望去,一只野猫的尸体,肠肚都被车轮碾了出来。 “晦气。”她嫌恶地皱眉,却忽然勾起唇角,“等等,把那只死猫捡回来。” 翠荷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姐要那个做什么?” 颜宛白抚了抚鬓角:“自然是……给朴月琴备份厚礼。让人丢到她脸上去,让她来恶心我。” 青梅立刻会意,下车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收了起来。 颜宛白放下车帘:“我要亲自给夫君炖一碗补肾汤,昨夜他……实在太劳累了。” 别的不说,颜宛白对沈如风昨夜的表现,还是十分满意的。 因此,她更加不能忍受,别的女人觊觎她的夫君。 这个夫君,可是她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求来的,哪能便宜别人呢? …… 朴月琴低头,快步穿过熙攘的街市。 黑纱帷帽下,溃烂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攥紧怀中银票,盘算着待到子夜,便与沈竹茹汇合,去鬼街找云曼治脸。 “让让!让让!”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朴月琴还未来得及避让,一团腥臭黏腻的东西,猛地砸在她背上。 “啊——” 腐肉与内脏的腥气瞬间炸开。 帷帽被马上的人掀翻,露出那张布满脓疮的脸。 一只野猫血淋淋的尸体,从她肩头滑落,肠肚拖出黏稠的血痕,“啪嗒”一声掉在青石板上。 “呕——”路边卖炊饼的小贩,当场干呕起来。 朴月琴僵在原地。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她溃烂的脸上,黄脓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 那只死猫的眼珠爆凸着。 “天爷!这婆娘比鬼还吓人!”一个络腮胡男人,捏着鼻子倒退三步。 几个顽童蹦跳着围过来,用树枝戳那团腐肉:“烂脸婆吃猫肉!烂脸婆吃猫肉!” 朴月琴浑身发抖。她弯腰想捡帷帽,却被个醉汉抢先踩住。 “小娘子,让爷瞧瞧——”醉汉突然噎住,踉跄后退,“妈呀!厉鬼索命!” 周围哄笑一片。 朴月琴恨不得立马钻进地洞,也好过现在这般被人围观。 曾几何时,她娇美如花,街上男人哪个见到她,不多看几眼? 如今她失了容貌,便被人如此奚落。 “看什么看!”她抬头尖叫,溃烂嘴角撕裂,溅出黑血,“我诅咒你们——” 人群见她一脸恶毒模样,瞬间散了,顽童也吓得扔了树枝。 朴月琴这才捡起沾满秽物的帷帽,跌跌撞撞钻进小巷。 转过三个弯后,她瘫坐在臭水沟边,把脸埋进膝盖无声恸哭。 …… 当夜子时,沈竹茹悄悄溜出国公府,与朴月琴在约定地点汇合。 “表妹,那高人真能治好我的脸?”朴月琴忐忑不安。 沈竹茹点头:“云曼姑娘手段高明,我的脸就是她治的。不过……”她犹豫道,“过程极痛,表姐需忍耐。” 朴月琴咬牙:“只要能恢复容貌,再痛我也忍得!” 两人穿过寂静的街道,来到北市鬼街。 七拐八拐后,她们来到一间黑屋子前,门前悬挂了两盏诡异的灯笼。 门板上,贴满了黄符,沈竹茹也未来过。上次是让云雨来的,这次她是特地趁柳文州睡熟了,偷偷溜出来的。 沈竹茹轻叩门扉:“大师,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哑奴看了一眼沈竹茹,面无表情将人带进去。 第一回来这地方,沈竹茹觉得心中有些恐惧。 因为这间屋子,显得格外阴冷,即便是她裹着大氅,也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可朴月琴好似,不曾觉得冷一样,整个眼睛亮晶晶的。 她见一女子,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端坐在木桌后。 云曼头也未抬,冷冷道:“坐下。” 朴月琴乖乖照做,云曼好似不觉得恶臭,拿工具在她脸上扒拉了几下。 朴月琴痛得想杀人,却丝毫不敢动,深深忍住了。 “你这脸要想恢复,倒是不难,换一张脸皮就好。”云曼声音冷淡,“只是到哪去寻一张人皮,就要你们自己去找了。” 朴月琴有些失望,她无权无势,去哪寻脸皮? “没有现成的皮子吗?”她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铁。 云曼终于抬头:“怎么?当我这是绸缎庄?”她忽地用镊子戳进一处化脓的伤口,“要现成的也有——” 朴月琴痛得眼前发黑,却咬破嘴唇没出声。 “乱葬岗,新埋了个歌女。”云曼甩掉镊子上的脓血,“十八岁,吊死的,脖子以上完好。你可要?” 朴月琴忙不迭说:“我要,我要,我就要她的脸。” “一口价。”云曼漫不经心,“五千两,我保准给你换得漂漂亮亮。” 朴月琴摸向怀中,数出五千两银两,边缘还沾着些许猫血,腥臭得很。 “这是五千两,请收好。”她将银票递了过去。 云曼接过银票,瞥了一眼她,淡淡开口:“那就明日,这个时辰,你再来。” 待朴月琴与沈竹茹,渐渐远去。 颜宛白带着青梅,走进了黑屋子。 她眉头紧蹙,似乎极其嫌弃这个黑屋子。 第312章 朴月琴死了 “有贵客来临,曼娘有失远迎!”云曼起身相迎。 颜宛白一个眼神,青梅丢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五百两黄金,买刚刚那烂脸女子的命。”颜宛白开口,说得轻描淡写。 云曼掂了掂金子:“夫人与那女子有何仇怨?” “她勾引我夫君!”颜宛白眼中迸出恨意,“还有了私生子,我岂能容她活在世上?” 云曼掂了掂那包沉甸甸的黄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烛火摇曳间,她黑袍下的面容若隐若现,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夫人出手阔绰,曼娘岂敢不从?”云曼将黄金收下,声音却冷得像冰,“夫人放心,曼娘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得悄无声息。” 沈如风这个小人,当初她对他情深义重。 他是怎么报答她的?他引来南宫晖,云雾寨数百条人命,尽数葬送在他手上。 所以,一切与沈如风相关的人,都该死!这几个月,云曼早将沈如风的一切,摸得透透的。 朴月琴,是沈如风青梅竹马的恋人,早在与苏时瑾成亲前,两人就私通并孕有一子。 所以,沈竹茹是第一个,朴月琴是第二个拿来祭奠,云雾寨冤魂的人。 见云曼答应了,颜宛白满意地笑了。 “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对了,听说南疆有种蛊虫,能将人慢啃噬干净,姑娘可有?” 云曼挑眉回道:“当然有的,夫人可要?” “待日后有需要,我会派人来取得。”颜宛白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人已离开,云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青梅恋人的命,值五百两黄金?”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倒是便宜了。” 云曼转身走向内室,从暗格中取出一只信鸽。 她提笔蘸墨,在细小的纸条上,写下几行蝇头小字: “颜宛白欲杀朴月琴,出价五百金,可否借机除之?” 她将纸条卷好,塞入信鸽腿上的铜管中。 推开后窗,信鸽扑棱棱飞入夜色,朝着苏府方向而去。 云曼站在窗前,夜风吹动她的黑袍。 她想起,几个月前她猪油蒙了心,竟然对沈如风生了情。 竟操持婚礼,想嫁于他为妻,那日山寨喜气洋洋,入眼处皆是红色“囍”字。 讽刺的是,也是那本是洞房花烛的好时辰,却血流如河,独独活下她一人。 她也有青梅竹马,可惜为了救她,变成了一架枯骨。 “沈如风,你欠我的,我会让你倍倍偿还。”她轻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朵硕大的黑色彼岸花。 不过片刻,信鸽飞回。 云曼取下回信,只有一个字:“允。” 云曼将纸条焚毁,灰烬飘落在炭盆中。 她转身,对哑奴比划了几个手势。哑奴点头,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云曼将纸条烧成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翌日子时,朴月琴独自来到黑屋前。 她裹着一件破旧的斗篷,脸上溃烂的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门“吱呀”一声开了,哑奴面无表情地引她入内。屋内比昨日更加阴冷,朴月琴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曼已等在桌旁,桌上摆满了锋利的刀具和瓶瓶罐罐。 烛光下,那些器具泛着冷冽的寒光。 “躺下。”云曼指了指,那张铺着黑布的矮榻。 朴月琴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躺了上去。矮榻冰凉刺骨,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大师,真的能治好我的脸吗?”朴月琴声音颤抖,眼中却闪着希冀的光芒。 云曼没有回答,只拿起一把小刀在烛火上消毒。刀尖烧得通红,映照在她冷漠的双眼中。 “会很痛,不能动,否则前功尽弃。”云曼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从地底传来。 朴月琴咬紧牙关:“我能忍。” 云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刀尖,贴近朴月琴溃烂的脸颊。 “啊——”朴月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抓住床沿。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她感觉自己的脸皮,正在被活生生剥离。 不知是遗忘,还是故意,今日云曼并未给她灌迷魂散。 所以,每一刀下去,朴月琴痛得都想死,可偏偏人又不会昏死过去。 “想想你恢复容貌后的样子。”云曼低声诱导,“想想心上人,看到你美丽如初的表情。” 朴月琴眼中闪过一丝痴迷,竟真的在剧痛中,挤出一丝笑容。 她不知道的是,云曼正在她的伤口上,涂抹毒药。 半个时辰后,朴月琴的惨叫声,已变得微弱。 她的脸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皮,那是从乱葬岗歌女脸上,剥下的皮。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云曼唇角扯起可怖的笑容。 朴月琴的瞳孔开始扩散,呼吸变得急促,且毫无规律。 当云曼将最后一针缝好时,朴月琴的身子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中涌出大量黑色的血液。 “大……师……”朴月琴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无力地垂下下。 云曼探了探她鼻息,确认已断气。 她转身对哑奴比划了几个手势,哑奴立刻拿来一块黑布,将朴月琴的尸体包裹起来。 “处理干净。”云曼吩咐道,“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 三日后,靖远国公府,西跨院西厢房。 这些日子,柳文州日日歇在她房里。 两人日日夜夜,厮磨在一处,气得潘姨娘头上冒出一根白头发。 今日一大早,潘姨娘总算找了一个借口,将柳文州请了过去。 就在这档口,沈竹茹收到一封信。 云雨小心翼翼地说:“姨娘,这是云曼大师,差人送来的信。” 沈竹茹接过信,心中莫名不安,以为云曼要敲诈勒索。 她急急忙忙拆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表妹,我已换脸成功,为避祸事,连夜离京。勿寻勿念。——朴月琴” 确实是表姐的笔迹,看来这一次换脸很成功。 只是往后,想要与表姐见面,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她想了想,这事情,得告诉二哥一声。 …… 第313章 心中没有一丝不忍 夜色沉沉,沈如风独坐书房,案前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目如画。 手中捏着小妹的信,反复看了几遍,终于缓缓折起,收入袖中。 “月儿……”他低声喃喃,心中五味杂陈。 她走了,离了京城,再不会回来。 这样也好。他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 至少她活着,至少她的脸能恢复如初,往后余生,不必再顶着那张溃烂的面容被人唾弃。 只是……她终究是走了,再不会与他有任何牵扯。 沈如风苦笑一声,想起自己曾对她许下的承诺——“待我站稳脚跟,报了血海深仇。定会休了苏氏女,接你和壮儿入府,绝不叫你们母子受半分委屈。” 可如今,他与苏时瑾已和离。他却未兑现承诺,另娶颜宛白。 不是他对月琴无情,而是他也身不由己。他只不过是厉王的一条狗,哪有什么自主权? 终究是他负了她,终究是他们缘分太浅! 想起那夜她的祈求。 壮儿是他的长子,血脉相连,无论如何,他不能放任不管。 沈如风沉吟片刻,指尖轻叩桌面,思索着该如何与颜宛白提及此事。 颜氏表面贤惠,实则心思极深,若说出壮儿身份,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但……壮儿毕竟是沈家血脉,他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他得好好想一想,找个合理的缘由。 沈如风起身踱至窗前,望着院中月色,眸光深沉。 过几日,他得寻个合适的时机,与颜宛白好好谈谈。 他虽是承恩侯府嫡小姐,但既嫁入沈家,就该以夫为纲。 …… 冬夜,苏府东院,惊鸿阁。 地龙烧得极旺,浴房内水雾氤氲。 蒸腾的热气,将雕花梨木屏风,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鎏金香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起,与浴桶中墨梅花瓣的芬芳,交织在一起,在这一狭小空间弥漫开来。 苏时瑾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 墨发如瀑,湿漉漉地垂落在雪白的肩头。 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墨梅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 若隐若现的肌肤,如羊脂玉般莹润透亮。 “小姐,水温可还合适?”嫣然跪坐浴桶旁,手指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声音轻柔似水。 “嗯。”苏时瑾闭着眼睛,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红唇微启,“再热些。” 嫣然立刻会意,提起一旁的铜壶,缓缓倒入热水。 水汽蒸腾而起,苏时瑾的面容笼在一片朦胧中,更添几分仙气。 “小姐的头发,真是乌黑发亮。”嫣然忍不住赞叹,指尖微微发颤,穿过发丝。 苏时瑾望着她微红的脸,故意调侃:“我的头发再好,也不及嫣然这般好颜色。” “小姐,你又取笑我。”嫣然垂下头,用手沾了香露,轻轻擦拭她的背部。 水珠顺着颈线滑落,消失在水面之下。 嫣然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滴水珠,喉头微微滚动。 “好了,我不取笑你了,扶我起来吧。”苏时瑾站直身子,倒是比嫣然高了大半个头。 嫣然头垂得更低了些,微微闭起双眼,拿起素白浴巾,裹在她身上。 待嫣然替她擦干身子,苏时瑾穿上里衣,缓步走入内室。 四角铜炉中炭火正旺,将整个屋子烘得暖意融融。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窗边摆着一盆水仙,花骨朵已绽放,散发着淡淡清香。 苏时瑾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投向镜中的人。 美人眸若星光,肤若凝脂,红唇似火。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背后,隐藏着那般冷的心肠? 四日前,她回了云曼一个“允”字。此刻朴月琴的尸身,恐怕已被野狗啃食干净。 可她心中没有一丝不忍,有的只是畅快淋漓。 嫣然立在她身后,继续为她绞干头发。 见她陷入沉思,嫣然也不再说话。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姐。”是凌黛的声音。 “进来。”苏时瑾头也不回地说道。 门被轻轻推开,凌黛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嫣然,欲言又止。 嫣然不同于她,她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嫣然却不是。 她曾是大家小姐,因父亲犯事才被发卖。她若听到这些事,会不会吓坏了,会不会觉得小姐是狠毒无心的人? 苏时瑾淡淡开口:“无事,说吧!” 凌黛这才禀报:“云曼已经照做了,朴月琴死了。尸身被扔在乱葬岗,刚换的脸皮也被野狗扯坏了。” 室内忽然静得可怕。 嫣然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梳理着苏时瑾的长发。 苏时瑾唇角缓缓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死的时候可还痛苦?” “没给她灌迷魂散,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凌黛轻描淡写的说。 “呵。”苏时瑾轻笑一声,那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便好!沈如风若知道,他的心上人这样的死法,不知作何感想?” “云曼派人给沈竹茹传话,说朴月琴换了脸后离京了。所以他并不知实情,只当朴月琴离京了。” 苏时瑾扯起一个嘲讽的笑:“那般爱算计的人……” 凌黛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嫣然的手,机械地梳理着长发,但眼神已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吓到了?”苏时瑾忽然开口,声音轻柔。 嫣然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苏时瑾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说得十分认真:“嫣然,现在你已知晓,我并不是多有善心的人。所以,你不该在我身边蹉跎——” 嫣然出口打断:“无论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奴婢都愿陪在小姐身边。” 苏时瑾垂眸:“你何苦这般固执呢?” …… 如今的沈宅,是承恩侯赠予沈如风的,是一座八进八出的大院子。 红颜院内,烛火通明。 颜宛白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娇颜。 第314章 这是我的寝殿 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拍在案上,梳齿应声而断。 “好个柳姨娘!”她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过是个贱婢出身的玩意儿,也敢跟我争宠?” 镜中的美人眼角发红,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拧成一团。 才新婚几日,沈如风就迫不及待地往春杏阁跑,这简直是在打她这个主母的脸! “小姐息怒。”翠荷战战兢兢地递上一盏安神茶,“姑爷许是去看望小公子……” “看望?”颜宛白冷笑一声,猛地将茶盏扫落在地。 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深更半夜去看望?当我三岁孩童般好糊弄不成!” 茶水溅在她绣着金线的裙摆上,洇出一片暗色。 她盯着那片污渍,想起柳姨娘那张狐媚脸。 总是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可那双眼睛却时不时往沈如风身上瞟。 “苏婉儿倒是个没用的。”颜宛白忽然转了话头,“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被关在晚晴园西厢房,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她原以为,背靠苏家的苏姨娘,会更难对付。 没想到,沈如风对她如此冷淡。反倒是,那个出身低贱的柳姨娘,有些难对付,沈如风竟对那贱人有几分真心。 “青梅!”颜宛白高声唤道。 门外,立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梅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小姐,那边传来消息,说朴月琴已处理干净了。” 颜宛白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亮光:“当真?” “千真万确。”青梅压低声音,“尸首都扔在乱葬岗了,听说死的时候痛苦万分。” “好!好!”颜宛白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显得格外瘆人。 她一把抓住青梅的手,“沈如风最在意的女人,总算除掉了一个!” 她转身走向窗前,猛地推开雕花木窗。 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火热。远处,春杏阁的灯火还亮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颜宛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朴月琴死了,苏婉儿不足为惧,现在就剩下那个柳姨娘了。 “小姐,天气寒冷,当心着凉。”青梅取来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 颜宛白任由她伺候着,眼神却越来越冷:“去查查柳姨娘的底细。一个贱婢,凭什么让夫君这般上心?” “是。”青梅应声退下。 颜宛白重新坐回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慢慢梳理长发。 镜中美人已恢复了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柳姨娘……”她轻声呢喃,忽然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 瓶身雪白,上面绘着几枝红梅,看起来精致非常。 她拔开瓶塞,里面是几粒朱红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听说柳姨娘每日都要喝补汤?”颜宛白轻声问道。 翠荷连忙点头:“是,自从柳姨娘早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姑爷吩咐下人,日日往春杏阁送补汤。” 颜宛白将瓷瓶,在手中转了转,又小心地塞回妆奁:“你亲自去办,办得妥帖些。我要让她慢慢虚弱而亡,不让任何人怀疑。” 翠荷浑身一颤,却不敢多言,只低头称是。 窗外,一阵寒风卷过,吹得院中的梅枝簌簌作响。 颜宛白望着那摇曳的树影,嘴角咧开一丝笑。 “朴月琴死了,下一个……”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就该轮到柳姨娘了。” 夜更深了,春杏阁的灯火终熄灭。 颜宛白盯着那一片黑暗,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沈如风……”她对着虚空轻声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你该珍惜的人。” 梳妆台上的烛火忽跳动了一下,映得她半边脸隐在阴影中,那笑容仿佛淬着剧毒。 …… 寒鸦在枯树上嘶叫,翅膀掠过灰蒙蒙的天。 乱葬岗上弥漫着腐肉的腥臭,几只野狗在尸堆间逡巡,獠牙上还挂着碎肉。 朴月琴的尸身,仰面躺在最外围的浅坑里。 新换的脸皮,已被野狗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 黄脓混着血水,凝结在伤口边缘,看上去恶心至极。 她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铅灰色的天空。 一只乌鸦落在胸口,尖喙啄食着最柔软的部位,身上爬满了尸虫。 一只老狗嗅着血腥味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小腿骨。 \"咔嚓\"一声脆响,腐肉连带着胫骨,被整块撕下。 天上又开始飘雪,新落的雪粒子渐渐覆盖了尸身。 已是三更天了,风雪越来越大。又一辆板车“吱呀……吱呀”地推来,新的尸身重重压了上去。 她就这样死了,无人知晓,甚至无人收尸,成了孤魂野鬼。 想必即便是沈如风,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这腐烂尸身是她吧? …… 南蛮王宫,一处宫殿。 南宫鸿煊睁开眼睛瞬间,剧痛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 他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右臂被牢牢固定,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在胸腔里来回穿梭。 “别动。”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女声从身侧传来,“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右臂刀伤深可见骨,现在乱动只会让伤口裂开。” 他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艳如朝霞的面容。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肌肤是南蛮特有的蜜糖色,一双杏眼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野性的美。 她穿着南蛮贵族女子特有的五彩短衣,露出纤细的腰肢,银制的腰链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细辫,发间点缀着银铃和孔雀翎毛,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是哪?”南宫鸿煊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疼痛。 “南蛮王宫,我的寝殿。”少女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是南蛮王的女儿,蓝凤凰。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要不是我恰好在那片林子里狩猎,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315章 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南宫鸿煊眉头深深皱起,他以丝绸商人“萧鸿”的身份潜入南蛮,暗中调查南蛮王是否与暹罗勾结。 此次他来南蛮,只带了“天枢”和“天璇”两支暗卫小队,共三十二人。 其余暗卫和亲卫,皆留在京城保护苏时瑾。 那日他收到密报,称暹罗使者秘密抵达南蛮都城,便亲自前往查探。 “我的护卫……还活着几个?”南宫鸿煊强忍疼痛问道。 蓝凤凰的表情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十六个。他们拼死护着你逃到那片竹林,我的人赶到时,他们几乎已……不过,两个首领还活着,昨日刚醒。” 南宫鸿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十六个,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半数精锐。 这些暗卫是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死士,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高手。究竟是谁能设下如此精密的埋伏? “你可知,伏击我的是什么人?”他沉声问道。 蓝凤凰歪着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一个丝绸商人,为什么会招惹上暹罗的死士?那些人用的弯刀和毒箭,都是暹罗皇室专用的。” 暹罗死士!南宫鸿煊心中一凛。 看来他的调查已经触及核心,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必须尽快查清,南蛮王与暹罗勾结的证据,否则大熙边境危矣。 “在下萧鸿,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南宫鸿煊强撑着想要行礼,却被蓝凤凰按回床上。 “别急着谢我。”蓝凤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南宫鸿煊警觉起来:“公主请讲。” 蓝凤凰突然凑近,望着他如此完美的一张脸,她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脸瞬间红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脆生生道:“我要你当我的驸马。” 南宫鸿煊瞳孔微缩,面上却不露分毫:“公主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商贾,如何配得上南蛮的明珠?” “你撒谎。”蓝凤凰直起身,“我见过无数商人,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的气度。你手上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你的护卫训练有素,比王宫侍卫还要精锐。你绝不是普通商人。” 南宫鸿煊心中一紧,这南蛮公主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得多。 他须小心应对,否则身份暴露,将前功尽弃。 “公主明鉴。”他苦笑一声,“在下确实有些家底,祖上也曾出过武将。此次来南蛮,除了贩售丝绸,还想寻找一些……特殊的药材。” “什么药材值得你亲自冒险?”蓝凤凰追问。 南宫鸿煊早已编好说辞:“家父患有心疾,太医说需要南蛮特有的‘血灵芝’方能治愈。作为人子,在下自然要亲自寻访。” 蓝凤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管你是谁,我看上你了。南蛮女子敢爱敢恨,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等你伤好了,我就去求父王赐婚。” 南宫鸿煊眉头微微皱起,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有一丝杀气。 他此生只爱阿瑾一人,别的女人,在他眼里与木偶无异。 可如今他重伤未愈,又身处南蛮王宫,所以需谨慎以对! 不能像以往那样,往他身上扑的女人,直接丢出去那般粗暴解决。 “公主厚爱,在下愧不敢当。”他谨慎地回应,“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 “少拿你们中原那套来搪塞我!”蓝凤凰突然发怒,杏眼圆睁,“我蓝凤凰看上的男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她猛地起身,五彩短衣上的银饰叮当作响:“你好好养伤,三日后我会再来看你。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满室异香。还有一脸阴郁之色的南宫鸿煊。 待确认蓝凤凰走远,南宫鸿煊强忍疼痛撑起身子,低声唤道:“玄雷。” 片刻寂静后,窗棂微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单膝跪在床前:“属下在。” “情况如何?”南宫鸿煊沉声问道。 “回禀殿下,是属下无能,天枢小队折损六人,天璇小队折损十人。”玄雷的声音压抑着悲痛,“袭击者确实是暹罗死士,但属下怀疑有南蛮人参与其中,因为他们对地形太过熟悉。” 南宫鸿煊眼中寒光一闪:“查清楚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另外,暹罗使者现在何处?” “就在王宫西侧的别院,三日前抵达,对外宣称是来商议边境贸易。”暗卫低声道,“属下发现他们与南蛮宰相频繁密会。”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果然如此。继续监视,务必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 “殿下,您的伤势……”暗卫担忧地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 “无妨。”南宫鸿煊摆摆手,“南蛮公主这边我会应付。你们抓紧时间调查,同时联络周边的点,再调些人来。” 玄雷领命而去,室内重归寂静。 南宫鸿煊躺回床上,思绪万千。 蓝凤凰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或许也是一个接近南蛮王室的契机。 他必须小心周旋,既不能暴露身份,又要设法获取情报。 窗外,南蛮特有的金丝雀,在枝头鸣叫,投下一片光影。 南宫鸿煊望着那光影,想起了京城,想起了阿瑾。 他昏迷了七日,未给她写信,她此刻一定在为他担忧,却不知他身陷险境,还被南蛮公主逼婚。 如今身在南蛮王宫,他得小心行事,待寻个合适时机,再给阿瑾送信。 “时瑾……”他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他须尽快完成皇命,活着回到她身边,迎娶她为熙王妃。 …… 京城,苏府东院,惊鸿阁。 苏时瑾坐在绣架前,手中的银针,第七次刺偏了位置。 绣线在素白绢布上,蜿蜒出一道歪斜的纹路,像极了她这几日纷乱的心绪。 “嘶——”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在绣了一半的并蒂莲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小姐!”嫣然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苏时瑾的手,“怎么又扎着了?这都第几回了!” 第316章 整整七日 苏时瑾怔怔地看着那滴血,竟不觉得疼。 七天了,整整七日,都没收到鸿煊的只言片语。 之前是日日来信,却忽然七日都不见信。任她再沉心静气,也按捺不住哪一颗担忧的心。 “无妨。”苏时瑾轻声回道,想抽回手,却被嫣然牢牢握住。 “还说无妨!”嫣然眼圈发红,从袖中掏出素白帕子,小心翼翼地按在伤口上。 “您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又要被你糟蹋了!” 苏时瑾勉强扯出一丝笑:“不会的,我哪有那般娇气了?” 嫣然不答话,只低头认真包扎。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苏时瑾静静凝视着她,这些日子,春兰忙着婚事,秋月忙着铺子里的事。 都是凌黛与嫣然,陪在她身边。 “好了。”嫣然系好帕子。 “嫣然,”苏时瑾柳眉微蹙,“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嫣然指尖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很快又掩饰过去:“殿下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暗卫保护,不会出事的。许是事多,殿下忘了写信也是可能的。” 苏时瑾微微摇头,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不会,他不会忘了给我写信。” 她起身:“去把疾风叫来。” 嫣然咬了咬唇:“小姐……” “快去!”苏时瑾提高声音,眼中难掩焦急之色。 片刻后,疾风出现在门外。 “小姐,有何吩咐?”疾风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我要见冷锋。”苏时瑾直截了当,“现在,立刻。” 疾风应声退下。 不过半盏茶时间,冷锋便来了,他躬身行礼:“县主。” “冷大人请起。”苏时瑾示意他起身,“我唤你来,是想问……” “殿下安好。”冷锋不等她问完便答道,“县主不必担忧。” 苏时瑾眯起双眼,这回答太过迅速,反倒显得刻意。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然问道:“他带了几支暗卫去南蛮?” 冷锋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属下不知县主何意。” “我问,殿下带了几支暗卫?”苏时瑾放下茶盏,瓷底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咔”声。 室内一时寂静。 窗外暮色已深,惊鸿阁内尚未点灯,阴影渐渐笼罩了两人。 冷锋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却沉默不语。 “说!”苏时瑾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命令!” “天枢、天璇两支小队,共三十二人。”冷锋终于开口。 苏时瑾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没倒下。 南宫鸿煊有八大暗卫体系,分别为天、地、玄、黄、乾、坤、坎、离。 每个体系,分四支小队,共有三十二支小队。每支小队十六人,所有暗卫加起来有五百多人。再加上贴身亲卫,总数超过八百。 而他竟只带了这么点人,就深入南蛮险境! “其余人呢?”她声音发颤,“别告诉我,都留在京城了。” 冷锋的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测。 苏时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嫣然连忙上前扶住她。 “糊涂!”苏时瑾推开嫣然,眼中泛起泪光,“他身负皇命,深入敌境,怎能只带这么点人?你作为他的贴身侍卫,该护在他身边。” 冷锋跪地,声音有些低:“县主,属下也想护在殿下身边。可殿下说了,此去南蛮需遮掩行踪,人太多恐打草惊蛇。所以才令属下和余下的人,留在京都护县主安全。” “近些日子,我会少出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苏时瑾神色凝然,“你现在就带剩余暗卫去南蛮,务必护他周全!” “县主,厉王虎视眈眈,定安伯府与承恩侯府皆与县主有隙,属下也不能违抗殿下的命令。” “你——”苏时瑾气急,抓起一个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小姐……”嫣然抱住她的手臂,“冷大人也是奉命行事!” 在嫣然心中,只有小姐的安危,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至于熙王殿下,若他真的死在……她会为他多上几炷香的。 可对小姐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与皇家有所牵扯,终究是风险太大。 苏时瑾挣开嫣然,踉跄后退几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话未说完,喉头一哽,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冷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十分不忍心宽慰道:“县主放心,殿下武功盖世,定能平安归来。” “三十二人对付整个南蛮?”苏时瑾摇头,“冷锋,你我都知道这有多危险。” 确实,冷锋心中也是十分焦虑,七日前主子突然断了联系。 若不是主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护县主周全。 他也恨不得,立马飞去南蛮,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 室内陷入沉默。 嫣然悄悄递上帕子,苏时瑾接过,却不拭泪,只紧紧攥在手中。 “县主,”冷锋压低声音,“殿下临行前曾交代,若七日无信,可酌情派人查探。今日正好是第七日,属下这就托人去,若有消息,第一时间来禀报。” 苏时瑾心头一紧。原来南宫鸿煊早有预料,七日无信便是出了变故。 她止住泪,强自镇定:“立刻去吧。还有……”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把这个交给他。” 香囊上绣着并蒂莲,正是南宫鸿煊离京后,她一针一线绣的。 里面装着她求来的平安符,还有一缕青丝。 这些日子苦练绣功,这个香囊倒是绣得像模像样。 冷锋双手接过:“属下这就去办。” 待冷锋离去,苏时瑾终支撑不住,跌坐在绣墩上。嫣然连忙端来热茶,却被她推开。 “小姐……请您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嫣然声音哽咽,“若殿下见您这样糟蹋身体,也会心疼的。” 苏时瑾摇头,目光空洞:“他若回来责骂我还好,我就怕他回不来……” 前世,他的下场,也并未比她好多少。这一世,她绝不能让他死。 待过了春节,她就去寻南蛮他。 第317章 除夕夜不团圆 嫣然见她许久不说话,好像魔怔了一般,急忙劝慰:“小姐,熙王殿下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您别这样……嫣然看着心疼……” 嫣然的话,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的。 其实,她内心,是希望熙王别回来,虽然这种想法很邪恶…… 苏时瑾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嫣然哭了。 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异样,嫣然对她的关心,似乎远超主仆之情…… …… 几日后,除夕夜。 雪终于停了,苏府各处挂满了红灯笼,映得积雪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东院,惊鸿阁内。 苏时瑾一袭正红织金云锦袄裙,金丝牡丹暗纹流转生辉。发间簪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端的是富贵喜庆。 “小姐,该去正厅了。”嫣然捧着璇玑玉手炉进来,见苏时瑾正在发呆,轻声催促道。 苏时瑾回神,接过玉手炉。 这手炉,还是南宫鸿煊送她的。 想到至今杳无音信的那个人,她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祖父祖母身子刚好一些,别让他们久等。”她勉强打起精神,起身往外走。 穿过回廊时,苏时瑾放慢脚步。 自从堂兄意外去世,祖父祖母双双病倒。 经过她的诊治,祖母的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祖父…… 所以,苏时瑾才想着,陪他们过一个团圆年后,再去寻南宫鸿煊。 只是二叔苏辞平,到底还是恨上她了。 “小姐?”嫣然有些担忧地唤道。 苏时瑾微微一笑,收起心绪,继续向前。 正厅灯火通明,丫鬟仆妇们来回穿梭,端着一盘盘年菜。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叔的笑声。 “瑾儿来了。”苏继平第一个看见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苏时瑾微微欠身行礼,目光扫过厅内众人。 虽得了“县主”封号,可在家中,还是和以前一样。 苏老太爷端坐上首,瘦削的脸,见不到一点喜色。 祖母坐在他身侧,手里捻着佛珠,见她进来,笑着对她招手:“瑾儿,坐到祖母身边来。” 苏时瑾依言坐了过去。 苏老太爷见她坐了过来,嘴角抽动了几下,显然心中还有怨。 苏辞平中风后,经过苏时瑾的诊治,已经好了大半。 可以行动自如,只是半边脸仍有些歪斜。 他瞧了一眼这个侄女,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却并未说话。 苏佑平正给程氏剥橘子,见她进来,也笑着招了招手。 年夜饭很快上齐。 八宝鸭、红烧鲤鱼、四喜丸子……一道道吉祥菜式,摆满圆桌,香气扑鼻。 苏老太爷第一个执筷,先给苏老夫人夹了块鱼腹肉,又开口道:“老三媳妇要多吃些,给我苏家添个健康的大孙子。” 老太爷一边说着,一边眼角余光瞥了苏时瑾一眼。 苏时瑾握筷的手紧了紧。堂兄死后,二房绝了后,祖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小婶子这一胎。 “瑾儿也瘦了不少,多吃些。”祖母看不下去,夹了只虾仁放到孙女碗里。 “谢谢祖母。”苏时瑾轻声道。 席间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苏辞平一直没说话,只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半边脸僵硬得像戴了面具。 他时不时扫向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听说暹罗那边又不安分了。”苏佑平挑起话头,“边关将士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 苏老太爷哼了一声:“朝廷的事少议论。”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时瑾:“时瑾,你也别整日往外跑,免得又给苏府招来什么祸事。” 苏时瑾偶尔外出义诊,苏老太爷是极力反对的,连带着对她愈发不喜。 还未等苏时瑾开口,苏继平为女儿辩解:“父亲,瑾儿医术好,救人积德是好事。” “救人?”苏辞平突然开口,声音因面瘫而有些含糊,“既医术好,怎么不救救……我的恒哥儿。” 他说完这句话,直勾勾盯着苏时瑾。 苏时瑾眉头一皱,这些日子,她忍着脾气。 无非是怜悯二叔痛失儿子,祖父痛失孙子。可好像祖父和二叔,在这个事情上,一直不依不饶的。 既如此,她也不想再忍下去,她“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搁下:“二叔,大哥的死,虽说跟我有些关联,可到底还是怪他自己。若不是他……” 苏老太爷打断她的话,胡须抖个不停:“苏时瑾,你竟然毫不悔改,果真是心肠冷硬得很!” “老太爷,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苏老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是恒哥儿命薄,怨不得瑾儿!” 到底是碍于苏时瑾如今的身份,苏老太爷只能挤出两个字:“吃饭。” “吃饭。”苏老太爷发话,结束了这场暗涌。 接下来的饭,吃得索然无味。 本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可众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苏时瑾只吃了几口,便借口离席,出了正厅。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脸上冰凉刺骨。 苏时瑾站在廊下,深深呼吸了几口寒冷的空气,才觉得胸口的窒闷稍减。 “小姐……你还好吗?”嫣然为她披上斗篷。 “我没事。”苏时瑾勉强一笑,“只是里面太闷了。” 可嫣然知道,大公子的死,小姐心里的难受,不比别人少。 一个多月前,小姐也差点没熬过来。 如今,却被…… 嫣然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声道:“那些话……小姐别往心里去。” 苏时瑾微微颔首:“回去吧,要守岁了。” 她拢了拢斗篷,转身往惊鸿阁走去。 …… 正厅内,红烛已燃去大半,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凝成琥珀色的痕迹。 下人们屏息静气撤下碗碟。 苏老太爷挥退所有人,只留下苏继平一人。 “继平,”老太爷枯瘦的手指敲打着紫檀木扶手,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开春后,给时瑾寻个合适的人家。” 苏继平手中茶盏一颤,碧绿茶汤晃出几滴:“父亲,瑾儿和离才三个月,现在就……” “三个月还不够吗?”老太爷拔高声音,“她一个和离妇人,整日抛头露面行医问诊,成何体统!” 廊下铜灯被寒风吹得摇晃,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第318章 你是大熙王朝哪位王爷 苏继平望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喉结上下滚动:“瑾儿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又有医术傍身……” “县主?”老太爷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虚名!你当真以为那些世家大族会看得上她?” 苏继平发现父亲右手腕上,缠着一段褪色的红绳——那是去年苏恒求来的长寿结。 他心头一刺,声音却更坚定:“总要问过瑾儿自己的意思。” “砰!”老太爷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抖了几下差点摔在地上。 “她害死恒哥儿的时候,可曾问过我这个祖父的意思?!” 苏继平也有些生气,反驳道:“父亲,那日是恒哥儿欲对瑾儿不利,瑾儿出手自保,有何过错?若摔下山崖的是瑾儿,父亲也会这般……” “住口!”老太爷猛地起身,手指直戳到儿子鼻尖,“你现在倒会顶撞为父了?” “儿子不敢。” 窗外飘起细雪,一片雪花穿过窗棂缝隙,落在苏继平肩头。 他想起,女儿最近瘦削下去的脸颊,想起她日日亲自煎药的单薄身影。 “瑾儿这一个多月来,没睡过一个整觉。”苏继平声音哽咽,“为治好二弟的中风,她夜夜熬到三……” “那是她该赎的罪!”老太爷喘着粗气坐回去,却剧烈咳嗽起来。 苏继平急忙上前,却被一把推开。 老人从袖中掏出帕子,捂住嘴,雪白绢帕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红。 苏继平瞳孔骤缩。 父亲的身体,竟已差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急着给瑾儿嫁出去,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厌烦瑾儿。 “父亲保重身体。”他取出随身带的药丸,“这是瑾儿新配的……” “拿走!”老太爷打翻药丸,褐色的药丸滚落一地,“我宁可咳死,也不吃她制的药!” 苏继平望着空荡荡的手掌,无奈地笑了:“父亲不要固执,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老太爷板着脸:“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休要多管。三日后,你亲去拜访礼部张侍郎,他嫡次子新丧偶……” “不行。”苏继平截断他的话,“瑾儿心里有人了。” “谁?” “熙王殿下。” 厅内霎时静得可怕,连窗外落雪声都清晰可闻。 老太爷眼中迸发出骇人的亮光:“此话当真?” “应是真的,据儿子观察,他们应是两情相悦。只是王府门第……” “只要熙王点头,做侍妾都行!”老太爷激动得胡须直颤,“咱们苏家不过是皇商,她又是再嫁之身……” 苏老太爷想起,怪不得上回舒县赈灾,熙王殿下会来那样一封信。 想来两人,早就…… 这个祸害孙女,早些离了娘家早好,免得又惹来祸事! 苏继平瞪大双眼:“父亲!瑾儿是您亲孙女!你怎能让她为妾?” “正因她是我孙女,才要她攀上高枝!”老太爷眼中闪着精明的光,“熙王是今上最宠爱的皇子,若能……” “父亲!”苏继平声音陡然提高,“您当瑾儿是什么?交易的货物吗?” 老太爷脸色骤变,抓起茶盏就砸。 苏继平不躲不闪,茶盏擦过他额角,顿时血流如注:“逆子!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袍襟上,苏继平只能开口说:“儿子明日就去打听熙王下落。” “下落?”老太爷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熙王不在京城?” 苏继平暗道不好,熙王离京是秘密行动,他也是近日才晓得。 刚刚许是被砸昏了头,这才脱口而出。 他想了想,斟酌着说:“熙王殿下离京办事,等他回来,儿子便去问问他的意思。” 苏老太爷却变脸了:“你不要跟我拖延,过了正月初二,就给时瑾说人家。” “父亲,咱们还是等等……” “闭嘴!正月十五前,必须把时瑾嫁出去!”老太爷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否则……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苏继平望着父亲执拗的模样,心中一片冰凉。 父亲向来如此,不近人情! 他躬身:“儿子告退。” 出了正厅,他望向惊鸿阁方向,楼阁隐在雪幕中,只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夫人和瑾儿,还在等他回去守岁。 …… 南蛮王宫,一处偏殿。 南宫鸿煊负手立于窗前。 窗外一株木棉树上,几只雀鸟在暮色中啼鸣,远处宫宴的喧嚣隐约可闻。 他伤口仍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 七日未能传信回京,不知阿瑾该何等忧心。 “萧公子!” 殿门被推开,蓝凤凰一身盛装闯入。 她穿着南蛮王室特有的正红纱笼裙,金线绣的凤凰熠熠生辉,发间金饰叮咚作响。 八名侍女手捧鎏金盘,跟在她身后。 南宫鸿煊连头都没回,声音冷得像冰:“公主不该在此。” 蓝凤凰挥手示意侍女摆膳,自己走到南宫鸿煊身侧:“我推了宫宴来陪你过除夕,你就这般态度?” 她伸手欲拉他的衣袖:“看,我特意命人,做了你们中原人爱吃的——” “不必。”南宫鸿煊侧身避开,眼神扫过满桌珍馐,“在下区区商贾,不敢劳公主大驾。” 蓝凤凰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那这个呢?也是区区商贾该有的?” 南宫鸿煊瞳孔骤缩。 那是他的龙纹玉佩,皇室子弟的身份凭证。 当日在瘴气林遇袭时丢失,没想到竟落入她手。 “公主何意?”他声音更冷了几分,右手悄然移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佩剑早被收走,此刻他手无寸铁。 蓝凤凰把玩着玉佩,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龙纹佩,五爪为皇,四爪为王。你这枚……”她故意拉长声调,“是四爪。” 殿内烛火噼啪作响。 南宫鸿煊面若寒霜,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侍女们早已识趣地退到门外,只剩他们二人相对而立。 “你究竟是谁?”蓝凤凰逼近一步,“大熙哪位王爷?……” 南宫鸿煊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她手腕夺回玉佩。 蓝凤凰吃痛惊呼,却被他反手按在窗棂上,后背撞得生疼。 第319章 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听着。”南宫鸿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冷得刺骨,“不管你知道什么,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他手上加力,“南蛮王很快就会少一个女儿。” 蓝凤凰疼得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昂着头:“你不敢!这里是南蛮王宫!”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松开她:“试试看?” 蓝凤凰揉着手腕,突然笑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她大胆地贴上来:“比那些唯唯诺诺的男人强多了。萧鸿,不,我该叫你什么?殿下?” “闭嘴。”南宫鸿煊一把推开她,“我对你的游戏没兴趣。” “不是游戏!”蓝凤凰眼中涌出泪光,“我是真心喜欢你!从救你那天起就……” 南宫鸿煊无动于衷地转身:“公主请回。” “中原人都说,有恩必报!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该回报我!”蓝凤凰冲到他面前。 “住口!”南宫鸿煊厉声打断,眼中杀意骤现。 蓝凤凰被这眼神,吓得后退半步,却仍不死心:“在南蛮,还没有我蓝凤凰,得不到的东西!” 殿门被重重摔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蓝凤凰满腹怨气离开了。 “阿瑾……”南宫鸿煊低声呢喃,狭长的凤眸露出一丝柔情,“新年安康。” 子时已到,南蛮王宫上空炸开朵朵烟花,照亮了半边天空。 南宫鸿煊却只望着北方出神,仿佛能透过千山万水,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 “出来。”他冷声道。 一道黑影从梁上翻下,单膝跪地:“殿下。” 南宫鸿煊目光微动:“说。” “南蛮二王子派人前往大熙,似是查探殿下身份。”玄雷禀报道。 南宫鸿煊手指在窗棂上轻叩,指节与木头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烟花的光影,在他妖孽一般的侧脸上一明一暗,将那双凤眸映得愈发深邃。 “证据收集齐了么?”他声音里淬着冰。 玄雷的头垂得更低:“回殿下,南蛮王与暹罗密使往来的书信,已到手七封。只差最后那封盖有血印的盟书。” “二王子派的是何人?” “毒蛛。”玄雷声音低沉,“那妖女擅易容,如今属下也不知她的行踪。” 南宫鸿煊眸光一凛。 毒蛛以毒术为长,若让她潜入京城。 他转身吩咐:“三日内,本王要看到那封血书。” 玄雷应道:“是。” 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殿下,得小心蓝凤凰公主。”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丫头,闹不出什么风浪。”南宫鸿煊不以为然。 …… 城外破庙。 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漏风的角落里,楚琳蜷缩在一堆稻草上,身上只盖着半张破席。 那张曾明艳动人的脸,此刻已成灰白色。 “姐姐……姐姐……”楚韵爬过来,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这两个多月来,两人原本是敌对状态,或许是同病相怜,渐渐生出几分姐妹之情。 破庙外,王大力正提着半壶劣酒,摇摇晃晃走来。 他一脚踹开歪斜的庙门,嘴里骂骂咧咧:“晦气!大过年的,连口热乎饭都……” 话音戛然而止。 昏黄光线下,楚琳青白的脸正对着门口,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裸露的小腿上,布满紫黑色斑块,腰间的一片片淤青。 “他娘的!”王大力酒醒了大半,抡起酒壶砸在墙上。 陶片四溅,混着酒液淋在楚韵溃烂的脊背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机械地给楚琳整理衣衫。 张三和李老四闻声赶来时,正看见王大力揪着楚韵的头发往外拖,将人丢在雪地里。 原想着,能多一个媳妇,这才没让别人碰。 可哪知道,这娘们三日前,皮肤开始溃烂,且一日重过一日。 今日连脸皮都烂透了,哪能再看得下去?所以,索性给她拖出去,免得大过年的看着心烦。 “晦气!真他娘晦气!”王大力朝雪地啐了一口,“老子还当捡了个媳妇,结果……” 他转身回到庙里,看了一眼楚琳的尸身,眉头皱成一团。 这个姐姐,也是个不顶用的,这才多久啊,就熬不住了! 他吆喝一声:“张三,李老四,过来搭把手,把这尸首抬出去。” 张三走上前来,翻看了几眼,却怪叫一声跳开:“是花柳病!” 他忙跑出去,拼命在雪地里蹭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李老四闻言,立刻退到三步开外,浑浊的眼珠闪过恐惧。 “我就说嘛,怎么平白无故送你大家小姐?”张三阴阳怪气道,“定是本来就不干净,染了……” “放屁!”王大力瞪大了双眼,“这娘们跟我的时候干净着呢,肯定是你们哪个……” “谁知道呢?”李老四嘟囔了一句。 王大力不耐烦道:“都别废话了,快过来搭把手,抬出去随便埋了。” 雪越下越大,那三人将楚琳的尸体,抬了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夜越来越深,雪渐渐覆盖了楚韵单薄的身子。 她望着破庙里跳动的火光,恍惚看见千里之外,舒县楚府…… 待三个乞丐回来时,却发现楚韵已冻成冰雕,没了呼吸。 张三盯着那冰雕,咽了咽口水:“老王,当初你不让我们碰她,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这娘们,我本是当媳妇养的,哪能让你们碰?不过若知道她是个烂货,还不如当初就让她们姐妹俩,一起接活,好歹能多换几壶酒。” …… 大年初一,惊鸿阁。 嫣然正在给苏时瑾梳妆,凌黛走了进来:“小姐。” “何事?” “楚家姐妹死了。” 苏时瑾语气淡淡:“可死透了?” “楚琳染了花柳病,昨夜咽的气。”凌黛面无表情,“楚韵今晨冻死在雪地里,临死前……还在用指甲抠地,想爬回舒县。” “嗯。”苏时瑾垂下眼睫,“将那些乞丐也处理了吧!” 凌黛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嫣然的动作,未有丝毫影响。苏时瑾抬眸看她:“嫣然,你不怕?” 第320章 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嫣然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怕的?楚家姐妹想陷害小姐,如今自食恶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嫣然没有坑害小姐的心,有什么好惧怕的!” “呵呵,嫣然说得对!” …… 沈府,晚晴园西厢房。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西厢房爆出凄厉的惨叫。 苏婉儿十指抠进床褥,冷汗浸透的亵衣下,高高隆起的腹部诡异地蠕动着。 “姨娘再使把劲!”稳婆王妈妈嘴上喊着,手里却将参片往袖笼里藏。 方才,沈大人塞来的银票,还烫着她的心口。 窗外,沈如风负手立在回廊下。 雪花簌簌落在他肩头,衬得那张如玉的面庞愈发温润。 杏儿攥着帕子凑近:“爷,要不要请大夫……” “慌什么。”沈如风掸去袖上落雪,眼底是冰棱一般的寒意,“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 厢房里,苏婉儿嘶哑的嗓音穿透窗纸:“夫君……夫君救我!” 沈如风嘴角扯出冷笑。 自从纳她为妾那夜起,只要歇在她房里,都点着那迷香。 当替身压在这贱人身上时,他就在屏风后听着。听那贱人如何低吟哀鸣,如何旖旎缱绻。 只有一夜,是个例外…… “沈大人!”王妈妈慌慌张张冲出来,“姨娘非要见您……” 沈如风抬脚进了产房。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苏婉儿正瘫在床上,床单下一片血泊。 她满头大汗,脸上一片灰白之色,手指死死抓着床幔。 “都出去。”他温声吩咐,等房门合上,他脸上笑意瞬间褪尽。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苏婉儿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 她颤抖着手,去够沈如风的衣角:“夫君,救救我……救救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沈如风俯身掐住她下巴,“与你颠龙倒凤的,从来就不是我,何来我们的孩子?” 苏婉儿脸上血色尽褪:“夫君,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吗?” 沈如风嘴角勾起一分嘲讽的笑:“我从不开玩笑,我从未碰过你。碰你的人,只是我的替身。” 苏婉儿剧烈抽搐,身下涌出大滩黑血。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几个月“夫君”总在深夜前来,为何从不点灯,为何…… 她不甘心,嘶吼着追问:“为何?沈如风,我待你如此真心,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沈如风眉头紧皱,冷哼一声:“你说为何?你设计陷害月琴,又是为何?” 苏婉儿陷入绝望,喃喃自语:“你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嗯。”沈如风用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血,“你设计月琴上了我大哥的床,让我们从此再无可能,这便是你的报应。”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纳你那一日,劫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本来,那一日便是你的死期,偏偏有人从中作梗,让你多活了这九个多月!不过也好,如今你这般死法,更痛苦——” 苏婉儿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沈如风……你好狠……好歹毒的心……”她指甲抠进床板,刻出深深的血痕。 “不及你很。”他轻笑。 苏婉儿瞳孔越来越大,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跌落到地上。 “啊——” 沈如风看到一眼瘫在地上,一脸痛苦扭曲的苏婉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前,丢下一句:“王妈妈,好好收尾。” …… 次日清晨。 颜宛白正在梳妆,青梅匆匆进来:“夫人,苏姨娘...殁了。” 昨夜苏婉儿发动,颜宛白是知晓的,不过她并未前去。 一来她是主母,才不屑于去看一个妾室生产。 二来苏婉儿,对她毫无威胁,所以根本懒得做些什么事。 可不料,她未下手,苏婉儿就死了。不过,这是好事,免得她以后动手。 “是难产了?”她头也不抬地挑选珠钗,“按例发丧便是。” 青梅欲言又止:“奴婢去打探过,伺候苏姨娘的下人,也出了意外。这事,瞧着不简单……” 颜宛白眉心一拧,难不成是柳姨娘下得手? 看来这女人,不但狐媚功夫了得,心也狠得很呀! …… 苏府祠堂内,香气袅袅。 苏家老小,正在祭拜祖先。 “老太爷!老太爷!”管家苏福跌跌撞撞冲进厅内,手中紧攥一封素白信笺,面色煞白如纸。 苏老太爷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苏福扑通跪地,双手颤抖着呈上信笺:“老太爷……沈府来报……大小姐……大小姐她……” “婉儿怎么了?”苏老太爷一把夺过信笺,拆开一看,顿时如遭雷击。 那张干瘦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苏婉儿是苏家孙子辈,第一个孩子。 而且她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向来颇得老太爷欢心。 若不是她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沈如风为妾,老太爷定会给她寻个人家为正妻。 也是她非要为妾,所以寒了老太爷的心。 在老太爷的心里,这个孙女的地位,也是相当重的。 如今,忽然听到她的死讯。 “婉儿……我的婉儿……”老太爷眼中滚下两行热泪,信笺从指间滑落,飘落在地。 一旁的苏辞平忙拾起信笺,只扫了一眼便如坠冰窟:“不可能……这不可能!婉儿昨日还托人捎信,怎会突然……” 信上寥寥数语,言苏婉儿昨夜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沈府已按例发丧。 短短一个多月,二房接二连三的变故。苏辞平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砰”的一声,他直挺挺向后倒去,幸得下人眼疾手快扶住。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片混乱中,唯有苏时瑾异常冷静。 她拾起地上信笺,眉头渐渐蹙起。 苏婉儿向来身子康健,怎会忽然血崩而亡? 这事透着一丝古怪。 …… 苏府东院,惊鸿阁。 苏时瑾将信笺丢进炭火盆,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 “小姐。”嫣然递上一盏热茶,“您真要查大小姐的事?可她与您向来不亲近,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苏时瑾微微叹了口气:“可终究是我,将她牵扯进沈家这个泥潭。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第321章 两人同时自尽 嫣然还想再劝,苏时瑾已抬手制止。 她冷声吩咐:“凌黛,你去打听一下,特别是她贴身丫鬟吉祥、如意的下落。” 凌黛领命而去。 …… 黄昏时分,凌黛匆匆归来,脸色异常难看。 “小姐。”她一进门便压低声音道,“大小姐草草下葬,连灵堂都未设。更蹊跷的是,吉祥和如意……据说已殉主自尽!” 苏时瑾听到这话,手中药杵一顿:“两人同时自尽?” “正是。听沈府下人说,发现时两人已悬梁多时,连遗书都备好了。”凌黛凑近几分,“属下收买了采买的婆子,说昨夜晚晴院动静大得很,惨叫了足足两个时辰,后来突然就没了声息……” 苏时瑾眼中寒光一闪:“可有说谁在场?” “说是沈大人一直在外守着,后来进去了一趟,出来就没多久,大小姐就没了呼吸。” 苏时瑾眸子忽地暗了下来,是沈如风下得手!她几乎可以肯定。 当初他纳苏婉儿,苏时瑾就觉得奇怪,所以想着阻止。 还有纳妾那一日,沈如风的所作所为。 他明明知晓,朴月琴与沈安国的事,是苏婉儿一手策划的。 却一反常态,非要纳了堂姐。 或许就是为了,此刻的报仇雪恨。 沈如风真是一个可怕的,阴险毒辣小人。 苏时瑾放下手中的活,转头对嫣然说:“去给我拿一套夜行衣。” “小姐,您这是要……” “今夜,我要去掘坟。” …… 子时三刻。 寒风呼啸,新月如钩,投下惨淡微光。 苏时瑾一身黑衣,与凌黛一前一后走在荒草丛中。 “小姐,非掘不可吗?”凌黛出声,“掘人坟墓是要遭天谴的,何况大小姐可是您亲堂姐!” 苏时瑾神色冷峻:“正因为她是我堂姐,所以更应该找到她真正的死因。” 她借着灯笼微光,很快找到那座新坟。 简陋的墓碑上刻着“沈门苏氏之墓”,连全名都未署上。 “动手。”苏时瑾将灯笼挂在树枝上,抄起铁锹开始掘土。 凌黛也开始动手,不多时便露出了棺木。 “开棺。” 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夹着药味扑面而来。 凌黛面无表情,她早见惯了死人。 苏时瑾却有些受不了,差点干呕出来,生生忍住了。 她举灯细看。 棺中,苏婉儿面色青紫,双目圆睁,嘴角残留着黑色血痕。 她双手呈爪状,似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痛苦。 “果然……”苏时瑾戴上羊肠手套,开始检查尸体。 “堂姐指甲发黑,嘴唇紫绀,分明是中毒之兆。再看她腹部……” 她小心掀开寿衣,露出腹部。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腹部正中有一道粗糙的缝合痕迹。 “孩子被取走了。”苏时瑾声音冰冷,“这不是难产,是谋杀。” 凌黛询问:“小姐,可要报官?” “报官?”苏时瑾冷笑,“沈如风如今是承恩侯府的乘龙快婿,死的不过是一个卑贱妾室,报官有何用?” …… 第二日,沈府春杏阁。 杏儿正倚在雕花红木榻上奶孩子。 窗外阳光正好,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她白色中衣上。 她低头看着怀中吮吸的婴孩,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姨娘!”花蕊急匆匆推门进来,额上沁着细汗,手里攥着一封素笺,“有人给您递了信。” 杏儿心头一跳,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自从苏姨娘死后,府里风声鹤唳,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胆战。 她接过信笺,指尖触到那上好的云纹纸时,心头又是一颤。 这纸她认得,当初在苏时瑾身边当差时,她就习惯用这云纹纸。 信笺展开,一行清隽小楷映入眼帘:“今夜子时,城西石桥。” 落款处并未署名,只画了一朵火红的木槿花。 杏儿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信纸发出轻微沙沙声。 一年多前,她跪在苏时瑾面前,苦苦哀求。 苏时瑾这才给了她,当沈如风妾室的机会。也是她,让她从通房丫头,成了姨娘。 当时,苏时瑾坐在她面前,声音清冷如珠玉:“你想攀上沈如风,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姨娘?”花蕊见她神色不对,小声唤道。 杏儿猛地回神,将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没事,你先下去吧。” 待花蕊退下,她重新展开信纸。望着那一行字,她眉头紧皱。 她不想去,真的不想去。如今,她是沈如风最宠爱的妾室,即便是主母也拿她没办法。 除了那些虚名,她俨然是沈如风,最宠爱的“妻子”。 杏儿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早已将一颗真心,全系在沈如风身上。 可她又不敢不去。 苏时瑾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她连余氏和沈竹茹都敢打。 后来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沈如风和离,甚至得了县主封号。 这样的女子,岂是她一个小小姨娘,能违抗的? 夜幕降临,杏儿哄睡了孩子,悄悄翻窗出了门。 她披了件灰鼠皮斗篷,溜出角门。冬日的风特别寒冷,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城西石桥年久失修,桥下河水黑黢黢的,偶尔泛起一丝诡异的银光。 杏儿站在桥头,心跳如擂鼓。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她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踏月而来,衣袂翻飞间宛如谪仙。 苏时瑾落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她穿着素白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却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莹润如玉。 浅褐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流转如秋水,唇角那颗美人痣,平添三分风流媚态。 杏儿不自觉地低下头,攥紧了斗篷边缘。 她今日特意穿了最贵重的织锦袄裙,戴了沈如风送的金镶玉头面,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粗鄙的村妇。 “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出息了。”苏时瑾开口,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冰。 杏儿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奴、奴婢不敢……” “不必自称奴婢了,你现在是沈府的柳姨娘。”苏时瑾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诮,“我问你,苏婉儿生产那夜,你在何处?” 第322章 比不上那个贱婢 杏儿心头剧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果然是为了这事!苏时瑾与苏婉儿虽只是堂姐妹,且关系不好,但自家人莫名死了,苏时瑾定不会不管不问的。 “奴婢……妾身当时也在院外候着。”她声音发颤,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苏时瑾向前一步,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显得那美人痣愈发妖冶,“可发现什么异样?” 杏儿想起那夜的情形。 沈如风确实反常,苏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出时,他面上不见半分焦急。 她说要不要请大夫,还被他呵斥住了。 后来苏姨娘一尸两命,他眼中竟然有一分快意。 “没、没什么异样……”杏儿声音越来越小,“苏姨娘是难产而亡,稳婆和后来的大夫,都这么说……” “是吗?”苏时瑾抬起她的下巴,“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杏儿被迫直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只觉心中所思都被看透。 她想起离府前,苏时瑾也曾捏着她的下巴说:“记住,你永远是我的人。” “我……”杏儿眼泪涌出来,“妾身真的不知道……” 苏时瑾松开手,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罢了,你回去吧。” 杏儿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却听苏时瑾在背后幽幽道:“你一个婢女出身的妾室,还妄想与沈如风长相厮守?还真是天真!”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杏儿心口。 她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待杏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道黑影从桥下掠出,落在苏时瑾身侧。 “小姐,就这么放她走了?”凌黛皱眉问道。 苏时瑾望着杏儿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本念在旧情,想帮她对付颜宛白。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便随她去。” 苏时瑾眼中寒光乍现,“沈如风毒杀我苏家女,这笔账必须清算。” “小姐打算如何做?”凌黛低声问。 “我明日便要离京去寻鸿煊。”苏时瑾转身望向南方,“是时候让云曼进沈府了。” 凌黛闻言一惊,“云姑娘?她与沈如风……” “他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呢。”苏时瑾轻笑,“虽然只有三日,但足够让云曼记恨一辈子了。” 月光下,主仆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桥下黑水泛起涟漪,就像沈家的后宅。 …… 沈府,红颜院。 颜宛白将青瓷花瓶狠狠掷在地上,碎片四溅,吓得门口的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滚出去!”颜宛白厉声喝道,那张原本娇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小丫鬟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颜宛白急促的呼吸声。 她跌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裂,哪里还有半分新婚少妇的娇艳? “柳杏儿……”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吞下去。 那个贱人!不过是个卖唱女出身的下贱货色,凭什么霸占着她的夫君? 她想起三日前,沈如风怒气冲冲闯进红颜院的场景。 新婚不过半个多月,他只头几日歇在她房里,其余时间都宿在春杏阁。 那晚,见他来了,她兴冲冲去迎,迎来的却是他的兴师问罪。 “颜宛白!”他连名带姓地唤她,那双总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怒火,“你竟敢对杏儿下毒?” 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却强撑着不肯认:“夫君这话从何说起?妾身怎会做这等事?” 沈如风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摔在她面前:“这是从厨房马婆子那里搜出来的,说是你院中的青梅收买的她!” 颜宛白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确实指使青梅在柳杏儿饮食中下药,那是一种慢性毒药,会让人日渐虚弱,最终无声无息地死去。 青梅办事一向妥帖,怎么会…… “若不是你的家世……”沈如风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现在就想休了你!往后,你好自为之!若再敢动杏儿,休怪我不客气。” 最终,马婆子被打了三十大板赶出府去,而青梅也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为了这事,沈如风与她更加生分,这几日非但再未来过红颜院。 就连她舔着脸皮,去书房寻他,也被拒之门外。 “小姐……”青梅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您一天没吃东西了,用些粥吧。” 颜宛白抬手就想打翻那碗粥,却在看到青梅红肿的半边脸时停住了手。 那是前日沈如风暴怒时打的,至今未消。 “放下吧。”她疲惫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小姐,都是奴婢无用,办砸了差事。”青梅跪在地上。 “不怪你,是我不该强求非得嫁给他。”颜宛白冷笑一声,下意识摩挲着右手断指处。 那被熙王砸断的手指,虽然接上了,可到底留下了难看的疤痕,而且再也不能提笔作画了。 虽然平时戴着鎏金护甲,倒也看不出来,可沈如风却知道。 新婚夜,他捏着她的手指把玩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像刀子般刻在她心上。 他到底还是有些嫌弃,嫌弃她那残缺的手指。 “他昨日又宿在春杏阁?”颜宛白声音发颤,目光扫向窗外。 “是……”青梅声音更低了,“这月已是第七回了。” 除去新婚那几日,还有宿在书房那几日,几乎都是宿在春杏阁。 宿在书房时,颜宛白曾偷偷去看过,可并未找到人。 颜宛白转身,死死盯着铜镜中的脸。 曾经,这是一张娇美的脸:柳叶眉,杏仁眼,唇若点朱。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在闺中时不知多少公子为她倾倒。 若不是与表哥的那一纸婚约,媒人估计得把承恩侯府的门槛踏破。 可如今,这般娇花一般的容颜,硬是被生活与婚姻,折腾得黯淡无光。 “青梅,难道我的容貌,真得比不过那个贱婢?”她幽怨地说。 “小姐,您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容貌,自然胜过柳姨娘许多,只是……”青梅吞吞吐吐。 第323章 该出发了 颜宛白追问:“只是什么?” 青梅垂下头,小心翼翼说:“只是,少了一些勾人的手段而已。” 青梅的话,让颜宛白忽地想起一个人。 沈竹茹,沈如风的亲小妹。 她早将沈如风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有一个小妹,相貌丑陋。 后来不知因何缘由,进了靖远国公府为妾。 可那日见到的沈竹茹,却是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 她又想起,那夜沈竹茹带着朴月琴,去了北市鬼街。 两人是要找鬼街曼娘,给朴月琴恢复容貌。 虽然朴月琴,被她弄死了!可是看看沈竹茹的变化,这曼娘应是真的有几分本事的。 若她也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青梅,安排一下,今夜我要去北市鬼街。”她低声吩咐。 “小姐,你要去做什么……”青梅忍不住劝阻,“那里鱼龙混杂的,您千金之躯……” 上次,是跟着朴月琴去的鬼街,是为了断了别人勾引姑爷的路。 可这次,为何要去鬼街?难不成小姐想?…… “闭嘴!”颜宛白厉声打断,“我必须得去一趟。”她转向铜镜,抚摸着自己憔悴的脸,“沈如风不是嫌弃我吗?我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 …… 子时,颜宛白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在青梅的搀扶下,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向鬼街深处走去。 夜雾弥漫,将月光过滤成惨淡的青色,照得两侧破败的房屋格外阴森。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翠竹声音发颤,“这地方阴森得很……” 颜宛白低声呵斥:“闭嘴!再多话,绞了你的舌头。” 转过几个拐角,前方出现两盏血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灯笼下是一扇斑驳的黑漆木门,门上贴了黄符。 青梅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股奇异香气扑面而来。 “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曼娘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玩味,“上次你花五百两黄金买了人命。这次想做什么生意?” 颜宛白深吸一口气,踏入屋内。 烛光下,曼娘端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身着绛紫色长裙,脸上覆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大师果然好记性。”颜宛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摘下斗篷帽子,露出憔悴的面容,“早就听说大师有大本事,今日特来求救。” 她伸出右手,有一根指节扭曲丑陋:“不知大师能否让它恢复功能?” 曼娘轻笑一声,走了过来。 她冰凉指尖抚过那截断指,颜宛白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得缩了缩手。 “断指好续。”曼娘慢条斯理地说,“只是代价不菲。” “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颜宛白急切道。 曼娘唇角勾起一抹笑:“不多不少,五百两黄金,和上次一样。”她顿了顿,“不过,夫人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这截断指吧?” 颜宛白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屈辱:“我……我还想请教,如何才能勾得夫君的心。” 她声音越来越低:“上次除掉了一个妄想勾引夫君的人,可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妖媚妾室,让我颜面无存。” 曼娘转身走向一个檀木柜子,背对着颜宛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又是一个,被沈如风皮相迷惑的人。 她也曾痴迷沈如风那张脸,结果换来的却是,山寨数百人性命全部葬送。 如今,她一心只想复仇。昨日便接到指示,说寻个合适时机,混入沈府。 这不,机会来了。 “勾人的手段,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云曼声音平静,“需要言传身教,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见效。” 颜宛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一个月?言传身教?” 她不可能,天天跑出来,这不现实。 “不错。”云曼转身。 颜宛白不死心问道:“可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曼娘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没有。” 颜宛白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不知大师,可否去我府中教导?” 曼娘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去府上?夫人可知我这鬼街生意离不开人,贸然离开,多少主顾要失望。” 她忽然凑近,带着药香的气息拂过颜宛白耳畔,“况且沈府高墙深院,若被人发现,我这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 颜宛白断指处的旧伤隐隐作痛,也不及心中的痛。 她想起,柳杏儿那张脸,那个看人总带着三分怯意七分媚意的贱人。 她开口道:“大师若肯相助,黄金加倍,再奉上一间商铺。” 曼娘嗤笑出声:“夫人倒是舍得。可我若去了,谁能担保我的安全?”她指尖忽地按住断指,一阵强有力的尖锐刺痛袭来,“毕竟夫人上次买凶时,也是这般急切。” 颜宛白痛呼一声,抽回手,断指处沁出细小血珠。 “那大师想要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镇定,“只要我能做到……” “除了上面的报酬,你得给我准备一个院子,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曼娘声音冷硬。 颜宛白咬牙点头:“好!都听大师的。” “那么,三日后,我会以‘吴媚儿’的身份入府。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透露我的真实身份。” 离开鬼街时,颜宛白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青梅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小姐,那人来历不明,入府会不会……” 颜宛白厉声打断,“只要能挽回夫君的心,冒点风险算什么?再说了,我可是承恩侯府嫡小姐,谁敢害我?” …… 翌日黄昏,天上还飘着细雪。 苏时瑾立在院中,一袭玄色劲装勾勒出修长身姿。 脸上未施粉黛,却仍显得格外清冷绝艳。 浅褐色的眸子如秋水凝霜,目光扫过时,仿佛有寒星坠入深潭。 丰润红艳艳的唇边,缀着一点美人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平添了三分妖冶。 “小姐,该出发了。”凌黛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走近。 第324章 这是怎么了? 嫣然哭得梨花带雨,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花成一团。 苏时瑾微微颔首,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她垂眸看向一脸泪水的嫣然,耐心哄道:“好嫣然,别哭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嫣然抽抽搭搭:“奴婢……才……不信呢。” 苏时瑾两指并立,向她保证:“我保证,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好,小姐说话要算数。” 苏时瑾目光在春兰脸上停留片刻。 向来沉稳的春兰,此刻也红了眼眶,二月初二是她的大婚之日,此去南蛮路途遥远,不知能否赶上。 “春兰。”苏时瑾开口,“若我未能及时归来,你便按原定日子出嫁。” 春兰咬着唇行礼,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滴在青石板上化为冰凌。 秋月气鼓鼓地跺脚:“每次出京都不带我!就带凌黛!”她瞪着凌黛,眼中却满是担忧,“上次出京,凌绯姐姐就……” 话未说完,凌黛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刀柄。 苏时瑾眸光一冷,秋月立刻噤声,懊悔地低下头。 寒风卷起苏时瑾鬓边一缕青丝,她想起那日劫银。 凌绯为护她周全,被杜钦一枪穿胸。 “上马。”苏时瑾的声音比冬日更冷。 凌黛利落地翻身上马。 主仆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过片刻,便来到城门口。 冷锋早候在城门外,身后跟着两支暗卫小队。 其余暗卫小队,将分批出城。 苏时瑾回望一眼,巍峨的皇城。 此刻,杜钦应躺在病榻上痛苦呻吟。 那个曾意气风发的银枪神策营统领,如今被一种奇毒折磨得形销骨立。 御医们只当是花柳病,却不知这是她亲手调制的“朱颜改”。 会让人从内而外慢慢溃烂而死。 “小姐,希望回京时能听到杜钦的死讯。”凌黛策马靠近,声音里压抑着刻骨的恨意。 苏时瑾唇角微微上扬:“他会死得很慢。” 马蹄声渐急,风雪中一行人渐行渐远。 临行前云曼传来的密信。 三日后,她将以“吴媚儿”身份潜入沈府。 那个曾痴恋沈如风,如今恨得疯狂的女人,是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曼娘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苏时瑾轻声道,玄色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待我们归来时,沈如风该命不久矣……”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冰冷的杀意。 …… 三日后,一辆马车停在沈府侧门。 一位身着素雅衣裙,面容温婉的中年女子走下马车,向门房递上名帖。 “吴媚儿,应夫人之邀入府教导女红。”她的声音柔和,与鬼街中的曼娘判若两人。 门房检查名帖后,恭敬地引她入内。 这位“吴媚儿”,正是戴上人皮面具的云曼,连声音都经过伪装。 颜宛白在偏厅等候,见到云曼时几乎认不出。 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与鬼街中神秘莫测的曼娘,截然不同。 “吴嬷嬷来了。”颜宛白扯出一抹笑容,“我已安排好你的住处,就在修竹阁。” 云曼——现在该称她为吴媚儿了——恭敬地行礼:“多谢夫人厚待。” 当夜,颜宛白迫不及待地召吴媚儿到红颜院。 “大师,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她急切地问。 吴媚儿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夫人莫急。首先,我需了解府中情况,特别是……那位让夫人困扰的妾室。” 颜宛白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是柳杏儿,一个卖唱女,入府为婢,靠着狐媚手段成了姨娘……还生了庶长子。” 吴媚儿眼中闪过一丝怨恨,这沈如风对她的示好熟视无睹,还害山寨覆灭。 凭什么,还能享受齐人之福? “夫人不必忧心。”吴媚儿安抚道,“明日开始,我会逐步教导夫人媚术。不过在此之前,我需先为夫人治疗断指。”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黑色膏状物,涂抹在颜宛白的断指上。 一阵剧痛袭来,颜宛白忍不住痛呼出声。 “忍着点。”吴媚儿的声音冷了几分,“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颜宛白冷汗涔涔,却发现断指好似有了知觉。 剧痛持续了半柱香时间,颜宛白的断指处渗出暗红血珠,凝成诡异的紫痂。 吴媚儿见状,迅速掏出丝帕将伤口擦拭干净。 “七日后痂落,夫人的断指,便能如常人般屈伸。”吴媚儿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只是这断骨重生的法子,需以活人精血为引......” 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 颜宛白浑身一颤:“大师的意思是......” “柳姨娘刚诞下幼子,血气最是旺盛。” 吴媚儿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夫人只需将这药粉,混入她每日的补汤,不出三日,她便会虚弱无力,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届时......” 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颜宛白眼中逐渐升腾的阴鸷。 …… 三日后,春杏阁。 本该是个静谧的夜晚,可院子里,却传出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那哭声不似寻常婴孩的呜咽,而是带着某种尖锐的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折磨着他。 杏儿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披衣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摇篮。 她伸手一摸,顿时魂飞魄散——孩子的额头滚烫如火炭。 花蕊忙举了灯过来。 摇篮里,婴儿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抽搐着,嘴唇已泛出青紫色。 “宝儿!宝儿!”杏儿颤抖着抱起孩子,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会这样?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 她这几日身子也莫名虚弱,总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闷痛。 可她顾不得自己,只紧紧搂着孩子,朝外喊道:“花蕊!快去请爷!快去!” 花蕊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沈如风匆匆赶来。 他一进门,便见杏儿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怎么回事?”他皱眉上前,伸手一探,脸色骤变,“怎么烧成这样?” 婴儿已不再哭闹,可浑身发紫,呼吸微弱,像是随时会断气。 沈如风心头一紧。 第325章 被送到庄子上 这孩子是他的庶长子,是他的骨肉。 而且,杏儿向来体贴。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去请韩大夫!”他厉声吩咐,随即又补了一句,“快!” 韩大夫是苏婉儿带回府中的,虽然苏婉儿死了,可他却留了下来。 毕竟他医术精湛,留他在府中,还是有用的。 他匆匆赶来,只看了几眼,便沉声道:“小公子是中毒了。” “中毒?!”杏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怎么可能?他除了吃我的奶水,什么都没碰过!” 韩大夫眉头紧锁,目光转向杏儿:“若是如此,那毒……恐怕是从姨娘身上传过去的。” 杏儿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我……我中毒了?” 韩大夫拉过她的手腕诊脉,半晌,神色凝重:“姨娘体内确实有异样,可这毒……老夫竟从未见过。” 沈如风脸色阴沉:“可有解法?” 韩大夫摇头:“暂时查不出毒源,只能先断了小公子的母乳,另寻奶娘喂养。” 沈如风沉默片刻,点头道:“好,立刻去牙行挑个可靠的奶娘来。” 当夜,一个三十岁的妇人被带进府中,成了小公子的奶娘。 …… 第二日。 余氏听说了这事,有些坐不住了。 她近日不知怎地,忽然开始信了鬼神之说。 “这分明是邪祟作怪!”她拍案道,“去请个得道高人来瞧瞧!” 沈如风虽不信这些,但拗不过母亲,只得派人去请。 不多时,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术士,踏入沈府。 他在春杏阁转了一圈,掐指一算,面色大变:“不妙!此子与柳姨娘命格相冲,二人皆被邪气侵体,若不及时化解,恐祸及整个沈家!” 沈如风皱眉:“道长此言可有依据?” 术士捋须摇头:“公子若不信,可看小公子是否离了柳姨娘便好转?” 余氏闻言,立刻拍板:“既如此,先把孩子抱走!” 沈如风还想阻拦,可术士又补了一句:“此子与当家主母颜夫人命格相合,若由她抚养,必能旺家旺夫。” 沈如风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对劲。 这术士怎会知道颜宛白? 可余氏已经信了,当即下令:“把宝儿抱去红颜院,杏儿先去庄子上养病!” 杏儿泪如雨下,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 次日,天气格外冷。 天还未亮,春杏阁外已备好了青布小轿。 杏儿抱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是她连夜赶制的几件衣裳。 可如今,却再也没机会,亲手给孩子穿上了。 “姨娘,该动身了。”花蕊红着眼眶搀扶她。 杏儿脚步虚浮,昨夜过后,她滴水未进。 本就虚弱,现下更加虚弱了。 花蕊搀扶着她,两人快走到院门口时,见到沈如风站在回廊下。 他立在石阶上,一身月白色锦袍,当真是翩翩俏郎君。 “爷……”她喉头哽咽,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沈如风箭步上前,一把托住她的手肘。 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他眉头皱了皱。 除了月琴,也就杏儿能让他,有片刻欢愉。 他心中其实清楚,杏儿和幼子的事,是颜宛白从中作梗。 可是这个新夫人,到底家世太好,他并不敢做什么。 况且近些日子,因筹备与颜宛白的大婚,厉王已许久未找过他。 可今日一早,他派人传了信。想了想月琴的事,也恐厉王若知道,他对杏儿有了几分真心,怕杏儿也遭受月琴的苦难。 而且颜宛白上次下毒,这次又不知用得什么手段,让杏儿和孩子都病了。 如其让她在沈府,既要提防着颜宛白,又要提防厉王突然的发难。 还不如先去庄子上,养养身子。 待养好了身子,他再去接她,也是一样的。 “杏儿,你安心去庄子上。待你养好身子,我将府里的事安排妥当后,一定接你回来。”他语气里有几分不舍。 杏儿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指尖微微发颤。 她委屈巴巴地扑进沈如风怀里,抽抽泣泣了好久,才红着眼上了小轿。 杏儿掀起帘子,恳求:“爷,还请您看顾好宝儿……”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他。”沈如风眸中有泪光,“我会让韩大夫,每日都去诊脉。” …… 奇怪的是,杏儿刚被送出府。 不到一个时辰,孩子竟奇迹般地退了烧,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仿佛从未病过。 余氏大喜过望,连连赞叹术士神机妙算,对颜宛白更是另眼相看:“果然还是侯府千金有福气,这孩子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颜宛白温婉一笑,轻轻抚着孩子脸颊:“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好好照顾宝儿。” 沈如风站在一旁,目光沉沉。 …… 暮色如雪,城郊密林。 沈如风策马,穿过竹林。 厉王南宫晖的密函,像一道催命符,烫得他胸口发疼。 “酉时三刻,老地方。子逸,莫要迟到。” 别院隐在密林深处,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沈如风勒住缰绳,幽影迎了上来。 他想要伸手扶他,被沈如风冷冷避开:“殿下在哪?” “浴池。”幽影低声道,目光黏在他被汗浸湿的后颈。 沈如风指尖一颤,又是浴池。 他好似格外喜欢,在此处见他。 氤氲水汽中,他尤其喜欢掐着他的腰,逼他喊出那些不堪入耳的称呼。 他闭了闭眼,抬脚往浴池走去。 温泉水汽扑面而来,混着龙涎香与酒气。 南宫晖背对着他靠在池边,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入腰窝。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只懒洋洋道:“脱了。” “殿下。”沈如风站着没动,“今日我不太舒服。” “难不成,你是为了那个妾室,黯然神伤?”南宫晖转身,水花哗啦溅上白玉砖。 沈如风慌忙辩解:“不是,我只是今日有些乏力而已。” 他起身,眯着眼打量他,语气十分不喜:“怎么,今日碰不得你了?” 湿漉漉的手指,勾住他腰带:“还是说……新婚燕尔,颜小姐伺候得你太舒坦?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第326章 是婚乐 沈如风浑身颤抖,想要逃。 这人似乎,又有些吃味了。明明是他,让他娶了颜宛白,现在却这般样子…… 这人平时,就十分喜怒无常。 此刻,又仿佛生气了,沈如风几乎不敢想,今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见他想逃,南宫晖的手一把扼住他:“怎么心跳这么快?” “看来,许久不见,子逸似乎也很期盼呢!” “……殿下。我……”沈如风向前踉跄半步。 南宫晖手下发力,他整个人栽进水里,月白锦袍紧紧贴在身上。 南宫晖扣着他后颈……今日夜色很美,月光也很美,所以一切美得让人欢喜! 沈如风疼得吸气,却不敢挣扎。 沈家满门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他只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而已。 何来尊严? 桃花眸紧闭。 “啧,子逸还是这般。” 一寸寸领地,渐渐沦陷。 沈如风眼角湿润。 一股熟悉的颤抖,夹杂着一丝乐趣,顺着脊背爬上来。 明明之前,他还是很厌恶的。 可不知从何时起,却有了一丝变化。 一次次的沉沦,再无退路可言。 水晃出一圈圈涟漪。 南宫晖声音哑得不像话:“子逸,听话。” 沈如风一双桃花眸,眼尾微微发红。 他知道怎么取悦,这位暴戾的殿下。先挣扎两下,再红着眼尾妥协。 果不其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乖。”手指却恶意地拧过去,“你那小崽子……本王派人盯着了。” 南宫晖似乎十分满意:“绝不会让颜宛白害了他去。” 沈如风仰着头呼气,水珠从睫毛滚落,像一滴滴泪珠。 南宫晖的手,扫过锁骨。 水面掀起的波纹,漫过唇畔,沈如风吞咽不及的呛咳,混着求饶:“我不要喝水!” “嗯?”南宫晖指尖挑起水珠。 忽地腾空而起,激起大片水花,沈如风慌乱抓住他手臂。 水漫进鼻腔,呛得他直咳嗽。 一双桃花眸,一片水茫茫,迷离的让人看不清心中情绪。 缠枝莲花灯,投下的影子在摇晃。 水面漩涡,一圈圈散出去。 “哗啦——” 水声悦耳动听,像鸣唱的乐曲。 沈如风气息有些不稳,就像练武练得走火入魔一般。 漂浮的枯叶,沉沉浮浮。 “子逸怎么不说话?你的声音,那么动听……” 沈如风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 雨歇时,沈如风瘫在池边,像被抽了筋骨。 …… 正月十二。 寒风裹着细碎的沙砾,拍打在脸上。 苏时瑾勒紧缰绳,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她已连续赶了七天路,斗篷边缘沾满泥浆,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依然清亮如星。 “小姐,前面就是南蛮地界了,咱们歇一下吧。”凌黛递上水囊,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消瘦的脸颊,“您嘴唇都裂了。” 苏时瑾接过水囊,抬头饮了一口,微微摇头说:“再赶一程,天黑前到青崖关。” 队伍后方传来整齐马蹄声,余下的黑衣暗卫已追上队伍。 冷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县主,天、地、玄、黄、乾、坤、坎、离皆已到齐。” “可有新消息?”苏时瑾攥紧缰绳的指节发白。 冷锋喉结滚动,古铜色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主子他……”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南蛮近日在过火神节,各处关卡把守松懈。” 苏时瑾眸光一凛。 她太熟悉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冷锋绝对有事瞒着她。 她策马逼近冷锋:“冷大人,你瞒了我什么?” 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宛如张开的网。 冷锋额角渗出冷汗,终于低声道:“主子被困在南蛮王宫……似乎与蓝凤凰公主有关。” “蓝凤凰?”苏时瑾轻声重复这个名字,马鞭在掌心敲出轻响。 南蛮女子擅蛊毒,尤其善蛊惑人心。 凌黛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殿下他……” “不会。”苏时瑾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却比往常尖利几分。 她想起南宫鸿煊离京那日,与她拥吻时说的话—— “阿瑾,等我回来,我便娶你……” 冷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蓝凤凰是南蛮王与南蛮王后独女,据说……”他偷瞄苏时瑾神色,“据说对主子一见钟情,非要招为驸马。”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下来。 苏时瑾忽地轻笑出声,笑声犹如珠落玉盘。 “县主不生气?”冷锋诧异地问。 “我信他。”苏时瑾调转马头,背影挺得笔直,“就像信春雪会化,信夏荷会开。” 无人看见,她指甲已掐入掌心,“但我要亲眼看看,这位蓝凤凰是何方神圣?” 凌黛急急追上:“小姐,若殿下真变心……” “那这雪玉坠子……”苏时瑾摩挲着颈间玉坠,声音轻得像叹息,“就该碎了。” 夜幕完全降临时,众人在青崖关外休整。 苏时瑾站在帐篷外,望着远方细微的火光。 那里正在庆祝火神节,而她的心上人,不知因何缘由被困其中。 “冷大人。”她突然出声唤道,“你觉不觉得此事蹊跷?” 冷锋正擦拭佩刀,闻言一怔:“县主是指……” “鸿煊的武功智谋,岂会被区区南蛮困住?”苏时瑾转身时,烛光在她眼中跳动,“除非他是自愿留下的,抑或是中了蛊?” 冷锋瞳孔骤缩,他绝不信主子会移情别恋!那难道真的如县主所说? 主子是中了蛊,所以被迫留在那的。 “明日寅时出发。”苏时瑾眸色一暗,“我要会会这位蓝凤凰公主。” …… 翌日戌时。 南蛮王宫笼罩在月光下。 苏时瑾贴着宫墙阴影前行,指尖触到墙上湿滑的苔藓。 火把的光,从拐角处扫过,她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身后,三十二名暗卫如鬼魅散开。最后一处岗哨的喉咙被划破时,远处传来喜庆的唢呐声。 “是婚乐。”凌黛攥紧苏时瑾的衣袖,“小姐,他们真的……” 第327章 控心蛊 苏时瑾咬破舌尖,才压下喉间腥甜。 她将雪玉坠子塞进衣领,冰凉的玉石贴着心口:“去看看。” “县主。”冷锋递来一套南蛮侍女服饰,“穿上这个。” 苏时瑾接过衣裳,直接套了上去。 因十分瘦削,这样直接套上去,也未觉得臃肿。 苏时瑾戴了人皮面具,所以是一张极其寻常的脸。 见到一排侍女捧着金盘,盘中盛着鲜红的果实。苏时瑾悄无声息放倒最后一个,然后快速跟了上去。 待跟着队伍,来到大殿之中。 红毯尽头,一队仪仗缓缓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着大红喜袍。 苏时瑾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南宫鸿煊。 可他走路的姿态,僵硬如提线木偶。 冷锋也扮作侍从,混入癜中。 见到这一幕,他按捺不住要冲出去。 苏时瑾一个眼神,将他钉在原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苏时瑾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当仪仗队伍越来越近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此刻苍白如纸。 狭长的丹凤眼空洞无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阴影。 最刺目的,是他额间一点朱砂。 那不是胭脂,而是某种诡异图腾符号。 她从古籍上看到过,这是控心蛊的印记。 鼓乐大作。 穿着七彩羽衣的蓝凤凰,从空中飞落下来。 银铃般的笑声,让苏时瑾胃部绞痛。 她确实很美——明眸皓齿,蜜色肌肤如缎,发间缠绕着金蛇发饰。 “吉时已到——”司仪拖长声调。 苏时瑾看着南宫鸿煊,机械地走上前,挽住蓝凤凰的臂弯。 拜堂仪式,十分诡异。 南宫鸿煊全程面无表情,甚至在交杯酒时差点打翻酒杯。 蓝凤凰却笑得甜蜜,趁众人不注意时,指尖蓝光没入他后颈。 南宫鸿煊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更加僵硬。 坐在高位上的,南蛮王和南蛮王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反而默许婚礼的进行,看来他们都是知情的。 婚礼结束后,苏时瑾和冷锋,摸去了婚房。 婚房设在最高的蛇鸣阁。 苏时瑾跃上屋顶,悄悄掀了一块瓦片。 透过缝隙,她看见蓝凤凰正抚摸着南宫鸿煊的脸。 烛光里,蓝凤凰的指尖描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薄唇上:“萧景,你明明笑起来最好看。” 南宫鸿煊静如木偶。 苏时瑾内心酸溜溜的,想起那双唇吻她时说的情话,如今却被别人触碰。 “我知道,你是大熙朝的熙王南宫鸿煊。”蓝凤凰掐住他下颚,“我可是派人查了好久,才查到呢。” 她凑近他耳畔,银铃叮当作响,“你跟那个苏时瑾在京城的事,我都知道。” 苏时瑾浑身绷紧,她竟查到南宫鸿煊的身份。 所以,她控制鸿煊,恐怕不只是觊觎美色!亦或是…… “我堂堂南蛮公主,配不上你吗?”蓝凤凰突然暴怒,将他推倒在喜床上。 南宫鸿煊直接仰倒,红衣铺开如血泊。 “非要我下蛊才肯听话!” 蓝凤凰粗暴地扯开他衣襟,露出他心口处的青色纹路,那图案正如毒蛇缠绕心脏。 “现在你心里只会有我。”蓝凤凰抚过那些纹路,娇笑起来,“至于苏时瑾……”她故意停顿,“等你彻底忘了她,我就派人去京城杀了她。” 南宫鸿煊空洞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蓝凤凰俯身,要去吻南宫鸿煊的唇。 却在即将触碰时,被他偏头避开。 这是今晚,他第一个自主动作。 “还敢躲?”蓝凤凰扇了他一耳光,“看来蛊虫吃得还不够深!” 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银刀,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滴在南宫鸿煊唇上,“喝下去!” 鲜血顺着南宫鸿煊唇角滑落,在下巴凝成血珠。 蓝凤凰掐着他喉咙,强迫他吞咽,喜床上溅了血迹,诡异的骇人。 苏时瑾再也按捺不住,掌心一翻,三枚银针已夹在指间。 “冷锋,放信号!”她低喝一声,不等回应便纵身跃下。 瓦片碎裂的声响,惊动了房内的蓝凤凰。 她猛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来。 银针如流星般,朝她面门射来。 “什么人!”蓝凤凰侧身避过,银针钉入她身后的雕花木柱,针尾犹自颤动。 她看清,来人是个普通侍女打扮的女子。 面容普通,一双眸子却十分美,只是眸中燃着怒火。 人皮面具下的她,唇瓣已咬得发白。 她看也不看蓝凤凰,直奔床榻上的南宫鸿煊。 他衣襟大敞,心口处青色蛇纹狰狞可怖,唇角还残留着蓝凤凰的血迹。 “鸿煊!”她颤抖着唤道,伸手去扶他。 南宫鸿煊空洞的眼神,微微一动,却又很快恢复死寂。 他机械地起身,竟抬手朝苏时瑾袭来! “小心!”冷锋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是,信号烟花炸开的声响。 苏时瑾本能地闪避,南宫鸿煊的手掌擦过她耳际,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蓝凤凰大笑起来,腕间银铃叮当作响:“有趣!竟有人敢闯我南蛮公主的婚房!” 她手指一勾,南宫鸿煊立即站到她身侧:“看来我的新郎官,魅力无边呀。” 苏时瑾心如刀绞。 眼前这个袭击她的人,是曾一心一意护她的人,是说过此生非她不娶的人。 那双手,曾为她描眉梳发,曾为她洗手作羹汤,如今却挥向了她。 “鸿煊……你看看我……”苏时瑾扯指尖一勾,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张绝色容颜,骤然显露。 月光斜映,勾勒出她精致轮廓。 鹅蛋脸莹白如玉,浅褐色眸子如秋水凝霜,清冷疏离,仿佛天生拒人千里。 可偏偏那樱桃般的唇上,缀着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平添三分妩媚。 蓝凤凰瞳孔骤缩,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时瑾!”她咬牙切齿。 她见过苏时瑾的画像——大熙朝三代皇商苏家嫡女,南宫鸿煊心尖上的人。 可画像哪及真人半分? 眼前女子仿若神女下凡,清冷得不可亵渎的模样。 连微蹙的眉头,都透着矜贵。 更可恨的是,她唇边那粒痣,仿佛天生为了勾人心魄而生,连蓝凤凰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第328章 在赌一个机会 自惭形秽的怒火,瞬间烧红了她的眼。 “难怪他念念不忘……”蓝凤凰嗓音发颤,蜜色肌肤在烛光下绷紧,金蛇发饰随她呼吸轻晃,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这张脸,确实值得男人疯魔。” 她猛地甩出蛇骨鞭,眼中妒意化为实质:“可惜,从今往后,他眼里只会有我!” 苏时瑾冷笑,软剑横于身前,剑光映得她眸若寒星:“靠蛊虫强夺来的情意,你也配提‘眼里有谁’?”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而上,剑锋直指蓝凤凰咽喉。 这一剑,为南宫鸿煊,也为她自己。 蓝凤凰仓皇后退,扯过南宫鸿煊挡在身前。 剑尖在距离南宫鸿煊咽喉寸许处,硬生生停住。 苏时瑾手腕一抖,剑锋偏转,削落他几缕发丝。 “舍不得伤他?”蓝凤凰狞笑,“那就去死吧!” 鞭如活物般袭来,苏时瑾旋身避过,软剑与鞭身相击,火花四溅。 她余光瞥见南宫鸿煊站在原地,额间印记忽明忽暗,空洞的眼睛里似有挣扎之色。 “鸿煊!醒醒!”她一边与蓝凤凰周旋,一边大喊,“是我,我是你的阿瑾!” 南宫鸿煊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蓝凤凰见状大怒:“不许想她!” 她甩出一把蓝色粉末,南宫鸿煊吸入后立马安静下来,眼神再度变得空洞。 殿外传来打斗声,所有暗卫小队赶来,与南蛮侍卫交上手。 苏时瑾知道必须速战速决,手腕间暗器发射,多如牛毛的细针射了出来。 蓝凤凰未料到,被逼得连连后退。 京中大家小姐,怎会一身武艺,还有这么精妙的暗器? “你以为带走他,就能解蛊?”蓝凤凰被银针刺中手臂,却仍笑得猖狂,“控心蛊无药可解,除非我死!他永远都是我的傀儡!” 苏时瑾心中一沉,但手上动作不停。 她虚晃一招,突然转向南宫鸿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南宫鸿煊本能地反抗,力道大得惊人。 苏时瑾险些被他甩开,情急之下,她想起师傅送的平安佩。 还好,这平安佩还挂在他脖子上,她扯下平安佩按在他心口蛇纹上。 “啊——”南宫鸿煊发出一声惨叫,青色蛇纹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 平安佩发出刺目的光,与蛇纹相触处,冒出丝丝黑烟。 蓝凤凰脸色大变:“寒玉髓?!”她疯了一般扑上来,“给我!” 苏时瑾趁机拉着人,破窗而出。 院中已是一片混战,冷锋和暗卫结成剑阵,正抵挡几十名南蛮侍卫的进攻。 远处更多火把,正朝这边移动。 “走!”冷锋见他们出来,立即下令突围。 两名暗卫上前架住南宫鸿煊,一行人迅速朝预定路线撤退。 苏时瑾回头看了一眼,追出来的蓝凤凰,那公主站在台阶上,脸上已无半点娇媚。 她咆哮:“苏时瑾!你逃不出南蛮!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众人穿过曲折的回廊,身后追兵越来越近。 南宫鸿煊突然挣脱暗卫,转身就要往回走。 “鸿煊!”苏时瑾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眼中蓝光闪烁,显然蛊虫再次控制了心神。 冷锋见状,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 南宫鸿煊身体一软,被冷锋扛在肩上:“主子,得罪了。咱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一行人冲入花园假山后的密道。 这是他们事先探查好的逃生路线,直通城外山林。 密道狭窄阴暗,众人屏息疾行,只听见身后传来的搜捕声。 出了密道,早有接应的暗卫备好马匹。 苏时瑾翻身上马,冷锋将昏迷的南宫鸿煊,安置在她身前。 苍白的脸上,朱砂印记显得格外刺目。 “快走!”苏时瑾一夹马腹,“蓝凤凰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南蛮!” 队伍如离弦之箭,冲入夜色。 冷风瑟瑟,吹散了苏时瑾的发丝。 她低头看向怀中人,心口疼痛漫延,几乎忍不住…… “云郎,坚持住……”她在他耳边轻语,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 行至半路,南宫鸿煊忽地睁开双眼。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见他眼中蓝光大盛,一掌击向她胸口! “噗——”苏时瑾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险些坠马。 冷锋及时扶住她,同时点住南宫鸿煊的穴道。 “县主,蛊虫在控制主子攻击您!”冷锋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解蛊之法!” 苏时瑾擦去嘴角血迹,苦笑道:“蓝凤凰说得对,控心蛊无药可解……除非,能杀了她。” 苏时瑾摘雪玉坠子,戴在南宫鸿煊颈间。 “前面就是瘴气林了!”前方探路的暗卫回报,“林中雾气弥漫,追兵一时也难找到我们!” 众人刚松一口气,身后传来诡异银铃声。 苏时瑾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山路上,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追来,为首的正是蓝凤凰! 她一身七彩羽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她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冷锋脸色凝重。 苏时瑾看着微微发光的雪玉坠子,恍然大悟:“是蛊虫!她能感应到蛊虫的位置!” “分头行动!”她当机立断,“冷锋,你带鸿煊走另一条路,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冷锋断然拒绝,“属下不能丢下县主!若是县主遇险,主子非杀了我不可。” “如今你主子生死未卜,你得听我的!”苏时瑾厉声道。 她不由分说,将南宫鸿煊抛给冷锋:“所有人听令,护送殿下安全离开!”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调转马头,朝另一方向疾驰而去。 果然,蓝凤凰的队伍立刻转向,追她而去。 冷锋咬了咬牙,带着昏迷的南宫鸿煊朝青崖关而去。 所有暗卫紧随他而去,却遣了六支小队返回,去追苏时瑾。 苏时瑾策马狂奔,胸前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凌黛紧随其后,她的命是属于小姐的。 哪怕再危险,她都毫不畏惧! 苏时瑾知道,一旦被蓝凤凰抓住,必死无疑。 但是,她在赌,赌一个机会。 若是能把握,这个机会,杀了蓝凤凰,鸿煊就有救了。 第329章 主仆重伤 只是杀了南蛮公主,她估计也活不成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跟着自己的凌黛,泪水滚落出来。 她第一次如此失态,朝凌黛嘶吼道:“快走!不要跟着我!” 苏时瑾的嘶吼,在夜风中破碎。 凌黛却猛地抽鞭追上,身躯几乎伏在马背上:“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身后火把如长龙逼近,蓝凤凰的银铃声穿透山林。 苏时瑾胸前渗出的血,已浸透三层衣衫。 “傻子……”她望着凌黛倔强的侧脸,声音微颤。 山道骤然收窄,两侧岩壁如刀削斧劈。 苏时瑾勒马,马蹄在碎石上刮出火星:“准备迎战!” 六支暗卫小队现身,九十余人无声列阵。 最前排的举起淬毒弩箭,寒芒对准谷口。 “县主先走。”暗卫头领抱拳,“我等断后。” 苏时瑾摇头,抽出腰间软剑:“我要亲手杀了她。” 剑身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唯有唇上那点朱砂痣艳得刺目。 银铃声骤然大作,蓝凤凰带着三百精锐冲入山谷。 她看见严阵以待的暗卫,笑得花枝乱颤:“就凭这些人?你也敢劫我的人?” 羽衣一展,数十条毒蛇从袖中窜出! “放箭!” 弩箭破空声,与毒蛇嘶鸣声交织。 苏时瑾纵身跃起,足尖在岩壁上连点三下,剑光如银河倾泻而下。 蓝凤凰甩出蛇骨鞭相迎,鞭梢毒刺堪堪擦过苏时瑾耳际。 “你竟然想杀我?简直自不量力!”蓝凤凰嘲笑道。 她本来还算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所以,南宫鸿煊才会掉以轻心。 却不料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竟变成如今的模样! 苏时瑾眸子一冷,剑气丝毫不减,直入咽喉处。 蓝凤凰见状,竟有了一丝慌乱:“他心口的蛇纹,与我命魂相连,我若死了,他也活得不安稳!” 苏时瑾剑势微滞,蓝凤凰趁机甩出三枚透骨钉! 凌黛见机不妙,忙扑了过来,用后背硬生生挡下两枚,剩下一枚扎入苏时瑾右肩。 “凌黛!”苏时瑾接住瘫软的凌黛,触手一片湿热。 凌黛嘴角溢血,却还强笑:“小姐……我没事……” 暗卫们见状怒吼着冲上前,与南蛮武士杀作一团。 山谷瞬间变成修罗场,断肢与血雾在月光下纷飞。 苏时瑾扶着凌黛坐下,扯下裙角,为她简单包扎。 “县主,小心!”一声厉喝传来。 苏时瑾侧身翻滚,原先所站之地已插满毒蒺藜。 蓝凤凰立在一块岩石上,指尖蓝光缭绕:“你的暗卫,还剩不到三十人,乖乖受死吧!” 苏时瑾抹去脸上血污,突然笑了:“所有暗卫听令,为了熙王殿下,杀……” “杀!”残余暗卫士气大振。 苏时瑾绕到岩壁另一侧,腕间暗器连发,五名南蛮武士喉间绽开血花。 蓝凤凰慌了,她疯狂摇动腕间银铃,更多南蛮士兵从谷外涌来。 苏时瑾被三人围攻,软剑挑飞一人眼珠,却被另一人铁锤砸中左肩。 骨裂声清晰可闻,她踉跄着单膝跪地,眼前阵阵发黑。 “小姐!”凌黛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地上长刀,穿透持锤壮汉的后心。 下一秒,两支羽箭穿透她的身躯。 “凌黛——!”苏时瑾的惨叫撕心裂肺。 她抱住坠落的凌黛。 蓝凤凰的笑声由远及近:“主仆情深?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她高举银刀扑来,刀锋直指凌黛心口。 苏时瑾突然暴起,她右手抓住刀锋,左手如闪电般拔下银簪,插进蓝凤凰的咽喉。 “你……”蓝凤凰瞪大眼睛,“不可能……我怎么会……” 她踉跄后退,轰然倒下。 南蛮士兵见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攻势愈发疯狂。 暗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苏时瑾抱着奄奄一息的凌黛,退到岩壁死角。 苏时瑾胸口受了重创,如今右肩和右手也受了伤。 或许是失血过多,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小姐……”凌黛气若游丝,“你不用管……奴婢……” 一支长矛破空而来,眼看着就要…… 苏时瑾转身,用背脊护住凌黛,却听“锵”的一声脆响。 矛头被一柄长剑击中,偏了准头,扎进岩壁。 月华如水,照出来人修长身影。 他着靛青色长袍,俊美的脸上凝着寒霜。 “谢……常卿?”苏时瑾难以置信。 她拒了他一次又一次,前不久在京都刚与他决裂。 此刻他却来了,如天神降临。 谢常卿也不看她,长剑挥舞间,已有十余名南蛮武士倒地不起。 他带了数百名谢家死士,此刻结成奇阵,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缺口。 “还能走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雪山还冷。 见苏时瑾试图站起,又跌坐在地。谢常卿皱了皱眉,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带上凌黛……”苏时瑾揪住他衣襟哀求。 谢常卿下颌绷紧,却还是朝死士打了个手势。 当有人扶起血人似的凌黛时,他明显感觉怀中人松了口气。 “为什么……”苏时瑾意识开始涣散,“你说过……再不管我……” 谢常卿收紧手臂,她疼得闷哼一声。 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悔,随即又恢复冰冷:“闭嘴。” 突围比想象中顺利。 南蛮士兵已酣战多时,此刻尤其疲惫。 谢家死士却精力旺盛,且训练有素,专挑防守薄弱处突破。 总算冲出了山谷…… 谢常卿脚步微顿,低头看向怀中人。 苏时瑾脸色惨白如纸,唇色却泛着妖异的紫。 他眉头紧皱,寻找她的伤口。 只见伤口处的血液,隐隐约约泛着一丝蓝光。 “你简直是个蠢货!”他大声怒吼,“你难道不知道,南蛮兵器淬了毒吗?” 从怀中取出白玉瓶,将全部药粉倒在伤口上。 苏时瑾疼得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入他手臂:“南宫……鸿煊……他……” “管好你自己!”谢常卿扯下大氅裹住她,对死士厉喝:“全速赶往青崖关!” 昏迷前最后一刻,苏时瑾恍惚看见,谢常卿发红的眼眶。 谢家堡少主,江湖中人人称赞的“玉面公子”,此刻却有一丝狼狈。 …… 第330章 咱们是兄弟 百里外,冷锋正带南宫鸿煊穿越密林。 南宫鸿煊忽然剧烈抽搐,心口蛇纹爆出蓝光。 冷锋大惊失色,却见那蛇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成灰色。 就像被什么力量,生生掐断了生机。 “主子?”他试探着呼唤。 南宫鸿煊缓缓睁眼,眸中蓝雾散去三分。 他茫然四顾,忽地抓住冷锋衣领:“阿瑾……在哪?” 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让冷锋喜极而泣。 这是找到主子后,他第一次清醒说话! “县主为引开追兵……独自往东去了。” 冷锋话音未落,南宫鸿煊已踉跄站起。 他心口灰败的蛇纹,突然泛起回光返照般的蓝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主子!您经脉受损,不能运功!”冷锋急去搀扶,却被一股巨力震开。 南宫鸿煊眼中蓝雾翻涌,声音却清醒得可怕:“她离开多久?” “三个时辰。” “备马。”他扯下染血的喜袍,露出内里苍白精瘦的上身。心口蛇纹如活物般蠕动,每蠕动一次,他面色就灰败一分。 冷锋咬牙:“县主严令属下护送您——” “我说备马!”南宫鸿煊一掌劈断身旁古木。 树冠轰然倒塌的巨响中,他额间朱砂图腾竟渗出鲜血,“她若死了……”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黑血。 冷锋趁机点他穴道,却被反手扣住命门。 南宫鸿煊满脸阴霾,狭长的眸子爬满血丝:“冷锋,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五年。” “那你该知道,”南宫鸿煊指节发白,“我宁可经脉尽断,也要找到她。” 冷锋知道拦不住他,南宫鸿煊翻身上马。 夜色如墨,马蹄声如雷。 南宫鸿煊策马狂奔,冷锋紧随其后,生怕他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南宫鸿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苏时瑾的身影,随时会出现在黑暗尽头。 “主子,您慢些!”冷锋忍不住喊道,“您的经脉承受不住!” 南宫鸿煊充耳不闻,只低声问:“她带了多少人?” “六支暗卫小队,九十余人。” “蓝凤凰呢?” “至少三百精锐。” 南宫鸿煊的呼吸一滞,眼中蓝雾再度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会活着吗?” 冷锋不敢回答。 南宫鸿煊猛地一夹马腹,马匹吃痛,速度更快。 他的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间渗出血丝,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她若死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冰冷刺骨,“我便让整个南蛮,为她陪葬!” 待灭了南蛮,他再追随她而去。 破晓时分,前方探路的暗卫吹响警哨。 冷锋拔剑冲进薄雾,却见薄雾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靛青色长袍,面容俊美如谪仙,却冷若冰霜。 是谢常卿。 他的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苏时瑾。身后得谢家死士,抬着一个担架。 凌黛躺在担架上,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南宫鸿煊的呼吸,骤然停滞。 谢常卿也看到了他,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下一秒,南宫鸿煊冲上前,伸手就要去抱苏时瑾:“阿瑾!” 谢常卿侧身避开,冷冷道:“熙王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南宫鸿煊眼中蓝雾暴涨,声音嘶哑:“把她给我!” 谢常卿冷笑:“给你?让你再害她一次?” 南宫鸿煊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低头看了一眼苏时瑾,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色泛着妖异的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她快死了。”谢常卿的声音冰冷,“你还要拦我吗?” 南宫鸿煊指尖颤抖,眼中蓝雾与清明交替闪烁,像是蛊毒与理智在疯狂撕扯。 最终,他缓缓让开了路。 “救她……”他的声音低哑,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谢常卿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抱着苏时瑾大步离去。 南宫鸿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的蓝雾彻底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阿瑾……” 他缓缓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冷锋连忙扶住他:“主子!” 南宫鸿煊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跟上去……阿瑾不能死……” 冷锋咬牙,扶着他追了上去。 谢常卿带着苏时瑾一路疾行,南宫鸿煊紧跟其后。 苏时瑾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谢常卿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别跟着我,我得带她去解毒。”谢常卿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不会妨碍你的。”南宫鸿煊眉头微皱。 谢常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滚远点,瑾儿中的是蓝尾蝎。三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将会毒素攻心。”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东方老先生云游,恰好到了青崖关。我能找到他——” “我能救她!”南宫鸿煊眸子一亮,“控心蛊宿主已死,我的血就是解药!” 谢常卿脚步一顿,这个秘闻他并不知晓。 南宫鸿煊趁机靠近,颤抖的手抚上苏时瑾灰白的脸:“阿瑾中的毒,与蛊虫同源。蓝凤凰以血养蛊,我的血现在能救她。” 话未说完,突然栽倒。 苏时瑾微弱地“嗯”了一声,长睫轻颤。 竟在昏迷中,精准抓住了南宫鸿煊的衣袖。 “……鸿……煊……” 这一声轻声呼唤,让谢常卿下颌绷紧。 他低头一望,苏时瑾眼角有泪痕,终是深吸一口气:“半刻钟取血。过后无论生死,我必须带她走。” 晨光穿透薄雾时,南宫鸿煊的血喂进苏时瑾口中。 谢常卿紧紧盯着苏时瑾,忽觉一道视线烙在背上。 “谢少主为何在此?”南宫鸿煊靠在树下,面色比死人还白,眼神却清明锐利。 谢常卿头也未抬:“路过。” “带着上百名谢家死士,路过南蛮腹地?” “……” “你一直在跟踪她。”南宫鸿煊用的是肯定句。 见对方背影僵硬,他低笑一声:“阿瑾拒了你多次,我以为你不会再关心她的安危!看来,是我看轻了你。就冲你对阿瑾的这份情意,往后你就是我南宫鸿煊的兄弟。” 第331章 赶赴云隐山 谢常卿抬头,看向南宫鸿煊:“谁要做你兄弟?!你少自作多情!话说,你为何会中蛊?” 南宫鸿煊闭了闭眼,声音低哑:“是我大意了。” 谢常卿冷笑:“堂堂熙王,竟会被一个小姑娘算计?你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心?” 南宫鸿煊眸色一暗:“你别胡说,我心中只有阿瑾。” 谢常卿瞟了一眼:“我倒是希望,你少招惹瑾儿。” …… 苏时瑾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她一睁开眼,入目便是灰蒙蒙的天,瞧着快要下雨了。 身下是潮湿的草地,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 “小……姐……” 微弱的呼唤,从身旁传来。 苏时瑾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到凌黛躺在不远处,胸口缠着绷带。 “凌黛!”她顾不得全身剧痛,踉跄着爬过去。 凌黛朝她笑了笑:“小姐……我没事……” 苏时瑾眼角湿润,抬眸环顾四周,这是一处隐蔽的山谷。 不远处,谢常卿背对着她,站在溪边。 “常卿……”她刚想开口,忽地听到一声痛苦的嘶吼。 声音来自山谷深处。 苏时瑾心头一颤,顾不得伤势,跌跌撞撞地朝声源跑去。 穿过一片灌木,她看到了被铁链锁住的南宫鸿煊。 他的情况,比之前见他时更糟了。 心口的蛇纹,已经完全变成了紫黑色,像蛛网般蔓延到脖颈。 那双对她浅笑盈盈的凤眸,此刻布满血丝。在看到她的瞬间,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痛苦淹没。 “阿……瑾……”他嘶哑地唤她,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 苏时瑾扑到他身前,颤抖的手抚上他滚烫的脸颊:“我在这,鸿煊,我在这里……” “小心!”谢常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时瑾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拽开。 几乎是同一瞬间,南宫鸿煊的手擦着她衣袖划过,在岩石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谢常卿冷着脸松开她的手臂,“蛊毒反噬,会渐渐失去理智。” 苏时瑾这才注意到,南宫鸿煊的指甲,已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 “去白隐山。”她口气坚定,“他舅舅和师父一定有办法。” 谢常卿紧紧皱着眉头:“白隐山?这是什么地方?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有这处地方。” “那是一处隐世之地。”苏时瑾开口解释,“除了白家人,没几个人知道。” 谢常卿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重伤,鸿煊带我去过。”苏时瑾垂首答道。 原来上次她重伤,是去了白隐山……谢常卿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好似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她。 毕竟,这两个人……思索了许久,他才开口:“你与他的状况,都不太好,我送你们去吧!” “好……”苏时瑾这次并未拒绝。 …… 第五日黄昏,距离白隐山入口还有百里时,南宫鸿煊突然勒马停住。 “就到这里。”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谢常卿皱眉:“前面还有……” “谢少主。”南宫鸿煊转头看他,眼中已恢复清明,“白隐山不接待外客。” 苏时瑾内心窃喜,这些日子,鸿煊越来越清醒。 她悄悄按住袖中古籍,这是上次云隐山时,白知节送她的。 没想到,竟真能压制他身上的蛊毒。难道白知节事先…… 否则,怎会赠送她这样一本古籍。 凌黛虚弱地咳嗽两声:“小姐,奴婢一起……” “你留下。”苏时瑾不容置疑地说,“跟着谢少主。” 她转向谢常卿,欲言又止。 谢常卿冷笑一声:“不必多说。我就在这等你三日。” 他掉转马头,相反方向策马而去。 南宫鸿煊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他待你很好。” 苏时瑾没有接话,只策马上前:“走吧,天要黑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消失在暮色中,留下满地凌乱的马蹄印。 …… 山路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割得支离破碎,照在南宫鸿煊忽明忽暗的脸上。 “阿瑾。”他淡淡开口,“若我彻底失控……” “不会的。”苏时瑾打断他,从怀中取出古籍,“我找到了,压制你体内蛊毒的办法。” 南宫鸿煊怔住:“这是……白家祖传的《九转还魂针法》?怎么会在你手上?” “上次来白隐山,白叔叔送我的。”苏时瑾示意他下马,“转身。” 月光下,九根银针依次没入他后颈要穴。 南宫鸿煊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心口蛇纹淡了几分。 “阿瑾,我不要你这样做。”他声音发颤。 “你不能拒绝。”苏时瑾专注地捻动银针。 “你知道这针法的代价吗?” 苏时瑾眸子里十分平静,说得云淡风轻:“不过耗些精血而已。” 这些日子,南宫鸿煊大部分时间,都是不清醒的。 也就今日格外清醒,所以才见到,阿瑾原来这样给他压制蛊毒的。 南宫鸿煊盯着她苍白唇色,眼中紫黑雾气翻涌:“可我不许你这样。你用了多少次?往后别用了,好吗?” “于我而言,若你出事了,才真的会让我痛不欲生。如今不过损耗一些精血,你不要再多话了。”她收起针包,翻身上马。 又补充了一句:“快些!” 山风骤起,吹散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 黎明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峭壁前。 山口阵法已变,南宫鸿煊耗了大半个时辰,才解开阵法。 见到入口,苏时瑾长吁一口气,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男人。 入口狭窄,寒气逼人,石壁上缀满发光的蓝晶。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豁然开朗—— 不同于上次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这一次山谷被白雪覆盖,隐隐约约。 一片白茫茫中,一座石桥通向山谷深处。 苏时瑾踉跄了一下,险些两人都摔在雪地中。 “阿瑾?你还好吗?”南宫鸿煊忙搂住她,身下虽柔软却冰凉。 “没事……”她勉强笑了笑。 南宫鸿煊脸色大变,一把扯开她衣袖。只见她小臂内侧布满针眼,最新的一处还在渗血。 “阿瑾?!”他声音发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第332章 转危为安 苏时瑾抬眸笑了笑:“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山雾翻涌,一个黄衣少女踏着桥,飞奔而来:“苏姐姐!鸿煊哥哥!” 是云溪,大半年未见,她长高了,有些少女的味道了。 小姑娘看到他们,先是一喜,随即惊叫:“你们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又受了重伤?” 上次见到他们俩,是苏姐姐受了伤,差点丢了命。 这次,怎么瞧着,两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 南宫鸿煊强撑着一口气,抱起苏时瑾:“带我们去见师傅。” …… 药舍内,药香熏得人头晕。 白凌岳正在捣药,见他们进来,手中药杵“咣当”落地。 “鸿煊?!你怎么来了?” 他快步上前,一眼看到徒弟不寻常的脸色。 连忙扒开他衣襟,见他胸口蛇纹,倒吸了口冷气:“控心蛊?!” 他厉声道:“云溪!取我金针来!” “师父,帮阿瑾看看……”南宫鸿煊开口说话。 白凌岳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不情不愿地给苏时瑾搭脉。 搭完苏时瑾的脉搏后,他脸色更沉了些:“简直是胡闹,你这丫头,就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竟敢偷偷用白家绝学,也不怕……” 苏时瑾虚弱地开口:“前辈……是白谷主给我的……” “什么?!”白知节眉头皱成一团。 “我……”她话未说完,忽地喷出一口黑血。 南宫鸿煊接住她软倒的身子,眼中紫黑雾气暴涨:“师傅,救她!先救她!” 白凌岳的金针终于落下,却是同时扎在两人身上。 “一对痴儿!你二人的命,早拴在一起了!” …… 苏时瑾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和南宫鸿煊背对背绑着,周身缠满金线。 “别动。”白知节在一旁配药,“这是‘同命蛊’,暂时平衡你们体内的毒素。” 南宫鸿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舅舅,到底……” “你中的不是普通控心蛊。”白知节面色凝重,“是‘相思断肠蛊’,宿主死后,会反噬中蛊者最在意的人。” 苏时瑾一震:“所以我的血……” “你的血引走了部分蛊毒,却也让它认定了你。”白凌岳走进来,手里端着碗黑如墨汁的药,“喝下去。” 药苦得让人作呕,苏时瑾却一口饮尽。 “现在。”白凌岳取出把银色小刀,“两个选择。” “要么彻底解蛊,但你二人此生再不能相见,否则蛊毒复发必死无疑。” “要么……”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同生共死,永远绑在一起。” 药舍外,云溪的哭声隐约可闻。 苏时瑾感到背后的南宫鸿煊呼吸一滞。 “我选……” “选第二个。”南宫鸿煊打断她,声音坚定,“我选同生共死。” 苏时瑾转头看他,发现那双凤眸清澈如初,映着她苍白的脸。 白知节红了眼眶:“跟你娘一样倔。”他拿起银刀,“忍着点。” 刀尖划过心口的瞬间,苏时瑾抓住了南宫鸿煊的手。 十指相扣,鲜血交融。 …… 第三日黄昏,谢常卿站在那,望着远处高山。 今日已是第三日,瑾儿还未出现,他与瑾儿或许再也没可能了。 也罢,既如此,那他便成人之美,不再纠缠。 从今往后,便当瑾儿是妹妹,只要她幸福安好,一切足矣。 “博文,收拾一下,回谢家堡。” 凌黛一瘸一拐走过来,开口问:“谢少主,你不等我家小姐了?” 一旁的冷锋,心中暗思:凌黛这丫头,果真是分不清亲疏。谢常卿走了,对他家主子来说,可是好事。他跟着他们,他总担心他把王妃抢走。 “不等了。”谢常卿语气不悲不喜。 山风卷起他靛青色的衣角,像片离枝的叶。 远处白隐山顶,隐约传来鹤鸣。 …… 三日后,苏时瑾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入眼处很熟悉,是上回寄住时的屋子。 “苏姐姐,你醒了?”是云溪的声音。 苏时瑾转头,见到云溪正捧着一个汤碗,热气腾腾,烫得她龇牙咧嘴。 她慌忙将汤碗,搁在床榻边的小几上。 过了年,云溪已经九岁了,先前婴儿肥的脸蛋,已渐渐褪去。 过不了几年,定会出落成一个美人胚子。 “恩……鸿煊的身子,可还好?”她声音嘶哑。 “你放心,鸿煊哥哥好着呢。”云溪扶她坐起来,“这碗养生粥,就是鸿煊哥哥,特地给你做的。” 苏时瑾心头一暖,脸颊悄然染了一片绯色。 云溪看着她,差点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苏姐姐本就绝色,如今这般病弱的样子,简直让人不能自已。即便她是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禁沉浸在美色中。 “苏姐姐,你这般美。若我是男子,我也想娶你做妻子。”云溪说得十分认真。 苏时瑾愣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门被推开,南宫鸿煊沉下脸:“小丫头,别胡说。阿瑾,只能嫁给我。” 云溪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去了,嘴里嚷着:“小气鬼,喝烫水……” 南宫鸿煊在床沿坐下,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养生粥。 白瓷碗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格外小巧,粥面上飘着几粒枸杞,像雪地里散落的红梅。 “我自己来……”苏时瑾刚要伸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动。”他舀起一勺粥,在碗边轻轻刮了刮,“舅舅说你损了精血,得好生休养,这些日子我来伺候你。” 苏时瑾抿了抿唇,耳尖微红。 虽不是第一次,但这人总会胡来,她才不要他的照顾呢。若是他再胡来,如今的她,可是半分还手的力气都没。 正想着,脸颊边越来越红。 南宫鸿煊疑惑地问:“阿瑾,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苏时瑾的脸颊,更加滚烫。 勺子递到唇边,她微微含住汤勺。 粥很香,带着山药的绵软,还有茯苓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苏时瑾小口咽下,喉间的灼痛,竟缓了几分。 “好喝吗?”他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苏时瑾点点头:“你做的?” 第333章 赶回京城 “嗯。”他又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跟舅舅学的。他说这个方子,最养胃养人。” 冬日暖阳,印在南宫鸿煊邪魅的脸上。 完美的脸庞,只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有些突兀。 “你……”她刚想开口,又一勺粥送到唇边。 “专心喝粥。”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喝完再说。” 一勺接一勺,碗渐渐见底。 一粒枸杞,粘在她唇角。 南宫鸿煊指尖轻轻拂过,将那粒枸杞抹去。 “还喝吗?”他问。 苏时瑾摇摇头:“够了。” …… 七日后,白隐山晨雾还未散尽。 云溪追到山门,眼圈红得像只兔子:“苏姐姐定要再来!说好的石榴胭脂,不能赖账!” 白凌岳冷着脸:“再敢带一身伤回来,老夫就把你们丢进山里,让你们自生自灭!” 话音未落,转身疾步离去,灰白的发梢沾了些许晨露。 上次来白隐山,白凌岳对苏时瑾,态度很是不好。 经过这次的事,倒是对她态度缓和了很多。 只是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还是冷冰冰的。 马车驶出时,苏时瑾掀帘回望。 远处,渐渐隐进云雾中。 南宫鸿煊坐在车辕上,亲自驾着车。 金线般的朝阳刺破云层,将他侧脸镀上一层暖色。 即便是驾车,他仍气势不凡,美得让人沦陷其中。 马车行驶了小半日,终于与冷锋凌黛等人汇合。 “小姐!”凌黛看到她,兴奋地跑过来,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凌黛眼眶通红:“小姐的唇色怎么还有一丝泛青?这都七日了……” 苏时瑾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唇,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她刚要开口,凌黛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谢少主他……四日前就回谢家堡了。” 凌黛瞥了一眼南宫鸿煊,“我瞧着这次,他是真的死心了。” 凌黛这人很矛盾,有时候她希望主子,能嫁给熙王。可每当遇到危险时,她又希望主子,离熙王远远的。 冷锋抱剑站在五步开外,自然听到凌黛的话。 见苏时瑾朝这边望来,他笑嘻嘻道:“谢少主有要事要办,走了也好。” 苏时瑾腰间,传来一阵灼热。 南宫鸿煊的手,已经紧紧拥住了她。 他埋在她颈间,蹭了蹭讨好地说:“阿瑾,我会永远陪着你,绝不会弃你。所以,别想他了,好么?” 苏时瑾垂下眸子,淡淡回应:“好。” 他咧嘴一笑:“你不是说,要赶回京城,送春兰出嫁吗?咱们要快些出发了!” 苏时瑾微微颔首,南宫鸿煊拉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岔路口时,苏时瑾没忍住掀开帘子。 通往谢家堡的道上,几片枯叶被山风卷着,孤零零地打着旋。 …… 二月初一的京城,春寒料峭。 苏府门前那对石狮子依旧威严,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森冷。 苏时瑾刚下马车,便见管家苏福匆匆迎上来,面色凝重。 “二小姐,老太爷吩咐,您一回来立刻去祠堂见他。” 凌黛闻言,眉头紧蹙:“小姐舟车劳顿,总该先梳洗更衣……” “不必了。”苏时瑾抬手制止,指尖微微发凉。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祖父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转头看向南宫鸿煊,“你先回王府吧,我处理完家事再……” “我陪你去。”南宫鸿煊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挣开。 “这是苏家家事。”苏时瑾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应付。” 南宫鸿煊眉头紧锁,最终点头:“凌黛,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祠堂内,檀香缭绕。 苏老太爷端坐主位,手中拄着那根紫檀木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苏老夫人站在一旁,神色忧虑。 见苏时瑾进来,老太爷猛地将拐杖重重杵地。 “跪下!” 苏时瑾脊背挺直,缓缓跪下,裙摆如莲花般铺开。 她抬头直视祖父,不卑不亢:“孙女不知犯了何错,惹祖父如此动怒?” “不知?”苏老太爷冷笑一声,“不告而别,离京数月,你眼里可还有苏家?可还有我这个祖父?” “孙女有要事在身……” 苏老夫人忍不住插话:“瑾儿平安回来就好,你何必…” “闭嘴!”老太爷厉声打断,“就是你们这般纵容,才让她越发无法无天!” 他转向苏时瑾,眼中怒火更甚,“你可知有多少人,眼红我苏家财富?你还这般不知检点,任性妄为?” 苏时瑾指尖掐入掌心:“孙女确有急事…” “急事?”老太爷猛地站起,“什么急事比家族安危更重要?你堂哥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思往外跑,生怕给我们惹的事少了吗?” 祠堂内骤然寂静。 苏时瑾瞳孔微缩,她终于明白祖父真正的怒火从何而来。 他不是气自己不告而别,而是还记恨着她,觉得是她害堂哥惨死。 “原来,祖父还是未原谅我。”她一字一顿道,“是堂哥欲加害于我,自食恶果。” “放肆!”老太爷举起拐杖就要打下,被苏老夫人一把拦住。 “老头子!恒哥儿自己作孽,关瑾儿何事?”老夫人声音发颤,“瑾儿是长房嫡女,恒哥儿不过是庶出二房的孙子,论身份,还没我孙女金贵呢!” 苏老太爷面色铁青:“嫡女?呵,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子,也配称嫡女?” 他阴冷地盯着苏时瑾:“我已命你父亲相看了几户人家,官职虽不高,但好歹能给你个容身之处。有户部李侍郎的嫡次子,三十有二,前妻病逝;还有光禄寺少卿的侄子,腿脚不便但门第清贵……” 苏时瑾抬眸,眼中寒光乍现:“祖父眼中,我就这般不值钱?” “值钱?”老太爷嗤笑,“一个和离妇,惹事精!要不是你和离归家,恒哥儿怎会出意外?我宁愿死的是你!” 这句话如利刃刺入心脏。 苏时瑾缓缓站起,裙摆上满是褶皱:“原来如此。祖父恨我,不仅因恒哥儿,更因我活着回来了,对吗?” 老太爷面色一变。 第334章 当众表白 “舒县赈灾时,您迫于熙王压力交出家主信物,让我动用苏家财富赈灾。”苏时瑾声音冰冷,“我本以为是祖父深明大义,如今才知,您恨我借苏家之力为自己博得美名,恨圣上封我为县主却未嘉奖苏家。” “你!”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 “恒哥儿欲杀我,是因他听信谗言,认为我杀了他母亲。”苏时瑾步步紧逼,“他这般没脑子,不正是祖父您骄纵的嘛?” “反了!反了!”老太爷暴怒,“来人!家法伺候!” “谁敢!”苏时瑾厉喝,“我乃圣上亲封的琼华县主,谁敢动我?” 老太爷脸色铁青:“县主又如何?离了苏家,你不过一个和离妇!你能当县主,也是靠我苏家财富赈灾得来的!” “既如此,”苏时瑾冷笑,“从今日起,我与苏家恩断义绝!” “混账!”老太爷举杖打来,苏老夫人急忙去拦,场面顿时混乱。 凌黛见势不妙,悄悄退出门外。 “够了!”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 南宫鸿煊大步踏入祠堂,玄色锦袍翻涌如墨云。 他一把将苏时瑾护在身后,眼中杀气凛然:“苏老太爷好大的威风,连本王的王妃都敢动?” 祠堂内死寂。 老太爷瞪大眼睛:“王、王妃?……” 南宫鸿煊冷笑:“不错。本王明日就去请旨赐婚,苏时瑾将是我熙王府正妃。”他环视众人,“谁有异议?” 苏老夫人最先回神,喜极而泣:“这、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可能!”老太爷踉跄后退,“她一个和离妇,怎配……” “闭嘴!”南宫鸿煊声音如冰,“若非看在阿瑾面上,单凭你今日言行,本王就能让苏家万劫不复!” 他转向苏时瑾,目光瞬间柔和,“我们走。” 苏时瑾站在原地,看向祖父的眼神复杂难辨:“祖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从今往后,我苏时瑾与苏家,再无瓜葛。” 老太爷面如死灰,拐杖“咣当”落地。 走出祠堂,春阳正好。 南宫鸿煊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我该早些进来的。” 苏时瑾望着院中冒芽枝丫,轻声道:“有些事,必须我自己了断。” 她转头看他,眼中泪光闪烁,“谢谢你,鸿煊。” 南宫鸿煊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春兰的婚事在即,我们得快些准备了。” 苏时瑾点头,两人一道回了惊鸿阁。 …… 惊鸿阁内,熟悉的沉水香萦绕。 苏时瑾指尖抚过紫檀木算盘,这是她及笄时父亲送的。 上面的算盘珠子,个个圆润,是上好的乌玉打磨的。 见到小姐回来,嫣然喜笑颜开,忙去端水要给她梳洗。 苏时瑾却喊住她:“嫣然,别忙活了。即刻收拾行李,我们搬回先前的宅子去。” 嫣然惊讶不已,怎么好端端的,小姐就要搬回去? “小姐,怎么突然……要搬回去?”她小心翼翼地问。 苏时瑾面色平静,好似一点不在意:“我住在这讨人嫌,还不如搬回去!” 话音刚落,春兰正捧着嫁衣进来,她踉跄了一下,手中大红云锦嫁衣落下来。 “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春兰匆忙走过来。 苏时瑾拾起嫁衣,指尖抚过上面精致的莲花纹:“无事,婚期照旧。” 她将嫁衣放回春兰手中:“只是不能从老宅抬你出去了,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春兰眼泪滴落:“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怎会委屈?若不是小姐,奴婢也找不到这么好……” “瑾儿!”一声急唤打断了她。 苏继平携何氏匆匆闯入。 母亲腕上七宝手串叮咚作响,显然是听闻消息后,匆匆赶过来的。 何氏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身上淡香笼罩下来:“我的儿,你怎能……” 话未说完,已哭化了妆。 苏继平站在妻女身后,眼眶通红。 “父亲,母亲。”苏时瑾从何氏怀中退出,行了个标准万福。 苏继平扶起她,掌心因常年拨算盘带着薄茧:“瑾儿,为父这就去与你祖父说……” “不必。”苏时瑾摇头,“祖父说宁愿死的是我。” 何氏倒抽一口气,她知晓苏老太爷偏爱孙子,却没想到竟偏得如此之狠。 苏继平面色灰败:“他老糊涂了!既然你要搬走,为父和你一起搬出去。” 何氏惊愕地看向丈夫,却见他神色坚定,竟无半分玩笑之意。 苏时瑾心头滚烫,父亲总是这般维护她,坚定的心几乎动摇。 “父亲。”她跪了下去,月华裙铺开如涟漪,“女儿今日所言,只针对祖父。您与母亲、祖母永远是我的至亲。”她仰起脸,“祖母年事已高,还请父母留在老宅,代女儿尽孝。” 苏继平转身,背影有些颤抖。 何氏泪如雨下:“你要搬去哪里?你孤身在外,让娘如何放心?” “岳父岳母放心。”南宫鸿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倚在描金朱漆廊柱旁:“我定会好好护着阿瑾的。” 这声“岳父岳母”,让苏继平浑身一震。 虽然面对南宫鸿煊,他总是有些杵。 可作为父亲,他不得不壮着胆子问:“殿下,当真要娶小女?” 南宫鸿煊站直身子,难得肃容:“明日,我便进宫请旨。” “小女曾和离过,殿下也不在乎?”苏继平又补了一句。 屋内忽然静无声息,落针可闻。 南宫鸿煊眸光一沉,大步走到苏时瑾身边,当众执起她的手。 “父可知,我为何独独钟情阿瑾?正因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苏时瑾指尖微颤,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有些人不识珍宝,我南宫鸿煊却不瞎,我娶阿瑾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疼。” “我以南宫氏先祖起誓。”南宫鸿煊声音沉如钟磬,“此生唯阿瑾一人,绝不负她。” 苏时瑾别过脸去,一缕青丝垂落,掩住微微发红的眼角。 苏继平喜极而泣:“好,有殿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可何氏却仍不安心,她将女儿拉了回来,柔声问道:“瑾儿,你可是真心?”她压低声音,“若为与家里赌气……” 第335章 搬走了 “娘。”苏时瑾覆上母亲的手,“女儿心悦他。” 何氏紧紧拥住她:“好,若有事,记得派人来跟娘说。” “有事不要都自己扛,你还有父母,切记!”苏继平补充道。 许是不忍看着女儿离家,苏继平和何氏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惊鸿阁。 苏时瑾刚送别父母。 “瑾丫头!”苏老夫人被两个嬷嬷搀着赶来,满头珠翠因疾走而摇晃。 老太太一把攥住孙女的手腕:“你真要走?” “祖母……”苏时瑾喉头发紧。 老夫人脸上有些难受,手上却塞给她一个紫檀木匣,低声道:“收好。既留不住你,这些权当添妆!” 木匣入手沉甸甸的,苏时瑾直觉不对。 待要打开,老夫人却按住她的手,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日影西斜时,十来辆青篷马车驶出苏府。 苏时瑾掀帘回望,金漆匾额下“苏府”两个御笔大字,在夕阳中熠熠生辉。 …… 洛华苑的门,在暮色中静静敞开,檐角银铃叮当作响。 苏时瑾迈过门槛,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与她数月前离开时,别无二致。 窗边的案几上,早摆了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红梅,枝头点点红润,为这屋子添了份雅致。 “你身边的人,倒是会打理的。”南宫鸿煊熟门熟路进了屋,“比你住时还干净些。” 屋子里格外亮堂,苏时瑾心头却空落落的。 这里没有老宅的压抑,却也听不到祖母唤她“瑾丫头”的慈爱声音。 “我想喝酒。”她低声说。 南宫鸿煊也不多话,他知晓苏时瑾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与祖父今日这番争执,估摸伤透了她的心。 他走到院中,从凤凰木下挖出一个青瓷酒坛,走进来挑眉道:“这是去年埋的梅花酿,正好满一年。” “你何时在我院子里埋了酒?我竟然一点不知道。”苏时瑾微微蹙眉。 南宫鸿煊笑了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苏时瑾也不想深究,这人也不知何时就盯上了自己。 不过,这些追究起来,也毫无意义了。 她接过酒坛,仰头灌下一大口。 这样喝酒,实在不雅。 可南宫鸿煊却不觉得,在他眼中,苏时瑾就是最美的存在。 可是喝酒太急,会伤身子,他一把夺过酒坛。 “慢些。”南宫鸿煊劝道,“这酒后劲大。” “我今日……”苏时瑾声音哽住,“我今日在祠堂,看见祖父供着的苏家族谱。”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我的名字被朱砂圈了起来。” 南宫鸿煊瞳孔骤缩,这是标记族中罪人的方式。 “他竟敢……” “无妨。”苏时瑾又夺回酒坛,“我早该料到,他不喜欢我。从我出生起,他就遗憾我不是男儿身。” 酒液入喉,却压不下心头翻涌的苦涩:“可我想着,我是长房唯一的孩子,是他嫡亲的孙女,他总该对我……” 她说不下去了。 南宫鸿煊默默地揽过她的肩,任她将脸埋在自己颈窝。 锦缎渐渐洇湿,他却只觉那泪水烫得灼人。 “为什么……”苏时瑾攥紧他胸前的衣料,“为什么要让我听见那种话……”她声音支离破碎,“宁愿死的是我……” 苏时瑾一口接一口,大口灌着酒。 她本就酒量不好,如今这样的喝法,不过片刻便有了醉意。 南宫鸿煊见她微醺,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南宫鸿煊将她轻轻放在窗边贵妃榻上,单膝跪地替她脱下绣鞋。 “你今日在祠堂很勇敢。”他仰头看她,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但现在可以不用勇敢了。” 这句话,击碎了她坚硬的外壳。 苏时瑾滑下软榻,跪坐在地上与他平视,泪如雨下:“我恨祖父……可我也恨自己还会为此难过……” 南宫鸿煊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不断滚落的泪珠:“心若不是肉长的,那才可怕。” 月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南宫鸿煊低头,吻去她眼睫上悬着的泪滴。 苏时瑾呼吸一滞,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这个吻,温柔得令人心碎。 当他的手抚上她后背时,苏时瑾才发现,自己的衣带不知何时松了。 里衣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淡粉的疤痕——这是蓝凤凰暗器,留下的伤,还没好全。 “丑吗?”她下意识想遮掩。 南宫鸿煊以唇代手,轻轻贴在那道疤上:“是你的,我都爱。”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时瑾在明灭的光影中,主动吻上他的唇,尝到咸涩的泪与清冽的酒。 南宫鸿煊呼吸骤然急促,却仍克制着,等她进一步动作。 “要我。”她在他唇间呢喃,手指插入他束发的玉冠,“狠狠要,别让我思考……” 青丝如瀑散落,纠缠着两人的手指。 衣衫一件件滑落在地,堆叠如云。 当南宫鸿煊将她放倒在床榻上时,苏时瑾看见窗外一轮弯月,缥缈纯美。 疼痛转瞬即逝。 渐渐的,就像一汪水,暖暖的泉,流遍全身,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苏时瑾在情潮中,恍惚看见他额角滴落的汗珠,在月光下如晶莹的琥珀。 “看着我。”南宫鸿煊扣紧她的手指,“我要你记住,此刻要你的是谁。” 最后的克制,土崩瓦解。 苏时瑾感受到,一种情感,正疯狂地吞噬她。 一个没忍住,便咬了上去,咽下破碎的呜咽。 南宫鸿煊随之失控,却还记得用手护住她的后脑,防止撞上雕花床栏。 风停雨歇时,苏时瑾精疲力尽地蜷在南宫鸿煊怀中。 他轻抚她汗湿的鬓发,突然低笑出声。 “笑什么?”她懒洋洋地问。 “想起你那时骂我,是‘登徒子’。”他吻了吻她发顶,“现在,可算坐实了这罪名。” 苏时瑾掐他精瘦的腰侧:“今晚,是我强迫的你。” 院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南宫鸿煊用锦被裹住两人:“睡吧,明日还要送春兰出嫁。” 苏时瑾很快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往后岁岁年年,我就是你的家人。” 第336章 春兰出嫁 晨光透过茜纱窗棂,在床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时瑾睫毛轻颤,宿醉的钝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翻身,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醒了?”南宫鸿煊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 昨夜记忆,如潮水涌来。 苏时瑾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慌乱中扯过锦被掩住胸前痕迹。 南宫鸿煊低笑一声,指尖卷着她散落的发丝:“县主大人,昨夜可不是这般……” “闭嘴!”苏时瑾将枕头砸在他脸上,却一眼瞥见他肩上牙印,顿时羞得别过脸去。 忽地传来瓷器碰撞声。 嫣然端着醒酒汤,站在珠帘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昨夜,她是想进来伺候的,却被冷锋拦住了。 今日,好似一切都发生了。 不过嫣然不晓得,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往后这种日子还多着呢,她得提早适应。 “小姐……”她声音细如蚊呐,“该梳妆了,春兰的吉时快到了。” 苏时瑾这才惊觉时辰不早,匆忙起身。 可腿根一软,南宫鸿煊眼疾手快稳稳扶住她。 嫣然低头盯着地缝,看着熙王亲手为小姐披上外衫,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 待服侍好苏时瑾更衣,两人携手离去。 嫣然并未跟着,而是留下来收拾床铺。 入眼处,是满是褶皱的床单,昨夜,该是怎样的激战? 她突然抓起那只鸳鸯枕,狠狠按在脸上。 那里还残留着沉水香,却混入陌生男子的气息。 “嫣然?”凌黛在门外探头,“你怎的还在磨蹭?芝兰院都催了三遍了!” 嫣然收拾了一下情绪,眼眶微微泛红:“嗯,我这就来。” …… 芝兰院,春兰将从这出嫁。 铜镜前,苏时瑾正为春兰,簪上最后一支金镶玉蝶钗。 镜中新娘双眼含春,嫁衣上苏绣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真好看。”苏时瑾轻抚春兰肩头,“李文轩那孩子老实本分,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春兰低头绞着帕子:“小姐为我置办这么多嫁妆,倒叫我……” “胡说什么。”苏时瑾扳过她的脸,“你自小跟着我,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前院鞭炮齐鸣。 南宫鸿煊斜倚门框,一身暗红衣袍形似妖孽:“新郎官到门口了。” 花轿临行前,苏时瑾将一个锦囊塞进春兰手中:“你的身契在这。” 她凑近春兰耳边:“从今日起,你便是自由身了。” 春兰的泪珠,砸在锦囊上,晕开一片深红。 …… 花轿行到珠宝街时,对面也来了一支迎亲队伍。 队伍最前面,高头大马上端坐的男人,是熟人——正是珍馐楼掌柜儿子,张明远。 花轿外,媒婆的话传了进来:“今日可真巧了。珍馐楼的张公子,也要娶妻,娶得还是官家小姐呢,可真是有福气呀!” 春兰透过缝隙,瞧着对面张明远那张脸。 今日他穿了大红色,比那日相看时还要俊美。 胸前的红绸花,比李文轩的足足大了一圈。 李文轩拱手道:“张兄,可真巧。当日我们一同相看,今日又一同娶亲,还真是缘分。” 李文轩做事靠谱,可情商确实低了点。 张明远顿时拉下脸:“哼,谁跟你有缘分?我今日娶得,是皇城掖门丞家的女儿,可不是婢女。” 这话明摆着,是嘲讽李文轩,娶得是一个婢女。 李文轩就算再愚钝,也听出来他隐含的意思。 他是真心求娶春兰的,如今听到别人诋毁她的出身,不禁有些生气。 刚准备开口,与他争辩几句,轿子里传来声音:“夫君,莫要争辩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张明远上次被拒,觉得落了他面子。 虽然,父亲为他寻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可他心中还是不爽。 所以特地将日子定在今日,而且时辰还刚刚好,就与李家的迎亲队伍,碰了个正着。 如今两支队伍互不相让,僵持在街道中央。 春兰又道:“让张家先过吧,我们靠边。” 轿外顿时哗然一片。 张家依靠苏时瑾过日子,于情于理,都该让李家先过。 况且,如今苏时瑾是琼华县主,张明远若是聪明人,理应早早让路。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李家让到一边。 张明远岳父,不过是个末流小官,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春兰姐!”陪嫁小丫鬟急得跺脚,“咱们可是县主的人!” 春兰声音平静:“大喜日子不争闲气。” 张明远得意洋洋,策马而过。 与花轿擦肩时,瞥见轿窗缝隙里,那身嫁衣富丽堂皇,堪比京中贵女的嫁衣,哪是他家娘子能比的。 以往普通的脸,在华丽头面的映衬下,竟然添了几分颜色。 他心中恨得牙痒痒,原本他也是有希望,娶到春兰的。 想到这,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花轿。 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个奴婢,哪及得上我家娘子?” 这话顺着风,飘进春兰耳中。 那日相看时,张明远俊美的脸,一下印在他心里。 可最终,她还是选了李文轩。 原因只是,李文轩更适合当丈夫。 春兰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她亲眼见到,沈如风如何一房一房的纳妾? 花轿重新起行时,春兰掌心掐出了血痕。 轿外喜乐喧天,她也认清一个事实:即便小姐给她再多嫁妆,在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个丫鬟。 …… 红烛高烧,喜帐低垂。 春兰端坐在床边,一身红衣,瞧着美得很。 “娘子。”李文轩端着合卺酒的手,微微发抖,青瓷杯沿碰撞出清脆声响,“该饮合卺酒了。” 春兰抬眸,眼前人穿着大红喜袍,比平日俊朗许多,只是额角还挂着汗珠。 交臂饮酒时,春兰嗅到李文轩身上淡淡染料气息。 “娘子……”李文轩红了耳根,“我……我替你卸钗环?” 春兰点头,感受着他笨拙的手指,穿过发丝。 一支支发钗被取下,最后那支金镶玉蝶钗却卡住了。 李文轩急得鼻尖冒汗,生怕扯疼她。 第337章 进宫求赐婚 “我来吧。”春兰自己解开发钗,青丝如瀑泻下。 李文轩的手,悬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他像是找到话题般急忙道:“后日回门,我给小姐带些新到的蜀锦……” 话音戛然而止。 春兰正解开嫁衣系带,大片雪肤,晃得他慌忙转身,撞翻了妆凳上的百子千孙匣。 “对……对不住!”他手忙脚乱去捡撒落的红枣花生。 春兰望着他宽厚的背影,若有所思。 床帐放下时,红烛已燃去三分之一。 李文轩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当他的唇,贴上她锁骨时,春兰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烛影摇曳中,她仿佛看见,张明远那张俊美的脸。 他穿着大红喜袍,策马而过的模样,他居高临下说“不过是个奴婢”时微翘的嘴角…… “娘子?”李文轩担忧地停下动作,“我弄疼你了?” 春兰猛然回神。 眼前还是那张憨厚的脸,只是眉头担忧地蹙着。 她摇摇头,主动环住他的脖颈。 在晃动的烛光里,她仿佛看见苏时瑾当年嫁沈如风后,时常静坐发呆的样子。 沈如风那般好容貌,却无一丝真心待小姐,反而数月便纳了二房妾室,其中一个还是小姐的亲堂姐。 “春兰……”李文轩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他正用喜帕轻轻擦她眼角:“你怎么哭了?” 她这才惊觉,脸颊冰凉。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落了泪。 “我没事。”春兰勉强笑了笑,“只是……想起小姐了。” 李文轩顿时手足无措,坐直身子:“要不……我们改日再……” “傻子。”春兰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我既嫁了你,便是你的人。”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闸门。 她主动吻上李文轩的唇,尝到合卺酒残留的甜香。 当他的手,终于大胆地抚上她腰肢时。 春兰闭上眼,将所有关于张明远的幻象,都关在门外。 …… 紫宸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 南宫鸿煊一身暗红色亲王蟒袍,站得有些随意。 窗外已是深夜,殿内已撤了火盆,倒是有些凉意。 烛火通明,乾景帝看着儿子,有些不爽。 他昨日就回了京,却到现在才想起,来见他这个父亲。 南宫鸿煊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径直开口:“父皇,南蛮王与暹罗使者三次密会,意图摆脱我朝掌控。边境已有小股部队调动迹象。” 说着,他便递上南蛮密报。 皇帝展开密报,眉头渐渐紧锁。 “果然如此……暹罗近年国力渐强,竟敢把手伸到朕的疆域来。” “儿臣已命边境加强戒备,但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南宫鸿煊声音低沉,“南蛮地形复杂,贸然出兵恐会折损兵力。不如先断其与暹罗联络,再徐徐图之。” 乾景帝满意地点头,将密报置于烛火上焚毁。“你处理得很好,朕很放心。” 他打量了一下,瘦削了不少的儿子,开口道:“过来让朕瞧瞧,可有哪里受了伤?怎么瘦了这么多?” 说完,乾景帝的手,就伸了过来。 南宫鸿煊侧身躲过,微微挑眉道:“只是受了一些小伤,已无大碍。再说,我已不是小孩子了,父皇别动手动脚。” 乾景帝有些尴尬,儿子确实不小了,都二十出头了,是该成家了。 他微笑着说:“这次的事,你办得漂亮,想要什么赏赐?不如我给你……” 南宫鸿煊急急打断:“儿臣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哦?”乾景帝眉开眼笑,“你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说吧,你看上哪家闺秀了。” “儿臣想娶苏时瑾为正妃。” 殿内霎时寂静。 香炉里的青烟笔直上升,在父子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荒唐!”乾景帝猛地拍案而起,“一个和离过的商贾之女,也配做亲王正妃?” 南宫鸿煊不卑不亢:“苏氏乃父皇亲封的琼华县主,舒县赈灾时——” “朕知道!”乾景帝厉声打断。 殿外忽然飘起细雨,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声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若你真喜欢,纳为侍妾便是。”皇帝烦躁地踱步。 “儿臣承诺过,此生唯她一人。” “承诺?”乾景帝冷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顺着飞檐,滴落在汉白玉台阶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像极了当年爱妃弹奏的《雨霖铃》。 “你的承诺不作数。”他忽地砸过来一道奏折,“你现在就滚去太庙跪着反省!” 奏折砸过来时,南宫鸿煊也不躲避。 所以擦着额角而过,留下一道血痕。血珠顺着眉骨滑落,倒像是血泪,映着一张脸更加勾魂夺魄。 “父皇。”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您不顾太后反对,执意封母妃为贵妃。” 乾景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在龙椅上。 记忆纷纷涌来——当年,他与她相识在江湖,而后坠入爱河。 若不是与他相爱,她会好好活着,而不是丧命在这深宫中。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懊悔当年的决定。 “你为何如此固执?我与你母妃,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若不是我当年固执,你母妃定会好好活在这世上。”皇帝的声音嘶哑。 南宫鸿煊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儿臣不会像父皇那么没用。”他一字一顿道,“我会护住苏时瑾。” “放肆!”乾景帝暴怒,一把掀翻鎏金香炉。 殿外狂风大作,吹得宫灯剧烈摇晃。 “来人!”皇帝厉声喝道,“传朕旨意,将林太傅嫡女指婚给熙王!” 南宫鸿煊斜了一眼:“父皇若执意指婚旁人,别怪我……” “你敢!”乾景帝暴怒,“林家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像那个商贾之女……” “父皇!”南宫鸿煊抬眸,声音冰冷,“阿瑾在舒县赈灾时,几日不眠不休……” “住口!她再能干,也是个和离过的!林家世代清贵,林小姐还是你挚友的……” “回舟的妹妹又如何?”南宫鸿煊冷笑,“儿臣要娶的是心上人,不是家世背景!” 第338章 皇帝松了口 乾景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外怒吼:“你这逆子,滚去殿外跪着!跪到你想通为止!” 紫宸殿外,夜雨滂沱。 南宫鸿煊跪在汉白玉台阶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溅起细小水花。 二月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浸透了他的亲王蟒袍,却浇不灭他眼中的倔强。 雨越下越大,像无数银针,扎在南宫鸿煊身上。 他嘴唇渐渐发白,额角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胀。 三更梆子声传来时,南宫鸿煊身形开始摇晃。 魏无仁忍不住低声道:“殿下,您就服个软……” “我偏不!”南宫鸿煊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然挺直脊背,“本王……不悔……” 殿内传来一声咆哮:“别劝他,让他跪。”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惨白如纸的面容。 乾景帝站在窗前,透过缝隙,看着儿子摇摇欲坠的身影。 这般倔强,追求真爱的样子,与当年的自己,有些相像。 可后宫就是吃人的牢笼,他是决意让煊儿继承大统的。 若让煊儿经历,他这些年的痛楚,他于心不忍。 “煊儿……你为何不懂为父的心?”乾景帝有些哽咽。 南宫鸿煊终支撑不住,向前栽倒。 瞬间,乾景帝不顾仪态,冲出殿门:“传太医!快传太医!” …… 乾元殿内,烛火通明。 南宫鸿煊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 太医把完脉,低声道:“王爷寒气入体,加上旧伤未愈……” “朕不管用什么药!”乾景帝死死攥着儿子的手,“必须给朕治好!” 昏迷中的南宫鸿煊忽然呓语:“阿瑾……阿瑾……” 乾景帝浑身一震。 当年,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知夕时,她也这样唤着他的名字。 “陛下……”魏无仁小心翼翼地上前,“林太傅还在偏殿候着……” “让他走吧!”乾景帝忽觉疲惫。 …… 南宫鸿煊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手正被人紧紧握着。 侧头看去,乾景帝竟伏在榻边睡着了。龙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发间的金冠也歪斜着。 “父……皇……”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乾景帝惊醒,眼底还带着血丝。 见儿子醒了,他下意识要端出帝王威严,却在看到南宫鸿煊苍白脸色时,所有架子都垮了下来。 “醒了?”乾景帝声音出奇地温和,“太医说你再不醒,就要用金针刺穴了。” 南宫鸿煊试着撑起身子,却一阵眩晕。 乾景帝忙扶住他。 “别动。”他亲手端来药碗,“先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南宫鸿煊皱起眉。 他记得父皇夸赞林家小姐的话,记得自己跪在雨里,记得…… “儿臣不会娶林家女。”他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坚定。 乾景帝的手顿了顿,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 烛火跳动间,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你就这么……”皇帝深吸一口气,颓然地塌下肩膀,“罢了。” 南宫鸿煊诧异地抬眼。 “朕可以答应你。”乾景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有个条件。” “父皇请说。” “三日太后寿宴……”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若太后她老人家同意这门亲事,朕就……准了。” 太后对商贾之女有偏见,不过对他这个孙子,一直也很不喜。 这次,父皇估计预测错了,太后一定会同意,并且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自他记事起,就能感受到太后的敌意,后来长大些才晓得,这敌意从何而来?——是来自于他的母妃。 “怎么?”乾景帝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刺了一句,“不是信誓旦旦说能护住她吗?连太后这关都过不了?” 南宫鸿煊笑了,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儿臣谢父皇成全。”他撑着身子,要下榻行礼。 “躺着!”乾景帝一把按住他,触到儿子冰凉手腕时,声音又软了下来,“你……好好养伤。” 乾景帝起身,走到殿门口,他突然停住,背对着儿子说:“你母妃若在……定会为你高兴。”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很快消散在雨声中。 南宫鸿煊望着父皇背影,忽地发现他发间多了几根银丝…… …… 次日,洛华苑。 细雨敲打着窗棂,苏时瑾倚在软榻上,有些心焦。 昨夜鸿煊进了宫,到现在,都没消息传来。 “小姐,冷大人到了。”嫣然挑开珠帘。 苏时瑾急忙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 她匆忙走出内室,冷锋正候在那,态度十分恭敬。 “如何了?”苏时瑾声音发紧。 冷锋单膝跪地:“殿下让属下带话,他在宫中养几日,请县主莫要心焦。” “养几日?”苏时瑾脸色骤变,“他又受伤了?” “不曾受伤,是殿下的苦肉计。”冷锋展开笑颜。 主子的身子,怎会这么轻易就昏倒? 从来不知,主子装起柔弱来,竟如此炉火纯青。 不过想想,之前舒县归来时,主子就是靠这个,才享受到美人在怀的待遇。 主子果真是人才,一本《恋爱法则》融会贯通,还晓得用在圣上身上。 苏时瑾蹙眉:“什么苦肉计?” “不过是雨里跪了一会,不碍事的。”冷锋咧着嘴笑道。 苏时瑾眉头蹙得更深了,声音里带了一丝恼怒:“他这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如此不爱惜?淋了雨,进了寒气,终归是不好的。” “可结果是好的呀,圣上已松口了。只要太后答应,他就不再反对。”冷锋没心没肺地说。 他又补充道:“三日后太后寿宴,殿下会借机求太后赐婚。”,随即抬头看了看苏时瑾,“殿下说,他有十足把握。”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 苏时瑾有些疑惑:“十足把握?太后最厌恶商贾之女,怎会……” “县主有所不知。”冷锋压低声音,“太后与殿下……有些旧怨。” 苏时瑾诧异地抬眼。 “当年贵妃娘娘……”冷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之殿下说,太后定会乐见其成。” 第339章 余氏病入膏肓 嫣然端着茶进来,热气氤氲。 苏时瑾吩咐她:“嫣然,去将回春丹取来。” 嫣然应了声是,不过一会,便捧出个紫檀木匣,匣中整齐码着几个青瓷小瓶。 苏时瑾接过匣子,递给冷锋:“我知晓宫里不缺好东西,这是我最近炼制,你带去给他。让他好生注意身体,我可不喜欢病秧子。” 冷锋笑嘻嘻接过来:“属下一定带到。” …… 沈府,松鹤堂。 屋内药气熏天,混着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余氏躺在床榻上,两条腿裹着厚厚的纱布,却仍渗出黄褐色的脓水,染脏了锦被。 韩大夫刚换完药,摇头叹息:“老夫人,若早半月截肢,尚有一线生机,如今……” “截什么截!”余氏睁眼,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褥,“我儿是太常寺四品少卿,我媳妇是承恩侯府家的女儿。我若没了腿,在亲家面前岂不是矮了一等?!”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几分跋扈。 韩大夫只能摇摇头,退到外间。 他是感激沈少卿的收留,所以句句说得都是大实话。 无奈这个老太太,油盐不进非得要走死路。 沈安国跪在床前,满脸愁容:“母亲,当初您就该听韩大夫的,保命要紧啊!” “保命?”余氏冷笑,浑浊的眼珠子扫过屋内众人,“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早死!” 王玉玲站在一旁,手里绞着帕子,忍不住插嘴:“婆母,您这话说的,我们哪敢啊?您要是早听大夫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 她自小市井长大,说话本就直来直去,不像高门贵女那般弯弯绕绕。 自从在夫家闹了几次后,如今说话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你闭嘴!”余氏瞪她,“一个商贾之女,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王玉玲脸色一僵,心里暗骂:老不死的,都快烂透了还摆谱! 沈安国连忙拽了拽妻子的袖子,示意她别顶撞。 这时,沈如风带着颜宛白,走了进来。 “母亲。”沈如风上前,声音低沉。 余氏一见小儿子,眼神立刻柔和了几分:“如风来了……” 颜宛白跟在沈如风身后,一身素雅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 穿着打扮,有些像朴月琴,只是相貌却更胜一筹。 她缓步上前,柔声道:“婆母,儿媳给您熬了参汤,您喝一点吧。” 说完便扶着余氏,靠在软枕上,亲自给她喂参汤。 颜宛白表面装得孝顺,实则骨子里,瞧不起沈家,更加嫌弃婆母这残躯。 沈家的人,她只单单爱一个人,那便是沈如风。 而且爱得疯狂,爱得痴迷,更甚前世的苏时瑾。 这一碗参汤,可是惨了好东西,可帮余氏早日解脱。 这样想着,颜宛白的手更稳了,片刻便喂完了一整碗汤。 余氏喝完汤,见到沈如风身后的人,顿时大喜。 沈竹茹眼眶微红。 如今的她娇媚入骨,很是得柳文州欢心。听闻母亲病重,柳文州立马遣人,送她回娘家。 “茹儿,过来。”余氏朝女儿招手。 沈竹茹连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 “女婿待你可好?”余氏问。 王玉玲在一旁,翻了一个白眼。沈竹茹是妾室,不过是个玩意儿。 老太太果真是糊涂了,竟然称国公府二公子为女婿。 这算哪门子女婿? 颜宛白嘴角抽了抽,却并未多话。 沈竹茹咬了咬唇,低声道:“爷待我……很好。” 余氏满意地点点头:“如今你有了归宿,风儿也得了前程,我也算无憾了。只是……” 只是,有些仇还没报。先夫早死,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身边只有沈富那一个老仆。 长久的相伴,她与沈富有了实质,可沈富也死了。 或许,她命中注定,就该孤独一人。 不过也足够了,至少小儿子和女儿,往后都会有好生活。 沈安国听到母亲的话,心中有一股情绪在翻滚。从小到大,母亲都偏疼弟弟妹妹,只有他,在她眼中是根草。 他脸色愈发难看。 余氏抬眼一看大儿子,立马找补:“安国对咱沈家也有大功劳,给我们孙家添了长孙。” 王玉玲轻嗤一声,心中想着:又不是你儿子生的,没有我王玉玲,哪来的壮儿。 她忽地想起朴月琴,那个贱女人,好像忽然消失了。 还好她消失了,她肚子里的种,要是生下来。这沈府哪还有他们母子的位置? 这贱人,要是死在外面就好了,如此她才能安稳度日。 王玉玲不知道,确实如她所愿,朴月琴已死,再也不会威胁到她了。 王妈妈牵着贵儿的手,走了进来。 “老夫人。”王妈妈低声道,“表公子说想姨母了,我就带他过来了。” 正月后,不知因何缘故,颜宛白越来越美,勾得沈如风的心渐渐动摇。 所以元宵节,沈如风带着颜宛白,去赏灯猜谜。 情浓我浓时,沈如风提出姨母家的表弟,与壮儿一般年岁,想接到府中与侄子作伴。 况且开过年,壮儿也得入学启蒙,有个人陪着也是好事。又说大哥从小不喜读书,不能让侄子将来照样学样,所以得从小抓起。 当时,颜宛白满脸笑意,一口答应。 贵儿便这样,被接来沈府,交由余氏照看。 贵儿接过来已十日,他都未曾与他好好说会话,就是怕颜宛白起了疑心。 其实,颜宛白早知贵儿,是沈如风和朴月琴的私生子。 只是她故意装作不知。 那些勾引她夫君的贱人,还有那些贱种,都得死! 说起来,杏儿去庄子上,已经有些日子了!再过些日子,她在庄子里珠胎暗结的消息,就会传回来。 不知,沈如风听到,爱妾怀了野种,会是个什么表情? 颜宛白眼睛微眯,心中暗忖:不知他会不会念旧情,饶了这个不忠贞的女人呢? 颜宛白见笑容不变,主动朝贵儿招手:“贵儿,来。” 贵儿怯生生地走过去,小声道:“表嫂。” 颜宛白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你姨母病了,你要乖乖的,别吵着她。” 第340章 不过是几句气话而已 “贵儿晓得,贵儿一定会乖乖的。”贵儿年龄不大,心智却早熟得很。 余氏一把搂住贵儿,待他倒是比正经的亲孙子,还要亲昵。 颜宛白心中冷哼:倒也是,亲儿子和亲侄女的儿子,确实是十分亲。 这也是,颜宛白想送余氏归天的,一个理由。 她由着儿子,与人暗度陈仓,有了私生子。 余氏祖孙怡情了一会,有些乏力,就将人打发走了。 却临时叫住了小儿子。 见人都走了,余氏低声开口:“风儿……你得小心些,莫让颜氏知晓贵儿真实身份。” 沈如风一怔,下意识看向颜宛白离开的方向。 颜宛白正牵着贵儿,迈过门槛。 她的穿着打扮,近来越发像朴月琴了。 不过,朴月琴没她美,也没她这一身气质。 沈如风心里一颤。 他原本厌恶颜宛白,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越来越像朴月琴。 甚至……比朴月琴更让他心动。 “母亲放心。”沈如风低声道,“儿子心里有数。” 余氏还想说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 “母亲!”沈如风大惊。 韩大夫连忙上前查看,将沈如风拉到一旁,低声叹息:“老夫人……怕是就这几日了,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吧。” 沈如风的眸子暗了下来。 父亲死了,如今母亲也要离他而去。 他顿时湿了眼眶,往后他就是无爹无娘的人了。 …… 春兰回门这日,恰逢久雨初晴。 新冒的嫩芽沾着晨露,在阳光下莹莹润润。 春阳透过窗棂洒进内室,苏时瑾站在铜镜前,任由嫣然为她整理衣襟。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云纹暗花缎褙子,衣襟与袖口用银线绣着云纹,清雅中透着几分矜贵。 内衬浅湖水蓝立领中衣,领口缀着一颗莹润的珍珠扣,衬得她脖颈更加修长。 下身素雪色百迭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兰草纹样。行走时若隐若现,像初春薄雪下刚冒头的新芽。 嫣然替她挽了个挑心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嵌碧玺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清灵却不张扬。 耳畔一对白玉耳珰与步摇相映成趣,素净典雅。 “小姐今日这身打扮,既不会太过素净,又不显得招摇,正适合见春兰姐姐。”嫣然笑道。 “小姐,他们到了。”秋月挑开珠帘,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苏时瑾听到这话,忙带着嫣然等人迈出屋子。 一路上,苏时瑾步履匆匆,倒是少了份平日的稳重。 刚进花厅,春兰就迎了上来。 “小姐!”春兰眼眶一红,提着裙摆就要下跪。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藕荷色罗裙,发间簪了一支红宝石鎏金簪子,映得整张脸都明亮了几分。 “快起来。”苏时瑾连忙扶住她,“你现在也算是少奶奶了,哪能动不动就下跪?” 李文轩跟在后面,脸上堆满笑容。 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直裰,腰间挂着一枚香囊——想必是春兰绣得。 “小、小姐。”他似乎有些紧张,“无论何时,您都是我们得主子。”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外人称他爹李掌柜,称他李公子。 可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苏时瑾,请来的管事而已。 苏时瑾笑道:“不必如此拘谨!你既和春兰成了婚,便是一家人。” 李文轩憨憨一笑,将手中锦盒递过去:“好,听小姐的。这是我们夫妇,准备的回门礼。” 苏时瑾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匹蜀锦,正是她喜欢的雨过天青色。 “华裳宝阁新到的料子。”李文轩搓着手解释,“虽是小姐的产业,但这料子是我们花自己银子买来的。” 苏时瑾笑得,眸子弯成月牙状。 果真是老实人,春兰嫁给他,定会有好日子的。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爹和你,知晓你不会贪墨的。” 李文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春兰,羞得耳根通红,自己的丈夫实在是…… 她急忙岔开话题:“小姐快尝尝这个。” 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桂花糕,“是……是婆婆亲手做的。” 苏时瑾拈起一块,甜香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春兰眼睛亮晶晶的。 这丫头嫁人后,倒是活泼了些。 苏时瑾点点头:“好吃。看来你公婆,待你很不错!” 春兰垂下头:“公婆待我很好,拿我当亲生闺女般疼爱。” 苏时瑾又接着调侃道:“那李文轩呢?” 说到这,春兰一下红了脸,忙推了一下丈夫,嗔怪道:“你先出去,我要跟小姐说说话。” 李文轩很是听话,立即行礼退下。 苏时瑾拉着春兰的手坐下,抿唇笑道:“好了,现在人走了,你可以说了。” 春兰绞着帕子,声音细如蚊呐:“文轩他……待我很温柔。” 她说着,脸颊微微泛红。 想起昨夜,丈夫笨拙地替她揉着酸痛的腰,还特意去灶房,给她熬了红糖姜茶。 苏时瑾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替她高兴。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对了,迎亲那日……我听说你们遇上了张明远?” 春兰身子一僵,随即勉强笑道:“是遇上了,不过也没什么。” “没什么?”苏时瑾冷哼一声,“他当众羞辱你,还说什么‘不过是个奴婢’?”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张家这些年靠着珍馐楼,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倒是忘了本分。看来是时候,换个掌柜了。” 苏时瑾驭下极有手段。 她初接手产业后,便立下规矩:铺子盈利,掌柜可分一成利,其余九成归她。 这一成看似微薄,实则惊人。 她京中店铺几十家,名下的珍馐楼、华裳宝阁更是日进斗金。 珍馐最普通的席面,也够普通人家一个月开销。 华裳宝阁一件衣裳,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嚼用。 掌柜们算盘一拨,这一成利竟比别家五成还高,个个死心塌地。 因此,张家也靠着苏时瑾,购置了新宅院,如今听说还要开一家茶楼。 春兰连忙握住苏时瑾的手:“小姐别动怒。张明远不过是气我,当初相看时没选他,说了几句气话罢了。” 第341章 你快起来 她顿了顿:“张掌柜打理珍馐楼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小姐若为了我这点小事换人,反倒折了得力干将。” 苏时瑾盯着春兰看了半晌,忽然叹道:“你呀,还是这么心软。” 春兰垂眸浅笑:“不是心软,是觉得不值得。”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现在过得很好,何必与不相干的人计较?” 苏时瑾闻言,神色柔和下来:“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便饶他这一回。”她话锋一转,“不过若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的。”春兰连忙保证,“张明远如今娶了官家小姐,想必也不会再纠缠这些旧事。”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 春兰又说起李家的事,公婆如何待她好,丈夫如何体贴。 苏时瑾则告诉她洛华苑的近况,说到南宫鸿煊时,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不知不觉已到午时。 “留下用膳吧。”苏时瑾吩咐嫣然,“去让小厨房多做几道春兰爱吃的菜。” 午膳摆在花厅。 席间,李文轩依旧拘谨,只敢夹面前的菜。 苏时瑾见状,让春兰给他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李文轩接过汤:“多谢小姐。没想到,私底下小姐如此……” 春兰悄悄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脚。李文轩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恼。 用罢午膳,苏时瑾又命人上了新茶。 “这是昨日刚到的乌牛早茶。”她浅嘬了一口,“带些回去,给你公婆尝尝。” 春兰正要推辞,苏时瑾已转头吩咐:“去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来。” 不一会儿,下人们鱼贯而入,捧着各式礼盒。 有上好的绸缎布料,精致茶具,名贵药材,还有给李父李母准备的滋补品。 春兰看得目瞪口呆:“小姐,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苏时瑾笑道,“你如今是李家少奶奶,回门礼自然要体面些。” 她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春兰:“这是单独给你的。” 春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赤金嵌宝石的镯子。 “小姐……”她眼眶一热,声音哽咽。 苏时瑾拍拍她的手:“收着吧。你自小跟着我,如今出嫁了,我总要给你撑撑场面。” 日头西斜时,春兰夫妇告辞离去。 苏时瑾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既欣慰又不舍。 “小姐放心。”嫣然在一旁轻声道,“春兰会过得很好的。” 苏时瑾微微颌首,又道:“春兰已觅得良人,要不你和冷锋处处看?” 嫣然闻言,眼圈顿时红了。 “小姐何必总提这个?”她声音发颤,“奴婢早说过,这辈子都不嫁人。” 苏时瑾一怔,见她反应这般大,忙道:“好好好,以后我不提了。” 伸手想替她擦泪,却被嫣然侧身避开。 嫣然倔强地别过脸,喉头滚动几下才哑声道:“奴婢去给您煮些甜汤来。” 说罢匆匆退下。 苏时瑾望着她背影蹙眉——近来怎么越发不懂嫣然了? 廊下,嫣然扶着廊柱急促喘息。 方才险些脱口而出,此刻她舌尖发烫,她差点就说出来那句话——我喜欢的人,一直只有你。 一滴滴泪滑落。 …… 珍馐楼与华裳宝阁,相距不远。 珍馐楼后院,张明远站在窗前,恰好看见李家的马车经过。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瞥见车内堆满的贵重礼品,还有春兰发间那支闪闪发光的红宝石簪子。 他握紧拳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少爷。”小厮在门外禀报,“老爷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说是县主派人来查账了。” 张明远脸色一变,匆匆往外走去。 …… 二月初六,洛华苑。 晨光熹微,窗棂处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苏时瑾正对镜梳妆,忽觉身后一阵风过,腰间陡然一紧。 他今日穿了亲王规制的玄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龙纹玉佩,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偏生那双凤眸含着笑,眼尾微微上挑,邪气横生,不似人间客,倒像九霄堕下的魔。 “殿下来得倒是早。”她抿唇一笑。 南宫鸿煊反手合上窗,凤眸里跳着暗火:“几日不见,县主倒是生分了。”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耳垂,嗓音低哑,“连声‘云郎’都不肯叫?”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苏时瑾身子一颤,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别闹……还要进宫……” “急什么。”他指尖划过她衣领,轻易挑开系带,“太后寿宴午时才开始。” 锦缎外衫滑落在地,露出里头杏色主腰。 南宫鸿煊眸色一暗,俯身咬住那根细细的丝绦,含糊道:“在宫里养伤这些日子,想你想得发疯。” 苏时瑾呼吸急促起来,被他逼得后仰,腰抵在妆台边缘。 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宽肩窄腰,将她整个笼在身下;她发髻微乱,唇瓣被吮得嫣红。 “你这人……”她刚开口,就被封住唇。 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几日分离的思念,都补回来。 南宫鸿煊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扯开主腰系带,掌心贴着细嫩肌肤一路向上。 “唔……”苏时瑾被他吻得发软,指尖陷入他臂膀。 绸缎撕裂声格外清晰。 南宫鸿煊扯开她里衣,肩头淡粉疤痕几乎看不见了。 他低头轻舔,感受到身下人战栗,低笑道:“看来伤好全了。” 苏时瑾羞恼地推他:“你……你轻些……” “轻不了。”他咬着她锁骨含糊道,“梦里撕碎你衣裳多少回,醒来就得换被褥……” 露骨的情话,让她浑身发烫。 南宫鸿煊趁机将人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苏时瑾慌忙搂住他脖子,发间金钗叮当坠地。 床幔垂落刹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叩门声。 “殿下!”冷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再不走就赶不上太后寿宴了!” 南宫鸿煊动作一顿,额角青筋暴起:“滚!” “可是……”冷锋硬着头皮道,“误了时辰,太后怪罪下来……” 苏时瑾猛然清醒,慌忙推开身上人:“快起来!” 第342章 寿宴献礼环节 半个时辰后。 苏宅正门处,一辆沉香木马车静静等候。 苏时瑾换了身正红蹙金绣凤尾裙,层层叠叠的裙摆绣着芍药花。 发间九凤衔珠步摇垂下的东珠,衬得她肤若凝脂。 南宫鸿煊黑着脸站在车旁,见她出来,目光陡然炽热:“这身比方才那身更好看,看得我更想——” 他做了一个嘴型,并未说出来,可苏时瑾看懂了——是两个字,撕了。 “你敢!”苏时瑾瞪他,眼波盈盈如水。 他低笑着扶她上车,趁机在耳边道:“等宴席结束……” 马车缓缓启动。 苏时瑾靠在他肩头:“太后若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南宫鸿煊把玩着她一缕青丝,笑得肆意:“她一定会同意。” “为何?” “因为——”他俯身在她唇上轻啄,“老太太巴不得我娶个商贾之女,好绝了继位的心思。” 苏时瑾愕然。 南宫鸿煊却已靠回软枕,凤眸微阖,唇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远处宫门巍峨,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 慈宁宫。 太后寿宴,能来的都是皇家子弟,宗亲贵族。 定安伯这种,都不够份量,没资格前来。 苏时瑾跨进来前,席上已坐了不少人,倒是有些熟面孔——比如说,承恩侯夫妇,秦阁老幼子秦竹。 因皇帝太后还未到,殿内十分嘈杂。 当南宫鸿煊携着苏时瑾进来时,满殿霎时一静。 南宫鸿煊一身玄色蟒袍,凤眸微挑,似笑非笑地扫向殿中众人。 这姿态,带着一丝不屑,还有几分慵懒的邪气。 苏时瑾一袭正红蹙金凤尾裙,逶迤而行。 九凤衔珠步摇垂下的东珠轻晃,映得她浅褐色秋水眸,愈发清冷含霜。 肌肤胜雪透玉光,偏那朱唇丰润如玫,唇角一点美人痣似嗔似笑,恰似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艳绝清极,令人不敢逼视。 “这就是琼华县主?”德华长公主眯起眼,手中团扇半掩朱唇,“倒比传闻中还美。” 话未说完,她身侧的文新郡主,已捏碎了手中芙蓉糕。 她死死盯着苏时瑾,眼中妒火几乎要烧穿那袭红衣。 她从小恋慕熙王,以为自己定能得偿所愿。 不知哪来的谣言,说熙王殿下青睐琼华县主。 今日一见,果真是狐媚子。 “姑姑安好。”南宫鸿煊走上前来,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 凤眸扫过文新郡主时,刚刚还一脸怨恨的人,立刻红了脸。 苏时瑾跟着行礼:“臣女见过长公主。” 德华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而文新郡主,是她最宠爱的幼女。 除了德华长公主,南宫鸿煊没理会其他人。 径直携苏时瑾入席落座,恰与南宫晖席位相邻。 才刚坐定,便见南宫晖目光灼灼地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几日不见,县主愈发容光照人了。”南宫晖把玩着酒盏,目光在苏时瑾身上流连,“这身红衣衬得肌肤胜雪,倒让本王想起‘温泉水滑洗凝脂’的佳句来。” 苏时瑾执起茶盏,唇角微扬:“厉王殿下好文采。只是……” 她抬眸,秋水般的眸子寒光凛冽:“这诗原是形容杨贵妃沐浴之态,殿下莫非另有所指?” 南宫晖脸色一僵。 “皇兄。”南宫鸿煊呲笑一声,“若我没记错,你素来偏爱沈如风那样的皮相。” 他凤眸斜睨,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尤其是……被颜氏调教过的模样。” 殿内骤然一静。 南宫晖手中酒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琥珀色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在锦袍上洇开一片暗色。 他眼神不善:“七皇弟慎言……”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因为太后,还有乾景帝到了。 众人慌忙跪地行礼。 厉王南宫晖垂眸,敛去眼底戾气,指尖微微发颤。 待太后和乾景帝落座,便是献礼环节。 乾景帝让魏无仁,捧上南海明珠串成的璎珞。 太后含笑,让贴身嬷嬷收了。 德华长公主紧随其后,命侍女展开九凤呈祥图。 金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引得满堂赞叹。 接下来便是皇子献礼。 大皇子南宫晖双手捧着西域夜光琉璃灯盏:“此盏取自月氏国千年寒玉,光照彻夜不灭,愿皇祖母寿比星河,岁岁长明。” 二皇子南宫昭,献的是前朝典籍孤本。 三皇子南宫昱,托着鎏金错银的青铜香炉上前:“此炉是孙儿按古籍复原,愿青烟常伴,护皇祖母福寿安康。” 四皇子南宫烨转动八音盒发条,人偶随着江南小调翩然起舞:“皇祖母喜听曲儿,这八音盒能奏百首,盼能解您烦闷。” 五皇子南宫朔,命人抬上剔透的冰雕仙山,倒入温水后,寿比南山在水汽中浮现。 “愿皇祖母如这仙山,永享安康。” 六皇子南宫澈,展开《百寿图》,百个“寿”字或刚劲或飘逸:“孙儿以笔墨寄情,愿皇祖母福泽绵长。” 南宫鸿煊抬手示意,随从抬出一架屏风。 这是一架千年阴沉木雕刻的屏风,上面刻着仙鹤,寓意吉祥。 “此屏风取自南海沉船古木,愿仙鹤衔瑞,佑皇祖母春秋永驻。” 往年太后寿辰,南宫鸿煊送的寿礼,很是随意。 今年倒是,有些奇了。 太后心中也很好奇,但是并未开口询问。 乾景帝倒是心知肚明,因为今年这小子,有求于太后。 不过他并不慌,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会被这东西收买。 大公主南宫明玥与驸马陆承渊,奉上了和田玉如意。 随后,十来位公主,进献的珍奇各有巧思,却未引起太多波澜。 直到十四公主南宫念瑶,蹦跳着冲到太后面前,怀中搂着一只雪白小狐狸:“皇祖母快看!这是我给你选的寿礼,它可机灵啦!” 太后抚摸了一下小孙女的头,眼睛笑眯了缝。 当礼官高唱:“琼华县主献寿礼”时,满殿贵胄目光,都聚向了那红衣女子。 苏时瑾手捧鎏金锦盒,款步上前。 她盈盈下拜:“臣女谨献‘玉容丹’,恭祝太后娘娘芳华永驻。” 锦盒开启刹那,殿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冽梅香。 第343章 太后应了 十二枚莹白如玉的丹药,静静躺在绛色丝绒上,每枚丹药都凝着霜花纹路。 “此丹以天山雪莲、南海鲛珠为主料,佐以十二味珍稀药材而成。”苏时瑾声音清越,“最是养颜!” 太后紧盯着她,那张脸竟比传闻中还要摄人心魄。 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唇若三月桃夭。 最绝的是通身气度,明明穿着最艳的正红,却透着一股子清冷疏离。 太后指尖抚过丹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个玉容丹,这香气哀家甚是喜欢。” 她抬眸笑道:“好孩子,近前来。这般好容貌,把皇女们都比下去了。” 这话听起来是夸,可无端给苏时瑾招来怨恨。 苏时瑾连忙福身:“太后谬赞了,臣女怎敢与金枝玉叶相提并论。” “哀家听闻你与沈家和离后,一直未再许人?”太后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南宫鸿煊,“不如今日,哀家给你指个婚如何?” 话音未落,南宫鸿煊大步出列,凤眸灼灼:“皇祖母。” 他撩袍跪地,“孙儿想求个恩典。” 满殿寂静。 文新郡主绞紧了帕子,厉王眯起眼睛。 就连正在布菜的宫女,都僵在原地。 “孙儿与琼华县主两情相悦,求皇祖母成全。” 太后手中茶盏,“当啷”落在案上。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好!好!”太后竟起身扶起两人,“哀家早说煊儿该成家了。” 德华长公主眉头一皱:“母后,琼华县主怎能配得上煊儿?” 她几乎脱口而出,苏时瑾商贾之女,又是和离之身,怎能嫁亲王? 就算是高门大户,也不屑于要这样的媳妇,更何况皇家? 母后莫不是老糊涂了? 太后冷着脸,扫了一眼德华长公主。 德华再也不敢多话。 随即太后,又抚着苏时瑾的手:“哀家瞧着你这丫头,就欢喜得很。这事,哀家准了”她转头看向皇帝,“皇帝觉得如何?” 文新郡主脸色煞白,外祖母怎会同意? 她明知道,她喜欢七表哥。 “母后不是最重门第?”乾景帝似笑非笑,“当年为晖儿选妃,连左相嫡女都嫌不够贵重。” 太后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煊儿难得动心,何苦拘着那些虚礼?”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苏时瑾,“哀家瞧着这丫头就很好,商户出身反倒实在,不会那些弯弯绕绕。” 皇帝从未想到,太后会这样轻而易举同意。 可他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他望着最疼爱的儿子,无奈道:“既然太后准了,朕也不好反对。” “舅舅!”文新郡主突然离席跪地,“文新不服!她一个......” “够了!”德华长公主一把拽回女儿。 她阴冷地瞥向苏时瑾,低声对女儿道:“她一个商贾之女,就算成了熙王妃,也成不了气候,你若……” 声音越来越小,可南宫鸿煊和苏时瑾,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 寿宴结束后,文新郡主拦住苏时瑾:“你一个商贾之女,怎配得上七表哥?” 苏时瑾斜了她一眼:“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说得算?鸿煊觉得,我配得上,我就配得上!” 文新郡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还什么都不是,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苏时瑾抬眸浅笑:“怎么?就准你出口伤人?还不让我据理力争可?” “你!”文新郡主气跑了。 与此同时,厉王拦住南宫鸿煊:“恭喜七皇弟得偿所愿。不过......” 他瞥向苏时瑾方向,“商贾之女当王妃,皇弟倒是开了先例。” 南宫鸿煊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你说若太后知晓你的喜好,还会不会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望?” 他又补充道:“我听说,母后都病得下不了床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管我的事?” 厉王脸色一沉,正准备发火。 却见凤仪宫的宫女,匆匆走过来:“厉王殿下,皇后让你立刻去凤仪宫!” …… 众人皆走了,乾景帝独留到最后。 太后早让人拟好赐婚懿旨,又递给乾景帝看了看。 “母后当真同意这门亲事?”他抬眸,眼底暗藏审视,“煊儿毕竟是亲王,娶个商贾之女……” 太后轻笑:“皇帝不是说过,只要哀家点头便不反对?” 她指尖划过懿旨上“苏时瑾”三字:“这丫头生的如此绝色,又能得煊儿倾心,咱们做长辈的,就该成全他。”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 那时为厉王选妃,太后挑剔得很,如今却对苏时瑾和离之身只字不提。 “母后待煊儿,倒比晖儿宽厚。”他意味深长道。 “晖儿是嫡长子,自然要慎重。”太后抚了抚鬓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至于煊儿……”她轻笑一声,“只要他欢喜就好。” 皇帝胸口发闷。他岂会不懂太后心思? 煊儿若娶了商贾之女,朝廷上便少了助力。往后若想继承大统,便是难上加难! “皇上……”见他半天不回答,太后出声唤道。 乾景帝微微颔首:“母后如此怜惜孙儿,真是煊儿的造化。” “既如此,母后盖印吧。” …… 宫门外,冷锋抱臂,倚在沉香木马车旁。 远远瞧见自家主子,牵着苏时瑾的手大步而来。 他唇角噙着三分邪笑,凤眸里灼灼生辉,连玄色蟒袍的衣摆,都翻飞得比平日更肆意三分。 “成了!”冷锋咧嘴一笑,肘了肘身旁的凌黛,“瞧见没?主子那眼神,活像刚叼着猎物的狼。” 凌黛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回道:“还不知道,谁是猎物呢?” 话音刚落,南宫鸿煊已一把将苏时瑾拦腰抱起,直接跨上了马车。 车帘“唰”地落下,里面传来声音:“冷锋,回王府。” 冷锋欢快地应了一声:“是。” …… 马车内,苏时瑾被抵在软枕上。 南宫鸿煊指尖,挑开她腰间玉扣。 “别……”她刚开口,唇就被封住。 这个吻,霸道放肆得很。 他一手扣住她后颈,另一手顺着凤尾裙裙底探入,掌心一寸寸向上摩挲。 第344章 你如今是我的了 “阿瑾。”他嗓音低哑,唇贴着她耳垂轻咬,“太后赐婚了,你如今……可算彻底是我的了。” 苏时瑾呼吸微促,紧紧掐着他臂膀:“这是在马车上……” “正好。”他低笑俯身,齿尖轻磨她锁骨,碾过那朱砂痣:“每次马车里都功亏一篑,今日总得试试……在行进的马车里……” 苏时瑾嘴里嘟囔:“不可……” 不过三下两下。 衣裙滑落,铺在身下,红的鲜艳。 马车宽敞,布置得也格外舒适。 就连行进途中,也不觉一丝颠簸。 苏时瑾肌肤骤然暴露,激起一阵战栗。 南宫鸿煊的唇,紧随其后,沿着她锁骨一路向下。 所到之处,激起一片绯色。 “南宫鸿煊!”她羞恼地推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车壁上。 “嘘——”他凤眸微眯,眼底暗火灼人,“车外有人,你若叫得太大声……” 他指尖恶劣地碾过她唇瓣,“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琼华县主在马车上……被本王欺负狠了。” 苏时瑾耳根烧透,却被他趁机吻住。 这个吻缠绵悠长,舌尖勾着她软处不放。 苏时瑾觉得呼吸不畅,几乎快要晕过去时,他又渡了一口气过来。 却又仍不肯放开,让她张嘴呼吸一下空气。 手也没闲着,顺着她腰线滑下。 像是跋涉在无垠的沙海,烈日炙烤,唇瓣干裂。 终于,在风沙尽头,窥见一抹绿意。 指尖轻触,凉意沁入,如久旱逢甘霖。 苏时瑾浑身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却被他尽数吞入唇齿间。 马车忽然颠簸起来。 “……车、车在动……”她声音支离破碎。 “嗯。”他淡淡应声,指节却悄然收紧,“倒也……省了麻烦。” 马车越发颠簸起来,车身轻晃间,两人呼吸愈发急促。 南宫鸿煊贴着她耳边低语:“阿瑾,你真是让我……欢喜得很!” 苏时瑾的脸,红的几乎滴血。 他忽然收拢手臂,将她整个人托起。 她猝不及防,只得攀住他的肩,衣袂垂落如莲瓣舒展。 衬裙铺开,掩住了这抹春色。 “南宫……!”她咬牙,却再次被堵住。 压抑的欲望,尽数发泄。 苏时瑾被抵在车壁上,腰肢被牢牢扣住。 随着马车的颠簸,两人的喘息声,愈发凌乱。 “嗯……嗯、嗯……”她指尖掐入他肩胛。 忽地,苏时瑾一口咬了上去,才堵住那羞死人的声音。 南宫鸿煊不觉得痛一样,任由她咬着,只凤眸里暗潮翻涌得更厉害。 这马车是特地准备的,隔音效果极好。 两人又刻意压低声响,冷锋又故意颠簸了些。 车轮滚滚的声音,盖住了里面的声音。 但凌黛还是,微微红了脸。 快到熙王府时,南宫鸿煊总算松开了她。 他拥着她,慢条斯理地系上主腰丝绦。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腰间软肉,惹得她一阵轻颤。 “别动。”他低笑,故意将系带打了个繁复的同心结,“我伺候人的机会可不多。” 苏时瑾羞恼地拍开他的手:“这叫伺候?方才怎不见你这般耐心?” 南宫鸿煊凤眸微眯,俯身轻舐耳垂:“别闹!再闹,我怕控制不住,再来一次!” 苏时瑾耳尖瞬间通红。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将蹙金凤尾裙的褶皱,一一抚平。 又瞥见苏时瑾雪白后颈上,印了一道红痕。 指尖轻轻抚过那处,有些懊悔:“待会沐浴时……我帮你擦药。” “不必!”苏时瑾忙扯高衣领。 “由不得你。”南宫鸿煊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到府了,我的王妃。” 马车缓缓停在熙王府门前。 南宫鸿煊掀开车帘,怀中抱着裹着玄色披风的苏时瑾。 她整张脸都埋在他胸膛前,只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连指尖都羞得蜷缩起来。 “你……”她声音闷闷的,“放我下来。” 南宫鸿煊低笑,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往怀里又搂紧几分:“阿瑾方才咬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害羞。” 苏时瑾闻言,指尖狠狠掐住他手臂,却被他趁机在耳垂上轻咬一口:“再掐,今晚就别想睡了。” …… 温泉池水汽氤氲,南宫鸿煊亲手替她解下披风。 苏时瑾下意识往水里缩,却被他握住手腕轻轻一拽,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水花溅起,打湿了他半敞的衣襟。 “躲什么?”他指尖沾了香露,慢条斯理地抚过她肩颈,“方才在马车里……” “闭嘴!”苏时瑾羞恼地掬水泼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按在池壁上。 温泉水没过胸口,蒸得她肌肤泛起桃花色。 南宫鸿煊打着圈,细细按摩:“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苏时瑾别过脸,懒得回答他。 那人死不要脸的,蹭着她脖颈,求饶道:“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向你保证!” 苏时瑾垂眸,不想看那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 却瞥见他左胸上那两排渗血的牙印。 是她方才在马车上,情急之下咬的。 “疼么?”她指尖轻颤,停在距离嫣红一寸处。 南宫鸿煊捉住她手按在伤处,水珠顺着肌肤,滑过猩红齿痕:“阿瑾牙尖嘴利,我很喜欢。” 血珠混着温泉水晕开,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苏时瑾俯身,舌尖卷走那抹殷红。 “阿瑾!”他呼吸骤乱。 “还你。”她抬眸,唇上沾着他的血,眼底却漾着水光,“下次再欺负我,咬的可不止这里了。” 南宫鸿煊喉结滚动,突然掐着她的腰,抵在池壁上:“不如现在试试……看谁先求饶?” 苏时瑾羞极,抬手捂住他的嘴。 温泉水哗啦作响,水珠顺着发丝滴落。 “今日,我有些累了……”她红了眼眶。 南宫鸿煊松开腰上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那这次就饶了你吧!” 他用绡巾沾了水,一寸寸擦拭她泛着红晕的肌肤。 这一日,实在太累了。 他擦拭得,格外轻柔,像带着一种魔力。 苏时瑾困得眼皮直打架,任由他摆弄。 温热水珠滑过腰间时,她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像只餍足的猫儿。 “睡吧。”他轻吻她发顶,用软绒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暖阁里熏着安神的沉水香,苏时瑾沾枕便沉入梦乡。 第345章 赝品,终究是赝品 南宫鸿煊坐在榻边,指尖虚虚描摹着她的睡颜。 窗外日影西斜,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光。连细微的颤动,都看得分明。 “唔……”她突然蹙眉,无意识地往锦被里缩了缩。 南宫鸿煊立即伸手,轻拍她后背,直到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苏时瑾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正对上南宫鸿煊专注的目光。 他竟还穿着那件半湿的中衣,衣襟大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两排牙印已肿了起来。 “看什么看……”她慌忙扯过锦被,却听见自己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南宫鸿煊低笑击掌。 下人们立刻捧着食盒,鱼贯而入。 他盛了碗山药红枣羹,舀起一勺吹了吹:“先暖暖胃。” 苏时瑾刚要接,却被他避开:“我喂你。” 瓷勺碰着唇瓣,甜香绵软。 她小口啜饮,耳尖又悄悄红了。 她抬眸,见他一点要去换衣服的意思都没。 只能开口:“去换身衣裳去,你这样污了我的眼。” 南宫鸿煊闻言低笑,指尖在她唇瓣轻抹:“嫌我污眼?方才咬得最欢的可是你。” 话虽如此说,却还是起身去了内室。 苏时瑾望着他,目光落在那两排泛红的齿痕上。 她咬得确实狠了些,可谁让这人…… 想到马车里的荒唐,她耳根又烧了起来。 不过眨眼间,他已换了身月白锦袍。 他很少穿月白色,今日这样穿,倒是少了几分妖孽气息。看上去,倒添了几分仙气,只那一双凤眸还是邪气不减。 “看呆了?”他俯身捏她鼻尖,“方才不是嫌污了眼?” 苏时瑾拍开他的手,却被吻住指尖:“阿瑾喂我。” “自己没长手?”她瞪他,却还是舀了勺杏仁酪。 南宫鸿煊就着她手啜饮,舌尖故意扫过勺沿:“甜。” 凤眸里漾着的,是一种餍足。 待喝了杏仁酪,南宫鸿煊嘴角微微上扬:“阿瑾这般体贴,我也得表示表示。” 未等苏时瑾反应,便含住了那一处殷红,事后还说了一句:“真甜,这山药羹果真好吃。” …… 日暮时分,这人终于肯送苏时瑾回府。 刚踏出垂花门,忽见回廊尽头闪过一抹桃红身影。 那女子提着食盒款款而来,在十步外突然“哎呀”一声,整个人往南宫鸿煊方向栽去—— “殿下当心!” 南宫鸿煊揽着苏时瑾,旋身避开,任由那女子摔在青石板上。 食盒翻倒,精致的荷花酥滚了满地。 “云瑶姑娘。”冷锋上前半步,声音发冷,“殿下有客,你且退下。” 那叫云瑶的姑娘却不动,一双水眸直勾勾盯着南宫鸿煊:“奴婢特意做了荷花酥,想送殿下尝尝。”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 苏时瑾这才看清来人。 桃红襦裙配着鹅黄披帛,发间一支并蒂莲钗。 眉眼间与她有三四分相似,只是那双眼太过媚俗,生生折损了原本清丽的容貌。 “滚!”南宫鸿煊语气森冷,手臂却将苏时瑾搂得更紧。 云瑶脸色煞白。 这才注意到,被紧紧拥在怀中的苏时瑾。 她穿了一身月白暗纹襦裙,腰间束着浅碧色丝绦,整个人如初春新雪般清冷剔透。 云瑶的视线,不由自主黏在那张脸上。 苏时瑾生得极白,此刻被暮色染了层薄红,更显得唇角美人痣艳得惊心。 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偏生眸光清凌凌的,像初融雪水浸着猫眼石。 明明最素净的打扮,偏让人想起雪地里怒放的红梅。 清极艳极,反倒比满园姹紫嫣红更灼人眼。 “看够了?”苏时瑾忽然开口。 声音也像浸了雪,凉丝丝刮过云瑶耳膜。 云瑶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她看痴了。 她知晓,怀中女子是谁,因她能来熙王府,也是因像她的缘故。 她慌忙低头:“县主,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学了个四不像。”南宫鸿煊冷笑。 苏时瑾俯身:“眉要描得淡一些。”她指尖虚虚划过云瑶眉毛,“唇脂太艳……” 一缕幽香,掠过云瑶鼻尖。 一股淡淡的沉水香,还夹杂着一丝雪松香。 “赝品终究是赝品。”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让云瑶如坠冰窟。 她终于明白,为何熙王从不多看自己一眼? 苏时瑾眼波流转间的风华,岂是她能模仿的? “还不滚?”冷锋冷声呵斥。 云瑶仓皇退下时,听见南宫鸿煊正低声道:“厉王府送来的玩意儿,我连正眼都没给过。” 苏时瑾轻笑:“长得倒有几分像我。” “东施效颦。”他嗤笑,将她打横抱起,“看够了戏,该回家了。” …… “废物!”南宫晖摔了茶盏,“一年了,都近不了他的身?” 云瑶跪在地上,身上沾满茶渍:“奴婢无能……” “你自己说,还要多久?” “奴婢无能,恐不能完成主子交代的。” “既无能,便没必要活在世上。” 话音未落,云瑶倒下,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 珍馐楼,二楼雅间。 秦竹倚在窗边,手中白玉杯已不知空了几回。 窗外月色如洗,映得他清俊的侧脸,愈发苍白。 “公子,不能再喝了……”小厮秦墨忧心忡忡地劝道。 秦竹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醉了好,醉了便不会想她了。” 他生得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如竹,是秦阁老最疼爱的幼子。 可此刻,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却蒙着一层阴翳,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墨画,晕开了满纸愁绪。 “太后给她赐婚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而我再也没机会了。” 秦墨低下头,不敢答话。 公子心中有人,是那位琼华县主,此事只有他知晓。 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公子?公子原打算今年春闱,拔得头筹,再跟阁老提这个事。 不料,世事无常! 秦竹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一滴泪无声滑落。 “她终究……还是嫁给他了。” 定安伯府周岁宴上,他第一次见到苏时瑾,惊为天人。 只这一眼,他便沦陷了。 再次见她,是在文渊阁,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 第346章 只愿你安好 后来,在沈如风与颜宛白的婚宴上,他为她挡了一巴掌,总算与她勉强成了朋友。 她为了感谢他,特地在珍馐楼,请了他一桌。 原以为,可以慢慢来,却不料熙王捷足先登。 秦竹越想,心中越痛,身子摇摇欲坠。 “公子!”秦墨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酒壶翻倒,醇香的梨花春洒了一地。秦竹踉跄着站起身,推开秦墨的手:“别管我……”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望着苏府的方向,眼底满是痴妄。 “若我早些跟父亲说,早些提亲……若我不是这般懦弱……” 指尖深深掐入窗棂,木屑刺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琼华……” “公子,回去吧……”秦墨红着眼眶劝道。 秦竹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支霜华弯月簪,终究没送出去。 他苦笑着将簪子掷出窗外,看着它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弧线,坠入漆黑的护城河中。 “从此……”他闭上眼,声音沙哑,“只愿她安好。” …… 太常寺。 晨光微露,沈如风坐在案前。 “大人,这是今日需要核对的祭祀礼器清单。”主簿恭敬地呈上卷轴。 沈如风微微颔首,展开卷轴,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窗外。 那里正对着苏府的方向。 自从与苏时瑾和离后,这个无意识动作已成习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沈大人!”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太后懿旨到!” 沈如风眉头一蹙,迅速整理衣冠迎了出去。 传旨太监手持明黄卷轴,身后跟着一队侍卫,阵仗不小。 “太常寺少卿沈如风接旨——” 沈如风撩袍跪地,额头触地时,青石板的凉意渗入皮肤。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晨光中格外刺耳: “太后有旨,赐婚熙王南宫鸿煊与琼华县主苏时瑾,婚期定于下月初八。着太常寺即刻筹备大婚礼仪,不得有误。钦此。” 沈如风手指在袖中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痛感,却不及心头骤然涌上的酸涩,来得尖锐。 苏时瑾——曾经是他的妻,如今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太监合上懿旨,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如风一眼,“沈大人可要尽心啊。” 同僚们投来嘲弄的目光。 谁不知道,这位沈少卿的前妻,正是即将成为熙王妃的琼华县主? 而他自己,也是靠了这一任妻子,才一跃而上成了少卿。 “臣……领旨。”沈如风叩首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 苏宅,晨光初透。 青石板上铺就的猩红地毯,一路延伸至朱漆大门,两侧仆从垂首而立。 李成德捧着懿旨,跨入门槛时,正看见那袭月白身影立在廊下。 苏时瑾今日未施浓妆,只着了件素锦暗纹月白襦裙,腰间束着浅碧色丝绦。 晨风掠过,广袖轻扬,恍若谪仙,欲乘风而去。 “琼华县主接旨——” 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满院仆从齐刷刷跪伏。 唯有苏时瑾不疾不徐,缓缓跪下。 李成德不由屏息。 他侍奉太后四十载,见过无数贵女接旨时的姿态。 或惶恐匍匐,或谄媚逢迎。 却从未见过这般,明明跪着,却比站着更显矜贵的。 “臣女恭聆懿旨。” 清凌凌的嗓音,似山涧融雪,偏生尾音带着三分天然的柔。 李成德展开绢帛时,余光瞥见县主垂落的眼睫——浓密如鸦羽,在瓷白肌肤上,投下淡淡阴翳。 这般姿容,难怪连太后都叹她“祸水”。 “……特赐婚于熙王南宫鸿煊为王妃,下月初八完婚……” 念到“熙王”二字时,李成德刻意加重了语气。 却见苏时瑾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唯有搭在膝前的指尖微微蜷起,露出淡粉的甲缘。 懿旨宣读完毕,满院静得落针可闻。 李成德等着看,这位商贾之女如何喜形于色。 却见她不慌不忙地三叩首,广袖拂过青砖,连衣褶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臣女领旨。” 素手接过明黄绢帛时,苏时瑾抬眸,眼底似有星河倾泻。 不是那种灼人艳光,而是清冷冷的,像寒潭映月,让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掬一捧。 “县主好福气。”李成德忍不住道,“太后娘娘特意嘱咐,按公主规格备嫁。” 苏时瑾唇角微扬:“劳公公转告,臣女愧不敢当。” 她唇角一颗朱砂痣,平添三分妖娆。 李德全恍惚间,忽听到:“熙王殿下到!” 玄色蟒袍掠过朱栏,南宫鸿煊大步走来,腰间龙纹玉佩晃得刺眼。 李成德慌忙行礼,却见熙王径直掠过自己,伸手扶起苏时瑾。 “阿瑾。”两个字唤得百转千回。 李成德偷眼看去,只见那始终清冷自持的县主,此刻面颊浮起薄红。 更奇的是,素来桀骜不羁的熙王,竟俯身替她抚平袖口皱褶。 难怪宫中传言,说这位“活阎王”殿下,为了琼华县主挨了不少罚。 “李公公。”南宫鸿煊转头,凤眸里淬着寒光,“回去告诉太后,本王的王妃,用不着比照什么公主。” 苏时瑾轻轻拽他袖角,熙王立刻收了戾气,变脸似的勾起唇角:“不过礼部要是敢少一抬聘礼……” 后半句化作一声轻笑,吓得李成德后背发凉。 告退时,李成德最后回望一眼。 那对璧人立在晨曦中,一个玄衣墨发如利剑出鞘,一个素衣雪肤似姑射仙人。 这位琼华县主,当真称得上京中第一美人。 这般绝色,莫说熙王,天下哪一个男子,也抵不住啊。 那位沈少卿,莫不是瞎了眼? …… 太常寺。 沈如风刚把懿旨锁进柜中,小厮旺财跌跌撞撞冲进来:“大人!老夫人……老夫人去了!” “韩大夫说,说是秽毒入血……” 沈如风呆立片刻,突然发疯似的掀翻案几。 祭祀礼器砸了一地,有一块碎片划过他脸颊,顿时血流如注。 “沈大人节哀……”同僚们虚伪地安慰道。 “备马……”他哑着嗓子往外走,“回府……” 他知晓母亲没几日活头了。 可是真讽刺啊!他刚接到旨意,要替前妻筹备大婚礼仪。 母亲,竟死在同一日。 …… 第347章 余氏归西 苏宅,暮色微澜。 “你该回府了。”苏时瑾指尖抵在南宫鸿煊胸口,将他推离半寸,“大婚在即,你再闹……” 话未说完,唇瓣已被含住。缠绵悱恻,弯弯绕绕。 直到她咬他舌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阿瑾好狠的心。”他拇指抹过她唇上水光,凤眸里暗潮翻涌,“本王连聘礼都多备了一份,足足三百抬呢……” “三百抬?”苏时瑾挑眉,“你是要把熙王府搬空?” 南宫鸿煊低笑着将她搂得更紧:“搬空算什么?”薄唇贴着她耳垂轻蹭,“连我的这颗心,都叫你掏空了。” 暮色透过窗纱,这人今日连束发的玉冠,都换了新的。 墨玉为底,金丝嵌着红豆大小的明珠。 “府里要翻新。”他一本正经起来,“阿瑾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她回道。 她只想种一块药圃,这个好似也有,别的要求她还真的没有。 南宫鸿煊邪魅笑了笑:“我觉得,那温泉池还小了些,该改大一些。” 一丝绯色爬上脸颊,苏时瑾嗔怪:“不必,够了。” 南宫鸿煊却想起,昨日池中旖旎,喉结滚动:“不够,我还得让人在池边,再砌张白玉榻!” 一双手,不由游离起来。 苏时瑾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你再不走,我就撵你走了。” “走,这就走。”他举手作投降状,嬉皮笑脸出了门。 凌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玄色蟒袍消失在垂花门外,才匆匆进屋。 “小姐,余氏死了。”她压低声音,“今早的事。” 苏时瑾正对镜卸钗环,闻言手都不曾抖一下:“死得好。”白玉钗“叮”地掷进妆奁,“这老妖妇和沈如风,一样黑心烂肺的东西。” 铜镜映出她冰冷的眉眼,无一丝方才的娇态。 “要备丧仪吗?”凌黛犹豫道,“毕竟……” “不必。”苏时瑾扯开腰间丝绦,“平白给她脸做什么?” …… 夜色如墨,沉香木马车内。 “王爷,沈府那边……”冷锋欲言又止。 南宫鸿煊正把玩着顺来的珍珠钗,闻言挑眉:“死了?” “是,秽毒入血。”冷锋补充道,“正赶上太后赐婚懿旨传到太常寺,沈如风当场就变了脸色。” “啧,双喜临门。”南宫鸿煊笑得恶劣,“去,备份大礼。” 冷锋头皮发麻:“送些什么?” 南宫鸿煊指尖轻敲窗棂,凤眸微眯:“送对鎏金喜烛?就写‘恭贺沈老夫人登极乐’?” 冷锋差点从车上栽下去。 “或者……”南宫鸿煊眼睛一亮,“送一对寿桃过去?” “再配副挽联。”南宫鸿煊越想越乐,“就写……‘恶人自有天收,黄泉路上好走’?” 马车碾过青石板,惊起几只夜鸦。 冷锋默默心中念叨:沈如风即便是背靠厉王,往后也别想好过了! 因为自家主子,极其护短,而且不论孰是孰非。这沈如风,与县主不对付,便是得罪了他家主子! …… 沈府红颜院。 颜宛白强撑着直起腰,昨夜得知苏时瑾被赐婚的消息后,她整宿未眠。 右手拇指处隐隐作痛—— 定安伯府宴上,她嘲笑苏时瑾出身,被南宫鸿煊生生打断拇指。 如今虽好了,可是一想到那两人,又开始隐隐作痛 “夫人……”青梅唤她,“该去灵堂了。” 颜宛白抿了口茶,苦涩的滋味,让她清醒几分。 镜中人憔悴不堪,哪还有承恩侯嫡女的风采?她咬了咬唇,抹上厚厚一层胭脂。又在脸上遮了厚厚一层粉,这才勉强遮住眼底乌青。 灵堂内,沈如风正在接待宾客。 他一身素白孝服,桃花眼里布满血丝,却仍强撑着一口气。 那些来吊唁的官员,多半是冲着承恩侯府的面子,他心知肚明。 “沈大人节哀。”礼部侍郎拱手道,“令堂走得突然……” 沈如风刚要回礼,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八个壮汉,抬着个鎏金红木箱迈进灵堂。 “熙王府来礼——” 尖细唱名声,刺破灵堂的肃穆。 颜宛白脸瞬间白了,死死盯着那箱子,右手指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如风脸色骤变:“打开!” 箱盖掀开的瞬间,满堂哗然。 竟然是一对鎏金喜烛,下面几个大字‘恭贺沈老夫人登极乐’。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玉雕寿桃! 桃尖上染着诡异朱砂,底座刻着“福寿双全”四个字。 最绝的是,桃身上密密麻麻刻满《往生咒》…… “南宫鸿煊!”沈如风抓起棍棒,就要砸玉雕,却被颜宛白死死拽住。 “夫君!”她压低声音,“这么多宾客看着……” 满堂宾客,或讥讽,或怜悯的目光,将他困在其中。 那些曾巴结他的官员,此刻都像看戏似的盯着他。 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沈大人,怎么这么大火气?”熙王府管事阴阳怪气道,“我家殿下说了,这寿桃是用南疆暖玉雕的,放在灵堂能镇邪祟呢!” 颜宛白气得浑身发抖。 熙王府欺人太甚,丝毫不顾及承恩侯府的脸面。 可她只能忍下这口气,如今不宜与熙王硬碰硬。 来日,等厉王得了那高位,再收拾南宫鸿煊和苏时瑾也不迟。 “替我谢谢你家殿下。”她强撑着笑脸,“改日妾身定当……登门道谢。” 管事嗤笑一声:“差点忘了,还有一副挽联。” 「恶人自有天收,黄泉路上好走。」 沈如风再也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踉跄着扶住棺材,眼前浮现出苏时瑾冷若冰霜的脸。 还有南宫鸿煊,那肆意张狂的模样。 “夫君!”颜宛白慌忙扶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咱们现在……还斗不过他们……”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沈如风心口。是啊,如今苏时瑾是准王妃,而他只是个靠岳家提拔的太常寺少卿。 灵堂外,承恩侯铁青着脸走进来。 他看了眼那对晦气的寿桃,觉得面上无光:“还不将这东西抬下去。” …… 夜深时分。 沈如风手抚上了,那对诡异寿桃。 “苏时瑾……”沈如风盯着寿桃上的刻字,声音嘶哑,“你够狠……竟准他来如此羞辱我母亲。” 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眸,此刻却盛满了怨毒。 第348章 杜钦死了 二月初八,洛华苑。 晨露未曦,疾风踏着沾满晨雾的青砖,疾步而来。 昨夜早早赶走了那人,苏时瑾早早睡下了。 今日一大早,她就起来了。 如今,正在院中修剪一株红梅,金剪“咔嚓”一声截断枯枝,恰与脚步声重合。 “县主。”疾风单膝跪地,“杜钦死了。” 剪刀悬在半空,一滴露珠顺着刃口滑落。 苏时瑾唇角缓缓扬起:“怎么死的?” “浑身溃烂而亡。”疾风压低声音,“临死前抓烂了自己下身,郎中说是……花柳病入髓。” 红梅枝头剧烈晃动,惊飞几只麻雀。 苏时瑾转身时,眼底映着朝霞的血色:“凌黛!去把你姐姐的牌位请来。” …… 小佛堂。 凌黛捧着乌木牌位的手在发抖,上面刻着“凌绯之灵位”五个小字。 “姐姐你看。”凌黛将牌位端正,放在供桌上,又摆上一碟新蒸的芙蓉糕,“小姐给您报仇了。” 苏时瑾执三炷香,青烟袅袅中浮现处凌绯的脸。 一年前,凌绯为护她,被杜钦一枪穿胸,血溅了三尺高。 “凌绯,你可怨我?可曾后悔?”她将香插入炉中,指尖抚过牌位,“若有来生,你一定要投个富贵人家,莫再走今生的路。” 凌黛红了眼眶:“小姐,姐姐不会怨你,也不会后悔。” “我倒是希望她怨我。”一滴清泪,从苏时瑾眼角滑落。 …… 南宫鸿煊翻窗进来时,苏时瑾正在灯下看账本。 “听说杜钦死了?”他从背后拥住她,嗅到发间淡香,“你下的毒?” 苏时瑾合上账本:“他是你的人,你这是来责备我了?” 南宫鸿煊摇头:“他哪算我的人,不过是听他姐姐话,帮过我几次忙罢了?” “兰妃的吩咐?”苏时瑾白了他一眼,呲笑一声,“你还真能招蜂引蝶?” 苏时瑾将账本重重合上,脸上一片冰冷。 “招蜂引蝶?”南宫鸿煊低笑,指尖挑起她一缕青丝,“阿瑾这是……吃醋了?” 苏时瑾偏头避开,发梢扫过他手背,像只傲气的猫儿:“殿下想多了。”她起身往内室走,“不过是嫌脏。” 只要是唤他“殿下”,就表示这人生气了。 玄色身影一闪,南宫鸿煊已挡在珠帘前。 他解了玉带,衣襟大敞。 他抓过她手腕,将掌心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只装了阿瑾一人。” 掌下肌肤滚烫,心跳声震得她指尖发麻。 苏时瑾想抽手,却被他带着往下滑。腹肌线条分明,再往下…… “南宫鸿煊!”她耳尖瞬间烧红,“你……” “嘘——”他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向窗边案几。 账本笔墨被扫落在地,取而代之的,是她被按在紫檀木案上。 夜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雨丝透过半开的窗,打湿了她后背薄衫。 南宫鸿煊单手解开她腰间丝绦,外衫滑落,仅着小衣。 “别动。”他咬住她耳垂,另一只手提笔蘸了朱砂墨,“本王给你画幅画。” 笔尖游走锁骨,微微发凉,又有些发热。 苏时瑾身子一颤,想推开他。 那人却无耻地,点了她穴道。 他十分认真,一笔一画,花了一刻钟,才画好。 这才解开穴道,苏时瑾垂下眸子。 见锁骨处卧着一只振翅的凤,凤眼便是那一颗朱砂痣。 苏时瑾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有病吗?” 南宫鸿煊低笑:“多好看啊!阿瑾,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苏时瑾气得很,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屑呢!” 雨声渐密,凤纹被汗水晕开些许。 苏时瑾翻身将他反压,抽出发间金钗蘸墨:“礼尚往来。” 金钗尖划过胸膛,南宫鸿煊闷哼一声。 她画得极慢,笔笔都是缠绵的云纹,是一枝并蒂莲。 “阿瑾……”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你可知并蒂莲什么意思?” 苏时瑾扔了金钗,指尖点在他唇上:“自然是知晓的。” 南宫鸿煊捏住她腰,笑得贱兮兮的:“原来,阿瑾只想同我,白首偕老。” 苏时瑾眸子微闭,十分乖顺地伏在他胸口:“嗯,我只想你,日日相守不分离。” 南宫鸿煊眸色骤深,猛地扣住苏时瑾的腰肢。 就在他俯身刹那,怀中人却如游鱼般滑脱。 苏时瑾足尖点地,转眼间便穿好外衣,退至珠帘外。 “阿瑾——”南宫鸿煊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暗哑。 苏时瑾回眸一笑,指尖轻勾:“殿下不是自诩轻功卓绝?” 话音未落,人已闪出内室。 玄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追出。 雨幕中,两道身影在回廊间追逐。 苏时瑾发髻松脱,青丝泼墨般散开。 她足尖轻点栏杆,翻身跃上屋顶时,腰间丝绦正巧被南宫鸿煊攥住。 “抓到你了。”他气息不稳,将她抵在飞檐翘角处。 雨水顺着两人交缠的发梢滴落,在瓦片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苏时瑾微微仰头,舌尖舔过他喉结:“你确定?” 南宫鸿煊呼吸一滞,就在这瞬息间,苏时瑾袖中滑出一枚银针,精准刺入他颈侧穴位。 针尖沾了迷药。 “你……”他瞳孔骤缩,身形晃了晃。 苏时瑾顺势扶住他,将人缓缓放倒在青瓦上。雨丝模糊了视线,南宫鸿煊看见她俯身时,那一双浅褐色秋水眸格外亮。 “阿瑾……”他艰难抬手,指尖擦过她唇角,“打不过就……下药……太赖皮……” 苏时瑾笑着替他拢好散开的衣襟:“管用就好。”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好好睡一觉。” 南宫鸿煊还想说什么,却见那嫣红唇瓣一张一合,依稀是句“梦里见”。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感觉有人轻轻吻了他眼皮,带着雨水的凉意。 “冷锋,给你主子弄走。” …… 次日,二月初九。 杜府笼罩在一片惨白中。 南宫鸿煊今日一早,特地接了苏时瑾,一同来杜府吊唁。 苏时瑾指尖在他掌心轻挠:“昨夜,殿下睡得可好?” 南宫鸿煊凤眸微眯,颈侧银针刺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托阿瑾的福,做了个一夜的……”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春梦,梦见阿瑾在温泉池里……” 话未说完,腰就被狠狠拧了一把。 第349章 春日宴 灵堂内,杜钦的棺椁尚未封盖。 苏时瑾接过侍女递来的香,缓步上前。 “杜统领。”她轻声道,“黄泉路上,记得走慢些。” 香灰簌簌落下。 南宫鸿煊站在她身侧,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 他接过香,却只是随手一插:“杜钦,本王也来送你一程。” 话刚说完,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人,苏时瑾很熟悉,正是颇为受宠的兰妃。她今日穿了素白宫装,腰间系着一条月白丝绦。 “熙王殿下。”兰妃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本宫代杜家谢过殿下。殿下能来送阿钦一程,是他的福气。” 南宫鸿煊嘴角抽了抽,过了许久,挤出来一句:“娘娘节哀。” 他今日来,是因为身后这个小女人,非要来看看。 并不是他要给杜家,这个脸面。 想到这,他不由地将苏时瑾往身边带了带。 兰妃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轻笑道:“琼华县主也来了!县主今日气色真好,想必是得偿所愿,心中欢喜。” 苏时瑾笑得温婉:“托娘娘的福。说起来,还要多谢杜统领……”她眼波流转,看向棺椁,“若不是他办砸了差事,我也得不来这县主之位。” 若没有县主之位,说不定苏时瑾,就嫁不了熙王了。 兰妃脸色微变,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县主说笑了。“兰妃强撑笑意,“县主之位该你得的。只是以色侍人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灵堂内顿时一静。 南宫鸿煊眸色骤冷,却被苏时瑾轻轻按住手臂。 “娘娘说的是。”苏时瑾上前半步,素手轻抬拂过兰妃鬓边白花,“不过比起以色侍人,总好过……” 她俯身在兰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像娘娘这般,连色相都无人欣赏的可怜人。” 兰妃连连后退,张口欲驳。 却见苏时瑾一个转身,旋身回到南宫鸿煊跟前。 纤腰盈盈一握,颈后一抹红痕——刺红了兰妃的眼。 明明是她先认识熙王的,为何被这贱人得了熙王的心? 她不服。 “你!“兰妃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扭曲成一团。 “娘娘怎么了?”苏时瑾回眸,一脸无辜,“可是身子不适?” 她佯装恍然大悟:“哦,想必是见着杜统领遗容,伤心过度。” 苏时瑾素手指向门外,“要不要臣女唤太医来?毕竟……”眼波扫过兰妃惨白的脸,“娘娘这脸色,跟杜统领也差不离了。” 南宫鸿煊低咳一声,肩膀可疑地抖动。 兰妃见状,更是气得浑身发颤。 “本宫很好。”她咬牙切齿道,“不劳县主挂心。” “那就好。”苏时瑾盈盈下拜,“臣女已给杜统领上过香,那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时裙摆翩跹,腰间玉佩不偏不倚甩在兰妃手背上,顿时留下一道红痕。 “哎呀,失礼了。”苏时瑾回眸一笑,“娘娘不会跟臣女计较吧?” 兰妃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刺破掌心。 她盯着苏时瑾袅娜背影,突然冷笑:“县主果然伶牙俐齿。不过……”声音陡然压低,“本宫倒要看看,你这般嚣张,能得意到几时。” 苏时瑾头也不回:“娘娘放心。臣女必定长命百岁,来日还要给娘娘上香。”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惊得兰妃一个踉跄。 她正欲发作,南宫鸿煊上前一步。 “娘娘。”他语气森然,“杜统领尸骨未寒,您确定要在此处,为难本王的王妃?” 兰妃顿时语塞。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异样的目光。 这才惊觉,自己竟被苏时瑾激得失了分寸。 “殿下误会了。”她强扯出一抹笑,“本宫与县主……相谈甚欢。” 苏时瑾微微一笑,唇边梨涡浅浅:“是呢。那改日,我再去寻娘娘说话。” 是兰妃挑衅在前,怪不得她苏时瑾。 …… 二月十三,靖远国公府门前车马如龙。 府中红梅未谢,新桃已绽,春宴帖子发遍了京城权贵。 辰时,承恩侯府花园里已陆续有宾客入席。 柳文州揽着沈竹茹,慢悠悠沿着回廊往宴席处走。 沈竹茹今日穿了身桃红纱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她半倚在柳文州怀里,指尖绕着他衣襟上的盘扣,娇声道:“二爷,待会儿宴上人多,妾身怕生……” 柳文州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怕什么?有爷在,谁敢给你脸色看?” 正说着,三公子柳明煦携夫人温氏,从另一侧回廊转出。 柳明煦一身靛青直裰,温润如玉。 见柳文州带着妾室同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却仍拱手见礼:“二哥。” 温氏亦福身行礼,目光在沈竹茹身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沈竹茹故作怯懦,往柳文州身后躲了躲,手指却悄悄在他掌心挠了挠,惹得柳文州低笑一声,直接揽住她的腰,对柳明煦道:“三弟今日倒是早。” 柳明煦淡声道:“春宴宾客已至,二哥还是快些入席为好。” 柳文州浑不在意,反而低头对沈竹茹道:“听见没?三弟催咱们呢。” 沈竹茹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故意往温氏身上瞥了一眼,娇声道:“三少奶奶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衬得人如画一般。” 温氏面色微冷,并未搭理她。 她夫君是长房唯一的嫡出公子,虽然年龄比柳文州小,可身份比柳文州贵重多了。 也就夫君温润知礼,所以客客气气唤他一声“二哥”。 可她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是长房的三少奶奶,凭什么搭理一个狐媚子姨娘。 柳文州见到温氏,如此不待见爱妾,简直是不给他脸。 可除了憋下这口气,又别无他法。 此时,李氏带着丫鬟从另一侧匆匆赶来。 她今日特意换了浅紫色褙子,发间簪了一支金丝海棠步摇,本是精心打扮过的,可一见柳文州搂着沈竹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二爷!”李氏强压着怒意,上前道,“宴席已开,您怎么还在这儿耽搁?” 第350章 苏时瑾赴宴 柳文州抬了抬眼皮:“急什么?宾客们不都还没到齐吗?” 李氏咬牙,目光落在沈竹茹身上,冷声道:“沈姨娘,今日是侯府春宴,你一个妾室,不该跟着二爷招摇过市。” 沈竹茹眼圈一红,往柳文州怀里缩了缩:“二爷,夫人教训得是,妾身这就回去……” 柳文州当即沉了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回去做什么?爷让你跟着,谁敢多嘴?” 李氏气得指尖发颤:“二爷!您这般纵着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柳明煦见状,上前劝道:“二哥,二嫂说得有理。今日宾客众多,还是注意些体统为好。” 柳文州嗤笑一声:“三弟如今娶了妻,果真是不一样了。” 温氏脸色一变,正要开口。 李氏却已忍无可忍,冷声道:“好,既然二爷眼里只有她,那这宴席,我也不必去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丫鬟们慌忙跟上。 柳文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搂着沈竹茹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道:“随她。” 柳明煦望着李氏愤然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对温氏低声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温氏轻轻点头,临走前,又瞥了一眼沈竹茹。 沈竹茹正倚在柳文州肩头,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 辰时三刻,靖远国公府正门,传来一阵骚动。 管家提着袍角,一路小跑进来,在靖远国公柳承业耳边低语几句。 老国公手中茶盏一晃,溅出几滴茶汤。 “快开中门!”柳承业急急起身,“熙王殿下到了!” 正在赏梅的贵女们,慌忙整理钗环。 几位公子,不约而同地望向垂花门方向。 “活阎王”熙王殿下,甚少参加京中各类宴席,今日竟来了? 还真是有些奇怪! 柳文州原本搂着沈竹茹,坐在水榭里,闻言立刻松了手。 抬手理了理衣襟,又擦了擦方才蹭到的胭脂。 “二爷?”沈竹茹娇嗔着又要贴上来。 “别闹。”柳文州难得正色,目光瞥向祖父方向。 他虽是个纨绔,却也清楚那位活阎王的厉害。 祖父和大伯,还有父亲,和几个叔叔,连带着三弟,都一起迎了出去。 他儿时,被南宫鸿煊揍过,十日都下不了床。 想到这,他瘪了瘪嘴,少他一个不少,他还是候在这吧。 免得等会凑上前,又讨了一顿打。 过了一刻钟。 “来了来了!”不知谁低呼一声。 垂花门下,一对璧人款款而来。 男子一袭玄色锦袍,那双狭长凤眸似笑非笑地扫过满园宾客。 便叫在场女眷失了分寸,团扇纷纷跌落在地。 他身侧女子,着一袭月白织银昙花纱裙,腰间系了一条茜色丝绦。 玉骨冰肌仿若昆仑雪塑,眸中清光流转间,连满庭春色都黯然,失了颜色。 这般人物,原不该同时现世—— 一个邪气入骨却令人甘愿沉沦,一个清冷绝尘偏叫人魂牵梦萦。 二人并肩而立,一个邪魅如魔,一个清冷似仙,偏生又出奇地和谐。 满园宾客一时屏息。 这般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真是世间绝无仅有。 “熙王殿下和琼华县主,比传闻中……更加绝色。”温氏看得怔住,不由低声赞叹。 今日赴宴,身份最高的,便是这熙王殿下,和准熙王妃苏时瑾。 众人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南宫鸿煊声音冰冷,“本王今日陪未婚妻,来国公府赏春,大家不必如此拘谨。” 京中世家贵族,就是那些人。 今日来赴宴的,去年也赴了定安伯府周岁宴。 定安伯周岁宴,承恩侯府嫡女颜宛白,断了一根手指。 今日这宴席,又不知会有何变故? 苏时瑾今日是来看戏的,算算日子,沈竹茹中了“百日娇”,估摸着今日就会发作。 这么凑巧,今日靖远国公府摆春宴。 那她可不得来看看,这位替她寻人画像的前小姑子。 毕竟她如此好心,她得来送她最后一程! 沈竹茹跪在人群中,气得浑身打哆嗦。 她被改了容貌,今日特意穿了桃红纱裙,为的就是让人看看,她的美貌。 苏时瑾未来时,可有不少贵女,向她投来嫉妒的目光。 可苏时瑾一来,衬得她庸俗不堪。 就连柳文州,也痴痴盯着苏时瑾,早忘了她。 …… 宴席过半,侍女们正撤下冷盘换热菜。 沈竹茹盯着那对璧人,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月牙。 她看着熙王为苏时瑾剥虾,修长手指沾了酱汁也不显脏,反倒透着几分旖旎。 再对比自家那个,只顾大快朵颐的柳二爷,心头妒火更盛。 “二爷——”她扯了扯柳文州衣袖,“妾身想去给县主敬酒。” 柳文州正啃着鹿筋,闻言差点噎住:“你疯了?那位活阎王……” “县主从前可是我二嫂呢。”沈竹茹压低声音,故意将胸脯贴在他臂膀,“您瞧她,方才往这看了好几眼呢。” 柳文州筷子一抖。 他确实注意到,苏时瑾往这瞥过几眼。 此刻被沈竹茹一说,竟真生出几分妄想。 难不成那琼华县主外表清冷,实则……?说不定,见他风流倜傥,也想结识一番? 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果真是恬不知耻! “去吧。”他鬼使神差地点头,又补充道:“若见势不对,就……” 沈竹茹已扭着腰肢起身,桃红纱裙在席间格外扎眼。 她特意选了梨花白,斟了满琉一盏。 苏时瑾和南宫鸿煊,坐在最尊贵的席位。 “县主。”沈竹茹盈盈下拜,故意将嗓音掐得又软又糯,“妾身敬您一杯。” 席间霎时一静。 苏时瑾缓缓抬眸,目光在沈竹茹脸上停留片刻。 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国字脸沈家小妹,相差甚远。 唯有一双杏眼,还留着几分旧影。 柳承业大惊,这贱婢是二房的,可别给国公府惹了麻烦。 果然,未等苏时瑾开口—— “你是什么脏东西?”南宫鸿煊摔了银箸,“也配来敬酒?” 沈竹茹吓得膝盖一软,酒盏脱手而出,正巧泼在苏时瑾袖口。 顿时洇开一片水痕,真是可惜了这条月白织银昙花纱裙。 第351章 沈竹茹死了 苏时瑾眉头微微一蹙。 “拖下去。”南宫鸿煊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打二十板子。” 冷锋一个眼神,早有侍卫上来拿她。 沈竹茹这才有点害怕,尖叫:“县主!我是沈竹茹啊!您不能——” “沈竹茹?”苏时瑾抬手止住侍卫,眼底浮现恰到好处的讶异,“没想到沈家小妹,竟从国字脸变成这般模样。” 满座哗然。 柳文州觉得脸上无光,沈竹茹原先的模样,他是真的不想记起。 “既如此……”苏时瑾抖了抖湿袖,“板子就免了。” 她缓缓起身:“我去更衣。” 南宫鸿煊欲陪同,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待那抹月白身影消失,沈竹茹膝行几步:“殿下!民女有要事禀告!”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足让附近几桌听清:“县主当初嫁我二哥,就是贪图皮相……这样的女子,怎配为熙王妃?” “啪!” 一记耳光,将沈竹茹扇飞三尺。 她撞翻案几时,柳文州终于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殿下恕罪!还请殿下饶这贱妾一命!” 南宫鸿煊拎起酒壶,直接用酒洗了洗手。 又取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丢到地上。 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柳二,你这妾室……”他眯起眼,“脸怎么了?” 沈竹茹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有墨汁从皮下渗出。 她惊恐地摸向脸颊,却抓下一块焦炭般的皮肉。 “啊——!” 惨叫惊飞满树鸟雀。 沈竹茹浑身肌肤,如龟裂的陶俑般片片剥落。 最恐怖的是,她竟在剧痛中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 柳文州踉跄后退。 沈竹茹想去抓他衣摆,却被他狠狠甩开。 好似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她止住了笑。 “二爷……救……我……”她喉咙里滚出混浊气音,七窍不断涌出黑血。 满园宾客,乱作一团。 几位千金当场晕厥,温氏死死攥住柳明煦衣袖。 柳文州听到她的祈求,却跑得更快了。 哪还有半分,之前怜香惜玉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清泠嗓音自回廊传来。 苏时瑾换了身荼白色襦裙,站在三步开外,蹙眉望着地上不成人形的沈竹茹,仿佛被这场面惊着了。 “县主救命!”柳文州冲出来作揖,“这贱婢……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南宫鸿煊眸色一暗,不知所谓的东西,竟敢在他王妃面前蹦跶。 果真是,活得太舒适了。 苏时瑾缓步上前,绣鞋踩过满地碎瓷。 她在沈竹茹跟前蹲下:“沈姨娘?” 沈竹茹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真可怜。”苏时瑾轻叹,俯身在她耳边道:“你可喜欢……我送你的这张脸?” 此刻,园中乱作一团,无人注意苏时瑾说了什么话。 沈竹茹浑身剧震,想伸手抓烂苏时瑾的脸,可惜四肢俱焚,有心无力。 “可惜啊。”苏时瑾笑得绝美,“只维持了短短时日。不过你也死而无憾了,不是吗?” 沈竹茹疯狂摇头,溃烂的嘴唇一开一合,似要质问。 “你想问为什么?”苏时瑾轻笑,“你着人给我画艳像时,难不成不知有这一日?” 最后几个字,如惊雷劈下。 沈竹茹剧烈抽搐,黑血从每个毛孔渗出。 她指甲抠进石板缝隙,在“喀喀”的怪响中咽了气,双目仍死死瞪着苏时瑾。 “阿瑾,我们走吧,别被这脏东西污了眼。”南宫鸿煊站在苏时瑾身后。 两人携手离开时,柳承业下跪恭送:“恭送熙王殿下!恭送琼华县主!” 其他人,见熙王殿下离开,也纷纷告辞。 眨眼间,满院宾客走了精光。 …… 柳承业站在祠堂前,手拿一根胳膊粗的藤条。 “孽畜!跪下!” 柳文州被两个家丁架着拖进祠堂,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额角被祖父用茶盏砸了一道口子,锦袍上沾满血点,哪还有半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祖父……”他刚开口,藤条就狠狠抽在背上。 “老夫今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柳承业气得胡须直颤,“堂堂国公府春宴,你竟敢带着妾室招摇过市!” 藤条雨点般落下,柳文州疼得满地打滚。 他想起,沈竹茹死前那张焦黑的脸,又是一阵干呕—— 这贱人临死还要害他! “父亲息怒。”柳二老爷跪在一旁求情,“文州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柳承业一藤条抽在儿子肩上,“今日满朝文武都看着,我柳家成了天大的笑话!” 祠堂外,李氏捏着帕子冷笑。 “二少奶奶……”丫鬟小声提醒,“您要不要……” “自然要去。”李氏抚了抚鬓角,“夫君挨完家法,总得有人伺候不是?” 藤条抽到第二十下时,柳文州已经瘫软如泥。 柳承业喘着粗气扔了藤条:“关三个月禁闭!谁敢放他出来,家法伺候!” 两个小厮架起柳文州,往西跨院拖。 经过穿堂时,他恍惚看见沈竹茹站在阴影里冲他笑,吓得杀猪般嚎叫起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李氏站在廊下,手里捧着碗黑漆漆的汤药,“莫不是撞邪了?” 柳文州手指着虚空,嘴里喃喃道:“沈竹茹……在那里!” 李氏嗤笑一声:“夫君平日最爱沈妹妹,怎么今日倒是惧怕起来了?” 当场目睹,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瞬间化为焦炭。 也会惊吓过度的。 柳文州被扔在床榻上,疼得龇牙咧嘴。 嘴上却没闲着:“别提那个贱人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果真是个翻脸无情。 李氏不禁后悔,嫁给他。可作为庶女,她好似没得选择。 李氏把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太医说了,沈姨娘是突发恶疾暴毙。夫君若不想染病……”她故意压低声音,“最好把这药喝了。” 柳文州面如土色,哆哆嗦嗦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腥味冲得他直翻白眼。 却见李氏突然凑到耳边:“忘了说,这药里加了二两黄连。” 她笑得温柔,“毕竟……苦口良药嘛。” 第352章 手艺不错吧 “你!”柳文州刚要发作,却扯到后背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李氏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沈姨娘的尸首,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她故意顿了顿,“你现在被关禁闭,只能妾身代劳了。” “草席一裹,送回沈家去。” 沈家欺人太甚。先是塞了一个豁牙丑妇。 后来丑妇变娇妾,他还乐活了几日。 没想到,沈竹茹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断了自己的命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他。 …… 夜幕降临,两个小厮抬着草席出了角门。 草席下露出一截焦黑手指,分外骇人。 “真晦气。”矮个小厮啐了一口,“好好的美人,怎么突然就……” “少废话!”高个小厮猛推他一把,“赶紧送到沈府后门了事!” …… 沈府灵堂内,白幡低垂。 沈如风跪在蒲团上,盯着小妹焦黑的尸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短短七日,母亲刚过头七,小妹竟也随她而去。 “云风、云雨!”他猛地起身,声音嘶哑得可怕,“滚进来!”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灵前,额头抵着青砖。 “说!”沈如风抄起家法棍,“小姐是怎么死的?” 棍子重重砸在云风背上,她疼得直抽气:“回、回大人,小姐在春宴上突然……突然就……” “突然什么?”又是一棍。 云雨哭着接话:“小姐的脸突然变黑,浑身化成焦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如风眼中血丝密布。 他最后一日见到小妹,是二个多月前,他与颜宛白大婚的时候。 那时,他见到小妹,也是十分诧异。 相貌普通的小妹,忽地变成了千娇百媚的佳人。 母亲事后跟他说过,说是得了高人相处。如今想来,这其中必有古怪。 “拖下去!各打三十板!” 惨叫声中,沈如风踉跄走到棺前。 小妹焦黑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可怕的痛苦。 他抚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泪流满面。 小妹这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便落得这个下场。 “来人!备马!” …… 子时。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幽影黑袍垂地,如一团化不开的墨。 他将银针收入袖中:“令妹中的是百日娇。中毒百日发作,死状如火烧。” “百日娇?”沈如风皱眉,重复了一句。 幽影声音低沉:“百日娇绝迹多年,是极恶毒霸道的毒药,无药可解。”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这毒三个多月前,就中下了。” 沈如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三个多月前,正是小妹抬进国公府的日子! 若不是,怕苏时瑾报复小妹,自己何苦将小妹送进去。 可不料,终究是未能躲过去。 沈如风几乎能肯定,这“百日娇”与苏时瑾,脱不了干系。 他不死心问道:“这毒药,谁能配得出来?” 幽影缓缓道:“左不过几人吧,杏林谷谷主东方御,还有他叔叔东方宸。厉王今日得了一个消息,东方宸是苏时瑾的师傅。” 果然,与苏时瑾有所干系。 苏时瑾,你隐藏得真深啊! 沈如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灵前白幡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苏时瑾……”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你竟歹毒至此?!我小妹为了避你,都入了国公府为妾,你竟还不放过她。” 幽影黑袍微动,递过一方黑帕:“节哀。” 沈如风没有接。 沈如风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癫狂,“我与她夫妻一载,竟不知她有如此手段。果真是可笑!” 幽影静立一旁,黑袍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沈如风踉跄着扶住棺椁,“如此睚眦必报,我也不必顾念旧情。苏时瑾,你等着——” “云风!云雨!”沈如风暴喝,“滚进来!” 两个丫鬟连滚带爬地跪在灵前,背上还带着未愈的伤。 “小姐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云风抖如筛糠:“回、回大人,小姐是去了北市鬼街。” “鬼街?” “是、是……”云雨哭着磕头,“那大师叫曼娘,帮小姐改头换面,才变得那般美。” 云风哭得鼻涕横流:“奴婢们劝过小姐。可小姐不听,执意如此。说若不换脸,每日被柳二公子磋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如风瞳孔骤缩。 曼娘……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小妹换脸,是为了得柳文州欢心? 如此说来,这曼娘,柳文州,都与小妹的死有所关联。 还有,苏时瑾。 沈如风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好一个苏时瑾!好一个百日娇!” 他抓起供桌上瓷碗砸向地面:“我沈如风在此立誓,定要苏家血债血偿!” 瓷片飞溅,划破了他的脸颊。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那张貌赛潘安的脸,平白透着一股诡异。 …… 夜色如墨,鬼街隐在浓雾中。 沈如风戴着斗篷,跟在云风身后,穿过狭窄的巷道。 空气中弥漫着怪味,偶尔有黑影从暗处掠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是这。”云风停在一间黑屋子前。 沈如风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铺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 “找谁?”一个佝偻老妪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皱纹纵横,眼睛却亮得吓人。 “曼娘在哪?”沈如风冷声问。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曼娘?她一个多月前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谁知道呢?”老妪慢悠悠地擦着一个玻璃罐,里头泡着颗眼球,“曼娘向来神出鬼没,只留老身在这儿看店。” 沈如风盯着她:“我妹妹沈竹茹,三个月前来过这里。” 老妪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哦?那位豁牙的小姐?” 她咯咯笑起来,“曼娘手艺不错吧?把她变得多漂亮啊……” “她死了。”沈如风一字一顿,“浑身溃烂,化为焦炭。” 老妪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道:“那……那是她福薄。” 沈如风猛地掐住老妪脖子:“说!曼娘对她做了什么?” 第353章 别来无恙 老妪被掐得面色发紫:“咳咳……曼娘的事,老身可不敢多嘴……” 沈如风手上力道加重,老妪喉咙发出“咯咯”声响。 眼看就要断气,却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朝他面门一扬! 沈如风侧头避开,再回头时,老妪已退到墙角。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老妪抚着脖子,阴森森地笑,“一切都是有代价得。” 说完这句话,老妪便一跃而出,消失不见。 沈如风阴沉着脸,环顾四周,却见架子上摆满瓶瓶罐罐。 他走上前,见一个黑罐子下,压着一张微微发黄的纸条。 他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并不熟悉,可那句话:「沈郎,别来无恙?」 让他心底,瞬间一寒。 沈郎——云雾寨,那个女匪首,就爱这样唤他。 他终于想起,曼娘的熟悉感来自哪了? 他与云曼欢好那几日,云曼唤他沈郎,而他情到深处时曾唤她“曼娘……”。 沈如风手中纸条,“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木架,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云曼……”他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那张艳丽的脸。 他被云曼掳到山寨,受尽她的折辱。 若不是南宫晖寻到他,自己现在说不定,已成一架白骨。 那些被这妖女掳上山的男子,皆成了白骨。 “苏时瑾,你竟与山匪勾结!” “大人!”云风尖叫着指向墙角。 沈如风回头,只见斑驳墙面上,暗红血珠缓缓渗出,如同活物般游走,最终组成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百日娇尽,焦骨生花。 “大人!”云雨惊恐地拉住他,“这地方邪门,咱们快走吧!” “走!” …… 郊外,厉王别院。 窗外暮色渐沉,远处的山峦被染成暗紫色,如同凝固的血痕。 沈如风站在窗前。 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锦袍,腰间束着银丝玉带,衬得身形修长。 桃花眼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色因连日悲痛,略显苍白。 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雨丝,卷入室内。 “子逸。”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如风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一股大力按在窗棂上。 南宫晖的呼吸灼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喷洒在他颈侧。 “殿下……”沈如风喉结滚动,声音微哑,“家母和妹妹刚死,我……” “嘘。”南宫晖的唇贴在他耳畔,手指已挑开了他衣带,“本王多日不见你,已经……控制不住了。” 沈如风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从一年多前那个雨夜开始,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南宫晖手指冰凉,如同毒蛇般滑入他衣襟,在他腰侧流连。 沈如风浑身绷紧,却不敢反抗。 “放松。”南宫晖低笑,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子逸这双眼睛……真是勾人。” 沈如风的桃花眼微微泛红,眼尾上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 南宫晖盯着他,眸色渐深,忽低头咬住他的唇。 这一吻带着血腥气,沈如风吃痛,却不敢推开。 他被迫仰起头,承受着南宫晖近乎暴虐的索取。 “殿下……”他声音发抖,“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告……” “待会儿再说。”南宫晖打断他,指尖在他大腿内侧流连,“本王现在……只想听你哭。” 衣袍早已被扯开,露出大片胸膛,上面还残留着几道红痕。 “子逸……”南宫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可知本王有多想你?” 沈如风没有回答。 他太熟悉这样的南宫晖——阴鸷、暴戾,却又对他这副皮囊痴迷至极。 亵裤被粗暴地扯开,冷风灌入,激得他浑身一颤。 南宫晖的手捏住他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骨头。 “疼……”沈如风忍不住轻哼。 南宫晖低笑:“疼才好!” 天知道,他将自己的心爱之物,送给颜家。是有多舍不得,多心痛! 窗外雨声渐急,掩盖了室内呻吟。 这是他选择的路,是他复仇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晖终于餍足,将他抱到了榻上。 沈如风浑身脱力,像一具被玩坏的傀儡,任由对方摆弄。 沈如风仰躺锦被上,墨发散乱,肤色惨白如雪。 “今日怎么主动约本王了?”南宫晖抚着他汗湿的发,语气慵懒。 沈如风睁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压下心中的耻辱,低声道:“我发现小妹的死,与云雾寨那个女匪首有关……她回来报仇了。” 南宫晖嗤笑一声:“云雾寨早就死绝了,就算那女匪首还活着,也成不了气候。” 他捏住沈如风的下巴,“子逸莫要忧心,有本王在,谁也伤不了你。” 沈如风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 南宫晖见状,又来了兴致,翻身将他压住:“既然来了,就别浪费这良宵……” “殿下!”沈如风挣扎了一下,却被扣住了手腕。 “乖。”南宫晖吻住他的唇,将他的抗议悉数吞下,“不用等太久,本王就能君临天下……” 他的手指滑了下去,“到时候,让你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好?” 沈如风不再反抗,任由对方索取。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眼底的恨意。 …… 晨光微熹,沈如风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后门溜进府中。 他衣衫凌乱,领口处隐约可见几道红痕,走路时双腿微微发颤。 一步一步,往红颜院方向挪去。 刚拐过回廊,却见一个身着绛紫色罗裙的女子,从红颜院出来。 那女子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媚意。 沈如风与她擦肩而过时,鼻尖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这位是?”他驻足问道。 女子脚步未停,只微微福身,便快步离去。 “夫君回来了?”颜宛白倚在门边,一袭桃红色纱衣裹着玲珑身段,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那是教绣花的吴师傅,今日来辞行的。” 第354章 我累了 沈如风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累了,去书房歇会儿。” 颜宛白却已贴了上来,玉臂缠上他的腰:“夫君这几日都不来红颜院,可是嫌弃妾身了?” 她仰起脸,那张原本就明艳的脸庞,如今更添几分妖冶。 唇色如血,眼波流转间似有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沈如风喉结滚动,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 他暗骂自己荒唐——母亲和小妹尸骨未寒,自己昨夜又被厉王折腾得半死,怎么还会有这种心思? “宛白,”他强压下体内躁动,声音沙哑,“我近日心力交瘁,实在......” 颜宛白却不依不饶,指尖已探入他衣襟:“夫君——” 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带着说不出的媚意。 沈如风只觉一股热流直冲小腹,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把持不住。 “够了!”他猛地推开她,声音陡然拔高,“身为主母,光天化日如此放荡,成何体统!” 颜宛白踉跄后退,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转瞬又化作委屈:“夫君竟然凶我……” 沈如风不再理会,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踏入书房,关紧房门,他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太师椅上。 不对劲!!! 颜宛白何时变得如此勾人? 那双眼,那身段,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能勾魂摄魄—— 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 三日后,沈府书房。 沈如风猛地惊醒,额上冷汗涔涔。 梦中,云曼那张艳丽的脸与颜宛白重叠在一起。 她们都用脉脉含情的眸子望着他,轻唤“沈郎”。 “该死……”他低咒一声,发现自己身下竟有了反应。 更可怕的是,他满脑子都是,颜宛白那具愈发勾人的身子——那纤细的腰肢,那雪白的肌肤,还有那让人欲罢不能的…… “砰!” 沈如风一拳砸在书案上,墨汁溅了一地。 “夫君——”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颜宛白端着参汤,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她今日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隐约可见里头大红的肚兜。 “妾身熬了参汤,夫君趁热喝了吧。” 沈如风喉结滚动,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流连。 颜宛白似乎比三日前更加美艳,肌肤莹润如雪,唇色嫣红似血,一颦一笑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你……”他声音沙哑,“你先出去。” 颜宛白却已坐到他腿上,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夫君何必自苦?” 她凑到他耳边,轻咬他的耳垂,“妾身知道夫君心里苦,就让我好好伺候夫君……” 沈如风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他一把将颜宛白按在书案上,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 “夫君——”纱衣滑落,露出雪白香肩,“妾身等你好久了。” 沈如风双眼发红,如同饿狼扑了上去。 颜宛白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任他撕扯自己衣裳。 “夫君……”她娇喘着搂住他的脖子,“疼我……” 烛火摇曳。 沈如风如同着了魔一般,在她身上肆意驰骋。 每一次探索,都像踏入未知的秘境,肌肤掠过微妙的颤栗,如同晨露坠入湖心荡起的涟漪。 指尖所及之处,沉睡的感官被悄然唤醒,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绽放出无声的绚烂。 颜宛白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夫君,喜欢这样的我吗?” “喜欢……”沈如风意识模糊,只凭本能回应,“你好美……” 颜宛白其实很想问问,这样的她,是不是比苏时瑾还要美。 可她不敢问,她怕问了,自取其辱。 …… 城外一处僻静院落,“吴媚儿”——或者说曼娘,云曼,正对着一面铜镜,缓缓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颇为艳丽的脸,本是绝色,可惜多了几道诡异的黑色花纹,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美貌。 “事情办妥了?”阴影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云曼转身,对着黑暗福了福身:“主子,已办妥,沈如风与颜宛白都已中毒。” 那毒药叫“鸾凤霜”,下在颜宛白身上。只要沈如风与她欢好,必定也会染上。 要不了多少时日,沈如风就会咳血而亡,犹如鸾凤泣血。 阴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 苏时瑾一袭白衣,面容清冷如月。 她淡淡道:“很好。云曼,如今你大仇得报,若是想走,我不留你。” 云曼跪在地上:“主子,厉王还未死,奴婢怎能走?” 她抬起头,眼中燃着刻骨恨意:“只要能杀南宫晖,奴婢愿为主子最锋利的刀。” 苏时瑾垂眸看她:“既如此,便留下吧。” 为了杀沈如风和南宫晖,云曼自愿为苏时瑾卖命。 正好,苏时瑾需要,便收下了这把刀。 “主子……”云曼问,“下一步,奴婢该怎么做?” 苏时瑾嘴角上扬:“什么都不需要做,静静等候就好。” 若是南宫晖,真与沈如风有什么。 这“鸾凤霜”的毒,他也逃不掉! 去年舒县,她几次三番遇险,差点一命呜呼。 都是拜厉王所赐! 而且堂兄苏恒的死,也与厉王脱不了干系! 前世,沈如风那么轻易就扳倒苏家,背后少不了厉王这个助力。 今生,厉王还是一如既往,针对苏家。 近些日子,才逐渐明朗。 原来厉王所图,竟是苏家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所图不小,野心也不小,定是觊觎至尊之位。 前世鸿煊的死,估计也是他的手笔。 …… 慈宁宫。 文新郡主跪在织金地毯上,眼中噙着泪光:“外祖母,求您成全孙女吧!” 太后紧蹙眉头:“荒唐!你堂堂德华长公主嫡女,上赶着给人做侧妃?” “不是侧妃!”文新急急辩解,“孙女愿与苏时瑾平起平坐,做平……” “住口!”太后大声斥责,“熙王与苏时瑾,是哀家赐得婚。哀家岂能出尔反尔?” 文新膝行两步,抱住太后的腿:“可孙女只要七表哥!自从那年春猎他救我……” “糊涂!”太后一把拽起她,“你是哀家嫡亲的外孙女,哀家怎会不替你考虑。” 太后挥手,摒退了宫人。 第355章 反正都是你孙子 “蕊儿(文新郡主的小名),哀家有意扶持你大表哥。” “若你大表哥得了皇位,哀家就让他封你为皇后。你不要犯糊涂,被南宫鸿煊那张妖孽的脸所迷惑。” 文新苦苦哀求:“外祖母,你为何不扶持七表哥?反正都是你的孙子。蕊儿,只要七表哥。” “啪!” 一记耳光将文新,扇倒在地。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哀家绝不会扶持南宫鸿煊。你也绝了嫁给他的心吧!” 太后绝不会扶持南宫鸿煊! 因为熙王生母的死,与皇后和太后,都脱不了干系。 而最近皇后忽然病重,这让太后有些内心惶惶。 那小子,明明自以为,已找到杀母仇人,也报了仇了。 怎么皇后,忽然病重了! 难不成南宫鸿煊,发现当年找错了仇人? 可不应该呀! 太后心中疑云顿起。 所以,她得尽快支走南宫鸿煊,扶晖儿上位。 …… 文新抹着泪,在假山间穿行。 她刚甩开追来的嬷嬷,此刻正往御书房方向跑去。 “郡主留步。” 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文新郡主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山石。 鹅黄裙摆沾满泥渍,珍珠耳坠随着她急促喘息而晃动。 她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南宫晖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 “大表哥……”她声音发颤,下意识拢紧衣襟,“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南宫晖步步逼近,“蕊儿,你为何总躲着我?” 他指尖轻佻地挑起她下巴,拇指摩挲她红肿的脸颊——那是太后方才扇的。 “前年秋猎,你在我帐中时,可不是这般冷淡。” 文新浑身发抖,那夜的记忆,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她被下了药,强撑着一口气,衣衫不整地逃出他的营帐。 “那夜是你害我!”她推开他,声音嘶哑,“你、你休想再——” “再什么?”南宫晖一把扣住她手腕,“蕊儿,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他将她按在假山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她衣领。 “你既不肯乖乖做我的人,那我今日便先尝尝鲜。” 文新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压制。 “放开我!”她抬脚踹他,却被他轻易躲开。 “啧,还是这么烈。”南宫晖低笑,指尖划过她锁骨,“可惜,你那七表哥,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你猜,若你非完璧,他还会不会要你?” 文新如坠冰窟。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毁了她,让她再无可能嫁给熙王! 若失了清白,她便只能委身于他。如此,长公主的势力,便归了他。 “南宫晖!”她声音凄厉,“你就不怕我告诉外祖母——” 他嗤笑,手指已探入她衣襟,“你觉得,她会信你,还是信她最疼爱的嫡长孙?” 文新绝望地闭上眼。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外人眼中德才兼备的嫡皇子,骨子里竟是个禽兽! 衣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文新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不能喊——若引来宫人,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南宫晖的唇贴上她颈侧,呼吸灼热:“蕊儿,从了我,对你我都好!” 文新浑身发抖,她不能哭,不能示弱,否则正合了他的意! “大表哥。”她忽然放软了声音,指尖轻轻搭上他手腕,“这里太凉了……” 南宫晖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文新趁机踮起脚,红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不如……去你的寝殿?” 她强忍着恶心,指尖在他胸口画圈。 南宫晖果然放松了钳制,得意地勾起嘴角:“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就在他松懈的刹那—— “砰!” 文新用尽全力,膝盖狠狠顶向他胯下! “啊!”南宫晖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 文新趁机挣脱,头也不回地往假山外跑去。 她不能停,不能回头。 …… 御书房外 文新跌跌撞撞地跑到御书房前,衣衫凌乱,发髻散落。 她刚要冲进去,却被侍卫拦住。 “郡主,陛下正在议事,您——” “滚开!”她声音嘶哑,眼中泪光闪烁,“我要见皇舅舅!现在!” 侍卫被她疯魔般的模样吓到,正犹豫间,殿门忽然打开。 乾景帝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何事?” 文新扑通跪地,颤抖着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该如何开口?说南宫晖在假山后凌辱她?说太后明知一切却纵容他? 乾景帝眯起眼,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衫和颈间红痕,似有所悟。 “进来。”他转身,声音冷得像冰。 龙涎香在殿内袅袅浮动,乾景帝负手站立,背对着跪在地上的文新郡主。 “皇舅舅。”文新声音哽咽,“蕊儿只想嫁七表哥……求您成全……” 乾景帝缓缓转身,眉头微蹙:“你这般模样,是被人欺负了?” 文新眼泪簌簌落下,却不敢直言南宫晖的恶行。 “是、是大表哥……”她声音发抖,“他……他肖想蕊儿,但未得逞……” 乾景帝眸色一沉:“所以,你想让朕赐婚于你和煊儿?” 文新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蕊儿愿与琼华县主平起平坐,绝不相争!” “荒唐!”乾景帝大声呵斥,“你当皇家婚事是儿戏?” 若将文新郡主,赐婚给煊儿,晖儿会不满,说不定会伤害到煊儿。 而且,煊儿估计也会不愿意,到时候闹得父子难堪,实在不划算。 文新被吓得一颤,却仍不死心:“皇舅舅,您最疼七表哥了。若、若您开口,他一定会……” “一定会恨朕。”乾景帝冷笑,“煊儿的性子,朕比你清楚。” 他踱步至文新面前,声音稍缓:“你若真愿嫁入皇家,其他皇子任你挑选。或公侯世家的公子,朕也可为你指婚。” 文新如坠冰窟,脸色瞬间惨白。 其他皇子?那些庸碌之辈,怎配得上她?公侯公子?更不过是些攀附权贵的草包! “皇舅舅……”她还想再争,却见乾景帝已背过身去,抬手示意她退下。 …… 长公主府。 第356章 你调侃我 文新跌跌撞撞地冲进寝殿,一头扎进锦被中痛哭失声。 “蕊儿?”德华长公主匆匆赶来,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变了脸色,“谁欺负你了?” 文新抬起泪眼,声音嘶哑:“母亲……皇舅舅不肯帮我……” 长公主指尖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去找皇上了?” “我……”文新这才意识到失言,慌忙改口,“我只是……” “蠢货!”长公主一把掐住她下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文新吃痛,却不敢挣脱。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般骇人的神色——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竟像淬了毒的刀。 “听着。”长公主俯身在她耳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南宫鸿煊必须死。至于你……” 她指尖划过文新颈间红痕,冷笑一声: “既然晖儿想要你,那便乖乖从了他。待他登基,你依旧是皇后。” 文新浑身剧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 母亲怎会说出这般可怕的话? …… 琼华县主府,酉时三刻。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箱妆奁,终于抬进内院。 这是乾景帝赐的宅子,一砖一瓦都按着郡主规制,连檐角蹲兽都比寻常府邸多出一对。 苏时瑾站在廊下。 “小姐,都收拾好了。”嫣然走过来,忽见主子望着西南角出神。 那里种了一大片果树。 苏时瑾嘟囔了一句:“金瞳儿贪嘴,也不知它还会不会回来?” 上次离京去南蛮寻鸿煊,那雪白小兽就不见了踪影。 下人们寻了好久,也未寻到它的踪迹。 嫣然安慰她:“金瞳儿机灵着呢,许是回山林去了。” “或许吧——”苏时瑾轻叹了一声,“今日搬家,大家都累了,就不必守夜了。” …… 内室,亥时初。 苏时瑾拆了钗环,铜镜映出窗外一抹绯色。 “你还真是爬窗,爬成了习惯?”她指尖绕着青丝,镜中与他对视。 南宫鸿煊舔着脸,贴了过来:“娘子今日这身寝衣,倒是比寿宴那日更好撕。” 苏时瑾反手将玉簪抵在他喉间:“试试?” 烛火寥寥,月白纱衣下的桃色肚兜若隐若现。 南宫鸿煊眸色骤深,握住她执簪的手,往怀里带—— “哗啦!” 妆奁上的胭脂水粉洒了满地,苏时瑾被他抵在妆台上。 妆台前的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苏时瑾月白纱衣被蹭得半褪,露出肩头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南宫鸿煊的唇贴在她颈侧,呼吸灼热,却忽觉腕间一紧。 “怎么回回都这么心急。”苏时瑾反扣住他手腕,指尖在他脉门,不轻不重地一按。 南宫鸿煊闷哼一声,竟被她借力反压在妆台上。 青丝垂落,扫过他骤然绷紧的下颌。 “怎么?”他挑眉,眼底暗流涌动,“娘子想在上头?” 苏时瑾不答,抽下他束发的缎带。 墨发如瀑散开时,她俯身咬住他喉结:“试试?” 红烛帐暖。 南宫鸿煊仰躺在锦被间,绯色衣袍早被扯得凌乱。 苏时瑾跨坐在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挑开他腰封。 金镶玉的扣子,“叮”地滚落床榻,她俯身而下。 “嘶……” 南宫鸿煊倒吸一口气。 她竟用牙齿扯开他里衣系带,温软滚烫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心口伤疤。 “疼么?”她忽然问。 烛火炸了个灯花,映得他眸中欲色更深:“你亲亲,就不疼了。” 苏时瑾轻笑,当真低头去吻那疤痕。 舌尖扫过凸起的疤痕,感觉他腹肌骤然绷紧。 “别闹……”他哑声去捉她手腕,却被她反手用缎带缠住。 “你方才不是挺横?”她将他双腕缚在床头,指尖顺着胸膛往下,“现在知道求饶了?” 南宫鸿煊喉结滚动,眼睁睁看她抽走自己玉带。 冰凉的绸料滑过腰腹,激得他浑身一颤。 “苏时瑾!”他咬牙警告,“你……快放开我!” 尾音陡然变调——她竟用玉带蒙了他眼睛! 黑暗放大触感。 他感觉到她发梢扫过锁骨,闻到枕上沾染的沉水香,最后是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 这个吻带着报复般的狠劲,咬得他舌尖发麻。 他下意识想翻身制住她,却动弹不得,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唔……” 破碎的喘息被吞没。 苏时瑾的手探入他衣襟,指尖在敏感处重重一刮。南宫鸿煊猛地弓起身,蒙眼的玉带被薄汗浸透。 “知道金瞳儿怎么挠人的么?”她在他耳边呵气,“就是这样……” 指甲不轻不重地划过腹肌,激得他闷哼出声。 往日里游刃有余的熙王殿下,时不时就想着欺负她的人。 此刻眼缚玉带、腕系红绸,倒像落入蛛网的蝶。 “乖。”她奖励般吻他喉结,“给你松绑……” 南宫鸿煊刚松口气,忽觉身下一凉——亵裤竟被她扯落了! “苏!时!瑾!” 怒吼声惊飞檐下宿鸟。 冷锋红着脸退到更远处,假装听不见主子的怒吼声。 …… 寅时。 南宫鸿煊扯下蒙眼的玉带,看着满地狼藉。 他的绯色长袍随意丢在地上,还有腰封,亵裤,里衣全部纠缠成团。 罪魁祸首正倚在窗边抿茶,月白纱衣松松垮垮,锁骨处的朱砂痣艳得惊人。 “满意了?”南宫鸿煊揉着腕上红痕,咬牙切齿。 苏时瑾回眸一笑,将茶盏递到他唇边:“润润嗓子?殿下方才叫得……甚得我心!” 南宫鸿煊耳尖通红,一把夺过茶盏,仰头灌了一大口,却呛得直咳嗽。 “慢些。”苏时瑾抚上他胸膛,“又没人跟你抢。” “阿瑾——”他捉住她作乱的手,凤眸微眯,“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苏时瑾挑眉,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殿下不喜欢?” 他方才情动时,眼尾都泛了红,喉间溢出的喘息,比春日的猫儿还勾人。 现在倒装起正经来了? “喜欢什么?”南宫鸿煊别过脸,“我是被你胁迫的。” “哦?”苏时瑾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那方才,是谁搂着我的腰说‘再快些’?” “......” 南宫鸿煊一把将她捞到腿上,抬手就在她臀上轻拍了一记:“让你调侃我!” 第357章 跟谁学得? 力道不重,倒像是调情。 苏时瑾顺势环住他脖子,红唇贴着他耳垂:“明明欢喜得不得了,还装委屈。” 她指尖戳着他心口:“这里跳得可快了。” 南宫鸿眸色渐深:“看来是我太纵着你了。” 他翻身将她压回榻上,指尖勾开她松垮的衣襟:“既知我欢喜......”薄唇贴上她锁骨,“那便再来一回。” 苏时瑾笑着躲他:“不行,天都快亮了。” “由不得你。”南宫鸿煊扣住她手腕。 许是为了发泄,之前被她制住的不满。 南宫鸿煊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眼底暗色翻涌如墨。 苏时瑾尚未反应过来,月白纱衣“刺啦”一声裂开半幅。 “你——”她惊呼未出,唇舌已被封缄。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舌尖长驱直入,搅得她呼吸凌乱。 苏时瑾挣动手腕,却被他用方才的缎带重新缠住,反剪到身后。 “方才不是挺能耐?”南宫鸿煊咬着她耳垂低笑,指尖顺着她脊椎一路下滑,“绑人的手法跟谁学的?嗯?” 尾音未落,苏时瑾突然弓起身——他竟在那处重重一按! “南宫……鸿煊!”她声音发颤,桃色小衣已被他叼在齿间。 随着他偏头的动作,丝绦寸寸抽离,最后“啪”地弹在她光裸的背上。 细嫩的肌肤,立刻浮起一道红痕。 “疼?”他掌心覆上去缓缓揉弄,唇却贴着她后颈游移,“这才刚开始。” 苏时瑾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往日对她迁就的人,此刻不管不顾,有些骇人。 “等……哈啊!” 抗议化作一声惊喘。 南宫鸿煊单手扣住她双腕,另一手沿着腿侧曲线寸寸上移,在敏感处恶意地画圈。 苏时瑾膝头一软,被他揽着腰按在怀里。 铜镜映出两人身影。 她发髻散乱,满面潮红。 他眸色幽深如狼,唇边还沾着她口脂。 “看着。”南宫鸿煊捏着她下巴转向镜面,“看清楚你是怎么求我的。” 骤然探入裙底,喉间溢出的呜咽,被他以吻吞下。 “唔……慢……” 苏时瑾挣出一只手,去推他肩膀,反被扣住五指按在枕上。 “方才用哪只手绑的我?”他含着她指尖轻咬,牙齿在指节留下浅痕,“是这只……还是这只?” 每说一句,身下就更放肆一分。 苏时瑾羞恼地去揪他头发,却被他—— 窗外,朝阳初升,惊飞一树雀鸟。 …… 晨光透过窗棂时,苏时瑾已说不出完整句子。 南宫鸿煊解开她腕间缎带,裹进锦被里。 “还闹不闹了?”他抚着她汗湿的鬓发,语气餍足。 苏时瑾抬脚就踹,却被他握住脚踝。 白玉般的足尖上还留着几枚淡红指痕,是方才被他按着脚踝折腾时留下的。 “看来还有力气。”南宫鸿煊低笑,一把将她抱起,“正好沐浴。” “南宫鸿煊!”苏时瑾娇嗔,“放我下来!” “不放。” 偌大的县主府,苏时瑾原先的下人不够。 所以南宫鸿煊,从熙王府拨了一批人过来。 此时此刻,他吩咐人准备沐浴用品,就方便了许多。 …… 昨日搬家,苏时瑾体贴下人,并未让人守夜。 一大早,嫣然就来到门前。 “小姐,小姐,小姐。” 轻唤三声未得应答,嫣然推门而入。 拔步床上锦被凌乱堆叠,月白纱衣与绯色长袍纠缠在一处。 半幅桃色小衣,丢在地上。 铜镜前的胭脂盒翻倒着,糊了半面妆台。 窗边那张檀木美人榻,垫褥皱得像被暴风雨席卷过,榻边还落着根扯断的玉带。 嫣然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如今小姐被赐婚了,是熙王正儿八经的未婚妻。 虽然早知道,他们有了夫妻之实。 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像是最尊贵的东西,被别人夺了去。 她蹲身去拾那玉带,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沉水香混着女子肌肤特有的暖甜。 是小姐身上的味道。 心脏跳得好厉害。 嫣然鬼使神差地将玉带贴到鼻前,深深吸了口气。 后颈渗出薄汗,她慌慌张张把玉带塞进袖袋,却碰倒了榻边小几。 “当啷——” 茶盏砸地的脆响,惊得她浑身一颤。 “谁?” 屏风后,传来苏时瑾微哑嗓音。 水声哗啦一响。 隐约可见南宫鸿煊正将人抵在浴桶边缘亲吻,湿漉漉的发丝缠在一处。 “奴、奴婢来收拾屋子......”嫣然声音发飘,眼睛却死死盯着屏风上交叠的剪影。 “放着吧。”苏时瑾似乎想支开她,“去小厨房......唔......” 尾音陡然变调,显然被什么打断了。 嫣然眼眶发红,果然小姐有了熙王,就想支开她。 熙王也真是的,这般不知节制! 别折腾坏了,自家小姐。 “还不走?”南宫鸿煊语气不善。 嫣然悚然回神,抱起满地狼藉的衣物,退出内室。 …… 晨光透过茜纱窗时,苏时瑾在锦被中蜷了蜷身子。 指尖触到身侧冰凉的床褥,才发觉南宫鸿煊不知何时已离去。 “小姐醒了?”秋月捧着铜盆笑嘻嘻地进来,“熙王殿下寅时走的,特意嘱咐别吵您。说您累着了——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嫣然打断:“胡沁什么!” 苏时瑾拥被坐起,青丝垂落间露出颈侧几枚红痕。 秋月偷瞄一眼,被嫣然用帕子兜头罩住:“去换热水!” 待秋月跑远,嫣然才跪在榻前奉茶。 茶汤里特意加了红枣,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发红的眼眶:“小姐润润喉。” 苏时瑾接过茶盏,忽觉腕间一凉——嫣然指尖在抖。 “怎么了?”她抬眸,正撞见嫣然慌忙低头的样子。 “没……”嫣然声音发紧,目光却黏在她锁骨处的咬痕上,“奴婢去拿玉容膏。” 妆奁被翻得哗啦响。 苏时瑾披衣下榻,赤足踩过满地碎光。 铜镜映出她慵懒模样:纱衣半敞,唇瓣微肿,连眼尾都还泛着薄红。 “小姐用这个。”嫣然从背后贴近,指尖沾了药膏往她颈侧抹。 冰凉膏体混着体温化开,那双手却迟迟不肯离去:“还疼么?” 第358章 来了好多不请自到的客人 气息拂过耳畔。 苏时瑾莫名想起,昨夜南宫鸿煊咬在这里时,也是这般灼热的呼吸。 “我自己来。”她侧身避开。 “呀!”秋月咋呼呼冲进来,手里捧着个鎏金匣子,“前院送来好多箱笼!是熙王殿下送来的,说都是给小姐的……” 匣盖弹开,是一只白玉雕的小兽,活脱脱是金瞳儿的模样! 苏时瑾心里暖暖的。 …… 乔迁县主府,也算是大事。 苏时瑾还是置办了一桌酒席,打算自己人聚聚。 她特意吩咐厨房,备了南宫鸿煊爱吃的蜜汁火方,又让嫣然去库房取去年酿的梅子酒。 就等着南宫鸿煊,还有冷锋他们来,大家一起聚聚。 结果,有宾客主动上门。 “小姐,十四公主的轿子,到门口了!”秋月提着裙摆跑进来。 苏时瑾闻言指尖一顿。 她与这位小公主素未谋面,她怎么不请自来? 不过既然来了,她总得去迎迎,毕竟人家是鸿煊的亲妹子。 而且听凌黛说,鸿煊与兄弟姐妹十分疏离。 也就这最小的妹妹,时常去找他。两人间,相比其他人,还是要亲近许多。 苏时瑾整理了一下衣襟,指尖在领口处微微一顿。 她拉了拉领口,掩盖住昨夜留下的淡淡痕迹,快步向府门走去。 “县主到——”门房高声通报。 府门外停着一顶精致的软轿,轿帘被宫女轻轻掀起。 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轻盈地跳了下来。 她约莫十二三岁年纪,杏眼樱唇,发间只簪了一支金丝蝴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活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彩蝶。 “苏姐姐。”少女未等苏时瑾行礼,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我是念瑶,咱们在祖母寿宴上见过!” 苏时瑾展颜笑道:“公主殿下光临寒舍,时瑾有失远迎。” “哎呀,别这么生分嘛!”南宫念瑶撅起小嘴,“你与皇兄已定婚约,下月你就是我嫂嫂了。” 苏时瑾被她这自来熟的态度,逗乐了:“那念瑶妹妹里面请,正好备了些茶点。” 两人相携入内,南宫念瑶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从宫里趣事,说到南宫鸿煊小时候的糗事,活泼得像只小雀儿。 苏时瑾含笑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心里却暗自诧异。 这位小公主对她的态度,真是亲昵得过分。 入了花厅,秋月已备好了茶点。 南宫念瑶一屁股坐在绣墩上,毫不客气地拈了块玫瑰酥塞进嘴里,含糊道:“苏姐姐,你这儿的点心,比御膳房做的还香!” “公主喜欢就好。”苏时瑾为她斟了杯茉莉香片。 看她活泼开朗,毫无心机的样子。 苏时瑾直接开口问:“公主今日来,可是有事?” 南宫念瑶咽下点心,神秘兮兮地凑近:“其实,我是偷溜出来的。” 见苏时瑾面露惊讶,她咯咯笑起来:“未来嫂嫂乔迁,我总是要舔着脸皮,来凑个热闹。而且,我晓得今日七皇兄肯定要来,我已好久没和他坐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苏姐姐,你不介意吧?” 苏时瑾耳根微热:“不介意……” 南宫念瑶眨巴着大眼睛:“苏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往后若是七皇兄不理我,你得帮我做主。” 苏时瑾正准备回答。 嫣然匆匆进来禀报:“小姐,文新郡主的车驾,到府门前了!” 文新郡主痴恋鸿煊,这事苏时瑾也有所耳闻。 今日这寻常家宴,怕是要生出些风波。 府门前,八宝香车,垂着湘妃竹帘。 侍女挑起帘子,文新郡主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而下。 她一抬眼,便见到苏时瑾立在那。 她今日着一袭天水碧罗裙,衣袂轻拂时,如烟似雾,衬得她整个人似从画中走来,不沾半点尘俗气。 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素净至极,却愈发显得乌发如云,肤光胜雪。 鹅蛋脸莹白如玉,肌肤细腻如新雪初凝,日光一照,几乎透出薄瓷般的清透光泽。 眉如远山含黛,不画而翠,衬得那双浅褐色秋水眸愈发清冽,眼波流转间,似有寒潭静水,深不见底。 鼻梁高耸小巧,鼻尖微微翘起。唇角一点美人痣,添了几分风情。 她不言不语地站在那,便让满京贵女黯然失色。 ——清冷绝艳,不可方物。 文新郡主眸色微暗,想了想今日的目的。 只能厚着脸皮上前:“听闻县主乔迁,特来道贺。” 文新郡主的声音,像掺了蜜的砒霜,甜得发腻。 她今日一身绛紫色百褶裙,上面用金线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苏时瑾唇角微扬,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文新郡主有心了。” 两人共行,还未到花厅,便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待迈入门槛,南宫念瑶举着半块玫瑰酥,笑道:“文新姐姐也来啦?” 她嘴角还沾着酥皮渣,像只偷腥的猫儿:“正好尝尝苏姐姐府上的点心,比御膳房……” 话没说完,就噎住了。 边上伺候的宫女,急忙捧来茶。 南宫念瑶吞了一口茶,总算顺过来一口气。 文新郡主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是吗?那我是得尝一尝。” 话音刚落,廊下的日光突然暗了三分。 一道绛红色身影,斜倚在雕花门框上。 “七皇兄!”南宫念瑶蹦跳着要扑过去,却在离他三步远时,急急刹住。 那人红衣似火,偏生浑身浸着寒潭般的冷意,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刀锋般的凌厉。 文新郡主呼吸一滞,帕子上的合欢花都快掐出汁来:“熙王殿下……” 南宫鸿煊却像是没听见,凤眸扫过苏时瑾时,眸中一片柔光。 他大跨步走向她,却在经过文新郡主身侧时,骤然停步:“郡主踩着本王的影子了。” 文新郡主慌忙后退。 南宫鸿煊却已俯身,撑在苏时瑾的椅背上:“不是说备了梅子酒?” 薄唇贴着她耳垂低语:“昨夜替你揉腰时,可是应了要喝三坛的。” 边上的人,都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但能感受到,两人间的亲昵。 文新郡主气得脸色发白,袖口攥得全是褶皱。 苏时瑾轻轻推开他,面上淡然:“秋月,给殿下斟酒。” 第359章 妄图勾引 …… 苏时瑾站在回廊下。 “小姐,厉王殿下已到府门外了。”秋月匆匆赶来。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原本精心准备的乔迁小宴,因文新郡主的突然造访,已经够令人头疼。 如今竟又来了个更棘手的——厉王南宫晖。 “珍馐楼的师傅到了吗?” “刚到,正在厨房忙活。” 苏时瑾点点头,理了理衣襟,抬步往花厅走去。 刚转过回廊,就见到那个阴森森的男人。 她脚步一顿。 南宫晖今日着一袭玄色蟒袍。 他生得挺俊,眉眼与南宫鸿煊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昳丽,多了几分凌厉。 此刻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县主乔迁,本王也来凑个热闹。” 苏时瑾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盈盈下拜:“见过厉王殿下。” 她低头的瞬间,南宫晖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颈间。 那里有几道淡淡的红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他眸色一暗,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向花厅内的文新郡主:“表妹也在?姑母正四处寻你。” 文新郡主脸色骤变,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磕在案几上:“大表哥……” 一旁的南宫念瑶,更是紧张得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大皇兄。” “十四皇妹,”南宫晖皱眉,语气严厉,“你已不是小孩子了,整日往外跑,成何体统?” “皇兄管得未免太宽了。”一道慵懒的声音突然插入。 南宫鸿煊斜倚在椅中,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白玉杯:“人是我带来的,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花厅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苏时瑾站在门口,清晰地看见南宫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忍了下来:“既然是七弟带来的,本王自然没意见。” 说完,径直走到文新郡主身旁坐下。 苏时瑾快步走到南宫鸿煊身边落座。 花厅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苏时瑾垂眸,盯着案几上的青瓷花瓶,心中暗恼。 好好的乔迁宴,偏生来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文新郡主倒也罢了,南宫晖突然造访,必定有所图谋。 “上菜吧。”她轻声吩咐嫣然,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侍女们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很快摆满了案几。 左侧坐着,苏时瑾、南宫鸿煊、南宫念瑶。 右侧坐着南宫晖与文新郡主。 花厅里的气氛,也没缓和几分。 南宫鸿煊凤眸半阖。 南宫念瑶有些焉不拉几的。 文新郡主绞着帕子,眼神不住地往门外瞟。 而南宫晖…… 这位厉王殿下,正阴恻恻地盯着她,目光如毒蛇般黏腻。 “县主这宅子,倒是雅致。”他突然开口,“不如陪本王逛逛?” 苏时瑾还未答话,身侧便传来一声嗤笑。 “皇兄要逛,不如我陪你?”南宫鸿煊慢条斯理地起身,绛红衣袍绚丽刺目,“我的未婚妻,今日忙得很。” 南宫晖脸色一沉,目光停留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冷笑道:“七弟倒是护得紧。” “自然。”南宫鸿煊勾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毕竟有些人,惯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中有话,文新郡主脸色瞬间煞白。 南宫晖眯了眯眼,突然起身:“既如此,本王自己逛便是。” 他大步离去。 …… 后花园,假山嶙峋。 南宫晖负手而立,阴影笼罩了他半边面容。 “殿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他身后,“已按您的吩咐,在酒中下了‘缠绵’。” “嗯。”南宫晖摩挲着腰间玉佩,忽而勾唇,“我那好七弟,可有什么动作?” “熙王的人……”黑影迟疑一瞬,“截了我们去北疆的信鸽。” “呵。”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无妨,让他截。” 他抬眸,望向灯火通明的花厅,嗓音低哑:“她想要嫁入熙王府,绝无可能!” …… 花厅内,文新郡主过来敬酒。 “啪——” 梅子酒泼洒在南宫鸿煊绛红衣袍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文新郡主手中的酒盏,滚落在地,碎成几瓣。 “殿下恕罪!”文新郡主慌忙掏出绣帕,作势要擦拭。 她指尖微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南宫鸿煊眸色骤冷,广袖一甩。 文新郡主惊呼一声,踉跄后退,被身后侍女扶住,才没跌坐在地。 “七哥!”南宫念瑶惊呼。 苏时瑾眉头微蹙,起身道:“殿下衣衫湿了,不如去厢房更衣。” 她转向文新郡主,“郡主也去换身衣裳吧。” 文新郡主眼眶泛红,咬着唇点了点头,在侍女搀扶下匆匆离去。 南宫鸿煊起身时,指尖在苏时瑾掌心轻轻一划,眼神意味深长。 苏时瑾会意,目送他离开花厅,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厢房内,南宫鸿煊解开外袍,随手抛在屏风上。 他忽然皱眉,抬手按住太阳穴。 一股异样的燥热从腹部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眼前景物开始扭曲,烛火摇曳出诡异的光晕。 “不对劲……”他咬牙低语,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这绝非寻常的醉酒之感。 门外传来轻叩声。 “殿下,我来送干净衣裳。”文新郡主柔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南宫鸿煊瞳孔微缩。 冷锋应该守在门外,此刻却无人阻拦。 他强忍体内翻腾的热浪,沉声道:“不必。” 门却被轻轻推开。 文新郡主只着单薄纱衣,发髻松散,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态。 她手中托盘上,并无衣物,却是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殿下脸色不好,喝口茶缓缓吧。” 她缓步靠近,身上浓郁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南宫鸿煊眼前一阵恍惚。 像是看到了苏时瑾——柳叶眉,浅褐色秋水眸,唇边一粒美人痣。 “阿瑾……”他无意识地低唤,伸手欲触。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对方脸颊的刹那,南宫鸿煊猛然惊醒。 不对! 阿瑾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更不会擅自闯进来! “滚开!”他厉喝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 第360章 溺水的蝶 文新郡主不退反进,竟伸手去解自己衣带:“殿下何必强忍?我仰慕您已久……” 南宫鸿煊眼前再次模糊。 体内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吞噬理智。 他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换来片刻清明。 “缠绵……”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这是皇室秘药,无色无味,遇酒则毒性倍增。 是那盏打翻的梅子酒! 是文新郡主!要暗算他! 文新郡主面露惊色,显然没想到他能识破。 但她很快又换上媚笑:“殿下既已知晓,何必苦撑?这药无解,除非……” 南宫鸿煊不再言语,突拔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左臂。 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地。 “啊!”文新郡主惊叫后退。 剧痛,让南宫鸿煊神智瞬间清醒。 他冷冷扫过文新郡主惊恐的脸,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她腹部。 文新郡主痛呼一声,撞在屏风上,与屏风一同倒地。 南宫鸿煊不再看她,抓起外袍披上,大步离去。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蜷缩在地的文新郡主,发现她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显然也中了毒。 “自作自受。”他冷笑一声,消失在回廊尽头。 转角处,冷锋无声出现。 “主子!” “去……找阿瑾来……”南宫鸿煊左手死死攥着匕首柄,鲜血滴落青砖,“让她……到听雪轩……” 冷锋发现,主子意识有些许涣散。 这媚药果真歹毒非常。 “属下这就去。”冷锋匆忙离开。 冷锋身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 南宫鸿煊就一个踉跄,撞上朱红廊柱。 …… 花厅内,苏时瑾指尖一颤,总觉得有些心慌。 “瑾姐姐可是累了?”南宫念瑶凑过来小声问,“要不我陪你去歇息?” 苏时瑾刚要回答,余光瞥见冷锋的身影。 她顺势扶额:“确实有些头疼。念瑶妹妹,你帮我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可好?” 待南宫念瑶离开,冷锋现身,将事情一一禀明。 “听雪轩?”她压低声音确认。 见冷锋点头,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把这个点在厢房窗下,要快。” 冷锋领命而去。 苏时瑾快步穿过回廊,在药圃采了几株紫茎草药揉碎,又赶去听雪轩。 …… 厢房内,熏香袅袅。 文新郡主蜷缩在织锦地毯上,纱衣被汗水浸透,黏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肌肤上。 她无意识地撕扯着衣领,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七表哥……求你……” “表妹倒是热情。”南宫晖负手立在门前。 他合上门闩。 文新郡主闻声抬头,朦胧视线里,只见一道挺拔身影逆光而立。 她痴笑着爬过去,抱住那人锦靴:“表哥,你回来了……” 南宫晖俯身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看清楚,本王是谁?” “七……”文新郡主眼神涣散。 可这男人的声音,听着不太对劲。 她努力睁大眼睛,待看清后大吃一惊:“大……大表哥?” “难为表妹还认得。”南宫晖冷笑,指尖划过她滚烫的脸颊,“明知本王对你有意,还想着去勾引老七?” 文新郡主浑身一颤,体内药性却再次翻涌。 她难耐地扭动身子,这媚药的后果,她是知晓的。 此刻,她也顾不得往日的矜持,也没脑子去想招惹了南宫晖,会有什么后果。 她竟主动去解,南宫晖的腰带:“表哥……帮我……” “下贱!”南宫晖嘴上斥责,手上却粗暴地扯开她衣襟。 他眼神一暗——若不是为了姑姑的势力,他是绝对看不上这贱人的。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叫。 南宫晖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窗棂。 就在这瞬息间,文新郡主已经如蛇般缠上来,红唇胡乱印在他颈侧。 “找死!”他刚要推开,却嗅到一股异香飘来。 …… 听雪轩。 苏时瑾正用金针,为南宫鸿煊放血。 淡青色毒血,顺着金针滴入瓷碗,散发着一丝甜腥。 她声音压得极低,“我让冷锋,燃了最霸道的‘千金笑’。” 南宫鸿煊闷哼一声,显然十分痛苦:“他进厢房了?” “刚进去。”苏时瑾指尖微颤,金针闪着寒光,“算时辰,药性该发作了。” 南宫鸿煊突然抓住苏时瑾的手腕,将人猛地拽进怀里。 他滚烫的呼吸扑在她耳畔:“阿瑾……我疼……”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湿漉漉的睫毛蹭得她颈侧发痒。 “针还没拔完呢!”苏时瑾嗔道。 南宫鸿煊拇指暧昧地摩挲,激得她手微微发抖。 他含住她耳垂轻咬:“这里更疼……” 骨节分明的手,引着她抚上心口。 单衣早被冷汗浸透,掌心下剧烈的心跳混着炙热体温,烫得她指尖微蜷。 “你明明……”话未说完就被封住唇瓣。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肆意驰骋。 “主子!”冷锋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厉王殿下那边……” 苏时瑾趁机偏头躲开,红着脸将最后一根金针拔出:“南宫鸿煊!你血里的毒都清了还装!” 说着把染血的帕子,拍在他胸口,“再闹,我就把‘千金笑’,也给你用上。” 他低笑着,用鼻尖蹭她鼻尖:“那阿瑾要亲自解毒才行……”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走,为夫抱你去,看热闹去。” “放我下来!”苏时瑾揪住他领口,“你手臂伤口会崩开的。” “嘘——”南宫鸿煊踹开门,“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 南宫鸿煊揽着苏时瑾的腰,无声落在屋顶上。 他指尖轻挑,掀开半片琉璃瓦,暖黄烛光如水般泻出,映在二人脸上。 屋内,熏香袅袅,纱帐轻晃。 文新郡主伏在案几边,雪白脊背如弓弦紧绷,纱衣早滑落肩头,堆叠在腰间。 她指尖死死攥着案几边缘,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似痛似欢。 南宫晖单手扣住她后颈,另一手掐着她的腰,眼底猩红如兽。 他华服半解,玉冠歪斜,哪还有半分皇子威仪? “表哥……”文新郡主仰头,迷离的眸中映着烛火,如溺水的蝶。 第361章 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南宫晖冷笑,猛地将她翻过来,案上茶盏哗啦扫落。 碎瓷声中,她指甲在他背上,抓出数道血痕。 整个人,又被狠狠地按回去。 苏时瑾下意识偏头。 文新郡主痉挛起来,上上下下癫狂得,像躁动的山鸡。 二人翻滚在案几上,窗纱上映出交叠的剪影,如皮影戏里最荒诞的艳曲。 檐下传来整齐脚步声。 “来了。”南宫鸿煊眸中寒光一闪,揽着苏时瑾跃上更高处的飞檐。 巡防营火把如龙,瞬间照亮庭院。 统领高喝:“奉令捉拿贼人!” 破门声响起刹那,南宫晖正掐着文新郡主的腰,撞向屏风。 “哐当——” 紫檀屏风轰然倒地,露出两具交缠的身躯。 苏时瑾被捂住眼睛。 南宫鸿煊的掌心滚烫,声音却带着笑:“脏。” 她在他指缝间看见—— 南宫晖衣衫不整,怀中还搂着神志不清的文新郡主。 文新郡主面色潮红,发髻散乱,唇瓣被咬得渗血。 整个人如蛇般缠在厉王身上,显然已彻底被药性控制。 “表哥……别停……”她含糊地呻吟着。 南宫晖脸色铁青,一把推开她。 “这……”统领看清屋内的人,整个人僵在原地。 南宫晖衣襟大敞,文新郡主半裸着肩,两人姿态不堪入目。 更糟的是,屋内熏香浓烈,混杂着情欲与药物的气息,任谁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厉王、厉王殿下?!”统领声音发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南宫晖眼底猩红未退,却已意识到中了圈套。 他透过破开的门,目光对上院中负手而立的南宫鸿煊。 他一袭绛红色锦衣,唇角噙着冷笑,眸中尽是讥讽。 身边立着的人,是苏时瑾,神色淡然。 “好得很……”南宫晖咬牙切齿。 他本只是想,阻止文新勾引南宫鸿煊,顺便羞辱她一番,却不想反被摆了一道! 如今被巡防营撞破丑事,明日朝堂上,御史的折子怕是能把他淹死! “厉王殿下,这……”统领硬着头皮开口,“卑职奉命捉贼,没想到……” “滚出去!”南宫晖暴怒,一脚踹翻案几。 文新郡主却仍神志不清,竟又缠上来,双臂环住他的腰:“别走……” 南宫晖额角青筋暴跳,掐住她下巴:“贱人!害我!” 文新郡主吃痛,却仍痴痴笑着,药效让她彻底丧失了理智。 院中,南宫鸿煊淡淡收回目光,对身旁的巡防营统领道:“既然误会一场,郑统领可别忘了据实上报。” 统领冷汗涔涔,哪敢多言,只能低头应声:“是、是……” 南宫鸿煊转身离去,唇边笑意渐深。 …… 御书房内。 “混账东西!” 一方砚台狠狠砸在南宫晖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乾景帝面色铁青:“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行这等苟且之事!” 南宫晖跪伏在地,额血滴在砖上:“儿臣……” “闭嘴!” 文新郡主浑身一颤,药效褪去后,惨白面容更添死灰。 德华长公主狠狠剜了她一眼。 “皇兄息怒。”德华长公主跪下,“定是有人设计陷害!文新她……” “设计?”乾景帝冷笑一声,“巡防营的人,亲眼所见!他们两人在琼华县主府上,滚作一团!” 德华长公主也气得不轻。 只是一个不留神,这丫头就溜去了苏时瑾的府邸。 原想着她身边有人,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 哪知出了这样的大事。 她是有心,将文新许给晖儿,可不是这样子许给他。 她是要文新,做晖儿的皇后。 可如今闹出这等丑闻,还捅到圣上面前,还要怎么收场? 别说有损皇家颜面,连带着公主府也没了脸。 “父皇明鉴。”南宫晖抬头,血污下的眼闪着狠光,“儿臣是见文新中药失态,才……” “才亲自解毒?”乾景帝怒极反笑,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魏无仁递上参茶,却被他一把挥开。 茶盏碎裂。 乾景帝咳得越发厉害了! 南宫晖眸色微暗,看来父皇的病,更加不好了。 “传旨。”乾景帝按住胸口吩咐,“厉王南宫晖行为不端,禁足三月。文新郡主……”他厌恶地扫了一眼这个外甥女,“明日入厉王府为侧妃。” “陛下!”德华长公主失声尖叫:“文新是我唯一的女儿,怎能为侧妃?!” “那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咳……咳……咳……滚!” 待人全部退下后。 乾景帝低头一看,帕子上沾了些血迹。 他摆了摆手,让魏无仁也退了下去。 烛火中,他暗自沉思:今日这事,恐是晖儿将计就计。往后,他得了长公主的势力,又有皇后母家撑腰。 会不会对煊儿,造成威胁? 煊儿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脉,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他绝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 …… 夜色如墨,乾景帝独坐御案前,指尖摩挲着一枚玄铁令牌。 烛火忽明忽暗,他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又添新红。 “陛下,熙王殿下到了。”魏无仁轻声禀报。 “让他进来。” 南宫鸿煊踏入殿内时,正看见父皇将染血帕子塞进袖中。 他眸光微闪,行礼时比往日恭谨了几分:“儿臣参见父皇。” “煊儿。”乾景帝轻声唤他,“过来坐。” 南宫鸿煊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父皇。 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乖乖地,紧挨着他坐下。 乾景帝欣慰一笑,煊儿从小就十分叛逆,倒是很少如今夜这般乖顺。 他抓住儿子的手腕,将玄铁令塞进他手里:“从今日起,三千玄龙卫,尽归你调遣。” 南宫鸿煊心头剧震。 玄龙卫——只效忠皇帝一人。 父皇怎地忽然这样说? 他指尖发颤,这令牌重若千钧。 还尚未开口,就听到屏风后传来甲胄轻响。 “出来吧。”乾景帝疲惫挥手。 玄甲男子无声跪伏,面具下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玄七参见新主。” “记住。”乾景帝盯着儿子,每个字都像从肺腑里咳出来的:“这些人只认牌不认人……咳咳……,往后只有你能调动他们。” 第362章 大婚夜宿在梅香阁 玄龙卫,南宫鸿煊接触过一回,还是上次阿瑾被西域太子掳走那次。 父皇派了玄龙卫,帮他寻人,确实不是寻常暗卫可比。 可是这玄龙卫,是父皇的护身符,他不能要。 “父皇!”南宫鸿煊想要推辞,却被枯瘦的手按住肩膀。 “听着!”乾景帝压低声音:“你大哥得了长公主势力,皇后母族在朝堂上又颇有势力……咳咳……这令牌能保你……” 话未说完,又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南宫鸿煊握紧令牌,眸色更暗。 父皇的身子,怕是不太好了。 “儿臣……谢过父皇。”他重重叩首,再抬头时,发现父皇正望着墙上那幅《春山行猎图》。 画中策马弯弓的年轻帝王,是乾景帝。 与他并肩骑马的红衣女子,正是南宫鸿煊的生母——宸贵妃。 “退下吧。”乾景帝摆摆手,“让玄七带你去认认人。” 殿门重重合上。 玄七在旁低声道:“主子,要现在去暗营吗?” “不急。”南宫鸿煊将令牌收入怀中,“先派人盯紧厉王府——本王大婚前,不希望再出什么幺蛾子。” …… 长公主府。 “母亲!女儿不嫁!” 文新郡主跪在织金地毯上,发髻散乱,一双眼哭得通红。 她死死攥着长公主裙角,指节都泛了白:“女儿分明是被下了药!南宫晖那个禽兽......”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德华长公主收回手,凤眸冷得像淬了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俯身掐住女儿下巴,染着蔻丹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巡防营撞见你赤身裸体缠着他,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文新郡主浑身发抖:“可那年秋猎,他就在我酒里下药!还有上回御花园......” “住口!”长公主甩开她。 “若不是你痴心妄想,要嫁给熙王?哪有这档子丑事!” “自作聪明去苏时瑾府上设局?”她抓起妆奁砸向女儿,“结果反被人家将计就计!” 铜镜碎在脚边,映出文新惨白的脸。 她扑到母亲膝头:“那药......那药肯定是南宫晖准备的!他早就......” “蠢货!”长公主有些恨铁不成钢,“就算是他下的药,如今也是你求着他娶你!” 她顿了顿,到底有些不忍心:“厉王妃多年无子,只要你生下长子......” 她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塞进女儿手里,“把这个掺在他的茶里,保你三月内怀上。” 文新盯着瓷瓶上“宜男丹”三字,胃里一阵翻涌。 “母亲……他府上侍妾那么多,却没一个生下孩子!” “所以你要抓紧。”德华长公主抚过她的脸,“你是我的女儿,厉王妃绝不敢动你。你腹中的孩子,一定要成为未来的太子。” 文新满脸泪痕,低头掩住眼底恨意。 “女儿......明白了。” …… 厉王府。 红烛高烧,将喜房映得一片刺目。 文新郡主端坐在锦榻上,上面铺满了红枣花生。 虽是侧妃,可她到底是德华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又有郡主的封号。 所以,这纳侧妃的规格,都是比照正妃规格来的。 凤冠霞帔沉得,几乎要压断文新郡主的脖颈。 盖头下的脸,还留着白日里母亲掌掴的余痕。 鬓边簪满了赤金点翠步摇,当真是艳丽得很。 殿外宾客的喧闹渐渐散去,归于沉寂。 文新攥紧袖中那瓶“宜男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文新屏住呼吸,指尖已将瓷瓶捏得发烫。 只听南宫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抬起头来。” 她僵硬地仰头,盖头被掀开,烛光刺得她眯起眼。 南宫晖眼神像打量牲口般,扫过她的脸:“文新郡主?呵,如今不也乖乖成了本王的侧妃。” 他踱步上前,手指粗暴地捏住她下巴:“那日巡防营看见的‘好景象’,本王至今难忘——” 文新浑身一颤,屈辱感像潮水般涌来:“是你……下得药!” “下药?”南宫晖哈哈大笑,“你若不起龌龊心思,我又怎能下得了药?” 他俯身凑近,温热酒气喷在她耳廓,语气却冷如寒冰:“说到底,是你自作自受。” 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休想,怀上本王的种。” 文新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南宫晖直起身,整理着歪斜的衣襟,“本王对你没什么兴趣。”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南宫晖!”文新郡主起身,凤冠歪斜,“你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门被“砰”地甩上,隔绝了她的呼喊。 她孤零零一人,被留在婚房,有些讽刺。 文新盯着紧闭的房门,浑身气得发抖。 她想起母亲的无情,想起自己成了京中的笑柄,实在是不甘心。 “郡主……”贴身丫鬟晚晴推开门,上前扶住她,“殿下他……” 文新郡主推开她,抓起桌上的合卺酒砸在地上,酒水泼湿了裙角:“南宫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晚晴咬着唇,低声道:“奴婢刚才听见外面小厮们说……殿下去了梅香阁。” “梅香阁?”文新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晚晴犹豫了一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是殿下特意为一位……琴师建的院子。那位琴师姓白,名月笙,生得……生得比女子还要俊俏。”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府里下人都传,殿下每月至少有半数时日,都宿在梅香阁……” “白月笙?”文新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厉王妃生得极美,家世也好。 府里侍妾,也个个容貌艳丽。 可这么多女人,却无一人生下子嗣。 原先以为,是厉王妃善妒。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他竟有这个癖好……”文新坐倒在榻上,手中的“宜男丹”的瓷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床底。 她忽然明白,为何厉王妃多年无子。 也明白为何南宫晖多次算计她,却并未做出什么实质的事。 第363章 若不是千金笑 这次若不是那“千金笑”,说不定他也不会碰她。 “怪不得……怪不得!”文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眼泪却汹涌而出,“长公主的女儿,竟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被人设计陷害,嫁给一个……一个断袖!” 晚晴吓得跪在地上:“郡主息怒!您刚嫁过来,万事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文新揪住她的头发,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他让我丢人,我就让他身败名裂!他不让我好过,我就让整个厉王府,都给他陪葬!” 她松开手,踉跄着走到妆台前。 镜中女子面色惨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文新盯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起嘴角。 …… 梅香阁。 南宫晖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盏酒,目光阴沉地盯着跪在琴案前的白月笙。 白月笙低垂着头,长发如瀑布,散落在素白的衣袍上。 他指尖轻轻拨弄琴弦,奏的是一曲《长相思》,琴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柔婉。 南宫晖眯了眯眼,忽然冷笑一声:“抬头。” 白月笙缓缓抬眸,露出一张与沈如风五分相似的脸。 南宫晖盯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是他将沈如风推给颜家,如今他成了承恩侯府的女婿,越来越不听话了。 已经有半个月,未来寻他了。 他伸手,一把扣住白月笙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来。 “笑。”他命令道。 白月笙顺从地弯起唇角,露出十分得体的笑容。 南宫晖盯着他看了半晌,烦躁地松开手,仰头灌下一口酒:“不像。” 白月笙垂眸,轻声道:“殿下还想听什么曲子?” “闭嘴。”南宫晖冷冷道,“谁准你说话的?” 白月笙立刻噤声,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不敢再动。 南宫晖盯着他,嗤笑一声:“你倒是乖顺,比沈如风听话多了。” 白月笙睫毛微颤,没有接话。 他当然知道,沈如风是谁。 当年的探花郎沈如风,如今承恩侯府的女婿,也是厉王殿下心尖上的人。 正是因为,他与那位沈大人,有五分相像。 所以,南宫晖买了他。 他自此成了一个替身,一个玩物。 南宫晖伸手,一把扯过白月笙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白月笙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琴弦“铮”地一声断裂。 “殿下……”他轻唤一声,声音刻意放得低柔。 南宫晖眼底一暗,捏住他的下巴:“叫得倒是挺动听。” 白月笙被他捏得生疼,却不敢挣扎:“谢殿下……夸奖。” 南宫晖指尖一松,酒盏“当啷”滚落在地。 他将人按在琴案上,古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白月笙的发散在漆木琴身,像一副泼墨画。 “别动。”南宫晖单手解开腰带,“闭上眼。” 白月笙顺从地阖眼,听到衣料窸窣声。 “睁眼。”南宫晖掐着他腰肢命令,“看着本王。” 一双桃花眸,烛火在瞳孔里跳跃。 南宫晖眼底翻涌的欲念,越来越深。 “殿下……”他轻喘着抓住案沿,琴弦在背脊上硌出红痕。 南宫晖俯身:“叫灼夜。” 白月笙浑身一僵。 这是沈如风专属的称呼。 “怎么?”南宫晖冷笑,指尖划过他绷紧的喉结,“方才不是学得很像?”突然加重力道,“叫!” “……灼夜。”白月笙的嗓音浸透了晚香玉的氤氲,尾音忽而化作零落的叹息,窗纱上纠缠的影晃得愈发动荡。 楠木琴案在动作间移位,案角“咚”地撞上多宝阁,震落一尊白玉貔貅。 碎裂声里,南宫晖掐着他下巴,迫使他转头:“看清楚,现在要你的是谁?” “是……厉王殿下……”白月笙仰颈喘息,散乱的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他想要的,不是白月笙的回答,而是沈如风的回答。 可回答他的人,只有白月笙。 …… 过了许久,窗外打更声遥遥传来,三更天了。 南宫晖拂袖转身,玉带扣碰出清冷声响:“退下吧。” 白月笙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素白中衣松散地披在肩头。 衣带未系,露出脖颈锁骨处斑驳的红痕。 南宫晖背对着他躺下,锦被半掩,呼吸渐渐平稳。 白月笙静静站了片刻,目光落在床榻边那件外袍。 他弯腰拾起外袍,无声地叠好,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滚去偏房。” 南宫晖闭着眼,冷冷丢下一句。 白月笙垂眸,拢了拢衣襟,转身走向门外。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他衣袍翻飞,肌肤上的热意,渐渐被凉意取代。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腰腿间的酸软,让他不得不扶着廊柱稍作停顿。 偏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屋内未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冷的光。 白月笙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夜晚——情事过后,南宫晖从不允许他留宿主屋。 在他心中,能躺在他身侧、与他同床共枕的,从来都只有沈如风一人。 而他,不过是个替身,一个玩物。 白月笙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掐出的淤青,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 ——这张脸,有五分像沈如风。 ——可终究不是他。 窗外,夜风呜咽,像是谁的低泣。 白月笙躺下,拉过薄被盖住自己。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南宫晖情动时,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 沈府。 沈如风盯着前来报信的旺柴,眼底燃着异样的光:“厉王当真纳了文新郡主?” “千真万确!”旺柴跪着回禀,“今日傍晚,花轿匆匆抬进了门,听说……” 话未说完,就被主子挥手打断。 “下去领赏!”沈如风起身。 他匆匆赶去红颜院。 待进了门,掀开内室珠帘。 颜宛白斜倚在湘妃榻上,葱指正挑着一块桃酥,往嘴里送:“夫君今日,怎么瞧着这般欢喜?” 她今日穿了件海棠红抹胸,雪脯半露,腰间丝带松垮垮垂着。 曼娘给的药,简直是太好用了。 第364章 庄子上有喜事 这些日子,夫君越来越离不开她了,几乎日日宿在她房里。 心中将柳姨娘那个贱人,早忘得一干二净。 沈如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夜深了,为夫当然欢喜。” 他呼吸灼热,带着酒气的唇,碾过她耳垂,“今日太医怎么说?” “说妾身……”颜宛白娇笑着搂住他脖颈,“身子调养得宜,最宜受孕……” 话音未落,就被压进锦被,金丝楠木拔步床剧烈摇晃起来。 更漏滴到三更时,颜宛白已换了三回寝衣。 她瘫在沈如风怀里,宛如一潭春水。 “夫君今日……格外勇猛。” 沈如风抚着她汗湿的鬓发,目光却穿过雕花窗棂,望向厉王府方向。 南宫晖此刻想必正搂着新妇—— 往后,有文新郡主在。南宫晖应当没功夫,天天盯着他,缠着他做那档子事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血液又沸腾起来,翻身将人再次压住。 “别……”颜宛白假意推拒,腰肢却像水蛇般缠上来,“夫君饶了妾身吧……” “饶你?”沈如风含糊道:“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嘛!” …… 三日后,沈府红颜院。 颜宛白正对镜描眉,指尖捏着的螺子黛断成两截。 翠荷捧着茶盏进来,见状慌忙跪下:“夫人息怒。” 颜宛白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敲击杯沿:“庄子上可有消息?” 她声音甜腻,眼底却泛着冷光。 曼娘给的药果然霸道,如今沈如风夜夜缠着她,似乎早忘了柳姨娘那个贱人。 翠荷递上密信:“柳姨娘那边……管事的说,她吐得厉害,请了郎中来看,已有一月余的身孕。” 颜宛白接过信,越看笑意越深。 她刚嫁过来时,夫君几乎都宿在春杏阁,心中无她一点位置。 不过短短二个多月,夫君就醉倒在她这温柔乡里。 如今杏儿是谁?因何去了庄子上,估计他早忘了一干二净了。 当初她几次三番暗害杏儿,都被夫君拆穿。若不是顶着承恩侯府嫡女的身份,估计自己早就下堂了。 最后,她迫不得已请了一个道长,才将杏儿赶出府。 而夫君为护杏儿,也将计就计同意送她去郊外庄子休养。 “呵。”颜宛白将信笺揉成一团,直接起身,“这么大的事情,得跟夫君禀报。” …… 书房。 沈如风盯着案上摊开的奏章,笔尖悬在纸面,却迟迟落不下一个字。 窗外雨声淅沥,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琼林宴上挥毫泼墨的意气风发。 如今,他却写不出清正的奏章。 想必是近日沉沦床笫间的荒唐事,疏忽了做学问。 他也很想控制自己,不去红颜院。 可不是怎地,就像是心口种了一只虫,不去红颜院他就心痒难耐。 原以为,厉王殿下得了文新郡主,能放过他。 可今日下朝,他直接将自己劫了去。耳语厮磨了两个时辰,才将他放回来。 他的手扶了抚腿根,那里现在还酸痛着。 他忽然笑了:“探花郎?不过是个龌龊肮脏的废人罢了。” 旺柴前来禀报:“大人,夫人来了。” 沈如风眉头皱得更紧了:“让她回去吧……” 现在,他不想见任何人,特别是颜宛白。 也不知这女人,有什么猫腻,越来越让他欲罢不能。 她容貌明艳,是个美人,可跟苏时瑾比,也只有她三四分的相貌。 想当初,对苏时瑾他都能控制,可面对颜宛白,他却无法自控。 这太反常了。 “夫君,为何不想见我?”颜宛白推门而入,语气有些委屈。 沈如风放下笔,解释道:“我怎会不想见你?!我在写奏章,怕你等着无聊,所以才让你先回去。” 颜宛白听到这话,笑得妩媚,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夫君,我来书房寻你。是有一件大事向你禀报,柳姨娘有孕了。” 沈如风手猛地一抖。 杏儿有孕了!那丫头离开时哭红了眼,还说等着他接她回来。 怎么在庄子上,怀了野种? “混账!”他气得面目扭曲,“送她去庄子是为了休养,她竟敢给我戴绿帽子!” 颜宛白垂眸,掩去眼底笑意:“夫君息怒,许是……” “许是什么?”沈如风掐住她手腕,“你去庄子上处置干净。”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将野种打了就是,留她一命。” 颜宛白垂下的眸子,眼中闪过更怨毒的神色。 果然是心尖上的人,即便是背叛了他,夫君都舍不得杀她。 越是这样,越不能留下祸端。保不齐哪一日,这杏儿又翻身,回了沈府。 岂不是会威胁到她?! …… 郊外农庄。 马车颠簸了许久,总算到了。 颜宛白掀起车帘,庄子门口立了一大群奴仆。 见她下车,连忙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颜宛白下了马车,绣鞋刚沾地,就嫌恶地皱了皱眉。 这庄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墙角的青苔,都爬到院墙上了。 “柳姨娘呢?”她捏着帕子掩住口鼻。 庄头李四谄笑着上前:“回夫人,柳姨娘在后院歇着呢,这两日总说身子乏得很......” 颜宛白冷笑一声,径直往后院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杏儿正倚在窗边绣花。 虽才一个多月身孕,看不出什么,但她整个人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丰腴的身子裹在素色衣裙里,胸脯鼓胀,腰肢却细得惊人,圆臀在凳子上压出诱人的弧度。 “夫、夫人......”杏儿慌忙起身行礼,这一动更显得胸前波涛汹涌。 她虽面色苍白,却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眼角眉梢都透着成熟妇人的妩媚。 颜宛白看得心头火起。 这贱人已生产过一回,怎么身子反倒更勾人了? 颜宛白冷着脸,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柳姨娘,我听庄头说,你身子不适。” 她身后的婆子立刻会意,将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往前一推。 像是感受到危机,杏儿觉得颜宛白来者不善。 杏儿连连摇头:“夫人,许是前几日贪凉吃坏了肚子,不碍事的……” 第365章 杏儿死了 她下意识捂住小腹,那里近来总隐隐发胀。 想必是庄子上清苦,所以肠胃有些不适。 “由不得你。”颜宛白使了个眼色,两个粗使丫鬟上前按住杏儿手腕。 老大夫颤巍巍搭上脉。 脉象滑如走珠,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大夫捧着脉枕,后退半步,“柳姨娘这是……喜脉啊。” “喜脉?”杏儿猛地甩开手,“大夫您弄错了!我已有两月未见爷,怎么可能……” 颜宛白盯着杏儿煞白的脸,冷笑一声:“可不是嘛!你与夫君两月未见,所以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杏儿踉跄后退,撞在桌角上:“我没有……定是夫人害我!” 老大夫见到这一幕,忙想了个托辞,退了出去。 其他下人,也赶紧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留下颜宛白,还有她的心腹。 刚刚还满屋子的人,此刻只留下几个人,冷清得很。 杏儿心中一片冷然,今日她怕是没命活着出这屋子了。 见人走光了,颜宛白也懒得再装:“柳姨娘,你可知这庄子上,都是我安排的人?” “夫人,我从未想过和您争,还请饶我一命。”杏儿泪光盈盈,跪倒地上。 颜宛白上前捏住她下巴:“你上了夫君的心,便是与我作对。如今你死到临头,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 “从你踏入这庄子开始,我便日日让人点上迷香。你是不是夜夜春梦,醒来却毫无记忆?” 杏儿浑身剧震。 自从来庄子后,她每夜都睡得沉如死猪,梦里总有陌生男人与她颠鸾倒凤。 醒来后,她浑身酸痛,只当是一场春梦,外加床板太硬的缘故。 却不料,原来那些不是梦! “你好毒的心肠!”杏儿抬头目视着她,“我要告诉爷!” “告诉?”颜宛白冷笑,“恐怕你没命,告诉夫君了。” 她转身从青梅手里接过一个瓷瓶,慢条斯理地拔开塞子:“这是夫君赏你的补药,喝了吧。” 杏儿惊恐地往后缩,这一退更显得腰臀曲线惊心动魄:“不......” “由不得你!”颜宛白使了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立刻按住杏儿。 她掐着杏儿下巴硬灌药,却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奶香。 这是生养过才有的体香,混着汗味竟出奇地撩人。 药效发作得很快,杏儿疼得蜷缩在地上,丰腴的身子扭出诱人的弧度。 颜宛白冷眼旁观,瞥见床头摆着件绣了一半的肚兜。 桃红色的肚兜,绣了一半的并蒂莲。 她一把扯过肚兜,丢到地上,绣鞋来回碾了好几遍。 “贱人!天天惦记着勾引男人!” 杏儿蜷缩在地上,素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 她指甲深深抠进地砖里,指甲盖都脱落了几片。 腹中传来刀绞般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动她的五脏六腑。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 双腿间涌出的鲜血,已在地上积成一滩。 颜宛白站在三步开外,用帕子掩着口鼻:“药效倒是比我想的还快。” 她抬脚踢了踢杏儿抽搐的小腿:“别装了,这点疼算什么?你勾引男人时的浪叫,可比这响亮多了。” 杏儿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已咬得血肉模糊:“颜……宛白……我做鬼……也不会……”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她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 “省省力气吧。”颜宛白俯身,“你以为夫君会记得你?他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道:“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你可知为什么?因为我日日吃迷药,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杏儿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对……爷……做了……什么?你……不得……好死……”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与泪水混在一起。 颜宛白嫌恶地皱眉,看着杏儿瘫软下去,没了声息。 她转身对门口的婆子吩咐:“去告诉庄头,柳姨娘堕胎时,大出血去了。” 虽然夫君说过,只堕胎留她一命。 可堕胎药也得看剂量的,只要多个几倍,谁又能受得住呢? 若是夫君问起,也只能说柳姨娘身子弱,未挺过去。 也怪不得她啊!她可是贤妻,为夫君着想,才来处理这腌臜事的。 …… 夕阳西下时,颜宛白上了马车。 庄头李四带着几个佃户,跪在路边,头都不敢抬。 “今日的事——”颜宛白掀开车帘,声音像淬了冰。 “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李四连忙磕头,“柳姨娘是自己身子弱,未挺过去。” 颜宛白满意地点头,目光扫过那几个低着头的男人。 她轻笑一声:“你们伺候得不错。”说着扔出个钱袋,“赏你们的。” 钱袋落地瞬间,几个男人像饿狗扑食般争抢起来。 颜宛白冷眼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模样,觉得无比畅快。 杏儿临死都不知道,那些夜里糟蹋她的,正是这些此刻为几两银子抢破头的贱民。 “夫人……”翠荷小声提醒,“天快黑了。” 颜宛白放下车帘:“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时,她听见李四谄媚的声音:“恭送夫人!” 车轮碾过泥泞的小路,将庄子远远抛在身后。 颜宛白靠在软垫上,那张脸妖艳得过分。与先前的长相,似乎差别颇大。 …… “啧啧,可惜了......”李四蹲在门口,粗糙的手指捻着根稻草,“那身子软得像棉花,怎么摆弄都成......” 他咂摸着嘴,眼睛直往杏儿住过的小屋瞟。 赵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那身子热乎乎的,腰是腰,胸是胸的,就是不会动。” 张老六得意地拍拍胸脯,“上个月十五,老子折腾了她一整宿,那身子软得跟面条似的。这么美的女人,真是可惜了。” 几个男人嘿嘿笑起来,浑浊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带劲的女人。”李四眯着眼回忆,“就是怎么弄都没反应。不过这样也好,老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第366章 到底是谁的种子 赵三压低声音:“你们说,她肚子里那个......到底是谁的种?” 张老六得意地挺起肚子:“保不齐是老子的!那晚老子可是折腾了五回。” “得了吧!”李四踹了他一脚,“往后是没得睡了哦!” 屋里传来女人尖利的骂声:“死鬼!又惦记那个骚货!人都凉了,你们还在那惦记着。” 张老六的婆娘,拎着擀面杖冲出来,几个男人顿时作鸟兽散。 …… 暮色渐沉,庄子里飘起炊烟。 男人们各自回家,经过杏儿住过的小屋时,都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张老六瞥了眼黑漆漆的窗口,觉得裤裆发紧。 他婆娘在屋里骂得更凶了,可那声音简直像老鸹叫。 庄子上的婆娘,哪及得上高门大户的美姨娘。 往后这天大的福分,怕是没得享受了。 …… 沈府红颜院。 颜宛白慵懒地倚在榻上,指尖绕着沈如风的一缕黑发打转。 男人仰面躺着,胸膛上还带着情事后的薄汗。 “庄子上的事,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她声音甜得发腻,手指却悄悄攥紧了锦被。 沈如风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哑:“杏儿呢?” 颜宛白心头一跳:“妾身赏了碗红花汤……”她故意顿了顿,“谁知她身子骨那么弱,一碗药下去就没挺住。” 沈如风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她手腕:“她死了?” “夫君,你弄疼妾身了。”颜宛白委屈地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是你说除了她肚子里的野种,妾身哪知道会出意外呢?” 沈如风松开手,喉结滚动了一下,桃花眸被冷意覆盖:“确实怪不得你。” 他翻身坐起,随意抓过一旁的衣衫披上。 颜宛白咬了咬唇,伸手去揽他的腰:“夫君别生气了……” 话音未落,沈如风突然起身,带倒了塌边的矮几。 青瓷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盯着满地狼藉,想起往日与杏儿的欢好,心中一阵烦闷。 见他要走,颜宛白有些慌:“夫君,你要去哪?” 沈如风脚步未停:“出去走走,你别跟着。” …… 柳姨娘的孩子,正式记到颜宛白名下,取名“沈承徽”。 颜宛白嫁给沈如风时,他有两房美妾,一个庶长子。 如今两房妾室,都死了。 终于,沈如风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往后也只会有她一人。 就连柳姨娘生的庶长子,也成了她的孩子。 因服了曼娘的药,很难有孕。 否则,颜宛白绝不会让这孩子,活下去。 但如今形势有变,所以这个孩子,必须得留下。 而且还得以嫡子的身份,活下去,这样才对她有益。 她是沈如风唯一的妻,又有子嗣傍身,这主母的位置无人再撼动。 往后,只要有曼娘的药,夫君心里眼里只会有她一人。 余氏也没了,如今沈府是她当家做主。 不过还有一个碍眼的人,还好好待在府里——那便是朴月琴,那个贱人留下的私生子贵儿。 沈如风对这个私生子,倒是护得紧,派了心腹照顾他的起居。 不过,她早问曼娘讨来一种蛊——一种将人五脏六腑,慢慢啃食殆尽的蛊虫。 一般人,绝对查不出原因。 而中蛊的人,会慢慢死去。 …… 沈府,枕月园。 青梅走了进去,将朱漆食盒搁在石桌上。 四岁多的贵儿,正在廊下逗弄白兔。 “表少爷,夫人新得了西域的葡萄干。”青梅掀开食盒,“特意让奴婢送来给您尝鲜。” 贵儿蹦跳着过来,发梢沾着草屑:“谢谢青梅姐姐!” 他抓起一把果干,就要往嘴里塞,忽然停住,“表哥说,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贵儿如今对外的身份,是朴月琴的幼弟,是沈如风姨母家的儿子。 因此,下人称他“表少爷”,他喊沈如风为“表哥”。 “这哪是别人?”青梅笑着抓起一把,喂到他嘴边,“夫人是您表嫂呢。” 果干入口的刹那,贵儿皱了皱眉。 似乎有活物,在舌尖蠕动。 但他一抬,头看见青梅温柔的笑脸,还是咽了下去。 虽说他心智,比一般孩子成熟些。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碰到好吃的零嘴,哪能忍得住呢? 况且,表嫂不知他真实身份,一向待他极好。 总不会害了他去。 …… 红颜院。 颜宛白对着铜镜,卸下金步摇:“成了?” “回夫人,蛊虫藏在果干里,表少爷全吃了。” “做得好。”颜宛白打开妆奁底层,取出个琉璃罐。 罐中漂浮着,数十颗石榴籽般的红卵。随着她的摇晃,红卵微微翕动。 “这‘红骨疽’最喜人的精血,再过些日子,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青梅盯着那些卵,心中一阵翻腾。 她很想劝劝自家主子,莫要再作孽了。可看着那一张,越来越陌生的脸,她不敢说出口。 小姐未嫁人时,虽心狠但还不至于这么变态。 可如今,嫁了人后,真的是越来越变态了。 人命在她眼中,估计还比不上,一件金钗。 也罢,还是不劝了吧! …… 琼华县主府,栖霞苑。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苏时瑾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影。 她微微蹙眉,感觉腰间横着条沉甸甸的手臂。 南宫鸿煊从背后贴着她,鼻尖正抵在她后颈处,呼吸灼热得像烙铁。 “鸿煊......”她刚开口,喉间就逸出声轻喘。 那人竟在舔她后颈,唇舌磨得她脊背发麻。 南宫鸿煊低笑,手臂收得更紧:“阿瑾昨夜可不是这么叫的。” 他指尖划过她寝衣系带,衣料尽落,“再唤声‘云郎’听听?” 苏时瑾反手去推他,掌心却按在炙热胸膛上。 指尖下的肌肤烫得惊人,还带着昨夜她抓出的红痕。 她急忙缩手,却被捉住腕子,按在枕上。 “躲什么?”南宫鸿煊撑在她上方,墨发垂落缠住她一缕青丝,“再过十日,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说完,含住她耳垂,惹得身下人一阵颤栗。 这是阿瑾最敏感的——地方,沾染不得。 第367章 大婚 苏时瑾的脸,瞬间红了,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殿下……该回……熙王府了......” “急什么。”南宫鸿煊在锁骨上嘬了几下,开出朵朵红梅,“替身正在府里‘病着’,太医都诊不出毛病。” 他压低声音,“倒是阿瑾......”手指顺着腰线滑下去,“这里诊出毛病没有?” 苏时瑾夹紧双腿,却把他的手指,困得更深。 窗外喜鹊突然叽喳起来,她趁机滚到床角,拽过锦被裹住自己:“南宫……鸿煊!” “在呢。”他支着脑袋斜倚在床头,单衣大敞。 晨光里,他像匹餍足的狼,眼里还闪着未熄的火星。 苏时瑾抓起软枕砸过去:“你在我这儿赖了七日!” 枕头被他轻松接住,反倒带得她往前一扑,正好跌进他怀里。 “分明是阿瑾勾着我,让我走不了。”南宫鸿煊拇指蹭过红肿的唇瓣,“昨夜是谁哭着说,爱我爱到......” “闭嘴!”苏时瑾捂住他嘴,掌心却被舌尖暧昧地一舔。 她触电般缩回手,却又被他趁机压回锦被里。 南宫鸿煊单手解开衣带,单衣滑落时,露出几个牙印。 昨夜荒唐的记忆涌上来,她抬膝去顶,却被他早有预料地扣住腿弯。 “乖。”他俯身在她耳边哄,声音哑得不像话,“就一回......” “鸿煊......”她喘息,“真的......不行......” 南宫鸿煊抵着她额头低笑:“昨儿夜里你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不还是依了我......” 锦被翻浪间,苏时瑾紧紧咬着唇。 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刺激,逼出了泪花。 南宫鸿煊抚去她眼角湿润,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阿瑾,你抖得好厉害......” 窗外喜鹊扑棱棱飞走,屋内细碎的呜咽,隐隐传出来。 回廊下的嫣然,脸色有些难看。 …… 一个时辰后。 苏时瑾的手直发抖,背后的系绳怎么也缠不好。 南宫鸿煊指尖勾住那根细带:“我帮你?” “不必!”她拍开他手,羞恼交加,“转过去!” 南宫鸿煊笑着转身,却用余光偷看她:“阿瑾要学会适应,往后这种时候,多着呢。” “这下你满意了?可以回熙王府了吗?”她咬牙切齿地瞪他,腿根还在发颤。 南宫鸿煊逼近,凤眸里透着一丝委屈:“才用完人家,就赶人家走。阿瑾,好狠的心肠。” 苏时瑾从耳根红到脖颈:“快滚回你的熙王府!” “这就走。”南宫鸿煊突然正色,“十日后大婚,我要送你件特别的聘礼。” 见她露出警惕神色,又笑着补充,“比昨夜那对玉势,有趣多了。” “南宫鸿煊!”苏时瑾抄起绣花鞋,砸了过去。 南宫鸿煊大笑着跃出窗棂。 她追到窗前,见那道绯色身影,已掠过院墙,消失不见。 “小姐。”嫣然在门外轻唤,“宫中礼官在花厅候着了。” 苏时瑾将衣襟拢了又拢,心里把某个混蛋骂了千百遍。 …… 熙王府。 窗外暮色渐沉,南宫鸿煊微微蹙眉:“来人,更衣。” “殿下要去哪?”冷锋问道。 “县主府。”南宫鸿煊解开玉带,“本王落了些东西在那。” 冷锋低头憋笑——怕是落了一颗心吧? …… 十日后,三月初八。 今日是,苏时瑾和南宫鸿煊大婚的日子。 琼华县主府,栖霞苑。 苏时瑾端坐在鎏金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女官执起玉梳,从她如瀑的青丝间缓缓梳过:“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苏时瑾微微仰头,晨光在她莹白肌肤上流淌,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沁着光。 “县主这肌肤,老身伺候过这么多贵人,再没见过更剔透的。”宫中女官沾了玫瑰膏的手,轻抚过她的面颊,竟舍不得用力,“就像……就像三月枝头最嫩的梨花蕊儿。” 苏时瑾眉睫轻颤,平日里清冷的眼神,今日透出几分潋滟。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十二个宫女捧着各色妆奁,静立两侧。 女官用珍珠粉为她敷面,那粉竟比不过她天生雪肤,只能弃之不用。 “县主闭闭眼。”她执起描眉的螺子黛,轻声说道。 苏时瑾羽睫轻颤,缓缓合上眼。 待再睁眼时,那对浅褐色的眸子,被勾勒得愈发清澈透亮。 眼尾一抹绯红斜飞入鬓,生生将往日的清冷,化作了惊心动魄的艳色。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大红嫁衣被小心翼翼地捧来。 正红缂丝嫁衣,以金线织就九凤朝阳纹,领口处独创“百蝶抱月”式。 肩头垂下十八道珍珠璎珞,每串末端缀着赤金铃铛,轻移莲步便漾开清越声响。 裙摆层叠七重纱,最外层用极细的金丝编成流云纹,行走时似有霞光在裙裾间流动。 当那嫁衣上身时,满屋宫女都屏住了呼吸。 镜中美人红衣似火,雪肤如瓷。 往日清冷绝艳的长相,今日只余下绝艳绝美,好似蛊惑人心的妖精。 任哪一个男人见了,也会沦陷其中。 “这……”女官有些激动,“老身活了四十岁,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 府外突然响起喧天的锣鼓声。 女官慌忙为她戴上凤冠,垂下的珠帘在她面前轻晃。每一颗珍珠,都在她绝艳的容颜前黯然失色。 “新娘子不能哭。”女官轻声嘱咐,“会花了妆……” 苏时瑾轻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这一笑,化作了摄人心魄的艳光。 …… 苏时瑾手拿举却扇,正准备出门。 “二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传来。 苏时瑾手中却扇放了下来,只见苏青莲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奔来。 她发间海棠钗歪斜着,裙角还沾着泥渍。 “你怎么……”苏时瑾刚开口,就被扑了个满怀。 苏青莲抽噎道:“大伯和伯母被祖父锁在屋子里,我是钻了西院的狗洞跑出来的。” 她从怀里掏出个香囊,“这是伯母连夜绣的,让我务必交给你。” 第368章 苏时瑾被劫持 苏时瑾指尖发颤,接过香囊。 她以为,今日自己要孤零零出嫁。 没想到,娘家还是来了人,她心中欢喜得很。 她得罪了厉王。堂兄的死,更是给了她一个惊醒。 前世,厉王对付苏家,还是五年后。 今世,却提早了这么多。所以,她与祖父起了矛盾,这才毅然决然与家里断了关系。 好让厉王暂时别紧盯着苏家,有什么直接冲着她和南宫鸿煊来。 如今,她已为熙王妃。厉王这些日子,估计也懒得对付苏家,要专心对付他们夫妻了。 “殿下派人在西墙外候着。”苏青莲凑到她耳边,“特地接我过来,给二姐送嫁。” 院外喜乐声越来越近,苏时瑾将香囊塞回堂妹手中:“帮我系上。” 当香囊系上时,她恍惚听见母亲的话:“瑾儿,你一定要幸福……” “二姐别哭。”苏青莲手忙脚乱去擦她眼角,“妆要花了……” 她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女官急匆匆进来催妆,见到苏青莲时,惊得倒退半步:“这、这位是……” “本王的姨妹。”南宫鸿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一身吉服倚在门边,目光只落在苏时瑾身上。 今日的苏时瑾,美得他不敢认。 他笑着上前,对苏青莲笑道:“辛苦姨妹钻狗洞,改日我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苏青莲红了脸应道:“不用。” 南宫鸿煊一笑而过,对苏时瑾眨眨眼:“现在,咱们得出去了。” 喜乐震天响起。 苏时瑾迈出门槛时,突然回身抱住苏青莲:“告诉我爹娘……”她声音哽咽,“他们的瑾儿,今日很美。” 苏青莲哭着点头:“好!二姐,你一定要幸福美满。” 满院红绸飞扬中,南宫鸿煊笑着将她拦腰抱起:“吉时到——”他贴在她耳边低语,“咱们真得走了。” 宫中备了一百抬聘礼,南宫鸿煊又加了一百抬。 苏时瑾的嫁妆,足足备了三百抬。 加上聘礼,总共五百抬,从琼华县主府鱼贯而出。 朱漆描金的箱笼连成一道红河,蜿蜒过整条朱雀街。 南宫鸿煊一袭大红喜袍,策马行在队伍最前端。 他衣摆绣的螭龙,似要腾空而起。 他凤眸微挑,一张脸艳得灼人,比那满街红绸还要夺目三分。 围观百姓如潮水般涌动,纷纷踮脚张望。 有少女羞红了脸,用团扇半掩着面,却又忍不住从缝隙中偷偷窥视。 “七殿下当真比画上的谪仙还俊!”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叹。 “琼华县主二嫁之身,还真是好福气……”有人小声嘀咕。 “嘘——你是忘了七殿下的名号了吗?再胡说,小心没了命。”旁边的人,赶紧制止。 人群角落,谢常卿一袭素袍静立,身姿挺拔却透着几分孤寂。 他望着花轿前,那个张扬如火的男子,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 当南宫鸿煊俯身掀轿帘时,他清楚地看见那人指尖微微发抖。 ——原来不可一世的熙王殿下,也会紧张。 “瑾儿......”谢常卿无声地唤着,目光紧紧锁在若隐若现的侧颜上。 她今日描了远山黛,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盈盈,点了朱砂唇,娇艳欲滴,美得让他心尖发疼。 还记得那年杏花微雨,她穿着鹅黄襦裙,在杏花树下对他笑靥如花,说“常卿哥哥,等我及笄”。 可如今,她又要嫁作他人妇。 花轿轻晃,南宫鸿煊将手伸进轿中。 他握着苏时瑾的手,将她扶了出来。 众目睽睽下,他轻吻她的手。 “阿瑾。”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整条街霎时安静。 “我南宫鸿煊今日起誓——”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划破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此生,定不负你!” 苏时瑾拿却扇的那只手,微微有些发抖。 浅褐色眸子盈满水光,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南宫鸿煊凑近她耳边:“从此,你就是我唯一的妻。” 满街欢呼声中,谢常卿默默转身。 “瑾儿。”他回头望了一眼,两人已携手迈入熙王府。 “希望这次,你没选错。” …… 熙王府,锦鸿院。 红烛高烧,苏时瑾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外头宴席的喧闹声隐约传来,她刚想活动下酸痛的脖颈,忽听见窗棂“咔嗒”轻响。 “金瞳儿?”她惊喜地丢开却扇。 只见消失许久的雪白小兽,正蹲在窗台上。左眼金芒流转,右眼碧如翡翠,毛茸茸的尾巴尖一抹红色。 小兽轻盈地跃到她膝头,亲昵地蹭她手腕。 苏时瑾指尖轻挠它下巴:“你这小没良心的,怎么突然……” 话音未落,金瞳儿露出尖锐獠牙,在她虎口狠狠一咬。 刺痛感瞬间蔓延,苏时瑾浑身发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苏时瑾在颠簸中醒来,她微微睁开眸子。 入眼处,早不是婚房的布置,而像是一辆豪华的马车。 “小凤凰醒了?”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苏时瑾瞬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枕在这男人腿上。 男人长了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很是俊美。 琥珀色的眸子波光潋滟,此刻正含笑盯着她。 苏时瑾眉头微蹙:“拓跋烈!” 拓跋烈笑意更深:“难为小凤凰还记得我!你穿嫁衣的样子,比本太子想象的还要美。” 苏时瑾欲出身擒他,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 “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怕,金瞳儿是我西域圣兽,它这一口,会让你暂失内力。待出城后服了解药,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拓跋烈,我如今是熙王妃,你掳走我,就不怕给西域招来祸端吗?”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而你,只能是本太子的人。” …… 熙王府,正厅。 南宫鸿煊手中琉璃盏,突然炸裂,碎片割破掌心。 他心头忽地传来,一阵莫名的绞痛。 “殿下?”礼官小心翼翼道,“该去掀盖头了......” 南宫鸿煊甩开众人,冲向锦鸿院。 踹开门时,只看见满地狼藉。 第369章 是谁,劫了我的新娘 凤冠滚落床脚,却扇裂成两半,窗棂上留着三道野兽的抓痕。 “阿瑾——!” 嘶吼声,惊飞满树喜鹊。 南宫鸿煊捻起榻上那根雪白兽毛,这像是那只雪白小兽的毛发。 他一直觉得金瞳儿出现得蹊跷,如今看来果真是,有人别有用心。 “玄七,给我查,查金瞳儿的来历。” 虽说他手上有八大暗卫,但玄龙卫打探这类事,更快更擅长。 …… 北城门。 南宫鸿煊站在城楼上,夜风卷起猩红喜袍。 他指尖捻着那根雪白兽毛,眸中杀意翻涌。 “殿下。”玄七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查到了,金瞳儿是西域圣兽,专为皇室豢养,能寻人千里,亦能噬血封喉。” “拓跋烈……”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他倒是敢。” 他转身,对身后八大暗卫首领下令:“封锁所有城门,严查西域商队,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 夜色沉沉,京都各处暗哨迅速调动。 …… 西域驻点,地下暗室。 苏时瑾被锁在软榻上,手腕上的链子叮叮作响。 拓跋烈坐在她对面。 “小凤凰,别白费力气了。”他轻笑,指尖抚过她腕间红痕,“这链子是用玄铁打造的,没有钥匙,谁都打不开。” 苏时瑾冷冷抬眸:“南宫鸿煊不会放过你。” “呵。”拓跋烈不以为意,“他连我们在哪儿,都找不到,怎么不放过我?”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主子!”阿勒泰禀报,“城门封锁了,玄龙卫正在挨家搜查!” 拓跋烈眸色一沉:“这么快?” 他起身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 远处火把连成线,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呵……”拓跋烈眯了眯眼,“南宫鸿煊,倒是小瞧你了。” 他转身看向苏时瑾,唇角勾起一抹笑:“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躲了。” 苏时瑾冷冷道:“你逃不掉的。” “是吗?”拓跋烈俯身,捏住她下巴,“那不如赌一赌,看看是你的夫君先找到你,还是我先把你带回西域?” …… 南宫鸿煊盯着地图,指尖点在城西一处:“这里,查!” 冷锋皱眉:“殿下,这是西域商会,是陛下亲……” 南宫鸿煊冷笑,“拓跋烈敢在本王大婚日抢人,我管不得许多了!带人围了那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 …… 拓跋烈拽着苏时瑾手腕,打算穿过幽暗的密道。 苏时瑾脚步虚浮,金瞳儿的毒,让她浑身无力。 若不是这毒,她也不会如此被动。 为了拖延时间,她脚步不动,口中喋喋不休:“拓跋烈,你跑不掉的……” “闭嘴。”拓跋烈有些气恼。 想到她如今应当没什么攻击力,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行进。 “本太子要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密道尽头,是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 拓跋烈刚把苏时瑾塞进去,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脚步声。 “玄龙卫!”阿勒泰低呼。 拓跋烈眸色一厉:“杀出去!” 南宫鸿煊策马而来,猩红喜袍夜色中如血般刺目。 他盯着前方厮杀的西域侍卫,眸中杀意暴涨。 “拓跋烈——!” 一声厉喝,如雷霆炸响。 拓跋烈回头,正对上南宫鸿煊那双猩红的凤眸。 “呵……”他冷笑一声,跃上马车,“南宫鸿煊,你的王妃,本太子带走了!” “找死!”南宫鸿煊纵马疾驰,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可就在他即将追上时,马车突然拐入一条窄巷,随即—— “轰!” 一声巨响,巷口被炸塌的石墙,彻底封死! 南宫鸿煊勒马急停,盯着那堵石墙,眸中血色翻涌。 “拓跋烈……”他声音嘶哑,如地狱恶鬼,“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 马车在暗巷中疾驰,拓跋烈掀开车帘:“弃车!” 他一把拽过苏时瑾,抱着她一跃而下。 身后几名心腹迅速跟上,一行人借着夜色,潜进一处僻静的院落。 月光洒在门匾上——青松学堂。 苏时瑾瞳孔微缩。 怎么这么凑巧?这是她资助方子穆开设的学堂。 “主子,这里安全。”阿勒泰低声道,“搜查的官兵刚过去。” 拓跋烈冷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拽着苏时瑾往里走:“南宫鸿煊绝对想不到,他的王妃会藏在这。” 学堂内一片漆黑,拓跋烈刚踏入院子,就听见一阵窸窣声。 “谁?!”他低声问。 烛火骤然亮起,方子穆手持油灯,站在一处房舍前。 他一身青衫长袍,身型瘦削面容清秀。 当他看到一群手持弯刀,身穿黑衣的男子时,手中的油灯差点端不稳。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人群里,那一袭红衣的绝色佳人,竟然是苏时瑾。 他脸色骤变:“县主?!” “方先生……”苏时瑾声音发颤,“快走!” 可已经来不及了。 屋门“砰”地被推开,三个孩子揉着眼睛跑出来—— “先生,怎么了?” “姐姐?!” 拓跋烈的心腹,瞬间将孩子们制住。 苏时瑾剧烈挣扎:“别动他们!” 混乱中,丽雅突然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拓跋烈:“哥哥……?” 空气骤然凝固。 拓跋烈浑身一震,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拨开丽雅额前的碎发。 待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这才确定,她确实是失散一年多的妹妹。 “丽雅……你还活着?”拓跋烈声音嘶哑,“皇天不负苦心人,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嗯,乌苏哥哥也好好的。”丽雅一把拉过乌苏。 乌苏紧紧攥着拳头,琥珀色的眸子满是质问:“皇兄,你为何锁着苏姐姐?” 他指向苏时瑾腕间的玄铁链:“是苏姐姐,从人牙子手里救了我们!” 丽雅扑过来,小手轻轻摇晃拓跋烈手臂:“哥哥,快给苏姐姐解开嘛~”她仰起小脸,“苏姐姐可疼我们了。” 拓跋烈沉默片刻,终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钥匙。 随着“咔嗒”轻响,苏时瑾腕间束缚应声而落。 第370章 乌苏以自身为人质 她揉着泛红的手腕:“拓跋烈,你既已找到弟妹,现在可以离开大熙了。” “离开?”拓跋烈轻笑,手掌抚过丽雅的发顶,“我的小凤凰还在笼外扑腾,本太子怎会独自归巢?” 苏时瑾被赐婚熙王后,方子穆也黯然神伤了许久。 可正当苏时瑾有危险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冲上前去。 他挡在苏时瑾面前:“太子强掳熙王妃,也不怕两国交战?” “闭嘴!”阿勒泰弯刀抵住他咽喉,“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拓跋烈挥手示意心腹退下,目光紧盯着苏时瑾:“苏时瑾,我们谈谈。” …… 后院。 三月初的夜风裹着凉意,卷起满树梨花簌簌飘落。 月光如水,将枝头花瓣映得近乎透明,纷纷扬扬洒在苏时瑾身上。 花瓣沾了几片,在她鬓边。 暗香浮动间,两人围着石桌,相对而坐。 院外传来更鼓声,惊起栖在树梢的鸟雀,扑棱棱振翅时又抖落一阵花雨。 拓跋烈犹豫很久,开口道:“这一年多,多谢你照顾他们。” “不必。”苏时瑾冷声,“我救他们时,并不知他们是西域皇嗣。” 拓跋烈低笑:“你拿他们当亲弟妹疼爱,何必当我是陌路人?” 苏时瑾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拓跋烈上身微倾,靠近了些许,“既然他们视你为家人……,不如你做他们真正的皇嫂?” 苏时瑾一把推开他:“荒谬!” “不荒谬。”拓跋烈凝视着她,声音温柔得可怕,“从我看到你画像的第一眼,我便爱上了你。” “画像?什么画像?”苏时瑾皱眉问道。 拓跋烈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卷泛黄的画轴。 他指尖一挑,画卷在月光下展开。 画中女子眉眼含春,红唇微启,青丝凌乱披散在雪白的肩头。 薄纱般的衣衫半褪,露出圆润的香肩,还有若隐若现的酥胸。 纤细腰肢,被一条红绸松松系着。裙摆下探出的玉足上,还缠着一根艳丽的红丝带。 苏时瑾脸颊浮起一片红云:“你竟留了这幅画卷?” 当初沈竹茹差人做得画,流传出去的都被鸿煊高价收购销毁了。 可到底,还有漏网之鱼。 “我手中的,南宫鸿煊自然收购不去。”拓跋烈用指腹摩挲画中人的红唇。 一片梨花落在画上,恰巧遮住半裸的胸口。 拓跋烈轻笑一声,将画卷塞进她僵硬的手中:“不过本太子觉得,真人比画更销魂。” 苏时瑾将画轴砸在他脸上:“无耻!下流!” “嘘——”拓跋烈接住画卷,“孩子们会听见的。等到了西域,本太子亲自教你......”拇指重重碾过她唇瓣,“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夜风骤起,吹落满树梨花。 苏时瑾在花雨中抬眸,正对上拓跋烈势在必得的眼神。 那里面翻涌的,是令人胆寒的执念。 她攥紧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火光穿透夜色,将学堂外墙映得通红。 “殿下!”阿勒泰的声音带着惊惶,“南宫鸿煊的人马……杀过来了!” 马蹄声如雷,火把的光亮已逼近院墙。 拓跋烈一把拽过苏时瑾:“走!” “哥哥!”乌苏突然挣脱侍卫,猛地冲向院门,“我去引开他们!” “站住!”拓跋烈厉喝,却见幼弟已撞开木栓。 院门洞开的刹那,乌苏与策马而来的南宫鸿煊,四目相对—— “乌苏?”南宫鸿煊勒住缰绳。 他认得这个孩子——是苏时瑾在人牙子那买来的。 如今一看,这孩子似乎和拓跋烈,有几分相似。 特别是,两人眼角的朱砂痣,几乎是一模一样。 乌苏走近了几步,对着暗处喊道:“皇兄!别管我!带苏姐姐走!” 南宫鸿煊听到这话,长剑一挑直指乌苏咽喉:“拓跋烈,是你什么人?” 肌肤划破,血珠滚落。 乌苏不退反进。 南宫鸿煊慌忙收剑,乌苏攥住他手腕,小手上的凉意带着决绝:“殿下,我哥哥抓了苏姐姐……用我换她。” 南宫鸿煊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好。” …… 后院,后门。 拓跋烈拽着苏时瑾,往后门疾走。 身后响起南宫鸿煊的冷笑:“西域太子,只会拿孩子当盾牌?” 众人回头,只见乌苏被南宫鸿煊挟在臂弯,剑锋横在孩子颈前。 丽雅尖叫一声就要扑过去,被阿勒泰死死抱住。 “皇兄......”乌苏声音发颤,“我、我没事......” 拓跋烈额角青筋暴起,掐着苏时瑾后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苏时瑾吃痛闷哼,却见乌苏对她眨眨眼—— “哥哥!”乌苏带着哭腔喊,“你答应过不伤苏姐姐的!” 拓跋烈掐着苏时瑾后颈的手,猛地一松。 苏时瑾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半步。 南宫鸿煊剑尖,已逼至乌苏喉间:“放了她,否则——” “唰!”阿勒泰拔刀瞬间,拓跋烈将苏时瑾往前一推。 她跌进南宫鸿煊怀中的刹那,拓跋烈已抓住乌苏的手腕,足尖一点便跃上院墙。 瓦片在他靴底碎裂,身后箭矢破空而来,却被他挥袖震落。 “走!”拓跋烈抱起乌苏,跃下院墙。 跃落前,他突然回首,琥珀色眸子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朝南宫鸿煊掷出一个琉璃瓶:“接着!” 碧色液体在瓶中晃荡——是金瞳儿的解药。 南宫鸿煊接住时,拓跋烈身影已消失在暗影里。 …… 锦鸿院。 解药入喉,苏时瑾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乌苏他们……” “跑了。”南宫鸿煊替她拢好披风,“玄龙卫追至巷口跟丢了。” “鸿煊,谢谢你,没让他们追。” 苏时瑾明白,玄龙卫绝不会跟丢人。 所以,是鸿煊愿意,放他们一马。 “我是看在那两个孩子的面子。要不是乌苏以命换你,这次我绝不会放过拓跋烈。” 苏时瑾想起乌苏眨眼的模样,心头微暖又微涩。 往后,估计没机会,见这两个孩子了。 不过,幸好南宫鸿煊找到了她,要不然—— 第371章 还好有你 她一把拥住南宫鸿煊,脸蛋埋在他脖颈间:“鸿煊,还好有你。” …… 马车颠簸中,乌苏扒着车窗,回望中原方向:“皇兄,你真把解药给了?” 拓跋烈靠在车壁上:“给了。难不成看她死在南宫鸿煊怀里?” 丽雅歪头:“只可惜,苏姐姐不能跟我们一起回西域。” “总有机会的。”拓跋烈掀起车帘,晨光落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一丝玩味。 “我与她,总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 …… 锦鸿院。 窗棂透进最后一缕暮色时,苏时瑾悠悠转醒。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眼处是熟悉的鎏金鸾凤红床幔。 鼻尖萦绕着,龙脑香和玫瑰的甜暖气息。 “王妃醒了?”秋月的声音带着惊喜,连忙掀开纱帐,“殿下吩咐小厨房温着燕窝粥呢,奴婢这就去传膳。” 苏时瑾支起身子,发现手腕处缠了一圈红纱,透着淡淡药香。 她下意识抚上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些许刺痛。 “阿瑾。” 他一身绯色家常便服,在床沿处坐下。 “你这伤,敷两天玉容膏就好。”他指尖掠过她颈侧淤痕,眸色暗了暗。 刚睡醒,她眼中还有一丝迷茫:“我睡了多久?” “倒也不久,六个时辰而已。” 秋月领着小丫鬟,不一会便摆好了晚膳。 桌上摆了胭脂鹅脯、芙蓉蟹斗等精致小菜,还有一碗燕窝粥。 南宫鸿煊很自然地端起,那碗燕窝粥。 “啊——张嘴。” 银匙抵在唇边,苏时瑾启唇,温热的燕窝粥滑入口中,掺了崖蜜的甜香在舌尖化开。 她小口吞咽着,不经意间发现南宫鸿煊的目光,正牢牢锁着自己。 那双凤眸幽深如潭,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唇瓣。 “你……不吃点么?”她嘴里嘟囔着。 南宫鸿煊倾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吃过了。” 温热的呼吸钻进耳洞,“待会儿……”鼻尖轻轻磨蹭她耳垂,“我要吃更好的。” 苏时瑾脸一红,慌乱中碰掉了银箸。 秋月低头去捡,见到自家主子从耳尖红到了脖颈。 “都退下。”南宫鸿煊开口,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暗哑,“今晚不必值夜。” 待门被合上,苏时瑾立刻被拦腰抱起。 她惊呼着抓住他的衣襟,指尖发烫:“我、我还没吃饱……” “正好。”南宫鸿煊踢开内室珠帘,“我也没。” 鎏金香炉吐着玫瑰味的轻烟,将拔步床笼在香氛中。 苏时瑾被轻轻放在床榻上。 “阿瑾。”嗓音里带着蛊惑的沙哑,“上次送你那套霞绡霓羽裳,可还收着?” 苏时瑾的脸更红了——那套衣裳自收到起,就被她锁在箱底。 光想起那开衩及腰的绯色纱裙,腿根就隐隐发烫。 “找不到了。”她撒谎道,“许是嫣然收去了库房。” 南宫鸿煊低笑,身子紧紧贴了上去。 手指探入她衣领,勾着系带轻轻一扯:“撒谎。你定是自己好好收着的,可对??” 小衣松散开来,露出一片美色。 苏时瑾急急护住胸前,却护不住锁骨处,那一滴艳红的胭脂痣。 南宫鸿煊俯下身,吻了上去,嘴里撒娇道:“乖阿瑾,就穿这一次,可好?” “不……”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拿捏住软肋。 他知晓她最软弱,最敏感的部位。 也不着急,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磨着她。 她被他挑逗得,几乎酥软得化成一团水。 白的透明的肌肤上,盛开了一朵又一朵梅花。 终是磨不过他,她投降求饶,语不成句:“……嗯……也罢……只此……一次。” 她窝在锦被里,指使着他打开一个箱笼,取出最底部的匣子。 盖子弹开的声响,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霞光霎时溢满罗帐,六层叠纱的肚兜静静躺着,花蕊处的红宝石,在烛火下像滴凝固的朱砂。 “自己穿?”南宫鸿煊捻起系带,“算了,还是我帮阿瑾穿吧。” 苏时瑾去抢那件要命的衣裳,被子却滑落胸前。 南宫鸿煊索性握住腰肢,将她抱坐在他腿上。 这个姿势让她高出半头,垂眸正好看见南宫鸿煊凤眸中跳动的欲念。 黑色瞳孔显出野兽般的光泽,映着她曼妙身姿的倒影。 “转、转过去……”她揪住他的衣襟。 南宫鸿煊含住她耳垂低笑:“就不要,我还要你对着铜镜穿。” 他将人抱到妆台前,“我要看着阿瑾,怎样一层层把自己,裹进我的礼物里。” 铜镜里映出令人窒息的画面。 她雪白的背脊,紧紧贴着男人胸膛。霞影纱覆上身前时,红宝石恰好卡在深壑之间。 南宫鸿煊掌心覆着她手背引路,带着系带绕过脖颈,指尖却故意在脊椎凹陷处流连。 “这里……”唇舌摩她后颈。 手掌下滑掐住腰窝,“还有这里,裹在纱裙里,该多好看。” 苏时瑾抖得系不上颈绳,南宫鸿煊便俯身,用牙尖叼住绳结。 温热的唇舌,蹭过敏感肌肤,系带勒紧时,红宝石跟着一颤。 十二颗南洋珠流苏,顿时在她腰间叮咚作响。 “第二件。”绯色纱裙展开时薄如蝉翼,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在腿根位置妖娆绽放。 南宫鸿煊单膝跪地,掌心托着她足踝套进裙摆,“抬脚。”声音哑得不像话,“对,再抬高些……” 苏时瑾扶着妆台,几乎站不稳。 纱裙开衩高得惊人,南宫鸿煊系腰链时,呼吸直接喷在她裸露的大腿侧。 男人喉间,溢出声压抑的喘息。 “最后一件。”鲛纱丝带如胭脂水波在眼前展开,末端金线绣的并蒂莲还坠着镂空金珠。 南宫鸿煊用丝带蒙眼示范,“我本打算,给阿瑾蒙眼的……” “可这么美的眼睛,蒙上了太可惜了。”他下蹲,将丝带缠在她脚踝上,“还是系这里更妙。” 苏时瑾想逃,却被他拽回来。 南宫鸿煊就着这个力道,将她一把抱起,带到床榻上。 纱裙在挣扎间翻卷到大腿根,露出更多令人窒息的雪肤。 南宫鸿煊欣赏着,她羞愤欲死的表情。 第372章 似乎还不够 大手一扶,彻底将纱裙推至腰间。 苏时瑾轻哼出声:“嗯呀……” “嘘……”指尖抵住她的红唇,“这才叫‘吃更好的’。” …… 五更鼓响时,烛火已燃尽最后一寸。 苏时瑾早已昏睡过去,雪白长腿仍缠在南宫鸿煊腰间,只是力道早已松软,像是被揉皱的绸缎,再也经不起半分折腾。 她脸颊贴在他胸膛上,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唇瓣微肿,泛着嫣红的色泽,像被碾碎的玫瑰花瓣。 南宫鸿煊低眸看她,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唇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 “五回……” 他低声呢喃,指腹摩挲着她腰侧泛红的指痕,眼底仍残留着未褪的欲念。 她太娇,也太软,偏偏又倔得很。 每每被他逼到极致,便咬着唇不肯出声。 偏要等他使尽手段,才肯泄出一点破碎的呜咽。 ——可偏偏,他就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阿瑾……”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嗓音低哑得不像话。 “你若乖乖配合点,我也不必如此折腾你……” 话未说完,她便在梦中轻哼一声,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是怕他再欺负她似的。 他低笑,终是没再继续。 ——罢了,今夜暂且饶过她。 “来人。” 他嗓音微扬,门外立刻传来秋月低低的应声。 “备水。” 不多时,嫣然领着芍药、冬雪,抬了浴桶进来。 热水氤氲着玫瑰香露的气息,蒸腾起一片朦胧的雾气。 南宫鸿煊将怀中人打横抱起,踏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苏时瑾在梦中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贴得更紧。 “唔……不要了……” 她含糊地呢喃,嗓音软得像是浸了蜜,带着几分委屈。 他低笑,指尖拨开她黏在颈侧的发丝,嗓音低沉温柔: “不闹你了,乖。” 她似是听懂了,眉头舒展,乖乖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替她擦洗。 水珠顺着她雪白肩颈滑落,红痕在烛光下愈发明显,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妖冶又靡丽。 南宫鸿煊眸光微暗,指腹轻轻抚过她锁骨处的胭脂痣。 那里仍泛着淡淡的红,是他方才反复吮咬过的痕迹。 “阿瑾……” 他低唤她的名字,嗓音里带着几分难以餍足的贪恋。 ——五回,似乎还是不够。 可她已累极,他终究没舍得再折腾她。 待擦净身子,他取来寝衣,将她裹好,抱回床榻。 苏时瑾一沾到锦被,便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只倦极的猫儿,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南宫鸿煊坐在床沿,静静看她半晌,终是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睡吧。”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温柔。 “明日……再继续。” ——反正,来日方长。 …… 锦鸿院内,梨花开得正盛,簌簌落了一地,像是铺了层细雪。 苏时瑾懒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颗蜜饯,正小口小口地咬着。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雪白的颈子上,映出几处未消的红痕。 ——这几日,她几乎没怎么下过榻。 南宫鸿煊像是终于开了荤的狼,变着法子折腾她,从霞绡霓羽裳到墨绿鲛纱裙,从妆台到浴桶,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偷偷学了什么秘术,否则怎会…… “咳!” 她耳尖一热,连忙将蜜饯塞进嘴里,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 正出神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王妃!”秋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宫里来人了,说是……南蛮王反了!” …… 紫宸殿内。 乾景帝负手而立,眉宇间凝着沉重的肃杀之气。 “南蛮联合暹罗,举兵十万,已攻破南境三城。” 他转身,眸光落在南宫鸿煊身上。 “他们打的旗号,是替蓝凤凰复仇。” ——蓝凤凰。 这个名字一出口,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苏时瑾站在南宫鸿煊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人是她亲手杀的。 当初南宫鸿煊奉命暗访南蛮,却被蓝凤凰一眼相中,那女人不惜给他下蛊,逼他成亲。 若非她赶去,九死一生救他出来,恐怕…… 而诛杀蓝凤凰,也是她情非得已。若不杀了她,鸿煊就会身陷囹圄,而她也会没了命。 所以,那时蓝凤凰必须得死。 “此事因儿臣而起。”南宫鸿煊开口,“便该由儿臣亲手了结。” 乾景帝眉头紧皱:“朕已派镇南侯率军前往,你不必……” “父皇。”,南宫鸿煊抬眸,“南蛮擅蛊,镇南侯不谙此道,若再有人中招,只会徒增伤亡。” 他顿了顿,忽而勾起唇角,笑意森寒。 “更何况……蓝凤凰暗害我和阿瑾。这仇,总要亲自去报的。” 苏时瑾躬身行礼:“父皇,儿媳要同去。” 乾景帝眸光微动,看向苏时瑾。 “你……也要去?” 苏时瑾上前一步,与南宫鸿煊并肩而立。 “是。”她嗓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我与南蛮人交手过,此战我与殿下同去。” 乾景帝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 “罢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无奈,“朕准了。” …… 三日后,大军开拔。 南宫鸿煊一身玄甲,墨发高束,凤眸如刃,凛冽肃杀。 苏时瑾一身红色戎装,长发利落地绾起,清冷绝艳。 城楼上,乾景帝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眼底满是忧色。 “陛下……”,魏无仁低声劝慰,“熙王和王妃,定会凯旋。” 乾景帝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但愿如此。” 南境,烽火连天。 这一战,注定血染山河。 …… 南蛮的夜,带着湿热的腥气。 军营中篝火点点,映着将士们疲惫的面容。 主帅军帐内,烛火摇曳。 苏时瑾伏在案前,指尖轻点着南蛮地形图,眉头紧锁。 她一身红色戎装未褪,长发高束,更显得脖颈修长。 只那雪白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几日前欢爱的红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帐帘微动,南宫鸿煊大步走入。 他已卸下玄甲,只着一袭墨色锦袍。 第373章 好大一个醋坛子 凤眸扫过案前专注的妻子,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阿瑾。”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夜深了。” 苏时瑾头也不抬:“南蛮军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峡谷,若不尽快突破,恐有埋伏。”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大掌已覆上她的后颈,轻轻揉捏。 南宫鸿煊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我说的‘夜深’,是指该歇息了。” 苏时瑾耳尖一热,拍开他的手:“军中无戏言!” “哦?”南宫鸿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那王妃前日答应本王的‘军帐之约’,可还算数?” 苏时瑾这才想起,离京前被他逼着应下的荒唐条件—— 要她穿那套墨绿色霓裳,在军营中…… “南宫鸿煊!”她挣扎着起身,“这是在军中!外面都是将士!”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解衣,“我特意选了,最安静的后半夜。” “都这时候,你还满脑子……” 话被堵在喉间,只发出呜咽的声响。 …… 五更时分,军营响起急促的号角。 “报——南蛮军夜袭!” 南宫鸿煊一把扯过锦被,盖住怀中人,凤眸瞬间凌厉如刀。 苏时瑾已起身,墨绿纱衣还半挂在臂弯,露出雪白的肩头。 她眼中睡意全无,瞬息间便穿戴好戎装。 帐外杀声震天。 当两人出帐后,只见南蛮兵四面八方涌来。 为首的,是个黑袍巫师,手中骨杖泛着诡异的绿光。 “蛊阵!”苏时瑾瞳孔骤缩,“退后!” 她一把推开身侧士兵,袖中金针疾射而出。 那巫师怪笑一声,骨杖挥舞间,漫天绿色粉末飘散。 “闭气!”南宫鸿煊厉喝,却见最前排士兵已痛苦倒地,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 苏时瑾咬破指尖,鲜血在掌心画出一道符咒:“以血破蛊,开!” 血色光芒暴涨,绿雾瞬间消散。 黑袍巫师惨叫一声,骨杖寸寸断裂。 南宫鸿煊趁机挥剑,寒光闪过,巫师头颅滚落在地。 …… 千里之外的皇宫,乾景帝夜不能寐。 “报——南蛮八百里加急!” 老太监颤抖着呈上军报。乾景帝展开一看,脸色骤变:“暹罗增兵五万?还有……西域兵出现在边境?” 他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传青影卫!” 阴影中闪出数道黑影。乾景帝沉声道:“去查,西域与南蛮可有勾结。” …… 南蛮战场,硝烟暂歇。 晨曦中,南宫鸿煊与苏时瑾并肩立于山巅,俯瞰脚下苍茫大地。 苏时瑾轻声道:“昨日那巫师,用的蛊术似乎与蓝凤凰同源。” 南宫鸿煊把玩着她发梢:“阿瑾,你怕吗?” 她转头,浅褐色眸子映着朝霞:“有你在,怕什么?” 他低笑将她拉近,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抵着她额头道:“等打完这场仗,咱们寻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要与你,日日缠绵。” 苏时瑾红着脸捶他:“南宫鸿煊!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他大笑,指向远方:“那就先想……怎么拿下南蛮王的脑袋!” …… 子夜时分,两道黑影悄然潜入南蛮大营。 苏时瑾紧贴岩壁,红色戎装已换成夜行衣,袖中暗器装了淬毒金针。 南宫鸿煊在她身侧,一身玄色劲装,凤眸泛着冷冽寒光。 “南蛮王帐就在崖下。”他压低嗓音,指尖轻点她掌心,“按计划行事。” 苏时瑾点头,却在转身时被拽回。 南宫鸿煊附耳低语:“若敢受伤……我定不饶你。” 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暗哑,手在腰间揉了揉。 苏时瑾耳尖一热,踹了他一脚:“闭嘴!” …… 南蛮王帐外,守卫松散得可疑。 苏时瑾金针出手,哨兵无声倒地。 掀开帐帘的刹那,她瞳孔一缩。 帐内空无一人,只有个稻草人披着王袍,脖子上挂着蓝凤凰的银铃。 “中计!” 身后传来机括声响,数十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 南宫鸿煊一把将她扑倒,袖箭擦着他肩膀划过,撕开一道血痕。 “鸿煊!”苏时瑾惊呼。 “无碍。”他咬牙起身,却见帐外火把如潮水涌来。 南蛮大皇子站在最前,手中弯刀映着火光:“熙王殿下,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箭雨倾泻而下,苏时瑾抽出软剑格挡。 突然,夜空传来尖锐哨响。 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南蛮大皇子发冠。 紧接着箭如飞蝗,南蛮士兵成片倒下。 “西域狼骑?!”南蛮大皇子骇然回头。 山崖上,拓跋烈一袭银甲,琥珀色眸子在火光中如妖似魅。 他挽弓搭箭,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南宫鸿煊,你欠我一条命。” …… 混战中,三人背靠背,形成铁三角战阵。 “东南!”苏时瑾三根金针飞出,精准穿透三名南蛮士兵咽喉。 拓跋烈弯刀一划,将偷袭者拦腰斩断:“小凤凰,身手不错。” 南宫鸿煊剑锋一转:“再叫一声‘小凤凰’,下一剑就割了你舌头。” “呵……”拓跋烈眯起眼眸,“醋坛子。” 话音刚落,九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岩壁滑落,冷锋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来迟。” 南宫鸿煊剑尖滴血:“谁让你们擅离驻地?” 冷锋抬头,眸光冷峻:“暗哨发现,南蛮大皇子亲率死士绕后。请主子与王妃先撤,这里交给我们。”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南蛮王在亲卫簇拥下现身。 “南宫鸿煊!”他举起镶嵌头骨的法杖,“我要用你的心肝——祭奠我的爱女。” “聒噪。”南宫鸿煊甩剑入鞘。 几乎同时,三支弩箭从不同角度射穿南蛮王咽喉、心口与丹田。 是潜伏多时的玄龙卫神射手。 苏时瑾却喊道:“不对!小心——” 南蛮王身躯轰然炸裂,绿色毒雾瞬间弥漫,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拓跋烈一把拽过苏时瑾后撤:“快撤!” 混乱中冷锋厉喝:“西北角!” 八名暗卫首领同时掷出锁链,将那道窜向崖壁的黑影,硬生生拽回地面。 这是南蛮王真身。 第374章 平乱成功 “好一招金蝉脱壳。”南宫鸿煊缓步上前,“可惜……” 寒光一闪而过。 头颅滚落时,南蛮王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只是再也听不清他想说什么。 …… “报!南蛮大皇子冲破北侧防线!” 冷锋正要追击,被南宫鸿煊抬手制止:“留个报丧的也好。” 他转向拓跋烈:“西域太子今日援手,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拓跋烈将弯刀收回鞘中,“南宫鸿煊,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来是为了救我的小凤凰,可不是因为你。” 南宫鸿煊的剑瞬间出鞘,寒光直逼拓跋烈咽喉:“找死!” “住手!”苏时瑾腕中暗器出手,精准地击偏了剑锋。 但两个男人已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间,周围的沙石都被劲气激得飞溅。 “锵——” 弯刀与长剑相击,火花四溅。 拓跋烈借力后跃,唇角勾起挑衅的笑:“怎么?堂堂熙王就这么点本事?” 南宫鸿煊眸色暗沉如墨,手中长剑突然变招,直取对方心口:“杀你,足够了。” 苏时瑾再也看不下去,身形一闪插入两人间。 “够了!”她声音冷厉,“南蛮大军还未完全撤退,你们就在这缠斗?” 两个男人同时收力,却仍死死盯着对方。 拓跋烈先笑了:“小凤凰是怕我受伤吗?” 他故意凑近苏时瑾耳边,“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 “唰!”南宫鸿煊的剑再次袭来,逼得拓跋烈不得不后退数步。 “南宫鸿煊!”苏时瑾气得脸颊绯红,“你再动手试试!” 拓跋烈大笑出声,翻身上马,西域狼骑立刻列队待命。 “小凤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时瑾,眼神难得认真,“记住,若是南宫鸿煊对你不好……”他挑衅地瞥了眼面色阴沉的熙王,“就来西域。我的正妃之位,永远给你留着。” “你——”南宫鸿煊刚要发作,被苏时瑾死死拽住衣袖。 “拓跋烈,你闭嘴吧!” 苏时瑾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人,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这次多亏了他。 人家好歹出了力,所以总不能让鸿煊,真伤了他。 看着南宫鸿煊气得发红的脸,拓跋烈心情格外好。 他笑着对苏时瑾扬手,然后调转马头,狼骑如潮水般退去。 夜风中留下他最后的话语:“小凤凰,西域永远欢迎你……” 待西域人马远去,南宫鸿煊一把将苏时瑾,拽入怀中。 “我不准任何人觊觎你。”他声音危险地压低。 苏时瑾挣了挣,发现他手臂如铁箍般,让她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安慰:“拓跋烈这人浑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突然被拦腰抱起。 “回营帐。”南宫鸿煊对冷锋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 帐内烛火摇曳,映着苏时瑾泛红的肌肤。 这一夜,南宫鸿煊好好惩罚了苏时瑾。 折腾了许久许久,直到苏时瑾主动求饶。 帐外,冷锋默默退远了几步,心想—— 主子这醋劲,怕是比南蛮的毒还烈。 …… 京城,夜色沉沉。 乾景帝倚在龙榻上,咳出的血染红了帕子。 殿门忽地被推开,南宫晖一身玄甲踏入,身后跟着数十名禁军。 “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他唇角含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乾景帝缓缓抬眸:“朕还没死,你就等不及了?” 南宫晖轻笑,指尖抚过案上的玉玺:“您病了这么久,朝政荒废,儿臣只是替您分忧。” “分忧?”乾景帝冷笑,“带着禁军闯宫,这就是你所谓的分忧?” 南宫晖不答,抬手一挥,禁军立刻将殿内太监宫女尽数押下。 “魏无仁。”乾景帝突然开口,“去把朕的药端来。” 老太监躬身退下,却在转身瞬间,被南宫晖一把扣住肩膀:“父皇的药,儿臣亲自来喂。” 第375章 逼宫 乾景帝盯着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当真以为,朕会束手就擒?” 南宫晖眯起眼:“父皇还有什么后手?七弟远在南蛮,玄龙卫您给了他,您身边还能指望谁?” 乾景帝笑了,枯瘦的手从枕下抽出一道明黄绢帛:“朕的旨意,早已拟好。” 南宫晖瞳孔一缩,伸手去夺,却被乾景帝猛地掷向殿外。 “魏无仁!” 老太监身形如鬼魅,接住圣旨的瞬间,袖中暗器激射而出,逼退追兵。 他纵身一跃,撞破窗棂,消失在夜色中。 “追!”南宫晖暴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无仁捂着肩头的箭伤,踉跄穿过御花园。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染血的圣旨,又望向前方幽深宫道,转身拐进一处假山缝隙。 “魏公公?”一个声音从石缝后传来。 十四公主南宫念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魏无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跪倒在地,将圣旨塞进小公主怀里:“殿下,把这个……交给熙王殿下……” “可是……” “快藏好!”魏无仁一把将她,推进假山深处的暗隙,“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追兵的脚步声,已至跟前。 魏无仁整了整染血衣袍,拂尘一甩,从容走出假山。 “圣旨呢?”禁军统领刀锋抵在他咽喉。 魏无仁笑了,嘴角溢出鲜血:“在……陛下心里……” 刀光闪过,魏无仁的头颅高高飞起。 鲜血溅在假山石上,顺着缝隙,滴落在十四公主颤抖的指尖。 “搜!”统领厉喝,“圣旨一定在附近!” 南宫念瑶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 她看着那些人在假山前来回走动。 看着魏无仁无头的尸身,被随意踢开。 看着禁军最终骂骂咧咧地离去。 南宫念瑶才哆嗦着爬出来。 她跪在魏无仁头颅跟前,用手帕盖住他怒目圆睁的脸。 “魏公公……”她抽噎着将圣旨贴在心口,“我一定……一定把圣旨交给七哥……” 夜风呜咽,吹散了她细弱的誓言。 她擦干眼泪,钻进了那个只有她知道的狗洞。 宫墙外,更鼓敲过三响。 南宫念瑶奔向熙王府。 …… 宫墙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南宫念瑶光着脚丫,在青石板上奔跑。 绣鞋早不知丢在哪里,细嫩的脚底割得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攥着怀中染血的圣旨。 “七哥……七哥……”她抽噎着念叨,眼泪模糊了视线。 熙王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 南宫念瑶刚要抬手叩门,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嘴拖进暗巷。 “嘘——”凌黛的眸子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 小公主颤抖着掏出圣旨:“魏、魏公公让我……” 凌黛展开血诏,瞳孔骤缩。 明黄绢帛上,“传位于七子鸿煊”的字样刺目惊心。 “宫中出了何事?怎么殿下来送传位诏书?”凌黛疑惑地问道。 这次南蛮之行,主子将她留下,让她好好守着府上的人。 虽说是为她好,怕她陷入险境,可也有点无聊。 所以,她才蹲在屋顶上看星星,结果星星没看到,看到了急奔而来的十四公主。 南宫念瑶眼泪涌出来:“大皇兄造反了,他把父皇关起来了,魏公公他……”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 “禁军搜府!”凌黛一把抱起小公主翻墙入院,“疾风!速速撤离!” 暗卫们如鬼魅般集结。 凌黛快速撕下裙摆,给南宫念瑶包扎脚伤:“殿下,得罪了。” 说着将人背起,“我们从密道走。” “凌黛……”南宫念瑶揪住她衣领,“那里有个黑影,正盯着我们……” 凌黛浑身紧绷。 树梢上,一道黑影无声伫立。 “玄龙卫?”她试探地问。 黑影飘然落下:“殿下早就安排好了。”他递过一枚令牌,“南城门已打点好,速去。” 三更时分,南城角楼。 “站住!”守城将领厉喝,“宵禁时分——” 凌黛亮出令牌,将领脸色骤变,挥手示意开侧门。 就在铁闸升起瞬间,一队人马赶到。 “不好!”凌黛勒住缰绳,“厉王的人追来了!” 箭雨破空而来。 凌黛一个旋身,将南宫念瑶护在怀中,后背传来剧痛。 “凌黛!”南宫念瑶惊叫。 “抓紧!”凌黛咬牙挥鞭,骏马嘶鸣着冲入夜色。 身后传来惨叫。 那开门的守将,已被乱箭射成刺猬。 暗处忽地冲出十余骑,为首的人说道:“跟我来!” 凌黛认出,来人腰间的玄龙令,毫不犹豫跟上。 一行人专挑荒僻小路,终在黎明时分甩开追兵。 “前面五十里有个庄子。”为首的人勒马,“换马不换人,三日内就能赶到南蛮。” …… 南宫念瑶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合眼了。 凌黛的背被箭矢射中,鲜血浸透了衣衫,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小公主。 马匹一路狂奔,南宫念瑶能感觉到,凌黛的身体越来越沉。 “凌黛姐姐……”南宫念瑶声音颤抖着。 “殿下别怕……”凌黛虚弱不堪,却仍安慰她,“我们……快到了……” 三天的逃亡,如同三年般漫长。 南宫念瑶脚底生疼,隐隐散发出臭味,想必是化脓了。 饥饿、恐惧和疲惫,像三座大山压着她。 但她始终记得,魏无仁临终前的嘱托。 “把这个……交给熙王殿下……” 魏无仁头颅飞起的那一幕,时刻在她脑海中显现。 血滴落在她指尖的感觉,让她惊恐不已。 “前面就是南蛮边境了!”领路的玄龙卫高喊。 南宫念瑶勉强抬起头,看到远处连绵的山脉。 那里,有她的七哥。 凌黛的身体突然一歪,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南宫念瑶惊恐地抓住她手臂:“凌黛姐姐!” “我没事……”凌黛咬着牙重新坐直,“殿下……抓紧……” 最后一程山路,马匹已跑不动了。 一行人不得不下马步行。 凌黛伤势严重,却仍坚持背着南宫念瑶走了一段。 第376章 七哥,会赢吗? 最后,是玄龙卫轮流背着她们二人,才终在天黑时,看到了大军的旗帜。 “到了!”领头的玄龙卫如释重负。 南宫念瑶从那人背上滑下来,双腿已有些麻木。 她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七哥……”她喃喃道,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军营重地,闲人止步!”守卫厉声呵斥。 南宫念瑶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染血的圣旨。 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华贵的宫装早破烂不堪。 任谁也不敢认,这是大熙朝尊贵的十四公主殿下。 “什么人?”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月白裙裾掠过尘土,苏时瑾提着灯笼快步走来,待看清来人后倒吸一口冷气:“念瑶?凌黛?” 灯笼的光,照出两人惨白的脸,苏时瑾蹙紧眉头:“来人,扶十四公主殿下进去!” 苏时瑾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凌黛:“快传军医!” 南宫鸿煊听到动静,也踱步过来。 看见狼狈不堪的妹妹,又看了一眼重伤的凌黛,他眉头紧皱,转头对亲卫道:“愣着做什么?抬她们进去。” “七哥……”南宫念瑶掏出染血的圣旨,“父皇他……” 南宫鸿煊眼神一凛,却没伸手去接。 苏时瑾见状,接过圣旨递给他。 他展开绢帛,指尖在“传位于七子鸿煊”那行字上,微微一顿。 京中巨变,厉王南宫晖逼宫的事,早有人传了信给他。 可他并不知晓传位诏书的事,更加想不到是十四妹冒险送来。 “南宫晖……”他低笑出声,笑声里淬着毒,“倒是小瞧他了。” “夫君……”苏时瑾轻声道,“念瑶伤得不轻。” 南宫鸿煊瞥了一眼,被安置在担架上的妹妹,淡淡道:“死不了。” 说罢揽过苏时瑾就要离开,却在转身瞬间被拽住衣角。 南宫念瑶死死攥着他的袍角:“七哥……我怕……魏公公他……” “松手。”南宫鸿煊头也不回地命令。 苏时瑾不忍:“念瑶别怕。” 她转头对南宫鸿煊道:“我去看看凌黛,你在这陪念瑶说说话。” 待苏时瑾走远,他看向妹妹:“说吧,怎么回事?” 南宫念瑶断断续续讲述宫变经过,说到魏无仁被斩首,说到乾景帝被圈禁。 …… 军医帐内,苏时瑾将衣袖挽至肘间,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指尖,在凌黛背部的箭伤周围轻轻按压,动作轻柔。 “箭镞卡在肩胛骨。”她食指在伤口上方半寸处点了点,“万幸未伤肺叶。” 凌黛趴在榻上,冷汗浸透了中衣:“是奴婢无用……” 苏时瑾取过银刀,在烛火上消毒:“说什么傻话。” 她左手按住凌黛肩胛,“凌黛,忍一忍。” 刀光闪过,箭镞当啷落入铜盆。 苏时瑾手法极快,眨眼间,三根银针已封住周围穴位止血。 她拿帕子,擦了擦血迹:“原想着留你在京城,能少些危险,却未料到遇到这事。凌黛你记住,无论多大的事,都不及你的命珍贵。” 凌黛苍白的唇,扯出一丝笑意:“小姐,我……” 苏时瑾取过药粉,敷上伤口。 凌黛痛得轻呼一声。 苏时瑾眼眶微微发红:“这几日,你就好好躺着养伤。没我的命令,不可出帐门一步。” …… 营帐内,烛火摇曳。 南宫念瑶蜷缩在床榻一角,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苏时瑾端着药碗,轻轻走近。 “念瑶。”她柔声唤道,声音低缓,生怕惊着她。 南宫念瑶抬头,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别怕。”苏时瑾放下药碗,坐在床沿,“你现在安全了。” 南宫念瑶盯着她,眼泪无声滚落。 苏时瑾没有急着靠近,而是取出一枚金针,在烛火上轻轻一灼,再浸入药汁。 “你脚上的伤,得先处理,要不然会留疤的。”她循循善诱。 军医已给她看过,身子倒是没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喝几副安神的药方便好。 就是脚上的伤,军医不太好处置。 因此苏时瑾给凌黛处理好伤口,立马就赶了过来。 南宫念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冒着脓血的脚底,点了点头。 苏时瑾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嘶——”南宫念瑶倒抽一口冷气,疼得浑身一颤。 “忍一忍。”苏时瑾指尖轻点她脚踝穴位,稍稍麻痹痛感,随后用金针挑出嵌在皮肉里的碎石。 每挑出一块,小公主就抖一下,眼泪砸在手背上,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苏时瑾动作极轻,却极稳。 “七嫂……”南宫念瑶声音沙哑,“魏公公让我把圣旨交给七哥……” 苏时瑾指尖微顿,抬眸看她。 南宫念瑶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死了……他们砍了他的头……” 苏时瑾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低头清理伤口。 “我知道。”她轻声道,“你很勇敢。” 南宫念瑶摇头,眼泪越掉越凶:“我不勇敢……我怕死了……我躲在假山后面,看着他们杀他……我连声音都不敢出……” 苏时瑾放下金针,取过浸了药汁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伤口。 “害怕是人之常情。”她低声道,“可你还是把圣旨带出来了,不是吗?” 小公主怔了怔,眼泪仍止不住,却不再说话。 苏时瑾替她包扎好脚,又取来一碗安神汤药。 “喝了它,好好睡一觉。”她递过去,“你七哥就在外面,没人能伤你。” 南宫念瑶接过碗,却迟迟不喝,只是盯着药汁发呆。 “怎么了?”苏时瑾问。 “父皇……”南宫念瑶声音发颤,“他咳了好多血……大皇兄把他关起来了……” 在七皇兄面前,南宫念瑶不敢哭,怕哥哥嫌她麻烦,到时候丢下她。 可在七嫂面前,她觉得哭一哭不碍事。七嫂那么和善的人,定不会厌烦她的。 苏时瑾沉默片刻,伸手抚了抚她头发。 “你七哥会救他的。”她低声道,“现在,你得先养好伤。” 南宫念瑶抬起泪眼,看向她:“七哥……会赢吗?” 第377章 我不去江南 苏时瑾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会。”她斩钉截铁,“他一定会。” 南宫念瑶低头,将药一饮而尽。 药效很快发作,她眼皮渐渐沉重,却仍死死攥着苏时瑾衣袖,不肯松手。 “睡吧。”苏时瑾轻声道,“我守着你。” 南宫念瑶终于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苏时瑾静静坐在榻边,指尖轻轻拂过满是泪痕的脸颊。 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头一回亲眼所见,血流成河的惨状,确实是吓坏了。 帐外,南宫鸿煊立在那,脸上神色晦暗。 苏时瑾起身,掀开帐帘。两人一刹那间,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翻涌着滔天杀意。 “阿瑾,明日我要拔营回京。”他嗓音低哑,“你跟念瑶去江南避一避。” “我不去江南。”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南宫鸿煊眉头一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阿瑾,别任性。” “我就任性了,你能拿我如何?”苏时瑾仰头看他,月光在她眸中碎成星辰,“云郎,你说过,绝不会丢下我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听她唤他“云郎”,南宫鸿煊几乎忍不住就要答应她。 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阿瑾,这一趟凶险异常,我不能让你冒险。” 苏时瑾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若不带我,我就去西域。” 她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唇,“听说西域风景如画,西域美酒更是……” “你敢!”南宫鸿煊掐住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轻哼一声。 他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暗色,拇指重重碾过她下唇,“再说一遍?” 苏时瑾吃痛,却笑得更绝艳,像朵带刺的芍药:“是你先要丢下我的。” 她故意用舌尖,舔了一下他拇指,“云郎好狠的心……” “苏时瑾!”他一把将她按在帐柱上,大氅扬起又落下,将两人严严实实裹住,“你存心气我?” 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苏时瑾贴着他耳垂轻笑:“拓跋烈昨日还来信,说他永远为我……” 尾音被狠狠堵住。 南宫鸿煊狠狠咬了上去,粗暴撬开她牙关,舌尖缠绕间尝到一股血腥味。 不知是谁的唇破了。 苏时瑾不甘示弱地扯开他衣袍,一双手探了进去。 “你真是……”南宫鸿煊喘着气松开些,却见她眸中水光潋滟,顿时喉结滚动,“故意的?” 苏时瑾指尖在胸膛划圈:“我数到三。一……” 南宫鸿煊抓住她作乱的手,心口砰砰直跳:“你明知道我……” “二……” “阿瑾……”他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子,“京城现在……” “三。” 话音未落,南宫鸿煊托着她臀腿,将人直直抱起。 苏时瑾惊喘一声,双腿本能环住他的腰。 帐内烛火被带起的风扑灭,黑暗中只听见衣物坠地的声响。 “你赢了。”他咬着她颈侧薄皮含糊道,抱着人往床榻方向走,“但约法三章——” 苏时瑾扯散他发带,墨发如瀑泻了满手:“啰嗦。” 她仰头承受他落下的吻,在间隙中喘息着说,“我的暗器……唔……比你的剑快……” 南宫鸿煊抬头,眼底还泛着红:“阿瑾这般能耐……那我得好好验验?” 苏时瑾惊呼一声,被他扔在锦被里。 南宫鸿煊单膝跪在榻边:“改主意还来得及。” “不、改。”苏时瑾喘着气,“死也要死在你……” 话未说完,就被吞进炙热的吻里。南宫鸿煊掌心滚烫,所过之处像点了火。 苏时瑾指甲在他背上抓出红痕,他在耳边恶狠狠道:“……到了京城敢离开我半步……” “就怎样?”苏时瑾挑衅地问。 回答她的是。 南宫鸿煊熟知,她每一处敏感,三两下 便让她投降。 “就像现在这样……”他吮着她耳垂含糊道。 月光从帐隙漏进来,照见交叠的身影。 苏时瑾在情潮翻涌间突然咬住他肩膀:“南宫鸿煊……你……嗯……混账……” “叫云郎。”他恶劣地加重力道,满意地听见她破碎的呜咽。 后半夜下起小雨。 苏时瑾蜷在他怀里。 南宫鸿煊把玩着她散开的长发:“乾坤二队给你。” “嗯。”她懒洋洋应着,突然想起什么,“念瑶那边……” “我会让天、地、玄、黄护送。”他吻了吻她发顶,“睡吧,明早卯时拔营。” 雨声渐密,苏时瑾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晨雾未散,南宫念瑶站在马车旁,手紧紧攥着狐裘的边缘。 她看着七哥正在与将领们交代军务,玄色铠甲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殿下,该启程了。”凌黛轻声提醒,脸色仍有些苍白。 南宫念瑶点点头,却不动。 她目光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喉咙发紧。 苏时瑾走过来,将一个香囊塞进她手心:“贴身带着,能安神。” “七嫂……”南宫念瑶声音哽咽,“你们一定要……” “嘘。”苏时瑾用指尖轻点她嘴唇,“记住,到江南后每日喝我配的药,一滴都不许剩。” 南宫鸿煊交代完军务,大步走来。 他站在南宫念瑶面前,比她高出许多,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七哥……”她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南宫鸿煊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江南的荷花糕,别一次吃太多。” 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可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南宫念瑶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的腰。 铠甲冰凉坚硬,硌得她生疼,可她抱得更紧。 “我……我会乖乖的……”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七哥要……要赢……” 南宫鸿煊身体僵了僵,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却让南宫念瑶鼻子一酸。 她知道,这是七哥能给的全部承诺。 苏时瑾轻轻将她拉开:“该走了。” 马车缓缓启动时,南宫念瑶趴在窗边,拼命睁大眼睛。 雾气中,七哥的身影渐渐模糊,唯有那抹玄色隐隐约约。 第378章 你想做什么 她攥紧了手中的香囊。 “七哥、七嫂,你们一定要赢……”她在心里默念,直到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极了那夜的脚步声。 南宫念瑶闭上眼,仿佛又看见魏无仁飞起的头颅,鲜血溅在假山上的场景。 她浑身一颤,却咬紧了牙关。 凌黛握住她冰凉的手:“殿下……” “我没事。”南宫念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七哥定会赢的。” 马车转过山坳,再也看不见军营的旗帜。 南宫念瑶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赢。” 远处,南宫鸿煊仍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殿下。”冷锋低声提醒,“该出发了。” 南宫鸿煊转身,翻身上马。 朝阳终穿透晨雾,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双杀意凛然的凤眸。 “传令。”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全速前进。” 大军开拔的号角声响彻山谷,惊起无数飞鸟。 南宫鸿煊策马奔向前方,再未回头。 …… “报——!” 传令兵的声音,撕裂了军营的寂静。 南宫鸿煊正在沙盘前推演攻城路线,闻声抬头时,眉宇间还凝着未散的杀气。 “殿下……”传令兵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京城急报,陛下……驾崩了。” 苏时瑾抬眸,见他保持着俯身看沙盘的姿势,只是按在指节下的城墙模型,已碎成粉。 “何时?”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三日前……厉王封锁消息,说是……暴病而亡。” 沙盘被整个掀翻,碎石飞溅。 南宫鸿煊转身就往帐外走,却在撩开帐帘时踉跄了一下。 苏时瑾追出去时,见他站在旷野中,背影僵直如剑。 “都退下。”她急声喝退亲卫。 刚一走近,就被一股蛮力拽进怀里。 南宫鸿煊的拥抱,勒得她肋骨生疼。 他浑身发抖,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像匹受伤的狼死死咬住猎物止血。 苏时瑾感到颈间一片湿热,才惊觉他在哭。 “云郎……”她轻抚他后背,“哭出来,别憋着。”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 他跪倒在地,喉咙里溢出野兽般的呜咽。 他额头抵着苏时瑾的胸口,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我……”他声音破碎得不成句,“我连最后的亲人……都没了。而我……” 苏时瑾紧紧搂着他。 她从未见他如此一面,软弱无助,像被遗弃的孩子。 他曾说过,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乾景帝都拼命护住了他。 可他因为母妃的死,对陛下一直存着些芥蒂。 “这事怪不得你。”苏时瑾吻他颤抖的眼睑。 南宫鸿煊哭得更大声:“若父皇……未将玄龙卫给了我……说不定会……” 话说不下去了。 他将脸埋进她怀里,脊背剧烈起伏。 苏时瑾心痛不已。 “阿瑾……”他闷声问,“我是不是……六亲缘薄?是不是……克亲?” 苏时瑾捧起他的脸。 那双凤眸布满血丝,她一字一顿道:“是这世道克你。” 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 南宫鸿煊渐渐止住颤抖,却仍紧紧环着苏时瑾的腰不放。 “明日……”他声音沙哑,“我定要攻进去。” 苏时瑾点头,正要扶他起身,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南宫鸿煊眸子一片隐晦,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黑暗:“我要亲手……杀了南宫晖,为父皇报仇。”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士兵们看见主帅已整装待发。 玄甲冷光森然,唯有剑柄上多了一圈素麻。 南宫鸿煊翻身上马。 苏时瑾一身火红铠甲跃上白马,如烈焰般耀眼。 两骑并立,他一把扣住她后颈,在千军万马前狠狠吻了上去。 “同生共死。”他抵着她的唇低语。 “共守山河。”她咬破他的下唇。 鲜血交融间,南宫鸿煊长剑出鞘:“杀——!” …… 南城门前,血色残阳将城墙染得如同浸了朱砂。 南宫鸿煊单手持剑,另一手高举染血的传位诏书,玄甲上凝结着层层血痂。 “开门!”他声音不大,却让城头守军齐齐一颤,“本王只数三声。” 城楼上的羽林卫统领,刚要下令放箭,咽喉突然被一支箭矢贯穿。 苏时瑾立于白马上,缓缓放下重弩:“一。” 南宫鸿煊唇角微勾:“二。” “轰——!” 城门突然从内部爆裂,木屑纷飞中冲出近百黑衣人。 ——正是未离京,一直潜在城中的玄龙卫。 不亏是皇帝身边,武力值最爆表的暗卫。 他们身后,羽林卫如割麦般倒下。 “杀——!” 城外士兵如黑潮涌入城门。 南宫鸿煊策马直奔皇城,剑锋所过处血浪翻涌。 苏时瑾紧随其后,袖中金针每次闪烁,必取一命。 “殿下!”冷锋砍翻两个偷袭的羽林卫,“探马来报,南宫晖正在太和殿行登基礼!” 南宫鸿煊眼中寒光乍现:“先去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时,承恩侯正与定安伯举杯相庆。 南宫鸿煊的剑尖,一下子割断了承恩侯的喉咙。 鲜血滴在地砖上,绽开朵朵红梅。 “熙、熙王殿下……”定安伯打翻了酒盏,“您这是……” “清君侧。”南宫鸿煊一个甩手,将头颅掷在八仙桌上,惊起一片尖叫。 他缓步走向主座,靴底碾过满地珍馐,“本王赶时间,你们一起上。” 半刻钟后,苏时瑾在廊下收起染血软剑:“都解决了。” 南宫鸿煊正擦拭剑刃:“去会会我的好姑姑。” 德华长公主的凤驾,在朱雀大街被截住。 这位向来跋扈的姑母,终于露出惧色。 她颤抖着指向诏书:“那……那定是假的!皇兄最疼晖儿……怎会传位于你?” 南宫鸿煊的剑尖,抵在德华长公主的咽喉,寒光映着她惨白的脸。 “姑母,”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讥讽,“您是大熙朝最尊贵的公主,侄儿不会让您死得!” 长公主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你……你想做什么?” 第379章 来人,护驾护驾 南宫鸿煊冷笑一声,手腕一翻,剑锋划过她的发髻,金钗应声而断,青丝散落。 “带下去。”他收剑入鞘,目光冰冷,“关进暗牢,好好伺候。” 冷锋立刻上前,一把扣住长公主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南宫鸿煊!”她挣扎着尖叫,“我是你亲姑母!你敢——” “亲姑母?”他嗤笑一声,“您伙同南宫晖,逼死我父皇时,可曾念过半点亲情?” 长公主脸色骤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冷锋一掌劈在后颈,直接昏死过去。 苏时瑾站在一旁,淡淡道:“留着她,比杀了有用。” 南宫鸿煊侧眸看她,眼底的戾气稍稍收敛:“嗯。” 他翻身上马,目光扫向皇城方向:“走,该去会会我的好皇兄了。” 太和殿前,登基大典的礼乐仍在奏响。 南宫鸿煊踏着鲜血浸透的红毯,一步步走向殿门。 殿内,南宫晖身着龙袍,正高举玉玺,接受百官朝拜。 “七皇弟,你来得正好。”他笑容阴冷,“今日朕登基,你作为兄弟,也该跪下行礼。” 南宫鸿煊唇角微勾,缓缓展开手中的传位诏书。 “南宫晖,弑君篡位,罪不容诛!” 他的声音如寒冰刺骨,回荡在大殿中。 “今日,本王奉先帝遗诏——” “清君侧!”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玄龙卫带着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刀光剑影间,南宫晖的人纷纷倒下。 南宫晖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护驾!护驾!” 然而,殿内早已埋伏的暗卫,瞬间暴起,将他的人尽数斩杀。 南宫鸿煊一步步走向龙椅,剑尖滴血。 “皇兄,”他低笑,“父皇的龙椅,你坐得可还舒服?” 南宫晖踉跄后退,眼中终于浮现恐惧:“七弟……你听我解释……” 南宫鸿煊剑锋一转,寒光闪过,南宫晖的左耳应声而落。 “啊——!”南宫晖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踉跄后退,“你......” “押下去。”南宫鸿煊收剑入鞘,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关进死牢,严加看守。” 冷锋立刻带人上前,将南宫晖拖了下去。 苏时瑾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他的党羽......” “全部收押。”南宫鸿煊目光一扫而过,“一个不留。” ...... 死牢,阴暗潮湿。 南宫晖被铁链锁住,双手吊在墙上。 他抬起头,看着缓步走来的南宫鸿煊,眼中满是怨毒。 “为什么......”他嘶哑着嗓子问,“我明明掌控了羽林卫和禁卫军,你到底是怎么......” 南宫鸿煊轻笑一声,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这要多谢你的侧妃,文新郡主。” 南宫晖瞳孔骤缩:“什么?” “若不是她,暗中给我传了你的兵力布防图......”南宫鸿煊把玩着手中匕首,“我也没这么快攻入皇城。” “那个贱人!”南宫晖暴怒,铁链哗啦作响,“我就知道她心里还念着你!” 南宫鸿煊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错了,她是恨你入骨。”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费尽心思娶了她,却不善待她。所以,她要报复你。” 南宫晖脸色瞬间惨白。 “对了......”南宫鸿煊转身走向牢门,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她特地求我,想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准了!” …… 文新郡主一袭素衣,缓步走到南宫晖面前。 “好久不见,殿下。”她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寒意。 南宫晖抬头,破口大骂:“贱人!你还敢来见我?” “我为何不敢?”文新郡主抬手,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南宫晖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她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为了得到我母亲的支持,不惜毁我清白。让我堂堂郡主,被那些男人看了个精光。” 南宫晖瞳孔骤缩:“是你这个贱人,自投罗网,与我何干?” 她退后一步:“我是犯贱,可我也不屑对你犯贱。你既是个断袖,为何要来招惹我?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南宫晖脸色铁青:“闭嘴!” “怎么?敢做不敢认?”文新郡主冷笑,“婚后你连碰都不愿碰我,整日与那琴师厮混。连府中下人都敢克扣我的份例,你可知我,这两个月我生不如死?” 她忽地放声大笑:“那琴师不可是个替身,你真正在乎的人,是沈如风。当真可笑,一个亲王,喜欢一个男人!” 南宫晖呼吸急促:“你闭嘴......你这种贱人,早就该死!” “该死的是你!”文新郡主掐住他脖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我今日来,就是要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 牢门外,南宫鸿煊负手而立,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面无表情。 苏时瑾轻声道:“要阻止吗?” “不必。”他转身离去,“这是他们间的恩怨。” 身后,文新郡主疯狂的笑声,在幽深的牢房中久久回荡。 …… 沈如风被铁链锁在刑架上。 他抬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向苏时瑾和南宫鸿煊。 “苏时瑾......”他声音沙哑,瘦削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好久不见。” 苏时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如风,我一直不明白,你对苏家的恨从何而来。” 沈如风冷笑一声:“你父亲杀了我父亲,这个理由够不够?” “不够。”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一卷密信,“因为真相是——”她将密信展开,“南宫晖派人暗杀了你父亲,再嫁祸给我苏家。” 沈如风瞳孔骤缩:“不可能!” “玄龙卫查了几日。”南宫鸿煊冷冷开口,“所有证据,都指向南宫晖。他让你娶阿瑾,也是为了苏家三代积累的财富。” 苏时瑾上前一步:“而你只是他,选得一枚棋子,一枚好看的棋子。” “你胡说!杀我父亲的人,明明就是苏继平。” “这颗药丸。”苏时瑾取出一粒赤色药丸,“服下后半个时辰内,只能说真话。” 第380章 大结局 她将药丸放在矮桌上,“你可以混在酒里,让南宫晖喝下,亲自问问真相。” 沈如风死死盯着那粒药丸,呼吸急促。 “对了。”苏时瑾转身时轻声道,“你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那封血书,被南宫晖的人调换了。真正的血书......” 她顿了顿,“在沈家老宅的暗格里。” 沈如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南宫鸿煊揽住妻子的肩:“走吧。”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沈如风撕心裂肺的喊声:“瑾儿!如果我真恨错了人......你能不能原谅我?” 苏时瑾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如果。我们此生,只能是仇人。” 牢门重重关上,隔绝了沈如风崩溃的哭声。 三日后,狱卒来报。 沈如风用那粒药丸,套出了南宫晖的实话,随后用藏在鞋底的刀片,割断了南宫晖的喉咙。 而他自己,也在同一间牢房里,咬舌自尽。 倒是便宜他了,未等毒发作,便这样死了。 …… 乾元元年夏,太和殿前钟鼓齐鸣。 南宫鸿煊一袭金色龙袍,紧握着苏时瑾的手踏上玉阶,在百官跪拜中沉声道:“朕此生,唯苏氏一人为后。” 声音如金玉相击,震得几个老臣手中的笏板,微微发颤。 三日前,颜宛白死在别院。 “鸾凤霜”的毒发作,她咳血而亡,死前她还喊着:“夫君,黄泉路上,你等等我。” 文新郡主跪在净慈庵的蒲团上,青丝落地瞬间忽地轻笑:“母亲,您输得真难看。” 此后每日晨钟响起,她都要问值夜的小尼姑:“那人可死了?” 承恩侯府与定安伯府,三百余口菜市口问斩,鲜血染透了青石板。 先皇后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 因为玄龙卫,找到一封年岁已久的密信。南宫鸿煊才知晓当年母妃的死,是先皇后和太后的手笔。 苏时瑾拦下了,欲杀太后的南宫鸿煊。 先太后被押往皇陵,身边无一人伺候,此后余生她只能苟活在世上。 误了的春闱,被改到立秋那日。 放榜那日,方子穆拔得头筹,成了状元郎。 秦阁老幼子秦竹,也得了个探花郎。 两人打马游街时,都往宫城方向望了许久。 后来,朝堂上但凡有人非议皇后,这两位总会率先出列驳斥。 有次南宫鸿煊似笑非笑地问:“秦爱卿为何不娶?” 秦竹坦然道:“臣在等世上最好的姑娘——像娘娘那般。” 这话惹得南宫鸿煊醋意大发,又生生折腾了苏时瑾好几次。 那次以后,南宫鸿煊将人看得更紧了一些。 生怕一个不注意,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又看上了他的阿瑾。 深宫岁月里,藏着无数传奇。 每年三月十八,皇帝必然罢朝。 有次北境急报,大臣们闯进寝宫,却见九五之尊正跪在榻前给皇后染指甲。 某年选秀风波,南宫鸿煊当庭掷出长剑:“谁再提纳妃,朕便送谁家女儿去边疆和亲!” 那剑至今还插在那,震慑着群臣。 乾元元年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城。 苏时瑾在椒房殿内诞下长子,婴儿啼哭声划破寒夜。 南宫鸿煊站在殿外,掌心被指甲掐得鲜血淋漓。 “恭喜陛下,是位皇子!”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报喜。 南宫鸿煊接过孩子,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唇角上扬:“朕的太子。” 满月宴上,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尚在襁褓中的长子册封为太子。 群臣哗然,却无人敢置喙。 此后数年,苏时瑾又陆续诞下二子三女。 次子生来体弱,杏林谷少主东方梵,一直帮他调养身子。 长女娇蛮任性,却颇得南宫鸿煊宠爱。五岁时,便敢骑在皇帝肩头,摘御花园的桃子。 次女温婉聪慧,三岁能背《诗经》,七岁已通棋艺。 幼子顽劣,却天生神力。不喜读书,常将太傅气得跳脚。 要说南宫鸿煊最宠爱哪个孩子,肯定是幼女。 她生得最像苏时瑾,一笑便让南宫鸿煊心软。 乾元十六年,太子刚满十六岁。 南宫鸿煊在早朝上丢下一道圣旨:“朕今日退位,太子继位。” 满朝震惊,却无人敢拦。 那日黄昏,南宫鸿煊牵着苏时瑾的手,踏出宫门。 她不过三十三岁,乌发如云,肌肤胜雪,仍是当年那个让状元郎和探花郎念念不忘的绝色佳人。 “阿瑾。”他低头吻她的发,“往后余生,只你我二人。” 她轻笑,回握住他的手:“好。” …… 山林深处,一座竹篱小院静静伫立。 南宫鸿煊亲自劈柴煮茶,苏时瑾则在院中种满药草。 偶尔,她会为山下村民义诊。 而他就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着着她。 夕阳西下时,苏时瑾对着蓝天白云,时常想起。 ——那些陪她走过半生的人。 春兰成了华裳宝阁的掌柜,与夫君琴瑟和鸣。 她梳着妇人髻,越发雷厉风行,连世家夫人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娘娘的产业,奴婢一定替您守好。” 秋月则嫁给了冷锋,成了官家夫人。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夫妻间的感情不错。 嫣然随着凌黛,去游历山河。 她曾是苏时瑾身边最特殊的那个——聪慧、温婉、娇媚,却又带着几分旁人看不透的执念。 她爱慕苏时瑾,却从未说出口。 如今,看着苏时瑾过得这般好,她终于释然。 只留下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我去看看这天下。” 后来,江湖上渐渐多了些传闻。 有一对姊妹花,姐姐剑法凌厉,妹妹医术精湛,想必说得就是她俩。 见苏时瑾在发呆,南宫鸿煊笑问:“阿瑾,想什么呢?” 她抬眸,莞尔一笑:“想我今生,过得还算完美。” 史书记载:乾元帝退位后,携苏后隐居山林,再未踏入朝堂半步。 而新帝勤政爱民,开创盛世,史称“元熙之治”。 至于那位曾让朝堂才子们魂牵梦萦的苏皇后—— 她此生,只属于南宫鸿煊一人。 ——山河永固,余生唯卿。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