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 你就是许仙? 我2020年6月份大学毕业,毕业之后到如今已经上了三四年的班,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班上的超过一年。每一份工作总是做不了多久,就由于各种原因导致辞职或者被辞退。女朋友也因为这个事情觉得我不上进,跟我分手,家里也一直以我为耻。 我一直觉得不是我的努力不够,而是我的运气不太好,所以说在上班的途中我顺便的在网上去看有没有什么收入高又轻松的工作,因为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干这些,而不是完完全全当一个社畜。 有一天我在上网的时候,突然网页上弹出一个广告说可以自己考一个心理咨询师,这样的话能挣很多的钱,我当场就来了兴趣花了几千块钱去报名,终于在几个月后拿到了这一个证书。 不过对我来说,这个证书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用,因为我的工作跟什么心理咨询师确实差的挺远的。所以我就把这个证书给搁置下来了,但是没想到隔不了多久,我就因为一些原因被公司辞退了,在寻找工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一个没什么用的证书。 在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思考之后,我决定趁着我还年轻还能够经历失败,我干脆梭哈一把。既然我有了这个证书,要不我干脆去租一个铺子,自己当老板,自己去给别人做心理咨询,然后喜滋滋从他们口袋里面掏钱岂不是更好?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跟家里闹翻,借了一些钱,然后夹着自己的积蓄,寻寻觅觅了大概半个月之后,我在一个居民区的小巷子里面发现了一个比较小的店铺,当即就决定租下来,然后改造成我的心理咨询室。 经过一段时间的装修以及前期准备之后,我的心理咨询室终于开张了,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拿了一张太师椅,方方正正的坐在了心理咨询室的前台,我觉得我此刻好像已经领先了同年龄段好多好多的人,因为我开始自己当老板了。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的心理咨询室开张之后,基本上没有接到什么业务,我也天天的坐吃山空,每天的房租水电,还有各种各样借款的利息,压得我气都喘不下来,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先崩溃的就是我了。 我带着这一份不安和彷徨,天天在心理咨询室里面站立不定,盼望着能够有生意上门,但是我也挺害怕的,因为其实我这个心理咨询师,我并没有什么的真真才实学,也就是说我其实就是一个大忽悠。 今天我好像运气挺不错的,因为在我早上开门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生涯中,第1个客人。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开完门之后,我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看有没有什么方式能够提高店铺的曝光量。 不料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阵脚步声。我抬起头一看,发现门口已经站立了一个人。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很文弱,而且他竟然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头发也和主流打扮不一样,他留了很长很长的头发,然后一部分扎了个簪子,就像是电视里面古代书生的样子。 “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我连忙点头道:“啊,是是是是,你快进来进来坐。” 这个小伙子听到我的答复之后,也是不客气的走进了店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之后,就直接了当的开口:“老板,我想请问一下,你看过白蛇传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我看过,怎么啦?” 我以为想跟我讲讲什么典故之类的,没想到他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下一句话直接把我呛个半死。 “我是许仙。” 我嘴里的茶水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我以为我第1个业务会开展的很顺利,结果哪能想到第1个业务碰到的不是心理上有问题的人,这纯粹就是脑袋有问题的这应该去精神病院,来我这里干嘛? “老板,我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太信我?” 我赶紧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哪能不信你呢?嗯,现在这个叫许仙的名字其实也很多嘛,对不对?” 男子点了点头:“确实很多,但是我这个许仙是白蛇传里的许仙。” 他都这么说了,我确实我感觉我也搭不上什么话了,第一是因为我才做生意,我也不太懂,第二就是我确实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去接他所说的话。 我犹豫了半天之后才开口:“那许公子,您是想找我做什么呢?我这儿可没有您的老婆。” 我严重怀疑他是一个看白蛇传或者是这个民间故事而导致自己走火入魔的年轻人。毕竟他的穿着打扮和说话方式都特别的偏古代一些。然后又不停的强调自己是许仙,我在猜想他应该算是得了癔症。 不过得抑郁症好啊,得抑郁症我就随随便便的开导他两句,我想必他也没什么聪明的脑子。到时候我岂不是能轻轻松松的在他手上赚一笔钱? 我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男子又开口了。 “我知道我的娘子没有在这里,所以说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找我的娘子。” “不是大哥,你看清楚没有?我这里是心理咨询室,我不是私家侦探,我上哪儿跟你去找你娘子啊?而且你的娘子不是被关在什么雷峰塔里面吗?您自个儿去雷峰塔见她不就可以了吗?你找我干啥呀?” 我对着许仙一顿输出可是他却悠悠闲闲的,仿佛没有听到我的不满和不解,他那个让人厌的样子,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第1个顾客,怎么把我自个儿都要看出病来了。 “我一直挺相信缘分的,包括我跟我娘子见的第1面,包括今天我无意间走到了老板你的店铺,我都觉得这就是缘分,这是上天给我的指引。” 得,他这话说的还真是精妙。我不进扶额苦笑。 “别说兄弟,你这话我听着还蛮暖心的。可是我这店也不能不开呀,我要是跟你去找你娘子,那我店咋办?当然如果说你能够给我很多费用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我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彻底的疯子,还是一个有执念的不寻常者。 “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我首先先给你打5万块钱过来,算是我这次的心理咨询费,如果你愿意和在下一起去找我的妻子的话,在下还会付你额外的工钱,如果能找到我娘子。在下可以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都给你。” 我听完他说的这些话,直接大手一挥做了一个请他出门的姿势。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不是我第1单生意,这是我职业生涯上遇到的第1个疯子。 我今天很倒霉,我想赚钱没赚成,碰到了一个疯子来拿我取乐。我心中是越想越气,怒火越来越旺,想到这里我直接从前台旁边拿起一根扫帚,作势朝他身上打去。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这疯子别的不说,还蛮灵活的,只见他脚下轻轻一点,自己就飞出两米外。 “难道老板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吗?” “ 你tnm还算你不算全疯,还知道自己是一个疯子。请你马上从我的店里面滚出去。大爷我没空跟你玩儿!” 下一刻,这疯子果然自己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我略显无奈的做回了自己的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茶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生意不好做呀,这天天都遇到的是什么事儿啊。” 我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没想到这疯子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大步踏入店门之内,心中的怒火是再也忍不住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来折磨我,自己滚行不行?” 我直接对他破口大骂,不过下一刻我就喜笑颜开了。 因为他这次回来手上提了一个袋子,就在我对他一阵输出的时候,他径直将袋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沓100块的人民币。 “老板,你可以看一下这些人民币的真伪,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今天我们在这里遇见也是一场缘分,我说了,都是上天指引我过来的,所以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去寻找我的妻子?” 我现在早就没有心思听他跟我说这说那的了。我的所有眼光全部都集中在了老吴他钱上面,迫不及待的从他手中将钱袋子抢了过来,一张一张的看着,别说,还都是真币。 看来我今天遇到的这个疯子,他是一个理智的疯子,他是能给我创造出财富价值的疯子。那这单生意我当然得做呀,今天我就已经收入了5万块钱,对我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甘露。 如果就像他说的一样,跟他一起出去寻找他妻子还有钱,如果说找到了他的妻子,那我能得到他的全部身家,当然,毕竟他是个疯子嘛,而且白素贞肯定不会存在。 所以他的身家我是不指望了,但是跟他一起出去寻找的话,这笔钱我能挣呀,找的时间越久得的钱越多,那也有何不可呢?如果他真的很有钱的话,那这业务我想干一辈子啊! “老板,你想清楚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寻找我的娘子?” “当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这5万块钱,我也却之不恭啦,毕竟是今天的看诊费嘛。那我们出去找你娘子的这段时间内费用怎么算呢?” “你想怎么算怎么算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找到我的娘子,我用命去换都可以。” 这许仙好像不太想跟我谈论钱财上面的问题,我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好了老板,反正钱的事情你就别担心,我们主要目的还是去寻找我的娘子,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那我们明天就走。” 行吧,他既然不想跟我谈钱,那就不谈钱吧,毕竟他都已经作出了承诺,我估计我也不会少赚。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想问一下我们是走哪儿去呢?” “走哪儿去,其实我也没太想好,这样吧我们先去一趟雷公塔吧。” “什么?!” 送给我的一把伞 第2天一早我们坐上了去杭州第1班的飞机,对于我这个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怎么出去旅游过的人来说,这种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许仙,我想问问你啊,就是你说你真是许仙,你说白娘子是你的娘子,难道说你活了这么久?”,我在飞机座位上,确实是无聊的不行了,反正又玩不了什么东西,我干脆继续了解了解这个疯子。 “老板你也挺会说笑的。我是正常人,我又不是神仙,我也没有我娘子那么法力高强,当然是会死的呀,只不过我投胎了,而我的记忆一直随着我罢了。” 好家伙,转世投胎这个东西都给我说出来了,我确实挺佩服这个神经病的。 “不是,你咋知道你是投胎,然后一直有着记忆的呢,万一是你小时候看白蛇传或者什么新白娘子传奇看多了,然后把自己想成了许仙呢?” 虽说我想挣这个疯子的钱,但是我还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所以尝试着想给他说一下他这个情况可能是得了臆想症。 “我跟你说这个其实没多大意义,老板,因为你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我确实经历了投胎转世。” 行吧,那我能说什么话呢? “那你转世的时候,难道没有喝孟婆汤吗?” “我当然喝了。我就是一个凡人,我也没有什么神仙替我来撑腰,我怎么可能不喝孟婆汤?不过千年可见,我喝了孟婆汤,但是并没有消除我前世的记忆,反而让我记得越来越深刻。” 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演员的好苗子,我瞧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举止都特别的有故事感,仿佛他真的经历过这些。 “得了,我们就先不聊这些东西了,换个话题,你跟你老婆是咋认识的?” “其实就跟电视剧上面演的一样,我和她初次见面在西湖断桥边,反正因为一场雨一把伞,才有了我们一辈子的缘分。不过我最后也知道了,娘子也跟我说是我的前世救过她一次,可能那个时候就注定我们会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了。” “唉,得得得得得,咱们不提这个话题,恶心吧唧的,嗯,法海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看着他谈起白素贞的时候,一脸幸福的样子,我确实心里挺难受的,和我朝夕相处几年的女友,被我硬生生的作丢了,剩下的满目疮痍,一蹶不振的我。 “我恨法海,但是有时候想到我也会有一点感激他,他让我和我娘子生死分离,一辈子不能团聚,但是他也让我知道了我娘子究竟有多爱我,也让我知道了,我有多爱我娘子。” 我tmd就是嘴欠,我去问这些东西干嘛啊?他的话真的让我狠狠的破防了,果然双向奔赴的爱情真的很让人羡慕。 随即我决定,在下飞机之前,我再也不会跟他讲话了。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我们成功抵达了杭州,出机场的那一刻,我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不是其他原因,而是我旁边这个许仙太有型了。他穿着一身汉服,头戴玉簪气质卓绝,与普普通通的我。站在一起,真的很让人难顶。 尤其是出机场的时候周围很多很多女孩子就好像发了失心疯一样的对着我们这里指指点点的,有的还拿出手机来拍照,搞得我短短两个多小时,却狠狠的破防了两次。 我找了一辆出租车,将许仙快速的塞进车里。 “我的许大哥,我的许哥,我的许老大您可不可以去买一身比较像现代人的衣服穿,还有你那个头发能不能给他咔嚓剪掉啊?跟我出来一趟,您自个儿搞得像个模特儿一样,我就像你下人,这太不公平了” 许仙倒是乐呵呵的:“在下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样子,但是我跟我两次第1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这身打扮,我想当我跟我娘子再次遇见的时候,她依然看到的是原来那个我。” 恋爱脑滚啊!这b人三句话不离娘子,我真是受不了一点。 一路无言。到了西湖过后,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处理在西湖边的雷峰塔。 “雷峰塔到啦,你娘子现在就被埋里面了,快去看看吧。” “老板你不知道这是重修的雷峰塔吗?真正的雷峰塔早就倒了,法海曾经说过雷峰塔倒下之后,我娘子便可出来,现在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那你不早说,那我们来雷峰塔干嘛?” “我娘子被法海关进雷峰塔之后,我自愿出家到寺内,只愿每天都能在雷峰塔旁陪着我娘子,这一陪就是一辈子,我在塔外,她在塔里,我们就这样离得很近,却隔得很远。” 我懂了,这是来回忆来的:“所以到这个地方是找不到你娘子的对吧,那我们赶紧把这地方逛完了就去休息吧,我这一大早就跨越几千公里来这个地方挺累的,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许仙理都没有理我,我只好提高音量再问了一遍。 “老板你自己去吧,我我想在这个地方待会儿,这几天我想好好的重温一下故地,老板你不用找我,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随即他竟然直接给我甩了一沓钱过来。行行行,好好好,你有钱牛逼了不起,你不找我,我还乐得清闲一些,你既然想自己去干这干那的,那你就去吧,我就拿着你的钱去玩自己的喽! 我随意的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闪人了。我也不管他究竟想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反正对我来说,他只是我的一个客户而已。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过得非常的精彩,我基本上把当地各大景区都给玩了一个遍,我都准备结束我的旅程了,但是许仙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有给我发消息。 所以当我。逛遍了大大小小的景区,之后我又研究出一个新的玩法,就是年轻人常说的citywalk—城市漫步,遇到绿灯就直行,遇到红灯就拐弯,主打的就是一个漫游目的,自由自在。我穿梭在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感受着与我的家乡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种文化氛围。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我本来还在继续穿梭大街小巷,结果一阵毫无预兆的雨就悄然来袭,这场雨特别奇怪,他不是朦朦胧胧的细雨,而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 顷刻之间,我就在街上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而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很多店面都已经关门了,而且我现在这个位置特别的偏僻,所以我连一把伞都买不到,没办法,只有淋着雨慢慢的走在大路上面去,看能不能打到一个车回酒店吧。 我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我好像越走越偏僻了,我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面,巷子的尽头好像还有很长很长。不过我看向巷子的尽头好像有亮光,我估计穿过这条小巷就是回到了大街道了。 正在我犹豫是掉头回到原来的路上还是往巷子里面继续走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位郎君,夜雨寒重,不知君为何淋雨却不行路?” 我转头看去,身后是一个身穿素衣长裙的女子,此时她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啊?哈哈哈,我在这个地方走着玩儿,结果突然下雨没带伞,这才被淋成这个样子。”,我一脸尴尬的解释着。 “如若郎君不嫌弃的话,小女子手中这把伞或许可以借君一用。”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男孩子淋淋雨没啥事儿,这巷子过去我估计就是大路了,我随便找一辆出租车就可以不用淋雨了。再说了,如果我把伞拿了的话,姑娘你咋办呀。” “呵呵,无妨,小女子家就在这里,郎君此刻便是正站在小女子的家门口呢。”,这女子捂嘴乐道。 我转头看去,果然我的背后正是一个充满古色古香的大门。门上的牌匾写着白府两个字。我靠,这女子住的地方看起来真牛掰。 “郎君就把这把伞拿着用吧,小女子这就告辞了。” 女子说罢便将手中的雨伞给到我手上,随后对我做了一个俏皮的动作之后便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待她关门之后我还在一脸懵圈当中。什么时候我的桃花运也这么好了?我拿起手中的油纸伞。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别说,这把油纸伞做工精致,看起来就是很贵的样子,这女孩竟然直接将它送给了我。 我一边打着伞,一边继续寻找着出租车。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终于回到了酒店,洗漱完便昏昏沉沉的睡倒在了床上,第2天早上起来我已经感觉我可能感冒了,偏偏这个时候。许仙打电话告诉我他那边已经完事儿了,可以回家了。 这小子专门在我生病的时候来收拾我。我只好给他说再等两天,我感冒了人很不舒服,我想在酒店里面休息两天再回家。见我这情况他也没办法,就说让我把位置发给他,他也在这个酒店住两天,到时候跟我一块回去。 行吧,这小子还是有点良心。我也就把我的位置发给了他,随后便睡了过去。 当我睡醒之后才发现我的电话已经被他给打爆了。无奈起床给他回个电话过去,他问我在哪个房间,他过来看看我。我把我的房间号报给他之后,便起来吃了一点药,顺带洗漱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提着一些吃的东西来到了我的房间,开门之后便关切的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我觉得这小子虽然说人比较疯,但还是知道怎么关心人,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动。 我跟他快速的将带来的饭菜一扫而光之后,便各自聊起了这几天的旅程。他告诉我这几天他不断的在西湖周围停留徘徊,也多次去了雷峰塔。他总是感觉这个地方有白素贞的痕迹。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白素贞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这里等他。 我则不关心白素贞等不等他,我只关心这几天的出差费他怎么给。他也问了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我则是轻描淡写的跟他说了几句我这几天的行程。 见我不断的咳嗽。许仙便问我是怎么得的这个感冒。我告诉他昨天晚上我出去玩的时候,突然间就开始下大雨,我由于没有带伞,所以被淋成了落汤鸡,如果不是半路上碰见一个好心的女孩子,送了我一把油纸伞的话,我估计这感冒还得严重。 “老板,你说有人送了你一把油纸伞?” “对啊,有人送我伞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就只准别人送礼伞,就不准别人送我伞,我虽然长得相貌平平,但是我心地善良啊,万一现在女孩子就喜欢我这种呢?” 瞧瞧,瞧瞧许仙这语气好像有女孩子给我送伞,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不可思议一样。真是一点都听不了他说的这些话。 许仙则是不理会我的不满,反而略带急促的问向我。 “伞呢,那把伞呢?老板你把那把伞放哪里了?快给我看一看,快!” 我听着他那像使唤下人一样的语气,心里的不满又冒出来,不过我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也懒得跟他两个去掰扯。随手指了指放伞的方向就让他自己去拿,想让我给他拿出来绝对不可能。 许仙看起来略带颤抖的,走到了放那把伞的桌子面前。却见他顷刻之间,脸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把伞,久久不语。 “唉唉,你不要拿着别人姑娘送我的伞在那里发呆,这把伞是我的!” 我正想继续教育他一下,让他不要抢别人的东西的时候去见他,转过身来,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了。 “老板,这把伞给我两指送我的那把伞一模一样。我娘子还在,我娘子还在等我,我就知道,我娘子一直都在等我。” ???我脑海里不禁冒出了好大几个问号。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要崩溃一样,我也不好再跟他犟什么,先由着他吧。 我知道是你 “老板这把伞你是在哪个地方得到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大哥,你没看见我这感冒着了吗?你等我两天行不行?等我好了再去,我这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不行,我一刻都等不了,这样你把你当时得到伞的位置,你说给我,我自己去,你在这里安安心心养病,我有强烈的感觉,这就是我娘子给我发送的信号!” 有一说一,我觉得这小子真的是魔怔了,他疯的比较彻底了已经。 “许仙我告诉你第一,这把伞是别人一个姑娘送给我的东西不是你的,请你现在立刻把它从你手上放下去,第二,我真的觉得你可能患上了什么癔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第三如果我把那个位置告诉你了之后,你去别人门口去撒泼打滚骚扰人家,你让我怎么办?” 我强烈地对着许仙,表达着我心中的不满,他听了我说了话之后,也没有跟我计较,但是手中的那把伞就是不肯放下去。 “老板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去骚扰人家,我只是远远的看一下,真的我不开玩笑,我觉得这把伞跟我有着很特殊的联系,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我绝对不打扰人家!” 最终我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把位置发给了他。这小子也是做事雷厉风行的,知道位置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走了。 而我却又开始担心起来,万一这小子长了这一张婊子脸去别人姑娘家门口碰见姑娘,万一姑娘被他迷住了怎么办呢?我就打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一睡就睡了一天,第2天一早我起床之后,我便给许仙打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但是打过去电话总是不通,这不免让我有点担心起来。这家伙不会是出啥事儿了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我给他打了不下10个电话,但是他一个都没有接。这个吓死我了,确实坐不住了,我怕他会不会没有遵守诺言,在别人女孩子家门口没见到白素贞就开始撒泼打滚,所以我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后就朝着那女孩的家飞奔而去。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到达了当天晚上的那条巷子。果然进去没多久就看到许仙正在这个巷子里面不断的徘徊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许仙,你在干嘛啊?我今天早上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硬是一个都不接是吧?我都以为你骚扰别人姑娘被逮到公安局去了呢!” 许仙被我这嗓子给吓住了,定眼看了我之后直接激动了一个飞扑。上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大声的喝问道:“你不是告诉过我,这里有一个白府吗?哪儿!你干啥我在哪儿!” 我被他这一句怒吼给弄的丈二摸不着头脑,我不是都清清楚楚告诉过你白虎就在这里吗?你这么大一人眼睛瞎了? “不是我都告诉过你了呀,就再往里面走一点就是白府了,你是不是有眼疾啊?”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府!” ?我一下子懵了,不可能呀,前天晚上我还都见过,但是我看见许仙这样子好像也没有说假话,我就抱着疑惑带着他往巷子里面走。 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明明这个巷子这么的熟悉,但是。我记忆中的很多细节却又跟现在的样子不太一样,这一下搞得我心里越来越疑惑了,我继续走了几步,走到了当初女孩送我伞的那个大概位置,仰头一看,我靠,这白府呢,怎么成了堵墙呀? 这下子给我脑袋给干懵逼了,旁边的许仙怒气冲冲的瞪着我,而我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话语,因为我也觉得很奇怪,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一下子我感觉大脑宕机了。 “许仙我保证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前天晚上来的时候,这个地方真的有个白虎就在我们站的这个位置,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不见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 许仙见我说的如此的认真,也没有办法继续冲我冒火,自顾自的低头喃呢着什么东西,我听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心情绝对不好,不管他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许仙,还是一个将自己深度带入到传说角色中的一个精神病人。我都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挺可怜的。 “没事,许仙,这个地方我觉得挺怪异的,这样今天晚上我自己来看一看,你就先在酒店里面休息,或者自己出去转一转,玩一玩,放松一下。” “老板,我娘子就是我的命,我一定要找到她,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能说什么呢?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只能点了点头。随后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将他送回了酒店,而我现在迫切需要找个地方喝点酒,来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我带着自己心中的疑惑,随便找了一个小店,让老板拿了几瓶啤酒之后便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我敢肯定我是看到了白虎的,而且那个姑娘送给我的伞现在也真真切切的摆在我的酒店房间里。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既然我遇见的看到的感受的都是真实的,那么为什么今天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猛然间我又想到许仙,从前段时间他第1次进入我的店里,到现在接触了大概有接近10天的样子,他随时随地一天24小时都沉浸在许仙这个角色当中一般来说精神病很难会变成这个样子。 毕竟精神病说到底就是脑袋里面有两个意识,在互相的争抢整个大脑的主动权,他不可能一直被自己妄想型人格所控制吧。 而且这几天跟他聊天的途中,我发现他对历史这方面的了解特别特别深,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但是他给我讲的历史总是让我敬佩不已,尤其是对于唐宋这段时间的历史感觉就是出口成章,而且强大到找不到他的什么错处。 难道说这个许仙真的就是传说中那个许仙,我心里浮起了这一个荒唐的念头。 正当我愁眉苦脸的喝着酒的时候,这店里突然进来了一个硕高的人影,我抬头一看,我靠,竟然是一个和尚,长得那是非常非常的俊美。我脑海中一下子就把这个和尚跟历史上最有名的那个漂亮和尚辩机,联想到了一起,辩机可能就是长得这个样子吧。 “这位施主,贫僧腹中甚饥,巧遇施主,不知可否赠予贫僧几两素斋,感激不尽。” 这和尚进来之后,直接朝着我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随即说下了这番话。 我发现这几天我碰到的人说话好像都是古言古韵的。包括前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姑娘,还有今天眼前这个和尚。 “可以,师傅你想吃啥?你给老板说我付账。”虽然我跟这个和尚并不认识,但是谁不想结一个善缘呢,而且我觉得这个和尚不普通浑身穿的虽然说比较朴素,但特别的干净,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高贵,我甚至觉得这和尚可能是哪个综艺节目邀请的明星,假扮成和尚来街上录整蛊节目的。 这和尚倒也给我省钱,就点了一笼素包子。片刻之后,包子便被端了上来。这和尚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我也跟他没什么话好说的,也自己喝着酒。 “施主的心里怕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吧?” ?嗯,这和尚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又反应了过来我大白天的就开始灌自己酒,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嘛。 “大师,你相信缘分吗?”,我一想到许仙跟白娘子的故事,就鬼使神差的向这和尚问出了这句话。 “阿弥陀佛,当然相信,缘分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不过缘分也有好缘跟孽缘之分,好缘是上天安排,孽缘则是需要修正罢了。” 瞧瞧这和尚,一看就是那种能说会道型的,这说的一些话都有哲理呀。 “这位施主,今日受你一饭之恩,贫僧也不占你便宜,你最近妖气缠身,怕是有一劫难,望早作打算,阿弥陀佛。” 这和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而我则还在蒙圈当中。他说我身上有妖气,我一下子愣住了。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受益人,我绝对不相信神神鬼鬼的。所以我狠狠的在心里咒骂着,刚刚这个和尚我请他吃饭,他竟然还诅咒我。 不过在我骂的最起劲的时候,突然想到今天在巷子里碰到的这个事儿。莫非我真的碰见妖怪了,难道这个和尚真的有点东西?雨夜,女孩子,白衣服,油纸伞… 莫非我遇到的真的是…白素贞?!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长在红旗下,活在春风里。我不信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奇奇怪怪的了,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唉,不对,白素贞好像在建国之前就已经成精了!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最后醒了醒神赶紧付完钱冲了出去,我想找一找那个和尚还在不在,我一定要好好的问他一下,可奈何已经找不到人了。 我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去那个巷子里面找到一个答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太怪异了,包括女孩子的出现,包括这个和尚的出现,都让我感觉我似乎被卷入了什么事情,而事情起因可能就是因为许仙。 我经过了难熬的一个下午,终于到了晚上,我选在了接近当天的那个时间点走到了那个巷子的巷口。 狠狠的戳了戳自己的脸,然后快步的走进了巷子。 我一边想着前天晚上巷子的样子,一边仔细观察着今天晚上巷子的样子。 越往里面走,越发现各种细节都对上了,但是我又在疑惑,昨天许仙不也是晚上来的吗?他为什么还是看不到白府呢? 我走啊走走啊走,怀着各种疑虑不安,终于走到了前天晚上跟姑娘碰面的地方,没有白府,但是就在本该是白府大门的那个地方,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蛇洞! 我冷汗刷了一下就流了下来,这里如果说是个蛇洞的话,那我前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姑娘,她说她家就在这里,难道她就是蛇妖?! 我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僵硬无比。我现在确定许仙不是一个完全的疯子,因为我也开始碰到了这些怪异的事情。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个蛇洞的旁边好像有一张小纸条,我克制住我的恐惧慢慢的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是写的有字。我颤抖的伸出手,将纸条轻轻的拿了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句话: 郎君,奴家今日不便与你会面。下次再见。 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随即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的站立起来,赶忙逃离了这个地方,直到回了酒店,我依然还处在惊慌当中。 传说成真了 “许仙许仙开门开门快点!” 已回到酒店,我便径直找到许仙的房间,疯狂的敲击着他的房门。 “怎么了老板,你今天晚上去那个巷子看过吗?” 果然许仙也没有休息,他也等着我带回来的消息。 “你先让我进房间,我慢慢的跟你说。” 此刻我的双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我真的害怕我一下子撑不住会倒在地上,所以推开许仙坐到了房间的椅子上面。 “许仙,我想问问你,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许仙吗?” 许仙好像还没有见过我这么严肃的样子,所以也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郑重其事的对我说道:“我就是你们传说中的那个许仙,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传说,因为我真真切切的经历过这些事情。” 听到许仙这么严肃的回答我,我也终于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真实的,毕竟我也确实见到了蛇妖的样子。 “那好,现在相信你是传说中的那个许仙,然后我想问一问你,你昨天去了那个巷子之后,一直到今天早上,你有没有感觉那个巷子有什么怪异之处?” 许仙听我问他的这个问题,不禁眉头一皱。 “老板你别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都觉得那个地方特别特别的熟悉,我又找不到什么证据之类的。但我保证那个地方绝对跟我有关系。老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随即将今天晚上所看到事情讲给了许仙听。 “什么?!那一定是我娘子所居住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我去了,我娘子却不理我呢?” 许仙又开始躁狂了起来。我无奈的看着他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才继续跟他说道:“我说许仙,你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者又有了这么长久的记忆,老婆又是大名鼎鼎的白素贞,难道你身上就没有一点什么特异功能或者神仙之术之类的吗?” “我如果有仙术的话,为何还让法海将我夫妻俩拆散了呢,现在我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普通人罢了。” 许仙此刻也不想跟我说过多的话。反手将我从他的房间赶了出去,甚至在我出房门的时候,我竟然听到他在里面上了锁,这人可真是让人咬牙切齿,我好不容易从蛇妖洞前逃命回来又及时的给他汇报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他竟然这么无情。 不过我也没什么心思跟他再聊下去,因为今天晚上经历的东西真的太恐怖了,我得赶紧回房间休息休息,补充一下我所损耗的精神。 第2天一早,我起床之后便收到了许仙给我发的消息,消息当中说,他要再去那个巷子带一带,让我没事儿别找他,他指不定得待上几天或几个月呢。 好家伙,痴情还得是你痴情。 所以说我们结束杭州旅程回家的计划又被耽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应该天天做些什么事情,本来还想。要不要去帮助许仙一下,但是那个巷子的恐怖程度,又让我望而生畏,算了吧,我还是继续玩儿吧,玩到什么时候许仙厌倦了再跟他一块回家。 虽然说旅行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是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也会让人感到厌倦,距离上一次许仙给我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段时间酒店里面是看不到他的人影,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发消息也不回,杭州我都感觉我赚的差不多了,我实在待不下去。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便是去那个巷子里找到他,然后告诉他,白素贞不想见他,肯定是自己的道理。要不就先回家再图后事,如果他今天晚上拒绝的话,那我也等不下去,就自己提前回家算了。 于是我打了一个出租车,又到了那个巷子的巷口。下车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别紧张,毕竟里面还有许仙给我扛着呢。里面的蛇妖我不知道是不是白素贞,但估计有关联。凭我跟许仙的关系应该也不会难为我吧。 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我大步迈向了巷子里毕竟找到许仙是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事情。 当我快步走到蛇洞的位置的时候却发现此地并没有许仙。我不禁疑惑的抠了抠头皮,这许仙,看来也没有传说中这么痴情嘛,如果许仙不在这里的话,那我岂不是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我的天快跑! 我想到我一个人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不近,汗流浃背起来,正准备快速脱身的时候,身旁就传来了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郎君今日又来奴家门口,不知是为何?” 真的要不活了,真是想啥来啥。我僵硬的把头转过去,果然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此刻正拿着一支桃花扇捂着嘴,朝着我偷笑着。 “神仙姐姐仙女姐姐,您就饶了我吧,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小子哪敢上您家门口来,我可没啥事儿,我我路过而已,呵呵…” 只是一瞬间的光景我就做出了一副汉奸的样子,对着眼前的女子一阵卑躬屈膝。 “郎君此话可是说笑了,奴家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不不不不不,一一点儿都不吓人。仙女姐姐您是我见到过最漂亮的女孩子,真的。那啥,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见哈。” 我一边说着,一边尽量悄悄的把脚往外面移了移。 “郎君且慢,想必郎君今日来此地,也是为了寻找许仙哥哥吧,奴家刚刚已经把许哥哥送回了他住的客栈,郎君不必担心,不过既然郎君来到此地,奴家也应尽一点地主之谊,请郎君,进府一叙。” 女子说完这话之后便随手一挥,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本应存留着一个蛇洞的墙壁,竟然又变成了我第1次雨夜碰到这蛇妖时候的白府的样子。 “呵呵,这入府一叙就算了吧,我这还有点事儿呢,那个什么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我们要不下,下,下次再聊?” “郎君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难道是害怕奴家把你吃了不成?七尺男儿,却怕一区区小女子,这可说不过去吧,郎君如若真不敢,那便算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许哥哥这样有气魄。” ?什么?这蛇妖竟然说许仙那小子有气魄?那小子除了是个恋爱脑之外,他哪个地方有气魄?我真没看出来,这蛇妖竟然说我还比不过许仙? “姑娘,这话我听着可不舒服,那许仙是个啥呀?我还比不上他,我不信你今天晚上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说我跟许仙咱俩哥们儿,就看他面子,你也不能你对我冻手冻脚的呗。” 我前面说的慷慨激昂的,却不知后面又开始了卑躬屈膝的样子。话一说完,我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子。要装逼就装完了,就装一半留一半,虎头蛇尾的,我真也是佩服自己。 “既然如此,那郎君就请吧。” 这蛇妖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我的前面,打开了府门,我知道今天晚上我算是栽在这个地方,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真的要死的话,也让我死了有志气一些吧。 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我便随着这蛇妖走进了这所谓的白府里面。 一跨入大门我才发现这里面跟外面完全不一样。外面看着是一个朴素的四合院。而我在跨入房门的那一刻,里面却变成了一个山洞的样子。 蛇妖走在我的前面,我紧随其后,走了大概两三分钟,看到了一间很大的洞室。洞室里面摆放着锅碗瓢盆,书桌衣柜。让我诧异的是,这个洞室里面竟然还有电脑跟电视! 好家伙,谁说这些蛇妖都是古板的,别人使用现代设备,可不比谁差。这个大的洞室旁边还有两,不过都被一扇门锁遮蔽住,我才想,小洞室应该类似于卧室吧。 不过这地方竟然有两个卧室,可我眼前只有这一只蛇妖啊,难道还有其他蛇妖?完了,我今天晚上怕是活不了了… “神仙姐姐,我想问问,是不是还有什么朋友之类的跟你说一块儿的呀?我今天晚上能活下来对吧?” 我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不怕死是假的。 “哎呀,郎君别怕,跟我住一起的不是我朋友,是我一个姐姐,我姐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们两个是朋友,有我在,你怕什么?” 得得得,您说咱俩是朋友,那咱俩就是朋友,我可不敢反驳,有您这个朋友,我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哦不是,是修了十辈子的福分… 随后蛇妖给我指了一个位置,让我坐着,她则是给我端了一杯茶水过来,这让我摸不着头脑,这个蛇妖今天晚上到底是准备干啥呀? “郎君在我今天晚上跟你说事情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个消息,郎君可愿听?” 我都这个处境了,我敢说不愿意吗?忙不迭的开始点头:“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仙女姐姐讲的事情我都愿意听,一辈子都听不腻…”,瞧我这卑微的样子。 蛇妖先是端起杯茶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也是非常主动的接下了这杯茶,在她期盼的眼光中将茶水送到嘴里,一边准备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姐姐告诉我,女孩子赠伞就代表着自己的心意,那日我将手中纸伞,赠与郎君,也代表着我对郎君的情谊,郎君如果不嫌弃的话,奴家想与郎君共修万世之好。” “噗…”,滚烫的茶水从我嘴里喷涌而出,这蛇妖竟然在跟我表白?啥呀?糟了,我成许仙了!我不想跟妖怪谈恋爱呀。万一吵架啥的不得给我吃了呀。 “哎哟,我的神仙姐姐,您可千万别跟我开玩笑了,小弟我这心脏不太好,可受不了您这么大的刺激…” 我比较委婉的敷衍了一下,潜意思也是告诉她,我们之间没可能。 “好了,安茹,你可别跟公子玩闹了,赶紧去完成今天的课业!” 我就不知道如何跟蛇妖继续聊下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听起来就温婉的声音。我抬头正欲寻找的时候,却见一个影子已经闪现到了我的身前。 “白素贞见过公子。” 我靠,真有白素贞…虽然今天晚上我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此刻我依旧不敢相信在我眼前发生的是真的。 我定睛一看,在我眼前出现的女子。清丽出尘,美若天仙,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她的美丽。如果说跟我认识的那个蛇妖是温婉娴淑,小家碧玉的样子。那眼前。白素贞便是端庄大气,优雅妩媚的代表。 “呃…白白姐姐您好,您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我从小就是听您的故事长大的,一见您真让我感到亲切啊!” 虽然说这白素贞你长得确实很漂亮,但是我现在主要的任务还是活下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想跟她套一下近乎,但是从我嘴巴里面说出的话,低三下四阿谀奉承的…听着总是有一种汉奸的味道… “呵呵,公子不必客气,安茹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完成今天的课业,赶紧去。” 别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在我面前。蹦达的不行的蛇妖在白素贞面前就像一个温柔的小猫,听到白素贞的催促之后,垮着个脸撅着个嘴巴,不情不愿的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公子不必理会安如的胡言乱语,她还小,不谙世事,经常会有一些惊人之语出来,公子千万不要介怀。” 白素贞还挺客气,我连连摆手道:“白姐姐说笑了,姑娘的名字叫安茹吗?真是一个好名字。” “这也是那丫头自己给自己取的,也算是有一点文采,对了,我还不知道公子的尊姓大名呢。” “害,白姐姐,我一见到您给我激动的真是连自我介绍都忘了,我姓李我叫李玉奇,您叫我玉奇就行。” “公子的名字,也甚是雅致。” 白素贞轻轻摇晃着自己手中的扇子,一边说着,我就坐在旁边傻呵呵的陪笑。 一起看电影? “李公子,今天我找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关于我相公的事情。” “好勒白姐姐,您说小弟我坚决去执行。” 终于谈到正题上了,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什么明明白素贞真的在这个地方,但她就是不见许仙。 “我想请你把我我相公,带离这个地方,因为我现在不能见他,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白素贞为什么不想见她相公呢? “为什么呀?白姐姐,许仙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啊。我很多次都能看出他对你的感情之坚啊!” 你们要是不见面,我就不能完成我这一单生意,许仙还是我的客户呢?说好的帮他找到你。我原来觉得他是个疯子,那也就罢了,如今真的有这事儿存在,我也得有职业素养嘛。 “我在李公子你的身上闻到了香火的味道,公子这段时间可去过什么寺庙祭祀过?” 我被白素生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弄懵了,仔细想了想,我最近都没有去什么寺庙之类的呀。 “没有啊,白姐姐,我最近都是去的各大地标性建筑去玩了一下,没有去寺庙,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冒。” “那公子你最近可碰到过什么和尚之类的人物没有?” 和尚?和尚!你别说我还真碰见了那一个神经质的和尚,而且现在想来的话,那和尚好像还真有点不太寻常,一眼说出了我身上有妖气,可不是吗?! “白姐姐您可真神,我还真碰见一个和尚!” 白素贞在听完我讲的话之后,给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公子尽管回去吧,今日我就与公子讲这么多,你只需知道我确实是有要事在身,不能与我相公团聚。安茹,送客!” 这白素贞变得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笑盈盈的,下一秒就开始赶人了。 他说完话的瞬间,那个小蛇妖就从自己的房间里面蹦蹦跳跳的出来,我怀疑这个小妮子就是专门在自己卧室里面偷听我们讲话。 “走吧,郎君,奴家送你。” 我正欲起身走的时候突然想到。 “白姐姐,既然你说,你现在还有要事,不能与许仙团聚,那为什么前几天你要让这个安,安茹送给我伞呢?要知道,本来我跟许仙就准备离开这地方了,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把伞,所以才决定继续留这个地方寻找你的。” 我这话才一说完,我旁边的蛇妖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僵持在那里。 “李公子,这可不是我让安茹送你的伞,这是安茹私自做的事,我也才知道,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呢,你这提醒的好,我今天晚上就好好的将这小妮子收拾一下。” 完了,我成告密的了,我正想。说个什么话来缓解一下现在的尴尬,突然感觉腰上一痛,转身看去。这蛇妖正用着一只芊芊细手狠狠的掐着我的腰上的软肉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弟就不打扰了,白姐姐,早点休息我就先撤了。” 白素贞对我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过身去不再与我们对话,我也识趣的跟着蛇妖离开这个地方。 转眼片刻,我们又回到了熟悉的巷子中。 “仙女姐姐小弟我就先回去了啊,咱们下回有机会再见。” 我不安的给这蛇妖说到,我现在都不害怕白素贞,我就害怕这蛇妖,因为我刚刚告密了,我生怕她借着这个劲儿来收拾我。 “郎君原来姓李呀,是个好姓,不过郎君今日这一番话可是让奴家遭了殃,今天晚上不知会被姐姐强迫者修炼多久。郎君难道不为了自己的莽撞补偿我一下嘛?” 完了,我真被这个蛇妖给缠上了! “补偿一定得补偿,神仙姐姐说啥,小弟我就干啥。” 没办法,现在形势比人高,我为了活命,顺从她一下又如何? “让郎君明天约我去看电影好不好?奴家自记事起修炼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去过人间的闹市区,也从来没有去看过电影呢。每次奴家想,一个人悄悄潜入人类区域的时候总是会被姐姐给逮住,好不痛快。” 我敢拒绝吗?我只有点了点头:“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可是仙女姐姐你也说了白姐姐她不让你去,我怕是劝不动白姐姐吧。” “李公子没事,你就带安茹去吧,她命中有这一劫。” 门口突然传来了白素贞的声音,我连忙朝里望去,可是空荡荡的。这白素贞还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啊。 不过我发现这些这些妖怪神仙,张口闭口说的话全是什么缘呀劫呀之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郎君,你看我姐姐都同意了,那明天记得来这个地方接奴家哟,还有以后不要叫我神仙姐姐,你就叫我安茹就行。” “好吧,安茹,那明天晚上我来接你。我现在就先告辞了,你也好好回去跟白姐说说话,今日是我不对,把你给坑了,勿怪啊。” “那就这样吧,郎君早点回家休息,明日我们再见。” 蛇妖说完话后便给我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随即跨入了白府庄严的大门中,我也转头走出了这个巷子。 在坐车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处于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当中。在我人生的二十几年,我一直接受的是素质教育,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的,没有妖魔鬼怪,没有神仙佛主,这些臆想出来的东西除了作为一个信仰之外,别无他用。 可是我今天不仅跟传说中的白娘子谈过话,而且明天竟然还要跟一个蛇妖看电影。我狠狠的揪了揪自己的脸,再三确认这个事情是真的。因为我在某一瞬间甚至觉得可能是我疯了。 回到酒店之后,我先是去看了一下许仙。此刻许仙也没有睡觉,或者说是已经睡醒了。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发呆。 “老板,我确定我娘子就在这个地方,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我娘子的气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送回到酒店的,如果说不是你的话,那一定是我娘子将我送回来的。对吗?” 我本来想瞒住他,我今天晚上跟白素贞见面的事情,好让他直接跟我离开杭州回家。 不过看他这样子,像是在我身上已经闻到了白素贞的气息一样,双眼圆瞪一副要吃人的嘴脸。 “呵呵…我相信你已经见过白素贞的,只不过你不知道,因为我今天晚上也差点见到白素贞了。” 我还是决定不直接把我今天晚上跟白素贞见面的真实消息讲给他,只说半部真相。 “什么意思?老板,你说明白一点!” “是这样的,现在呢已经明确的是白素贞你的娘子还活着,还在杭州,但是她并不在那个巷子里,今天晚上我在那个巷子碰见了之前送我伞的那一个蛇妖,她给我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娘子白素贞写的话。” “我娘子写了什么话,你快把纸条给我!” “你别急嘛,这个纸条上你娘子说他现在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去解决之后才能来见你,所以想让你和我先离开杭州,回家。当我看完纸条之后,这个纸条就无风而燃,消失殆尽了。” 我话说完之后,许仙便重重地坐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像个自闭患者一样。 “许仙其实这会不会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不管怎么说,你经历了这1000多年终于再次和你娘子取得的联系,尽管是间接的。而且我相信你娘子已经感受到你的情谊,所以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来寻你的,在这一世你们一定可以过得幸福美满。” 关键时候我觉得我的心理咨询师这个证书还是轻一点,稍稍的作用,我这一套歪门理论,一出还真把许仙给哄开心了。 “对老板,我发现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能够再次和良子取得联系,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才对嘛,你就好好的跟我离开杭州,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去,不在这儿给白素贞添麻烦,我也算完成白素贞交代我的事儿,毕竟我害怕我没把许仙给带回去,白素贞会来找我麻烦呀。 “不过老板我娘子虽然有事情要做,不能见到我,但是我不能就此离开我娘子他要在这个地方做他重要的事,那我也要在这个地方做,我认为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寻找机会,帮助我娘子。” ……此刻我想把许仙拉过来,暴揍一顿的心思达到了巅峰。 “老板你不用看我,我觉得你今天晚上跟我说的话不是全部事实,而且既然我来到这个地方,知道我娘子的消息,我就不会轻易的离开她,前世我为娘子扫了一辈子的塔,今世我也要为娘子守一辈子。” 所以说到底我成了恶人… 我决定不理会许仙这个脑袋有问题的人了,转身欲走,又突然想到什么。 “唉,许仙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你娘子是蛇妖之后,你是怎么跟她相处的呀?” 我一想到我明天得跟蛇妖一块儿去看电影,我心里就一万个不得劲儿。 “那是我娘子,还是一如往常一样相处啊,不管是人还是蛇妖还是什么,都是我的娘子。” “你难道不怕嘛?” “一次当然怕,两次就未必,三次我就可以无视,只记得她对我的那些好,我不是怕她,我是怕我没有她,这一辈子我要定我娘子了。” 许仙转过头来坚定的对我说。 虽然他说的慷慨激昂的,但是我总听着那么熟悉。好像电视剧里就是有这个台词?果然艺术出自于生活哈。 “行吧,那你就在房间里仔细想你的娘子吧,我就先回去补觉了,给你说我今天晚上经历的可多了,我要回房间拯救一下要死掉的脑细胞。” “行,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老板。哦,对了老板你明天没事吧?没事的话要不咱俩明天一块儿出去玩儿一玩儿?来杭州这么多天,也没有让我好好的招待你一下。” 许仙这小子还是有点良心哈。 “算了吧,许仙你这几天都挺累的,自己在酒店休息两天再说,而且我明天刚好还真有点事儿,就这样吧,晚安。” 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收拾了一下,直奔到商场。给自己挑了一套看起来比较年轻帅气的衣服。 虽然说只是跟一个蛇妖一起看电影,但是也不能弱了自己的面子嘛。 “阿弥陀佛,施主没想到贫僧今日在此地又遇见你了。这真乃缘分啊。” 我正在商场里面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上次遇到的那个和尚,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一脸笑容的看着我。 “哟,这不是大师吗?嘿,还真巧哈,这个地方都能碰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见他,但是这和尚还是有点儿神奇,所以说我不打算跟他有什么冲突,遇见了就客气一下吧。 “施主不知能否让贫僧坐下跟施主聊聊?”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干啥?行吧,你要坐那你就坐着吧,我伸手示意他坐着,他也不客气的坐到了我的旁边,随即开口。 “上次与施主一别,如今已过快半旬时间,施主的身上竟然又多了几分妖气,而且平时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施主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比较神奇的事情?” 这和尚还真有一点东西,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跟他说我所经历的事情,第一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第二,我也不知道这个和尚到底是什么目的。第三,你就算是个有点道行的和尚,难道你还比得过白素贞这个千年蛇妖? “我这段时间没有碰到什么神奇的事情,大师您是不是看错了?”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不愿意向贫僧透露,那贫僧也不勉强,只是施主需注意,身上妖气不断加重的话,怕施主会有一劫呀。” “嗯,行吧大师,我尽量去找个洗浴中心,把我身上的妖气去洗洗,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大师有缘再见哈。” 我跟这和尚确实没啥好聊的,也就找了个借口,便起身准备去找个地方吃饭。 “施主,俗话说,相逢即是缘。今日贫僧腹中甚饥,不知施主可否再次赠贫僧一些素斋?” 这和尚是不是把我给讹上了? “大师啊,我现在还有事情,再说咱们相见不过两次,你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呀?” “无妨,贫僧跟施主似乎有一种缘分,想来此种要求并不过分,如果施主觉得不行的话,平生愿以一个故事来报施主的一饭之恩。” 这和尚脸皮真的跟城墙一样厚,不过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平时心地善良的我,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了,行吧,反正请他吃顿饭也就是几十块钱的事情。 我带着他随便找了一家饭店,两人落座之后,我点了一些素菜便开始等待着他的下文。 “施主您可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心中想到杭州人是不是人手必备这个故事啊? 而且这几天我真的跟白蛇传牵扯的越来越深了,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听到这个故事了。 “大师我看过白蛇传,许仙白娘子嘛,法海把白娘子关起来不让他们见面,就这故事嘛,老掉牙了都。” “哈哈哈,施主怕只是看的粗略吧,白蛇传里面还有一些的东西,不知施主可否知道?” 我摇头表示不知,但我周围已经有了白蛇传两大主角了,我估计这故事也没啥太新奇的。 “话说法海为何要一直拆散许仙和白素贞呢,那是因为法海动了凡心,其实法海也喜欢白素贞。” “什么?!大师啊,你这野史也太野了吧,法海喜欢白素贞,那我说许仙喜欢小青行不行?扯淡。” “施主先别急躁,且听贫僧继续讲下去。许仙本是一介凡人,却与将要成仙的白娘子互生情愫,而法海一身神仙术,自负不凡,却吸引不了白素贞的一丝眼神。这让一向身高气傲的法海怎能忍受?” “不对呀,大师,法海是佛门子弟呀,六根不净他能当和尚?再说了,法海有多牛逼多牛逼,那关别人白素贞什么事啊?为什么白素贞就一定得对法海另眼相看?” “那是因为法海的前世也救过白素贞,但是白素贞只记得许仙的前世,而忘了法海的前世。” ……我是真没看出来,眼前这个和尚还有一点写家庭伦理剧的天赋。 “许仙忘了自己前世救过白素贞,法海却记得自己的前世,而白素贞对一个已经没有记忆的人百般呵护,甚至放弃自己成仙的机会也要与他白头偕老,这让法海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更加受不了白素贞和许仙的爱情。” “所以呢,所以法海他就把别人拆散了?这么小气?”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更多的原因是白素贞和许仙在一起已经影响到了法海的修炼,成了他的心魔,他想要破解心魔,让自己佛心稳固的话,思来想去就只有拆散许仙夫妇。” 我怎么感觉这法海就像个小丑一样啊,不过我从法海的身上也看到了我…我一个朋友的样子,当了整整二十几年的小丑啊。 “不过当法海将白素贞镇压在雷峰塔下之后,没想到许仙竟然放弃了一切,剃度出家成了和尚,在雷峰塔外陪了白娘子一辈子,导致法海的心魔越来越重,才知道单纯的拆散他们,并不能破解自己的心魔。” 和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对着桌上的菜大快朵颐起来。我的是仔细体会着他说的这些,别说讲的这故事还挺带感的,虽然说有点烂俗的桥段。 “大师,我突然有个问题,你说法海记得住自己上辈子救过白素贞,他为什么记得住上辈子呢?难道他没有喝孟婆汤?” 我问这个问题其实问的不是法海,而是许仙,为什么喝了孟婆汤之后依然没有消除掉自己的记忆? “因为法海的上一世也是和尚,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法海的前一世,在人间当苦行僧的时候偶然见到了从正蛇妖化形的白素贞,一眼便被白素贞给迷住了,当时的白素贞不知是修炼除了岔子还是中了毒,反正将不久于人世,法海便将昏迷的白素贞偷偷藏到了自己寄住的寺院内,每日照顾。” 我靠,白素贞还有这等往事? “可一个寺庙里面多出了一个女人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寺庙里的和尚发现了法海私藏白素贞。所以在一天法海出寺去乞行的时候,将还在昏迷不醒的白素贞扔出了寺院,等待法海回来的时候,更是直接将他驱逐出寺。” 我越听越迷糊了,这和尚到底想讲个什么故事? “从此之后,法海就再也没见到过白素贞,但是白素贞的样子却一时在法海的心里,不曾抹去。” “老师虽然说你讲的这个故事非常的好听,但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法海能保留前世的记忆?” “身为一个佛门弟子,却对一个妖怪动了凡人之心,这是整个佛门的耻辱,整个大雷音寺震动不已,所以当法海的前世去投胎的时候,佛门派人去了地府在法海的孟婆汤上动了一些手脚,让他记得前世的事情,带着前世的这一份孽缘去投胎,是一种惩罚。” 哦,原来是这回事儿,别说这佛门还有点儿小心眼儿。等等,那许仙会不会也是……许昕告诉我,他前世出家剃度当了和尚在雷音寺陪了白素贞一辈子,那这样说来的话,他也算是一个佛门弟子! 难怪他有前世的记忆,所以说许仙也是受到了来自佛门的惩罚!生离死别的痛苦果然是很严重的惩罚,我终于明白了。 “佛对世间万物都是慈悲的,但是对自己却是无情的,只有无情才能成真佛。” 和尚突然给我说出了这句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师,那法海接下来的故事呢?” “法海在镇压白素贞之后,又看见许仙对白素贞一辈子的守护,而破碎了自己的佛心,于是流浪在了各地成了一个疯和尚,但他却没有死掉,反而是在不断的修炼当中成了半圣体质。” “什么?大师,您的意思就是说法海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活着活了一千多年?” “没错,法海一直活着,而且法海马上就要成佛了。” ???这和尚说的话又让我震惊了,这是继看到蛇妖,看到白素贞之后又一次震惊,因为我竟然听到。人竟然能真的羽化飞升成佛。 “大师你开玩笑的吧,这个时代还能成佛,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吗?” “哈哈哈,施主您可真会说笑,不能成精没说不能成佛呀,法海现在只有最终的那个心魔没破,如果心魔也破掉,他就能马上成佛了。” “这法海不会还惦记着别人白素贞吧?” “白素贞跟许仙的感情确实让法海一千多年来难以释怀。但是单纯的将他们分隔开,并不能破解掉自己的心魔,因为虽然两人分开了但心一直在一起的。” “所以?” “所以法海决定将许仙的这一世杀掉。让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法海知道许仙上辈子也算是佛门弟子,在死后肯定也受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惩罚,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寻找白素贞,法海只需要将许仙魂飞魄散,让他们永世不能在一起之后,就会自动破掉自己的心魔。”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法海为了当佛竟然要将许仙杀掉?” “既然是法海的心魔,法海这次肯定要动用雷霆手段,将心魔完全铲除,而且法海在这一千多年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初自己跟白娘子的缘分其实就是一段孽缘,因为这一段孽缘才导致自己蹉跎了这一千多年,所以法海不再对白娘子有任何感情,但许仙必须死,才能不影响自己的佛心。” “法海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以杀人的前提让自己成佛这也太自私了,而且他都杀了人了,为什么他还能成佛呢?” “法海只需在杀掉许仙之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和尚给我讲的这个故事,确实让我听的挺气愤。但是我转头一想,这也只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大师,您这故事讲的可真是跌宕起伏的。嗯,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您就先自个儿在这里吃吧,单我已经付过了。”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还有其他事,那贫僧也不便阻拦。施主尽管自去。” 我起身便朝外边走去,没想到在我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和尚突然叫了我一下。 “施主贫僧想问一下,你觉得孽缘这个东西是不是应该清除?” “是是,您说的都对。” 这和尚确实像个神经病一样,我也不想再继续理他,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无巧不成书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晚上,我深吸一口气又到了那巷口。 远远的我便看到蛇妖正拿着一把伞朝我走来。 我在看她走来的同时心中默念许仙告诉我的话,一次会怕两次就未必三次就可以熟视无睹。 终于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这个时候蛇妖也走到了我面前。 “玉奇哥哥,我们走吧。” 蛇妖说罢便很自然的挽起了我的手。而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因为我此刻已经被眼前的蛇妖给迷住了。 眼前的蛇妖,身穿素罗裙,头戴红玉簪,眉眼如丝,红唇如火,月下惊鸿影,疑是画中仙。 我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去形容她的美丽,我只知道她现在就算让我去跳崖,我也可能会直接跳下去。 “走啊,玉奇哥哥啊,你愣着干什么?” “啊?哦哦,我们走,我们走。” 我们一边往街外走着,我一边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温度。这蛇妖的体温也不怎么冰冷嘛,感觉跟正常人差不了太多。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适应了两个人的这种行走方式。 “安茹,你今天出门为什么带了一把油纸伞?” “嘻嘻,本姑娘夜观天象,发现今天晚上会下雨。” 好吧,你有法术你赢了。 不知不觉间,我跟安茹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像安茹也没有那么可怕。 坐在去往电影院的出租车上的时候安如表现的越来越像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不管是对着建筑物还是对着来往的人群,总是表现出很好奇的样子。 “安茹,这么长的时间你也没出来到处转一转?” “没有,自从我跟姐姐认识之后,她便不允许我往人多的地方走,总是告诉我很危险。”,安茹撅着嘴巴委屈的说道。 唉,这小姑娘还真可怜。 到了电影院之后,我随便买了两张电影票。又去吧台买了一些爆米花跟可乐,便带着安茹进入了放映室。 有一说一,我们看的这个电影是一个特别烂特别烂,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低俗爱情片。但是安茹却有着极大的兴趣,并且感动的一塌糊涂。 “玉奇哥哥,如果说有一天,我也跟电影中女主角为男友去死那样,为你死掉,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我反手给了安茹脑袋上弹了一指蹦:“你瞧你说的什么话,赶紧呸呸呸,一点都不吉利,咱俩是朋友,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为我去死呢?再说了,现在法治社会,谁动不动谈死死死的。” 当我说完话之后,我才想起来我面前这个女孩子可是一个蛇妖啊,我弹了他脑袋一下他不会收拾我吧! “玉奇哥哥啊,我好歹是一个女孩子,你弹我脑瓜蹦,好痛呀!” 得,这是想记我仇的样子? “哎哟,不好意思,习惯了,我对我侄儿就是这样子的,走出去,我请你吃大餐。” “好耶!” 果然还是小女孩,这么容易就被我糊弄了过去。 跟安茹吃完饭后,我便将她送回到了巷子。 “玉奇哥哥,这把伞你拿着,今天晚上一定会下雨。” 我看了一下他送给我的这把伞,跟上一次给我的伞不太一样。 “怎么啦?玉奇哥哥是不是觉得这把伞跟上次的不一样?嘿嘿,上次的伞是姐姐她的伞只不过被我拿出来了,而这把伞是奴家亲自做的,第一次哦。” 她对我依依不舍的说完再见之后,便回到了白府。而我则是准备回酒店。毕竟酒店里的许仙还等着我呢。 “阿弥陀佛施主,没想到贫僧又遇见你了。” 我在酒店门口,下车之后,突然又听见了一个略显讨厌的声音。 “不是吧,大师,在这个地方我都能碰见你,你是不是又饿了又想吃东西?” 和尚摆了摆手:“哪有天天都要施主请客吃饭的道理,只不过是与施主有缘,在此又见面罢了。” “哦,那还挺巧的哈,我还有事情,大师我就先走了,您自便。” 跟这个风和尚,我没有什么太多好说的,正准备回酒店,突然又被他拦了下来。 “施主,我观你身上妖气甚重。比今日我们相见时还多了许多,你今日必定碰到了什么!烦请施主讲与贫僧,。贫僧也好为施主去掉这层妖气,毕竟施主与贫僧确有缘分。” 这和尚还真是一个有法力的和尚,我跟玉茹出去看个电影,他竟然能看到我身上存在的妖气,此人怕是不可小觑。 “哦,应该是我这两天看有妖气漫画看多了吧,就不劳烦大师费心了,再见。” 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纠缠,况且我能看出来安茹的本心不坏,说到底不管他是蛇妖还是人,她终究只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而且我认为我和安茹好歹也算是朋友,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安茹被这个和尚做些什么。 “施主,常言道,人妖不两立,你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怕是有违天道。不如贫僧为你除掉这段孽缘。” 我听到他这话,我就来气了,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发现他特别的固执,固执的就像白蛇传故事中的法海一样。 “大师,我没有做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情,我麻烦你不要再管我,这几天我不管是我们巧合遇见,还是你有意跟踪,我只想告诉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能不能不要管闲事,搞得你像法海一样。” “阿弥陀佛。不瞒施主,贫僧就是法海。” ……这和尚说他是法海,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大师就是法海呀,那您不去抓白素贞跑来跟我斗什么乐?” “看来施主还是不太相信贫僧,无妨,贫僧会让你相信的,因为贫僧已经知道,许仙就在这附近。还记得贫僧给你讲的故事吗?” 他说许仙就在这附近,属实给我惊了一下。随即我又想到他今天给我讲的故事……我靠,如果说他真是法海的话,那他今天岂不是要来杀许仙? “但是您真是法海呀,您说这个这附近有许仙,怎么可能?哈哈,真会说笑。” “贫僧已经感受到了许仙的气息,就在这个地方,施主可跟贫僧一起行走,待贫僧先将许仙之事解决掉,再寻机会帮助施主身上孽缘。” 我汗水已经流了下来,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将许仙给保住,如果说他真的是法海的话,那他肯定是有法力的,就我这个像小鸭子一样的普通人,难道还打得过他?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天空突然一个炸雷,随即下起了瓢泼大雨,顷刻之间,街道的地上就积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罢了,今日这雨来的蹊跷,怕是白素贞正在某个地方看着贫僧的,贫僧的成佛之心虽然迫切,但也不愿在这闹市区与白素贞来场大战,今日就作罢,施主你好自为之,你与我的缘分颇深,所以你身上的孽缘贫僧有义务帮你祛除。” 法海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雨幕中。那挺直的背脊,铿锵有力的步伐,他就像个恶魔,却又像个斗士。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想他的事情,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得赶紧把许仙转移出去,而且我还得把这个事情给白素贞讲一下,主要还得她来拿主意。 既然法海海说这场雨是白素贞所做,并且说今日不愿与白素贞发生战斗,那就说明他今天晚上不会再来,许仙应该是安全的,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到白府,找一下白素贞看怎么办。 所以我撑着安茹送我的伞,在街上寻找着出租车。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又回到了刚离开不久的白府,白素贞好像也感应到了我来了,所以白府的大门已然打开了。 安茹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我也来不及跟他想谈便让他先带着我去白素贞的面前。 “李公子今日来此匆匆,怕是被吓到了吧。” 白素贞依然是上次了神情淡然的样子。 “白姐姐你应该都知道吧?法海都已经到了许仙住的酒店的门口了,如果不是你安排了一场雨的话,那今天许仙可真是生死难料啊。” “哦?法海今天到了夫君所住的客栈吗?” “白姐姐你不知道吗?法海今日就在酒店外说已经快要寻得许仙了,幸好刚要行动的时候就突然下起了大雨,法海说是你在旁边盯着他,所以他今天晚上才撤退了。” 白素贞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开口道:“这我倒还不知道,昨天我把夫君迷晕送回客栈之后,便在客栈外布下了一层禁制,如果说对夫君有歹意的人的话就会触动禁制,引发大雨,我便会知道有歹徒。” “那白姐姐你赶紧去救许仙啊!” “我不是叫李公子跟我相公离开这个地方去吗?莫非公子未曾跟我相公讲?”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叫倒打一耙,我才发现这夫妻俩好像也不是啥好人啊。 “白姐姐,你这可把小弟我冤枉的泪眼汪汪的,我都跟许仙讲了好多次,不肯呀,他说他上辈子陪你了一辈子啊,这辈子也要陪着你。” 听了我这句话一直淡定的白素贞终于有了一些波动,眼睛不自觉的眨了几下。 “有此良人,再无所求,李公子,你怎么知道法海呢?” 我把我这段时间跟房海那和尚怎么认识的,交流过几次,包括法海给我讲的故事都一并讲给了白素贞。 “法海这么多年已经彻底成了魔,他为了寻找我相公的转世,辗转各地千年时间,尤其是在雷峰塔坍塌之后,我重新出来了,他更是疯狂,为了不让我跟我夫君团聚,他也是煞费苦心。” “白姐姐,那你说该咋办?” “我从雷峰塔出来之后,这么多年一直在阻挠着法海的行动,同时也在寻找着我的相公,前段时间终于在观音菩萨的指引回到了杭州,在不久之前见到了我相公。我不能让我相公受一点伤害,法海如若真敢,对我相公有任何打野,那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将法海置于死地!” 不过我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法海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寻找许仙的呢?怎么说许仙转世过来也二十多年了,为什么二十多年都没寻找得到,反而刚到杭州不久,就差点被发现了呢? “李公子怕是心中疑惑,法海是怎么差点发现我相公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这也简单,安茹这丫头不是之前送给你了一把雨伞嘛,那是我做给我相公的伞,上面自然而然就有我的气息,法海闻到了这个气息,但又不太重,便知道,应该是我的什么贴身物品流露了出去,而流露出去最大的可能便是到了我相公的手中。” “所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安茹对吧?”,我一时口快直接说出了这句话,转而才看到,旁边的安如已经委屈的撅起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 “好了没事,既然已经出了这个事情,那就说明一切皆有定数,我也没有想到安茹这丫头送给公子的一把伞竟然回到了我相公的手中,我也没想到,公子既然是跟我相公在一块儿的,我更没想到你们会来到这个地方,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注定吧。”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东西可能真是注定的。白素贞为了保护许仙,不受到法海的追杀,情愿隐姓埋名不与许仙相认。被找机会将法海收拾了之后再跟许仙团聚。 而我跟许仙又碰巧来到了杭州这个地方,因为许仙想要回忆一下他们夫妻的前世生活。 也没有想到我碰巧在这巷子里面碰到了安茹,而安茹看到我淋雨,便于心不忍地将手中本该是白素贞的伞借给了我。而这把伞最终又回到了许仙的手里,导致法海寻到了许仙的大概位置。 她是不是妖又如何 现在整个情况都差不多已经清晰了。大概就是白素贞为了不让法海找到许仙对其下手。所以自己宁愿跟许仙不见面,也要在这之前将法海解决掉。 而许仙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像个傻白甜一样。其实我觉得许仙两口子真的很有缘分。最开始许先让我跟他找白素贞,这杭州才是第一站就已经遇到了。 不过接下来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只需要回去把许仙给藏好,顺便把许仙的那把伞交还给白素贞就ok了。 在这之前我问过许仙这辈子的长相跟他上辈子了一样吗?首先回答没有一丁点是一样的。所以法海除了那把伞之外。应该是找不到许仙的,就算许仙在他面前也不认识。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我准备一回酒店就让许仙买一身正常的衣服,然后把他的头发给他剪成短发。 “李公子,你回去之后烦请把我相公好好照顾。这段时间就尽量不要让他来这个地方,我会先着手将法海此事解决之后再与我相公团聚。” “行,那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顺便还得把许仙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对了,安茹送给李公子的这把伞,李公子可千万要保存好,可别让安茹伤心了。” 白素贞突如其来的提醒,让我有点懵逼,转眼看去安茹也是很郑重其事的看着我。行吧,既然说的这么严肃,那我就好好保管。 随后我先是回到酒店,把白素贞的那把伞紧急送回到白府,再去了商场买了几套衣服,拿回酒店,把许仙从睡梦中喊了起来,随后让他赶紧把衣服换上,再跟我出去剪头发。 “老板,你这发的什么疯?大晚上的我没事我去剪什么头发?” 我看着眼前的许仙,气不打一处来。 “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大事不好了!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法海来了就在酒店外面差一点就找到你了!” “什么你说法海还活着?” “活着!而且我告诉你,法海从你们那个时代一直活到了现在,他说他马上就要成佛了,不过还有一个心魔,就是你跟白素贞的感情跨越了时间,所以他为了成佛,决定把你杀死,挫骨扬灰,魂飞魄散,让你永世再也不能见到白素贞,这样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成佛了。” 我这话如炮弹一样震的许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磨蹭了,你娘子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所以说才不想提前跟你见面,他怕法海通过他找到了你,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法海一直知道白素贞的位置,白素贞也知道法海的大概方向。” 我一边继续给许仙讲述着我知道的所有情况,一边把呆若木鸡的汤拎起来强迫他换上衣服,跟我出去剪发。 “还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吗?因为。你前世最后皈依佛门成了弟子,但是你还是没有洗去凡尘,而且在佛门重地,一直保持着你对你娘子的爱,所以佛门通过了一些手段,让你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说这是对你的一种惩罚,法海的前世也是这个样子,他跟你有同样的遭遇,所以说从现在开始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是一个现代人,口中不可再出现一些古文词汇,我很怕法海会通过各种细节找到你,因为法海已经缠上我了。” 不管我怎么说,可许仙总是呆头呆脑的,不过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些,我以最快的速度拉他下去,把他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长发一剪而光,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挺拔的短发小伙子。 直到再次回到酒店之后,许仙才像反应了过来似的。 “老板你说法海要来杀我,杀了我他就可以成佛?” 随后我仔仔细细的把我这些所了解的全部给他讲了还跟他一起分析了一会儿。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跟他马上离开杭州。不过许仙严辞拒绝了我,并大声呵斥道:“如果我走了的话,那我娘子怎么办?” “大哥,你娘子跟法海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去扯你娘子后腿了,好不好?等你娘子把法海这个事情解决掉之后,再来找你团聚不挺好的吗?” 我无奈的看着许仙并好言好语的规劝他,让他不要在这个地方拖白素贞的后腿。 “胡说,我的娘子我知道,如果真的有把握解决法海的话,她不会不出来见我,既然她不肯出来见我,那说明此事困难,甚至还会有什么隐情,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这个地方陪着我娘子!” 是啊,你就是全世界最深情的那一个。 既然劝不动许仙,那我也没办法,我只有在我所能尽到的能力当中保全他,因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卷进了一场不敢置信的风暴当中。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就是我为什么会跟法海遇到?在我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我也没有跟白素贞有什么接触,最多就是和安茹接触了一会儿。 法海一直说他跟我有缘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但是我害怕接下来还会遇见他,因为他要杀许仙。虽然说我现在把许仙打扮成了一个正常的现代人。但我还是害怕,许仙哪一天万一被法海认出来,这可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我跟许仙赶紧换了一个地方住下了,而且我也告诉他这段时间不要出去。有什么需要知道的,我会提前去白府帮他询问。简单来说就是让他自我软禁在酒店。 许仙对我这个想法也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也知道他帮不了白素贞什么忙,所以坚决不给白素贞拖后腿。 而我则是继续像个普通游客一样到处玩儿,因为我想测试一下,法海还会不会跟我遇见。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我们又遇见了。” 这天我正在河边钓鱼的时候,终究又听见了令人讨厌的声音。 “法海,你是不是阴魂不散,你缠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许仙。” “此言差矣,我可不是缠着施主,而是我终于想通了,施主和我到底有何缘分。” 哦?法海说他想通了和我的缘分是什么,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施主心中有佛根,我不愿如此好的佛根浪费,所以贫僧有个不情之请,那便是施主拜在贫僧的门下吧。” “法海你这个不情之请,真是不情啊,我送你一句话,滚犊子,立刻马上滚出我这个地方。” 我心中已经燃起了滔天怒火,如果不是怕我打不过他的话,我早就想冲上去给他这个秃驴脑袋一顿削。 “贫僧言尽如此,施主好好考虑,我们下次再见。” 法海说完这句话之后变了,朝远方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怒吼道:“以后不准tmd跟踪我!艹!” 我怀疑法海在我身上安了gps,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我? 不过随即我便不再理会这个事情,法海真是一个疯和尚,我不可能跟他一直较劲,而且他还有白素贞去收拾。 “玉奇哥哥,今天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手机响了起来,我接了电话之后便传来了安茹这丫头的请求声,是的,这一段时间我跟安茹的感情越来越好,我也已经慢慢淡忘掉她是一个蛇妖的事实。 这段时间我跟安茹经常一起出去玩,不断的加深着两个人的了解,渐渐的我感觉安茹在我心里的分量也重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种感情,但是有时候一想到我终究还是会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还真就有点舍不得她。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我收拾好自己的渔具,回了一趟酒店,将东西放置好之后,便赶到巷口去,把安茹接上了车。 “怎么突然想到今天去游乐园玩啊?今天你姐姐给你布置的课业你完成了?” “玉奇哥哥,别提课业的事情好不好?出来玩高兴一点。” 看来又是趁着白素贞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这段时间她已经这样干过好多次了,当然每次的下场都很惨,被逼着修炼了很久。 到了游乐园之后,安茹拉着我把每一个项目都玩了一个遍,包括旋转木马。终于安如玩累了,拉着我坐到了路旁的椅子上。 “玉似哥哥,今天咱们玩的可真开心,下次咱们再一起约着出去玩啥?” “还玩儿呢,你难道不好好的修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哦。” 我正跟着安茹俩人吹牛打屁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冰凉。连忙将头转去。 此时此刻,法海就站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正用阴鹜的目光盯着我们。 我毫不怀疑以法海的法术,肯定能看出我身边的安茹是妖怪的事实。 所以我赶紧拉着安茹离开了这个地方,将她送回了白府。路上安茹一个劲的问我怎么了,当着司机的面我也不好跟她解释,只是让她先回白府休息,我还有事情。 将安茹送回白府之后,我已经怒不可遏了,但是又带着一阵的后怕,愤怒是因为法海一直跟踪着我,后怕则是我担心法海会不会对安茹下手。 从白府那条巷子出来不多时候,我便看到了站在我不远处的法海。我突然感到恐惧了,因为今天在游乐园里面法海的样子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么的凶恶那么的阴鹫。 “阿弥陀佛。贫僧大概知道施主为什么不愿意皈依我佛了,原来施主跟那许仙一样,都被妖怪勾了魂儿。” “法海你不要胡说,妖不妖怪的我能不知道吗?她是不是妖又如何?只要心存善念,不曾作恶。那便不算妖!如果凡事只顾自己,不择手段就像你一样,那不是魔又是什么?!” 我愤怒的朝着法海怒吼道,此刻愤怒已经冲破了我的心智,我只想把法海狠狠的揍一顿,因为他已经威胁到安茹的安全了。 “施主竟然说贫僧是魔?哈哈哈哈,可贫僧明明马上就要成佛了,只待最后一个心魔一破,我便可以立地成佛。” “你成佛又怎么样?你不懂世间的感情,不懂世间的美好,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嫉妒冲破了脑子的蠢蛋,如果成佛的条件是要无情,是要变成一颗石头心,那我宁愿一辈子只当一只蝼蚁!心若不正,必入魔道,你就算是成佛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愤怒之下随口说的话,没想到竟然让一直淡定的法海破防了。 “贫僧有没有好下场,不需要你这等凡夫俗子的评价,你本有佛根,却将佛弃之敝履,此乃大不敬,贫僧本想好好渡你,可你却不知好坏,哼,好自为之吧!至于你身边的那只蛇妖,贫僧既然是佛,那必然是要将此等妖孽镇压的,你的这段孽缘也就让贫僧给你斩断吧。” “你这秃驴,你要是敢对安茹动手,别怪小爷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的双眼已然变红,只恨今日身上没有揣一把西瓜刀,不然我早就大刀朝着这秃驴头上砍去了。 法海又恢复到他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对我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连环钩,中计 我不知道我对安茹到底是什么感情,说是朋友吧,但是这几天也挺亲密的,但是我又接受不了跟一个妖怪谈恋爱。 不过不管怎么样,跟法海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为了安全起见,给安茹打了电话,让她这几天不要从巷子里出来。同时也告诉了白素贞关于安茹的情况。 “李公子,你与安茹最近就不要见面了。安茹就待在白府,整个白府附近都曾经被观音菩萨布下了一层禁制,法海闯入不了。待我将法海之事解决之后,再做打算。” 白素贞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现在面临的处境跟许仙一样,反正都只能当一个看客。 不过我也在猜想白素贞到底要多久?用什么法术才能将法海解决?毕竟白素贞跟法海已经僵持了这么多年了。 不过为了安茹的安全,我也接受了白素贞对我的劝告。这么久以来我也已经玩够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跟许仙一样,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了。 这天我正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突然看见酒店下面街道上的人群中好像站着安茹?我再仔细的看了一眼,越看越像,越看越像。我失踪,一下子紧了起来,这小丫头不会是玩心起的又逃出来了吧? 白府所在的巷子外面,法海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小丫头。阿茹这丫头可真不懂事儿啊,这么严峻的情况还往外面跑。 我赶紧套了一件衣服就跑下楼去。跑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我看见安茹的背影正在我前方不远处,我正追上去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动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我竟然有些追不上。 “安茹!安茹!你去哪儿啊?你等等我,我是李玉奇!” 我一边使劲的呼唤着,一边继续朝着安茹追去,终于在拐了几个大弯之后,在一个无头胡同中追上了她。 “安茹,你是不是又从白府偷偷摸摸跑出来了,我不是才给你说这外面很危险,有一个神经病和尚准备对你下手吗?你……” 我话还没有说完,却惊恐的发现,我身前站的安茹竟然慢慢的变化成了身披袈裟的法海的样子。 “施主,最近躲贫僧可躲的不易吧。” “法海又是你!你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施主与贫僧有缘。施主又有佛根,所以贫僧有义务为施主,斩去一段孽缘罢了。” “我不想跟你有缘分,我也不想有什么佛跟我。麻烦你不要再缠着我,也不要去纠缠安茹了行不行?他只是一个一心向善的小姑娘,你既然是要成佛了,没必要跟一只蝼蚁计较吧。” “哈哈,施主终于还是向我服软了,不过既然是佛,那更要铲除世间所有妖物,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 这和尚已经疯了,我原来小时候看电视剧的时候。就觉得剧中的法海已经很偏执了结果,没想到当我真正遇见他之后,才发现电视上演的只是小儿科罢了。 “法海,我不想跟你纠缠,你今天见我究竟有什么事儿?”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想把施主绑起来,以你去要挟那只蛇妖出来罢了。” ………法海,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啊,你这完全就是作弊,不讲武德,下流的手段。 他刚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所以脚步已经慢慢的开始移动,待他说完之后我已经离他大概有五六步之远,下一瞬间我就撒开了脚丫子,往后跑去。 不过我做的终究是徒劳,因为法海已经闪现到我的旁边,一手拿着金刚杵,一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 “施主难道不愿意帮贫僧做一个小忙吗?” “法海…咳…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佛门弟子,你当不了佛的,你已经是个大魔头了,回头吧,你已经够偏执了。” 法海现在最怕的就是说他成不了佛,而我说的话刚刚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下一刻一张个手帕就飞到了我的嘴上,将我堵住出不了声音了。同时身上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给瞬间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见我还在愤怒的对着他哼哼唧唧的,法海是再也忍不住了。大手朝着我一挥,我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 “施主你就不要再装睡了,起来吧。” “秃驴,你是怎么知道小爷已经醒了的?” “施主的呼吸突然之间变得不再平稳。贫僧便知施主,怕是已经醒了。” 随即我睁开双眼,只见此刻我已经被法海转移到了一个破旧的寺庙当中,此刻我正是在寺庙的大殿之中,抬头一瞧,大殿中间的佛祖像,竟然就是法海自己。佛像周围还有各路罗汉,朝着法海的雕像膜拜。 “法海秃驴,没想到你的胆子还挺大呀,你竟然将佛祖的雕像换成了自己,谁给你这么大胆子,你不是想成佛吗?那你还敢对佛祖不敬?” “佛祖不会怪罪我的,我只有将自己的雕像摆到佛祖的位置,我才能感受到我的成佛之心是有多么的迫切,这一千多年以来,我无数次的在梦中,梦见自己已经飞登极乐西天,可没想到自己去一直被心魔拖累着。不过不怕,心魔马上就会被解决了,贫僧马上就要成佛了,好好好。” 我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个和尚已经疯掉了,但是此刻我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把他狠狠的骂了几遍疯和尚。 “你说马上就能解决掉心魔,难道你已经找到许仙了吗?啊,我给你承认一下,当时你说你快找到许仙,是不是就是因为感受到了白素贞的伞在外面的缘故呀?我承认,安茹把白素贞的伞在机缘巧合当中送给了我,所以说你当时所感受到许仙的气息,可能其实就是我而已。” “没关系,虽然贫僧在那之后,确实再也寻不到许仙的足迹。但是不还有施主你吗?既然你跟那蛇妖,认识那蛇妖又跟白素贞住同一处,那贫僧就敢大胆猜测一下,如果我将你绑架之后把这消息散发出去,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蛇妖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过来救你?” 什么?! “待贫僧再将这蛇妖拿下之后,你说白素贞会不会来救她?许仙的位置贫僧虽然不知道具体,但我猜测,白素贞跟蛇妖之所以跟你有这么多次接触,怕是因为你其实就是跟许仙在一起的人吧。” 法海不理会我的震惊,继续自顾自的往下面说道。 “贫僧到时候只需要提前做好布置,待白素贞来此地的时候,通过阵法将她控制住,再给你们都拍一张照片,随后冲洗出来,贴在施主里住的那地方附近,我相信最多不过一天的时间,许仙自然会发现,到时候我想许仙,他一定会主动来寻我的,施主,你说贫僧这个计划好不好?” “我好你妈,你这个畜生!法海,你根本就不配为人,你根本就成不了佛,你就应该在地狱里面受千刀万剐,万世不得轮回!” 我才骂了他一句,瞬间脸上就肿了起来,法海一耳光飞过来,打的我眼冒金星,随后又是一张手帕直接堵住了我的嘴巴,然后法海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估计是去找安茹了。 此刻我就像一只即将待宰的羔羊一样。浑身被困住,丢在了这阴森的大殿里,我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这一切,我只有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安茹千万不要上当,千万不要走出白府,走出那个巷子。 不知道是我的祈祷真的出现了作用还是怎么了,这两天在寺庙里都很安静,法海也没有来过寺庙一次,我身上的绳子跟嘴上的手帕都已消失了,除开不能走出寺庙之外,其他都还好。 这天早上我正在寺庙里面吃着桌子上的贡品。突然感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来。寺庙外面也好像来了人似的,我心中一沉,不会安茹来了吧? 我怀着不安的心往寺庙门口走去,果然安如此特征,快步的朝着寺庙奔过来。 “安茹你快走!离开这个地方!不要过来!” 我站在寺庙门口对着安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但是好像声音都被一道透明的墙给消除了似的,安茹只看见我焦急的样子,以为我正在对着她呼救,更是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一心修仙,求道成佛的人都应该是无情的,只有无情才能飞升成仙成佛,对于妖怪来说更是如此,如果一个妖怪既然动了凡心的话,那就是扰乱了三界的正常运行,当诛之。” 法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对着我冷笑着说道。 “秃驴,如果说成仙的代价就是变得无情跟石头一样,那我情愿只活这短短的几十年,能够和相爱的人一生相守,你这种已经心理扭曲的魔头,是不懂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的!” “施主多说无益,我说服不了你,你也决定不了我,且看当下吧。” 法海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我,而是走出庙外,取出自己袈裟中的紫金钵,看着到来的安茹。 “法海你这老和尚,盯着本姑娘已经一两百年了,我本想着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竟然将我家郎君绑到此处,莫非你想找死不成?” “哈哈哈哈,你这小蛇妖的性子跟那白素贞真是一模一样啊,不过贫僧可不是一直在盯着你,而是盯着白素贞,你在贫僧这里还排不上号。这次我只不过需要你来将白素贞引到此地罢了。” 法海轻描淡写的话语,更是让安茹怒火中烧,我一个劲儿的给她做手势,让她一定要冷静下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安茹此刻的眼睛中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而是满满的战意。 法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语,直接提着紫金波拿着降魔杵就和安茹战斗在一起。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法海便赢得了这场战斗,结局不出意外,安茹也被绑了起来,跟我一起被法海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寺庙的大殿中。 我一脸尴尬的对着安茹笑道:“安茹,多谢你来这个地方救我,真是对不住你,连累你了。” 反观安茹则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玉奇哥哥说这话干嘛?我来救你是我应该做的呀,毕竟你都接受了我的伞了。” 安如一提这伞,我还真来了兴趣:“这伞到底是个什么作用呢?看你和白姐姐都特别重视。” “嘿嘿,这是一个秘密,我先不告诉你,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与你讲吧。” 既然安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那我也就将它抛之脑后。随后我把法海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茹,安茹听后大惊失色。 “玉奇哥哥,你是说法海那老和尚准备以我为饵,将我姐姐诱骗至此处。然后设下禁制,将姐姐制服后,在引诱许仙来到这里并且杀了他?!” 我无奈的对着安茹点了点头:“对,所以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救我,法海设置了我们这个连环饵,一步一步的将所有人全部都钓进来。” “可恶可恶,法海那老和尚真是该死!”,安如捏紧拳头,咬紧银牙,愤愤的说道。 不过此刻我们也确实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也传递不出任何信息。而且我估计白素贞在权衡利弊或是仔细思考之后,终究会来到这个地方,毕竟我也能看出白素贞真的很疼爱安茹。 千年幻梦终成空。 不安和绝望弥漫在我和安茹的身上,我们两个相对无言,熬过了第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法海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不知施主这两天睡得可好啊?贫僧看到这大殿内的贡品都快被施主吃完了。” “你这疯和尚好歹也给我拿点肉吃啊,吃了两三天的水果,我都快不行了。” “哈哈,佛门重地岂能沾荤腥,施主再等等吧,我已经传递了信息给白素贞了,估计白素贞今天或者明天必定会来到此地,待贫僧将此事解决之后,便放于施主回家,施主不必担心。” “法海,你胆敢动我姐姐!本姑娘发誓与你势不两立!” 听完法海说的话之后,旁边的安如立马回击的不过法海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在意。 “你这小蛇妖也不必口出狂言,待贫僧将许仙杀死之后在顺带将你超度,也算帮施主了结一段孽缘。” 我拦下了还想回击的安茹,眼神示意她不要在此激怒法海。法海见我们两人不再与他搭话,便也没有在自讨无趣转身走出了大殿。 “玉奇哥哥,我们现在咋办呀?” 我耸了耸肩,无奈地对安茹说道稍安勿躁,我们现在能够做的事就只有静静等待。 时间一晃便到了晚上,我由于好几天都没有沾到荤腥,所以人特别不舒服,脑袋晕晃不止。正闭着眼睛打坐的时候,旁边安茹突然急迫的叫了起来。 “玉奇哥哥遭了!感觉我姐姐来到这地方了!” “白姐姐来了!?!你是怎么感受到的?” 安茹指了指殿外突然下起的大雨,对着我说道:“我既然一直在修仙术,自然对天气比较敏感,据我所知这几天肯定不会下雨,更不会下的这么大,而现在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定是人为的,而且这场大雨让我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不用怀疑,绝对是姐姐正在往我们这个地方赶。” 好像是这个道理,上次在酒店之外,法海也是被一阵大雨给劝退,好像白素贞到来的前兆就是下雨。 “不行,我得去救我姐姐!”,安如一边说着一边挣脱着自己身上的束缚。很可惜法海绑在安茹身上那一根透明的绳子,完全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挣脱的。 “阿弥陀佛,没想到白素贞还真是一个重情的妖怪呀,这么快就来救你了,只不过古往今来只有无情者才能成仙成佛,白素贞身怀凡心,定不能成仙,真是可怜她这一生的修为,哈哈哈。” 法海又像个幽灵一样,从大殿的后面走了出来,对着我们狠狠的嘲讽了一下白素贞之后,便消失在了我们眼前,下一刻我们身上的束缚都被解开了。 “安茹走,我们也到这大殿外面看看。” 安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焦急,在解开束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冲向了大殿外。 此刻寺庙上空正伴随着电闪雷鸣,漆黑的夜加上瓢泼的大雨更是让这寺庙充满了肃杀的气氛。 “法海!给我滚出来,你镇我于雷锋塔下七百余年,我念在愧对于你的前世,不与你计较,你却堕入魔道,欲谋害我相公,如今更是囚禁我妹妹,今日就让我俩在此地做个了断吧!” 听见这个声音,我的心终于凉了下来,白素贞终究还是到了这里,与法海的宿命对决,也终究上演了。 下一刻我只见一道红光直冲上天,同刚刚在天上出现的白光缠绕在了一块。天空中不断传来闷响声,就像在打雷一样。 相比于激战正酣的天上,寺庙内的我跟安茹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只有焦急的在天上的结果。同时我们也在想着法海到底在寺庙内做了什么禁制,能不能查找出来并且毁掉它。 不过迎接我们的却是失望,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像是法器的东西。再次抬头望向天上,渐渐的天上那一道白光已经不再能和红光打的有来有回了,而是落在了下风。 而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寺庙大殿正中间的法海雕像竟然在闪闪发亮。 “安茹你快看,这个法海金像竟然在发亮唉,莫非这就是法海的力量来源?!” 安茹在我的提醒下,目光也看到了,正在闪闪发光的佛像,掐了几个手脚之后,突然兴奋的对我说道:“玉奇哥哥就是它!这具雕像所展示出来的力量特别的浑厚!一定就是它提供给了法海源源不断的念力,导致我姐姐落入了下风!” 这法海也是心大,把我们就关在他力量源泉的旁边,这下子我看法海还怎么猖狂。 我三两下的爬上了这一尊佛像的背后,随即和安茹俩人合力,准备将这尊雕像推倒破坏。 没想到这雕像还挺结实,我们将它从供奉台上推倒在地上之后,竟然只是裂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缝隙,只不过身上所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我一看便知道有戏,便让安茹从供奉桌上给我卸下来一个桌子腿,狠狠的砸向雕像的脑袋。 “痴儿胆敢!” 正在我马上砸到雕像的脑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震喝,随即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噗…”,下一刻我整个人便砸在了大殿的柱子上,口中狂吐着鲜血。而法海正顶着一个满头流血的光头,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白素贞则紧随其后,出现在大殿内,看样子脸色也不太好,安茹赶紧跑到白素贞面前将她扶着。 “痴儿!你可知道这尊塑像是我近千年来收集信众念力的储藏之物?!本来已经集满念力,只待我心魔一破便可成佛!而如今你却将其中的念力一散而空,导致我如今成佛又成空谈,我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法海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而我也没有想到,推倒佛像的后果竟然这么严重。我一个小小的破坏,竟然导致法海千百年来的算计成空,不过虽然现在情况很危险,可我心中却有点绷不住,谁叫你这么狂妄,将我跟你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块儿,哈哈哈,该! “法海,我跟我相公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心魔,你自己的偏执才是你真正的心魔,你知道如今还未发觉吗?” “胡说!我的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既然你们联手将我成佛之路生生破坏掉,那你们谁都别想走掉,今日我就要将你们全部收入我的紫金钵,让你们永世受尽苦痛不得超生!” 法海的话音刚落,他浑身便一阵莫名的抽搐接下来的画面,让我被吓得动都动不了了。只见法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的纹路,整个人也变的黑了起来,眼睛通红,身上青筋暴起。 我靠,这真的成恶魔了呀。俗话说洗白弱三分,成魔高三丈,此刻的法海浑身散发着黑气,随手一挥白素贞便飞倒了出去。 而法海伸手一吸,我就被吸到了他的面前。花海,用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举了起来。我一边痛苦的挣扎,一边看到法海通红的眼睛中散发出的抑制不住的杀意。 我敢保证法海此刻是真的想杀了我。就在此刻旁边的安茹开始动手了。 只见安茹掐了一个手诀,一束白光瞬间打在了法海的身上。不过对法海好像没有起什么作用,反而吸引了法海的目光,随即将我随意一扔,转身对上了安茹。 “你这个小蛇妖也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迷惑,这个痴儿本应能够皈依我佛,传承我的佛道,都是因为你,不仅让他错失了皈依我佛的机会,还让他破坏了我的成佛之路,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法海一边怒吼着一边闪现到了安如旁边,将她提起来一顿拳打脚踢。片刻安安茹便被法海打的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一边。 白素贞也开始发力,不知从哪儿摸出两柄细剑对着法海便冲过去,两人又是扭打在一起,而我则是趁此机会将安茹赶紧背到旁边,并且查看她的伤势。 安茹此时的身体已经破碎不堪,腹中被法海用降魔杵捅了一个大洞,正在不停的流着鲜血。嘴上也是不停的在吐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一样。 我一边呼喊着安茹的名字,企图将她唤醒,一边手忙脚乱的为她止血。而一旁的白素贞,也是落了下风,正在苦苦抵挡着法海的进攻。 正在白素贞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我听见了一声断喝。 “法海你放开我娘子,有种冲我来!” 许仙竟然赶到了这个地方!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跟着瞬间脸色苍白的白素贞对视了一下。白素贞此刻也冲我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许仙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许仙这一来情况变得更坏了,本来只需要死三个人的情况,现在变成了死四个。 “哈哈哈,许仙。贫僧找你的转世找了一千年,如今你终于又站在了贫僧面前,好得很呐!今日我就要站在白素贞面前将你剥皮抽筋,再让你魂飞魄散,以去我心头之恨,哈哈哈哈!” 法海咬牙切齿的对着迎面走来的许仙大放厥词而许仙则根本没有正眼看他,而是焦急的走到受伤倒地的白素贞面前。 “娘子,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了。” “相公,我也等了你很久,终于等到了。” 我眼前的两个人都用着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对对方的思念,丝毫没有将旁边的法海放在眼里。此刻在他们两人的眼神中看不到其余的东西,只有浓浓的爱意。 “奸夫淫妇,你们可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将贫僧放入眼中吗?此时此刻竟然还敢在贫僧面前玩人妖情深的把戏,罪不可赦!看杵!” 法海手中的降魔杵瞬间朝着许仙飞去。却又被白素贞一个法术挡了下来。 “相公不要管我,我留在此地跟法海纠缠,你带着李公子跟我妹妹安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千万不要回来!” “你是我的娘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许仙对白素贞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站起身来,对着法海开口道:“法海师傅,再怎么说我上辈子也是在金山寺里做了这么久的和尚,跟你也是有同道之谊,今天我就站在这里任你处置,你把其余人都放了,我要杀要剐,都随你。” 法海轻声一笑:“许仙,你也配跟我讲条件?你可知我这心魔是如何来的?就是你进了金山寺,为白娘子扫了一辈子的塔,才使得我得了心魔,你跟白娘子都是罪魁祸首,而这个小子本是身具佛根的人,却被这只小蛇妖迷惑,把我千年以来为了成佛所收集到的念力,一散而空,害我如今成佛路断,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愤怒之后,法海便对着许仙攻击过去,而白素贞也被迫主动起来应战,我则是继续在旁照顾受伤的安茹。 “咳咳…玉奇哥哥,咳…法海那个塑像有问题,你看那塑像里面就源源不断的流露出一些黑气,飞入法海的身体状,我估计这个雕像中蕴含着法海一部分的生命本源,咳咳…玉奇哥哥,你能不能趁着法海不注意将这雕像彻底破坏掉?” 倒在我怀中的安茹突然睁开眼睛,对我陆陆续续的说出了这段话。这才在被窝摔的到处是裂痕的竖向好像确实唉,这塑像上面一直有若隐若现的黑丝飞去法海的身上。 “安茹?!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我赶紧询问阿茹的情况。 “玉奇哥哥你先别管我,先照我说的做,咳咳…” “这个生命本源是什么意思呢?” “咳咳…法海做这个雕像的原因是要为自己储存那些信奉的念力让自己成佛,那必然是要把自己一部分生命本源加入在雕像中,才能使这念力属于自己,如果你把他一部分生命本源给破坏掉的话,一定会使他实力一落千丈的,快!” 我听了安茹的解释之后也意识到这个任务有多么的重大。 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 此刻的白素贞已经被法海压制的只能苦苦抵抗了。许仙则是在一旁不断的辱骂着法海。就像在给法海施加精神攻击一样,不过收效甚微。 而我趁着法海的注意力集中在白素贞身上的时候便将安茹放到一旁,悄悄地朝着佛像摸索着过去。 许仙这个时候也看到了我的动作,虽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还是知道我肯定是想趁法海不注意做些什么,所以他骂法海骂的更起劲了。 有着白素贞跟法海两个人帮我拉扯住法海的视线,所以我顺利的。接近到佛像的旁边悄悄捡起地上的桌腿朝着佛像,脑袋狠狠的敲了过去。 当我敲中佛像的脑袋之后,整个佛像突然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小碎块。正在战斗的法海瞬间像被抽走了大部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我看到场上一下子出现这种情况,喜不胜收,没想到法海这么容易就被我们解决了,一股劫后重生的情绪弥漫在我的脸上。 “痴儿,你如此有佛根的一人何苦处处与我作对!” 法海瘫倒在地上,对着我怒吼,我则是没闲工夫理他,赶紧又去将安茹抱起,查看着安茹的伤势。白素贞趁机一剑刺入法海的胸膛中,随后跟许仙也抛下了法海,快步走到安茹的面前,一脸焦急的看着安茹。 白素贞手上掐动指诀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断的输送着法力到安茹的体内。 安茹的脸色逐渐的有了血色,我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估计再回去将养一段时间,安如一定能恢复正常,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可是正当我们所有人都逐渐放心下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我们身后瘫倒在地上的法海竟然颤抖着慢慢的站了起来。 由于白素贞一直对安如进行着治疗,我跟许仙便站到了旁边。我正想着询问一下许仙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突然看见法海站了起来,而且一脸狰狞的将手中的降魔杵对着许仙准备戳过来。 “许仙小心!”,我大叫一声,同时企图将许仙往旁边扒拉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法海的速度奇快,我只有眼睁睁的看到,法海手中的降魔杵朝着许仙,飞速而来。 突然一道白色的影,瞬间挡在了许仙面前。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白素贞。此时白素贞的胸前已经被法海的降魔杵所贯穿,身后则是呆若木鸡的许仙。 “不!!!”,许仙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一手抱住摇摇欲坠的白素贞,眼眶崩裂,硬生生的流出了血泪。 谁也没有想到法海在被白素贞重创之后,竟然还有一战之力并趁着我们没注意到的时候重伤了白素贞。 白素贞此刻已经是浑身流血,面若金纸。若不是许仙将她扶着的话早已跌在地上。而法海却没有停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朝着我发起的攻击。 虽然法海已经身负重伤,但是我还是没有跟他一战的能力。好几次躲避都被法海所拦住,不消片刻,我已经遍体鳞伤。 就在我看见法海举起手中的降魔杵准备对着我的胸膛来上最后一击的时候,没想到安茹却突然暴起。竟然化成了人首蛇身,飞到到法海面前将法海整个人缠住,瞬间两人一起飞出了大殿。 我唯恐安茹出现什么问题,赶紧撇下抱着白素贞黯然神伤的许仙,一瘸一拐的冲到大殿之外。此刻,法海正在全力挣脱安茹的束缚。 “玉奇哥哥,法海虽然身负重伤,却仍有一战之力,此刻我姐姐重创昏迷,生死不知。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我祭出本命妖丹,与法海同归于尽,不然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不!安茹你冷静,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玉奇哥哥,你记得你问过我送你的那把伞有何不同吗?那把伞是我用自己的生命本源所做出来的,当我把伞送给你之后,便代表着我的生命本源。不会再是圆满的,也意味着我成不了仙,不过我根本不在意,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就像我姐姐跟许仙一样,不过如今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再实现了,玉奇哥哥,好好对待那把伞,如果妖怪也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不!不要!安茹你听我说,我们还有其他解决方…” 砰…… 下一刻,天上的安如跟法海,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非常耀眼的强光,随即我便被一道气息震出了一米开外。待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到安茹跟法海的影子。 “安茹!” 此刻我内心几乎崩溃,安如走之前决然的样子,更是让我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我不断的捶着我的脑袋。如果不是我意外被抓,也不会连累到安茹,如果我能再厉害一点点,安茹也不会为了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我现在很悲伤,但我还得重新站起来,因为我还要去看看大店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走入殿内,许仙正坐在地上环抱着白素贞,而白素贞的身体竟然慢慢的开始变得透明了起来。 “许仙,你娘子怎么了?!” 我强撑着身体朝着许仙问道,但许仙却没有理会我,而是跟虚弱不已的白素贞继续说着话。 我缓缓的走到他们面前,才发现白素贞此刻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因为白素贞此刻特别特别的透明甚至我都可以看到白素贞身体下的地板。 “白姐姐,你怎么了!白姐姐!” 我焦急的呼唤着白素贞,我已经失去了安茹,不想再失去唯一一个跟安茹有关系的人了。 “李公子,安茹去了吧?” 我强忍着泪水,对白素贞点了点头。 “不要伤心,安茹她命中本就有此一劫,观音菩萨曾经在点化安茹的时候,就曾对我说过安茹一生为情节所困,终究不会正得仙果,所以我一直不允许安茹到人流涌动的地方去,没想到这一劫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白素贞劝我不要为了安茹难过,可是我分明看见她也流下了眼泪。 “娘子,你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许仙焦急的对着白素贞说道,而白素贞只是用尽全力将手抬了起来,慢慢的在抚了许仙的脸上。 “相公,你也不要伤心,缘分如此,终有一别,我修行至此两千多年,人间对我来说,不过只是走马观花,我看见人间的日升日落,沧海桑田,原本以为会这样无趣的度过漫长的时间直到成仙,没想到遇见了你,我才发现成仙并不是最有意义的事,能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娘子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能够好起来,我们可以好好的过一辈子的,真的!” 许仙听着白素贞这像交代遗言的话语,更是难过,浑身颤抖对着白素贞说到。 “相公,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要多吃饭,少喝酒,我不在的时候天热记得防暑,天冷记得加衣,不要让自己难受,如果遇到了好女孩,一定不要犹豫,你一定要找到一个好的归属,最后长长久久,长命百岁。我会永远永远爱着你。” “你不要抛下我,娘子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抛下我…” “傻瓜,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再哭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白素贞说完这句话之后,举起的手,便轻飘飘的落了下来,随即整个人竟然化成了点点波光,消失在许仙的怀抱中。 “娘子!娘子!” 许仙猛地伏倒在地上痛哭了起来,见此场景,我也想到了安茹,眼泪也掉了下来,此时此刻,两个痛失挚爱的人都抑制不住自己心中压抑的情,在这大殿之内,哭了好久好久。 我甚至比许仙还要难过,因为许仙跟白素贞至少是互诉了衷肠的,而我面对着安茹长时间以来炙热的感情,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一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没有说出那句我爱你。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胆小的废物,因为安茹身份的关系我始终对她抱着一层隔阂,而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为了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寺庙在法海消亡之后瞬间开始了腐烂,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寺庙已经再也看不到了,转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荒芜的山头,而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这个山头的正中间。 我强忍着悲痛的情绪将许仙从地上拉了起来:“白姐姐要你好好的生活下去,你不要让她失望。” 许仙一言不发的,这样能起来深呼吸两口之后,对我说道:“明天,明天我们就回家。” 我点了点头,随即两个人再无交流,一路走到了山脚下。许仙打了一个车说他要回酒店收拾东西,问我是要回酒店还是要去哪里?我告诉他,我心里很堵需要找地方一醉,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说他娘子告诉他要少喝酒,所以就先回酒店了。 两个人分道扬镳,我找了一个酒吧大醉了一场,第二天一早去酒店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顺便把我房间的行李给我收拾了一下。 我打开我行李箱,发现安茹送给我的那把伞正好好的躺在其中,许仙也是贴心的用了一层绸布将它包裹起来。 我对许仙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两个人便赶到机场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老板,你说短暂的相逢,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飞机上的许仙突然对我问出了这一句,我思考良久,不知道如何回复,因为安茹对我来说又像是奖励,也像是惩罚。 “缘分让你走到了我的店内,缘分让我们来到了杭州,缘分让安茹认识了我,缘分让安茹将你娘子的那把伞通过我的手,送到了你的面前,缘分让我们之后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是因为缘分才让法海跟你娘子有一段过往,说到底,都是因为缘。” 许仙点了点头:“出家之人六根不净,让法海受到了折磨,也让我这辈子受到了惩罚,罢了。” 许仙不再同我讲话,我也不想再与许仙交流下去,因为两个人现在都在经历着撕裂般的痛苦。甚至我一看到许仙,我就能想到这些事情。估计许仙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下飞机之后我对许仙随意摆了摆手便,自己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机场,我也没有管许仙接下来去哪里,因为他只是我的一个客户,而且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客户了。 我现在紧急需要自己一个人去疗疗伤。回到我阔别已久的店内之后,我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防线,痛痛快快的在太师椅上哭了一场,随即小心翼翼的将行李箱里的油纸伞拿了出来,放到了我卧室的床头柜旁边。 安茹说这把伞蕴藏了她一部分的生命本源,我看着这把伞,就像看见安茹还在我旁边一样。 我突然又想到了许仙曾经给我说的那句话,第一次会害怕,第二次就未必,第三次就可以视若无睹,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没有她。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跟安茹认识的时间不过一月有余,但安茹在我心中的位置却非常重要,尤其是现在,我甚至不愿意再去接触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因为他们都没有安茹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好好的休息了一下,随后将心理咨询室正常的开启,等着我接下来的客户。 我那不肖子孙 心理咨询室开着好几天了,总是没有人光顾。 “又是蹉跎的一天啊。” 我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叹息一口气。从杭州回来之后,我经常半夜都能梦到安茹的身影。总是扰得我不得清静,我想多与别人交流来慢慢平息心中的难过,可我本身就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能跟别人聊天了。 “小伙子,你这个地方是做心理咨询的吗?” 就在我准备打烊的时候,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衣装考究,一脸贵气的老人。 “哟,大爷您请坐。我这里正是做心理咨询的,请问大爷您有什么烦心事啊?” 这老头也不跟我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沙发上,我递上一杯茶,老头儿看也没看,拿过来就猛喝一口。 “我家里颇有一些资产,结果却被我的子孙给败掉了,我想问问这种情况怎么办?” 我抠了抠后脑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老头。 “大爷俗话说失去的东西就让它失去吧,大不了从头再来,不然你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那可不行,我这家产可不是一般的大,被这子孙败坏的都心痛,所以你给我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可能,让这些家产不被他们败坏。” “就发生了的事情,你怎么去挽回嘛,大爷除非能够穿越过去,在败坏家产之前解决了这个事情…” “对,就是穿越,只要能穿越到败家的前面,重新给他们做一段教育的话,那岂不是财产就能顺利留下来了?!” 呵呵呵,这老头还挺会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鼓掌大笑,我就在旁边无语的看着他进行自我催眠。 “大爷,您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家歇着吧,我要打烊了,回见啊您嘞。” 见这老头是个纯粹的疯子,我也不打算再跟他聊什么,我这里是心理咨询师,不是精神病院。 “别着急赶人呀,小伙子,我这是听人说你这里解决事情很有效果才来专门找你的,你就这样赶我出去,也不问问我的身份?”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纳闷儿呢,有人跟他推荐我这里的生意,难道是许仙?不会,许仙不是这种喜欢管闲事的人。 “大爷,那你说是谁给你推荐了我这里呀,还有你说你身份,你啥身份?” “是三界办事处给我推荐的,你这里说你这里做业务挺熟练的,哦,还有我身份,我是朱棣。” “三界办事处,啥东西啊?还有你说你是 judy?外国人?归国华侨?” 啪的一声,我脑门儿便被老头儿狠狠的拍了一下。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尊敬老人的,老夫再告诉你一遍,我叫朱棣,大明永乐皇帝朱棣!” 啥?他说他是朱棣?明成祖朱棣? 我瞬间不淡定了起来,接待许仙这一个客户之后,我的世界观有了很大的改变,也相信了世间存在着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不到,我接待的第二个客户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 “大爷,您是永乐皇上?您一直从公元一千四百多年活到现在?” 说话之间我先是下意识的给老头儿行了一个礼。老头儿很享受我对他的恭敬,嘬了一口茶之后开口道:“我正是永乐皇帝,当然我肯定没有活这么多年,我死了之后,便一直在地府徘徊没成胎,地府说我还有余愿未了,不能轮回。” 又有地府,这地府真不是啥好东西。我一边吐槽着地府,一边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到朱棣的对面。 “所以我在继续徘徊一段时间之后,便又回到了人世间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了,朕的大明也早已消亡。” “那您的余愿是啥呢?” “我再到人世间了解那段历史之后也是想了许久,我知道一个朝代终归是会走向消亡的,毕竟按照现在的说法,我们那叫封建主义王朝,每个王朝后期土地兼并问题都是抑制不住的,所以我的心愿并不是大明千秋万代,而是我那个好孙子,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孩子,导致土木堡之变,让诸多跟随朕血战沙场的老将无辜送死,败坏了我留下的大好盛世,更是让在那之后异族的铁蹄始终盘旋在,我大明之北!” 懂了,朱棣的心结就是他的孙子朱山鸡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儿子朱祁镇,导致土木堡之变的发生葬送了大明的大好局面。 “我对此也感觉非常的愤怒和遗憾,不过皇上。你找我能咋办呢?我又不能穿越回去改变这一切。” “不,你能,我来的时候三界办事处给我说的很明白,我只需交给你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就可以跟着这件东西穿梭回我们那个时候改变这一切。” 许仙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是有修仙成道的,难道说这个朱棣还能让我见识到这个世界还有穿越?还有这个三界办事处到底是个啥呀? “皇上,你说这个三界办事处是个啥东西,我怎么听不懂呀?” 朱棣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包括你第一个业务,还有我这单生意都是他们引导过来的,只不过第一个人自己不知道罢了,而且你做证这一单业务,朕也不让你白做,你完成目的之后我会送你几件,我那个时候的古董,不管是你卖也好还是拿来收藏也好,绝对都有很高的价值,怎么样?” 虽然说朱棣的条件让我很心动,但是我衡量了一下,还是准备拒绝,毕竟我感觉我没有什么主角光环,如果说穿越到当时万一落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饿死了咋办?而且万一我被当成坏人抓起来,被斩了我又咋办?岂不是就回不来了。 “皇上这事儿太重要,我想再思考一下再…” 我话还没说完,坐在我对面的朱棣突然就从胸口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下子塞到我的手里,瞬间我就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我靠,皇上你不讲武德呀你!” “朕乃是九五至尊,何须跟你讲什么武德?你回去的目的是避免土木堡之变,保全跟朕一起打天下的老将们,还有如果你见到我那不孝的曾孙,先给他几巴掌,听到没有!一定要给他几巴掌!” 我正想对着朱棣破口大骂的时候,又发现我已经被卷入了一个类似于时空隧道的环境当中,就像小时候看的哆啦a梦穿梭时空一样。 这老头子可真是损人利己的标志人物啊。且不说他不给我一点时间准备查阅一番当时的历史。更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我推上这个任务我不知道我这开的是心理咨询室还是私家侦探社,再或者是别人出钱,我出力的黑社会打手,毕竟他说了让我回去见到朱祁镇,要狠狠的给他几巴掌。 在时光隧道里,不久我突然被无情的抛出。接着,我不慎与一块坚硬的巨石相撞,恰巧从高空直坠其上,正中石头中心。 “哎哟!靠!”,在不幸的时期,无论做什么似乎都伴随着倒霉。 我揉了揉被摔得发慌的屁股摇了摇脑袋,疼痛过后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靠,这是哪儿啊?荒山野岭的,我这不会乌鸦嘴真把自己说中了吧,掉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被活生生的饿死?!” 只见我眼前正处于一片树林里面,由于树长的太密集了,根本看不到远处,而且周围到处都是鸟叫声,怕是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待着是不行的,我得赶紧找到出路,在我还能坚持住之前。 我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除了朱棣扔给我的那个乌漆漆的东西还有我自己的手机之外,其他身上揣的东西都已经消失殆尽了,只剩手上的几个小物件还在。 不过只要是手机在就好,我由于长期以来对手机电量的不满恐惧症,所以随时都是带着一小块太阳能充电宝,附着在手机的后面。这让我安心不少,赶紧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我靠,我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满格的五g网! 这下子爽翻天了有没有,朋友! 在过了兴奋劲之后,我才想起朱棣给我塞的那块东西,拿起来一看,这东西像一只趴着的老虎不过为什么只有半个? 我转手将这玩意儿用手机拍了一下,发到网上搜索才知道这玩意儿竟然是叫虎符,是古代将军调兵用的。 朱棣给我一个虎符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还可以掌军?不过也没人认识我呀。而且就算是让我去当将军,我这十个人打架的场面都没见识过的人,根本不可能去组织军队冲锋陷阵吧。 所以思考片刻之后,我觉得朱丽给我的这个虎符只是一个寻常的玩物罢了,并不具备什么实际作用,想通这些之后,我便不再理会这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观察了一下这片山林的坡度,开始进行了一次古代版荒野求生。 不过我的运气还挺好,沿着山坡一直往下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便看到了一个小村落。 在看见炊烟袅袅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嚎叫了起来,终于我也不是特别的倒霉吧。 废话少说,我一路冲向了那个村庄,然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就看到村口已经集结了很多的人,有的人拿着锄头,有的人提着斧子,正在对着我指指点点,所有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应该是被我刚刚那一阵嚎叫所惊到了,我被那些村民吓得放慢的速度,直到站立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位置。 “你是什么人?何处而来?为何穿衣着装甚至发术都跟我们不同?!” 站在这群村民最中间的一个看起来有些书生。气质的老头向我问道。 此刻我的心里正在飞速的旋转着,我不能给他们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没有人会信,但是我这一身对于他们来说奇怪的打扮,着实会让人以为我是来自北方的蛮夷,这一下子让我陷入了两难。不过这点小事儿拦不住我,我下一刻我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这位老者不用担心,我乃一乡野道人,自小跟着我师傅学仙念道,所以穿着打扮比较散漫,没太多讲究,不久之前我师傅将我赶下山门让我在凡间红尘炼心,所以我这才出山,不知为何一路走到了此地,如有打搅甚是抱歉。” 这老者估计是见我说话较为得体,且口音也是中原口音,对我的戒备放松了不少,可还是没允许我再往前。 “老者不必介怀,晚生绝无任何歹意,只想问问此处为何地,离京城大概需要多少脚程。” “我们此处就在京师旁边,你若从此地直到京师的话,一直朝南走只需一晚便可到达。” 这个答案让我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暖流,还好这个传送没有把我传送到南方去,要不然让我从海南走到北京,不得把我给走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随后告辞。 用着自己手机上的指南针软件,我经过了一晚上心惊动魄的行走,终于是看到了一堵高耸巍峨的城墙。 在后世我也去北京看过故宫天安门之类的,但是绝对没有现在我所看到的这么震撼。大明皇城,名不虚传。 经过一晚上的长途跋涉,我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正常人的影子,更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而我想到我手上戴的这些小玩意儿以及手腕上的两个玻璃手环,在这个世界可能还挺值钱的,所以我专门把它们都取下来包裹好放在了自己裤兜的最里面。 我观察着皇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突然一个问题又开始困扰着我,那就是我如何进到皇城里面去。要知道这只是我这个艰难的任务中最简单的一个环节,如果我连皇城都进不了,那我如何去跟朱瞻基见面,如何去揍朱祁镇呢? 隐藏皇帝? 我身上没有路引,更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一想到如此我的头便大了起来,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我总不能飞上去,或者把城墙挖穿吧…… 我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城外不远处,琢磨着怎么才能混进城去。 “闪开!”,我的耳边突然出现一声断喝,随即一阵火辣辣的痛传遍了我的背上,我龇牙咧嘴的准备骂人,却见一队衣衫光鲜,带刀骑马的人正朝着城门快速奔来。 一个骑着马挥着鞭,居高临下耀武扬威的人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看起来应该是给后面一队人开路的,而我便成了他眼中的那个路障,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鞭子。 不过此刻我并不敢跟他犟嘴,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忍下这口气,快步朝着一旁跑去,生怕这人手上的鞭子再度落在我的头上。 不过我的忍让好像使得这人更加的猖狂了起来,跳下马来挥动着马鞭一步一步的朝我走过来。 “站住!本官问你,姓氏名谁,家住何地?这副打扮可不像是我大明之人,莫非是蛮夷奸细?你看本官干什么?莫非不服气?” 啪的一声,我又被莫名其妙的抽了一鞭子,此刻我一脸懵逼的看着这疯子,我也没惹他啊,看一下也不行啊?! 俗话说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呢,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我两鞭子直接让我怒气值不停的飙升,所以我双拳紧握,朝着他脸上呼去。 下一刻我整个人像只蛤蟆一样被一脚踹到地上动弹不得,脸都疼的扭曲成了痛苦面具,不对啊,我是能穿梭时空的主角啊,怎么一点洪荒之力都没有,我这都已经要陷入绝境了… “住手朱文,你现在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这是大明的百姓,不是瓦剌的蛮夷。” 恩人啊!正在我陷入死局的时候,身后那一队军士终于快马赶到了这里,领头的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对着打我这疯子一顿训斥。 “军爷军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呀,小人是一个大大的良民呀,只是没注意挡了各位军爷的路,就被眼前的军爷一顿鞭打,小人何其无辜啊!” 我本来不想继续跟他们纠缠的,但是我害怕我再一味忍让下去会让他们觉得我更可疑,所以我干脆壮着胆子,朝着这个首领表达出不满。 “无故鞭打你,确实是我这位兄弟不对,不过本官倒是想问问你为何是这身打扮?莫非你当真不是中原人?” 我知道我一下子穿越到这个地方,衣着打扮包括头发肯定是和当地人不一样的,但是也没必要,随便见一个人都以为我是北方蛮夷派来的奸细吧… “回禀大人,小人是纯纯的中原人,只不过从小跟随师父云游四方,不曾好生打扮自己,也没有在意过世俗的眼光,如今师父叫小人出师门,在世间历练,便误打误撞来到了京城。” 这个瞎编的理由,我已经烂熟于心,因为这个理由虽然说不太真实,但别人也不能完全确定这是假的,模棱两可。 “这番话说的,倒也能解释几番,不过本官还是对你存在不少的疑惑,本官乃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陈明,有查案缉恶之责,按照你所说的话,那你身上肯定是没有路引之类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既然这样,那你就随本官一起进城,到北镇抚司的衙门接受审问吧。” 虾米?他竟然让我去衙门里面接受审问,而且他还说他是锦衣卫什么什么北镇抚司??我的天呀,不会我才到这个地方就被拖进锦衣卫了吧,我可是在网上看过锦衣卫的衙门,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啊! “大人您就放了小人吧,大不了小人不进城的行不行?” “少废话,来人,带走!” 我看到过很多明星走在大街上面,周围全都投来了爱慕或者激动的目光。而我现在也差不多享受了这个待遇,只不过投向我的目光都是带着看热闹或是仇恨的。 这个成名领着一队人骑马走在前面,而我则被束缚双手,再用一根绳子缠绕在马尾巴上,牵着走在了队伍最后。 对于周围围上来的人群,以及时不时飘来的菜叶子或是小碎石块,我只有抱着尴尬的微笑,并对着周围大声解释道我不是蛮夷派来的奸细,我只是没有路引的本地人,大人们不是抓我,而是让我回去接受一下审讯,乡亲们我是好人! 不过我这番话的收效甚微,周围对我扔东西的人更多了,没办法缩着脑袋跟着他们走吧,我甚至觉得进入锦衣卫的衙门会比现在要好受一些。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我看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衙门,非常的宏伟霸气,可是我一想到接下来我所面对的可能是非人的折磨,又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大人小人真是良民,真是大明的百姓,绝对不是北方的奸细,你相信我啊,你就不要把我带进衙门了呗,我害怕。” 我对着下马的陈明恳求道。 “你究竟是不是奸细,询问之后便知,此地多说无益,赶紧进去吧。” 好嘛,原来这才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我已经对我接下来的遭遇感到恐惧了。 成名朝着旁边招了招手,随即便上了两个人将我双手压住带入了北镇抚司里面,片刻之后就被锁进了牢房中。 “冤枉啊,我冤枉啊,大人放我出去吧,我是冤枉的!” 我扒拉着牢门对着外面绝望的呼喊道。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别挣扎了,小子,能进锦衣卫大牢的,要么就是巨贪巨恶,奸细坏蛋,要么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就歇歇吧,进了这个门就别想着好好出去了。” 这个牢房当中不光我一个人,还有几个老少不一的人跟我关在一块儿的,其中一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青中年左右年纪的人看见我还在不停的挣扎便出言劝我道。 “哪来的疯子给小爷我滚一边去,你知道我干啥了吗?你就给我扣帽子,我就是一个莫名其妙被抓进来的倒霉鬼,天子脚下竟然能出这等屈打成招之事,我看这大明怕是摇摇欲坠了!” 我说着说着突然就崩溃了,大声的咒骂着,毕竟我来这地方啥都还没有干,就被抓到大牢里面,等待我的怕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黄口小儿竟胡言乱语!咒我国运,该打该杀!看你这打扮怕不是北方瓦剌派过来的奸细吧!” 这人听到了我的咒骂之后,突然站起指着我就是一通输出。 “你是不是疯了?你都被关到这锦衣卫大牢里面了,还在护着大明呢?” 我一边厌恶的朝着这神经病摆手,示意他别来沾边。一边烦躁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想着怎么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不过任我想了无数个办法,好像都是徒劳,我既没有超能力,又没有法术,能在这个看守严密的大牢中,脱身怕是不太可能。所以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一边在原地使劲蹦哒,一边咒骂着我所遇到的这些傻逼。 就在这时我衣服里面装的手机,手上的装饰品以及朱棣给我的那虎符都掉落了一地。 我赶紧蹲下去,将这些东西收入囊中,毕竟我还想看能不能用我手中的这些装饰品去贿赂一下守卫或是更高级别的锦衣卫领导让他们把我放出去,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小伙子,能否让我看看你手中那块虎符?” 在我收拾地上东西的时候,旁边的神经病突然朝我问道。 “不给!这是我的东西,你不会是想抢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观察他的位置,随时准备应对他的强抢,只见他严肃的样子,心中不断的突突,糟了,财不露富,我身上的小玩意儿虽然说在现代都是一些普通的装饰品,但是放到当下所有人都没见过这种材质,得到这些装饰品肯定能赚好大一笔钱,这人怕是对我起了歹意了。 “我只看你手中的虎符,至于你其他物品老夫一概不沾,这样可好?” 我想了想,如果只看虎符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不抢我其他东西。而且这个虎符现在对我来说好像是最没有用的了,因为我怕是得殒命于此了,就算我侥幸贿赂锦衣卫的人逃了出去,想跟当今皇帝见面,怕也是难如登天。所以朱棣扔给我的这个虎符怕今生再也没有用处了。 “那行吧,我就给你看看,不过看完之后你得还给我哟。”,我把手中的虎符随意的抛给了他,只见他拿着虎符端详片刻之后,眼睛竟然不自觉的瞪大了起来,并且拿着虎符的手微微的出现了颤抖,这给我吓了一跳。 这个虎符上面不会有放射性物质吧?!这神经病就像被核辐射给照了一下。 我正疑惑的时候,没想到这神经病竟然恭恭敬敬的将虎符双手还给了我,并且走上来在我耳边轻声的问道:“大人可是身负文皇帝遗命?” 啥?他说啥?他竟然叫我大人,而且问我是不是身负什么文皇帝遗命?什么文皇帝?不对,朱棣不就是文皇帝吗?眼前的人既然提朱棣为文皇帝,而不是先帝,那也就是说现在的朝代正是宣德年间,正是朱瞻基当皇帝的时候。 不过我心中的疑惑又眼前的这个人又是什么职位呢?听他说的话好像他也是当官的?而且这块虎符好像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看见虎符之后对我的恭敬程度一下子提高了起来。 所以我思索片刻之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此乃绝密,不可说,不过你是谁?竟然知道这块虎符的作用?” 神经病赶紧拱手答道:“下官于谦,司职御史,见过大人,刚才对大人多有得罪,望大人不要计较。” 于谦他说他是于谦,难道他就是历史上那个大明的脊梁骨于谦吗?我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儿了,想来应该是真的,因为我记得历史上于谦就是先当的御史,后多次升迁,最终入兵部,最终成为兵部尚书的。 没想到我竟然能和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于少保进行对话,而且他竟然尊称我为大人。这种感觉也太爽了。 “原来是于大人!在下久仰久仰。不过在下想问于大人为什么会被关入锦衣卫大牢呢?”,我记得历史上没有说于谦被关入锦衣卫啊,莫非是由于我的到来导致了原本的历史有了改变? “哈哈,大人有所不知,其实下官来此地只是为了提审几个犯人罢了,至于为何会在这监牢当中与大人相遇,想来只是巧合。” 我发现我遇到的这些人,脑袋都像缺根弦一样,提审犯人还得自己亲自到监牢里面来体验一下,神经病嘛这不是。 不过我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些细枝末节,而是于谦为什么在看到虎符之后便会称我为大人,而且万分恭敬。 “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想问问于大人,为何认得此块虎符?” 我也不知道这虎符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这虎符赐予了我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所以只有拐弯抹角的向于谦打听。希望他不会发现我其实一无所知,不然我怕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下官有幸,在文皇帝五出漠北讨伐不臣之前,便向下官交待,以后见此虎符者为上官,虎符持有者之命,当一丝不苟的去执行,至于其他下官一概不知。” 我靠,朱棣这虎符这么牛逼?!意思就是说我拿着这块虎符就可以直接命令于谦去做任何事情,那我这不跟皇帝一模一样了吗? 先不管那些,至少我拿着这块虎符,便可以命令于谦将我从这锦衣卫大牢里带出去!哈哈哈,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呀。 “原来如此,本官确实受文皇帝之命,正在做一项绝密的任务,不过现在本官尚缺一个合理的身份,还请于大人帮帮忙,顺便将我带出这令人烦躁的锦衣卫大牢。” 我想清楚了,改变土木堡之困,这一历史事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所以我需要先用一个合理的身份在大明安稳下来,以图后事,而且在于谦身上,我还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既然朱棣吩咐了于谦,要听从虎符持有之人所下的命令,那会不会朱棣还给其他人也说过这件事情? 试探与欺骗 所以我决定再次探探于谦的口气。 “于大人,本官是在执行文皇帝的一项绝密任务,所以本官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你以外你还知道有其他人认识这块虎符吗?” 讲究说话的艺术能够让所做之事,事半功倍,我感觉我已经集大成者了。 “这下官倒是不知,但是下官猜测应该不止下官一人受到了文皇帝的托付,毕竟兹事体大,如若只给下官一人说了此事,怕是在大人执行任务当中还是会受到不小的阻力,所以下官猜测肯定有其他大人也受到过文皇帝的指派。” 既然于谦都这么说了,那我估计我的猜测是对的,一个人认识你这块虎符是没有太大的作用的,只有足够多的有分量的官员都认可这块虎符才是有价值的。 随即我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有了于谦这块敲门砖想必我之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于谦见我在思考,便也不再打扰我,而是挥手叫来了一个狱卒,让他去把管事的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将我抓进来的那个锦衣卫千户陈鸣波,带着几个人哗啦啦的,快步朝着我们走来,见到于谦之后,便抬手施礼道:“下官见过于大人,不知于大人有何吩咐?” 别看于谦在我面前低眉顺眼的,但是在陈明他们面前则是变成了一副冷淡的样子。 “陈大人在我面前就别称下官了,于某也不过只是一个御史罢了,担不起陈大人的客套。本官旁边的这位公子,是御史台放出去监察南方六部的御史,由于此项任务比较特殊,所以他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不是瓦剌派来的奸细。” 御史台?这个名字给我一下子干蒙了,我上大学时没啥爱好,就是喜欢看电视剧,尤其是历史剧,对于御史这个可以经常喷人的职位更是钟意,所以在看剧之余也粗略查过些许资料。 我记得御史台之名多用于唐宋两代,至于明朝,好像在洪武十五年,朱元璋便将御史台更名为都察院,此后直至清朝一直沿用此名。 按照了解到的消息,如今已是永乐朝之后,应该早已没有御史台之说,早就变更成了都察院。那么为什么于谦会称呼御史台呢?莫非是在试探我?可是看这几个锦衣卫的表情,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我相信他们决定没时间提前窜连,我心中一阵猜测,莫非是这个大明,并不是我熟知的那个大明?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先看当下吧。既然现在有了于谦给我背书,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跟陈明对视。 “原来大人是御史呀,哎哟,您看下官这眼睛真是不识人,竟把大人您关进了这阴暗的大牢里,大人您千万别跟下官计较,下官也是害怕有奸细,来人啊,把朱文给我押上来,竟然敢无故鞭打御史大人,把他带上来,静听大人处置!” 陈明脸色微变,随后便飞快的跟我道起了歉,以及将之前打我的那个锦衣卫,吩咐手下人给带了上来。 我知道,陈铭根本就不是怕我御史这个身份,而是害怕于谦的御史身份,虽然于谦如今只是一个御史,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深受大明三代帝王的器重,将来必定是要入六部当大官的,现在御史只不过是他一个跳板罢了。 所以其实陈明是给于谦的面子,所以才愿意给我赔罪,不然一个小小的御史,跟一个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比起来,怎么可能让他低头呢? 我也有这个自觉,既然给我了一个台阶下,那我也没办法伸手去打笑脸人:“陈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不管我们是何职位都是为了大明,陈大人尽心值守,更是应该获得表彰,至于那个朱文,小惩大诫便可,本官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大人果真是有大肚量,那下官就代替朱文拜谢大人了。” 话到此处我也没有再跟这些锦衣卫吹牛的闲心了,转头给于谦使了一个脸色,于谦也是秒懂,便抬手示意警卫打开牢门。随即我便和于谦两人走出了这个地方。 “于大人,今天要是没有你的话,本官怕是得在这大脑里无助的死去了,更别说文皇帝给我下达的任务,怕是也完不成,所以还请于大人受了本官这一拜。” 俗话说,花花轿子人人抬。虽然明面上我成了于谦的上官,而且是可以无条件命令他,但是我也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帮了你,你必然要有回音,所以在出了锦衣卫之后我便没有丝毫顾忌的朝着于谦抬手纳拜。 这一下子倒是把于谦给吓了一大跳,赶紧闪身到我旁边连连摆手称不敢。 “大人是在折煞下官吗?虽然不知大人所受文皇帝之托,究竟进行的是何等任务,但下官也能猜到这项任务定是常人难以忍受之辛劳,大人隐姓埋名这么久,所做之事,也肯定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既然大人都能抛富弃贵,默默付出,那下官这等举手之劳还如何能上得了台面呢?” 于谦的一番话把我说的满脸通红,娜娜不敢言,毕竟他所说的这番话,我感觉我没有一点儿是被说中了的,我就是一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人,要不是被朱棣给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会跑到这个地方。 于谦见我满脸通红,还以为是被他说的感动了,又是连忙拱手道:“虽然下官与大人认识才不过片刻,但大人这等忠心义胆,下官钦佩至极,甘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无怨无悔,只为山河易改,大明永存!” 虽然我并没有他说的这么伟大,但是我脸皮厚啊,所以我心安理得了,接受了他对我的所有褒奖,并且假装长叹一声:“没想到于大人这般忠君爱国,本官甚是欣慰。大明是你的,大明也是我的,大明是我们所有人的,但终究大明是你们的。” 我对着于谦侃侃而谈,但是说着说着我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于谦,现在怕是已经三十多岁了,而我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竟然像个老大人一样老气秋横的,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幸好于谦没有注意到我话中的语病,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然的话真的是把我尴尬死。 “大人,下官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呢,可否告知?” 嘿,你瞧瞧,我跟于谦认识这大半天,他竟然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跟他讲,两人还聊得这么起劲,我一想就觉得这事儿真奇葩。 “我姓李,名安如,安逸的安,如若的如,于大人可称我李安如。” “下官不敢,不过大人这名字取得倒很是雅致,倒是有几分婉转之意。” 于谦见我说话都比较接地气,所以跟我聊天也不自觉的自在了许多,甚至还开始调侃了一下我的名字,什么婉转之意,不就是说这名字像女人吗? 安茹对我来说,像扎在我心中的一根刺,这么久了我还没有释怀,我曾经也想过找方法去忘却掉这段经历,或者说让它不再影响着我,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所以我决定,既然我忘不掉安茹,那我就要狠狠的记住她。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诉于谦,我叫李安如的原因。 “好了,于大人,咱俩也算是相见恨晚,于大人长我几岁,今日一见,本该做贤弟的请于大人吃顿饭,但是小弟我身上只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如今腹中甚饥,不知于大人可否请小弟去吃点东西?” 我真的饿了一天,从昨天穿越到这个地方,到现在我是一口东西都没吃,只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喝了几口山泉水,此刻确实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现在也不是硬撑着要面子的时候,要是就在此处和于谦分别,那我上哪儿去找一个现成的饭票啊? 于谦也是被我这直接的话语给弄的懵的一下,随即才扶额大笑道:“好好好,安如贤弟居然想填肚子那我就做东请贤弟大吃一顿,也算是算是我在牢房里对贤弟出言不逊的赔罪。” 在现代一直有人说于谦是个直肠子,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我现在才知道说的都是放屁,没看见我才自称贤弟,于谦就顺杆爬,把自己当成了大哥吗? 至于我称自己为贤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如果跟他以官相称的话,那吃顿饭不知得多麻烦,除开官员的这个身份之后,我就算点一桌子菜,然后一个人把一整桌子的菜全部吃完,他也不能说我没有官的仪态。 于谦朝着街道旁边随意的挥了挥手。片刻的功夫便有一个小厮驾着一辆马车停在我们面前,我靠,这个时代的专职司机跟后世可不多逞让啊。真是尽职尽责。 上车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力气跟余谦继续闲聊下去,倒是于谦还想跟我说话,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到了酒楼再叙,毕竟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一点余力了。 于谦看到我这么疲惫的样子,又激动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儿,眼睛一闭便昏睡了过去,直到小厮架着马车把我们送到了一个酒楼门口,我才被于谦叫醒。 “贤弟还请下车,我们已经到了吃饭的地界了。” 我伸了个懒腰跟着于谦翻身下车快步走进了酒楼内。此刻我感觉就算是一头猪,我都能吃得下去。错了错了,不是猪是豕,听说明朝就已经开始实行文字狱了,我可得小心一点。 于谦进酒楼之后,立马迎出一个小二,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包房内,于谦顺手让小二安排了几个菜。小二听完之后弯腰退了出去,并贴心的放下了房帘。 “安如贤弟,真可谓国之志士,身负皇命却不倚上欺下,宁愿身无分文,饿着肚子也不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求得高官厚禄,真乃我辈楷模!” 听了余谦这话,我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还是拐弯抹角的嘲笑我,我也只好给他摆了摆手:“都是为了大明,只要大明千秋万代,我一个人的荣辱,一个人的好坏并不重要。”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当传销头目的口才,这话一出于谦激动的。直接站起身来抚掌大笑道:“安如贤弟此番话,深得我意!来来来,为兄敬你三杯,以表敬佩!” 随即于谦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酒壶给我满满的斟了三杯酒,摆在我面前我一看这个架势,谁吃饭之前就喝酒呀,这老小子不会是想先把我灌醉了之后让我少吃点菜给他节约一点银子吧! 不过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被他架着也没有办法,两眼一闭,将桌上的三杯酒饮入腹中,别说这酒真tmd辣。不是说这个时代当官的喝的都是米酒或者其他柔和的酒吗?这于谦也太抠门儿了,待我来吃个饭点的九键还是底层人喝的烈酒。 不过心中有牢骚,脸上还是得演起来:“此酒甚美,我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饮此美酒了,真得感谢贤兄。” 于谦听了我这话之后,脸上微微的变化了一下,随即问到。:“贤弟当真觉得这是美酒?” 我这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原来是还在试探我究竟之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沽名钓誉之辈。 “当然是美酒,贤弟我已经许久没有喝过此等美酒了,如若不是得贤兄宴请。不知何时才能尝到如此美味。” 说罢之后,我更是将于谦手中的酒壶抢过来,又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我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会,倒是练就了一个喝白酒面若常色的功夫。 于谦看到我喝酒之后没有什么难受或是厌恶的表情,终于是放下心来。随即招呼店小二赶紧上菜。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桌子上便摆满了一盘盘的各种菜品,荤的素的蒸的煮的全部都来齐了。我看着于谦,他笑着说到:“菜已上齐,贤弟可尽情吃喝,不够再跟为兄说,为兄再去点。” 既然于谦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吃喝,此刻我的胃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使劲的将桌上的东西往肚子里面塞。 于谦看我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估计被吓了一跳。拿着筷子吃了几口便将剩下的菜肴全部留给了我。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桌上只剩空荡荡的盘子,我一个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竟然一个人吃了一桌子的饭菜此刻,我正抚摸着肚子坐在板凳上打嗝。 “贤弟的饭量如此之大,看来这两年贤弟吃了不少的苦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再说了这也是身负皇命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今日倒是惊扰到了贤兄,还请贤兄不要怪罪。” 我随意的朝于谦拱了拱手,便继续开始剔牙。等待于谦去把单买了之后。就带着我朝着御史台的方向出发。 面见了天颜 “于大人,我想问问,就这样跟你去御史台,就可以直接给我安排一个御史身份吗?” 既然都已经吃完了饭,我也就不给他面子了,称什么贤兄呀,还是得称官职。 “李大人有所不知,光凭下官是无法给李大人一个真正的御史身份的,此去御史台不过是下官想把李大人推出去,让更多的人认识,以便在之后的工作当中更便宜罢了。” 哦,搞了半天不是直接给我一个官让我当呀…害得我白激动。 “下官想问问李大人这么急迫的想要有个官身,可是为何?” 于谦还是在无时无刻的套我的话,不过我也觉得挺正常,毕竟就算你是之前的皇帝亲自任命的进行特殊任务的人才,可是现在已经是新皇登基了呀,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现在于谦抗旨不尊,假装不认识那块虎符,朱棣也找不到他麻烦呀。 但是于谦见到虎符之后便还算是诚心的对我,已经算是很尊重朱棣了。至于一直试探我,肯定也有他的用意。尤其是像我这样,一见到他就想要官宣的人,肯定也是怕我是坚持不下去,吃不了苦,改变了初心,只想当官了。 “不瞒于大人,本官如今的处境举步维艰,本来想着悄悄的进行任务,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我迫切的需要有一个正当的官职,能够经常在朝会上面觐见皇上才可能完成任务,所以要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于大人切莫多想。” 我向着于谦说了一段“肺腑之言”,我感觉自己所说的字字都是情真意切,不过于谦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回复到:下官知道了,李大人请吧。 这人还真不好糊弄过去,不过我也不敢再说其他的了,言多必失嘛,说的越少越有神秘感。 接下来的两天内,我在御史台认识了很多御史,同时在于谦的引荐下,还是混了个脸熟。不过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能够见到现在的皇帝朱瞻基,并且得到他的信任。 我已经给自己分析过,同时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当时的历史走向,如今正是朱瞻基登上皇位的第一年,内部藩王作乱,不得平息,外部瓦剌兀良哈等北方蛮夷虎视眈眈。不过此时朱祁镇还没有出生,皇后也不是历史上那个妖后,而是朱瞻基的正妻胡善祥。 理清楚时间之后,我便仔细思考,朱棣给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阻止土木堡之变的发生。但是土木堡之变离现在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左右,我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等那么久啊。 所以我的决定就是,将这场影响大明今后百年走向的变故消灭在萌芽之中,那具体怎么消灭呢?就是我准备在朱瞻基当皇帝的这十年当中,把瓦剌这个罪魁祸首彻底消灭。 同时造成土木堡之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宦官集团对明英宗朱祁镇的怂恿。而明朝太监参政就是明宣宗朱瞻基给搞出来的,因为想拿着太监来,抗衡文官势力,朱瞻基亲自成立了内书堂,命人教授太监知识。这也是我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其实我还有一个不靠谱的想法,既然朱祁镇一手操作了土木堡之变,那么我有没有机会把历史上另外一个皇帝朱祁玉推到前面来,让他直接顶掉朱祁镇的位置。使得朱祁镇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那木堡之变不就再也不会发生了吗? 所以眼下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如何能够进入朝堂和朱瞻基有交流,甚至让他信任我。不把这个事情解决的话,那之后的想法都是空谈。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见到竹山鸡,就连在御史台中,大家都只是因为于谦的缘故对我表面客气,估计是以为我是于谦的哪个亲戚朋友吧,甚至有人还想参于谦一本,理由就是裙带关系… 于谦估计也是想把我放在他的身边,仔细观察一下,我究竟是欺世盗名之辈,还是精忠报国之人。所以我也一直安慰自己,急是急不来的,只有静下心来等待机会。 时间兜兜转转又过了四个多月,就在我已经急不可耐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汉王谋反!汉王谋反!” 御史台里众人,一听这个消息瞬间哗然一片。于谦更是一手提着前来报信的人喝问道:“你说汉王谋反,可有确切来源?!” “禀告于大人,山东所遣信使刚刚才入京城,如今直奔皇宫而去,已得到确切消息,不日前汉王联合山东指挥使靳荣,已经高举反旗,说要清君侧了!” 于谦闻言震惊不已喃喃道:“如今新帝登基,不到一年,汉王高举清君侧的大旗,难道我大明又要经历一次靖难之役?!” 不久之后皇帝下令各级官员都赶往皇宫的太和门参加临时决定的大朝会,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悄悄把于谦拉住告诉他:“于大人,能否将我也带去参加朝会?”,于谦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便到了太和门外眼前,只见一片乌泱泱的人群,京城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来到此处等待着。很多个应该是掌管礼仪的官员不停地安排着现场官员的所站位置。各级大佬以及重要官员都是站在前面,而小喽啰全部都挤在了太和门后,我倒是有点后悔。来这个地方了,皇帝说的话我听又听不太明白,还受着烈日的折磨。 终于开完了此次大朝会,我踮起脚,看着人群中于谦的身影,见到他之后舔着个脸,跟他乘坐了同一辆马车。 “于大人,今日我在人群后面没有听太明白,当今圣上所说的话,你能否给我讲讲,我心里也好有个计较。” 于谦笑呵呵的捋了捋胡子:“看来今天李大人比较狼狈呀。” “贤兄就不要取笑小弟了,赶紧给我讲讲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久前,汉王朱高煦联合山东都指挥靳荣,又在卫所散发刀剑旗帜,掠夺了周边郡县的所有马匹,设立了前后左右中五军。任命王斌,朱桓等为太师,都督,尚书等官职,并且汉王还企图拉拢英国公张辅为内应,但是被英国公所告发,不过英国宫只是私底下给皇上说了此事,并没有广而告之,这次是因为我们一个御史正在山东老家守孝,得知了汉王谋逆,于是改头换面,日夜兼程赶到了皇宫,所以我们这才得知此事。” 原来如此,不过这朱高煦也挺倒霉的,想拉个内应呢,结果被捅了出去。自己开始谋反呢,结果又一个御史给他捅了出去。 “那不知当今圣上,对于汉王谋反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陛下说了,此事乃皇家内部之争,千万不能因为内部之事导致百姓生灵涂炭,所以陛下准备派遣一人去朱高煦的地界,将其劝降。不动刀枪解决,事端是最好的办法。” “那陛下可有钦点之人?” 于谦摇了摇头,并向我解释到此事应该慎重,所派遣的劝降者要智勇双全,口才绝伦,同时不能辱没了皇家的气势,而且最重要的其实是第一个去劝降的人很有可能会被汉王所杀,如果不是绝顶聪慧的人估计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如今谁也不想去当这个替死鬼。 其实在我询问于谦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了,与其在这御史台中一直蹉跎下去,不如走个闲路子闯一闯,反正不成功便成仁,因为我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终究我会被所有人厌恶,官场上被厌恶的人怕也活不了多久,光凭一块虎符是不足以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还得靠我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来。 “于大人,如果朝廷现在找不出一个人去劝降的话,在下不才,愿意前往虎口一试!” 我突然朝着于谦一抱拳,铿锵有力的说出了这句话,倒是把于谦给惊到了。 “哎呀,贤弟,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呀,这事儿如今还没有定论,可不要冲动行事。” 我一听到于谦这假惺惺的话语,心中就是不停的在吐槽,于谦在我面前之所以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在激我吗?同时也在又一次的试探我,究竟是不是能人志士? 所以说我发现这些当大官儿的没有一个人是心思简单,不过现在我也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不同,不然的话长此以往,当于谦也不在意我之后,我怕是举步维艰了。 “于大人不必在劝我心中自有定数。我愿意去面见汉王,劝其投降。不知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好!贤弟一心为国,真乃我辈榜样。来贤弟,此刻你便与为兄进宫面见圣上。” 于谦也是不给我一丁点儿说话的机会,赶紧把我从马车上拉下来,快步走入皇宫。 “烦请公公去禀告陛下,御史于谦携一义士求见。” 不多时间我们便走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一切撇下我朝着守在门口的太监和眉顺气的说着话。 “于大人客气了,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 待这个太监走了之后,我忍不住好奇的朝于谦开口:“于大人对这太监未免也太客气了吧?要是让其他官员看到,会不会有些失了体统?” 于谦轻笑一声:“什么叫有失体统?我是人他也是人,尊重是相互的,而且宫中的刑余之人对尊重这个东西看得比常人更重,只不过是说两句好话,便能收得一份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我心中对于谦做事又是一番赞叹,同时心里更加鄙夷那些说与余谦只会做事不会做人的那些人。于谦这叫傲上而不辱下,难怪在于谦被朱祁镇这混蛋砍了之后,有那么多人都在给于谦偷偷的立牌位了。 “皇上有旨,宣于谦及身旁之人,一同入殿!” “于谦谢圣上!”,于谦一边说着一边趁机捅了我一下,我也赶快跟上:“谢圣上!” 进入大殿之后我便看到了坐在我们正上方的皇帝朱瞻基,此刻他跟早上开大朝会时候的穿着又有一些不同,应该是大朝会结束之后便换了一身常服。 “于谦,朕才开完朝会,还没吃早餐,就被你又叫了过来,你可知罪呀?” “微臣惶恐,本不该惊扰陛下雅致,不过此事重大,还请陛下先饿饿肚子,听臣讲完再说。” 看得出来,朱瞻基和于谦的关系挺好的,一见面两人也是都开了个不太大的玩笑,缓解了一下现场的氛围,于谦不愧是深受三代帝王重视的人才啊,我又一次佩服起于谦。 “哦,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朕吃早餐还大?” “陛下今日大朝会,臣身旁这名义士也有参加,容臣介绍一下此人的身份,他乃太宗文皇帝最后一次出征漠北之前,所安排的一位秘密重臣,肩负着文皇帝所安排的一个特殊任务,不过是何任务,臣也不知。” “什么?你说这个人是我皇爷爷所安排的特殊大臣,有何证明?!” 坐在龙椅上的朱瞻基此刻是一点儿都坐不住了,没想到自己的皇爷爷在临死之前竟然还有特殊安排,而自己却一直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何处能证明你是我皇爷爷所安排的特殊大臣?我皇爷爷对你下达的任务是什么?” 龙椅上的朱瞻基一下子向我抛出了三个问题,而我在来之前心中大概就已经猜测到他的反应和疑惑,所以我不算胸有成竹,但也算有所把握。 “启禀陛下,臣姓李名安如,安逸的安,如若的如,臣是太宗文皇帝在靖难之时,养的一名孤儿,一直隐姓埋名,不曾在皇宫中出入,陛下当然不认识臣倒是曾多次目睹陛下的圣颜。” 我不慌不忙的对着朱瞻基说出了我编造的身份。 “哦?你是我皇爷爷所收养的孤儿?那你如何证明你曾受我皇爷爷所托?还有我皇爷爷究竟让你去做什么事?” 此刻的朱瞻基就像是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坐立难安,不知道他是因为心中有顾虑,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臣曾经得到了太宗文皇帝的一件赏赐,也可以说是一个信物,在文皇帝最后一次出征漠北讨伐不臣的时候,曾经秘密召见我,并告诉我拿着这枚信物,在以后适当的时间可以与一些大臣取得联系,共同商讨,我执行任务中所遇到的难事,并可给予我一定程度上的方便。” 我稍微更改了一下,那枚虎符的用途将它从毫无保留的去执行我的命令,改成了和官员一起商谈共同执行。不然的话,这个没信物的权力也太大了,我怕朱瞻基会因此对我产生猜忌。 “于谦,这个人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确定他所说的那个信物是真实的?” 于谦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实不相瞒在文皇帝出征漠北之前,曾经将此人手中的信物拿给臣看并且让臣仔细地将此物名记下来,而且告知臣如果以后遇见手持此物之人可以给他提供一定的方便,因为此人正在执行文皇帝的一项特殊任务。” “究竟是什么信物?你赶紧拿出来给朕瞧瞧。” 出使安乐州 我伸手从衣服兜里面掏出那枚虎符,将它交给旁边站着的一个太监。 朱瞻基伸手从太监手上拿到虎符之后,便仔细的端详了起来。我以为这东西朱瞻基看一下就能够还给我,没想到珠山区越看越入迷,神情举止都特别的呆滞,仿佛被这枚虎符给勾了魂儿一样。 而下一刻让我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朱瞻基竟然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我心中一片翻腾,难道这枚虎符朱瞻基也认识,而且看朱瞻基这个样子,跟这枚虎符应该也有不小的渊源。 好一会儿之后朱山鸡终于恢复了正常,拿手轻轻的抹了一下眼角,之后正襟危坐,看着我问道:“朕看到这枚虎符之后,已经对你是我皇爷爷所安排的人相信了七八分。不过朕还是要你说出来,皇爷爷究竟给你安排了一个什么任务?” 我心中快速的转了几个弯儿。又联想到朱瞻基刚刚的表现,所以在话临出口之际,我稍微改变了一点。 “既然陛下这么想知道,那臣也就直说了,文皇帝在出征之前曾经担心先帝皇位不稳,以及害怕自己出征之后万一遇到不测,京城空虚,汉赵二王会趁虚而入,扰乱京城,所以命臣暗中看护好京城,如果京城乱起,便让臣手持虎符,进入皇城,定有不少高官将士能临时听命于臣。届时则好稳定京城局势。” 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了,编出了这一番胡话,我猜了一下,既然于谦是在朱棣最后一次出征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他无条件听命于手持虎符之人,那其他知道这枚虎符的人应该也是,在朱棣出征之前就已经办好交代的。 可能他们并不知道,朱棣为什么需要他们听从手持虎符之人的话,但这正是给了我一个胡扯的好由头。 “原来你是皇爷爷所安排的一枚暗子啊,不过皇爷爷殡天之后京城并未出现太大的动乱,而你又消失不见了,这两年之间,你在何处?” “回禀陛下,臣当时觉得既然京城安稳,那臣便没什么用处了,所以臣便隐姓埋名,周游四海去了。” “那先帝以及朕掌控朝局之后,你真的不想回来某个官儿做?” “陛下,文皇帝对我,有泼天之恩,臣誓死效忠,臣的眼中并没有安逸富贵臣只想尽自己所有力换得大明安好强盛!” 这皇帝言语当中充满了对我的试探,但是我一点都不怕他,因为此等对问我已经练习了很多次了。 “说的好,那你这次回来又是想要干什么?” “臣在几月之前就曾听说大明如今内乱不止,外敌虎视,臣虽然只身一人,但也想为陛下为大明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这才兜兜转转回到京城中,只愿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终于把话题引到。重点上面来了,我如今迫切的需要拿一件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更多的跟这个皇帝接触。所以这次汉王朱高煦造反,是我必须把握住的一个机会。 而且我需要把我持有这枚虎符的消息,尽可能的扩大知道的人数,让那些曾经受过朱棣吩咐的官员们主动找上我,提高我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所以更需要我做出成绩给他们看,而不是让他们觉得朱棣托孤之人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常人。 我说完话之后,朝着于谦使了使眼色于谦秒懂抬手对着朱瞻基说道:“陛下。今日大潮会曾说过,需派遣一名官员到汉王之地去劝降其人,李安如毫不犹豫的找到臣,愿意自己去山东出使叛军,此等赤子之心陛下千万不可薄待。” “陛下,小人冒死毛遂自荐,请陛下让我去劝降汉王,虽死无怨!” 朱瞻基此刻手中把玩着虎符,一脸复杂的看着我。也不说话,就是这么静静的盯着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在我浑身不自在怀疑自己脸上长痘痘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李安如,你可知此去,怕是九死一生,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苟以国家生死以,岂能福祸避趋之!”,又到了我表演的时刻,我一边昂首挺胸,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超脱凡俗的样子,一边铿锵有力地背诵出这一句林则徐的诗。 “好!说的好!苟以国家生死以岂能福祸避趋之。说的真好!真不愧是皇爷爷培养的志士,此话语一看便知不是常人所能及的,既然你一心为国,愿意出使此事,朕也不亏待你。李安如,朕赐你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官职从四品,再赏赐你一件飞鱼服,此去山东,也算是有个官职傍身,不会被朕那汉王叔所羞辱,如若你成功劝降汉王。平息叛乱那证,还有额外赏赐,对朕忠心,对大明尽心的人,朕绝不亏待。” 我靠,别说朱瞻基,还真大方,一来就给我搞了一个从四品的官职,还是锦衣卫!这下子我在京城不得横着走?!虽然锦衣卫的名声差,但是人人都怕他呀,这下子我看还有谁能惹我。 “臣谢过陛下,臣向陛下保证死去山东绝不丢朝廷半分面子,臣宁死不向汉王妥协分毫!” 朱瞻基看着我立的这个军令状也是很满意的,点了一下头。随后亲自从龙椅上走到了我的面前,是以我抬手随后把那枚虎符郑重的放在了我的手心当中。 “这枚虎符是皇爷爷给你的,那你就拿着,朕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退下吧。” 我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的满意,等待朱瞻基。走后,我便和于谦两人走出了皇宫。 “李大人,今日可是得了从三品的官职,比下官这个御史可大多了,从今以后也是朝廷一员大将,不知今后会不会忘却初心啊?” “于大人放心,水能倒灌,初心不改,得了正式的官职,更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忘却文皇帝大恩以及陛下的赏识!” 吹牛嘛,谁不会,既然你于谦要试探我,那我也就骗骗你,这样你不占我便宜,我也不吃亏。 “君所言甚善。” 我跟于谦一起走到皇宫外,便拱手告辞。随即我身边的一个太监便将我带入了锦衣卫的衙门,为我去办理关身。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换了一身行头,身上穿着朱瞻基赏赐我的飞鱼服,脚蹬一双鹿皮短靴,腰胯一把修长大刀,看起来毫不威风,除了头发有点短之外… 接下来的几天,我渐渐熟悉了锦衣卫衙门,并且认识了很多人,之前跟我有过纠葛的陈明如今也被划在我的帐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穿着飞鱼服在街上闲逛,享受着来自周围人又羡又怕的目光,这让我甚至有点飘了起来。 不过好日子不长,转眼间便到了我初始山东劝降汉王的日子,我先是去皇宫拜别了朱瞻基,随后于谦等人也将我送到了城门口。 “贤弟此去山东可要万万小心。如遇任何不测,想必陛下会十分难过,如果事欲不待,可临机决断,千万不能冲动。” “贤兄请放心,小弟心中自有方略,断不会冲动行事,导致大计不成,此去怕是需要月余光景,兄在京城保重身体,等待小弟的好消息。” 在跟于谦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拱手告辞,坐上了马车一行人,着山东的方向开始了这趟劝降之旅。 一连行走了十余天,终于到了山东安乐州,也就是朱高煦谋反的地方。我天天马车坐的腰酸背痛,恨不得给自己的腰来上几下。此刻要是谁有一张席梦思让我躺一下的话,我真感觉命都能给他。 不过这种折磨终于快结束了,因为我们的前方已经布满了大量的叛军,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见到此情况,我便吩咐陈明去找他们管事儿的说话,告诉他们我们是朝廷派来与汉王商讨事宜的队伍。并告诉陈铭,去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和平一点和和气气的。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在见到朱高煦之前,尽量不要跟他们手底下的人起冲突,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叛军了,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要是起了冲突,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朝廷派来的人,可能脑袋一热,一刀子就给砍过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明便回到了我旁边禀报到:“大人,前边已经安排好,不过对面让大人下车,步行走到汉王的大帐,这分明是对大人以及朝廷,甚至陛下的羞辱啊!” 陈明义愤填膺的对着我说道,不过我只是对他摆了摆手,并未生气。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身为锦衣卫千户,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我们这一行人是要来此地做大事的,不是来跟他们斗气的,至于他们这些小伎俩,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一点伤害,无妨,走就走。” 我教育了一下身旁的陈明,展现了一下自己作为上官的威风之后,便整理了一下着装,大步朝着朱高煦的大帐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我便见到了那个硕大的帐篷,其实我有一点特别的想不通,明明朱高煦他们的叛军就在城外。为什么朱高煦不选择在城里居住而是要在城外搭一个大帐篷,多此一举。 “朝廷特使、锦衣卫镇抚使李安如,拜见汉王殿下!” 走到了朱高旭的大帐之外,我整理了一下着装,对着帐内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身份。随即帐内便发出了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诸位,让我们看看朝廷这次派来了哪一个倒霉蛋!滚进来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对着我喊道,顺便还嘲讽了一下我不过此时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毕竟我是来做大事的,心中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从容的在门口两个持刀侍卫凌厉眼神中,淡定的掀开了帐帘。 映入我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壮硕大汉,身上披着厚重的铠甲,一看就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不过他们的眉宇间与朱瞻基有着几分相似,哦,原来他就是汉王朱高煦。 帐篷中两侧分别站着几个身穿铠甲和身披文官朝服的人,估计是朱高煦的将军跟谋士们。 此刻这些人正一脸阴笑的看着我也不说话,好似想要在气势上就击垮我的防线。 不过我可是在现代社会中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人啊,你们这些小伎俩就想把我吓到,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诸位将军,各位大人,你们这眼神也太犀利了,把本官都吓得话都说不出口了,还请收手神通吧。” 我一边恭维着他们的眼神犀利,一边又像玩笑一样。委婉的表达出,他们这招数对我没作用。还不会激怒他们。 众人见我说话竟然如此有趣,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朱高煦更是走到面前一手拍在我的肩膀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意思,不像是我那不争气的大侄子所培养出来的人,你说你是锦衣卫镇抚使,本王在顺天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你这号人物啊。莫不是我那侄子随便给你安了一个身份,让你来送死吧,哈哈,这样的皇帝跟着可没意思。” “回禀王爷,您的眼神还真好,下官还真是皇上随便安了一个官职,在此之前下官并无官身,不过下官曾是太宗文皇帝所培养的一枚暗子,为的就是保证皇权正常更迭。” 朱高煦没在意我所说的其他东西:“你说你是我爹,所培养的暗子?不可能!你才多大呀,想的不过弱冠之年,我爹在靖难之后便不再经常出宫,更不可能找到一个小孩儿从小培养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暗子吧,把皇位正常更迭的任务,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我爹不可能这么糊涂。” 朱高煦在我面前一通分析,企图分析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结果,不过既然我说的都是假话,那他怎么可能分享出正确的结果呢? “王爷说的没错,可是下官正是文皇帝在禁难之时无意间捡到了一个弃婴,在那之后便一直被文皇帝安排学习充当暗子,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大明蒸蒸日上,未曾出现什么重大的危机,所以我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直到这次汉王殿下出事。” “我出事?你为何不直接说我起兵叛乱?,朝廷的人都想迫不及待的给本王扣上一顶叛乱的帽子!” 正在口吐莲花 朱高煦一脸玩味的看着我说道,手中握着的宝剑,瞬间抽了出来。 “王爷莫急,臣一直不觉得王爷是叛乱,想来王爷只是急于证明自己不比当今皇上差,而不是真想双手沾满家人的血,坐上那个位置,毕竟王爷应该也知道太宗文皇帝。这二十多年以来过得有多么的痛苦。”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这么肯定,本王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不是真想坐上皇位?” 在从北京出发到山东的这十几天中,我一直拿着手机在研究朱高煦的生平,包括历史文献以及各种影视题材。最终融合了各种分析得出结论,朱高煦只是一个想朝朱棣证明,自己并不逊色自己父亲的要强之人罢了。 当然我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毕竟都是后世文献及各种猜想,不过当我看到眼前的朱高旭,因为我这番话而有点破防之后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放下心来。 “其实王爷何必跟自己的大侄子来这么一出呢?毕竟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对于王爷您提的各种意见一律通过,对王爷您分外恭敬,古往今来怕也找不到第二个皇帝能自己的叔叔如此贴心了吧。” 我继续朝着朱高煦劝解,不过周围的人却坐不住了,纷纷叫我住口。 “黄口小儿岂敢妖言惑众,汉王爷!在下请命将这小子斩立决。” 朱高煦身旁一个身穿铠甲的苍髯大汉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我就要将我拖出去斩首。我这是一脸懵逼,我跟朱高煦在说话呢,又没有骂他,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那啥,不好意思,大人贵姓啊?为什么才见面就要将本官斩首,我又没有惹你?俗话说,忍一下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把这个事儿给盖下去,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搞得这么针锋相对,刀剑相向呢,都是大明的臣子。”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杀意,但是我还是想着息事宁人。 “小子,还没给你介绍,本王旁边这位便是山东都指挥靳荣。” 哦,我知道了,这小子就是靳荣,难怪他想把我斩首,他现在已经跟汉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说汉王选择投降的话,这小子绝对没好果子吃,所以他坚决要把我杀掉,让朱高煦跟朝廷划清界限。 不过我现在没工夫理他,首要任务还是得劝降朱高煦才行。 “王爷,此地人多嘈杂,可否找一间静室,容臣单独跟王爷汇报?” “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既然你进入此地,本王也,尽个地主之谊。”,朱高煦点头算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又转头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各位莫慌,待本王去瞧瞧这小子到底有几分见识。” 朱高旭对着他的手下,讲完之后便带我走入了另外一个帐篷,这个帐篷很小,而且并无他人,我进去之后随便找了一个马凳坐下。 “王爷别客气,随便坐。” 我坐下之后下意识的招呼朱高煦也一块儿坐,话一出口倒是把朱高煦给弄的愣了一下。 “好小子,搞了半天你把这儿当你的主场了是吧?还让本王别客气,随便坐,真是胆大包天,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这项上人头能保留多久!” 朱高旭一边怒气冲冲的朝我发着脾气,一边自觉的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不过我这话既然已经出口,那我也不能弱了我的气势。 “王爷这话可是说笑了,既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那我为何不能借花献佛请王爷坐?何必拘束于那些凡世之礼?” “本王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快,如今并无他人,你说吧,我那大侄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好,朱高煦也是一个快马金刀的人,既然他主动将话题引上正轨,那我也就开始完成我的任务了。 “当今皇上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只想让王爷遣散兵马,随后同下官回师京城。” 首先我把这次谈话的主题告诉朱高煦,观察着他的表情。不出我所料,朱高煦听到我说的话之后,瞬间怒发冲冠。 “本王凭什么要听他的号令?本王如今兵强马壮,将士一心,随时可以直插顺天活捉伪帝,重振朝纲。为什么非得遣散军士,然后被押解回到顺天,让那皇帝砍头?朝廷难道只会痴心妄想?” “王爷,谁说你要被押解回京呢?臣不是说了吗?是班师回朝,除了这段时间临时组成的各路部队需要遣散之外,王爷本身的近卫部队都可以保留下来,而且当今圣上怀柔,不可能杀自己皇叔的,王爷千万放心。” 我的解释并没有引来朱高煦的积极答复,他只是冷笑一声:“我那侄子看起来不是厉害之人,可心地非常歹毒,就算,就算他不杀我,回去等待本王的怕也是一辈子的幽静,在我那侄子登基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早晚都有这一天,现在他还没有对我直接下手,我才能趁此机会起兵反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无疑是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按照古代帝王的一般做法,肯定会在自己坐稳皇位之后,将有威胁的人通通除去,我不相信朱瞻基是个例外。所以听到朱高煦的话之后,我也找不到没有什么能反驳他的地方。 “没话讲了吧小子,本王告诉你,没有一个皇帝很容忍我这般人,我敢跟你打赌,如果我大哥没有这么早死的话,我应该撑不到我那侄子登基的时候了,因为我大哥会找机会先干掉我。” 我发现越是直白的话,对我的杀伤力越大,因为我觉得他讲的话都是真实可能发生的,我没有办法去反驳,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劝他,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爹在靖难之时不止一次说过,我特别像他,而且也不止一次的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可是我爹他当上皇帝之后,他不认账了!除了打仗的时候需要我之外,平时我几乎难以参与到朝政之中,反而是我那懦弱的大哥竟然稳稳的坐上了太子之位,你说如果我爹,多活一年,在我大哥死后,我会不会被我爹立为太子?” “王爷,您的想法不太可能实现,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而且就算是先帝比文皇帝早死,那文皇帝可能也会跟高皇帝一样,把当今圣上推上皇位,毕竟是文皇帝的好圣孙。” 我只有告诉朱高煦一个比较残酷的事实。 “你说的没错,所以本王也不介意再来一次靖难之役,不过此仗不再需要本王率兵从燕地打到应天府,只需从山东达到顺天便可成功,小子,我看你是个人才,不如弃暗投明转到本王的账下,本王成功之后绝不会亏待你。” 朱高煦突然转移了话题,竟然想让我在他这里来做事,而且还说我是个人才,这倒是我这二十多年失败人生当中第一次被如此高级别的人物,真心实意的夸赞,一下子让我腰杆不自觉的挺了起来,原来我也这么牛逼。 “这怕不成,王爷我这才挂着锦衣卫镇抚使的职位呢,你看我身上这件飞鱼服穿都还没穿热乎呢,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谈。不过王爷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你看能不能接受,把你的封地移一下,从中原换到北方去,比如在顺天府的更北方,就像太宗文皇帝做燕王时候一样,卫国戍边,这样你也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活,大家也能看到一段宗室守国门,天子死社稷的美事。” 我的脑袋里面转了一下,把我的想法给朱高煦说了出来,我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朱瞻基也不愿自己手上沾了至亲的血,至少现在不想,朱高煦也有机会重新证明一下自己的武功,甚至有可能挽回一下自己的声望。 朱高煦是一个有名的打仗王爷,历史上靖难之役的时候很多场大战朱高旭都是功不可没,不然朱棣也不会多次告诉他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所以我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好,而且朱高煦去了北方之后能有效压制住瓦剌和其他草原势力,这对我的计划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你这小儿倒会痴心妄想,把本王从一个王爷换成一个苦力是吧?” “王爷难道不想向文皇帝证明自己谋略不比他差?文皇帝可是打的元蒙残余北窜漠北,至顺天府往北千里无王庭,封狼居胥也莫过于此。王爷既然还有雄心,为何不将刀剑转向异族而非得对内?莫非只有对内用武才能显出王爷的厉害之处?恐怕百年之后也是无颜下去见太宗文皇帝吧!” 我的话才讲完,整个人便被朱高旭向提小鸡崽子一样给提了起来:“你这小子是在诅咒本王死呢!再说了,本王何须将手中刀剑对内来彰显自己,胡言乱语,真是该打!来人啊,将这小子给本王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妈蛋!朱高煦你来真的?!我看着朱高煦那一年扭曲的表情,我便知道我的屁股估计是得受苦了,正想出言求饶的时候,门外便已经走来两个带刀侍卫,一个把我架着,一个拿着帕子堵在我的嘴上,就这样我被拖了出去,架在了一张长凳上。 我不停的呜呜呜,企图换来朱高旭的一点怜悯之心,不过这老小子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在帐篷里面根本就不出来,我只有内心狠狠的咒骂他,真是一个莽夫!就喜欢鞭打他人来满足自己心中的快感。 不过我刚刚所说的话,应该是把他给整破防了,不然他对我的反应也不会这么的大,想到如此,我心中好歹有一点舒坦,毕竟你让我身体上难受,我就让你心里难受,我倒要看是我身体好的快,还是你心病治的容易。 还在自我安慰的时候,屁股上便传来了一阵刺痛两三下过后,我整个屁股乃至后背都没有了知觉。他们的板子落在肉上,只感觉一阵的酥酥麻麻,一点痛觉都没有,我知道,我怕是快顶不住了。 果然又强行撑了两三丈之后,我便双眼一闭昏死过去,在最后存留一点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周围,那些朱高煦的手下正在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我。心中恨恨到:“你们这群小人都给小爷我等着!” 他们老婆是一个人?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趴在了一张床上。腰部以下凉飕飕的,我吃力的把头转过去才发现,我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全部脱了下来,此刻正由两个侍女在给我的屁股上药。 “敢问姑娘这是哪里?为何两位姑娘正在给在下抹药,成何体统,快下去吧,在下自己能做。” 我一想到自己的屁股被两个小姑娘肆无忌惮的看着,我就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这真的是羞死人了。 “哈哈,你这小子还有点不知所谓的羞耻之心呢,本王倒是看走眼了。” 我才发现汉王朱高煦正在我的身前坐着,转过头看去,他正在一边嘲笑我一边自己喝酒。作为让我挨了二十军棍的罪魁祸首,此刻他不光不愧疚,竟然还在我的面前趾高气扬。 “汉王爷,您这动不动就罚打罚骂的可是不得民心啊,今日臣挨了了这顿板子也就算了,下次汉王爷可不能随意鞭打他人,不然于王爷您的名声不好。” 我努力的把自己营造成,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想着随时把汉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设。 “好小子,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本王担心,可以,算本王没看走眼,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看看我就随意动了两句嘴,成效就出来了,虽然我挨了这一顿板子,让我痛不欲生,但能带给我的收益更大,这一顿板子一挨我感觉跟朱高煦竟然又亲近了一些。 “既然两位姑娘已经帮在下上好了药,烦请帮我盖上被子就请退下吧。”,把朱高煦这边说了两句之后我才想起,自己的屁股正还在被两个女孩子围观呢,赶紧想制止她们并让她们离开此地。 其中一个女孩对我浮生之后便出了帐篷,而还有一个女孩却站在我旁边低着头一动不动,这倒是把我搞纳闷了,这女孩莫非还想把玩我的屁股?什么! “静宁过来,哈哈,小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王年少时在外的一个私生女,本王看你不是一个坏人,欲将子女嫁给你,不知是否答应?” ???我头顶上冒出了几根黑线,这朱高旭是不是有毛病啊?这才见第二面就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难道我真是小说中的男主角? “王爷这恐怕不妥吧,这位静宁小姐端庄秀气,一看就是大家才女,臣一介莽夫怕是不能与之相配。” 我毫不犹豫地向朱高煦提出了拒绝,我来这个地方所做的所有事情不过是想回到现代社会而已,我可不想沾惹一些不必要的感情,而且这样做对不起安茹。 “本王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的苦,由于本王的身份,只有偷偷摸摸的给他们娘母送些救济在不久之前,这孩子的母亲也意外染病身亡,我闻知此讯之后,才决定将此女带在身边照顾。” “那静宁小姐跟着王也宁岂不是会过得更好?要是王爷加盟小姐许配给臣的话,怕又得开始吃苦了。” 朱高煦突然变得情绪不高,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抓起酒壶给自己满满的灌了一口酒,叹息片刻之后才开口。 “本王知道以自己这一州之力的兵马,可能拼不过偌大的朝廷军队,但本王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拼尽全部都要拼一下,虽死无憾,可这样也会害了我的家人,本王要是失败,不免会落得个全家抄斩的罪行,唯一可能幸免的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这个私生女,本王将她托付于你,便可安心与朝廷一战,此事就这么说定,你不许在拒绝,不然本王再将你拖下去重打八十大仗!” 我终于懂了朱高煦的意思,他是想托孤。应该是见我这个人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心血来潮想把自己。唯一一个在之后的变故中,可以安全的血脉交在我手中照顾,给自己留个后。 不过我注定是无法接受这一安排的,我又没有接受过包办婚姻的教育,而且当我完成了朱棣交给我的任务之后,我便能返回现代,那个时候我怎么能将静宁带走呢。 与其让她短暂的享受过快乐之后,又狠狠的坠入无边的孤单中,倒不如一开始就狠心的拒绝。 朱高煦现在的样子,不允许我再去跟他犟一下,我得保证自己屁股不遭殃的前提下,才能慢慢的与他周旋。 “好了王爷,我们先不说这个事情,我之前给您说的建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就去北方吧,那里有广大的天地能让王爷尽情的施放抱负。” “此事再议,你先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们再谈。” 朱高旭扔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此地,而我身旁站着的静宁也一改刚刚的温柔样子,突然恶狠狠的蹲在我的脸旁:“大人,小女子可不想跟大人喜结连理,小女子的梦想便是与父同征战场,杀敌建功,而不是跟大人这样文弱不堪的人举案齐眉。” 这小丫头变得也太快了,让我有点猝不及防,不过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能少招惹就少招惹:“姑娘此话深得我心,不过在下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小娘子莫要将人随意看轻。” “哼!那本姑娘希望大人说的是真话,告辞!” 转眼间帐篷里面就独留下我一个人,我心里不禁叫苦,这父女俩可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个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而且你这姑娘走就走嘛,你走之前好歹帮我把裤子给穿上了,我这露着一个光屁股在这里趴着,多么的有碍观瞻呀… 接下来这几天我一直好好的养伤,也没有再跟叛军的首领们有什么交流,陈明一直在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不过他也向我反映,说我们这次出访的时团,里面很多人都受到了叛军的欺负,甚至有叛军扬言道要将他们全部砍头,以儆效尤,所以现在我们这个使团里面已经人心惶惶,都害怕自己做了叛军的刀下之鬼,都想让我在伤好之后立即带领他们回到京城。 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呀,我想了一下其中的关节,其实我们再这样商谈下去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我心中的想法就是让朱高煦。放弃这一次造反,带着这些士兵全体迁移到北方去,南边有朝廷的军队看着北边有。异族的铁骑盯着,朱高煦肯定掀不起什么浪花。 这个想法目前来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不过朱高旭前几日对我的答复好像也有一点这个苗头,所以我准备再去跟他探讨一下,如果他确实有这想法,那就好办了,我只需要回到京城,把这一计划讲给皇帝听并得到皇帝的允许,便可促成。 目前屁股上的伤好的已经差不多了,我也可以勉强的自立行走,时不我待,我赶紧向守门的叛军通报,让他带着我去见朱高煦。 “臣参见王爷,王爷这几日可安好?” 我先是像个泼皮无赖一样,朝着朱高煦打了一个招呼。 “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憋了什么坏心眼儿想来坑害本王,有屁就放本王还得去进行军队部署,没工夫跟你瞎聊。” “王爷,前些日子臣就提过,让王爷放弃这次起兵带着您挥下所有将士全部移师北境,为国戍边,不知王爷如今考虑的怎么样了?” 朱高煦听完我说的话之后,猛然将自己腰间挎着的宝剑抽出来架在我的脖子上:“小子!本王多次对你忍让,甚至愿将女儿嫁与你,竟然这般盼着本王束手赴死?!莫非你以为本王真不敢杀了你?” 我毫无惧色的继续说道:“王爷你之前也跟我说过,你也明白仅靠自己这点兵力是无法与整个大明的将士们抗衡的,与其这般屈辱的死去,在后世史书上留下一个起兵叛乱的名头,还不如给皇帝低个头,让他把你安排到北边去卫国戍边。臣想后世一定会成为一桩君臣相和的美谈!王爷切莫自误啊!” 虽然说我内心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他就把剑划过我的脖子,不过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凸显出自己的无畏,这样才可能给他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果不其然,朱高煦听了我这般分析的条条是理的话之后,也无力地落下了手中的宝剑。 “好吧,既然你这般无畏生死,那本王杀了你也略显无趣,你怎么能确保本王放弃这次起事之后,我那大侄子不会清算我,反而会把我派往北境呢?万一他前脚答应我,后脚便将我一家诛杀殆尽,那本王岂不是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王爷,虽然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不过臣有太宗文皇帝所赐的一件信物,到时候如果皇上不允,我会将此信物公布于众,届时,很多认识此信物的官员便会和我一起上书皇上,力保王爷您的安全。” “哦?我爹到底给了你一个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 朱高煦一脸疑惑和期待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没办法也只好从身上掏出那枚虎符递给他。 “什么!我爹竟然将这玩意儿给了你?!” 在接过虎符的那一瞬间,朱高煦彻底暴起,像一个狂怒般的狮子一样,嘴上一直喃喃着,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 我看着他那发神经的样子,心中的疑问涌上了嘴边,不过我强忍着没有去询问他,因为我怕一时的好奇又会为我招来一顿棍棒之祸。 “小子,你可知此物是什么?!竟敢如此随意的扔给我!” 我不想去找茬,但朱高煦主动早上的我我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只有装着无辜:“王爷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呀,文皇帝只不过告诉我这件信物的作用很大,其余我一概不知…” “此枚虎符乃是我皇祖母赏赐给我爹的把握,据说是上古时代所制,我爹从小就将它带着,片刻不离身,我爹还在当燕王的时候就曾说过,这枚虎符他会赏赐给他觉得最出色的儿子,所以本王从小就以这为目标,一步一步活成了我爹的样子,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赏赐给我!没想到我爹最后晋江,此等重物给了你这黄口小儿,气煞我也!” 朱高煦越讲越激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我估计我要是再蹦了两下,又得挨顿打了,所以我干脆趁他还在独自神伤的时候悄悄摸摸溜出了帐篷。 这虎符倒是越来越奇怪了,他好像真的很重要,朱瞻基看到它的时候默默流下了眼泪,朱高煦看到它的时候。暴躁不堪,于谦看到他的时候,虽然对我抱有疑虑,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了朱棣曾经对他的吩咐,这让我不禁怀疑这枚虎符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我径直去到我们使团驻扎的地方,并通知他们赶紧收拾行装,我们不日将要返回京城。我没想到我这话一出口,整个使团的人除开保护我的锦衣卫之外,其他人全部哭成一片。 我一年疑惑的看着旁边的陈明,想让他给我来个解释,他则是支支吾吾了大半天,好像很难说出口,我又只能踹了旁边的朱文,示意他给我解释解释,由于朱文最开始在京城外抽了我两鞭子并且踹了我一脚,现在我成了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他每次见到我就像跟鹌鹑一样,动也不敢动,如今见我在问他,赶紧站出身来汇报到。 “大人,这些官员们都害怕了,他们都怕回不了家,会惨死在这里,现在大人一给他们说能回家了,都激动的不行,这才不止的流泪…” ……我这带出来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呀,贪生怕死,随便一个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安,要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被那些叛军看到,不知道我们得被笑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样子很容易丢脸,我赶紧让周围的锦衣卫们把四周都看好,不要让叛军他们进来看到这等丢人现眼的场景。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我对锦衣卫的吩咐还没有说完,帐篷外突然出现了一队叛军禁止闯了进来,帐篷内的官员们一看到这个场景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就像死了爹娘一样。 “李大人,我们家王爷让您去一趟。”,哦,原来是朱高旭又要找我去谈话。我对着前来报信的叛军点了点头,便和他们一块儿走了出去。 “李大人,你们的帐篷内那些官员们都在干啥呀?怎么一个个都哭哭啼啼的?”,来报信的这个叛军一看就是心中没憋好屁,脸上的贱笑都快压制不住了,明明就是知道他们为何而哭的,还专门拿话来套我。 “哦,没事儿,今天他们的老婆生孩子,激动的。” “他们的老婆是同一个人?下官看到他们都在一起哭呢!” “对对,他们老婆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闲心跟这傻逼继续闲聊,这么丢脸的事情都被人看见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叛军大营里又会传出一个笑话。 片刻之后,又回到了朱高旭的地方,我通报之后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此刻的朱高煦已经心情平稳了下来。 三寸不烂之舌 “王爷,不知您叫臣过来所为何事啊?” 朱高煦看到我走进来之后先是让我站起来,随后郑重其事的将手中的虎符递到了我的手上:“既然老爷子说过,这枚虎符只会给最出色的子弟,那么你肯定是在我爹心中有着不小的位置,既然老头子都认可你,那本王也认可你,这枚虎符你拿着,你的想法,你的建议本王同意了,不过你要确保皇帝那边不会有问题,本王就在此地等着你从京城带来的好消息。” 没想到我说了大半天的话,还不如一块虎符来的直接,这让我对这枚虎符更加的看中了,接下来我跟朱高煦两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移师北方的具体细节,这些东西回去都是要给朱瞻基说的。 从早上一直商讨到晚上,中间夹杂着朱高煦的谩骂以及我的反驳。一整天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终于在日落之前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第一,朱高煦要带着现在手上所有的兵马全部移师北境,朝廷不得阻拦。第二,朝廷不能往朱高煦的部队里面塞入监军此类官职,第三,朝廷要像对待其他军队一样定时给朱高旭的军队发送粮饷。第四,朱瞻基要允许朱高煦随时回京城,并保留京城当中的汉王府。 比较重要的就是这些条款,其余一些边边角角的小要求都无伤大雅。我得到了朱高煦的这些条件之后,便朝他告辞,随后返回自己的营地命令使团的所有人全部起来收拾东西立马返京。 我才吩咐完,就发现这些人早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放到了马车上只有几个空空荡荡的帐篷没收拾,此情此景让我哭笑不得,叛军将士万众一心,势不可挡。朝廷大员唯唯诺诺,贪生怕死。 我突然感到一片的不真实,而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胃菜,当他们把帐篷也放下来收拾好之后,其中一个年龄最老的礼部官员进小跑到我面前,将一张准备好的太师椅摆到我的旁边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去。 我一脸迷惑的被他摁在太师椅上,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而我旁边的锦衣卫众人却已经都憋不住笑,捂着嘴巴嘿嘿嘿的都发出了怪声。 我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却见屎团里除了锦衣卫之外的所有官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排着队。走到了我的面前,每人对我鞠了三个躬,最后更是齐声抱拳喊道:“多谢李大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大人高洁雅士,我等不甚感激!” ……早在我被按到太师椅上的时候,周围的叛军便好奇的围了过来,紧接着便看到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纷纷哄笑起来。而我使团里面这些人却毫不在意。在做出了这场行为艺术之后,一行人飞快的跳上了马车,只留我一个人社死在当场。 “李大人,你手下的这些官员好像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呀!此等小人不足以成大事,不如李大人也到我们这里来吧!哈哈!” “哈哈哈哈”“对呀对呀”…… 我的周围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嘲笑声。羞得我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车上所有人都拉下来,一人给一大嘴巴子以消我心头之恨。 就在这些叛军的嘲笑声中,我灰头土脸地带着一行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分外激动的废物们离开了山东,走上了回到京城的路上。 返回京城的时间比离开京城的时间快了许多,估计这些废物是害怕半路上又有叛军的追兵来追杀他们,所以一个个赶车都赶得飞快,只花了几天的功夫,我们便跨越了几百上千里的路程,回到了那熟悉的北京城。 一看到那高耸的城墙,队伍中的废物们又坐不住了纷纷探出头来泪洒当场。似乎再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我心中一股怒气不断翻涌,真不知道朱瞻基给我安排的是什么?一堆人呀,屁事不能做,天天在叛军大营里龟缩着不肯出帐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带着锦衣卫的人去干的,这些什么礼部兵部官员们一个比一个胆小。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北京城,我也不想再理会他们,直接吩咐锦衣卫的人赶着我自己的马车将我带去皇宫,眼下见到朱瞻基,让他同意朱高煦的条件才是最重要的。 几经通报之后,我被一个小太监带到了内殿中,不一会儿的功夫,朱瞻基便身着常服走了出来。 “朕多日不见卿,日日为卿担心着,终于还是看到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哈哈哈,朕心甚慰啊!” 要不说别人是皇帝呢,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能把人的心笼络住。 “启禀陛下。臣也不算是毫发无伤,在山东的时候被汉王殿下打了二十军棍,就现在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完呢…” 我带着稍微无奈的语气朝着朱瞻基回复。 “哦,朕那汉王叔确实是个莽撞之人。卿不必为此介怀。不知卿此去山东,可有成效?” 朱瞻基也不与我闲聊多话,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此去的成果。 我虽然在山东跟朱高煦达成了一些初步的协议,不过这些协议都没有经过朱瞻基的背书,其实直白的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所以回到京城,我必须在朱瞻基面前换一套说法,看能不能将此事达成。 “陛下天威,汉王殿下已决定取消起兵放弃谋反,同时承认陛下您的皇位并且坚决拥护。” “真的?!朕那汉王叔真的愿意向朕低头?!” “启禀陛下,臣说的都是千真万确,汉王殿下也跟臣推心置腹说过,其实他就是怕陛下临初登皇位,朝内政局不稳,所以才出此下策,以自己谋反为饵,让整个朝廷一致对外,这样便能加强陛下您的威信,并助您顺利掌控朝政。” 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随口就能编出这番瞎话。 “汉王叔真对朕有这么好?可是在这么多年当中,汉王叔可一直都跟先帝以及朕处处作对,更是在朕登基之前半路准备劫杀朕…” “陛下汉王殿下说了,既然陛下已经登上大位,那他也就认输,都是一家人,要输得起,他汉王不是喜欢耍赖的性子。” 朱瞻基有些怀疑,我赶紧又找补了一下,俗话说,撒一个谎就得用千百个谎来圆,我以前还没有多大的概念,但这一次真是体会到了,编谎话真累。 “这倒确实有点像汉王叔的性子,既然汉王愿意投降,那这次为何不跟你一起回京城呢?” “回禀陛下,汉王本来也想直接回京城与自己子女,共享天伦。不过在此之前他一定有一件事必须得去做,那就是为文皇帝报仇,陛下你也知道汉王殿下一直是跟文皇帝最像的人同时文皇帝也对汉王殿下,多番关爱,父亲病死在征战中,那儿子怎能不为父报仇,所以汉王想去北方将北方蛮夷,全部都打一个遍之后,再回京城享乐,不然的话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父亲的一番疼爱。” “你的意思是,朕那汉王叔并不准备直接回京城,而是想带着自己手中的兵马去北方?” 我对着朱瞻基点了点头,随后将朱高旭的条件稍微修改了一下,全部讲给了朱瞻基。 朱瞻基在听完我所讲述的话之后,坐在龙椅上,思考良久,才看向我:“朕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汉王叔的真实想法是想把自己的封地迁到北边去,而且手底下的兵马全部都得分给他,朕不但管不了他的军队,还得定时给他发军饷,是这个意思吧?” “陛下不可多心,汉王殿下这几个想法只是临时性的,待他把北方一族全部收拾一遍之后,便会遣散兵马回到京城养老休息。” 我赶紧帮朱高煦解释道,毕竟这个条件确实有一点点的过分,因为往军队里面安插不了朝廷自己的人,那这支军队便不能彻底掌控在朝廷之中,这个样子更像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你告诉朕,汉王叔究竟是想为皇爷爷报仇还是想割据北方,自立为王?而且目前大明与北方还没有开战的必要,大明需要休养生息,就算汉王叔是想为皇爷爷报仇才去的北方,那与北方诸部开战在法理上没有立脚之处。自古以来,师出无名的战争都没有好下场。” “陛下其实不用太担心,汉王殿下遗失北方之后,面临着北方蛮夷与大明朝廷的双面夹击,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花,而且把汉王放在北方也能压制住,北方蛮夷的南下之势让他们如坐针毡,不敢轻易对大明开战,而且如果汉王殿下随意出战,把自己手中的兵士生磨殆尽,那朝廷更能方便的掌控汉王不是吗?此举。于陛下与朝廷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既然以亲情之势打动不了朱瞻基,那我就从利害关系上为他分析,把朱高煦放到北方去的好处。果然我这般分析完之后,朱瞻基的脸色都变得平淡了下来,摸了摸他那稀疏的胡子。思考片刻之后看向我说到。 “卿此言论也有理,待朕与众位大臣商议之后再决断。卿此去山东,劳累不已,又为国受伤,赶紧回家休息吧。” 看来我说的话,已经让朱瞻基心中掀起波浪,需要仔细的想一想,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那我也没有必要在逼迫朱瞻基,毕竟兹事体大,不是立刻就能决定的。 我拜别朱瞻基之后便回到了。请一位为我安排的住所中。好好的睡了一晚上,这段时间真的挺累的。第二天一早,我还在梦中便被门外的敲击声吵醒。正想发脾气却听到陈明的喊声:“李大人,李大人,紧急军情,赛哈智大人让您赶紧去衙门,共商大事!” 赛哈智谁呀?我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赛哈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目前来说是锦衣卫的头子。我跟他并没有什么接触,不过,由于我是朱瞻基亲自钦点的镇抚使,而且还被赏赐了一件飞鱼服,所以平时见到赛哈智,他也总是对我笑脸相迎,不过他应该也知道我这个锦衣卫并不是干实事的人,为何现在突然要叫我去商议军情大事呢? 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我还是赶紧穿好衣服跟陈明一同前往锦衣卫的衙门。 进入锦衣卫办公大厅的时候我才看到已经坐了好几个锦衣卫的大人物了,看到我入场之后,他们都是一副疑惑的样子,我也挺尴尬,因为眼前的几人都是锦衣卫机构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我只是一个被皇帝赏赐的人在这之前没有一点儿能力。 不过既然我来了,也就不能丢了面子,我面色如常的跟他们打了一个招呼,随后大马金刀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等待着塞哈智。 随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个人。在大家都做好之后,赛哈智终于从后厅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将手中一份简报仍在桌子上对我们冷声开口。 “这是刚刚收到的简报,据探子回报,北方兀良哈在不日前率五千重骑侵扰漠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个村庄只要有马车轮高的人,不分男女一并杀尽,最可恶的是竟将尸体堆成京观,并叫嚣大明不过如此,他们还会随时前来杀人取乐,诸君闻此消息可有表示?” 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瞬间炸开了,纷纷表示要质问兵部边军是如何保护的子民。赛哈智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我。 “问责兵部的事情,不是我们锦衣卫该干的。不过我昨日得皇上召见,询问我是否需要在北方边境设置一支大军,以抵抗蛮夷的入侵,由于北方离京城很近,如果设一支大军还可以肩负着保卫京城的责任,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七嘴八舌的意见。都说了出来,大体意思都是愿意朝廷驻派一支军队在边境,不过他们疑惑的是,这等大事为何不去跟朝廷商量而是问锦衣卫呢。 “大家的想法我知道了,嗯,你们各自从手底下的人当中抽出几名武功高强且善于伪装的探子出来一并交给李安如镇抚使。同时你们还需抽出一部分人出来,散到北边去,多掌握一下瓦剌兀良哈鞑靼等部落的消息,不能让我大明每次都这么被动挨打,皇上刚刚得知此消息之后已经大发雷霆,怒斥我锦衣卫情报工作不上心,如果你们不让我好过,那你们所有人也都不要好过,就这样各位自去吧!” 封伯,出征 莫名其妙的将我喊过来,大清早的开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会议之后,又快速的将众人赶了出去,直到此刻我都不知道究竟叫我来开这场会的意义何在? 我就属于顶着一个官职光拿工资不做事的那种人,偏偏把我叫过来开会,害得我觉都没有睡好,这锦衣卫也搞形象工程啊。 我心中满肚子的怨气,正准备离场,回家睡个回笼觉,突然赛哈智开口叫我留下,他有事要跟我说。周围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那眼神好像是我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众人走了之后,赛哈智示意我随意坐下。 “李老弟,我听说你这次前往山东劝降汉王,立了不小的功啊。” “塞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有什么资格立功呀,不过是在山东待了几天,然后夹着尾巴回来罢了。” 赛哈智不跟我讲正题,那我也就跟他假客气,看谁熬得过谁。他估计也没有想到我这么的油嘴滑舌,竟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说啥。 “大人不知让下官留下所为何事呀?如果无事的话,下官还想回家休息一会儿,前段时间在汉王那里挨了几十军棍,如今伤都还没好呢。”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刚刚从皇宫出来,皇上说汉王想移师到北方去抵御蛮族入侵,但是汉王不允许朝廷往他的军队里面派监军,皇上担心汉王手下几万兵马完全脱离朝廷掌控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皇上让我在锦衣卫里抽出一些人手,乔装打扮之后混入汉王的部队当中。这些人平时就由你来管制。” 原来如此,虽然我给朱瞻基分析了汉王去北方的好处,不过一个皇帝任由几万叛变过的士兵在首都不远处,日夜枕戈待旦,肯定也是不放心的,又不好直接拒绝汉王的要求,毕竟现在对汉王是安抚为主,所以明面上不派将军,而是暗地里让一些锦衣卫的探子掺杂其中,以此方法来监视汉王的一举一动保证,汉王有任何反应朝廷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觉得朱瞻基这个想法其实挺成熟的,而且也有可行性,锦衣卫的探子都是手段通天之辈想来混入汉王军队当中并不困难,届时有任何消息直接传递到京城,这个方法很科学。 不过他们做就做嘛,给我讲这个事情干什么,直接向塞哈智提出了疑问。 “皇上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汉王去北方,随时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并及时汇报给朝廷。” ?!什么让我跟着汉王一块去北方,我的妈呀,这朱瞻基可真会打算,直接把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发配到边疆给他守国门,而他则是在皇宫里里面乐呵呵的看着我跟汉王两个的惨况,这小子心里真是大大的坏。 而且我来到明朝这个地儿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事情还一点儿都没做,要是一直待在这地方老死了咋办?我还想着快点把朱棣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好穿越回现代,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地方吧,要是去北方了,岂不是随随便便都得待个十年八年的?! “赛大人,此事重大,下官怕是不能堪当此重任,还请赛大人给皇上另寻他人吧,国之重事,应寻良人!” 我一脸郑重的对赛哈智说道,强烈的拒绝了。这个任务真的很过分,我就是个吃干饭的,派我去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朱瞻基也不怕出问题。 “安如老弟,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官也没办法。待会儿便会召开今日的朝会,你可一同去上朝,等朝会结束之后,有任何意见可以私下找皇上提出来。” 我面前的塞哈智就像一块儿滚刀肉一样。主打的就是一个耍赖。我也没办法继续跟他沟通下去了,冷哼一声离开了锦衣卫的衙门。既然他说待会儿要上朝,那我便直接乘车到了皇宫口,等待着上朝的时间,顺便又眯了一会儿。 不久之后,皇宫门口便陆陆续续有官员到达。他们的守卫看准时间之后,打开了大门,我便随着人群一同涌入皇宫的大殿。 今日的朝会其实没有其他可说的,全程就围绕着两个事,第一就是北方的蛮夷率兵南侵,烧杀抢掠。第二就是汉王朱高煦愿意放弃谋反,移师北方驻守。 其实这两件事算起来也可以把它们整理成一件事情。当今天朝会的主基调定下来之后,众官员便开始发表不同的意见,不过这跟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我已经大概知道了皇帝的意思。 不一会儿的功夫才会变开的差不多了,大多数官员。还是愿意把汉王从山东调到北方去。毕竟这也算是一个人肉盾牌。不管是汉王打败了蛮族,还是蛮族削弱了汉王。对朝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个王朝权力圈的最中心,上一次开大朝会,我只是在远处的一个小喽啰,这次终于爬到了最顶端。 既然我眼前的这群人都是大明权力最甚的一群人,那当中一定有人见过我身上的虎符,不所以我趁着朱瞻基目光没有看向我的时候,悄悄的把虎符从衣服里取了出来朝着四周隐蔽的亮了几下。 果然当我把虎符亮出来之后,我便发现周围的人有好几个脸色都变了,似乎很震惊,我仔细的将他们的脸都记了下来,虽说都不认识,但至少记住了这些脸的样子。 朝会开完之后,大家都陆续散场,而我则是留了下来。朱瞻基也看到了我这个动作。向我示意到后殿去。 “陛下你不仗义呀,臣好不容易劝动汉王放下固执,为国戍边。您却一棍子把臣也撵到那苦寒之地。臣委屈啊。” 一跟朱瞻基见面我便开始抱怨,直到话说完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不懂人臣之道了。竟然说xia朱瞻基不仗义。这下子朱瞻基不会收拾我吧。 “李大人说笑了,朕哪敢跟李大人不仗义呀?” 妈蛋!这人在阴阳我。而我却不敢阴阳回去,赶紧拱手称罪:“皇上千万莫和臣计较,臣一时激动,口不择言。真是罪该万死。皇上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臣这次吧。” “好了,说正事。你今日应该已经接到了塞哈智的消息。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朕。” “臣惶恐,怕是不能担当此重任。请皇上另选奇材。陈兵北境乃国之重事,不可轻易下决断。臣更是唯恐一时粗心导致陛下大计不成。臣才疏学浅万一误了大事,那如何向天上的太宗文皇帝交代,更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所以陛下千万不要让臣跟着汉王去北方。” 为了甩掉这个差事,我真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希望朱棣不要怪我。不过他既然把我莫名其妙搞到这地方来,就得承受我的不满。 “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这句话如今还在朕的耳边回荡着。前段时间为国为民为天下的李大人。怎么?才过不久就变得这般贪图安逸了?” “陛下,臣不是怕安逸,臣是怕误了陛下的大事呀。” 我赶紧叫屈,虽然我确实是想贪图安逸才不愿跟着朱高煦去北方的。但是我总不能表现出来吧。 “无妨,朕对你有信心,此去北方你不用做什么大事,只需要替朕看着汉王叔便可,虽然正与你相识不久。但已然将你当做朕的肱股之臣,李大人你可不能让朕失望。” 朱瞻基这一手将我抬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高度。我口中的话一下子吐不出来了。这小子真狠。 “陛下,臣真是怕……” “你知道皇爷爷给你的这个虎符是什么意思吗?” 朱三基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搞得我不知所措。不过这虎符我也听朱高煦讲过,说是会给最出色的子弟,虽然我不清楚关于这枚虎符的所有事情,但想来也应该差不多。 “皇爷爷在朕小的时候便曾经告诉朕,他委托姚少师培养了一个奇人,等待合适的时机便会出来辅佐朕,他说过此人绝对会尽全心尽全力的帮助我,而证明此人的信物便是皇爷爷给你的那块虎符。这块虎符朕小时候也见过。不过朕一直以为黄爷爷只是说的玩笑话。因为在皇爷爷玉龙冰天之后那段危险的时间。他说的那人都没有出现过。当朕不再对此抱有希望的时候,你却出现在朕的面前。朕才知道皇爷爷说的都是真的。他一直都惦记着我。” 朱瞻基说着说着又开始伤感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朱棣的感情很深。不过此时我心里却一阵嘀咕,这朱棣真是骗人不浅呀,一会儿拿着这虎符鞭策朱高煦,一会儿拿着这虎符坑骗朱瞻基。 “李安如,既然皇爷爷将那枚虎符赐给你。你又自小跟随着姚少师聆听他的教诲。那你也算是朕除了宗室之外最亲近的人了。朕是真的希望你可以为朕分忧解难。”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被姚广孝教导的奇人。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弃婴。但我一向吃软不吃硬。朱瞻基这么诚恳的跟我谈话,让我确实找不出如何拒绝他的方法。 “臣惭愧,蒙文皇帝不弃。教我习文学武,此大恩臣无以为报,就去了北境吧。” 朱瞻基是铁了心想让我去北方监视朱高煦的一举一动。既然拒绝不了,那我干脆先把这个差事揽下来。我的打算是去往北方之后极力挑拨朱高煦的对北方的仇恨。然后让他最好能摧枯拉朽一样横扫漠北。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北方蛮夷的威胁。然后回京复命。 “好,好好,不愧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那朕命令你即刻出发赶往山东。与汉王洽谈完成之后,立即让他把所有兵马全部迁往开平(今内蒙),并给他自主节制兵马之权。同时朕册封你为开平伯,好好干!朕绝不亏待你!” 嚯我来大明朝两个月左右,先是从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变成了锦衣卫镇抚使,如今更是一跃而成了贵族!我成伯爷了。 直到走出皇宫的时候,我都没有缓过神来。没想到我的境遇竟如此的离奇。不过这玩意儿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身份罢了。因为终究我是要离开此地的。想通了这些环节之后,我的心情逐渐平复。吩咐陈明去收拾行装。在第二天一早我便轻车出行赶往山东。 …… “哈哈,小子,本王可是盼你许久了呀。你这趟回顺天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说给本王听听。” 几日之后,我们变快。速赶到了山东地界,见到了等候的朱高煦,朱高煦一见到我便搂着我的肩膀。肆意的大笑着,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如今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了起来。 “王爷莫急,好歹等臣喝两口水吧。” “快说,快说,要是好消息的话,今晚本王请你喝酒。要是坏消息的话,今日再打你40军棍。”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随即我告诉朱高煦,京城已经同意了他的全部请求。不派监军。不对他下达任何强制命令。同时按时为他的军队发送军饷。而且还允许他随时依照当前局势节制军队,对草原一族进行攻击。 “汉王殿下这下子可是放心了吧。您这权力可比历朝历代的藩王权力都大呀。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还算京城那臭小子有点儿眼力劲儿,好歹我也是他皇叔,你今天给我带的这个好消息真是让本王如淋甘露,来人啊!今天晚上全营大庆,酒肉不禁。”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中军大营里便到处开始了杀牛宰羊,切肉的切肉,搬酒的搬酒。我腹诽到,就你们这样子吃?恐怕整个大明朝的军队预算都填不满你们的肚子。 接下来的几天,朱高旭的部队整理的很快。我猜想他的军队当中很大一部分人也不是真的愿意。跟朝廷作对,只不过是骑虎难下罢了,如今他们退去了叛军的身份。又成了朝廷的士兵,这一得一失,更让他们做事麻利了起来。 几万人的部队在短短几天当中就全部整装完毕。并且军容军纪堪称一绝。几乎能跟现代的军队媲美,我也不禁佩服起朱高煦的治军之道,俗话说士兵是将军的面子,将军是士兵的里子。朱高旭的军队。完美的展现出了这一点。 在整个部队收拾好之后,我们便踏上了前往开平的路途。 北方,战斗 “殿下,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开平卫啊?” “大概还需两天时间前方斥候已经来回多次。应该是准确的。” 既然是跟着军队出征,那必然不能乘坐马车。而且我也不愿意当一个特殊例子,生怕别人会瞧不起我。所以咬着牙也要骑着马跟朱高煦一块儿行走。 大军已经前行了接近一月有余。我的双胯之间也已经被马鞍磨破了好几层了,就在我马上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要到目的地了。这让我不禁热泪盈眶。这种折磨我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两日之后,我们成功抵达开平卫,朱高煦让手下布置好相关防务工作之后,就带领了一个小队出城巡视,而我则是无力的倒在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 开平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城。连城墙都是泥土加石头做成的。这让我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毕竟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出了边塞,随时都有可能会跟北方的蛮夷发生战斗。 这个小城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双眼无神。瘦弱不堪而这个卫所里面的士兵也都是面黄肌瘦。不堪一击的样子。对于我们率大军来到此地并没有多大的兴奋。可能他们觉得我们只是在这里稍作休息。而不是专门来此地保护他们的。所以对我们也没有多大的热情。 几天之后,正当我坐在城里的衙门中百无聊赖查看当地人丁情况的时候,朱高煦突然闯了进来。兴奋的对着我大喊:“小子快随本王出城,斥候发现城外十里处有鞑靼部骑兵的踪迹,今日且看本王如何杀敌!” 什么!有敌人?朱高煦这疯子竟然想把我拉出去跟敌人火拼。我瞬间吓得头冒冷汗,摆着手正想拒绝的时候,朱高煦却已经将我一下子提了起来。扯着我的衣服将我拉出衙门,一把就扔上了我拴在衙门口的马背上。 这下子我是不去也得去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没办法只有鼓起勇气挺起自己的胸膛,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的狼狈。随着朱高煦一同奔向城外。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便赶到了斥候所在之处,是否将地上散乱的马蹄印只给我们看,并分析到这种深入土壤的马蹄,定是马匹披着重甲才能产生的效果。 朱高煦听到斥候的分析之后,连连点头一脸的兴奋。而我则是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脸色苍白,双腿发抖,我不会命丧于此吧。 转头看去,此地加上我跟朱高煦两个人一共就才不到二十人的规模,我更是一颗心悬了起来,赶紧朝着朱高煦问道。 “王爷,我们的兵马呢?怎么这地方就我们这十几二十个人呀,要是鞑靼的骑兵来了,我们怎么办?” 朱高煦看着我这惊恐的样子,嗤然一笑。 “本王这些将士个个都是以一敌十之人,你跟着本王一起还怕那些蛮夷?笑话,那些蛮夷碰到老子,不把他们吓得尿都流出来算他们憋尿憋的好!” 你真tm的会形容。是你带的这些人都是超人,都是高达,我既是无语,又是后悔,怎么就强要面子不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呢?要是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情愿在城里丢人现眼,也不愿意跑到这地方,等待未知的危险降临。 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之后,我转头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敌方骑兵的踪迹心,中放了一点心。朝着朱高煦催促道,让他赶紧带着我们回城吧,不要跟敌人硬拼。 朱高煦一脸不屑的将我赶到一旁去,自己蹲下来仔细地查看地上的马蹄印。还跟旁边的斥候们越聊越开心,已经开始幻想到待会儿碰到鞑靼人要杀多少个才得劲儿。 行,你们既然不要命,那恕小爷我不奉陪了,我悄悄的往旁边走了几步,紧接着翻身上马,准备溜回开平城。 不过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地面开始震动,我疑惑的看向朱高煦,却发现他们突然变得特别的亢奋,紧接着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所有人上马列阵,敌人马上到了,众人随本王冲锋!” 朱高煦朝着众人大喝一声。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骑到马上抽出大刀警惕地看向四周,我这才知道,敌人真的来了,心中一阵悲凉。难道我今日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顷刻之间,我发现我们的正前方。升起一股尘烟。紧接着无数个骑着马的重甲战士便出现在我的眼中。而我发现我们这边除了我随身披着一件铠甲之外,其他人都是身着轻甲,这下子完了! “王爷咱们快撤吧,对面全是重甲骑兵,咱们打不过的,这一看不得好几百个人呀!”,我也不管此刻丢不丢脸了,直接朝着朱高煦怒吼道。 “胡说,对面明明只有百人出头,要是几百个人的话,不会只有这般小动静,别怕,本王在此,谁也伤不了你分毫。今日且看本王上阵杀敌!” 我此刻无比确信眼前的朱高煦已经疯了,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抛弃他们独自离开,因为我一个人在,怎么能跑也跑不过百余人的大军的,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拿起手中的大刀跟他们一起冲向敌人,向死而生。或许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要是逃跑,那便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敌人便冲到了我们正前方不足五十米处。此时我的心里慌的一批,不过朱高煦则是一脸的兴奋,举起手中大刀,大吼一声:“众儿郎,随本王冲锋!” 随即我们这十几二十个人全部朝前面一拥而上。而我则是拖到最后。倒不是我怕死,此时此刻。勇敢一点,或许会有个更好的结局。只不过我没有什么作战的经验。要是不顾一切的冲到前头,怕是会落个送人头的下场。所以我决定从边路游走等待机会。 两方人马在瞬间战到一起。我第一次发现大明朝军队的战斗力这么强大,之前在史书上面看到大明的军力一直都是羸弱不堪的,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明军总是被暴打。却没想到眼前这十几个人竟然爆发出了不下于对方百余人的气势。 这也激发了我心中的热血之情。趁着双方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骑着马绕到旁边。对着一个正在跟我方士兵交战的敌人后背一刀砍了下去。理想是丰满的,我幻想着一刀下去能将他斩成两半,却没想到他身上的皮甲如此之厚,而我的力气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这一刀竟然卡在了他的皮甲当中,砍不进去也拔不出来。 同时他也发现了在背后偷袭的我。拿起刀就是一个转身侧砍。 我深知危险,赶紧跳马躲避。索幸跳得快,这一刀没被砍上,而我方士兵见他分出功夫来对付我也是直接一刀捅进了他的脖子,解决了他。 我来不及对着这个救我性命的同袍道谢,赶紧从尸体背后拔起我的刀重新翻身上马加入到战斗当中。 此时战况愈演愈烈。朱高煦说的没错,我方士兵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辈。可对方身着重甲,而我方都只是身披轻甲,所以不免出现了伤亡,我亲眼看到一个同袍,才杀完一个人,转身就被另一个人偷袭致死,直接从马背跌落到地上。 我记得我在城里的宅子就是这个同袍跑前跑后给我安置的,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对他说一声谢谢,没想到转眼之间竟已经天人永隔。这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尤其是冷兵器战争更是让人疯狂。 不过此时并不是感伤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处理好后事,而这个前提是我能够在今天这场战斗当中活下来,所以我变得更加的谨慎,如果没有一刀致命的机会,我绝不出手。 朱高煦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流血的口子,而对面也被我们杀掉了一大半,剩下几十余骑,还在搏命。而他们的气势也越来越弱。甚至有人调转码头准备逃离战场。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这些同袍到底有多么的令敌人畏惧,果然朱高煦所带领的军队真是不可小觑。 双方的缠斗逐渐变成了单方面的追杀,我也驾马同朱高煦他们一起追杀着敌人。更是在追杀的途中顺手砍掉了一个敌人的脑袋,这让我顿时信心大增。举起手中的长刀挥舞了两下,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小子,你也想来抢本王的风头?!滚到一边去,所有人加速,把这群狗娘养的全部斩杀于此!”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骂我一句,我心里郁闷不已。而解决我郁闷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敌,此刻我的心态已经完全发生了转变,就像是一个已经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样。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此地再也找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一百多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断手的,断脚的,甚至断头的屡见不鲜。 而我也才回味过来,我们加起来不到二十人竟然斩杀了对面一百多身着重甲的鞑靼骑兵。这种战绩不可谓不漂亮。 而我也从战争的兴奋当中,慢慢平息下来,才发现此战,我竟然亲手杀掉了两三个人。虽然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但近距离用刀杀人并且还将敌人的头颅斩了下来,这让我突然有一种想反胃的感觉。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却没想到,朱高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旁边,朝我的背上狠狠一拍。 “好小子没看出来,关键时候还很有胆识嘛,今天竟然还动手杀掉了几个敌人,本王觉得你很有当兵的潜质啊,要不就跟着本王吧,本王在军中给你安排一个官职以后出战都随本王亲征,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王爷我还是不太适…呕…呕…”,我本来都快要压制住反胃的感觉了,可是朱高煦那手没轻没重的往我背上一拍,一下子就给我拍的受不了了,话都还没说完,一股胃液便从口中不受控制的喷涌的出来。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个人才呢,没想到就是一个绣花枕头,银棒蜡枪头一点屁用都不顶,杀个人竟然还能被吓得呕吐,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带的兵哈!” 我tnd从来就不是你带的兵,我心里一阵怒骂,不过现在我没时间跟他去争论这些。我得赶紧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的吐一下。当着众人的面,呕吐确实有一点丢人。 而在我呕吐的功夫。他们正在收敛。同袍的遗骸。待我呕吐完毕之后。已经大概整理的差不多了,今日一战,我方死了九个人重伤一人,所有人身上都有轻伤。他们将死去的同袍聚拢在一起,将他们在战斗中。被砍掉的残肢断臂都捡了回来,包裹在尸体身上。 “诸位。今日一战,我们失去了九个兄弟却杀了对面一百多个人这是大胜,但我还是被死去的兄弟们抱有愧疚,因为如果不是我任性的话,可能今日大家一个都不会死,如果诸位兄弟觉得我今日做事不妥的话进口骂我,这是我该受的。” 朱高煦站在我们面前。发表了一通自己的讲话。他的意思我很明白,打完仗死的人开始拉拢人心了,这番话说出口,现场的人。无不激动的表示,愿为汉王殿下效死,能死在与外族的作战中,他们无怨无悔,能在殿下的带领下赴死他们更是求之不得。 我发现古代的人真好骗,说两句好话就能把他们的心拿捏的死死的。朱高煦讲完话提升了一下士气之后,接下来的安排,让我大吃一惊,他竟然让所有人把敌人的尸体全部。收集到一起,堆成了一座尸山。 “王爷啊,你也没必要筑京观吧?这样有损阴德呀。” 这一座尸山让我看得有点心惊胆颤的,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朝朱高煦提了个醒,自从我经历过许仙那档子事之后。便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地府这东西存在的。 “这有啥不能做的?只允许外族欺辱残杀我中原百姓,却不允许本王给他们一些深刻的教训?没想到你竟然还如此迂腐,本王若不是看在你今日杀敌有功的份上真要狠狠的打你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我发现朱高煦动不动就喜欢拿打军棍来威胁我。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来北方跟他一块儿待着。这个人喜怒无常,做什么事情全凭着自己的好恶,基本上没有考虑过别人。 如果他今天稳妥一点,队伍中的九个人根本就不用死。一想到那个为我鞍前马后,安排宅子的同袍就这样,在一场根本就不会记录在史书中的小战斗当中默默死去,我心中就是一片不舒服。甚至有点开始气愤朱高煦的无情。 这是一个疯子 打扫完战场之后,我们便把死去的同袍尸体绑在战马上一起带回了开平城,朱高煦又吩咐了一队人马去。战场。拾取敌军的铠甲跟马匹。 第二天一早,朱高煦便将我从睡梦中逮了起来,我才知道今天朱高煦要在城中的衙门里召开一次昨天战斗的总结大会,参与会议的人都是他队伍里面中上层的官员。 “昨日在城外向北约摸十里的地方我们与达达布,一对重骑不期而遇,展开了一场战斗,此战我们以不到二十人的兵力,将对方一百余人全部斩杀,并且付出了亡九人重伤一人的代价,此战是本王重回北方的第一场战斗,可以算是大获全胜。” 朱高煦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鼓掌声,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到的。 “众位兄弟,请大家先站起来为我们死去的九名同袍哀悼!”,朱高煦领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站了起来低头,向昨天阵亡的士兵们。哀悼了大概一两分钟左右,我知道这其实就是朱高煦的形式主义罢了,区区九条人命。根本不足以让统帅几万大军的各个将领,如此郑重的祭奠,朱高煦的目的,只是想展示一下他在军中的威望,并且让大家看到他是多么爱兵如子。 他们的秀表演完之后,朱高煦又开口道:“此战。我旁边的这位开平伯、锦衣卫镇抚使李安如,奋勇当先提刀杀敌丝毫不逊于我们在场的任何人,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以后李安如所讲的话,大家都要仔细的听,所安排的事情大家都要尽力的去执行,切不可把他当成顺天府里那些毫无男儿气的文官,听到没有!” “听到了!” 我没想到朱高煦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当中竟然把我推了出来。并且夸大了我昨天所发挥的作用,目的则是让大家都认可我的存在。因为我是从京师直接出来。一跟朱高煦汇合,就经常和他混在一起,所以各个将领,虽然平时对我和和气气的,但其实内心是不怎么瞧得上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没有真本事,只会溜须拍马的文官。 这下有他给我背书,我在这里应该会过得比之前要好得多,这让我对朱高煦还是稍显感激。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朱高煦跟众位将领一起商量了一下对于鞑靼部的骑兵主动南侵的应对方案之后,便解散了会议,我对着朱高煦抱了一拳,表示谢意。 早上开完会之后,下午我就感觉所有的将士们对我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改变,看我的眼光更像是在看自己人,这让我心里非常的舒畅,我终究是开始融入到这个大集体里面了。 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我也舍弃了自己的小食堂,走进了大营里吃了一顿大锅饭,我发现古往今来,只要是大锅饭,就注定不会做的好吃,我端着碗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碗里那难以入嘴的菜糊糊,一阵摇头。 “李大人,李大人,小的听说您昨天竟然出城杀敌了,身上可有受伤?” 就在这时,我身旁突然窜出了一个人。捂着嘴巴低声朝我问道。 “劳烦兄弟记挂我身上一点儿伤都没受,算是大姓,不过兄弟我看你有点眼生呀,你怎么认识我?” “大人,小的是锦衣卫自家兄弟,赛大人把我们派到这里听从大人的吩咐,之前由于大人经常和汉王殿下在一起又是行军赶路,所以兄弟们都不敢前来拜会大人,怕被其他人发现。” 哦,搞了半天他就是锦衣卫里派出的探子偷偷潜伏在这大军里面,监视朱高煦的动向,难怪莫名其妙的来问我,身体怎么样? “原来你们早就已经深入到这军队当中了,我还一直纳闷儿,没人跟我接头呢,我这边没啥事儿,一切都正常,汉王殿下也没有想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将草原上的异族斩杀殆尽,你们放心吧。进入这里面之后,你们尽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没有大事不用来找我,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有一套自己的传递信息的路子。有什么问题直接传给京师方面就行,不必通过我。” 我并不想沾惹更多的麻烦,只想让朱高煦赶紧把草原上的部落打的七零八散的,让他们再无出头之日,到时候我再回京城找个机会劝一下朱瞻基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之后,便找方法回到现代。 “遵命,那小的就不打扰大人用餐了。”,说完之后,眼前这人就一个闪身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心中不免佩服锦衣卫训练出来的探子一个个都是伸手鸟的,就好像练了轻功一样,而且把他们扔在人群当中,保准认不出来他们的伪装,一个比一个像什么角色都能立马代入进去。 强忍着不是把碗里的饭吃完之后我觉得没吃舒服,干脆趁着朱高煦还没休息,正在衙门里办公,寻到他那里去看能不能蹭一顿他的小厨房吃。 “王爷,这都大晚上的您还在办公呢,真是操劳啊,下官看着内心止不住的为您感到辛苦,您可是我们这里的最高领导人,要是您累坏了的话,我们这几万人该咋办呀?” 一见到朱高煦,我便送上了一波彩虹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是把这一法则贯彻落实在自己身上。 “我一看到你准没好事儿,你要干啥?有屁快放,本王忙着呢!” “王爷,臣今日,甚是疲惫,才吃完饭又感到分外的饥饿,可是又不忍让厨子单独为臣做一碗便饭,所以厚着脸皮向王爷讨一份斋饭吃。” “原来这回事儿啊,刚好我厨子还在给我做宵夜,你随便找个人让他去告诉厨子,多做一份。本王现在很忙你没事不要打扰我。” 朱高煦这么一说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朱高煦贪玩好耍的名号,在京城中我已经早有耳闻,唯一能让他严肃起来对待的就是打仗,看他现在这忙碌的样子紧盯着书桌上的简报,莫非是他有什么关于打仗的文件要处理? “王爷可是有什么难以抉择之事,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讲给臣听听,臣也好帮王爷出出主意,俗话说,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嘛。” “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这话说的也对,那我就给你讲讲吧。我在想我们才来开平,就碰到了鞑靼的重骑部队。这说明对方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到来。所以出来。寻边的士兵都佩戴重甲,钥匙放在一般时候。斥候部队是肯定不会着重甲的,最多就是轻甲傍身,这样也更利于行动。” 原来朱高煦担心的是这个呀。不过你这好几万人,一下涌入了这个小城,对方有察觉那也是正常的事情嘛。 “不知王爷是想干什么?想做出一些应对措施吗?其实陈觉得我们完全没必要在野外跟他们打游击战,只需要所有兵马集结到一个地方然后让斥候出去找到他们的大军所在处,我们便可直扑而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朱高煦摆了摆手:“行军打仗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几万人的部队,朝一个方向快速前进,对方的斥候根本就不需要花费一点功夫便能知道我们的动向,然后回去报告情况,而且鞑靼的大部队深入漠北,我们如果想要强行攻打的话,他们就可在原地等待我们,而我们从此地行军到他们大部队的时候,早已经人困马乏,对面便可趁着我们疲惫不堪的时候直接来一次突袭,我们根本就不会有一点还手之力的。”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一直觉得我的智商是可以碾压所有人的,因为我在新时代新社会接受的教育以及学到的思维都是特别先进的。所以给我造成了一种错觉,就是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没有我聪明。 所以我刚刚对着朱高煦侃侃而谈,心中也在为自己的计谋感到佩服,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战争天才,是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没想到朱高煦的随意反驳,便能让我哑口无言,因为我感觉他说的好像特别有道理,如果真像我说的那样去行动的话,保不齐会全军覆没。 在吃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亏之后,我才开始真正正视起我面前这个人,虽然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不学无术不长脑子,一心只想争皇位,是个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中的侏儒。 正史当中记载他在朱瞻基登基之后。在山东掀起叛乱。可是当朱瞻基亲率大军去迎战的时候,竟然被吓得半夜偷偷溜溜出城门,向朱瞻基投降。虽然这些历史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修士的成分。但我在知道这些历史之后,依然还是看不起他。 直到昨日在城外与鞑靼骑兵对决,我才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怕死,可能历史上的他出城投降其实另有原因吧。 “王爷所言,甚是有理,是臣思考不周了,不知王爷有何等想法,是准备按兵不动固守死城还是要跟他们打游击战?” 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朱高煦想要跟对方打攻坚战。龟缩在开瓶周围不主动出击。因为攻坚战是一场持久战,可能持续几年十几年。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等待,所以。我希望朱高煦是一个激进派吧,能够保证士兵们的身体情况的同时,可以快速和敌人大部队进行一次战斗。 “本王是绝对不会固守此地,肯定要主动出击,不过本王在想,其实不用我们率几万大军前往漠北与之一战,我们可以想个计谋令他们横跨几百里,来此地跟我们决战!” “哦?计将安出?” 朱高煦又一次震惊的我,难道他真的是个战争天才能够让敌人心甘情愿跑几百里,不顾士兵是否疲惫,不顾马匹是否困乏,都要过来跟我们打仗? “我们只需要派遣一小队人马潜伏到大漠深处,并且一路赶到鞑靼聚集地,绑架一个鞑靼的重要人物带回来,杀掉再将他的头颅寄回去,草原蛮夷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这种情况他们如果都不出兵的话,是不能服众的。” 我还以为朱高煦想出了什么绝世妙计呢,原来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计谋,先不说你绑架一个重要人物回来杀掉之后能不能引起双边大战,但是要一路潜行几百里到鞑靼的大营,就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草原上其他可能会少,但是斥候一定到处都是。想要躲过斥候的巡视。就算侥幸到达了鞑靼部。接下来混入大营,更是难上加难。双方人的发型长相,甚至皮肤穿着都不一样,就算穿着能改变,但是肤色发型以及语言都极其容易被人发现。更不要说成功绑架重要人物了,重要人物是谁可能都不知道。 而且就算就算运气好又侥幸绑架了一个重要人物,那么回来的路上绝对是要经历多次围追堵截的,这种情况下能回来的几率几乎没有。 随即我把我的这些疑虑,一五一十的全部奖给了朱高煦。让他冷静一下,不要这么冲动。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 “想要混进草原,其实很简单在?我爹五征草原的时候,本王就多次易容伪装混入草原当中探查军情,甚至蒙元话,本王也会说一些。”,随即朱高煦便在我的面前叽里呱啦讲了一大通我听不懂的话。 “至于重要人物,本王恰巧也认识两个,包括阿鲁台跟他的儿子失捏干,以前鞑靼部在草原向大明称臣的时候,阿鲁台曾领着他的家人到我爹帐前献宝。” 朱高煦兴致勃勃给我说着他这个计划,并且不断回答我所提出的这些顾虑不过我越听越迷糊,越听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给我解释的每一句话当中都是以他自己作为例子的。这让我眼皮止不住的跳,这老小子不会又想干出啥事儿吧? “可是就算绑架了,重要人物回来的路上会遭遇很多次的围追堵截基本上算是有去无回呀!” “小子你是看不起本王的这些将士?昨日的战斗你难道忘了吗?本王及其麾下,都是以一敌十之人,消灭敌人只需片刻!” “可是王爷你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这么勇武啊,而且死去的话,人数不能太多,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左右才能利于隐藏,光凭这二三十个人我觉得怕是不太可能成功活着回来,毕竟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有限的。” “你放屁,只要本王出马,保证这件事能成功,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计划我觉得已经天衣无缝非常完美了,只需要去实行便可。” 我终于知道这个疯子,他想干啥了,他又想自己领着一小队人马,在短短的时间内,来回跑几百公里。去抓一个。草原上的倒霉蛋,然后回来就地正法之后再把那倒霉鬼的脑袋给送回去,引起战争。 其它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他这么大一个王爷为什么总是想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王爷慎重啊,您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几万人的部队可一点主心骨都没有了呀!” 剑指鞑靼部 我拼命的劝着朱高煦,不要一时热血上头,做出冲动的决定,他的这想法太天马行空了,而且仔细想想,是一部非常非常险的招数。 如果是他安排一些将士去执行这个任务的话,我可能会私底下骂他两句就算了。因为打仗哪能不死人呢?可是他现在居然想亲自上阵去执行他这不靠谱的想法。 “本王自小跟随老头子打仗,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不下百次,从来就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而且本王的麾下各个身手矫健以一当十,还怕完成不了这次任务?小子你是在轻看本王!” 我发现朱高煦最喜欢吹的牛逼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凶残。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就像一个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喇叭一直在我周围播放一样。 “王爷,您的这个想法可不是儿戏,稍不注意就会导致我们几万人的部队群龙无首,而且您这一去一回这么长的时间当中,城里几万人兵队吃喝拉撒管理没有一个决定的人物呀!” 我企图让朱高煦看到他自己身负的重任。不过朱高煦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别说了,这些事情本王自会安排。” 行吧,反正我是劝不动了,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办,我看着朱高煦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无奈的拱手之后便准备离开此地。宵夜都不想吃了。 “小子,你不是要吃宵夜吗?这就走了?哦,对了,你这两天赶紧休息一下,到时候我出发的时候你跟我一块去。” ??? 朱高煦刚刚对我说什么?他说让我这两天休息一下,过两天跟他一块儿出发? 我真傻,真的。我就不应该答应朱瞻基,跟随朱高煦来到北方。我也不应该没事儿瞎跟着朱高煦一块晃悠。我更不应该今天晚上跑到朱高煦这里来找吃的,我真该死。 此刻我的心里晴天霹雳。朱高煦不是一个好玩意儿,我一看到他,我总是没有好事,他随时随地都想坑我一把,明明知道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是一点战斗知识都没学习过,竟然让我跟他一块儿跑到漠北去绑架敌方阵营的重要人物。 “王爷您跟我说笑的吧,就臣这样子,怕是不能担此重任,您还是另择他人吧臣怕拖了王爷您的后腿啊!” 我颤颤巍巍的对朱高煦说道,表现出一副懦弱的姿态,想要让朱高煦看轻我,然后取消他的这一决定。 “你看看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会把虎符交给你手上的,不要在这里跟本玩套近乎,我说了让你去,那你就必须跟着我,不得耽误,违者按军法处置。”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衙门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晚上是怎么回到的家,我感觉此时此刻的我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当中。 躺在床上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浑浑噩噩的,第二天一早我便差人到街上寻找棺材铺。前日在跟鞑靼骑兵战斗当中死去的士兵,回来之后都直接火化了。看得我心惊胆颤,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的话。至少应该给我装在棺材里面埋好。 朱高煦既然开口让我跟他一起去执行这次抓人任务。那肯定是不会更改的。此去几乎九死一生。凭着我这一点专业知识都没有的人,估计是活不到最后的,此刻我心里对自己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所以我干脆先把自己后事安排好,总比万一后面死在草原中,把我尸体带回来,直接给我草草掩埋了好。 选好棺材之后。一行军士便大摇大摆的抬着棺材,从街上的棺材铺一直送到了我的家门口,这下子周围看到的人都炸锅了。纷纷议论。这当官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抬一个棺材进自己的家?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高煦也闻声赶到了我这里。 “小子,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怎么弄个棺材?” 现在这人我看着就来气:“王爷有所不知,臣此次同王也,执行绝密任务总怕有去无回,唯恐死后,后事草草了之,所以便提前安置好自己死后的容身之所,也不给咱们军队后勤添麻烦。” 我半生气半认真的给朱高煦解释道。没想到听完我这番话,朱高煦竟然欣然拍手道:“好好好,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一个英勇的大明儿郎,悍不畏死,本王心中甚慰。” 不是。我怎么感觉朱高煦理解错了。我是对这支军队的善后处置方式不满意。所以才出此下策,怎么朱高煦如此开心呢? 既然朱高煦来了。我也确定得跟着他们一块儿去执行任务,所以我仔细的问了一下这次的行程,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晚上的时候,朱高煦突然派人请我到他的府上一叙。我不明所以。不是白天已经谈过了吗?晚上还叫我去干什么?不过此时不是疑惑的时候,我先收拾了一下,便让下人驾马赶到了朱高煦的地盘。 在门房的带领下。我走入内堂,发现此时此刻,朱高煦的内堂当中已经有十多个人站在这里了,身形都是比较瘦小。我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朱高煦今天晚上怕是要开动员大会了,而我面前的这些人便是他在部队当中精挑细选出来执行此次任务的。 “好,最后一个人也来了,大家都认识,开平伯、锦衣卫镇抚使李安如,今日加上我在内一共二十个人,我们这二十个人将去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那就是由本王带领你们横跨数百米潜入到鞑靼部的大营绑架一个他们的重要人物将其带回开平。” 朱高煦把任务简报说完之后。周围的人就纷纷议论起来。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跃跃欲试。我当真佩服朱高煦对手下的洗脑之术,明明很危险的任务,在这些人看来都跟去旁边的地上捡个石块那么简单。 “安静,此次出征较为凶险,你们当中可能会有人殒命在路途,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害怕可以说出来,本王不怪罪你们,只需要将其关押在牢房当中禁止消息流传出去,直到我们结束任务得胜归来便可重新放出。” “王爷您这番话是何意?可是看不起我们我们?这些兄弟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忠肝义胆王也就算想要取那阿鲁台的项上人头我们都能舍命去完成。还请王爷不要再说出此等话,来羞辱众位兄弟。” 就他妈你会说漂亮话。舔得真好。如果不是。这个傻逼突然把这番话讲了出来,我真是想给朱高煦建议,把我关到牢房里等待他们出征回来,但这傻逼一番话直接把我架住了。意思就是如果我不去的话,就不是忠肝义胆,就是小人心思。就是目无军网,就是贪生怕死,胆小懦弱… “说的好,不会是本王制下的好儿郎你们可知?这位锦衣卫镇抚使李安如在得知他要前去此次任务的时候,直接买了一副棺材放到自己家里以表决心,不成功便成仁,本王希望各位兄弟都能跟李安茹一样悍不畏死,可否?” 我的眼睛都直了,我就知道朱高煦理解错我买棺材的意思了。而且还把我这番事迹拿出来给大家宣传,这下子我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周围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似乎在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像我这么做?我心中不断的怒骂着他们,可是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我好难啊。 做完动员大会之后,我们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会议决定明日晚上出发。朱高煦之前明明告诉我说可以让我休息两天。这老小子又骗我,没有办法我只得去军中讨要了一副坚实的内甲,作为自己身体的保护。 第二天一早。我准备去朱高煦的住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护身的东西可以带上的,一进大门,竟然发现,他的前厅当中整整齐齐,摆放了十九个棺材。其中有一个棺材上面竟然镶嵌着各色宝石。还有好几块金子。 “王爷,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一个个都把自己棺材买好了?” “小子,本王觉得你这次背棺出征的行为非常振奋人心,这些兄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连夜去找棺材铺购买棺材,本王也叫了好几个民夫连夜为自己打造出这个大棺,本来本王还怕路途遥远,众人心思不一正愁着怎么给他们浇筑起热血之情呢,没想到你竟然随意之间就将此事完成,不愧是我爹认可的人才。” ……这纯粹是瞎猫遇见死耗子撞上了。不过既然朱高煦这么的夸我,那我也就厚着脸皮收下。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被人夸。只要敢夸我,我就敢接受。 我在朱高煦的住所中寻到一柄匕首。一把小锤。还有一个护心镜,全部打包带回到家。由于此次是潜行任务,所以不能身着亮甲,一切轻装从简。所以我只得在内甲上面下功夫。 伴随着跌宕起伏的心情,收拾了一下午。终于挨到了晚上,我接到命令之后,便骑马。飞奔到了城门口。现场。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我没有跟他们过多寒暄,对朱高煦点了点头之后,一行人便趁着月色打马出城,开始了我们的任务。 两天之后我们已经到达了大漠深处。四周基本上看不到树木的影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山包此起彼伏。算是能勉强。不被敌人看见。这两天以来我成了除朱高煦之外,所有人最敬佩的人。主要还是因为棺材的事情。 这些军士在对我认可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也是令我挺感动,这两天以来,我除了赶路之外,其他事情都没有操过心甚至连饭食都是他们主动做好端给我。更是有几名战士直言。说与敌人发生战斗的时候,让我躲在他们背后,不要被敌人所伤害。说我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是下凡的文曲星,不应该随意的丧命。 这些军士的年纪大多也就二三十岁左右,跟我差不了多少。但他们的勇气。却不止一次的让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小人一样。 身在野外,尤其是像大漠这种地方,吃饭就只能吃随身携带的馕饼。根本就不能生火,因为只要火烟冒了起来,周围数里地都能看到。 我坐在朱高煦旁边一边。艰难的吞咽着干涩的馕饼,一边朝着朱高煦发问:“王爷,我们已经加急赶路两天了,您可知如今我们在什么地方?” “看地图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大漠深处,具体在哪里本王也不清楚但是咱们队伍中的斥候已经把周围和前方百余里的路都探的差不多了,反正顺着这条路走绝对没错。” 朱高煦也摇了摇头,表示他现在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没办法,如今这种情况只能相信斥候和头领的分析决策,万众一心,才可能完成任务。 我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疑惑。跟着部队一起又走了好几天。终于放下心来,我们走的这条路不出意外的话,正是前往鞑靼部的方向。因为我们这几天见到了越来越多的牧民,还有巡逻的士兵。 这个发现让略显低迷的队伍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朱高煦更是捂住嘴,止不住的笑。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情,背负着大家的希望。走了这么久,如果说发现走错了的话,那整个队伍真的挺不好带的。 由于现在不再是人烟罕至的大漠,而是随处都有牧民和异族士兵的草原。所以我们便决定白天找地方躲着休息,晚上再赶路。 由于晚上视线不好,所以我们的进程便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而且由于是到了聚集区周围,我们的马蹄声也不敢让他们听到所以赶路赶得非常的小心。 一路以来我们越来越小心谨慎,甚至在几天过后,我们担心骑马前行会使得自己目标变大,干脆将身下的马匹舍去,我们轻装步行前进。虽然这下子会累一点,但是也会让我们变得更安全,朱高煦应该在出发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给大家安排的马都是一些较差的马,方便随意丢掉。 不得不说,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好,一路走来没有与敌方发生任何的交际,就像一只幽灵部队一样,横跨了大漠草原一直到了现在这地方。没错,我们现在脚下所站之地便是鞑靼部的大营外。 毫无压力的潜入 我们趁着月色,站在山头上,看着不远处的鞑靼部大营。我心中一阵绝望。虽然我们此行,从开平横跨几百里来到目的地的途中都特别的顺利。但我们的好运气在此刻。差不多已经被用光了。 只见不远处的大营,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围着。四处都是巡逻的士兵。我们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摇头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混入大营中,并绑架被重重保护着的高层人物。 朱高煦也被眼前的景象给稍微震惊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他眉毛止不住的在跳。心里涌现出一股幸灾乐祸。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没想到你也跟纸上谈兵的赵括一样,哈哈。 我前脚才在笑他准备不足,有个想法便想实行。是个纯粹的银棒蜡枪头。下一刻才想到我们都是跟他一块儿过来的呀。笑他不就是在笑自己吗?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我们没办法混到里面去。整个队伍现在都沉浸在一股低气压当中,谁也没有说话。我心中忍不住的苦恼。如果在路途当中便知道最后是这种情况。我肯定会极力劝阻朱高煦他们不要过来,可是现在我们都已经把任务进行到一半了,如果说此刻在放弃,灰溜溜的回开平的话。估计朱高煦跟手下这些人的脸都没地儿放了。 我心中仔细想了想,古往今来。的各种兵家手段。终于想到一个稍微比较靠点谱的,那就是找机会制造混乱。将整个大营给搅浑。寻找时机让朱高煦带领队员来一次闪电战。 “王爷,臣有一个想法,您久经沙场能不能看出大营当中粮草所在地在哪个地方?我们可以悄悄的派人溜进去,将他们粮草大营给点了然后趁士兵都去灭火的时候,趁机潜入营帐,掳走关键人物,您看我这个想法行不行?” 听完我的想法之后,朱高煦眼神一亮。抚掌而笑:“我就说带着你有好处吧,你这小子的头脑还真是灵光。” 朱高煦使劲的观察着大营的各个细节。终于半天之后他只上一个地方朝着我说:“你看大营的西南方向便是粮草所在地不过那里有重兵把守,要想混进去点燃粮草,这难度不亚于直接潜入大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在大营的西南方有几个偌大的帐篷。周围至少有百余人在进行巡逻。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苦思冥想半天。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派一部分人去调虎离山。将看守的士兵全部引开之后,剩下的人再潜入进去。将粮草点燃。 我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块儿之后,便告诉了大家我心中的想法。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朱高煦更是当场决定由自己带领十五个人去将粮仓的守卫给引开,剩下我们五个人潜入粮仓,点燃粮草。 “王爷,你们去引开守卫需要快速,所以有马匹是最好的,这样方便你们撤离,臣刚刚观察过在大营的正南方有一块养马地只有几个守卫在那里,我们现在便可趁着夜色潜入到那里杀掉守卫之后,骑马到粮仓,在我们粮仓计划完成之后,舍去马匹,直接潜入到大营中,趁着士兵们都在给粮仓灭火的时候直接绑完人又跑到养马地,骑上马就跑。” 我把计划给大家都说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第一次去亚马逊时就要将守卫杀死呢?因为我害怕,如果只是偷完马便离去,如果守卫发现马匹的数量不对头,便会警觉起来。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而且我们绑架完人质之后,赶到养马地需要以最快速度骑马逃走,如果守卫还在的话,定会与我们纠缠,这对我们非常的不利。养马地的守卫只有几个。提前把他们杀了,应该也不会泄露出去。至少在我们任务完成之前,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几个守卫的生死。 其实这个计划也非常的凶险,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兵行险棋,我也只能祈祷上天保佑让我们完成此次任务。 交代完各种细节之后,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了起来。我带领着四个战士。趁着月色。从山坡上。牛到了,他们粮草大营不远处,找了一个小沟壑,趴着隐藏起来,朱高煦他们则是先去南边偷马之后再赶到粮仓这里。 从我们开始行动之后,我的心便吊着一直没有放下来过。但是我又得。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这一种走钢丝一样的感觉,让人非常的难受。 终于在我焦急不堪的时候。我紧贴地面的耳朵,听到了一阵微弱的马蹄声,心中一喜。朱高煦他们竟然成功的。我招呼四周的战士。悄声告诉他们,大部队成功了,正在打马而来的路上。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跟我潜入进去点火。 与此同时,我检查了一下,朱高煦交给我的火折子,一切正常。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了起来。我知道,这是朱高煦他们准备冲锋的信号。巡逻的士兵好像也发觉了,不对劲。神色变得开始紧张。 下一刻,我看到夜色中冲出了十几个手拿大刀身披铠甲的将士,就像是从地狱当中走出来的一样,看着就令人发寒。巡逻的敌方士兵,见到这个场景更是第一时间被吓的,忘记了喊话。直到朱高煦手中的刀砍到了他的头颅。 就一见面的功夫,朱高煦他们十几个人,便已经把一队巡逻士兵干净利落的甲鱼马下。而其他士兵此刻才发现不对劲。赶紧集结兵马。冲向粮草大营的门口。 我这才发现,朱高煦他们身上竟然都穿着这些鞑靼士兵的铠甲。肯定是他们在养马地将守卫杀害之后套在自己身上的。 不过这样也给敌方士兵造成了幻觉,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这短暂愣神的功夫,又给了朱高煦他们出手的时间。连杀好几个人之后,对面才反应过来。一群士兵举起手中的刀,朝着朱高煦他们砍杀过去。 而朱高煦谨记着我们的计划不与他们过多缠斗,而是。带着手底下的人。往外出逃。那些鞑靼士兵见到此情景。估计是以为朱高煦他们怕了,更是对朱高煦他们穷追不舍。我们则是趁着这混乱的时候,悄悄起身,摸进了现在无人看守的大营中。 “快,兄弟们,快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换上,记得穿戴好之后要把这些被我们扒了衣服的人藏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 朱高煦倒是无意之间提醒了我,我们如果说伪装成鞑靼士兵之后。更能接近中军大营。所以我看到地上到处都是敌人的尸骸,赶紧命令手下的人将他们的衣服换上。 一分钟的功夫不到我们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并将。这几个被我们扒光衣服的死尸。肠到粮仓当中随机,我们几个人对了一下眼神便分开各自找了一个仓库,准备实行我们的计划。 我对粮仓这个东西的概念其实很笼统。在我的印象当中比较出名的便是火烧乌巢。但我不知道粮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是一颗一颗处理好的米面还是就像字面意思一样,又有粮又有草? 我怀着担心溜进一个存放粮草的仓库当中,下一刻,我竟然止不住的开怀大笑了起来。因为我所在的这个仓库里面。竟然放着很多的油,油的周围还放置着很多缠着棉布之类的火把。 我靠,我来的这个仓库竟然是个火油仓库。而且。敌人竟然将火油跟火把放到一块儿这不是。明摆着提醒入侵者:来我告诉你这是火油,这是火把,你要是把他们加在一起,他们就能燃烧起来。 我一边嗤笑草原蛮子的低智商。一边紧锣密鼓鼓的进行着我的工作。我拿起一桶火油将它倒在了堆成山一样的火把堆上,拿起火折子便点了上去,瞬间一股火焰直冲而上。 顷刻之间的大火竟然还将我的头发给烧掉了几根,我看着眼前的效果非常的满意。又提着好几桶的火油赶到其他仓库。此时我的跑车兄弟们正在拿着火折子,焦急的点着。仓库中的粮草。我将手中的火油扔给他们,示意他们。把火油倒在粮草上再点。 又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好几个仓库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我们的计划又完成了一大段。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高兴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粮仓燃起的熊熊烈火。终于是吸引到了整个鞑靼大营的注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士兵。参加到救火的行列当中,我们四个趁此机会也混入了人群,一人找了一个水桶。假模假样的跟他们参加了一下,灭火之后,便朝着中军大营的方向溜了过去。 “嘿,小子,你们行动这么快!好样的!” 我靠,朱高煦他们什么时候跟我们混到一块儿了?不应该还在被追兵追杀吗? 我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突然出现在我旁边的朱高煦。 “别拿这种眼神看本王,就那些士兵的脑子,本王带着他们绕了一个圈之后便藏匿了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刚好粮仓的火光出来了,他们只能放弃追杀我们转回去查看粮仓的情况,我们就这样,几乎算是大摇大摆的跟在他们身后,回到了这里,没想到在去中军大营的时候跟你们碰头了,真是巧啊!” 没想到朱高煦他们那边也进行了如此顺利。既然大家都会合了,那么我们的力量更加的强大了起来,我查看了一下,他们身上没有一个人有伤势,这让我更加放心,不会有拖累。 中军大营此刻。到处都是提着水桶前往粮仓支援的士兵人声鼎沸,到处都在大喊大叫着。 此时前方粮仓正是火势最大的时候,所以本来看守粮仓的士兵还没有时间回到中军大营报告,今天晚上有敌袭的情况,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便利,因为只要敌袭的情况没被中军大营知道,那么他们便会投入更多的人手去参加救火工作,而不会留很大一部分人下来保护重要人物。 我们按照计划顺利的走到了中军大营中。观察了一下周围帐篷的不同。朱高煦此刻又打起了小算盘。 “小子,你说我们既然来了,要不干脆直接把阿鲁台给绑回去吧,到时候他们鞑靼,便会不攻自破。” 朱高煦的这个建议给我吓了一跳,这一下子目的又变了,成了斩首行动?不过我思考片刻之后,还是向朱高煦提出拒绝。 “王爷,臣觉得这样不妥,首先阿鲁台现在是咱们大明册封的和宁王,如果直接将他掳走,朝廷的脸面怕是不好看而且你要是泸州阿鲁台的话鞑靼内部虽说可能会有短暂的权力真空期,但是肯定会很快平息下来,而新推出的首领,为了压制内部的问题,同时获取所有部众以及阿鲁台旧部的认可,肯定会集结数万大军与我们拼死一战,几万人都是同一个信念,那这支部队一定很强。” “他强又怎么样,莫非你认为本王所带领的数万铁军会怕了他们?”,朱高煦毫不在意的反驳了我。我发现这个人真的是一会儿聪明绝顶,诡计频出,一会儿像个白痴。最基本的事情都想不到。 “王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当然能赢他们,但是付出重大的代价,去跟他们血拼赢得战争,和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击败敌军你选哪个?” “哦?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的原计划就很好,绑走一个重要人物而且就像王爷您最开始说的,如果我们直接绑走了阿鲁台的儿子,我觉得我们这次基本上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因为我们绑走了他的儿子,第一,他脸面上过不去,第二,他一定会为他儿子报仇,是吧?” “是这个道理,下面呢?” “发动几万人的战争,目的只是为了自己儿子报仇您觉得他的部下,他的士兵心中没有其他心思吗?可能短暂的会有万众一心的场面,但是在经过长途跋涉几百里之后人困马乏的一支军队,面对的是我们养精蓄锐的铁军,随随便便带给他们一次败仗之后,他们内部便会发生分歧,军队的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对于我们来说这便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全歼他们,等我们把敌军全歼之后,阿鲁台对我们大明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到时候说不定朝廷还会通告天下。嘉奖汉王殿下您,您的威名可就传遍天下了呀!” 得手,追兵 在听完我一通长篇大论胡扯的分析之后,朱高煦忍不住的点头。 “小子,没想到你脑袋这么灵光。顷刻之间便想出了这么多的好处和坏处。行,那我们今天晚上就逮着重要人物抓,暂时先让阿鲁台的脑袋长在他身上。” 其实我分析的这些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如果朱高煦再让我说一遍的话,我估计就露馅儿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将阿鲁台抓了,我们估计很难逃出此地。就算侥幸从这里溜了出去,也会在回程的半路上被追杀。 绑架其他人和绑架阿鲁台完全就是两码事。其他人可能。敌军追杀我们一半眼见追不上就算了,但我们要是把阿鲁台绑的的话。估计得一直追杀我们到死了,毕竟现在阿鲁台是鞑靼的太师。虽然头顶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大汗,可那个傀儡大汗,一点用都没有,基本上鞑靼的所有人都只听从阿鲁台的话。 把朱高煦这个疯狂的想法劝阻之后,我们便观察起来,周围的帐篷,大营发生的这么重大的事情。中军大营里面的大人物我们都肯定会出来查看一下的就算不到着火现场,也肯定会出帐篷,往那个方向眺望一下。不然心中肯定是不放心的。 这是人之常情,有时候在外面看到别人吵架,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情都要看一下。这是人的劣性根改不掉的,更何况。大营里面出事儿,跟重要人物们都是有关系的呀。 我们一行人散在角落里面一个二个都跟等待水下的鱼上钩一样。朱高煦更是盯的全神贯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果然由于人声越来越鼎沸嘈杂。不少帐篷里面身着光鲜的人。都探出头来朝着火地点看着。 我正在观察,这些鞑靼人长相和我们有何不同的时候。朱高煦突然悄悄的扯了我一下。 “小子,你看到那个身穿白衣的老头没有,他就是阿鲁台!” 我随着朱高煦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最大的那个帐篷里面,此刻走出了一个看起来第一眼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老头儿。不过他的脸上写满了阴谋诡计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怎么阿鲁台长着一张天生坏种的脸?” 我捂着嘴,悄声向朱高煦吐槽道。 “草原蛮夷就是如此你看到他旁边站着那个年轻人没有,那便是他的儿子失捏干,没想到我之前随口一说,竟然能在此地真的见到他,小子,你觉得我们今天晚上目的就锁定他怎么样?你之前给我分析的,我觉得特别有道理,就绑架他儿子!” 我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对于我来说绑架失捏干跟绑架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为了显示出我之前给朱高煦的那一番分析,所以我便开口对着朱高煦说到:“王爷英明,我的目标也是这个失捏干!” 既然目标已经确定,那我们接下来所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猎物上钩。我跟朱高煦商量了一下。由于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那顶帐篷里面到底有多少个人,所以一切都得谨慎。 朱高煦招手唤来一个战士,对着我说:“小子,本王有个想法,就是让他假扮成一个从粮仓回来的士兵,进入帐篷给阿鲁台他们禀告前方着火的具体情况,就可以趁机观察一下帐篷里面的人数。”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既然朱高煦专门让这名战士过来,那这个战士肯定是精通鞑靼话的,而且可能对这边有一定的了解,不然朱高煦不会派他去做这件事,我也不再多话。对朱高煦表示了肯定。 这名战士在接到任务之后,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抹了抹,又随意的走到。外面找了一个燃烧着的火堆。拿起一块火把往自己的手上,脸上都飞快的烤了一下。 瞬间一个才从火场前方回来的救火士兵的样子,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只见这名战士踉踉跄跄的跑到阿鲁台所在的帐篷门口,对里面叽里呱啦大喊了好几句话,随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门口的战士抬手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我们一群人。隐藏在帐篷的四周,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消息,片刻功夫之后。那名战士便低着头退了出来,先是在外面走了一圈儿,再悄悄的出现在我们身后。 “回禀王爷,回禀军师帐篷里面只有阿鲁台和他儿子两个人,并没有守卫,此时进去,一定能让他们束手就擒!” 我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放下心来,既然是两个人,那我们这次行动基本上可以算是成功了,不过我什么时候成了军师了? 朱高煦听完之后,大喜过望,挥手示意周围的兄弟们赶紧过来。 “王爷,我们这二十个人要是一块儿进去的话,他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觉得我们三四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剩下的人在外面给我们放哨。” 朱高煦点了点头。将各自的任务划分之后便带着我。跟其余两名战士悄悄的摸到了帐篷外,确认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我们之后,便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进入帐篷之后我们便看到了阿鲁台两个人充满疑惑的盯着我们。下一刻阿鲁台便看到了脱下头盔的朱高煦。 就在阿鲁台准备大声呼喊求救的时候,我们一个战士直接闪现到他的旁边,将他嘴巴给堵住,另外一个战士也在同时控制住了阿鲁台旁边的失捏干。 “好久不见呀,大明的和宁王!” 朱高煦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阿鲁台的座位上,对阿鲁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示意旁边的战士将手从阿鲁台的嘴上放下去。阿鲁台见此情况也放弃了挣扎,毕竟他喊人喊的再快,也快不过朱高煦手中的刀。 “没想到明皇的儿子,竟然有空到本王这里来坐坐,倒是本王怠慢了。” “这么久不见阿鲁台,你的嘴巴还是这么臭啊竟然拿我爹来调侃本王,该打。”,朱高煦听完阿鲁台的话之后,气不打一处来,阿鲁台口中的明皇是朱棣。不过现在的皇帝是朱瞻基。阿鲁台故意不解释清楚,就是想讥讽一下朱高煦。 控制着阿鲁台的战士也不客气。听到朱高煦说该打之后,一巴掌就抽在了阿鲁台的脸上。瞬间阿鲁台的左脸便肿了起来。 “阿鲁台,本王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你这狼崽子如今过得怎么样?你竟然敢放纵手下南侵杀我大明百姓,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跨越了好几百里,专门来此处烧了你的粮草大营,解解气。” “既然汉王殿下已经出了气,那是否可以返程回去了呢?我鞑靼部一直与大明修好,汉王殿下这般做怕是会给双方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我看着他们两个在这里唇枪舌斗。心中一阵烦躁之意,朱高煦这人真是到哪里都不忘记得瑟一下。明明。如今我们最差的就是时间,他竟然还浪费在斗嘴上面。要是待会儿有士兵进来给阿鲁台报告情况的话,那基本上我们算是全部暴露了。 “王爷,此时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赶紧把他儿子绑上,我们马上走!”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开口提醒朱高煦。其实朱高煦也才回想起来,我们是要做正事的。 “快快把阿鲁台的儿子给绑上记得绑上之后给他披一件外衣,让别人看不出来他被捆缚住的身体,然后再把他打晕过去方便携带,快点儿!” 失捏干一听这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似乎在说你跟我父亲的恩怨关我屁事儿啊,为什么突然要来绑我? 我看着他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倒也是想笑。我们的战士就像捆猪一样,片刻的时间便把他捆得严严实实的,随后也不顾失捏干呜呜呜的请求。一掌砍在他的后颈处。失捏干瞬间瘫软下去。 “汉王,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绑我儿子?” “无他,本王就是想跟你儿子喝喝酒而已,你们这地方的酒难以入口,所以本王决定把他带回大明,让他品尝一下我大明的好酒。” 阿鲁台知道自己儿子要是被我们绑走之后,怕是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便开始威胁朱高煦。 “汉王你这样擅自行动,难道不怕边关再起战火不,怕我几万草原儿郎与你明国开战吗?” “笑话!我泱泱大明,几时害怕过你等蛮夷?自太祖高皇帝开始哪一次你们不是被我大明打的抱头鼠窜?此时此刻你就别在这里给本王放狠话了,有种就打过来!我在开平等你!” 朱高煦强硬的将话顶了回去。丝毫不害怕阿鲁台的威胁。 “好好好!你明人竟敢如此欺辱于我?我阿鲁台发誓与你们不共戴天!汉王你说你在开平卫?好!那你就等着本太师率领无数草原儿郎,来踏平你们吧!” 阿鲁台瞪着眼睛。低声的朝我们怒吼道。尽管如今他已经特别愤怒了,但是依旧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我们的战士还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既然还想报仇,那就肯定不愿意死在此地。 “你说你跟本王不共戴天,那本王可就太高兴了,本王已经许久找不到一个对手了这样,既然本王已经得罪于你,那干脆本王在得罪的狠一些,刘文武,你把阿鲁台的嘴巴给他堵上,然后把他衣服裤子全部给他脱了,找根绳子把他绑在这帐篷的柱子上,快点,绑完之后咱们马上就撤。” 那名名叫刘文武的战士。丝毫不苟的执行着朱高煦的命令先是找了一块破布把阿鲁台嘴巴堵上,然后在他不断的挣扎当中脱掉了他的全部衣裤,正准备绑他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招,就是把他手给绑住,另外一端绳子穿过帐篷的顶梁,将他吊了起来。 朱高煦对刘文武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想法非常的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鼓励。此时的阿鲁台被半吊着,双脚垫起来刚好可以触地。这导致他的样子特别的滑稽,我看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更是趁着朱高煦他们没注意到我的时候,悄悄掏出我珍藏许久的手机,对着被吊起来的阿鲁台一阵猛拍,尤其是整体的样子跟脸部的细节我拍的非常仔细,我像我们成功回去之后,便将阿鲁台的这样子找人画出来。复印百分千份。等阿鲁台来找我们大战的时候,便将这些画流传到他们的手中,来刺激阿鲁台。让他怒火攻心,昏招频出。我发现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像个军师了… 在阿鲁台不停的挣扎当中,我们带着昏迷的失捏干溜出帐篷。把所有人都集合完毕之后,便快速跑着。计划中养马场的地方跑去。途中碰到了好几次敌人的巡逻队都被我们敷衍过去了。 也不知道这些敌人是咋想的。问我们搀扶着的人是怎么回事?我们随口一说,他喝酒喝醉了。对方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我们走去,连续好几次都靠着一个简单又毫无逻辑的借口混了过去,导致我对他们的智商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 鞑靼部的大营,跟大明的京城不一样。虽然都是。手老所住的地方,但大明拱卫京师的部队就有很多人,而草原上的部落都是零零散散的,包括鞑靼部他们一般都是发动战争之前才大规模的集结到一起,平时都是在自己的小部落当中。所以鞑靼部的大营平时只有几千多士兵。正儿八经的防卫跟大明的京城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要是在京城我们准备绑皇帝的话,估计还没进去,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且鞑靼部的大营,深入漠北。基本上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从几百里之外跑到这里行不轨之事。这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想法。除非有人跟朱高煦一样,无聊且不要命。 我们就在这各种巧合之中成功的混入了养马地。一人三马,骑上就跑。 这一过程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我们直到离开大营十里开外之后都没有发现有敌人的兵马。来追我们。此刻我们膨胀的心情。达到了最顶峰。我们这次基本上是完成了一个难如登天的事情。古往今来,能像我们一般,估计也没几次,大家的心里更加的骄傲更自豪。 不过人群当中总是有一个人是最清醒的,那就是我,我虽然感叹我们这次取得的成就非常之大。但是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小心翼翼的,回去的时候一人三马大张旗鼓,身披铠甲。而且。我们的速度其实并不是很快,一路上甚至有好几个人停下来说说笑笑,拉屎撒尿。非常的耽误时间。跟来的时候战战兢兢,完全不是一个样。 我不想让这些战士在马上要成功的时候,由于自己的自大而丢掉生命。所以在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当中,我一直特别严厉的对待他们,告诉他们此刻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路,而不是一路走一路玩,他们虽然很恭敬的答应我,但是依然是我行我素。 我又去找了朱高煦,想让他核实一下这些人,但朱高煦此时也跟他们一样陷入了自大当中,不可自拔。我这才发现整个队伍心态的变化不光只是少数人,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不太正常起来。 在我们从。鞑靼大营出发返程的第四天。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大堆的奇兵,我看了一下简直就是遮天蔽日,在我们身后很远的地方都已经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如果我们心态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像才来的时候那样谨慎小心。此刻我们估计都。走了一大半的路了,对面一定也是追不上咱们的。我不停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跟手下人怄气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逃离他们,回到开平城。 为了活命,战斗 此刻我必须冷静下来。我们一共只有二十个人,是一定硬拼不过他们的,所以我们需要分兵。我看向朱高煦问到:“王爷,你可知此地离开平城还有多远?” “约莫还有两三百余里,远倒是不远。不过这些追兵怕是不会给我们回去报信的机会了。” 两三百公里也就是一百多公里。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如果说我们离开平城还很远的话,被追兵追上。还能稍微好过一点,如今胜利的曙光就在面前,而我们却再也触碰不到了。就像死在了黎明之前的黑夜,这让我非常的不甘心。 “王爷,如今不管怎样我们也要拼一下,就由您带领几个人带着失捏干,一人三马尽快回到开平城呼叫支援,我们剩下的人在此地拖住对面。这是目前唯一能确保失捏干能够安全回到开平城的办法。” 我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场所有战士的认可,唯独朱高煦一副暴躁的样子。 “你是想让本王抛下我的袍泽兄弟独自逃跑?本王要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开平城,那我手底下的人会怎么看我?那我以后还怎么回到顺天府去面见我那死去的老爷子老爷子可是从来没有抛下手底下的人独自逃跑过,我更不可能,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要不你带点人回去吧,我在此地拦截他们。” 听了朱高煦的话,我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悲怆的感情。今日我们这二十人不可能全部逃跑成功。肯定会有人战死在这里了。谁也不想死,但是没有办法。 我不想像个小人一样的逃跑,但是时不我待,我们此次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与磨难,为的就是最终的胜利。现在马上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了。我咬着牙,作出了决定,点了几个人之后让,他们带着失捏干,跟我马上出发一刻都不能延误。 让我没想到的是被我点出来的几名战士竟然表现出一副很羞愧的表情,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军师,麻烦您,能不能重新选几个兄弟,我们想要留在此处为大家拖着对面。” 这tmd都脑袋出了问题。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批评他们,因为这样的话会让我处在一个绝对孤立无援的位置之上。 “汉王殿下,如果您不来做这个决定的话,估计我是没有什么能力把诸位兄弟给分开的,没那个本事。要不您亲自下达命令,或者您就安排两个人将失捏干押送到开平城,我们所有剩下的人跟你一块儿前往迎敌!” 我无奈的朝着朱高煦请求道,其实我想了一下,区区二十个人根本是无法与对方的大军作战的。就算几个人带着失捏干跑了,剩下的人估计也抵挡不了敌方太久的时间。小部队很可能还是会被追杀。如果我要死在孤独的惶恐中,还不如就让我跟随着大家一起战死沙场。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便不再迟疑斩钉截铁的对朱高煦说道:“殿下,臣并非沽名钓誉之辈,此等情况下,臣也愿意让蛮夷试一试臣等宝剑是否锋利,虽然臣之前未曾长期居于军旅当中,但切莫轻看于我,别以为我来军中没几天,就长不出军人的骨头!” 心理学当中讲过,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一种亢奋的群体当中,在某一刻他也会不自觉的跟随着一起亢奋,虽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亢奋的感觉完了之后会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后悔。但当时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加入到这种情绪当中。 我眼睛中燃烧着非常浓烈的战意,对着朱高煦诉说着他们对我那种异样眼光的不满。虽然我之前没有当过军士,我也是因为这一次从京城到北方开平城,去驻守的时候,才开始跟他们军队有一个长期性的接触,一直到鞑靼大营,再到现在,算下来我跟他们军队接触的时间也不过可能一两个月吧。甚至还会更少一点,因为我确实记不太清楚时间了,但是他们也不能总是觉得我是一个外人,毕竟该杀的人我也杀了该做的事情我也做了。 此刻一行人拦截,分出两三个人带着好不容易得手的失捏干,快马逃回开平城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能大家都知道这种办法是唯一比较可行的了,但是都不愿意自己去做这个逃跑小队的人,而我则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企图。让别人也加入我的逃跑小队当中。但我保证我答应的时候绝对没有太多私心。 我的这一行为引起了他们的不满。所以在他们的一击之下。我脑袋一抽竟然选择留下来跟他们一起送死。在我说话的时候,我非常的情绪高涨,斗志昂扬。但是说完之后便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好好好,不愧是老爷子亲自选出来的人此次如果说我们能够活着回到开平城,那我朱高煦认你这个兄弟!” 朱高煦听了我的话之后非常的开心。首先。他强硬的安排了两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在中军大营绑架阿鲁台和失捏干的刘文武跟另外一个战士,让他们两个人出列,带着得手的失捏干,赶紧快马赶回开平城,同时向开平城求援。 而我们剩下的十八个人则是两两一组,互相给对方整理了一下铠甲。随后朱高煦抽出长刀,竖放胸前,骑马走到我们所有人前面:“今日我们可能会在这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失去我们的生命,也可能运气好,丢一个胳膊,丢一个腿儿,拖着残躯逃回大明,还记得你们出征之前,所有人都给自己备好了一个棺材放在衙门中吗?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参加此次任务,那希望各位都能血战至终,死得其所!” 趁着朱高煦在给他们打鸡血的时候,我阴着一张脸也走到了他们前面,不过我不是来给他们加油打气的,我是趁着最后还没有开战的时机,来把我心中的怨气发泄一下的。 “几天之前我们得手之后,我便不止一次了,催促你们不要在路上嬉戏玩闹,首要的任务是快马赶回开平城这才是我们任务真正的胜利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本官的话包括汉王殿下,你们每一个人都开始骄傲自满,甚至觉得对方的千万兵马不及你们十余二十人!此刻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应该为自己赎罪为我们此次任务极有可能的失败赎罪,至于如何赎罪那就请你们拿起手中的长刀,奋力的朝着敌军挥舞吧!” 一支部队不光要为了自己的荣誉而战,有些时候时如也是鞭策他们奋勇杀敌的一种信念。对于身后赶来的敌方大军,我害怕他们的荣誉感只能支撑他们不长的时间,所以我现在才选择做这个恶人。 “军师我们知道此次如果不是我们的自大,可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诸,位兄弟只能拿自己的命来弥补自己的错误只是连累了军师!” 这番话说的我还是比较舒服,摆了摆手,此时此刻后面的敌军离我们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了,我趁着最后的时间举起刀对着他们喊道:“日月不易,永照大明,诸位,举起你们手中的大刀,随本官一起,杀敌!” 朱高煦早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杀心。强忍着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举起大刀便朝着敌军而去,我们也紧随其后。就这样如同螳臂挡车一般的十八个人。便跟对面至少一两百人厮杀在一起。 不过这次我们身上都穿着从敌军大营里所掠夺过来的重甲。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优势,这只敌军看起来应该是先头部队为了。快速的追赶我们,所以都没有身披重甲,而是穿着轻便的轻甲,这样不会减缓他们的速度。 朱高煦进入战场之后,就像一尊杀神一样,来一个杀一个。而且他的武功之高,三四个人都不能近身。一时间我们这十几个人竟然打出了跟对面五五开的气势。 我跟随在他们身后冲入战场,一边与敌人缠斗,一边心中在思考。此等情况下,我们有没有可能可以成功逃脱? 这是一支轻甲部队。只是敌方大军所派出的先遣队。那说明后续应该还有重装骑兵。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如果有活着的机会那是更好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的局势,敌军其实也最多不过二百人左右。如果按照上一次在开平城外的战斗方式的话。我们还真有可能能存活下来,那既然如此,更需要找到这支部队的弱点。 而最简单的弱点就是一支部队的头领就像我们的朱高煦一样,如果说朱高煦不慎被对方杀死,那我们这支小队基本上算是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光是一支部队的军心就会坍塌。 不过我自己是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领头人的,因为他们这只敌军的衣服。各有不同。有穿皮甲的,有赤着上身的,有只穿了一件薄衣服的。这让我内心大急,可能这种情况只有朱高煦能够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出谁才是首领吧,但是朱高煦现在已经跟对面厮杀在一起,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他。 就在此时。敌方发现了我这个游弋在人群周围的落单之人,随即两个人便朝着我提刀而来。 我发现了不对劲,但是我没有地方跑,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跟他们两个打斗了起来,不过还好,因为此刻都是没有给双方马匹冲锋的时间,只有慢吞吞的坐在马上打斗,不用担心胜负只是一瞬间。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跟朱高煦学习杀人之术,而且这次出来执行任务的十八个兄弟,都是军中熟悉各种下三滥手段暗杀之术的人。我没事也在他们那里学会了许多下三滥的招数。 等待那两个人快马赶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先仰装一刀往前面一个人身上劈去,在他抵挡的时候我直接翻身上马随即。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的一把短刀直接朝着他骑着的那匹马的屁股上戳过去。 这一招很管用,瞬间的功夫那匹马变发疯了起来。直接冲到人群当中。给现场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而马背上的那名敌人现在也没功夫管我,因为他已经被马代的人群里面撞的荤素不分了。 解决掉这一个对手之后,我示意另外一个敌人从马上下来,在地上跟我一战。为了表示我对他的尊重,我还把刚刚戳马屁股的那把小刀扔到地上,双手握住唯一一把长刀,挑衅的看着他。 他也看出我想跟他来一场公平的决战。点了点头,一个翻身从马上稳稳落下,站在距离我大概五步之外。一脸狞笑的看着我,举起手中的刀示意我上前攻击他。 我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看不起我,不过这也正是我想。得到的答案。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迎接我上前攻击的时候,我突然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弩,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箭射过去。 三秒钟之后我走到他的旁边,从他的头顶拔出弩箭,收回自己的身上。这名敌人的眼睛中。似乎还夹杂着震惊和后悔,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怎么可能没事儿跟你搞什么,西部牛仔决斗之内的剧情啊。战场上面当然是以最快速度解决掉敌人才是最好的策略,如果我的麾下有这种想跟敌人一对一公平决斗的士兵,我肯定会把他吊起来打。 解决了两个敌人之后,我重新开始观察起了整个战场的局势。此时此刻,朱高煦他们已经力有不殆了。不管是冲刺还是砍人的动作都开始变形了起来,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全部殒命于此。这种情况下面我不可能再缩到一边。 我悄悄的把手中弩箭重新上好,我只有这一支箭,而且。这一把弩也是我从刘文武的身上得到的,偶然之间我看见他喜欢用这种小弩去打鸟。便以我军师的淫威扣下了这把小弩,没想到在此时竟然有了大用。 我只有一次机会射杀敌方的首领,而且就算这一箭射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所设的究竟是不是我的目标。但是如今我只能猜一下上天的好运眷不眷顾我了。 我一边参加到战斗中去,一边还需要分出精力去寻找对面类似于领头人的目标,这让我。片刻的功夫身上便多出了几处伤口,血流不止,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伤口了,如果不能逆天改命的话,待会儿迎接我的就不是这些小伤口,可能就是碗大的一个疤了。 存活,报复 此刻战场上已经是尸横遍野,我们这边的人也已经倒上了一大半,只有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当中。对方也已经死伤过半。不过就算这样。对方也依旧是我们的数十倍之余。 就在我心中暗叹,今日怕是的命丧于死之时。突然看到了,离朱高煦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敌人正坐在马上闲庭信步的来回走动着,如同一只狩猎成功的狮子看着自己的猎物,痛苦挣扎。 莫非这就是这支队伍的头领。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我的猜测是否正确。端起手中的弩。瞄准对方扣动了扳机。我也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我竟然能够一发命中。而且这支弩箭竟然直直的射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人瞬间从马背上倒了下去,紧接着他周围传来了一阵骚动,我心中有了计较。这个人就算不是头领,那肯定也是有特殊身份的人趁着对面传来骚动的时候,我对着朱高煦以及剩下几个兄弟大喊道:“敌将已被我射杀,兄弟们赶紧撤!” 朱高煦以及几位存活下来的兄弟,听到我的喊叫之后也。士气大振,随意砍倒几人之后,便朝着我的方向飞奔而来。就这样,我们几个人趁着敌军骚动的时候。赶紧跃马朝着开平城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敌军在短暂的调整之后,又重新朝我们追来。这个时候我们心中。必死的决心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对活着的执念不断催促着我们不能停下。而身下的麻也似乎领略到了我们的意识。奔跑的速度飞快竟然渐渐的和敌方拉开了距离。 “好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有能够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这本领,本王倒是有点不服气!” “王爷你tmd别逼逼了行不行?我们还在逃命呢!” 我憋着一肚子的火,朝朱哥去怒吼的要不是他们骄傲自大,我们根本就不会碰到这种事情,而且现在才从虎口脱险,还不是百分百的安全,他竟然又有心思在这里开玩笑。 在我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过朱高煦也知道此刻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灰溜溜的与我拉开距离我们这一行人。就这样拼了命的朝着南方跑去。 我们不停歇的跑了一个晚上。已经精疲力尽了。身下的马也累得直吐白沫。估计再这样跑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我们离开平城大概还有几十公里的样子。 我清点了一下。存活的人马加上我和朱高煦在内,一共还有六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随随便便碰上一只敌军都能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王爷兄弟们都已经不行了,我看你要稍微好一点,我们把所剩的马匹全部给你你换着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开平城,我们留下来给你做掩护。”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再奢望自己能够活下去。朱高煦,这个人本心不坏,这么久的时间当中,我也逐渐认可了他的为人。既然我是没办法走到最后了。那就让朱高煦带着我们的希望活下去吧。 “不可能!小子,你是在羞辱本王?大丈夫宁死不逃!” 好嘛,我一番苦心喂了狗。就在我查看,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能不能作为一个风水宝地埋葬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莫非敌军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只有朱高煦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这马蹄声特别的沉重,说明马背上的人一定是身披重甲的,而敌军追兵没有一个人身穿重甲他们的大部队更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莫非是我们自己的兵马?!” 朱高煦分析的没错。下一刻我便看到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升起了一大片灰尘,同时伴随着一片高举着大明旗帜的大军。 我激动的蹦起身来,用手指着大军来临的方向对着兄弟们大声的喊道:“兄弟们快看呀,我们自己的大军来救我们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那获救的曙光之后都兴奋的大叫起来。却没有发现敌军的士兵也已经非常的靠近我们了。 这个时候还是只有我发现了敌军的中介,此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我们的大军离我们目测还有两三公里的样子。而敌军离我们只有区区几百米的距离。 “所有人赶紧上马,朝着我们大军的方向跑,敌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我冲着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朱高煦他们大叫的把他们拉回到现实当中。 听到我的喊叫之后,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我们的危险其实还没有解除。赶紧跳上马,继续朝着大部队狂奔。可是我们的马已经支撑不住了。走两步就得歇一下,走两步就得歇一下。根本不可能完成最后这两三公里的奔跑了。 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我们如今面临的情况就是明明一抬手就能摸到胜利。可我们就倒在最接近胜利的地方。 敌军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不管怎么鞭策身下的马都跑不快。正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我们旁边的四名战士突然上提前约定好一样,转身朝着身后的敌军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对我们大喊道:“殿下军师!兄弟们这就去帮你们把敌军拦住!你们两人趁此机会,赶紧和大部队汇合吧!” “你们这群混蛋,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朱高煦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怒不可遏调转马头就准备冲过去跟他们一同赴死,我估计还想顺便骂骂他们。我赶紧把朱高煦的缰绳扯住,朝着他怒吼道。 “王爷你在干什么?此刻不是你任性冲动的时候!兄弟们放弃自己的生命让我们两个得以活着!你这样做就是让他们白白牺牲!” 我制止住朱高煦的发疯,然后拿起小刀在他马屁股后面狠狠的扎了一刀。可就算这样,那匹马也只是微微的提升了一下速度而已,不过聊胜于无,我也给自己的马来了一刀。 朱高煦一边跟我朝着大部队飞奔,一边转头看向身后的敌军。我们那四名兄弟已经和对方缠斗到一起,在奋力杀了对面排头的几人之后,便都被敌方斩于马下,甚至有一个敌人还将我们一个兄弟的头颅拎在手中不停的旋转着。 朱高煦看着对面所做的恶行怒不可遏,我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止不住的愤怒,可如今并不是我们逞能的时候。只有先将这个仇恨。埋在心里等待和大部队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身后的敌军此时已经陷入到两难当中,又想继续追我们,但是又看到了我们前面正在集聚而来的大军,所以他们开始犹豫不决,趁着这个机会,我们终于和大部队汇合在一起。 在大部队最前面的便是提前带着人质回开平的刘文武,见到朱高煦之后,直接单膝跪在朱高煦面前:“禀王爷,卑职未能在最快时间赶回开平城,导致王爷深受重伤,该万死!” “别说这些屁话,本王命令你们带着本王的怒火杀光眼前的这些敌人,把他们的头颅全部砍下来,身体埋在一块儿,本王要垒京观!” 朱高煦勉强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便再也控制不住从马上跌落下来,众人赶紧将他接住,我要稍微好一点,在众人的搀扶之下,和昏迷的朱高煦一起被送到了队伍后方。 在随行医官给我们包扎好伤口之后。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小厨房所做的饭食,一顿饭的功夫都还没有完,前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敌军的追杀小队顷刻之间,全军覆没。 此时战场前方的将士们正在按着朱高煦的命令。将敌方砍头以及垒京观,我在士兵的搀扶之下到了京观面前。对着这一座尸体小山,当众撒了一泡尿。 从上一次在开平城外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开始直至现在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经历了好几场,我手中的人命也已经快上十个了。这让我不再怎么畏惧战场和死人。对于穷凶极恶的敌军来说,不管怎么做我都觉得合适。 在对着京观宣示了我的愤怒之后。我召集这支队伍的大小军官一起开了一个会。由于朱高煦此时还在昏迷。我便接管了他的权力狐假虎威的坐在了主位上。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此次的任务我功不可没。 “各位兄弟今日本官召集各位,不为别的就为汉王殿下的这一身伤口,敌军从漠北深处,鞑靼大营,一直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们一行一共二十人,除开回来报信的两人以及我跟汉王殿下之外,其余所有人全部战死在战场上,此仇我们不能不报!” “李大人说的对!此仇我们必须要报,李大人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原山东都指挥,如今是汉王副将的靳荣义愤填膺的开口道,我抬手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既然大家这次率领的接近一万的大军,那我们就趁着鞑靼部还没有集结起大军的时候,将靠近开平城的达达部落全部打劫个遍包括但不限于军马铠甲,甚至他们的人,我们也要尽可能的全部打包回来,作为奴隶,来修整开平城的城墙,众将可有异议?” 大家的表现让我非常的满意,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而是待我首肯之后,飞快的回到自己所部,集结士兵准备执行我的任务。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除开留下一千人的防卫部队之外,剩余九千余人全部散开到四周去洗劫鞑靼部落。朱高煦在醒来之后听到我的打算也是恭维了我好大一阵。 “小子本王越来越发现你的心眼儿坏的彻底,要是谁惹了你的话,肯定活不长。” 抠了抠脑门,总觉得他是在骂我,不过我也并不想跟他斗嘴。 “王爷,此次从鞑靼逃回来,牺牲了十六个兄弟您的责任是最大的,如果不是您过于自大,而且无下限放纵手底下人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牺牲这么多人,也许会全体毫发无伤的,回到开平城,圆满完成任务。” 我先是把朱高煦批评一顿。此时此刻我并不害怕他,因为我也是立了大功劳的人,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此次任务可能根本就不会完成,我有这个资格。 这一段时间同吃同睡,我和这些战士结下了深刻的友谊,但是最后他们都在我的眼前被敌人杀死,这让我非常的痛心。 明朝的征兵制度是军伍制,简单来说,就是你如果当了兵,你这一家祖祖辈辈都要当兵,如果你死了再从你家里重新抽出一个人来顶替。这些战士的年龄都跟我差不多大。想来家里也是上有老子娘,下有幼儿嗷嗷待哺。 “王爷我建议回到开平城之后,这十几个死去的兄弟由您给他们家里发放阵亡抚恤金,而且不要再从他们家里抽出兵丁了,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我不想由于朱高煦的失误,导致这些战士家破人亡。明朝的征兵制度非常的畸形,我改变不了这个大时代,那会将我推向万劫深渊。不过死在我面前的这十几个人,我还是想保下来。 朱高煦听了我的话之后罕见的没有反驳我而是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最后我也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我身上也受了很多处的伤,有好几处到现在都还在流着脓血。也需要好好的养一下。 在此地驻扎了十余天,出去劫掠的部队也都回来了,不仅带了很多很多的马匹,更有数不尽的鞑靼人,我看见了他们的收获,非常的欣喜,这下子总有足够的人手去修补开平城的城墙了。 部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统计此次的收获。一共劫掠了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部落,除了匕首之外,所有兵器全部都给抢了回来。所有的马匹都牵了回来。妇女儿童,没有人要,但是青壮年劳力也都被押送回来。各式各样的盔甲有两三千,马匹接近一万。押回来的苦力也有一万多一点。 这下子赚大了,赚大了。我一整天都是喜笑颜开的。等他们统计完之后,便集合部队返回开平城。 合伙做买卖 回到开平城之后,我一时间竟然升起了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么多天的经历,对我来说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朱高煦先是把带回来的俘虏统一安排好,而且决定第二天开始就进行对开平城的修缮,因为不久之后我们肯定会跟鞑靼的大军作战,墙体修的越坚固越好。 随后又找到军需处安排了一下这次十几个战士阵亡的后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朱高煦去派人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去看看关押在牢房中的失捏干。 “王爷我们这才回来,好歹休息一下,臣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透彻呢…” “你那一点小伤,有啥好看的,赶紧跟本王去看看失捏干才是正事,为了他我们可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明明就是因为你的失误,才导致我们付出惨痛的代价。竟然想把锅甩在失捏干脑袋上,真是令人不耻。 进入牢房之后,我们快速走到关押失捏干的牢房门口前。失捏干看到我们之后,猛地站起身来,抓住栏杆朝着我们大喊大叫。 “王爷,这人他说啥呢?” “哦,他说他又没惹我们,明明是他爹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去抓他爹,而是把他抓过来了?” 孝死我了,这人还真是一个孝子贤孙。不过他确实挺倒霉的。看着他那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心中竟然涌出了一丝同情。 在看完他的笑话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大牢,朱高煦继续去处理他的军务,鞑靼部极有可能会派出数万精锐,在开平城外跟我们进行一场大战。朱高煦也是丝毫不能懈怠。 而我则是开始进行我自己的计划。找人要了一些纸笔。随后吩咐下人守住我的房门,任何人不经通报都不许进来。 准备好一切前期工作之后,我便反锁大门,随后掏出藏在衣服中的手机,打开相册,点出在鞑靼中军大营那天晚上,所拍的阿鲁台被吊起的果照。 我从小没什么其他的爱好,除了唱歌画画踢球,从小便喜欢拿起毛笔画国画,现在的水平在一般人当中也是算比较可以的了。 没想到我从小无意之间养成的兴趣爱好,竟然在此刻给予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将阿鲁台那天晚上的样子仔细的临摹在宣纸上。然后又专门翻开一张给他脸部的特写照片,将整个脸部用另外一张宣纸仔细的画出来。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便完成了我的画作,左手右手分别拿着一张宣纸,左手上拿着的,是他被吊起来整体的样子,右手上则是画着他整个脸部的特写。主要是我没有那么高超的技术能够在整体画上将他的脸部也完全按照比例画出来,所以我干脆画成两个部分,然后让朱高煦去军中找人,把这两个部分拼凑到一起。 我看着手中的两幅宣纸画感到非常的满意。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拿着画去交给朱高煦,朱高煦看到我画的画之后。嘴里的酒瞬间喷了出来,一副不敢置信的瞪着我。 “这是你画的?!小子,你怎么能把那天晚上阿鲁台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娘嘞,就连本王在阿鲁台的%上用绳子打了一个你教给我的蝴蝶结都画出来了,你这么厉害呢!” 朱高煦不说还好,一说还把我整的挺尴尬,之前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拿着绳子打了几个蝴蝶结,朱高煦见到这玩意儿挺好看,我便教给了他。没想到那天晚上在中军大营里面。刘文武把阿鲁台吊起来之后,朱高煦看到阿鲁台的那啥。竟然玩心大起用了一根小绳子,绑在阿鲁台的那啥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还弹了别人一下。 “殿下,我们都是高级人士,不谈这种低俗事情,陈,把这两幅画交给你。殿下去找到军中善于绘画之人,将两幅画合并到一起。记得一定要把阿鲁台的脸部细节给画出来,到时候弄个雕版,印出个几百上千章的传阅给城内的所有人都看看顺便再弄一部分散发到草原上面,此曲一定会让阿鲁台气急攻心,昏招频出的。” 朱高煦双手一拍,兴奋的说道:“本王就知道你这小子屁眼里面从来就憋不了什么好屁,如果这话在草原上面流传起来之后,那阿鲁台将会颜面扫地,毕竟大家听到你阿鲁台被人绑架,和看到你被绑架的时候的样子,根本就是两码事。那这样到时候草原上一定会有人不服他,周围的人都开始动小心思之后,那他的大军几乎就可以算是一战而溃!” 我不想跟朱高煦这种粗俗的人一起说话了,我明明给他限了一个多么好的招数,他竟然反过来骂我。不堪入耳的话,我都羞于说出口。 既然我的事情完成了,我也不想再跟他待在一块儿,拱手告辞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接下来的几天我非常难得的好好休息了起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来烦扰我。等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我就开始每天跟随着士兵的操练。主动的学习了军中武术。多个技能多一份保命的希望。 如今我在开平城的地位越来越崇高了起来,尤其是在朱高煦的将士们都听说我此次任务当中所发挥的作用,以及悍不畏死的精神之后,对我越来越崇敬。 我十分享受这种融到集体的感觉。在统一的操练之余,我也经常跟那些潜伏在这支队伍里面的锦衣卫探子一起,探讨他们的暗杀技巧以及潜伏技术。 一个多月以来,我简直跟之前的自己有天壤之别,现在的我浑身都是古铜色的。身体也比原来健硕许多。拿起武器不会像原来那般吃力。这让我对自己非常的满意。 而且这一个多月当中,军队上次俘虏过来的鞑靼人一刻不停的在修整着开平城的城墙。如今基本上已经修缮完毕。我们也没有亏待他们,每天都是给了足够的粮食。 最开始的时候跑了很多人,不过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士兵追回来,在他们面前砍头示众。让他们知道如果逃跑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这种恩威并施的状态下,这些俘虏做事特别的认真且快速。现在的城墙非常的坚固,而且看起来就是一种军事重镇的感觉。 阿鲁台被吊图也成功刻成了雕版,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印刷出来,据朱高煦前几天给我说的,索印刷出来的,可不止区区一千份,到目前而言都已经接近五千份了,朱高煦准备把这一幅图卖到大江南北去,不光只是做一个羞辱敌人的作用。 我不得不佩服朱高煦的商业头脑,想必大明朝的人们都特别好奇鞑靼太师阿鲁台被折磨的样子,所以朱高煦这个生意绝对能做成功。 一想到这回事儿,不行!我才是这幅阿鲁台被吊图的作者呀。朱高煦不会想把我扔到一旁自己独吞这个生意吧? “王爷,此幅画是臣自己呕心沥血记在心坎中的。就算在我们逃亡途中,历经千难万险臣也没有将它忘却,您如果要将这幅图画卖到大江南北做成生意的话,那臣必须得占点份子,王爷,你也不想以后听到别人说你强占部下的创意吧…” 朱高煦最开始听我说的话听的。眉毛不停的抖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给我两巴掌,所以我说到一半赶紧转换语气,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同时也在隐晦的威胁他,如果不给我分份子,我就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让他丢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威胁对他起了作用,他不情不愿地伸出三根手指示意分给我三成的份子。 “才三成?王爷,您自己说说,这是我画出来的,建议也是我给您提的,我又是出了最根本的东西,又是提供了商业头脑,您就只给我分三成,如果您这么没诚意的话,大不了臣也不要这点分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一定得让天下人都知道王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损人利己,不顾同胞之谊,与民争利!” 我这一圈巴拉巴拉下来,把朱高煦说的面红耳赤的。虽然古往今来,王宫贵族总是得到最好的。不过任谁和与民争利这个词沾上,总是让人感到不耻的。 所以在我的不断言语拉扯和各种好话说尽之下。朱高煦最后不情不愿的分了我五成利,这也算是跟他平分这一场生意,我也算没有吃亏。其实我并不在乎到底能赚多少钱,我只不过想把赚的这些钱全部。给那十六个因为我们而死的战士家中,让他们家里过得好一点,毕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才惨死于异族的刀下。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好几天,一切都朝着预想的方面发展着,阿鲁台被吊图已经开始在城中大肆宣发,对于缺乏精神生活的城民以及将士们来说,这幅图片无疑是让他们无聊的生活泛起了巨大的波浪。 这天我正在衙门里喝茶。时不时的跟旁边的人讨论一下最近发生的趣事。突然衙门外面传来一阵娇喝,这让我一下子精神亢奋的起来来到开平之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女孩子了。 当然城里面肯定是有女孩子,但是我长时间都在衙门里面处置公务,完了之后便是回家休息,基本上没有到街上仔细逛过。而且我也不敢招惹当地女性,害怕会引起反感进而导致整个军队被本地人所厌弃。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女声让我一阵悸动。声音特别的好听,不过让我感到疑惑的是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这个时候我也倒没有仔细想,而是猜测,莫非是个女孩子来衙门上告状?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争取让女孩子进来之后看到我最年轻帅气的一面。不过下一刻我的双眼变瞪的非常大,整个人瞬间变得无语了起来,因为闯入衙门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朱高旭他的私生女-朱宁静。 自从上一次在山东我被打了板子之后,这个宁静小姐亲自给我屁股上完药。我每次看见他都躲着墙根儿走。因为我觉得特别尴尬。而且在朱高煦强行安排了我跟他的婚事。更是让我有点儿汗颜。当时朱宁静在朱高旭走了之后便警告我不许打她任何主意。这个让我更是觉得无法与之交流和接触。 在我们旁边站岗的刘文武看到是这位大小姐。竟然对我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让我心中直打突突。 “刘文武,你在这里笑什么?不知道我是你的上官吗?什么时候上下级观念这么不清楚了?而且你看看外人直接就能冲进衙门里面。防卫工作一点儿都不认真。要是眼前的人是个刺客怎么办?我命令你赶紧把这位小姐撵出去,我们这是工作的时间。” 其实我并没有对刘文武生气,只是我不知道这宁静小姐。大张旗鼓的闯进衙门里,到底想干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让我一阵手脚哆嗦,所以便想个由头让刘文武把他给撵出去。不过我小看了刘文武。 “军师不是下官,不想拦截。可是宁静小姐的爹是殿下呀。下官要是把宁静小姐给撵出去,可能晚上我的脑袋就挂在衙门口了。” 刘文武先是冲我抱拳敷衍的解释一下,之后又转过头看向怒气冲冲的朱宁静。 “宁静小姐不知您今日过来是找军师有事情吗?如果您跟军师有私底下的话要说的话,那下官就招呼大家一起告辞,给您跟军师留下谈论的空间。” 刘文武这小子就是典型的卖主求荣的货色。丝毫没有看到我那张阴沉到快滴水的脸。一个劲儿的在那里舔对方。 “本姑娘今天确实有事情,要跟你们的军师私下谈谈。所有无关人士如果方便的话就请先离场吧。这事儿你们听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宁静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守卫,包括刚刚正在工作的官员们。所有人全部不约而同的朝着衙门口涌去。似乎觉得在这里再待一刻便会身身首异处一样。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整个衙门的人都走了之后,朱宁静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我的旁边。我看这样子好像有点儿不对,她似乎是来找茬儿的。 “宁静小姐不知您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咧着个嘴巴一脸谄媚的对着朱宁静开口询问道。 “我警告你别跟老娘两个套近乎,你是不是在我爹面前瞎说了什么东西?搞得我爹急急忙忙的把我从山东给喊了过来。是不是你从中撺掇?” 她对我的质问倒让我愣了一下,是朱高煦把他喊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呀。 “宁静小姐,您这可就冤枉本官了。我可没有对你爹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把你从山东喊过来的?您可不能随意给本官扣一个帽子。” 看着朱宁静来者不善的样子,我也只能苦哈哈的给她澄清,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哈哈哈,宁静我儿,你这么快就到啦?想死你爹了!” 朱高煦突然出现在了衙门当中,这让我跟朱宁静两人都搞得有点儿措手不及。 “爹爹,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难道爹爹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我发现女人都有两副面孔,在我面前的时候。朱宁静凶巴凶巴的一副母夜叉孙二娘的样子。结果朱高煦一来,他又变成了小家碧玉的小女生。这让我无比的汗颜,果然只有我家安茹是最好的。 “哈哈你爹我本来是来衙门准备找你这未过门的夫君谈事情的。但是没想到一进大门就看见我儿宁静已经到这地方了,你爹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呀!” 我看着他们两个在这里上演父女情深的样子,一阵烦躁。我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我什么事,而且刚刚朱高煦说话的时候还说我是那位过门的夫君。难道他还想让我倒插门儿? “王爷,您今天来找我不知道什么事情?” 我决定先不跟朱宁进两个人掰扯。大丈夫不与小女子斗。 “今天确实有正事,据可靠线报。鞑靼部已经集结大量兵马,正在往开平城赶过来。我估计这一次阿鲁台是要跟我们进行一场大的战争了。” 什么?没想到安生的日子才没过多久。就又要开始作战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一刻都没有放松自己的武术练习以及军队学习。所以朱高煦带给我的这条消息虽然让我震惊,也不至于恐慌。 我们早就知道迟早会有一战的。这一大段时间当中,整个开平城都像一个运转着的战争机器。无数的民夫都在打造防御设备。俘虏也在修缮城墙。将士们都修整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王爷,那既然都得知即将开战的消息了,不知您今天找我是想给我说些什么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此次大战本王不想守城,本王想找机会跟他们决一死战。所以我需要你给我多想一想作战的策略。”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守城是一个很稳健的方法,但是我们守城守的越久。对面状态的恢复也就越好。除非我们守个一年半载的,跟他们耗粮食储备。不然的话如果只是守个一两个月,这反而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坏事情。 “王爷,我建议等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先率领多支小股部队进行侵扰,在侵扰的同时,顺便将我们所印制的阿鲁台被吊图大量的散发到他们大军当中。这样会对他们大军的军心产生不小的影响。也会让阿鲁台气急攻心,昏招频出,等待时机成熟之后,我们便直接跟他们在城外大摆擂台打个互攻。我相信我们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能一战消灭他们。最低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朱高煦点了点头,很明显他跟我想的是差不多大体上一致的,既然我们统一了想法,那到时候就直接去实施就好了。 “王爷,我这边大体就是这个思路。等到开战之后,具体细节到时候再以现场情况做分析判断。不过,您把宁静小姐从山东那么远的地方给喊到这偏僻遥远的开平城来干什么?” 我一直觉得朱宁静来的很蹊跷,而且他说是他爹喊他过来的,这就让我心中打起了摆子。因为在山东的时候,朱高煦几乎以强硬的姿态逼迫我跟朱宁静两人成亲。这次他又千里迢迢的把朱宁静从山东给叫过来,我害怕又是想打我的主意。 “也没啥其他的想法。第一就是本王想我女儿了。第二就是我想让我儿宁静对你进行贴身保护。阿鲁台知道我们给他画的那幅画之后,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估计都是被他记上了必杀名单。本王武功高强,护卫众多,根本不需要怕。刘文武他们本来就是厮杀汉,跟我情况也差不多。唯独只有你武功稀松平常。万一阿鲁台搞个什么刺客之类的。大军当中专门来杀你。那你很大可能都会完蛋,所以我专门让我儿宁静来保护你。也算是给你们两个增加一下感情。” 朱高煦的这一番话先是炫耀了他有多么多么强大,在突出了我有多么多么弱小。竟然还要一个姑娘来保护我,这也就算了。他竟然想让我跟朱宁静在这段时间当中增加感情?! “爹爹,女儿是想常伴您的膝下。为爹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跟随李大人,做他的护卫!” 对,对对。就是要这样说。我心中非常的感激朱宁静现在所说的话。只要她再多磨一下朱高煦,万一朱高煦就把他调走了呢,那我岂不是就自在了? “此事是本王深思熟虑的结果。你切莫反驳。本王想了一下,你跟李安如长期分开不是一件好事。刚好趁着这次机会,你们两个每天随时都给本王黏在一起。如果本王听别人说你们俩没有随时在一起的话,谁都别想好过!李安如你就去挨板子,宁静你就去给我抄永乐大典。”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你女儿只需要去抄书。我他娘的就得去挨板子,凭什么? 我本来想抗议来表达我的不满,但看到朱高煦双目怒瞪的样子,马上出口的话又赶紧憋了回去,我可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 朱宁静也被朱高煦的警告弄的崛起嘴巴。一副想哭的样子。但是朱高煦可不管这些,吩咐完了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此地,剩下我跟朱宁静两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宁静小姐,要不您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去跟你爹说说?你爹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说说说,说个屁。你这小子就是想看老娘去抄书,是不是?老娘警告你啊,这个事情你去办,必须给老娘把这事儿办成。办不成的话,你看看天天老娘都跟你在一块儿。你就想想老娘有多少办法来收拾你吧!” 朱宁静威胁完我之后,也飘逸的转身离开了衙门,只留我一个人站在中堂发呆…… 这父女两个是一个造型。关我屁事呀?我也没想跟这朱宁静有有啥莫名其妙的感情啊,我也不想跟他结婚,为什么这老的欺负我,这小的也欺负我? 我被他们父女两个气的真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但是我又害怕朱宁静的威胁,他万一真能天天在暗处整我那咋办?所以我跟他必须得分开,最好这一辈子都别见面。 晚上大军吃完饭之后,我便跑到朱高煦的行军大帐中等待他。由于城内给官员居住的地方很少。所以朱高煦一直有一个自己的行军帐篷。驻扎在衙门的后面。 朱高煦这个时候应该是去巡视军队去了。我就百无聊赖的坐在他的帐篷里,心中想着待会儿等他回来,我应该怎么去给他解释我跟朱宁静的事情。而且要让他同意不把我俩搅合在一块儿。 苦思冥想半天都没有一个好的方法。就在我抓耳挠腮的时候,朱高煦终于巡视完毕回来了。 “嗯?你小子怎么晚上不睡觉,跑到本王的大帐来?有啥事儿吗?” “王爷,臣就给您直说了吧。臣跟宁静小姐两个人不合适,您这乱点鸳鸯谱容易把别人宁静小姐推入深渊。” 既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那我干脆就直接说出口。反正也省事儿。 “哪里不合适?本王觉得甚是合适。你有能力。有思想。而本王那女儿除了一身武功高强之外,没有什么太细的心思。她不管嫁给谁都会吃亏的。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本王觉得你这个人心地很好,不算是个坏人。思来想去只有你才能容忍我女儿的那些脾气。” 朱高煦的意思我听懂了,他是想给自己女儿找一个出气包,而我就很倒霉的成为了他物色好的那个出气包。 “王爷,话不是这么说的呀。您之前在山东的时候给臣说您怕皇上在日后会将您置于万劫之地。怕宁静小姐会没有人照顾,才决定将宁静小姐许配给臣,但如今您和皇上两人已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了呀。陛下也肯定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既然如此,臣就没有必要去照顾宁静小姐了呀,因为她已经可以得到您长久的庇护了。” 我一字一句的给朱高煦分析之前他将朱宁静许配给我的动机。但是我发现朱高煦根本不为所动。 “你的话说着有几分道理,但是本王也不能保证我那侄子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做一个万全的准备总是没错的。而且本王刚刚也说了,只有你才能包容宁静。” “可是王爷我们从鞑靼逃回开平城的路上,您说了如果咱们能平安回到开平城,那你会认我当兄弟啊?臣要是这个时候跟宁静小姐喜结连理了,那咱们两个辈分不就乱了吗?” 我又想到了这个理由。对于古代人来说,伦理纲常辈分大小应该是非常重要的。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认你当兄弟的?可能朱高煦这个人说过。但是汉王殿下没有说过。肯定是你记错了,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哈,下次本王要是再听到你在胡言乱语。又让你挨板子。” 好嘛,这朱高煦也跟朱棣学习了活学活用,是个天才。 “你就好好的跟我女儿两个。增加感情。等到这一场大战结束之后,本王便给你们两人澄清。宁静从小到大本王对他她就十分亏欠。入不了族谱,本王那王妃又是一个小气之人。要是让她得知宁静的身份的话,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所以本王必须给宁静找一个靠山,能够让她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也算是本王对她的补偿了。” 别说,朱高煦这一番铁汉柔情还真让我感触颇深。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不过这同时我又非常唾弃朱高煦的行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知道今天晚上在朱高煦这里肯定是讨不了好的了。只有回去看以后慢慢的再把这件事情用什么理由去推脱吧。我在这个地方是不可能长久待下去的。 随后我跟朱高煦告辞。回到自己的住所,没想到朱宁静已经在我房门口等了很久了。 “你今天晚上去找我爹。可有进展?” 我摇了摇头,对着朱宁静说到:“宁静小姐。汉王殿下这个时候还是非常的坚决。我今天晚上说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动他,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也不用担心,我肯定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你可能会有你的心上人。而我也早已心有所属,至死不渝。我们两个终究只会是两条斜线,在某一刻相交之后,便会分开,各有各的路。” 我确实是有点累了。不管是朱高旭对我的强迫,还是朱宁静对我的看不上都让我觉得非常的烦躁。我也不想再戴着一个低声下气的面具去讨好朱宁静。你他娘的想干啥干啥吧,要么你就整死我算了。 朱宁静估计也没想到我今天晚上给她说的话如此的强硬以及冷漠。让她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我瞟了她一眼便不再跟她说话。从门口进去之后便将大门关上,也不在意他还想做什么。 许久之后,我的大门被她狠狠的踹了一脚。然后便是她离开的脚步声。我不想再思考跟她有关的事情。赶紧想想如何应对即将来临的鞑靼大军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第一战,上厕所 第二天一早我便找到朱高煦:“不对呀,王爷,我们计划的是把失捏干捆回来,然后斩首之后再送回去。这样才能刺激阿鲁台出兵,可是为什么这失捏干还没起作用,他们就已经来了?” “你是不是没脑子啊?我们都把阿鲁台扒光衣服吊起来了。他的丑样子被手下看见,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对哦,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失捏干就没什么作用了。 现在整个开平城,宛如一台战争机器。不管是将士还是民众都攒着一股劲。将士们是想在这个地方证明自己。同时也想洗刷掉之前在山东地界的造反。而民众们则是长期以来受到鞑靼的侵扰。让他们苦不堪言现在。几万大军驻扎在此地,只要鞑靼敢来。人们相信大军定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军队里面的斥候不停的出去探寻鞑靼大军的最新情况,我们也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终于在三天之后,几匹快马飞速地,朝着城门赶来。我正在城墙上巡逻,定眼一看,发现是几名神色紧张的斥候。 “急报!敌方大军已在城外,二十里处驻扎并且有数千先锋正在往开平城急速而来!” 狗日的,这群敌军终于来了,可是盼的我不行。 “诸位将士敌军已至城外。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我听到消息之后赶紧通知诸位首领前往中军大营集合,见到他们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军师莫急,此等蛮夷,我大军顷刻之间便可斩杀!” “不可轻敌。本官瞧见敌军,此番来的气势汹汹,诸位一定要告知手下将士不可轻敌,第一战,我们就要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让他们军心涣散!” 由于朱高煦此时已经跟着一群斥候在城外游弋。所以我便代替他向这些头领做战前动员,效果看起来还挺不错。 一切交代完毕之后。便各自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靳荣便组织起一批重甲骑兵蜂拥出了城门。在门外摆起了阵型。 此时我已经看到朱高煦和几名斥候驾马朝着开平城飞奔而来,他们身后不远处,便是一大股的敌军重甲骑兵。 “靳荣!赶紧率兵迎接汉王爷!” 我对着靳荣大喊道,他立马领会,手臂一呼,所有重甲骑兵便跟着他一起冲向了敌军来临的方向。 在我方骑兵跟朱高煦相交的那一刻,朱高煦瞬间提起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掉了一个头。竟然随着大军向敌军骑兵发起了冲锋。 这朱高旭真是一个蠢货,我突然想起了范增评价项羽的那一句话,竖子不足与谋! 两方大军瞬间厮杀在一起,人仰马翻。我看着这一场景,心中不免震惊。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以来,我还没有见过真正两军对垒的时候。 不过现在还没有功夫给我感慨,既然对面的骑兵都快冲到开平城了,那我们多出一点兵,以多打少应该不算是拉偏架吧。随即我又组织了一批将士。跟着我一起冲进了战场中。 不过我挺倒霉的进入战场估计才一两分钟的,样子我身上便已中了两个人都不致命,但是疼得我龇牙咧嘴的。而且让我行动变得特别迟缓,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朝着我放了一只冷箭过来。 此时此刻我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慢,我能够亲眼看见那一只箭朝着我慢慢悠悠的飞过来,而我却已经举不起刀,来抵挡也躲闪不了了,心中大悔不该这么冲动。出来作战。 我双眼准备闭上,迎接这个对我自大的惩罚。突然一把朴刀从我眼前飞过,将马上要刺入我体内的箭矢给砍了出去。 这是谁的部将?我一时间心中喜不胜收,毕竟是救了我一条命,我准备将它记下来,待战斗结束之后好好的谢谢他。没想到我偏头看去。救我一命的人竟然是我目前讨厌不已的朱宁静。 “怎么啦?李大人,本姑娘可是救了你一命,这下子我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以后都得听我的,知道不?” 朱宁静这尖酸刻薄的样子又出来了,不过刚刚才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好意思怼她,只有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冲入战场继续厮杀。 令我没想到的是朱宁静在入场之后一直在我左右保护着我。让我可以腾出手来专心的去作战。就像是我的撩机一样,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我并不想被一个女人保护着,而且她在保护我的时候,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伤这让我更加的难受,我可不想欠她过多的人情。不过此时我没有太多的闲工夫去跟她交流。值得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再跟她谈谈。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这场厮杀终于结束,我方大获全胜,敌军被我们打的丢盔弃甲,数千人的部队,竟然只有几十个人逃了回去,第一战的绝对胜利,让在场的所有将士都感觉特别的兴奋和激动,果然当兵是比须要见血的。只有见了血,才能成为真正的兵。 朱高煦此时已经乐得不成样子,披头散发,浑身血淋淋的,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杀神一样。 周围的将士一起大喊着大明威武,我也备着热血的场面,感染到了跟他们一起起挥手振臂高呼。 等到我们回到开平城之后,街道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对我们报以了最诚挚,最朴素的谢意。不停的有小菜饼鸡蛋之类的吃食献给我们,这么热情的百姓,倒是让将士们都感觉些许的不自在。他们从前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感触。军民一心在这个年代只是一个笑话。 晚上整个军队大营除了需要执守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酒肉不禁,朱高煦在喝多了之后,还硬生生的将我跟朱宁静两个人拉到一起,说明天就给我们举办婚事。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花白。朱宁静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我跟她对视一眼,彼此又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扭头朝旁边看去。 幸好这只是朱高煦酒喝醉了所说的胡话,并不能当真。我由于有伤在身,跟他们稍微喝了一点酒之后便回到自己的住所。睡到第二天早上。 “小子!昨天我军大破敌方,这一仗是本王这一两年以来打的最快活的一仗,首战失利,敌军肯定士气会有所下跌,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阿鲁台被吊图给散发到他们大营了?” 才一大早,朱高煦便找到了我,我睡眼惺忪的听他吹嘘昨天的战绩。顺便口不由心的恭维了他一番,这让他非常的快活。 “臣以为也是如此,此时他们损失的一两千重甲骑兵他们的决策层肯定会不满,这个时候我们再把阿鲁台背调图,通过手段散发到他的大营当中,效果肯定很大!” 朱高煦跟我商量好此事之后,便扭头就走,而我庆幸的是他没有记起昨天晚上所说的胡话,这让我不禁长舒一口气。 临近中午的时分,朱高煦便拎出一支斥候小队,并且把去敌方大营周围散发阿鲁台被吊图的差事,交给了我来进行。 “王爷,臣身上可还有伤呢!我去的话不合适吧?” 我特别想要马上离开开平城回到北京。朱高旭天天没事儿就把我弄出去体验生死危机。就像我上辈子是他的仇人一样。 “此事已定,无需再言。你身为好几万大军的总领军师,如果没有出彩的成绩,谁会服你?就这样,今天晚上你便带着这一支斥候小队出发赶到敌方大营附近,将册子四处散发!” 妈的我也没说过自己是军师啊。我他妈是这个地方的开平伯呀。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勋贵,你朱高煦却天天让我去干一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不过我知道朱高煦一旦决定了事情,我基本上是推脱不了的。没办法。看来今天晚上我又得体验极限时刻了。 晚上八点钟我准时走到了城门口,在我面前已经排列好一整队的斥候,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兄弟们,本官根本就不想接这个任务,因为危险性特别大,本官是一个只会混吃等死的懒人不想干这些,随时会丢命的买卖,但是没办法除了我以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将领能够把你们全部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我不想看着诸位兄弟去送死,所以本官最终决定亲自带领你们去进行此次任务都听我的话保证把你们顺利带去,平安回来。” 我在这些斥候面前把自己吹嘘的特别的高尚。目的只是让他们可以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命令。斥候的本领特别的高大,所以他们的脾气也特别不好。看人的眼光特别高傲。我害怕他们今天晚上玩高兴了,不听我的话。去敌方大营投放图画的时候脑袋一抽,干起了其他事情,导致我们逃不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我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话说完之后。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变得亲切起来,我知道我的计谋算是达成了,心中大定。朝着他们招手,随后我们一行人便踏入了茫茫夜色当中。 “军师,今天晚上投放图画是怎么一个章程?给兄弟们讲讲,是需要投给那些领军之人看,还是要干什么,兄弟们对这都不是太懂。” “投给那些当官的看干啥?你们记住我们今天晚上的目的是让对方大军士气跌落,如果我们只投给了那些当官的人看的话他们有可能会把这个东西给隐藏起来,不让军队知道,那我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而且没有必要潜入他们大营里面去投放,那样太危险了。我们只需要在大营周围到处散发这些图画,等明天一早他们将士便会捡到。等他们看了之后,便会发现,他们的太师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会导致阿鲁台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大跌,引起他们军心动荡,这才是我们今天晚上投放图画的目的。” 我把此次行动的道理搬开揉碎了,仔细的给他们讲。幸好我出城之时给他们来了一次心理疗法,让他们对我的话比较认同,不然他们还真有可能晚上潜入到大营之内,血到处散发,多危险呀。 我们悄悄的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便看到了驻扎在不远处的敌方大营,好家伙,到处都是帐篷。巡逻的士兵更是一茬接一茬的数之不尽。 “兄弟们听好了,就像我说的,我们只需要在他们大营周围到处散发图画就行了,千万不要进去好了,大家赶紧行动起来吧!” 给他们做了最后的交代之后,一群人便悄悄地朝着大营周围摸了过去,我则是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出去的十几个人,一个都不少的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他们志得意满的表情便知道今天晚上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非常的漂亮,根本就没有引发对面一丝的警惕。 “可以呀,兄弟们干得漂亮,这下子就等明天早上他们大营炸锅了,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妥,让我们赶紧回去,不要停留,迟则生变。” 就在我准备掉头,回去的时候发现我旁边的一个战士支支吾吾的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 “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禀军师,刚刚我去投放图画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在大营外拉肚子,噼里啪啦的,臭的不行,而我当时害怕被发现,一直潜伏在他旁边不远处,他如厕那个味道真是太令人作呕了,所以我就趁他不注意,从他背后给了他脑袋一下,把他打趴在他拉的屎上面,我看他身着华丽像是一个当官的,所以把他脑袋提起来一看,竟然和画像上的阿鲁台长得特别的像,所以我直接把他脑袋往粪便上面摁了一下,军师,您说我这样做应该没什么事吧?” ???什么晚上出来发个传单,还有意外收获?不会是阿鲁台吃坏东西害怕被人家看见自己拉肚子对形象不好,所以悄悄咪咪的跑到大营外面上厕所恰好被我们战士给撞到了吧。 战争开始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下子阿鲁台估计得气的要升天了。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招呼所有人,快马赶回开平城,我要将这个消息说给所有人听,然后让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传到开平城每一个犄角旮旯。 就这样一晚上的时间,所有的人包括几万军士还有太平城平民百姓都知道了,阿鲁台拉肚子被我军战士一脚踹到了排泄物上面。 “哈哈哈,小子,没想到你每次出任务都能给本王带来惊喜呀。这下阿鲁台的脸都要丢尽了,再加上我们散发出去的画纸,估计就这两天阿鲁台便会起兵,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朱高煦估计的没错,就在第三天早上。我便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吵醒过来,定睛一看是一个信使。 “禀报军师,鞑靼数万大军已至城外十里处。汉王殿下请军师速到城墙上议事。” 我赶紧换上一身打仗的行头,随即跟现实一同出发,很快便到达了城墙上。此时朱高煦和一众将领已经指着外面不远处的敌军若有所思,等待我上去之后,朱高煦便一把将我拉到他们面前。 “小子今日敌军已到开平城外,本王准备率领五千骑兵加上一万步卒跟他们对垒,你可有什么想法?” 朱高煦还是想跟敌方直接硬碰硬的打上一仗,但这样子肯定会对我军产生许多不必要的损耗。 “王爷我们首先要打击他们的士气,等到他们士气下跌之后,我们可以分出一万多的步卒,跟他们正面作战,在作战之前摆好充足的拒马这样也能抵挡他们的第一波骑兵攻势,随后咱们的骑兵从两方行夹击之势。” 朱高煦听完我说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其实古代打仗并没有太多的计策,尤其是两军铺开来正面作战的时候。伤亡肯定是有的,我只是想把它减得更少一些。 “传令,将本王之前安排给那些女人的刺绣成品弄到城墙上面来,给敌方看一看。” “遵命!” 朱高煦突然下到了这样一个命令,随后旁边的战士便快马加鞭的赶到城墙下执行命令去了,我则是充满了好奇,朱高煦让女人刺绣是干嘛呀?莫非他还有什么癖好? 我朝着朱高煦望去回应我的则是一声冷哼,看来是别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十几名战士抬着一卷硕大的布走上了城墙。这让我心中有一些预感。 果然下一刻,这些战士把卷好的布打开,直挂到城墙上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块布是干啥的了,朱高煦这天才竟然让那些妇女把阿鲁台被吊图,活生生地放大了许多倍绣在了这块硕大的布上。 “我靠!王爷您真是一个天才!臣正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在临阵之时激怒阿鲁台呢!” 朱高煦此时志得意满的样子,让我看的一阵不爽。但我还是违心的去吹捧了几句。 虽然敌方大营离我们很远,足足有大概十里地的样子,但是敌方的斥候却一直在往返于开平城和敌军大营。只要他们把这个消息传到阿鲁台耳朵里,估计阿鲁台又得气的蹦起来。 果然我们把画挂上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便看到敌方数万大军已经朝着开平城外蜂拥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已经能在城墙上看到阿鲁台的样子了。此刻敌军就站到了城外不远处。 而在他们前往开平城的时候,朱高煦也已经走到城下安排好了所有的兵马。同时将五千骑兵藏匿在城后,外派出许多斥候巡视,避免敌方斥候发现骑兵藏匿的地方。 阿鲁台此刻的样子已经非常非常的狰狞了。他们现在可以完完全全的看到我们城墙上所挂的图案。我都能观察到敌方阵营里。好多人都在讲着悄悄话。 下一个朱高煦便要求我也到城下去。我咧起的嘴角瞬间撅了起来。不情不愿的走到城下。骑着一匹马来到朱高煦的跟前。 “王爷这数万大军的作战我就不去了吧,我这小体格估计进去一回合都不到就被人杀死了,您可怜可怜我。” “讲什么屁话,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本王准备到两方阵前,让阿鲁台出来跟他聊几句,你就在本王身边当一个持戟侍卫吧。” 这朱高煦真的是一个疯子。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还把我拖上,明明知道阿鲁台现在已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他还要去刺激别人。 “阿鲁台。可敢与本王在阵前会晤?!” 朱高煦大声地朝着对面喊道。这么一喊,让我军的士气变得非常的高昂,几乎所有人都在重复着朱高煦的这句喊话。 这一下把对面的阿鲁台给架住了。来的话他估计得担心安全,不来的话没办法跟手底下的人交差,所以我看到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两个人走到两军中央。 “和宁王,好久不见呀,不知你今日率数万大军来我开平城,所为何事啊?” 朱高煦一副寒暄的语气,把阿鲁台整破防了。 “无耻之徒!我鞑靼部跟你并无瓜葛,你却私自潜入我大营掳走我儿,并将老夫扒光衣服,捆吊在房梁上,更是将当时之景画在纸上四处散发,欺人太甚!丝毫没有把鞑靼大军放在眼里,今日老夫就要带着众儿郎一血你辱人之耻!” 我看着阿鲁台一边说话,一边随着嘴巴四处乱动的胡子,我就绷不住的笑,这让本来就处在暴怒中的阿鲁台,更是难受。 “你这小儿也敢辱我鞑靼太师?!” 阿鲁台旁边一人竖起一把大刀。对我怒吼道。 “这位兄弟,在下并没有嘲笑和宁王,只不过在下刚刚想到一个笑话,一时间忍不住罢了。” 朱高煦知道我这个时候说话肯定是没有憋什么好屁便顺着我的话问到:“胡闹两军阵前你竟然无故发笑,一点都不尊重本王跟和宁王,不过本王倒是好奇,这种肃杀的场合你都能笑出来,你那个笑话到底讲的是啥?” “哎呀,在下倒是没想到会得罪了和宁王,你别怪罪哈,回禀王爷,臣昨天晚上碰见一朋友,他说他们前几天晚上出去玩儿,看到一个人在野外拉肚子,臭的让人想吐,所以我那个朋友就悄悄过去踹了那人一脚,结果没想到把那人的脸直接踹到了自己所排泄的粪便上面了,王爷您说这好不好笑?” “哈哈哈哈,这事儿本王也听说了,也是本王一个朋友告诉我的,难道说我们两个朋友是同一个人?” 朱高煦此时跟着我就在阿鲁台的对面唱起了双簧。 “欺人太甚!你们两人辱我!朱高煦,你现在马上回去指挥大军!本太师要和你决一死战!” 阿鲁台听到我跟朱高煦讲了话之后,瞬间眼睛都变红了,整个人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我们,沙哑的喊出了这句话。 “和宁王,你怎么了?我跟王爷两个人就是讲那个笑话,觉得那个被踹倒在自己粪便上面的人非常的好笑,您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我朋友说的那个倒在自己粪便上的人就是您?” “你胡说,你胡说!本太师才没有被你们的人踹到粪里!来人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本太师拿下,我要把他们全都凌迟!!” “和宁王,你看你又急,这只是一个笑话。” 阿鲁台此时已经快要崩溃了,尤其是我跟朱杉矶两个人还不停的在他旁边阴阳怪气。甚至我都觉得他头顶马上就要冒烟儿了。 我跟朱高煦两人讲话特别的大声。敌军前面一两排的叫你们应该都能听到。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估计他们自己也明白阿鲁台是真的跌倒在粪便上面了。不然阿鲁台的反应不可能有这么大。 对于最高领导人来说,阿鲁台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会大大减少手下人对他的敬佩和服从性。拉低了他的神话程度,并且能在军心上面给予很大的不良影响。只能说我跟朱高煦俩人今天做的这个事,非常非常的打击他们的事情。 虽然他们后面的军士听不到我们所讲的话。但是城墙上挂的那幅硕大的阿鲁台被吊图,他们总能看得见。 阿鲁台的两个亲兵已经都抽出刀子,准备朝我们身上砍来了。朱高煦抽出宝剑,一挥挡住了这两把刀对我们的攻击。随即我给朱高煦使了个眼色。这次战前会武,我们已经把阿鲁台搞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这下子他回去头脑发昏,肯定昏招频出,我们只需要按照既定计划跟他们打,肯定能赢的。 既然已经把阿鲁台刺激的够呛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赶紧回到大军里准备进攻才是首要的。 朱高煦。昂起脑袋对阿鲁台说了一句:阿鲁台你退回去吧。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最后我们便回到了己方大营。朱高煦回应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宣扬刚刚他在尝试怎么在言语中压制阿鲁台的,在场的将领都在捧起了朱高煦的臭脚。 “各位,我们这是在打仗,不是你们闲聊的时候赶紧吧,赶紧把这一场仗打完本官还准备回京城呢!” “这小子就会浇冷水,本王罚你在今天战争结束之后夸本王半个时辰,不能重复,不然就拉出去打板子!” ……行行行,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我趁着他们商量军务的时候,我悄悄摸摸的从帐篷里溜了出去。这样等战争开始之后,朱高煦应该也没有时间来找我。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几万人的战争当中去。 “哟,这不是李安如李大人吗?大战一触即发,最后时刻你竟然悠闲的逛路?”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我发现朱高煦跟这个朱宁静他们俩父女就像跟我有孽缘一样,总是把我缠着。我不管到哪儿都能碰见他们。不会是朱宁静跟那法海一样在我身上装了gps的吧? “我只不过有一个东西忘在住所了,我得赶紧回去拿一趟,宁静小姐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我跟朱宁静没有一点共同语言,强硬的跟他告辞之后便回到住所躲了起来。 片刻之后,城外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厮杀声,这让我本来想睡一会儿的想法消失无踪,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懦夫。良心上的谴责让我辗转反侧。我在床上纠结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决定还是穿戴好铠甲在城上去看一看现场状况。 在骑马赶往城口的期间,我感觉到一阵来自骨子里的轻松,果然人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总是会受煎熬的,而顺从良心之后,整个人便会变得好起来。 站到城墙上,看着城外两军,正在进行惨烈的厮杀。刀光剑影。血气冲天。这等场面给了我十足的震撼。朱高煦及一众高级将领正在城外督战,这让我心中稍微放心了一点,我最害怕的就是朱高煦脑子一热冲到了两军的最前面,除了他是天神下凡,不然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可以在几万人的厮杀当中平安无恙。 “李大人,您终究还是来到了前线啊,我还以为你会躲在您的房间里不敢出来了,没想到你还算是有点血性。” 朱林静又像个幽灵一样,来到了我的旁边。 “宁静小姐,我再给你说一遍,我只是有东西忘在了住所,所以才回去,大战开启,作为一个有血性的大明男儿,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丢下几万跑着不管自己窝在床上等战果呢?!” 虽然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也算改过自新了。 “是什么东西能让李大人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还回去?难道是不出世的宝物?” 朱宁静的这个话让我有点回答不上来。看他这个样子是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 我心中此刻非常的焦灼,因为我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谋士的想法 我在身上左掏掏右掏掏,终于在我内衣口袋里摸到了一枚镶嵌着水钻的戒指。这是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戴在手上的。本来准备拿它去当点东西,维持生活,没想到直接遇到了于谦,之后我所携带的这些装饰品并没有了什么作用。 “宁静小姐,这就是我想回去拿的东西,它对我来说特别特别的重要,这可是我祖传的戒指。” 我把戒指拿起来给朱宁静看了一下。她一下子就被这枚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住了。 “哇!这戒指看起来就造价不菲,难怪李大人要回去把它带在身上呢。” 朱宁静看到戒指之后,眼睛便一直跟随着这枚戒指。我看她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中暗笑。 “宁静小姐,你很喜欢这枚戒指吗?要不我送给你吧。” “啊,真的可以吗?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的传家之宝。算了吧,李大人你有这份心,本姑娘就满足了,这枚戒指你自己保存好,要是给我的话,那不就是明珠暗投了吗?” “ 没事儿,你喜欢就拿去,多大点事儿啊本官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说完之后,我随手将手中的钻戒塞到朱林静的手里。这枚戒指我当时也就花了一两百块钱买的,本来就是一个装饰品。既然朱宁静这么想要,那送给她就是了,对我来说这玩意儿目前没什么太大的价值。我还有好几个比这好的多的首饰呢。 朱宁静看着手中的戒指一阵的激动。迫不及待地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不停的观察着。 “那小女子就谢谢李大人的慷慨了。” 我挥了挥手表示毫不在意,最后便将目光投入到了战场之上。 此时战场上厮杀正酣。由于我们这边有拒马的存在,而且我们后排还放置了一千多名弓箭手,导致对面先锋骑兵死伤惨重。 此时对面已经把剩下的骑兵撤回到后部。顶上来的步兵。正在和我方的重甲步卒,展开白刃战。 目前的局势对我们来说非常的有利。我从城墙上跑下去。走出城门,快步赶到朱高煦的指挥营。 “王爷,此时战争已成胶着之势,我们可以把城后埋伏的骑兵拉出来了。” 没有什么废话,见到朱高煦之后,我直接了当的给他说出了我下一步的安排。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派出兵马去通知埋伏的骑兵两面夹击。 而朱高煦此时自己变得异常的兴奋,连带着他周围的将领也变得狂热起来,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子,等骑兵从两边切入之后,本王便会带着所有的将士,直接冲锋给他们致命一击,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我就应该自己在住所里面好好的睡觉,等待战争的结果。朱高煦这疯子就喜欢做啥危险的事情都把我带上,我已经死里逃生了很多次了,我的好运都快用完了! 我挎着一张脸,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幻想着待会儿我在战场上是怎么一个下场。而朱高煦他们则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我方骑兵出场的声音。 不一会儿战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朱高煦兴奋的双拳对碰。 “兄弟们,兄弟们!轮到我们上场告诉对方什么叫猛将了!!!诸位与本王一起上阵杀敌!” 四周所有人轰然站起。我本来想梭边边,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向我看过来,我只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一行人整理好自己的铠甲之后,朱高煦便带领我们走出了营帐。众人骑着马赶到了战场上。 在我们骑兵从两方夹击出来之后,敌军的士气明显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几万人的部队边打边撤。他们这个样子,让我方士兵像嗅到了肉的狼一样,疯狂的攻击着对面。 朱高煦的亲兵把帅旗举着,跟随着我们一起从战场的最后方狂奔到交战处。 朱高煦的这一举动,让我们所有的士兵变得更加的热血亢奋,手中的刀子像不要命一样使劲的朝着敌军砍去,同时我们的身边已经聚拢了一大批的士兵跟随着我们一起。 “众将士听令!本王要你们跟我一起血战沙场,马踏敌军!” “杀!”“杀!”“杀!” 做好了战前动员之后。我们便带领着身后的军队一起朝着敌军冲杀过去。 只不过瞬间的功夫,朱高煦手起刀落,便斩杀了好几个人,我看着他这样子真像是一个杀神将士,心中对他不得不佩服起来,虽然这个人没什么脑子,但是作为将军确实是一个上等之才。 我心中一边夸奖一边吐槽着他,但我手中的刀也没有放下来过。来到开平城这么久,我也一直在苦练自己的杀人技巧。毕竟这是战争的第一线。我要学会自保。 可能也就一分多钟的工夫,我就已经杀了两三个敌人了,我发现其实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他可能会害怕,可能会退缩,但是当他已经身在其中之后,便会展示出无可匹敌的爆发力,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受伤或者死亡,我只想要多杀几个敌人,这种感觉特别的奇妙,他让我没有了什么包袱。我甚至在一瞬间觉得我可能就是一个降临在人间的杀神。 俗话说人狂自有天收。正在我心中自傲不凡的时候,突然我的肩膀被一个敌人砍了一刀。由于我是带着盔甲的,所以并没有给我造成什么伤害。我顺手一刀横砍过去将他斩于马下。 “安如兄你是不是在战场上面发癔症了?本姑娘刚刚看到你又是笑啊,又是恼的,别人拿刀砍上你的时候,你都还在那里愣着。” 我正在批评自己有点狂妄自大的时候,身边又传来了朱宁静的声音,只不过她这次对我的称呼从名字变成了安如兄。虽然话中还是有着调侃的语气,但至少释放出了善意,看来送的那枚戒指还是有效果。 “啊,没有没有,我刚刚呀腰杆闪了一下,有点痛,我就愣住了,没想到被一小人给偷袭了一下,说来惭愧。” 我找了个借口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神经病动作。随后又加入到战场当中。 这一战从天亮打到天黑。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身中多少刀了,我也记不清楚自己手刃了多少敌人。不过我的身上已经有了多处的伤口,血汪汪的。而我手中的刀也已经砍的到处都是缺口。 几万的敌军在一天之内被我们杀了一大半,剩下的敌军一边打一边跑。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朱高煦还想带领军队去追绞敌方的溃兵,我则直接将他拦了下来。 “王爷,收兵吧,此时收兵对我们是最大的好处!” 我说的话让朱高是一阵恼怒。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不把他直接剿灭,剩他一点儿溃兵,你告诉我这是最好的?” “王爷你就听我的话,咱们就此收兵,具体是什么好处?等我回去把伤包扎好我再告诉你。” 此时我体内的肾上腺素带给我的支持已经过了时间,我感觉浑身疼痛的不行,而且由于身上流了太多的血,此时我已经感觉头昏眼花一点力气都没有。 朱高煦见我如此的坚决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给各位将领交代的一下,随即鸣金收兵。 我则是被士兵赶紧送回开平城接受医生的治疗,这次是我受的最重的一次伤。胸前背后,手臂上数不尽的伤口,我的铠甲已经被砍的烂成了一坨废铁。 军医给我包扎完伤口之后又盛了一碗药汤,让我服下。别说。这碗药汤还真挺有效果。我感觉我的身体都变得不那么痛了。而且流血过多所带来的后遗症也减轻了不少。 此时我知道我还不能休息,因为朱高煦他们还等着我一个解释。戴医生给我治疗完毕之后,我便披着一件外衣,坐上马车去往城中朱高煦所驻扎之地。 在我到达之后。看到眼前已经有很多将领在焦急的等待着了。不用说,都是在等我。 “诸位莫急,本官这不是来的吗?” 我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他们见到我出现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我们都进入了大营内。 “小子,你今天好好给本王说一下,为什么把对方的残军放走对我们是最有利?” 朱高煦坐在椅子上语气不善的问我。周围的人也投来了疑惑的眼光,古往今来都是全歼敌军为最好。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了? “王爷莫急,容臣给您分析,首先我们要知道今日之所以我们能大胜,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敌军的士气,在大战之前已经被我们通过各种手段消磨的差不多了,对吧?” 朱高煦以及众位将领都点了点头,认可了我说的这句话。本来也就是嘛,我们通过散发各种图画,还有让他们众多将领知道了阿鲁台被我们战士踹到了自己的粪便上面。这样的双重打击让敌方不管是将领的士气还是军士的士气都一落千丈。 “在两军对战之时,我们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在一天的时间当中,我们竟然消灭了,至少有三四万的敌军部队,这放在什么地方,哪个朝代都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除开热武器时代。我真的很少听说过一天之内可以消灭敌军好几万的试剂。可能也是我孤陋寡闻,但我的记忆里面真的找不出太多。 “但是老祖宗还告诉了我们一句话,就是穷寇莫追,我们要是一直追杀对面,把敌军整急了将我们引到草原深处的时候,再对我们进行反戈一击,我们也有可能赢下来,但是伤亡肯定会有很多。” 朱高煦非常不同意我说的这句话。 “原来你就是怕这个呀,小子本王告诉你!我的部队从来都是打硬仗,这些问题对我的部队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你小子就因为这个原因放走了敌方两三万的大军,你可知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朱高煦的急件又出来了。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别急嘛,王爷,我说的这个原因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自从太宗文皇帝多次出征漠北之后,鞑靼部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兵力,这两年都还在恢复期,这次我们将鞑靼部打的丢盔弃甲,精锐尽失,只有两三万的残部,王燕你可要知道,这次鞑靼跟我们开战,可还有一方势力在暗处盯着呢!” “谁啊?”,朱高煦还没开口,在他旁边的朱宁静已经憋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开口问道。 “小子,你说的是瓦剌?” “没错,王爷,臣说的就是瓦剌,草原诸部说到底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而且瓦剌和鞑靼一直都有不合尤其是鞑靼部长以蒙元正统,扶持一个傀儡大汗,来发号施令,早就让其他部落怨恨不已,这两年鞑靼部实力下跌的厉害,我估计瓦剌,早已厉兵秣马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间,便会朝鞑靼部挥舞手中的弯刀,而这次鞑靼跟我们的大战,便会成为瓦剌进攻鞑靼的一个契机!” 我说的很明白,周围人也懂得我的意思,我们此时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虽然鞑靼部,现在只有两三万的残兵败将。但是如果强行征兵的话,还是能勉强武装起来好几万人的。 这次鞑靼部退回草原之后,肯定会在内部引起各种争斗。阿鲁台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怨,让鞑靼部损失了好几万的士兵。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鞑靼部内斗的一个导火索。如果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想的话。可能鞑靼部里几个高级将领也会自己扯出一面旗帜,招兵买马。企图代替阿鲁台坐上太师之位。 不管鞑靼部的内乱,最后到达了什么程度。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会多出很多临时征召的部队。或许是阿鲁台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强行征召的部队。还是有反叛之心的各路将领自己拉扯出来的士兵。不管谁坐上了最大的那个位置,这些士兵都会投靠在他的手下。 而这些士兵便是对抗瓦剌的第一道屏障。按照我的设想,瓦剌在看到鞑靼部目前势弱的时候。肯定会起兵,而当他们双方交战之后。瓦剌才会发现对方的兵力竟然这么快就补充好了。 但是既然都起兵了,断然没有还没取得好处就退兵的说法。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 我估计最后的结果瓦纳会吞并整个鞑靼部,但他们付出的代价绝对很惨烈。等那个时候。我就准备回一趟京城,蛊惑朝中的大将,让朝廷给我们上好的军队,争取一次大战灭掉整个瓦剌! 开始站队了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眼下最重要的是调整好整支部队的心态。不能让他们太过骄傲,这次的大胜具有很大程度上的偶然性。不可能每一场战争都和今日一样简单。 今天晚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肆庆祝,大家都只是收殓好死去战友们的尸体,包扎着自己的伤口,分外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朱高煦便冒冒失失的闯进了我的住所,美其名曰是来看看我受伤的情况。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一样,他就是想让我回京城去朝廷报喜。 朱高煦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很多时候就跟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明明很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却又不好意思自己去说,非要通过旁人的嘴里透露出他的功绩。 而且现在的皇帝是他的亲侄子,我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像个小孩一样去邀功,毕竟还长一辈呢。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有好几拨人快马前往京城报信了。毕竟之前潜伏在军队里面的锦衣卫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有什么重大的消息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往京城里传递。 “王爷,您大清早的来干嘛呀?臣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好。您就别折腾我了呗。” “本王是专门来看你伤成什么样子的。你却不知好歹,真是把本王的关心当成喂狗的包子是不是?” 我赶紧给他赔罪。 “不说这些虚的了,小子,你来到开平城这么久。也没有回京城一趟此次大胜你看你是不是应该回顺天,向朝廷报道一下?免得朝廷上有些闲人说本王来此地,不干正事。” 瞧瞧朱高煦这人就是心里憋不住半点事情。这才三两句话,就把目的透露出来了。 “回去?倒也可以,臣也想将此事报与朝廷,毕竟也算是这两年以来第一次大胜了,而且我们此次作战并没有花朝廷的经费,既然落不了实际上的好处,至少也要让他们夸我们一下。” 我顺着朱高煦的话说了下去。其实我也很想回京城,毕竟开平这个地方再怎么悠闲自在,总归是没有大城市好。 事情商量完之后,朱高煦便立马离开了我的住所,这让我恨不得给他一下子。太tmd现实了。 接下来的两天内,我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行装,同时也跟潜伏在军队里面的一个锦衣卫探子接上头,询问了一下,他们是否已经将此次战争的情报送与京城。 “李大人,你也太看不起咱们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了,战争结束的当天晚上,兄弟们就兵分四路,分别将情报往京城里面去传送了,此刻估计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已经知道此事了。”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锦衣卫,只要他们把情报送到京城就好。我想我回京城的时候应该是众多的人前来迎接,而不是我一个人灰头土脸的进入皇宫。毕竟我也算是一个大功臣嘛。 在我从开平城出发之际,朱高煦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回到京城之后,一定要将此次作战的具体细节,还有作战之前我们做的所有工作,仔仔细细的讲给皇帝听。我知道朱高煦的胜负欲又起来了。 要知道历史上的朱瞻基可是有六边形战士之称,文能治国,武能杀敌。也算是一个马上皇帝。朱棣活着的时候更是跟着朱棣多次出兵作战,累积了不少的经验。朱高煦肯定也想给他侄子炫耀一下:你看看姜还是老的辣。你汉王叔打仗不比你差! 我心中憋着笑,严肃的对朱高煦说道。 “请王爷放心,臣此次回京,一定在朝堂上,把王爷此次的功绩一五一十的讲出来,臣保证,届时所有人一定会对您敬佩不已!” 朱高煦听完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那茂密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对我说了一句孺子可教也。那欠揍的模样,让我看的咬牙切齿,恨的不行。 告别了朱高煦一行人之后,我便踏上了回京城的路途。由于此次轻装前行,所带的侍卫,也不过只有几十人而已。四五天之后,我就看到了那久违的朱红色城墙。 “北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忍不住,长啸一声。旁边的护卫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军师,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胡汉三…这名字听着挺好养活的。” “闭上你那臭嘴,你懂个屁,这是来自文人墨客的叹息!” 我毫不留情的教训了一下开黄腔的侍卫。随后马鞭一扬带着他们走到了城门口。 “这位大人且慢,下官请问大人是从哪儿来?” 看守城门的侍卫。见我们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口,一时惊疑不定,开口问道。这也怪我,因为时间紧迫,而且我的官服很久很久都没有清洗过了,所以此次我穿的是一身便装。如果不是看到我的几十名护卫都身穿铠甲的话,估计这守城侍卫得把我们直接抓起来。 “混账!站在你面前的乃是锦衣卫镇抚使、大明开平伯—李安如,还不速速闪开!” 我摆了一个非常帅气的姿势,正准备开口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我旁边的卫兵。就已经越过我,教训起了拦截我们的侍卫。这让我非常的不爽,明明这是该我装逼的时候。 “蛮横了嗷,兄弟,你别听我旁边这人瞎嚷嚷,本官是从北边开平城赶来的,此次回京有重要事情需要向陛下禀报,劳烦兄弟,让我们通过。” “啊?您就是李安如,李大人?就是您在北边儿用了各种锦囊妙计,让北方的蛮夷一战损失好几万大军?!兄弟们!兄弟们!!快来看呀,李安如李大人回来啦!”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周遭的士兵全部涌到了我们跟前儿。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大堆敬佩的眼光锁定住了。 “李大人,李大人,您可真是在世诸葛呀!”“李大人,您可真是大明的军神!”“太厉害了,李大人!我们都佩服您!” 我们四周传来了士兵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全是对我的吹捧,这让我不禁飘飘欲仙起来。没想到我的名号传的这么的快。连守城的士兵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左右,我都在和他们热情地互动着,充分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之后,才挥手告别他们,依依不舍的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在去皇宫的路上,我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士兵们对我的吹捧很实在,大概意思就是说。前几天的开平城一战,如果不是我的谋略,肯定是不能取得大胜的。正是我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才让我们此次战斗如此顺利。 至于朱高煦的功劳,好像这些士兵连提都没有提一嘴…… 不好!我他妈这把朱高煦的功劳全给他抢啦!朱高煦要是知道此时京城里面,大家都觉得这场战争最大功臣是我的话。那他岂不是要气得发疯?他要是知道我既占了他的功劳,又抢了他的风头,说不定我马上又会挨板子了!!! 不行,这不是什么好的现象。我又不奢求在这个时代当大官,一辈子在这地方,没必要跟朱高煦抢功! 一想到这些,我赶紧加快了前往皇宫的脚步。不一会儿便赶到了皇宫大门口。此时已经有太监等待着我了。看到我脸色严肃脚步急促的样子。太监也不跟我多说话。直接带领着我朝宫内走去。 经过了好几道弯弯扭扭的巷子过后,我在一处小别院里,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朱瞻基。 “参见皇上,好久不见啊皇上,近来可好?” 我终究还是学不会古人那一套对待皇帝的样子。 “朕安,不过朕瞧着你这副怠懒的模样,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臣惶恐,下次臣进见皇上的时候,尽量带一个面具,不让您看到我懒惰的模样。” “行了行了,你这一说话就没一个正形,这次在开平城做的不错,朕一想到你原来给朕提的建议,把汉王叔安置到北方,以及这次在北方的大战,都让朕觉得你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非常有大局观的人。如若不是北方还需要人盯着,朕真想把你调到朝廷上来,为朕分忧解难。” 朱瞻基见到我之后便开始抱怨,似乎这段时间他过得也不是太顺利。我简单的头脑风暴了一下,大概猜到了一些原因。 “皇上,莫不是朝中文官对您的钳制太甚?” 整个明朝。十多个皇帝,只有朱元璋完完全全压制了文官集团,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除了他之外。最强硬的朱棣,在面对文官集团,也经常会做出妥协,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皇帝占据着最主要的位置。 朱棣死后,从朱高炽开始就不行了,明仁宗朱高炽是完完全全由文官教导出来的皇帝,就不要指望他跟文官打擂台了。而朱瞻基从小是由朱棣教导的。肯定不愿意整个朝廷的大权由文官集团掌握。 其实文官集团说到底根基便是士绅阶级支持,外加各种朋党。相互缠绕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而跟文官集团抗衡的则是勋贵集团。勋贵集团的组成,只有两次,一次是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兄弟们。还有一次,便是跟随朱棣靖难的将领。 朱瞻基从小跟着朱棣一起。在天然的角度上,便会赢得勋贵集团的支持。所以我猜测朱瞻基的想法是让勋贵集团来抗衡文官集团。不过由于朱棣在位期间多次出征漠北,导致国库空虚。简单点说就是没什么钱了。 从朱棣死后一直到现在这接近两年的时间,奉行的政策都是休养生息。这让勋贵集团没有太多释放自己闪光点的地方。毕竟成为勋贵就是得靠战功。 既然一直没有仗打,那么勋贵集团肯定会丧失很多话语权,尤其是这两年文官集团的崛起。 对于皇帝来说,不管哪一派壮大,都是不好的兆头,帝王之术嘛,玩的就是一个平衡,所以现在文官势力不断壮大,而勋贵集团势弱,这就让朱瞻基焦头烂额。历史上的朱瞻基为了对抗文官集团开始设置了内书堂,教太监读书写字,使得太监参与到了朝政当中。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明堡宗朱祁镇的瓦剌留学之旅。 我现在来了,肯定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然我可就回不去了! “你怎么知道朕是因为文官的事情所烦恼呢?” 朱瞻基突然眼神亮闪闪的看向我问道。我看他眼睛当中带着一丝苦恼,一丝疑惑,跟很多很多丝的兴奋。 “这个其实很简单嘛,这两年我大明都在休养生息,而文官最喜欢的氛围便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就能让他们高呼和平盛世乃他们所为,为了标榜自己的功绩,宁愿假装看不到塞外异族铁蹄的虎视眈眈,也要让大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招我学的特别的活灵活用。既然我看出来朱瞻基很讨厌现在文官壮大的局势,那我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总是没问题的。 “李卿,文官在你看来是一个什么群体?” 朱瞻基突然向我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我去给文官下定义。这倒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脑袋飞速旋转。沉默了一两分钟之后在他好奇探寻的眼光中,终于缓缓开口。 “回禀皇上,在臣看来,文官就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虽然陈说的这句话有一点偏颇,历史上很多的文官都是受万世敬仰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的文官都是玩弄政治的好手,却对民生对国家弊大于利,在国家危难之时,可能还会万众一心好一点,但是等到国家一旦平静下来之后,那他们便会粉墨登场,群魔乱舞为了私人的利益,可以放弃很多的良知!” 既然要得罪,那不如得罪的彻底一点,反正我现在是跟皇帝站在一头的。就像我说的,我不否认历史上有很多千古留名的文官受人尊敬,但是也有很多遗臭万年的罪人。明朝中后期的文官嚣张到什么程度?抗倭名将戚继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住了明朝东南沿海的平安,可是在往朝廷递折子的时候。还是得去拍张居正的马屁。还得给各路文官送银子说好话,不然武器装备都批不下来,这就是文官,尤其是封建王朝的文官! 于谦的犹豫 “李卿,你可知道你这一番话要是放在朝堂之上,说出来可会引起轩然大波呀。以后说话切莫如此直白。” 朱砂基面色严肃的训斥了我,可我分明能感觉到他其实心里非常的舒坦。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说话方式吧。 “是臣孟浪了,不过陛下目前也不必太担心,整个朝堂的风向由文官来掌控,因为他们看起来虽然是一个大的利益集团,但是内部肯定也会存在很多分裂的,而且现在大明的南北都还有蚂蚁虎视眈眈,需要勋贵集团的出力所以文官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朱瞻基微微颔首。很认同我所说的话。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明日朕会召开大朝会,到时候还得我们君臣在朝堂上演一出好戏,你要准备好。” 我朝着朱瞻基行礼之后便离开了皇宫,回家休息。朱瞻基让我明天演习的内容我也大概清楚了。这两年勋贵集团被压制的有点过分,朱瞻基需要他们重新在朝堂上面顶起来。而这一次开平大战便是一个契机。看来明天的上朝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在回家之后,先是彻彻底底的洗漱了一番。然后招呼侍卫。驾着马车把我拉到了御史台。 “于大人,于大人,好久不见。” 见到于谦的第一眼,我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 哟!这不是李安如李大人吗?你怎么突然回京城了?” 于谦看到我之后也特别的诧异,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拉着我坐到了椅子上,为我斟了一杯茶之后开口问道。 “这不是北边打的大胜仗吗?我得回京城复命,刚刚才去觐见了皇上,一从皇宫出来,我就赶到了你这里。不知于大人现在可有空闲?小弟想给贤兄摆上一桌,以叙兄弟之情。” 我这番邀请其实特别的生硬,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实意的请客吃饭,而是有事想谈。于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变得和蔼了起来。 “行啊,正巧本官现在还没吃饭呢,那今天我就占个贤弟的便宜。” 我带着于谦走到我已经提前安排好的饭店包间,饭店的小二已经把菜和酒都备好了,随即我让侍卫。自己下楼点点东西吃,顺便帮我看着,不要让闲杂人等上楼来。 于谦不理会我对侍卫的这些安排。直接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想吃这顿饭,而不想听我讲话,这个怎么可能,我的饭有那么好吃的吗? “贤兄,小弟今日才回京城,皇上便对我一阵的抱怨跟诉苦,弄的小弟是苦不堪言,朝廷上面的事情小弟从来没有参与过,如今皇上想把我架在中间为他做挡箭牌,贤兄您说这件事情怎么破?” “贤弟,不是做哥哥的不帮你,奈何我只是一个御史,虽然站在了朝堂最前边,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员罢了,你让我纠正一下官员的德行还可,但是如果让我参加朝廷的朝务,那我确实没办法。” 虽然于谦对我拒绝的很是彻底,但是我从他的语气当中也能听出来,他其实非常不满足于现状,而且对朝廷上诸多的决议,已经有了很大的不满。 于谦自从永乐年间考上进士,一连三朝皇帝都对他青睐有加,可是他现在依然只是一个御史,日常的工作就是监察百官维持秩序。对于于谦这样一个将文山公作为偶像的人来说,肯定不想自己的志向局限于此。 “于大人,你好歹也算是文皇帝的托孤之臣,如今为何变得如此懦弱胆怯?你可对得起文皇帝对你的一片知遇之恩?!” “本官如何对不起文皇帝的恩情呢?在朝堂上本官从来都是最先的那一个,皇帝以及百官有任何过错,我都是第一时间指出来的人,本官一直这么勤勤恳恳的工作,你怎么能说本官是尸位素餐之辈!” 于谦急赤白脸的开始反驳我对他的评价,不过他说的话总是如此的软弱无力,甚至连举例子都举得如此苍白。明明他自己心中也有着些许其他的想法。 “于大人,您说您并没有尸位素餐,可是如今朝廷上,文官势大,由三杨领导的内阁,带领着几乎所有的文官,在朝廷上面已经无人可以钳制。就连陛下都无可奈何,你知道这种场面,是国家动乱的前兆而你却只为保全自身,不愿与之抗衡!” “文官势大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而且大家一心都是为了大明,何必分的那么细?” “于大人,你这话就说的有点浮于表面了,文官们为了一己私利,视南北国门外的异族铁蹄而不顾。大肆宣发如今大明需要休养生息,鼓吹大明的盛世已到,为的就是将勋贵集团压制下去,让自己成为国家的主宰,就跟前宋一样,让皇帝跟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就是这些文官的终极理想,只要他们成功了,他们就会收获无尽的权利和财富。” 于谦那企图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语气将我激怒了起来,我愤怒的向他说着我对这些文官的看法。宋朝开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头,那就是武将的地位低下,文官的地位太高,连皇帝都喊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把后世的文官都教坏了,不再是勤勤恳恳,为了天下大计而努力。反倒是一心只想让自己这个团体成为国家的主宰。能够左右皇帝的想法。甚至在一些时候可以掠过皇帝,直接发布政令。 “于大人,难道你想看到大明和前宋一样软弱不堪任由文官操纵整个国家吗?难道你想看到以后血战沙场的将士得不到一点国家的尊重,反而是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吗?难道你想看到整个国家国库空虚,所有的钱全部流入贪官污吏的口袋吗?” 我突如其来的一阵爆发,倒是让于谦愣住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给自己倒酒喝酒。就在我要坐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李大人,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想到一个问题没有?本官也是文官,本官也是利益既得者,我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利益,背叛整个文官集团?我不是圣人,谁当官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拥有更多的权力?所以你今天想从我这里作为突破口算是打错算盘了。好了,今日的菜肴很合我的胃口,多谢李大人款待,不过本官公务繁忙,不得不告辞了。” 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看着于谦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恍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如果于谦都不敢在朝堂上面发言的话,可见此时朝局是多么的令人感到绝望。也难怪朱瞻基被逼的没有办法,只有推出太监来跟文官打擂台。 现在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草草的吃了几口饭菜之后便回家休息,我得保证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明日的朝堂大会。 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吩咐跟我一起从开平回京城的几十名侍卫,让他们都穿着在开平时作战的破烂盔甲。跟我一起去皇宫。而我身上穿的也是我当时用于作战的盔甲。而里面只披了一件旧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才从战场上下来满身伤痕的士兵。 就这样一行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了皇宫。 在走到皇宫门口之后,我便让守城的士兵进去禀告皇上,今日我想带领一些袍泽,共同上朝。按理说朝堂之上是绝不可能出现带甲士兵的,但是我知道朱瞻基绝对会同意的。因为今天我便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矛。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进去禀报的士兵,带着皇上的旨意返回到我们面前。 “李大人皇上刚刚说了,让您带着诸位兄弟尽管进血便可。” 我拱手谢过这名侍卫。招呼众人,整理好自己的行装,跟我一起进皇宫面圣。 “李大人,小的看您今天带着兄弟们这副阵势,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头子,忍不住好奇心向我问道。 “本官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是朝廷里面有一些坏人,想要将我们当兵的化为渣子,踩入泥土,这我就不能忍了,我们当兵的拿着这条命去为国家争取尊严,可是到头来我们自己的尊严却被人狠狠的踩在地上埋进土里,所以本官想要为我们当兵的讨一个公道。” 四位头子一听到我今天要做的事,跟他们有很大的关系,是在为所有当兵的争取利益瞬间,对我就充满了尊敬。把周围的看门侍卫全部召集过来,对我深深的弯腰拱手。 “李大人有您这种好官,兄弟们才敢毫无保留的为大明卖命,兄弟们在此祝愿李大人今日一切顺利!” 拜别了他们侍卫之后,我们一行人快步走向奉天殿参加今日的早朝。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没有理会这一些目光,而是抓紧朝着奉天殿赶去。今天早上我故意延后了一些时间才出发,为的就是在早朝已经开始百官到位之后在进场,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所以当我们五十几个人在通报完进入奉天殿之后,整个大殿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下一刻之后,众官员便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大多数对我们的突然闯入都是怒目而视。反观勋贵集团他们那边则是一副好奇,而且带着些许的激动。 我将在场所有人的样子收入眼底,心中大概有个计较,然后朝着龙椅上的朱瞻基开口。 “臣锦衣卫镇抚使李安如,携五十余名袍泽兄弟参见皇上!” 我带着战士们隆重的朝着朱瞻基,三叩九拜。这倒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因为一般来说,就算是面对皇帝,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李卿快快请起,诸位将士快起来,你们为大明血战沙场,朕心甚慰,不知李卿,今日上朝,所为何事?” 朱瞻基也是一个心思玲珑之辈。见我这么反常的举动他自然。知道我是准备开始破敌了,所以让我继续说下去。 “启禀皇上,臣前段时间和汉王殿下一起在开平城外血战鞑靼部数万大军,虽是取得了硕大的战果,但同时我军伤亡也有一定的数量,每当臣看到诸位袍泽战死在沙场上时,心中都不免悲切。尤其是众多死去的袍泽,连后事都办不好时,臣更是难受,所以今日臣想向皇上讨个恩典,就是此次战争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可以全额发散给他们家属。” “李卿,这是什么意思?我大明开朝以来每一次战争阵亡士兵的抚恤金不都是按照规定足数发与家人的吗?” “回禀皇上,臣已经去了解过了,就以汉王殿下手中兵马来说,原来多次为国作战,阵亡士兵抚恤金等发到士兵家属手上都不足原本五分之一了,所以前段时间陈庚汉王殿下在军队里面进行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整风运动,严惩了许多贪污抚恤金的武将,本来最开始我们以为只要把这些贪污的武将抓住了,就会根治这种现象。可被抓住的将领告诉我们他们拿到钱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克扣了很大一部分了。” 我确实在开平城的时候,跟朱高煦一起整治过一次对于士兵阵亡抚恤金贪污问题。明朝的抚恤金本来就没多少,这里摊一层那里摊一层,落到家属手中就只有一点点了,甚至还不够买半头牛。 “哦?李卿,那你的意思是?” “皇上臣怀疑腹部批完抚恤金条子之后,在朝廷当中就已经有一些官员在贪污了,臣请皇上下令彻查!” “黄口小儿,谁能给你的胆子在朝堂之上肆意开口?!” 就在我向朱瞻基。建议彻查朝中官吏贪污之事。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大佬突然从队伍中站出来,指着我怒骂道。 “这位大人莫急,下官只是提个建议,至于采纳与否,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现在整个朝堂一片清明,是盛世之象,容不得你个黄口小儿在此搬弄是非,影响朝局!” 两人辩于朝堂上 眼前这个老头越说越愤怒,甚至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像是马上就要冲过来揍我几拳。 “还未请教,大人是?” “李卿,这位大人是内阁杨溥,杨大人,乃我朝重臣。切不可对洋大人有任何冒犯之处。” 朱瞻基看这老头儿半天不说话,主动给我介绍起来。 他就是杨溥?历史上说他是明朝着名的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不过我现在看起来,他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的大公无私。果然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杨大人,下官倒是想问问您,我哪里在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了?军中贪污之事已经被我们查出来了,而且我们也积极的把涉事将领全部斩首,以儆效尤,可是这并不只有军队里面在贪污,在钱粮到达军队之前就已经被贪了一层了,军队里面我跟汉王殿下已经处理完毕剩下的就是朝廷了。” 我不慌不忙的反驳着杨溥。与我淡然应对有着鲜明对比的则是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 “朝廷当中水晏河清。明明就是盛世景象,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朝廷中众位官员会贪污你那点粮饷?!老夫还要责问你,为何伙同汉王在塞外挑起与鞑靼的争端?我大明煌煌上国,本就不该与草原诸部一较高下那会有损大明国威,你却行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莫非你认为你和汉王就能随意代表大明?!” 我突然发现古人大多数真的很迂腐,而且我现在也非常能够理解朱瞻基为何坐上皇位之后会一直头痛不已了,这些人太会掰扯了,他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方的说成圆的。长的说成短的。 “杨大人,你问下官有什么资格指责朝堂上有人贪污?你睁开你的大眼,看看我身后的这些袍泽弟兄,每一个人的铠甲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这都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出来的,兄弟们卸甲脱衣!” 我命令我身后的将士们。卸掉铠甲,脱下了自己的上衣。而我也做着同样的动作,片刻之后,几十个赤裸着上身的铮铮汉子便站在了大家面前。 “杨大人,您觉得我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出来的?莫非是天天在酒肆里面吟诗作对,争风吃醋所导致的吗?老子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们血战沙场保家卫国,所受的伤,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此时此刻我们还能站在朝堂上,让你们看到,而我们好多兄弟已经阵亡在战场上了,我只想给他们讨一个公平不要人死了之后一无所有,这很过分吗?你们只需要在皇宫里在官员的序列中查一下是谁在贪污,这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吗?要不杨大人你们去塞外打仗,我们这群当兵的,在朝堂之上给你们调动钱粮,我保证绝对没有人贪污你们一丝一毫!” 我这一篇洋洋洒洒的大字文一读出来之后,杨溥都快气的升天了,出气多进气少。我还真有点担心,我不会像诸葛亮骂王朗那样,把杨溥给骂死吧。 “你……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朝廷何时说了汉王可以随意挑起战争?明明就是你们师出无名,导致众多士兵白白送死,你跟汉王才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 “杨大人,您久居京城,包括您这大半辈子都活在安逸平静的日子里,却没有看到边塞上的老百姓平日是如何生活的,下官也算是幸进之臣,并没有什么文治武功,皇上爱我,所以将我册封成开平伯,您可知我此次前往开平城所看到的景象吗?” “身处边塞由外敌入侵,危险本就乃正常。何须大动干戈?” 此刻杨溥上位者的心态展现的一览无余。我听着他口中 把外敌入侵说的如此的轻松,上嘴皮碰下嘴皮。我对这个历史上的名臣,一丁点好感都没有了。 “我此去开平城,竟然看到外族士兵将老百姓掳掠过去,杀掉之后堆在一起垒成京观,来以此彰显他们的强大,如果你们看到他们将男人作为牲畜将女人作为泄欲的工具不知你们会有什么感想,反正下官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杨大人,我想问问您,难道边塞的百姓就不是我大明治下吗?既然是我大明百姓,交了各种的税服了各种的役,为什么得不到我们的保护呢?” “你……你……你完全是在胡搅蛮缠!老夫是质问你为何不经过朝廷的允许,就和汉王擅自出兵之事,你却在此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老头已经被我气的不行了。我趁着这机会观察了一下朝堂上的反应。文官这边大多都是脸色阴沉,整个区域就像被低气压所笼罩着,众人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我和杨溥争论的结果。 反观勋贵武将所站立的那一边此时不停的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我还看到了有人捂着嘴在偷偷摸摸的笑。总体来说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皇上,杨大人对我的这一条控诉我可不接受,当时我跟您建议,让汉王殿下遗失开平城的时候,您是说过的,让汉王殿下可以便宜行事,不受朝廷的管束,莫非皇上您没有把这件事情在朝堂上讲给各位听?” 我直接把锅甩给朱瞻基,凭什么我在这里说了半天了,他也像看戏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搞得我像个急先锋一样孤立无援的。 “杨大人,此事你还真误会李卿了,朕当时在决定把汉王叔一到开平的时候,就承诺过不限制他的所作所为,允许他便宜行事,这件事上面汉王叔跟李卿并没有做错什么。” “啊?!皇上!这样不行呀!如果不对汉王进行限制的话,恐对大明有害!您这可是乱命!怎么没有提前跟臣几个商量?!” 杨溥此时已经彻底破防了,直接开始质问起朱瞻基的决定,甚至说是乱命。这句话一出,我便看到龙椅上的朱瞻基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而杨溥旁边一个老头儿也悄悄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杨溥被这一提醒,好像清醒了一些。连连拱手声称自己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请朱瞻基恕罪。 “好了,朕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当时汉王叔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北方情况也挺复杂,所以朕才同意这个决策的,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不要再拿出来说了,关于李卿刚刚所提到的贪污之事,朕觉得很有必要在朝廷当中彻查一番,边关将士用命保卫着大明的安全,守护着大明的威严,朕不能凉了众将士的心,在场的诸位大人们,下朝之后,烦请你们自己开始从上至下的彻查一番,朕要一个确切的结果!” “皇上!”,杨溥听到朱瞻基这一番话之后,大叫一声,正准备开口之时,又被他旁边一个老头给拉住了。我心中有了猜测,刚刚拉他的那个老头和现在拉他的这个老头应该跟他是一块儿的。一个应该是杨士奇,一个应该是杨荣,只有这两个人敢对杨溥做这种动作。 “此事就这么定了,杨大人不必再说!” “吾皇威武!”,我顺势拍了拍朱瞻基的马屁。今天我一上朝便给了文官一个下马威,尤其是让他们的领头人杨溥当众下不来台。这让已经在朝堂上被压制了快两年的勋贵武将集团们特别的兴奋。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跟另一边沉默不语的文官对立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我的目的是要将瓦纳消灭。那肯定是需要勋贵武将他们出大力的。我天然就站在了他们这一方。总不可能靠文官的嘴皮子去结束一场战争吧。 所以我决定接下来我将要扔一个炸弹在朝堂上,也算是给沉默许久的勋贵武将们提提气。 “皇上,臣还有一件事想说!但是臣怕此事讲出来之后,杨大人会气急攻心晕倒过去,算了,臣还是不说了。” “无妨,你讲便是,朕相信杨大人也不会这么脆弱的,你说呢,杨大人?” 我才发现朱瞻基这个人的心也是焉儿坏焉儿坏的,估计是平常也被杨溥 烦的不行,今天找到这个机会,也想收拾一下杨溥。 “陛下放心,臣无所谓,臣的身体很好,我不信这黄口小儿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杨溥其实也被架起来了,如果他现在说一句并不想听我说话,估计他的威信得掉一大半。 “臣此次参与了开平城大战之后心中有一个想法,阿鲁台此次被打的落荒而逃回去肯定会,跟部下离心离德,整个达达肯定会到处招兵买马,烽烟四起,等那个时候瓦纳肯定会趁虚而入,等他们两方打的两败俱伤之时,臣建议,陛下御驾出征,我大明集结数十万大军北征漠北,定能犁庭扫穴将瓦剌鞑靼以及其他小部落一并铲除,到时候整个漠北都是大明的内地!” 我将我之前的构想在朝堂上面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至于为什么我非要让朱瞻基御驾亲征,是因为整个勋贵武将集团憋得太久了。如果单独让他们出去率兵作战的话,我怕会出现不服从调令的情况。只有朱瞻基能够把他们如何在一起。而且天子出征的意义非常的重大。只要朱瞻基御驾亲征了,基本上能够俘获所有将领以及士兵的心。以后对抗文官的钳制,也能提供很大的底气。 没有什么比皇帝亲自出征,更能提升整个队伍的士气了。我想这一次大战,一战定江山。我真的在这个时代待了很久了,我已经没有闲心继续待下去了。 所以我就想要以最快最迅速的方式。解决掉瓦剌这个心腹大患。其实说到底,鞑靼部也只是癣疥之疾罢了。 “佞臣!你就是一个佞臣!竟然鼓动君王穷兵黩武,明明马上就能迎接盛世降临国泰民安,你却在这时想让皇上御驾亲征,耗尽民帑,去打一场根本不知所谓的仗,这跟奸臣有何区别?皇上,老臣请将此贼诛于殿外,明正典刑,再敢言出战者斩!” 我就说我这个建议一提完,杨溥肯定要炸毛吧,作为一个封建守旧派,肯定不愿意去打仗。更不愿让皇帝御驾亲征了。 “杨大人,下官只不过是提一个建议,不知道您为什么对下官如此大的杀意,您可是身处内阁呀,就算下官说的一些话不合时宜,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要把我杀了吧,难道一点儿其他意见都不允许提出来?而且瓦纳一直对大明边境虎视眈眈,动不动就要南侵打草谷,多少年来我大明北方边境苦不堪言此次趁着瓦剌和鞑靼两步大战之际,大明出兵攻打一定能够成功,太宗文皇帝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彻底消灭北边蒙元余孽。现在摆在我们面前多好的一个机会,如果这都不干一票的话,上天一定会惩罚我们生生从手中放掉一个好机会的!” “你这小儿口舌如簧,不必在此狺狺狂吠,你蛊惑君王是罪之一,擅自挑起边境战争是罪之二,公然与汉王一起共谋大事是罪其三,三罪无一可饶恕,皇上,老臣请将此贼诛杀,切莫留此贼于世上!” 杨溥这老头,眼见说不过我,便开始耍赖,甚至往我头上扣一顶跟汉王密谋大事的帽子。看来这古代大臣的心也不白呀。 “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下官什么时候和汉王一起共谋大事了?汉王什么时候在谋大事?汉王可是皇上的亲叔叔,就算你我争论之时,可能汉王已经率军在于草原上的敌军血战沙场了,此等忠义之士,岂是你能够污蔑的?汉王殿下现在跟皇上已经是君臣宗室的一件美谈,容不得你在这里诋毁,你胡乱构陷汉王,可把皇上放在哪里了?” 就在我对着杨溥慷慨激昂一顿输出的时候,龙椅上的朱瞻基也发现了杨溥此刻已经有一点不太正常了,可能是被我气的,他也害怕杨溥突然被气晕过去或是发生更大的坏事赶紧将我们两个劝住。 武勋下场了 现场除了杨溥之外,包括杨士奇,杨荣等人都低着头,没有进行任何的行动。没有帮衬他也没有反驳我,就像是木头一样。 但他们越是这么沉着,我心中越是觉得不对劲。毕竟再怎么说文官是一个主体,我自从上朝之后便一直咄咄逼人的对待着杨溥。不光是打压他其实也是在对抗文官集团。我不信,他们一点反抗都没有。 “皇上,臣再次恳求,如果时机到了,请皇上千万决定御驾亲征。我们一举将草原诸部全歼,到那时我们大明才真的是天朝上国,万国之首!” 既然你们文官现在还在沉默,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继续对着龙椅上的朱瞻基说道。同时也仔细观察着文官和武官不同的反应。 五官队列的很多人已经在开始。蠢蠢欲动的样子,估计是也想出来附和我。毕竟他们需要打仗才能获得功勋。但是我发现他们总是将目光集中在一个大概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大佬身上。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武将的头头了。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位大佬此刻还是稳坐钓鱼台。一点动作都没有,似乎朝堂上的争端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反观我旁边的杨溥,此刻已经双目通红,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正在我惊讶他挽袖子是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飞身冲向我,手中的笏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事儿,额头便开始止不住的流出鲜血。我是真没有想到杨溥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我动手,所以根本就没有防备,这才导致他轻易得手。 不过在瞬间我便想到这也算是一个机会。我立马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诸位大人,下官不知为何会遭受杨大人此等侮辱,如果面对朝政,都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那这个朝堂不就像死水一潭吗?如果所有的政见,必须要和杨大人他们所想一致的话,那杨大人,您干脆自己坐到皇上那个位置吧!” “小儿大胆!”,杨溥听到我这话。估计也想到刚刚自己做事情有一点冲动了。把自己架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上面。 “皇上,臣完全没有这小儿说的那种诡异心思,这小儿就是个佞臣,如果朝堂被这小儿花言巧语,糊弄的话怕是会导致朝廷震荡,所以臣才抑制不住愤怒想去在场诸位大人出口气,皇上,臣万万没有坏心思,请皇上明察!” 杨溥。大吼一声,让我住嘴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向朱瞻基解释。不过我已经观察到朱瞻基此时已经有一些不舒服了,毕竟自己才是这个国家的老大,你一个官员。竟然敢在朝廷大会上面。随意的剥夺别人说话的权力,而且还对别人上了手,这根本就是使用了皇帝才能有的权利。 “杨大人勿急,不用解释如此之多,朕深知你的为人,咱们君臣两得,朕绝不会有其他多余的看法,不过李安如说的也有道理,放弃机会会受到惩罚,而且朕也想承皇爷爷的遗志,扫荡漠北天下归心。夏大人,户部账目,你可曾熟知?” 朱瞻基安抚好杨溥之后,又朝着户部尚书夏原吉问道。 “启禀皇上,得先皇治下,这两年的账目情况一直很好,各地的税收也不错,现在国库的资金非常的充足,这都是得先皇以及皇上的治理。” “哈哈,夏大人就不要吹捧朕了,这就问你,如果朕要集几十万大军征伐漠北,将漠北各部全部清除,国库能否支撑?” 朱瞻基这话一说出口,整个朝堂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人声鼎沸的。而且站在最前面的杨溥,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 “皇上,您不能这样啊!大明才过了不到两年的好日子您可不能学前汉一样穷兵黩武啊!” 杨溥这个老头儿又是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劝谏朱瞻基。其实可能杨溥这个人没啥大毛病。心里更多也是装着国家发展的。但是架不住他们文官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团队。而他们内阁便是首当其冲的三个领军人。他们会被偌大的一个集团强行推着往前面走,有时候可能已经身不由己了。所以他们想坐稳自己内阁高官的位置就只有。维护住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 就在我准备开口继续怼杨溥的时候,没想到武将勋贵那边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启禀陛下,末将不懂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但是李安如李大人说的一番话深入我心,如果我们放任瓦剌鞑靼等部在漠北做大的话,终究他们会是我们强大的对手,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已经经过验证了!如今我们大明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又有汉王殿下在北边大破鞑靼部,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望陛下三思!” 说的好,我心甚慰!老是让我一个人出来打擂台,多累呀。 不过当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在场的文臣武将,便开始了长时间的朝堂纷争。两边人都出来指责对方,杨溥更是亲身入局。跟对面的武将们骂的那叫一个欢。而我终于是可以勉强休息一下。 我的目光和龙椅上的朱瞻基慢慢的对视在一起。我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比完我才发现他肯定看不懂,又给他做了拍胸脯的动作。这下子他明白了,对我悄悄的笑了一下。 我今天上朝直接绑。朝堂上两派官员的矛盾从地下。引到了明面上。让他们没有办法坐下来和谈。只有两派争扯不休,才能让皇帝更好的管理。如果两派之间一直不明不白暧昧不止的,那这个皇帝多半会被架空的。 大概让他们争吵了好几分钟之后,朱瞻基酝酿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将桌子上的镇纸狠狠的摔了下去,大吼一声别吵了! 有一句俗话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然也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朱瞻基这一声怒吼加摔东西确实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住了,一时间整个朝堂上鸦雀无声,我都看见朱瞻基旁边的太监都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一两步。 果然天子的威严还是有这么高啊。 “诸位大人,在场很多都是从永乐朝到如今的宣德朝,也算是三代老臣了,这就是你们的仪态举止吗?朝堂之上,做些事情甚至不如小民素养,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是大家一起研究国策的地方,不是与商户讨价还价的地点,更不能对同僚动手!看看你们这些人的仪态,像国家柱石吗?!你们御史台的人碰见这种情况也不出来维持秩序吗?” 朱瞻基将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挨个点了一个名,甚至连旁边畏畏缩缩御史台都拉出来批评了一下。我知道这小子是开始慢慢的展示出自己的帝王姿态了,这应该算是他坐上皇位以来,第一次敢在朝堂之上对众多的官员冒火。 既然朱瞻基开始亲自下场了,那我肯定也得跟他继续演,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把真正的军方大佬钓鱼出来,让他跟文官打擂台。朱瞻基需要。武将勋贵的支持,来加强自己的集权对抗文官。而武将勋贵需要战争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乃相得益彰。 所以我相信不出片刻,武将勋贵集团的头头便会亲自下场的。甚至我觉得刚刚出来说话的那个武将都是得到了他的指令才敢出来的。 “皇上莫要生气,诸位大人也只是想让国家变得更好而已,可能想法有冲突,但也是无伤大雅。有些大人眼界开阔他们就知道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干,才能使大明越来越强盛,短暂的伤痛是为了迎接更大的成果,而有些大人的眼光很短,只看重眼下的利益,所以才不愿意支持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所以不能去指责那些目光短浅的大人们,他们可能也是想让国家变得更好但是眼光只有这个样子,没办法,所以皇上以及各位眼光长远的大人们,你们要理解。” 我明面上在劝大家不要争吵,都是为国。但实际上我已经在开始捧一踩一了。只要愿意去打这场仗的人就是眼光长远。有大智慧的人。只要反对这一场仗的,就是一些目光短浅的庸才。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场仗,到底打了之后是不是好事?但是我刚刚说出了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之后。让他们大多数的文官都开始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有效的反驳我。 就在整个朝堂陷入沉寂的时候。武将勋贵那边。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就是我刚刚注意到所有的武将勋贵都经常看他的那个大佬。 只见他缓步走到朝堂中央,对朱瞻基行礼之后,先是对武勋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噤声,又对另一边的文官拱了拱手。然后才开口道。 “老臣深知陛下的心志,漠北之战,非同小可。此战若胜,则大明江山永固,万世基业稳如泰山;若败,则国威尽丧,恐怕百年之内再难安宁。然而,陛下亲征之事,关乎国家大计,不可轻率。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岂能轻易涉险?况且,朝中无人能替陛下分忧,若无陛下坐镇京师,恐怕朝政会有所动摇。再者,陛下虽然英勇善战,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有万一,大明江山怎么办?天下百姓怎么办?因此,老臣恳请陛下,慎重考虑此事。若是真心欲战,不妨派遣大将,带领精兵前往,陛下在京城指挥,既可确保安全,又可专心处理朝政大事。望陛下三思。” 这个人一看就是期身居高位,说的话简直滴水不漏。表面上是请求朱瞻基不要御驾亲征。实际上已经把问题从要不要打仗提升到朱瞻基去不去了,这个概念一下子就被偷偷转换了,我不禁对这个人敬佩不已,要是换做我,绝对说不出这么牛批的话。 而且他的请求看似是在关心皇帝的安全,实际上却是在暗示皇帝亲征的必要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皇帝的尊重和信任,同时也表达了对战争的严肃态度,更重要的是,他的话并非空洞无物,而是有着深思熟虑的策略。他知道皇帝亲征对于振奋军心、提升士气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同时也能够展示皇帝的威严和决心。因此,他的话虽然看似是在劝谏皇帝不要亲征,实际上却是在为皇帝亲征做铺垫,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策略。 果然朱瞻基听完之后。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开口:“英国公大可放心,朕不是吹嘘,自皇爷爷靖难之役开始,朕便一直跟随着皇爷爷东征西战,大大小小的战役已经数不清了,自有一套对于战争的经验,而且朕还有无数的虎喷将士,莫非还不能护朕周全?英国公不必担心朕的安危。夏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朕,国库的钱粮能否支撑这场大战?” 我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大佬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英国公张辅。张玉之子。而张玉则是朱棣的生死兄弟,更是在靖难攻打济南府的时候,为救朱棣,导致自己死在乱剑之中,有了这层关系,所以张辅在明朝前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基本上算是军中第一人了。但最后这么一个大佬。却在十几年之后,战死于土木堡。 朱瞻基回复张辅,又朝着夏原吉发问,我估计此刻的夏原吉心中应该有无数的羊驼在奔跑。虽然他是一个特别特别正直的文官,但他再怎么正直也是在文官群体当中。这下子他估计又会被文官集团所孤立了。 “回禀皇上国库充足,可以维持一战。”,我亲眼看到夏原吉咬牙切齿的朝着朱瞻基回答道。心中一阵狂笑不止。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只是我想到如果文官集团长期强行将心中有正义有长远眼光的官员,绑在自己战车上面。迟早会引发内部矛盾的。到那个时候。皇帝管理他们变得更加便捷了。 就如同现在的夏原吉一样。明明是想一心为国的,但是总会被文官集团所牵制。所以我估计他现在心中又是在骂朱瞻基,让他下不来台。又是在骂文官集团对他的牵扯。 成了排头兵 “好,既然如此,那就先初定此事。如今鞑靼部在前段时间的大战之后,一定会内部大乱,等待瓦剌开始。吞并鞑靼之时,便是我大明出兵之日!” 朱瞻基在龙椅上下达了这场朝廷争端的最终结论。文官队列此时面如枯槁,色如土灰。反观武勋都在开怀大笑,甚是得意。自从朱棣死了之后,这一年半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武勋一直都是被文官集团所打压的对象。终于是在长久的低眉顺眼之后,扬眉吐气了一次,怎能让他们不激动呢? 而杨溥,似乎还想再劝诫朱瞻基。做一下最后的努力,但是中山机却直接宣布退朝,然后径直走向后殿。 好了,冗长的朝廷会议终于是结束了,我也终于能回到家里休息一会儿。正当我夏朝出了大殿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太监,悄悄咪咪的走到我的旁边。 “李大人,皇上有请。” 朱瞻基这小子真是不让我休息一会儿。那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得随着小太监的步伐再去见他。 此时的朱瞻基,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在后花园里肆无忌惮的高歌。甚至我还看见他给自己斟满了一大杯酒。一口就干完了。 “皇上您让臣来这里,不会是想让臣陪您喝酒吧?” 我略是无语的,朝着朱瞻基问道。主要是我精神状态确实不怎么好,想回家睡个回笼觉。 “今日朝堂大胜,李卿功劳甚多,不愧是皇爷爷为朕选择的栋梁,可惜现在文臣们的阻力太大,朕不好为你大庆功劳,所以只得让李卿来此处,朕好敬你一杯。” 别说,这小子还挺懂事儿的。为人处事甚是圆滑。滴水不漏。朱瞻基举起酒杯。旁边的太监也递给我了一杯酒。然后朱瞻基对我大肆褒奖一番之后。一起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应该做的。担不起此等夸赞。” “好好好,李卿这才是真正的重臣志士!” 在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朱瞻基便告诉我。接下来我需要先在京城里待着。等候北边朱高煦的战报回来。随后又把我的锦衣卫镇抚使的职位,变换成了兵部侍郎。 “皇上。我这小小年纪成为兵部侍郎,可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啊,臣又没有经验,而且臣也不愿被人当做幸进之臣,请皇上收回成命。万不可将臣架在火上炙烤啊!” 其实朱瞻基心里想的是啥我很清楚。说到底就是想让我当一个他掌控朝政的排头兵。因为锦衣卫这个部门说到底只是皇家的加成。而不是正儿八经能在朝堂上做事的大臣。 所以锦衣卫在朝堂上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建议权,并没有实质上的权利。而朱瞻基需要把朝堂上的声音更加整合的话,就需要实权部门的官员去做。这才想把我调往兵部。毕竟兵部也算是文官里面比较支持打仗的了。 但是把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提成为朝廷正三品大员。根本就是没想让我活下去,光是外界的口诛笔伐就足以将我深深的掩埋下去了。古往今来少时得高位者基本上没有好下场。 “李卿莫急,此法也是朕迫不得已才想出的,今天在朝堂上你也看见了,在皇爷爷执政的时候,文官还要有一些敬畏,而在先皇执政之后,文官便已经开始长时间的掌控朝政,而先皇又是一个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和文官混在一起,导致他的想法基本上跟文官一样,所以自从政上位以来,文官势力已经变成尾大不掉,如果想要将文官势力完全压制住的话,就只有短时间下重药,这就是朕想出来的破局之招,将李卿放在兵部就相当于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六部之内,你再随时和武勋他们里应外合定能将文官嚣张的势头压制下去。” 我懂了。朱瞻基就是想让我混到文官集团里面去当二五仔。虽然这样我很危险,但是为了早日完成朱棣那该死的老头给我交代的任务。我也只能忍下来,毕竟我还想早点把仗打完回到现实世界呢。 又跟他说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话之后,我便退出皇宫准备回家休息。结果在城门口,看到一大圈武勋正站成一排。像是在等待某个人一样。 我心中正纳闷儿,武勋搞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等谁的时候,为首的张辅便已朝着我走过来。 “李大人,可否同本官一起入府喝喝茶?” 啥?张辅约我去他家里喝茶?我一时间想不出来他到底想干嘛我跟他一点都不熟悉,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算是看到我在朝堂之上一心想要让朝廷出战,漠北也不应该这样的,礼贤下士吧。毕竟我这个锦衣卫镇抚使的官位,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得拉拢。 “国公爷如此盛情邀约,李某怎敢不从,倒是李某入府之后,希望国公爷不要笑话我是个乡下人,不懂阳春白雪。” “哈哈哈哈,李大人说笑了,那就请吧。” 在跟随以大众武勋去往英国公府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事情。历史上有传言说,英国公张辅自从明朝和安南打完仗之后,便开始效仿唐朝军神李靖,很少与袍泽弟兄碰面,反而在家开始读书,就连出门都随时手捧一本书看着。 有些人猜测是张辅的军功太高,害怕引起朱棣的猜忌。可是朱棣死后,张辅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天拿着书学习。现在我知道了,应该是从朱棣后期开始,整个文官的势力变得非常的庞大。而朱棣害怕强行把文官势力压下去之后,会让定好的太子朱高炽没有支持者,导致朱高煦篡位。所以才放任文官集团做大而没有管。 而他的这一放任则导致了整个武勋集团一蹶不振,就连整个武勋的老大,英国公张辅,都只能低头向文官服软。更是天天读书,以显出自己愿意和文官融合在一起。 但是作为武人来说,怎么可能长期忍受被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压制在下,肯定心里是非常不舒服的。所以我估计在今日朝堂大会之后,武勋集团便开始准备反抗了。所以张辅才想把我拉入他们阵营里面。 转眼间便来到了英国公府门口。首先映入我脸旁的便是一座看起来特别宏伟的府门,果然是国之重臣呀,住的地方都不一样。 我带着满脸的震撼,在张辅的指引下,跟着一大众武勋一起进了他的家。不得不说,国公府的规格真是太大了,进去之后就像来到了一个偌大的园林一样。我们走了估计有五分钟左右,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面已经有很多的仆人在摆放桌椅。也有一些仆人在开始往桌子上面摆酒放菜。 这张辅不会是想让我来吃坝坝席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直至我们所有人在院子里落座。 所有人落座完毕。菜都上齐了之后,张辅首先给自己带了一大碗的酒。我们也有样学样,纷纷给自己酒碗中倒满,等待着张辅的下文。 “各位袍泽,各位兄弟,你们很多人都是曾经跟随太宗文皇帝征战过沙场,就算是在场的小辈们,你们袭得的爵位也是的父辈拼死挣来的来的,这一碗酒请诸位跟老夫一起饮下,以告慰自己的长辈或是自己在为大明创功立业的途中所流的血泪!” 张辅一开场便是这么宏大的说辞,搞得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可别说在场的所有人,光听他说完这一段话便已经开始气致高昂,纷纷饮下手中的酒。我虽然不理解,他的画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魔力?但还是跟随着大家一起同饮,算起来,我在开平也算是为大明流过血的吧。而且我突然想到,我身上还背着一个开平伯的爵位呢,这样算起来我也是天生的武勋。难怪张辅要叫我一块过来。 “老夫自小便跟着先父,参加了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到如今宣德元年,老夫已五十有一了,不说倚老卖老,但自认对战场的嗅觉,对战争的经验,无几人能及。” “国公爷说的是!”“英国公确是此理!”“公爷何故谈论此?”…… 张辅在上面一边讲,下面的人一边附和,我也想听听,他到底还想说些什么。 “老夫自永乐四年开始征讨安南,设立交趾布政司,直到永乐十三年,多次出征安南,在此之间,老夫多次攻下诸多邦城,占领了交趾所谓的东都西都,归降的诸多叛军,擒获了安南叛乱者头领黎氏父子,从此交趾归心,让南方尽归大明,所以太宗文皇帝先是封我为英国公,再是赐予世袭诰劵。老夫得国公之位,虽可算是幸进,但老夫从始至终都是想为君为国更尽一分力。” 张辅巴拉巴拉一大半天。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功绩,随后邀请在场所有人又干了一碗酒,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反而是在场的所有人被他的话全部挑起了激情,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披挂上阵再去砍杀一些异族,来证明自己的拳拳报国之心。 “可是老夫在最后一次从交趾回朝之后,才发现致老夫第一次去交趾平叛之时,朝中便有文官私下向太宗文皇帝上言,说先父是前元旧臣,被大明俘获,随后叛来大明,说老夫自小,跟随先父一起,耳濡目染,心中怕也早已生出叛变之心,所以恳求太宗文皇帝收紧老夫的兵权,太宗文皇帝虽为不世之君,可以架不住,文官们天天上书,只得将老夫逐渐转为无权无实的国公爷,君命臣受,可是在此之后,文官们对咱们武勋的打压越来越严重,就连老夫都得被逼着天天拿着书本在他们面前晃悠,让他们知道老夫虽是武勋,却有一颗心向文臣的心,才能使他们对,咱们的打压稍微弱一点,此等场景除了前宋之外,何朝的武人有咱们这么窝囊!” 哦,我明白了。张辅是在这里卖惨呢,他的目的就是要激起在场所有武勋的反抗之心。反正我在朝堂上所看到的,面对文官肆无忌惮的打压,整个武勋集团都显得有一点势弱。 今天的早朝算是打响了武勋集团反抗文臣的第一枪。可终究还是长久以来的弱势导致他们反抗力度不太强。所以张辅才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将整个武勋的反抗情绪全部带动起来。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堂估计不会太安静了。 因为在张辅说完这段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吵骂声不绝于耳。各种低俗的骂人的话,全部都脱口而出。甚至有人想马上去把某位文官大臣的祖坟给掘了(我没有点名杨溥哈…) 张辅看到在场的情绪都被调动的差不多了,之后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继续开口。 “老夫知道诸位兄弟,这几年当中也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说到底都是老夫,没有给大家把腰杆支撑起来,是老夫以为无止境的妥协变能能换回文官对我们的和平,可现在我才发现错了我们越是退缩,文官们就会越来越嚣张,我们作为我们作为武臣,作为勋贵,宁愿战场死,不能苟且活,如今我们武勋集团出了一位青年才俊,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敢于向整个文官开战,是他激发了老夫深藏已久的热血,诸位让我们一起端起酒杯,敬开平伯李安如,李大人一杯!” 张辅在发表完自己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便将矛头对准了我。我知道他的目的,其实和朱瞻基一样。都是想让我来当排头兵。朱瞻基是想让我帮他控制整个朝廷的排头兵。张辅则是想让我当整个武勋集团的排头兵。这些上位者呀。真是随时随刻都在利用着别人。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跟我的利益也息息相关呀。既然不能躲在暗处猥琐发育,那就作为领头羊带领着大家披荆斩棘吧。 我在张辅的眼神示意之下站了起来。对着在场所有人挥了挥手。也不多说,抄起旁边的一个存酒缸。直接对着嘴灌了下去。 大约十几秒之后。我把酒缸倒过来向大家展示我喝的滴酒不剩。这一豪迈的样子,让在场诸位拍手叫好,一时间对我的夸赞之语,络绎不绝。看到我拿存酒缸打了一个样之后。他们也有样学样的。拿起自己的存酒缸,争先恐后的喝的下去,似乎觉得谁喝的慢,谁就不够爷们儿。 我这人其他不行。喝酒还可以。而且别看白酒这个东西元朝就发明出来了。元朝明朝以及。清前期贵族阶层喝的酒。大多数喝的还是酿造酒,度数也就十几度左右,喝起来甜是甜丝的。只有下层阶级才会喝白酒。 所以这点酒对我来说就像漱了个口一样。但是其他人好像都已经有点上头的样子。甚至我还看见有一两个人捂着嘴巴像是在阻止自己吐出来。 原来如此… 你们都准备让我冲在前头,那多少我也要在酒场上面找回一下自己的面子。其实我故作豪迈的喝下一坛子酒,也是做给张辅看的。让他知道利用我可以,但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诸位弟兄。如今我们武勋已经被文官压制的不成样子,如今开平伯愿意站出来为大家讨一个公道,老夫也希望赛场众人都不要看热闹,而是应该和开平伯一起共进退,为了家族的荣耀,更是为了大明,希望大家都不要退缩!” 张辅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想表达的东西。在众人喝完酒之后便开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大方一点,原谅他刚刚对我的那些小心思。 在确定好今天这一场宴会的基调之后,众人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吃吃喝喝。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用着不堪入耳的词语控诉着自己,被文臣们压得有多么的苦。他们有多么的罪恶。自己有多大的怨气。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我都一个一个记在心里。他们都是未来跟瓦剌大战的重要人物。屁股可千万不能坐在文臣那边去。只有他们好战,我们才能有更强的凝聚力。才能进一步扳倒文官,促成大战。 其实今日朝堂之争,只是挫了一下文官的锐气罢了。因为离大战估计还得至少有个两三个月,在这期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文官大多数都是老奸巨猾,深不可测的。随时可能。将目前的局势反转回来,千万不可小觑。 一众人酒喝到兴起,便开始在这庭院里发疯似的唱歌,摔跤。一时间盘子跟碗到处乱飞。美酒跟血随处乱飙。 我看着在场的人摔跤越来越兴奋,越来越认真,不禁担心起来,他们不会摔跤摔出火气了吧?要是导致他们之间摔跤发生矛盾的话,岂不是会造成内讧? 正当我在想要不要去制止一下他们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张辅的声音。 “开平伯莫急,他们打的越是兴起,越能激发起大家的血性,这也是武勋当中一个非常老的传统了,无伤大雅。” 这人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走到我旁边来了。把我吓一大跳。 我先是转身对张辅行了个礼,随后开口道。 “请容小子问一句话,小子这入朝得陛下青眼以来,不过三四个个月的时间,其中所为朝廷做的事,也不过只是去安乐州将并无真正反心,只是闹脾气的汉王殿下劝解,再一个就是在开平城利用一些阴谋诡计大破鞑靼罢了。” 张辅点了点头:“没错。” “在平常人看来,可能我是取得了很大的功绩,但是在零以及众位武勋眼中,其实这并不算是多么了不得的成绩,甚至可能你们手下一个偏将都能做到,所以小子想问问,为什么英国公对小子这么高看,甚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将我推到众位大人面前同他们结交,似乎在为我以后登上高位铺路一般,这真是让小子百思不得其解,望英国公解答一二。”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伶俐的小子!”,张辅西安市,摸着自己的下巴,大笑着夸了我一句。随后又开口。 “你说的没错其实你做的这些事儿,很多人都能做到,但他们都没有你聪明,老夫可是知道你跟汉王殿下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甚至他要把自己的私生女都嫁给你,一般人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我勒个擦。这些事情张辅是怎么知道的?我在开平城这么久,自认为是除了锦衣卫之外,绝对没有其他情报部门的人能够渗透进来的。因为朱高煦在最开始进驻开平城之后,便将手下所有的士兵一个一个统计成册,除了最开始混进去的锦衣卫之外,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人浑水摸鱼! 张辅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惊讶,开口解释道。 “看来在锦衣卫里并没有待太长的时间。” “英国公此话怎讲?” “呵呵,一般来说我们武勋跟锦衣卫是两个系统,两者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更不要说信息共享,但是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就是锦衣卫要去监视一些不可控的事物,比如说领军在外的将军,不太受控制的藩王,又或者像汉王殿下一样,又是领大军在外又是一个企图造反的藩王,就更是不可控了,所以自太祖高皇帝以来,便设立的这个规矩,如果遇到此等情况,锦衣卫的各种消息是要和武勋共享到因为如果出现问题,可以快速集结各路部队前去征讨镇压。” 原来如此。所以我在开平城期间,那些安插在大厅里的锦衣卫探子不光在监视着朱高煦的一举一动,同时也将我纳入在其中。这群探子真是该一人赏一巴掌。 “国公爷,小子可绝对没有和汉王殿下的私生女有任何的私情哈,俗话说,先有国再成家,如今。小子在大明,寸功未立怎可先自行享受,你也太瞧不起小子的骨气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有趣,不管你是喊的口号还是真心这么想,你的私生活都与老夫无关,但是你在朝堂之上劝诫陛下,在合适的时间出兵北伐深得我们诸位武勋的喜欢,你是这几年当中唯一一个愿意为我们武人勋贵出头的官员。难道这还不值得我来拉拢你?” 没想到张辅对我的好感竟然这么高,让我倒有一点猝不及防了。就像我刚刚对他说的,说到底,我在大明的根基很浅很浅。就算凭我之前所做的这两件事。也不应该让他这个堂堂大明现存第一武勋如此这般的器重吧。 “小子啊,实不相瞒,自从永乐二十年开始,到后来的洪熙朝,再到如今的宣德元年底,我们武勋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不说我们,就说连续好几次下南洋宣威的三宝太监,船队都在文官的集体上书下停了,虽说给朝廷省下了一大笔的开销,但是从此之后我们对南洋诸国以及旧港宣慰司的掌控就会慢慢消失掉,到那个时候谁还会臣服我们大明?” 哦,搞了半天,这老哥们也是想找一个人抱怨。我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理路程。从最开始战功赫赫的一。一个国朝大将变成现在,一个有名无实的英国公。虽然说影响还在这里,但是权力被进一步缩紧。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可接受的。俗话说,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呀。当惯了上位者的人,怎么甘心重新回到平淡生活呢? “在这四年多五年的时间当中谁敢言战谁就是罪人。谁就是企图颠覆大明繁荣发展的佞臣,期间有好几次对北边盟员残余势力很好的战争机会都被生生的压了下去,直到今天你站在朝堂之上说出了打到北边去,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可能是冒着天下之大不讳说出的此番话,可是对我们武勋来说,你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替我们发声的人就凭你今日所作为,便是我们整个武勋的恩人,再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 哈哈哈哈。原来我对他们来说这么重要呢。最开始我还一直以为武勋是我需要拉拢的对象,直到他给我讲了这一番话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是他们最应该拉拢的一个对象。这一下子真是攻守异形了呢。 “英国公此番话真是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其实也没有多么大的理想,只是觉得漠北诸部百年来侵扰我中原之人民,罪孽深重,大明开朝以来几番放任他们,可他们并未满足,反而时不时侵袭边疆,如此德性只能将他们赶尽杀绝才能告慰那些死去的同胞,也好让周边各国看看藐视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果然是年少才得凌云志啊,开平伯一心想的都是为国为民,而我们众人想的却是有了战争才能获取战功,让自己的爵位更稳固一点,如此相比。老夫甚是惭愧。” “英国公总是喜欢跟小子说笑,谁的梦想不都是建功立业嘛,小子也不是那些圣人英国公切莫太高看我了。” 张辅的彩虹屁,把我夸的跟孔圣人一样。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算贴切。我心中其实还是有点疑惑,难道我所做的事情真的都这么的重要,所以张辅才那么器重我愿意跟我交心至腹? “算了,老夫就知道你小子是一个非常老练的人,虽然才二十几岁,但你的心思可超过了在场的很多人,估计你心里此刻还是在怀疑老夫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吧?” 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我都装的这么的若无其事了,可还是被他一眼看穿。不得不佩服老祖宗所说的话。 “对,小子还是觉得您这么大的身份,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儿就这么欣赏我,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挺清楚。” “老夫就不想跟你们这些半大小子一块儿打哑谜,直接告诉你吧,就是你身上所持的那一枚虎符。”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在朝堂上面是将虎符拿出来展示过的,张辅说他是因为那块虎符才这么的帮扶我,难道说? “太宗文皇帝在御龙殡天之前,曾经在私底下给我看过这一枚虎符,并且交代,如果在他殡天后,如果有手持作为虎符者入朝,那么老夫就要率领所有武勋,为他行所有方便之事。在你上朝之时,老夫看到你所持着那枚虎符,这才……呵呵,现在你总对老夫没有什么怀疑了吧?” 搞了半天,原来如此。我就说这老头为啥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交流,突然对我这么好呢,原来是出在这上面。 到现在我想明白了,为啥在上朝的时候,武勋先是出来一个人,表示了一下想要打仗的决心,到最后张辅又亲自出马,为这个事下定论。 我敢说如果不是我在朝廷上提出要北征这个事儿,而是换了一个人进行此项提议,估计武勋集团根本就不会出面,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事很难办成。 但是我是手持朱棣所赐虎符之人。张辅他没有办法,明知道此事可能会造成文争武斗,而且成功率不会太高。还可能会引来完成对武勋的进一步压制,但因为他得了朱棣的遗命,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出来支持我。 到现在我是全都明白了,搞了半天武勋对我的支持根本就不是我的人格魅力导致的,而是朱棣给我的虎符。这让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还以为自己是小说里面有着主角光环的超人类呢。 “开平伯也不要气馁,虽然太宗文皇帝的虎符是我们支持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说到底,现在是宣德朝我们也不可能随意把自己的以后前途交在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身上,老夫刚刚对你的欣赏并无虚言。所以今日才会这么的支持你,你可切莫自轻。”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不过现在我倒也不是很看重。这些细枝末节,毛主席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最终结果是朝廷北伐成功将瓦剌,鞑靼,兀良哈等草原逐步一并歼灭,那就是最终的胜利。 我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之后,跟张辅坐在一旁开始了接下来的商讨。张辅直接提醒我,如今我算是整个文官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在朝廷上失利之后,文官集团应该会私底下对我采取一些报复。 这些报复一般不会拿到朝廷上来进行。换个意思就是说他们会耍一些阴招来收拾我。具体方式,张辅他说他也不知道。 我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涌上心头,这些人不会邀请那些地痞流氓半晚上潜入到我家,将我弄成阿鲁台被吊图的翻版吧。 自从开平城大破鞑靼部之后。阿鲁台被吊图传遍了大明的各大城市。在我和朱高煦各自大发一笔横财的同时。全国各地的地痞流氓仿佛也发现了这一种新的敲诈勒索的方式。经常半夜三更潜入目标住所,将他扒光衣服,吊起来。找个画师把他的丑样画下来,以此威胁勒索敲诈钱财,就连朱瞻基都。忍不住批评我和朱高煦。仅凭两人之力将整个大明搞的乌烟瘴气,世风日下。 朱宁静回来了 张辅在跟我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我的是坐下来准备吃点东西,然后回家休息,真的太累了,回到京城之后基本上没有好好休息。 可天不随人愿,众人看到我身旁没人之后,便开始主动往我的方向靠近。一个接一个的,跟我聊天搭腔喝酒。所以最后的下场也可得知,我被灌的不省人事。 我最后一刻的印象好像是我当众说表演一个千杯不醉。可是当我喝下没几碗酒之后,便向他们展现了什么叫人体喷泉,然后我的记忆便戛然而止了。 ……“唔…我的头好痛,这是在哪儿啊?”,我抚着自己的额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摆设非常的熟悉。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住所。现在正躺在卧室里。 我想仔细回忆一下是怎么回忆到的家,但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身体特别的不舒服,脑袋痛的不行,嗓子也非常的干,想喝一口水,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酒神吗?醒了?” 一声略带熟悉的话语进入了我的耳朵。随即一道身影,从卧室门口窜了进来,我定睛一看,我靠!怎么是朱宁静?! 朱宁静此时不应该还在开平城和朱高煦一起驻守边疆吗?莫非我现在还在梦里?怎么连做梦都会梦见这个恶女人啊?我轻咬舌尖,试图让自己从梦中抽离出去。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来来来,让本姑娘看看你这酒神,听说你在英国公的宴会上面酒喝多了,吐的到处都是,还当众小解,污秽之物都撒在别人武安侯的靴子上了,真是了不得呀,哈哈哈!” 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梦。朱宁静这戏谑且阴阳的话语。让我发现了,这是实打实的现实空间。我正想说她怎么一见到我就这么阴阳怪气的时候,突然想到她刚刚所说的话… ????(⊙o⊙)啥?朱宁静说我当众上厕所,而且尿到了武安侯的靴子上?我勒个天。我就说酒这东西不是个好玩意儿吧?!我擦! “宁静小姐,您不是在跟在下开玩笑吧?在下自认为,并不是什么放浪形骸之人,就算喝了酒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丢人败兴之事吧?”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向朱宁静开口问道。可是换来的却是一声嗤笑,我知道,估计这事儿是真的做出来了。得,我还没怎么向大家展示我的大将之才,就先因为喝酒,导致自己社会性死亡了。 “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不多?” “不多,也就是整个顺天估计十之七八的人都晓得了吧。” ……那tm的还不多!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喉咙中感觉一股腥甜似乎就要涌出来。这朱宁静真是我命中的克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我气的快要背过去。 “怎么,李大人这么在乎自己的风评?” “大姐,我现在郁闷的不行,您就别再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行了,你看你这人一点儿都不经逗,你做的那些事儿只有武勋之间才知道至于外人一概不知。” 朱宁静看我一副兴奋的要死的表情,终于向我解释道,只不过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哦,宁静小姐,您真是吓死我了,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哈……不对呀,你不是说只有武勋他们才知道吗?那为啥你也知道这事儿呢?” “那是因为我爹自小就让我跟这些武勋叔叔伯伯亲近,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嘛。” 原来如此。我生怕朱宁静告诉我,说只有武勋知道,这事儿也是她开玩笑的。那样的话估计我立马就得吐血而亡了。 朱宁静抬手给我倒了一碗温水递给我。我也不客气的接过碗,大口的喝了下去。连续灌了好几碗水之后,我才感觉整个人像活过来了一样。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之后,我便看向朱宁静。 “宁静小姐,您怎么也回到了京城?我这前脚刚到,您就跟着我回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算下来我回京城才一两天的样子。朱宁静就急赶慢赶的跟着回来了,我记得在我从开平回京城之前。朱高煦还安排朱宁静管理好几万大军的粮饷,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可能转眼又撤销了吧。除非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你这臭小子,不该问的事少打听!” “不应该呀,宁静小姐,您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不妨直说汉王爷突然派你回京,肯定有急事儿!” 可是不管我怎么询问他朱宁静就是不回答我。而且我竟然发现她的脸颊在我的不断逼问之下,变得越来越发的红艳,像是我的问话,踩到了她的痛脚一样。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没想到她突然暴起双手扯着我的头发,使劲的薅了好几下,痛得我龇牙咧嘴的。 “…哎哟!停停停…大姐!停停停!别扯了头皮都快被扯掉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停手。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朱宁静停手之后,瞬间给我来了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我的脸上。随后一双大眼狠狠的瞪了我一下。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他妈老娘们有病吧?!”,我观察了一下,确定朱宁静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之后才低声,狠狠的骂了她一句。 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铜镜,观察了一下刚刚被打的脸。还好,只是红了起来并没有肿,也没有明显的巴掌印。我还有很多事情得处理呢,要是顶着一个充满巴掌印的肿脸出门的话,不得被人笑死。 等待脸上的痛感稍微减轻之后,我便起床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走出住所。昨天在宴会上干了荒唐事儿,今日醒来肯定得先去武安侯家赔罪。 出门唤了一个侍从,乘着马车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达了武英侯府。待下人通报之后,我便在他的带领之下进入府中。 “小子参见武安候老大人,昨日在宴会上确识孟浪了,请老大人恕罪。” 见到武英侯郑亨的时候。他正在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泡茶喝,我也连忙先向他告罪。 “呵呵呵呵,开平伯青年才俊,做事放浪形骸,不打紧,老夫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既然来了,就陪老夫一块儿喝点茶吧。” 郑亨随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我也赶紧走上前坐下去,然后他拎起手中的茶杯递给我。我也不客气,端起茶先是一饮而尽,之后便等待他的下文。 “开平伯昨日在宴会上听见英国公说的那番话,可有什么想法?” “回老爷子,小子严格来说,也算是武勋当中的一员,所以利益出发点肯定是向着咱们武勋的,如今朝廷上面文官势大武勋弱小。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了,如果再不加以遏制,我们再不反抗,迟早会成为文官手底下的一条狗。” 我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现在的形势,而且对以后做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这并不光是我自己的看法,因为真实历史上就是这个样子的。 明朝在土木堡之变损失了大明武勋的基本盘。在那之后所有的武将全部变成了文官手下的一条狗。就连戚继光那样的民族英雄,都只能给张居正舔靴子了。更不要说普通的武将了。你个正五品的大员都得跟九品芝麻官和和气气的说话。 “你这小子倒是说话大胆,英国公现在作为武勋的第一人,责任很大,你是后起之秀,昨日在朝堂一战也算是给自己挣足了脸面,希望你能和英国公一起扭转现在武勋的局面。” 这老头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吗?我随即奉承了几句。郑亨现在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资格比张辅还要老,我记得原来看电视剧提到过,郑亨死后还被追封成了国公。所以不可小觑他在武勋当中的影响力。 “老爷子说的话,小子谨记在心,断不可忘。” ·“呵呵呵呵,你这小子倒是有灵性,不过老夫还不清楚你究竟是一个幸进之臣还是有志之士,如果你小子的人品不端的话,将整个武勋的未来交在你手中,怕是会让老夫无颜面见太宗文皇帝。” 我#*你¥&***!怎么我现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他妈像有病似的。难道古代人都喜欢考较一番来彰显自己的城府够深吗? “老爷子,有话您就直说,不必跟小子在这里拐弯抹角,我的人品怎样,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您要是觉得我行,那您就支持我,您觉得我不行,那就让这些武勋别跟我沾边儿,我自己去跟汉王殿下混,反正我的目的没其他的,就是把北边异族全部一扫而光,我对其他并不感兴趣!” 自从我回到京城之后,短短的两三天时间经历了太多需要花尽心思的事儿。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厌烦这种日子了。我也不想跟他们玩儿什么猜心思的把戏。便直接耍起了光棍。 “人在这世上总不可能是无欲无求的,就连佛道儒都有自己的需求,老夫不信你这小子的愿望只是如此的简单,而没有一丁点的私欲?” “得了,反正您老爷子也不信我,我说这么多有啥用?从今儿起,我不会和武勋有其他的什么牵扯,上草原打异族的事儿我自己来干,升官发财,请去他处,贪生怕死,勿靠我身!您还有什么事没?要是没事的话,我回家继续补觉了啊。” 说完这番话之后,我便对他拱了拱手,准备告辞,我酒都还没有醒呢。要不是昨儿不小心尿在他鞋上了,今天我还真不想来他家拜访。 “开平伯请慢,是老夫看走眼了,没想到如今这大名还真有一心为国不看私利的俊杰,跟你比起来,我们一众人真是自惭形秽呀。” “老爷子你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我昨天酒喝多了,现在特别难受,想回家好好的休息会儿,您别耽误我时间成吗?” 这些老辈子说话总是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听着人揪心的很。而且光是他这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搁这骂我呢。 “哈哈哈哈,年轻人果然心急如风呀,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卖关子了,本来还想留一段时间慢慢的来考验你的心术是否纯正,可如今第一战事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爆发,我们大家还得一起摆平文官所设置的障碍,没有这么多时间来考察你,第二,你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深得吾心,应该不会是个表里不一的坏人,而且能跟汉王也成为朋友的秉性应该纯良的。” 其实刚刚我给他说的,我自己什么品格我自己不知道。其实是真话。如果我余生都在这里度过的话,我估计慢慢的也会开始寻求壮大自己的势力,以便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会出现很多的利益纠葛。可能我也会慢慢成为一个历史上的奸臣佞臣也说不定。 可是我现在只是为了完成朱棣那老头交给我的任务,尽快回到现实生活中去,所以我并不关心外界的利益。才能做到如今这般纯粹。 “多谢老爷子的夸奖,您说的这两点小子都受之有愧。” 我没有给他太多的好脸色。动不动就试探他人的这种行为,其实特别的没有礼貌。 “别谢我,因为这些对你的印象都在一个根本的基础上。” “什么基础?” 只见郑亨抬手指了指我的腰间。我低头一看…虎符。 我明白了,搞了半天郑亨也是被朱棣叮嘱过的人,难怪呢。 “行了,小子不跟你说其他的了,从今日起到对瓦剌鞑靼兀良哈等草原诸部的大战结束之前,整个武勋都是你最坚定的盟友。武勋集团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刺与你的行为。” 我听到这话之后,心里不自觉的还是涌起了一股激动。昨日虽然跟众位武勋一起喝酒吹牛。但是我总觉得这是一种社交手段,而不是真正的盟友,感觉自己还没有真正被他们认可和接纳。直到现在郑亨说出这番话,我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和武勋集团展开了深度的合作。 这老头儿也算是武勋集团数一数二的存在了。所以他的话我还是认可的。 “行,那小子在此就先谢过武安侯了。” 我冲他拱了拱手拜谢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话,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好像都没有的话题,空气变得特别的粘稠。 “呃…那个,老爷子如果没啥事儿的话,小子就先回家休息了?” “……你就说一句谢谢就完事儿了?” “啊?那我再说一句谢谢?” 我抠着脑门儿下意识的对着郑亨问道。 “……滚吧,滚吧滚吧,老夫看见你这小子就烦!” 你看见我烦,我还看着你烦呢。我随然朝他拱了拱手之后便向着堂外大步走去。 “小子,你等等!” 这老头又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唤我留下。是不是捉弄我有瘾呀? “太宗文皇帝曾交代过老夫,给了老夫一支一千人的兵马,让我在手持虎符之人出现之后,将这只兵马交于他,如今你出现了,这支兵马,待老夫给陛下备案之后,便转交于你,行了,你滚吧!” 哦?!还有这等好事儿。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千兵马出来,我成实权将军了?!哈哈哈哈哈! “谢老爷子,谢老爷子。谢老爷子!” “老子不姓谢,老子姓郑!滚蛋吧你!” “好嘞!郑老爷子!” 我是个天才 跟去往武安侯府时候的心情不同,离开武安侯府的我非常的兴奋。今日会晤,第一是成功让整个武勋跟我站在了同一方。此乃大喜事,第二便是手中多出一千精兵。这对我在京城的安全是一个不小的保障。 说到领军,其实我在开平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率领过众多的将士,但那跟现在都不一样。我可以这样认为,郑亨即将交于我的一千士兵,基本上算是我的亲军了。 亲军卫队跟作战时临时统领的部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他们是依附我而存在的,所以对我会更忠心。在战场上我也能更加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保护。不用太担心形势不对,直接把我卖了。 而且朱棣秘密训练的这一千名士兵,估计每一个人都身手不凡。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结合朱瞻基,于谦,张辅,郑亨的话。可能朱棣在历史上确实有培养过一个手持虎符的大才,其目的就是保证皇权的顺利交接。同时也是想让此人作为朱瞻基最得力的助手。只不过可能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这个人在最后一次北征当中离世,所以朱棣又将虎符拿回去了。 而且我猜测这个人是在朱棣交代完各位大臣之后。才死去的,而朱棣也没有时间再去重新物色一个人选。因为那时的他身体已经快不行了。结果没想到几百年之后我得到了这枚虎符。 朱棣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本来想进当世之事。结果却意外,造成了后世之事… 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之后,让侍卫带着我径直朝着汉王府赶去。虽然早上朱宁静在我面前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但是我还是得去找他,因为我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会跟我前后脚的赶回京城,莫非开平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约摸半个小时的功夫,终于到了汉王府,如今朱高煦,不再想着造反。朱瞻基也乐得跟他上演一出宗室美谈,所以朱宁静的身份现在不太需要隐藏。毕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待门房的禀报,我便直接推门入府,直接让门房将我带去朱宁静的院子。 “宁静小姐我来看你来啦,在干啥呢?” 我企图让自己变得更放松一些,但是脸颊还是忍不住的抽动。说到底我还是怕她待会儿又给我一巴掌。 “你这登徒子,上姑奶奶家干啥来了?” 好嘛!朱宁静一句话,又把我定位成了一个流氓。 “宁静小姐,在下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惹到您了,您要是心里不痛快,直接说出来就行,别跟我打哑谜呀!” “我跟你没啥好说的,有事说事,没事本姑娘就准备就送客了!” 朱宁静这脾气真是跟他老爹学的十成十,我也不敢再磨叽,开门见山的问道。 “宁静小姐,您这么着急的赶回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开平城现在有了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您回京城报信?” 没想到朱宁静在我问他之后,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我的耐心都快被她磨没了。见她半天不回答我又准备发问的时候她才磨磨唧唧的从自己衣服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让我自己看。 我满脸疑惑的打开信封,三秒之后我的眼睛变得跟牛一样大,嘴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洞,脑袋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小子啊,本王在你离开开平城之后,突然想起一个事情,之前在安乐州说好的让你跟静儿成亲,好像一直都没有实现,刚好现在边关还算平静,距离真正的大战估计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趁此机会,你就和静儿在京城成亲吧,本王镇守边关,实在没办法赶过来,所以本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将你们要成亲的章程,送于我那皇帝侄儿,由他给你们操办,对静儿好点儿,不然本王扒了你的皮!” ………天呐!老天爷,你tnd是乱点鸳鸯谱呀!我终于明白朱宁静为何今天早上看见我就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原来根是出在这个上面。 可是我真的对朱宁静一点心思都没有。我的安茹送我的伞都还挂在店里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那我都不算是渣男了,我直接是人渣了! 而且朱宁静估计也没有看上我。我和她简直相当于是相看两厌。如今我在朝堂之上,四处受敌,也不是想着儿女情长的时候。朱高煦真是…… “咳咳…宁静小姐,您就没有给汉王殿下提过咱俩不合适呀!而且之前汉王殿下将你嫁与我,是想要在他造反失败全家抄斩之后留一条血脉,可如今汉王殿下早已没了那个心思,皇上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为何汉王殿下还要坚持让我俩成婚?” 我摆出一副苦脸,对着眼前的朱宁静抱怨。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啊,李安如,本姑娘是绝对不会和你成婚的,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是本小姐的意中人!” 哎哟呵!那小爷可真的谢谢您嘞。你要是死皮赖脸跟我结婚的话,我估计我这小身板经不起你多久的折腾。 “宁静小姐,您可真是我的知音,在下也不想攀您这个高枝儿,对您这大小姐可没有一点儿想法,可是现在汉王殿下做了一个绝户计出来都把奏折递给皇上的,这下子咱俩咋办?” “本小姐不管,反正你得想办法把这个事情给搅黄了,不然以后你变耗子,我变猫,我天天咬死你!” ……朱宁静像一个泼妇骂街一般的威胁起了我。那我能咋办呢?我还不是只得忍耐下来,再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将这局给破掉。 朱高煦的这一封信,让我今儿早上好不容易的好心情瞬间崩塌了,失魂落魄的从汉王府离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接下来的两天,我闭门不出,而且还在府门口挂了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为的就是好好的想个办法把这婚事给搅黄。我现在的大头是要怎么把文官给压下去好,让大战来临之时可以顺利的让朱瞻基亲征漠北,消灭异族。 可惜我还没有想到办法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一个太监,船子要我入宫一趟,朱瞻基找我有事儿。 听到消息之后,我不禁长叹一声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呀,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好办法,我到底该怎么办呀?真是孤独弱小且无助。 坐上马车快速赶往皇宫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出现在了朱瞻基的面前。朱瞻基看我这副蓬头垢面,心力憔悴的样子也是不禁发出一声笑。 “李卿这是在家里忧虑国事,所以衣冠不整?” “回禀皇上,臣倒是想冠冕堂皇的,说是对国事忧虑过度才导致心力憔悴的。可其实不是这样,所以臣惭愧…” 我也懒得跟朱瞻基两个玩文字游戏了,赶紧进入正题吧。 “哈哈哈哈,朕知道了,原来李卿是在为了朕那汉王叔之事所烦忧。” 朱瞻基摸着自己那并不浓密的胡渣大笑,这小子也在想看我的笑话。 “皇上,您就别再嘲笑臣了,臣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说句不好听的,皇上,您那个堂妹真是女中豪杰,臣是对他一点儿歪心思都没有,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哦?李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皇室血脉在你眼中如此的看不上眼?” 好好好,你跟我偷换概念是吧?听他这个话语,我估计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想着要和稀泥。给我施加一些压力,将朱宁静嫁给我,毕竟朱高煦现在跟他的关系逐渐的好转,他肯定是得去维护他叔侄之间的关系。 “皇上!臣可千万没这意思,您那堂妹的脾气简直就是翻版的汉王殿下,不光是臣对她没兴趣,宁静小姐对我也没有一点兴趣,前两天陈去找她商议此事的时候,他还威胁过臣,说如果臣不把这个事儿搅黄的话,他就诅咒臣变耗子她变猫,他天天咬死臣…” “哈哈哈哈,这才是皇家儿女宗室子弟嘛!不过照你这么说,此事还真是难办,一个是汉王叔的颜面,一个是李卿的幸福,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朕很难做啊!” 朱瞻基一副摇头晃脑似乎很难办的样子,在我眼里看来如此的恶心至极。搞了半天,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嘴里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暗地里的意思无非还是想让我和朱宁静成婚。以来缓和他和朱高煦的关系。 可是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破局。朱瞻基也看到了,我的态度比较坚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现在还得靠着我呢。而且我还手持虎符,他不给我面子总得给朱棣一些面子吧。 就这样,他坐着我站着两个人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场的氛围特别的严肃,就连旁边的宫女太监走路都变得轻飘飘的,生怕惊扰到我们两个引来责罚。 半晌之后突然有太监禀报。于谦前来有事禀奏朱瞻基,终于将尴尬的氛围打破了,而听见于谦这两个字,我突然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于谦这货不也还没有婚娶吗?朱宁静曾经给我说过想要征服她,要么比她聪慧,要么比她厉害。我的武力好像没她那么厉害。至于智商嘛,我感觉好像也不怎么突出。 但是于谦好像是一个好目标哎。这货虽然平时看起来不修边幅,甚至有一点显老,但是面相其实是一个标准的婊子脸。我相信经过打扮之后绝对比一般人看起来撑展的多。 而且于谦可是进士出身,文采卓绝就不需要说了,年纪轻轻稳坐御史台,在历史上,于谦劝降汉王之后不久便被调任兵部委以重职。 如今于谦而立之年还未到,又坐着如此的高官,长相也说得过去。放到现代社会来说简直就是天花板一样的人物。 而且因为于谦是进士出身,所以它天然是属于文官阵营的。如今在御史台中,大多数御史的口风都是劝诫皇帝不要轻易出兵北伐,天天都说朝廷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大明海晏河清。 虽然严格来说御史不能站在任何一方的阵营当中,而是需要绝对的公平,可是大多数御史都是文官出身,久而久之屁股就坐歪了,而且御史的工资本来就不高,但是他们跟文官混在一起,各种各样的东西便可收入自己的口袋。 于谦虽然没有在朝廷上,说不准出兵北伐,但是他也没有支持北伐。作为朱棣,朱高炽以及朱瞻基三朝皇帝都特别重视的臣子,于谦的想法就能引导大多数御史的风向。 御史这个职位虽然能在朝廷仅凭上捕风捉影。就可以质问所有的大员,甚至可以上谏皇帝,可终究如浮萍一般,没有什么靠山,所以很多御史的终极理想就是以这个职位为跳板。最终晋升到其他职位。 而于谦所有人都知道,他也只是在御史台镀金罢了,等镀金完毕之后绝对是一飞冲天,很多的御史都想给自己的政治生涯下注。与其投靠给那些不太熟悉的官员大臣,还不如投靠在于谦门下,毕竟于谦有御史台的关系。 其实这就是我那天上朝之前单独找于谦,希望他能支持我的原因。有了他的支持,相当于就有了大半个御史台官员的支持。 而那一天他并没有选择站出来支持我,估计是心中还有一些顾虑,但是没关系。唉,我只要撺掇朱瞻基让他跟朱宁静俩人看对眼儿,然后成婚,嘿嘿,那到时候他就被迫站在了武勋队列里面。 而且我还想了一个更阴狠的主意,就是先让他们俩好好的谈恋爱,但是得秘密进行下去,然后让朱瞻基将他直接调到文官里面重要部门当重要角色。 然后在朝堂上面,我就会提出几个激进的建议。让于谦站出来反驳我赢得那些文官的认可,让他在文官集团里面变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多的人信服。 直到战争机会出现之后,最后一次朝堂争论是否出战之时。让他站出来支持北伐,我都不敢想象到那时的画面有多么的震撼!! 玩弄人心的恶鬼 “皇上臣倒是有一个好办法。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一下?” “哦,莫非李卿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倒是给朕说说。” 随后我将我的想法美化之后讲与朱瞻基,省略过了我自己的那一些算计。夸大了这样做的好处,朱瞻基是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李卿真是不世之材,如此简短的时间,竟能想出此等妙计真是得李卿者得安稳。来人宣于谦入此。” 一会儿的功夫,于谦便从前殿赶到了花园里,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诧异。对我挑了挑眉头,似乎在问为什么我此时会在这个地方。 “启禀皇上,朝中各部对边军将士的粮草贪墨之事已经开始调查,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抓捕了大批相关官员,文官武将皆有,臣觉得此番肃清朝堂声势阵仗都已经够大了,是否需要到此为止?” 我才想起来,于谦最后还是被朱瞻基任命为这一次反贪的负责人。专门负责查惩军事粮草贪污之事。 “没想到短短几天就查出这么多涉案官员,这些官员还好意思在朕的面前说整个朝堂吏治清明,大明海晏河清,都该死,于谦这样的,明面上就此结束,但是暗地里。顺藤摸瓜继续往下查上不封顶,查到哪里算哪里!” “臣遵旨,可是臣还是想问一下皇上继续查的意义在哪里?您也知道朝廷是不可能永远光明的,大家都愿意一尘不染,可最终还是与光同尘,以臣来看,处置一些贪官污吏至少能让朝廷好十年,这不就够了吗?”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于谦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聪明那么大才的,也是一步一步经历了很多事情,才能成为明朝第一铮铮铁骨。 所以我赶紧开口:“于大人,您这就不太了解皇上的心思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你悄悄咪咪的把大人物查出来,皇上需要他们的把柄,等一些重要决策的时候,皇上就可以以此把柄来要挟他们服从。” 我这番话可算是一针见血朱瞻基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也没想到我能把它形容的这么的直白,像一个肮脏的上位者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毕竟我又不靠你在这儿吃饭,等我任务完成,我直接就回家了,谁还管你朱瞻基还是朱什么基。 让我们一起商讨完几件工作相关的事情之后,于谦便准备先行告退,就在此时我叫住了他。 “于大人,你要媳妇不?” 我舔着脸对着于谦问道,朱瞻基也为我这直接的话语给惊住了。而当事人更是跟个僵尸一样愣在原地,我估计他心里在说我这人怎么此般无理。 “李大人!皇上面前不可无礼,莫非是李大人昨夜宿醉未醒,才说出此种胡话?” 此刻于谦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生气,先是驳斥我了之后,又立刻看了看朱瞻基的脸色。 我知道此时的他肯定摸不着头脑,他这么聪明的脑袋,应该知道我说的此番话不是无的放矢。 “于大人莫急,容小弟慢慢讲来,原是因为小弟有一番好事想赠予于大人,一时间太高兴了,倒是在您面前显得孟浪,还请于大人莫怪。” 带着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觉得现在马上给于谦安排这门亲事,说不定他会很排斥。干脆我先让朱宁静跟他接触接触再说吧。 我想可能这么安排会显得更自然一些,所以我急忙给朱瞻基使了个一个眼色,估计他心中也有了计较,所以我们配合的很快。 “呵呵,朕现在有一些乏了,两位爱卿如果有何私事,可以私底下好生叙说,今儿皇宫里不管饭,还请自去。” 朱瞻基像个流氓头子一样。对我们发出了逐客令,随即自己便在几名内侍的搀扶下走入了御花园。而我跟于谦两个也被旁边的内侍恭恭敬敬的请出偏殿之外。 从皇宫里出来走在京城的街上,看着。道路两旁散发出的有关食物的味道,我突然觉得一阵腹饥,但是我在现代社会习惯给养坏了,出门在外买东西都是拿着手机支付。到了这地方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养成身上随时揣银子跟铜钱的习惯。 所以我眼睛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身旁的于谦身上。 “贤兄,此时已是饭点,小弟现在腹中甚饥,实在是想稍食些许以果腹,不巧今日入宫匆忙忘带钱票,不知贤兄可否慷慨解囊,请小弟在街上吃一碗素面,小弟感激涕零!” 说完之后,我顺便对着于谦拱的拱手,反正我都对你表示谢意了,你总不能还吝啬自己兜里那几枚铜钱吧。 我仿佛看到了于谦脑门上形成了一团黑线,他抚额做了个无奈的动作,随后伸出手臂示意我随便找地方吃饭。 我也没想着坑他,所以走了两步之后,我便将目光锁定到了街边一个卖素面和卷饼的小摊,带着于谦径直坐在了小摊前摆放的矮凳上:“老板两碗素面,快点儿。” 双方落座之后于谦直接开口问我:“安如贤弟,今日你为何在皇上面前如此孟浪?咱俩开玩笑也得分场合呀,在皇上面前说如此玩笑之话,岂不是会引起皇上不满?” 呵呵,这皇帝小子早就对我不满了,自从我早上明确拒绝和朱宁静的婚事之后,这小子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 “哈哈哈,贤兄不必担心,此事实在是小弟太急迫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贤弟以后说话做事可千万得当心,不可无礼无状。” 我看了看于谦的样子,好像确实是发自内心所说的话。我急忙起身站的端端正正的,随后给他深深的行了一礼:“小弟多谢贤兄提醒。” 于谦见我如此认真行礼,反倒是把他给惊了一下,也是匆匆起来整理衣衫,对我回礼,随后牵着我坐下。 “贤弟你不知,自从你大闹朝堂之后,如今从内阁往下,几部尚书,侍郎,以及在下面各官职所在,皆对你有大不满,此种情况下你更需要谨言慎行,切莫被他们抓住把柄,就今天此事,如若被他们瞧见,指定会给你扣上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我知道,这群文官如今已经将我视为生死仇敌不共戴天。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面,我也乐得跟他们交好,但是现如今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关系着我能否回到现代。所以我没有办法跟他们妥协,哪怕一丁点。 “小弟多谢贤兄仗义执言。” “孺子可教也。”,于谦说罢,自己端起茶壶斟了杯茶水分于我:“不过为兄还是想问一下,贤弟为何今日语出惊人,莫非其中有何隐情?” 于谦这小子搞了半天,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没压制住心中的疑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小弟最近遇见一位美人,家境殷实,长相美艳,自小饱读诗书,可谓是绝代佳人也,她的长辈前段时间托我给他说一门好夫家,小弟日夜冥思苦想,才发现身边好男儿只得贤兄一人,所以今日才如此兴奋,还望贤兄见谅。”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于谦的眼睛都变得闪亮了起来。只见他嘴角的胡须不停的抖动着,眼皮子也一直在不停的跳,一副迫不及待又强装忍耐着的样子。 看到此场景我也不说话,就等着他自己开口,同时我心中也没有想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于少保听见美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实在是让我不能将他跟历史书上所描述的伟岸的样子,联想到一块儿。 “没想到为兄在贤弟心目中竟然如此地位,倒是让为兄自惭形秽了,不过为兄虽然自知不能称为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之辈,可最基本的忠孝信悌,礼义廉耻为兄断然不缺,如若真能成就此番良缘,倒也不负这近三十载岁月的磨砺。” 我发现于谦这小子说话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就连夸自己都来了一个先抑后扬,完全掌握着说话的艺术,看来确实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了。 “贤兄莫要着急,此事小弟还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呢,而且您说巧不巧,他的长辈拖我找夫家的时候,专门叮嘱过,一定不能找那种忠孝信悌,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踩在脚底之徒,贤兄这么一说,倒让小弟有点儿心悸了。” 看着于谦这么猴急的样子,我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虽然我很急迫的想把朱宁静这个麻烦甩出去,但是于谦之前在朝堂上没有挺身而出,支持北伐,也让我心里有一点不爽。 所以我决定先吊他一下,磨一磨他的脾气。谁叫他表现的如此的兴奋跟急切呢? 于谦被我的这番话顶的支支吾吾,脑袋一下子不灵光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恰巧这时候我们的面上来了,我也不理会他,大口吃起了面。 于谦见我这副流氓样子,也没啥办法,只得瞪了我一眼,之后也自己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俩人都进食完毕,于谦付完账之后,正想跟我继续搭话的时候,我看准时机突然问到。 “贤兄,小弟今日从皇上那里得到一个讯息,皇上似乎想把你从御史台调任至兵部出任左侍郎,不知贤兄可有异议?” 其实今日跟朱瞻基交谈之后,我心中便打定主意,最好将于谦送入兵部,一是让他能够全方面了解明朝军队序列以及各种军队琐事,包括粮草物资运送征兵,民夫以及军屯等各方面,二也是等他跟朱宁静定终身之后能够在兵部当中为武勋集团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相信朱瞻基在思考之后应该也会明白,兵部侍郎是于谦现在最适合的官职。至于为何是左侍郎而不是右侍郎。则是因为左侍郎上边儿就只有尚书,而幼师郎跟尚书之间还夹杂着一个领导,这样办起事来会多一层阻力。 不过于谦的年龄算起来还不过三十左右,左侍郎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可能有一点早,但是我相信朱瞻基都会把这些事情安排好的。 “贤弟,为兄没听错吧?你是说皇上项目把我提到兵部当左侍郎?文胸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名御史而已,一没政绩,二没人脉,如何能担当此大任?更何况为兄从未进入此等执行衙门当值,怕是会负皇上所期望。如果皇上真有此意,还请贤弟代为兄劝谏皇上,此事万不可行。” “贤兄真是太高看小弟了,在此事上面,皇上都是说一不二的,更何况皇上才在朝会上打了一个胜仗,此时正是皇上散发龙威的时候,小弟估计您这官儿是稳稳当当的会升了。” 我话音刚落于谦变,一副诚惶诚恐的要重返皇宫,让朱瞻基取消掉此事,一副忠心凛然,生怕会辜负皇帝希望的模样。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觉得自己德不配位,还是在我面前所装出来的。不过我无暇计较这些,赶紧将他拦了下来,因为我跟朱瞻基商讨之时,还没有确定给他哪一个职位,现在最多算是心照不宣,想到一块儿去了。 要是他现在冒冒失失的面见朱瞻基,请求撤销这个决定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假传圣旨的人?就算我有朱棣的虎符,估计朱瞻基心里也不太舒服。 所以我先是给他解释了一番,黄帝现在只是有这种想法,但是自己也知道实行起来太过于困难,所以还在考虑当中,让于谦不要太激动,一切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是假的。 一番口舌之后,于谦终于是稳定了下来,我见到他已经没啥大问题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最后我们俩行礼之后便就此分开,各回各处。 不过在行礼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的眼中有一丝不甘心,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可以标榜自己是清官,是一个愿意做实事的官,但是谁不想做更大的官呢? 所以我刚刚给他透露的这个消息也是我故意的,没错,我就是要勾起他心中往上爬的欲望。这个欲望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种下,天天忙碌的时候可能不会察觉有什么异常,但是在闲下来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权力的种子,就会在他的心中茁壮成长,让他抓耳挠心。 其实我不想去试探人性的善恶,其实我只想事情是他本来的那个样子。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在这个朝代浪费更多的时间了,我想回家,所以说没办法,我只能做一个玩弄人心的恶鬼。 朝廷险恶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也是到处去武勋家串门,与他们更深层次的结交,到处都混了个脸熟。在对待朝廷北伐这件事情上,所有的武勋都紧紧拧成了一根绳。 不过天天就像外交官一样,四处拉拢人心,这也让我感觉一阵的不舒服,心里很累,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出去溜达溜达。 不过俗话说人找事繁杂,事找人片刻,正当我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准备出去逛逛的时候,突然看到于谦火急火燎的冲到了我家里。 “贤兄,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有时间到小弟家里来做客了?” 我向于谦开了个玩笑,但他的反应很严肃,这让我有些意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贤弟,你快找一个静室,我有事要跟你说。” 看他这一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我赶紧吩咐下人将书房收拾出来,顺便沏壶茶,随后带着于谦进入书房坐下等待他开口。 “贤弟,出大事情了,明天大朝会有人要对你发难,为兄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一次你可是十分凶险啊!” 于谦一开口就定下了这么严肃的基调,让我立刻感到一阵紧张,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贤兄可别给小弟卖关子了,您收到了什么消息赶紧告诉小弟啊。” 这于谦也是,说消息就说消息嘛,他非得像讲评书一样先给你下一个结论,然后再慢慢的道来,让人忐忑不已。 “贤弟,你身上不是有一个爵位吗?” “对呀,皇上封与我的开平伯嘛,怎么了?” 我感到非常困惑,于谦为何突然针对我的爵位发表言论,难道文官这次对我的反击是针对我的爵位来的?但这个爵位毕竟是朱瞻基赐予我的。 “贤弟可知道我大明开朝第一大将?” “这我当然知道,常遇春大将军嘛!” 于谦点了点头,随后严肃的说道:“那你可知,在常遇春大将军死后太祖高皇帝给他追封了什么爵位吗?” 于谦的提问让我陷入了困境,因为对明朝的了解确实不多。大部分知识都是穿越到这里之后,依靠手头的手机查询资料才逐渐掌握的。因此,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祖高皇帝给常遇春大将军死后追赠的爵位,便是开平王!” “什么?!” “之前贤弟你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而且你的爵位并没有大肆宣扬,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此事,自从你大闹朝堂之后,知道你的人多了,你的爵位自然是瞒不住了。” “大哥,你现在就别说这种没营养的话了,行不行?你快告诉我,他们那些人是准备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对付我的?” 于谦就像挤牙膏般一点点地透露信息,这让我异常烦躁。我都已经火烧屁股了,而他却依然慢条斯理地讲话。 “你先别急,听我细细道来,为兄所听到的消息以杨溥杨大人为首的一众文官,准备在明天大朝会上,首先以你爵位冲突开平王为名对你展开弹劾,随后将此过错慢慢的关联至皇上。” 我心中一阵的突突,听于谦这么说的话,明天文官集团断然不会是小打小闹。不光是准备弹劾我,更是想将朱瞻基一并拉下水,以此来展示他们文官集团的团结和强大。 “还有其他消息没?快快一并讲给我,我好做计较。” “目前为兄得到的消息也仅此而已,但是就此一处错便足以让他们将你打入尘埃里,甚至就连皇上也会长期不得安宁,这些大人此次做的太决断了,为兄也不知如何帮你,只得将消息传于贤弟,剩下的事只有贤弟自己琢磨了,为兄告辞。” 于谦说完话之后,还不等我的挽留便自己离开了。他这是怕此事跟他牵扯上,在明面上我跟他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不过我也能理解他的难处,毕竟此事说起来基本上我是没有辩解余地的。 所以于谦今天愿意赶往我家,将此事透露给我就已经足以显示交情了。 朱瞻基这小子总是给我带来麻烦。当初他赐给我这个爵位时,我就感觉有些不妥,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问题。 不过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些老夫子们对我的行动,那我也只能开始想办法反击。 整个武勋集团肯定都知道常遇春大将军的开平王爵位。朱瞻基封我为伯爵之后,他们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更没有在我面前提及过开平王的爵位。我现在大致猜到了原因,这群老谋深算的武勋贵族,可能还在考验我。 这让我心里非常的不痛快,在张辅家里的时候,他就明确告诉过我,整个武勋集团都会支持我。在郑亨家里的时候他也告诉过我,从今往后整个武勋就是我的盟友。 尽管我的身份存在如此严重的问题,他们却从未提醒过我。他们的目的是想看看我如何妥善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不断地试探我的人品和能力,这实在是太不道德、太不礼貌了! 虽然心里很是不服气,但是我现在深知自己并没有什么过硬的资格去指责他们的鼻子骂,只有劝诫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在安慰好自己之后,我便把自己的首要目的放在如何解决明天大朝会的这一场对我的阴谋上。 实际上,解决这件事无非有两种可能的结果:一是向他们低头认错,二是坚决抗争到底。第一个选项基本上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如何深刻而有力地让他们明白我这个人不是好惹的,让他们知道惹上我没有什么好下场,是我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不愿意与人发生争执的家伙。动嘴能力,辩解能力实在是太差,所以我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好帮手。那便是朱宁静朱大小姐! 随即我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快速驾车去汉王府将朱宁静请来。 一个小时过后,朱宁静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随即表现的非常的开心,一副热烈欢迎她前来的样子。 “哟,李公子今天吃错药啦,见到本姑娘这么开心,莫非是我俩的事你想出主意了?” 我就知道这妮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现在并不是反驳她的时候,所以我尽量调低自己的身段,将她恭恭敬敬的迎入书房,为她沏上一杯茶之后才开口。 “宁静小姐,兄弟我现在出大事儿了,马上就要变得身败名裂了,此时此刻我愿意真心帮助兄弟的也只有灵异人了,所以我今天专门请您过来给我出出主意,您可千万要救救兄弟呀!” 我一副下人的样子,对着朱宁静发出了求救,他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那声音我只能说绕梁三尺,三日不绝。 “容本姑娘猜猜,是不是你的爵位上面出了问题?哈哈哈!” “唉?宁静小姐莫非也听到了什么消息,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实际上,当我派人去请她过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她肯定也知情。作为皇亲宗室,她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爵位有问题,但我也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赞扬她很聪明。 甚至我认为朱瞻基在赐予我这个穴位的时候,同样也是在考验我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只有把此事真正合理解决之后,我才有资格站在高处。才能让朱瞻基放心的来使用我而不用担心,朱棣留给他的是一个庸才。 “呵呵,我那堂哥赐予你这个爵位的时候,我爹便给我提起过,还说他那侄子当上皇帝之后,心思变深沉了起来,天天玩弄人心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还得是朱高煦,只有他这种光明磊落的人才对我的心思。 “宁静小姐,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您就帮帮兄弟,明儿我得怎么做才能把这一劫给渡过去?”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不贪恋权势,随时都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你是贪婪之辈,那你明儿估计出不了大朝会。” 朱宁静这一句话让我有点儿懵,前半句我还能勉强听明白,但是后半句。什么叫出不了大朝会? 正当我还想仔细询问他的时候,朱宁静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宁静小姐,您好歹给我说仔细一点呗,我自幼愚笨,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这事得你自己悟,如果这件事你处理不好的话,那就是你的命,本姑娘本来是不愿意管你这一摊烂事,但是我不希望明天你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我会被有心人说成还没过门的寡妇,所以才勉强来提醒你一下,本姑娘警告你啊,赶紧把此事处理了,然后再将我们的事一并解决,我不想跟你再沾染任何一点关系了。” 我看着朱宁静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骂一声泼妇,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但是她就不这么干,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让我活还是想让我死。 不过再怎么骂她也没有意义,我静下心来,开始回味她刚刚给我说的话,尤其是最后半句。 我发现我的冷汗自从于谦来了之后,便没有停过,懵懵懂懂之间,我大概有一点明白了朱宁静的意思。 所以我自我分析了一下,首先我来到明朝是一个意外,但是由于我手中持有朱棣的虎符,所以我注定不会太平凡。 朱棣活着的时候,也给朱瞻基说过此枚虎符的作用。朱棣是害怕自己死后朱高煦。再来一次靖难之役,所以很早便做有安排。 所以这枚虎符最根本的作用便是在假设朱高炽以及朱瞻基登位之时,出现反抗势力,手持虎符之人便可亮出虎符,召集众位大佬坚定的站在朝廷这边。因为朱高煦自禁难之一起,在军中多有交集,朱棣才出此下策。 对虎符所持之人的心性需要非常的纯良,毕竟虎符在手,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奉了朱棣的遗命,此等身份作用下有时候甚至能发动一场叛乱。 如今朱高煦叛乱没有了下文,是没虎符的用处,已经大打折扣了,所以现在来说,虎符甚至可以算是一种不稳定因素,朱棣在世时只吩咐某些人要无条件遵从虎符之人的命令。 大家都不知道手持虎符之人所说的话究竟是自己的意思朱棣的意思。要是这人心性不正的话。假传圣旨,可以算是家常便饭。那么整个朝廷便就乱了。 所以于谦,张辅,郑亨等人,一直对我,若即若离。并且从未间断的在观察我的心性,朱瞻基对我也不甚放心,虽然明面上待我如良臣,甚至私下里把我抬得如亲朋一般,可做的这一切依旧只是试探。 我心中仔细的分析了半天,终于是理清了所有的头绪,珠山居封我为开平伯就是tmd故意的,他知道此事一定会爆雷,他就想看一下我是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人,如果我舍不得这个爵位的话,那我基本上算是被判了死刑。 我之前还觉得我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魔鬼,没想到我的手段在这朝堂上的大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想通了这里面的所有手段,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基调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在明天的朝廷大会上灵活的去解决文官的刁难了,此刻我的心中非常的畅快,因为我知道,如果明天能够安稳的过去,那我将会真正的有一批强力支持者。 甚至明天将此事解决之后,也会长朱瞻基的威望。北伐之事,便可以真正的提到议程上面,那么我回到原本时代的日子,也就更快了! 心情变好之后,看什么都是欢快的,看到两个下人之间发生争吵,我赶紧过去将他们拉开,对他们教导到:“你们干什么呢,既然进了这个家了,咱们便是一家人,兄弟姐妹之间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话?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大家要互相尊重,互相友爱,不可肆意辱骂他人。” 教育了两个不懂事的下人之后,我突然觉得腹中有一点饥饿。可身边又没有陪同的下人,所以我便自己进到后厨准备捞点东西吃,没想到把正准备弄饭的厨子给吓了一跳。 “老爷,您怎么亲自来厨房了?您不是天天讲君子远庖厨吗?” “说啥呢?咱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为何你能来厨房我就不能来?你这个思维啊很落后,要改!” 我随手拉了两块肉用筷子穿起来,在将厨子教训了一下之后,悠哉悠哉的在家里花园散起了步,看见花儿夸一夸花儿多香,看见鸟儿夸一夸鸟儿飞得高。 看见来来往往的下人侍女,都得上前跟他们搭搭话,此刻我感觉整个世界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直到傍晚时分我坐在我家府门口跟门房两人吹牛的时候,听到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都在纷纷议论:开平伯好像疯了,在家里见人就拉着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不是,你们有病吧! 他说我鹰视狼顾 直到晚上吃饭之前各路武勋几乎都派出了下人来我府中问候,其实就是想打探,我是不是真如街坊当中所传说的疯掉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面都快被这些口无遮拦,憋不住话的下人,给丢尽了。 所以在将各路神仙打发走了之后,我便召集起家里所有的家人一起开了个会。 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只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事情,心情大好,所以愿意跟家里的下人亲近亲近。但是没多少时间就被传出去说我在发疯。 这事儿传出去了倒没啥,可如果我有啥私密或者重要的事情,被某个人偶然看到了,然后管不住嘴,传的到处都是的话,那怎么办? 在会议上,我宣布将所有人的薪酬扣减半个月,这让他们震惊不已。很快,他们开始互相揭发对方。几个散播谣言最厉害的人被逼退了出来,我也直接让他们收拾行李离开我的家。剩下的人被我这种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处理方式吓到了,纷纷表示绝不会再将家里的闲言碎语告诉外人。 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之后,我便独自走进书房,思考了一会儿,明日在朝堂上面的应对措施,想着想着便顶不住传来的阵阵睡意,竟然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唤醒我的是一阵腰酸背痛,我慢慢扶着书桌站起身来揉了一会儿腰,做了几下伸展运动,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用钥匙打开锁住的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真是半日不得闲呀!” 我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换来下人为我穿着官服以及洗脸漱口,来到明朝,其他本事没学会,关老爷的样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一直在这里下去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老奸巨猾贪污腐败的官场老油子。 收拾好一切整理好着装之后,我便坐进马车由下人驾往皇宫。前往皇宫的路上全是参加朝会的朝廷官员,文武都有,可是对我的态度却甚是不同。 文官的马车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大抵会大骂我一声佞臣,有些粗鲁的甚至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朝我的方向吐一口痰。 而武官尤其是低等级的武官对我却是一副恭敬的样子,仿佛我成了他们重展威风的唯一希望,一路上对我是夸了又夸,而遇见武勋马车的时候,他们对我则是看似亲近实则淡漠,我知道他们这些高级的武勋都是在等我今天在朝廷大会上的结果。 就这样一路颠簸的马车,最终还是顺利的停在了城门口,在黄门的带领下,我与一众大臣同时进入了皇宫。 虽说是大朝会,但是也分殿内及殿外,三品以下的官员好像都是站在殿外的,而只有朝廷大臣才会在内殿等候。 如今我的身份不再是锦衣卫镇抚使,而是朱瞻基所封的兵部侍郎,所以说这是一个三品官,可以在大殿内上朝,可第一,这只是朱瞻基口头上安排的,并没有经过朝堂,应该做不得数,第二,我还准备把于谦放到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如果再加上我也成为了兵部侍郎的话,那本来的两个兵部侍郎该怎么分配呢? 而且自从我昨天知道朱瞻基以及众位武勋,都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徒,我便在思考会不会这个兵部侍郎也是朱瞻基给我挖了一个坑? 所以电光火石之间,我收起了即将跨入内殿的那一只脚,恭恭敬敬的走到锦衣卫镇抚使这个五品官职位的站立点立正站好,做做一副淡泊功名利禄的样子。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朝会正式开始,我看到有一些来不及入场的官员都被内侍乱棍打了出去。大朝会都敢迟到,这些人真的是不想当官了… 由于我站在大殿之外,而且五品官的位置还会往后靠一些,所以我基本上听不太清楚大殿里面所说的什么话。虽然有传话太监在不停的四处奔波传递信息,可是他们所说的话,不带一丝感情,让我很难理解。 心中夹杂着各种情绪,让我站立得特别的难受,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又是担心,恐惧担心就是因为我怕我今天哪里出现的差池会导致全盘皆输,众叛亲离。 而激动兴奋则是如果今天能够安然度过去,那么前面的路途将一马平川,我回到现代社会的时间应该也就不远了。 在几天之前,我便收到了来自边关朱高煦的信,信中说鞑靼部在开平大败之后,内部势力分裂的很严重,几个头领之间,甚至开始刀剑相向,而他们北边的瓦剌也经常派斥候来打探情报,甚至已经在开始厉兵秣马。 所以我只要跨过今天这一道最大的坎儿,那么迎接我的便是坦途。 就在我心里想着各种事情的时候,听见大殿里传来掌印太监的声音,宣我入殿参见。这一下子,周围的眼光全部聚集在我的身上。到明朝以来这么久,整个朝廷针对我真正算是最凶险的一场战争拉开了帷幕。 进入大殿后,我首先向朱瞻基行了个礼,然后摆出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架势。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我就绝不能表现出任何懦弱。这些人就像狼群,只要我露出一丝软弱,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地扑上来撕咬我。 朱瞻基先是问了我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随后画风一转,朝着殿内诸位大臣说道:“诸位爱卿正想把李安如调入兵部,任右侍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艹……”,我的脏话脱口而出,又瞬间止住了。这种场面之下,不允许我有任何一点失误跟错处,朱瞻基这属于是抛砖引玉。同时也是把我直接开始架在火上面烤。 所以我不能等着那些大臣们来攻击我,所以干脆我自己就直接开始反驳,穿你们的鞋,走你们的路。而你们就自己光着脚底板去踩钉子吧。 “臣李安如拜谢皇上,不过此事,万万不可,臣没功绩没资历,加之年龄上小心性不稳,断不可担任如此重职,德不配位难成大事呀皇上,如果存在此职位上做出祸事,那臣如何有脸面见天颜, 臣叩首,望皇上收回成命,不复再提!” 说着我还给朱瞻基磕了一个,现在的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世俗的颜面,该嗑还得磕呀! 大殿内部的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我估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拒绝的如此坚决。通过我的余光瞟到左边的杨溥眼睛都瞪大了,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我这个佞臣对官位如此不屑。 “皇上老臣看这小子就是在以退为进,花言巧语,欺瞒皇上!” 杨溥还是没有忍住对我的偏见,在我斩钉截铁推辞官位之后,他竟然站出来对着皇帝指责我是虚情假意。 这个样子倒是让他自己落到了下风,毕竟你是这么想,别人不一定都跟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我敢保证此时此刻很多人的心理,都觉得杨溥只是因为看不惯我,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出来诋毁我。 就他这一下不理智的行为,直接把我的风评变得好了起来,而杨溥自己说完话之后,也觉得好像不太合适,他对我的批评似乎成了给我的助攻。一下子脸色铁青。 这老头儿是不是学川剧变脸的呀?每一次跟他一起开朝会,都能看见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 “杨大人,您最近是不是补药吃多了,怎么看起来精神抖擞的,结果脸色这么苍白啊?” 现在的我宛如一条疯狗,主打一个逮谁咬谁,只要惹我,谁都没有好下场。 “哼,老夫不屑与你这种幸进之徒耍嘴皮子!” 杨溥知道在兵部侍郎这件事情上,他还不是主角,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不跟我纠缠,退回到队列里安静的准备他自己的反击。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朕就厌恶朝廷上一滩死水的样子,各位爱卿,心中所想都可以讲出来嘛,李卿,莫非你是真不想当这堂堂三品官?” “承蒙皇上青眼,可臣实在是难以当此大任,还望皇上切莫再提此事!” 龙椅上的朱瞻基凌厉的双眼一直凝视着我,似乎想透过我的衣服,直接看到我的内心究竟是不是言心一致。 在他的凝视下,我反而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一些,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心无杂念的样子。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下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频率。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间,我听到朱瞻基长呼一口气:“既然李卿如此推辞,那朕也只好收回成命,不过像李卿这种国之栋梁,朕断然是不会亏待,后续再对李卿作出补偿吧。” “臣谢过皇上,不过臣不管在哪个位置,都是为百姓为大明,所以皇上大可不必补偿臣任何东西,臣不管在哪个位置,都必定兢兢业业,忠心报国,不求其他!” 我赶紧接过朱瞻基的话茬,说出了一番慷慨激昂,实则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的态度是已经做出来了。基本上没有人能挑出我的毛病。现在餐前小甜点已经吃过了,接下来的便是今天的重头戏。我已经看到杨溥那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了。 “各位爱卿,还有何需要议事的吗?如若无事,便可退朝。” 朱瞻基明面上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议的,可是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神止不住的往杨浦那个地方瞟,这些人真是虚伪至极且无耻。 “启禀皇上,臣还有事!” 杨溥这个人啊,嗅觉灵敏得很呢,就像一只猎狗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嗅到味道并迅速赶到现场。只见他手里紧紧握着笏板,气定神闲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站稳脚跟后,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朱瞻基行了一个大礼,表示对皇帝的尊重和敬意。 然而,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溥突然间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笏板指向了我,破口大骂起来:\"老臣要弹劾李安如的开平伯爵位!我大明自开国以来,第一大将非常遇春大将军莫属。太祖高皇帝念及常将军功勋卓着,特意赐予他无上荣耀,册封其为大明开平王。可现在,李安如这个小小的伯爵竟敢冒用‘开平’二字作为自己的封号!天下百姓都知道开平王的威名,而你李安如却如此厚颜无耻地沿用开平伯之名,简直是对先皇和开平王的大不敬!依老臣看,此人要么贪图权势,妄图鱼目混珠;要么根本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皇上啊,请您一定要彻查此事,绝不能让这种奸佞之徒得逞!\"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整个大殿都被他激昂慷慨的言辞所震撼。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仿佛我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哇塞,我发现古代人扣帽子的技术也太厉害了吧,就这么几句话,直接把我变成了一个大反派,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此刻,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仿佛我就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焦点。面对如此众多炽热的眼神,我却显得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我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顺便活动了一下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响亮。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我才转过头去,直面站在一旁的杨溥,用一种坚定而沉稳的语气对他说道。 “杨大人,您这些弹劾我的理由,我都接受。不过,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啊,这爵位可是皇上给我的呀。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既然开了金口,那我也只能照办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妥当,可我这也是为了给皇上留面子啊,宁愿自己被外人骂,也不能让皇上没了脸面不是?” “陛下,此人巧言令色,能言善辩,心机深沉异于常人。臣甚至察觉其有鹰视狼顾之貌。为防患于未然,臣恳请将其直接下狱,从长计议!” 巧舌如簧破弹劾 “杨大人您说话归说话,弹劾也归弹劾,一上来就喊着要把我抓进大牢,这也太夸张了吧!” “嗯!尔等如此,这般处理方为妥当。” 杨溥心里指不定把我恨成啥样了,连说话都咬牙切齿的。我赶紧看向朱瞻基,他也得解释解释啊。 “杨大人,请您听朕一言。此次事件的责任完全在于朕,是朕当时一时冲动,想要借助开平王这个名号来激励朝廷中的年轻才俊们奋发向前,但却没有充分考虑到这个称号所蕴含的重大意义和影响。这实在是朕的失误之处。 千般错误、万般过失,都应该由朕一人承担,与李爱卿毫无关系。都是因为朕的疏忽大意,才导致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在此,朕也会认真反思自己的行为,吸取教训,以后做事定当三思而后行,不再重蹈覆辙。” 好好好,朱瞻基把自己说的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可怜。都快要卑微到泥土里去了。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是这种让人随意拿捏的角色,所以电光火石之间,我便想到了他如此般说话估计也是想看看我接下来会是怎么答复。 杨溥此刻也发觉朱瞻基说话似乎有一点太礼贤下士的感觉。生怕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了他,连连请罪。 “无妨,有错就要认。朕也不是那般不能接受谏言的帝王。” 我瞧着朱瞻基坐在龙椅上,明面上是在检讨自己的过错,实际上却是在自夸,还顺带给我使眼色,暗示我该采取行动了。我真想把他这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录下来,拿给朱棣看看,让他瞧瞧自己的好圣孙是个多么虚伪的人。 “皇上,开平伯这个爵位是臣自己要的,就算有错,那也是臣的错,可不关皇上的事。” “陛下,此贼所言,您想必已听清。诸位大人,想必也听到此贼适才所言。他已然承认,开平伯之爵位乃是他自行向陛下讨要。此等贪功恋权、大言不惭、欺君罔上之徒,恬不知耻地骗取伯爵之位。如此尚且罢了,这厮竟敢辱没开平王,争抢使用开平二字,此等卑劣行径,实令人不齿。臣恳请陛下即刻废除此贼的开平伯爵位,将其下狱,以待处置!” “杨大人,若您提其他要求,下官或可与您商议。但若您意欲废黜我这开平伯之位,那我必与您死战到底!不妨一试!” 我此一言既出,全场皆惊,众人下巴落地。其中武勋集团最为痴心,站于最前的张辅低头摆手,似对我极其失望。 然此乃我所布险棋。而今我已为开平伯,若在此处被夺伯爵之位,何以服众?又何以将武勋掌控于手? 所以开平伯此爵位已成既定事实,那我只能在这基础上做文章。 此时,龙椅上的朱瞻基眼神已有变化,我深知,若我下一句话仍有差池,那么须臾之间,我便会身首异处。 “杨大人,下官自幼敬仰英雄,常遇春大将军一直是我的楷模。可惜大将军天不假年,未能彻底实现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宏愿,此乃世间之大憾。下官虽微不足道,但也时刻以大将军为榜样,激励自己不敢忘国忧。 故而,当皇上赐我开平伯之位时,我并未感到荣耀,反倒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心中包袱沉重。我何德何能,竟敢承受“开平”二字?我深知,皇上此举定是有意为之,旨在让我秉承先辈遗志,将异族彻底逐出我大明疆土,使其永世不得踏入。 我未负圣上所托,与汉王殿下于开平城外并骑破敌,斩敌首级,亦曾暗夜潜行数百里,以寥寥数人之力,深入鞑靼大营,更俘阿鲁台之子失捏干回城。而今,鞑靼在我与汉王殿下的努力下,已然支离破碎,不久后,想必鞑靼便会湮没于大漠风沙之中。 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边关的征程,心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从此刻起,我将沿着这条道路勇往直前,永不回头。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不仅是常遇春大将军的期望与夙愿;更是太祖高皇帝毕生追求之目标;亦是太宗文皇帝心心念念之事;同时也是我们每一个大明儿郎内心深处最殷切的期盼! 锦绣河山得来实属不易,吾辈当誓死扞卫!让大明王朝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则成为了我们共同的终极理想!为此,哪怕前路荆棘密布、艰难险阻,我也定当全力以赴、奋不顾身!因为我深知:个人得失微不足道,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唯有保家卫国,方能不负先辈们的流血牺牲以及黎民百姓的殷殷重托! 常遇春大将军未竟之事业,余愿代为继之。唯有尽除漠北之威胁,方可慰其在天之灵。故而,纵使诸君弹劾不断,余亦不愿舍弃开平伯之爵位。 当今之世,鞑靼势力渐微,而瓦剌则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企图将鞑靼一举吞并。此时此刻,大明只需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即可。待到双方战火燃起之际,便是我大明军队挥师北上之时!届时,雄师浩荡,旌旗蔽日,定能大破漠北敌寇!待到凯旋归来之日,也就是我辞去开平伯爵位之时!功成身退,此乃大丈夫所为!” 我站在朝堂之上,面对着满朝文武,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论据充分,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我心中暗自思忖:以我所言,他们应该难以找出明显破绽。既然这些人搬出常遇春来与我一较高下,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我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诸位大人,常遇春将军固然威震天下,但他之所以能名垂青史,靠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开平伯’爵位!而是他那赫赫战功和过人谋略!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更应以常将军为楷模,奋发图强,保家卫国!而非在此争论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话音未落,朝堂上一片死寂。那些原本想要拿开平伯爵位来反驳我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至此,这场辩论以我的完胜告终。经此一役,他们再也无法利用开平伯爵位这一点来攻击我了。 杨溥就如同一只被打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原本高傲的头颅此刻也低垂下来,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的失败,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然而此时此刻,真正让我关注和在意的并非那些大臣们,而是稳稳当当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威严无比的朱瞻基!说到底,这些大臣们无法彻底左右我最终的命运走向,他们最多只能算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今日我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全身而退,关键还是要取决于皇帝最后的决断啊!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又将做出怎样的处置呢?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令我不禁感到忐忑不安起来…… 仿佛时间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我才终于听到朱瞻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似乎承载着他内心深处无尽的压力和疲惫,又像是他对某件事情终于放下心来的释然与解脱。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他那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拟旨,开平伯李安,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每逢战事总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实乃我大明朝之栋梁,众臣子之典范!今特赏赐金百两、绸百匹、仆五十人,以示嘉奖。望诸位爱卿能以此为榜样,努力进取,自强不息,共同辅佐朕治理天下,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社稷安康。退朝!” “臣李安如叩谢皇上!” 在我对朱瞻基表达谢意后,今日这场盛大庄重的朝会终于落下帷幕。让我夜不能寐的那个最大难题如今已迎刃而解,我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总算落地,不由得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一刻,仿佛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被瞬间卸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心情舒畅之际,我暗自庆幸自己能够完美的解决这件事。 回首过去种种艰难险阻,如今皆已成为过眼云烟。站在新的起点上,我满怀信心地期待着未来的挑战与机遇,离回到现代社会又近了一步! 在通往皇宫外的道路上,两旁的官员们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看个不停,仿佛要透过我的外表看穿我内心深处是否潜藏着一颗恶魔般邪恶的灵魂。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我充满了好奇和怀疑。 这些人心怀叵测,费尽心机设下陷阱想要让我掉入其中,但没想到我却凭借着花言巧语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些坑给填平了。面对这样的情况,这些官员们显然有些始料未及,脸上露出惊愕与困惑交织的神情。 此刻的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迅速且机智过人,能够化险为夷。然而同时也明白,今后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因为这些官场中的明争暗斗实在太过凶险狡诈,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回到家中没多久,一波又一波武勋接踵而至、纷至沓来。我耐着性子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片刻后,得知郑亨和张辅正携手一同前来造访。我心里暗自思忖:此次他俩一同登门拜访,想必是真的打算与我结盟了吧!要知道,让他们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服从手持虎符者的所有指令,压根儿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之事。我从未奢望过单凭这么一块儿小小的虎符,就能对这些个大佬们呼来喝去、任意差遣。能获得他们的鼎力相助,我就已经感恩戴德、心满意足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上门拜访的武勋们也都很知趣地向我拱了拱手,然后便告辞离去。待我亲自将他们一个个送出门外后,索性就直接站在了府门口,静静地等待着玄冥二老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两辆装饰奢华的马车终于缓缓驶入了我的视野之中。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一喜,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摆出一副已经等候多时的模样来迎接他们二人的到来。 ”哈哈哈,英公啊,您快瞧瞧!这方才还在朝堂之上搅得天翻地覆,把那杨溥怼得哑口无言的大明开平伯,此刻居然亲自站在府门口迎接咱们俩糟老头子,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耀啊!想来今日定有一番趣事要发生咯!” 郑亨这嘴臭的毛病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我赶紧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侯爷您这一番话可真叫人忍俊不禁啊!今天晚辈在此恭迎两位老前辈大驾光临,并无任何私心杂念。常言说得好:“家有一老,如获一宝”。像您二老这般德高望重、身怀绝技之人亲自莅临寒舍,简直令我受宠若惊呐!又怎能不好好地打扫庭院,铺设床铺来表示欢迎呢?如此方能稍稍显示出我对二老的敬重之情呀! “哈哈哈,郑大人,您听出来没有,这小子在拐弯抹角的骂咱们俩是老不死的呢!” “岂敢岂敢,二位老大人,还请正堂叙话。” 随即我将两个老不死的迎进府内正堂落座,吩咐下人去泡茶上点心,我则是坐在他们对面准备等待他们俩的下文。 然而事实证明,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俩的忍耐力和定力,完美地演绎出了何为敌不动我不动。没过多久,整整两壶茶水就已经下肚,但他们依旧聊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实在束手无策,毕竟自己可没那份耐心跟他们继续耗下去。无奈之下,我只得硬着头皮率先开口说道:“二位大人今日屈尊驾临鄙舍,想必并非专程前来与在下闲谈唠嗑吧?若真有要事相商,还望二位大人直言不讳,也好让晚辈悬着的心早日落地。” 在黎明之前 朱元璋当上皇帝之后就曾经下旨说过,天下众人皆可谈论国事,唯独生员不行。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这些学生对国事一窍不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加官进爵,仅此而已。 想到这一点上时,我心中已然明悟,于是便决定不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了。此时此刻,朱瞻基注意到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宫廷之外,都存在着大量针对我的恶意攻击和诽谤之词。他关切地询问我打算如何应对这种局面,而我却只是微微一笑,向他讨要来了文房四宝,并挥毫泼墨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当朱瞻基看到这句诗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显然,他对于我所表达出的坚定立场以及淡然心境深感钦佩和赞赏。紧接着,他立刻命令身边的内侍们将这首诗精心抄录下来,并派遣专人前往各处散发传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句诗渐渐传遍了整个朝野上下,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起我这个曾经备受争议的人物。甚至在文官集团的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可以说朱瞻基的这一番助攻让我又轻松了不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好,每一条线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转眼之间,我来到大明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多待一刻,我心中的厌恶之情便愈发强烈一分。这种情绪像瘟疫一般蔓延至全身各处,令我无法自抑地焦躁不安起来。而与日俱增的还有那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思乡之情,它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心灵,仿佛要将我彻底吞噬。于是乎,我时常会被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左右,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之中,行为举止也变得越发暴戾和失控。 就在我难以自抑的时候,这一天朱宁静突然登门拜访,见到我的第一眼,朱宁静便说到:“出大事了,去书房详谈。” 我点了点头,随即领着朱宁静前往书房。我也猜测可能是跟北方有关。 落座之后朱宁静先是递给我一封书信。随即开口到:“你对北方的预测如今成真了。我爹差人六百急加急将此消息送于你处。并且要你在朝中之事加快推进。” 我点了点头。接过书信之后没有选择马上打开,而是问她此番书信是否已经送往皇宫。既然是600里加急。必须首先要送往皇宫,如果只给我不给皇宫通消息的话,容易出岔子。 朱宁静点了点头告诉我一共写了两封书信,一份送去皇宫一份交于我。我这才点了点头,随即拆开信封,拿起书信观阅。 果然跟我猜的没错。朱高煦给我的信件里写着鞑靼部如今已经内乱不止,之前我们俘虏了阿鲁台的儿子失捏干,后面发现他没有什么大的用处,就一直关押着。然后我们在开平城大败鞑靼部之后,为了引起他们的内乱,又将失捏干放了回去。失捏干在被关押期间长期对他进行洗脑。让他觉得阿鲁台并没有太看重他。也并没有想就他,等到他对阿鲁台充满仇恨以后,将他放回鞑靼部,一定会变成搅屎棍一样的存在 如今鞑靼部涌现出了四个势力,一是阿鲁台本部的太师派,二是准备自立门户的新兴派,三是准备依附瓦剌的投降派,四是失捏干为首的造反派。 当下,四方势力激战正酣,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整个鞑靼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所以见此情形,瓦剌部趁虚而入,频频出兵袭扰鞑靼北部边境,且每次攻击的规模都越来越大。面对瓦剌的猛烈攻势,鞑靼部连战连败,损失惨重。 这些都是朱高煦等人探听到的情报。据可靠消息称,瓦剌即将对鞑靼发动大规模进攻。至此,一切便豁然开朗——怪不得朱高煦催促我在朝堂之上加紧行动,原来大战迫在眉睫! 读完书信后,我转身凝视着端坐在椅中的朱宁静,问道:“宁静小姐,依你之见,当前局势应当如何应对?” 朱宁静沉思片刻,答道:“若要开战,宜速不宜迟。我大明军队向来不擅于在严寒刺骨的草原冬季作战。倘若错过此次良机,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际,瓦剌已然成功吞并鞑靼,那时再战,势必更为艰难。” 我微微颔首。朱宁静分析的特别的对。夏天,秋天打仗,我们都会消耗非常多的民夫以及粮草,要是放到冬天去打的话,这些损耗将难以计数,草原部落的士兵又善于游击,那个时候追也不是,退也不是。会造成骑虎难下的局面。 我看了一下,现在正是六月初,最迟最迟只能在八月份出征,再晚一些的话,结果就不好说了。 如此算下来,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而且这两个月当中还得解决掉文官集团的麻烦,还要准备好充足的物资跟民夫,到时候才能说走就走。 一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一般疼痛难忍!此刻对我来说最为匮乏短缺的便是时间啊!那些文官集团们正像饿狼一样恶狠狠地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企图寻找任何机会来阻挠和遏制我前进的步伐。 因此,如今的我已无法再如从前那般孤身一人、单打独斗了,必须得拉拢皇帝以及武勋们共同协作才行,并需尽快推动北伐一事得以成行。 “宁静小姐,不知近日你与于谦相处得如何呢?”我轻声问道。 “呸!休要打听他人闲事!”她没好气儿地道。 “姑娘切莫误会,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想问问姑娘是否知晓于谦为何会从御史台转调至兵部担任左侍郎一职呢?”见她动怒,我赶忙解释道。 朱宁静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美眸微抬,静静地凝视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接着说道:“其实这都是因我向圣上极力引荐所致。目的就是要在文官集团内部安插一枚棋子。待到日后我们需要筹备兵马之时,尤其当整个文官集团都站出来强烈反对我们武勋势力时,希望他能挺身而出,替咱们武勋阵营说几句公道话。能够给我们提供更多的帮助。”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宁静泼了一脸热茶,随后她将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我:“原来你是想利用我去接近于谦,把他拉到你们武勋阵营当中,下作之徒!于谦何其可怜,成了你们争官夺利的玩物!你们就在朝廷的名利场上发臭腐烂吧!” 朱宁静话音刚落,便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赶紧追上去,想把她肩膀扣住好好解释一番,然而,她却仿佛练就了一身绝世轻功般,身形轻盈敏捷,任凭我如何努力,始终无法靠近她半步。 “朱宁静,你可别忘了,从严苛意义上来讲,汉王殿下同样身为武勋,而且还是最为显赫、最具权势的那一个!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背离我们武勋一脉吗?告诉你,这辈子都休想!”我怒不可遏地朝着她远去的方向吼道。 听到我这番话后,朱宁静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但仅仅只是片刻,她便又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直至彻底消失在我家门前。 对于朱宁静的举动,我心知肚明,她无非是一时没想通透罢了。亦或是认为我们武勋将她引荐给于谦,定然别有居心,以至于让她产生了被欺骗的错觉。但无论如何,我坚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其中原委。 我现在没有时间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朱宁静的身上。回到书房喝了几口茶之后又去卧室换了一套长衫,随后径直去往皇宫。 自从上次在朝廷上我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明显的能感觉到朱瞻基对我的态度越发的亲和。不再对我有太大的防备,这让我心里稍显欣慰,而且我经常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这也算是一点儿特权吧。 待黄门侍卫通传后,我紧跟着内侍踏入御书房。一进门,便瞧见朱瞻基端坐在椅上等候多时。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罢,此处没有外人,无需多礼。找朕何事,但说无妨。” “回陛下,关于汉王殿下六百里加急送来的那封信,想必陛下已然阅过。” 朱瞻基微微颔首,表示确已读过此信,接着向我投来一个眼神,似乎在暗示我发表见解。 “依臣之见,这场战事理应速战速决。臣适才于家中精心推算,得出结论:最晚八月底务必发兵出征。倘若拖延时日,届时恐怕正值隆冬时节,一旦天降大雪,无疑会给我方作战带来灾难性影响。如此一来,原定作战计划恐将难以实施。” “你说的没错。大军开拔,宜早不宜迟。想当年朕的皇爷爷就是因为天气原因导致北伐未能大胜,甚至自己病死于榆木川。” “皇上英明,如今已经是六月初了。我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去搞定这所有的一切绊脚石。皇上,于谦这条线是否可以开始启动?” 朱瞻基冥想片刻之后对,我点头道:“可以,明日早朝之时由你提出北伐之意,剩下的朕来做主。” “吾皇威武!” 跟朱瞻基商量完毕之后,我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往郑亨的家。同时也差人去英国公府将张辅接过去。 郑亨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北伐可有明目了?” 我点了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张辅也到了。三人在书房落座之后,我先开口。 “两位老大人,汉王殿下六百里加急差人给我传来消息,鞑靼内部已经分崩离析,瓦剌已经多次对鞑靼边境侵袭,应该马上就会爆发全面大战了。” “好!”只听张辅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盏乱颤,他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兴奋和喜悦之情。一旁的郑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活像个弥勒佛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小子刚刚才从皇宫出来。皇上已经决定要在明日早上的朝会上将此事公布于众了!可以确定皇上现在是把北征之事当成头等大事来看待,肯定会全力支持咱们的。只不过明天朝堂之上恐怕会有一场激烈的争论,局势必定十分凶险啊,所以还希望两位老前辈能够多多关照、帮扶一下小子。” 郑亨闻言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开平伯,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些武官们可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他说话时语气坚定,让人不禁感到安心。 如今朱瞻基已经站在我这边了。武勋也是我最坚实的盟友。现在最难搞定的就是于谦。甚至我在猜测,朱宁静在我家听完我说的那番话之后,很有可能会马不停蹄的去找于谦,让他不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 可是眼看着最终战役即将打响,我深知自己肩负重任,必须确保所有部署万无一失,绝不能让我安排的任何一条线中断。于是,与郑亨、张辅匆匆道别后,我便嘱咐车夫径直驶向于谦的府邸。 一路上,我心神不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念头:待会儿见到于谦时,究竟该如何开口呢?于公而言,于谦可谓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挺身而出,此刻的我恐怕早已身陷囹圄,备受折磨而死。不仅如此,正是由于他的多方奔走,我才得以与朝廷重臣乃至朱瞻基建立联系。然而,除开那枚至关重要的虎符所产生的影响外,他本人亦是个正直善良之人。想到此处,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令我愈发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他。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我只盼着时光能稍稍凝滞,让我有更多时间思考应对之策。可惜事与愿违,不多时,我们已抵达于谦府前。望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我不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登门拜访。 我要怎么做 见到于谦的第一眼,我心中打好底稿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大半天。 反倒是于谦特别的平静,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跟着他。 进入他家之后左转,右转,最后他竟然将我带到了厨房。 进入后厨之后,我疑惑的看着他。 “不知贤兄为何带小弟来厨房这种地方?莫非是贤兄腹饥难忍?” 我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给他开了一句玩笑。但是于谦并没有反驳我。而是让我自己去看看米缸面缸,还有储存的食物。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于谦家的厨房面积不大,里面存放的食物数量也有限。粗略估计一下,这些食物只够几个人享用,但考虑到于谦家中人口不多,这样的储备倒也足够了。除了几位仆人外,就剩下他自己,所以饮食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贤弟今日特意来访,想必是有备而来啊?\" \"哈哈,还是贤兄聪慧过人,一眼便看穿了小弟的心思。\" 于谦顺手拿起一只板凳,微笑着示意我坐下,然后缓缓开口问道:\"贤弟,你可知道近两年来朝廷征收的税款情况如何?还有各地百姓的口粮是否充足呢?\" \"自洪熙元年至今,已至宣德二年。各地的税收呈稳步上升趋势,老百姓们生活安定,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只是不知贤兄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呢?\" 我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这两年来,大明王朝好不容易才从太宗文皇帝五次征讨漠北带来的衰败之势中慢慢恢复过来。老百姓们刚刚过上两三年相对安稳的日子,但偶尔还是会有吃不上饭、饿肚子的时候。为兄我现在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啊,但每个月拿到手的俸禄也就只有你眼前看到的这么点儿而已。连三品大员都是这般待遇,更别提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难了! 面对他这番话,我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是一个全心全意为民着想的好官,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老百姓的生计问题。他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大明朝所有子民都能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 “贤兄啊,你应该明白小弟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边疆地区长年累月地打仗,那咱们大明迟早会陷入动荡不安的局面之中。到那时,若是换做贤兄处于那样一种境地之下,究竟是打算苟且偷生,偏安一隅,找个安全之地躲起来过日子;还是选择勇敢地拿起武器,奋起抵抗外敌入侵呢? 现如今咱们大明国力正盛,如果不在这个绝佳时机一举平定北方边境之乱,难不成还要等到国势渐衰、民心惶惶之际,再去舍生忘死地拼杀吗?” 我说完话后便不再言语,静静地注视着于谦,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于谦却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渐渐地,我心中原本满满的期望化作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从于谦此刻的表现来看,恐怕他对于北伐之事并无太多助益。如此一来,想要在文官集团中寻得支持,或许只能寄希望于那帮武勋将领们能否拉拢到户部的夏元吉了。 既然在此处已难有收获,我也不愿继续浪费时间,于是起身向于谦道别,准备返家。回到家中,还需仔细斟酌一番,想想明早的朝会该如何应对才好。 于谦见我执意要走,也不多加挽留,一路将我送至府邸门口。临别的时候,我拱了拱手,表示谢意,然后转身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就在马车走的那一刹那,于谦突然向我开口道:“贤弟,不知今日之后我还能否与朱宁静小姐继续接触?” 我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种大是大非上面小弟还是清楚的。关于北伐之后的事,贤兄就不必牵扯进来了。好好的跟朱宁静小姐培养培养感情。小弟希望在北征之前能吃上你们的喜酒。告辞!” 随着车夫扬鞭催马,车轮滚动起来,带着我朝着家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而我的思绪则早已飘飞到明天的朝堂之上…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这一整天就如流水般逝去。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中后,我草草地洗漱一番,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床,准备进入梦乡。毕竟明日可是决定北征是否能够顺利通过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要养好精神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变数才行。 然而事与愿违,此刻的我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之中不断涌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时而幻想北征结束后自己能迅速穿越回原来的时空;时而又忧心忡忡地思考着倘若明日北征法案未能获得通过,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就这样胡思乱想一通后,我变得愈发焦虑不安,甚至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如此一来,整晚的睡眠质量自然糟糕透顶。次日清晨,当我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时,感觉整个人无精打采,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就连侍从送来丰盛的早餐时,看着那香气扑鼻的食物,我也提不起丝毫兴致,连半个鸡蛋都难以咽下。 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不时会有几个身着读书人装扮的年轻身影从四周冒出来。他们紧紧追赶着我乘坐的马车,并对我破口大骂。更过分的是,有些人甚至手持泥巴块和腐烂的鸡蛋向我的马车投掷而来。若是换作以前,以我的脾气,定然会立刻跳下马背,拔剑将这些人的傲气斩杀殆尽。 然而今天的我实在太过疲倦,内心思绪纷乱如麻。一丝一毫的精力都无法提起,更别提去驱赶他们了。 于是乎,当我所乘坐的马车抵达皇宫门前时,它的外观已变得残破不堪。车身上沾满了泥土、烂菜叶以及散发恶臭的鸡蛋等各式各样的垃圾。 在周围众人惊异、愤怒和幸灾乐祸等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我旁若无人地走进皇宫,径直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举行的乃是小朝会。与在太和宫举行的大朝会不同,参加此次朝会的官员相对较少,但无一例外皆为重臣。 朝会开始之后,先是高呼万岁,随即杨溥便开始汇报了一些零七碎八的事情,我则是由于精神不佳,悄悄咪咪的靠在殿内的柱子上,准备假寐片刻。 可就当我准备休息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朱瞻基点了我的名,最前排的张辅郑亨也前后脚的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他们是在催促我,我只能揉了揉眼角,随后站到正中间,等候朱瞻基的下文。 “李卿,朕这里有一封汉王从开平城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想于你观之。” “禀皇上,臣当然是求之不得。还请皇上赐予臣,好让臣自己仔细研读。” 随后朱瞻基将手中书信交与持笔太监,让他送到我的手上。信的内容我和朱瞻基都已知晓。但还是得做这一番戏,给现场的众人看。不能让某些人觉得我跟皇帝已经事先商量好。这样不光是折了皇帝的脸面,更是坐实了我佞臣的罪名。 我强忍着无聊,看了几句话之后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思考了起来。 我这个样子令本来就对书信内容好奇的文官大臣们更是抓耳挠腮,恨不得上前从我手中抢了这封书信自己去读。 当我觉得把他们胃口都吊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将书信还给执笔太监。随后我看了看郑亨和张辅,又瞟了一眼儿龙椅上的朱瞻基,看他们的样子都已经像是了要准备好了。那就由我来开这个头炮吧。 “臣李安如,叩请皇上,立刻整兵点将,待三军准备完毕,粮草后勤充足之后,择日兵发漠北!”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荒谬至极!调兵遣将这样至关重要的军国大事,岂能如同你所言那般如同儿戏般随意对待!大国出征讲究的是师出有名,才能算是王者之师!才能算吊民伐罪!” 在我眼中,杨溥完全就是个喜欢抬杠唱反调的人。无论我表达怎样的观点态度,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对立面去,与我针锋相对;而当我表示反对时,他又会立刻改变立场,表示赞同支持。 “陛下,请允许老臣也了解一下汉王殿下此次来信究竟讲述了些什么事情吧?” 杨溥向朱瞻基提出请求后,朱瞻基便示意一旁手持笔墨纸砚随时待命记录旨意的宦官将信件的内容大声诵读出来。待那名宦官念完信中的文字,原本安静肃穆的偏殿内顿时变得人声鼎沸起来,众人皆对鞑靼部落如此迅速溃败一事惊讶不已。 要知道,在永乐年间,鞑靼可是一个令明朝头疼不已且极难对付的强大敌手。朱棣曾耗费大量精力和心血想要剿灭鞑靼部落,但始终未能取得显着成效。然而谁能想到,这个曾经难缠无比的敌人如今却在转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了。 杨浦这老头儿嘴张得老大,活像个大马猴儿,显然没法接受鞑靼的失败。我瞧着他那一半惊讶、一半愤怒的样子,心里都乐开了花。 “即便鞑靼部衰败如此,我大明也万不可轻易出兵。若周边藩国皆知我大明此举,恐怕多数会奋起反抗,届时,大明不知要耗费多少将士性命与钱粮,方能平息叛乱。故而,还望陛下深思熟虑,切不可轻率行事!”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让杨溥轻易的把众人思想带偏,赶紧找了个间隙插话道:“皇上杨大人此番话全是歪理,万不可信!” “尔等竖子,竟敢口出狂言,辱没老夫!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在此处如何舌灿莲花!哼!” 我先是给杨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始面向众人。 “自古以来,中原汉地周边的藩属国,畏威而不德。汉人强盛时,他们便谄媚阿谀,恨不得献出家眷以表对汉帝政权的顺从。然而,一旦汉势衰弱,他们即刻化身呲牙咧嘴的野狼。皆欲在中原分一杯羹,甚至妄图将其完全吞噬,一如前元。俗话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能够让异族人彻底臣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他,同化他。” 我的话尚未说完,只见杨溥怒不可遏地抄起手中的笏板,如疾风般朝我的面门猛砸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眼疾手快,身形一闪便迅速躲开。然而此时此刻的杨溥一心只想教训我,用力过猛以至于完全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径直朝我扑来。我侧身一闪而过,只留他独自一人重重摔倒在地,活脱脱一副狗吃屎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滑稽可笑的场景,我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收敛笑容,整理好仪态,转身面向朱瞻基,恭敬地说道:“皇上,微臣要弹劾杨溥杨大人御前失礼,请陛下明察裁决。” 杨溥本已摔得狼狈不堪,浑身疼痛难忍,怎料我竟在此刻火上浇油,借机弹劾他御前失仪。这个老家伙气得怒火攻心,一时间气血翻涌,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这下子倒是把我给吓住了。莫非我是诸葛孔明附体,而眼前的杨溥就是那个被我骂的吐血而亡的王朗? 周围的文官赶紧冲上去,将杨溥给扶了起来,顺便使劲的给他按压胸口让他顺气。朱瞻基也连忙吩咐宦官给杨浦摆一张太师椅,让他坐上。 武将那边则是一个二个黑炭头似的脑袋憋不住笑。露出了一排排洁白的牙齿。 朱瞻基看着朝堂上乱的跟菜市场一样,赶紧给太监使脸色,随后他旁边的执笔太监便连叫了三声肃静。才把乱哄哄的朝堂给安静了下来。 全面的斗争 杨溥在众人的搀扶下,顺了几口气后,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似是要将心中所有的怨毒尽数传递于我。 我对他微微耸肩,示意此事与我无关。然而,这一动作竟再次激起他的怒火。正当他欲再次对我动手时,其身旁一位老者将他拉住。 我定睛细看,原来是现任内阁首辅杨世奇。只见杨士奇将杨溥拉住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罢,杨溥如泄气的皮球般,瘫软在搀扶他的人身上。 周围众人见杨士奇亲自出面制止这场闹剧,便都缓缓回到各自的位置。 龙椅上的朱瞻基见场面逐渐平息,开口说道:“朝廷之上不可舞刀动枪。都是朝廷重臣。切不可坏了规矩!” 有了朱瞻基给我兜底之后,我变得更加的直接。 “在座诸君,十之八九皆为三朝元老,太祖高皇帝龙御归天之际,尚且心念北伐,太宗文皇帝更是薨于北伐归途中。而今不过两三年光阴,莫非诸君皆变得目光狭隘?亦或贪图安逸? 太宗文皇帝唯恐众人沉溺于纸醉金迷之温柔乡,乃至天子自身亦迷失其中,故而迁都应天府至现今顺天府。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行种种,只为警醒后辈莫忘北方之危,需时刻枕戈待旦,不可有须臾懈怠。” “李大人,莫要如此断言,在场诸位同僚,皆是为了大明之千秋万代。缘何从你口中所言,除你之外,众人皆成贪财恋权之徒?” 我定睛观之,开口的是内阁首辅杨士奇。此人,我并无太多印象,交往亦是甚少。他今日蓦然挺身而出,反驳于我,实是出乎我之意料。 “杨阁老,下关并没有否定各位大人对大明所做出的努力。我只想就事论事,如今鞑靼已然是穷途末路。而北边的瓦剌对鞑靼早已是虎视眈眈。而且现在也是进行了多少次的侵略了。 下官断言,今年瓦剌必定全力吞并鞑靼,最迟九月、十月,必会全力出击。我大明若八月底准备就绪,月余便可抵达战场一线,彼时正值双方激战正酣。我大明大可待其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利。” “李安如,你如何能够保证瓦剌今年会全力吞并鞑靼?你这个年纪对北方的接触才有多少?竟敢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 杨溥这老头子又开始反驳我了。 “诚如杨大人所言。下官对北方部落习性确实知之甚少。但下官约莫可猜到,瓦剌若九月十月不对鞑靼大规模用兵,待冬天来临,莫说人,连马匹都难以用于战场。 届时,所有部落,无论大小,其最大目标唯尽量减少损耗,好使部族活到次年开春。故年底至年初这段时间,基本不会有战事。 然而,鞑靼部情况迥异,其当前唯一目标乃推翻阿鲁台政权。唯有整合整个部落,待年底严寒时,他们方可扛过去,才有足够资源分配。 且若他们未能成为最大一方政权,则活不过年底,此乃现实。所以,说到底,鞑靼如今是为生存而战。下官敢保证,若今年瓦剌停止侵略鞑靼,明年初,鞑靼必将重新整合,成为强大部落。届时,瓦剌或已无力应对。” 我的这一番分析非常的有理有据。因为这是我和郑亨还有张府三个人讨论出来的结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历史的走向就会像我所预测的这样。 “李大人,我杨士奇入朝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浑身是刺,让人不敢靠近的重臣。老夫只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都回答的让老夫满意,那么我不会再对北伐之事起任何阻拦之心。如果你回答的让我觉得并不认可,那么以后北伐之事需要再提。李大人,可否跟老夫赌这一下?” 杨士奇这番话说下来倒是让我震惊不少。我抬头与他对视了一下,他的眼睛当中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的信服他。 好在我及时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此刻我面临着一个很大的挑战。到底跟他赌不赌?如果跟他赌的话,那么万一我输了,那我要多久才能回到原本的时空?如果我输了之后不认账。更是不可能走出这朝廷,但是如果我赢了的话,有了内阁首辅的放权那么北京之事易如反掌。高风险带来高收益。此刻我的心中不停的回转着这些念头。最后还是赌徒心态占据了大脑。 “好!杨大人如果有此雅兴的话,下官也不怕与您一赌!” 杨士奇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问道:“第一,我想问问李大人为何执着于北方边境之事,而且还这么确定瓦剌定会对鞑靼拥兵?” “回杨大人的话,下官并不是执着于北方,而是执着于整个大明边境的安宁。瓦纳和达达同属于北元残余势力。而鞑靼部因为有阿鲁台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长期被认为是北元正统。 瓦剌自然是不承认这一点的,尤其是他们的实力。在这几年愈发的加强,他们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称霸草原的借口。而最好的借口就是将鞑靼吞并,然后把身处鞑靼的傀儡北元皇帝纳入自己的部落,代替鞑靼对整个草原发号施令。鞑靼现在正在内乱,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杨士奇听完这一番话之后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始问道:“老夫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此番大战我大明必能全胜而归?” “回大人,这并不是下官自己的猜想,而是绝对会发生的事情。等待瓦剌全面侵袭鞑靼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战争便是不死不休。虽然说瓦剌来势汹汹,兵强马壮。但俗话说穷寇莫追,衰兵必胜。鞑靼被逼急了之后,定然也会爆发出一些不属于他们平时的勇气。到那个时候我相信瓦剌也会被打的摸不着头脑。所以等到双方都大败的时候,我们大明便可全势而入,下官虽贪生怕死,但也愿意率领800精骑,背倚冠军侯,冲锋在前,犹无怨也!” “呵呵,你这年轻人倒还有几分血性。倒是老夫看走眼了。好,接下来第三个问题也是老夫想问的最后一个。不管你之前说什么畏威不畏德,但是中原汉地从古至今几乎所有得大道朝代都以仁义礼治天下,多数的对外战争皆是因为对手入侵或是欺负藩属国,不得已才开战的。都能算是师出有名。而浩瀚烟海中师出无名的战争几乎不会有太多的胜利。就算胜利了。治理当地也会有多重的困难。所以老夫要你给我说一个兵发往北的大义,能让此番北征师出有名。” 不过就是要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嘛。这个我早就已经想到了。 “杨大人,如果之前你都同意我所说的话,那么最后这一点我相信你肯定也会同意的。” “哦?李大人对自己如此自信,老夫倒是想要好生瞧瞧。” “诸位,大家似乎将鞑靼完全视作草原上的部落,视为异族。然而,诸位似乎忘却一事。目前,鞑靼名义上的第一人乃是阿鲁台,他仍是大明所封的和宁王。 待瓦剌与鞑靼开战之时,我们便可宣称,发兵北境乃是为保护大明的和宁王。至于抵达漠北后,我们并不知晓哪方是瓦剌,哪方是鞑靼,但凡见到对我军有攻击性行为者,唯有出手。彼时,相信和宁王见我等为护他周全,不惜与众异族厮杀,定然感动不已。” 我这一番不要脸的话,让本来挺严肃的杨士奇当场石化在原地。我肯定他绝对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说法。 “好好好!果然是年少可畏呀!老夫所提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能回答得如此详尽周全、无懈可击,实在令人惊叹不已啊!老夫虽然年长,但也并非心胸狭窄之人,输得起这一阵仗。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开战的正当理由,那老夫便成人之美,送你一份人情。从今日起,在北伐一事上,老夫绝不会再横加阻拦。”杨士奇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语气坚定地说道。 听到他的承诺,我内心激动难耐,仿佛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有内阁首辅这样德高望重的人物支持我们,那些后续可能出现的阻碍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端坐于太师椅上的杨溥突然有所动作。只见他脸色阴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杨士奇,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瞪着杨士奇质问道:“杨阁老,此事万万不可!若是任由这些年轻后辈肆意妄为,那我们大明朝的尊严和体面将置于何地?他们岂不是要把国家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其言辞犀利,态度坚决,毫无退缩之意。 就在我准备怼回去的时候,只见张辅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刀一般径直走到了我身旁,他紧紧地盯着杨溥那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极度扭曲的面庞。 “杨大人,您这官威可真不小啊!只是不知道您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咱们大明朝呢,还是因为您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欲私利呢?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咱们大明用不了多久就能一举平定整个草原,到那时节,放眼望去整个漠北之地都将再没有外族入侵之患,朗朗乾坤之下尽是我大汉子民生活栖息之地;锦绣河山绵延万里之处也全都是我大明疆土所属范围! 可您倒好,不仅不在此关键时刻对我辈武官多加支持鼓励以促成北伐大业功成,反而在这里横加阻拦设置障碍!难道说您觉得我们武官北伐成功之后会影响到您加官晋爵飞黄腾达之路吗?又或者说其实您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让我们这些武官去完成北伐重任,反倒是一心想着要把我们永远踩在脚下肆意欺辱压迫一生一世不成?” 郑亨在张辅说完之后也立马站了出来。指着杨溥怒骂道:“杨大人,此战必打。如果你害怕尽可在京城待着。大伙儿绝不会说你什么,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朝廷北伐之事。那你同奸臣有何异处?” 此时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估计大家都没有想到郑亨会直接站出来怒喷杨溥。 杨浦自己也被郑亨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语说的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哈哈哈哈,你们武勋不要再东拉西扯了,说到底不就是想要出征北伐,最后得一些功劳巩固自己的官爵之位罢了。你们有何面目把自己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怎么,不敢承认了?” 杨溥指着郑亨以及张辅怒骂,随后又面朝朱瞻基:“皇上,这朝中可憎的奸臣已经自己冒出来了,张辅是一个,郑亨是一个!还有这巧舌如簧的佞臣李安如! 永乐年间连续五次对漠北用兵,又是多次平定安南,这么多年以来,国库早已空虚,臣一直在想方设法弥补亏空,可这群武将却想釜底抽薪,只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张辅郑亨,还有你们这些站在此处的每个武勋,你们几时想过国?几时想过我大明朝?” 真是怪哉!杨溥所言怎会如此熟悉?难道……不可能啊,世间哪有这般凑巧之事?莫非杨溥与我一般,亦是由现世而来?想到此处,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出声打断他:“杨大人且慢,请容下官请教一二。” “嗯?有何要事,但说无妨!”杨溥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不悦。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杨大人,奇变偶不变,下一句当是何物?” 只见杨溥满脸狐疑地看着我,皱起眉头反问道:“嗯?此言何意?本官不知。” 我见状略感失望,但仍不死心,又换了个问题:“那么宫廷玉液酒呢?其下之句又是什么?” 然而,杨溥依旧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其意,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着我,仿佛在看待一个蠢货。 我咬咬牙,决定再试最后一次:“那……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呢?” 话音刚落,杨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怒声呵斥道:“好个李安如!竟敢于朝堂之上戏弄本官!若陛下今日不严惩此人,老夫便请乞骸骨!” 尘埃落定! 杨溥此时的模样显然是已经气急败坏、输得一败涂地了。在这般惊慌失措之际,他竟然胆敢公然对皇上发出威胁之语!要知道,古往今来发生过类似事件虽然并非凤毛麟角,但终究还是少数情况啊! 望着眼前这个如同市井流氓般撒泼耍无赖之人,我实在是忍俊不禁,但碍于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又不得不强行忍住笑意,真是令人感到无比煎熬难耐。 坐在龙椅之上的朱瞻基脸色已然变得十分难看,想来他应该同样未曾料到杨溥竟敢如此嚣张跋扈地挑衅自己的权威吧。 然而,朱瞻基仅仅只在须臾间便迅速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并开口说道:\"杨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呢?此处不过乃是朝堂之上众人商议国事之地罢了。依朕所见,李爱卿应当也仅是想要向您求教一二罢了。切莫轻言''乞骸骨''之类如同玩笑般的话语呀!我大明王朝的社稷建设尚需诸位爱卿齐心协力、互帮互助才行。万万不可因一时的争论不休而心生倦怠甚至自甘堕落啊!\" 果真是帝王风范,朱瞻基的这番言辞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在安抚劝解杨溥,可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嘲讽挖苦他像个心胸狭隘的妇人一样斤斤计较。 不过他也是真的活该。明明看到杨士奇都在这件事情上点头了,他却还想以自己的力量改变大势,甚至用出此等昏招,不光是在法理上落了下乘。更是在大义上处于下风。 就在整个大殿内一片嗦嗦细语之时,张辅和郑亨再一次共同请命整备军马粮草,择日起兵北伐,我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梭子了,赶紧跟上:“臣李安如请战!” 随后一排排的武勋乌泱泱的一起冲着朱瞻基发出请战的声音,而我知道光是武勋的意愿并不能完全代表整个朝堂的意思,如今内阁首辅杨士奇已经表现出了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接下来就看朱瞻基的能力了。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朱瞻基就开口了:“夏大人,朕再问你一遍,现今国库所持有的资金和粮草是否足以支撑一次大规模的北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瞻基的话音刚落,夏元吉这位身材瘦削的老者立即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陛下,目前国库月末时能够供应两场规模庞大的千里征战所需。若是仅限于这次北征,则尚可留有相当数量的资金备用。” “甚好!众爱卿们,如今粮草充裕,士气高昂,对于北征一事,可还有什么疑虑或不同意见吗?”朱瞻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仔细观察着他们的面部表情。然而,当他说完这番话后,除了武官们情绪激昂、纷纷表示支持外,位于左手边的文官队列却异常安静,竟然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见到如此情形,朱瞻基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朝堂上的沉寂。“陛下,微臣兵部左侍郎于谦,请求参战!”不知过了多久,于谦突然挺身而出,直面朱瞻基说道。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愕然。瞬间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下一刻又变成了菜市场一般,人声鼎沸。 杨浦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变成了一只木鸡一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惊愕和困惑。他从未想过,在文官集团内部居然会有这样的叛徒存在! \"于谦,于谦!大明朝如今这般衰落,你就是罪魁祸首啊!\" 杨溥怒发冲冠,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于谦,破口大骂起来。然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于谦竟然在此刻站出来替我们说话。要知道,就在昨天,他可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们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令我措手不及。 不过于谦突然背刺文官的行为,让我们减少了不小的阻力。杨士奇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随后对着朱瞻基叩首道:“臣杨士奇请战!” 他的话语更像是一枚深水炸弹。令整个朝堂所有人哑口无声,等大家缓过神来之后,文官集团当中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请求出战。 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真的达成了,但是此刻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与喜悦。更多的只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也知道杨士奇为何最后还是出来支持北伐,因为他想把杨浦保下来。就刚刚杨浦对于谦所骂的那句话,已经可以算是诅咒大明国运了。很有可能会被杀鸡儆猴,斩首于午门。 所以想保住杨溥的命,那就只有文官低头。相当于是跟朱瞻基做了一个交易。文官不再阻止北伐之事。朱瞻基也不要再纠结杨溥的失言之罪。 显然杨浦也是想到了此处,所以也不再言语,如同一只落败的公鸡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好!既然众位爱卿都如此想法,那么……拟旨!朕承天顺人,继往圣绪,荷光烈之丕业,绍皇明之正统。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惟北狄瓦剌,逆天悖理,辱大明和宁王,屡犯藩属边疆,害我生灵,劫掠财物,其罪当诛。 昔我太祖高皇帝创业垂统,奠都金陵,万国来朝,四夷宾服。今瓦剌蛮夷,不识时务,不悟天命,敢行僭逆,妄图觊觎大明藩属,其狂悖已极,其愚顽不可教化。是以,朕命将出师,以彰天讨,以正王法。 朕不忍百姓遭其荼毒,边关受其蹂躏,特此北征,扬我国威。命汉王朱高煦奉命征讨,兵分几路,直捣黄龙。誓将瓦剌贼子,尽数擒拿,以靖边患,以安天下。 檄文传至所在,各守疆界,严阵以待。有能斩获瓦剌首级者,赏银千两;有能率众归顺,助我大明平寇者,赐爵封地。如有奸佞之徒,通敌叛国,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瞻基的这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檄文一经说出,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众武将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欣喜若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文官阵营那一张张苍白无力、毫无血色的面庞。 下朝后,我与郑亨、张辅一同走出宫门。一路前行间,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杨溥。只见他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候着我们。 “哦?想不到杨大人方才在大殿之中还显得那般虚弱不堪,此刻却能步履矫健地走在我们前面,真是令下官刮目相看啊。”我率先开口,略带讥讽地说道。话一出口,便静待他如何回应。无需多言,今日朝堂之上,他无疑是最大的输家,心中必定充满怨愤。 果然,杨溥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目光扫视过我们三人,最后停留在我身上,冷冷地说道:“张辅、郑亨,你们二人好歹也都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之人,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与这般奸臣为伍呢?如今的大明再也经受不起这些奸佞之徒的玩弄了!像李安如这样的人,他日必定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甚至可能演变成霍光、王莽那样权倾朝野、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以你们的阅历和见识,难道就看不清这一点吗?居然还对他唯命是从!” 对于已经输的破防的人,我并不想跟他说多余的废话。杨溥是一个典型的封建王朝官员。他的行为准则,说话做事。都特别符合我对古代官员的刻板印象。 我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伟大。但是他至少不会做事太过下作。所以这样的情况长久之后就会让他自己给自己洗脑,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都是利国利民的,眼光会变得越来越小。心胸会变得越来越窄。 “杨大人,如果您感觉自己今天有点累,那就早点回家休息。下管还有事情需要忙碌,没时间在这里跟您打趣儿。” 张辅和郑亨听到我这般生硬的回答之后也不多言,对着杨溥拱了拱手,便越过他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张辅郑亨!还有李安如你这个佞臣!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的国库所有钱粮全部消耗在北伐路上,搅的治理多处水患流民身死家破,揭竿四起,搅的四处大乱,把大明朝亡了,老夫大不了陪你们一起完命就是!” “不是,杨大人你听我说……”,看他那激动的样子,我生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把自己背过去了… “竖子闭嘴!宣德一朝还没有你等小儿辈说话的份!你有什么资格来驳斥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我们肩上担着,不是你!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你也敢跟我侈谈为国?!” 不是,哥们儿,难道你是严嵩之子严世蕃不成?我究竟穿越到了哪个朝代呀!是那个喜欢斗蛐蛐的荒唐皇帝当政呢,还是那个追求长生不老、把自己修成仙鹤模样的皇帝在位啊? 此刻,杨溥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透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时候最好别去招惹他,免得自讨苦吃。于是,我们三人只是草草地扔下一句让他早些歇息的话,便如惊弓之鸟般匆忙逃离了现场。 一直到踏出宫门,我的心跳依然难以平复。这杨溥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了!郑亨和张辅的感受与我大致相同,张辅感慨道:“我从未在朝堂之上见过如此狂人。”郑亨也连连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然而此时此刻,杨溥已非我们关注之首要目标。今朝早朝之上,北伐一事已然敲定,但唯独有一件事尚未决断,即天子是否应亲自出征。起初,我也曾思量着如果朱瞻基能亲临战阵,则可鼓舞士气、振奋军心。然而时至今日,观之似乎并无此必要。既有朱高煦统率重兵,其军威浩荡,丝毫不逊色于圣驾亲征。而且不会专门分出兵马保护皇帝导致行伍臃肿。 此事暂且搁置于旁,待他日若朱瞻基有意亲率大军出征,我肯定还是会支持他。此番若能凯旋而归,他所获得得声名威望虽然不能与朱棣相比,但也能算是一代雄主,届时满朝文武皆将更为紧密地归顺于朱瞻基麾下。 至那时,朱瞻基或无需再设内书堂,培养宦官以与文官抗衡。如此一来,便可避免宦官专权乱政之事发生,就算朱祁镇再怎么不争气,也至少给他断绝了一处危险。 一想到今日之后还有忙不完的事情,我脑袋就一阵痛,真是不得半日闲。 在城门口与他们挥手道别后,他们各自登上马车返回府邸。而我则马不停蹄地直奔汉王府,其实并无其他特别之事,只是想找朱宁静问个清楚:昨日究竟对于谦说了些什么?为何于谦起初不愿为我们撑腰,可今日却又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呢?若不是杨溥在关键时刻言辞有误,让我们抓住了破绽,恐怕于谦早已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了。 抵达汉王府后,我先是向朱高煦的几位子女颔首示意打过招呼。紧接着,便有仆人将我引领至朱宁静居住的房门外。 \"你也别再故作矜持充什么正人君子了,直接进屋罢。\" 朱宁静与我交谈时总是带着几分尖酸刻薄,但实际上,她从未真心厌恶过我。或许这便是她独特的说话方式吧。毕竟自小身为私生女,若不强悍一点,难免会遭受欺凌。 因此,尽管她言辞犀利,我却并不在意。进入他房间之后,找了一个椅子直直接坐了上去:“宁静小姐,你昨日究竟给于谦说了些什么?为何他今日愿意挺身而出?为公道说话。” 朱宁静不屑的瞟了我一眼:“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们这些政客一样,天天尔虞我诈,于郎是本小姐见过最正直的一个人。” 于郎?呕…… “于郎任御史的时候,便说过高官重臣衣袍鲜红皆为百姓血染,他穿蓝图个干净,于郎从未想过高官厚禄,所做之事皆为国为民。昨日我在你处得知于郎只为你们一棋子。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他家,将此情况告知之。 可于郎并未对你们的做法感到愤怒。而是叮嘱我休要再管此事,免得引火上身,他自有决断。你们这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姑娘羞于与你们为伍。最后告诫你一句。如果以后让本姑娘得知你们还在利用于郎为你们私心谋便利的话,我定会打上门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不信,尽可试试!我这里家徒四壁,没有多余的饭食,还请李大人自便。” 坐地顿悟,形式明朗 从汉王府出来之后,我心情一直很低落。虽然今天在朝堂之上打了个大胜仗,可是朱宁静的一番话让我不禁开始深思自己。 我常常将北伐挂在嘴边,并说得那般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然而,在实现北伐目标的过程中,我却不只一次地利用了于谦,对待其他人亦复如此。我曾无数次地戏弄他们的心灵,把玩着他们的情感与信任。 展望未来,即将开启的北征必将导致众多将士和民夫伤亡惨重。毕竟,人心皆是血肉所铸。被人算计的滋味任谁都难以忍受。此时此刻,我不禁回想起下朝之后,杨溥对我怒斥的那番话语,心中愈发感到内疚不安。 踏入家门后,我毫不犹豫地直奔浴桶,浸泡在冰冷刺骨的凉水中,试图借此冲刷掉内心的纷乱思绪。这些情绪于当下绝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深知,自己必须舍弃那些阻碍前进的消极情绪,时刻保持一名战士应有的坚韧与果敢,才能从容应对后续种种挑战。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人注定难成大器。 泡完澡之后,我开始出冷汗看不清东西,头昏眼花,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倒在床上之后,我便没有了之后的印象。 “他人究竟怎么了?是否能够好转康复?” “微臣实在不知啊!”被质问之人惊恐万分地回答。 “哼!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何用处?来人啊,将此人拖出去杖责!” 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整个房间都为之颤抖。 我突然间恍若置身梦境,好似听到了朱瞻基愤怒的咆哮声。此刻的他似乎正在怒斥某个倒霉蛋。听到他如此暴戾的语调,我心急如焚,急忙想要抬手劝阻,但却感到浑身无力,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一下。无奈之下,我只能竭尽全力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 当我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眼时,才惊觉刚才听到的朱瞻基骂人并非虚幻之景。展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我惊愕不已——我竟然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卧室内的床铺之上。四周人头攒动,挤满了各色人等。张辅与郑亨满脸忧虑地紧盯着我,而朱瞻基则站在不远处,正气势汹汹地呵斥一名背负行囊的老者。 “陛下!开平伯已然苏醒过来啦!”郑亨那略显沙哑疲惫的嗓音骤然响起。原本背对我破口大骂的朱瞻基闻言,猛地转身回头。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捕捉到了我四处张望的视线。 “李卿,你终于醒了!御医过来!赶紧给开平伯号脉,如果有半点差错,朕诛你的九族!” 只见那背着行囊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来到我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我的手臂脉搏处。片刻之后便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对着朱瞻基说到:“恭喜陛下,开平泊乃大富大贵之人,又有陛下之保佑。身体现如今已无大碍。真是可喜可贺啊!” 谁说行医之人不会拍马屁的?这个老者拍马屁的功夫堪称一绝。两三句话的功夫。夸的朱瞻基喜笑颜开。全然忘记了一分钟以前还吵闹着要把老头拖出去打板子…… 御医确定我无恙之后,朱瞻基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李卿,你为国事操劳至今从未好生休息,所以才染得此风寒。说到底还是朕亏待了你,这段时间的早朝你就都在家里休养吧,等病好了之后再上朝。来人啊!开平伯忠心卫国,日夜操劳。赐御剑一把,金五十,仆十人。” “臣李安如谢过圣恩,还请皇上原谅臣未能下榻叩首之嫌。”我强撑着病体,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向皇帝行了个礼。 “无妨,无妨,都是虚礼,大可不必。李卿好生将养,身体养好了再操心国事,朕就不在此处打扰你休息了。起驾回宫!”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我躺下休息,然后转身带着侍卫仆从们离开了房间。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场病来得突然,让我措手不及,若不是皇帝及时赶来探望,恐怕我现在已经性命不保了。 待皇帝走后,屋内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陆陆续续的武官文臣纷纷向我告辞,表示会再来探望。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玄冥二老以及于谦。 “小子,你的体格也不像是风一吹就倒的呀,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张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率先朝我开口发问。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三位,我这次真的算是走了一次鬼门关了。要不是皇上刚刚在那里批评御医的声音太大了些将我吵醒,我可能会堕入无尽深渊了。” 玄冥二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知道我一向身子骨硬朗,怎么会突然病倒如此严重? 于谦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贤弟,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可不要瞒着我们啊。”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在思考我所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为民为国有利。还是真正像一个佞臣,玩弄朝政。戏耍民生?”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玄冥二老和于谦脸色凝重,他们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张辅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安如,你放心养病,其他事情交给我们去处理。北方之乱由来已久,就算你不提出这个建议,北征之事都会在以后某一个节点提到议程上,不必过多。指责自己。就像你说的,如果现在国力强盛的时候不解决等到以后,我们这一批能打能战的武勋。退居幕后之时,谁还能保证可以全胜而归?” 张浦的话,让我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利用众人达成自己的目的非常令人不耻。有道是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我真是耻于面对这句话。 张辅郑亨对我安慰了一会儿之后。见我并无大碍,便起身告辞。而于谦似乎猜出了什么原由。并未同他们一起离开。 “贤弟心中所想。为兄基本上也能猜到一部分。” 于谦的这一番言辞让我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此时此刻,我只想立刻找到一条缝隙钻入其中,好让他无法目睹我现在尴尬困窘的模样。 “兄弟啊,你应该明白忠诚和义气往往难以两全其美。自古以来经历过那么多的朝代更替,又有几人真正能够做到忠义兼顾呢?为兄只是期望你在做出任何决策之前,都能充分考虑到天下百姓的福祉。只要所行之事有利于国家、有益于民众,其他的就不必过多计较了。”于谦此番话语可谓推心置腹、情真意切,我满怀感激之情地向他拱手作揖表示谢意。紧接着,于谦看到我原本执拗的念头渐渐消退,便露出欣慰的笑容,并轻轻拍打我的肩膀后离去。 待众人皆散去后,我开始仔细回顾自己身处于这个时代所做的一切事情,并逐一进行梳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尽管我有些自私自利,但从未做出过任何狂妄悖逆之事,可以说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就在这一刻,仿佛王阳明当年在龙场领悟大道一般,我将自身沾染的污浊之气远远抛开。如此一来,我如同获得新生般轻松自在。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派人关注着朝廷的动向,一边在家里安心养病。之前还说不得偷半日闲。可如今我天天栽花遛鸟,好不快哉。 可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儿便被打断了。 这一日我在家里摆了个小宴席,邀请了郑亨,张辅以及于谦三人前来做客。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谈起了当今漠北的局势。我们四人各抒己见,商议着如果大战伊始,大明军队该怎么出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侍卫走进来,恭敬地递给我一份奏折。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从开平城寄过来的信件。 我心中不由得一紧,与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后,便迅速拆开了信封。当看到信中的内容时,我们都惊愕不已。谁能料到,仅仅数日之间,漠北之上竟然已是风云变幻、局势莫测。 信中所述,自从上次信件寄出没多久,阿鲁台之子失捏干领导的反叛势力竟然出奇制胜,一举击溃了阿鲁台的嫡系部队以及那些企图归附瓦剌的投降派。如今,他们正与意图分裂独立的新兴派系展开激战。 然而就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际,瓦剌首领托欢却亲自率领重兵对鞑靼发动了出其不意的攻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全力攻打新兴派的失捏干猝不及防,伤亡惨重,无奈之下只得调转马头回击瓦剌。而此时的新兴派则采取左右逢源的策略,时而向失捏干提供战马支持,时而又替瓦剌铸造兵器,显然是想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这封信提供的信息太重要了,漠北局势发展果然同我想的一模一样,自从上次朝会拍板决定北伐之后,大明这个偌大的战争机器便以恐怖的速度运转起来,一时间随处可见兵马粮草的调动,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种严肃的气氛下。 “小子,北境之事让你预料的一丝不差,看来让你做个闲散官爵还是太小瞧你了,如今漠北局势已然明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郑亨和张辅在惊讶片刻之后又变得神情自若,似乎此事跟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小子是这般想的,既然鞑靼的新兴派选择两头下注,那么我们就明面上给失捏干一派提供武器铠甲,并且分出一部分余力的去消灭新兴派,在我们大军之下,要么新兴派化被我们全歼,要么他们会投降到瓦剌部。 自从他们帮助瓦剌制作兵器的时候,他们便再也回不到鞑靼了,所以他们的两面下注只是一个笑话,就算鞑靼在新兴派的帮助下赢得了战争,后续新兴派一定也会被失捏干清算!” 战场的猜想 “照你这样说,那新兴派起初为何要选择两边讨好呢?难道他们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吗?”郑亨疑惑地问道,而我则是一脸自信地摇了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挥手说道: “战争来得如此急迫,新兴派自然会在惊慌失措中胡乱尝试,病急乱投医也是常有的事。只有等他们冷静下来,才会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抉择是多么荒谬。 依我看,新兴派极有可能大部分都会投靠瓦剌。因此,在我军出征前,必须给予失涅干的军队大量的武器装备支持,唯有如此,当新兴派叛降瓦剌后,鞑靼方能抵挡住敌人的攻击,不至于一击即溃。待到双方激战正酣、两败俱伤之时,便是我大明铁血雄师大获全胜之际! 我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观点和推断告诉了他们三人,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意见。于谦稍加思索之后点了点头:“贤弟此番言论非常契合当下形式,分析的头头是道,一针见血,看来还是要真正历经沙场才能想的如此透彻,愚兄甘拜下风。” 于谦对我如此夸奖实在让我感到惭愧不已,其实我只是借助手机这一神秘利器,仔细查阅了一下历史上有关草原各部的记载而已。尽管我所穿越而来的这个大明和史书中的大明在某些细微之处存在差异,但对于草原各个部落的看法却惊人地相似——都是些首鼠两端、见风使舵之人。基于此,我才根据这一原则推断出当前乃至不久后的局势发展。 “按你这么说,眼下只需集中兵力,待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时再出兵北伐就行了?” 我颔首作答:“正是如此,如今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即可。贤兄,兵部那边的事情切不可耽搁,既然决定先拿鞑靼来当开路先锋,那么供应给他们的军需物资尤其是兵器一定要充足。贤兄可以与户部和礼部协商沟通,尽快促成武器的运输事宜,之后只需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将圣上的讨夷檄文昭告天下,届时便可乘大明天威,挥师北上讨伐不臣!” 我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皆颔首示意,表示对此番安排毫无异议。于谦紧接着抱拳施礼道:“既如此,诸位均认同此计,事不宜迟,当速速筹备。下官先行一步,返回兵部操持相关事务,就此拜别。” 待于谦离去后,我亦欲辞别。毕竟尚有要事须往皇宫一行——将此间之事及方才所思再度呈报给朱瞻基。诚然,现今局势已然明朗,如何谋求最大利益,稍作思忖即可明了,但规矩不可废。若径直绕过圣上,仅凭数位大臣商议便擅自作主行事,那这天下到底是属于天子,亦或只是这帮臣子的呢?于此紧要关头,我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不过我正准备告辞的时候,郑亨突然眼神炯炯的盯着我,把我盯得浑身不得劲的时候他才开口:“此番北伐,老夫记得你最先提议之时,曾想让陛下御驾亲征?” 原来是想问这个,我稍加思索以后冲着他回复到:“之前才入朝堂,仅凭一腔年少意气,未曾仔细琢磨其中利害关系,所以才说出此等妄言,还请老大人莫计较。” 我自认为我所回复的并无太大漏洞,可郑亨还是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是能看清我心中所有的想法,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心中不禁感叹到。 “嘿,小子,你不会在心里骂我这老头子吧!” 我c!你真他妈的有读心术啊!我的冷汗瞬间掉了下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想着如何回话的时候郑亨又开口了:“别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老夫可没有什么妖术能看清人心,不然的话老夫也不会临了还是个侯爷,哈哈哈…” 所以郑亨是预判了我的预判?这老头子可真是嬴政摸电门——赢麻了… 然而,我着实不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直白地告知于他们。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有些背离常理,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来看,自然期望着朱瞻基能够亲率大军出征。其中缘由之前已然提及,简而言之,若此次亲征大获成功,待其凯旋转归之后,便能最大程度地掌控朝局。如此一来,便不会重蹈历史覆辙——如往昔一般,无法压制住那帮文官权臣,只得推出宦官与之抗衡角力,以免再闹出后来朱祁镇那档子让后人糟心的破事儿 但若是换作他人的角度来审视此事,情况则截然不同。偌大的明朝并非缺乏善战之将才,何必非得劳动皇帝亲身犯险、上阵杀敌呢?单单一员大明的汉王殿下,便是自幼追随成祖朱棣四处征战,久经沙场,深谙用兵之道,可以说是得了朱棣的真传。且不说汉王,朝堂之上众多武将勋贵亦无一不是历经无数生死恶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方才有今日之地位。倘若让皇帝亲自领军出征,岂非令旁人耻笑我大明竟无良将可用? 此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如果朱瞻基亲自出征,那么这些拥有武功功勋的人就不敢擅自虚报或隐瞒战功了。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会变得谨慎起来。对于那些早已习惯随意上报功绩、借着战争谋取私利的权贵们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约束和限制。 文臣们同样不希望看到朱瞻基亲征。倘若他凯旋而归,带着战场上的雄风与威势,今后朝廷颁布的政令又有谁敢违抗呢?然而,如果朱瞻基不幸在北伐途中遭遇不测,甚至战死疆场,那么京城中的朱祁镇此时年仅两岁左右,年幼无知。到那时,整个大明王朝必将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对于那些习惯了安享太平日子的大臣们来说,这样的局面简直是无法承受的灾难。 所以我思索片刻以后还是决定装傻充愣,这就是得罪全体文武百官的事,我可不去做,反正我就等着北方事毕,凯旋之后找朱瞻基封赏个太子老师的名号,找机会狠狠的揍朱祁镇几顿,也算是完成了朱棣的任务,等我回到原来的朝代,你们这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天天打的跟个狗脑子也跟我没关系。 “老爷子,小子我真是之前行事太过孟浪了,所以才导致文官们对我如此的记恨,皇上御驾亲征此事我确实一概不知,也不想了解,更不会去献计,您老人家就放了我吧,我还准备去皇宫里找皇上讨要上次赐予我的金子和仆人呢,这么久了就只有绸缎发下来了,再不把金子给我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但是无论我怎么诉说,怎么摆脱此事,郑亨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眼神盯着我,让我浑身汗滋滋的,没办法,我只有将目光投向一旁坐着喝茶的张辅,期望他可以为我说句公道话。 不过事实让我失望了,张辅看到我求助的目光之后只是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并不言语,这个老东西也等着我的下文! “也罢,既然诸位皆欲闻吾之浅见,那么小子便畅所欲言了,但有言在先,出得此门,小子断无可能再承认今日所言!” “如此甚好,老夫等并无他意,只欲聆听尔等年轻俊杰之高论罢了。” 得了,这二位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清了清喉咙说道:“依小子之见,圣上就应御驾亲征。此番北征,若非出现变数,必将成为未来二十年内规模最为宏大之战事。圣上即位至今未满两年,朝中众臣无论文官武官,总有些人心存不满,亦或始终轻视圣上。而圣上值此壮年之际,若能亲自出征并马踏漠北,凯旋回归朝堂之日,便是圣上完全掌控朝局之时。届时有圣上从中斡旋,武将之功勋亦不会如往昔般遭文官肆意践踏。” 既然选择说出来我便把我所有的想法全部托盘而出。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张辅,郑亨两人看样子并没有仔细思考我所提出的想法。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二位老大人,此等为何意?” “哈哈哈哈!老夫就说太宗文皇帝所青睐之人绝非等闲之辈。更不会将个人得失凌驾于国家荣辱之上。小子,你此番发言深得吾心,我和英国公刚刚还害怕。你是表里不一,贪财恋权之辈。 你也在开平城待过,也上过战场。知道上战场的潜规则就是可以在一定范围之内自述军功,监军也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更是可以在打扫战场之时收到众多财物据为己有。所以自古以来只要是皇帝御驾亲征的仗。就算打的再好,都会让手底下的官兵叫苦不迭。 我跟英国公原本以为你在战场上面已经将这一套学的行云流水。没想到你心中还是心存大意,想的都是如何使当今圣上。更能全面的掌控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大明,不错,文皇帝没有看错人,反倒是我和英国公两个人落了下乘。” 奶奶的,都这时候还改不掉随时试探我的臭习惯,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我也只能压住心中的不满,笑嘻嘻的对他们说到:“小子反正就这意思。虽不能做君子,也万不可做令人戳后脊梁的事。倒是二位老大人。你们觉得皇上会御驾亲征吗?” 我转而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他们,他们既然想来试探我,那我也想问问他们心中的想法。 只见郑亨微微侧过头去,给了张辅一个眼色,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张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郑亨的意图。 清了清嗓子之后开口说道:“小子,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来来,好好看看我们这些经历过靖难之役的功勋贵族们。当年,太宗文皇帝自始至终都对我们这些参与靖难之战的功臣关爱有加、多方庇佑。尽管文皇帝已经龙御归天,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怎能忘记文皇帝的恩情和期望呢? 道衍大师曾言‘好圣孙,大明可旺三代’,如今的圣上于我们而言,不仅是君主,更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子侄。我们这群老家伙年纪大了,所能做的事情有限,唯有竭尽全力稳固当今圣上的皇位,如此一来,待到百年之后,方可无愧于心地去见文皇帝!” 所以说说到底,其实你们都是跟我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后又跟着这么一大堆武勋,不好意思去向朱瞻基建言让他亲自率军北征,这样会显得他们背叛了整个武勋集团的利益。所以还是想让我去当这个急先锋,反正我现在已经算是破骨万人锤了,再来个武勋锤我也是一样的。 我发现不管是谁都想让我去当那个头铁的人,这让我心里极度的不爽。直接开口对着他们进行了一通言语上的输出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武英侯府。 去往皇宫的路上,我一直很忐忑。一方面是北征之事马上就要实行。另一方面则是我也害怕把朱瞻基亲征的心思钓起来之后,在战场上万一出了差错,那我可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毕竟是我向朱瞻基提的这个建议。 在太监的带领之下,很快的,我便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正在喂鱼的朱瞻基,相见之后,朱三七先是让我找一个地方自己坐下,等他将水池中的鱼全部喂饱之后再行说话。 我就坐在石凳上,看着朱瞻基闲情逸致的跟池塘里面的鱼进行着沟通。难以猜测当下他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 月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珠战绩,终于把碗中的饲料全部喂完。将空碗交给旁边的侍女之后,拿起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才向我走过来。 我赶紧起身拱手迎接,朱瞻基则是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随便坐,放开一些。 “李卿最近身体可好?” “劳烦皇上记挂,臣如今身体早已无大碍。” 朱瞻基点了点头:“无碍便好,正在朝堂之上,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李卿鼎力相助呢。” 我一听到朱瞻基如此诉说,赶紧趁着这个机会说到:“禀皇上,臣此番前来先是想告罪。” “哦?爱卿何罪之有啊?” “臣不敢欺瞒皇上,方才之时臣在武英侯府与武英侯和英国宫闲谈之时,突然接到汉王殿下从开平城发来的紧急军情。可是汉王估计是太着急了,竟然只写了一封信传与臣,并未派送另一封书信告与皇宫,此乃大罪,还望皇上惩处。” 于谦结婚,磨刀霍霍 “无妨,无妨。朕也知道,朕那汉王叔就是个没轻没重、不知所谓的性子。朕估计是他在边疆听闻此消息后太过兴奋,满脑子只想着要与你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以至于完全忘却了需将此事送至皇宫呈于御前。快些与朕讲讲,信里究竟说了什么?” 紧接着,我毕恭毕敬地将信件呈上,待朱瞻基阅毕后,又事无巨细地向他讲述了自己在郑亨家中时的所有分析。 “嗯,甚好。李爱卿果真不愧为历经沙场之人。此番剖析可谓鞭辟入里,深合朕意。朝堂之上能有像爱卿这样的股肱之臣辅佐,实乃朕之幸事,亦是我大明之福祉啊!” 我深知此时朱瞻基所言无非是随口夸誉几句,但仍故作惶恐之态道:“陛下谬赞了,微臣所为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岂敢当此殊名。” 朱瞻基似乎非常满意于我此时表现出来的谦逊态度,他轻搓着双手取暖后,向我发问道:“依李爱卿所见,朕所拟之讨夷檄文何时才能传遍天下四方呢?” “启奏陛下,只需静待时机成熟即可。待到失捏干一方尽显衰败之势、其内部新兴势力纷纷背叛并投奔瓦剌之际,便是我朝发布檄文整顿军队、准备出师征讨之时。”我恭敬地回答道。 接着,我与朱瞻基一同商议应给予鞑靼本部何种兵器增援之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们达成了共识——即将那些原本计划报废重铸的刀剑分批次有条不紊地运送至失捏干手中。这些虽属劣质品,但并非完全无法使用,只是稍欠顺手罢了;然而对于当前陷入困境的鞑靼来说,应该已足够应付一时之需。况且,说不定日后这些送出的兵器还会被用来攻击我方士兵呢! 方案既定,朱瞻基立即下令兵部、礼部和户部三方联手办妥此事。 诸事商议既定,朱瞻基蓦地望向我,沉声道:“李卿,你可晓得?杨溥自上次朝堂失利后,竟敢托病家居,久未上朝,此等行径,严重点可谓欺君之罪。你以为,朕当如何处置他?” 我略微思考了一番,心中暗自琢磨着:朱瞻基此刻似乎是真心诚意地向我请教问题,并无半点试探之意。想来或许是因为近日杨溥未曾上朝,使得整个文官集团都骚动不安起来。其中一些人恐怕认为杨浦此举无异于将皇帝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任由其被烈火煎熬。如此下去,难保不会有更多人心存侥幸,效仿此法以表达他们对朝廷和皇帝的不满情绪。 “陛下啊,微臣自幼追随太宗文皇帝左右,时常听闻他夸赞陛下乃是一位性情温顺、谦逊和蔼的翩翩少年郎。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尽管世事变迁,但微臣坚信陛下那温柔文雅、关怀备至的气度并未改变分毫。既是如此,杨大人自称抱恙需留家养病,陛下理当念及臣子之苦,予以体谅,允准他在家休养便是。” 朱瞻基一边摸了摸他那稀疏的胡渣,一边细细琢磨着我所说的话。慢慢的严肃的表情变得有了笑意。 “李卿,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玲珑心呀,所言甚是!既然杨老大人想要在家将养,那朕怎么能让他带病上朝呢?来人啊,传朕口谕: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杨溥,夙夜为国操劳,如今重病而至,难以下榻。朕闻之心如刀绞,甚是痛心,着人赐予杨溥黄金百,绸缎百,仆五人,令其居家修养一载,待御医亲诊无碍之后再入朝议政。” 杨溥自以为抓住了朱瞻基的软肋,企图通过罢朝这种极端方式来逼迫其让步。然而,朱瞻基却并未如他所愿,不仅没有被吓唬住,反而决定采取强硬措施予以回击。 既然杨溥想让皇帝难堪,那么朱瞻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杨溥不是称病不上朝吗?那好,就让他安心养病,何时能够康复上朝,则完全由御医决定。而这位御医,自然也是听从于朱瞻基的安排。可以想象,当杨浦得知这个消息后,必然会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他恐怕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竟然适得其反,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此,杨浦逐渐退出了朝堂的政治舞台。与此同时,杨士奇也明确表态,绝不会阻挠北征之事。如此一来,只剩下杨荣一人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此刻,杨荣的首要任务乃是悉心教导宫中的诸位皇子。 而且他本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低调行事。除了在朱棣登基称帝之前,曾经半路拦截朱棣,并质问他:“先去祭拜皇陵呢?还是先举行即位大典呢?”——这算是他唯一的一次高光时刻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尽管他其实深藏不露、实力高深莫测,但从来不曾与他人产生过直接的冲突和矛盾。 因此,现在将杨溥废除之后,朝廷上剩余的文官们即使再怎么折腾,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毕竟,三位内阁大臣之中,一个被排挤在外,一个对世事漠不关心,还有一个已经答应不会加以阻挠。如此一来,北伐之事已然成为定局! 我在从皇宫返家的途中,心情愉悦至极,不禁一路兴奋地哼唱着歌曲。这便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啊!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当初备受欺压的我,如今也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时光荏苒,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而过。转眼间,时间已来到八月中旬。在这段日子里,整个朝堂一片宁静祥和,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喧闹嘈杂、混乱不堪,甚至连整个京城都显得格外平静。仿佛一切都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氛围之中。 而在这期间唯一在死水潭里建起一朵水花的,则是于谦低调的迎娶了朱宁静。 他们的婚礼办的非常的简单。于谦的老母亲身在南方,行动不便。身体又不似年轻人那般能折腾,所以于谦不敢贸然将母亲接来京城,而是差人带了信跟礼钱送往南方老家。 朱宁静那边情况也差不了太多,如今北方烽烟四起,朱高煦不敢贸然从开平城回来。他的日夜巡视开平城周围是否会出现敌酋。 不过依旧有男女方长辈端坐上位代替双方父母,男方为内阁首辅杨士奇,女方的长辈更是大的不得了,不知朱瞻基怎么想的,竟然把张太后请来了,不过张太后也确实是朱宁静的亲伯母,来此做长辈倒也说的过去。 而且既然张太后来了相当于也是给朱宁静站台。表示他这个私生女身份已经无人计较。同时也是做给朱高煦看的,好让他知道,只要他不叛乱,他依然是大明的汉王爷,他的子女也依然是宗室子弟。 除开双方长辈之外,在场的宾客其实并不多,细细数来也只有十多位而已。他们分别是我正亨张府之人、新郎官的几位前御史台同僚,此外便是夏元吉了,再无其他人士到场庆贺。 这场婚礼虽举办得甚是朴素,但后续影响却颇为巨大。朱高煦听闻此讯后,气得火冒三丈,接二连三地给我寄来了十几封书信,字里行间皆透露出对我的质问之意。他想不通为何朱宁静会与一个文弱书生喜结连理,而非选择自己,这令他愤恨不已。我端详着这些信件中的字迹,有的工工整整,有的则龙飞凤舞,单从字的笔触便可窥见他彼时的情绪起伏不定。 幸而此刻我并未身处他身旁,否则以他那暴戾性子,恐怕少不了要对我拳脚相加一番。说不定一顿毒打下来,我不仅会落得个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更有甚者,或许会身受重伤导致半身不遂也未可知啊!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再次回到开平城。直面朱高煦这个神经病,我的天都感觉要塌下来了。为了之后回到开平城不被朱高煦收拾。在成婚的第三天,我便不顾门房的阻拦禁止闯入于谦的家,在他们后府门口使劲的练嗓子,把估计还在睡梦中的两人吵的精神崩溃。胡乱的穿好衣服之后,打开卧室门,对我怒目圆瞪。 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从朱高煦手中保住性命,其他一切都已无暇顾及。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指向朱宁静,扯开嗓门大喊起来: “朱小姐啊!我真的无意打搅您和您心上人的卿卿我我,但你那脑袋缺根弦的老父亲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给我寄来十几封信,弄得我焦虑不安、彻夜难眠,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哪天不巧碰上他,被他打得半身不遂!至于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才懒得理会呢!可您无论如何都得立刻给老头儿写几封书信,把这边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顺便也帮我解释解释,为何您没与我成亲,反而整天跟这个老小子不清不楚的!” “呸!下流坯子!本少奶奶这会儿没空理睬你,有多远滚多远!别搅扰了本少奶奶的美梦!”朱宁静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要拉着于谦往卧房里钻,显然是打算继续做她的白日美梦。 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实巴交的于谦发挥作用。只见他好说歹说,连蒙带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说服了朱宁静给她老爹写上几封信,详细说明一下目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直到看完书信所说内容之后觉得没问题,由他交与房门寄出去之后,我高悬着的心才慢慢沉了下来。 经过了这个生活中的小插曲之后,每一天都无聊的让人喘不过气。直到今天早上。我实在是在家里待的遭不住了,穿起一身京城中纨绔子弟追捧的衣服,准备出去当当逍遥公子逛街遛鸟之时,门房突然神色慌张的找到我,并呈上一封书信:“老爷,开平城六百里加急!” 我脸色一沉,心跳猛的加快,从开平城六百里里加急送来的信件绝对是关乎边境之争,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我推演中最重要的时刻了。 我接过信封,快速返回书房,先是猛喝了一口冷茶之后深吸一口气才将信封打开。 片刻之后我长舒一口气。果然如今北方局势跟我所预料的一丝不差。失捏干所率领的鞑靼本部如今处境越发的艰难。鞑靼内部的新兴派已经全面叛逃至瓦剌,不过就像我之前所预言的,衰兵必胜。最近好几次战役鞑靼都是以惨胜告终。 信中所说瓦剌大军加上加入的鞑靼新兴派,如今总共将近五万兵马。其中步卒四万。轻骑六千左右,剩下接近四千全是重骑。在几年之前瓦剌还被阿鲁台打的抱头鼠窜,所以这次能集结这么多兵马,显然是将周围部族尽数吞并之后的结果,这一次也算是准备举全部落之力一统漠北了。 而失捏干的鞑靼本部如今探得兵马大约3万余,其中步卒接近两万,重骑约莫两千,剩下近三千左右轻骑,剩下的都是些充当炮灰的俘虏兵,这个数字也是不容小觑,在古代,拥有上万名骑兵便可称霸一方;若麾下重骑达五千之数,则能成为方圆数千里内当仁不让的霸主。 此前,我曾向于谦打听此次北伐明朝究竟打算派出多少兵力。他略加思索后告诉我:此战预计动用战兵和辅兵共计十万人,同时征召约五万名民夫。这十万大军中,有八千多名轻骑将从五军营中调拨,五千左右的重骑出自三千营,而神机营则会调出五千名火枪兵和五千名炮兵。 其余军队都将从开平周边的各个卫所中抽选。这样做一来可以降低大军北伐所需的钱粮开支,二来也能检验边疆卫所是否军纪废弛。目前,在开平城外仍驻扎着朱高煦率领的数千人马,他们个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一想到如此,我倒也安心不少,冷静片刻之后,我随即脱下准备逛街遛鸟的衣服,穿上官服之后便吩咐车夫带着我疾驰至皇宫。 御驾亲征,患得患失 当我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同样急匆匆赶来的张辅郑亨二人,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抬起手臂示意一同面见朱瞻基。 城门口早已安排有太监迎接我们。看来朱瞻基得到的消息也很快速,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三人便被太监带到御书房。 朱瞻基见我们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军何时出征? 我用眼神示意郑亨,如今这种场面只有年纪最大者才能首先发言,长幼秩序不能乱。 郑亨对这套规矩也是了然于胸,冲我点了点头,随后站出来对着朱瞻基拱手:“皇上如今兵马粮草皆已准备充足,随时可以开拔!” “好!既然众爱卿都已准备就绪。那么明日早会便将朕的讨夷檄文昭告天下,后日辰时准点出征。” “臣遵旨!”,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回复朱瞻基。 “三位爱卿,此战的重要性你们都清楚,就不用朕多加说明了,就像李卿之前给朕所说那样,此战应该是今后二十年以内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 所以朕思来想去,终究觉得朕,万万不能缺席此役,所以朕决定此次御驾亲征,让这些草原异族知道什么是王者之师,什么叫吊民伐罪!” 其实朱瞻基这个想法并不在我们意料之外,反而我们早就确信朱瞻基一定会想亲自参加战争的,自大明开国以来除了建文帝从小长于温室之中以外,朱元璋朱棣都是从尸山血海当中磨砺出来的。 就连明仁宗朱高炽,在当初靖难之时,也独自作为主将,坚守北平月余,他们的皇帝能做得这么的稳当很大一定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有很高的军功,能够完全震慑手底下这一方劳苦功高的大臣。 虽然朱瞻基在成为皇帝之前,已经伴随着朱棣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可是终究没有阻挡一面,所以这一次可以让他威名远播,震慑人心的绝佳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既然他都打心底,这样决定了,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转出身来拱手弯腰:“我大明的皇上此等雄主,乃江山之幸!乃社稷之福!既然皇上打定主意要御驾亲征,那微臣便斗胆向皇上提个意见,如若皇上不肯,那臣拼死必将让您御驾亲征的梦破碎。” “哦?怎么还未开始行军,李卿便想着威胁朕了?” “陛下,虽说此番北征,大明率十万天兵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番大战神机营共出一万枪炮手,如果没有皇上亲至,这些人数倒也够用了,但您若御驾亲征,万余人断不可行。 臣请北征之时,再从神机营里抽出两千火枪手,五军营里出一千刀兵,一千轻骑,三千营里,再抽出一千重骑,三大营共计五千名虎贲卫士守护中军大帐,以保您的安全。” 听到我的请求之后,朱瞻基的脸色逐渐变得柔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难得李卿做事如此细致,倒是让朕在战场之上更为放心了。既然你执念如此之深,那朕同意又有何妨,只要能让朕亲入战场,朕什么要求都能答应。那此事就这样说定,武安侯,英国公,你们认为如何?” 臣等对此并无异议,但陛下亲入战场之际,切望将自身安危视为重中之重。若陛下有何不测,即便我等能开疆拓土千里万里,亦是徒劳。 “好好好,现今朝中大臣,多有心怀不轨者,心中各有盘算,从未全心全意为江山、为社稷。即便此次北征,更多的也是想为自己求取功名利禄。幸而朕的身边还有你们几位品性高洁的股肱之臣,朕信你们,也不枉朕对你们的厚爱。此番就让我们君臣一同名垂青史吧!”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结束了商议之后,朱瞻基非常热情地将我们留在御书房,拉着我们闲聊了许久,从天文地理聊到诸子百家,从三皇五帝聊到如今大明盛世,整个人非常有精神,嘴巴不停的在说话,同时也伴随着手舞足蹈。 我知道这是一个人太激动所导致的。朱瞻基常年累月,身处皇宫,所想之事又无人可以倾诉,久而久之导致非常封闭的性格,所以猛然间见到几位与他志向相投,目标一致的人便憋不住心里的空虚,抑不住身体的亢奋。 我甚至敢肯定朱瞻基在此时对我们许的诺说的好处,绝对是他这个时候内心真正的意愿。我丝毫不怀疑此刻他对我们所许承诺是有多么的真实。但是等到他的热情退却之后,便又是一个想法了。甚至会觉得自己在臣子前失了仪态,懊恼不已,这就是皇帝,或者说所有的上位者,最常见的心理活动。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了朱棣,历史上经常有传言说朱棣在靖难之役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对朱高煦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而且在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自己得了朱高煦的帮助之后,我相信朱棣在说此番话的时候,绝对是真情流露的,想法也确实是真的,并没有半点欺瞒。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包括后面登上皇位之后,便对此事避而不提。朱高煦这狗脑袋却没想到皇帝这种生物的多变性,腆着一张脸,有事儿没事儿就去问朱棣:“爹,你不是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吗?怎么您现在当上皇帝了,反而把我大哥弄成了太子之位,就给我封了一个汉王,你说话不算数啊!” 你如果问个一两次朱棣还可以搪塞过去,可朱高煦一有时间就去问,一有时间就去问,甚至还对各路文武官员到处宣发朱棣所说的这番话。 所以最后把朱棣逼急了直接在朝会上对着朱高煦开炮:“朕什么时候说过世子多病,如当勉励之的?!如今哪还有什么世子?朕如今是皇帝,你大哥是大明朝的太子,何处有个世子多病这种说法?!” 在那之后朱高煦才明白,当时所说此话之人是正在发动靖难的燕王殿下,而不是如今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在想到这个故事之后,我也明白,永远不要将皇帝这个人物,代入到亲朋好友当中来。所以眼前的朱瞻基跟我们兴高采烈的聊天,跟我们谈论讲述一些他所知道的趣事,甚至看到将近午时,还非常热情的,把我们三人留在宫中跟他一起用膳。我都只是把他想做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所以我一直秉持着自己臣子的礼仪,不敢僭越丝毫。闲聊,吃饭,都非常的彰显臣子规矩。 张辅郑亨两人也同我一样,规规矩矩的,不敢逾越半点礼制,这俩老头儿心中包准是憋着坏的,这种情况发生,他们竟然根本就没有提醒我哪怕一丁点,幸亏我脑袋转的快,一下子想到了朱棣跟朱高煦之事,不然的话我可能还真就放松下来,肆意吃喝玩乐了。 朱瞻基今日的兴致颇高。我们仨几乎是从早上一直陪朱瞻基唱这场君臣相得的戏唱到下午,等待朱瞻基稍显疲惫之后才起身告辞。 走出皇宫城门外的那一刻,我终于是喘了一口气:“二位老大人,咱们三人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同盟的吧,为何你们两个老家伙遇见事儿了都不知道提醒我一下,如果不是我脑子转的快的话,指不定今天我会被安上什么。君前失仪的罪名呢!” 我话音刚落,后脑勺便被郑亨这老家伙狠狠的拍了一掌:“黄口小儿,你懂个屁,我们这是在用行动教你,官场之上切不可与任何人推心置腹,可能你觉得是知己的同僚,在关键的时候,就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此等教训,如果换做其他人,老夫还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呢,你小子还不知足,该打!” 能够把精心设计坑害别人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估计也只有这两个老逼登了… 各自回家之后,我静静的在书房呆坐了大概个把小时,自从穿越到大明以来,如今已过去了一年多,我所想所推进之事,终于成功了,明日讨夷檄文昭告天下,后日大军拔营起征。 想当初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鸡崽子,登上朝堂每一个人都可以笑话我,为了能返回自己原本的朝代,我豁出命去安乐州劝降反叛的朱高煦,在开平城千里潜行,搅的鞑靼部鸡犬不宁,在开平城外,与鞑靼部几万大军对峙,甚至爆发大战,用不要命的疯劲换来了胜利。 返回朝堂之后,又是经历了几次大大小小的磨难凶险,但最终都被我化险为夷。从小到大,我似乎天生是一个失败者。没有得到过太多幸运女神的眷顾,自己就像是生活在烂泥潭里的臭鱼,长期被苦难包围着,也不想奋发图强跳出泥潭,偶尔也会想挣扎出个人形,但努力片刻之后,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我的未来似乎将会在这堆烂泥潭里发臭腐烂,直到消亡。 可是来到大明之后我发现很多事情去努力一下,可能也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这一年多以来种种画面,在我脑海中犹如走马灯一样一一闪光。我终于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失败者了。 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了许久之后,我掏出了手机。这个手机除了来大明,最开始查阅资料使用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一直搁置在柜子里,因为我的太阳能充电器一直随身携带,虽然没有怎么用这手机,但是电量依旧充足。而且手机就算掉到这个时空也一样有着满格信号。 此刻,我竟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仿佛做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急欲找个人分享,找个人倾诉。正如今日的朱瞻基,在这个时代,我与他并无本质区别,皆是孤独的。帝王孤独,外来者,更是孤独。 然而,当我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才恍然发觉,似乎,无论在这个时代还是原本的时代,都没有可以倾心交谈之人。几经徘徊,我仍决定拨通电话,在通讯录中寻觅良久,最终将目标锁定在许仙身上。 电话拨通几声彩铃响过之后,许仙那沙哑的声音便映入我的耳朵:“老板,你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了?” “咋的?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叙叙旧啊,再怎么说咱们两个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不是吗?” “那倒也是,你要是非得往这上面靠,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哼哼,这么想就对了嘛,这么长的时间没联系了,你最近在干啥呢?” “?啥?咱们不是前几天才从杭州回来吗?我现在正在满中国的转悠,所以说我娘子已经……但是我还是想把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我此刻的脑袋是清醒的,我发誓我没有听错话,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的时间,可是许仙他说前几日我们才从杭州回来! 没错,从杭州回来之后许仙便跟我分开,然后我在几天之后便被朱棣那狗日的给弄到了大明,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现实社会那个维度,我可能只是过了瞬间,如今我正在和许仙通电话,这几分钟的时间是以现实空间时间流动来计算的。 那么如果我猜的没错,无论我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那么我穿越回现实社会的时刻,就会在我和许仙挂完电话的那一瞬间! 我靠!怎么这些宇宙当中的什么物理理论量子理论都出现了?最开始的妖啊,魔啊,神啊鬼呀,到现在的穿越改写大明历史啊,好像都跟科学沾不到边儿吧, ok,穿越这件事可能跟科学有一点关系,但是朱棣那狗日的,他说过让我穿越过来是有什么三界办事处还是啥玩意儿弄的,这也太扯了吧! 真是让我这个脑容量只有1024kb的普通社畜摸不着头脑,不过我现在还没工夫计较那些,只要我回去的时间。不扣除待的这一年,我就已经万幸了。 “喂?老板你怎么回事儿?打了电话过来又不说话,浪费电话费啊?” “啊?哦哦,没事了,没事了,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你既然活着那就挂了吧哈,挂了,嗯下次咱们有空再吹。” 这一番电话打的真是让我心里舒畅无比,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随即洗漱完毕,美美的躺在床上,很早的便开始了,养精蓄锐,毕竟明天很重要呢。 文官的丧钟 次日清晨,阳光洒向紫禁城,太和殿上一片肃穆。朱瞻基端坐龙椅,目光威严地扫视着满朝文武。他亲自宣读诏书,将那份激昂慷慨的檄文传遍天下。此时此刻,朝堂之上气氛微妙,文官们似乎有意示弱,并未对这一举动提出过多异议。然而,武将们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高呼请战,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那满腔热血化作利刃,直插敌人胸膛。他们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拿起刀枪棍棒,冲锋陷阵,奋勇杀敌。 文官们虽然表面上也随声附和,表示赞同,但心中却是各怀心思。整个朝堂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没有人胆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反驳之声。 朱瞻基眼见此情此景,心中暗自得意。他深知自己的决策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于是紧接着再次开口道:“朕决定此次北伐亲率大军出征!”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平静的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文官们本就对之前的安排心存不满,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他们纷纷上书进谏,坚决反对皇帝亲征。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杨荣也挺身而出,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和反对意见。而杨士奇则更是满脸焦急之色,恳切地劝说道:“陛下,北伐之事固然重要,但您乃一国之君,肩负着天下苍生的福祉与安危。战场之上变幻莫测,危机四伏,实在不宜冒险行事啊!” \"怎么,难道只有那万千士兵能够前往战场杀敌报国,诸位将军可以为国效力捐躯,而朕作为一国之君却去不得了吗?\" 朱瞻基面带怒色地看着眼前的大臣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和不满。 这时,杨荣站出来说道:\"陛下息怒,请听微臣一言。北伐一事固然至关重要,但朝堂之上亦需要陛下坐镇主持大局啊!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切勿轻率行事。\" 然而,朱瞻基并没有被说服,他坚定地说:\"朝堂政事,朕早已做好部署安排。待朕亲自率领大军出征北伐之后,便拜托两位杨爱卿代朕镇守朝堂。此次战役关乎大明未来二十年的兴衰荣辱,实在太过关键重大,朕必须亲自督战,方能确保万无一失。此事已定,诸位无需再议。杨卿也不必再多言了。\" 说完这番话,朱瞻基不顾群臣的劝阻与反对之声,毅然决然地下旨宣布退朝离去。待他离开朝堂后,殿内顿时一片哗然。那些武官们此刻心情极为复杂,既渴望能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才能,立下赫赫战功;同时又担心这次战争中若胡乱虚报军功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内心充满矛盾。 而文官们则纯粹是一脸破败之相。在这长达半年的拉锯战中,皇帝总是在掌握着胜利,使得他们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一降再降。 “散了吧,散了大家都散了,没戏看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观察着这些朝臣的表情和形态,心中狂笑不止,可明面上还是得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看他们大家都站在原地不肯下朝,我也是做了一回持笔太监的工作,催促他们各自散去。 “佞臣!你蛊惑圣上!玩弄朝臣,罪该万死!”“幸进之辈,老夫等你千刀万剐之时!”“国朝有难啊!” 我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惹到现场的文官。对着我破口大骂。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心中那股愤恨之情,咬牙切齿的,估计心里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行行行,各位大人你们想继续在这儿站,那就自己待着吧,反正皇上下朝了也看不到你们,眼不见心不烦,还有提醒你们一句啊,今天朝廷不管饭,要是站累了,站饿了,站渴了,可没有人给你们送吃食。” 我发现这些人跟杨溥其实差不多,都是反驳型人格,我让他们自己各回各家,他们团结一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可我让他们继续在这儿站着。这些文官倒是立马如同一窝蜂一样四处散去,从我身旁走过之时,都不约而同的哼一声。 呸,一群腐孺,玩的过小爷?玩弄人心可是我的强项。你们要是想玩儿过我,下下下辈子吧。 在场的武将勋贵们在经历了短暂的心理挣扎之后还是想通了,没有什么好处能比得上在皇帝面前率军冲阵杀敌,大明四周又不是只有漠北一个地方可以让自己捞军功,发大财。 但是能让皇帝亲自看到自己在军阵上面的表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高祖,太宗之后,后续皇帝可能御驾亲征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此时此刻若再不抓住机会去积极表现自我,那么下一次这样的良机恐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次降临了! 想明白此理后,众人情绪愈发亢奋激昂起来,但在纵情狂欢前,他们仍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与风度,逐一向我走来,并当面表达感激之情。倘若没有我始终如一的坚定立场以及据理力争、毫不相让的执着态度,可以断言,不仅此番朱瞻基能否御驾亲征难以定论,甚至连这次北伐都极有可能半路夭折,化为泡影,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换句话说,他们在此次征战中所斩获的所有荣耀勋章,至少有一半当归功于我。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弟兄,武将勋贵自开国以来就同属一家人,所以咱们彼此之间无需如此客套!不过此次北伐之战,各位务必全力以赴,打出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来!待到凯旋归来之日,必能得到丰厚赏赐。诸位定当奋力拼搏,不留余地,也算是为子孙搏个余荫,好了,现在首要之事便是速速返家整理行装,妥善安置家中事务,今晚各位就要进驻城外兵营了,切莫让家眷担心。” 他们在我说完话之后才想起次日大军就要开拔,所以今晚必须入住军营,这是军律,一行人。朝我拱手告辞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回家收拾。等到文武大臣都走的差不多之后,我一个人站在太和殿中间,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豪情。如今这个朝堂变得天翻地覆,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本是布衣之人,如今竟能改变一国之动向莫非我真是天选之人? 哈哈哈哈,自己yy了好一阵之后,才重新冷静下来,踏出大殿,准备回家整理行装。 出了皇宫之后,我正准备登上自己的马车回家,突然旁边闪出一个人影将我拦住,定睛一看,竟是杨荣,这让我心里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跟他从未交流过一次,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手机上所查的资料,从开平城回来这半年多时间以来,他在朝堂上也是分外低调的一个人。我确信自己跟他并无半点纠葛。为何此时他会将我拦住?莫非是想让我进谏朱瞻基放弃亲征? “下官见过杨大人,不知大人将我拦于马下所为何事?”,我拱手询问道。 却见杨荣神色严肃,整张脸阴郁的就像快要滴出水来。 “李大人,老夫想邀请你到府上一叙,不知可有时间?” ??他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摸不着头脑,不过秉承着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想法,我还是点头同意,随后上车跟随着杨荣的马车一路行进到他的府中。 等待双方在正堂落座之后,就连待客的茶都还没上来,杨荣便直接冲我开口:“李大人,不知你觉得皇上此次御驾亲征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搞了半天他还是想在朱瞻基亲征之事上做文章。 我摸了摸下巴,稍加思索之后说到:“其实在下官看来,皇上此次亲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第一御驾亲征对士气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提升,我相信将士们在知道皇帝随时都在关注着他们之后,必将各个都奋为人先,英勇杀敌。我相信此次北方大军必将全胜而归。 等到凯旋之后,皇上在朝堂上龙威更甚,凭借安定漠北之功,什么骄兵悍将,什么重臣肱股,都只能匍匐在龙案之下。” 杨荣听后点了点头:“老夫也知道,自从先帝登基之后,到如今宣德二年,朝堂之上的文臣确实是步步紧逼,很多事情上都能肆意反驳圣上,甚至做起了御史的工作,动不动便会批龙鳞,如此一直下去,皇权迟早势微,所以皇上此次御驾亲征也确实没有办法。” 那你自己都知道文官势力所做的这些破事儿,还让我来你家干啥?连你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你觉得我劝得动朱瞻基?再说了让朱瞻基镇守朝堂,明显不符合我的利益。 “杨大人说的在理,敢于承认,不愧有大明肱股,当今圣上想做的是汉武唐宗,而不是向宋那般,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明最高权力只有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皇权,文官集团如今已有尾大不掉之势。 杨大人,下官还是得劝您一句,此次北征班师回朝之后,还请您给各位文官们说一下,好好的辅佐帝王治理国家便可,切莫把自己的位置看的太高,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前宋那般与皇帝共治天下,是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 既然杨荣愿意跟我摊牌,直接明说,那我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含糊其辞了。 “你说得不错,当今圣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绝非前朝那些只知偏安一隅的帝王所能比拟。因此,圣上决定亲自出征的确大有裨益。”,杨荣缓缓回答。 那你还找我干嘛?我心里暗自思忖道,像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和局势分析,稍具智慧之人皆可洞悉明悟,以杨荣之才智必定早已了然于胸。堂堂朝廷大员岂会连这点浅显之事都看不破?那么,他今日召见我究竟意欲何为呢? “杨大人,您就不必与下官绕弯子了。君臣之间的嫌隙与矛盾,您定然心知肚明。至于圣上此番御驾亲征背后的深意,想必您也是转瞬之间便能揣度出来。所以,您今日特意唤我前来,究竟有何赐教呢?”我开门见山地质问道,目光直视着杨荣,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然而,杨荣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侍者将茶水端了上来,放置在我们面前,随后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杨荣却是挥挥手示意仆人下去,并吩咐他将周围所有仆从全部清理开,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正堂便只有我们两人。 我非常的不解他此动作是何意,正准备开口询问之时,杨荣突然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之后紧紧盯着我开口到:“李大人,皇上清蒸之事是你从边境回京不久第一次大闹朝堂之时所提出来的,可对?” “对啊,没错,不过您老人家能不能换个词儿,大闹朝堂这四个字儿,听着我像个泼皮无赖一样。” 杨荣没有理会我的插科打诨:“依你之见,汉王殿下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又扯到朱高煦了? “下关看来汉王在政治上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不过在军事上是一个非常勇猛的将领。人也不错,值得深交。” “可是他曾经反叛过!” “可别提这事儿了,汉王殿下的反叛形同儿戏,下官轻而易举就将此事解决了。其实说到底,汉王就是内心愤恨太宗文皇帝曾经明明告诉他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但是最后没有履行这个承诺,所以就如同闹脾气一般,才出了这码事,根本不值一提,你看皇上在意过此事吗?都知道汉王是这混不吝的性子。” “哈哈,没想到李大人对汉王殿下的评价倒是一针见血。”,杨荣听到我对朱高煦叛乱之事的评价以后终于是笑了起来。 不过转瞬之后他便收敛了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严肃的问道:“李大人,老夫可以相信你吗?” 这老头怎么神情姿态切换的能如此之快?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下官的身世清白,杨大人当然可以相信。” 一等乱臣贼子 “老夫不是问你在汉王殿下这件事上的看法是否真心实意,老夫的意思是你这个人,我可否信任?” ……我也没解释是汉王这件事啊… “杨大人放心,下官绝对可以信任。” 随即我将随身携带的虎符拿出来给杨荣看了看。虽然我不知道朱棣原来是否给他交代过。但这枚虎符总归是朱棣的东西。 “这枚虎符是文皇帝的随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回杨大人,这是文皇帝生前特赐与下官的,您放心,下官绝对身世清白。”,看来朱棣并未告知过杨荣虎符的作用。 随即杨荣点了点头,严肃的问我:“你回到京城这么久。可否听过赵王殿下?” 赵王?等我想想……朱高燧?我想了大半天才想起这个人。不过他在我的生活中基本上没有存在感。甚至周围的人也从未向我提起过他。 “下官并未见过赵王殿下。不知杨大人为何提起此人?” “赵王此人行事阴险,太宗文皇帝在位之初,便将赵王留在北平,让他监工顺天府的建设,同时统领整个北平军政大权,可以说对赵王的宠爱极甚,可赵王依靠着这种宠爱在北平行的诸多不法之事气的文皇帝要剥了他的冠服,幸好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劝说才保住了他的头衔。 可赵王并未收敛,永乐二十一年的时候,趁着文皇帝病重,伙同手下准备下毒,准备毒死文皇帝,私拟诏书使自己登上帝位,事情败露之后,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亲卫身上。如果不是先帝几次三番为赵王说情的话。此人早就被文皇帝幽禁了。 先帝登基之后,赵王也时不时的在私底下搞小动作。经常和汉王殿下暗通款曲,先帝殡天之后,当今圣上从应天府北上继承皇位之时,更是篡夺汉王在路途中间截杀圣上,幸好上天保佑圣上才平安无恙,继承大统。 圣上登基之后,赵王自知身处险境,所以向陛下提出就藩,随后前往封国彰德(今河南安阳),以后便极少露面了。” 杨荣粗略的给我讲了一下这个赵王的生平事迹,总结出来就是八个字,劣迹斑斑,不堪为人。 可是我很疑惑,为什么要给我提起赵王呢?毕竟他现在不是在封地上极少露面吗? 我疑惑的看着杨荣,等待着他的解释。杨荣似乎也猜到我在疑惑什么。随即开口到:“赵王前段时间得知了朝廷要北征之后,便上了个折子,说夜夜梦见文皇帝和先帝的模样。想回京为二帝守陵三个月,圣上念在其孝心可嘉便同意了,前日赵王已至京城。” 这朱高燧的脸皮跟我有的一比呀……不对!他的时间点不对!我脸色瞬间变了,看着杨荣:“杨大人的意思是汉王此次来京目的不纯?” 杨荣点了点头:“赵王此人头脑极其聪慧,我敢断定自从他知道朝廷北征此事开始,他心中已经猜到皇上势必亲征,君臣之间的争斗已经不算是秘密,所以老夫今日才如此劝谏圣上要镇守京城。” 我是真没想到,出征之前还整出这么一个幺蛾子,不过我思考片刻之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杨大人,会不会是我们担心多余了?就算赵王有反叛之心,就算他将整个京城全部占领,可皇上毕竟手握大军随时可以反打回来,拿捏赵王不过须臾之间。” 杨荣摇了摇头:“他自己知道篡不了位的。” “哎呀我的杨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行不行!”,杨荣真是把我绕晕了又是提汉王,又是提赵王之前谋反,最后又告诉我他不是冲着谋反来的…… “老夫猜测他是来报复的。” “报复?这从何说起?” “我来说吧!”,一道声音从我背后发出,我转头一看,竟是杨士奇,他微微颔首算是对我打了个招呼,随后找了个椅子坐下:“皇家有个秘闻,话说文皇帝在位之时,失常暗自悔恨靖难之役做的太绝,把建文君逼得在皇宫自焚而亡,所以……” “等等!杨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建文帝真的死在金陵皇宫?那为何皆有流传建文假死逃生,甚至郑三宝大人此前七下…不对,六下西洋有一半的任务就是寻找建文下落?” 杨士奇微微一笑:“你如今也算朝廷重臣,告诉你也无妨,市井之间所谓传言都是文皇帝专门遣人散发的,为的就是钓出潜藏在文武百官,朝内朝外的建文余党,要知道文皇帝登基前十五年年间,可一直都有建文余党行刺的,势力之大可见一番,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建文君,当时宫中太监侍女大都已被文皇帝派人收买,只等建文君自焚断气之后立刻找来水将尸体身上的火熄灭,随后将尸体裹住藏匿于尚食局的水井坊中,直到文皇帝亲自验尸确认。” 原来如此,这番秘闻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那么多太监宫女知道此事,难保不会传出去吧?” 杨士奇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思索之后才发现我真是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那些太监宫女的坟头草估计都换了几十茬了…… “杨大人您继续说。” “文皇帝登基之后经常梦见高皇帝,也经常想到建文君的死相,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振,夜不能寐,所以为求安心,专门去鸡鸣寺居住,甚至国事都扔给先帝,让他代为监国,日日让姚少师为自己诵经祈福。 不过姚少师却说诵经祈福只能治标不治本。如果真想化解这段恩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建庶人放出来,并给与正当的身份,李大人可知建庶人是谁?”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此刻我脑海中想的都是,我竟然坐着听内阁首辅杨士奇讲评书,想想就刺激! “建庶人是建文君次子,靖难结束时才满周岁,文皇帝进入金陵之后本想斩草除根,但是念其年幼,便将他囚禁在一个小宅子里,仅安排一名太监照料。不得出门半步。算算年纪,如今也是二十六了,当年姚少师告诉文皇帝,如果不将给建庶人一个身份,那么不光文皇帝会继续遭受精神折磨,就连死后都难以面见高皇帝,而且他的后代也会继续自相残杀。 文皇帝听闻此言甚是惊恐,不过思量之后又害怕建庶人出来之后会吸引一大群的建文旧臣,思来想去之后,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找了一个年纪与见熟人相仿的孩子。对外宣称已经将建庶人释放出来并且给予正常的生活。随后令锦衣卫在暗处观察是否有人对那个孩子重点关注,如果长时间很平常,并没有太多人关注的话,就可以把真正的建庶人放出来。毕竟都没威胁了。 可没想到宣布那个孩子身份之后还不到一个月朝里朝外竟然有诸多官员及一些特殊身份的人不定时的装作常人去拜访或是偷偷观察,这让文皇帝大为吃惊。将那些人通通抓获之后,均斩首示众,随后放弃了将建庶人放出来,并且给予身份的想法。 自己的心理问题倒还可以克服。可姚少师还说,不让建庶人过上正常日子的话,文皇帝的后人也会像他一样,双手也会沾上亲人的血。 这让文皇帝大为恼怒,且一时间想不到办法如何去破解,最终思来想去之后,文皇帝将先帝、汉王、赵王,以及当时为太孙的圣上叫到一起,每个人都在自己胸口处割了一刀。流出血用碗盛到一起。倒入一坛酒中,让他们四人将坛中酒分食之后,对着仙帝汉王赵王说他们今后千万不能沾上同胞兄弟的血,又对当今圣上说不准他手上沾染朱家后人的血,并让他们起誓。如有违背,早夭殒命,不得善终。” 杨士奇讲完了这个故事,我听的倒是津津有味,成立于其中这些桥段,甚至在他讲完之后,我还下意识的掏了掏机想给他投两个币…… 等到我的思绪回到现实当中的时候,才听懂了杨士奇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杨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赵王此番回京其实是想孤注一掷,通过在京城制造一些令圣上无法容忍的事情,迫使圣上亲手沾上他的鲜血,从而实现以命换命的计划吗?这实在令人费解啊! 赵王现今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权力,但他在自己的封地里依然可以过上富足无忧、有权有势的生活。更何况,当今圣上即位后,即使像曾经造反的汉王那样的人物都能被包容下来,想必也不会轻易对赵王动手。那么,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呢?” 杨荣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从知晓确切的缘由。接着说道:“关于其中的原委,我们并不清楚。然而,赵王从小便以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且有仇必报而着称,对于这一点,咱们都是心知肚明的。经过我们两个老头的深思熟虑与反复推敲,我们认为赵王这次返回京城必定是为了报复,就算圣上除掉他不会沾染因果,也能让其背一个亲族相残之名,老夫敢肯定,这就是赵王的目的! 但具体的原因仍需进一步探究,而所采用的手段更是扑朔迷离。圣上此次决定亲自出征,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正是源于你所提出的建议。因此,面对赵王在京城引发的事端,你必须积极介入其中。” 什么?京城当中琐事也需要我介入?可是我需要在前线打仗呀!前线的战果需要我随时盯着。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就闹大发了。 所以我赶紧反驳:“这可不行,下关待会儿回家就要收拾行装,晚上便要入住大营,明天一早便要前往北境,怎么能留在京城处理这事呢?再说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他的目的不纯,就直接告诉圣上不就得了?圣上自有裁决,何须我们在此处伤脑筋?” 杨荣摇了摇头:“不可,刚刚给你说过,圣上早就发过誓,手中不能沾有朱家人的血,所以此事万不可让陛下知道,需要我们暗中进行!” “等等,所以你们的想法是瞒着圣上,私底下就把大明的一个亲王杀掉?!两位杨大人你们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且不说赵王这两年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单是他这个文皇帝之子,大明小王爷的身份,你们是怎么敢密谋对他下手啊?!不行不行,下官告退了,我现在是真后悔,刚刚跟着杨大人到这儿来,听到了你们这个想法,现在我听到了这么多东西,要是被别人知晓,我免不得落一个杀头的罪名!告辞告辞!” 我赶紧椅子上蹦了起来,拱手准备告辞,可这两个老不死的东西,同时伸出手,一个抓我左边,一个抓我右边,硬生生的把我按到了椅子上。 “哼哼,小子,自从老夫将此事全盘托于你的那一刻,你便自动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就算是你把这个消息主动告知出去了,你也逃不了,所以说你是想当同党还是想当同犯,自己斟酌。” 我脸色惨白的反问:“这两个词语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们两个老东西早就做好决策引我入瓮了?!” 杨士奇大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什么叫引君入瓮,这明明叫求贤若渴!” 我强行让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稍显平静之后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将他赶尽杀绝吧,其实只要将我们的猜测告诉皇上,然后让皇上将他关押起来,或者就跟那个建庶人人一样,圈禁一辈子不就得了?为何需要冒险做此等事情?” “呵呵,莫要胡言乱语!难道你竟想让圣上在后世背负一个‘圈禁亲族’的骂名不成?想当年,太宗文皇帝将建庶人幽禁起来,如今已是世人皆知,恐怕日后的史册之上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言。老夫方才已然说过,当今圣上乃是一代雄主,对我们二人更是恩宠有加。你千万不要因为老夫与杨大人位列文官之首,便误以为我们必然与圣上分属不同阵营。 事实上,近年来朝野上下一直将老夫、杨士奇以及杨溥三位并称为‘内阁三杨’。然而,其中唯有老夫与你眼前这位杨士奇杨阁老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同一阵线之人。至于那杨溥杨大人嘛,则早已沉溺于功名利禄之中,无法自拔,难以保持清醒!所以三杨只说,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仙人自有妙计 这老头所说的话倒是让我愣了一下,又想到之前杨浦在朝堂上与我针锋相对的时候,这两个老东西倒也从来没有帮他什么,最多只是提醒了他一下不要殿前失仪罢了,原来历史书上的三杨开泰也不是传说当中那么铁板钉钉呀。 如今我陷入了一个几乎是死局的局面,而且入了他们的伙,万一此事成功之后却不慎败露,那我必定是必死无疑啊!要知道,敢于背着皇上谋害皇族成员,而且还是血亲关系,哪怕真的纯粹是出于替皇上着想,恐怕也难逃砍头之罪。天晓得今天能私自谋害皇族,他日是否就会胆大包天地弑君篡位呢? 然而,如果我胆敢拒绝这个要求,恐怕今天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即使运气够好能够逃脱一劫,但倘若这两个老家伙反咬一口,向皇上诬告陷害于我,那么我想自己同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这两位在外界位高权重、备受尊崇的老人相较而言,我实在相差甚远。 谁能想到他们其实是两头披着羊皮的狼!此刻,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焦虑万分,面对如此困局,实在不知该如何破解才好。 那两个老头也一言不发,待将我牢牢控制住以后,便一左一右地站定,宛如守门的神将一般紧紧看守着我。 \"臭小子,动作快些!我们俩可没多少耐心等你慢慢琢磨,赶紧给个答复!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杨士奇恶狠狠地说道。 流氓地痞,纯粹的流氓地痞!他们两个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竟然开始直接威胁我,面对这两个三朝老臣,我更是心乱如麻,头脑飞快的运转。 “勉仁兄,招呼刀斧手动刑吧!”,恍然之间我听到了杨世奇对杨荣说道,随后杨荣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叫人了。 “等等!等等!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你们先别叫人!听我说听我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威压之下我硬是蹦出了一个办法,急忙大喊道让他们先等一等。 “哦?你还有其他办法?速速说来,如果我们两个觉得办法可行就放你一马,如果不可行,今日大名怕是要失去一个以后的肱股之臣了!” ……真踏马服了你们这些流氓头子!动不动就以命相胁,你们怎么不早点儿死,好让我去把你们的棺材板儿都给翘了! “两位老大人先坐下,听下官细细道来,其实问题的根本不就是怕圣上出征之后,京城里除开后宫太后以外最大的皇亲就是赵王?不就是怕赵王会。依靠着自己的亲王名号大家都不敢轻易得罪,好趁机行不轨之事吗?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让他离开京城不就行了?只要他不在京城,他想干啥?他能干啥?” 听我说完之后,杨荣杨士奇两人的表情就像这样——(???)? 呆滞片刻之后,杨荣立刻高喊道:“刀斧手赶紧上来,把这个人拖下去剁成肉酱!” “等等等等!老大人先等等,下官说的难道不对吗?怎么又要砍我!给个机会啊!砍我倒是也说个理由啊大哥!” “你瞧瞧你自己说的是什么屁话?赵王要是远离京城,我们还需要找你来密谋此事吗?!都已经告诉过你了,赵王的理由很充分!他因思念太宗文皇帝以及先帝,所以特此前来京城祭拜守灵。圣上都已经同意此事。赵王都已经到了京城了,莫非你还能让圣上将赵王赶回去?刚刚也说过此事为密谋并不能让皇上知晓一丝半点!” 我心中暗自感叹,这些老头儿啊,真叫人哭笑不得。要说他们愚钝吧,有时候考虑问题还挺周全;可若夸赞他们聪明呢,却时不时地犯起死脑筋来。 “两位老大人,虽然咱们不能让赵王前脚来京,后脚回封地,但你们二位似乎忘记了,我们即将大军出征,前往漠北征讨异族啊!难道我们就不能想办法把赵王弄到北方去吗?” 我话音刚落,那两个老家伙的表情又变成了—— (???? ?)?! 看着他们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我的心里终于是放下了一大半,今天这一关应该可以平安的度过去了,我突然发现我自从来到大明之后,似乎将生活活成了一个闯关游戏,幸好我足够聪慧,才应了那句话:关关难过关关过,事事难成事事成! “士奇兄,这小子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没有理由让赵王回封地,但是我们有机会把他弄到北方去,至少弄去北方比重回封地容易!你觉得呢?” 杨士奇狠狠的点了点头:“哈哈,李大人不愧是我们大明数得上的青年才俊,朝堂上的重臣肱股!今后朝廷当中没有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没关系,但是万万不能缺了你李大人啊!” 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如同变色龙一样的样子,我真想斜靠太师椅,翘起二郎腿,声情并茂的质问他们:堂下贼子!你等二人为何对小爷我前居而后恭?!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转了一下之后便随即删除掉,自我yy一下还可以,要是我真敢这么做,估计过会儿我就成了汉尼拔餐桌上的肉饼了…… “小子你说的这个办法相当可行,不过今天晚上按规矩所有北征之人都要入驻军中,明日一早便拔营,时间如此紧迫,我们要怎么将赵王弄到军营去呢?”,杨荣率先冷静了下来,思考之后提出这个问题。 杨士奇捋了捋胡子:“此事确实时间紧急,勉仁兄,要不咱们两个带着这小子,现在马上出发去请见圣上,找个由头把赵王送进军营?” “请见圣上倒是好说,可这个理由咱们还得商量商量,好生斟酌一番,万一到时候出了纰漏就前功尽弃了。” 妈的,杨士奇这老家伙上一秒还在称呼我为李大人,下一刻又开始叫我小子!这气我怎么能忍,干脆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茶的喝了两壶了还是没商量出个正当的理由。 觉得他们为自己口中之祸,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两位大爷,你们为什么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呢?其实把他弄到军营当中很简单嘛。” 杨荣杨士奇又蒙圈了,相互确认了一下眼神,都肯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之后,同时转过头看向我,异口同声的问到:“计将安出?” “直接一棍子把他敲晕不就得了?敲晕之后五花大绑,把嘴堵住,再找一个薄木棺材,将赵王装在里面打几个透气的孔。这不就能光明正大的情况下还能避人耳目顺利将他弄到军营当中吗?” 两人表情—— =????(???*) “……士奇兄,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勉仁兄,此等办法虽然粗鄙,但细细想之,但也算是一力降十巧了。” 这两个老头儿故作姿态地相互商议着,试图掩盖彼此内心的窘迫与不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待到他们达成共识后,我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要是不比朝堂政治,单论智慧谋略,他俩恐怕与我老家村口的守村人不相上下。 “依本下官所见,赵王之事不过尔尔,只需略施小计即可迎刃而解。下官着实想不通,像您二位这样德高望重之人,怎么会想到打打杀杀的呢?甚至将其视作天大的难题?依下官之见,凡事不必化简为繁,否则只会自寻烦恼、无事生非罢了,要我说你们两个就是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整些幺蛾子......”正当我沾沾自喜之际,忽觉后脑勺传来两声清脆的耳光。我惊愕回头,只见那两位老家伙正气鼓鼓地怒视着我。至此,我方知自己适才过于忘形,赶忙堆满笑容,躬身施礼谢罪。 将两个老东西安抚好之后,杨荣又提出问题:“虽然我们这样做倒是省事了,但是当圣上发现赵王出现在军营当中之后,到时你该怎么解释?如果理由不对或是赵王直接告御状,你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两位老大人放心,只要能将赵王按我说的那般送入军营当中,剩下的事情下官自有办法。” 我胸有成竹的对他们保证,只要按计划的将赵王送入军营,我敢保证他绝对玩儿不过我,我虽说不是什么坏人,但阴损招数我自认为胜过赵王百倍。 事情决定下来之后,三人便做了任务分工,杨荣经常在皇宫里教导皇室子弟,赵王来京之后,这两天都住在皇宫中的别院,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把赵王诱骗到皇宫外。杨世奇的任务就是准备好绑架赵王的道具以及打好通气孔的薄木棺材,等待赵王出宫之后,他们便伺机将其弄翻,塞进棺材。随后趁着夜色送入军营,我则是负责剩下的所有事情。 分工完成,我便告辞回家收拾行装,一大早去上朝浪费了半天时间,又被杨荣诱骗到他的府邸,这东拉西扯之间,不知不觉现在十分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了,这个时分京城中到处都是人,马车又不能跑的太快,赶回家又得半个小时,整理行装又得耗费一些时间。 因为我的房间藏着许多秘密,所以从来不允许下人进入卧室,搞得只有自己收拾,军营又在北城门外,军令说什么什么什么时辰之前必须到营,反正我换算了一下,意思晚上八点之前要到军营报道,不然立斩不赦! 艹!就这样我紧赶慢赶的回家收拾又急匆匆的赶到军营,好歹是赶上了,到了军营之后,我先是去参加了一下当前军营如今最高统帅张辅,按照资历来说,郑亨本应作为最高统帅,虽然他只是个侯爷,但真正来说如今他才是武勋第一人。 不过郑亨自觉年事已高,决策也不如壮年时那般果断英勇,所以选择退位让贤,自己干脆到后军去管民夫以及后勤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做贡献,只要是对大军有益处,就算只是做一个小兵,他也愿意。 此番言论一时间将他的声望又提升了整整一个大的阶段,只要一谈起他,无人不敬佩,就连远在皇宫的朱瞻基听闻此事之后,也是一笔写下——《国之柱石》四个大字,送往武安侯府,以示表彰。 不过只有我多少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这番言论只不过是在装逼罢了…或许还有张辅…自己年老体衰,本来就做不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是作为统帅或是军中大将,那肯定天天得待在中军大帐谋划战事,他这一把老骨头的,估计干不了几天儿就一命呜呼了。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如果不表现一下的话,心里又不舒坦,毕竟好歹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才做出了此等不要脸至极的事。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之前那么每天我和张福正亨三人一起闲谈此次出征的军队该如何管理,他们嘴里面一直蹦出一个又一个我完全听不懂的名词。 什么五军都督府,什么镇守内臣之类的我都还大概能理解个五分,但是什么总兵、游击、诸道之类的专有名词,我完全就如同听天书一样。 所以当时我就开了个黄腔:“怎么打个仗这么的麻烦,就不能把军队改一下吗?” 说完之后他们倒是来了兴趣问我,此次十万万大军出征,要是我来安排应该怎么做? 我本来只是想口嗨一番,抗议一下他们讨论的我都不懂,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哪知道他们直接把问题甩给了我,但是我黄腔都开出来了,说自己不会的话,似乎又特别丢脸,毕竟我也是打过仗的,好歹也算个武勋…… “要让我说的话,此次北征十万人,如果陛下要亲征的话,在从三大营抽出五千人,大军分四路,两万在前,两万在左,两万在右,一万五千守卫中军大营,一万在后。 皇上是整个大军的元帅,汉王殿下不用说,不给他个左副元帅当他肯定得撒泼打滚,他本来就是个好面子之人,不过这个左副元帅只是名义上的,他绝对会冲在战场的最前面的,至于军务决策他肯定没那闲心。 然后你们两位之间,选一个做右副元帅,这个右副元帅实际上是对整个大军的行进、作战做战略决策的,相当于是整个大军的实际首领。 除开抽调的五千皇帝亲兵之外,这十万大军,每一万人安排一个将军,共计十位,由皇上和右副元帅直接负责。 每位将军手下设十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一千人,选出一个千户,千户所之下又分十个百户,选出一个百户,百户所之下设置两个总旗,均为五十人,剩下就不用细分了,数万人战场没必要设小旗。” 当我将我的设想讲出来之后,他们两人均是嘲笑:“你这样其实也跟大明本来的制度差不了太多嘛。” “怎么可能差不了太多呢?像如今一个千户一般都是1100多人。千户千户,1000个人才叫千户嘛,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看,才利于管理!而且我希望此后咱们大明朝的卫所制度,都可以像我所建议的这样变得越方便越好。” 您的快递请签收 说实在的,我对明朝军队中的各种编制和官职一窍不通。正因如此,我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个简单易懂的制度。 原本只是随口胡诌一通,打算敷衍了事,没想到郑亨和张辅两人却对这个制度颇为赞赏,甚至第二天就跑去找朱瞻基,把我的想法呈报给他。 更令人意外的是,朱瞻基居然二话不说就批准了……好了,闲话少说,书接上文。我到军营报到后,张辅立刻任命我为中军参谋长,这个职位可真是够响亮的啊!一时间,竟让我产生了一种仿佛穿越回抗战时期、激情澎湃的错觉。 既然当了这么大的官儿,那下面肯定得有人听令啊。于是乎,张辅大手一挥,直接给我划拨了五百名精兵强将作为属下,还额外赏赐了五十名亲信侍卫。当我从中军大帐走出来,准备回自己营帐歇息的时候,那五十名亲卫已经恭恭敬敬地守候在外面迎接我了。 “标下叶青,率手下五十兵卒,拜见大人!” 站在所有亲卫前方之人,看到我出来之后,便领到一群人向我拱手答道,我故作矜持的微微颔首,其实内心中早已汹涌澎湃,小爷来大明这么久。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卫,说出去能让别人笑掉大牙,现在一来就来50个,太牛了! “好!既然你们这五十人日后便是我的亲卫,那从此以后,我们便可称得上是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了!今后不必再尊称我为‘大人’,直接唤我一声‘老大’就行!” “老大!”众人齐声高呼,声音整齐划一。 我面露喜色,甚感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群精神抖擞的属下们,然后手臂猛地一挥,朝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紧紧跟随于我。 待到将他们领入我专属的营帐后,我率先打破沉默开腔道:“各位兄弟,自即日起,咱们的命运已然紧密相连。因此,我期望大家能够推心置腹,彼此信赖。不妨直言告知于我,在未来的岁月里,我是否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们,甚至将自己的后辈放心托付予你们呢?” 话音刚落,叶青立即单膝跪地,拱手抱拳,朗声道:“老大,请您尽管放心!属下及众兄弟从今往后必定唯您马首是瞻,谨遵您的号令!我们绝对值得您给予全然的信任!” 其余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我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但是常言道,口说无凭,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人手帮忙,但是此事稍不注意便会惹来杀身之祸,严重点,甚至有被夷三族之险,你们刚刚口中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敢不敢做?” “标下和各位兄弟们,愿听从老大的一切调遣,哪怕前方有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们也绝不退缩半步!至于生死存亡之事,自从各位兄弟被分派到您麾下充当亲卫那一刻起,我们的性命就已经交托给老大您了,早已与我们自身无关。” 此人如此形容这些亲卫的境况,实在太过凄惨悲壮,连我听了都不禁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啦好啦,少在我这儿卖惨博同情,就凭你这种胡搅蛮缠、搬弄是非的手段,在我面前还差得远着呢!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我说得那般危险。今晚你们全都随我一同前往军营大门外,我要去领取一口棺材,届时你们每个人都去找些布匹衣物什么的,总之能够把这口棺材包裹严实,不能让旁人瞧见里面究竟装了何物。接着由你们其中几人负责抬起棺材,其他的人则围绕在四周,务必挡住那些闲散之人的视线,绝不能让他们看清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最后只要把这棺材安全地抬进我的营帐里就算大功告成。” 我话音刚落,他们的表情瞬间变得释然,一副大石头落下的样子,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谁也不想才分到一个陌生的长官手下,就要被逼着去拼命。 给他们吩咐完之后便让他们散去,我也趁着这个间隙躺在行军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快到了我跟二杨约定的时间,我被叶青唤醒,他端了一盆凉水放置在我的面前,我稍微洗漱了一下,萎靡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走出营帐,亲卫们已经等候许久。 我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跟上,大概走了五分钟之后,我们便到达了大军驻扎之地最外边。 怎么这两个老流氓还没有到?我心中一片焦急,不会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吧?! 一阵不好的预感充斥到我的心间,就在我心乱如麻,惶惶之时,叶青突然一指我们的正前方不远处:“老大您看那边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个东西!”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只见几个黑影正抬着一样东西,神色惊惶地朝着我这个方向赶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杨荣与杨士奇二人。而在他们身后,则应当是几名下人抬着棺材,迈着沉重而又艰难的步伐紧紧跟随。 直到此时,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里。于是,我连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卫队随我一同上前迎接他们。待得双方碰面,我开口对眼前这两位老家伙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俩老头儿办个事儿咋就这么磨蹭呢?可把我给担心坏了!” 常言说得好啊,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对此,我可谓深有体会,并真正领略到了这句话其中的奥妙所在。这不,我话音未落尚不足一秒,那再熟悉不过的两记耳光便已分别从我身体的左右两侧同时挥出,重重地拍击在我的后脑勺之上。 “竖子无礼!老夫等行为做事还容得你置喙?也不看看资历!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好好好,算你们狠,算你们厉害,算你们样样都行,你们要不干脆连入土为安都去争抢个头筹得了!我心中暗自咒骂道。 “人,我们已经送到你的面前,剩下之事你自己好好斟酌,不过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干嘛?是嫌目标不够大吗?” “老大人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的亲卫,自家兄弟,等会儿我们把这口棺材运进去,还得做一些伪装。林桥他们手上都带的有些布皮衣物,就是为了把这口棺材包的紧紧实实的,不让别人发现,其他兄弟更是会将我们围一个大圈,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杨杨士奇听完我的回答很是满意:“李大人还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啊。既然有此等心思,后续之事想必也有细致安排。老夫跟勉仁兄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就此告别吧。最后还是希望你在此次北方能有一些好的功绩,班师回朝之后,如果觉得武将干的不开心,我们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呵呵呵......杨大人您真是风趣啊!这样的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哦,要是让旁人误以为我是个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之人,那可如何是好?既然我们这边已经完成交接事宜,还请诸位大人早些歇息去吧。下官也要赶快将这副棺材运送进去安置妥当才行。”言罢,我向他们作揖施礼,表示辞别之意。 待到双方相互行礼完毕后,杨荣却忽然开口说道:“小子,,此去漠北,凡事都要倍加谨慎,切不可莽撞行事。若无足够的能耐,切勿效仿那些勇猛无畏的将领身先士卒。你这小家伙虽说看着有些玩世不恭,但在老夫眼中倒也有几分顺眼之处。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能平安无恙,莫要轻易断送性命于疆场之上。”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领着那帮仆从,与杨士奇一同渐行渐远,直至身影完全淡出我的视野范围。而此时此刻的我,则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回味着他方才所言。 许久过后,我终于回过神来,紧接着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表示着感激之情。 表面上杨荣杨士奇二人似乎对我欺凌过甚。但这个时候所嘱咐我的话,既然如此,情真意切,让我心中不免升起一番感动。这两老头好像也不是我想象当中那么的坏…… 仔细回味着杨士奇跟我说过的那些话语,其实他也是担心我会在这次北伐途中出现什么意外或犯下什么错误。这样一来,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等我回京后还能从武官行列中转成文官,他们也好保住我。 尽管每个人表达关心的方式有所差异,但这份真情实意却毋庸置疑。这不单只是上司对属下那种公式化的慰问,更像是长辈对晚辈充满爱意的嘱咐,令我心生暖意、无比舒畅。 待整理好心绪,我连忙催促叶青等人迅速取出布匹和衣裳,把这口棺材严密地包裹起来。同时特别提醒他们,棺材上的所有孔洞绝对不可封堵,毕竟里面还有活生生的生命存在,万万不可让其窒息而亡。 不出一两分钟时间,这口棺材已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瞧不出它原本的模样。对此成果我相当满意,于是吩咐他们派遣几位士兵抬着棺材,其余人则负责守护在周围。紧接着,我们一行人趁着茫茫夜色悄然无声地返回我的营帐。 在返回营帐的途中,我遇到了好几支巡逻的队伍,但都凭借着这张脸顺利地蒙混过关。这些士兵们心里清楚得很,如今在大明最为风光无限、备受瞩目的人物非我莫属。今晚进入大营时,许多人也亲眼目睹过我的面容,因此此时此刻,我正好能利用这一点来摆脱困境。谁说我不能靠脸吃饭呢?眼前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我的营帐后,棺材很快就安稳地放置其中。我命令他们把覆盖在外面的布匹和衣服统统解开,各自取回属于自己的物品,随后就让他们离开了。临走前,我嘱咐他们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好生歇息一晚。 毕竟明日就是大军出征之日,所有人务必调整好自身状态。明日一早,每个人都必须将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向所有人展示出开平伯亲卫的威武风采!让大家都看到,开平伯厉害,他的亲卫也一样比其他人的亲卫更英武! 给他们打完鸡血之后,就让他们自行散去,耐心等待所有人离开现场,直到确认四周无人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锋利的匕首,开始将固定在棺材板上的钉子一个接一个地撬下来。 毕竟这只是一口单薄的木质棺材,材质低劣,质量差得离谱。我心里暗自思忖,如果稍微用力踹上一脚,恐怕整个棺材都会瞬间解体散落一地。不过好在撬取钉子的过程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当所有的钉子都被成功撬开后,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了棺材板儿,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打开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我惊愕不已——原来棺材里的赵王朱高燧竟然早已苏醒过来!他圆睁着双眼,眼神充满恐惧和无助,被破布塞住的嘴巴撑得老大了,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见到我,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对我眨眼示意,那模样活脱脱像是遇见了救世主。 我不禁心生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荣等人准备不周、过于仓促,还是他们原本就想让朱高燧多受点苦,所找的这口薄木棺材,内部实在肮脏不堪,四处飘荡着细碎的木屑和杂草梗,甚至我还瞥见似乎有一些家禽已然干瘪的粪便混杂其中...... 因此此时此刻的朱高燧浑身上下都被脏兮兮、黏糊糊的东西所沾染包裹。原本华丽精致的衣衫变得面目全非,上面满是黑乎乎、油腻腻的污垢;脸庞也是黑漆漆、脏兮兮的一片,仿佛刚刚从煤矿里爬出来一般;头发则像是鸟窝一样杂乱不堪,还沾染上许多不知名的杂物碎末;而他那张脸更是毫无血色、黯淡无光,眼神空洞迷茫,一副有气无力、生无可恋的样子,简直和街边那些乞讨要饭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这朱高燧好歹也是大明朝堂堂正正的一位亲王!可如今却落魄成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唏嘘不已。看到他这副惨状,我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再拿他跟朱高煦一比较,那真可谓是天壤之别!我自信要是朱高煦落到和他相同的境遇,以朱高煦的性格和心气儿,绝对不会像他这么萎靡不振、一蹶不起。朱高煦一定会保持着旺盛的斗志,想尽办法去摆脱困境,而不是像他一样目无活光…… 造星运动! “臣开平伯,李安如,参见赵王殿下,真是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跟殿下见面居然是这样一个状况,请殿下千万不要责怪微臣呀。”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躺在棺材里不断挣扎扭动身体的朱高燧,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塞进他嘴里的那块脏兮兮的破布头拽了出来。 朱高燧的嘴巴因为长时间被破布堵住,现在即使已经被扯开了,却还是暂时无法说话,就像是下巴脱臼了似的。对于这种小细节,我才没兴趣理会呢。我直接一把提起他,把他扔到棺材里坐着,而不再让他继续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燧的嘴巴总算是恢复正常,可以自如活动了:“哼,原来你就是那个近来声名大噪的开平伯啊!可本王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招惹到你了,竟然能让你和朝中内阁重臣勾结在一起,暗中谋划绑架本王,难道说你想要谋反不成?!赶快给本王松开绑在身上的绳子!” “殿下莫急,都捆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您知道您现在在哪儿吗?” 朱高燧下意识摇了摇头:“开平伯,你如果还想保住你这条命,就最好将本王放了,兴许在圣上面前本王还能给你说说好话!” “别急嘛,殿下,您现在正在咱们北伐铁军的大营里,至于想见圣上,放心,明天就能见到。” “军营?!开平伯,本王此番进京是为了前去侍奉文皇帝陵寝,而不是来什么劳什子军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识相的赶紧把本王放出来。本王还能饶你一命,你要是一意孤行,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我发现古人威胁人的方式好像都没有太大的新意,翻来覆去,车轱辘话都是要你命要你命之类的,毫无新意。 “行了殿下,你此番进京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还要下官点明不成?都是千年的王八,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嗯?你说什么聊斋?”朱高燧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哦,似乎现在这个年代还并未出现《聊斋志异》这本书呢:“无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殿下,微臣今日只想善意地提醒您一下,如果您仅仅只是惹怒了当今圣上一人,令其动了杀机,那么待到圣上真的对您下手之后,恐怕圣上自身也会背负万世骂名;可若是因为您的所作所为激起公愤,引发众怒的话,嘿嘿,那后果可就严重咯!都不用圣上动手,就会有一大批人想手撕了你哦!” 话音刚落,朱高燧的表情便明显变得愈发紧张起来。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的完美计划——借口回京,并趁天子亲征北伐之际暗中谋划些不轨之事以激怒圣上,好让圣上将自己处死,用自己的命换来史书上记录皇帝杀死了自己的亲叔叔——这么隐蔽的计划,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此人识破了! “哼!本王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王此番回京只是想念自己殡天的父亲及兄长,特意祭拜,你身为大明伯爵断不该胡说八道,羞辱亲王!” 我不想再听他诉说着这些无谓的解释,绕到他的身后,顺手从案台上抽出一根木棍,对他开口:“殿下没必要跟臣解释,臣也不想听,只需记住臣刚刚给您说的话,你做的有些事可能只是皇上想杀你,可如果您在某个地方做出了某件让众人都大为恼怒的事情,那想杀你的人就太多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本王听不明白!你绕到本王身后干什么?!” “听不明白?听不明白就自己在梦里好好去想一想!”伴随着怒喝声响起,我手臂肌肉紧绷,猛地挥动紧握于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朝着他的后颈窝砸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朱高燧惨叫着瘫倒在地。他刚刚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没多久,此刻再次遭受重击,双眼翻白,又一次晕厥过去。 自从来到大明以来,无论是在开平和朱高煦一起时,还是回到京城以后,我每天都坚持不懈地练武。虽然不敢自夸已经成为绝世高手,但好歹也算是名副其实的武者了。对于打人的力道和分寸,我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刚才那一棍看似凶猛异常,但实际上只是让他陷入沉睡而已,我敢保证他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晚,直到明日清晨方才醒来。 击倒朱高燧后,我迅速解开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进棺材内。然后,我轻轻合上棺盖,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想到明天一早出征前朱瞻基将会发表训话,而朱高燧则会在那个时候发挥重要作用,我忍不住心花怒放,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时间就有这样快速的过去,转眼之间便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我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打开棺材看了一下,朱高燧还在昏睡当中,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棺材板盖住。 亲卫们推开门走了进来。给我带了一份早餐,除此之外,他们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天子已经抵达中军大帐,各路兵马也已集结完毕,正焦急地等待着朱瞻基的检阅。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吃完手中的食物。然后转头对身边的几位亲卫下令道:\"快!把那口棺材给本将军抬上来,随我一同前往出征仪式现场。\" 匆匆忙忙赶到检阅场地时,只见黑压压一片的兵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场面甚是壮观。而检阅台上,诸位将领早已恭候多时,朱瞻基更是一脸肃穆,似乎有些许不耐之色。 我暗自叫苦不迭,连忙示意几个亲卫将棺材抬至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安放好,并叮嘱他们待一会儿听候我的命令再行动。 安置好棺材后,我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检阅台,来到朱瞻基面前。他见我姗姗来迟,不禁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我心中一紧,赶忙凑近他压低声音解释道:\"陛下息怒啊!微臣绝非有意迟到,实在是事出有因,请陛下稍安勿躁,稍后便知分晓。\"一边说着,我一边偷偷观察着朱瞻基的脸色,希望能平息他的怒火。 朱瞻基能不生气吗?所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我一个人没到,是我我也生气。 我说的这般神秘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微微点头,我赶紧退到一旁,紧挨着张辅郑亨二人,接下来的时间是朱瞻基的表演时刻。 台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站满了数万名全副武装、威风凛凛的大军士兵;而台上,则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列站立着一群文臣和一群武将。这些文官们虽然并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但按照规矩,出征仪式这种重要场合也是绝对不能缺席的,否则便会被视为对皇权不敬。 此时此刻,站在台上居中位置的朱瞻基正情绪激昂、口若悬河地对着下方的众多官兵发表演讲,不断地给大家鼓劲打气,并描绘出一幅胜利在望、功成名就的美好蓝图。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却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聚精会神地聆听皇帝讲话,而是悄悄躲到一边,跟张辅和郑亨两位老头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小子,今天你怎么如此拖拖拉拉?平日里别看你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一遇到正经事可从来不曾含糊过呀!今天居然敢让陛下等你,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不成?\" 郑亨首先忍不住开口询问,一旁的张辅也满脸狐疑地盯着我看。 我赶紧低下头去,迅速而简要地把朱高燧的事情向他们二人讲述了一番。话音未落,只听得两声惊呼响起,原来是郑亨和张辅两人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好哇你个臭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些吧!还有那杨荣、杨士奇两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居然也跟着胡闹!难不成赵王这会儿真就被你安置在台下某个角落里?\"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待会儿看我表演就行了。他们二人见我如此的有自信,便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我看着朱瞻基演讲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悄悄溜到台下找到我那些亲卫,吩咐好他们之后,便开始了我的表演。 只见我直接跑到了检阅台下,站在众将士面前对着台上的朱瞻基突然大喊到:“臣李安如拜见陛下!” 平时皇上两字儿叫习惯了,如今改口叫避一下,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不过行伍都是这么叫的,我也不好意思特立独行,台上的朱瞻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拜见给弄得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接受了我的拜见:“李卿请起,不知有何事?” 所谓的默契就是这么来的,我只需要在最开始稍微提醒他一下我有些准备,此刻他便能非常果断的配合我,真是个聪明人。 “陛下,请准许臣让人抬上来一件东西。” “准了!” 我和朱瞻基之间的对话特别的大声,周围的人全部都能听到,都翘首观察着我到底想弄个什么东西上来。 我的亲卫们也非常配合的将那口薄木棺材抬了上来,八个人抬着那个棺材站到我的旁边也不将棺材放下,就这么搁在肩膀上。 我演的这一出倒是让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最开始都是窃窃私语,随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检阅台上的文武官员们脸色都变得难看的起来,除了杨荣杨士奇,以及张辅郑亨这四个知道内情的人,朱战机虽说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还是非常信任我,压手示意现场众人安静下来听我诉说。 “陛下,臣旁边是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棺材,但不是臣准备的。” “那是谁?这副棺材所谓何意?”,朱瞻基就像一个捧哏的一样,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回禀陛下,在出征前夕,臣偶遇一人。此人言辞恳切地对臣言道:无论是平民百姓、商人士子,亦或皇室宗亲,尽皆身负报国之责,此乃分内之事。正因如此,他不甘沦为只知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 他感慨道,自己与众多将士本无差异,皆为人也。缘何众将能够奋勇杀敌,血洒疆场,而独他不可?莫非其性命生来便较诸将更为矜贵不成! 他不愿成为那等冷酷绝情、自私自利之人。反之,他渴望与军中好汉并肩作战,共赴国难。此举不仅意在激励麾下壮士勇往直前,更欲向世人昭示:为我大明捐躯献身在所不惜,此乃天下臣民之本分所在!” “好!”“说得好!”“这人说的真好!”…… 我这番话一讲出来之后,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先沸腾起来的便是身后那帮如狼似虎、久经沙场的将士们!要知道,大明的军制根本乃是军户制度,这种残酷且不公的体制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简单来说,只要一人当了兵,那他的子子孙孙便全都只能沦为军人,世世代代都逃脱不了这个悲惨命运! 如此一来,军户的社会地位变得极其低微,甚至可以说是贱如草芥。军士们长期被视为王朝的廉价消耗品,任人摆布,其内心早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士气更是容易萎靡不振。 想来也是,生而为人,又有谁不渴望得到他人的尊重呢?哪怕是卑微如乞丐者,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自尊心啊!更何况这些常年浴血奋战、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他们本应是国家的英雄,但却常常遭受那些贪官污吏和权贵豪绅们的蔑视与欺凌,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此刻,竟然听到有位权贵挺身而出,为他们发出正义之声,并表示愿意与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这位权贵甚至将他们视为挚友和兄弟一般亲密无间。短短一瞬间,在场的数万名军士就全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原来有这样一位权贵正在为他们摇旗呐喊! 站在台上的朱瞻基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看到将士们因为我短短的几句话而士气大振,不禁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并偷偷地冲我眨了眨眼,似乎在默默表达对我这种举动的认同。紧接着,他继续发问道:“如此忠诚义士实在难得一见,如果能再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然而,关于这口棺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闪耀的星星 “回皇上,这位勇士在出征之前就对我说过,昔日项羽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今朝他亦甘愿抬棺出征,唯求千里漠北,尽归王土!” “好!”朱瞻基被我这一番慷慨激昂之辞煽动得热血沸腾,不禁拍案叫好,大声问道:“那么,此等英勇无畏的壮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此,话题终于引入正轨。我静静地伫立在棺材旁,心中了然。方才,当我麾下的亲卫们将棺材抬至御前时,我深知棺中的朱高燧已然苏醒。然而,我了解朱高燧为人谨慎,断定他即使醒来,也不敢轻易在棺材内有所动作。毕竟,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外界铁甲铿锵、金戈交鸣,以及那如雷贯耳的马蹄声。 我缓缓蹲下身去,伸出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棺材板,然后压低声音对着躺在里面的朱高燧轻声细语道:“赵王爷啊,臣心里明白您此番前来京城究竟意欲何为。不过呢,依臣之见,目前于您而言最为妥当的法子便是与臣一同将这出戏完美地演完。否则的话,无需陛下亲自出马,光是这些威猛雄壮的虎贲将士们,就能把您剁成一滩肉酱。到那时,您在后世人眼中恐怕只能落得个大战前夕扰乱军心的骂名。因此,还望您深思熟虑一番。倘若您乐意同臣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请您轻敲两下棺材,届时臣自会放您出来。” 待我言罢,不过短短一两秒的光景,棺材内竟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击声。至此,我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踏实落地。无论事先的谋划布置如何缜密无缺,总归还是存在一些难以掌控的变数。而今总算一切顺利,计划圆满达成。 我站起身来,对着周围的人群开口:“各位!这名勇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如今就躺在棺材里面。接下来就是我们见证大明勇士的时刻!” 话音落罢,我便将棺材板掀开,里面的朱高燧。也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拿出手挡在自己的脸上。周围的将士们以及台上的领导层,都伸长了脖子,企图看清楚里面究竟是谁。 “赵王爷赵王爷!这是属于你表演的时刻,赶紧起来。”,我悄悄的催促着朱高燧,他也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现在算是骑虎难下。干脆心一横站了起来:“臣朱高燧参见皇上!” “赵王叔?!”,朱瞻基的双眼瞪的老大。嘴巴不自觉的张开,整个人仿佛宕机了一般。而在他两边的张辅郑亨则是面色如常,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台下的将士们更是惊讶的不行,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大战,竟然皇帝汉王赵王尽数出征,这阵仗也太大了! 我给郑亨使了一个眼色,眼神中传递着明确的信息——提醒朱瞻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失态。郑亨心领神会,立刻轻轻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将他从震惊中拉回到现实。 朱瞻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聚焦到朱高燧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恢复镇定,然后用威严的语气说道:“赵王叔快快平身,朕记得您曾对朕说过,此次回京乃是为了太宗文皇帝以及先帝扫墓之事。那么,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朱高燧知道,如果此刻不能表现得义正言辞,恐怕今天就是自己声名狼藉、一败涂地的时候了。于是,他迅速拱手施礼,开口回答道:“臣叩见皇上!臣此次回京,诚然是因为对父皇和大哥的深深思念之情。然而,当臣抵京后,听闻大军即将北伐,又得知皇上您亲自率领军队出征,臣实在不愿独自留在京城,坐以待毙,只盼着能亲身投入战斗,为国杀敌。 这些年来,臣曾多次追随太宗文皇帝出征漠北,对战场可谓熟悉至极。如今,臣渴望再次披上战袍,冲锋陷阵,不仅是为了保卫国家,更是希望能守护在皇上身边,为陛下尽一份微薄之力。臣深信,若父皇和大哥泉下有知,亦不会责怪臣此举。恳请皇上恩准臣加入北伐大军!就算做一名马前卒,虽死不悔!” 朱高燧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坚定与忠诚。他的目光坦诚而炽热,似乎在向朱瞻基展示着自己的决心和勇气。一时间,整个大军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众人皆在默默观察着这场君臣之间的对话。 要不说历史的朱高燧即使掺和了这么多谋利的事情,最后还是落了个善终呢。瞧瞧别人这些说话的语气,动作,姿态,仪表。如果不清楚这个人的为人的话,我敢保证99%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正义,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正人君子安在他身上丝毫不为过。 “赵王爷,您说的有点儿太正义了哈,这是皇上出风头的时候。您把您自己形容的这么深明大义,岂不是想抢皇上的风头?”,我微微垂首,轻声向朱高燧低语几句后,再次抬头,毕恭毕敬地朝台上的朱瞻基抱拳施礼道: “启禀陛下,赵王爷此番言论可谓赤胆忠心,满座诸将皆已耳闻目睹,微臣听后亦深感敬佩不已。像赵王爷这般忠肝义胆之人,理当受到奖赏,且必须重重有赏!微臣斗胆建议,恳请陛下恩准将赵王爷纳入微臣帐下,封为千户。虽然赵王爷甘愿充当一介小兵冲锋陷阵,但其身份尊崇无比,赐予千户之位,不仅能够彰显赵王爷的崇高地位,同时也可满足赵王爷亲身杀敌报国的愿望,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此外,微臣还恳请陛下赏赐赵王爷一幅笔墨——身先士卒,以此作为对赵王爷的嘉勉与激励。赵王爷并不贪图金银财宝,所欠缺者,乃众人之认同。正如赵王所言,他不愿凭借皇室之名受人敬畏,而期望通过自身功绩赢得众人敬仰。” 对于朱高燧,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尤其是听见杨荣,杨士奇给我科普的他曾经所做出的那些谋逆行为,以及他这次回到京城所想要做的这些事都任务。对他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甚至有一丝恐惧。 能够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损害别人的名声,为此更是不惜自己全家灭族,被这种人记恨上,后果很严重的。而我很不幸已经将他得罪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才给朱瞻基建议将他纳入我的麾下,而且我只能在这个时候说。因为在这种场景下,朱高燧骑虎难下,如果不答应附和我的这个请求的话,他估计得引起众怒。如果放弃这么好一个机会的话,私下里给朱瞻基建议,就算朱瞻基同意,朱高燧也会想方设法改变的。 再让朱瞻基在大庭广众之下赐给他一个身先士卒的名号,更是将他整个人架了起来,到时候他小小的一个千户。只需要在作战之时将他派往最前线,他周围的将士们都知道他最喜欢身先士卒。 嘿嘿,到那个时候,他是不想在最前面也得硬着头皮冲。被这么多将士们关注着,如果他敢后退一步,迎接他的便是唾弃和逃兵的头衔。大明皇亲成逃兵了,被督战队斩杀了,大家非但不会说朱瞻基的闲话,更会夸赞他为了国家大义灭清是个圣君! 而要是朱高燧硬着头皮往前冲的话,我也相信他绝对活不了几次,被敌人杀了,那能怪谁呢?怪他自己实力不济,运气不好。 这就是我对付朱高燧的一揽子计划! “胡闹,赵王殿下乃是太宗文皇帝血脉!岂能职位屈居你的身下!皇上,老臣觉得赵王殿下至少也应封为亲卫将军,护卫中军而不是冲锋陷阵!” 郑亨对我怒目而视,随后给朱瞻基建议到,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眼睛的小动作,俗话说人老成精,我绝对敢保证他已经在顷刻之间洞悉了我这一套计划,如今看是在反驳我,实则是逼迫朱高燧赶紧表忠心,不然他之前讲的慷慨激昂,如今畏畏缩缩,怕是没有好下场。 郑亨的话音落下后,军队之中顿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那是士兵们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的声音。显然,郑亨的一番言辞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让这些将士们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不得不承认,这些老家伙们在扰乱人心方面确实颇有手段。 朱高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他立刻站起身来,高声说道:“皇上,臣愿意与众位兄弟一同浴血奋战于沙场之上!恳请皇上恩准!”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我却注意到他在说话时紧紧咬住牙关。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居然敢跟本少爷耍心眼? 朱瞻基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视着台下众人的神情,最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随即拿起笔,在纸上挥毫泼墨,写下了\"身先士卒\"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他亲自走下台阶,将这张墨迹未干的纸张递给朱高燧,并说道:“赵王叔,您此番表现颇具祖父之风,实在难得!朕定当为您撰写传记,彰显天家之血性!” 朱高燧的事情落罢之后,各位领导人又进行了长篇大论,直到中午,才宣布大军启程。而我则是被张辅郑亨二人叫到他们的帐篷里。 “小子,你确定要这么做?你可要知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害死了大明一个王爷,对你来说终究是不好的,如今你的前途一片坦荡。自己可得想清楚。” 张辅一见到我,便毫不留情地对我大声呵斥起来;郑亨也是一脸阴沉,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两位大人,小子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皇上可是立志要成为千古圣君的人,他的双手绝不能沾上自家人的鲜血。然而,赵王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任由这种危险继续存在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郑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对张辅说道:“罢了罢了,英国公,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嘛。这孩子也算得上是忠君报国了。等到赵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两个老家伙就豁出去,用这把老骨头给他奔个好前程吧。” “两位老大人不必如此悲观,朝中还有两位杨大人会支持小子我的。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小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好吧,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保住小命要紧。” 随后我们三人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大军开拔行进速度很是缓慢,尤其是几千火炮兵,拖着几百架红衣大炮,纵然有数不清的民夫及辅兵一同推进,可行进速度依然不容乐观。 而五军营的弓弩手和重甲步兵一日也不能行进太久,虽说此时将士们都只是身披轻甲,但毕竟只有两条腿。本来想着现在大明王朝国势强盛,骏马数量众多,如果用马来载人前行,速度肯定很快,但马多了粮草供应就会跟不上,而且消耗极大,因此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方案。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们最终决定由我率领两千名火铳兵、两千名重骑兵、两千名弓弩手以及四千名重装步兵共计一万兵力,率先火速行军到开平一线。 从开平城周边方圆数百里的各个卫所中调派而来的军马,再加上我们这支先头部队,总人数应当在五万左右。其余的,则是从全国各地调集来的精锐部队所组成的征北大军,加上开平五万人马总计十余万之众。 等我们这批先头部队抵达开平后,所有军队都将由朱高煦统一指挥调度,而我也顺理成章地混了个副统领的职位,协助朱高煦管理军队,一直等到全军会合为止。 虽然名义上是说让我协助朱高煦管理军队,但实际上却是想让我时刻盯着朱高煦,规劝他不要肆意妄为,更不能随意率领数千或上万的人马外出征战。我心里很清楚,以朱高煦的性格,我肯定是劝不住他的,说不定还会被他拖着一起出征。然而,张辅和郑亨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想法,直接敲定了这些行程安排后,就一人一脚把我踢出了帐篷。 遇到这两个老无赖,只能算我倒霉。不对,似乎自从我来到大明,遇到的老头都是些流氓…… 在愤愤不平了许久之后,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紧接着,我让叶青整理好我的行李装备,然后赶往中军大帐,向朱瞻基索要调兵令牌。朱瞻基简单地鼓励了我几句后,便爽快地将调兵令交给了我,并下令让后勤部全力支持我们。 第60章 故事或者是真事 对我来说,这次行军也算是我第一次自己当首领,所以我不停的在熟悉相关事宜,多次检查军士后勤均未出错之后才下令拔营,我的亲兵侍卫也很给力,基本上没让我操太多的心,就这样,我们一路急行军,两天时间不到便已经走了大部分路程。 “报告将军!斥候急报,前方数里之外出现了鞑靼骑兵踪迹!” 这天我正跟朱高燧互相扯犊子的时候突然听见叶青来报,我伸手要来一份地图,粗略查看之后发出疑问:“如今我们不过百里路程便至开平城,鞑靼部如今不管哪股势力都应不敢深入此地吧,叶青,你确定斥候所报准确?” “还请将军原地等候,标下再驱斥候前去探寻便知。” 叶青说完也不管我如何,直接给了我个帅气的背影便消失在营帐里,我不禁嘟囔:我这大将军怎么看起来气质还没有一个亲兵头子厉害? “李将军不愧是少年俊杰,就连手下兵士都调教的如此铮铮,本王甚是佩服!” 就在我跟自己对话的时候,朱高燧那阴恻恻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转头一看,朱高燧一脸谄媚之色,正对着我拱手说着,我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真是一副标准的奸臣相啊。 “赵王爷客气了,我就是个下苦力的,不值得如此夸赞,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以为我再笼络军心欲图不轨的话,那就不美了。” 我并不想跟朱高燧有过多的交流,在我看来,这个人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我没有必要浪费表情在他身上,不过朱高燧倒是不在意我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依然咪咪笑的靠近我继续开口。 “李将军,本王入京只为给父兄守孝,为何莫名之间就被将军下手,设计将本王虏至此处,本王是万般不解,莫非是需要本王做什么?还请将军明讲,本王只要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原来如此,我就说出征以来朱高燧没事就在我面前像个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搞了半天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他为啥被弄这儿来了,不过也怪我,大军出征之后我根本没时间猜测他的心理活动,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如今战场的局面。 “嘿嘿,赵王爷,您给什么父兄守孝那一套说辞骗骗皇上就行了,没必要连我们也骗啊,显得你多虚伪。如果您对我们也是这一套说辞的话,那我们也没啥好说的了,我还有事,您自便嗷。” 我说罢直接甩袖准备出营帐看看前方斥候的消息,开平城后方出现敌军踪迹,这不是个好消息,我一时间无法判断这波兵马到底属于哪一方的势力,这让我心中悬吊吊的。 “别别别,李将军为人豪迈,快言快语,那本王也不含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吧!” “哦?我倒是洗耳恭听,赵王爷请讲。” 朱高燧涨红了脸蛋,眼睛睁得老大,说话磕磕巴巴的,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倒是让我起了兴趣,虽然我知道他入京到底所为何事,但是我就是想看看他如何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敢保证,他的解释绝对又是其他的借口,毕竟要是如实说的话,他的脑袋怕是现场保不住了。 “本王说了,李将军可不许笑话,也不能透露出去。” “那是自然,赵王爷但讲无妨。” 朱高燧清了清嗓子,又擦了擦额头,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过在我看来就只是小丑的表演罢了,有时候动作越多,装的成分就越大。 “此事说来话长,文皇帝还在时,本王负责北镇抚司,天天主要任务就是纠察不法之事,还有暗杀北元余孽的探子,就这样天天走街串巷的,有时候出任务受点小伤,就附近找个医馆随意包扎即可。 有一次受伤偶然找到个医馆包扎时,给我包扎的是一位小姑娘,李将军,不瞒你说,本王的妻妾皆是文皇帝所赐,对我来说,并无感情,可看到这位姑娘第一眼的时候,本王便移不开眼睛了。 待本王回到北镇抚司之后便差人打探此女子消息,可结果让我头大不堪,这女子身份竟然是当初的靖难余孽,父母在靖难时被文皇帝杀了,她是趁皇城混乱之时逃走的,如今做了个假身份返回顺天府,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文皇帝。 得到此消息之后本王彻夜难眠,一方面她的身份对我来说难以接受,但是另一方面我是真的对她难以忘却,所以我当即把所有调查她身份的人都杀了,彻底封闭了她的身份问题,在随后的日子中多次尝试着跟她接触。 随着接触时间越来越多,她也逐渐对我放下了戒备,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锦衣卫小旗,还不止一次的劝我离开锦衣卫这个是非之地,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担心我,本王也是找准时间顺势对她表达了我的心意,在多次被拒绝之后,本王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我用着假身份跟她过了一段时间的百姓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父皇还是知道了此事,同时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本王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不得不依照父皇的意思,狠心同她办了和离,这是我能保护她唯一的办法,父皇也承诺过,只要我不再跟她有瓜葛,可以饶她一命。 就这样,本王的爱情就如同水中月一般,终是空,但是我还是时常派人偷偷关注着她,不久之后传出了她怀孕的消息,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到了她的生产之日,本王不顾父皇的威压,乔装打扮成过街商贩,在她的门外焦急等待,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给本王生了个大胖小子! 对我来说,喜悦无可附加,就在我准备不管不顾前去认亲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北元的消息,随后我便被父皇带着出征漠北,之后父皇病逝榆木川,国丧之际我万不能做出悖逆之事,只得等待相认时刻。 皇兄上位之后,本王原准备等待洪熙二年之时找皇兄求个恩典,让孩子认主归宗,可皇兄一年不到的时间便跟随着父皇西去,这下子又成了国丧,我又只得忍耐,对母子的照顾只有派人悄悄的送些钱粮而已,妻儿不能相认,这让我万分痛苦,但我没办法啊! 本王那大侄子登基之后我被一道旨意发配到封地,手中的权力几乎没有了,也没有了手下,回到封地之后更是直接断掉了母子的消息,我只有等新朝的第二年再上书求恩典。就这样我又苦苦盼望了一整年! 前段时间我听到北方鞑靼在二哥手上吃了打败仗,我一寻思这个机会朝廷不管怎样肯定是要抓住的,按照我那大侄子的性格指不定会跟父皇一样来一场亲征,所以我等不住了,决定要在大战之前给她们母子一个名分,为了稳妥起见,我乔装打扮,私自从封地潜入京城,想看看如今京城的气氛以及母子的状况怎么样。 但是当我回到京城之后,却发现妻儿所住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了,四处打探之后我得到了个晴天霹雳,她们母子在我回到封地之后便莫名其妙的牵连进一场刺杀案中,被斩首了,斩首之后甚至没有人为她们收尸!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我甚至连我孩子一面都没有见过,在嫁给我之后,我们都互相承诺,我辞去锦衣卫的差事,她也不会再做危险之事,当时尚可如此,孩子出生之后我相信她更不可能牵扯进什么谋杀案! 我要给她们求一个公道,所以我最终决定以为父兄守孝为借口,回到京城,查清此事,大丈夫有所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咳咳,我没想到朱高燧啪啦啪啦给我讲了一个老长的故事,一时间让我摸不着头脑,原本心中一系列嘲笑他的话哽在嗓子眼,半响之后我才开口:“赵王爷讲的这个故事可真是跌宕起伏,可歌可泣,我都不自觉的沉浸在其中了。” “呵呵,本王也希望这只是个故事,那样的话本王就不用背负如此仇恨了。”,朱高燧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了起来,我抬头一看,之前一副谄媚样子的朱高燧此刻竟然已经红了眼眶,我虽然在杨荣杨士奇的言语下已经对他此次进入京城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但是他现在的样子让我心中不禁打开了一个缺口。 “那,赵王爷,此次回京之后,杀害您妻儿的幕后黑手,可否心中有了猜测?”,我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有干巴巴的问了个烂问题。 “呵呵,李将军,这个时候说此事已经晚了,本王都被你们拉到前线来了,就算知道了凶手是谁,我也没有办法报仇,其实凶手是谁本王早有猜测,可是那又怎样呢?本王没有机会手刃他,甚至连见他一面都难得,我只能把这个仇恨揉碎了,吞进心里,就算再痛,再苦,我也只能强装笑着,对他鞠躬拱手说一句:陛下万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奈和悲哀,嘲笑这命运的捉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平静内心的波澜。 不过他的言论让我悚然,话音刚落,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冷汗从我的两鬓瞬间流了下来,这话基本上是指名道姓的说朱瞻基是杀人凶手了,这要是被什么监军之内的听到了,我估计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我给朱高燧使了个严肃的眼神,随后松开他,快速的跑到门口观察了一下,幸好,营帐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返回帐内,拉紧门帘之后严肃的对朱高燧开口到:“赵王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当今陛下是雄主,怎么可能做此等事,切莫乱讲,要是被有心人听去,那可就闹大了,今日所讲我权当没听到,万不可出现下次了。” 朱高燧点了点头,随即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样子:“李将军是个实在人,本王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别了吧,您这朋友我交了害怕随时掉脑袋,现在先把这些放下吧,前方战事要紧,您既然来到了军中,我还是希望您能尽一份力,之前所说的什么冲锋陷阵就不必了,您此次就与我一起吧。” 朱高燧对我的安排表示满意,点了点头,谁也不愿意好不容易到了特权阶级却还要上战场最前排拼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前方探查的斥候传来了最新消息,在我们前方大于十五里的地方确实有一队鞑靼的骑兵部队,人数大概在一千人左右,但是具体不知道是哪一派的,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安排叶青从大军中拉出500重骑,随我一同前去对阵。 我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战场小白了,这一年多的时间进行最多的就是身手训练以及战阵训练,虽然张辅郑亨两个老东西总是笑话我的武功跟个麻风病人一样别扭,但是我在实战演练中已经可以自认为是一员及格线以上的将领了。 将军对阵,要的就是气势,而且对我来说,一千多的敌骑,其实我们只需两三百的重骑便可轻而易举的击溃他们,我只不过是想在第一场对战中多加个保险,也是给大军涨涨士气罢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在侍卫的帮助下披甲提刀跨马站到了五百重骑的最前面,我看着这一群斗志激昂的虎贲之士,心中甚是满意,这群铁骑就是我叱咤漠北的基本盘,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兴奋到扭曲的脸,我微微颔首,随即抽出手中的军刀:“弟兄们!这一战,本将军没什么好说的,杀一个,是基本,杀两个,晚上吃肉,没见血的,自己滚到伙房去当厨子!” “哈哈哈!”“哈哈哈”“将军,杀三个怎么办!” “杀三个也去当厨子!他娘的,不懂给兄弟分享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是谁说的,站出来,本将军好好批评你!” 面前的铁骑们都笑得不行,看来我这一套战前放松的方式还是深得他们认可,玩笑过后,我对旁边的叶青点了点头,叶青随即让另外一个亲卫举起了一面大明的军旗,将士们随着这面军旗的树立也逐渐没有了声音,剩下的则是一片肃静。 我没再说一句话,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马也跟着我的脚步动了起来,马蹄声逐渐从清脆变得沉闷,军旗也飘荡的越来越剧烈,战斗,我们来了。 第61章 拼杀,入开平 “将军!您看,前面便是那队敌军了!” 我们不过前行了几分钟光景,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草坡下盘踞着一大群的鞑靼骑兵,此时他们已经从我们移动的声响中察觉到外军来犯,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提刀上马,见到我们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开始冲我们发起了冲锋。 “嘿!他娘的还敢先动手?老子给你脸了!全体都有,跟老子冲!”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同时双腿紧紧夹住身下的马匹,这匹马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开始加速奔跑,向着前方的敌军疾驰而去。 身后的铁骑们见此情景,纷纷效仿,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发出阵阵怒吼声,仿佛要将敌人撕裂一般。其中有些狗东西特别显眼,他们试图超越我,想要成为这场战斗中的英雄,夺得头彩。这些人似乎已经被战斗的热情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我们如同一群疯狂的战士,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敌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敌骑们措手不及,他们原本整齐的队伍开始出现混乱。有些人惊恐地尖叫着,有些人则试图逃跑,但却被自己的同伴绊倒在地。 对手未战先怯的狼狈样子让我们更是兴奋,顷刻之间,两军便碰撞在一起,刀剑铁甲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着双方兵士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胯下的战马嘶鸣着,踏动着泥泞的大地,溅起一路泥浆,喊杀声,惨叫声汇聚成了一片另类的交响乐。 我手中的长刀已经被砍出了好几个小的缺口,腰侧在厮杀中也不慎被人砍了一刀,幸亏我穿着重甲,除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之外并无大碍,不过这倒是激起了我的血性,眼中杀意更浓,调整好战马的方向之后又冲入人群中手起刀落,又是几个敌人落下马,生死不知。 正在我杀的起劲的时候,旁边的将士们在战斗之余竟然开始抱怨起我来:“将军,您不是说一人只能杀两个吗?您杀了这么多,您是不是也得去伙房当火头军啊!” 我侧刀又劈倒一人之后破口大骂:“老子是将军,难道还要让老子给你们做饭吃?!他妈的倒反天罡!” 我们知道此次战役会很容易,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敌军在我们冲锋之前便已经军心涣散,战斗更像是砍瓜切菜,我感觉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战斗便已经结束了,我们这边竟然一人都没有死,除了几十个重伤之外,大部分人都只是轻伤,让我啼笑皆非的是很大一部分轻伤的人都是在准备下马杀敌的时候,一下子没站稳,崴了脚...... 将士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把逃跑的俘虏抓回来,我则是站在一旁欣赏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这是我实际上第一次带兵真正作战,这个成绩完全可以算是满分,我当然需要好好的自夸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战场便已打扫完毕,将士们把武器盔甲马匹都集中在一起,我吩咐了几个将士回去通知大军启程,我们在这里等待大军前来汇合,再将战利品交给后勤民夫收整,而我现在最重要的则是审问俘虏了。 “跪下!”,叶青押着一名看起来甚是健壮的鞑靼人到我面前,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腿上,这个鞑靼人顺势倒了下去,可是他还是抬起头一副不服的样子,我也不跟他客气,一刀鞘扇到了他的脸上,一下子他就老实了。 “你好啊,外国朋友,看来我们首次见面好像不太友善,你要是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要是你不配合的话,嘿嘿,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满清十大......不对,大明十大酷刑。哈哈哈哈!”,我敢肯定,我现在得瑟的样子跟电视剧里面的坏人不敢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是十成十的像。 叶青见这个鞑靼人还是不说话,直接拽住了他的脑袋狠狠的往地上磕了一下,一瞬间这个鞑靼人的脑门上就冒出了大股的鲜血,同时肿起了老大一个包,就跟电视剧里面的寿老人一样。 “你说不说?再不说本将军又要棍棒教育了哈!”,被收拾了一下之后他竟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想到他这么有骨气,又给叶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叶青也不含糊,又给了这鞑靼人一套组合拳,打的是越来越起劲,都给我看手痒了,然后单打变成了群殴,我一边打一边问他到底说不说,可这人硬是一声不吭。 我看这样子不行,又拿了根棍子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就在我拿棍子的间隙听到了他的哀嚎:“别打了好汉,别打了!你们光是叫我说,我说什么啊!你们倒是问了我才知道说什么啊!!!” .......现场除了这个鞑靼人的哀嚎声,似乎陷入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寂静当中,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间好像只过了一秒,又似乎过了半个世纪,我终于朝着叶青机械的开口到:“叶青,我刚刚没问吗?” “额...您好像是没问啥具体的事,光在让他说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叶青都是你不对,你怎么不知道提醒我一下,还不赶紧把这位朋友扶起来,看看,看看,你把别人嘴巴都打歪了,你下手怎么这么重,万一把朋友打的说不出话咋办!” “将军,他的嘴巴好像是您打...” “嗯?!” “是我打的,将军,标下错了。” 这才对嘛,不给上官背锅的下属不是好下属,这个鞑靼人被叶青扶起来之后,我一边搓手一边尴尬的笑到:“嘿嘿,朋友,本将军刚刚有点急了,不过你这也都是皮外伤,男子汉大丈夫的,你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好了,跳过这个小插曲,本将军问你,你们是鞑靼哪个部分的,是阿鲁台手下还是失捏干手下,又或者是中间的那一派?” 只见这鞑靼人思考片刻之后才开口:“你们明廷为何出兵入我漠南?莫非是想掺和我们与瓦剌的圣战?!” 哦,看来他不属于鞑靼投降派,不过他这个答案我还是不满意,手下败将还有资格反问我?倒反天罡,所以他那本来就不忍直视的脸蛋又跟我的巴掌亲密接触了一下:“本将军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哪一派势力!” 俗话说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也是一样的,我一巴掌的效果分外的好,接下来他就像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的把所有信息都讲了出来,他这一队骑兵是失捏干的手下,这次来开平城以南是意图劫掠一些屯寨,因为害怕遇到开平城守军,所以才带了一千多人,以防两军相见人数不够打不过,好不容易悄悄成功绕到南边来,结果碰到了我们......这小子什么运气啊,这也太衰了。 不过从他身上得到的消息,我已经能猜出现在失捏干的造反派情况并不好,甚至可能很难,毕竟都开始深入敌后去找粮食吃了,这说明他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以最快时间吞并其余三股势力,或者至少把最富有的阿鲁台本部吃掉,不然的话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兵变,坍塌,整个势力荡然无存。 失捏干不是个傻子,我都能想到的东西,他肯定也早就想到了,所以我们这趟来的时间刚好,他肯定在不久之后便会发起新一轮内战! 一想到这些我心中又燃起了热血,你们这些草原人一定要使劲打啊,最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这样我就会离回到现代社会的时间又缩短一大截啦! 我们在现场等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大军便赶到了,毕竟大军启程不跟我们骑兵那么快,所以我也并未埋怨他们,辅兵和民夫接管了战利品和俘虏,剩下的我就没管了,我准备今天晚上全体到达开平城,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只有与开平城守军汇合之后才能完全应付后续发生的战事。 至于朱瞻基率领的三大营以及本部大军,就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了。按照行军速度来看他们至少还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到开平一线。 时间逐渐走向了傍晚时分,我也看到了远处的开平城已经亮起了微微的火光,同时有一小队人马正从开平城朝我们的方向赶来,不用猜,肯定是朱高煦。这老疯子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个一军之帅,行为做事都跟精神小伙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不过,在京城经历的都是勾心斗角,有时候想起在开平城的日子,啧,还真有点想念。 “哈哈哈哈!安如小儿,许久不见,还不来拜见你汉王爷爷!” 人未到,声已至,听到他这跟泼皮无赖并无二般的话语,我只有假装擦汗来掩饰我的尴尬,我旁边的朱高燧更是面如土色,已经提起缰绳似乎想扯到后面去,我哪能让他得逞,一手牵扯住他的缰绳,对他私语到:“赵王爷,您再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我们也算是袍泽兄弟,您这时候想留我一人面对您二哥?!晚了!给我在这儿站好!” 我低声训斥完朱高燧之后又抬头对着百步之遥的朱高煦喊道:“汉王爷!您看小子把谁给您带来啦?!您的三弟!赵王爷对您已经盼望已久了,赶紧过来!” “李将军,本王哪儿得罪你了?!如此加害于我!”,朱高燧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是我充耳不闻,现在我哪还有心思管你的死活,只要能让朱高煦今天晚上不来纠缠我,我什么都能出卖,哈哈哈。 当朱高煦骑着马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核桃大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住了朱高燧,随后手中的马鞭就跟朱高燧来了个亲密接触:“你这厮来此地干嘛?又想挑起我跟瞻基的不睦?给我滚远点!” 被打了一鞭子的朱高燧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我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恶劣到如此地步,在我的想象中,就算达不到兄友弟恭,也至少要堂前假睦吧,但现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但不管怎么说,朱高燧也是大明的赵王爷,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辱。 “汉王爷,您这是干什么?人家赵王爷这次可是专程赶来战场,只求能在沙场上奋勇杀敌,为国捐躯,成为一名纯粹的大明将士。您怎么可以这样随意鞭打这些一心报国的英勇战士呢!此刻他不光是您的弟弟,更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不应该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有硬着头皮站出来斥责朱高煦的做法,在场这么多人,我不能让朱高燧的面子丢掉,要是传出去对军心都是个打击。 “就他?满肚子的坏心思,朱家怎么出了个这种东西!” “咳咳,汉王爷,您之前的坏心思也不少......” “......哼,今日看在这小子的份上就饶你一次,你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坏心思,休怪我不留情!” 我一边对朱高煦拱手承情,一边眼神示意朱高燧赶紧撤退,我承认我错了,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刚刚就不拦着朱高燧了...说起来真是怪我。 接下来我率领的大军分批驻扎在开平城的四周,我作为主官,必须陪他们,直到最后一个帐篷落地之后,我才长抒了一口气,随即让火头军开火做饭,并且从城里调了一大堆的肉食,作为扎营第一顿,至于酒,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是在战场第一线,士兵是绝不能见酒水的。 忙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半夜,我跟朱高燧同时接到传令官通知,让我俩去朱高煦的将府报到。 我将甲胄卸去之后步行入城,在城门口碰到了早已等候我多时的朱高燧,一见到我他就苦着个脸:“李将军,您也看到了,我二哥对我那真是没啥多说的,动不动就是拳脚相向,本王真是被打怕了。” “赵王爷,要我说您这就是自己作出来的,当时圣上北上即位的时候您干嘛给汉王爷出个半路截杀的馊主意?现在受两鞭子已经算是便宜您了,古往今来对待造反的皇亲国戚,谁有当今圣上这么宽待?” 第62章 让我成为导火索 听完我的数落,朱高燧只是摇了摇头:“李将军,有些时候我们所做的事,不光是我们的意志,有时候我们已经刹不住车了,我们不愿意做,那么就会有一堆人推着我们做。” 这话倒是让我有了些明了,是啊,他们很多时候也代表着一群人的利益,果然,没有人是完全能靠自己的意志而活的。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对朱高燧的看法又稍微改变了一点,但是不能改变的是他之前还是做了很多不齿的事,就算他之前讲的故事再动听,今天表现的再委屈,也不能抹去以前做的坏事。 随后我跟他没有再继续交流,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来到了将府中,朱高煦一见到我,就一手臂锁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拖到正堂中间,一边手上使劲,一边咬牙切齿的说到:“你小子,本王将我的宝贝闺女送给你,你不要,转手让一个当御史的穷小子把我闺女祸害了,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王爷!王爷您先把手松松,小子要喘不过气了,您大人有大量,容我解释,解释嗷!” 我的眼睛已经能看到星星了,幸好朱高煦手松的快,不然我估计得背过去,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我才开口:“汉王爷,咳咳..真不是我故意把宁静小姐推出去的,宁静小姐一回京城,就跟于谦对上眼了,我完全是没一点办法阻挡,您看看这对男女,悄咪咪的就把终身定了下来,我都还想找他们麻烦呢!” 倒打一耙是我的强项,朱高煦又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随随便便三两句就给他忽悠的说不出话来了。 “岂有此理!宁静怎能如此放肆,小子,你别急,本王立马差人书信去京城让他们和离,让宁静同你入洞房!来人啊...” “别了别了,王爷,说实话别人也是郎才女貌的,互相又钟情,您何必棒打鸳鸯呢?再说了,现在指不定您小外孙都开始有形状了呢,还是别做这种坏事了哈,我的婚事不急,咱们现在先考虑目前的漠北局势,其他的后续再说。” 这老小子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好说歹说将他拦住之后,又说了一大堆话,这才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王爷,今日我们在开平后方不远处遇到了千余人的鞑靼失捏干部队,他们的目的是想劫掠粮草,这说明失捏干他们快撑不住了!” 我将今日战况以及俘虏讲的情况仔仔细细的给朱高煦复述了一遍,朱高煦首先把开平军队的斥候部队狠狠的责罚了一顿,然后表示非常赞同我的分析,随后我们又对接下来的军队行动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正事谈完之后朱高煦示意我可以先行离去,他们两兄弟私下有话说,我知道朱高燧的噩梦又要来了。 心里为他祈祷了一下之后,我不顾朱高燧对我的祈求之色,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一路回到了我的驻地大帐,虽然开平城内一直有我的住处,但既然我现在是大将军,那肯定是需要跟袍泽兄弟同吃同住的。 亲兵早就给我打了一大桶温水,我简单洗漱之后便瘫倒在床上,今天真的太累了,累的我就连身上的血渍都没擦干净,倒在床上片刻功夫就昏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士兵的操练声音吵醒的,不过昨晚我已经向朱高煦请了半天的假,因为我必须休息一上午才有精力,朱高煦虽然狠狠的嘲讽了我一阵,但还是同意了我的半天假期。 昨晚跟朱高煦商量的军队动向此刻又让我思考了起来,简单来说,我们现在兵强马壮,尤其是我带来的轻重骑兵更是给了开平驻军一支强大且快速的援军,所以在朱高煦看来,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就是主动出击,依靠骑兵部队的强大机动能力,穿上鞑靼服装,分批次高强度的侵袭瓦剌部,不需要消灭太多人,只需要引起他们的愤怒,让他们对鞑靼加大进攻。 至于鞑靼的四股势力,失捏干如今已经是破釜沉舟的局面了,而作为墙头草的新兴派,朱高煦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开始向瓦剌做起了武器生意,这下子不管是阿鲁台或者失捏干,都恨不得将新兴派分而食之,妄图倒向瓦剌的投降派现在已经被父子俩杀的差不多了。 最新消息总结来看,投降派无了,人员武器充入了父子两派中,如今阿鲁台本部人员最多,粮草最富,墙头草部人员一般,钱粮充足,失捏干部人员第二多,粮草见底了。 我们的目的就是让瓦剌攻击阿鲁台部,同时派人去草原散播消息,使失捏干部对墙头草部发起进攻,等他们都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大军全面进场收割,一举歼灭。 我们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候,如果突破了这个时间,草原的冬天会让我们功亏一篑,所以我们的时间很急迫,这让我残存的睡意全部消散了,一个鲤鱼打挺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出门找到了正在巡视军队的朱高煦,问他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去草原看看敌军底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朱高煦对这个有挑战性的任务并不感冒,让我一边玩去,别耽误他练兵,我才猜中他的想法,他自从跟随朱棣老儿最后一次北征之后就再也没有自己带过这么多的兵了,现在一时间看到这么多的兵马,心里指不定多痒痒。 既然他不去的话,我就也准备算了,毕竟没有朱高煦保驾护航,这一趟的危险系数还是很大,可下一秒他便指派给我了一个人:“那啥,你把朱高燧那小子带上,他久疏战阵,刚好你带带他。” ......我就不该嘴欠去提这件事,让我带着朱高燧去侦察,万一他狗日的对我怀恨在心,潜伏的时候故意暴露我,或者用其他方式来报复我咋办,但是朱高煦那一副不容拒绝的话语,我又不敢反驳,想到自己给自己讨了个烂差事,我真想抽自己几巴掌。 见到朱高燧的时候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原来看起来还有几分英俊的脸蛋现在变成了一个猪头,又红又肿的,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便抬起手指着我,才嘶吼了一个字,就疼的呲牙咧嘴的,不得不放弃辱骂我的举动。 我的嘴角如今已经疯狂的往上翘,压都压不住,我强绷着嘴皮,拿起水带准备战术性喝水,但水才进口中就忍不住喷了出来,朱高燧看我这般嘲笑他,强撑着身体朝我扑过来准备掐死我,以扞卫他大明赵王爷的尊严,可惜速度太慢,力道太弱,被我轻松躲去。 “赵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李..安..如,你他妈说的袍泽兄弟呢?手足之谊呢?!卖老子,你他妈不得好死!” 我自知理亏,干脆不接他这话茬,直接开口:“汉王爷安排您跟我一块儿去草原深处探查,现在收拾好行装赶紧出发。” 通知完之后我赶紧从帐篷溜出去,果然下一刻里面便传出了一阵骂我的言语,周围执勤的军士们都是难掩笑意,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嘲笑我,不过我现在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抓紧时间吩咐叶青挑选几个会说鞑靼话的战士全体穿鞑靼衣服上轻骑,再给我找一套鞑靼首领穿的衣服。 一刻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我、战损版朱高燧以及叶青率领的护卫一共十二人,低调的从侧城门出发,朝着北境出发。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等待大军全至会更稳妥一点,但是我每每想到我们的最佳时间只有月余出头之时,心中便急不可耐,这事可出不得差错,这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快速回到现代的大事! 所以我今天决定不光是侦察,还要给他们一点兴奋剂,加快战争进程。 我们一行人匀速行进,一直到天色渐暗,终于让我们寻到一处鞑靼部落处,看起来规模不太大,约莫只有百户左右,但是整个部落的武装特别的齐全,一看就是战斗部落群,我们运气不错,当晚就能做正事。 全体下马后,我们迅速将马匹藏好,然后趁着夜色慢慢地向部落边缘摸去。一路上,我不禁对这些鞑靼人的警惕性感到十分惊讶。这里竟然只有寥寥数名巡逻人员,这让我心生疑惑。难道他们真的认为没有人能够在大漠深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吗?还是说他们过于自信,认为自己的势力强大到无需担心被偷袭呢?无论如何,这样松散的防御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想到这里,我心中暗自庆幸。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进行潜入敌营了,但这种情况下还是会感到紧张,而我旁边的朱高燧看起来就比我好多了,不得不说,在皇家长大的就没几个是真正的草包。 我对叶青做了个潜入的手势,他点了点头,随后悄声跟后面几个兄弟谋划片刻之后,一行人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营帐内,而我和朱高燧则是在黑暗处望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个被捂住嘴巴的鞑靼人就被押到了我面前,将士们将利刃架在他们脖颈上,低声询问着信息。 没想到我们竟然如此幸运,这次遇到的鞑靼武装竟然隶属于失捏干麾下!更让人惊喜的是,失捏干的营地离这里不足百里之遥。既然失捏干犹豫不决,无法确定到底是该先攻打阿鲁台还是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那么就让我来替他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吧! 想必他会感谢我的,既然收集到了想要的信息,那么这两个俘虏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我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他们一人一刀,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两人,现在对我来说,杀几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敌人,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兄弟们,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冒充鞑靼那一批墙头草,在大营里潜行杀一些人,不用杀多了,也不能全杀,最好杀一批,伤一批,在动手的时候假装聊天,透露出你们的身份,同时透露出你们倒向了明军,接下来大明会全力支持你们夺得鞑靼王位,今天晚上对这个部落动手就是为了给明军看看你们的实力,这些信息一定要让那些受伤的人知道。你们懂我的意思没?” 在确认众人都对任务有了清晰的理解后,我们便开始分散行动,每两人一组,准备展开暗杀行动。然而,由于我身边还跟着战损版的朱高燧,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由我来负责最后的放火工作。毕竟,失捏干的营地距离我们并不远,一旦夜晚他们看到自己势力的方向出现火光,必然会派人前来查看。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今晚成为鞑靼内部全面开战的导火索。 帐篷周围闪烁着火光,同时也闪烁着忽大忽小的人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我和朱高燧坐在营帐内,焦急地等待着兄弟们的消息。然而,我注意到朱高燧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层烦躁情绪,这让我有些困惑不解。 \"赵王爷,您为何如此焦躁不安呢?难道您认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朱高燧连忙摆手否认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感到有些烦闷罢了,并无大碍。\"他的回答虽然看似轻松,但眼神中的焦虑却难以掩饰。 看着朱高燧的神情,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虑。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在这里伺机报复我吧?想到这里,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毕竟,我从京城到开平,可是不止一次的卖过他,而如今身处这样的环境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两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已,明明是入秋的天气,可我们两人硬是浑身都是汗水,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 第63章 战争与人性 “李将军,本王平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朱高燧终于还是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一说出口我心中就被吓了一跳,莫非你准备在此刻对我发难? ”赵王爷,我们两个也是接触了这好几天的时间了,虽然在处理你跟汉王爷的事情上我确实有点不妥,但是我对你肯定没有坏心思哈。“ 我声音略带颤抖的回复了朱高燧,随之就是长久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营房内传出了嘈杂的声音,我知道我们的人被发现了,我跟朱高燧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到:“你可不能丢下我!”“你可不能卖我们。”...... 尴尬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蔓延至全身,原来我们互相提防了半天,结果都是怕对方出卖自己,忍不住的抠了抠后脑勺,企图缓解这种气氛,最终还是朱高燧先开口:“嘿嘿,李将军,原来我们都在互相提防啊,不过想来还是本王的不对,才导致李将军的不信任,还请李将军不要怪罪。” 朱高燧把问题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我也赶紧接上话:“哪里哪里,全怪我之前对赵王爷太过苛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我们逃命要紧,回到大本营我向您摆酒赔罪。” 快速处理完我俩的误会,没有了后顾之忧之后,我也把目光放向了前方的大片营帐,叶青他们此时已经从各个帐篷中冲了出来,正在往我们这里狂奔,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大群的追兵,不过叶青等众人神色并未慌张,反而是一副痛快畅怀的样子,这群杀才今天还真是玩爽了。 我从背后拿出弓箭,张弓搭弦,对待即将到来的战斗严阵以待,不过我们肯定不能和他们直接冲突,人数差距太大了,我们只能且战且退,万万不可被他们缠上,朱高燧也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也强撑着握紧他手中的御刀,准备掩护我们的兄弟。 随着箭矢一支一支的飞射出去,对面的鞑靼人也随之倒下,不得不说,我现在对冷兵器的使用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了,不会再成为团队的拖累,这种成就感让我射箭的速度愈来愈快,对方也发现了我这个威胁,追击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了下来,给了叶青他们逃跑的空间。 片刻之后叶青等人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没什么好说的,趁着敌军脚步未至,我们且战且退,同时叶青他们也冲着追击的敌兵唧唧哇哇的喊叫着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能大概猜到内容,无非就是一边表明我们的假身份,一边肆意嘲笑着他们。 “叶青!不可彻底激怒他们,只需勾引起他们的怒火即可,赶紧撤!” 因为我们的弓箭对鞑靼人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他们不敢轻易靠近我们,所以我们的撤退非常顺利。然而,就在这时,朱高燧却突然停下脚步,伸了一个懒腰。这个举动让我有些无语,毕竟我们现在正在撤离战场,他怎么还有心思做这种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朱高燧似乎已经完全信任我,知道我不会抛弃他。自那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放松起来。 当我们且战且退到达藏马地的时候,敌军竟然已经被我们杀了一小半了,剩下的部队一部分选择返回大营,估计是害怕我们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有一部分继续追击我们,他们的考虑正中我的下怀。我们在出发之时我吩咐他们每人都携带几罐火油,就是为了等待此刻。 叶青也算是个老行伍了,根本不用我吩咐,就开始安排大家把火油倾倒在地上,范围撒大一点,撒的均匀一点,大家也明白了我想做什么,飞快地将火油罐有秩序的砸到地上,一时间这篇草地上此处都迸溅着火油,我快速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我们翻身上马,快速撤退到后面不远处,等待着对方追兵的前来。 只见一个个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动作敏捷,步伐迅速,但却没有发现前方隐藏的危险。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个敌人在奔跑时突然滑倒,接着又有几个敌人也相继滑倒。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了我们事先倒满火油的区域。我心中暗喜,知道时机已到,转头看向身旁的叶青。 他早已准备就绪,举着一张弓箭,箭头燃烧着熊熊烈焰。我向他微微点头,表示可以行动。叶青眼神坚定地回应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箭矢射向前方。瞬间,那支带着火焰的箭头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准确无误地落入了那片充满火油的草地之中。眨眼之间,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火海,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战场。 火中的敌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非常的刺耳,仿佛要将我的耳膜刺破一般。这些声音充斥着绝望与痛苦,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然而,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任何一方能够轻易避免伤亡。 我自认为经过这么多的战斗,已经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面对敌人时,我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只为保护自己和同伴的生命安全。但此时,眼前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却令我震惊不已。火势熊熊燃烧,吞噬着敌兵们的身体,他们在火焰中挣扎、惨叫,令人毛骨悚然。这场景实在太过惨烈,即使我再怎么心如磐石,也无法无动于衷。 我的眼皮不自觉地开始跳动,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感,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着名的历史典故——诸葛亮火烧藤甲军。那时的他是否也面临过同样的困境?他是否也曾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过疑虑呢?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思考着这场战争背后的道德底线。我明白战争本身就是残忍的,但我们应该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避免过度伤害他人?我意识到,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平衡,既不能被同情心冲昏头脑,又不能失去人性。 我决定按照原定计划撤退,尽管内心充满矛盾,但我知道在战争中必须保持坚定。我告诉自己,每一个决策都是为了生存和胜利,而不是出于恶意或残暴。同时我也要在手下面前展示出刚硬的一面,不然会影响大家的军心。 其实火油的作用不光只是为了消灭敌军,更大作用是烧毁这一片的草场,这个时节草原非常的干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这么大规模的火焰,这个部落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脚点基本上算是毁掉了,这也是逼迫他们,促使他们破釜沉舟,与其他势力不死不休的争斗,现在不光是意气之争了,争的不光是统治权,而是生存权!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开平城外,守城门的将士们看到我们浑身血迹疲惫不堪的样子,非常的吃惊,由于我们出发的时候非常的私密,所以守卫大多不知道我们出了开平。 “将军!您怎么在城外?还搞成了如此模样!” 我心里暗自骂道,这些守城士兵真是没长眼睛!看着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们居然不知道立刻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反而还在这里问来问去。若是换作平常时候,我恐怕早就一鞭子抽到那家伙身上了,但现在我却需要借助他来传播消息,于是便强压下怒火,耐着性子对他说道:“这位兄弟,本将军昨天和赵王一起率领十名骑兵孤军深入敌境,袭击了失捏干的部队,用火油烧死了大批敌军的同时还烧毁了他们的草场,然后又急忙赶回来。现在大家已经疲惫不堪了,急需进城休整。请快点打开城门吧!” 我这一番话说的守卫眼睛里面直冒星星,一边指挥其他人给我们开门,一边滔滔不绝地表示着对我的景仰之情。 “对了,开平城从现在开始戒严,实施宵禁,城内城外多加兵马人手巡逻,所有人除了有出城手续之外,一律只准进,不许出,违令者斩!” “是!” 吩咐完之后我便带着一行人进入城内,其实这次深入北上,完全没有必要我亲自带队,随便安排人都可以,但我还是决定冒这个险。因为现在开平城的部队不光有原先的守军,也有我带领的先头大军,还有周围卫所集结过来的部队,人员复杂,而我要想完全的掌控所有的部队,那我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功。 毕竟军队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桀骜不驯的,如果我不能拿出让他们信服的成绩,他们是不会真正服从于我的指挥的,更别提听从我的调动了。所以,就算表面上听了我的号令,也会很大程度上出现“听调不听宣”的情况。因此,我只能选择冒险亲自领队,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军功,从而掌控军队。 大战即将来临,这种情况让我忧心忡忡。如果在战场上出现违抗命令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不得不冒险北上,亲自参与战斗来为自己赢得功绩。幸运的是,这次行动非常顺利,叶青他们表现出色,使得整个计划圆满完成。现在回到城中后,我必须尽快传播我的威名和凶狠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好惹。而城门守卫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任何消息只要守卫知道了,我估计一天之内全城都知道了,这样的话就可以向所有将士们展示我的威严。 至于为何要吩咐他们封锁城门,不许随意进出,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这其实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策,目的就是为了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被敌人察觉。如果我们不封锁城门,让人们自由出入,那么敌人就很容易得到消息,从而对我们造成威胁。而现在,通过封锁城门,我们可以有效地阻止敌人获取情报,保证我们的计划顺利实施。 而且,我们这次袭击敌营时使用的是假身份,这是为了加剧鞑靼内部的矛盾。毕竟,只有制造混乱才能更好地实现我们的战略目标。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风吹草动引起敌人的警觉。因此,我们需要采取措施来保护自己,防止敌人发现我们的真实意图。 此外,我还敢肯定,开平城内一定存在着鞑靼和瓦剌的奸细。这些人可能会将我们的消息泄露给敌人,破坏我们的计划。为了不让消息走漏风声,我们必须封闭城门,并在全城范围内实行戒严。这样一来,即使那些奸细知道了真实消息,他们也无法将其传递出去,从而保障了此次行动的目的不被破坏。 让叶青等人下去休息之后,我和朱高燧两人前往了朱高煦的将府将此次行动报告上去,朱高煦对我们这次的成绩也是分外的满意。 “做得好!”朱高煦看着面前的我和朱高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赞扬着我们的表现,并表示对我们的能力感到十分认可。接着,他转头看向了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期待。 “特别是你啊,居然想到了用火烧敌军这个法子,实在是精妙绝伦!”朱高煦赞叹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似乎对我的想法充满了赞赏之情,不停地夸赞着我的智慧和勇气。 听到朱高煦的夸奖,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满足感,但同时也感到有些惊讶。毕竟,我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会引起如此大的关注和赞赏。不过,这也让我明白,有时候一些看似疯狂或冒险的行为,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成果。这让我心里好受多了,有了朱高煦的背书,至少今天睡觉不会做噩梦了。 “呵呵,没想到本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早知道就该答应你一起去放火了。”朱高煦喃喃自语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懊悔之意。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不已。 看到朱高煦如此激动的样子,又带着满脸遗憾,我心中暗想,这老小子不会是白起转世吧! 第64章 行则将至 “行了,汉王爷,如果没啥其他的事儿,我就先下去休息了。赵王爷,您这边儿还有事儿吗?”我毕恭毕敬地说道。 朱高燧肯定是不想待在他这二哥身边的,听到我这一问,赶紧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了,想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慢着,小子,我这不成器的三弟这趟出去,你跟我说老实话,没惹什么事吧?”朱高煦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问道。 “二哥,我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在国家大事上面捅娄子呀。您还是得勉强相信相信我。”朱高燧赔着笑脸说道。 “哼,就你这阴险之人。还有和颜面让我等信服,小子,朱高燧要是有任何二心随时告诉我。来到了开平,万不可像你在自己封地上面胡作非为。要是做出任何不正之事,小心本王军法处置。”朱高煦警告道。 我知道朱高煦现在说的这句话也算是一个下马威罢了,都是亲兄弟。朱高煦也是真的担心朱高燧怀揣异心,暗地里搞一些麻烦出来,不好收场。 随后交代完一些闲杂事之后,我便带着朱高燧离开了将府。回去的路上,朱高燧倒是不停地向我致谢。感激我没有在他二哥面前告他一状。 我本来就没想掺和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把朱高燧弄到前线来这随后让他作为先锋死在乱军丛中,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是自从朱高燧给我讲了他京城那码子事之后,我心中多少有一点犹豫。而且在这次深入敌后搞破坏的事情上面,朱高燧也没怎么拖后腿,甚至愿意以寡敌众。大批敌军对我们的围追堵截之下并没有做出辱没汉家子弟的事。这让我对他的看法又相对改变了一点。 所以如今朱高燧在我的手上倒成了一件麻烦事。要是他不死在战场上吧,回去杨荣、杨士奇这两老不死的估计饶不了我。而且他万一平安回到大明之后,又会暗地里策划一些导致皇室这丑闻的事呢?如果严重的话,要是皇室因此出现问题,会不会导致大明内耗加剧,最后分崩离析?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 但若是让他死在战场上,我心里又有些愧疚。毕竟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里,朱高燧并未给我制造任何麻烦,在情况危急时也未曾想过借刀杀人,从私人情感上来说,他并未冒犯我。可现在,我却要将他置于死地,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安。 我不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担心朱高燧回去后会引发更大的风波,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似乎亏欠了他什么。这种纠结的心情让我无法释怀,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回驻地的路上,这矛盾的情绪一直影响着我的脑袋,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神经,让我痛苦不堪。我的步伐变得磕磕绊绊,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甚至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在京城那次生的一场大病,其实说到底原因似乎也跟现在差不多,都是因为个人与大局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 我平时是非常讨厌那些所谓的“圣母”的。尤其是在看电视、读小说的时候,只要看到书中或剧中出现那种拥有圣母心态的角色,我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认为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 在我看来,个人在大局上面所做出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忽视了大局,那么他必将受到所有人的唾弃和谴责。然而,如今这样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却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难以抉择。 当时我大病初愈之后,我还臭不要脸的,把自己比作龙场悟道的王明阳。如今看来此等举动倒是显得贻笑大方了,我没有勇气,也没有真正的魄力去决定某一件事情,不管是发生在我身上或是离我远远的。 纷扰的情绪侵蚀着我浑身上下的精力,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便觉得浑身乏力,口不能言,手不能取。随手从旁边哨点唤来两个执勤的士兵,让他们取出一辆牛车。我将自己的身体甩到后面铺满干草的板子上,就这样让牛车将我拖回住处。 日子大概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嘛,由于前几天我们深入敌后,将本就已经混杂不堪的鞑靼搞得愈加纷乱,导致这几天以来,整个鞑靼内部厮杀不止,其实达达的各派领导人也都不是笨蛋,有心之人可能也能想到。其中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或者是不对劲。 但是我们的这一介入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进行征战的借口。所以基本上不用我们再去串多或是离间。他们心中其实早就已经厉兵秣马,准备正儿八经的统一鞑靼了。 短短几天时间,曾经四五个派别的鞑靼,如今最终是剩下了两派。没错,就是阿鲁台的本部。还有失捏干的造反派。原来准备自立门户的新兴派以及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在内部两大派系的争抢屠杀,以及瓦剌时不时来打秋风之下,消失的速度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瓦剌以为这一次鞑靼内部最终决战,肯定是会消耗各派系大量实力的,又计算了一下我们大明军队到前线的时间,心里琢磨着,既然明军还没到达前线,不如趁机先狠狠地从鞑靼身上捞一笔,彻底把这个摇摇欲坠的鞑靼给灭掉。然后把能抢的人、财都转移回自己瓦剌的老巢。等做完这些后,再派人去向大明皇帝请罪。 反正到那时,鞑靼已经名存实亡了。即使大明非常怪罪瓦剌,但也没办法,因为汉人很难长时间统治草原。最后,大明还是得依靠草原上的某个势力来控制和约束其他部落。 如果能让自己的瓦剌来管理,那自然再好不过。但要是明朝皇帝认为瓦剌太强大,决定扶持另一个部落,那也无妨。毕竟在这片草原上,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的。这么多年来,只有鞑靼曾攻破过瓦剌,并长期对其构成巨大威胁。现在鞑靼已经变成这样,必须趁它虚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哪怕冒着被明朝皇帝责怪的风险,也要坚决去做! 其实这就是非常标准的草原人思考方式,直接而猛烈,但是换为汉家思考方式,尤其是在中原朝堂之上那些老狐狸的话。反倒是有很多种阴险且利益最大化的招数。 由于对自己的实力太过于相信,同时太过于看轻鞑靼的力量,看导致了此次瓦剌侵袭鞑靼各部,开开心心的去。缺胳膊短腿儿的回来。他们没有想到本来互相征伐激烈的鞑靼各部在听到瓦拉来袭之时,竟然不约而同的放下了对内部的仇恨,转而刀尖向外齐刷刷的砍向了飞驰而来的瓦剌人。 由于最开始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充分,而且也算是临时起意,所以说瓦剌在此次对外作战之上简直可以说是灾难性的溃败,痛失了大批精锐。连武器装备都是成批成批次的被鞑靼缴获。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嘲讽之情。常凯申啊常凯申,你看看人家古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家中如何纷争,面对外敌入侵时,都应该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可你这家伙却总是念叨着“攘外必先安内”。 然而,事实上,这场闹剧也有我的推波助澜。我派遣了一些斥候兄弟假扮成瓦剌人,在瓦剌境内广泛传播鞑靼此次内战将是一场生死决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务的消息。与此同时,我还用同样的方式在鞑靼各部落所在地宣扬,瓦剌正准备趁鞑靼内战之际来个黄雀在后。 这样一来,一方因过度自信而放松警惕,另一方则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因此,最终的结果也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双方都遭受了重创,实力相当。但这还不够,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加把劲。难道我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天生坏种?怎么满脑子都是些损招... 如今算算日子,大军朝夕可至,自辽西,到兴和、开平、太原一带,各近边境重镇均已整装完毕,各地守军也向前线集结,我已经收到大军来信,朱瞻基已经派亲信之人先入各处,探寻士气,甚是满意。 日子摇摇晃晃的又过了两天,朱瞻基率领的大军终于到了开平城外,当大军映入眼帘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当世之军,无一如此,铮铮将士散发出来的杀气甚至让天上的鸟儿都发不出声音,大军之中的大炮,铁骑更是寒气逼人,除了天兵之外,我再也拿不出其它词语形容。 此时,朱瞻基骑着一匹高大威武的白马,身着华丽的战甲,英姿飒爽地出现在大军前方。他身后紧跟着一支精锐的亲卫队伍,他们手持锋利的武器,目光坚定而锐利,宛如钢铁般坚韧。 随着朱瞻基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前进,步伐整齐有力,旗帜飘扬,气势磅礴。他们的脚步声如同雷鸣一般,震动着大地,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每一个士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英,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坚毅与决心,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好家伙,这分明就是给人群中的坏人看的!我丝毫不怀疑在远处正有瓦剌鞑靼的斥候眺望着开平城的动静,试图窥探城内的虚实。在朱瞻基展示完自己的实力之后,我们便开始了我们的表演。先是朱高煦在大庭广众之下跳了一段粗犷的舞蹈,他那矫健的身姿和豪迈的舞步让人眼前一亮。随后,随军的文臣将刚刚书写的檄文焚烧告天,熊熊烈火中,檄文化为灰烬,仿佛预示着正义与勇气的崛起。接着,周围的将士们舞动着手中的刀枪剑盾,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相互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奏响了一曲壮丽的战歌。左右并排的壮士击鼓不止,激昂的鼓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整个场面令人热血沸腾。 这场盛大的仪式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才结束,而我却早已疲惫不堪。由于身上穿着厚重的服饰,加上不断地奔波忙碌,我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厌恶,但周围的将士们却对我投来了不解的目光。他们纷纷表示,如果能得到这样的殊荣,即使只能再活十年也心甘情愿。听到这些话,我不禁感叹道:“啧啧啧,真是境界不同啊……” 大军在将领们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移动到自己的营地,我们上层阶级领导则是整理好自己的行装,蜂拥到城中的将府,准备近距离聆听圣心。 不过当我紧赶慢赶跑到将府的时候,抬眼就看到朱高煦骂骂咧咧的从将府出来,而朱高燧则是在一旁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些什么,些让我倒是摸不着头脑,赶紧凑过去,本来我是非常不想跟朱高煦有交际的,这个人太霸道独断了,但是我有个缺点,就是好奇心重的不行。 “咋回事啊汉王爷?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您啦?” 我话一开口便后悔了,普天之下,能让朱高煦忍住打人的脾气转而骂人的只有他口中那不成器的大侄子,至于其他人,就算是张辅郑亨要是惹到他,估计都得拳头伺候。 “哎呀我的李大人,你可别乱说话了!”,朱高燧赶紧制止了我的胡乱发言,随后解释到:“皇上这不是来了嘛?身上又挂着大帅之位,依寻理制,开平城的将府直升帅府,作为皇上的办公之地,二哥就不乐意了,刚刚将几个提议的大人当着皇上的面殴打的面肿胸青,皇上没办法,将二哥驱逐了出来,同时向二哥保证会为他修建一处亲王资格的将府,可是二哥还是心中气甚,所以现在才喋喋不休的。” 第65章 开眼界 “本王哪里在喋喋不休?你再这么编排本王休怪我不客气!”朱高煦被气得脸色发黑,随手给了朱高燧一个耳光。 “妈的!本王都在这将府住了多少日子了?凭什么我让不成器的侄子一过来我就得搬出来?那些腐儒动不动就在本王面前提理制,说尊卑!他是皇上又怎样?本王还是他的长辈呢!还得给他让住处,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老子明天就起兵造反!”朱高煦此刻愤怒到了极点,连说话都变得毫无顾忌。我急忙扫视四周,幸好没有其他人听到这些话。 “哎呀,我的汉王爷,您就快别生气了,皇上如今新登大位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这个时候您要是做出一副不听号令的样子,皇上那里会损失多少威严呀?反之您要是透露出对皇上的尊重和爱护,我相信皇上也会非常非常的尊敬您的。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做这些事情出来都是给外人看的,你又何苦生气呢?” 我说了一两句无言无味的劝告之后便准备溜走。毕竟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也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可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才准备告辞,朱高煦便将我拉着,让我陪他去喝酒。 “小子,今天本王心情非常差。你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就跟我去喝几杯。”朱高煦一脸不爽地说道。 “汉王爷,我这还得进将府。哦,不进帅府去聆听圣意呢。”我赔着笑脸说道。 我要是找一个其他的借口都还好,但是我一说我要进去听朱瞻基训话,朱高煦的眼睛又瞪了起来:“听个屁,没想到你这年纪轻轻的也学到了一身溜须拍马的本事。本王好言好语邀你共赢,你倒还推迟了起来,看来不给你松松皮,你是不会听本王的话了。” 话音刚落,朱高煦便举起了他那双硕大的手掌,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刚被朱高煦打了一巴掌的朱高燧,现在一边脸已经肿的跟头猪一样,赶紧求饶:“别别别,汉王爷,我现在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嗯,那小子就陪您喝几杯。” 话一说完,我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一样被朱高煦一把抓了起来,然后像个小挂件似的被提溜着扔到了马背上。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脑袋都快被晃晕了,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刚才站在旁边的朱高燧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个老狐狸,果然阴险狡诈,居然还会遁术! 没过多久,朱高煦找到了一家酒楼,他的手下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我们入座后,朱高煦先是闷头大吃了几口菜,接着又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等到酒菜全部下肚后,他才开始向我抱怨道:“你说本王容易吗?整天忙前忙后的,结果呢?” “是是是,汉王爷确实每天公务繁忙。事必躬亲,操心不已,本不该得此下场,小子非常理解您的感受。”,这个时候我除了附和他之外,其他话是一概不敢说,我深谙其情,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支持附和,而不是站在理中客的角度来刺激他。 “朱瞻基这小子是本王从小抱大的,从小到大,二叔二叔的叫着,就算去年本王心里不痛快,起兵造反,这小子依旧亲昵的叫着二叔,亲切如初,如今呢?在一群腐儒的撺掇之下,竟然不顾这么多年的亲情,也不顾我这个征北副元帅的面子,直接将我赶出了我居住这么久的地方,甚至还让我给那些撺掇他的腐儒道歉。 一想到如此,本王心中真是如刀在割一般,虎落平阳被犬欺,真想把他们都杀了...”,抱怨完一大圈儿之后,又给自己整了一满满的一杯酒,三两下就喝完了。有道是手刃敌仇终不成,愁酒入喉却无声,朱高煦现在完美诠释了这个情景。 “汉王爷,你也算是个老行伍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军不容二主,皇上此番做法其实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的。您说说如果咱们在大军作战的时候,您的意见和皇上的意见相左,那将士们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怎么你小子也屁股坐歪了,本王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吗?再说了,他一个小年轻,在作战上面比得上我这个老资格?既然他要御驾亲征,这次大战的风头肯定会让给他的。本王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但我气不过的是为什么?他要在群臣面前当众羞辱我。” 哎呀,说到底还是面子上过不去呀:“我们很多人,包括皇上都是知道汉王爷您的为人处事的。但是很多不了解您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为了大军的团结安定,同时也是给队伍中有一些心浮气躁的人一个下马威。 所以皇上必须得杀鸡给猴看。思来想去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尽心的配合皇上演这一出。皇上要是对您心存芥蒂的话,就不会找您了。说到底还是您跟皇上关系最亲近呀。小子,敢保证过不了多久,皇上一定会私下约您去帅府和您把酒畅言的。” 我说的话正确吗?其实不正确。这番话其实就是一个pua别人的标准话术,但如今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保证军心稳定,保证上层领导不内耗是最大的目的。这话虽然毫无三观,但是歪理却特别的多。对古代人基本上算是降维打击。 朱高煦听了我这一番三观极其炸裂的发言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小子,你的意思是我那不成器的大侄子。心里还是很敬重我的?今天做的这个事只是为了让我帮帮忙,梳理一下他在军中的威严?” “可不是嘛?!您是皇上的长辈,有些事情皇上一个人支撑不住的时候,就需要您出面多帮他一下。” 看见朱高旭的脸色逐渐缓和之后,我知道此事大概也算是落下了帷幕,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心里非常的畅快。随即又多安慰几句之后我便开始了我的正题。 “汉王爷如今鞑靼和瓦剌两败俱伤。依制我们最先的作战计划。还需等瓦剌整合自己的队伍,同时继续向鞑靼提供兵马粮草。知道双方都耗尽了自己实力之后我们大军再如风卷落叶一般扫清他们。 可是今天在开平城外大军入城仪式搞得太隆重了,别说敌军。我当时看着都非常的震撼。我估摸着我们这驱虎吞狼之策怕是没戏了,就早上入城的时候,我们的斥候兄弟在开平方圆几里都逮到不知多少个敌军斥候了。但还是跑了很多个。 我们这陆陆续续出动近10万大军,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像檄文上所说的那样,帮助鞑靼出头击退瓦剌吗?这种说法连鞑靼自己都未必会相信吧!毕竟,当他们看到我们如此庞大的兵力时,怎么可能还会天真地认为只要先吞并了鞑靼,然后随便派出几个人来向我们负荆请罪,就可以把这件事轻易地翻篇呢? 战场上局势变幻莫测,充满着无数的变数和不确定性。在我的设想中,大军进城应该是低调而隐蔽的,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注意。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巧妙地利用驱虎吞狼之计,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今天我们的军队却如同一支天兵天将般降临,声势浩大,引人注目。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对方心生警惕,甚至可能导致他们暗中勾结,形成联合阵线,共同对抗我们。到那时,我们面临的将不再是单纯的鞑靼或瓦剌,而是一支更加强大、难以对付的联军。所以说,我们现在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应对来自各个方向、各种形式的攻击。” 我觉得我此刻就像诸葛孔明一样在桌子上挥斥方遒,再不济也能个三国周郎,却没想到在我手舞足蹈指点天地的时候,对面的朱高旭只是一副嘲弄的样子。嘴角勾起,眼睛微虚似乎是在看我什么笑话,这让沉浸在军师游戏当中的我非常的不爽。 “汉王爷,莫非你有其他什么意见?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这些武夫天天想的就是打仗,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战略层面的东西,还得是小子我这种细心之人,才能给你们查缺补漏。” 我心中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比朱高煦更聪明。虽然他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但在大局观方面似乎不如我这个现代人。毕竟我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具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思维方式。 然而,朱高煦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小子,没想到你就这点儿能耐,到今天为止,你才想到了这一点?你这个猪脑子,哎,本王还真不知道最初是怎么看中你的。” 听到朱高煦如此贬低我的智慧,我顿时有些恼火。正要反驳时,却突然感到一丝疑惑。他说我今天才想到这一点,难道他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吗?不可能啊!如果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禁陷入沉思,开始重新审视整个局势。或许朱高煦并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也许他有着更深层次的思考和计划,只是一直隐藏着不让我知道。这样一来,我不禁对他产生了更多的好奇:“汉王爷,小子愚钝,还请您给我解释一下。” 我没有想到前一刻我还在挥斥方遒。下一刻又变得卑躬屈膝,赶紧拿酒给朱高旭,马上期待着他的下文。朱高煦估计也是看见我这副小人嘴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我甚是光火,但又不敢开腔。 “你还记得最开始我们商定北伐的时候你就是说的驱虎吞狼在渔翁得利这个计划。大家都是听到你这个计划之后才决心北伐的,在你的印象当中似乎就是这码事吧。” 我点了点头。没错呀,本来大家都不支持北伐的,是我献上的这个计策。他们在三思之下才同意的北伐,毕竟我这个计策在当时来说可以算是万无一失。 “有时候啊。你这个年轻人想的还是太表面了,你觉得大家是因为你这个计策漂亮。能北伐万无一失,才同意的北伐吗?你也知道朝堂当中一直存在两个派系。从我那大哥开始,朝廷的局面便长期掌控在文官集团当中,那群腐儒的最终目的就是把皇帝推成前宋那种不管事的位子上,由文官们掌控整个国家。 皇帝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你认为是你自己在朝廷当中胡乱搅和,最终赢得了胜利,让大家同意了北伐?说到底你才进入朝廷多久?你觉得你有那权利吗?你有那影响力吗? 从我爹开始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削弱文官们的权利,所以才有了数次北征漠北。我那大哥身体不好。当皇帝当了10个月就死了,我大哥虽说看起来跟腐儒走的近,但内心也是一个非常深沉之人。对帝权的质量不亚于我。 要是我大哥没死,假以时日,皇权依旧会牢牢的掌握在皇帝手中。但他死的太快了,这个担子就压到了我那不成器的大侄子身上,本王就这样跟你说吧。本王那大侄子,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上位至此,从来表现的都是一副贤君之姿,广纳谏言,不止一次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的所愿是为唐太宗之姿。 但是你们好像都只想到唐太宗那个人是一个开明之君,却很少有人想到唐太宗也是不乏铁血手段的,也是身怀阴谋诡计的。所以你认为此次北伐是你前窜后跳,一手搞出来的?本王话就放这儿,这次北伐可能在我那大侄子才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恰如其分的出现到了面前,他也乐得让你出头。 所以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也别把我的大侄子看的那么好。他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是皇帝,坐上那个位置,人都是会变的。” 朱高煦说的越多。我额头上的冷汗便掉的越多,浑身冰冷,他说的话太过于大胆了,我敢相信,如果是换个人这样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了,免不了是个杀头的罪名,甚至可以说株连九族。而我感觉汗毛竖立的不光是他所发的言。而是在他的分析之下,我才觉得我可能把在大明的这一切经历想的过于简单。过于迷信于自己是现代人的身份。 第66章 罗生门 “汉王爷我们还是直接说重点吧,您这话说的,我心里突突的不行,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我估计我这脑袋都不保了。” 我一边抹着满额头的冷汗,一边示意朱高煦继续他的下文。 “所以说你只是适逢其时出现的一枚可以掌控的棋子,漠北的几个部落早就已经在大明的必杀名单上面了,不光是我那大侄子。就像我之前在准备起兵造反的时候,也是想着造反一成功,首先进行的大事便是北征。 瞻基上位之后,整个国家内部特别复杂,朝廷上面你来我往,内部矛盾也逐渐显露出来,本王要是当初造反成功,情况也不会好太多,而转移国家内部矛盾最好的方法便是同外部的战争,在打仗的时候,皇帝对整个国家的掌控会变得空前强大。 也是加快收复自己权利最好的方式,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聪慧才导致的这一场北伐吗? 朝堂上大家对北伐之事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对北方支持所有可能发生了任何情况,心中都大概有了预计。你的那一份言论只不过是给了北伐派,保皇派的一个借口罢了。 在出征之前,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在大军到前线之后,原本你死我活的瓦纳达达将会合为一处,共同抗击我们。这次不再是低头认错,负荆请罪便可以就全身而退的了,这是一场灭族的战争。容不得他们互相内耗。也只有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才会把一切的问题想的这么简单,才会反应的这么迟钝。” 朱高煦的一番话说的我心如死灰,我没想到自以为文韬武略,盖世无敌。凭借我开明的思想,聪明的脑袋。在朝堂之上,朝堂之下混的如鱼得水,不止一次的嘲讽贬低,看不起别人的智力谋划和策论,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是穿越者,我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自信。 但如今我才发现,我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毫不自知的一只猴子罢了。 “王爷您先自己吃着喝着,小子突觉身体不适,恐得告假休息一段时间,还望王爷体恤准许。” 万念俱灭之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经历非常的不真实。自己好像上演了一出真实的《楚门的世界》,我的周围全是一众演员,都在配合我进行这一场啼笑皆非的演出。 “小子,你要是早点告假,本王还能批,但如今已经算是战争期间。后退者死,怯战者亡,再说了,这也不是啥大事,你在朝堂上的时间还长着呢,不是谁从一开始就能变成一只老狐狸的。” 朱高煦打了个酒嗝,嘴角微翘,勉强地宽慰了一下我,但他实在不太擅长安慰别人,说得越多,我的心情反而越发烦躁。我随意地拱了拱手,然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叶青,去给本将军找几瓶好酒。再弄两个小菜,如果你今天没有其他事情,就陪我一起喝酒吧。” 我再也不敢与那些高官大员有过多的接触,心中满是烦躁,想来想去,只有我手下的亲卫们才能让我感到轻松自在些。 叶青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点头,出去为我准备酒菜。我趁机脱下衣服和盔甲,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原本上午的入城仪式已经让我疲惫不堪,现在又在朱高煦那里接受了一顿现实的教训,生活真是不易啊! 待我换好一身素衣之后,叶青也刚好带人端着几碟小菜。还有两大壶的酒进入了营帐。我随意的招呼他坐下,自己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刚刚从朱高煦吃饭的时候,我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又累了一上午,我冲他叶青招招手示意他随意动筷,我则是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面灌饭菜。 “将军,您刚刚不是和汉王殿下在一块儿吃饭吗?整的如今还这么的饥饿。莫非是汉王殿下又没让你吃成饭?” 我在叶青他们面前表现的总是一副武将的气质。所以现在这个饕餮一般的吃相倒是让他大为吃惊。 “别说了,你家将军啊今儿被汉王殿下狠狠的上了一课,心里烦闷的很。来来来,喝酒,喝酒。” 我不想多余的谈论什么东西,再说了,有些事谈也没啥用,反倒会显得自己懦弱。所以我尽量找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让我们俩之间喝酒,不至于特别的安静和尴尬。 “叶青,你还没成家吧?”,酒过三巡之后,我首先问起了叶青的个人生活,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他们直属领导,又是我亲卫的身份,还是得关心一下的。 “哪能呢,将军?我们这些战前做亲卫的,每一个都已经是娶妻生子。不然是不行的。” “哦?这是个什么道理呀?听着倒是新鲜。” “是这样的,将军,府中亲卫和战前亲卫不一样。像我们这种战前亲卫,最大的职责就是在大战中拼死护卫将军,但人心不可测,如果亲卫并未成家孑然一身的话,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他不战而退,或是成了逃兵,也没什么记挂,大不了换个身份当流民罢了。” 叶青一脸平静的向我解释了为什么我的亲卫都是已经娶妻生子了的良家子,在叙述当中,他并未起什么情绪波动。就连说话的声音大小都一模一样,丝毫没觉得这种选拔方式有什么问题。 “人心难测,呵呵,好一个人心难测,所以其实你们的妻儿子女,换一种方式来说,也算是人质,对吧?既然你们轻微的选拔不同于军户制度,而是从良家子当中选拔出来的,那么品行并不会太差,娶妻生子之后又有了牵挂,所以在战场上你们别无选择。” 我心中很能理解上位者的想法,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战场上,一个优秀的将领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其作用可能比数十倍的兵马还要重要。因此,对于军队中的各种规矩和制度,我也是非常认同的。然而,当这些规矩和制度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却总是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而不是所谓的尊卑有别。 \"叶青,你对这种规定或者说是规则难道不会心存不满吗?\"我不禁好奇地问道,同时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疑惑和责备。 听到我的话,叶青却是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满。接着,他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原来,在成为将军亲卫之前,叶青的妻子和儿子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他们一家每个月只能依靠叶青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是自从叶青加入了将军亲卫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在出征之前,他们全家被搬到了五军都督府管辖的属院中居住。每天可以享用两顿饭,而且饭菜管够,甚至还有分发的棉布等生活用品。更让叶青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儿子现在还能在属院中学习写字,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无拖累,天地宽阔。人有记挂,寸步难行。 “将军,标下还得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们这几十个兄弟家里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还请您放心,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会以生死护卫您周全。此誓不渝。” 叶青说着说着突然单膝跪地向我敬了一杯酒,这倒是让我搞得手忙脚乱的,本来是一次简单的谈心,或者说是喝酒发泄一下心中不悦,没想到如今却还是变成了尊卑有别,如同官场上的饭局了。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这家妻儿老小也学会了卑躬屈膝,溜须拍马,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如果换成我自己处在这种情况,我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不过这正是一种悲哀,是面对上位者的威严及权力毫无办法的时候,只能去讨好,为的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在某一方面有一些小小的提升罢了。 “行了,行了,此时是我们私下饮酒。不必这么郑重,起来说话。” 叶青表露完自己的心迹,也算是冲我交了一份他的投名状,又观察了一下我的言语似乎并未显露出威严之后便自觉关系更进一步。先是自饮一杯酒,随后向我发问。 “将军今日心事甚重,标下虽无德无才也未有高计,但是从军如此之久,有些事情倒还能提出一点拙见,将军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倒是可以给标下说说,要是有谁惹到您的话,不用您出手,标下立刻为您出这口气。” 也罢,今日心中特别的烦闷,诸多的想法在我脑袋当中一直旋转个不停,不吐不快,不吐不快... “叶青你愿意做棋子吗?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吗?” “将军,如果我是作为您的妻子,或是成为您的垫脚石,我所做的一切。我们一众亲卫所做的一切能让您更进一步,我们毫无怨言。”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叶青是一个这么会溜须拍马的人呢?最开始见。打他的时候一副冷脸无情的样子,还以为性格是那种江湖豪侠,怎么如今拍马之话,随口就出啊。 这让我对他才升起了一点同情及好感,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脸上冷淡了下来。而叶青显然也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看到我的肢体语言以后赶紧拱手。 “将军,您是不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标下并不是在阿谀奉承,反而说的是最真心的话。对于我们这群当兵的来说,放在各位大人们的眼中只如一颗尘埃,大人们一挥手,一皱眉,一抬头。我们的命运可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我们这种人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们被人当做棋子,当做垫脚石,那至少证明我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说其他人,就说我,只要能让贱内及犬子过得更好。将军,我这颗人头您都可以砍下来。” 我心里挺难受的。叶青的话很直接很粗糙,很伤人。但不能否定的是,他说的确实是古往今来的一个真理。 我能当这个棋子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叶青心甘情愿当我的棋子,或者说是当我的亲军护卫战场拼死保护我,这也是他当棋子的价值。 但是他当棋子的同时他的家人或者说他在意的东西也会随之变得更好。说到底这就是一种利益交换,只不过他是有准备的,而我是没准备的。 现在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就像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成为了朱瞻基和武勋们用来与文官集团斗争的工具。既然如此,我是否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呢?又或许这并非仅仅是利益之争,而是一种对他们的报复?想到这里,我已无心再喝酒,于是向叶青告辞后,独自一人借着酒意漫步于大军营帐之间,思绪万千。 张辅、郑亨等人皆是由朱棣亲自提拔,这份皇恩实在厚重无比。然而,当朱瞻基继位后,为了自身或武勋集团的利益,即使我拿出了朱棣赐予的虎符,他们最终也并未全心全意为我效力,反而不断欺骗我。在他们的引导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中增强了他们的影响力,并为他们创造了更多的利益。 而朱瞻基呢?他也并不是像他在我面前所表现出的那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明君。 再看看杨荣、杨士奇这些人,现在看起来他们也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所谓的侠之大义也许只是一种伪装。 满朝文武之中,竟然没有几个人能够让我完全放心地去接触。这让我感到十分困惑。 现在,我唯一能够稍微信任的人,恐怕就只有朱高煦和于谦了吧?对于朱高燧,在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开始对他产生了疑虑。 之前,朱高燧曾向我讲述过他与京城那位妇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 而且,他也曾亲口承认,在朱棣执政期间,他确实做过许多违背天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向我暗示过,这次回京城的目的与我们所想的基本一致。 他似乎在我面前非常坦诚,毫无隐瞒。关于京城那件事,他几乎就是指着朱瞻基破口大骂。 他是真的与我交心,还是在我面前故作姿态,引得我对他松懈?各种猜测不停的在我的脑海中生根发芽,我似乎陷入了一个罗生门当中。 第67章 叛逆期 “李将军,您不好好在营帐里待着,出来乱晃干啥呢?本王找你大半天儿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定睛一看,原来是朱高燧!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不知道皇帝已经来了吗?他不是应该躲起来才对吗? “李将军,皇上让你参加今晚的晚宴。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我奉命出来找你。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啊,真是累死我了。”朱高燧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擦拭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向我抱怨道。看得出,朱高燧现在试图展现出一种无论大事小事都尽心尽责的态度,可能是因为皇帝的到来让他感到害怕吧。 “既然如此,那赵王殿下是否愿意与臣一同前往?”我礼貌地问道。 “本王就不去了。今天身体不适,头晕目眩,需要好好休息。李将军,你还有很长的好日子要过呢。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本王看着都羡慕啊。”朱高燧笑着说道,但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其他情绪。 “行,那王爷请自便,臣稍作收拾便启程去帅府。” 互相行礼之后,朱高燧便转身离开。 “王爷,臣刚刚想起一个事,不知能否让王爷为我解解惑。” 朱高燧停下行走的脚步,转头看向我,微微侧头,眼神中闪烁出好奇,疑惑的问到:“李将军向来足智多谋,倒是会有问题让本王来解惑,这可不多见。本王志大才疏,想来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没想到李将军还待我如常,真是让我有些感动。有什么问题就说吧,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高燧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自嘲和无奈,似乎在暗示他虽然地位崇高,但并非无所不能,甚至在某些方面感到力不从心。顶着一副亲王的名头,却没有几个人是真正服他的。怕他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头衔。 “赵王殿下,自从您给我讲过京城那件事之后,便时常感到疑惑,您说您的爱妻爱子死因都是因为‘天意’,那么你有证据吗?为什么您会说的这么的斩钉截铁?” 朱高燧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他面对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回忆的神色。“证据…” 朱高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证据来证明它的存在,特别是当它关乎到你最深爱之人的生死。本王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除了‘天意’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能让我接受。”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因为我的内心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我没有办法完全共情他的处境。而我问的这个问题只是为了更好的。开展接下来的话题,至于刺没刺痛他的心,不是我现在想考虑的事情。 ““无法揭露凶手,真相未明,岂不是让最大嫌疑人成为最大受益者?王爷这般推断,确有几分道理。因此,当您惊悉妻儿惨遭不幸,便决定以己身之命,为他们追求公正,以性命报复‘天意’,你只不过是损失一条命。而‘天意’则会在千年之后身上都会背着一个手刃血亲的恶名,对吧?” 我贴近朱高燧的耳畔,悄声透露了他接下来的安排,他却泰然自若,未露丝毫惊慌。这番谋划实则早已在含蓄的言辞中有所触及,只是从未像今日这般直白。 “李将军,您早已知晓本王图谋不轨,却仍旧与本王过从甚密,难道不担心未来一旦本王事败,您亦难以独善其身吗?本王此时本应在京城大肆破坏。 算算日子,如今的京城本应在我的运作当中混乱不堪,只等待我那侄子回京之后将我千刀万剐,复仇可成,可是竟然被与他人合谋,强行纳入北伐之军,以致复仇大计一再延宕。您以上位者自居,言辞犀利地刺痛本王的伤痕。无论本王气量如何,李将军此举是否稍嫌卑劣?” 朱高燧的脸色阴沉,语气中透露出不悦。然而,这正是我期望的反应,因为只有激怒他,才能揭露他的真心。 “赵王殿下,请息怒。臣只是想询问当初的情况,并确认您的猜想。请您见谅。”我恭敬地说。 朱高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欲走。我急忙追问:“殿下,难道您只能选择这种极端的报复手段吗?您位高权重,在京城耕耘多年,曾给予手下许多恩惠。难道不能通过各种关系收集证据,揭露真相,让‘天意’名誉扫地,同时也能为您的冤情洗刷吗?如果按照原计划,您的妻儿将永远无法摆脱冤屈,而您也将被后世史书所唾弃。这值得吗?” 朱高燧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李将军,本王大概明白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你应该是明白了自己原来在朝廷上的身份,不过只是一枚任人摆弄的棋子吧。所以信念崩塌,所以你感觉自己心怀激愤,心中充满着怨恨以及报复的念头。想从本王这里获取一些对你有利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仿佛我的心思都被他洞悉了。我意识到,朱高燧不仅聪明绝顶,而且善于洞察人心。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喜欢玩乐的王爷,但现在看来,他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沉和狡猾。 我不禁想起了过去与朱高燧的接触,每次他总是能轻易地看穿我的意图,并以一种嘲讽的方式回应我。而这一次,他更是直接揭开了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在朱高燧面前,任何的伪装和掩饰都是徒劳的。于是,我决定坦诚相对,看看是否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王爷所言不差,我确实对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感到困惑和失望。但请相信,我并无恶意,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些答案,解开心中的疑惑。”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朱高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将军,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权力、利益、欲望……这些才是主宰一切的力量。你所追求的答案,或许并不存在于表面之上,而是隐藏在更深层次的黑暗之中。” 他的话语如同冷水一般浇在了我的心头,让我感到一阵冰冷。我知道,他所说的也许是事实,但我仍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那么,王爷认为我该如何做呢?难道就任由命运摆布吗?”我追问。 朱高燧沉思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你要庆幸你是一个能受到摆布的角色。而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炮灰。就如同我一样。我有了这个身份,有了和皇帝相同的血脉。我才能让他在史书当中遗臭万年。要是我没有头衔,没有血脉,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史书中也只会形容我是一个谋反的逆贼。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丝毫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名誉。 李将军,我和你很多时候身份位置是不一样的。我能促成一件皇室丑闻,你不行,因为你是臣子。臣子最重要的就是听君命。你的所有作为都应该以皇帝的利益为第一,不然你就是谋逆。 所以能当皇帝的棋子,也是一种荣耀。不要想着去报复,不要想着去反抗,本王与你接触如此之久,发现你身上最大的问题便是对皇室缺乏了敬畏。 你的身上似乎总会散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不管是同位高权重的高官大臣,还是从泥腿子大头兵。你的交往方式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这样不好。你是一个好人,本王不希望一个好人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所以别想着去复仇。委屈不满自己忍下来便可。以后也不要再与人谈论起如此敏感的话题。好好活着是最重要的。” 说完,朱高燧转身离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在原地思考。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多少是真话,又有多少是假话,但至少他给了我一个方向。 可是这个方向就是让我卑躬屈膝。让我摒弃了自己的思维,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时代的怀抱当中。我不想沉沦进去。但是我也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没有什么资格去复仇,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报复。在沉浸多年官场的一群老狐狸当中,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鸡崽子。 我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展现出一个让人喜爱的形象。然后,我迅速骑上马,加速向帅府奔去。毕竟,和朱高燧的闲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路上,我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不禁笑出声来。最初的豪情壮志逐渐被背叛感所取代,甚至产生了报复的念头。然而,如今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承认自己的失败与微不足道。 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这样的心态很难成就大事,顶多也只是个高级小喽啰罢了。可是我改变不了,我是真的很难坚定自己的意念,罢了。 到达帅府之后,门口已经站满了许多的亲兵侍卫,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搜查之后,终于是如愿进入了内厅,此时重大官员都来的差不多了。我趁他们还在高谈阔论的时候,自己悄悄找了一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今日的宴会说大也不大,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朱高燧、朱高煦等人并未出席,而随军出征的文臣似乎也只有寥寥两三人。 余下的全是武将,张辅和郑亨坐在最前首,其余各路伯侯将领依次落座。 若是换做以前,我定会欣然上前与他们闲聊打趣一番,但如今面对这些老狐狸,我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去接触。 然而,世事往往不由人所愿。尽管我已经尽量将自己边缘化,可没过多久,还是被眼尖的张辅发现了。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心中暗叹一声,无奈地起身走向前去。 张辅笑着调侃道:“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开平伯吗?往日如此活跃,今日怎会这般低调?还不赶紧过来给本将军请安?”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张辅拱手行礼道:“末将拜见英国公,见过诸位大人。” “嗯,免礼吧,小子听说你最近干的挺好的呀,先是来开平路上率领铁骑以少胜多,以一当十。入开平之后又夜潜数百里,引得鞑靼内乱,老夫是真没看错,你这小子可以,给我们武勋长脸!哈哈哈...”郑亨一脸赞赏地看着我说道。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中一震,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刺耳。原本以为自己封了伯爵,又手握朱棣的虎符,自然就是武勋之一。可如今听到郑亨这样说,我才意识到自己想当然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却不知道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工具,一个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人。只有当我对他们有用时,他们才会认可我,而一旦失去价值,恐怕他们立刻就会将我踢开,甚至强行改变我的身份和地位。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 “小子先谢过老爷子!实不相瞒,这些事若让小子一人去做,是绝对无法成功的。之所以能够做到,全靠我手底下的兄弟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因此小子认为这并非长了武勋的脸,而是长了我们大明军人的脸。 至于各位叔叔伯伯们,如果大家想为我们武勋长脸,小子建议大家都拿起刀枪棍棒,冲到最前线与敌人刺刀见红,杀一人为好,灭五人为妙,诛十人为雄,屠百人为尊。那才是给武勋争荣誉,而不是将手下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集体荣誉强行加诸于自身,那不是长脸,那是丢人现眼。” 第68章 撕裂 “无知小儿,住嘴!今日不是你泛泛之谈的地界,如此无理,忤逆上官所说之言,莫不是嫌自己活的太舒服了?!” 我定睛一看,怒骂我之人乃是坐在郑亨下首的一名大将,此时他已怒目圆瞪,摆出了一副下一秒就要与我拼命的架势。 “呵呵,安如,你这年轻人就是气盛啊,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保定侯孟瑛,原滕国公孟善之子,这可是一家忠烈呀!” 张辅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可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并不想卖他这个面子。 “小子多谢英国公介绍,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孟瑛,不过本将军倒是听说过你哥哥似乎在文皇帝时期密谋立赵王殿下上位,最后东窗事发,下场惨淡,你似乎也被连坐,到云南戍边去了吧?怎么到北伐大军来了?” 我一边抠着手,一边用慵懒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摆明了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如我所愿,他被我这不把他当一回事的姿态,动作,表情,言语刺激的有点凶。 “老子来北伐跟你有屁关系,你这小瘦鸡脖子再出言不逊试试,信不信老子今天好好的收拾你?” 妈的!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东西欺负我就算了,你一个戴罪之人还敢在我面前狗吠,真是给你脸了。 “孟将军,您说您来北方跟本将军无关是吧?那本将军现在跟郑老爷子说话,跟你有屁关系啊。你还想收拾我,今儿我就站着你收拾一个看看?今天只要你没把我打死,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的脑袋挂在城头上面?” 我撕下了最后一点和气的面孔,他让一身硬板子肌肉我估计直接跟他打,我是打不赢的,但是我丝毫没在怕,他敢打死我吗?他只要敢动手,我就能让他千倍万倍的偿还回来。因为我不怕我现在被利用的价值还很高。朱瞻基就算再不喜欢我,他也必须得忍耐着,因为我能够给他带来更大的价值,而孟瑛却做不到这一点。他年纪大了,况且他们全家如今都已身负罪责,他又有何资格与我较量呢? 我终于理解了历史上那些奸臣,如周兴、来俊臣等人,为何在当时能够呼风唤雨,权势难以遏制,甚至敢于公然嚣张跋扈。这是因为他们深知自己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有着明确的时效性。一旦失去作用,结局将惨不忍睹,但只要还有利用价值,上位者便会给予他们极度宽松的环境。既然最终难逃一死,倒不如在手握大权时尽情享受权力所带来的快感。 “你!” “你什么你?若你胆敢再对本将军口出狂言,明日本将军就将你的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示众。” 我是一点儿没给他留面子,孟瑛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他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么年轻气盛,敢与他针锋相对。也没有想到我敢在各路武勋大佬面前大放厥词。 “行了,行了,好了,好了。安如啊,你还年轻,就别跟保定侯计较了。宝天猴是个粗人。他不懂得这些,也没有时常与人交流,可能没有意会到你的意思。老夫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提升军队的士气,所以才那样说的,并不是在暗示其他什么,保定好,你给开平伯赔个不是,这事儿就完了。” 张府最开始接触的时候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守护着武勋的荣耀,守护着皇权地位的老资格,但接触了这么久,尤其是在朱高旭那里醍醐灌顶之后,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在我的心中变得更加的圆滑,更加的难以令人琢磨。 就如同他现在所说的这一番话,按照正常的思维来说,保定侯孟瑛也算是个老前辈,如今也是大几十岁的人了,他的也相当于是持有原始股份的那一只。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让我向他道歉,而且我的这些威胁非常的过分,大家也都是能听出来我我的语气也是非常看不起孟瑛的,今天这个事儿我也没有准备善了,我已经做好了跟他们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的准备,想让我低头臣服,在今天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在这种基本上没有挽回余地的局面之下,张辅竟然命令孟英向我道歉,一个老辈向一个小辈道歉,一个老资格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道歉,一个侯爷给一个伯爵道歉,我是真的猜不透张辅今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者说他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英国公,我怎么能像这种逆种赔不是?!我不服!不可能!” 孟瑛看起来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准备挥出有力的一击。胸脯剧烈地起伏,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扭曲凸起,脸色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宛如一个愤怒的关公。 他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腮帮鼓鼓的,像青蛙的气囊,鼻孔撑大,鼻翼一张一翕,呼出的气就像打气筒放出来似的,呼呼有声 。原本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我,似乎想以这种方式进行一种抗议。 “保定侯,老夫再说一遍,给开平伯道歉,现在,马上道歉!” 张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可他的语调似乎将周围的温度降至了冰点。散发出了一股不容反驳的气息,同时我能看得到他眼神里闪烁着阴狠的光,就如同草原上准备掠食的鹰隼一样,冷酷深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张辅这般黑化的样子。 而孟瑛因为张辅那种冷峻的语气和神态,感到一阵心惊胆战。他短暂地愣住了,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向端坐在位置上的郑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郑亨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品尝起桌上的美酒。 孟瑛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碰到了硬骨头。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愿意帮他说话。于是,他只能不情愿地微微低下头,嘴中嘟囔道:“开平伯,本将军刚才鲁莽了,还望见谅。” 说完这些话后,他便转身向帅府外走去,显然是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了。但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他辱骂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孟将军,本伯让你走了吗?你给别人道歉,是不是也先得征得对方的原谅呀?这就是您对我表示歉意的态度?” 正脚下生风,快步离开的孟瑛在听到我这一番话之后僵在原地,我能够很明显的看到他抖动的后背以及紧握的双拳,就连身上的盔甲都在身体抖动之下咔哧咔哧的碰撞。 “孟将军,您刚刚给本伯赔不是的好像是多管闲事的那一番话吧。本伯大度,您道歉呢,我就接着不跟你计较。可这才一档子事儿呢。您忘了您刚刚还骂我是个逆种吗?这事儿就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了。” 我一边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冲他开口一边缓步走到他面前。 “开平伯,你待如何?!”,孟瑛咬牙切齿的冲我发问道。 “我待如何?孟将军,瞧您这话说的,我他妈就带这个!”...话音刚落,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那张大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瞬间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回荡着的只有抽他那巴掌所产生的回音。 “李安如!你他妈辱没我!”,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孟瑛也开始发飙了,举起手中的拳头就往我身上招呼过来,但是我哪能让他打到啊,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 在他出拳的一瞬间,我一个后撤步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但是我并未走得太远,就刚好游离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因为我想看看。我做出这种事情之后,张辅郑亨会不会依然保我,说到底我就是想看看我这枚棋子的分量,对于他们来说到底重不重。 我的心很累,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家怀着同一个目的,同一个目标,同一份期望,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不用掺杂过多的想法。 但如今,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们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得不自觉的分析利弊。 “来人啊,将保定侯拖出去。” 看来我的分量还是挺重。张辅一开口,都不用厅外的侍卫。周围的武勋便以一窝蜂的围上去将孟瑛控制住随后拖出了宴会厅,交给赶来的侍卫。 “哟,诸位将军们,背着朕在这里唱什么好戏呢?给朕说说怎么动静闹得这么大?” 孟瑛才被赶了出去,下一刻朱瞻基便出现在了宴会的主座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端起一杯酒,玩味的询问着大家。 “启禀皇上,刚刚保定侯过于贪杯,酒后撒泼,被臣等几人劝离出厅现应该被送回去休息了。” 郑亨起身行礼之后,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吗?不过朕怎么听着保定侯在辱骂开平伯呢?开平伯,你给朕说说。保定侯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我绝对不相信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就在孟瑛前脚离开的时候,朱瞻基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主座之上。几乎不需要过多的猜测,我可以肯定,刚才我和孟瑛之间的冲突,朱瞻基应该全都看在了眼里。 “禀报皇上,保定侯刚才先是否认了将士们在战场上的功绩,我便因此和他产生了口角之争。后来他又辱骂了我,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才做出了一些悖逆的事情。请皇上责罚。”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的推诿都会引起朱瞻基内心的不满,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如实相告,并主动请求责罚。我深知自己作为一枚棋子仍然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坚信朱瞻基不会对我施加过于严重的惩罚。 “哈哈哈哈!年轻人嘛,年少不狂何时狂?少年傲气满疆堂,谁能没有几分傲气呢?无妨无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意气之争而已。好了,诸位爱卿,请入座吧。” “臣多谢陛下。” 众人落座之后,朱瞻基先是与大家饮满三杯酒,随后开口。 “诸位,如今大战在即。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手下兵马粮草需一一复验,将士们的士气不可熄灭,此战之后,漠北尽归大明。我们也算是为后辈儿孙消灭了最大的危险。朕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愿诸位平安,功满,凯旋!来来来,饮胜!” 今日的酒宴充满了战前的豪言壮语,气氛热烈而融洽。从朱瞻基到各路将领,大家都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时光。 此战之后,国家的权力将牢牢掌握在朱瞻基手中,军队、法律和财政都将由他一手掌控。我敢说,那时他的权力将与朱元璋和朱棣相媲美。 而这些将领们在战后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在与文臣的对抗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至于财富,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是,他们手中的权力将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我心中不禁暗暗叹息:这官要做的多大才算大呢?这皇帝要掌控多少东西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呢?这个问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权力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而真正的安全和满足往往来自于内心的平和。 不过我也理解,坐上了皇帝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平和,进入了仕途也鲜有几人能够做到加官进爵,心无波澜。 所以我没有资格大放厥词,站在另外的角度去侮辱抹黑他们。这场酒宴我成了唯一一个局外人。食如嚼蜡,饮如品冰。 酒过三巡之后,现场的氛围更是热闹了起来,几个武将喝到尽兴之处竟然在宴会中跳起了舞。随后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摔跤的,掰手腕儿的,拉着别人痛饮的。整个宴会厅如同群魔乱舞一般,朱瞻基则是跟着几位文臣玩起了投壶游戏。 第69章 你也来凑热闹了 相比较于他们的肆意享乐,我则是不准备在这地方浪费时间。趁着他们玩乐的时候,悄悄的退出了宴会厅。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脑袋里所接收的信息也非常的复杂。我很疲惫,我得好好的休息,好好的消化一下这些东西。 还别说,人疲惫到极致之后,睡觉反而睡得特别的香。我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还是叶青进来才将我唤醒的。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迷糊的看着叶青,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晚宴会厅里的喧嚣和热闹。但此刻,我已经远离了那个世界,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安静空间。 “将军,您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叶青笑着对我说,“标下在营帐外请示许久,还以为您怎么了呢。” 我苦笑一声,说:“怎么我一睡醒就听到你在诅咒我啊,昨晚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现在感觉好多了。” 叶青点了点头,说:“将军无碍就好,对了,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想了想,说:“先洗漱一下吧,然后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想想该干些什么。” 叶青点头,说:“那标下先出去了,您慢慢来吧。” 我点点头,目送着叶青离开。随后,我开始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温暖而舒适。我独自坐在营帐门口,享受着美食和宁静的时光。回想起昨天的经历,我不禁感慨万分。 有时候,需要适时地退出喧嚣,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而此刻的我,正享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庞的温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这种闲适的时光,仿佛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让我在这喧嚣的世界中找到了一片宁静的港湾。 “浮生偷得半日闲,这种日子真是给我个神仙也不换呀,啧啧,唉要是有杯茶就好了。”,我喃喃自语,不禁感叹。 我并没有坐在凳子或椅子上面,而是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背靠着营帐的门框,此时此刻太阳的光亮恰如其分,不暗也不刺眼,而四周时不时会刮过一阵初秋时节的微风,吹到人身上,舒适的感觉难以言喻。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想到给自己泡一杯清茶,不然的话,真有一番神仙老祖入人间,闲坐云端背靠天的感觉了。一杯清茶,一卷书文,好不悠哉。 就在我闭着眼睛感受宁静的时候,突然好像闻到了一阵茶香。 咦?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吗?我疑惑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那股茶香却愈发浓郁起来。 我不禁睁开眼睛,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前方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见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正托举着一杯茶水,离我的脑袋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老天爷听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渴望,特意派来一位仙子为我送上香茗?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哟,听说李大人很想喝杯茶呀。这倒巧了,本姑娘手上正好有一杯,拿去喝吧,算赏给你的。\"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调侃和戏谑。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朱宁静!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军营里! 更重要的是,这里可是开平啊!她怎么会出现在战场前线呢?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宁静小姐,您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你怎么来的?!汉王殿下知道吗?不是,就你那小心眼儿的丈夫,会放任你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你不会是偷偷跑过来的吧?” 短暂的震惊之后,我像机关枪一样连续对她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其实我不是害怕其他什么,主要是一个妇女出现在中军大营当中,在这种即将大战的气氛当中会影响士气。 而且要是朱高煦并不知情的话,万一他看到朱宁静之后将矛头指向我咋办?而且如果朱宁静是偷偷摸摸跑过来的,那么我不敢相信远在京城的于谦会多么的暴跳如雷,万一他也认为是我暗戳戳的蛊惑朱宁静上前线,那不得想弄死我呀... 我一想到这些整个人都不好了,休息了一晚上,才在慢慢正常的脸色,现在又被整的褪去了血色,反倒是眼前的朱宁静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来这地方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的天呐,这大小姐真的是,我他妈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咋的?有啥好事儿,我是一点儿都没享受到你给我带来的便利。这姑奶奶要是出了事儿的话,我是逃不了干系一点儿!你咋缠着我那阴魂不散呢? “安如老弟,本姑娘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是个七尺男儿。不就是来了一趟前线吗?怎么在你这里说的像军事机密一样? 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这次来开平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为啥?那都是为了你着想,怕的就是你这细胳膊细腿儿,在战场上面被敌人三下五除二的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剁成肉泥。所以前段时间就写信给我,让我前来护卫你一段时间。你瞧瞧你一点儿都不懂感恩,还觉得本姑娘是个累赘!” 是朱高煦让她来的?这倒是让我有一点儿意外,按理说朱宁静是私生女的身份,在朱高煦造反之前基本上算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就连皇室也不知道。 当然,朱高煦表示不会在造反之后呢,朱宁静的身份也被大家默认了,不过终究也是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面。就算是她和于谦定终身的时候,也并未大肆宣扬,说到底,在严格意义上,这也算是一件属于皇室的丑闻。况且朱宁静直到现在也没有认祖归宗。 让我疑惑的是朱高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段把他调到前线来,难道只是为了保护我吗?又或者是朱高煦想通过将自己的子女调往一线,用这种方式扩大自己在军队里的影响力?还是想趁此机会让大家都承认朱宁静的身份?毕竟虽然大家一直默认了这个事实,但并没有官方层面的确认... 就在我眉头紧皱,绞尽脑汁思考着朱高煦这一行为目的的时候,朱宁静这泼妇倒是直接往我天灵盖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心里又在偷偷摸摸的胡思乱想呢?!姑奶奶告诉你,这次说到底是我先向父亲求的这个恩典,如今我与于郎互许余生,万事都得先考虑到我的夫君,你姐夫呢,现在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成为兵部侍郎,一方面可以说年少得此高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另一方面位高权重却根基不稳。极易被人陷害,所以作为妻子,我得想尽办法为他分忧。 当今皇上跟我是堂亲,我就想呀。有了这层关系,只要能多跟皇上接触接触。以后你姐夫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也能借着血脉和矫情求一求皇上开恩嘛,同时,有我在中间作为桥梁,皇上也能更加放心的任用你姐夫。 但是皇上平时在京城,在皇宫基本上见不着,就算见着了,交流接触可能也会十分拘谨,而前线就不一样了。不仅经常可以见着皇上交流,这些也会更放得开,小子好好的学,这都是人生的智慧。” 嚯!没想到在我心中一直是属于头发长见识短的这位大小姐竟然能如此言之凿凿的给我说了一大堆,而且她这些逻辑听起来还真挺说得通。听朱宁静的意思,这些想法全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禁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我也没有想到在结婚之前如此放荡不羁,如此不在乎规矩的人。在结婚之后,面对着无法抗衡的权力,也学会了低头也学会了圆滑,也学会了通过人情关系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朱高煦亲自培养的将女尚且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融入进去吧。 反正我在这里的一切经历,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历史罢了,而且这个大明跟我印象中的大明也存在着很多细微的区别,更像是一个平行宇宙,低头就低头吧,反正只要我完成任务,我就跟你们say goodbye了。 “不是,宁静小姐,对于你说的这些话,我尚且不做评价,不过啥叫于谦成了我姐夫?你们这俩口子还真有趣儿,就算论,于谦也算是我的贤兄,我是称呼他为兄长的,至于你嘛,我就勉强称呼一声嫂子吧,你倒还好意思让我称于谦叫姐夫?伦理纲常摆在这儿,你这是干啥,准备倒反天罡?” 别说,在这么紧张,又阴暗的环境当中。遇见一个勉强能够交心的人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他乡遇故知了,现在我的心情挺不错的,甚至还开始跟朱宁静耍了耍嘴皮子。 不过我倒是忘了,她就算结婚了,刁蛮任性的脾气还是没改多少。我话才讲完,迎接我的又是一个脑瓜崩。 “你以为姑奶奶是在跟你商量?告诉你,本姑娘说的话你好好听着就行。还想反抗,还跟我犟嘴,我看你是被我收拾少了!” 朱宁静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一副大姐大的样子,窈窕淑女的气质是一点儿没学会。撒泼打滚儿耍无赖的气概,倒是被她学了个十成十。 “行,行行,您说了算,我不跟您计较,你想怎么说都行好吧,说正事儿。你去见了你爹没?” 朱宁静点了点头:“今天一早便向父亲请过安了。父亲说你这两天可能在渡劫,所以让姑奶奶来看看你。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在渡劫呀,一个人丝毫不顾及自己将领的身份,就这样瘫倒在房门口,笑的跟个傻子似的,你不怕被你手下瞧见说你没有一个当官的样。” 我看着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心里一阵无语。这姐们儿其实其他地方也没啥大问题,就是这嘴呀真的是太损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不过,我也知道她并无恶意,只是性格如此罢了。 “谁说我是官儿?我可不是什么官儿!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百姓,只不过呢稍微有点儿运气,被上位者们看到,赏了我一个差事而已。你可别把我跟那些一心想要加官进爵的大老爷们比。”我笑着解释道,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 “你这话怎么透出一股酸酸的味道呀?行了,行了,你这边没事儿就好,姑奶奶要四处转转,我还没怎么看到过这么大的阵仗呢。” 朱宁静在确定我没啥问题之后,随意的冲我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了我的面前,这小丫头跑的可真快的。 我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朱宁静说得对啊,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将军,不能在手下面前表现得太过随意和放荡不羁。 下一刻,我又躺回了自己的行军床,感觉全身像是被鬼怪附身一般,狠狠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双手向后脑勺一背,翘起了二郎腿。 “哎呀,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这样的生活才叫真正的舒适自在啊……” 正当我完全放松下来,感叹了几句后,准备再次与周公在梦中相会时,忽然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心不禁一沉,暗自猜测着,难道又有什么事情要找上门来了吗? 果不其然,叶青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将军,英王公约您去他的营帐见面。” ...张辅这王八蛋,约人可真会挑时候,午休是一个人白天当中最重要的休息时刻,虽然我才刚醒不久,但丝毫不影响我舒舒服服的睡个回笼觉。你丫的偏要这个时候来约我见面,这不诚心找事儿吗? 我嘴里不断嘟囔着,低声问候张辅的全家,不过言语上逞能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形势比人强,我能咋办嘛?他又是个领导,罢了罢了,就去见见这快要入土了,老东西吧,就算是我提前给他上坟了。 第70章 花开两朵 我让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前往了张辅的住所,一路上我也在问这个传令兵,张辅安排见我的时候是否有什么怪异的表情或者思绪之类的,但是回答我的都是一句话,毫无波澜。 由于摸不清张辅传我见面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说我也做不了太多充足的准备。到了张福所居住的地方之后,我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行装,随后大步迈入府内,不管他今天准备与我怎么对话,我也不怕他,因为我现在差不多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哈哈哈哈,安如,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我一大早就想约你见面,但是叫了许多人来查看,都回复你还在睡觉,这一觉可是睡得舒服吧。” 见到张辅之后,他特别热情的揽着我的胳膊。走入厅内。言语间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反倒是朋友之间的问询。 “回英国公的话,小子这一觉睡得也算是踏实,这么久以来也算是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当然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会睡得更舒服。” 我已经厌烦了与他们虚假的交流,对于我而言,这些大领导不再是值得尊重的长辈,更像是操纵一切的人。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有趣,我听起来怎么感觉那么刺耳呢? 怎么回事?这里的生活让你不满意吗?有什么事情你觉得无法解决的,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但千万不要发脾气,毕竟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张辅喝了一口茶后,语重心长地劝告我。然而,我总是觉得他这样做非常虚伪。他并不是真正关心我,而是担心我这个棋子过早地失去作用。 \"回英国公的话,末将没有感到丝毫委屈,也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地方。最近的烦恼只是觉得战事太过拖延罢了。\" 其实我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与他们发生太过于正面的交火,可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让人感到有刺。 “老夫懂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然后班师回朝,获得自己那一份功名,放心,有老夫以及武安侯在,谁也夺不了你的这一份贡献。老夫知道我们来了之后,开平城很多事情不能以你为尊了,你的权利会被大大的减少,但是放心有我们在,你断然不会吃亏,你现在是我们整个武将的头头,我们已经垂垂老矣以后咱们这些兄弟都得靠你吃饭呢!” “哟,那小子就在这里谢谢英国公吧,谢谢你们理解我,谢谢你们愿意为我争取功名,谢谢啊。” 我拱手拜谢之后便准备离开此地。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太多想要跟张辅交流的东西。既然原来的交情都是虚假的,那我何必还在此刻拉上台子唱戏呢? “李安如,说你究竟是何意思?从刚刚到此之后,你说的话永远是夹枪带棒的。按年龄来说,老夫是你的长辈,按军龄来说,老夫是你的上级,莫非你对老夫就没有一丝敬畏之心吗?还是说你来了开平城之后跟朱高煦混久了,不把我们这些武勋放在身上,想要另谋出路了?” 张辅终于是忍不住自己的心中怒火向我发问。 “英国公,您瞧瞧,您再怎么尊贵,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臣子罢了,汉王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够叫的吗?我不知道你们这群武勋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请你们不要再把我当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的操控。 我自上朝堂之后,所有的建议,所有的坚持都是为了大明千秋万代扫平北方障碍之后,大明能够海晏河清,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让你们继续建功立业,满足你们的利益。这不是我的初衷。 如今还是掀起了北伐之浪潮,大军也驻扎在了前线,你们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英国公,末将并没有对不住你们,你们想让我作为一个棋子在朝堂上搅的天翻地覆,最后达成你们的目的。我做了,如今你们已然身处前线了。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大战结束之后,你们会更加的尊贵,在朝堂上很多时候你们都能说一不二了。 但是我呢?我只是你们一枚棋子罢了,我只是你们推在表面替你们冲锋陷阵的一个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没关系,我认了。可是你们别太过分。你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越来越鼎盛,我不一样,我只是想让大明北方再无战乱之灾,我们的初衷不一样,但我们目的是一样。所以你们好好的做你们的事,我也会努力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好,只不过你们别再要求我什么了,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们有过多的纠缠。 你们是老狐狸,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我也没有太多的资本让你们对我如此的重视。” 我很难过,我也很气愤,所以我歇斯底里的向张辅怒吼出了这一番言论,其实按照我本来的想法,我是准备悄摸的,将各种不满放在自己的心里,明面上配合他们进行这场大战,在大战之后河归河,路归路,桥归桥。但是看到他那副模样,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也许是因为我年轻气盛,也许是因为我的社会经验不足,我直接把那些被大家默默认可、隐藏在暗处的事情摆到了桌面上。 果然,当张辅听到我说的话后,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的眼神不断地四处游移,手中握着的茶杯也开始剧烈颤抖。我知道,我这番言辞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痛点,同时也意味着我识破了他们所有的计谋。对于他们而言,甚至可以说对于所有的上位者来说,这都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上位者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手中的棋子居然会有一天理解他们的意图,并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这就如同养蛊一样,一旦反噬,那种痛苦和难受简直难以言喻。 “混账!李安如,老夫忍你很久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基本上都没有拿我们当一回事。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就算你手中持有文皇帝的虎符又如何?文皇帝现在在哪里?文皇帝现在在陵寝里面。你有何资格与老夫平等对话? 昨天晚上你掌掴保定侯,我与郑老大人已经对你非常宽容了。今日你还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此大的胆量,老夫怎敢让你久居于朝堂!等你得势之时,不得是我们武勋的灾难?!” 张辅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着威胁,虽然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但眼中的怒火燃烧着他对我的愤恨,嘴角微微抽动,每一句话似乎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 “英国公,小子在很长时间之内都以为你们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小子也非常尊敬你们,你们说的很多的话,我的奉如圣旨,努力去做。 我以为将心比心,也以为我能够真正的融入到武勋的大家庭当中。但是小子错了。所有的武勋在意的不是家国安宁,而是自己家族的利害。 你们在意的不是国家,而是自己可能如果有一天大明倒闭之后,你们也会马上转头投效新的势力。那我还能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你们武勋如何发展,小子再也不在意。我如何行事你们也不要再钳制我,如果你们让我感到困惑的话,小子一定会奋起反抗的。” 我对于我说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在思考良久之后,我觉得这是我说过最符合本心的一段言语。与他们彻底分割开,并且警告他们不要耽搁我所做之事之后。告辞转身走出张辅的营帐。 “李安如,你觉得所有的事,都如你想的如此简单吗?你以为我们武勋求的只是本家的平安?你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不过你的经历缺少,不代表老夫及众位大人要体谅你。既然如此,那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以后的事情休要怪老夫无情。” 张辅站在我身后,冷冷地说道。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和不满,但我却毫不畏惧。此刻,我已经与他们彻底决裂,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我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明白了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成就大事。我不会再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为他人冲锋陷阵。我要为自己而活,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这种自由自在的快感让我感到无比满足。 于是,我对着张辅竖起了一根中指,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我没有丝毫留恋,因为这里已不再值得我停留。从此以后,我将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 其实在前往张辅营帐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场北伐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个人的作用其实在大战当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此战不论我如何,最后我敢相信,都是大胜而归的,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再与他们进行过多虚伪的交流接触。 只要大战顺利结束,我再找个机会。收拾收拾,如今尚在襁褓的朱祁镇,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就舒舒服服的回到现代社会了,既然如此,何必给他们面子。 不过我也知道在这次彻底决裂之后,北伐当中的这一段时间我可能会过得不是那么的舒服。但是有得必有失,我找回了自己的尊严,那么必定在很多时候会有一些不方便的事情的。 回到自己营帐之后,我觉得分外的松快开心之下,我召集了我几十个亲卫,一起喝的烂醉如泥,这不是怀才不遇的宣泄,而是一种来得到自由的庆祝。 之后我便没有了当天的记忆,直到我睁开眼睛,发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我的营帐外已经站立了好几个传令官焦急的等待着。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昨天晚上确实是喝的太高兴了,导致我今天一早眼睛特别的肿胀。不过这对我来说无伤大雅。 稍微洗漱之后便宣召他们进来,首当其冲的一个传令官先是开口:“李将军,陛下请您今天傍晚到帅府议事。” 这个消息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毕竟大军已经全面进驻到前线,不管如何都得主动出击一番,以显示大明君威的。我点头应许之后。第二个传令官又开口道:“李将军,汉王殿下,约您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我微微点头,心中估摸着朱高煦约我吃饭应该商量的是朱宁静在前线所做之事吧。女孩子上前线可是违反军纪的事情,但朱高煦身为大明汉王殿下,自然可以拥有一些特权。 第三位传令官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我需要在今天下午前往议事厅,与其他将军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第二个消息则是武勋们邀请我今晚到郑亨处赴宴,并希望我能准时出席。 对于这些安排,我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首先,我并不擅长指挥大规模的战斗,缺乏相关经验。其次,我对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武勋们实在没有好感,他们总是把正直挂在嘴边,却背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于是,我回答道:“我明白了,请转告陛下,我一定会按时抵达帅府。另外,麻烦这位兄弟告诉汉王殿下,我会在今晚准时参加酒宴。关于和诸位将军共同商议后续讨伐事宜一事,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今天身体略有不适,恐怕无法投入太多精力,同时兄弟你也听到了,晚上我得到陛下那里去,所以时间错不开,烦请转告英国公或武安侯,替我向他们表示歉意。” 我可不会再去张福正亨的地方跟他们虚情假意,表里不一的接触了,这让我真的很累。而且我已经能想到如果今天晚上去参加武勋的聚会,迎接我的是什么?不亚于就是劝告威胁这两方面罢了。 在传令官走了之后,我便让叶青把朱高燧叫到我的营帐当中,这个时候我只想跟他聊会儿天儿,因为我觉得在有些方面朱高燧其实跟我是同一类人。 对于朱高燧来说,在开平城当中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而对于我其实也是一样的,可能朱高煦算是一个朋友,但是他太粗犷了,很多事情跟他讲出来不会有想象当中的结果。 而且对于朱高燧来说,此时的开平城对他而言到处都是机关,到处都是危险。对我来说也一样的,现在我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支撑。何尝不是在此地处处面对着危险呢? 第71章 人的思想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高燧便来到了我的营帐当中,其实按理说朱高燧是大明的赵王爷,妥妥的实权人物,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对他好像只剩了阴险狡诈,胆小如鼠的模板。 “李将军,这么着急的召唤本王过来所为何事啊?” 朱高燧见了我之后开口便是询问,嘴角隐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知道虽然这个人特别的阴险,但是凭他聪明的才智,多少也能猜出我的心思。 “赵王爷,你就别笑在下了,我的从你嘴角看出你的想法了。”,我略带无语的冲他抱怨。 “年轻人啊,终究是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时候可以说是血气方刚,但更多的时候形容的都是愚不可及。你何必在这个时候与各路大人闹出矛盾了?为何不隐藏一下自己的情绪?就算是为了以后的仕途?” “赵王爷,在下从小到大并无太崇高的理想。“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家庭和谐,国家安宁。虽然我现在没有妻子和孩子,但这并不是什么紧迫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然而,实现国家安宁却是我目前迫切希望达成的目标。 我也曾考虑过加入官场,融入官僚体系之中。但每当这时,我的良知总是提醒我不能这样做。我并不追求高官厚禄,只想过上安稳的日子。看到大明的势力日益强大,周边各国都来朝拜,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廷的政治清明,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至于我个人而言,并没有太多特别想要追求的东西。” 此时,我对初高燧可谓推心置腹。当然,以我现在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并不会长久存在下去。因此,我可以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大明毕竟也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尽管这个大明与我记忆中的大明有所不同,但这里的人们都是汉人,这片土地都是汉人的领土,这些因素让我不由自主地对这个时代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建设欲。 “李将军,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看的这么的伟大。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属于官僚体系的一部分,但事实你就是一部分。就算你与他们产生了割裂,可丝毫不影响你是特权阶级。你并不伟大,你也享受到了很多的特权。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觉得你所说的这些话特别的虚伪,特别的浮于表面吗?” 朱高燧非常鄙夷的说出了这一番话,他的这番言语让我突然愣住了,没有一点反驳之意,因为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管我情不情愿,可是我依然享受的特权。 看到我愣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的样子,朱高燧似乎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大的满足感,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扇子。夹起一杯茶给自己倒上,继续鄙夷的看向我。 “李将军,我也打探过,你手中握着父皇的信物。你很了不起,我还记得在我年幼之时,还在当时的烟帝生活,我只不过是出于好奇触碰了一下父皇的虎符,便招来一顿毒打,父皇当时告诉我,此枚虎符乃他的第二条性命。 父皇在殡天之时愿意将虎符传给你,说明你的为人是值得父皇信任的,父皇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遇到过太多的人,本王相信他的眼光不会出错,你一定是一个好人,但是好人在朝廷上面是活不久的。有些时候本王甚至认为,此次北伐何尝不是你的葬身之地呢?” 此话一出,我的冷汗直接流了下来,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死的这么快,但是鉴于朱高燧那颗灵动的头脑,总是会让我产生一定的忧虑,所以我当即反问到:“殿下,何出此言?” 显然朱高燧很享受这种为人师的感觉,先是手指触碰着桌子,示意我为他斟满茶,随后又如同放荡子一般,扇了扇手中的扇子才开口。 “李将军,在朝堂之上,你是一个激进派,说到你你并不关心民生问题,不关心财政问题,你所关心的你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北方。朝廷上很多的人跟你有着同样的想法,但是你被他们推出来,出了这个头。 包括在京城郊外起军的时候,你将我从棺材里面放出来,所说的那一番话,对于大军来说,你在为他们考虑,你在宣扬将士的命也是命,你深得君心。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你成为了将士们的主心骨,你成为了他们崇拜的对象。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你深得军心之后找机会谋反,夺得大卫,要么你会在皇权的掌控之下逐渐消亡,没有第三个选择。 本王刚刚说了你是个好人。本王有着这么不堪的过往,你一样待我如常。你的心肠非常的好。如果作为一个书生,作为一个商贾或是农夫,你都是能被所治之州树立牌坊的人物。 但是偏偏你是一个将军,你手中握着一些兵权。哪一个掌权者能容忍你这般做法?要本王来看,你在这场北伐当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悄悄的逃出去。 如若不然,以本王对当今皇上的理解,你一定会在各种的安排下,死在战场上,而你死后面皇上会因你作为激励让众多将士同仇敌忾,懂了吗?说到底你只不过是巩固皇权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朱高燧一边喝着茶,一边云淡风轻的说出了他的分析,一番话并无太多的表情,但对于我则是宛若惊雷。 这两天我已经在深刻的反思原来对这个时代的各种轻视,我已经努力的将每个人想的非常的下作,可是我还是万万没想到这些可能性。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经典的话: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原来我一直只在纸面上理解这个意思,但经过朱高燧的分析,具象化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赵王爷,虽然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在下还是想问,如果走向确实像您所说的这一般,那当事人该如何脱离出去呢?”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愿意在朱高燧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表达出自己的害怕,所以我还是通过了第三人称来向他讨教事情的解决方法,他回复的也非常的简单。 “本王刚刚已经说了,你最好的方法就是逃出去,隐姓埋名,做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如何睡向我表示他这两天疲惫不堪。想要休息休息,如果没啥事儿的话就让他回去吧。我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对我所分析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挽留他。 将他送出营帐之后,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最后还是如同落败的公鸡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朱棣老爷子啊,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呀!”,想到伤心处,我直接咒骂起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朱棣。可再怎么咒骂他,对于我现实的情况也改变不了。而且我现在担心的是朱高燧所描述的东西可能都会成为现实。 在朱瞻基跟我的接触当中,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君主,包括我在现实世界里面看到关于他的描述都是一个六边形战士。但是我还是害怕,皇权是不会讲理的,皇权也是变幻莫测的,我不想相信朱高燧的话,但我又不得不相信。 我开始有一点后悔这么早就与勋贵集团切割开,如果有他们的支持,我可能还能苟延残喘一阵,但如今似乎是没有了这个机会。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此刻我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思来想去,可能只有朱高煦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 强行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我便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随后向着帅府飞驰而去,不管怎么样,先见着朱瞻基才是真正的大事儿,毕竟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皮,明面上说他是我校中的君主,我也是他手下冲锋陷阵为他披荆斩棘的一员大将。 “李卿今日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呀。”,见到朱瞻基之后,他第一时间关心起了我的身体。这让我本来坚如磐石的内心似乎又被破开了一条口子,有哪一个君主会如此关心自己的下属呀?最多就是表面上的关心。可朱瞻基一脸担忧的从主座上面走下来。扶起正在行礼的我,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色,一脸担忧,这让我心中五味杂陈,朱高燧这老东西不会是在骗我吧? “回皇上,臣这两天思绪繁杂。所以面色苍白,劳烦皇上记挂,臣万死!” “李卿乃国之栋梁,再进一步说,卿乃朕的左右手,断不可随意毁坏自己身体。如今卿此之模样,朕甚是担心。来人啊!为李卿熬一碗滋补汤药,要快!” 我看着眼前这与我年纪相差无几的皇帝。心中莫名浮现出了一股自责与愧疚。他也只不过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国家万般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可他依然愿意在这紧急关头担心着我的身体。 我已经决定将每一个人都尽量往坏的方向去想,但看到朱瞻基这一副担忧的样子,我真的很难不生起愧对于他的情绪。 “皇上,万万不能如此看重于臣,臣如今寸功未立,又得皇上如此恩情。甚是惭愧,无以为报。” “李卿此乃何言?李卿的功劳数不胜数,光是之身劝回朕的二叔就已经是不世之功,避免了同室操戈,让多少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争之苦,朕已然不知用何奖赏,更别说李卿在朝堂上多次为朕仗义直言,此次北伐要是没有李卿,断不能成功!李卿乃肱骨,朕还希望你在今后多为朕排忧解难,万万不可在此时拖垮身体。” 说实话朱瞻基的这一番言语是我在这两天听到过的最令人感动的话。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在某一瞬间,我甚至真的起的誓死效忠于他的苗头。 在谢过朱瞻基之后便主次落座,商谈起了后续的军务。其实也没有太多需要商量的具体细则。总的来说,朱瞻基决定主动出击。没有必要等着鞑靼瓦剌互相消耗完毕之后再当黄雀。 对此我在略加思索之后也表示了同意,之前没想太多,如今仔细思考,10万大军加上后勤补给每一天消耗的粮草可谓天文数字,就算继续等下去,可能我们也不会有更多更好更方便的机会。 而且再过一段时间,漠北便会开始正式进入寒冬,那个时候大军会更加的处境艰难,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出击,以雷霆万钧之势消灭掉两个部落。 在我表示同意之后,朱瞻基便对我进行了安排。我一直以为我会在中军大帐充当一个参谋的角色。但是朱瞻基如今却安排我作为一支突击小队的领头人。 “皇上,恕臣直言,臣并未有相关的经验,而且臣也不知所谓突击小队具体职责,所谓之何?” 我面带疑惑的向朱瞻基提出了我的疑问。我们这也不是特种部队。在冷兵器时代最直接的战斗方式就是刺刀见红,是所以我觉得突击小队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并不太大。 “李卿莫急,朕说过此后的朝堂之上需要你我共同协力,你乃朕之肱骨,朕乃你之靠山。朕需要政绩,你需要功勋,朕的政绩有各位大将军,朕很放心,但同样的功勋会有很多的将军,大臣共同瓜分,可能到你的身上只有细枝末余了,所以朕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单独为李卿你成立一支小分队,你们不用正面处于战场,你们只需要做一些类似于斥候,歼灭敌方小部队的任务。别的将臣们都需要以大的战斗结果作为加官进爵的依靠,而你只需要敌方的人头。” 我听到这个时候终于是懂了朱瞻基的意思,他不想我直接面对正面战场几千几万人的大斗争,因为这种伤亡率非常的高,他希望的是我带领几十人的小部队进行一些歼灭任务,只需要获得更多的杀敌术我就能青云直上,而不是像其他将领一样,需要有太多的光辉战绩。 第71章 新人笑旧人哭 我没有想到朱瞻基对我的考虑竟然如此细致入微,实在令我始料未及。在经历了这两天的人情冷暖后,他的这番话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重视、被人关怀的感觉。就在这一刻,我甚至产生了为他效命至死的荒谬想法。 \"皇上的大恩大德,臣无以回报。还请皇上放心,此次大战,臣必定拼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全。\" \"李卿,看来你还是太担心朕了。朕自幼跟随皇爷爷征战沙场,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力,都属于上乘。这次出征,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杀敌。等我们凯旋回京时,朕会论功行赏,那时再提拔你,便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不必再多说了。\" 朱瞻基拍板将此事定下,随后关心起了我在开平城这段时间的生活。我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卿,朕的三叔在这里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朱瞻基突然向我问起了朱高燧的情况,这让我有点始料不及,差点儿将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全部抖了出来,话刚到嘴边,我突然惊醒了。 朱高燧一直觉得自己在京城的爱人是被眼前的朱瞻基设计杀害的,对于朱瞻基自然是有怨恨。但是朱高燧对我却一直像是在交心。 所以我电光火石之间,选择了美化朱高燧在开平城的所有作为,其实朱高燧在开平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基本上像一个闲云野鹤,并未参与过多的军事事务。但作为皇亲国戚来说,不作为就是最大的错误。 “回禀皇上,赵王殿下此番来到开平城,经常巡逻军营,关心士兵的生活。兢兢业业,并未出任何差错,并且在来到开平第二天便与陈一起深入数百里,探查敌人的动向,短兵相接之时也并未露怯,所作所为皆为将士楷模。” 我最终还是美化了朱高燧的行为,当然心中带着一股对朱瞻基的愧疚。他明明对我这么的好,我却还是在一些话题上面框骗了他。 “那就好啊,那就好,朕这三叔自小顽劣不堪,这么多年总是时不时的做出一些悖逆之事,让朕好不头痛,如今变得勤政爱民,体恤将士,也算是不负皇爷爷的一番教导。” 跟朱瞻基聊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后,我便起身告辞,朱瞻基派人将我送到了帅府之外。离开帅府之后我心情非常的舒畅,因为朱瞻基对我的安排刚好让我离开了武勋所管控的范围。 这就相当于我们这支小分队的存在就是为了跟在大军后面捡功劳的,毕竟如果没有这个序列,那么这些功劳就要落到其他人头上了。而且这支小分队还是朱瞻基专门为我设立的,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为他对我寄予厚望。 一开始,在北伐之前,我心里想着要在这场大战中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成为整个战争中的关键人物。然而,梦想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总是残酷的。大家似乎并不相信我的才能,甚至可能看不起我的计策。 如果我厚着脸皮去当那个所谓的参谋,估计也不会有任何话语权。相反,如果我自己带领一支小分队,直接接受朱瞻基的领导,这样或许能让我感到更加自在些。既然不能在万军之中运筹帷幄,那不如让我冲到沙场上杀敌报国吧! 本来还担心自己的才华和武艺无法兼顾,现在却被安排到了这样一个职位,简直就像睡觉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个枕头一样。从此以后,我何必再跟那些武勋的人虚情假意呢? 当然我也猜到了朱瞻基其中的一些意思。我相信我与张辅的那一番争吵,肯定通过锦衣卫或者什么暗探之类的传递,让朱瞻基得到了消息。 武勋是朱瞻基的一大助力,但是此次大战过后,武勋的势力会得到非常大幅度的加强,这对皇帝来说也不是一个好事。 武强文弱容易造反,文强武弱容易架空。只有文武皆在同一条水平线,才能让皇帝最自在。 朱瞻基对我的这一系列安排为的就是班师回朝之后,我不用依靠武勋的推荐也能登上朝廷比较重要的位置,而我会变成朱瞻基手中的一把利刃,为他搅和文武之间的矛盾,我只能当孤臣。 不过这对我来说是负担吗?并不是。反而这让我感到更加的自由。心情大好之下,我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就这样慢慢悠悠的从帅府溜达到了朱高煦的住所。 “哈哈哈哈,你小子,本王要是不派人叫你的话,你是不是都不来我这儿串门儿了?” 朱高煦见到我第一眼便开始了领导般的教训,不过我能非常明显的看到他眼角般的笑意。 “哪儿能呢?汉王爷,小子这两天儿不是心思多吗?所以稍微有点儿抽不开身。” 我拱手行礼之后非常丝滑的坐到了椅子上。对于我来说,朱高煦不只是军队的副元帅更是我的一个可以放心的朋友,虽然年龄差的有点儿多,但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的信任。 “嘿,你小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客套。宁静,派人上菜!” 朱高煦安排完了之后,便先是到起了酒,不多时,在朱宁静的指挥之下,下人端上来了一盘盘小巧精致的各式菜品,上位者的好处在此刻体现了淋漓尽致。 普通军士只能在大营里面吃一些糊糊,稍微有些小官小职的人则会有一碗面条。更上一点的人物会有米饭搭配着一两个小菜。而朱高煦的这一桌饭菜,在前线来说算是非常非常奢华的了,我敢保证就连朱瞻基吃的饭食都没有我面前的多。 在饭菜上齐之后,朱宁静也是找了一个小椅子坐到我和朱高煦的中间,像一个温婉的女孩一样,殷勤的帮我们斟酒夹菜,丝毫不像在我面前表现的那般刁蛮任性。 “小子,本王听说你跟那些武勋闹起来了?又是要把孟瑛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又是和张辅割袍断义,你挺厉害呀。”,朱高煦夹了一筷子菜,囫囵吞枣一般入口之后朝我发问。 “别提了王爷,说到底还是您将小子的道心给整破碎了,才让我那么的冲动与他们恩断义绝。要是您当时不告诉我这些事情,可能此刻我正在跟他们把酒言欢呢。” 我开玩笑的向朱高煦抱怨,朱高煦听完之后哈哈大笑。 “张辅那阴人,文官势大的时候,他天天抱着书籍在文官面前晃悠,恨不得将自己的武勋身份彻底剥离出去,转而投向文官的怀抱,逢人便告知勿称英国公应称张大人。如今北伐一开始,他又变回了英国公,朝堂之上东倒西歪,哪边上风倒向哪边。说来甚是不耻,思之令人发笑。” 对于朱高煦的这一番言论我想了想还是不发言为好。虽说张辅经常坐歪自己的屁股,但在国家大事上面包括靖难之役,平定安南,和沐英共守云南等系列战役,包括如今北伐也算是身先士卒。我寸功未立之人还没有资格去直接评价他的好坏。当然是对于他的贡献,至于人品,我有点不敢恭维。 “王爷,今日小子得陛下召见。将小子从将官序列当中撤了出来,反而让我带领一支小队进行奇袭拦截任务,不知王爷对陛下这一番安排有什么想法?” 虽说这个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而我也有了自己一番的猜测,可我还是想听听朱高煦是如何评价的。 “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你如今太过于年少。如果稳坐军中参与大的战略谋划,班师回朝之后怕是不太好论功欣赏,毕竟在中军商量军务的回去至少都是大功,你这么年少又获得如此大的功劳,而且你这脑袋瓜子也挺灵光。以后的日子当中,你可能还会获得更高的功劳。 十年二十年之后会不会出现赏无可赏的情况?到那个时候,你只有辞官乞骸骨,可是那时你也不过40余岁,乞骸骨未免太让人笑话了。而且这也是给朝廷抹黑。但如果你不这样做的话,那你的功劳又如何赏赐呢?总不能给你加九锡吧? 所以我那大侄子对你的安排其实不错,你自己带一个小分队。也会有一些功劳,功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你在朝廷上面稍微说得上话,不过此役之后你怕是只有做孤臣了。” 朱高煦的一番分析让我对他五体投地,没想到。这么大老粗的表皮下还藏着非常灵敏的政治嗅觉呢。 “没关系,孤臣就孤臣嘛,现在的我又是得罪了各路文官,又是与武勋彻底决裂,本来也就只剩这一条路可以走。” 最开始我以为朱高煦今天晚上的饭局邀请之人不止我一个,应该会邀请众多的将领们来商议军事,可没想到竟然只是与我喝酒。 “汉王爷,怎么这两天感觉您的兴致不高呀?”,我发觉到了朱高煦的情绪不对,仔细算算,就是从大军入城开始的。 “本王是叫你来喝酒的,不是叫你来看我的笑话,这么多美酒还堵不上你的嘴,来来来,自罚三杯!” 就这样在朱高煦的灌酒之下,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已经醉的五迷三道,只有强撑着自己我让脑袋不至于自动关机,我知道朱高煦今日估计这一番酒席也是为了排忧解闷儿罢了。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心中又压满了各种心思的朱高煦,竟然第一次喝酒没敌过我,喝着喝着往后一倒,便在椅子上酣睡了过去。 朱宁静先是向我招手,我们两人合力将朱高煦抬上了床榻,为他盖好了被子之后,朱宁静用眼神示意我出去。 “宁静小姐,汉王殿下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一出房门便向朱宁静开口询问道。 “本小姐是真不知道你这官是怎么当上来的。没看出来我爹是因为大军进城不高兴吗?” 这人说话火气咋这么大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咋能不知道是因为大军的原因才让他情绪低落的呢?我要的是更多的细节! “李安如,常言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在不久之前,我爹还是大明第一战将又是汉王殿下,身份尊贵,实权在握。稍微一挥手便能召集起千军万马。 就连造反都有这么多人愿意扯着旗子跟我爹一起干,但自从你劝我爹放弃造反之后,手下军心逐渐离散。如今皇上亲率十万大军赶来开平,众将领,众军士的效忠之人逐渐的也会从我爹变成皇帝陛下。 此战之后我爹对军队的管控率会越来越低,直至再也没有了影响力。在他的想法当中,此次北伐朝廷只需派一两万兵马到开平城,由他管辖,我爹是掌军大帅。 此举本应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笼络更多的人心,可皇帝陛下选择御驾亲征,那这些军心最终都会收拢到圣上。 此战之后我爹会逐渐沦为一个普通的勋贵,除了戴着汉王殿下这个头衔之外,再无其他对于我爹这么骄傲的人来说,他难以接受。” 我大概理解了朱宁静的意思。这次朱瞻基御驾亲征,本来就是为了将权力更好的收拢到自己身上,朱高煦首当其冲,会被减弱自己的影响力,尤其是这次大军入城也能窥探一二。 说到底朱高煦还是不服老呀,几十岁的人了,天天还是想着征战沙场。或许他做这些的原因也是想让朱棣看看他的领军才能并不亚于他爹。他也能跟朱棣一样,率军深入漠北,建立不世之功。 可他忘了如今的皇帝已经不是他爹了,他爹可以纵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稍加训斥也就罢了。当今圣上是他的侄儿,虽是血亲,却不会容忍他手握兵权,毕竟他原来也是造反过的人,人心最难猜测。 如果我是皇帝的话,我也害怕我的叔叔会在某一天拉起清君侧的名头讨伐我,这事儿又不是没干过,朱棣他们一整家都是当事人。 第72章 在试探,也交心 宁静小姐,此事如今基本上也再无任何翻盘之可能。您能做的也只有多多宽慰汉王殿下,汉王殿下年龄也大了,何必在挥霍自己的性命呢?不如卸掉这些繁重的枷锁,安安心心做个富家翁吧。”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我也出不了什么好的主意,思来想去,最终无奈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宁静听后,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担忧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对父亲如此劝告吗?父亲明面上是大明极具权势之人。可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可以说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父亲又是一个强势的人,你叫我如何劝解他?此次北伐之后,我是真的很担心父亲会在许多事情上触怒皇颜,所以我只能找机会多与皇上接触,留一个好印象。” 我皱着眉头看着宁静,她的表情充满了忧虑和无奈。她继续说道:“这次北伐让父亲的声望减弱,自己手下也开始离心离德。以后的局势会越来越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大的危机。而且父亲年纪渐长,身体状况也日益下滑,我真怕有一天……”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泛红。 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强势者,就连原来大明军方第一实权者,多次有机会问鼎大业的朱高煦,最终也会落的个凄凉的下场。 这让我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悲凉,不许英雄见白头啊! 我心中许多安慰的话语,看着朱宁静都讲不出来。太苍白了,作为局外人的我,如何才能完全共情他们呢? 在勉强进行了几句无效安慰之后,我便告辞离开了朱高煦的住所,然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城中。 此刻,我的思绪非常混乱,各种想法和情感交织在一起。我想要帮助朱高煦,让他不至于落得凄惨的下场;同时,我也希望朱瞻基能够更加强大,以确保国家的稳定和繁荣。对于我来说,朱高煦不仅是我的好友,也是一个在我迷茫之时指点迷津的前辈,朱瞻基也是一位优秀的帝王,待我不薄。 然而,我深知朱瞻基绝对无法容忍曾造反的二叔掌握大权,而朱高煦也绝不可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无所事事、大腹便便的富家翁。这就是现实,残酷且无法改变。 罢了,还是看看后续情况如何发展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能做的实在有限。 “李将军,您怎么大晚上的还在城里闲逛?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在巡营呀…” 朱高燧那略带尖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心中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只见朱高燧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衣,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自言自语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原来是赵王殿下啊,真是巧了,我这不是刚刚处理完一些军务,出来透透气嘛。” 朱高燧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哦?是吗?李将军真是辛苦啊,这么晚了还要操心军务。不过,本王倒是觉得,这夜晚的开平城别有一番风味呢。”说着,他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夜晚的开平城确实宁静而美丽,让人心情舒畅,如果没有大战纷扰的话,此地会更好。”,心里却想着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半夜的在街上闲逛。 朱高燧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道:“李将军,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顺便聊聊天。”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李将军身上充满了酒气,想来是与某人才进行了开怀畅饮。本王又听说你才与张辅闹了大矛盾,整个武勋都应该不会与你大晚上的共饮美酒。这开平城内为数不多的几个文官,你也并未接触过,想来刚才应该是与本王的二哥在一起吧。” “是又怎样?刚刚我的确是与汉王殿下一同畅饮。可是这似乎也不关赵王爷您的事儿吧。” 我的心中稍微有一点不爽。这个朱高燧未免管的也太宽了,我出去喝个酒,似乎在他这里像在审问犯人一样。 “本王猜猜,二哥是不是心情不好?” 朱高燧拿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两侧的发丝,如同一个无赖子一样。 “赵王爷,您有啥事儿就直说,我没工夫跟您在这里谈天论地。如今酒意上头,我只想回住所休息,您的雅兴我实在是奉陪不了。” 看着朱高燧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心中甚是不爽。 “李将军莫急嘛!本王只是想托了你的口,劝劝我那二哥,他如今都到这般年纪,膝下就连孙儿都早已出生,何须在如此逞强。能够安然无恙的退下来,当一个有名有誉的富家翁,在如此境地之下已然算极好。 父皇早已殡天,大哥也紧追着父皇仙去,现在本王只剩这二哥了,虽说二哥经常揍我,有时也会让本王甚是恼怒。可毕竟他是我二哥,我也确实做错了很多的事,我不想他最后下场凄惨,甚至再一次的与皇上分庭抗礼,这样的结果没有意外,只会让二哥身首异处。” 我没有想到,朱高燧拜托我的事情竟然是这个。朱高燧来到开平的当天就被朱高煦胖揍了一顿,在我来到大明一年多的时间当中了解到的,也是兄弟之间互不对付,朱高煦看不起朱高燧的阴险狡诈,任何人都是朱高燧达成自己目的的其子,从不与人交心。 朱高燧则是觉得朱高煦目中无人,万事以自己为尊,所说号令敢不遵从便是一顿毒打,这性格迥异互不对付的两兄弟,在朱瞻基登上大位之后,他们不和之事早就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所以朱高燧这突如而来的深情流露倒是让我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 “呵呵,看来李将军似乎有点儿惊讶?” “不是,赵王殿下,本将军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呀!你们两兄弟互不对付,可是天下皆知,如今你的这一番言语要是让别人知道,可是会闹出震动的,在别人的理解当中,可能这算是您对汉王殿下的示好,存在着结党营私之嫌。 尤其是如今,皇上正在逐步收紧各路将领手中的权力,要是让他知道此事,汉王殿下可能没啥事,对您可是非常不利的,赵王爷,您是真不怕我转手告到皇上那里,用你的命换我一个前程?!” 我突然兴趣大作,将脸部表情变得非常狰狞与阴险,充满着威胁之意,对着朱高燧低声说到。 跟我这副模样做出鲜明对比的则是朱高燧,依然的云淡风轻,依然并不把我的这番威胁当一回事。 我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但他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将军说笑了,本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本王和汉王殿下确实有矛盾,但是他依旧是我如今唯一的兄长。至于结党营私,更是无稽之谈。本王一心为国,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朱高燧缓缓地说道,语气平静而坚定。 “哼,赵王殿下,您不用再狡辩了。您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吗?您就是想通过某些鼓动人心的手段,利用汉王殿下来对付皇上,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您别忘了,皇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汉王殿下也不是蠢货,如果被他发现了您的阴谋,恐怕您的下场会很惨。”我冷笑着说。 “哈哈,将军误会了。本王哪有这些龌龊,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国家效力。至于汉王殿下,我更无其他想法。”朱高燧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 “赵王殿下,您不必再掩饰了。您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不过,您放心,本将军不会轻易告发您的。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帮您保守这个秘密。”我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哦?什么条件?”朱高燧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很简单,赵王殿下只需给我一笔钱,此战之后我将寻找机会脱身,远离朝堂。隐姓埋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此余生,至于你们的各种纷争,我是再无兴趣。”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哈哈,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点小钱,本王还是出得起的。”朱高燧再次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赵王殿下,您不要以为我会轻易相信您的承诺。我们必须立下字据,以免日后发生纠纷。”我连忙补充道,生怕朱高燧反悔。 “好吧,既然如此,本王就依了你。不过,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否则后果自负。”朱高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我们当场立下了字据,并约定了付款的时间和方式。做完这些后,朱高燧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好了,现在交易完成了,本将军也该告辞了。赵王殿下,祝您一切顺利。”我收起字据,向朱高燧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慢走,将军。期待下次合作。”朱高燧微笑着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快步向前,身后并未传来留步之声。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面依旧如常,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转向朱高燧。 “赵王爷莫非你再无其他想说的呢?我手中拿着您的罪证。我告诉你。我马上就会向皇上汇报您的这一番行为。你以为我是一个贪财的人,哈哈,赵王爷,受死吧!” 我声色俱厉的向朱高燧低声咆哮了起来。 “行了,李将军,您就别跟本王在这儿演戏了。你不是一个坏人,再怎么演也演不出那种精髓。你刚刚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就想试探一下本王究竟对我那二哥是真心还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喜怒浮于表面,演技特别拙劣,在官场上是要吃大亏的。这次大战乃大明国运之战。本王再混账也还算拎得清轻重。 一统漠北是父皇的一生之志。本王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在此时拖大军的后腿。为的不是我那侄儿,为的是父皇,为的是大明千秋万代。 至于大战之后,本王依旧会用自己的方法让我那侄儿遗臭万年,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至于二哥,他不算是个坏人,他他与父皇斗了一辈子的气。为了父皇在靖难之时那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放弃了很多东西,一生都在征战当中。 如今他对父皇的怨恨早已消失了许多,剩下的其实说到底在与自己较劲。大哥当皇上,他没办法,才德人心,样样不及大哥。可如今瞻基当上皇帝,这让我那二哥甚是愤恨,原本在他膝下二叔二叔叫着的小崽子。现在手握了整个大明,二哥确实拉不下这个脸,同时他也不认可瞻基的治理才能。 唉,都是一堆烂账啊,二哥的脾气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本王劝他也不会听,反倒会认为我在利用他做什么事儿?这何尝不是我的一份过错呢? 有时候想了想,如果没有那一次的靖难,我们是多好的三兄弟呀,大哥从小身体肥胖,又有足疾,所以很多的时间都在教我读书习字。 二哥自幼习武,连带着教我一块练习。虽说为人强势,但对我实属不错。每次回应天,拜见皇祖父的时候,我们三兄弟总是会被其他番王的子女欺负,都是朱允汶暗地当中唆使的,每一次大哥,二哥都会替我出头,大哥总是会向皇祖父告状,而二哥则会笑话他,觉得迟来没有勇气的表现。 经常二哥会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回来,为的就是教训那些欺负过我的各路藩王世子,在我们关心他的时候,他也会装作毫不在意的诉说着自己的神勇表现。 其实他很多次找别人为我报仇的时候,我都悄悄的跟在一旁观察过。二哥经常会被打倒在地,起都起不来,可他还是愿意为我这么去做。 大哥则是会不遗余力的。在皇祖父面前描述我们的凄惨经历。让皇祖父减少或免于对二哥的惩罚。我们三兄弟一直比其他番王的众位孩子更加的团结,更加的亲密。 可这一切在经历靖难之后,最终还是发生了变化。” 第72章 局外人 我静静的听着朱高燧的诉说,此时他在我的面前不光是大明的赵王殿下,也不是一个精于谋划,精于算计的阴险小人,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靖难之前他们三兄弟最美好的时光。 他对我的诉说,在我看来不光是他对以往的回忆,更有一种终不似,少年游的悲怆。 “靖难之后,父皇荣登大位。大哥是百般推崇的皇太子,可父皇在靖难之时对二哥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如今想来。可能只是随口一言,但对二哥来说,这变成了他一生的期许。 我们三兄弟就这样,兄弟之情逐渐分崩离析。大哥自小就心疼我,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二哥对我也是呵护有加,我实在没有办法在他们俩当中选择一人为主。 况且对大哥来说,其实不管二哥怎么闹腾,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是他的弟弟。宽厚仁慈的大哥,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我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他不应该当一国之君,反而应当做万世之哲人。 罢了罢了,大哥如今早已不在世间,本王也只剩下这个二哥。对于我而言,万万不可使二哥落入万劫不复之下场。我能做的不多,只不过劝告而已,毕竟我现在也是一个危险人物。李将军,多帮我劝劝二哥吧。” 朱高燧突然变得非常的惆怅,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哀伤。靖难之前那些时光充满了欢笑和温暖,但如今却已成为过去。他深知自己无法改变现实,但仍然希望能够尽力保护好朱高煦,不让他受到伤害,我在他面前突然有种小人之嫌。 “赵王爷放心,臣会尽最大努力劝说皇上。只是……”我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便是!”朱高燧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王爷,您知道的,皇上的脾气向来固执,汉王爷也是一样,要想改变他们的想法并非易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但结果如何,还需看他们自己的意愿。”我纠结地说道。 “罢了罢了,本王如今自顾不暇,怎么还想要管他们之间的事情呀?李将军今日就当你我从未见过,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吧。” 我能够非常深刻的感到朱高燧从内到外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其实不只是他,我同样的感到无力迟来大争执。如若某一方不服输,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赵王爷,您竟然刚刚说过,先帝待你不薄,为何如今还要与当今皇上这般仇恨?” 思索再三之后,我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大哥自然对本王不薄,在很多事上,本王也愿意向瞻基低头,但这次不行。从小到大,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惨死在他的谋划之下,你让我如何原谅他?这个事情,李将军你就别劝本王了,本王自有方法,唯一拜托你的就是此次北伐当中不要针对本王。本王想好好的活到北伐之后,再谋划报仇之事。” 朱高燧在向我解释完毕之后突然拱手向我深深的鞠了一躬。我虽然不能说自己精于心计,但他的这番表现确实让我心中一震。 “赵王爷。以后不要再称呼李将军了,叫我安如吧。或许我们早该成为朋友。早点回住所休息。” 朱高燧一直以来对我并不差,今晚更是如此,在我看来,他已然是对我掏心掏肺,所说之话都是肺腑之言。在经历了这么久的尔虞我诈之后,听到如此真挚的言语,我不禁有些动容。也许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那一刻,我决定和他成为朋友。 “安如,你可要知道本王现在的身份可不是特别的好,莫因为我的缘由断掉了你仕途。” “行了,赵王爷,您也别矫情了,人都称呼我安如了,还在乎这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军务还重呢。” 我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我心里清楚,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很艰难,我也一样。但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度过难关。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们要坦诚相待,互相信任。 “嗯,那本王就先回去了,安如,你也早些歇息。”朱高燧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在这个充满权谋与算计的世界里,难得有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毕竟,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能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大军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战争之前的训练,每天的将士出操声音,炮火轰鸣,都吵得我难以入睡,我知道这是大战来临前的标志。 大明铁军现在已经不看敌方究竟是瓦剌还是鞑靼的军队,只要见着敌军,基本上是主动出击,这一周并未发生大战,但是斥候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歇。 这些天,虽然双方暗中已经交锋数十次,但我却没有收到过任何调遣命令,就像是被遗忘在了这座营帐之中一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郑亨突然邀请我参加一场饭局,与他一起吃饭的还有其他所有的武勋。这场饭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融洽。相反,郑亨似乎想要借助自己的功勋和长辈领导的身份来迫使我向他们屈服。 酒席间,孟瑛表现得异常活跃,不断地找我的麻烦。他甚至在众多武勋的支持下,直接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记耳光打得我有些发懵,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他竟然以我对张辅、郑亨不敬为由,声称要教训我。 我冷笑一声,觉得十分荒谬。郑亨作为一个长辈,居然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更别说什么教导别人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拔出佩剑,直接刺向孟瑛。这一剑下去,孟瑛当场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看到这个情景,在场的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场面一度失控。而我则显得格外冷静,毕竟这样的事情终究都会发生的。 最终,这件事闹到了皇帝面前。朱瞻基得知后,立刻下令将我关禁闭,并要求我反省自己的行为。同时,他还派人去救治孟瑛,希望能够挽回一条性命。对于这个决定,我无话可说,只能遵命执行。但内心深处,我明白这场争斗远未结束,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我。 在我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当中,朱宁静来看过我两次。但是每一次来其实目的都不是关心我怎么样。像我问的所有问题都是指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战意非常强烈,不止一次的向朱瞻基请战,但均未得到回复。这段时间大为光火。不光辱骂各位将领,甚至还埋怨的朱瞻基,而这些言语都不知被谁撑到了朱瞻基的面前。 我感觉我的脑门儿心都疼了起来,本来如今局势就这么的复杂,朱高煦还要当一个愣头青去刺激朱瞻基。 我对朱宁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要将朱高煦的情绪安抚下来,仗是打不完的,但是如果触怒了朱瞻基,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轻松了。 这天就在我百无聊赖过我的禁闭生活之时,突然收到叶青的传信,大军已经正式与两个部落开战。 这让我大吃一惊,战争来得如此突然。我当然相信大明铁军战无不胜,但是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了担忧,尤其是听到朱瞻基派遣朱高煦前往一线战场与敌人激战的时候。 收到大战开始的消息,不久之后我便被放了出来,第一时间返回了我的营帐召集手下的亲卫,让他们做好战争的准备。 “将军,陛下此番已经对我们所属有了安排。你为何还如此焦急?”我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亲卫们,他们各个对着叶青挤眉弄眼,随后他站了出来向我发问。 “本将军还需要你们来对我说教?你们以为我急的是什么?我急的是如何在战场上面保全你们的性命,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在大战之后与家人团聚! 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兵。我是你们第一个效忠的对象。我不会像其他将军那样把你们当成棋子随意摆弄。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在战场上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你们是我的手足亲朋,是我的挚爱手下。我要确保你们能够平安回家,与你们的家人团聚。这也是我作为一名将军的责任和义务。 在我的肩上担着的不光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姓名,还有你们家庭的未来,你们的妻儿子女。所以从今日起,操练起来。我不求你们英勇杀敌,但求你们不要死,不要让我在大战之后,亲手将你们的骸骨送到你们亲人手上。”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心疼,我不想他们成为炮灰,但战场上总会有人成为炮灰,我没有办法顾及到太多的人,但是我手下的这些亲卫,我不希望他们有一个死去。这些士兵们纷纷低下头,表示愿意听从我的命令。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和困难,我能做的就只有让他们多多的操练,争取在战场上少受一点伤。这是我作为他们将领的仁慈,同时也是我的一份责任。 有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的慢,就如同朱高煦嘲笑我只是一枚棋子,那两三天我过的非常非常的漫长。 可时间仿佛又过得很快。眨眼过后,如今已是大军与瓦剌鞑靼开战半月有余了。 战争如今正陷于焦灼当中,明军和两派组成的联军厮杀正酣,双方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可对于我来说依旧只是军报上面冷冰冰的伤亡人数。 没错,大战都进行如此之久,我还是并未亲自加入进去。每天的日常都是到中军大帐旁听他们的商议。 然而,朱高煦所率领的军队却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在战场上屡次击败敌人,几乎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我一方面为他的战绩感到高兴和欣慰,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如此连战连胜,可能会给他带来不良影响。 在大军出征前,我曾在众将士面前给朱高燧挖了一个大坑,但之后我们之间渐渐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关系,最终成为了好朋友。这使得我开始担心起他在开平城的处境,因为当时我可是给众将士承诺让他冲锋在前。 幸运的是,朱瞻基似乎对此事有所了解,并将朱高燧安排到了我的“捡漏”小分队里。这让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现在朱高燧在我手下,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确保他的安全。 对于朱瞻基的这一番安排,我万分感激。俗话说暴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虽然我达不到这个境界,但对于朱瞻基我也算是心服口服。 抛开朱高燧所说的那一件或真或假扑朔迷离的惨事之外,我对朱瞻基确实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与他年纪相仿,但他行为处事比我好的不知多少倍,莫非当了皇帝之后就能觉醒这种异能?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百无聊赖的,当然这只属于我。前方的战况非常的顺利。如今两个部落的联军已是接连大败,早就不复前两年那种咄咄逼人之样,甚至多次派遣使者来向大明请降。 可朱瞻基还是延续了朱棣的作风,硬气都不行,并且直接的告诉前来乞降的使者。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并入大明,二是血战到底。 第一个选项对使者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他们认为自己有实力和大明一战,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在多次沟通以及奔走未果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与大明抗争到底。而这个选择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这是我的想法,这是将士们的想法,这是朱瞻基的想法,同时也是大明的想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明白,在大明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第73章 家人 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一晃眼的时间又过了快一周。这一周当中我终于是参加到了前线战斗,不能算是收获颇丰,但也能说得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功绩。 武勋集团最近也并没有找我麻烦,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我以为一切都会朝着更顺利的方向继续前进下去的时候,突然这一天朱宁静找到了我。 “安如,陛下要杀我爹!” ???朱宁静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这么的炸裂,面带着焦急之色,而与之产生对立的则是我一副懵圈的模样,手中筷子夹着的面条都还没塞进嘴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宁静小姐,您这又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皇上怎么可能杀你爹呀?那可是他亲二叔。而且这里可是战场上,怎么能还没大捷,内部便开始内讧,战前斩杀大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不信。” 在我冷静下来之后,首先便对他这一番话进行了反驳。朱瞻基可是一个极度要名誉的皇帝,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而且如果现在将朱高煦杀掉,那不知道军队会乱成什么样,朱高煦现在再怎么不行,还是有一群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心腹的。 “安如,我现在在很严肃的跟你说这个事。你也知道我从京城来到开平。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多跟陛下亲近亲近,好让陛下在后续的日子当中能够记着这份情谊,对我爹手下留情。 如果只是为了保证我爹以后的荣华富贵,我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而且做个富家翁也是很多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福分。你也知道我是私生女,从小也是吃过苦的,我并不在意。 但是我最怕的是在大战结束之后,陛下获得了万分威名。他会裹挟着这些东西对原来阻挡过他的人进行清洗,而我爹应该算是他最大的眼中钉了。 所以这一次我才最终决定要来开平。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当我来到开平的时候,我也仔细观察了一番。陛下对我父亲的尊敬程度让我感到惊讶,甚至超越了一般百姓家庭中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我父亲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但我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越是受到别人的尊敬和迁就,日后可能会面临更悲惨的结局。” 朱宁静的双眼泛红,嘴角微微抽搐,声音颤抖着向我倾诉她内心的想法。面对她的这番话,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如今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且说到底,她所描述的情况也仅仅是一种猜测而已。直到现在,我仍然坚信朱瞻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情帝王。尽管他已经掌握了不少帝王之术,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我心目中依然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情感的人。 自古以来,帝王屠戮宗室的行为,几乎没有人能够留下好名声。我难以想象朱瞻基会有胆量去做这样的事。 即便,即便如朱高燧所言,京城的那对母子之死确实是朱瞻基在幕后操纵,但他们并没有被纳入宗室。更何况那位妇人是靖难余孽,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宗室,更不用说那个孩子了。 因此,即使母子的死亡与朱瞻基有关,这也不会成为后世攻击他的理由。此外,目前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也许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件事最终会被淹没,毕竟他们只是无足轻重的两个人物而已。 而直接伤害血清,这又不一样了,我相信朱瞻基不会自乱阵脚,自毁前程。 “宁静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自己多虑了呢?汉王殿下如今与皇上相处的非常融洽。不管是私下会晤还是中军商讨,两个人都保持着君臣关系,如今汉王殿下早已没了反叛之心。对于皇上来说也不再算个威胁,而且在这几天多次商议军务的时候,汉王殿下总是义无反顾的站在皇上这一边。我觉得皇上也不是那种心思深沉,阴险狡诈,卸磨杀驴之辈,你别多心,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光凭我说的这些话是不能带给朱宁静最直接的安全感的,但是我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证明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 “唉,从古至今人心最是难测,更别说身处帝王之位了。我只希望我们家能平平安安的。安如,我们初相识,是我爹强行为我们安排的婚配,那时的我对你并无多少好感,甚至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你并不钟情于我,我也不愿接受父亲的安排,最终幸得你的介绍,让我与于郎缘定终生。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曾经让我心生不满的过往,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你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虽然我们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但是我们早就变成了一家人,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心怀愧疚,你觉得我跟于郎的事,是你玩弄人心的结果,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反而我跟于郎都应该谢谢你,你不用对我总是抱歉的模样。我们没有缘分做夫妻,但我们成为了姐弟。 如今的我,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这种感觉让我感到不安和恐惧,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我能否面对。 安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父亲。他是个性格冲动、不善于思考的人,做事常常凭借自己的喜好。我的兄弟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没有人能够承担起汉王府的重任。所以,只有你才能真正管住我爹,他也只会听从你的劝告。答应我,好吗?” 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没有丝毫多余的声音。时间仿佛被冻结,一切都静止不动。朱宁静的话语如同重磅炸弹,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我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所有的言语都卡在胸口,无法吐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始终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孤独感如影随形。然而,朱宁静竟将我视为家人,这种温暖的称呼让我感到格外亲切。 与此同时,我心中也涌起一丝难过。朱宁静一直以来都是个骄傲自信、不可一世的女子,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软弱和退缩。但此刻,她竟然毫不掩饰地在我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如果不是遇到极其严重的问题,我坚信她绝不会轻易低头,更不会用如此低落的语气对我说话。 “宁静小姐……” 我艰难地开口说道,只说出半句便停了下来。突然间,我感到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这种感觉让我极度不适。我下意识地伸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我的眼眶已被泪水填满。 自从来到大明后,我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表现。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甚至可以肯定,刚才朱宁静所说的话虽然令我心情复杂,但我本应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至少不会让它们表露出来。 然而,当我意识到自己开始落泪时,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难道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我真的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吗?以至于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无法做到。 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挥手自然而然地抹去眼中的泪水。然后,我清了清嗓子,却又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我的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宁静小姐,你是我来到大明之后第一个朋友,虽然我们见面总是在吵架拌嘴,但不影响我对你的好感。同时汉王殿下也待我极好,如同子侄。你们在我很多极难处理的事上给了我很多的意见,也帮我走出了很多的困境。 在我的内心深处,无论是你还是汉王殿下,对于我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一切顺遂,每个人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因为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们任何人遭遇不幸或者发生意外。 宁静小姐,实际上,从小到大,我一直都非常倒霉。但凡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品,最终都会离我而去,仿佛我命中注定就是天煞孤星一般。 正因为如此,我并不太热衷于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但你们却与众不同。正如你所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渴望打破这个可怕的魔咒。我答应你,无论未来会面对怎样的结局,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守护汉王殿下。我将竭尽所能保护他的安全和周全。 然而,我也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够应允我。那便是你们每个人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再次体会那种撕裂般的苦痛。” 我其实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说这些话的同时,我的嗓子早已沙哑不堪。这其实不是一次简单的谈心,从朱宁静说话的内容和语气来看,她应该在私下准备着什么行动,可能想以自己来保全朱高煦的命。 所以她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准备安排后事的,她向我说的都是遗言,也算托孤,就如我刚刚所言,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重要的人或物都会离我而去。每当我投入感情的时候,那就说明我又要快经受离别了。 我没想到这一条定律在我穿越到大明之后依旧会存在。这让我心中非常的难受。我不知道朱宁静到底是想做些什么事儿来保住他爹的性命,但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人长命百岁,坏人暴毙街头,是大多数人的期望,但事实好像是反过来的。好人总是命短,我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既定事实,但是我也不希望身边的好人最后落了个悲凉的下场。 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我自己都身陷囹圄,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祈求她别做傻事。一切的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眼前的朱宁静低着头,长久不语,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向了我,而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也答应你,你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要长长久久的走下去。你军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记得好生吃饭,好生姜呀,作战时切勿太过于冲动。受伤了就不美了。” 朱宁静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我的大帐,而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也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刚才的场面有些尴尬,但好在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然而,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问题得到了解决,可实际上我内心深处却依然感到沉重和不安。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一个人的生死,让我无法轻易释怀。 而且,今天与朱宁静的这番相见,不可避免地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阴霾。我感到自己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有一团烈火在心中燃烧,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宣泄。 与此同时,我心中也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我开始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了更多的疑虑和不信任感。尤其是对于那些曾经被我视为朋友或盟友的人,毕竟我已经被背刺了一次了。 然而,现在谈论这些问题还为时过早。或许,我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而变得过于敏感和多疑。也许,事实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黑暗和复杂。所以,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疑虑,继续保持警惕,等待时间来证明一切。 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我将重点又放到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上面。大军其实根本就不用我操心,我也没有一丝的话语权。大战进行的也很顺利。面对敌方联军的攻势,我们不怯反而战意盎然。 大明铁军势如破竹。击垮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算算日子,大决战的时候也快到了。 第74章 言中开得往生花 我手下的亲卫最近都对我愈发的尊敬。在我的带领之下,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了各种狙杀任务。如今算了算,他们每一个人在班师回朝之后都会获得很大的功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叶青,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傻笑什么?像个疯子一样。”我刚从中军大帐开完战前会议回来,走到自己的营房门前,就看到叶青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信,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您看,这是我的儿子在蒙学里学的文字!”叶青激动地把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纸,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对叶青的称呼。 “哈哈,将军您不知道啊,我家那小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性格不好,脑子也不太灵光。家里也没多少钱供他读书写字,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将军您啊。多亏了您,我们一家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有机会让孩子读书认字。您看,现在他都会写这么多字了。”叶青满怀感激地说道。 “别,这是你们自己争取过来的。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被安排成其他将领的亲卫。不过如今城中这么的戒备。这封书信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这说来标下又得感谢将军,标下收到此封信之后便打听过,除了咱们这一圈儿兄弟都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之外,其他将军手下的亲卫都没有这个好处。当时就让标下非常疑惑,毕竟这也非常不合常理。 最终还是英国公为我解了惑。英国公找到我说这是对我们的一种特别的奖励,因为在这段时间当中,兄弟们和将军您作战了很多次,每次收获颇丰。为大明在战场上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所以陛下才给我们谋了这个福利。” “哦,原来是这样,那本将军还得找时间去给皇上和英国公他们道个谢。” 我脸上的笑容未变,云淡风轻的跟叶青聊着,但是心中早就升起了波澜。本来是一件非常不合常理的事,但是在这个事情当中出现的英国公张辅,那我倒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了,就是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犬子都已经能在信中书写父亲几字了,将军,您是真不知道标下心里是多么的激动,等此次大战结束之后标下便准备寻个由头辞去这声官位,反正跟着您,再加着此次北征所寻得的功劳,多少也能算一个小小富家翁了,如果将军不弃,那么标下,到时候就舔着脸来给您当个护院,也好时常能跟家人共享天伦......” 他的畅想还没说到一半,我赶紧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可不兴说这个,在大战之前说这些话可不吉利。” 叶青一脸懵逼的看着我:“啊?将军,标下哪里说错了吗?怎么不吉利呢?” 我一脸苦笑的看着他。不知道作何解释,毕竟我总不能给他说电视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吧。每当一个角色说什么这次行动之后金盆洗手。或是在大战之前向别人分享自己的家庭生活。那么无一例外,他马上就要下线了。 “你不管为啥不吉利嘛,反正我们先忙,现在的事情做好了。至于以后放心,我罩着你呢。行了,就这样吧,你去忙你的。你儿子给你写的信,别天天掏出来看哈。” 送走了满脸疑惑的叶青之后我回到营帐。举起笔给远在京城的于谦写了一封书信。但是写完之后我思索再三还是把书信给撕了。 本来想着看能不能让于谦也劝劝朱宁静,但是我想了一想,就算我把信写过去了,也只是徒劳,除了让于谦毫无意义的担心之外,并不会有更多的好处,而且他如果回信,很可能也送不到城里来,如今城里戒严,他的回信可能送不到朱宁静的手上,反而会被呈到朱瞻基那里。 我现在所能做的,唯有在心底不断地祈祷,期望朱宁静真正理解并接受了我所说的一切。近期发生的种种复杂事件令我感到无比头疼,仿佛身上背负着无数债务般沉重。 有时,我甚至开始懊悔为何与张辅、郑亨等人闹得如此僵化。事实上,如果我再聪明一些,就会明白自己原本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罢了。 归根结底,是我太过年轻气盛,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地位,未能认清现实。倘若当初我并未与他们彻底翻脸,或许在处理朱宁静及朱高煦的问题时,凭借与他们的关系,尚可恳请他们伸出援手相助。 然而此刻,这显然已成为奢望,只希望他们保持中立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千万别趁机落井下石。 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了朱瞻基的通知。他派人告诉我到他的帅府,他想要与我喝酒。 虽然心中满是问号,我也不知道这大战在即,他没事儿跟我喝什么酒,我又不是啥重大的人物,但是既然皇帝邀请,怎敢不去做陪?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帅府之后,才发现朱瞻基早已摆好了酒菜,人也早就坐在位置上。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面就我和他二人。 “臣拜见皇上。” “来来来,李卿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朱瞻基分外的热情,见到我之后竟然起身快步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臂,将我拖拽在位置上。 “臣,多谢皇上,不过这么晚了,您为何不早点儿休息?反倒是约着臣一块儿喝酒呢?” 他今天晚上的热情态度让我有一点如坐针毡,思来想去还是稍显不礼貌的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是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啥,所以特别的忐忑,以至于问的如此直接。 “你这是什么话?朕就不能和爱卿私下喝酒谈论了?勿要多想,今日只是咱们君臣把酒言欢罢了。” 我沉默不语,实际上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我无法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不清楚这顿饭究竟是单纯的欢庆之宴还是隐藏危机的鸿门宴。因此,此时保持缄默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以免言多必失。 朱瞻基不断地给我戴上高帽子,称赞我在近期战斗中的卓越表现,赞扬我的部下们在战场上是何等的勇敢无畏。同时,他还对我在战前给予他的坚定支持表示感激,让他深受感动。 \"安如,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朕的二叔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整个人突然之间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甚至连三叔,最近也频繁地行善积德。尽管他在军中并未担任具体职务,但每次战斗时你都会带上他,而他也总是奋勇杀敌。平日里,他在大营中也积极参与救护伤员的工作。朕注意到,自从与你接触后,他们都逐渐变得更好了。安如,这份功绩你功不可没啊!\" 朱瞻基似乎喝高了,整个脸红扑红扑的说话也变得非常的多,这是很典型的醉酒之言。 “皇上,您确实高看臣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汉王殿下和赵王殿下的变化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您。您如今行为做事都有着文皇帝及先皇的影子。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成为一代明君。汉赵两位殿下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而是您的德行感染了他们。” “好,好,好!安如,你这番话真是让朕如夏日饮冰,冬日取暖之觉,朕登上大位之后,对于其他事情总能做的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就算再困难,朕也有自信做出改变。 但唯独朕的二位叔叔确实让朕非常头疼。二叔自从皇爷爷殡天之后,不止一次的煽动宗族各藩王,蓄意谋反,在先皇以及朕登基之时,做了很多阴险手段。后面更是直接举旗造反。 而三叔在皇爷爷把控天下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很多不轨之事。甚至还有过投毒这种令人发指,不堪入耳的谋利之举。二叔做的这些坏事儿背后也少不了他的影子。有时候正还不是那么惧怕二叔。至少二叔愿意与我在明面上争斗。 而三叔才是那个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随时提防着的人。现在好了,有了你的存在,他们都变化了许多。今日不论君臣,安如,这杯酒,我敬你。” 我没想到朱瞻基突然就说了如此劲爆的话题,此刻我已经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这种话一般来说皇帝只会给两种人说,第一就是绝对的心腹。第二种就是即将下线的人物。 而且在这最后他竟然要敬我酒,还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直接称了我。 “皇上,不管何时君臣有别。您可以不论君臣,但臣不可做僭越之事,这杯酒臣敬皇上。” 我将朱瞻基手中的酒杯高高推起,然后把自己的酒杯放的非常的低,杯口正碰着他的杯座,然后满口饮下,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朱瞻基。 显然朱瞻基,这是对我的一种试探。因为我的余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容察觉的笑容,同时脑袋微微的点了一下。 此时我大概知道他是在试探我什么了。大明的汉赵二王,与我关系在众人面前看来都是非常的要好,可如今朝廷上下,有哪个大臣还会跟他们保持如此好的关系呢? 所以朱瞻基在试探我,同时也在委婉的警告我。不要跟他们再走的如此之近。 不过在我看来这也很正常,毕竟他是皇帝嘛,他需要去除周围一切不稳定因素。就像他说的,跟我接触之后,原本两个桀骜不驯之人变化的这么大,那是不是就有可能我在他们心中特别的重要。 我让他们变好,他们就变好,那如果说哪一天我让他们变坏,跟我一起扯旗造反,那他们会不会也造反? 当然在我自己看来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可这个世界不是以自己为主色调的。 “安如,大明从开国到现在很不容易。百姓说到底没过多久的安生日子。虽然如今大明国力强盛,可这么多年一直四处征战。漠北,安南,甚至西域东夷,每次征战都是对国力很大的消耗。 朕作为一国之主,一方面需要守护社稷,另一方面也要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而朕做到这些的前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宁。对外要让异族再也不敢与大明抗衡,对内则是绝不容许哪一个人搅乱朝政,或是举旗造反。” 我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像瀑布一样哗哗地流下来,心里懊悔得要死。早知道今晚就不来吃这顿该死的饭了! \"皇上……\"我嗫嚅着开口,但朱瞻基却抬手打断了我。 \"你先别急着说话,让朕把话说完。宁静这段时间来找朕很多次,还送了朕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朕心里明白,她是想替二叔原来做的事向朕道歉。哎,真是的,他也太小看朕的胸怀了。只要二叔和三叔他们能够尽心尽力地为国家效力,朕又怎会计较过去的恩怨呢?你说对不对?\" \"当然,当然!皇上,您将来可是要成为一代明君、千古一帝的人啊!您的心胸自然如同江海般宽广。\"我赶紧附和道。 “哈哈哈哈!朕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你现在的吹捧还早了一点。安如,二叔三叔为了如今这个大明也算是出了很多的力,我也很想让他们安稳退休荣养。 但是他们自觉还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同时有时候朕也需要他们在某些事上尽自己更大的力。为了我们朱家,更是为了整个大明。你会不会觉得朕有点狠心?” “不,不,不!汉赵二位王爷也愿意为国家做出更多属于自己的贡献。身死为国,我辈之夙愿,就连将士们都有此番大志,更别提两位王爷了,有道是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嘛。” 其实我并没有理解到朱瞻基问我觉不觉得他有点狠心,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如今我也只能像和稀泥一般,向他表露出朱高煦和朱高燧的一番心意,不管是真是假,总得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身死为国?哈哈哈哈!说的好啊,说的好。没想到朕的二位叔叔还有如此大志。安如,你说朕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成就此番志向?” 听到这话,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一拍。坏了,难道朱瞻基想要借助我说的这番话来陷害朱高煦和朱高燧吗?这可如何是好! 我连忙回答道:“皇上,您说笑了,汉赵二王忠心耿耿,他们一直都是陛下的忠臣良将,为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还请皇上不要误会他们。”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朕当然知道,汉赵二王对朕忠心不二,只是朕在想,如果真能帮助他们实现身死为国的愿望,岂不是一件好事?” 我心里一紧,看来朱瞻基还是没有打消陷害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念头。我赶紧说道:“皇上,汉赵二王虽然有此志向,但他们毕竟年事已高,还请陛下看在他们往日的功绩上,饶过他们,给他们个好下场,也更显得皇上您大气,仁慈。” 朱瞻基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哈哈哈,朕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放心,朕怎么可能动他们呢?毕竟再怎么说都是朕的叔叔。行了,今日酒兴已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朱瞻基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朱高煦和朱高燧能够平安无事。同时,我也意识到,朱宁静心中所想之事确有,朱瞻基应该也曾密谋过诛杀二王,只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有那心思。 巧语何须辨真假 第二天早上,当太阳刚刚升起时,我正沉浸在一个美梦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的身体在空中摇晃着,仿佛失去了平衡。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提离地面。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感到困惑和震惊,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瞪大眼睛,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我意识到自己被强行从睡梦中唤醒,心中涌起一阵愤怒。 \"哪个王八蛋……\"我怒不可遏地喊道,但话还没说完,我认出了那个将我拎起来的人是谁——朱高煦! 朱高煦站在那里,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满,似乎对我有所抱怨。 只见他随手一扔,我便落倒在床檐,这老家伙又被谁惹到了,怎么大清早的跑到我这里来发脾气呢? “汉王爷,您这出啥事儿了?怎么怒不可遏的样子?”,我还是腆着脸笑嘻嘻的询问朱高煦,老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小子,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道貌岸然的人物呀,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结果暗地里还喜欢做一些龌龊下作之事?!” 这......朱高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倒是把我给弄的有点莫名其妙,我也没做啥呀。 “王爷,小子愚钝,确实不知是做了什么事情,惹的王爷对我这么大的意见,还望您直接说出来,如果是我的错,小子也好给您赔罪。”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拱手作揖,希望能够平息朱高煦的怒火。真是坏了!我刚刚还在猜测究竟是谁惹到了他,搞了半天原来是我,这让我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然而,朱高煦却根本不听我的解释,继续说道:“哼!本王那闺女儿来开平城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结果自从跟你有了接触之后,这段时间天天都伤神不已,本王甚至昨儿还见到闺女儿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抹泪,小子,你给本王从实招来,是不是你对宁静行了什么不轨之事?!或是欺辱了她?!” 听到这里,我心里顿时一沉,心想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急忙辩解道:“王爷,您误会了,我和宁小姐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可能最近有些烦心事,但肯定不是因为我。而且,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更不可能欺负她啊!” 朱高煦却依然不信,冷笑道:“哼!你少在这里狡辩!本王原来让你俩结亲,嘿,你小子倒还挑三拣四的,如今难道是看见宁静成为他妻之后又心生歹念?你今天要是不给本王好好说清楚,休怪本王今天将你打的一辈子站不起来!” 我一听,顿时慌了神。如果朱高煦真的要对我动手,那我肯定是无法抵挡的。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您息怒。我知道这件事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但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欺负宁小姐。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坐下来谈谈,看看能不能说开这个问题。” 我一边招呼着朱高煦坐下,一边对站在营房门口一脸无辜的叶青使眼色,我看了一下叶青的一只眼睛已经肿了起来,不用说,肯定是他刚刚拦截朱高煦的时候被收拾了。 不得不说我手下这些亲卫都还是挺聪明的,我一个眼神,他便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先是给其他人安排给朱高旭上茶水,然后自己也赶紧消失在营帐外,我知道他是去帮我求助朱宁静了。我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就是玉皇大帝被孙猴子大闹凌霄宝殿的时候,躲在桌子下大喊道,快去请如来佛祖! “王爷,您要相信,小子绝不是那种烂人。我与宁静小姐也算是义结金兰,我再怎么顽劣也做不出那等下作之事。咱们也接触了这一年有余的光景,您肯定也能看出来呀,您这么聪慧过人,火眼金睛的大人物。” “火眼金睛?哈哈哈,这个形容倒是新奇,却不知是何意思?” “啥?王爷您不知道火眼金睛,你没看过西游...”,坏了,这个时候吴承恩还没写出《西游记》呢。 “嗯?你说本王没看过什么?” “没有没有,唉,小子脑袋刚刚坏了一下。啊,这火眼金睛就是形容您看东西看得特别清楚,就像孙悟空一样,您应该听过街边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儿吧?就是一只石猴子一路从房间打到天庭的那个话本儿。 他有一双火眼金睛,可以看穿妖怪的伪装。所以说您也是个聪慧过人、眼光犀利的人物。” “哦,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物呢。不过,你这比喻倒也算恰当。”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说法颇为满意。 “嘿嘿,谢谢王爷夸奖。小子就是想让王爷知道,我虽然有些顽皮,但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宁静小姐的事情来。” “嗯,你的秉性在本王看来这么久也还算厚诚人,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朱高煦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看透我的心思。 “唉,那我就跟您说实话吧,但是您千万不能传出去,包括宁静小姐那边儿也不能讲给她听。” “行,你先说说本王再做打算。” 我挠了挠后脑勺。在极短的时间当中想出了一个自以为还不错的借口。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宁静小姐从京城来开平的这个事情上面跟于谦发生的争吵,于谦不愿意让他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但是宁静小姐你也知道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得去做什么。所以这两口子不就吵架了吗? 但宁静小姐虽然性情刚烈,终归也是个妇人,来到开平之后,心自然也就软了下去,这不是心中烦闷就来找我聊天儿嘛,结果谈起此事之后,宁静小姐也开始后悔自己当时那么坚决的态度,也后悔自己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这段时间心里难受,估计也是觉得可能自己有点儿愧对于谦吧,说到底也就这回事儿。这个事情,王爷您也不太好插手进去,毕竟是别人两口子的事儿。 要我说呀,您就别管这事儿了,他们小两口就是发生了小小的一些矛盾,您天天日理万机的。完全没必要把心思集中在这些闲杂碎事上边儿。” 我知道我编的这个理由漏洞百出,而且非常不符合朱宁静以及于谦的人设。但是这是我现在能够想到最合理的一个理由了。 “这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宁静那一副样子倒也像是感情受挫的模样,原来如此。于谦那挨千刀的小杂种,本王大战之后非得回京城,狠狠的把他吊起来抽鞭子,竟然欺负我家闺女儿,真是胆大包天。 宁静成亲之前也并未与本王通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于谦这小杂碎。要是恩爱便也罢了,现在于谦竟然让本王的闺女暗自神伤,真是罪不可恕。不行,我得传移到命令,派几个家将回京城,狠狠的先将他收拾一遍再说。” 朱高煦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要怎么惩罚于谦,这......确实可以收拾他,要我说于谦在京城里面没有阻拦朱宁静到前线。或是没有拦住她,导致我现在非常非常担心朱宁静会做出傻事。 在这一个层面上面,于谦是真该被揍一遍,妈的,他一个丈夫不担心自己的妻子,反而是我这个局外人天天提心吊胆的,苦也不能我一个人吃。 “王爷,小子觉得您说的真对于谦就应该被好好的收拾收拾,这样您赶紧派家将回京城收拾他吧,但是哈,王爷您可千万不能说是我透露出来的。 您可以找个借口,说您在梦中看到于谦目无长辈,或者你也可以说以前将你闺女儿拐跑之后,这么久也没有亲自到你面前行婿理,反正,嗯...别说是因为宁静小姐,也千万别说是因为我。” 我像个狗腿子一样搓着手,弓着腰笑嘻嘻的。给朱高煦出馊主意。 “嘿!你小子,这心眼儿倒也挺多的哈。行,依你,再说本王收拾于谦还需要找啥理由吗?真是,你也太看不起本王了!” 听到我的话后,朱高煦眼睛一亮,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小子不错啊,本王喜欢!不过,本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于谦那小子本来就欠收拾,本王早就想教训他一顿了!” 说完,朱高煦便起身准备离开,同时对我说道:“行了,这大早上的你没睡饱吗?赶紧再睡个回笼觉吧,本王爷还有军务要处理,就这样,走了啊!” 我连忙点头称是,目送着朱高煦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于谦能够平安无事。毕竟,他可是我的好友,也是我敬佩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次他是否能躲过一劫呢……噗哈哈哈哈哈,我祈祷个屁,我希望个六!老小子最好被狠狠收拾一次。 朱高煦离去才一会儿的功夫,朱宁静便驾马赶到了我面前。 “安如,怎么回事啊?我听你的亲卫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底我爹是因为什么原因冲到你的营帐里面来,你没事儿吧?” 朱宁静进营帐第一件事情也是对我上下打量着。看到我并未受到伤害,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唉,我的宁静小姐,你爹那脾气也太臭了,形势甚是鲁莽,我都还在床上打呼,做梦呢,就一下子给我提了起来,我要不是身体素质好,可能他提这一下我就会被像个玩具似的弄坏了。” 我没好气的向朱宁静吐槽着朱高煦的无理及粗暴。 “噗...我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他为啥会大清早的就来收拾你呢?莫非是你在哪个地方得罪我爹了?” 朱宁静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用丝巾捂着嘴巴第一声吃吃吃的笑了出来,别说这样子还真有点儿古典美人的三分气态。 “我得罪你爹了?醒醒吧,大姐!分明是兄弟,我遭了个无妄之灾,你爹昨儿看见你在角落里面在那里库库库的流眼泪。 又一想到你来到开平之后找了我几次,随后便变得忧郁了起来,怀疑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腌臜之事,包括可能做了言语调戏,动手动脚,图谋不轨等等等等玷污你清白的举动。 所以今天一大早便气势汹汹的冲到这里,差一点儿我就挨打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这一早上觉都没睡醒呢,就遭遇了多大的风险吗?” “呸!你瞧瞧你说些什么话呢?我好歹是个妇道人家,你直接说一些污言秽语的,也不嫌害臊。不过我爹也真是的,这也太冲动了一点儿。那最后你怎么安然无恙的呢?” 朱宁静虽然言语上埋怨着我,但我早已从她那翘起的眉头。看出了她此时是有多么的幸灾乐祸。 “你快别在那里偷偷傻乐了,怎么?你还盼望着我不能安然无恙呀?再怎么说我也是聪明过人哎,简简单单推出一个替死鬼,我这不就安然无恙了吗?不过那替死鬼可能接下来日子有点儿不好过,估计得会被收拾。” 我没好气的向朱宁静说道,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坐在椅子上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向我。 “替死鬼?谁呀?你给我爹说了啥呀?怎么还整出替死鬼了呢?” 我就知道你要问我,我就知道你藏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你爹让我不舒服,那我能让你舒服吗?哈哈哈。所以我装出了一副苦大仇深,身不由己,极度悲伤,伤心不已的样子。 “唉,此事还真的说来话长,不过我长话短说。我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如此忧虑的?但是我又不能直接给汉王爷说明,所以我就只能找了个借口。 但是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才显得你心情不好是合理的呢?我思索良久,终于找出了一个人物,那就是你的夫君,于谦于大人。 我就告诉汉王爷,说你最近在跟于谦吵架闹矛盾,他不允许你来前线,还与你发生了争吵,所以才让你这么的伤心难过。 汉王爷又是个耿直之人,并未怀疑,反而听说你在于谦那里受了气,怒发冲冠,当即决定派遣家将回京城,将我那好大哥狠狠的收拾收拾。 我是真难受啊。我是真不想让好大哥。蒙子冤屈,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吃吃苦,想来他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也会欣然接受的,你说呢宁静?” 第76章 不许英雄见白头 “李安如!好小子!你这一手下作手段,倒是发挥的行云流水,我夫君怎么惹你了?你怎能让他受如此之冤屈,我爹那些家将全是一些死脑筋!让他们打,他们就真的会下狠手!我夫君何其无辜,你心思何其阴狠呀!” 好嘛,我只不过是略微出了一点儿手段,而且也不是完全故意陷害别人,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以及保守朱宁静的秘密,我就被她骂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这你也不能怪我嘛,你天天闲的没事儿,在这里跟个林黛玉一样,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汉王也找到我这里来,我也没其他办法推脱呀。” 我双手一摊,如同一个无赖子一样。 “什么玉?林黛玉是谁?再说了,我哪里天天哭哭啼啼的了?我的心里甚是烦躁,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对,有时候我也情难自抑,只是没想到伪装不善,被父亲发现。唉,你说的也对,你也很冤枉。 算了,夫君如此之久,也并未正式拜访过父亲。想来父亲心中也早有怨言,这次就让父亲出出气吧。我也没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儿了。” 朱宁静突然减缓了她说话的语气,原本激昂的话语逐渐逐渐变成了低喃。 “嘿嘿,你说的这个理由到跟我讲与汉王爷的借口基本一样。我们真不愧是一家人,行了,我还是那句话,宁静你也别多想,至少目前来说一切都很安宁。 我也不瞒你,昨天晚上我受邀到了帅府与陛下喝了酒,酒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也表示过不会在对两位王爷出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还是帝君,天子口中无虚言对吧? 所以呀你好好的,不要天天折磨自己,一切都再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我挺直了身子,扮成一副长辈的模样,乔装着语重心长的语气,又一次的想给朱宁静吃一颗定心丸。却不料我说完这番话之后,朱宁静并未表现出惊讶或是激动的表情,反而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安如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在如今这种场面,还愿意在皇上面前直截了当的帮着我的父亲说话,也就只有你了。 你给我说的这些我记住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答应过你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本小姐可不想当一个食言之人,那既然你这边没啥事,我就告辞了。” 我发现这父女俩连告辞的话术都一模一样,真是根本不等主人家的回话,自顾自说完便转身离开,真是没礼貌啊! “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那老不死的也真该挨批评,这一大早的,回笼觉也睡不了,精神又非常低迷。遇到你们这俩人我真是算倒八辈子霉了......叶青!给本将军打盆水进来,让他们给我上点儿饭,饿的不行了都,你咋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今天的小厨房还不错,大清早的还开了一次荤,虽然只是一小碗的咸鱼粥,但也让我非常的满意。 填满自己的肚子之后,想了想今日我身上并无什么军务,干脆去拜见一下张辅,第一呢,我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为什么只有我手下的亲卫得到了家人的书信? 虽然叶青已经告诉过我,他们得到书信是因为战功累累。但我总是不太相信,因为说到底我们这支小队进行的战斗任务也只是清剿敌军残部,并未正儿八经的进行正面大战。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更别提了,但其他主力部队有着不止一次这种四大功劳,却依旧没有像叶青他们这等待遇。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这不去问问清楚,我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 还有一方面呢就是我想缓和缓和跟武勋集团的关系。毕竟大战之后我才算完成了一个任务,还有一个任务虽说提起来可笑,要狠狠的揍朱祁镇一次。 但也要完成才行嘛,朱祁镇此时才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娃娃。我要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可以接近他,万一当中需要张辅众人的帮忙呢? 我让叶青给我准备了一小坛上好的酿酒,随后从自己的随身包裹里面翻来倒去,最终找到了一个非常小巧精致的打火机,这是我穿越到大明的时候,放在裤兜里的。 虽然在现代社会不值一提,也就是个几十块的小玩意儿,但是在这个地方多少也算个工艺品了。毕竟现在除了火折子勉强可以碰个瓷之外还找不到能够比得上他一半的物件儿。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张辅的营帐门口。 “李将军?您可是前来拜会英公的?” 门口的哨兵见到我,开口便是这般询问。带着一股疑惑不解的语气,看起来我与他们不合这事儿也传的挺大呀。 “这位兄弟,好叫得知!本将军今日正是来拜会大将军,烦请兄弟通报一声。” 片刻之后,先是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紧接着张辅便掀开帘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安如,别来无恙啊!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老夫这儿了?”张辅眯起双眼,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地向我问道。他的语气充满了亲切和友好,但又带着一丝戏谑。 我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末将愚钝,来到开平这么久以来还并未正式拜访,今日茅塞顿开。这不,赶紧提着东西就来您这儿讨个饭吃。”我的回答既表达了对张辅的敬意,又巧妙地回应了他的调侃,不过我自己倒是有点反胃,心中对着自己暗自骂到:呸!真没骨气... 张辅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豪放。他一边笑,一边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满意地点头道:“哈哈哈哈!安如这番话倒是见外了,不管怎么说,老夫这里有一碗粥,那也会分得你半碗。来来来来来,我们入帐说话。”说着,他伸出手,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邀请我进入营帐。 就在这时,张辅突然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先前进屋禀告的侍卫,语气严厉地训斥道:“本将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军营里面称职务!不要天天国公国公喊着!这是战场,不是国公府!下次再出此等差错,绝不轻饶!” 那名侍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连忙跪地认错:“卑职错了,大将军恕罪!” 张辅的目光依然严厉,继续教训道:“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记住,在军中要时刻保持严谨和纪律,明白吗?” “卑职明白了,多谢大将军教诲!”侍卫连连点头,感激涕零。 “嗯,下去吧!”张辅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然后他转头看向我,微笑着说:“走吧,安如,我们进去聊聊。”说完,他再次伸手示意我进入营帐。 我将自己跟张辅的距离始终拉在半个身子的距离,从他先后进入营帐,我知道,张辅刚刚虽说是在训斥这名侍卫,但何尝不是在说我呢? 指桑骂槐的手段确实很低级,但也很直接,我在他们的眼中不就是和这名侍卫一样吗?不守规矩,没有大小。 张辅也明白,这等手段我定能一眼瞧破,但这正是他的目的,明明白白的下马威呀!真真切切的杀威棒啊! 在他看来我此番拜会,已然就是前来认怂,以及重新投效的,自然就把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子。 我们两人都有做之后张府先是安排手底下人上菜,随后便开始与我闲聊,从现在的战争局势聊到班师回朝之后,朝堂众人的位置。 包括人事的变动,包括战功的赏赐,甚至还聊到了。想将武勋当中的某些人安插到文官队列里面去,尤其是那些没有被封爵位的人。 他的发言之大胆,说话之裸露,让我心惊胆战,甚至头皮都发麻。 我知道他有意无意跟我谈起这些都是想在我面前展示出他有多么强硬的手腕以及多么强大的后台。 攻人为下,攻心为上,要收服一个人,就要向他展示出自己的手段,同时也要给他一些甜头,我非常能够理解。 但是他这一番话真的让我有点害怕了,这个人似乎有点膨胀的过头,如今大战虽说胜局已定,但班师回朝之后的事儿也为时尚早,况且将领赏罚,人事变动,官员升迁。这是你一个国公应该讨论的事吗?这是你一个将军能够插手的事吗? 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忍了下来,心中暗道:你自己要作死,那怪不得我。不过现在我还有事需要你的帮助,我就先与你虚与委蛇了。 “大将军,您乃天神般人物,末将原来年少意气,自视甚大,最终开罪了您与各位大人。这段时间每每想来,后悔不已,常想找个机会,向诸位大人致歉。 不过虽说末将心里早就后悔,但总是拉不下自己的面子与他们低头。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找到您,先跟您道个歉。毕竟自从末将登上朝堂,您与郑老大人都对我如同子侄一般,我也不必担心什么,没有面子,就当是晚辈一时顽劣,冲撞了各位老大人。” 我一边尽可能放低自己的位置,向张辅诉说着我的后悔之意,一边不停的拱手作揖,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张辅看着我如此恭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那么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要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连忙点头,表示一定会铭记在心。然后,我又向张辅请教了一些关于军事和政治方面的问题,作出一副求学若渴,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指点和建议。张辅倒是耐心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并给了我很多他的的意见。最后,我再次向张辅道谢,表示会认真学习他的建议。 唉,先穿裤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这句话真是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的。不过如今也才体现出一半。因为我还没有到当爷的那个时候呢。 这个时候饭菜已经上齐,我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张辅倒了满满一碗酒,随后再给自己斟上。 “大将军,末将原来多有得罪,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我便抄起碗,咕噜咕噜闷完了一整碗酒,张辅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豪迈给震惊住了,在这个时代,权贵阶层好像还没有过这样的喝酒方式,也没有这样的劝酒流程,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安如安如,果然是少年意气威不可挡,豪气逼人,吾辈武勋后继有人呐!来来,来来来,我们爷俩喝一碗!老夫今日也聊发少年狂,看看与你这等少年英雄有几番相似,哈哈哈!” 随后我们两人便开始了拼酒,我带的那一坛根本就不够,又让人扛了好几坛进来。张辅今天也像是跟我杠上了一样,我不知道他今日是真豪气,还是想让我酒后吐真言,但领教过他们的阴险之后,我对他们一直有着很深的防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辅似乎已经放弃了灌倒我的念头,因为此刻虽说我已经脸上变得红扑扑的,但眼神依旧清澈,说话还是非常有逻辑。 “罢了罢了,两鬓生华发,厉眼染朦胧,老喽老喽,想当年老夫也是能在大战前与文皇帝畅饮一整夜,随后提刀跨马杀入乱军丛中,取敌将之首级,如今却连小小的几坛酒都喝不下去,而如看到你这般模样,老夫真是羡慕。” “俗话说岁月如流水,须臾做老翁,时间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挣脱的束缚,大将军莫忧,与其在意时间的流逝,不如让自己活的更有意义一些。 至少在百年之后人们听到您的名号都会忍不住的称赞,或是国之良将,或是大明基石,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末将衷心的希望大将军可以名留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 我承认,这番话说得可能过于直接,甚至有些不顾及场合和对象。但张辅刚刚的回忆让我忍不住想要表达出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充满激情、为国家和人民付出的英雄。他最反感朝廷的争斗,最喜欢快意恩仇的生活。他的梦想是让大明成为万国之主,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不惜生死。 然而,屠龙少年最终却变成了恶龙。当他获得了功名利禄之后,并没有满足,反而内心的贪欲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一方霸主。可今天,他似乎还不满足于手中的权力,还想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 这让我不禁叹息,这官究竟要当多大才算大啊?一个人的权力究竟要有多大才算足够呢?每一个充满激情的人,在进入朝廷这个大染缸之后,都会发生改变,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怪圈。 第77章 何时火眼识真心 张辅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深沉的思索。过了许久,他发出一声叹息,仿佛在感叹着人生的无常和世事的无奈。 “唉,你说的没错,一点儿都没错。”张辅缓缓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谁不想名留青史,谁愿意遗臭万年呢?我们都渴望能够留下美好的名声,成为后人敬仰的对象。然而,世事往往不如人所愿,我们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也不能总是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张辅顿了顿,继续说道:“世间万事都需要在一个框架里面进行。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我们想要从棋子变成棋手,那么我们必须改变自己的初心,必须接受现实的种种限制和约束。 到了那个时候,结局是好是坏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够在这场斗争中生存下来,是否能够在困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我们所争的,不仅是高低,也是生死,这不是请客吃饭,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张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决心,同时又带着一丝戏谑。他继续说道:“你还年轻,一腔热血,充满激情和梦想。然而,当你四处碰壁,无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时,你也会心甘情愿地加入进这场斗争当中。 难道你没有觉得吗?今天你来找老夫,这件事情上你不是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顺从,学会了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期望和目的吗?” 我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不是因为我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他说得句句在理。他们在朝廷上身处高位,很多事情确实不是自己想放弃就能放弃的。这一点,朱高燧也曾对我说过。 身居高位之人所代表的并非仅仅是个人,更多的时候是背后一群人的利益共同体。有时候,即使自己不想再争斗,但仍会被这个利益共同体推着向前,不得不继续争斗。 一直争斗下去,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然而,如果选择不争,就会与利益共同体产生隔阂,导致自己失去许多权力。那时,安稳下台恐怕已是最好的结局。更糟糕的情况是,自己将成为案板上的鱼肉,无论对于利益共同体还是敌对势力来说,都不再构成任何威胁,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至于我,确实在这一刻向他低头,纵然我心中有万般的理由,可是我依旧做了这件事情。 在某种角度来说,就如同张辅所言,我确实在主动地融入到他们的利益集团里面去。 “英国公,此等闲话,今日咱们说说也就罢了。”我试图转移话题,不再谈论这种沉重的话题:“行了,行了,不谈这种沉重之事了,您现在也还没老的掉牙呢。再说了,古有俗语老当益壮嘛。想当年季汉黄忠不也花甲之年才跟随刘备打天下嘛。” “哈哈哈哈哈,说的是啊,还是你这小子会说话。今日老夫倒也是尽兴。快哉,快哉!”在我三言两语的哄骗之下,张辅又变得豪迈了起来。 “国公爷,小子今天送您一件小玩意儿,还请您老人家笑纳?”我试探性地说道。 “哦?老夫倒是知道你小子家中有一批精致小巧的物件儿。送与老夫的究竟是什么?还不速速呈上来?”张辅好奇地催促道。 我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张辅。 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我早已准备好的打火机:“这是小子特意为您挑选的小物件,说到底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过这上面的装饰小子觉得还挺漂亮。您瞧,按那个按钮就能够冒出火焰,平时如果有生火不方便的地方,这玩意儿刚好可以派上用处,希望您能喜欢。” 我恭敬地说道。张辅拿起打火机,仔细端详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显然对这件礼物非常满意。 “嗯,这东西的确不错。看来你小子还真是有心了,不过这玩意儿叫啥名字呢?”张辅满意地点点头道。 “这东西小子唤它为种火,乃是文皇帝御赐,听说是原来西域小国进贡之物,文皇帝他老人家向来不喜这种小巧之物,遂赏赐给了小子。” 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礼物选对了。 “这是文皇帝赏赐给你的?那这可太贵重了,你将此等精美之物赠与老夫,倒是显得老夫有点汗颜了。” “国公爷过奖了,这只是小子一点心意而已。”我谦虚地回答道 张辅将打火机揣在身上,显得更加精神焕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小子,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老夫满意。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到张辅的话,我心中暗自高兴。这次的送礼行动不仅得到了他的欢心,还为我自己铺了一条后路。 “这都是应该的嘛,不管怎么说,您是老前辈,小子倒是有一个疑惑,想问问您老人家,就是不知方不方便?”我故作扭捏之态,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张辅。 张辅大手一挥,示意我可以继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和期待,仿佛在等待着我的提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小子就是听说我手下的亲卫都收到了家里的来信。”我缓缓地开口,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张辅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按理说大战之前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状况的,但是他们告诉我是皇上觉得他们劳苦功高,特意批的。”我继续说道。 张辅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个情况也感到有些意外。他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确实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大战前的通信是严格限制的,以免影响士气和战斗准备。” 装!你他妈又开始跟我装起来了!叶青明确的告诉过我,是你给他们透露的!不过我并未反驳,而是继续做着表情管理。 “这就让小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比他们功劳多的将士数不胜数,他们也就是捡个三瓜俩枣的,这种美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呀。” 张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或许皇上有他的考虑吧。可能是为了鼓舞士气,让他们感受到皇家的关怀。” “不过,我们也不能妄加揣测皇上的意图。”张辅继续说道,“作为将领,我们应该专注于战斗的准备和指挥,而不是过多地纠结于这些琐碎的事情。”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明白张辅的意思。虽然我对这个事情还是非常的疑惑,但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士气和战斗力。 “谢谢您的指导,我会记住的。”我向张辅表示感谢,并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 我们继续讨论了一些关于战斗准备的细节,然后我起身准备离开张辅的帐篷。尽管心中仍有一些疑问,但我知道现在是时候专注于战斗了。无论朱瞻基或是张辅的意图是什么,我会尽力保护我的亲卫,并带领他们取得胜利,这是我作为主将的责任,也是作为上官的仁慈。 “安如,你秉性纯良,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如果我们不是身处朝廷的纷扰之中,那么我真的会认为找到了一个品学兼优的晚辈。” 就在我准备掀开门帘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张辅的声音。他的话语充满了深沉和忧虑:“老夫还是那句话,在朝廷的旋涡中,我们都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有时候,我们所做的很多事情并不一定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转身看向他,只是背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国公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您的处境。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为人处世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如果这是一场纯粹的斗争,您不会露出这么低级的破绽,除非……”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国公爷,我要感谢您。” 张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如果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安如,你不要怪罪于我。尽管我在朝廷中地位显赫,但仍然无法摆脱一些束缚。今天我所说的话已经算是背叛了,我不能再透露更多。” 我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今天末将只是醉酒而已,对任何事情都一无所知。大将军,您也好好休息吧,末将就不打扰您了。”说完,我便大步离开了营帐。 回到自己的驻地之后,我先是命令叶青打来一盆冷水给自己好好的洗了洗脸。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了我一天的疲惫和焦虑。我感到一丝清新和舒适,仿佛能够暂时忘却那些困扰着我的事情。 在手下人为我泡了一壶茶之后,我将他们全部驱赶出去,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仔细的回想着今天会见张辅的点点滴滴。 我闭上眼睛,尽力集中注意力,试图从记忆的深处寻找着那些细微的细节。然而,随着回忆的深入,我越想越烦,越想越烦。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我感到内心的烦躁和不安逐渐蔓延开来,抓耳挠腮的跟个猴子一样。此时,我多么渴望身旁能出现一盒烟,希望能够通过烟雾的缭绕来平复内心的纷乱。 我发现我自以为看人多么准确,或是吃过亏之后对每个人多么防备,其实都是错误的。当我最先站在朝堂上得到张辅他们支持的时候,首先便是对他极度的不信任。然而,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我逐渐改变了看法,将他列为了可以托付理想之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发现他的真实面目。原来,他只是把我当作一枚棋子,用来与文官集团甚至皇帝进行博弈。 这让我对张辅以及郑亨等一众武勋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之情。然而,今日的会面却让我对张辅这个人更加捉摸不透。有道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如今的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能够真正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尽管如此,我还是敢肯定,他是想通过叶青等人的口来提醒我什么。虽然我无法抓住他的暗示,也无法理解他的意图,但我知道他提醒我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小事,他大可不必讲出来,只有涉及到重大利益的事情,他才会冒险露出这种低劣的破绽,以引起我的警觉。 我不相信他是纯粹为了我好,可能也有着他自己的一部分利益。然而,我还是要感谢他,因为他至少让我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虽然这个准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今日我已非常的疲惫,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处在快要崩溃的边缘。可是见到张辅之后,我却不敢停下来,虽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但肯定不是好事,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思来想去现在能够帮我从中分析分析的,好像也就只剩朱高燧了。 “叶青,滚进来!你现在赶紧去赵王驻地。让他快马加鞭赶到此处,本将军要与他商议要事。”我揉了揉快要炸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向叶青发出命令。 “将军,您这一天已经劳累了这么久,现在又是醉意未消,在与赵王殿下会面时,恐怕身体会扛不住啊。属下觉得,要不……”叶青担忧地说道。 “无妨,快去吧!今日若是不与赵王见见面,本将军也没心思睡觉。”我挥了挥手,拒绝了叶青的好意。 他无奈地拱手告退,而我则趁此机会使劲喝着桌子上的茶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当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时,我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不确定事件,我需要更加冷静和果断。于是,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那是朱高燧的到来。我迅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准备迎接这位馊主意一大堆的客人。 第78章 冬雪化作刺骨寒 “哎呦,我的李大将军,大晚上的找本王有何贵干呀?” 朱高燧笑嘻嘻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个浪荡子一样,摇着一把金丝扇,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身披绫罗缎,脚踏步云履,身上挂满了各种金银珠宝,打扮得十分华贵。这身行头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而不是在这个边疆小城。 “赵王爷,这开平城比不得京城,您打扮的这么贵气是给谁看的呀?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锦衣夜行吗?怎么?你还想凭借自身魅力在这地方来一段露水情缘?” 我看着他这身装扮,忍不住笑出声来,开玩笑地说道。 “你懂什么?本王好歹也是个王爵,自然要有王爵的风范。要是天天打扮的跟兵士一样,穿甲披挂的,那才会不合适呢。况且,我又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的穿着罢了。” 朱高燧笑着解释道,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摇晃着。 “可是,这里毕竟是边疆之地,这样的装扮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呢?”我有些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本王心里有数。再说了,我在这里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的。而且,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我心怀雄心,所以还是低调一点好。” 朱高燧一脸自信地说道,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有着清晰的认识。 “您这就差点儿把银票地契挂在身上了,这还叫低调?” “本王说你年轻,你还不信!我总不能天天像你们一样穿甲披挂吧,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说我胸有壮志,那你让我作何解释?我打扮的这么俗气。也算是给我那大侄子吃个定心丸。这些道道你还不懂,行了,别说这些了,叫我过来,什么事儿?”朱高燧很自然的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杯茶,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但我觉得我们的处境似乎不太好。”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探查他的反应,“昨日皇上私下叫我一同饮酒,当中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朱高燧微微皱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继续说。” “今天中午我去见了一趟张辅,想同他稍微缓和一点关系。让我们在开平城不至于一直被针对,但他好像一副心有苦衷的样子。还给我做出了一些暗示。”我继续讲述着,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朱高燧的眉头紧锁,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随即我将跟朱瞻基以及张辅之间所有的对话,向朱高燧全盘托出。同时也不停的悄悄观察他表情的变化。 在我讲完之后,朱高燧突然像被抽了魂一样,整个人衰败的瘫倒在椅子上。 “赵王爷?赵王爷!!”我喊了两次。才把朱高燧从呆滞中拉回到现实里。 “您怎么了?怎么听着听着人就神游天际了呢?”我关切地问道。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通了其中某一些关节,可能太震撼,所以才被惊讶到了,但是我并未点明,而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啊?没事,本王没事,安如,本王来到开平这么久以来,也只与你有过几次交心。现在看来本王的眼光还不错。” 朱高燧竟然扯开了话题,对刚刚我所讲的闭口不谈,这好像不太像他的性格,长期以来他都好为人师。总是喜欢在我面前分析每个人说话当中的弯弯绕绕,今天他明明都很震惊,但却未给我讲任何一点其中的道理。 “我不明白,赵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突然间我看见朱高燧的双眼如同死人一样无神,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不过下一秒又变得正常了起来。 “安如你是一个好人,本王交你这个朋友,好人不应该有坏结局,相应的坏人也不配拥有好结局,自己做的孽终归会轮回到自己身上。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本王给你扛了。” 朱高燧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听的我满脸疑惑,前言不搭后语的。甚至连个主语都没有。我根本不能理解,但他已经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对我随意挥了挥手,便独自离开了我的营帐,剩我一个人凌乱。 “这些人一天天的都跟哪儿学的坏习惯,动不动打哑谜!妈了个巴子的,挺尸!” 我目前确实没有精力再去深入思考这些对话的深层含义。既然朱高燧表示愿意承担起责任,我就暂时不去深究与我的具体关联了。唉,就让他去处理吧。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保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因为过度劳累而出现意外。狗命要紧,睡觉咯! 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按照惯例,我叫叶青来帮我打水洗脸,但他进来时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怎么了?叶青,你看起来好像很沮丧。”我笑着对他说,但他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这让我感到好奇。 “将军,下雪了...” “什么?下雪了?!”我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连外衣都没穿就跑出了营帐。眼前的景象让我愤怒不已。 只见整个大营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虽然不像严冬那样厚重,但这已经让我心情沉重。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开始下雪意味着漠北即将进入冬季。对于瓦剌鞑靼来说,这是他们生存的保障;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巨大的挑战。因为在冬季的草原上,我们的军队很难长期生存。 接下来我们要么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战斗,要么这次北伐就无法达到预期的目标。对我们这样大规模的出征来说,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失败了,至少在舆论上是这样。 其实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本有很多机会可以提前进行决战,但中军参谋部和五军都督府却一直采取小规模的战斗策略。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按照我的原计划,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班师回朝了,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全军出击。 我甚至多次私下批评他们的决策非常不专业,但我没想到拖延的后果会如此严重。 “叶青,快!给我找一件披风过来。跟我一起去中军大营!”我急忙穿上一件大袍子后,我和叶青不顾营中的规矩,骑马直奔中军大帐 。途中我能明显感受到士兵们的士气在一夜之间变得非常低落,甚至在看到他们训练时都显得无精打采!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报告大帅!末将李安如求见!”到达中军大帐时,我还没来得及等马刹住就立刻翻身下跪报告。 “进来吧!”大帐内传来了朱瞻基平淡的声音。 进入大帐后我发现除了我之外的高级将领都已经到齐了。 朱瞻基坐在上首的位置,他的左边是朱高煦,右边是张辅,而郑亨则颤颤巍巍的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旁边似乎正在准备说些什么。 “安如,你来了。”朱瞻基的声音在宽敞的帐篷中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启禀大帅,末将刚刚才得知整个开平以北全境大雪心急如焚才赶到此地,没想到众位将军及大帅都早已到达,末将惭愧。”我急忙向朱瞻基解释,同时也向在场的所有将军表示歉意。毕竟让这么多的大佬等待一个小辈,确实有些不妥。 “没事,来了就行。就怕你平常军务繁忙,想不到此处,呵呵。行了,众位将军,咱们该到的人如今也到齐了,接下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朱瞻基轻描淡写地回应了我,然后示意大家开始今天的讨论。 郑亨首当其冲地站了起来:“见过大帅,见过各位将军。今日这等状况,对你们可能是始料未及,但对老夫而言,心中早有预想。所以自从大军到达前线以来,老夫总是不停地催促和安排大家各自领兵,多处出击。” 他继续说:“大家也能看见,战果斐然。如今敌人联军已被我们消灭大半。据前线斥候来报,敌方主力现在最多不过三四万。只需一场大战,便可彻底将其歼灭,北境永宁!” 朱瞻基听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郑老将军所言极是,不知众位如何做想?” 我仔细地听着郑亨的分析,虽然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细细思考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正当我还在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时,却发现众人都已经纷纷表示赞同。他们纷纷拍马屁,似乎并没有决战前的紧张感。难道他们真的太轻敌了吗? 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是身经百战、狡猾如狐的老将。他们在战场上都有着丰富的经验,绝不是可以轻视的对手。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最会打仗的一群人。但为何此刻他们看起来如此轻浮? 在一片歌功颂德当中,我将眼光放到了朱高煦的身上,而此刻的他稳坐泰山,像一尊泥塑的菩萨,一动不动,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他也没有跟我进行一次眼神上的对视,似乎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各位将军,大帅,末将虽说品级不高,威望不甚,但末将还是心中有些疑问,想在此地与各位说说。” 既然朱高煦选择置身事外,那么我就入这个局吧,总不能在他们谈笑之间就决定一件关乎十万大军的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和这些事情有太多的牵扯,但我也绝对不会轻易地漠视他人的生命。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人命绝不是草芥,就算只是那些负责搬运粮草的民夫,他们同样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终于,当我说出那句话后,朱高煦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然而,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似乎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不停地眨动着。但由于整个大帐内都是人,他无法做得太过明显,只能用这种微妙的方式与我沟通。 见我没有理解他的意图,他焦急地看着我,最后脑袋微微左右摆动了几下,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能够置身事外,不要参与其中。可是,如今我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如同箭已离弦,无法再回头了。 “各位,末将首先想提出一个疑问。郑老将军,您说您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想,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等到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才火急火燎的去跟敌军决一死战呢?为什么不在天气尚可,还未入冬之时,就一举消灭敌军? 末将实在难以理解将军的想法,末将是最先一批到达开平城的人,在这段时间里,敌军已经多次全军集结,我们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直接大战一场,但每次都选择了避其锋芒,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开打呢? 末将深知,入冬后,气候寒冷,环境恶劣,对于我军士兵来说极为不利,而且粮草运输也会变得十分困难。 原本我们完全可以在天气尚未转冷时就出击,以绝对优势击溃敌军,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此外,末将还有一个疑惑:我们如何能确定在入冬后的大雪纷飞之际,瓦剌、鞑靼等部还会愿意与我们展开决战呢? 倘若他们选择避开我们,分散隐匿于茫茫大漠之中,我们又该如何在风雪交加的漠北地区寻找并消灭他们呢? 难道我们要带着十万大军在北境苦等,直到来年夏天吗?若如此,我们最终恐怕只能无奈撤军,再次空手而归。 声势浩大的写了讨贼檄文,最后却灰溜溜的打道回府,那这样对于整个漠北,包括兀良哈、女真人,甚至西北的亦力把里,我们大明都会成了一个笑话。 我敢保证如果我们这次北征并无建树,迎接我们的便是整个大明北方的不断侵扰,安南、交趾也会伺机而动。我们不说成为千古罪人,但至少会成为宣德这一朝的罪人。 此外,这次北征也是对皇帝陛下和朝廷的一次考验。如果我们不能取得胜利,那么皇帝陛下的威望将会受到影响,朝廷的统治也会受到质疑。 百姓和文官大臣也会对我们产生怀疑和不信任,到了那时,我们又何以自处,皇上,您又何以自处!” 第79章 无慈才掌三千兵 “竖子放肆!尔等小儿辈,竟敢在此等场合妄言朝政!官民朝政,兵甲胜负,岂是尔能置喙?上至皇帝,下至众将领,谁人不比得你? 原先本王还认为你多少算个将才,好生培养于你,现才发觉你不过也只是志大才疏之辈,幸好皇上和各位将军度量非凡,不与你一般计较,还不住嘴,滚到本王身旁!” 我本想再深入地分析一番局势,可没料到朱高煦突然毫无预兆地发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我,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起初,我心中颇为不满,但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展开,我开始察觉到一些异样之处,原来他这样做竟是为了保护我。 与此同时,我也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太过直接和坦率,竟然将文官们摆在台面上讨论,而且在言辞间流露出一种消极的态度。在大战即将来临之际,这种言论是极其危险的,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成为祭旗以整顿士气的牺牲品! \"大帅,诸位将军,请恕罪!末将深知自己犯了大错,刚才我心智迷失,胡言乱语,幸而得到汉王殿下及时制止。末将绝无任何消极之意,刚才只是因心急而失言,还请诸位谅解!\" 此时,我已吓得浑身冷汗淋漓,战战兢兢地向在场众人道歉。直到这一刻,我才重新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连自保都成问题,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我有何德何能,竟敢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妄议天下大事呢? 还是张辅站了出来:“无妨,安如乃赤子之心。大家也都听得出你并无自私之意。所考量的都是大军及大帅,还有我们诸位的姓名跟名声,照此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你。 再说了,郑老将军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大帅更不要说,其实你只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另一个方面你却没考虑到。 如今瓦剌鞑靼,两方人马互相厮杀了这么久,早已元气大伤,大明压境之后又跟我们进行了好几次的大战,他们粮草早已消失殆尽。 他们想要活过这个冬天,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釜沉舟打败我们,如果我们败了,他们将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到那个时候不用他们自己去抢,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送到他们的部落来。 所以避战化整为零,隐入大漠是不可能的,冬天到了又没食物藏起来,唯一的下场就是饿死,冷死。稍微好一点的结果就是被那些小部落的人捡回去当奴隶。可终究也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 还是那句话,他们摆在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们血拼到底,还有一丝的机会,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你看进行了这么多次的大战,每次他们觉得是败了或是死的人多了,便哗啦啦的逃走。我们几次三番追了那么久。伤亡了这么多兄弟,收获却没多少,从来没有斩尽杀绝过。 因为没下雪之前,他们总觉得还有退路,只有下了雪进入了冬季,他们才会知道早已没有真正的退路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破釜沉舟,跟我们来一场最后的决战,安如你懂了吗?” 不得不说张辅这一番话给我解释得非常明白,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台阶下。但是我自己其实心中很清楚,可能事实根本就不是他说的这样。 他说的只不过是官方的一个理由罢了,其实略懂军事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要将他们杀的再无反抗之力,剩下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再去进行更多的细节清理,他们的残部便会自相残杀,最后直到灭亡或是被并入其他部落。 而我们最开始制定的目的就是歼灭敌方部落。可歼灭并不光是字面意义上的杀尽最后一个人,而是要让这个部落彻底消失。如果只是杀光所有的人,那么这个部落的名字和文化可能仍然会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 甚至有可能会有一些幸存者或者其他部落继承他们的传统和习俗。所以,真正的歼灭需要消灭摧毁他们的文化和社会结构,使得这个部落不再存在。 罢了罢了,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我也只是边角料。 我再次向众人拱手告罪,随后移步到朱高煦的身旁,又听了他们长时间无意义的吹捧之后,终于结束了这次会晤。 我出了营帐之后,朱高旭直接把我带到了他的将府。 “小子,本王现在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认真的听,认真的记,坚决的执行。听到了没?” 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朱高煦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根本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这次的北伐其中藏了许多秘密,本王不甚清楚,但总是心惊胆战,惶惶不可度日。这种感觉在这几天非常的明显,直到今日达到了巅峰,似乎马上就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本王现在走不了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你可以,本王把宁静交给你,再给你写一封出城的信物,今天晚上你带着宁静赶紧离开这地方,不管去哪儿,一辈子不要回京城,最好隐姓埋名过下去。本王这里还有一些银票,你拿着,足够你们两人安稳的生活终生。 切记本王说的不可回京城,也不能跟任何人联络,包括于谦。以后的日子就只能你和宁静两个人低调的过下去了,不管你是要与宁静结为夫妻,还是当做姐弟,亦或是你把她当做仆人,本王只拜托你这辈子不要丢下她。” 朱高煦一脸郑重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保护宁静了,所以才会将这个重任交给一个我。 但是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我不明白为什么朱高煦会如此紧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 “王爷...” “不要再说了,此事定下来,今日你就走。” 朱高煦斩钉截铁的决定了,这个事没有给我一点说话的余地。 可是我走不了啊。如果现在我走了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机会回到原来的时代了。 “王爷,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现在走不了。” 下一刻,我便重重的躺在了地上,抱着肚子哀呼不止。 “你以为本王在跟你商量?你知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本王若不是牵挂手底下那些清兵早就逃离此地了。想让你活着,你还不知趣!” “王爷,咳咳...您也说了,你舍不得你手下的亲兵们,小子何尝不是一样?我如果临阵脱逃,手下的亲卫怕是会被斩杀的一人不剩。 况且天下之大,处处需要路引,我再逃能逃到哪儿去? 王爷,既然您都发觉不对劲,想让我们逃,那您觉得我们能逃得出去吗?可能从现在开始,除非作战之时,我们连开平城都出不了了。” “你!...哎,你说的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强撑着肚子上钻心的痛,踉跄的站起来。 “王爷,当初您在安乐州起兵,是臣劝降的您,从那时起,臣就要为您的安全负起责任。” “安如啊,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本王还不需要你一个小家伙负责我的安全,本王受招安。也不是你就能决定的,最重要的其实也是本王不想再去争执,不想手下的兵卒在内乱中失去性命。 本王也不想再来一次靖难之役。所以招安跟你没什么多大的关系,你不要如此自责。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也算是必然,只不过本王不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如此不安。 行了,今日之事埋在心里,别再诉说。还有,以后多做事,少说话。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想救别人,首先要自己能够存活下来。也不要有那么多的善心,这不是佛殿,这是名利场。” 听到这句话后,我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王爷。我会记住您的教诲。” 朱高煦微微颔首:“去吧,多跟宁静聊聊,你们俩也算是有缘分。” “是,王爷!” 行礼之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开他的将府,但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安如,宁静伤心之事,怕不是因为于谦吧。” 我脚步一滞,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再去看他一眼,只是沉默片刻后,加快步伐离开了此地。 回营帐的路上,我的心情异常沉重,脑海中思绪万千,犹如一团乱麻般无法理清。同时,一股不妙之意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底,让我感到不安和焦虑。 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呢?这次北征是否真的只是为了收复漠北、安宁北境这么简单?还是说,正如朱高煦所言,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何朱高煦和朱高燧都如此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万状?朱高燧暂且不论,就连朱高煦这样的猛将,拥有强大内心的人,都开始心生恐惧,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就这样一路无言回到了营地,叶青一路陪伴在我的身边,看着我面如死水的脸,也不敢发言。 “叶青,你把手下的兄弟们都派出去看看,将士们的士气受这场大雪影响的大不大?” 叶青领命出去之后,侍卫为我送上了早饭,但我没有一点食欲,只顾着叹气。 直到中午时分,叶青才重新回来,我看着他那严肃的模样便知道情况估计不是太好。 “将军,各路士兵基本上士气都不同程度出现了下滑,步兵最是严重,从早上到中午,短短半天时间竟然发生了两次不同规模的营啸!这还是大白天呀,标下就从未听说白天还会发生此等事的!” 我的心再一次跌入谷底,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下午的时候,整个大营,开始了戒严,早上闹事的士兵被捉出许多。无一例外全部被拉到大营口斩首示众。 我粗略的数了数,至少有上百颗脑袋。 与我心事重重不一样的是其他将领一如往常。似乎对此等事情见怪不怪了。 “李将军,大帅有请。” 刚回到营地,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平复一下心情,就有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 朱瞻基找我? 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没办法,只能再次匆忙赶往帅府。 “安如,今日军营中所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我抱拳躬身回答道:“回禀皇上,哦不,回禀大帅,末将知晓。斩首之时,末将就在旁观刑。” 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朕的爱卿,连如此腌臜之事都要亲身经历。说实话,这可是百十来人啊!若是放在战场上,那也算是一股不小的战力呢! 可朕也没办法。出了这等事情,只能把他们明正典刑,杀鸡儆猴,虽说以大雪逼迫对方跟我们决战,是战略上的安排。 可军队的士气确确实实也因为此事出现的问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两者取其轻。安如你能明白吗?” “末将明白,大帅苦心,末将万分感动,愿为大帅解忧。” “哈哈哈哈!安如不愧乃肱股,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我这才起身,只见朱瞻基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深意。 “如今倒确有一件差事。需要爱卿去执行,不知可否?” “末将愿往!”,我愿往个屁!这个时候我真想收回刚刚拍的朱瞻基的马屁。 “好好好!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 我被朱瞻基按到椅子上,还未发觉不对劲之时,朱瞻基竟然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这让我立刻警觉了起来。 “爱卿,你尝尝,这是从应天府采摘的新茶,千里迢迢送到此处。你还是除朕之外第一个尝上此茶的人呢!” 我不敢不从,谢过朱瞻基之后,小小的抿了一口。说实话,我是真没品尝出来茶的滋味,因为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这些消遣心思了。 尽管我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但我还是尽量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我微笑着向朱瞻基表示感谢,并表示对这杯茶的赞赏。然而,内心深处的不安并没有因为表面的平静而消散。 真心送至斩将台 “大战在即,无论如何,士气不能低落。今天,朕得到了一份机密消息,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消息极其重要,甚至可能直接影响整个战争的走向。李爱卿,你是否想听一听呢?” 朱瞻基微笑着拿出一封密信,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递给我,示意我可以打开看看。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这封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它。下一刻,我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心跳也仿佛停止了一拍。 信中的内容让我震惊不已:\"瓦剌脱欢将与鞑靼阿鲁台以及失捏干在三日后秘密会谈,地点定在鞑靼大营。目前,脱欢正在率领一支小队前往鞑靼。\" 我猛然的抬起头看上一脸玩味的朱瞻基:“皇上,这是个好机会啊!我们只需要派遣小队半路截杀脱欢,随即嫁祸给鞑靼,等到他们联盟瓦解,互相火拼的时候,我们便能一网打尽!” 朱瞻基点点头:“朕也是这个想法,而且如果脱欢死了,大明铁军的士气不就起来了吗?光凭借将领们,天天鼓动士气,只会再而衰,三而竭。 而如果我们的对手自乱阵脚,并且损失了首领,朕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坏事能让我们损失士气。” 听着朱瞻基自信地对我侃侃而谈,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妙之意。 他说道:“李卿,你所率领的亲兵小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屡获战功,几十个人的规模,战斗力却不下于数百精锐,就连前军斥候也不及你们。所以此次秘密行动,朕想让你来完成。” 我瞪大了眼睛,连忙推辞道:“皇上,这……” 朱瞻基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说道:“李卿,你知道这种半路截杀肯定不能用太多的兵马,不然沿途敌方斥候很容易发现我们的行动。 所以需要少而精的部队,你瞧瞧这10万大军,虽说都是精锐,但更善于正面作战。对于敌后奇袭,毫无研究。斥候部队倒是善于深入敌后,但兹事体大,朕不信任他们。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去做这件事。” “皇上,臣实在是没有自信能完成此等重要任务,还请皇上另选贤才。” 我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此事有蹊跷。为什么这消息会来的这么巧合?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局面错综复杂,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种事情呢?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两边会谈,出于安全考虑也应该是选择在达鞑靼与瓦剌的边境吧,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更有保障一些。但是根据这个信息所说,脱欢居然疾驰数百里,跑到鞑靼大营去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将者,需迎难而上,哪有遇难则退?之前在朝堂,与杨溥对阵丝毫不退缩的意气之姿去哪了?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朱瞻基斩钉截铁的确定了此事,并未在与我商议半句。 我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臣领命。不过皇上,臣想知道这条消息的来源。” “此绝密消息是先皇在世之时,便安插在瓦剌部里面的锦衣卫传递出来的,为了传递此条消息,瓦剌本部好几个锦衣卫都付出了自己的命。 你只需要一路向北,朕估摸着他们会经过应昌,你们只需快速赶到守株待兔。朕期待你的好消息。收拾一下,明天就走。”,朱瞻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我。 我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牙接下了这个担子。 “皇上,臣有个要求,或是臣想讨个封赏,不知行不行?” “哦?你说说?”,我突如其来的开口倒是叫朱瞻基来了兴趣。 “臣万死,这次北征之后,臣想劝诫汉王殿下放弃兵权,安心荣养。臣请求皇上在班师回朝之后,将汉王殿下安置于他的封地,臣作保,以后绝不会再出任何反叛之事,只求汉王殿下及家人平安。” 此言一出,我便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去,朱瞻基先是错愕,随后一脸玩味,只是这种时候看起来总有种笑面虎的感觉。 我知道,这是一个大胆的请求,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作为臣子实属不该,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朱瞻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的请求,朕会考虑。你放心,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朕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我心中一松,感激地说道:“谢皇上!” 离开帅府之后,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紧绷的身体也终于得到了放松。一路上,我仔细思考着这次任务,发现它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目标比较特殊而已。 回到营帐后,我立刻召集了我的亲兵们,告诉他们要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同时,我也决定不带上朱高燧。平时在正面战场上,他可以和我们一同厮杀,这不仅能够提高军队的士气,还能让大家看到一名皇族勇敢地战斗在最前线。 但是,对于这种私底下深入敌后、潜行突袭的任务,他就没有必要参与了。即使他非常英勇,但也没有人会亲眼目睹到他的表现。 话说人吧,还真不能随时想着,我这心里才思考了一下朱高燧的事儿,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直接来到了我的营帐。 “赵王爷,您不在城里寻花问柳,喝酒赋诗的,来我这地方干嘛?哟,怎么不穿你的君子套装,反而披上了甲胄?准备在军营里操练操练?” 我忍不住对面前的朱高燧调侃了几句,可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跟我拌几句嘴,反而一副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赵王爷?出啥事儿了吗?” “我刚刚被皇上召见,但奇怪的是并未谈论什么正经的话题,只是一直在闲聊,闲聊完毕之后又让我披着铠甲跟他一起操练一下刀枪棍棒。直到召见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皇上才无意当中向我透露,他给你安排了一个秘密任务,要让你出城执行,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这朱瞻基还真有意思,前脚把我踹走,下一刻就让朱高燧陪他吹牛打屁,这皇帝当的也挺清闲。 “确实给我安排了任务,您看,我这不是在安排手下整理行装吗?明日一早我便要出发了。” 我指着外面来去匆匆的亲兵们对朱高燧无语的说道,这人自己眼睛长着都不会看。 “你们整理了这么多的行装和干粮,是准备深入大漠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如你所见,确实,这次任务需要到大漠深处。剩下的现在不便与你细讲,毕竟皇上说了,此乃绝密。” “不行,这次你不能去,不能接这个任务!” 朱高燧的脸色瞬间变得焦急无比,他甚至像是被弹弓射出去一样,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次任务绝对危险至极,还可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发生,你绝对不能去,这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 “赵王爷,您怎么大白天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既然是绝密任务,那肯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更何况要走几百里路,途中肯定会遇到各种意外情况,这都是正常现象。 至于您所说的圈套,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皇上已经强硬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也试图推辞掉这个差事,可是皇上的态度非常坚决,我实在推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朱高燧不停的踱步,眉头紧皱在一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本王不知道这个事里面到底埋着什么坑,但是我敢确定,你此次北上必定凶险万分,不是敌人带来的危险,而是另外的。 你身为一枚棋子,却又发展出了自己的思想,对于棋手来说,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既然不能完全的控制你,那么不用多余的想法,他们一定会榨干你最后的价值!” 朱高燧的话让我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心中的疑虑和不安不断涌现。回想起朱瞻基今日的种种举动和言语,我不禁陷入沉思。 十万大军,怎么会连一支暗杀小队都无法拼凑出来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而朱瞻基所谓的信任我,让我去执行这个任务,现在想来更是荒谬至极。以我的声望,甚至还不如曾经犯错的孟瑛。更何况,我本就是一颗难以掌控、具有自我意识且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棋子。如果我成功完成了这次刺杀任务,无疑将大大提升我的声望,但这对朱瞻基来说,岂不是更难驾驭? 当我将所有这些疑问联系在一起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必有诈! “王爷,现在我该怎么办?总不能抗旨吧!临阵退缩可是死罪!” 我焦急的询问朱高燧。 “此事如今已成定局,哎,本王刚刚也是心急,并未想到此事已再无变更之可能。这样你先安排,兄弟们继续准备,本王回去想想,明日给你个办法。” 朱高燧思索半天之后,最终还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只有让我先一切照常进行,等待他的结果。 当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中总是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为什么我一步一步走到了这等境地? 同时又有一个疑问,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朱瞻基为什么会在见我之后。就将朱高燧召至面前。 这个消息朱瞻基也告诉过我是绝密,只有他跟我知道。作为皇帝来说最基本的素养就是藏得住秘密,守得住嘴巴,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他绝对不会是偶然之间向朱高燧透露出我要去执行任务的消息,一定是故意的。 他应该是知道我跟朱高燧的关系不错,同时也能猜想到我此次秘密出征,不会把朱高燧牵扯进来。 这下子他这个行为的目的就展现出来了,那就是想让朱高燧得知此事,想旁敲侧击的让朱高燧加入到我的这次行动当中。 朱瞻基所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明里暗里安排朱高燧进任务队伍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彻夜难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没有丝毫的精神,我都感觉自己神游天际了,用冰水洗了把脸,勉强有了些精神,吃食果腹之后便等待着朱高燧的前来。 没让我等待多久,朱高燧便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昨日一样,全身披挂。 “安如,本王跟你一起去。” “赵王爷,您不能去,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中间的关节很多地方都连接不上,但是不对劲的地方,倒是被我想通了。” 我阻止了朱高燧继续说下去,严肃的看着他:“你是被皇帝暗地里推到这个地步的,你跟我一起去执行任务,刚好就随了皇帝的意,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心中打的什么打算,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只要你装作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 我将我昨天晚上的思考对朱高燧全盘托出,一点隐瞒都没有,包括自己的分析,都说了出来。 但是与我的预料不一样的是,朱高燧并没有露出太过于惊讶的表情。只见他微笑着对我说:“安如,本王说过,你是个好人,如今看来,我的眼光并不差,哈哈哈,本王很开心,认识了你这个朋友。但是你不用担心,你的思考本王昨夜也早已想通,皇帝现在下的每一步棋,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但是也没关系,有我在,定能保你安稳。” 听到这里,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问:“那您呢?!这次分明就是皇帝专门给您做的局!如果出现问题怎么办?我怎么交代?” 此刻我是真的急了起来,这个人似乎把自己的位置想得太重要,或者说根本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毕竟,朱瞻基连他妻儿都能下手,他的位置又能有多稳?想到这里,我不禁对朱高燧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我现在非常相信她妻儿的惨事就是朱瞻基在幕后操纵的,因为他可能真的做得出来!面对这样的局面,我实在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谁言人心如累卵 如今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对自己进行了一通心理建设之后,我便不再执着于各种事情当中的牵扯,抓紧时间准备好物资兵马,便准备启程。 由于这一次是秘密行动,所以并无欢送环节。我却没有想到在出城几公里之后,竟然看到了朱瞻基。 “末将参见元帅,不知元帅为何只待区区几人于此地?如此危险行径,大元帅万万不可。” 我下马走到朱瞻基面前向他提出我的疑惑,其实也不算是疑惑,只是面子上的功夫。 “诸位将士愿深入虎穴为国杀敌。此乃大志气,朕虽不能如尔等一般,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行动虽不能大张旗鼓为你们送行,却也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所以朕立于此地,私下为将士们举酒欲祝,大胜而归!” 朱瞻基解释完之后便让他手下的人为我们这支小队所有的将士端上酒杯,斟满清酒。 “诸君,此次前去,朕会日夜为你们祈福,在得胜而归之时,朕也会亲自为你们大摆宴席,全军传颂,来,饮胜!” 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接过酒杯,面带感激地说:“谢大帅,末将定当不负众望,凯旋而归!”然后,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其他将领也纷纷上前,与朱瞻基一同举杯,表达他们的决心和信心。这一刻,我们感受到了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力量。 最后,朱瞻基与我们一一告别,并叮嘱我们要小心谨慎,保重身体。我们带着他的祝福和期望,继续踏上了征程。 “安如,你现在可是装的越来越像了,本王敢肯定,再过个几年的时间,你都可以直接和朝廷上各位众臣掰手腕了。” 我一边控制着马的前行速度一边假装不解的朝朱高燧看去。 “臣没明白,赵王爷您这番话是为何意?” “行呢你小子就别跟我装了,你看看你刚才对皇上那一番满怀激动的样子。我相信任何一个人来看到你刚刚那一番表演,都会认为你被皇上感动的死心塌地的。当然除了本王。” 朱高燧呀,朱高燧,我发现这个人这段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喜欢隐藏自己真实想法了。尤其是在我面前,基本上算是放下了伪装,有啥说啥,一点都不隐瞒,甚至有一点信口开河的姿态。 “赵王爷,过分活跃可不是好事情,小心祸从口出。”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稍微警告他一下,倒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这小队里面好歹也是几十个人,按照朱瞻基的尿性,里面估计有他的暗子,就算没有他安排锦衣卫也会往小队里面安插人手的。 名义上是我的亲卫小队,但我并没有亲自去选拔人手,而是在开战之前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他们的人直接安排过来,人心最是难以估量呀! “你小子就在本王面前装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不过这样也好,等你以后身居重位的时候,这是一门必修课。” “老话说的好,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王爷,您可别冤枉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呀!” 我这话一出,使得朱高燧再也没有与我谈论的兴致,嘟囔了几句,便自己回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我则是享受了一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静时光,骑着马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样子,其实心中想的则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之后,我得好好的大吃特吃一顿。这地方的饭菜实在是太落后了。 不想吃的还好,一想着吃食,肚子就饿了起来。 在煎熬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确实是忍不住了,给周围的侍卫安排好继续前进的命令之后,我便骑着马掉头到了队伍的中间。 我们队伍虽然是个小分队,基本上都是骑着马的,但是由于这是一个长期性的任务,可能时间得有个好几天,所以我们还是抽掉了两个马车来放置一些食物以及重甲。 而朱高燧则是当仁不让的,将马车视为他平时的休息工具,骑马骑久了之后,整个人的腰部会非常的酸痛,而朱高燧又是一个平时养尊处优之人,所以他宁愿冒着周遭士兵不屑的眼神,也要躲在马车内。 我将我自己的马交给手下的士兵,翻身上了马车,面对周围人的疑惑,我狡辩了一句:“继续前进,本将军跟赵王殿下有要务商议。”,将士们这才长舒一口气,抱拳领命,不得不说,古代的人是真的好忽悠。 进入马车之后看着疑惑的朱高燧,我开口便是:“没啥要务,那都是我吹牛...是我胡说的,我主要是饿了,赶紧把你这车里面的好吃的全给本将军拿出来,快点儿!” “你这...真是的,将不像将帅不像帅的,本王还真没见过一个将军,像你这样要是本王的父皇还在的话,看到你这种样子估计不是。脑袋都要给你拧下来。” “少说废话,赶紧的!我知道你这里指定有好吃的,你是走到哪里都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 在我的不断催促之下,朱高岁终于是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伸手往背后掏了大半天儿,掏出了一坨被油纸包着的东西。 “拿去,这是我今天早上过来之前专门从二哥的将府去讨了一只金陵的鸭子,本来还准备等晚上扎营的时候好好享受呢,哪想到遇到了你这么一只饕餮。” 好哇,我就知道这老小子心里没憋啥好屁。等到晚上扎营的时候,我们几十个人生火煮一些汤汤糊糊的时候,他就可以一边看我们的笑话,一边吃着这香酥的鸭子。这阶级不就一下子产生了吗? “赵王爷,咱们这一趟出来也算是同甘共苦,你这可不像样呀。光是今儿晚上咱们还能生火的时候,你就吃的这么好。那等明儿开始晚上都不能生火,只能吃大饼的时候,不知道你还会掏出什么更好吃的。” 我已经把目光瞄向了他身后的小箱子里面绝对不止这一只鸭子,估计还有什么更好吃的东西。 “哎哟我的好兄弟,你就给哥哥我留点儿东西吃吧。你也知道哥哥我是口味儿很挑的一个人,放平时这鸭子我吃都不会吃,哥哥,我可不是专门想让你们眼馋,我才会吃吃这个。而是因为看到你们吃的很差的时候,哥哥我吃鸭子就会吃的香些。 要么是放平时在京城或是在哥哥我的封地,这些鸭子我都是给下人吃的,现在不是没那条件吗?而且我绝对没带什么多的东西了,你得相信我。” 好家伙,这老小子把他的下饭菜定义为我们吃大饼时候的模样。我们吃的越是痛苦,他就吃的越香,这他娘的不是心理变态吗? “少胡扯,本将军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你光拿个鸭子哪行,拿壶酒出来,快点儿!” “我这地方哪有酒呀?咱们出来作战,有任务的怎么可能私自带酒呢?安如,我得批评你哈,你把哥哥我的这人品想的也太低了。” “少跟我扯犊子,拿不拿?不拿的话我就给外面的兄弟们说,说大明堂堂的赵王爷背着将士们私自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到时候给你扣上一个影响军心。分化将士的帽子,我看你怎么去解释。” “得,得,得,本王算是怕了你了,行不行?我给你拿,但是你少点儿喝,我就带了这一小袋!” 朱高燧又从箱子里面像变魔术一样抽出了一个水袋拿给了我,打开一闻,一股清香的酒味便飘了出来,这让我大喜过望。 在大明的这一年多,我也逐渐染上了酒瘾,但是这个时代给上层社会喝的酒并不是现代的白酒,而是酿造酒,非常的香,也非常的顺滑。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啃着香酥鸭子,而坐我旁边儿的朱高燧则是垮着个脸,看的我心里发笑,我估计他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我的话,早就想将我好好的收拾一顿了... 一顿饭饱酒足之后,我便与朱高燧谈起了接下来的计划,在这个队伍里面,唯一能够与我一起商量的人也只有朱高燧了,其他人都还达不到这个身份,倒不是说其他原因,而是眼界和对战场的分析还不够。 嗯,其实有几个点我们一直还想的不是特别清楚,第一瓦剌脱欢为什么会秘密前往鞑靼与之和谈?第二,朱瞻基到底是从什么渠道获取的这么准确的信息?第三明明可以率大军极速前进将脱欢消灭,为何思来想去最后派出了我们这支小分队去秘密的进行这个任务? 针对于这个第3点之前的想法都很单纯,尤其是在朱瞻基的引导之下,都是觉得引起他们两个部落的内斗会让我们大明付出更小的代价,获得更大的胜利。 可现在我突然一下子想通了,在如今,大明和瓦剌鞑靼的关系已经可以算是不死不休了,就算因为脱欢的死让鞑靼与瓦剌内部产生了矛盾,面对大明这个强劲的外敌,如果他们不想彻底的灭族,那也就只能放下争端,先把大明的攻击扛下来,才能说后话。 思来想去总是得不到最终的结论,而且不管我这样那样的猜测,总是感觉有漏洞或是前后连贯不起来。基本上所有的猜测都不能自圆其说,但是去反驳他又没有完全合理的理由,这让我甚是烦恼。 “安如,现在咱们都已经出来了,你这再想来,再想去也没啥用。面对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你只需要好好的执行,同时机灵一点,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行了,过多的猜测没有意义。” “可是如果此次任务另有隐情呢?王艳你看看这好几十个人。都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不得把他们带回去啊。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碰见事儿我直接上就行,但是我现在有这么多的下属。如果我的不思考的多一点,那么我就是在愧对他们对我的信任。” 朱高燧这种随遇而安,或是换个方式讲就是摆烂的话语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忍不住的开始反驳他。 “唉,你小子还是心软呀。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要在本王面前说你跟什么将士情同手足。 不要在本王面前说你跟什么将士是袍泽兄弟,你每一次的加官进爵背后,都是无数个士兵为你付出了血汗甚至生命。 你要适应并且享受,想要干大事,不要有妇人之仁。别说你的这些下属,就算是你的挚爱亲朋也只不过,是你登高之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你如今年少位高,可以说你以后指不定能坐上国公之位,位极人臣,可同时你如果一不小心也会摔的比任何人都碎。 本王教你个乖,以后立功让自己来,小错让自己来背,大错丢给下面的人,在战场上有时候功劳不够了,可以把你的刀伸到你下面的将士头上,我相信他们如果一心为你一定会同意的。 当然有时候如果需要犯点错误的话。也可以将刀砍向手下的将士,把他们的人头拿上去交差,将你自己摘出来。” 朱高燧越说越起劲,他的神情,他的动作都愈加的狰狞,放肆,宛如疯魔了一般。 与之产生对比的则是我越来越黑的脸色。 “够了!” 听到最后我实在是听不下了,顺手将桌上的茶杯泼向了他。 “啪!” 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茶水溅湿了朱高燧的衣裳,但他却没有丝毫在意,反而继续张狂地笑了起来。 “怎么?本王说错了吗?哈哈哈哈……” 朱高燧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轻蔑。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悲哀。 这样的朱高燧,变得陌生而可怕。 看着他癫狂的模样,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王爷,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变成了如今这样,或者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我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失望。 “不,不是我变了,而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朱高燧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过往,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你说的很对,赵王爷,你从小生活在天家,对你来说只有利益的多少,权利的大小,所以让你有这些想法,我并不感到惊讶。 可是我与你终究是不同。爱人者人恒爱之,我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我也没有高尚的人格,可是我手下这群兄弟如今信任我,跟我一起闯荡生死,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让他们带回去的。 这是我给你的答案,我这辈子永远不会由于自己的私欲对周围的人做出不好的举动,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我不是君子,但我会将我的目标定成为君子。” 宦海沉浮何处休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高洁的人。只不过有时候这个词语会显得你特别的愚蠢,朝堂之上谁能独善其身呀?你真是一个硕果仅存的蠢货。” 朱高燧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有些诡异,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心中有些疑惑和不安。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的话,本王倒也不敢与你如此深交。” 朱高燧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的任务你觉得如果说真的成功了,对你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朱高燧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倒是给我问住了,如果任务当真只是书面意义上的此次任务,那么完全不可能会对我有什么坏的影响呀。 不管是于情于理来说,那都全是好处呀。所以朱高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给我整的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不禁思考起来,是啊,如果这次任务真的成功了,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是荣誉、地位还是更多的责任?亦或是其他的未知因素? 我无法确定,但我明白,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我的人生轨迹产生深远的影响。 而这种影响究竟是好是坏,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然而,面对朱高燧的质问,我又该如何回答呢? 是坚定地表示相信自己的选择,还是有所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担忧? 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一下子给你问懵住了?或者说,你现在心里正在仔细的盘算,对你到底是有好还是有坏的影响?让我来告诉你吧。 以我对我那大侄子这么多年的接触,我敢保证这次你如果大胜而归,迎接你的不会是鲜花与掌声不会是加官进爵。反而你将会落了一个非常凄惨的下场!” “为什么?赵王爷,你何出此言?莫非你不知在此时对我说此等言论不异于动摇军心不异于投敌之为吗?” 我咬紧牙关,低声向朱高岁吼道,可我真的是因为愤怒吗?我真的是因为像我刚刚说的这句话一样,觉得他在动摇军心才对他这么不满吗? 并不是!而是我相信他说的真的有可能,真的很有可能,我是在害怕!我越是愤怒越是彰显的我相信他! “哈哈哈哈!瞧瞧你这样子看来你心中对本王的这番话也很认可,对吧,你也觉得我那大侄子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儿!何必还要说的什么冠冕堂皇呢?” 此时的朱高燧突然让我感觉就跟诸葛丞相一样算无遗珠,对事情的猜测,对人性的把控都是这么的准确具体,同时我则是像被人抽出灵魂一样。瘫软着倚靠在窗口旁。 来到大明以来,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被人打击成这样。可就算如此,我总是对朱瞻基还是抱着相当分量的希望,现在却被朱高燧三言两语破了防,果然,最后的轻羽才伤人最重。 “你如今不过20多岁,在这个年纪得到了这么多的功劳,年少时节身居高位,并不是荣耀,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你的仕途还有这么多年以后再立功的话,你要让我那大侄子怎么奖赏你?总不能给你加九锡吧?可是如果立功不赏赐你,让别人看来又是皇帝的过错。 这本就是无解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不立功,皇帝在知道你这种心思之后,他也可以放下心来,可是就如同本王说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不想前进,也会有一些人,一些势力逼着你继续冲在最前面,这并不以你一个人的思想来决定。 皇帝他自己也能算到这些事情,除非你打定决心做孤臣,可是孤臣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皇帝对你的猜疑将持续一辈子,直到你下葬的时候。 而且其实在你与武勋集团开始决裂的那一刻,皇帝也就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做孤臣的人选。” “为什么?” 我忍不住向朱高燧发问。 “你是当事人,你还需要问本王为什么?因为你太见外,因为你太软弱,因为你太热心,因为你的思想太独立,因为你的自尊心太强,你这个人有傲骨,你这个人也有反骨,正儿八经让你做孤城,最终会让皇帝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这一次这个任务并不简单,这是皇帝给你的一个考验,你究竟是要在他手底下当一只听话的饱虎,还是要做一只随时有危险的饿狼?” 朱高燧的这个比喻让我很奇怪,我听不懂,我猜不透,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他所说之话的认同。 我心中暗叹:“是啊,我已经想过很坏的情况,但还是没有他说的如此凶险。” 我眉头紧紧皱着,思考了许久,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酒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反观朱高燧,他倒是一副轻松玩味的样子。 他微微挑起眉毛,嘴角还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模样就像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一般,和我现在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失败者。 “好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忧,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也是希望你能更加成熟些。我现在可以帮衬着你,可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独自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必须要学会深思熟虑啊!” “赵王爷,您怎么说着说着就咒起自己来了呢?” “哈哈,这你无需操心。此次任务由我出马,定会助你圆满完成,并且保证在这次任务结束后,不会出现我刚才分析的那些问题。但日后如何发展,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朱高燧突然变得极为严肃,端坐起身,郑重地对我许下承诺。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为何如此,但还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赵王爷,我们相识已久,虽然你我诸多想法大相径庭,但我仍感激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还是那句老话,此次任务,我会竭尽全力确保任务圆满完成,并全力保障大家的安全,当然也包括您。至于功劳之类的事,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人生在世,终有一死,或如泰山之重,或如鸿毛之轻。如果能让大明江山千秋万代,北方边境安宁无事,即便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以后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这次北伐成功了。我基本上也就圆满了,任务完成了一大半。对于我在大明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估计以后朱瞻基还没找到机会收拾我的时候,我就对他说say goodbye了。 “行了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在我这里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是不是该回你的队伍最前方?” 我点了点头到马车上,现在也过了,估计大半个时辰我也得回队伍前方去看看。 我们这个队伍虽然说只有几十个人,但每个人分工还是特别的细致,包括后勤,包括护卫,包括侦察。 除开前进很远的几个斥候之外,整个队伍排成一列行进,整个队伍大概前后距离加起来有个一百多米左右。 我从马车出来便看到队伍的最前方有一点躁动,同时看见叶青正从最前方向我这里飞奔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跨腿骑上战马后,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随后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仅仅几秒钟过后,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叶青的声音:“禀报将军,斥候兄弟抓住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极有可能是探子!” 听到这话,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我们才刚刚出来一天,就已经抓到了探子,这实在是太离谱了!瓦剌鞑靼的探子对于明军的动向如此关注,难道说,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了吗?想到这里,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催马向前奔去。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向众人传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后,我翻身下马,走到那几个被俘获的人面前。 我仔细打量着这几个俘虏,发现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很符合草原人的特征,但具体属于哪个部落,我一时之间却无法判断。 只见他们一共被抓了五个人,此刻正被反绑着手脚,嘴里塞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满脸惊恐地望着我。他们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显得狼狈不堪,估计是刚才被斥候兄弟们给揍得很惨。 我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儿,同时将腰中的直刀抽了出来,将刀刃不停的在刀鞘上碰撞摩擦,发出声音,这是我跟着锦衣卫的人学会的,虽说手段比较低级,但是能对犯人产生极大的恐惧。 果然这几个人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变得非常非常的害怕,有两个人甚至失禁了,不愧是响当当的锦衣卫呀!要不是我在锦衣卫里面还有个镇抚使的头衔,别人都不教我。 在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心理上的教导后,我缓缓地走到他们的面前。然后,我慢慢地摘下头盔,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暗自想着,这个笑容应该足够亲切和帅气吧。然而,当他们看到我的笑容时,却变得更加惊恐,甚至有一个人直接被吓得晕倒在地。 这让我感到十分困惑,正当我准备开口询问时,一旁的叶青突然说道:“将军,您可别再吓唬他们了。他们本就已经被吓得不轻,您长得又吓人,您这样一笑,别人还以为您是吃人的恶魔呢!” 听到叶青的话,我顿时愣住了,心中充满了疑惑。什么叫我像个吃人的恶魔?我这不是挺和蔼可亲的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生气。于是,我转过身来,看着叶青,咬牙切齿地说:“叶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笑得很难看吗?” 叶青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不悦,反而笑着解释道:“将军,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您刚刚那一笑,确实有点吓人。不过,这也说明您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这些士兵们都不敢直视您的笑容。” ??老辈子,我锭子要飞过来了哦?!妈的,这完全是自寻羞辱,叶青则是自寻苦吃,我朝着叶青咧了一下嘴,随后看了看我跟他的距离,稍微调整了一下,一个转身后边腿将他踹到了地上。 “对上官不敬就是这个下场!本将军刚刚那个是呲牙咧嘴吗?本将军那个是友善的笑容,是亲切的笑容。是对异族兄弟们欢迎的笑容,你们少在这里诽谤我!付明你说说本将军不温文尔雅吗?贾玉你说说本将军不像如玉君子吗?赵健你说说我帅不帅?!” 我愤怒的指了指周围的亲兵们,企图让他们承认附和我的自夸,可这些人好像被施了什么妖法似的,一个个都低着头,虽然一直在点头,但嘴里却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怪笑。 我又愤怒地看向倒在地上捂肚子的叶青,他再次仔细地盯着我看了两眼,然后居然摇起头来。我气得正要再踢他一脚时,他突然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滚开,翻身爬起来,朝队伍后方跑去。 他不仅逃跑,还边跑边大声呼喊:“将军,他们说您呲牙咧嘴那是在夸奖您呢,越吓人的相貌,越能证明您是猛将!” “叶青,你这个混蛋竟敢逃跑!今晚非把你炖了不可!” 我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那个该死的叶青一点也不怕,反而跑得更快了,而跪在地上的几个俘虏中又一个竟然直接晕倒在地。这真让人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连开个小玩笑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不对劲,这事儿绝对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不对劲。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我对他说道:“嗯,你说的不错。那你快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叫醒这两个人。” 付明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他迅速地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然后朝着地上的两个俘虏尿了一大泡。这个举动让我大吃一惊,但更令我惊讶的是,那两个俘虏竟然在几秒钟内就苏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我万万没有想到,付明会用这样一种独特而又令人咋舌的方式来唤醒俘虏。虽然有些恶心和荒唐,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确实有效。 那两名俘虏醒来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愤怒地瞪着付明,眼中充满了怒火。然而,付明却毫不畏惧,反而以一种戏谑的口吻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家伙,现在终于醒了啊!”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离奇,让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我原本以为付明会想出一些正常的办法来叫醒俘虏,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为。此刻,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感叹道:“真是无奇不有啊……” 修罗不及狠人心 “行了,行了,行了,你这弄得脏了吧唧的,我这还怎么审问他们?一点儿脑子都不长,你还不如弄两盆清水给他们浇一下呢,臭烘烘的,滚开,滚开。” 对手下这种不长脑袋的行为提出批评之后,又要求他们将这两个身上沾满尿液的俘虏按在草地上使劲的摩擦了几下,好歹把这污秽之物给擦洗擦洗。 站在这五个俘虏面前,我左看右看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人,开始审问。 “本将军看你这人儿比较本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有一点儿让本将军不高兴,你今天死无葬身之处,你信不信?” 在这个俘虏面前摆了一下我的官微之后,见他也没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光是嘴里在呜呜呜的,我的面子一下子挂不住了。 下一秒我的手掌跟他的脸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娘希匹!本将军问你话呢!你竟敢不回话!我再给你说一遍,今天你要是不配合,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给我说你信不信?!” “呜...呜...呜...”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一般,我都算是这么给他台阶下了,他竟然还不回答我,他从小到大都这么勇吗? 虽然现在我并没有镜子,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是红温的状态,这群俘虏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妈的亏我还觉得他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看来今日不见血他们是不会配合了。 我抽出腰间的刀,准备将此贼消手的时候旁边的付明突然跳出来将我的手臂拦住。 “付明你想干嘛?以下犯上吗?!” 今天是不是他娘的都吃错药了,这么悍不畏死的俘虏,胆敢以下犯上的下属,我现在身处的世界如此的不真实了吗? “将军,将军,您等一等!” “还等什么?!你今日要是不给本将军一个合理的说法,你就也去下边儿陪他们吧!”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看向付明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杀意。这家伙竟敢让我在众将士面前丢尽脸面,真是可恶至极! “将军……那个……这个俘虏嘴巴上塞的破布都还没取下来呢,您就算打死他,他也说不了话呀……” 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该死的,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紧张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就连过往的风都变的慢悠悠的,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来打破此时的宁静。 “啊哈哈哈哈,本将军跟你们开玩笑的呢。要不说你们就只能当士兵,不能当将领了,我这是跟别人锦衣卫学的手段。我是想多吓唬吓唬这几个人,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好让他们都说真话。 你们真是,我又不是没眼睛,我能看不出他嘴巴上还塞的有东西吗?真是的,下次不允许再破坏我的计划了哈,这次恕你无罪。” 终于我还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几秒钟不到的时间,经过了头脑风暴,还是想出了一个稍显合理的借口。 而旁边的将士们也算是挺给我面子。潮水般的夸奖蜂拥向我而来。表面上我神色冷淡,沉着冷静的接受了他们的赞许,其实暗地里脚趾早就抠出了一个三室一厅,尴尬的差点儿心肌梗塞了。 “你们以后想当官,想继续往上爬,就得多动脑子。做每一件事都不能太循规蹈矩,这是不对的。 好了,现在在外面,我也不跟你们讲的太多,以后有时间,本将军在好好的教教你们,争取每个人都混个一官半职的。付明你现在可以去把他嘴巴上的破布给它扯开了。” 等付明将这个俘虏嘴里的破布扯开之后,这个人直接崩溃了,哇啦哇啦的哭了起来。 “你他娘的哭啥呢?赶紧给老子跪好了!” “这位军爷,您怎么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要砍人头呀,我又没得罪您,我就是个混饭吃的!您这也太霸道了吧!” 呦呵!这人还开始埋怨起我来了。而且听他这口音是汉人呀! “少给老子废话。你这口音明明就是汉人,为何穿着草原部落的服装?而且还出现在交战地带,你究竟是干嘛的?从实招来!” “小人是这里的牧民,这几天牧场里面的牛羊突然间不见了,所以小人才带着几个兄弟到处在寻找,马上就开始下大雪了,丢失的那几只牲畜,可是我们过冬的本钱啊。” 他这个理由虽然说听起来比较合理,但我总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劲。我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将士们,付明凑到我的耳朵旁边:“将军,按理说边境上确实存在很多这种情况,尤其是如今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几只牛羊存在与否真能决定一个牧民家庭的生死。” 我微微颔首,随后再次看向这名俘虏。 “你不知道现在在打仗吗?为何不将你的牧场迁移至其他地方?” “回军爷的话,小人确实是没地方迁徙了。这东西几百余里早就没有牧场了,小人也只是苟活,盘算着今年靠着几只牛羊熬过这个冬季,明年再做打算。” 回答的滴水不漏,可是他回答的太合理了,反而让我觉得很不对头。 “你这老小子喜欢在本将军面前装,是吧?本将军倒是想好好的问问你,你说你是这里的牧民,可是你的口音一点都不像是漠北的,反倒是关内的口音。 开平王以及中山王驱除鞑虏之后,元人及汉人早已是如同水火,你一个汉人是如何在草原上扎根下来的?就算你扎根下来了,也不是那么简单,那么短的时间,如此长的时间。你的口音竟然一点都没有变。” 我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说说你是在骗我呢?还是想挑战我的刀利不利?”说话间,我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的大刀也随之被拿起,轻抚着冰冷的刀刃,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那人惊恐万状,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着说道:“冤枉啊冤枉啊军爷!小人是元人,小人不是汉人!” 我冷笑着,目光犀利地盯着他,语气坚定地反驳道:“你是元人?你看看你的长相,看看你的眼睛,你跟元人有哪一点是相同的吗? 自太祖高皇帝以来,到如今,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你如果是元人的话,不可能会让你长期待在关内生活。就算是在互市上进行买卖,那也是短期的,你根本说不了这么纯正的关内话! 行了,你不要想着再骗我了。今日实话实说,还能看我心情,保你一条小命,胆敢再欺骗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五马分尸?” 说到底我还是觉得我给他的威压不够,才让他敢在我面前耍滑头好啊,既然你愿意骗我,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吧。 此人还想着说些什么,我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吩咐付明把他的手给架起来,我笑嘻嘻的。从付明的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将这个人的小指头掰开,随后拿着短刃,手起刀落,下一秒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放在一年前,我刚来大明的时候,这种事我可万万做不出来,但经历的事情越多,对于这种事情我越是淡漠,逐渐的变得接受并且喜爱了起来。这种刑罚确实是提取到有用信息最有效的办法。 将短刃扔给了付明溅在我身上的血,我也恬不知耻的扯着付明的衣角,仔细的擦了擦。 “哎,将军,您这生意做的太不地道了吧,标下这衣服,可是出发之前才换的新的呢,您瞧瞧,没沾上敌人的血,但是被您给擦的到处都是血迹...” “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没看见这是特别严肃的审问俘虏的现场吗?你跟我斗啥趣儿呢?你讲相声呢?!” “啥叫相声?” “滚你娘的!”,这富民还真有当捧哏的天赋,我一脚给他踹旁边儿去了之后,再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俘虏身上,他已经躺在地上惨烈的嚎叫了。 “你看看,非暴力不合作,不是跟你讲了吗?你好好的说,我们也就好好的放你走,我保证你只要跟我说的都是实话,今天我绝不杀你,我放你走,行不行?” 这人佝偻着躺在地上艰难的给我回了一声好,这让我心里甚是畅快。 “那本将军再重新问问你,你究竟是何人?在这里到底是干嘛?这些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回...回军爷的话,小人是一个人口贩子,这几个人都是从各个地方拐过来的,准备...准备送到鞑靼部落里去...” 嗯?跟鞑靼扯上的关系,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同时让我提起了更多的兴趣。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这四个人都是你的俘虏,你一个人要从这里把他们送到鞑靼的地界?你一个人管得赢,他们四个在路上。出了一点纰漏,他们四个不就能四处跑开了吗?或者是你不怕他们四个人全部上来给你一顿干?” “将军,我们刚刚逮住他们五个人的时候,这四个人都是被连成一串儿绑起来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就这个人一个是骑着马的,当时他手里还拿着鞭子呢。” 正当我疑虑的时候,旁边的斥候兄弟走到我旁边向我透露了这个消息。 我这才注意到,虽说这五个人都是被捆绑着弄到我面前的,但是除开我审问的这个人之外,其余四个人他们的手脚上捆绑的绳索都有很长的一节,看来是被这几个斥候带回来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将原本连接到一起的绳子全部砍断了。 而且虽然这几个人嘴里都塞的有东西,但是我讯问的这个人嘴巴里塞的布是斥候从他衣服上面扯下来的,而其他几个人嘴里塞的布应该是早就有的。 “原来如此,可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他们趁你不注意。将你弄伤,再趁此机会,四个人齐心往一个方向跑掉了呢。” “军爷军爷,他们不敢的,在这地界,没有马匹,就算有粮食也只能说是九死一生,就算他们找机会把我弄死,他们也不可能活着从这片地方逃出去。 而且小人也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每次休息之时都会找一棵大树将他们捆住。小人总是会找一个小山坡的后面休息。 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大脚趾都被砍了下来,只有四根指头根本就没有办法奔跑,他们想活命就只有跟着我去鞑靼,想反抗只会死的更快。” 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各行各业里都有高手,我真没想到,简单地贩卖人口竟然有这么多门道,甚至连砍脚趾这样残忍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嗯,不错,你这家伙还算老实,来,付明,过来帮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见他如此配合,我也愿意给他一点好处,或者说给他一些补偿。于是叫付明去给他包扎一下那根正在不停流血的小拇指断口。 \"你看,本将军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 \"是是是,小人一定配合,小人一定配合,请军爷饶小人一命。\" 然而,新的疑问又浮现出来:既然这些人已经被砍掉了脚趾,无法奔跑,那么在战场上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作用。既然如此,鞑靼为何还要费力将他们贩卖过来呢? 怀揣着对这些问题的不解,我再次询问这个人贩子。而他给出的答案却令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回军爷的话,这些人并非要送去参军,而是会被鞑靼人处死,当作食物。”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我提到要把叶青拖进锅里炖煮时,就有一名俘虏吓得昏厥过去。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该死,我已经多久没有听闻过以人为食这种事情了!回想起历史上的五胡乱华时期的两脚羊,以及朱桀吃人的传闻,我不禁毛骨悚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屠刀愿为送春花 “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可都是真话?如果有半点虚言,今日本将军让你生不如死!”我声色俱厉地将手中的刀架在了人贩子的脖子上,刀刃紧紧贴住他那粗糙的皮肤,似乎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划破动脉。人贩子被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场。 我的地颤抖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场。 “军爷军爷,小人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点虚言呀,军爷,饶了小人这条命吧!” 鞑靼内部粮草的缺口已经这般严重了吗?竟然开始以人充饥?! “本将军再问你,就凭你天天送的这几个人,够谁吃的?莫非是鞑靼部落现在已经大范围的开始派人进行人口贩卖了吗?” “回军爷的话,据小人得知,鞑靼现在粮草早就告急了,而且如今马上入冬,根本就没多少的储备,又打了这么久的仗,买人做粮食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 “那鞑靼有钱买人为什么不直接拿钱去买粮草呢?” 我这个问题才刚出口便感到后悔,鞑靼如今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让他们购买粮草呀?在北边是荒无人烟的大漠,西北边是跟他们作战已久的瓦剌,南边则是大明,东边的其他小部落也不敢跟大明作对,卖给他粮食呀。 显然这个人贩子也看出了我后知后觉的样子,也不回话。 “你小子还算是比较诚实,不过我还是得问问你身边这几个俘虏,如果他们的回答跟你不一样的话,今日本将军非得让你尝尝我们的手段。” 吓唬完他之后,我便让身旁的将士们把其他四个俘虏嘴里的破布全部扯了下来。 我提着刀跨步走到他们面前,指着刚刚被吓昏过去的那两个俘虏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回本将军的话,你们是被他贩卖到这个地方的吗?” “呜呜呜...” ??这人不是都被扯下塞到嘴里的东西了吗?怎么还是呜呜呜的,这么看不起我? 今日我算是被伤的体无完肤了,一点脸面都没有了,我生气了,对着他们两个的脸一人踹了一脚,随后将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向其中一个人的大腿里。 惨叫下一刻便发出来了,可让我感到费解的是就算他们痛成这样,依然不肯开口向我求饶。 “军爷,军爷,小人贩卖他们的时候,由于害怕他们的舌头将嘴里的布给捅出来,所以全给他们剪掉了,他们是哑巴。” ...... “啪!” 这人贩子的脸上又多出了五根手指印,红彤彤的。 “你他娘的不知道早点儿说?!” “军爷,你也没问呀?” 你他妈的!我发现这人真的有点太过于抽象了,这关乎生死的局面,他竟然什么事儿都还等着我开口。 “可以啊,小子,够气魄呀,够智慧呀,有勇气呀,在这里消遣本将军,是吧?” 我心中的怒火以及不满,还有丢脸之后的羞愤,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人贩子则是成了我的出气筒,我将他踹在地上,随后对着他进行了长达十分钟左右的输出才停手,而他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问话到此也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没有对我隐瞒太多的东西,可能确实就如同他所说,他就是一个将这些奴隶运往鞑靼换取赏钱的人贩子而已。 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怒火之后,我便让人将他们一共五个人全部扶起来。并告诉他们自由了。 “军...军爷,您真...真放小人走?” 眼前的人贩子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刚才被打得太狠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你还想留在这儿和我一起吃晚饭吗?快滚,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妈的,看你一眼,我他妈都难受。”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离开。 “哎哟,谢谢军爷,谢谢军爷,小的在此给您叩头了,这辈子小的一定会每天为您祈祷,每晚为您诵经,这份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无以为报啊!” “赶紧走吧,快走快走!” 这个人贩子对我磕了三个响头后,又对我千恩万谢说了一堆好话,最后才带着那四个奴隶,一步一跪、三步一叩首地向远方走去。 “将军,您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被我骂走的叶青又突然出现在我身旁。 “我靠!你他妈吓老子一跳!走路没声音是不是!” 我闪身碰到离他两三步之外的地方,他这人也是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我魂都差点吓出来了。 “将军,不管盛世乱世,贩卖人口都是缺大德的呀,而且这个人甚至是把人当粮食卖的,您不杀他可是会缺阴德的呀。” 叶青一边对着天上地下作揖,一边诚惶诚恐的向我建议。 “这种事情我需要你说吗?我现在是在等他走到百步之外,再让你们看一下本将军的箭术是多么的牛逼!” “哦...!将军真乃神人也。不过将军所说牛逼是为何物啊?” “牛逼,你都不知道?牛逼啊!......哦,嗯,这是本将军故乡的土话,你听不懂,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群人全来奉承我来了,我一边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边享受着他们的阿谀奉承,难怪世人都喜欢做官呀,就算我一同胡说八道,也会有人捧我,这种感觉谁不喜欢?! 接下来我便一直关注着放掉的人贩子他们跑出的距离,估摸着大概有百余步之后,我便豪迈的冲着旁边的叶青开口:“叶家小儿为本将军取弓箭来!” 叶青也非常的捧我的场,用着戏腔一般的语调回复我:“大将军莫急,标下立马双手奉上!” 单手接过弓箭,算了一算位置,搭弦拉满弓,又预判了一下落点,随后手一松,箭矢嗖的一下便飞了出去。 而我则是背过身享受着几秒之后的欢呼,可是连续等了有七八秒的时间吧,现场还是鸦雀无声。 我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转头定眼一看,我勒个去!我我射出的箭竟然还不到射程的一半就已经深深的栽在了土里... “你们看什么看?!本将军是给你们表演一下,活跃一下气氛!赶紧的,赶紧的,每个人都把弓给搭上,给我乱箭射死他!” 我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后,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虽然这个借口很蹩脚,但总比没有强。至少这样一来,我可以挽回一些面子,不至于让自己太过难堪。 而那些士兵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尴尬,他们迅速地搭上弓箭,准备听从我的命令。他们的动作娴熟,眼神坚定,仿佛对自己的箭术充满了自信。 “嗖——嗖——嗖——” 随着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十几支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带着凌厉的杀意飞向远处。 眨眼间,远处那个正在拼命拉扯着奴隶的人贩子,突然身子一僵,随后猛地向前扑倒在地。他的背上瞬间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鲜血染红了地面。 “将军,兄弟们这箭法如何?” 叶青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如此得瑟。 我瞪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咒骂:“你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没看到本将军刚刚丢了脸吗?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看着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腰间的剑鞘对着他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顿。 而人贩子被杀了之后,这几个奴隶却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被我揍的鼻青脸肿的叶青也向我发问:“将军,这四个人怎么办?” 我没有思索直接向他们发出命令,将这四个人带到距离我50步左右的地方,众人虽说不解,但还是遵从了我的命令。 片刻的功夫,几个奴隶便被压到了相应位置,我挥手让捉了他们的士兵全部回来。 “将军,您这是要干嘛?” 自从命令发下去以后,叶青已经在我耳边问了三四次了,让我不胜其烦。我发现这小子自从跟我混熟了之后,完全就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你能不能把你那臭嘴巴给闭上?天天呜呜的,吵的人脑袋都大了,你这辈子怎么投胎成了个人呀?你应该去当苍蝇当蚊子呀。从现在开始,闭嘴,等我处理完这事儿之后再说,现在你再敢开口发出一下声音,你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事儿了啊。” 看到我这怒目圆睁的样子,叶青也不得不屈服于我的淫...我的威压之下。 士兵都已经返回到我旁边,而那几名奴隶还是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这让我心里长叹了一声气。 转瞬之后我便拿起弓箭连射四箭,这一次每一箭都成功命中了每一个人,中箭之后他们接连倒下,挣扎了片刻,便再也没了动静。 放下举弓的手臂,强行压制住心中各种思绪,转身看向瞪大眼睛的将士们轻声开口:“别这么惊讶,其实我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将手中的杀人工具抛到叶青的身上,继续说道:“你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们了,怎么没见识过这种事情?你们原来血战沙场的时候没有看到过杀良冒功? 或者说你们这群人里面难道就没有人杀良冒功过?不要大惊小怪的了,这几个人没了人贩子给他们每天最基本的口粮,又是身体残缺之人,根本活不到走出大漠的那一天。 就算走出去了,也没有人会接纳他们,与其受尽艰难困苦,最终还落不到个好下场,不如本将军现在就给他们解脱。 而且虽说他们舌头没有了,但是他们还听得懂话,如果他们遇见了鞑靼士兵,用各种动作将我们的行踪透露了出去。那对于我们可是灭顶之灾。” 敷衍的给他们解释完了之后,我便阴沉的骑上自己的战马,随后下令继续前行。叶青他们也看出我此时的心情确实不太对,也没有再开口。部队就这样在一种低气压的环境当中继续开拔。 一路快速行进到太阳落山,虽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耽搁了很长的时间,但我们现在下马扎营的地方。大约估算了一下离开平城已经有了接近两百余里的距离。 今天晚上还是能吃一顿热乎的饭菜,从明天开始就没这条件了,生火容易被发现。在安排好警戒人员以及各种闲杂事情之后终于抽出了时间跟朱高燧碰了碰头。 朱高岁此时正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惬意的抽着什么东西,这倒是让我有点儿激动,同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我的印象当中,烟叶应该是万历时期才传入大明的吧? 我走到朱高燧的面前,一股浓烈的烟味侵入了我的心脾,我迫切的询问到:“赵王爷,您这抽的是啥玩意儿?” 只见朱高燧一脸坏笑:“不知道了吧?这可是本王珍藏已久的好东西,这玩意儿可是他们海外哪个小国上供给我大哥的,大哥他尝了一次,觉得这玩意儿不行就给了我。 本王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抽了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天的疲惫都能消散。可惜呀!当时没进贡多少,如今也是吸一点少一点咯!” 娘希匹!还真是烟叶!来大明这一年多的时间,我都快把这玩意儿的味道给忘了,看到朱高遂一脸享受的样子,我二话不说将他的烟筒抢了过来,狠狠的吸上了一口。 “啊,真爽,我都好久没抽过这个玩意儿了。” 下一刻我便感觉到头晕目眩,直接踉踉跄跄的栽倒在地上。 “你看看你,这东西抽都不会抽,就要上来抢一口。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 朱高燧一脸不爽的从我手中将烟筒夺了过去,还不停的埋怨我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胡说!小爷我抽这玩意儿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还在哪里掏鸡窝呢。” 昏沉的脑袋让我反对他的话脱口而出,而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说错了话,人在滔滔不绝的向他展示我抽烟的历史。 漏洞百出怎言秘 “哦?你的意思是这草叶子你早就见识过了?可是据本王所知,此物之前从未出现在大明地界。往上翻许久的年头也未曾出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让小爷好好给你科普一下,此物的名字你叫的倒是没大毛病,它叫做烟叶,一般说来是明万历年间传入到中国的,平常的抽法都是将它通过特殊的方法烤干或是直接晒干,碾成细丝,吸入心肺当中。像你这样直接卷成一圈儿抽的。还真挺少。” 我洋洋得意地向朱高燧展示着我的博学多才,然而我并未察觉到,在我头脑昏沉、不由自主地说出那番话后,我几乎已经暴露无遗。 “你等一下,明朝万历年间究竟是什么时候?据本王所知,中原地区长期以来从未有过统一的王朝国号为明,除了本朝外。 虽然小型割据政权众多,但它们都没有资格使用年号。可是本朝至今也没有万历年间这个说法啊!小子,你是否应该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朱高燧突然挺直身子,神情严肃地向我质问,这时我才从醉烟的迷糊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这个...额...哎呀,你这东西那啥劲太大了,我吸了一口,脑袋坏掉了,说的都是胡话,王爷您别当真,我都记不得我刚刚说啥了。” 我做出一副无辜且迷茫的样子对着朱高燧表演。 “哦,原来你刚刚说的都是胡言乱语。本王就说呢,什么大明什么万历,本王还以为你是从天上神仙处下来的呢。” 朱高燧一边回复我,一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眼中的玩味却一点都没有消退,嘴角也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过说起来倒也好笑,安如,本王如今也是大几十岁的年纪,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人。有能力,懂进退,知强弱,既有墨守成规,循规蹈矩的模样,又有标新立异,推陈出新的思想。 而且你既有妇人之仁,却又心狠手辣,一直在朝廷当中各处周旋,却并未为自己谋求任何私利,俗话说当官不为钱就为权,你并不贪财,也并不在乎手中的权利,你媚上,却不辱下,我看不懂。 大明万千奇人异士,从未有一人与你相似,本王有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安如你说说,你究竟是不是大明...或者说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朱高燧突如其来一番对我的分析让我瞬间汗流浃背,此人的观察联想甚至是忍耐力竟然如此之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跟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便开始一直在注意我。 即便在我身上察觉到如此众多与众不同之处,他仍然选择隐匿起来,等待我自行露出破绽。今晚,我确实不慎露出马脚,使得他终于找到这个契机,开始以玩笑的方式试探我的真实身份。 我敢断言,此等人物若生于其他朝代,必定有机会登上龙椅。奈何当今大明五龙同朝,并无他崭露头角的时机。他已然如此强大,朱瞻基凭借自身种种手段,加之朱高炽的默契配合,方才成功登顶龙椅。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我实在难以揣测朱瞻基究竟何等厉害。 思索至此,我蓦然转头望向朱高燧,却见他正笑意盈盈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 我站起身来,把自己好好整理了一下,随即拱手对朱高燧行了一个大礼。 “小子多谢赵王爷的提醒,您的这一番嘱咐,小子我会铭记于心!” 为什么我会感谢朱高燧呢?原因在于,他不仅仅是出于好奇心,想要了解我的真实身份,更是有意通过巧妙的方式给我敲响警钟。 他暗示我,由于我身上有太多与普通人不同之处,这可能会引起那些心怀不轨者的关注。他甚至能够察觉到我如此多的异常行为,更何况是心机更深沉的朱瞻基呢? 然而,被皇帝惦记着并非总是一件好事。皇帝需要的是完全受其控制的臣子,而非像我这样让他摸不透、看不清楚且行为古怪如谜团般的人物。对于我这类人来说,结局通常都不太美妙。 在这一刻,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防备,对朱高燧感到安心。他既没有怨恨我使用卑劣的手段把他从京城绑架到战争前线,也没有责怪我打乱了他在京城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而是真诚地接纳了我。 “行了,行了,都是汉子,别做出这副妇人姿态。不过本王到真的很是好奇,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般的行事风格?莫非真像本王猜测的那样,你是天外之人?” 朱高燧一边扒拉着身旁的野草,一边好奇的看着我。在某一瞬间我真的有一股想跟他坦白的冲动,可还是被我压制了下来。人心最是难测。我丝毫不怀疑他现在对我的各种好是毫无目的的。 但是,我无法确定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他是否会发生变化,变得不再是原来的样子。这种秘密,还是由我独自守护更为妥当。 “仙佛,皆为虚妄之物,圣贤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赵王爷何时开始迷信起这些事物来了?”我尽力让自己显得十分轻松,以一种轻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 “也是,若真有三界之分,本王的妻儿想必也会寻机前来探望于我。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了。听闻今日你大展神威,斩杀了四名无辜的奴隶啊!” 草原的夜晚格外美丽,微风轻拂过地面的青草,宛如绿色的波涛。我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头顶璀璨的银河。 事实上,今天我之所以要杀那几个人,并不完全是因为我之前跟手下说的那些理由。 更重要的是,我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不满和怨恨终于爆发了出来。 当然,我知道那几个奴隶肯定活不下去,毕竟他们都是残疾人,根本无法在广袤的草原上独自生存,但这绝不能成为我屠杀他们的借口。 然而,我最终还是下手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张辅曾经在一次私下交谈时对我说过的话:“当你踏上战场后,你将不再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因为那时,人对于你而言不过是能直立行走的动物而已。” 仅仅是为了消除内心的烦闷和压抑,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夺走了四条生命。此时此刻,我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困惑和疑问:我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漠视他人的性命? 天空中的星星闪烁不停,我仔细地数了数,似乎又多出了四颗。也许就在此时,就在此地,他们正在天堂上,在银河里俯瞰着我,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赵王爷,我现在并不想与你探讨所谓的威风、是非对错之类的话题。你瞧瞧,在众人面前,我是一个威风凛凛、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然而,在背地里,我却又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像我这样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真的能够最终抵达彼岸吗?”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在何等心情之下才说出了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有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特别的无助,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示出了自己的软弱。 朱高燧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不就是杀几个人吗?本王还记得年少时在燕王府,府中有很多建文派遣的密探,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平时也不错,不做密探之事,就像普通仆人一般,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父皇早已查清楚他们的明细。为了给本王练胆子,父皇便会时不时在夜里派遣亲兵,悄悄绑架一两个密探到地下室,随后便要求我们兄弟三人学习如何快速杀人的技巧。”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燧,他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笑了笑说:“别这么惊讶,皇家子弟,哪有几个没见过血的。不要对人命抱有这么多的敬畏心,就连我大哥原来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主,古往今来,错杀冤杀数不胜数。” 说完,朱高燧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凉。 “在那些官宦富商的家中,仆人们的性命简直微不足道,有时候甚至连牲畜都不如,主人想杀就杀了。 因此,你仅仅只是杀了几个俘虏,又何必如此难受呢?也许再过几十年,当你登上三公之位,拥有了自己的府邸、仆人以及奴隶后,说不定你心情不好时,也会杀掉几个人来消遣娱乐呢。” 上一秒还表现出一副温良谦逊的君子模样,下一秒竟然又开始调侃起了我,甚至对我未来的人生轨迹做出了判断。 我连感动都还没来得及,又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怒气上涌。 勉强调整好自己情绪之后,起身拍了拍后背,挤出了一个笑脸:“我谢谢你啊,这么会安慰人。” 朱高燧可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笑盈盈的对着我回复到:“别客气,虽说咱们差着辈儿呢,但本王当你是兄弟,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来找我,本王绝对给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砰!” 我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你这人是听不懂好赖话,是不是?我跟你说个锤子,走了我去吃饭了!” 发泄完自己心中的不快之后,我便转身朝着篝火地走去,身后的朱高燧一边骂着我忘恩负义,一边又在询问说个锤子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篝火旁坐下,静静地看着火焰跳动。 晚饭虽然不能评价好不好吃,但至少是填饱了肚子。吃完饭后,按照野外行军的习惯,大家都开始搭建简易的帐篷供人休息。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野兽的叫声。 算起来此时的天气早已入冬,隔不了多久便会开始下暴雪,那个时候也是我们决战的时间。我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可今天晚上却异常的闷热,让人心烦意乱。 我进入帐篷卸甲准备休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仿佛有着一团火,正在熊熊的燃烧。这种感觉让我十分难受,无法入眠。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干脆扯了一张睡布铺在帐篷外边儿,躺在上面休息。 夜晚的寒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我抬头望着星空,思绪渐渐飘远。 回想这一路的经历,每一个为我挖的坑我都深深的踩了进去,愚蠢至极。 我没办法反抗,我也不想去享受,人活着总是不太容易,就如同今晚的月亮一样,虽说看起来圆满完整,可终究会被往来的乌云所吞噬。 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和草原上的小虫子多的不行,导致我一晚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起床,整个眼睛都肿的不行。 “叶青,你他娘的怎么不给我端水呀?咋的?我不洗漱吗?” 睡眠不好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当我醒来后没有看到平日里准备好的洗漱热水时,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对着叶青就是一通臭骂,声音响彻了整个小队。 叶青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将军,兄弟们一大早就已经在周围转了好几圈儿,但是真的找不到一片可以作为水源的地方。而且我们自己所带的水袋里也只剩下很少的水了,实在是没办法进行洗漱啊,您就将就一下吧。” 这次由于是急行军,所以并没有带很多重物,当然对于水的携带量也会相应减少,否则会严重影响行军的速度和效率。 面对叶青给出的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心中虽然充满了怨气,但却无从发泄。毕竟他们也是按照规定行事,我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对他们发脾气。 然而,这股无法宣泄的怨气最终还是给我带来了后果——我的屁股上长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疮! 杀杀杀杀杀杀杀 屁股上生了疮,自然是没有办法骑马的,只能躺在队伍中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本是用来装载物资和伤员的,但由于我的特殊情况,我不得不与朱高燧一同乘坐。 “小子,你这个疮估计得长很长一段时间呢。你是不是故意长疮意图逃避此次战斗的?”朱高燧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你说的是人话吗?疮这个东西我还能控制它的生长?”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着朱高燧那副欠揍的样子,我实在没有心情再跟他聊下去。于是,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朱高燧见我不再回应,也觉得无趣,便自顾自地拿起随身携带的书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我一直躺在马车上,无聊至极。不过好在终于在出征第四天的一大早,我们到达了指定地点。 经过一番侦查后,我得知敌人就在附近的山谷之中。于是,我决定先派一部分人前去探路,看看能否找到敌人的踪迹。 我们这一行一共五十二个人,我派出了二十多个兄弟,让他们分散到周围数十里的地方进行侦查。其余的人则全部换上重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就连朱高燧也穿上了沉重的甲胄,显得有些笨拙。 根据之前的推断和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晚明天,脱欢带领的瓦剌谈判团队将从这里通过。这个消息让大家都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原本热闹的营地现在也变得异常安静,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就连平时喧闹的战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气氛。 尽管这场战斗规模不大,但对手毕竟是瓦剌的实权人物脱欢。他带来的军队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战斗力不容小觑。 我们得到的情报仅仅来自于朱瞻基在出征前向我们透露的信息——脱欢此次是秘密前往鞑靼,因此人数应该不会很多。然而,具体的数字我们却不得而知,这给了我们不小的压力。 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我不停的游走在队伍当中,检查着众位将士的武器与装备。 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阴沉阴沉的。而这连绵不断的小草坡上也没有一丝风声。 沉闷,非常的沉闷。天气与人心都是如此的沉闷。大家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变的愈发沉默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又到了晚上,负责周围探查的士兵分批次的返回队伍,不停的向我报告周围的情况。 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未出现人迹,这让我心中非常的纠结,一方面侥幸今夜还可以睡一个比较安稳的瞌睡,而另一方面又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走错了地方,或是错过了相遇的时间。 不得不说,朱高燧总是能一眼猜出我的想法,这样的人有时候会让人感到很贴心,但也有的时候会对他充满了防备。 “作为一军之将,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好坏都得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看看你脸上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说的话还是这么让人讨厌,不过我现在并没有功夫搭理他。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后续局势的担忧,行动的成败,生与死的拉扯。你这个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何苦天天想的这么多?” “赵王爷,您不用在这里给我说风凉话,我是此次行动的主将,对于手下的士兵,我要尽力保全他们对于行动我要全力保证成功。万千事物都压我一人头上出了问题。担责的是我,而不是您,您当然可以。像局外人一样轻松的看待这些事情。” 我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对朱高燧低吼出声,本来现在心里都烦躁的不行,他还在火上浇油,脖子上的青筋都被他的话语刺激到冒了出来。 “终究还是年轻人呀,就算表现的再怎么聪明,就算你觉得自己算无遗珠,可终究经历太少,经验太浅。 本王就这样告诉你,此次行动先不说成功与否,但我们绝对会遇上敌军,这次作战在所难免。至于究竟能不能碰上脱欢,倒是二话。” “您为何如此肯定?”,我疑惑的看向朱高燧。 “因为本王比你更了解这片土地,也更了解敌人的习性。”朱高燧背着手,仰头看着天空,眼神深邃而坚定。 “这里是草原,是游牧民族的天下。他们的探子遍布各处,我们这么好几十个人的军队调动,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脱欢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轻易冒险。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出手。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可是……”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朱高燧打断:“而且本王不光了解这些敌人,更了解我的皇帝侄儿...行吧,不用担心太多,今晚安排众位将士好好警戒。可能今夜,或许明天,此事就会尘埃落定。” “好!”,我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心里还是忐忑,可我最终依旧听从了朱高燧的意见,毕竟比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又从小身处皇室。 心思肯定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缜密许多,曾经有多次进行过对外作战,对内也统领过锦衣卫北镇府司,思维肯定会比我高级的多。 屁股上的疮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从生长到消散,基本可以说算是神迹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啃大饼的时候,我也站出来给他们讲了几个低俗的笑话,让大家紧绷的心多少放松了一点。 吃完饭后,我依旧安排了十多个兄弟在周围负责警戒,剩下的人着甲休息。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我跟随巡逻的卫士一直待到半夜才随意找了块背风的小坡躺下睡觉。 至于最开始的帐篷早就扔到了半路上,第一是为了加快速度,第二是深入敌方腹地以后,晚上撑着帐篷睡觉容易暴露, 我争分夺秒的让自己快速进入到睡梦当中,而我的身体很给力,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草原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小虫子太多了,睡意非常的重。可浑身时不时被虫子叮咬一下,就会将我从睡梦当中吵醒。 不知道跟蚊虫缠斗了多长的时间,终于放心下来,准备再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后脑勺才接触到地面没几秒的功夫,我突然感觉地面传来了一阵非常微小,但有节奏的震动。 稍微恍惚了一下之后,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这种震动是马奔跑所产生的! 来了!肯定是来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盔甲碰撞的声音,原来众将士们也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纷纷迅速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武器和甲胄。 没过多久,负责警戒的兄弟跑来报告说:“将军,在我们正前方大约一里多远的地方,有一支重甲骑兵!” 由于今晚天气不佳,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视线受到严重影响,无法看清对方的装备和旗号。因此,我们无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鞑靼的军队还是瓦剌的人。而且,在夜色的掩护下,敌人的数量也难以准确估计。 然而,无论如何,既然遇到了这支部队,我们绝不能轻易让他们通过。 若是因为不知道敌军的确切人数而选择放行,如果这支队伍正是脱欢率领的瓦剌秘密使团,那么这次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了。毕竟以敌军现在的行进速度来看,一晚之后我们将再也无法追上他们。 我们几十个人此刻已经集合完毕,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仿佛要把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而我,则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士兵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但今夜过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又有多少人会魂断此地。 沉默片刻后,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多的不说了,兄弟们,临阵脱逃者斩,勇猛杀敌者赏!此战伤者,待大军班师回朝,我会亲自找人求情,去除军籍,此后全家再也不会是军户。” 听到这句话,不少士兵都露出了感激之色,因为在这个时代,一旦成为军户,全家人都会被绑在军队里,世代为兵,不得解脱。如今,我给出这样的承诺,无疑是给了他们家里一条生路。 紧接着,我继续说道:“此战牺牲的兄弟,在此之上,我还会额外给你们家属发放抚恤金,同时,只要我活着,你们妻儿老小,一辈子不会受人欺负。” 这一句话更是让士兵们感动不已,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幸战死,家人也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不至于孤苦伶仃。 做完战前激励之后,我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大刀,指着敌军的方向,用尽全力嘶吼了一声:“杀!”随着我的一声呼喊,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跟着我一起冲向敌军的方向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勇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男儿何不带吴钩...”“十步杀一人...”“若使龙城飞将在...” 在向前冲锋的途中,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诗句,而我无一例外成为了诗句中的主角,热血已经流进了我身体每一个部位。 片刻之后,敌军的模样便映入了我们的眼中,而他们也发现了我们。 本来正在正常前行的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当中就完成了变阵,向着我们的方向冲刺过来! 我趁着这个间隙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数,不是太多,估计也就百余骑,可就算这样依旧是我们的一倍多。 他们这支队伍里有一个人的装扮显得与众不同,其身着的甲胄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装饰物,显得格外耀眼,显然此人身份非同一般。当他们转身向我们冲来时,这个人竟然在数名护卫的护送下,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脱欢!肯定是脱欢!!!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任务进展得异常顺利!此刻挡在我们前方的唯一障碍便是这一百多名敌军骑兵。 \"兄弟们!脱欢就在前方!全力以赴,务必将这些敌军尽数斩杀!然后擒获脱欢,用他的首级回京领取赏赐!\"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直至最终相互撞击在一起。 我身先士卒地冲入敌军阵营中央,刹那间,已成功斩下两三名敌酋的头颅,但我的盔甲上也增添了几道或深或浅的刀痕。 双方并没有采取什么阵型,而是最简单的碰撞在一起,这样虽说能最快速度的解决战斗,但不可避免的是一旦前方受阻,后续的人又冲上去,很容易导致跌下马。 刀剑盔甲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两边人都互相吼叫着对方听不懂的词汇冲入战场,周围时不时会有一串鲜血标在我的胸上,脸上。 我就像一颗被风暴卷进漩涡的石子,无法自拔。置身于战场的中央,四周都是敌人的刀枪,但我没有时间去关注周围的一切。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刀上,它仿佛变得越来越沉重,但我却越握越紧。 在不断砍杀或是抵挡之下,我的盔甲上也逐渐渗出了血迹,我知道我应该身上已经受到了重创。 可是在战斗状态下,我却并未感觉到哪里有疼痛感,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原因吧,见到了自己身上所流出的血迹,反倒让我杀意更浓。 “杀!杀!杀!” 我一边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刀,一边高声怒吼,我周围的将士们也更加的奋勇,逐渐的竟然开始占据了上风。 从互相焦灼的场面变成了我们追他们跑,可这么近的距离一旦掉头逃跑,那他们的命就再也不由他自己掌控了。 陷阵存亡一瞬间 敌军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被斩于马下,剩下的敌酋大约还有十几个从马上落下,但他们仍企图上马逃跑,这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手起刀落间,这些人的生命便画上句号。此时,我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一两个逃跑者身上,而是全力冲刺向骑着马的溃军。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分钟前双方还打得难解难分,虽然我们略占优势,但仍然无法迅速结束战斗。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逃离的瞬间,这场战斗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仅仅过了一两分钟,中刀、中箭或因过度惊慌而落马被马蹄踩踏致死的士兵,占据了溃军的绝大部分比例。 当最后一名试图逃跑的敌人被我的箭矢射中后,这场精心策划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叶青,你安排两个兄弟打扫战场,剩下的人马上随我一同追击脱欢!” “标下领命!” 趁着休整的这一两分钟,我赶紧查看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我的肋部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外冒血,掀起盔甲,幸好,伤口不是太大,包扎一下并不影响整个人的行动。 我迅速扯下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以止血。然后,我轻轻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接着拿起马鞍上提前准备好的布块,仔细地清理了刀柄上的血迹,以防在战斗时因手滑而导致武器脱手。 无需我再多言,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经验丰富,默契十足,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处理这些事情。 然而,这场战斗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近20个兄弟,剩下的30多个人也都身负重伤。 甚至连朱高燧的身上也不停地冒出鲜血。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我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于是,我对他说:“赵王爷,接下来的追击行动您就不必参与了。请您带领我们这些受伤的兄弟们一同收拾战场,并在这里等待我们将脱欢带回。” 其实,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继续冒险,更希望他能在此地安心休息和养伤。毕竟,战场上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你小子别担心,本王好歹也是随着父皇征战多年的老将,这些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这些受伤的兄弟确实应该留下来,一是会拖累我们追击的速度。二是地上这些死去的兄弟也需要他们收容。” 朱高燧的脸上也有大大小小的血迹,一脸不服的反驳我,原本看起来清秀阴柔的脸,此时也变得有一些狰狞。 见他如此坚持,我也不再多说,又留下十几个受伤稍微严重一点的士兵之后。我们就开始了追击逃跑的脱欢。 整个队伍现在只有十多个人,人数锐减了一大半,但对付逃跑的脱欢已经算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说我们这边只剩下十几个人,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能和战斗风格。而对方则是几个残兵败将,士气低落,战斗力大不如前。所以这场追击战看似简简单单,实则轻松异常。 我和朱高燧一马当先,率领着众人如饿狼般扑向了逃跑的脱欢。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个零散的敌人,但都被我们迅速解决掉了。 我们一路追杀,终于追上了逃跑的脱欢,几个身影护着他,正在一个山坡的坡脚喝水。狼狈的样子让我甚至笑出声来。 此时双方的距离估计也只有五百多米左右。 “喂!脱欢老贼!你不赶紧逃命,还在这里喝什么水呐!” 我扯开嗓子对着脱欢大声的嘲笑。 可令我奇怪的是,他竟然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愈发的放松,甚至在喝完两口水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人莫非是已经放弃了? 说来也奇怪,看他如此样子,我本来激动的心情也被搅和了,多想再跟他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这人儿真不上道。 既然他决定结束这一场追逐,那我也不好驳了他这个面子,就让我割下他的头颅回去领赏吧。 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朱高燧突然拉了我一把:“小子,本王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我转头望向他,却见此时的朱高燧面目阴沉,双眉紧皱,目光流露出一抹警惕之色。 “怎么了,赵王爷?我我们马上就圆满完成任务了,这时候你还在担心啥呀?您看看。他们就这几个杂碎,我们这十几个人还怕弄不赢他们?” “不对啊!你仔细看一下,他们现在在土坡的山脚,而且这个土坡非常平缓。再好好观察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前面和左右两边都是山坡,而且是坡面朝着我们,不是山脊!” “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我们之前一直在战斗,浪费了很多时间。按照常理来说,如果要追赶敌人,不追个一天一夜,把他们追到筋疲力尽,肯定是追不上的。但是现在呢?我们才跑了没多久,他们就停下来休息,甚至还有人坐下来喝水。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如果我是脱欢,我一定会拼命逃跑,而不是在这里悠闲地喝水。” “那又怎么样?也许他们累了需要休息。”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三座土坡包围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尽快撤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不能冒险,赶紧走吧!也许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稍微思索片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发现周围环境果然如我所想那般,这一片地域属于山谷地带,而此刻我们所在之处,恰好处于山谷之中,而且还正好被左右两边以及前方的山坡给包围住了。 看着眼前这种情况,我心中不禁一沉,心想:“完了,这下麻烦大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前方正在喝水的脱欢突然站了起来,紧接着便开始放声大笑,那笑声就像一阵狂风般迅速传遍整个山谷,很快就传到了我的耳中。 片刻之后,我听到了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随后左右两侧的山坡顶上瞬间出现了一排排重甲骑兵,他们骑着高大威猛的战马,手持锋利无比的长枪,气势汹汹地俯视着我们。 “脱欢,我懆你吗!”,这种情形之下,我如果还想不到我们掉进陷阱,那跟痴儿也无差异了。 对着脱欢大骂一句之后我便双腿一夹,缰绳一扯,掉头就想逃出此地。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松的逃脱出去? 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已经逐渐被对方的重甲骑兵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他们迈着沉重而有序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我们靠拢,仿佛要将我们彻底围困住。与此同时,山上的骑兵也如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地向我们冲了过来。 此时,我的内心却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这种感觉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已经对生死置之度外,还是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陷入了绝望之中。 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我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必须面对现实,做好最后的抵抗。 \"赵王爷,看来这次我们出来没有提前看黄历啊!倒是臣拖累了您。\" 我苦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但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慌乱,反而表现得十分镇定。 我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的大刀,轻轻擦拭了一下刀面。那把刀,经过这么久的磨砺和战斗,已经变得无比锋利,闪烁着寒光。 我看着刀面上反射出的自己,脸上的表情坚定而决绝。 此刻的我,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胆小怕事的人,而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准备迎接最后一场决战。 “小子,你还真是天真啊!无论你之前看了什么锦囊妙计,或者听了什么天书奇谈,我们的命运大概都会是这样吧。 本王虽然还有一丝幻想,但面对这样的局势,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只可惜,我那被屠杀的妻儿们,恐怕再也等不到我回去给他们上坟了。” 看着逐渐靠近的敌军,听到朱高燧带着深深的遗憾说出这句话时,我心中涌上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而我自己呢,也有太多的遗憾,只是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兄弟们,本将军刚才计算了一下,我们的生命估计只剩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了。看看那些杂种,杀一个就是回本,杀两个就算赚到了。让我们来一场比赛,谁杀的敌人最多,到了下面后,本将军会为你们请功!” 我很满意这些兄弟,因为他们并没有展现出慌张,反而战意愈加的浓厚,这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战斗结束的很快,可能一分钟时间都不到吧,我们这支十几人的队伍,很快就只剩下了我和朱高燧,其余兄弟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人形了。 他们被敌军砍下马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无情的马蹄践踏。我和朱高燧也未能幸免,同样被敌军击落至马下。 然而,敌军并没有立即对我俩痛下杀手。在残忍地击杀掉其他兄弟后,他们竟然一群人将我们包围起来,仿佛在玩弄我们,又似在嘲讽我们。 不知为何,我和朱高燧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早已盘腿坐在地上,将刀放在腿上,摆出了一副准备自刎的姿势。 而我,则是将刀笔直地插入地面,双眼在马蹄间搜寻着兄弟们的残骸。此时此刻,生死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战争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生与死的问题了,而是尊严与荣誉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之下,活着更像是一种耻辱。 当生命不再重要时,我便无所顾忌地向周围的敌人发起攻击。我毫不畏惧死亡,只想让这些敌人付出代价。 我用尽全力,向敌人挥舞着拳头和腿脚,试图驱散包围我们的敌人。 然而,我这种看似自寻死路的举动并没有引来更多的刀剑相向,相反,敌人竟然开始逐渐后退。 这让我感到十分诧异,但也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一步步向前推进。 最终,我成功地将惨死在马蹄下的兄弟们的尸体拖出,希望能为他们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脑海中想不到其他的东西,我近乎疯魔,一心想把它们拼凑完整。 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太过于不合群,是我太过于坚持自己的东西,才导致手底下这些兄弟白白为我丧命。 朱瞻基交给我的信息根本不对!我们不是猎手,我们是猎物! 这个消息要么就是骗过了朱瞻基,要么就是朱瞻基知道内幕在骗我! 我悔恨的捶地,却听到了朱高燧的声音。 “小子,别费那些功夫了,恩怨情仇,片刻之后再无计较。” 我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朱高燧猛的举起短刀,朝着自己胸口落下。 “不!” 我飞身跃去,但还是差了一点儿距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抹寒光掠过,朱高岁手中的短刃便飞了出去。 “赵王殿下,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啊!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脱欢突然出现,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他身材魁梧,宛如天神降临凡间,给人一种强大而威严的感觉。 一眼望去,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物,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脱欢高傲地抬起脚,将落在一旁的短刃踢得老远,似乎对它不屑一顾。 接着,他又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弯刀随意扔给自己的手下,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他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汉话,脸上挂着一丝坏笑,朝着朱高燧走去。 他的问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嘲讽,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种场景让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紧张和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沦为战俘入狼窝 “顺宁王,好久不见。”朱高燧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敌人而是老朋友一样,对着脱欢打了声招呼。 听到这话,脱欢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后又恢复平静:“赵王殿下,你可真是贵人礼数多,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明朝册封的顺宁王了。 顺宁王?哈哈哈哈!本汗多谢你的提醒!”脱欢先是叉着腰大笑了几下,随后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朱高燧的脸上。 朱高燧被打的头一歪,但还是保持微笑说道:“顺宁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今你和大明有共同的目标,应该合作才对。” “合作?”脱欢冷笑一声,“赵王殿下,你觉得现在还能谈合作吗?”说着又是一巴掌扇在朱高燧脸上。 朱高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无奈:“顺宁王,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哈!”脱欢仰天大笑,“本汗自小驰骋于草原中,如同雄鹰一般,最后却为了苟活,屈辱的继承了顺宁王的头衔,哈哈哈,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说完,脱欢一脚将朱高燧踹倒在地,随后狠狠的踩着他的胸口:“赵王殿下,你可否还记得几年之前?当时我们入大都朝贡明帝之时,你是如何在官驿羞辱我们的?” “顺宁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大都,那是我们大明的京城,当时你对大明不敬,受到惩戒也是情理之中。”朱高燧一脸愤怒地说道。 顺宁王脱欢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哈哈哈哈,赵王殿下,本汗看你这模样是想拖延时间?我懒得与你废话,来人,将此二人全部押解到营地!”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周围的瓦剌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迅速上前,将我和朱高燧的盔甲尽数卸下,并将其放置于马后。 接着,他们用绳索将我们与脱欢连接在一起,绳索的一端固定在脱欢的马鞍上,另一端则紧紧地捆绑住我们的双手。 就这样,我们与脱欢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彼此间的距离大约有十余米长。这种束缚让我们无法逃脱,但同时也让我们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局面。 而此时的脱欢,则坐在马背上,面带得意之色地看着我们,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 随着脱欢的马鞭一落下,他胯下的宝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了起来,而我和朱高燧俩人儿也在一两秒之后被重重的扯到地上,随即被战马拖着前行。 我并不怕死,如果现在给我一把刀,我绝对敢二话不说直接抹脖子。然而这种折磨却让我感到无比痛苦,仿佛生不如死。 可能只是一瞬间,我的背部就开始火辣辣地疼,那种疼痛让我难以忍受,不由自主地惨叫了起来。 然而,一旁的朱高燧却异常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赵王爷!臣佩服您!\" 我一边惨叫着,一边勉强支撑着身体,向朱高燧表达了敬佩之情。 尽管朱高燧此时已经痛得浑身青筋暴起,但他仍然能够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们经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片血迹,这让人不禁感叹他的忍耐力。 “本王...是大...明皇族...在外绝...不给大明抹黑!” 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声音并不好听,非常嘶哑,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嘲笑他,这声音如同公鸭嗓一般,但此时对他却只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敬佩。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后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竟然慢慢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着它们,让我无法睁开双眼。我的身体开始感到放松,仿佛进入了一个舒适的睡眠状态。 然而,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却不断地提醒我,这种情况非常不对劲。 我努力想要抵抗那股困意,但身体似乎不再听从我的指挥。经过几次无力的挣扎后,我的眼前终于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 \"哗...\" 突然,一股刺骨的凉意袭来,瞬间唤醒了我。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全身湿漉漉的。原来有人朝我泼水,将我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仅仅过了两秒钟,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这次的疼痛比之前更加强烈,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撕裂一般。但它同时也给我带来了一种奇怪的真实感,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我并没有在被拖着前行的过程中死去,这个事实让我感到一丝庆幸。 然而,紧接着而来的却是一阵又一阵未知的恐惧,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我不禁有些愤怒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在昏迷中安静地死去?为什么我要醒来承受接下来可能的折磨和痛苦呢? 我强撑着自己,用眼睛快速扫视了周围的环境。 朱高燧捆绑在我的背后,而我俩此时身处在一个帐篷当中,帐篷中除了刚刚将我泼醒的两名士兵之外,再无他人。 我的脸上多出了两道红色的手掌印,一个士兵居高临下的指着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 应该是在警告我不许乱看,可我心中竟然发笑:你又没有蒙住我的眼睛,那么不就是想让我看吗? 心中不断的嘲笑着他们,甚至从我的眼角表现了出来,不出意外的,我又挨了几下拳打脚踢。 狠狠的将我收拾一顿过后,这两个士兵转身掀开帐篷的门帘离开,我也趁此机会你看了一眼门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小子,你怎么样?” 朱高燧的声音从我背后发出,我呲牙咧嘴的回复道:“我还好,您怎样?” “本王也还死不了,看来这脱欢不讲道义呀,我那大侄子还是年轻,跟蛮夷做交易,呵呵…” 听到这句话后,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疑惑地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子不太懂,什么叫皇上与蛮夷做交易?” 虽然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而这位王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神秘兮兮地说:“你马上就懂了,趁着现在赶紧恢复点儿体力吧。” 我有些无奈,心想这些古代人说话怎么总是喜欢故弄玄虚呢?他们好像觉得这样很酷似的。 但是,我也明白,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的。于是,我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忍受着寒冷和疲惫。 我尽可能地蜷缩起身体,试图减少热量的散失。 毕竟,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季,草原的夜晚气温极低,再加上刚才被冷水浇湿了全身,让我感到十分不适。 我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恢复体力,恐怕很难撑过今晚。 我们两个人背靠背坐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格外沉重。 “尊敬的大明赵王殿下,不知休息的可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脱欢这家伙,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 下一刻,门帘被士兵掀开,脱欢这家伙终于闪亮登场了,他依旧穿着华丽的皮裘,腰间挂着宝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就像个天神下凡似的。 “顺宁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帅啊?”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故意用轻蔑的语气说道。同时,我也想激怒他,让他快点动手杀了我,省得我再遭受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本汗知道你,李安如,哈哈,从去年开始,你的名声可不小啊!阿鲁台那老狗,还有他那没用的儿子,都被你打得屁滚尿流,一败涂地。我对你倒是挺感兴趣的。 不过你先别着急,咱们可以慢慢聊,还有你说的这个帅是什么意思?” 土鳖,真是一个土鳖,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和精力向他详细解释这个“帅”字的具体含义,于是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然而,我也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没错,我的脸上又挨了两巴掌。我真的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打耳光呢? 脱欢甩了甩手,说道:“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硬气啊。本汗的手都给打痛了。不过没关系,等我和赵王殿下谈完正事,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你。” 恐吓完我之后,脱欢走到了我的背后。 “赵王殿下,今天你可是受苦了。需不需要本汗赏你点儿残羹剩饭吃呀?哈哈哈哈!” 面对脱欢这狗杂种的嘲讽,朱高燧倒是表现得十分淡定。 “顺宁王,这几年来,本王听到的有关你的传闻,都说你是个有勇有谋、气度不凡的英雄人物。 可没想到再次见面后,你竟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就像个怨妇一样。看来古往今来,市井闲言确不可信。” 我虽然看不到脱欢的样子,但我能明显感觉背后传来了一股怒气。 “朱高燧,你此等人也有资格对本汗评头论足?你听闻本汗的事迹不少。本汗当然也随时关注着你的动向,毕竟你让我在大都受尽屈辱。 不过你似乎这几年混的并不太好,自己的劣迹更是数不胜数,跟你一比,本汗可是非常的光明磊落。” 我真的非常讨厌这种没完没了地翻旧账的行为,更让我好奇的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呢? “顺宁王,现在再纠结过去的事情已经毫无意义了,还是让你的手下都出去吧,咱们好好谈一谈。” 真是知我者莫若朱高燧啊! 脱欢并没有反对朱高燧的提议,而是爽快地照办了,他向守候在一旁的几名士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离开。 当整个帐篷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时,朱高燧终于表情凝重地开了口。 “顺宁王,你和我的大侄子之间的交易,本王已经全部猜到了。 既然是一场交易,那就应该遵守承诺,讲究诚信。虽然本王在这场交易中是被算计的一方,但我并不后悔。 今天我们俩被你俘虏的时候,本王就已经做好了帮助你们完成这笔交易的准备。可是你却阻止了我。难道说,对于这次交易,你有了其他的打算吗?” 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这也阻止不了我的好奇心,竖起耳朵,更加聚精会神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话。 “不得不说,老明皇的几个儿子,确实是人中龙凤。你那大哥,在各种的钳制之下,最终都成功登上皇位,并且还能成功传位给如今的小明皇,换做是本汗,也办不到。 再说你那二哥,虽然争权失败,没有登上皇位,但是在战场上也能算是一代悍将,最后说说你,坊间传闻里这人心思歪邪,阴险狡诈,胸有大志,但无慧脑,是你们三兄弟当中最蠢但也最令人讨厌的人。” 虽然现在的场景很是严肃,很是凝重,但是脱欢这一段话,让我听着听着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朱高燧的名声,也他妈差的有点儿太离谱了,就连草原上的人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在想这对朱高燧说究竟是荣幸还是耻辱? 不过下一刻朱高燧便给了我答案。 “脱欢!你他吗是煞笔吗?谈正事儿就谈正事儿。他娘的跟我扯东扯西的干啥? 比不过我大哥我就认了,你他娘的现在说我还比不上我二哥,有病吧你,我在跟你谈正事儿,你在跟我谈什么?谈天说地吗?胡言乱语!” 卧槽,朱高燧什么时候把把煞笔这些新兴词汇都学过去了,我记得我也没怎么教他呀... 虽然我内心狂笑不已,但我还是憋住了身体上的动作,静静的聆听朱高燧破防的声音。 显然,脱欢也没想到朱高燧的反应这么大,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额...你...呃...这些传言...也不是本汗瞎编的啊...这...这都是本汗派人去收集的关于你的消息...” 真相如冰似寒铁 脱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结结巴巴地向朱高燧解释着什么。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 \"哼!\"他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仿佛要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发泄出来,\"他娘的,差点儿被你唬了过去,你这个阶下囚哪来的胆子跟本汗在这里咋咋呼呼的?!\"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猛地抬脚,狠狠地踹在了朱高燧的肚子上。 朱高燧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痛苦地呻吟着。这一脚不仅让朱高燧感到剧痛,也似乎同时踹倒了脱欢心中对明人那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回归正题,虽说世人对你朱高燧厌恶轻看,但你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那样。相反,你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不过本汉还是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猜到了我与你们的小明皇有交易?” 脱欢和朱高燧都在我的背面,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现在双方的情绪。 不过我也能想象到脱欢如今的面目,定然是一副戏谑的样子。 小时候每次看到猫逗老鼠的场景,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可以直接吃进嘴里的食物非得戏耍一下。 现在我懂了,没有什么太深奥的道理,只是因为戏弄弱者,是上位者的日常消遣。 脱欢的话让朱高燧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从我知道李安如接下此次刺杀你的任务开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后来,随着一些事情的发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我们掉入了你的陷阱,我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如入定的禅僧一般。 脱欢轻轻笑了起来:“反应不错,虽然猜对的时间太迟缓,可你至少死的时候,不是一个糊涂鬼。” 朱高燧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过本王还是有些不明白,那就是你与我那大侄子做的这笔交易,你从中究竟能得到什么?” 宁愿清清楚楚地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活。 我竖起耳朵,尽可能地保持安静,以免干扰到他们的对话。 “你们的小明皇曾经向本汗承诺,只要这件事情成功,鞑靼之地将全部归属于我,而他只需要鞑靼的兵马和粮草,其他一切都将归我所有。”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心中一惊! “哼……”朱高燧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我甚至不需要去猜测,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啪啪打脸的声音。朱高燧平日里总是一副谄媚的样子,像个十足的狗腿子,可现在身处绝境之中,竟然展现出了如此的骨气。 不过这种愚傲,在我看来,某些层面上也是没脑子的表现,反正最后都得死,何必在死之前受这么多折磨呢,不能两下把主要事情讲完慷慨赴死吗?非得挨顿打,心里才舒坦? “朱高燧,本汗对你的忍耐心已经很多了,你不要太过分!” 朱高燧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我瞅了一眼,是根本就是一滩血,脱欢这狗杂种下手可真重。 “脱欢,你不觉得本王那大侄子给你开的条件过于丰厚了吗?你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哈哈哈哈!真是思之令人发笑。 你此等做法无异于与虎谋皮,本王且看你的下场。” 脱欢闻言,声音变得阴鸷起来,虽然我看不到他,但也能感到他应该在狠狠地瞪着朱高燧,眼中闪烁着怒火。 “朱高燧,你休要挑拨离间!本汗自然知道朱瞻基的目的,但他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本汗无法拒绝。 只要能得到大明的支持,本汗就能成为草原之王,统一蒙古各部。到那时,本汗将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权力,而你们这些汉人也只能乖乖地向本汗臣服。” 脱欢的话语充满了自信和野心,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草原之王的那一刻。然而,朱高燧却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说道: “脱欢,你想得太美了。朱瞻基是什么人?他岂会轻易让你得逞? 他之所以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无非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本王。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到那时,你将会陷入绝境,后悔莫及。” 朱高燧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脱欢的头上,让他原本火热的心瞬间冷却下来,他开始思考朱高燧所说的话是否有道理。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围着我俩一直转圈,不停的踱步,思考着。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朱高燧,你不必再白费口舌。本汗心意已决,绝不会改变主意。就算是被朱瞻基利用,本汗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成为草原之王。 至于以后的事情,本汗自会应对。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本汗的怒火吧!” 说罢,脱欢举起手中的鞭子,朝着朱高燧狠狠抽去。 “啊……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了整个营帐。 起初,朱高燧咬紧牙关想要忍耐,但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受,那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此刻,地面已经布满了点点血迹,甚至连我的脸上也溅到了两滴血珠。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脱欢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狠狠地盯着朱高燧:“朱高燧,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惩罚。当你在大都时,将我无情地践踏在脚下并肆意羞辱,那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说完,他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 脱欢站在了一个奇妙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疯狂、偏执和咬牙切齿。 而此时,朱高燧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脱欢,如今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你是否应该履行与我那大侄子的交易呢?” 脱欢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他的目光转向了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然后他冷冷地回答道:“当然,交易当然要好好履行。不过,本汗突然觉得,这个李安如也是个心腹大患。赵王殿下,你说,本汗要不要帮你们的小明皇一把,顺手把这小子给除掉?” “脱欢!人无信,义不长!如今草原局势纷乱不堪,你跟皇帝做交易的目的不就是想让瓦剌存留下来吗?! 既然如此,就按照交易内容去办便可,如果多增杀孽,恐此事再难圆满! 而且本王猜测你们达成交易的时候,皇帝应该对你指名点姓的说过此人不可动,不可杀吧!” 朱高燧突然大声冲着脱欢吼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反观脱欢,缓缓的走到我面前,用手中的马鞭顶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脑袋抬起:“李安如...哼,之前本汗听到阿鲁台和他那傻儿子,都被你戏耍的团团转。 很是好奇呀,不管怎么说,阿鲁台也算是草原名义上的太师...哈哈哈哈哈,他也配称为太师? 这样的人物栽在你手上,让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智勇双全,脑海中浮现的关于你的形象,应如前汉的霍去病那般吧,一看就应该是英气,智慧的人。 不过你这模样,真是让人失望。长相平常也未有书卷之气。不是悍将,不似儒将,本汉还真不知道,你们那小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我把你留着,难道你身上真有过人之处?” 脱欢的脸上带着疑惑,带着阴狠,面容扭曲的看着我,如同野狼一般。 “呸!” 我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你还不知道吧?小爷我可是你的野爹,按关系你可是要称呼小爷为父汗的,还不磕头觐见?!” 别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如此大的反应,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或许,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抗罢了。毕竟,谁不想在临死前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呢?就像朱高燧那样,哪怕面对死亡,也要坚守自己的骨气。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当皮鞭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时,那种痛苦简直无法形容。 我的脸上、身上,布满了鲜红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了意识。 但奇怪的是,这种痛苦似乎让我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仿佛在提醒我还活着。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肾上腺素在起作用吗? 一番毒打后,脱欢终于扔下手中的鞭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这些汉人真是狡猾!本王虽然长期居住在草原,但对你们汉人的名声早有耳闻。朱高燧啊,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说完,他又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得意:“至于这个李安如,既然你们的小皇帝如此重视他,那么他自然会成为我与明帝谈判的重要筹码。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狂笑,脱欢转身离开了帐篷。而朱高燧则对着他的背影不停地嘶吼着,质问他为何不讲信用。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脱欢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随着脱欢的离去,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我痛苦的呻吟声一直不肯停歇,显得格外凄凉。 待我终于缓过神来之后,咬牙开口:“王爷,你们说了这么久。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什么?就像脱欢说的,我死也不能死成个糊涂鬼呀...” “小子,你的心里应该也有一些自己的猜测了吧,当然你的猜测肯定不能连成一条线。” 我沉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此事其实很简单,你知道我们老朱家曾经发过一个血誓吗?” 我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杨荣杨士奇给我讲过。 “您是说朱家后代手上不能沾同族之血,违者短命不得好死?” “没错,就是这个誓言,来来来,让我猜猜你是如何得知的?嗯...看来本王知道。我是怎么被你弄到军营里来的了,告诉我是不是杨荣,杨士奇他们找过你?”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却发现他被绑在我的对面,根本看不到,我先是肯定,随后又发出自己的疑惑,问他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因为我们发誓之时在场之人只有杨荣,杨士奇,张辅这三人。此等趣事是绝密,私自流传难逃杀头之祸。所以你得知这个消息只可能从他们三人身上。 张辅肯定是不愿做这事的,他怕沾染因果,同时他的身份也绝不能做这种事情,不然会受皇帝猜忌。 那接下来就很好说了,杨荣,杨士奇他们是文官,手里握不到军权,他们主动为君分忧,皇帝丝毫不会怪罪他们。 同时也不会对他们产生猜忌,更何况此事如今看来正是皇帝在背后一手操盘。” 朱高燧说的很是玄妙,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楚门的世界》,而我是被所有人蒙骗在鼓里的主角。 “王爷,我还是没听懂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先按照主题来说吧。 自从我那大侄子上位之后,对两个叔叔一直是想除之而后快,但找不到借口。 我的妻儿,惨死于他设下的局,蒙受不白之冤死去,为的就是我得到消息之后发疯,向他出手。 可他却没想到我是一个多么阴险的人,我并不像二哥那样直接举兵造反,而是想潜入到皇宫内,与他同归于尽。 我已经算是烂命一条,可他不是他的命金贵,他不敢跟我赌。 所以在背后操控了一下,就有了你将我绑架到军营的事情。” 听到这里我早就是眉头紧皱,我没想到此事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像我弄到军营当中之后,那么他能名正言顺的让我死掉,就非常简单了。 正如你想的那样,他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最终目的就是让我死,而他不沾因果。除了我之外对二哥也是一样。 此次北伐以后,二哥与我都将成为他掌控整个朝廷内外的垫脚石。” 命悬一线何可奈 “什么意思?” 我震惊的发出询问。 “都讲到此等地步了,莫非你还未明白?哦...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愿意相信。 你不愿意相信本王的大侄子,实则是这种人,古往今来,史书浩如烟海,有几个皇帝不是心狠手辣的? 我那大侄子运气太好,心思太深,伪善压不住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这种人不会长命的。” 我对此无言以对,来到大明这么久,我一直在总结自己的不足,总是告诉自己,不能再次轻信于他人。可终究还是没彻底看透。 “如果皇帝真是这种想法,赵王爷,小子一定拼命救您出去。” 沉默片刻之后,我斩钉截铁的对朱高燧许下承诺。 不过回应我的只是一声轻笑。 “小子啊,本王在与你踏上这趟不归路时,心中便已经做好了些许的准备。 虽说当时还未完全猜测到整个事情的脉络。可本王已经有了计较。 如今万事休矣。皇帝同脱欢达成的交易,我是万万逃不出去的。” 我真的好想看一看此时此刻朱高燧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但可惜的是,我的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根本没办法转身。 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了深深的绝望。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够把他救出去,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我更怕他在这样的绝望之中选择自我了断。毕竟,我们目前还活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竭尽全力去争取。 “王爷,您别想得太多了。说不定,我们还是有可能有机会逃出去的呢?” “哈哈哈哈,年轻人果然充满朝气和活力啊。而本王已经老了,脑筋也跟不上了。 在出发之前,皇上亲自给本王面授机宜。那时,我天真地认为皇上是在隐晦地告诉我,他打算除掉你。因为你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控制的人。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错的。于是决定要救你一命,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你一同前往。 可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并非针对你的阴谋,而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圈套。” 这个人现在思想出了很大的问题,完全像是自暴自弃。 “小子,本王猜测在皇帝和脱欢的交易当中,皇帝应该直接说过,要让脱欢将你放掉。 至于为什么要放掉你?第一,一个亲王死在作战当中,这个锅必须要有人背。如果你死了,就只能让皇帝来背这个黑锅。 那么对他的声望肯定会有很大影响。所以你必须活着回去,才能将所有的矛头指到你身上,才能把皇帝从中摘出来。 第二,皇帝还是没有放弃对你的掌控,或者说是对你的培养。由于你的指挥失误导致大明亲王丧命,这么大的一个罪名。皇帝可以随意的操控你一辈子。 而且对你既往不咎,也能让他博得个大义的名声。对皇帝来说,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所以你在他们交易当中非常的稳妥。” “王爷...” 我正欲开口,但朱高燧打断了我。 “你先听我说,刚刚脱欢的表情,神态,动作,本王都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似乎并不想遵守这个约定。 像他说的,他更想把你用作跟皇帝的谈判当中,他想索取的更多。因为皇帝想干的这个事,脱欢也能猜得到。 交易当中,鞑靼所有的兵马粮草归于大明,而地盘全部给瓦剌,小子,你说说想法?” 我沉思片刻:“小子觉得这份交易,听起来就很扯淡。皇帝如果真这么做,无异于投敌卖国。 数万将士的拼死搏杀挣下来的土地,数不清的民夫百姓血泪浇筑成的战果,就这样被他私下交易出去,如果皇帝真是如此想法,我看大明恐朝不存夕! 皇帝如此心思沉重之人,小子不相信他想不到这些脉络,我更愿意觉得这只是一场骗局,针对瓦剌的骗局。” 我的分析得到了朱高燧的认可:“孺子可教啊!” “小子认为,当今皇帝就算再怎么畜生,国家大事面前,他应该还是知道对错,毕竟是文皇帝的血脉,而且身上还流淌着中山王的血...” 我话才说完便觉得不太合适,果然听到此话,朱高燧长叹一声。 “唉...血脉有的时候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行吧?本王继续往下说吧。 既然你都能看出这次交易根本就不太可能真正的完成,那么脱欢当然也能看出来。 你看看抓捕我们的这些重骑,他们身上的甲胄根本就不是前元制式,而且非常的新,连刀砍斧凿的印记都没有。 你也应该能够猜到了,在我们从开平城出发之前,在他们私下达成交易之后,皇帝便给瓦剌提供了一大批武器甲胄,也算是皇帝先行给他们付的定金。 草原上的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放鹰的家伙,哈哈...” 我心中有了猜想,按照朱高燧分析的这种场景,那么脱欢肯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王爷,您的意思是...脱欢根本也没把交易当回事,只是想骗取粮草甲胄?可既然他只是这个目的,那完全没必要真的抓住我们啊?” “他当然要抓我们,瓦剌前段时间冒进,被鞑靼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整个部落人心不稳。脱欢也肯定受到了很多非议。 杀了我,他的威望便能回来,甚至更甚于之前。 你的威名从去年到现在在草原中流传许久,他也一定会杀了你,因为他不想看到你继续成长下去,在之后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患。” 如今我基本上算是了解了全部内幕,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脱欢将我们全部杀掉,意味着他撕毁了交易,那么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他真的不怕,此战之后草原再无瓦剌吗? 杀我是怕我以后成为制裁草原部落的利刃,可杀了我,破坏了朱瞻基的计划,天子一怒,他们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思来想去总是找不到答案,最终还是决定让朱高燧为我解惑。 “小子,你这脑袋是一会儿好使,一会儿不好使,你看看如今的天气,本王打赌,只需要瓦剌再拖几天时间,等到下一场大雪来临,草原便正式进入了严冬。 到那个时候就算明军想大举进攻瓦剌,也再无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消灭鞑靼,可是鞑靼灭亡以后,这片土地一定会被瓦剌占据。 我们没有能力在寒冬的大漠草原上修建一座座的城堡。我们的马术也比不过这些蛮夷。 最终的结果,便是我们消灭鞑靼,班师回朝,可能缴获了许多兵马粮草以及奴隶,但是土地我们没有力量去掌控。 瓦剌绝对会趁此机会占领大片沃土,而且我们拿瓦剌根本就没办法。 他们领地太远,我们追不过去。所占领的鞑靼土地我们已追,他们就跑,我们一走他们就回来。 他们有很长时间跟我们耗,但是我们却耗不起。 这次北征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钱粮,至少五年内大明再也不能进行大规模战争,这五年当中瓦剌绝对会飞速的发展。一统北境,也并无不可能。” 我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心中暗自咒骂着。这些所谓的老大们,无论大小,他们的思维方式总是如此超乎寻常。 谁能想到,仅仅数日的等待就能改变整个战局。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而我们只能无奈地等待着战局按照预设的方向发展。 更糟糕的是,也许我们甚至无法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王爷,您的意思是……如今局势已定?难道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去改变了吗?”我绝望地喃喃自语道。 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回答:“当然还有机会改变,因为本王现在就已经做出了改变。” 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或者是脑子出了问题。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却发现一切并无异样。 而下一刻我不可置信的看到朱高燧竟然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 “嘘!” 朱高燧给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快速的将我背后捆住双手的绳子解开。 “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瞪大眼睛,悄声询问。 “嘿嘿,破船还有3000钉呢,我作为大明亲王,身上常备一些细小刀片防止刺客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那您刚刚为什么表现的那么绝望?” “你这臭小子还当将军呢!你就没发现最之前帐篷外面一直很安静吗?就连人走路的声音都没有,这明显就是有人在外面听我们的讲话呀。 我不表现得绝望一点,他们怎能放心离开?现在你再听听外面脚步声,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说明对我们的监视已经撤下了。” 朱高燧把声音压得很低向我解释。我点了点头,非常佩服这老家伙的观察能力,如果是我的话,可能真的只有被动等死了。 不过我们现在的局面依旧不容乐观,虽然解开了束缚,但门口依旧有看门的敌人。 所以解开束缚只是逃亡的第一步,能不能成功尚未可知。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朝着朱高燧询问接下来的计划,他指了指绳子,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我们非常有默契的重新坐了下去,将绳子虚绑在自己身上。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而我的手中,握着一片薄薄的刀片。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朱高遂便朝着门外叫喊道,声音也控制的恰当合适,又能让门口的守卫听到,又仅限于让他们听到。 一边呼喊着救命,一边低声让我赶紧抽搐,最好吐点白沫挂在嘴上。 我腹诽:白沫子这玩意儿是我想吐就能吐出来的吗?不过我还是尽量配合着他的安排。虽然没吐出白沫,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像得了癫症。 几秒之后门口的两个护卫便掀开门帘,摆着一副臭脸,朝我们走了过来。 看到我这种癫狂的样子,他们嘴里不停嘟囔着我听不懂的一些词汇,但从厌恶的表情上我能得出结论,他们对我很不爽。 “你们快救救他,他对你们大汉还有很多作用,要是死了,你们难逃其咎!” 面对护卫的踱步不前,朱高燧为我送上了一记助攻,听闻此话,这两个倒霉蛋终于凑到我面前,想看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我反手掏出刀片轻盈的划过他们的脖子,朱高燧也如同猛虎一般扑了上来,我俩一人,捂住一个倒霉蛋的嘴,让他们发不出声音。 此刻我甚至突然来了一阵恶趣味,凑到我控制的那个护卫耳边,轻声地对他说道:“别紧张,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正在努力将另外一个俘虏推入阎王殿的朱高燧,也抬起头,无奈的盯着我:“你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正形?” “对不住,王爷,小子刚刚只觉得某一刻自己特别像一个大帅哥……” “什么帅哥,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元帅的哥哥?” 行吧……跟你们这些老古董解释也解释不清。哎……朱高燧,好像还真他妈是个老古董!要是后世把他的尸骨给挖出来,还真能进博物馆! 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大起大落,使我现在思维特别的跳跃,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开口:“王爷,您以后死了记得把您的尸骨送给我,我拿回去当传家宝。” 听到我的话,朱高燧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愤怒地低声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无礼!本王还没死呢!” 我这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连忙道歉:“王爷息怒,小子一时口不择言,请王爷恕罪。” 朱高燧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继续处理眼前的事情。 “王爷,您别说,跟您一块儿,还真是有乐趣。这次咱们逃出生天,回到大营之后,小子请客,请您大吃特吃。等到大战结束班师回朝之后,再好好请您享受享受。” 逃出生天遇意外 “好了,别废话了,赶快把他们的衣服穿上,动作快一点!”他焦急地催促道。 我连忙点头答应,迅速与朱高燧一起动手,将那两个倒霉鬼的衣服剥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现在时间紧迫,不能有丝毫耽搁。按照估计,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出逃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营。 “王爷,虽然我们换上了衣服,但脸上的伤口实在难以掩饰,还是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啊。”我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个确实没办法,再去处理这些伤口只会引来更多的怀疑。只能这样了,能逃多远算多远,我会保护好你的。”朱高燧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边低着头回答我。 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然而,此时的我并没有察觉到朱高燧话语中的异常之处。 互相打量了一下,除开脸上血迹斑驳的伤口,其余并未发现异常。 “走!” 就这样,我俩尽可能将自己打扮成瓦剌士兵之后,走出了帐篷。 整个大营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非常的密集。在这种情况下,顺利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依旧不大。 才升起的一点希望之火,马上又要熄灭。 我和朱高燧脸上的伤口太过于明显,鞭子抽出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速抹去的。 “别想这么多,走路尽量把头低下来,本王说过你有机会。” 朱高遂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心思,低声给我打了打气。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朱高燧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但总比没有好。 我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营帐之间,尽量避开那些巡逻的士兵。 每一步都充满了紧张和恐惧,仿佛随时都会被发现。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玩笑。就在我们快要摸到大营边缘时,一个巡逻的士兵突然拦住了我们。 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的问了一句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朱高燧则镇定自若地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了他。 那个士兵狐疑地看着我们,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我们脸上的伤痕上。 “*?~#¥*”他疑惑地问道。 朱高燧面不改色地回答:“*¥#~*...、?~” 那个士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可以通过。 我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成功离开险境之后,我向朱高燧询问刚刚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傻子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本王告诉他,我们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然后他又问我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说是今日作战的时候,被明人打伤的。就这样。” 我对朱高燧的敬佩之情越来越多,此人真的很优秀。身为皇族,却愿意放下身段学习蚂蚁的语言。真可谓是胸有大志。 我们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了大营的边缘。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山峦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朱高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走吧,我们自由了。”他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跟随着朱高燧踏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我们已经迈出了逃离的第一步。 “王爷,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一匹马,不然就算我们活着回到开平城,也再也改变不了战局了。” 人总是贪婪的动物,在此之前我只想活命,可当我真正逃出生天之后,却开始想要的更多,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 “别急,瓦剌有一个传统,在本部大营往外两三里处便会驻扎斥候哨所,我们只需继续向前,不多时定能在周围找到。” 原来如此,朱高燧缜密的安排,让我心中大定,原本不止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身体,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王爷,世人对您偏见太甚,您分明有大才,为何不与之争辩,自证雄心?” 在一瘸一拐的逃离途中,我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少说话,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体力的一种消耗。” 他不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行,等他回去您再告诉我吧。” “......本王原来做过太多的错事,父皇还在世时,安排我督建顺天府,自那时开始,我便自觉有机会执掌神器,不止一次的把歪主意打到大哥二哥的身上,甚至最后意图刺杀父皇。 你说说,我这等人,还算是能有丝毫的人性吗?父皇死后我终于大彻大悟,残生只想赎罪,换取家人的平安。 可结果你也知道了,曾经做的恶事最终还是连累到我的家人。我的妻儿因我的罪孽惨死,落了个暴尸荒野的结果。 而且这绝不会是结局,仅仅是个开端而已。本王尚有妻妾,更有众多子女仍在属地的赵王府内,他们最终还是可能会受本王之牵连。 本王纵使身负大才,又能如何?本王纵有雄心壮志,也只能更快地给家人招致杀身之祸,罢了。” 前方的道路似乎再度陷入黑暗,我终于理解了朱高燧平日的所作所为,装傻充愣,胆小怯懦。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人放松对他的警惕,他的目标便是让众人轻视他。如此一来,人们便不会生出找他或他家人麻烦的念头。 然而,这并非万无一失之计,毕竟朱棣也曾用过装疯卖傻这一招。 因此,即便朱高燧成功逃脱,未来的道路依旧艰难险阻。 “王爷...” 朱高燧挥了挥手:“不必多说,也不必安慰本王。小子,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或者说是请求。” “您说,我能办的绝对办好。” “本王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已经烂到骨子里,但我的家人不是,本王希望在以后的日子当中,你可以多帮本王看顾一下他们。只要能让他们活着,就算日子过得清贫些也好。” 事情其实很简单,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自然,没问题。但王爷您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托孤呢,我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您可千万别说出这种丧气话啊。” “哈哈,当然不会,本王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朱高燧笑着回应道。 我们没有再继续交谈,因为朱高燧说得对,此刻最重要的是节省体力,说话同样会消耗能量。 短短两三里的路程,换算成现代的距离也就是大约1500米左右。 然而,我们竟然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这段路。并非我们不想加快速度,实在是伤势过重,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幸运的是,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几顶小小的帐篷,帐篷旁边还拴着几匹马。正当此时,身后的大营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我们相视一眼:糟糕,被发现了!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趁着大营还在混乱,还在内部排查的时候赶紧抢夺马匹逃出去,不然要是被大部队咬上,就坏菜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我又像是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快速的朝着斥候哨点的方向冲刺过去。 当我们俩成功摸到斥候小帐篷旁边的时候,帐篷里刚好传出了声音,似乎是在交谈。而且人数好像也就两个,并无第三个声音。 朱高燧向我做了一个准备动手的手势,他应该是听懂的帐篷内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下一刻,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两个穿着破烂的人先后出来,朝着大营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疑惑和好奇的表情。 就在这一瞬间,我和朱高燧同时暴起,手中弯刀如闪电般划过他们的脖子,鲜血四溅,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已经倒地身亡。 今夜,上天似乎一直在眷顾着我们,所做的事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正当我心中暗自庆幸时,朱高燧却突然大吼一声:“他们来了!” 我定睛一看,只见大营方向亮起了好几束光芒,分别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批批身着轻甲的骑兵,为了追捕我们,他们舍弃了沉重的重甲,换上了更轻便灵活的装备。 我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没有多余的交流,迅速翻身上马。朱高燧抬头望了望天,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狠抽马臀,马蹄声响彻夜空,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我们没有时间去处理哨所的尸体,因为地上撒的全是血,处理起来很麻烦。 而不处理尸体的结果就是,他们会在几分钟之内赶到此处,一眼便能确定我们的方向。 生死存亡就在今晚。 果然当我俩翻越过几个山头之后,身后的骑兵便紧紧的咬住了我们,他们实在是太快了,而我俩骑的马,却是晚上喂过草的,吃饱喝足的马匹跑不过他们。 “王爷!怎么办!实在不行咱俩拼了吧!就算死后到地下见了祖宗,也能站着跟他们说话!” 我一边继续骑着马狂奔,一边对朱高燧大声说着。 “胡说什么?!此次大军北征成功与否,都系在你的身上!如果折戟于此,千千万万人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我不想再被抓回去,受尽折磨,屈辱的死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我声嘶力竭地吼道,眼中闪烁着坚定和决绝。 “李安如!你以为你拿着刀砍死两个人,随后又被别人砍死,就能显得你很英勇吗?!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到下面去见祖宗吗?! 你这才是真正懦弱!别让本王瞧不上你!大明需要你活着!你只有活着,才能改变这场战局!才能让之前无数人的付出有意义,有价值!” 朱高燧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我愣住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激动。 他的话语在风中回荡,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仿佛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可是我们现在被咬的这么紧。终将会被他们给追上的!”我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不要丧气!你看看我们身后的追兵,也就十多号人,我们有机会的!” 我咬咬牙,握紧手中的刀柄,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虽然现在情况非常危急,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马不停蹄的狂奔,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朱高燧的话很振奋人心,但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是唯物的,并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两者你追我赶,又过去了大约十多分钟,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往后边儿瞧了一下,可能也只有一百多米了。 这种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心路历程让我备受折磨,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算再坚强的人,一次次的燃起希望,一次次的被现实打败,都会自暴自弃的,更何况我还没有那么坚强。 “王爷,恐怕今日我们注定命丧于此了。” “你别急,你发现没有?虽然他们对我们紧追不舍,但是我们的马提前补充过粮草,虽说最开始速度很慢,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快速跑动,不适的感觉已经没了,吃的粮草反而能提供更长久的跑动。 而他们的马匹虽然最开始速度很快,但是现在已经非常疲惫劳累,因为他们晚上没给马喂粮草,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奔跑。” 嗯,朱高燧分析的很有道理,简单来说我们的马就是后期英雄,而对面的马是前期英雄。 但是他妈的,我们面对的现实是如今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我们的马还未完全消化掉之前所吃的东西,而对面的马还没有饿的不行啊! “王爷,我承认您说的很对!可我们怕是没时间了!他们的马一时半会儿速度是减不下来的,我们的马一时半会儿速度也提不上去!” “你别急,虽然他们现在速度很快,可一旦他们停止下来之后,又再次跑动,便打破了节奏,马也会在很快的时间内没力气!” 生为王,死为雄 “您说的简单!追兵怎么可能突然停一下再继续来追我们嘛?!” 朱高燧的胡言乱语,或者说是天真的分析,让我大为光火。 我不禁冷笑一声:“呵呵……真是天真啊!你以为敌人会这么轻易地被你打乱节奏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打乱他们的节奏还不简单?哈哈哈......看我的!” 然而,正当我准备反驳时,却惊讶地看到朱高燧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在我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我的马立刻发出痛苦的嘶鸣声,犹如一阵烈风般迅速奔跑起来。 而朱高燧则猛地扯住缰绳,瞬间将马调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身后的追兵疾驰而去。 “王爷!!!您干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喊道。同时,努力控制着受惊的马匹,以免它失去控制。 “小子,记住你对本王的承诺!本王的妻妾子女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回头,赶紧跑!!” 朱高燧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坚定和决绝。 “王爷!” 我知道他是在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帮我拦截追兵,给我争取逃生的希望,可他做的决定太过于隐秘。做的事太过于决绝。 我想救他,或者我想帮他,可如果我调走方向,他做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我只能跑,跑的越远越好。 身后传来了刀剑相交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惨叫。我忍了又忍,可终究还是转头望去。 朱高燧完美的完成了他的任务,仅凭他一己之力,真的将整个十几人的追击小队牵制住了。 在那一刻,他已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遥远,我仍能清晰地目睹这一幕。 他的周围,已有数名敌军倒下,见证了他的英勇。 他紧握着刀柄,试图将刀插回地面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显然,他已经力竭。 紧接着,一名敌人挥舞着弯刀,从朱高燧的背后猛劈而下,瞬间,人头落地。 “不!!!” 我眼泪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可我却只能低声嘶吼,我不能引起敌人的注意,朱高燧用生命为我创造的逃生机会。我不能辜负他! 所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必须尽快摆脱危险。于是,我紧紧拉住缰绳,驾驭着受惊的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驰。 我要活下去,为朱高燧报仇! 驾着马一路从黑夜狂奔到黎明,我的脸上已经挂满了寒霜,身体也变得僵硬,胯下下的马,也像是快不行的样子。 最终在某一刻,马毫无征兆的跌倒,我也被顺势甩飞,剧烈的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此时的战马已经瘫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伸出手,把地上凝结在草表面的霜聚集了一捧,喂到马的嘴里,想让它感受一点水分。 我也知道这只能算是杯水车薪,我也知道在这种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喝冰水可能会让它身体负荷加重,可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为它做的了。 挣扎了约摸一分钟左右, 它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随后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睡吧,希望你下辈子不再为人当牛做马。” 我叹息一声,扯了一把枯草,将它的眼睛遮住,这匹马算是真正的解脱了,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而我呢?我依旧前途未卜。 从昨天早上开始战斗,接着被俘获,然后趁着夜晚逃脱,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 此时的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然而,当我想起朱高燧对我说过的话以及我对他做出的承诺时,我明白现在绝对不能放弃。 我拔出腰间的小刀,看着旁边的那匹战马,再次默默地向它道歉。 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它的脖颈,鲜红的马血如泉涌般喷出。我俯下身去,把头凑近,贪婪地吸吮着这股温热的液体。 马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味,但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不停地吞咽着,希望能尽快恢复一些体力和精力。 等感觉稍微好一些后,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它的肉上。 站起身来,走到马的后腿处,用刀割下了一大块肉。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皮毛,然后将肉切成小块,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如今的局势对于我而言极为不利,后方的追兵是否会继续追杀我尚不可知。我仔细计算了一下路程,发现自己在这一夜的狂奔中已经跑出了将近两百里的距离。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坐骑是一匹蒙古马,具有出色的耐力,如果换成其他品种的马匹,恐怕难以取得这样的成绩。 换句话说,我距离平城只剩下最后的一百余里路程,换算成公里大约只有五十多公里左右。 然而,我现在失去了战马,接下来的道路只能依靠自己步行前进。而且,天气愈发恶劣,刺骨的寒风呼啸不停,不知去向的追兵如同高悬于头顶的利剑,令我内心充满忧虑和不安。 我迅速地切割了一些肉块,并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肉包裹起来,系在腰间。 最后,我深深地凝视着那匹战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说来也许令人发笑,但我竟然向它深深鞠躬,表示敬意。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他们或许会嘲笑我是一个软弱的人。 前方的路途漫长而艰难,伴随着风雨和冰霜,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 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白天,不知疲倦地走着。直到第三天清晨,当太阳刚刚升起时,我才看到远处出现了开平城的城墙。 此刻的我,狼狈不堪,甚至比那些逃荒的人还要糟糕。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露出了脏兮兮的肌肤;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和脓液交织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 尤其是脸上被皮鞭抽打的痕迹,更是惨不忍睹。这些伤痕在寒风凛冽中龟裂开来,每一次眨眼都带来刺骨的疼痛。 草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平坦,而是充满了崎岖不平的地方。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穿越这片土地,不断摔倒、爬起,再摔倒…… 离终点只有最后一里左右的距离,但我却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我不想像话本小说里面那种倒在黎明之前悲催的角色。 我觉得这样很蠢,都马上要到终点了,为何不能再坚持一下?甚至原来看电视剧的时候,每当这种情节,我都会觉得是编剧故意制造的煽情片段,让我很是唾弃。 可现在我才完全理解,故事都是虚拟,但又存在着很多现实。 开平城近在咫尺,却又宛若天涯。我想敲一敲我那难以抬起的腿,告诉它马上就要得救了,不能出岔子! 可是就连我的手都没有力气举起来了,下一刻,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凛冽的狂风突然停止了下来,随即天上飘起雪花,我努力的想站起来,却最终还是瘫倒在地。 我眼中的视野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吗?赵王爷,看来这次我还是失约了...” 我喃喃着,抬起手接住下落的白雪,身体逐渐变得温热,甚至有一种想脱衣服的感觉。 我知道,这是冻死之前的表现,不过我并不害怕,而是在想着其他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白素贞、法海、佛、妖和仙等元素,那必然也会有地府的存在。我不禁好奇,如果我真的下到地府,朱高燧会如何责骂我?朱棣是否会在地府门口等待我的到来?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去到地府,有没有可能与百安茹重逢? 在我意识逐渐消散的最后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些追兵真是执着啊!不过可惜,小爷我现在没时间陪他们继续玩下去了,咱们地府再见吧! \"小子!\" …… 一股温暖的气息伴随着身体上的刺痛感袭来,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不自觉地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周围则传来了嘈杂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我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 下一刻我的眼中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我努力的将眼睛聚焦,才发现此人竟然是朱宁静! “宁...静...” “你先别说话,先躺着,我去通知爹爹。” 身上的痛感告诉我这不是梦,看来我终究还是活了下来,我终究还是苟活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高煦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传入我的耳朵,紧接着他便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子,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皇帝吩咐你去办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高燧呢?他又在哪里?” 虽说见到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和埋怨。但我能很直接的感受到对我的关心,这一家子人,都是这种。 “父亲,安如现在身受重伤,您还是等他先休养休养吧!” 如果此时并未发生大战,我肯定得闭门谢客一年半载的,但如今时不我待。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能够控制,强行双手将自己支撑起来,伴随着阵阵刺骨的疼痛。 “王爷...咳咳...我睡了多久?” 我呲牙咧嘴却又满是焦急的向朱高煦询问。 “倒是没睡多久,今天早上本王巡城的时候,看到你倒在雪地里,赶紧把你了拖回来。 现在连中午都不到,你便醒了过来,这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你要是一年之前那副身体的话,估计早就见阎王老爷去了。” “父亲...” 朱宁静嗔怪的拍了一下朱高煦。 “外面...雪下...的大吗?” “并不大,今日只是小雪而已,现在已经停了。你赶紧休息休息吧,身上还这么多伤口呢。” 朱宁静说完之后,便走到我面前想把被子给我盖上。 “宁静,扶我起来。” “你这...” “扶我起来!” 朱宁静愣了一下,随后眼神转向朱高煦,朱高煦搜索片刻之后冲她点了点头。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先养养身体再说呢?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会少活很多岁吗?!” 朱宁静满脸焦急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她试图说服我先养好身体,但我却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这些。我深知自己肩负着沉重的责任,心中积聚的仇恨如同熊熊烈火,燃烧不息。 “扶我起来...快!” 我的声音带着坚定和急切,不容置疑。尽管身体虚弱不堪,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但我仍然坚持着。朱宁静见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与一名侍女一同用力将我扶起。 当我终于站起来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颤抖不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然而,我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 “实在不行咱们再躺躺,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啊!” 朱宁静心疼地劝说着,希望我能放弃行动,好好休息。但我心意已决,不为所动。朱高煦默默地从一旁拿来两根拐杖,递到我面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理解和支持。 “臣...谢王爷...” 我感激地接过拐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少说屁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朱高煦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道谢,他知道我这个样子很异常,所以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王爷,赵王殿下死了,为了救我,死了,头都被砍下来了...只是...只是为了救我!” 我强忍着悲痛,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事实真相。心中的仇恨如潮水般汹涌,我发誓一定要为朱高燧报仇雪恨。 “什么?!” 朱高煦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张着,仿佛被定住一般。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要穿透我的身体看到真相一样。接着,他的脸色迅速变红,额头的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整个人甚至恍惚了一下,向后栽倒,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自己,但身体还是有些摇晃不定。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像是要把脑海中的混乱思绪驱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向我,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当他走到我面前时,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哀伤。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说……我弟弟死了?” 朱高煦的眼眶已经崩裂,整个眼睛变得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可能滑落下来,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我无法再回答他的话,因为此刻我也开始哽咽。 叩首登台斗皇帝 旁边的朱宁静在短暂愣神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她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泪水却还是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王爷,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赵王殿下用命掩护我逃出生天,为的就是让我有机会改变这场战局,所以我必须立刻去见皇帝。” 说到这里,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朱宁静,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朱高煦说道:“王爷,请您节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外走去。 “小子!”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大战在即,国事为重,纵有万般仇恨,都需隐入尘烟,切不可因小失大。” 我点点头,在侍卫的帮助下,朝着帅府走去。 我舍弃了马车,就这样拖着重伤的身体行走在街上,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最后直至走过的地面留下一串血痕。 “李将军,要不咱们还是坐车吧?身体为重啊!” 朱高煦的亲卫队长不止一次的建议我乘车,但我都拒绝了,只有身上随时能够感受到的痛苦才能让我冷静下来。 才能让我在面对朱瞻基的时候,能够像朱高煦所说的那样将仇恨隐入尘烟。 当我以及几个侍卫一行人到帅府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虽然衣服被换成了新的,但伤口涌出的血已经将它浸湿。 “朱鹏,你们撤回去吧,回将府看看汉王殿下,陡闻噩耗,王爷定是心力憔悴,此时正需要你们。”我一脸郑重地说道。 “可是您……”侍卫队长朱鹏满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你们就算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可能还会将自己牵扯进去,不值当,赶紧回去吧。”我安慰道。 在我的再三劝告下,几名侍卫最终还是离开了此地。 当他们的身影从我眼中消失之后,我转过身,面向帅府。 我非常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服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问题。帅府门口的天子亲兵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并试图朝我这边走来。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然后,扑通一声,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大声喊道。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再次高呼。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第三次重复着这句话。 三声请见过后,我便保持住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伤口不断的往外冒血,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流之处泛起一股温热。 痛苦是仇恨的催化剂,仇恨有时候却是一支镇定针。 我不是在自我折磨,我只是在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府的门终于被打开,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李将军,大帅已准许你进府参见,起来吧!” 声音很熟悉,张辅。 “罪臣李安如,谢过陛下!” 我近乎是怒吼一般说出这句话,捡起放到一旁的拐杖,将自己支撑起来。 张辅做了个虚扶的动作,我却闪开了。 “安如,你怎么像是心怀怨望?这可不行,还有这是大帅府,应以军规,而不是论君臣!” 起身之后,张辅凑近我,低声告诫。 我转头看向他:“英国公,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 可能张辅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跟他摊牌。所以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 “末将多谢上官提醒。” 我对他咧嘴笑了一下,略带着讥讽,感谢他对我的提醒,让我知道,就算有天大的冤屈,都不能对皇帝有意见,因为这叫做心怀怨望,呵呵。 张辅听出了我的深层次意思,想继续向前对我说些什么,而我则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国公爷,末将自己能走,不劳烦您的帮助。” 撇下他,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踏入帅府的大门。 穿过层层重兵把守的庭院,我终于抵达了帅府的后庭正堂。朱瞻基身披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龙袍里面似乎还穿着其他衣物。 我跨过门槛,走进大厅中央,朱瞻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率先开口。 就在那一瞬间,质问他的话语几乎要冲口而出。然而,我还是忍住了,默默将拐杖丢到一旁,然后缓缓下跪。 “罪臣李安如拜见陛下!” 坐在上位的朱瞻基并没有回应,反而轻笑了几声。这笑声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让我心中一紧。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罪臣承蒙陛下器重,委以重任,却未能完成使命,不仅导致袍泽尽数战亡,还让自己深陷囹圄,更是致使赵王殿下为国捐躯。 种种罪孽,全归臣错,臣实在有负圣恩,请陛下降罪。”说完,我低下头,等待着他的表演。 “什么?!朕的三叔死了?!李安如,你再说一遍!”朱瞻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痛苦。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我们在人生当中都曾扮演过许多角色,演技都在逐步的提升。但朱瞻基表演依旧让我很震惊,毫无违和感。 我泪流满面的抬起头,哽咽着说道:“陛下,赵王殿下为了掩护我从敌军大营出逃,独自一人拖住追兵,最终被敌人...被敌人...” “被敌人怎么了!”朱瞻基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赵王殿下以一敌十,英勇奋战,可最终寡不敌众,被敌人斩首于马下!” 此刻我终于能大肆悲痛,朱瞻基需要看到我如此的表现,他才能确定我并不知道内情。 以他对我的了解而言,他一定会觉得如果我知道内情,回到开平第一件事,就是像个愣头青一样与他当庭对峙。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让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我的头颅斩下,让我成为这次行动失败的替罪羊。 然而,如果我对所有的内幕一无所知,那将是最理想的情况。 正如朱高燧所言,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为朱瞻基创造出更多的价值和利益。 看着我如此哀伤的神情,想必他内心会感到十分宽慰和放心吧。 而我自己,也确实需要找到一个情感的出口,将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哀伤释放出来。 自从朱高燧出事之后,这两三天里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情,生怕一想到他便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从而削弱我求生的意志。 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将这几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悲伤彻底释放出来,尽情地哭泣和倾诉。 “李安如!你该当何罪!你还朕的三叔!”朱瞻基怒发冲冠,面色铁青,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我。 戏台子已然搭起,然而,要将这场戏完美演绎,却需要两人齐心协力。朱瞻基原以为自己是这场戏的唯一主角,岂料我亦与他同场竞技。 “一切过错,尽数由臣承担!臣愿自裁谢罪!”我跪地不起,声音低沉而坚定。 “李安如!朕已经失去一位至亲,你莫非还要让朕失去一名猛将?告诉朕,三叔死前可有留下什么遗言?” 朱瞻基的语气先是充满愤怒和责备,继而变得极度悲伤,眼中泪光闪烁,似乎对朱高燧的离世深感痛心。 若是往昔的我,必定会毫无保留地将朱高燧所言一五一十道来。但此刻的我已然洞悉,朱瞻基并非真心想要实现朱高燧的遗愿。 恰恰相反,一旦他套取到朱高燧所牵挂之事,必将毫不留情地予以毁灭。这便是所谓的斩草除根,亦是帝王之道。 “赵王殿下离世之前并未与臣多说,只是让臣转告陛下,他一生做过很多错事,本就万死莫赎,幸得陛下隆恩,才能苟活于世,可依旧经常心存怨望,如今想来甚是荒唐。 他只希望此次北征大获全胜,希望大明以后能万世长存,也希望陛下您多多照顾好自己,非必要情况无需再亲征。 他告诉臣,陛下您是一代雄主,大明万千事物都系于您一身,切不可太劳累,他说您小时候最喜吃甜食,重油腥,以后要忌口。 还说您年少时跟随文皇帝多次作战,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很多处创伤,一定要记得保养自己,不然人到中年,便会开始浑身疼痛。 赵王殿下说完这些话后,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重担。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毅然决然地冲向追兵。 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消失在了远方,臣只能看到他决绝的背影。” 我编造了一个精美的谎言,将朱高燧描述成了一个完全不知道内情,而且对朱瞻基心怀愧疚的人物形象。 我并不怕被拆穿,因为我活着回到开平城之后,脱欢和朱瞻基再也不会私下联系。 脱欢知道,他的计谋已经落空,他即将面对的是,大明受到算计之后狂风骤雨的报复。 既然如此,当然不会再继续与朱瞻基联系。 而朱瞻基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不会继续和脱欢虚与委蛇。 我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设计朱高燧的形象。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朱瞻基竟然真的看起来很是落寞,没有像刚刚那样夸张的表情,我却在他眼角看出一抹不经意的难过。 “三叔在死之前真是这么说的?” “臣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我自信天雷不会劈到我身上。因为比我可恶千倍万倍的人就在我眼前。 朱瞻基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几下,并未看出什么异常,随即他转身过去,向我挥了挥手。 “你先到外厅候着吧,朕一会儿再见你。” 我终于站起身,行礼之后退出门外。 在侍卫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帅府的前厅,张辅在这里一直等着我。 “安如,你没说什么错话吧?” 张辅先是递给了我一张手帕,让我擦一擦脸上身上的血迹,又亲自起身为我斟了一杯茶。 “英国公,我说的全是错话。您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张辅听到我的话后,他正在倒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些茶水洒在了桌子上。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何出此言?”张辅轻声问道,似乎并不愿意承认我所说的事实。 “英国公,陛下设的这个局,你全部都知道,甚至你也是参与者,对不对?”我直勾勾地盯着张辅,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此时,张辅早已将厅内的人全部遣散出去,所以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些话。 “......安如,老夫跟你讲过,很多事身不由己,老夫曾经多次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最终还是徒劳。” 张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哀,仿佛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不用给我解释,你们都已经达到了目的了,自然可以百无禁忌的标榜自己。”我嘲讽地看向张辅,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不满和怨恨。 “老夫能怎么办?如果不顺应潮流,那么终将会被淘汰,老夫不是你,孤家寡人,老夫这么大的亲族,总不能因为一人踏错,全族尽灭吧。” 张辅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痛苦,他似乎也在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愧疚。 而我却愣住了,没错,人性本就自私,如果把我换在张辅这个位置上,或许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究竟是成全道义,还是保全自己?古往今来,说是简单,却不容易。 “而且老夫真的多次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这并不是假话,陛下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知情的人全被捆绑在一起,定然不会让外人知道。 可陛下没有想到过,他也是代天牧民,他们皇家曾经所发之誓,也是对着上天,人在做,天在看呢。 老夫也不认为赵王殿下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果然,这场阴谋最终还是被赵王和你推断出来,哎,世间哪有真正的秘密啊,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表演罢了。” 奈何奈何奈何 “够了!” 我冲着张辅低吼,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绝望:“你明明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为何连一句警示都不肯给我?我已经低头了,我已经认输了,难道你就不能给我哪怕一丝的提示吗?” 我的话语在理智的边缘徘徊,显得荒谬而可笑,但情感的洪流已无法遏制。 我继续质问道:“当年靖难之役,张玉将军战死济南城,除了文皇帝,赵王殿下是第一个为他收敛遗体,也是第一个上奏厚葬他的人。后来张玉将军被封为河间王,谥号忠武,你得以继承英国公的殊荣,这其中难道没有赵王殿下的功劳吗? 如今你为了自保,竟对恩人的生死视而不见,甚至与皇帝合谋,将赵王殿下推向深渊。你死后,在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张玉将军和赵王殿下?” 堂外游廊脚步声细碎如密雨,那些看似无意途经的锦衣番子,总在窗棂投下扭曲的暗影。我盯着紫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喉头滚动着腥甜——方才咬破的舌尖仍在渗血,这般痛楚竟压不住眼眶的灼烧。 掌心传来的刺痛愈发尖锐,想来是生铁护甲早已刺破皮肉,在缠枝白布的袖口下晕开暗色。 \"张部堂。\"我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声音似生锈的刀锋,割裂满室死寂,\"永乐七年您督造龙江船厂时,为保工期连斩三任贪墨的工部主事;洪熙元年清查两淮盐税,纵是东宫旧属犯案亦不留情面。如今对着龙椅上那位...\" 喉头骤然哽住,我猛灌半盏冷透的云雾茶,任由青瓷盏底在案面磕出裂响,\"对着这般凉薄的天家,倒学会明哲保身了?\" 张辅搭在蟠龙杖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烛光在他松垮的军袍补子上投下摇曳的麟纹,恍惚间竟似在瑟缩。 他忽然嗤笑一声,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案头,指着桌上放着的一本《贞观政要》,眼睛盯着那鎏金书脊:\"安如,你可知当年蒯通之祸?\"不待我应答便自顾低语:\"汉高祖要烹蒯通,那狂生说''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不知陛下'',倒落得个舌辩保命——可若是韩信未死呢?\" 窗牖外传来铜壶滴漏的声响,子时的梆子惊起檐角铜铃。张辅颤巍巍起身,腰间玉带撞得龟钮银印叮当乱响:\"老夫这把年纪,早该在济南城头随河间王去了。 如今张家九族二百七十口,五军营旧部三千子弟,哪个不是悬在诏狱梁上的血葫芦?\"他忽地逼近半步,浑浊眼瞳里迸出寒芒,\"当日若为你泄半字天机,不久后西市刑场便要多三百具无头尸——安如,你真当文华殿那位,就是在皇家别院里与你论史弹经,君臣相合的少年明君么?\" 案头烛火\"啪\"地爆开灯花,将墙上《江山万里图》照得猩红如血。 张辅枯瘦的指节重重叩向舆图中那早已划去的汉藩封地,羊皮纸霎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如今赵王暴卒,这盘棋就只剩收官。你以为圣上为何由你去亲身见证赵王倾覆?\"他喉间滚动的笑声裹着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活着的棋子在必要时...亦可化作勒毙罪王的绫罗啊。\" 我猛地抬起头,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被衣袖带倒,滚落在地碎成齑粉:\"国公爷此言何意?!莫非陛下嫌赵王殿下的血污了手,还要借机将汉王也一并铲除?!以...以罪臣之名?!\" 张辅摩挲蟠龙杖的鎏金螭首,喉间痰音裹着往事:\"靖难那年,老夫随先父在白沟河替文皇帝挡箭之前,汉王带三百轻骑直插盛庸中军,左衽战袍浸透冰碴。\" 张辅的声音已经稍带哽咽:\"赵王那年刚及冠,却敢单骑渡白沟河示警......天家事,何曾容得臣子置喙?\"枯指突然扣紧龙头,\"天家骨血,老夫本不该妄议,可赵王既去,汉王又岂能久存?老夫唯求——\"蟠龙杖重重顿地,\"纵是死,也该让他带着亲王的体面战死!\" 烛火不停的跳动,五十二岁的兵部尚书竟似古庙泥塑般朽败。我盯着他浑浊的瞳仁——几月前,朝会上,这双眼睛还能将五军都督府的塘报批注刺得千疮百孔。 求国公爷指条明路!\"这么直白的话语直冲我心,扶桌的手止不住颤抖,指甲抠进黄花梨案几的木纹,\"至少...让汉王得个全尸?\",朱高燧的死状已经让我难以接受,我不愿朱高煦步他后尘。 \"全尸?\"张辅喉头滚出夜枭般的笑声,\"永乐二十二年,先帝北征驾崩榆木川,老夫与杨荣大人秘不发丧,金匮里的龙尸尚要裹着腌臜羊皮...\" 他突然抓起案头的《贞观政要》,书页在穿堂风中簌簌翻动,\"你以为玄武门前,建成元吉的尸首拼得齐全?建文四年金川门破时,老夫亲眼见谷王捧着的传国玺上沾着惠帝幼子的脑浆,你以为永乐八年的《削藩十策》,当真只是解缙的手笔?\" 博古架上的宣德炉骤然倾覆,香灰漫过《江山舆图》中的赵藩封邑,像是为朱高燧堆的一座细小坟墓,张辅军袍下的身躯佝偻如虾:\"还记得你携汉王降表回京那时么?\"张辅枯指叩着泛黄的纸页,\"佩着汉王赠的错金剑入奉天殿,陛下之后却赐你''开平伯''——满朝朱紫憋笑憋得补子都在抖。\"他将香案扶正,把舆图中落在赵藩之地上面的香灰抹去,\"知道常遇春受封开平王时,太祖赐的是什么?\" 我盯着他军袍上暗褐色的血渍——据说是当年砍方孝孺溅上的——缓缓摇头。 \"洪武二年,太祖赐开平王八宝鎏金甲、丹书铁券,还有...\"他嘿嘿的笑,\"一座没有匾额的府邸。\"枯指猛然戳向窗外,\"看看你的''伯府'',可有一寸朱漆大门?可有一方青石狮兽?\" 堂中,他的声音淬着冰碴:\"知你受封后,老夫跪在文华殿金砖上三个时辰——不是为你,是为汉王殿下最后那点念想。\"他突然从袍中取出一卷名册,我定睛一看——永乐八年的勋贵簿册,新添加的开平伯条目下赫然是墨渍涂改的痕迹,\"若你真被定为细作,汉王''胁从''便可改作''主谋''...\" 汉王带你去袭阿鲁台大营,哪是试你身份?古往今来,二十死士趁雪夜出关,百里奔袭,只为大闹敌营——能从这里活下来的,不是细作...\"龟钮银印重重砸在案上,\"是疯子!\" “”所有人都在陪着陛下戏耍你,大家都看得出来,你是陛下暗中钦定一杆枪,为的就是二王,直到陛下感觉到了,你跟汉王的关系不一般,跟亲王,尤其是造反过的亲王,关系甚密,侠气于官袍,犹如血污于白练!\"他枯指划过玉带上的螭纹,\"天子磨刀石上,最忌沾着旧主外王的情义。\" 张辅忽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疮:\"当年济南城下,汉王就是这样把老夫从尸堆里刨出来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青黑,\"如今你要做的,就是让陛下相信...相信这把枪,已经锈到扎不进旧主的棺椁。\" 张辅的话如历史上铜缸炙烤汉王时的铁钩,生生剜进我肋骨间隙。喉头腥甜翻涌间,瞥见他手中的蟠龙杖头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孔——竟与诏狱墙头悬着的罪藩画像别无二致。 脚下的石砖裂纹突然游动起来,恍惚看见之前的雪原。当时随朱高煦奇袭阿鲁台,冻僵的手指也是这样抠进马鞍,只是如今抠住的,分明是自己腰带下痉挛的皮肉。 \"大人!\"我听见瓷器龟裂般的嗓音刺破耳膜,才惊觉是自己在嘶吼。案头才被扶正的宣德炉迸出火星,炉身婴戏图上的童子正被香灰淹没口鼻。张辅军袍上的补子在冷汗浸透的视野里膨胀成铁幕,压得《贞观政要》书页簌簌剥落,不对,应该是《皇明祖训》...... 这些话忽如济南城头的箭雨倾泻,那年张玉将军的残甲也是这样钉在城门——三百二十七个箭孔,恰似此刻我衣袍上的绣蟒鳞片。喉间铁锈味愈发浓重,恍惚见汉王赠的错金剑正从自己琵琶骨缓缓抽出,剑脊倒映着张辅心口溃烂的箭疮。 回过神后,我先是转头看了看堂外,并无人影,也无脚步声,随后回头,压低声音:“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若有他法,老夫早就去做了,哪会等到此时,当年太宗皇帝逐鹿漠北,最忌有人临阵改弦更张。安如,话尽于此,莫再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赵王已死,万不可再去沾染。” 我心中有了计较,正欲询问朱高燧亲族怎么办的时候,忽见雕花木门外青石阶上闪过玄色衣角,内卫的皂靴在门边细微转动。喉间滚过一声冷哼,袖口重重拂过尚在震颤的茶汤,青碧的水渍在青砖上蜿蜒如蛇。“国公爷讲话总是如此这般上位者姿态!” “李将军,陛下让你去正厅叙事。”,堂外的身影开口。 我点头,起身朝外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身开口:“英国公,虽说下官觉得您所言不似人伦,缺良少德,但小子感谢您对我的开解,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为何在军营之时,您要我强行向您低头呢?” “李将军说笑了,你初入军营,行事乖张,不服上官,不体下臣,当然需要告诫,要磨磨性子,唯有知自己之位,才能成大将之风,才能为陛下东征西讨!你不是向老夫低头,你是向陛下低头,老夫乏了,你且自去吧。” “哼!道不同不相与谋!” 我阴沉着脸拱手,随后跟随内卫前往正厅,这是我故意在内卫面前表现出与张辅的不睦,离我近的人总会不幸,张辅不管怎么说,对汉赵二王确实是有感情的,今日此番交谈也算是彻底,为了让朱瞻基的目光少放在张辅身上,我只能表现出对他行为的记恨。 我也终于明白当时为何要我低头,他一样也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一个一意孤行,不惜牺牲掉周围人性命,也要跟权利抗争到底的愣头青,所幸我通过了他的考验,才会有今日这番直接彻底的谈话,只不过我还不太理解,他这般考验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内卫必然会把刚刚我的表现呈报给朱瞻基,果不其然,在厅外,先是让我跪着等待了片刻之后才传来进厅的旨意。 朱漆门槛上的装饰硌着膝头,我起身时嗅到织金地毯沾染的龙涎香。进门之后我快步走到朱瞻基面前三步的距离,随后欲下跪,这么短的时间,他又换了一套玄色常服,下摆的金线团龙堪堪停在眼前,伸手拉住我,掌心托住我手肘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免礼,卿家这身新伤未愈,倒有气性与三朝元老论短长?\" 屏风后传来极轻的玉带叩击声,锦衣卫真是无处不在,我佯装激愤地攥住渗血的绷带:\"臣在偏厅厅饮了半盏茶,英国公问的全是此战的战果如何,敌方大营何处,我们此行全军覆没,就我一人逃回来苟且偷生,他分明就是在讥笑于我,对赵王殿下更是未曾过问,一脸急功近利的模样。 当臣质问他为何只重战果,轻人命的时候,他竟然开口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赵王殿下好歹还跟他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他却似看陌生人一般!\"喉间溢出的哽咽恰到好处地颤了颤,\"赵王殿下的血还没干透呢!\" 大厅内的香雾在朱瞻基蹙起的眉峰间流转,他转身时冕冠簪子上垂着的白玉珠串扫过袅袅青烟。我盯着他腰间蹀躞带缀着的错金螭纹牌,我双膝跪地,将头埋于地面,听见自己沙哑的尾音砸在青砖地上:\"英国公说...说除如今天子血脉之后,其余宗室不过是棋盘上的车马炮。只要为了大明,那便是死得其所!\" 这话七分真三分烫,恰如我刻意扯开未包扎好的伤口渗出的猩红,正顺着小臂蜿蜒成触目惊心的血线。朱瞻基坐在龙椅上,执起案头黄杨木镇纸的手顿了顿,那上头还压着几封未曾见过制式的策文,像是密奏。 \"英国公侍奉过三位天子。\"年轻的帝王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奏折上淋漓的朱批,\"永乐十九年督运粮草,宣德元年平定交趾——\"今日天气不好,厅内若不是烛火的话,怕如暗室一般,火光照耀在他脸上,照应出明暗的交界,恍然间,像是真看到了一抹龙相,\"倒是李卿你,这莽撞性子倒让朕想起某人年少时。\" 我伏地的脊背陡然绷紧,额角冷汗浸透的碎发黏在地面上。脚步声慢慢逼近,余光瞥见朱瞻基玄色皂靴停在半步之外,他腰间那串随着亲征漠北的青铜虎符轻轻撞响,像是悬在人心头的催命符。 新局搭台又唱戏 “臣自知性情刚烈,此番与英国公争执,实乃...实乃想到赵王殿下......\"喉头忽地发紧,生生将\"身首异处\"四个字咽了回去,\"是臣僭越了。\" 我佯装诚惶的模样,将此时自认为最优解的回复说出口。 \"砰\"地一声闷响,镇纸落在我的身前,厅外闪出两道影子,往厅内挪了半步又倏地收回。 \"皇叔的仇,朕定亲手以报!\" 我抬起头,年轻的帝王指尖轻叩着奏本,目光掠过我肩头带血的衣袍,我似乎瞥见了他眼底猩红的血丝。 “罢了,你们都是大明的铮臣,不过你这性子倒确实也该磨炼磨炼,此次行动大败而回,更是让朕的亲叔叔殒命战场,就算是朕不怪罪于你,其他随行人员也会上书参你一笔,你先在汉王住处养伤吧,军中事务一并卸下,朕自有安排。” 朱瞻基像是体恤,又像是软禁,我无从知晓,就像他眼中的血丝,究竟是对朱高燧的死终有余情,还是对我暗怀杀意,我也揣测不透 \"传旨。\"他脸颊侧开,遮住了帝王神情,\"着李安如暂居汉王府将养,所辖兵员交由英国公暂掌。\" 殿内龙涎香缭绕,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皇上!\"我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瓦剌部脱欢狼子野心,臣被俘时亲耳听闻,他们欲趁大雪封山之际吞并鞑靼,携掳虐来的人员物资藏匿进大漠深处,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将以此为基石,统一大漠,随时准备挥师南下,直指我大明北境!\" 收不收兵权我根本就不关心,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朱高燧拼死护卫我逃出来,为的就是让我将瓦剌的野心跟计策交与朱瞻基,这才是真正的正事。 朱瞻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几滴琥珀色的茶汤溅在明黄龙袍上。他缓缓放下茶盏,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哦?脱欢为何会在你面前说这些?\" 我强压下心头冷笑,面上却愈发恳切:\"臣与赵王殿下被俘后,脱欢本欲立斩我二人。臣假意臣服,称颂他用兵如神,那贼子得意忘形,这才口不择言。皇上明鉴,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早日发兵,荡平漠北!\" \"脱欢竟然要杀你?!\"朱瞻基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掩饰道,\"朕是说,这蛮夷果然凶残,竟连俘虏都不肯善待。\" 我装作浑然不觉,重重叩首:\"臣请皇上即刻发兵,讨伐不臣!那脱欢狂妄自大,此时正是用兵良机!若是大雪降临,就再无此机会了!\"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更漏声声。朱瞻基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似在权衡什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封密信,那场交易,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可他万万没想到,脱欢早已看穿他的把戏,连我这个\"背锅之人\"都想一并除去。 \"爱卿所言极是。\"良久,朱瞻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在汉王府好生将养,待朕与各位将领商议后再做定夺,去吧,赵王身死......朕虽不怪你,但群臣定会激愤,安如,你先脱身出旋涡,待此事稍退再说......朕的肱骨,不该折在内斗里。\" 我再次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地砖。他的又一局,才刚刚开始。 象征着皇室的马车停在汉王府前,内卫摆好小凳之后,将车帘拉开,将我搀扶下马车,不可谓不细致,这是天子给我的殊荣,也是侧面告诉那些想参我的官员们:这个人的过错朕原谅了,还有,这个人受伤严重,接下来的大事,他也没有资格参加了...... 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一个皇帝。 汉王府已经一片素色,踏入府内,更是人人麻衣,素白的帷幔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招魂的幡旗。我踩着青石板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虽然朱高煦一直不喜这个弟弟,但骨子里哪有根深蒂固的恨,更多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寻觅一圈,并未找到朱高煦,像是故意躲起来不愿见人,反倒是朱宁静一袭素衣,立在廊下,此刻正在主持府中事务,她的眼眶泛红,眼角微肿,也是一副大悲过的模样,手中握着一卷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宁静...\"我轻声唤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转过身来,眼眶红肿,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安如,你回来了。\"她将账册递给身旁的管家,示意他退下,\"三叔的遗体...还找得回来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朱宁静却已经看穿了一切:\"皇室马车送你回来,是皇帝的恩典,也是警告。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是局外人了,如果你再为三叔做些什么,怕是...\" 刺骨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从我们之间穿过。朱宁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三叔死不瞑目。妻儿之仇未报,如今又添新恨。皇帝这一手,太狠了。\"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起之前谈论朱高燧时,朱瞻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是我太天真了。\"朱宁静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以为能用我的命,换父亲一生安稳。现在才明白,大明的汉赵二王,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寒鸦。朱宁静转身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安如,你说...我们还有退路吗?\" “宁静,听我说,你赶紧带着王爷逃走吧!跑得越远越好!记得要给于谦也写一封信,叫他和你们一同离开。去找一个与世隔绝、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好好地给王爷养老送终,这样总好过像现在这般任人宰割,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宁静一脸凝重地摇着头说道:“逃?谈何容易啊!这普天之下,又哪还有我们能够容身的角落呢?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爹尚且还能出城去挽弓搭箭,与那些敌人拼杀一番。可如今呢?恐怕这府门外早就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密探。就说这府内吧,连一只小小的鸟儿都难以飞出去了。 更何况,即便我们真的有幸逃脱了,那我爹的那些旧日部下该如何是好?京城汉王府里的众多家眷又该怎么办呢?还有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难道就这样抛下他们不管不顾吗?我爹一生光明磊落,决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抛弃亲人和下属独自逃命的事情来的。” 听到朱宁静这番话,我不禁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唉,也是啊,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既然皇帝已然精心搭建好了这座戏台子,那这场戏若不演到最后一幕,他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朱宁静,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别急,总归会有办法。我没有保住赵王殿下,不能再让汉王爷重蹈覆辙了。你相信我,我可以办到的。” 我捏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低声向朱宁静作出承诺,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不安与无力感压下去。 朱宁静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关切:“行了,不说这些了。我爹现在很是难过,正在偏房。安如,你去陪陪他吧,也刚好养养你的身体。你看你现在浑身血污,就连站立都踉跄,我还得去堂前操持三叔的后事。” 她说完,便招手唤来一个下人,吩咐道:“扶李将军去偏房,小心些。” 那下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朝朱高煦所在的方向走去。我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的疲惫与伤痛让我几乎无法站稳。然而,此刻的我心乱如麻,心中的憎恨如潮水般涌来,对朱瞻基的恨意愈发浓烈。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把朱棣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这场纷争当中?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无法回头,也无法停下。 我抬头望向远处,天色渐暗,乌云压顶,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朱高煦的状态极差,整个人颓废至极,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往日威风凛凛的汉王此刻竟显得如此萎靡不振。他见我进来,先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太师椅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王爷,此事复杂,我也一头乱绪,您……节哀顺变。”我低声劝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沉重。 朱高煦是个纯粹的武将,虽有些小心思,却无大智慧。朱高燧死亡的内情,他猜不透,我也不愿与他细说。若将实情告知于他,以他的性子,必定会立刻召集旧部,硬闯帅府。 然而,这样的举动无异于飞蛾扑火,保不齐今日就是汉王府灭门之日。眼下局势已经够繁杂了,万不可再多生事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来承担吧。 朱高煦沉默片刻,忽然苦笑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小子,我这弟弟从小就……算了,人死如灯灭,说来也是可笑。我们兄弟三人,先是大哥连一年皇帝都没当满就死了,后是三弟死在一场莫名的战斗中,如今就剩本王一个。这人世,真是匆匆又可笑。” 他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苍凉与自嘲,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无常,又像是在哀叹自己的无能为力。我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朱高煦摆摆手,示意我无需多言,他的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扛得住,莫作小儿姿态。此次行动虽是皇帝暗中命你们执行的,但惨败至此,就连大明亲王都折了进去,而你作为指挥者,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其余的事情别管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抛头露面,否则迟早会生变故。” 我点点头,低声回应:“我是乘坐皇室马车回的汉王府。” 朱高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冷笑道:“看来本王那侄儿也是如此想的。这样一来,你的罪名倒是小了不少。”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给本王说说,此次行动可有什么收获?” 我将不久之前给朱瞻基的那套说辞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朱高煦听完,猛地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阴沉的天际,脸色骤变:“不好!此次北征最后的大战时机就是这两天。不出三日,雪季将至,再无一统漠北之机!” 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小子也是请求皇上即刻点将出兵,但皇上却说要与众人商议之后才肯出兵。战机稍纵即逝,兵马粮草早已妥当,斥候就连敌军的位置都已探查清楚,只需一场闪击战便可定乾坤。我实在不知皇上到底是如何作想……” 朱高煦闻言,猛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糊涂!真是一群烂货色!他们不就是怕一战扫平漠北后,今后建功之处便少了十之八九?朝堂上少了些源源不断的功勋,难以招架那群腐儒文官!皇帝也怕以后武将势弱,文官一家独大。就为了这些勾心斗角,竟将大战化为儿戏!本王真是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诛九族!” 他的怒吼如同雷霆,震得房间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我站在一旁,心中既感震撼,又觉无奈。 此次北征,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由我全力推动和倡导的。然而,直到真正到了前线,我才知道,其实我不过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玩物罢了。那些隐藏在暗处、掌控着局势发展的各方势力,恐怕早在暗地里完成了各种利益交换与勾结。 曾经,我满怀豪情壮志地构想过这场北征:所有人能够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彼此之间真诚协作,凭借如雷霆万钧般的强大力量迅速扫平辽阔的漠北大地,并使之归服于王者的教化之下。可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所谓的北征已然沦为各个派别相互算计、勾心斗角以追逐功名利禄的肮脏场所,想来甚是讽刺。 雪来血亦生 “兹事体大,万不可依着他们性子胡来,你自己好生休息,本王现在就进帅府找皇帝说道说道。” 朱高煦的行动如疾风骤雨,话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背影挺拔而决绝。我张了张嘴,想要劝阻,毕竟朱瞻基正虎视眈眈地寻找机会除掉他。然而,话到嘴边,我却生生咽了回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思绪飞速转动。此次北伐的意义非同小可,若因一时犹豫而错失战机,不仅朱高燧的牺牲将变得毫无价值,大明也可能再无机会一统漠北。朱高燧用生命掩护我,不正是为了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吗? 我站在原地,心中矛盾交织,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朱高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下局势复杂,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存亡。既然朱高煦已决定直面朱瞻基,那我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同时暗中筹谋,以备不测。 “罢了...” 现在横在我眼前的,不光是这场大战,我的亲兵们基本上都在这次的行动当中伤亡殆尽,我还记得叶青临出发前跟我说的话,他们的命不值一提,但是他们还有家眷,他们为我战死,我理应护他们家眷安全。 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撑着坐到书案前,提起笔时,手腕仍在微微颤抖。叶青临行前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那句“我们的命不值一提”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咬了咬牙,笔尖蘸满墨汁,在纸上落下第一行字: “于谦兄台鉴: 此番北行,亲兵皆殁,唯余残躯。叶青等人随我多年,忠心耿耿,今虽战死,然其家眷孤苦无依,弟心实难安。望兄念及旧情,妥善安置其妻儿老小,弟虽远在漠北,亦感兄之大德……” 写到这里,我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封信的内容,朱瞻基一定会知道。所以我故意将语气写得卑微而恳切,甚至带了几分示弱的意味。我要让他觉得,这些家眷就是我的软肋,是我愿意臣服的筹码。 “另,弟虽身负重伤,然北伐大业未竟,不敢有丝毫懈怠。然陛下若有差遣,弟必竭尽全力,以报君恩。则家中之事,只得托付于兄......” 写完最后一句,你放下笔,长舒一口气。这封信既是真心,也是算计。我真心想要保护那些为我战死的亲兵家眷,却也借此向朱瞻基传递了一个信号:我愿意低头,愿意臣服,只要他不动这些人。 唤来一名下人,将信递给他,低声吩咐:“将此信送至张辅处,让他务必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交给于谦。”下人接过信,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于谦那张严肃而正直的脸。我知道,他一定会妥善安排这些家眷。而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为那些为这场阴谋白白付出生命的亲兵们,做最后一点事。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我睁开眼,望向远处的天空,心中默默道:“叶青,兄弟们,你们的家人,我一定会护他们周全。至于朱瞻基……人在做,天在看,好自为之。” 思绪过甚,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拖垮,昏昏沉沉的晕倒在地上,只记得眼中模模糊糊看到朱棣的影子。 “老朱,你的孙子可真不听话啊......” 再往后的事,我记忆模糊,只在昏暗中听到一阵喧闹,还夹杂着周围人低声的劝慰。我循声望去,吃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躺回了床上。转头一瞧,朱高煦正站在书桌旁破口大骂,朱宁静和几个亲兵在一旁低声劝着。 “皇帝简直就是个畜生!没脑子的蠢货!只看重蝇头小利,脑袋跟狗一样!老子真想一刀砍了他!还有那些将领,全是一群混蛋!要是文皇帝还在,这些人都得被拉到西市诛灭九族!” “爹,您小声点,府里人多嘴杂,不安全。” 朱宁静急忙劝阻。 “王爷,小姐说得对,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亲兵也在一旁附和。 朱高煦这人,说话向来没个分寸。我睡了一觉,感觉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撑起虚弱的身体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朱高煦转过头来:“你小子醒了!我刚去找皇帝,让他立刻出兵,可他非说粮草还没备齐,军士也没准备好,说一切准备妥当才能发兵。我问他要准备多久,他居然说至少要三天! 你看看现在,开平都已经下起小雪了,这明显是雪季来了。再过三天,先不说雪势会怎样,就这两天的积雪,都能大大拖累作战效率!” “我看跟皇帝说不通,就去找了张辅那老东西。结果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一切听皇帝的命令,还劝我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皇帝刚失去一个叔叔,我更应该好好辅佐,别惹事生非。他娘的,三弟的死疑点重重,我还没找皇帝问罪,现在倒好,反倒让我别惹事,简直是颠倒黑白!” “看来如今我们都被踢出了管理中心,大家心中各有盘算,背后的势力也在明争暗斗。王爷,张辅说得对,若我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局面,那就别再与他们硬碰硬了,自保才是上策。” “你?!混账!”朱高煦闻言,勃然大怒,指着我破口大骂。 朱宁静连忙上前劝道:“爹,安如说得没错。此事早已不是几个人的私事了。在这利益的漩涡中,没几个人能真正掌控自己。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局势,不如暂且避开,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朱高煦虽然平日里威风凛凛,但对朱宁静的话却格外听从。他冷哼一声,甩袖愤然离去。 待朱高煦离开后,朱宁静走到我床前,轻声问道:“安如,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我心中满是愧疚。若早知今日局面,当初朱高煦反叛时,我绝不会劝他投降。如今,我竟成了间接害他们一家陷入如此境地的罪人。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依我看,此次北征不过是一场政治博弈。我们能做的,便是不参与其中,只专注于战场。若能立下军功,或许还能以此自保。” 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并非诸葛亮,也做不成一个合格的军师。 朱宁静听罢,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皇帝为刀俎,我们为鱼肉,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但愿一切顺利吧。”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炖了汤,趁热喝了吧。三叔的后事还未料理完,我得去操持。你好好休息。” 她转身离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心中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两日,汉王府上下异常低调,府中众人非急事绝不踏出府门半步。朱高煦终究还是认清了眼前的局势,收敛了往日的锋芒。而我则整日待在厢房中,唯一做的事便是观察天气的变化。 可惜,天不遂人愿,雪势愈发猛烈,从最初的零星碎雪逐渐转为鹅毛大雪,府内的石板路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素白。 我知道,出兵的日子到了。这场大雪正是朱瞻基他们所期望的效果——既能大破敌军,又因大雪封路无法深入追击。 如此一来,北征的胜利已成定局,而敌方的残余势力却得以留存。这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北境不宁的借口将成为他们与文官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的筹码,而朱瞻基也能借此更好地把控朝堂大权。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仿佛在为这场权力的博弈蒙上一层冰冷的帷幕。 夜深人静,我正准备就寝,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只见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帽檐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道。 那人缓缓摘下帽子,抬起头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张辅!这让我一时愣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旁边又闪出了朱宁静的身影。 “进来说。”我侧身让开,示意他们进屋,随后迅速关紧房门。 转身看向张辅,我压低声音问道:“英国公深夜来访,还扮成这般模样,究竟出了什么事?” 张辅神色凝重,沉声道:“安如,明日大军即将开拔,此战乃是此次北征的第一次大战,也是最后一战。你是否觉得这次北征颇为儿戏?老夫明白你的不满,但眼下不是你耍小脾气的时候。今夜前来,是要告诉你,明日汉王殿下将被陛下任命为副元帅,统领先锋军。然而,你们千万要劝住汉王殿下,绝不可亲自担任先锋!这是个圈套!” “什么意思?!”还未等我开口,朱宁静已焦急地追问。 我目光深沉,语气急促:“英国公,您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既然来了,就把话说清楚。”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紧张,烛火摇曳,映照在张辅凝重的面容上:“陛下在先锋军中暗地安排了许多番子,只待与敌军交战后,便会找时机对汉王下杀手!” 此话一出,我心头猛然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朱宁静更是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颤声问道:“英国公,此话当真?陛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父王?” 张辅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懑:“汉赵二王原先所做之事,陛下早已心生怨恨。此次北征,名义上是为国征战,实则是借刀杀人之计,赵王已死,现在摆在眼前的,就只有汉王殿下一人...莫说这些了,先锋军一旦陷入敌阵,番子便会趁乱下手,届时即便汉王殿下战死沙场,也无人能追究陛下的责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英国公,此事可有确凿证据?若只是猜测,我们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张辅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到我手中:“这是老夫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冒死送出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番子的行动计划。你们若不信,大可自行查验。” 我接过密信,迅速浏览了一遍,心中顿时寒意四起。信中所述与张辅所言完全一致,甚至连番子的姓名、职位都一一列明,显然绝非空穴来风。 朱宁静见状,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安如,我们该怎么办?父王绝不能有事!” 我握紧密信,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张辅:“您竟然在天子周围安插了眼线?您如此坦白,不怕我告知于皇帝,换个好前程?!” “不算是老夫,是武勋全体的手段。再说了,老夫自觉不会看错人。你要是会如此做,也就不会陷在汉赵二王的旋涡当中了。” “英国公,您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前来报信,想必已有对策。还请指点一二。” 张辅点了点头,低声道:“为今之计,唯有让汉王殿下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先锋军的指挥之职。老夫会在中军大帐为他周旋,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但切记,此事绝不可声张,否则不仅汉王殿下性命难保,连你们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郑重地点头:“英国公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张辅站起身,重新戴上斗篷的帽子,语气沉重:“时间紧迫,老夫不便久留。你们务必小心行事,若有变故,随时派人联系我。” “英国公,你为何...”,我还是问出了我的疑惑。 “小子,老夫说过,我跟他们都是靖难打出来的交情!文皇帝对张家不薄,老夫虽无力改变陛下的想法,但传个消息又有何妨?” 说完,他转身推开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之中。 房间内,烛火依旧摇曳,却显得格外孤寂。朱宁静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声音颤抖:“安如,我们真的能救父王吗?”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汉王殿下出事。明日一早,我们便去见汉王,无论如何都要劝住他。” 露出你的爪牙 送走朱宁静后,我才开始仔细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原本对张辅的怀疑,在他拿出那份详尽的人员名单后烟消云散。眼下,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安排朱高煦,以及如何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些潜伏在先锋军中的番子。 秘害亲叔叔,这种事一旦传出去,朱瞻基必定遗臭万年。因此,此事必然是绝密行动,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一击必杀,避免多次行动引起他人怀疑。因此,我断定名单上的人就是朱瞻基此次行动的全部心腹。只要将他们合理抹杀,至少在这次北伐中,朱高煦便再无被暗算的风险。 张辅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他会在中军大帐中为朱高煦周旋。既然如此,何不让朱高煦编造一个借口,坐镇中军?朱瞻基总不可能在这种公开场合安排人下手吧。 至于先锋军中的那些番子,看来只能由我想办法解决了。不过,这件事单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完成,还需张辅他们安插一些人手协助。毕竟,我现在只是个光杆司令,而且只知道番子的名字,却不知他们的模样。 带着满脑子的纷乱思绪,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毕竟,明日大军就要出城决战,我必须养精蓄锐,才能保持清晰的头脑。 第二天清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大鼓声和低沉的牛角号声将我惊醒。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如擂鼓。推开窗户,只见外面天色微亮,风雪不止,寒意依旧刺骨。府外的街道上早已人声鼎沸,士兵们整装待发,战马嘶鸣,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我迅速穿好衣甲,推门而出,跟朱宁静稍作交代之后便出府,直奔朱高煦的营帐。路上,我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说服他放弃先锋军的指挥权。然而,当我赶到时,却发现朱高煦早已披挂整齐,正与几名将领商议军务。 “小子,你来得正好。”朱高煦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先锋军即将出发,你可有何建议?”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昨夜我观天象,发现今日风雪渐大,寒气逼人,恐不利于先锋军行动,您这几天又身心俱疲,不如您坐镇中军,统筹全局,先锋军交由其他将领指挥。” 朱高煦眉头一皱,显然对我的提议有些不悦:“小子,你这是何意?本王身为副元帅,岂能临阵退缩?” 我正欲再劝,忽然一名亲兵匆匆跑进营帐,单膝跪地:“报!陛下有令,请汉王殿下即刻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朱高煦闻言,冷哼一声:“看来陛下倒是心急。”他转头看向我,语气稍缓,“安如,你的话本王记下了。待我回来再议。” 说完,他大步走出营帐,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 我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行动。于是,我转身离开营帐,直奔张辅的驻地。无论如何,我都得与他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绝不能让朱高煦陷入这场精心设计的杀局之中。 我快步穿过军营,寒风刺骨,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士兵们忙碌地搬运着兵器粮草,战马的嘶鸣声与号角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赶到张辅的驻地时,他正与几名心腹将领低声商议着什么。见我匆匆而来,张辅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安如,情况如何?”张辅神色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迫。 我喘了口气,低声说道:“英国公,汉王殿下已被召去中军大帐议事,我未能劝住他放弃先锋军的指挥权。眼下,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辅点了点头,眉头紧锁:“陛下此举,显然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汉王就范。若汉王执意担任先锋,恐怕正中下怀。” “正是如此。”我急切地说道,“英国公,名单上的那些番子,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但我一人之力难以成事,需要您的协助。” 张辅沉吟片刻,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我:“这是我麾下的一支精锐小队,他们只听令于这枚令牌。我的探子已将那些番子的打扮和模样悉数讲与他们,你带着他们,务必在先锋军出发前解决那些番子。记住,行动要快,且不可打草惊蛇。” 我接过令牌,心中稍安,但仍有些担忧:“英国公,解决倒是简单,但是尸首怎么办?还有汉王殿下那边……” 张辅摆了摆手,语气坚定:“汉王那边,我会设法拖延时间。你只需专注于解决那些番子,其他的交给我。” 我郑重地点头,转身离开营帐。手中的令牌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我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按照张辅的指示,我找到了那支精锐小队。他们共有十人,个个身手不凡,目光冷峻。我将任务简要说明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我低声吩咐道,“名单上的番子共有十五人,分别安插在先锋军的各个小队中。你们两人一组,务必在先锋军出发前将他们解决。记住,行动要干净利落,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小队成员迅速分散开来,消失在营地的各个角落。我则独自前往先锋军的集结地,试图寻找番子的踪迹。 混在士兵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突然,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神色阴鸷,目光游离,与周围忙碌的士兵格格不入。 我悄悄靠近他,假装整理兵器,实则暗中观察。果然,他的腰间别着一枚特殊的令牌,而且甲胄内的衣服领口也不似普通兵卒,此人不对劲! 我心中一紧,正思索如何下手,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抬头望去,只见朱高煦正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将领。他的脸色阴沉,显然在中军大帐中并未得到满意的结果。 “先锋军听令!”朱高煦高声喝道,“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我心中一沉,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就在这时,那名番子突然转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陛下密令!请兄弟角落一叙!”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李将军,标下未明白您的意思,还望明示!” 他一开口我便知道他就是潜藏在先锋军中的番子,先锋军的普通将士,根本没有几个认识:“没时间了,快点!” 我不由分说的将他拉扯到角落里,直到站定他才缓过神来:“不对,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目光一冷,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拔出匕首,身形如电,直扑那名番子。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仓促间拔刀格挡,但为时已晚。我的匕首已刺入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随后缓缓倒地。我迅速将他的尸体拖到一旁,用积雪掩盖血迹,随后混入人群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远处,先锋军已开始列队出发。我深吸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接下来,要看这些精锐的了。 不多时,他们找到了我:“李将军,兄弟们分散寻找,却最终只解决掉了十一个,还有四个人确实潜藏太深,我们未能完成任务。” 我暗叹一声:“没事,这也不是最坏的结果,我也处理了一个,所以现在还剩最后三个人,你们在先锋军里有编制,先行跟随,我得去请示陛下才能跟随先锋军,切记,暗中保护好汉王殿下的安全。” “遵命!”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行离开。精锐小队的成员迅速融入先锋军的队伍中,消失在人潮里。我站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虽然解决了大部分番子,但仍有三人潜藏其中,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转身离开先锋军的集结地,我直奔帅府,朱瞻基此时必然在那里坐镇指挥,我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跟随先锋军出发,以便在关键时刻保护朱高煦。 赶到帅府外,守卫的士兵拦住了我:“何人擅闯帅府重地?” 我亮出张辅给我的令牌,沉声道:“在下李安如,奉英国公之命,有紧急军情禀报陛下。” “原来是李将军,还请稍等。” 守卫查验令牌后,放行让我进入。帅府大殿内,朱瞻基正与几名心腹将领商议军务,见我进来,他眉头微皱:“李卿,你不是还在养伤吗,何事如此匆忙?” 我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陛下,先锋军即将出发,臣愿随军出征,为陛下分忧。” 朱瞻基目光深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哦?李将军为何突然有此请求?” 我心中一紧,但面上不露声色:“末将深知此次北征关系重大,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确保先锋军旗开得胜。” 朱瞻基沉吟片刻,随即挥了挥手:“既然李将军有此忠心,本帅便准你所请。不过,先锋军已由汉王统率,你需听从他的调遣,不可擅自行事。” 我低头应道:“末将遵命。” 退出帅府,我长舒一口气。虽然朱瞻基的态度让我心生警惕,但至少我获得了随军出征的机会。接下来,便是如何在暗中保护朱高煦,同时找出那三名潜藏的番子。 快马追上先锋军的行进,远远就看到朱高煦已骑在马上,神色冷峻。我赶紧跑到他面前,见我赶来,他很是不满:“小子,你伤还没好,在城里蹦跶蹦跶就行了,来先锋军干甚?” “王爷,我劝您坐镇中军大营,您不也一样没听我的建议吗?” “你!...好小子,跟上!” 我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先锋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的战场进发。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行军途中,我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士兵,试图找出那三名番子的踪迹。然而,先锋军人数众多,且那三人显然深谙隐藏之道,一时之间难以辨认。 夜幕降临,大军在一处山谷中扎营。我借口巡查营地,暗中与精锐小队的成员汇合。他们低声汇报:“李将军,我们已暗中排查了大部分士兵,但仍未发现那三人的踪迹。”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继续暗中观察,不可打草惊蛇。明日便是决战之日,最好在交战前解决他们。” 夜深人静,营地中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和士兵的鼾声。我站在营帐外,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这场权力的博弈,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警觉地转身,只见一名士兵鬼鬼祟祟地朝朱高煦的营帐方向摸去。 “果然来了!”我心中一凛,迅速跟了上去。 那名士兵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行动极为谨慎。他绕过巡逻的士兵,悄然接近朱高煦的营帐。就在他准备掀开帐帘的瞬间,我猛地扑了上去,将他按倒在地。 “谁?!”他挣扎着低吼。 我冷笑一声,匕首已抵在他的咽喉:“陛下派你来送死的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李将军,你何必多管闲事?此事与你无关。” 我压低声音,语气冰冷:“汉王殿下乃国之栋梁,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暗害?” “汉王先祸乱朝纲,后起兵造反,本就是自取灭亡!” “这是皇帝讲与你们听的?” 他咬紧牙关,不再言语。我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他的性命,随后将尸体拖到暗处掩埋。 在掩埋的过程中,我发现他最外面套了一层明军制式军装,内竟然是穿着草原人的内衬,刚刚我还在奇怪,按照张辅的说法,这些番子应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才会暗下杀手,为何今夜便会有所行动? 现在我的疑惑一下子就消失了,看来朱瞻基是准备了两套方案,此人要是今夜当真得手,也会自杀在帐内,作出一副互斗相亡的场景,为的就是让大家发现后,看清他的衣着,最后将杀害朱高煦的帽子甩到瓦剌鞑靼身上,朱瞻基,属实是高! 回到营地,我心中稍安。至少,又解决了一名番子。然而,还有两人潜藏在军中,他们的存在,始终是朱高煦的致命威胁。 次日清晨,号角声响起,大军再次出发。决战的日子终于到来,而我,必须在刀光剑影中,护住那一线生机。 很遗憾,一夜过去,传来的消息还是未找出剩下两个番子,而大军此刻,已经跟鞑靼大军不到三里的距离了,两方人马皆已准备完毕,等待着各自主将的攻击命令。 朱高煦已经提前安排了两支骑兵部队从游离于战场的两翼,一是为了待会儿更好的夹击,二是预防瓦剌的人趁此偷袭,人人都想做渔翁,瓦剌当然也不例外。 看来剩下两个番子,只有在战场中才会现形了。依着朱高煦的性子,他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一想到如此,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刺杀纠葛认错 我站在阵前,目光紧锁着远处的鞑靼大军。寒风凛冽,战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朱高煦骑在马上,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前方。他的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 “小子!”朱高煦忽然转头看向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待会儿冲锋之时,你紧随我左右,不可擅离。” 我心中一紧,知道他是想让我亲眼见证他的勇武,也是让我共享首捷之功,却也明白这是最危险的时刻。那两名潜藏的番子,极有可能在混战中下手。我点了点头,沉声道:“末将遵命,定当护殿下周全。” 朱高煦大笑一声,豪气干云:“好!有你相助,此战必胜!” 号角声骤然响起,战鼓震天动地。朱高煦高举长刀,厉声喝道:“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话音未落,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心中却紧绷如弦。先锋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向敌阵,马蹄声如雷鸣般震撼大地。 两军相接,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战马嘶鸣,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紧握长刀,一边斩杀冲上来的敌军,一边时刻注意着朱高煦的动向。 混战中,我忽然瞥见一名士兵悄然靠近朱高煦,手中的长矛微微倾斜,显然并非无意之举。我心中一凛,立刻策马冲了过去,高声喊道:“殿下小心!” 朱高煦闻声回头,那名士兵已猛然刺出长矛。千钧一发之际,我挥刀挡开长矛,顺势一刀斩下,那名士兵应声倒地。朱高煦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好身手!” 我无暇回应,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另一名番子的踪迹。然而,战场混乱不堪,敌我交织,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指朱高煦的心门。我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推开,箭矢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怎么回事!”朱高煦惊呼一声,显然意识到了危险。 我咬牙忍痛,低声道:“殿下,小心暗箭!” 朱高煦脸色一沉,怒喝道:“何人胆敢暗算本王!” 话音未落,又一支冷箭射来。这一次,我早有防备,挥刀将箭矢劈落。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我锁定了一名躲在敌军后方的弓箭手。他身穿明军甲胄,却与鞑靼士兵混在一起,显然正是最后一名番子。 “殿下,我去解决他!”我大喝一声,策马冲向那名弓箭手。 那人见行踪暴露,转身便逃。我紧追不舍,终于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将他截住。他拔出短刀,与我厮杀在一起。然而,他的身手虽不弱,却远不及我。几个回合后,我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瞪大双眼,口中涌出鲜血,低声道:“你……终究还是……护不住他……” 我冷冷地看着他倒下,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回到朱高煦身边,他正指挥着大军冲锋陷阵,鞑靼军队已显溃败之势。见我归来,他大笑道:“小子,首战大胜,多亏有你护本王周全,没想到半载之前的弱鸡子,如今也能在战场上厮杀得胜了,不错,本王没看走眼!” 不待我回答,他又开口:“你可知刚刚那两贼子是何缘故?” “殿下,想来是混入咱们先锋军的鞑靼探子,不足为惧。”,这个时候我也只能骗他。 朱高煦闻言,眉头一皱,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完全信服。他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我:“鞑靼探子?他们为何不刺杀其他将领,偏偏盯上本王?” 我心中一紧,知道朱高煦并非易于糊弄之人,但此时绝不能让他察觉真相。我故作镇定,沉声道:“殿下威名远扬,鞑靼人自然视您为眼中钉。他们若能刺杀您,必能重挫我军士气。不过,殿下英明神武,岂是这些宵小之辈能撼动的?” 朱高煦听罢,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不过,本王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待战后,你务必彻查此事,绝不能让这些贼子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我点头应道:“末将遵命,定当彻查到底,绝不让殿下再受半分威胁。”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好了,此战虽胜,但鞑靼先军残部尚未全歼。传令下去,全军追击,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号角声再次响起,大军如潮水般向溃败的鞑靼军队涌去。我紧随朱高煦左右,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朱瞻基的阴谋绝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 追击途中,我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士兵,试图找出是否还有其他潜藏的威胁。然而,战场混乱,敌我难辨,短时间内难以有所发现。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单膝跪地:“报!大帅有令,命汉王殿下即刻率军回营,不得继续追击!” 朱高煦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回营?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皇帝为何突然下令回营?” 传令兵低头答道:“末将不知,只是奉命传令。” 朱高煦冷哼一声,显然对这道命令极为不满。他转头看向我,低声问道:“小子,你怎么看?” 我心中暗叹,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朱瞻基的又一步棋。若朱高煦违抗军令,继续追击,便会被扣上抗旨不遵的罪名;若他乖乖回营,则错失歼灭敌军的大好机会,功劳也会大打折扣。 我沉吟片刻,低声道:“殿下,大帅既然下令,必有深意。不如暂且回营,待查明缘由后再作打算。” 朱高煦眉头紧锁,显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罢,传令下去,全军回营!” 大军调转方向,缓缓向营地撤退。我骑在马上,心中思绪万千。朱瞻基的手段果然高明,每一步都让人进退两难。而我和朱高煦,必须在这漩涡中,找到一条生路。 回到营地后,朱高煦被召入中军大帐议事。我则借口巡查营地,暗中与张辅派来的精锐小队汇合。他们低声汇报:“李将军,我们已暗中排查了全军,未再发现可疑之人。但陛下突然下令回营,恐怕另有图谋。”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我已察觉,你们无需参与,继续暗中保护汉王殿下,绝不可有丝毫松懈。” 夜幕降临,营地中灯火通明。我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的中军大帐,心中隐隐不安。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而我,必须在这网中撕开一条生路。 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无法进入大营议事,只得焦急的等待消息,不知踱步了多久,朱高煦终于出来了,不过看起来气气哼哼的,我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传令兵就到了我面前:“李将军,大帅要你进帐内问话。” 朱瞻基找我?心中一凛,朱瞻基此时召见我,显然不是寻常之事。朱高煦刚刚气冲冲地离开大帐,显然与朱瞻基的谈话并不愉快。而此刻,朱瞻基却要单独见我,这其中的用意,恐怕并不简单。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对传令兵点了点头:“遵命。” 跟随传令兵进入中军大帐,帐内灯火通明,朱瞻基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目光深邃。他身旁站着几名亲信将领,气氛肃穆而凝重。 我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李安如,参见大帅。” 朱瞻基微微点头,语气平和:“李将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我起身站定,目光低垂,不敢直视朱瞻基。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李将军,今日一战,你护上有功,汉王对你赞不绝口。” 我心中一紧,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的意图还未显露。我恭敬答道:“末将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朱瞻基微微一笑,目光如炬:“职责所在?李将军,你可知今日战场之上,为何会有刺客针对汉王?” 我心中一沉,知道朱瞻基已经开始试探。我故作镇定,答道:“末将以为,那些刺客是鞑靼派来的探子,意图刺杀汉王殿下,扰乱我军军心。” 朱瞻基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鞑靼探子?李将军,你当真如此认为?” 我心中一紧,低头答道:“末将愚钝,还请大帅明示。” 朱瞻基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目光直视着我,语气低沉:“李卿,你虽说初入朝堂,但对朕忠心耿耿,朕一向欣赏你的才干。今日之事,你说是鞑靼探子所为,那朕就认可,不过你可知道,若有人意图谋害汉王,那便是谋逆大罪,罪不容诛,就算是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咬牙答道:“臣明白,皇上放心,臣已彻查此事,两个刺客身内都穿着蛮子服装,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敌军的番子。” 朱瞻基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李将军果然忠心可鉴。既然如此,便给你一个任务。” 我心中一紧,知道朱瞻基终于要亮出他的真正意图。我恭敬答道:“末将听令。” 朱瞻基转身回到座位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汉王今日违抗军令,擅自追击敌军,虽未酿成大祸,但军纪不可废。本帅命你,即刻前往汉王营中,传达本帅的命令——汉王需即刻回京反省,不得延误。” 我心中一震,朱瞻基这是要借我之手,将朱高煦调离前线,剥夺他的兵权!若我执行此令,朱高煦必会炸毛,以他的胡性子,大闹军营都有可能,那个时候,一切就不好说了;若我不执行,朱瞻基就会怀疑,在他对汉赵二王的事上,我究竟知道多少。 我一时陷入两难,心中思绪万千。朱瞻基见我沉默,语气渐冷:“李将军,莫非你有异议?”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犹豫。我抱拳答道:“末将遵命,定当传达大帅之令。” 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好,你去吧。” 我退出大帐,心中沉重如铅。朱瞻基的手段果然狠辣,他这是要将我逼入绝境。无论我如何选择,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回到朱高煦的营帐,他正怒气冲冲地坐在帐中,见我进来,立刻问道:“小子,皇帝找你何事?” 我沉默片刻,低声道:“王爷,陛下命我传达命令,要您即刻回京反省。” 朱高煦闻言,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回京反省?他这是要夺我兵权!小子,你可答应了?” 我点点头:“王爷,那等情况下,小子我也只能先应承,再做打算啊!” “大战开始,让老子回京?绝不可能!任意就能去掉一个副元帅的名头,这北征就他妈如此儿戏?!不行,老子现在就去找皇帝!” “王爷!您先冷静!此事肯定还有回转的余地嘛,您现在确实该去找陛下,但不是去兴师问罪的,是负荆请罪,先低个头,副帅位置可以不要,只要能留下来就行。” 不管怎么样,留在大军是最好的,我是真怕朱高煦回京路上被朱瞻基半路安排人截杀。 朱高煦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怔,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脚下的土地踏出个坑来。过了许久,他猛地停下,咬牙切齿道:“好,老子就去负荆请罪,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到底想怎样!” 说罢,他便大步朝朱瞻基的营帐走去。我心中暗叫不好,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赶忙快步跟上。 来到朱瞻基的营帐前,朱高煦也不通报,直接撩开帐帘就闯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心中忐忑不安。只见朱瞻基正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军报,见朱高煦进来,他不慌不忙地放下军报,抬眸看向朱高煦。 “汉王,如此匆忙闯入本帅营帐,所为何事?” 朱瞻基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丝毫情绪。 朱高煦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朗声道:“陛下,臣知罪了!臣擅自追击敌军,违抗军令,愿受责罚。只是臣一心报国,如今大战在即,臣实在不愿回京,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新的阴谋开始了 朱瞻基微微颔首,稍作沉吟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必回京了。副帅之职暂且卸下,先锋军改由他人统领,您先候着另有任用,二叔可愿意?” 朱高煦一听,连忙拱手谢恩:“臣愿意!谢陛下恩典!” 见此情形,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好歹朱高煦是留了下来,而且卸去副帅之位,便无需再冲锋陷阵,置身于最危险的厮杀前线,这个结果于各方而言,倒也算得上皆大欢喜。 “行了,二叔您先回去吧,朕想和李卿单独说会儿话。” 朱高煦拱手行礼,随后退了出去。而我心里则是一阵无奈,这才过去多久,又要找我谈话,也不知此番又会有怎样的试探与询问。 “安如,你且说说,朕这二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汉王殿下为人耿直率真,虽有些小心思,但并无大的野心抱负。虽说以往有过一些不当之事,可如今已然痛改前非。倘若陛下稍加引导纠正,日后必能成为一代贤王,不仅能成为陛下的得力臂助,更可为宗室树立典范。” 张辅时常告诫我,臣子应当一心效忠天子,切不可再为二王说好话。可每当面对这样的询问,我总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为他们辩驳一二。 “朕的两个叔叔…… 罢了。你与汉王相识已久,为他说些好话也在情理之中。朕再问你,对于赵王,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这……” 我心中一紧,飞速思索着应对之词,“赵王殿下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臣不便妄加评论。不过,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赵王殿下并未做出玷污天家血脉的事,他…… 也算是死得其所。” 朱瞻基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 “是,臣告退。” 在返回自己营房的路上,我始终低垂着头,生怕周围的人瞧见我此刻的神情。我心里清楚,朱瞻基终究还是没有打算放过朱高煦。他询问我对二位王爷的看法,不过是想进一步试探我究竟知晓多少内情,同时也在考量我对他的忠心程度究竟几何。 “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 我咬着牙,低声喃喃自语。朱高燧已然离世,以我如今的实力,根本无力为他报仇雪恨。眼下我所能做的,唯有想法子护住赵王府的家眷,好歹为他保住一丝血脉。而朱高煦的安危,更是我目前最为要紧、必须全力守护的重中之重。 次日清晨,新一轮的大战如期打响。朱高煦被留在了中军大营,而我则被安排进入作战部队。战斗从晨曦初露一直持续到夜幕深沉才堪堪收兵。战场上尸横遍野,硝烟弥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地,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手中的长刀也卷了刃。这一天的厮杀,让我身心俱疲,但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朱高煦被留在了中军大营,而我却被调离了。 我匆匆洗去身上的血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甲,便赶往朱高煦处。刚到营帐外,便听到里面传来朱高煦愤怒的声音:“皇帝这是要彻底架空我!将士们都在外厮杀,本王却如同软禁!这是要让我做个闲人吗?” 我掀开帐帘,见朱高煦正怒气冲冲地坐在案前,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见我进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你小子倒是逍遥,今日一战,听说你又立了功?” 我苦笑一声,抱拳道:“殿下,末将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倒是您,今日留在中军,可还安好?” 朱高煦将酒杯重重砸在案上,怒道:“安好?我朱高煦何时成了缩头乌龟?连战场都不能上,还谈什么安好?皇帝这是要逼死我!” 我心中一紧,知道朱高煦的脾气向来火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低声劝道:“殿下,陛下此举或许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毕竟您是宗室重臣,若有闪失,朝廷上下都会震动。” 朱高煦冷笑一声:“安全?他朱瞻基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如今将我困在这里,无非是想慢慢削我的权,最后再找个由头除掉我!” “您...”,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解:“慎言啊!”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名亲兵匆匆进来,单膝跪地:“王爷,李将军,陛下有令,命李将军即刻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我心中一凛,知道朱瞻基又有了新的动作。朱高煦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猛地站起身,怒道:“朱瞻基这是要连你也要调走?好,好得很!他这是要彻底孤立我!” 我连忙安抚道:“王爷您先息怒,小子我去去就回。您千万保重,切莫冲动行事。” 朱高煦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朱瞻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退出营帐,心中沉重如铅。朱瞻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而我却只能被动应对。来到中军大帐,朱瞻基正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份军报,见我进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李将军,今日一战辛苦了。” 我抱拳行礼:“末将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 朱瞻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军报递给我:“这是今日的斥候的战报,你看看吧。” 我接过军报,快速浏览了一遍,心中顿时一惊。战报中提到,瓦剌大军正在集结,意图在明日我军与鞑靼交战时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 “这......” “瓦剌拿我大明和鞑靼当鹬蚌,自己想当渔翁,真是个笑话,李卿,你可有想法?” “瓦剌不服王化已是许久,若有合适时机定然会出手,不过此消息臣不敢全信,毕竟臣上次也是栽倒在假消息上,就连赵王殿下都......现在大漠已满是冰雪,将士们早已乏累......” “朕不是让你带兵去攻打瓦剌,安如,你的话中还是对朕有埋怨啊,朕也知道要是提前两天出兵,现在战场形式又是不同,但出兵总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朕理解你的不满。” 这一下给我整懵了:“那您的意思是?” “朕还记得你在朝堂上曾说过,鞑靼不足为惧,瓦剌才是大明今后的大威胁,朕当时都还没看清,现在才发现,你的眼光很是精准,安如,你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你可愿做朕的肱股?” “臣惶恐,当以死相报!” 朱瞻基摆摆手:“万不可说此话,好好干,以后我们君臣相合,共享太平盛世,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是最后一战了。” 回到朱高煦处,简单给他讲了谈话内容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营房,甲都没卸,往榻上一躺就睡着了,梦中,刀光剑影、喊杀声不绝于耳,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腥的战场。 寒风将我从睡梦中吹醒,我揉了揉眼睛,强撑着站了起来,身上的旧伤未去,新伤又来,过度运动的酸痛夹杂着伤口崩裂的刺痛让我龇牙咧嘴。 帐外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做战前准备了,看来我醒的恰是时候。 检查好自己的甲胄武器,就着热水吃完一大张饼子,嘴巴一擦,便加入到军伍当中,今天我非常的亢奋,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是北征结束之时,我已经接受了难以剿灭瓦剌的事实,但是鞑靼,此战之后,怕是不存了。 漫天的飞雪给这场终极决战蒙上了一层白纱,鞑靼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他们的背后是虎视眈眈的瓦剌人,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与我们拼死一战。 我站在队列中,目光扫过周围的将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寒风呼啸,战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今日一战,将决定北征的最终结局,也将决定大明北疆的未来。 朱瞻基骑在马上,身披金甲,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前方。他高举手中的长剑,厉声喝道:“全军听令,今日一战,务必全歼鞑靼残部,扬我大明国威!” “杀!杀!杀!”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我握紧手中的长刀,心中却隐隐不安。瓦剌的威胁尚未解除,鞑靼虽已势弱,但困兽犹斗,今日一战绝不会轻松。 号角声骤然响起,战鼓震天动地。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敌阵,马蹄声如雷鸣般震撼大地。我紧随先锋部队,冲入敌阵,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战马嘶鸣,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紧紧跟随着先锋部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敌阵之中。转瞬之间,四周便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的杀戮炼狱。寒光闪烁的利刃交错挥舞,每一次碰撞都擦出夺命的火花,鲜血肆意飞溅,在冰冷的空气中绽放出刺目的血花,战马受了惊,发出阵阵悲怆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似在抗拒这残酷的战争,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声声凄厉,那是生命消逝前最后的挣扎,每一声都揪扯着人心,让人胆寒。 谁也未曾料到,这场战斗竟结束得如此迅速,过程更是顺利得超乎想象。 回顾这两天的激战,我军的勇猛与强大早已将敌军彻底杀破了胆。他们的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曾经的凶悍与张狂荡然无存。 尤其是三大营的火炮与重弩,每一次击发,都伴随着死亡的降临。一颗颗炮弹呼啸而出,一声声重弩弹射轰鸣,所到之处,敌军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 在这般强大的火力下,敌军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最后一丝士气,也在瞬间土崩瓦解,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战场上只剩下四处逃窜的残兵败将,等待他们的,唯有我军无情的追击。 回想起出征前,我曾设想过北征路上的各种艰难险阻、复杂战况,甚至也慢慢接受了此次北征在某些方面略显儿戏的安排。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难以想象,这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征伐之路,除去前期那些小规模的交锋不算,真正的大战竟仅仅用了短短三天时间便宣告结束。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敌军应该有数万人被斩杀,青壮年尽灭,而侥幸存活下来的,也皆是些老弱病残。他们在这场惨败中元气大伤,已然不足为惧。 在这严寒的冬日,等待他们的只有绝境。就算我们不再对他们痛下杀手,这凛冽的寒冬以及虎视眈眈的瓦剌,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从这一刻起,曾经不可一世的鞑靼,已然名存实亡。 大军在战场上稍作整顿,便开始打扫起了战场。士兵们忙碌地穿梭在尸骸之间,收缴着敌军遗留的武器装备,救治着受伤的战友。我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心中五味杂陈。战争的残酷让我深感震撼,生命在战火面前竟是如此脆弱,转瞬即逝。而这一场看似轻易的胜利,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将士的鲜血与牺牲?而这些,却只造就了朝堂上的上位者。 正在我出神之际,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大声说道:“李将军,大帅有令,请您即刻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我点头,赶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翻身上马随传令兵朝中军奔去。 进入大帐,只见朱瞻基端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平静,帐内众将领早已到齐,众人的脸上皆带着胜利的喜悦,但又隐隐有些忐忑,似乎都在猜测着朱瞻基接下来的安排。 朱瞻基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道:“此次北征,诸位将士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朕心甚慰。如今鞑靼已灭,边境暂时无忧,但我大明疆土辽阔,隐患仍存。瓦剌早已虎视眈眈,若不是今日之战摧枯拉朽,瓦剌怕是也要进来分一杯羹了,诸位可有何想法,不妨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一位将领便站了出来,抱拳道:“大帅,依末将之见,我军士气正盛,不如趁此机会,挥师西进,一举荡平瓦剌,永绝后患!” 无法逃离的漩涡 “好!我大明将士个个血勇无双,与朕所想不谋而合!” 朱瞻基目光炯炯,扫视着帐中众人,声如洪钟,“不过,诸位想必也都看到了,当下大雪纷纷扬扬,已然将整个大漠严严实实地覆盖。车马行进艰难,大军从开平出兵,一路打到此地,短短三天时间,边战斗边追击,已然奔袭逾百里。将士们未曾得到充分修整,又要持续紧握刀剑奋战,实在是难以为继啊。” 朱瞻基神色凝重,条理清晰地向众人阐述着自己的分析。当下的现实状况确实如此,人困马乏尚属次要,最为关键的是这天公不作美。雪势愈发磅礴,大到几十米开外便已模糊难辨,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想要继续作战,简直难如登天。 “大帅!” 一名将领猛地站了出来,身姿挺拔,抱拳高声提议,“何不从军中挑选千余名精锐重骑兵,再择一名勇冠三军的强将率领,强行军直插瓦剌腹地!这几个月来,瓦剌与鞑靼激战连连,虽说还不至于元气大伤,但人员损耗绝对不容小觑。我军几千重骑杀过去,定能对瓦剌形成强大震慑,甚至有可能一举击溃其主力部队!” 朱瞻基微微皱起眉头,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一众将领,沉吟片刻后,语气沉稳却又透着几分审慎:“此计确实大胆勇猛,但其中风险也极大。如今大雪封路,行军之路艰险重重,况且瓦剌虽与鞑靼交战,可其主力是否受损尚未可知。若我们贸然出击,一旦陷入敌军重围,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时,另一名将领抱拳上前,恭敬说道:“陛下,末将以为,瓦剌即便未元气大伤,但其粮草补给必然吃紧。我军若能先派出一支精锐部队,突袭其后方粮道,必定能使其军心大乱,届时再以主力部队压上,定可一举击溃瓦剌!” 朱瞻基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随后将目光转向我,问道:“李将军,你意下如何?” 我心中一动,连忙抱拳,声音洪亮地答道:“陛下,末将以为,此计可行,不过需谨慎行事。瓦剌人狡猾多端,若我军行动稍有不慎,恐怕反而会被他们利用。依臣之见,不如先派遣斥候深入敌后,将其粮草囤积之地探明,再伺机而动。” 朱瞻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似乎对我的回答极为赞同:“李将军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便依此计行事。李将军,你即刻着手挑选精锐斥候,务必在三日之内探明瓦剌粮道所在。至于重骑主力的统帅人选,各位不妨商议商议,该由谁来担当?”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出声。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之时,老将张辅挺身而出,声若洪钟:“老臣认为,此将领必须武艺高强、勇猛无畏,且身经百战,对北境作战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压得住这些骄兵悍将。故而,老臣恳请挂帅出征!” 张辅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帐内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开口劝阻,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朱瞻基也忍不住劝道:“英国公,您年岁渐长,漠北之地苦寒异常,此番出征又得直面生死搏杀,您万万不可冒险啊。 再说了,大军不久后便要班师回朝,前前后后的诸多事宜还得仰仗您多多操劳。至于瓦剌,实在不行便暂且放过,反正等冬季过去,他们也得龟缩起来休养生息许久,短期内成不了大气候,日后再行征讨也不迟。” “大帅,老臣既领国家俸禄,理当报效君恩!况且臣今年才五十出头,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依旧能够上阵杀敌!恳请大帅成全!” 张辅态度坚决,毫无退缩之意。 “英国公!你这……” 朱瞻基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之色。我瞧在眼里,心中顿觉不对劲,可帐内嘈杂喧闹,一时间竟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朱瞻基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目光扫过诸将时,我分明看见他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英国公张辅须发皆张的请战声刚落,朱高煦突然暴起,战靴重重踏在地面上,腰间玉带金扣撞得叮当乱响。 \"都他娘的怂包!\"他刀柄砸得案几震颤,震得烛影乱晃,\"平日争功抢赏时个个是虎狼,真见着硬仗倒成了缩头王八!张辅你这老货——\"他戟指直戳老将军鼻尖,\"莫不是嫌国公爷当腻了,还想混个异姓王当当?\" 我倒吸一口冷气,余光瞥见朱瞻基唇角微微扬起,茶盏边缘抵住下唇的瞬间,那抹笑意被氤氲茶雾掩去。英国公的脸涨得紫红,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梗着脖子要争辩。 \"都给本王闭嘴!\"朱高煦猛地抽出腰间宝刀,寒光扫过满帐将领,\"这差事老子接了!我倒要看看瓦剌蛮子有几颗脑袋够砍!\" 刀锋破空声里,我终于看清朱瞻基布下的杀局——今晚这一系列操作,分明就是在使激将法,朱高煦这狗脑子,又被骗进来了! 帐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牛皮帐上,像是万千冤魂在叩击,我顾不得礼数,箭步上前攥住朱高煦的腕甲:\"王爷三思!瓦剌人最擅雪地设伏,当年丘福将军十万精兵就是...\" \"放肆!\"朱高煦反手将我甩开,镶着红宝石的护腕刮过脸颊火辣辣地疼,\"李安如,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管起本王的事来了?滚开!\"他刀刃横在我喉间三寸,呵出的白气混着酒味喷在脸上,\"再敢拦本王的路,莫怪军法无情!\" 帐内死寂如坟。朱瞻基终于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紫檀案上\"咔\"地轻响:\"二叔豪气干云,朕心甚慰。只是...\"他状似无意地抚过案上舆图,指尖正点在瓦剌大军驻扎处:\"今日哨骑来报,此地积雪深及膝,所以最迟明晚出发,不然以现在的雪势,再晚一点就没办法进行突袭了.....\" 话音未落,朱高煦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我顾不得脸上的刺痛,疾步追上去,却被朱瞻基一个眼神止住。他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如寒潭,仿佛在说:\"让他去。\" 帐帘掀起的瞬间,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来,吹灭了案头的烛火。朱瞻基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只有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催命的更鼓。 我站在原地,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朱高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帐外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他在点兵了。 \"安如。\"朱瞻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猛地回神,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侧,\"二叔性子急,你多担待。\" 我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臣不敢。\" \"不敢?\"朱瞻基轻笑一声,\"朕看你方才拦得挺敢的。\"他踱步到帐门前,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你说得对,瓦剌人确实擅长雪地设伏。当年丘福将军十万精兵,就是折在野狐岭。\" 我心头一跳,抬头看他。朱瞻基负手而立,背影挺拔如松:\"所以朕才要他去,二叔性子莽撞,要想做宗室榜样,要想做朕的左膀右臂,要想做大明贤王,那就需要不停地磨炼,只有这样,朕才能放心。\" \"陛下...\"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朱瞻基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怎么,不愿意?\" \"末将不敢。\"我单膝跪地,\"只是...王爷他...\" \"朕自有安排。\"朱瞻基打断我的话,\"你只管带领你的人马,将敌军粮草截断便是。\"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虎符,\"这是调兵令。\" 我双手接过虎符,入手冰凉。朱瞻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记住,此行事关重大,务必谨慎。\" \"末将明白。\" 走出大帐时,风雪更急了。朱高煦已经点齐兵马,正在辕门前训话。他骑在马上,长刀高举,声如洪钟:\"儿郎们!随本王去剁了那群蛮子下酒!\" 千余精骑齐声应和,声震云霄。我翻身上马,跟在朱高煦身后。他回头看我一眼,冷哼一声:\"怎么,不拦着了?\" 我苦笑:\"末将不敢。\" \"不敢?\"他嗤笑一声,\"你李安如还有不敢的事?\"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小子,本王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一仗,非打不可。\" 我一怔,抬头看他。朱高煦的目光穿过漫天风雪,望向远方:\"瓦剌不除,北境永无宁日。本王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做那缩头乌龟。\" 我心头一震,忽然明白过来。朱高煦并非不知这是朱瞻基的激将法,他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 怔在原地,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风雪呼啸,朱高煦的声音却清晰得刺耳。他骑在马上,背影挺拔如松,仿佛一座永远不倒的山岳。 \"王爷...\"我喉咙发紧,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您早就...\" \"早就知道了。\"朱高煦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你以为本王真是个莽夫?这些年,我看的多了,现在我看着老三被逼上绝路,看着皇帝一步步收拢兵权,看着朝堂上那些老臣一个个消失...小子,你记住,在这深宫大院里,能活到最后的,从来都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懂得什么时候该装傻的人。\"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这些年来的一幕幕——他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莽撞\",在最关键的时刻\"糊涂\"。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可是王爷,您何必...\"我声音哽咽,\"何必非要...\" \"非要送死?\"朱高煦大笑起来,笑声在风雪中回荡,\"小子,你错了。这不是送死,这是本王给自己选的最好的一条路。\"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刀,\"与其在京城里被软禁至死,又或者莫名其妙死于风寒,不如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杀一场。至少,本王还能保住汉王府上下的性命。\" 我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朱高煦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安如,你是个好小子。这一年来,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本王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你和宁静未得姻缘,本王的宝贝女儿最后竟是被于谦那等腐儒勾了魂。罢了罢了,去吧,给宁静写信。告诉她...告诉她本王对不起她,让她立即快马回京,回京后万不可入汉王府,叫于谦辞官,两人躲得远远的,莫再入世了。\" 我猛地抬头:\"王爷!让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朱高煦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得活着。你得替本王看着,看着皇帝会不会信守承诺。若是他敢动汉王府或宁静一根汗毛...\"他眼中寒光一闪,\"你就把本王留给你的东西拿出来。\" 我一愣:\"什么东西?\" 朱高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进我手里:\"等到了京城再打开。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我攥紧锦囊,还想再说什么,朱高煦已经调转马头:\"儿郎们!随本王杀敌去!\" 铁骑齐声应和,声震九霄。我看着朱高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忽然想起去年某天的那个下午。那时我刚入汉王府,他正在院子里练刀,见我来了,随手把刀扔给我:\"小子,来,陪本王过两招。\" 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我抹了把脸,转身朝营帐跑去。风雪中,我仿佛听见朱高煦的最后一句话:\"小子,替本王好好活着。\" 锦囊在怀中发烫,我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朱高煦留给我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是他留给朱瞻基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跑回自己的帐内,提笔快速修书一封,唤来一个张辅送我派遣的精锐,让他快马加鞭赶回开平。 而我还在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这一切。 偷梁换柱,出发 我向朱宁静承诺过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所有人的性命,这个誓言绝不能违背。朱高煦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但我此刻仍有挽回的余地——我必须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要从现有的任务中抽身,如此才能全力以赴地阻止朱高煦。思虑再三,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仍是求助于张辅。然而一念及此,心中又不禁生出几分犹疑——若非今夜张辅主动请战,或许朱高煦就不会挺身而出......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张辅未必存有他念,可事实就是他的举动间接将朱高煦推向了最危险的境地。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每一分迟疑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朝张辅的营帐奔去。 不多时便赶到了他的营帐外,守门士兵还想阻拦,我径直将其推开。 在帐帘被掀起的瞬间,帐内炭盆将熄未熄的暗红火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张辅佝偻在条凳上的身影像是被冻住的石雕,捂着脸的指缝间漏出几缕花白鬓发,在穿帐而入的夜风中簌簌颤动。 ";国公当真不知汉王脾性么!";我靴底碾过结冰的地面,铠甲与佩剑相撞的铮鸣在帐内炸响。 案上倾倒的酒壶正汩汩渗出琥珀色的液体,在羊皮地图上洇出狰狞的湿痕,";偏挑这风雪遮目的时辰请战,偏用那';年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激他——如今他当真顶着重甲往鬼门关闯,您倒缩在冷灶灰堆里当鹌鹑!"; 帐角的更漏突然发出刺耳的铜舌卡滞声,张辅指节暴起的手掌重重碾过舆图上洇开的酒渍,羊皮褶皱里竟浮出半角朱批密信。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阴影里泛起幽光,像是雪原上濒死的头狼:";你以为老夫愿意当这柄剜心刀?"; 我还未将目光聚焦到那封密信上,他又开口。 ";老夫十五岁随驾北征,靠的就是';激将法';挣下第一份军功。";他忽然摘下梁冠,露出鬓角被火器灼伤的旧疤——那是以前为救汉王留下的,";当年靖难,汉王被困,老夫带着三匹伤马冲了七道封锁线。";他枯槁的手指划过我腰间佩玉,那是去年朱高煦所赠礼。 炭盆爆开的火星落在他新绣的斗牛补子上,烧出个米粒大的焦痕。他解下佩剑扔过来时,吞口处本该錾刻的";忠";字竟被磨成团模糊的云纹:";汉王行军目标半路上有一地,唤为饮马坡,此地狼群见着火光就散,倒是要当心背阴坡的冰窟——";话音突然被帐外呼啸的寒风掐断,他抬脚碾碎地面积霜,底下赫然露出半截朱砂写就的";缓";字。 张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佝偻的身子都在颤抖。他抓起案上半冷的茶盏猛灌一口,茶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老了...";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当年在,汉王替我挡过一箭......罢了。";他忽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你记住,饮马坡往北三里有个废弃的烽火台,下面有条暗道。";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张辅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挺直腰背,声音陡然提高:";汉王勇武过人,此战必能大捷!";却在说这话时,右手在案下悄悄比了个";三";的手势。 我正要追问,他却已经转身走向内帐,只留下一句:";你此次率兵偷袭敌军粮草也是不易,明日寅时,我会派亲兵送些御寒的衣物过去。";那";亲兵";二字,他说得格外重。 我眼神一动,抬头望向他。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对我点头,这老家伙,真是贼的很。 “末将领命!” 我行礼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小子,皇帝要的不是胜仗,而是干干净净的河山,你当真要这么做?” 就在我准备跨出营帐的时候,背后突然传出了张辅的声音。 “老爷子,您现在可是大明第一勋贵,不也私底下给我说了这么多吗?我们彼此彼此吧。” 回到自己营帐之后,我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确认无误之后想着休息片刻,张辅的意思我懂得,待我率领突击突击小队出城之后,他的亲兵将假冒我,带队去破坏敌军粮草。 而我,则需要趁着夜色先朱高煦一步到达饮马坡,依照张辅的说法,此地背阴处布满冰窟,而且规模绝对不小。 千余人的队伍倒不至于全部陷入,不过肯定会有不小的损伤,本来条件就很恶劣,要是再拖着残兵的话,基本可以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我看了一下地图,缺失了马匹,就算是将残兵抛弃,让他们自行返回大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这对士气是个沉重的打击,而且去掉损失的人,朱高煦此战不可能有一点胜算,这就是朱瞻基对朱高煦设的一个陷阱。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出帐,张辅之前交给我的几个秘密亲兵早已等候着我,正等着我发令。 “兄弟们,此次我是悖逆了皇命,要干的事情也是凶险万分,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你们确定要跟着我?” “英国公令我们全程依您行事,莫不敢从。” 我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去检查马匹装备以及干粮,我则是找了个僻静地方,默默观察着中军大营的动向,直到寅时来临。 寅时三刻,军营里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深入敌后破坏粮草的小队已经集结完毕,现在正在营外候命,我整理了一下甲胄,随后骑着马朝着集结地赶去,马蹄声似乎踏在我的心口上,让我感觉又闷又痛。 跟小队碰头之前,我已经给自己蒙上了面巾,确保跟张辅安排的“亲兵”狸猫换太子,我相信,那个冒牌货也早就准备好了。 不多时我便赶到了小队面前,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挥手示意出发,这也是避免后续被发现,才出开平城,人群后面突然传出声音:“将军,我们的辎重还得麻烦您过来看看有什么缺失没有。” 我示意队伍继续向前走,自己则是行进到队伍的最后,冒牌货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他穿着跟我相同的盔甲,也幸亏是晚上,看不太清楚,我们相顾无言,随后我将自己的面巾交给了他,发现前面并没有人注意之后,我便趁着夜色溜走了。 我在城外不远处的小土堆背后隐匿着,这是提前约定好的地点,等待真正小队成员的到来。我摩挲着腰间的战刀,刀鞘上的纹路早已被手掌磨得光滑。不久之后传来马匹不安的响鼻声,伴随着铁甲轻微的碰撞声。张辅给我的几个亲兵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们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将军,都准备好了。"; 我抬头,看见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正站在我身前。他叫赵铁柱,是张辅最秘密训练的亲兵队长,左脸上有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再检查一遍干粮和马匹。";我压低声音,";记住,我们走西边的猎户小道,遇到巡逻的一律避开。"; 赵铁柱点点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低声吩咐着大家。 确认无误之后我们便朝着目的地出发,一路上沉默无言,我估算了一下,朱瞻基给突击队伍的时间是三天,那么朱高煦大概也是要在这个时间内赶到,那么依照行军速度的话,明日卯时他们就会到饮马坡。 而我们,必须在今天夜晚前赶到那里。 ";大家加快速度,驾!"; 赵铁柱自出发以来一直神色不定,似乎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干脆直接朝他招手,让他与我并肩:“赵大哥,我看你一路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事吗?” “将军切莫如此称呼,标下惶恐,只是国公爷在标下临行之前给了一张条子,却又告知,这个条子随我的心,想给您就给您,不想给您的话就在到达饮马坡之前将其毁掉,还说一切都是命,标下是个粗人,听不太懂,但既然国公爷说的如此严重,我想了想,还是给您吧。” 赵铁柱说完之后仿佛解脱了一般,长出了一口气,我抬手接过他携带的信封,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皇帝专用的批条,这分明是一封密信,是朱瞻基写给张辅的:今夜还请多加费心,务必促成汉王忠勇报国。 朱瞻基现在是演都不演了,这种话都是直接说出来,我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脑袋嗡嗡的,这个朱瞻基,跟我了解的历史当中那个明宣宗好像差别有点太大了。 ";陛下要的是干干净净的河山。";我抬头看着前方,";呵,但我觉得,河山干净了,人心却脏了。";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咬紧牙关,仿佛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此刻脑袋中突然想到了还在朝中的时候有一次跟夏元吉在等上朝之时胡侃,他给我讲建文四年,他亲眼看着朱棣打进南京城。那天宫里死了很多人...有个人临死前对他说';夏大人,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马匹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我却感觉不到冷。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夏元吉那句话——";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是啊,天下不该是这样的。忠臣良将不该死于阴谋,英雄豪杰不该陷于冰窟。既然朱棣让我来到这个时代,或许就是为了改变些什么。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肩甲上积了厚厚一层。赵铁柱在前面引路,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 ";加快速度!";我扬鞭催马,";必须在今晚前赶到饮马坡!"; 马蹄声淹没在呼啸的风雪中。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但我仿佛已经看见饮马坡上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冰窟,正等待着吞噬大明最骁勇的战士。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悲剧发生前,撕碎这场精心编织的阴谋。 我死死攥着那封密信,皮纸在掌心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雪越来越大,我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前方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起来。 ";将军,前面有个废弃的烽火台,要不要避一避?";赵铁柱在风雪中扯着嗓子喊道,";马匹都快撑不住了!"; 我眯眼望去,前方山坡上确实有个黑黢黢的轮廓。但时间不等人,朱高煦的骑兵部队此刻恐怕已经走了几十近百里的距离了。我展开被雪水浸湿的地图,借着赵铁柱递来的火折子微光,看到饮马坡距离我们还有不小的距离。 ";不行,继续赶路!";我将密信塞进贴身的皮甲里,";换马不换人,夜前必须赶到饮马坡!"; 亲兵们沉默地执行命令。这些张辅精挑细选的老兵个个都是百战余生,没人抱怨半句。此行我们是一人三马,卸下疲惫的马匹上的装备,放到新的坐骑上。就在这时一匹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有情况!";赵铁柱瞬间抽刀出鞘。 风雪中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我按住腰间长刀,示意众人散开。几个亲兵立刻呈扇形散开,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出来!";我厉声喝道。 雪幕中缓缓走出三个披着白色斗篷的身影。为首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脸庞——是朱瞻基身边的锦衣卫百户,沈剑。 我在开平城见过他很多次,属于是朱瞻基的贴身护卫了。 ";镇抚使这是要去哪儿啊?";沈剑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右手始终按在绣春刀上,";陛下可是明令,各营将士不得擅离职守。"; 我后背渗出冷汗。这个沈剑以心狠手辣着称,在开平城中没多久,就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个朱高煦原来的下属了,朱高煦有好几次都想找他拼命。而现在,他显然是来要我的命。 ";呵,你还知道本官在锦衣卫还挂着职呢?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倒是拷问起镇抚使来了?看来本官回去后得好好整顿整顿北镇抚司了!今天就先放过你,现在本官奉英国公密令,巡查边境烽燧。";我故意抬高下巴,露出张辅给的腰牌,";沈百户是要查英国公的手令吗?"; 沈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赵铁柱突然暴起发难,一柄短弩从袖中射出,正中沈剑左侧锦衣卫的咽喉。另外两个亲兵同时掷出铁蒺藜,雪地上顿时绽开数朵血花。 到达,欺骗 “走!” 我一声厉喝,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与同伴们迅速翻身上马。刹那间,马蹄扬起纷飞的雪尘。身后,沈剑那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传来:“叛逆!陛下必诛你九族!” 可很快,这充满怨毒的诅咒便被呼啸的风雪无情吞没。 我紧紧伏在马背上,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此刻,我心中无比清楚,袭击锦衣卫这等行径,等同谋反,朱瞻基乃堂堂帝王,怎会轻易饶恕我,这下是彻底没了回头路。 心急如焚的我,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匹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我们一心想要甩掉身后那群紧追不舍的锦衣卫,然而形势依旧严峻。耳畔不时传来冷箭划破空气的 “咻咻” 声,箭镞擦着身侧飞过,寒意逼人。照此下去,根本无法安全逃脱,必须先解决掉这些追兵,才能安心赶路。 “兄弟们!调转马头,随我拼杀!” 我扯着嗓子大喊,声如洪钟,响彻雪地。随即,双手用力勒紧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稳稳转身。紧接着,我双腿发力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追赶而来的沈剑冲去,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寒光闪烁,朝着他狠狠劈下。 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交错,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利刃砍在盔甲上,迸出串串火花;士兵们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李安如,你确定要行这悖逆之举?!” 沈剑奋力抗下我这凌厉一刀,面色阴沉如墨,眼中满是阴狠,“陛下可是对你格外关照啊!” 话未说完,他猛地挥刀,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我再次劈砍过来。 我目光一凛,迅速反手举刀,精准架住他这一击,金属撞击声震得手臂发麻。我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上官行事,哪有你这等下人置喙的份!” 言罢,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手腕一转,长刀沿着他的刀刃迅速滑下,直逼他咽喉而去。 沈剑面色骤变,慌乱间身体拼命后仰,堪堪避开那致命一击。他的坐骑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将他掀翻在地。周围的锦衣卫见状,纷纷呼喊着朝我涌来,试图保护他们的统领。 我无暇顾及沈剑,眼中只剩下血色。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银虹,刀锋破空的尖啸声与敌人惨叫混作一团。刀光闪过,一个锦衣卫的绣春刀连着手腕齐根而断,鲜血在雪地上泼洒出刺目的红梅。 ";挡我者死!"; 身旁张辅的亲兵们结成战阵,赵铁柱那把缺口累累的腰刀舞得虎虎生风。这个老兵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刀法狠辣得不像官军,倒像是边关马贼的做派。 ";杀!杀尽这些狗娘养的!";我声嘶力竭地怒吼,刀锋劈开风雪,将一名锦衣卫的鱼鳞甲连同锁骨一齐斩断。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最后一个番子被赵铁柱一刀贯胸,刀尖从后背透出三寸。那年轻锦衣卫瞪大眼睛,手指徒劳地抓着刀刃,最终抽搐着倒在血泊中。 雪地上,沈剑捂着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沫。我踩着积雪走到他跟前,刀尖抵住他心窝,冰冷的锋刃刺破飞鱼服,在皮肤上压出一个血点。 ";李安如...";沈剑咳出一口血,脸上却浮现诡异的笑容,";你可想到杀了我有什么后果?你再也回不去京城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你那些死去的亲兵,他们的妻儿老小都会冷死饿死,咳咳...稍有姿色的也会被卖入窑子!你想想叶青的寡妻,再想想赵王的家眷..."; 刀尖又深入半分,沈剑疼得面容扭曲,却还在狞笑:";咳咳...你是个聪明人...可别做些让自己后..."; ";聒噪。"; 手腕一沉,长刀贯穿心脏的声音被风雪吞没。沈剑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几个血泡。我缓缓抽刀,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锦衣卫百户像破布娃娃般瘫软在雪地里。 “兄弟们还好吧?”,我看向周围这些张辅秘密培养的精兵。 “我们没事,倒是将军您?”,我摆摆手,将脸上刚刚不小心被挂到一抹刀痕擦了擦:“无碍,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大家辛苦一下,把这些杂碎全部堆在一起,老赵,拿一罐火油来给他们淋上,我们也来个挫骨扬灰。” 在他们处理尸首的时候,我则是在头脑风暴,朱瞻基安排了沈剑来此处阻挡我,那就意味着早就猜到我会做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对我不放心,不过我也并没让他这一安排白费,现在我好像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安排的人被我们消灭殆尽,没有逃出去的,所以我还有扯谎的余地。 火烧的分外大,这个火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赶到饮马坡阻止朱高煦。 “老赵,你看看舆图,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将军可别这么称呼标下,实在惶恐,让我看看...嗯...大概还有不足百里的距离。” 我们从寅时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看来得加快速度:“兄弟们,走了!”“是!” 骑上马继续进发,心中祈祷朱高煦一定要慢点,千万别中了朱瞻基的计。 “快!再快些!” 我朝着身后的兄弟们大喊,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被扯得支离破碎。大家都明白事态紧急,纷纷咬紧牙关,手中的马鞭不停地抽打在马背上,每一匹马都像是通了人性一般,拼了命地向前奔去,鼻孔中喷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色的雾霭。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愈发昏暗,朦胧的月光艰难地从云层缝隙中挤出来,洒在雪地上,泛出冷冷的银光。突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赵铁柱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将军,前面的路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铁柱大声喊道。 我心中一紧,赶忙驱马向前。只见前方原本还算平坦的雪地此刻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裂缝,月光下,这些裂缝泛着幽冷的光,如同狰巨兽张开的大口。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裂缝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还能听到从深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流声,这显然是雪下的冰层在严寒中破裂形成的。 “大家小心,放慢速度,沿着没有裂缝的地方走!” 我下达命令,同时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战马,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寻找着安全的路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马匹的蹄子偶尔踩在薄冰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 “咔嚓” 声,仿佛随时都会踏破冰层,摔倒陷入。 就这样,我们在这危机四伏的雪地上缓慢前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终于,我们艰难地穿过了这片危险区域。此时,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人和马都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衫,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结成了冰碴。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们就要到了!” 我再次鼓舞士气,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众人齐声应和,疲惫的眼神中重新燃起斗志,朝着饮马坡的方向狂奔而去。 渐渐地,远处出现了一片起伏的山丘轮廓,在月光下影影绰绰。“那就是饮马坡!” 赵铁柱兴奋地喊道。我心中一喜,朱高煦的队伍还没有出现,我们终于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马不停蹄地朝着饮马坡冲去,当终于抵达坡顶时,我放眼望去,坡下一片寂静,不见朱高煦队伍的踪影。我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老赵,安排几个兄弟垒雪洞,剩下的人负责周围警戒。” 天气太冷了,我们还得在这里等朱高煦约莫五六个小时,必须得保持身体的干燥和,不然要是失温就完了,土地已经冻得坚硬无比,我们轻装出行也带不了帐篷,所以垒雪洞是最佳的选择。 赵铁柱迅速领命,转身组织兄弟们忙活起来。几个身形矫健的士兵立刻抽出长刀,开始切割地上坚硬的雪块,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劲道,雪花飞溅。其余人则分散开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中的武器紧握,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我站在坡顶,寒风如刀般割着脸颊,却割不断我满心的忧虑。目光不时扫向远方,搜寻着朱高煦队伍的踪迹。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很煎熬。 雪洞搭建得很顺利,士兵们熟练地将切割好的雪块层层垒起,中间掏出宽敞的空间。不一会儿,几个简易却实用的雪洞就出现在眼前。“将军,雪洞搭好了。” 赵铁柱快步走来汇报。我点头示意,招呼众人先进雪洞暂避风寒。 走进雪洞,里面虽然寒气依旧,但好歹挡住了呼啸的北风。大家围坐在一起,彼此靠紧,用身体的热量相互取暖。我掏出干粮,分给大家:“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众人默默接过,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只有咀嚼干粮发出的轻微声响。 “将军,您说汉王这次会不会听咱们的劝?他那脾气……” 一名年轻士兵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担忧。我叹了口气:“不管他听不听,我们都得把实情告诉他。这是关乎数千人性命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众人纷纷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负责警戒的士兵匆匆跑来:“将军,有动静!好像是汉王的队伍!” 我瞬间站起身,冲出雪洞。极目远眺,只见远处雪地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正朝着饮马坡快速移动。火光越来越近,渐渐能听到马蹄声和士兵们的呼喊声。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准备迎接汉王!” 我大声下令,众人迅速整理装备,站到坡前。寒风中,我们身姿挺立,如同守护在悬崖边的卫士,只等朱高煦到来,劝告他从长计议。 我眯起眼睛,试图在风雪中看清那支队伍的旗帜。火光越来越近,当那面明黄色的龙旗刺破雪幕时,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汉王的旗帜,而是天子仪仗! ";是...是御驾!";赵铁柱的声音变了调。 雪洞里的士兵们慌乱地爬出来,有人甚至打翻了火把。我死死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最前方的锦衣卫已经能看清面容,他们手中的火把将雪地照得如同白昼。 ";将军,怎么办?";一个亲兵颤抖着问。 我咬紧牙关,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锦衣卫的轻骑转瞬即至。更可怕的是,如果朱瞻基亲自来了,那朱高煦又在哪里?!. ";都别动。";我压低声音,";把兵器都收起来,此事已不是你们能掺和的了。"; 马蹄声如雷,锦衣卫的铁骑转眼就将我们团团围住。火把的光亮中,我看到一张张冷峻的面孔,绣春刀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跪下!"; 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厉声喝道。我们缓缓跪在雪地里,冰冷的雪水立刻浸透了膝盖。这时,队伍中央的龙辇帘子被掀开,露出朱瞻基那张年轻却威严的脸。 ";李安如?";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朕记得你此刻应该是率领军队去突袭瓦剌粮草的,怎么在饮马坡这儿垒起雪洞来了?"; 我的额头抵在雪地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正一滴滴落下:";回陛下,末将...."; ";回陛下? 你悖逆皇命,违反军令。你可还认得朕,";朱瞻基轻笑一声,那笑声让我毛骨悚然,";你可还认的北征大元帅?!"; 龙辇旁的太监突然尖声喊道:";搜他们身!"; 几个锦衣卫立刻扑上来。当那封密信从我的皮甲里被搜出来时,朱瞻基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 ";好,很好。";皇帝慢慢展开密信,";张辅这是要造反啊。"; ";陛下明鉴!";我猛地抬头,";英国公只是不忍看数千将士白白送死!"; 雪地突然安静得可怕。朱瞻基盯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轻轻抬手,锦衣卫立刻将绣春刀架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脖子上。 ";你知道吗?";皇帝突然换了闲聊般的语气,";其实汉王叔根本就没有走这条路,朕给张辅透露的行军路线是假的。"; 反抗,意外情况 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赵铁柱突然暴起,但立刻被三把绣春刀同时贯穿胸膛。老兵的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一朵怒放的红梅。 朱瞻基突然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走开,待周围再无人之后,他又开口。 ";李安如,朕给你个机会。";朱瞻基俯下身,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汉王叔现在估计离此地有几十里的距离,你现在带人去,亲眼看看汉王叔的下场。回来写个折子,朕就饶你不死。"; 赵铁柱的鲜血汩汩流淌,已然浸湿了我的膝盖,那温热的触感却似寒冰般刺骨,让我不寒而栗,仿佛已然预见了自己的最后结局。 “我绝不从命!”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决绝与愤怒。“皇上,您可还记得在文皇帝前发下的誓言?如今您这般残忍地屠戮亲族,日后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文皇帝?更不怕违背誓言被天谴吗?!” 回应我的,是朱瞻基一声轻蔑的轻笑,那笑声格外刺耳。“朕有何不敢?朕一心要缔造的是千古盛世,为了这宏图霸业,自然有人得做出牺牲。汉赵二王,从永乐朝延续至今,究竟谋划了多少次反叛篡位之举? 文皇帝念及舐犊之情,先皇又顾念同根之谊,迟迟不肯痛下杀手。可朕与他们不同,朕绝不会让任何的不稳定成为朕开创盛世的绊脚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说道:“再者说,朕可从未亲自动手,亦未曾直接下令对他们下手。赵王叔是命丧于瓦剌人之手,至于汉王叔…… 呵呵,安如,朕一直都视你为聪明人,况且你手中还持有皇爷爷的信物,朕向来不把你当外人。你瞧,沈剑被你们先是诛杀,而后焚尸,连骸骨都未能留存,可如今,朕不也一样既往不咎,原谅你了吗?” 朱瞻基的话语滔滔不绝,情绪愈发激动,说到兴起处,我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庞逐渐扭曲,那原本威严俊朗的面容此刻显得狰狞可怖。 “您说得冠冕堂皇,可赵王殿下在京城的私生子以及他的母亲,难道不是您下令斩杀的?!” 我怒目而视,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大声质问道。 “哦,那件事啊,确实是朕所为。” 朱瞻基神色坦然,毫无愧疚之色,“不过朕那赵王叔,身为皇室宗亲,却全然不顾皇家血脉的尊贵,竟与一介平民苟且偷欢,还诞下一个血统不纯的孽种,这等行径,简直有辱皇室尊严,自然该被彻底抹除,绝不能让这等丑闻流传出去,坏了皇室的名声。”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唯有寒风大雪不停地拍打着我脸。我望着眼前这位被权力欲望彻底吞噬的帝王,心中满是悲凉与绝望。曾经那个好圣孙,彻底变成了权力的奴隶,为了所谓的盛世,不惜手足相残,不择手段,整个北征,其实就是是他对朝堂跟军队的大清洗罢了。 “皇上,您这般罔顾亲情、肆意屠戮,假意北征,劳民伤财,即便真的成就了盛世,那也是沾满鲜血的盛世,又有何荣耀可言?” 我强忍着心中的恨意,试图做最后的劝谏,不过并无作用。 朱瞻基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容,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安如,你不懂。在这江山社稷面前,亲情,民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为了朕心中的盛世蓝图,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好了,不谈废话了,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朕派人带着你去尾随观看汉王与瓦剌的战斗,等确定汉王尽忠之后,你回来写一篇正式的军报,并做人证,要么,朕就定张辅个泄露军机之罪,针对鞑靼的最后收尾战就在明后天光景,到时候拿张辅战前斩首祭天,你,就是那个监斩官!” 我呆立当场,朱瞻基抛出的这两个选择,恰似两把利刃,直直刺向我的心脏。一面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朱高煦陷入绝境,成为朱瞻基屠戮亲族的见证者与帮凶;另一面则是以张辅的性命相要挟,逼我就范,我又怎能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 “臣虽不铮,亦有义,竹可焚不可毁其节,您给臣的选择,臣不接受!” “哼!好一个不铮亦有义,倒显得朕无德行了,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做无谓之举!”,朱瞻基将我一脚踹翻在地:“来人,若他再敢拖延,即刻将张辅押赴刑场!” 随着朱瞻基的一声令下,几名侍卫如狼似虎地走上前来,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紧紧盯着我,只要我稍有反抗,便会立刻动手。” 我环顾四周,周围的士兵们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一群冰冷的杀人机器。在这绝境之中,我突然想起了手中所持的朱棣信物。 “皇上,您还记得这枚信物吗?” 我快速掏出那枚虎符,举到朱瞻基面前,“这是文皇帝亲赐于我,曾言若遇生死攸关、社稷危难之事,可凭此信物求皇上开恩。如今,恳请皇上看在文皇帝的份上,放过他们!” 朱瞻基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回忆,也有恼怒。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哼,先皇虽有此谕,但如今局势不同。这信物可保你一时性命无忧,却保不了他人。你若再执迷不悟,朕连你也一并处置!”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又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来:“皇上,大事不好!汉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瓦剌的埋伏,竟提前改变了行军路线,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朱瞻基听闻朱高煦朝这边而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正欲发作,这时,又一名军士飞快的驾马而来,声音带着恐惧,大喊道:“皇上,斥候来报!西北方出现瓦剌军万余!前锋已距此地不足五十里!”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周围瞬间乱作一团。朱瞻基身形一晃,差点站立不稳,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但此刻火烧眉毛,他也无暇再逼迫我做选择。 “快,传我命令,全军戒备!” 朱瞻基强压着慌乱,大声下令,可声音里仍透着一丝颤抖。我粗略扫了眼周围,朱瞻基此次来饮马坡为的是我,根本没想到会对上瓦剌人,所以带的兵马不过一千多人,在这空旷之地,面对万余瓦剌大军,形势岌岌可危。 “皇上,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立刻与汉王殿下汇合。汉王麾下有千余精锐骑兵,一旦我们两军合兵一处,兵力得到充实,或许还有与瓦剌大军一战的实力和机会。” 尽管满心厌恶眼前这位被权力蒙蔽双眼的帝王,但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还是强忍着情绪,冷静且清晰地向朱瞻基进言。 朱瞻基咬着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犹豫了短短一瞬,他猛地一跺脚,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即刻选派几名骑术精湛、腿脚麻利的士兵,让他们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去联络汉王,务必将此地的危急情况告知他,让他速速赶来护驾御敌!” 说罢,他又迅速转身,看向身边几位神色慌张的将领,大声发号施令:“你们几个,立刻排兵布阵,把弓弩手全部集中布置在后面,骑兵全部顶上去,做好迎敌的充分准备!记住,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都不容有半点疏忽!” 将领们哪敢有丝毫耽搁,纷纷抱拳领命,而后脚步匆忙地跑出营帐。 一时间,营帐外满是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士兵们神色慌张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匆忙地来回跑动,争分夺秒地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朱瞻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强撑着所谓的帝王威严,又转头将目光聚集到已死去的赵铁柱身上,无言。 “李卿,朕令你带两百人到十里外,分散探查,随时汇报瓦剌人的位置,要快!” “臣领命。” 我抱拳转身,跑到行伍中快速挑选了两百轻骑,我翻身上马,拔刀指向西北方向:“随我探查瓦剌动向,分成五队,每队四十人,十里内往返,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马蹄碾碎积雪,寒风吹得甲胄作响。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带一队斥候走在最前,刚转过一片丘陵,忽见前方雪地上蹄印杂乱,新鲜马粪尚带热气。正要细看,右侧山梁上突然掠过几骑,衣甲反光 —— 是朱高煦的斥候。 “李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斥候策马靠近,认得是汉王帐下亲卫,“汉王已过饮马坡,正率八百骑朝西南急进,距此不过五里!” 我心头一震,勒马转向斥侯:“汉王可知瓦剌大军压境?”“正是探知瓦剌前锋动向,汉王才改道想与他们决战!” 斥侯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突然腾起烟尘,隐隐传来铁甲碰撞声。 催马登上高坡,只见西南角尘雾中,朱高煦的玄色军旗正破浪而来,旗下骑兵列成楔形阵,马蹄踏得雪地飞溅冰渣。汉王本人一马当先,手中长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坐骑胸前甲胄已染血渍,显是刚经历过小规模厮杀。 “李安如!” 朱高煦远远看见我,大吃一惊,“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带队突袭瓦剌后勤吗?!” 我迎上去,压低声音:“王爷,此事繁杂,少时怕是说不清,陛下此刻正在饮马坡,结果不久前探得瓦剌万余人,正向皇上中军杀来,咱们须速速合兵。” 朱高煦浓眉一挑,戟尖猛地指向东北:“老子行军路上想着不对劲,准备带弟兄们绕到饮马坡这边,没想到正好撞上瓦剌前锋,那干脆就在这里大战一场,不过” 他忽然瞥见我身后散开往回赶的探骑,脸色一沉,“朱瞻基那小子让你来当斥候?他又怎么会在饮马坡?你们有多少人?” “不过千余......”“千余人?!这他娘的够给瓦剌人塞牙缝吗?” “王爷,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 我打断他,“皇上中军在东南方,距此十余里,咱们若能在瓦剌主力前占据此地,利用背坡结阵伺机而动 ——”“放你娘的屁!草原上哪来可以结阵的背坡?” 朱高煦突然怒吼,“老子带的是骑兵,就要正面冲他娘的!今日老子非要在这里教教瓦剌人怎么骑马!你带你的人迂回到侧后,老子率本部直击敌阵,让朱瞻基那小子看看什么叫打仗!” “王爷!我们首先得保证皇上的安全!不能莽撞!” 话音未落,左侧坡上突然传来梆子响,数支冷箭擦着我头盔飞过。朱高煦猛然勒马,长戟横扫,将一支射向面门的弩箭磕飞:“瓦剌斥候!给老子追!” 他一带缰绳,麾下骑兵立刻分出两百人朝坡底扑去,马蹄过处,积雪被踏成冰泥。 我望着汉王几乎是以卵击石的冲锋,咬牙传令:“分出一百骑,随我迂回敌阵左翼,专砍马腿!余下百人速回中军,告诉皇上瓦剌主力方位,就说汉王已接战!” 亲卫领命而去,我带百骑压低身子,沿着冰雪覆盖的草滩疾驰,狂风灌入口鼻,带着血腥的土腥味。 瓦剌阵脚果然被朱高煦的亡命冲锋打乱,右翼骑兵不得不分出几十骑对付这股 “疯狗”,却给左翼留出空隙。我抬手挥刀,百骑同时甩出套马索,专套敌骑战马前蹄 —— 草原作战,伤马比杀人更有效。第一排瓦剌骑兵猝不及防,二十余匹战马被绊倒,骑手在雪地上滚出丈远,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人马相撞,顿时乱作一团。 砍鞍鞯!” 我大喊着挥刀劈向敌骑座鞍,雪亮的刀锋切开牛皮鞍鞯,瓦剌骑兵惊呼着坠马,立刻被后续骑兵践踏。不一会儿的功夫,瓦剌这百余先锋斥候便再无可站立之人。 故事在重演 “看见没有?两军交锋首重胆气!";他转身时猩红披风扫过雪地,在斥候尸体旁划出半道血弧,";若都似你这般瞻前顾后,此刻躺在冰河里的就该是本王的头颅!” 我望着雪地上蜿蜒的血溪渗入冰层,十丈外尚有未死透的战马在抽搐。亲兵正用弯刀挨个补刺瓦剌斥候的咽喉,刀刃破开冻僵的皮肉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王爷神勇,自然三军无人能及。” 我下意识地攥紧缰绳,微微侧身,避开他那如鹰隼般锐利逼人的目光,“只是如今咱们已然全歼这股敌哨,依我看,不如暂且撤往饮马坡,重新整顿阵型,以利再战。” 朱高煦听闻,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连他护心镜上凝结的冰渣都簌簌掉落。“嘿,你这小狐狸,倒是比本王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他大手一挥,高声下令,“全军听令,退守饮马坡五里之外,放出三十里哨骑,严密戒备!” 待传令兵高举令旗,如离弦之箭般纵马疾驰而去,朱高煦却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嘶鸣一声,瞬间逼至我近前。那战马急促喷出的白汽扑面而来,带着浓重刺鼻的血腥气,糊在我脸上。“现在跟本王说实话,我那好侄儿的龙辇,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我心头一紧,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内部绝不能生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谎。 “是这么回事,小子我事先仔细探查了王爷您出击的路线,发现极有可能从饮马坡一带经过。可我又听闻饮马坡背面布满了巨大且数量众多的冰窟,再一算时间,王爷您路过时正值半夜,情况实在危险。 我心急如焚,赶忙带着人赶来,就想提前拦住您。没想到皇上得知此事后,也是忧心忡忡,不仅即刻给我调配了几百兵马随行,后来还生怕我赶不及,竟亲自率领几百铁骑一路奔波至此。只是没想到,咱们会在这儿撞上瓦剌大军。” “你说朱瞻基那小子,居然会担心本王的安危?还亲自跑了一两百里路来拦我?他转性了?” 朱高煦满脸狐疑,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我只能硬着头皮,赔着笑脸,连声应道:“是啊,是啊。” 我还想趁机开口,劝劝朱高煦放弃此前那些 “杀生成仁” 的危险念头,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远处隐隐冒出了点点火光,在这冰天雪地的黑暗中格外醒目。 紧接着,最前方负责了望的斥候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瓦剌大军来了!” 话还未喊完,他便一头栽下马背,不知死活。 “结阵!准备迎敌!” 朱高煦那如洪钟般的暴喝瞬间炸响,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 我毫不犹豫,迅速旋身上马,紧了紧手中缰绳,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浮现出一片浓重的黑色。那绝非乌云,而是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瓦剌铁骑,正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我们奔腾而来。 目光扫过身旁的士兵们,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紧张与恐惧,但在朱高煦的威势下,依旧迅速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列阵。 “王爷,瓦剌军来势汹汹,咱们人数不占优势,且战且退,往皇上所在的中军靠拢如何?” 我靠近朱高煦,大声提议道。 朱高煦冷哼一声:“怕什么!本王纵横沙场多年,还从未怕过谁。今日便要让这些瓦剌蛮子见识见识我大明铁骑的厉害!”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也透着几分凝重,目光紧盯着越来越近的瓦剌大军,手中长戟不自觉地握紧。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瓦剌铁骑已冲到近前,为首的将领挥舞着长刀,口中发出阵阵怪叫,身后的骑兵们如饿狼般,紧紧跟随,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放箭!” 我大喊一声,顿时,我方弓弩手万箭齐发,如飞蝗般射向敌阵。前排的瓦剌骑兵纷纷中箭,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这丝毫未能阻挡住瓦剌大军的攻势,他们迅速调整阵型,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猛冲。 “儿郎们,随本王冲阵!” 朱高煦咆哮着,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地冲入敌阵,血光四溅,瞬间便有几名瓦剌骑兵倒在他的戟下。他的亲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与瓦剌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一时间,战场上马蹄翻飞,喊杀声震天,鲜血将雪地染得通红。然而,瓦剌军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渐渐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我一边奋力拼杀,一边留意着战场局势,心中暗自叫苦。照此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敌军吞没。 战斗持续了很久,双方都伤亡惨重。我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悲痛不已,但却没有丝毫退缩。就在这时,忽闻西南角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 朱瞻基的中军到了! 人群中的朱高煦瞅见自家军旗,突然带着亲骑杀回,长戟上还挂着半截瓦剌人的左臂:“朱瞻基那小子终于舍得动了?老子的马快累死了,换你的人上!” 他猛地将青骓马缰绳塞给我,翻上我那匹已汗透重鞍的战马,“看好了,这才叫冲锋!” 披风在风中鼓胀如帆,朱高煦带着剩余的几百亲骑,竟逆着瓦剌涨潮般的骑兵再次冲锋,目标直指敌阵中央的狼头大旗。我望着他几乎疯狂的背影,突然听见身旁士兵惊呼:“将军,瓦剌后军有异动!” 转身望去,草原尽头的雪雾中,又一支约三千人的瓦剌骑兵正呈楔形阵压来,显然是后续的生力军。我握紧刀柄,喉咙发紧 —— 此时朱瞻基的轻骑部队刚还没稳住阵脚,朱高煦的骑兵已深入敌阵,而我手中仅剩不到五十骑。 战马喷着白沫撞进敌阵时,朱高煦的铁戟正劈开第四具瓦剌重甲。我挥刀替他挡下侧翼刺来的长矛,虎口震裂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淌。一里外,朱瞻基的龙旗被三队瓦剌骑兵缠住,镶金边的玄色大纛已经开始抖动不已。 “他妈的,在漠北的地盘上还这么能装,朱瞻基你他娘的真是个大傻*!”,我心中大骂,挥舞长刀的动作却未停止。 ";带人往左翼凿!";朱高煦反手捅穿偷袭的骑兵,抬脚将尸体踹下马背。他铁胄下的鬓角全是冰碴:";看见那个镶金狼头的没有?老子今天就要去拔了它!"; 我顺着戟尖望去,三百步外立着个戴金环耳坠的将领,正用弯刀指挥包抄。朱高煦突然扯过亲兵背着的五石强弓,三支透甲箭瞬间钉进那人的咽喉、心口与马腹。瓦剌军阵霎时大乱。 “不行!王爷,先后撤保护皇上!”我大吼,朱高煦点头:“依你一次!”,我扯下腰间铜号,吹出尖锐的五短音 —— 这是军中约定的撤退信号,正在厮杀的军士们随即且战且退,快速靠近朱瞻基的部队。 朱瞻基的金鳞明光铠撞进视线时,他佩剑正卡在某个瓦剌骑兵的肋骨里。我纵马冲开两个扑向他的敌兵,听见皇帝在喊:";汉王叔!冰窟区!"; 朱高煦劈开最后一个拦路骑兵,终于与朱瞻基会合。叔侄俩的马头几乎相撞,朱瞻基象征着皇帝的骚包斗篷少了半幅,金冠上还插着半截断箭。 ";你小子终于舍得挪窝了?";朱高煦的护颈甲裂开道口子,血顺着铁片往下滴。他猛地扯下朱瞻基冠上的断箭甩进雪地:";老子出征,你担心老子干个球!带个千儿八百的人马就敢纵马漠北?你脑子坏掉了?!带着你的人往开平撤,老子给你们断后!"; 朱瞻基先是疑惑的看向我,马上又反应过来应该是我没给朱高煦说实话,不过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瓦剌的牛角号突然变调。远处地平线上又涌出黑压压的生力军,朱瞻基攥紧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要走一起..."; ";放屁!";朱高煦一戟扫断刺来的长枪,染血的须发在风里炸开,";你当这是金陵城的蹴鞠场?";他突然探身揪住朱瞻基的领甲,两张相似的面孔几乎贴在一起:";听着,老子的命二十年前就该折在白沟河,至少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当不成皇帝也做不了叛逆,这些年文皇帝跟你爹多次予我宽恕。"; 鸣镝擦着我耳畔掠过,钉进某个亲兵的眼窝。朱高煦甩开皇帝,铁戟指向正在冲锋的瓦剌军:";今日我把这条命还给朱家!";他突然扯开护心镜,露出胸口狰狞的旧疤——那是靖难时替朱棣挡的箭伤。 “来人!带皇上往冰窟区撤!";朱高煦的吼声穿过喊杀声。“每百步有火药标记!”他刚挑落瓦剌副将,铁戟已断成半截。三支羽箭钉在他左肩,血顺着护心镜往下淌。 瓦剌生力军压上来的瞬间,朱高煦突然调转马头。他扯断箭杆,染血的手指着我:";你领五十骑护驾!";又朝朱瞻基方向啐了口血沫:";朱家儿郎可以死在龙椅上,不能死在草原狗手里!"; 雪粒子突然变得密集,冰窟区传来诡异的开裂声。朱瞻基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挥剑砍断缠在鞍上的套马索:";王叔保重。"; 怂样!";朱高煦啐出口血沫,转头对我吼道:";带他走冰窟东侧!每百步有火药标记!";说罢猛夹马腹,带着他最后的三百亲骑加上中军留下的五百骑撞向瓦剌大军。 我们沿着冰缝疾驰,身后不断炸开硫磺味的火光。朱瞻基突然勒马回望——朱高煦的战马已倒在血泊里,他正拄着断戟独战六个瓦剌兵。重锤砸碎肩甲时,这个五十岁的老将竟狂笑着拧断对手脖子。 ";皇上!";我挥刀劈开飞来的流矢,";不能停!"; 第二波爆炸掀飞了整片冰层。朱高煦的身影在气浪中晃了晃,突然夺过瓦剌战旗插进冰面。他撕开残破的明黄战袍,露出背后永乐年间的旧刺青——五爪蟠龙绕着一个";煦";字。 ";朱家儿郎——";他的吼声压过风声,";可杀不可辱!"; 最后的三支鸣镝升空时,我们刚冲过饮马坡,炸开了冰窟,敌人一时间难以过来,朱瞻基的金鳞铠溅满血污,玉带不知何时断成两截。他扶着箭垛的手在发抖,指缝里全是冰碴。 远处的的冰原上,瓦剌人正在分尸。我用着西洋人上供的单筒望远镜看到朱高煦的头盔被挑在枪尖,残破的蟠龙旗却仍插在最高处的尸堆上。 ";他最后说了什么?";朱瞻基突然问。 我摸着腰上暗格里的半枚虎符,想起冲锋前朱高煦往我鞍囊塞东西的触感。掏出来是个染血的油布包,里面裹着文皇帝赐的匕首,还有张皱巴巴的信笺: 【瞻基吾侄若见此信,说明老子终于能去见父皇了。当年老子年轻气盛,多次密谋,总是你爹护我,如今两清。那把匕首是削藩时皇父赐的,他说朱家男儿宁可刀口见血,不能窝里下毒。】 冰窟区传来最后的巨响,冲击波震塌了半里冰崖。朱瞻基突然夺过卫兵的三眼铳,对着夜空连放三响。硝烟散尽时,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像是";王叔";,又像是";父皇";。 朱高煦死了,但是还有残存的铁骑在拦截敌人,我们不能停止逃跑的脚步,瓦剌这次既然是有预谋的大军出击,那么我们回北征大营的路上一定也部署了埋伏部队,如今我们的唯一希望,就是赶到开平城。 战马吐白沫在冰原上狂奔,瓦剌人的狼牙箭追着我们的背影钉进冻土。朱瞻基的金鳞甲结满冰壳,每一次呼吸都扯出血腥味的白雾。身后最后十七骑亲兵不断坠马,开平城最后五里路是用尸体铺出来的——老卒张二把战马让给我时,胸膛已被三棱箭捅穿。 没过小腿的积雪让我们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无比,我挥刀砍断缠住朱瞻基马腿的套索,刀刃崩出缺口。瓦剌追兵的呼喝声近在咫尺,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三声火铳炸响,开平城墙的阴影里冲出三百重甲骑兵,马蹄铁在冰面凿出火星。 吊桥落下的瞬间,我的马匹前蹄踏空,朱瞻基反手拽住我的束甲带。织金龙纹袖口撕裂的声响中,我们滚进瓮城闸门,最后一支重箭";夺";地钉在铁木门框上,离皇帝咽喉仅三寸。 一切都结束 开平的守军此时也出击,我和朱瞻基终于是安全了,瘫倒在墙边,城外厮杀的声音不一会的功夫就消失了,这些瓦剌人也确实不要命,这追到最后的几百人真是咬着我们不放,就算到了开平城门外都想着杀掉我们。 “皇上,您没事吧?”,城内禁军抬着我们两个朝着朱瞻基的帅府跑去,这些人手脚没个轻重,我倒是还好,朱瞻基疼的是龇牙咧嘴,不过还是对我摆摆手:“朕且安稳着。” 进入帅府之后我们第一时间进行了仔细的包扎,同时各种吃食补品也都呈了上来,吃饱喝足之后好歹是恢复了一些力气,朱瞻基派人拿着军令去远在前线的北征大营,放弃对鞑靼的最终绞杀,同时将张辅放出。 一半部队回开平拱卫,另一半由张辅带领,向饮马坡方向急行军,如果饮马坡没有敌军,就继续深入瓦剌方向,必须把汉王尸首抢回来。 “皇上,为何放弃鞑靼?”,我忍不住发问。 “鞑靼早已名存实亡,剩下的残兵也没有多少粮草了,就让他们去跟瓦剌斗吧。”朱瞻基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他手伸入衣口,从里掏出朱棣赐给朱高煦的匕首。举到眼前不远处反复观察着,地上火盆爆裂的火星照亮眼底血丝:";你与汉王叔汇合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臣只说您担心汉王殿下行军误入饮马坡冰窟,所以情急之下带着小股部队进行拦截。” 朱瞻基眉毛一挑:“哦?这拙劣的胡话,汉王叔也信了?” “汉王殿下一向憨厚忠勇。”我垂头低声回答。 “那他可曾说什么?” ";汉王殿下说...说您蹴鞠踢得比先帝差远了。"; 朱瞻基的手指骤然攥紧匕首鞘,指节发白:";他倒是到死都要嘴硬。";忽又嗤笑出声,从怀中掏出半块烤得焦黑的胡饼——那是掩护撤退之时朱高煦扔给他的干粮,";二十多年前靖难之役,在北平城上他抢了朕的麦芽糖,赔给朕的却是沾着人血的炊饼。"; 我不知怎么接话,强撑着起身对着朱瞻基行礼之后便准备离开,朱宁静想必已经听到了我跟朱瞻基狼狈回城的消息,现在肯定很是担心朱高煦,可一想到我只能将她爹身死的消息带给她时,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安如,别怨恨朕,回去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要担心。”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朱瞻基的声音,我脚步一顿,并未回首:“臣自是不敢心存怨望的,也请皇上保重龙体。” 朱瞻基安排了一队人马送我到汉王将府,离得越近我越是胆怯,正想逃离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我掀开帘子,就看到朱宁静已经在路中间等着我了。 “安如,你怎么样,怎么身上全是缠布,到底是怎么了!”看着我这副模样,她焦急地开口,随后快步上前将我搀扶下车,我一时哽住,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宁静姐,咱们回家说,回家说。” 回到汉王将府,朱宁静和几个侍女将我扶进朱高煦的书房,屋内的烛火摇曳,映照着朱宁静满是担忧的脸庞。我坐在榻上,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朱宁静坐在我对面,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我。 “安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大军打了败仗?连皇帝都如此狼狈,你快告诉我,父王他怎么样了?” 朱宁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许久,我才艰难地开口:“宁静姐,汉王殿下…… 他在饮马坡与瓦剌大军遭遇,而当时皇帝也领着小股部队在饮马坡,殿下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他…… 他率领亲卫冲入敌阵,与敌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朱宁静的身子猛地一震,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陷入我的肉里:“你说什么?父王他…… 他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我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汉王殿下英勇无比,在战场上杀了许多瓦剌人,将敌军死死缠住,但敌军人数众多,他…… 他最终…… 没能突围出来。” “不!不可能!父王他那么厉害,怎么会……” 朱宁静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神瞬间空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片刻后,她猛地站起身来,冲向门口:“我要去找父王,我不相信他死了,他一定还活着!” 我连忙起身,一把拉住她:“宁静姐,冷静点!汉王殿下已经…… 皇上已经派张辅将军率领大军前往饮马坡,去寻找汉王殿下的尸首了。” “你说的你能保护我爹的!你说的我爹可以活着的!你这个骗子,骗子!”朱宁静朝我怒吼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双拳无力的打在我身上,我正想安慰,却见她突然捂着肚子,随后痛苦的蹲下,裙边也出现一抹红色。 “宁静姐你怎么了!这怎么回事!”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两个侍女已大急:“来人啊!来人啊!”,朱宁静也在此时彻底的晕倒过去。 “还在喊什么!府内大夫在哪!”我抱起朱宁静,在侍女的带领下飞快的跑到内府郎中的地方,也幸好朱高煦有个习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几个大夫。 郎中一看,大惊失色,命令我将朱宁静放置在榻上,熟练的拿起银针开始治疗:“你们几个都出去,留一个女子给我打下手即可。” 出去之后一个侍女直接痛哭出声,吵得我焦躁不已:“你哭什么,宁静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将军,小姐她来到开平之前就已有喜了,却一直瞒着,就怕于大人知此消息不准她来开平,也怕您跟王爷将她遣送回京...现在小姐得知王爷身死的消息,一时难自抑,怕是...” 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满心的懊悔如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我没有保护好朱高煦,又害死了朱宁静与于谦的孩子?! 府内一片慌乱,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可我却仿若置身事外,心中只剩对朱宁静和那尚未出世孩子的愧疚。许久,郎中从屋内走了出来,神色凝重。我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问道:“大夫,宁静姐她怎么样了?孩子…… 孩子还在吗?” “小姐倒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不过...在下尽力了。” 郎中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头,让我瞬间如坠冰窖。“孩子没了……” 我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与自责。 我脚步虚浮地走进屋内,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朱宁静,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眉头紧锁,即便在昏迷中,似乎也仍沉浸在巨大的痛苦里。我缓缓走到榻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仿佛已失去了所有温度。 “宁静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我哽咽着,满心的悔恨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如果我能再强大一些,如果我能在战场上多保护朱高煦一分,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我强撑着安排好汉王府内的人,悉心照料朱宁静。看着她逐渐恢复一些气色,却依旧整日以泪洗面,我心中的愧疚愈发沉重。每一次与她对视,我都仿佛能看到她眼中的绝望与痛苦,那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割得我遍体鳞伤。 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我实在无法再面对这一切。趁着夜色,我悄然离开汉王将府,如同一个逃兵,躲回了军营。军营里依旧是一片忙碌与喧嚣,士兵们在为后续班师回京做着准备,可我的心却如死寂一般。我将自己关在营帐内,每日除了必要的军务,便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与痛苦之中。 几天之后,开平城外战鼓号角突然响起,我掀开自己营帐的帘子朝着城门望去,这时一个传令兵出现在我面前:“李将军,大帅命你即刻前往城门迎接大军。” 张辅回来了?我来不及细想,策马赶往城门,由于路上到处是人,我第一次如此蛮横,见着挡路的就扬起马鞭抽他们,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城门口。朱瞻基早已率领着众人在此等候。 “皇上,张辅大军回来了?”,我急切的开口。 “回来了,汉王叔...也带回来了。” 开平城头的冰棱被马蹄声震得簌簌坠落,张辅的先锋骑兵从雪雾里钻出来时,马背上都裹着厚厚的冰壳。三百轻骑举着浸油火把列成长龙。张辅的近卫正用铁链拖拽着冰橇,上面覆着半幅残破的蟠龙旗。朱瞻基的马鞭在空中炸出脆响,惊得拖冰橇的战马人立而起。 ";轻些!";皇帝厉喝时,我注意到他握缰的手在抖。 等张辅到我们面前时,我早已红了眼眶。 ";就这些?";朱瞻基攥着马鞭的手背暴起青筋,冻裂的虎口渗出血珠。 冰橇上堆着七零八落的金甲残片,最上面是半截断裂的方天画戟。张辅跪地捧起个黑漆木匣,匣盖缝隙里漏出几缕花白须发:";臣等找到时,瓦剌人正要用殿下首级祭旗..."; 朱瞻基突然扬鞭抽飞木匣,镶金边的匣子撞在冰橇上裂成两半。一颗须发戟张的头颅滚落雪地。 ";混账!";皇帝翻身下马时险些摔倒,貂裘扫过雪地扑到冰橇前。他徒手扒开冻在一起的金甲碎片,指甲掀翻了也浑然不觉:";抬棺来!用朕的龙辇改!"; 张辅跪倒在地:";臣带两万重兵,三千轻骑深入八百里,冻死两千四百二十七人。";他掀开麻布的手在抖,冰碴扑簌簌落下来,";瓦剌人把殿下挂在旗杆上诱敌,弟兄们折了六拨死士才抢回来。"; 汉王的遗体像块冻硬的腊肉,左臂齐肩而断,右腿自膝盖以下只剩白骨。青铜兽面甲碎成三片嵌在胸口,箭伤处凝着黑红的冰柱。最刺目的是那张脸——右眼成了血窟窿,左颊还留着瓦剌人的靴印,花白胡须和碎肉冻在一起。 朱瞻基突然解下大氅盖上去,貂毛瞬间染成暗红。他弯腰抠遗体手指上冻住的扳指,指甲掀翻了也没抠动:";王叔的镶龙剑呢?"; ";让瓦剌人拿走了。";张辅从亲兵手里接过个布包,";只抢回这个。";抖开是半截剑鞘,上面还挂着片带毛的头皮。 当八名禁军抬着临时改制的檀木棺出现时,朱瞻基正用貂裘擦拭那颗头颅的面颊。我看到他掰开朱高煦紧咬的牙关,从自己腕上褪下一颗佛珠塞进去——这是去年张太后生辰赐的宝物。 ";汉王殿下最厌佛事。";我忍不住提醒。 ";所以他才会含着。";朱瞻基将头颅端正放在棺内锦垫上,又亲手把残破的蟠龙旗盖在空荡的躯干位置,";找最好的缝尸匠,用金线把王叔的铠甲穿好,再缝在皮肉上。"; 皇帝把剑鞘按在遗体心口,转身时龙纹靴在冰面打滑:";传令,后日班师。"; ";皇上!";几个将领跪地急呼,";瓦剌王庭就在几百里外..."; 朱瞻基踹翻祭祀的火盆,烧红的炭块滚到遗体旁滋滋作响:";看看你们的马!";他扯过最近的战马掀开马唇——牙龈全是紫黑色,";再往北走,送葬的该是朕了!"; 是夜,帅府正厅改成灵堂。汉王遗体横在草料堆上,八个火盆烤得冻肉化出血水。一些内侍正将盔甲缝到朱高煦身体上,朱瞻基蹲着给残肢涂香膏,突然发现右手指骨怪异弯曲——朱高煦给我吹嘘过,他们入主南京城时,城内负隅顽抗的建文旧臣射箭偷袭走在前面的朱高炽,朱高煦拦截时受的伤。 ";王叔说过要马踏狼居胥山。";他用纱布缠好断腿,冰渣混着血水往下滴,";记不清是皇爷爷北征了,当时朕偷他的军报,被他倒吊在演武场..."; 寒风撞开破窗,吹灭了两盏油灯。我举着火折子凑近,看见皇帝正把半块硬饼塞进遗体左手的空甲:";皇爷爷第一次带着朕出去打仗,朕性子跳脱,导致汉王叔被我连累,我们几十个人被上百人围困,弹尽粮绝,王叔饿着肚子省给朕的麦饼,比这还糙,朕咽都咽不下。 还是别人实在看不过去,把自己水带最后的水都给了朕,是谁来着...朕想起来了,是赵王叔。哈哈,我们被皇爷爷派兵救出之后,朕没受一点惩罚,反倒是两位叔叔被皇爷爷打的皮开肉绽......"; 我不知道朱瞻基现在是什么心情,我也不想了解,将油灯点燃之后隐入黑暗中。 五更天时,瓦剌人吹起挑衅的牛角号。朱瞻基站在城头看敌骑掠阵,突然抢过三眼铳对着夜空放了一枪。铅弹打穿狼头大纛时,他摸了摸怀里带血的扳指:";传旨,令张辅集五千重骑,两千轻骑,三大营酌情抽调,随朕前往饮马坡祭汉王。"; 大雪掩埋了血迹的那天,我们护送灵柩。朱瞻基的龙辇让出来载棺椁,自己骑着匹秃毛老马。到达饮马坡时,他突然纵马冲上冰丘,将汉王的断戟插进冻土。 ";王叔你看,";皇帝对着北风喊,";这戟尖指的方向,来年草长时..."; 话被狂风卷碎在冰原里。断戟上挂着的头皮随风飘荡,像面残破的旗。 回京,死亡,退路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或者是我不愿意去回忆,反正在祭典过后第二天,大军陆陆续续启程,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我混在队伍中浑浑噩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死去的朱高煦,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在朱高煦死后似乎真情流露的朱瞻基。 朱宁静因经历流产之痛,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又在见到朱高煦那残缺不全的尸首后,遭受巨大刺激,二次气血攻心,整个人几近崩溃。 无奈之下,只能留在开平调养身体。我满心担忧,本打算留下悉心照料,可朱宁静态度坚决,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还言辞恳切地告诫我,国事为重,切不可因私废公。 与此同时,朱瞻基也特意叮嘱我,务必跟随大军一同回朝。 此次北征,军事行动上不能算大获全胜,却也是达到了大部分的战略目的,毕竟鞑靼几乎名存实亡,剩下的残兵想度过寒冬就只要找瓦剌人拼命,而瓦剌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跟鞑靼大战几许,也算是实力被消耗了很多,如此算来,至少几年之内,大明北境无忧了。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饮马坡这个局,可以肯定的是绝无人泄密,就算得知此消息,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通知到瓦剌大营,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脱欢猜到了朱瞻基的一切想法跟行动,用大营为诱饵,再以万余铁骑企图擒龙,若不是朱高煦勇猛的话,朱瞻基危矣。 脱欢此人心思甚深,瓦剌今后必成大患,不过我现在没心情关心这些了。 北征来时的路在暴雪中模糊成苍白的带子,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像是碾碎满地骨殖。 我得朱瞻基关照,不用披甲骑马,所以蜷在漏风的马车里,看前头龙辇顶上的断戟在北风中摇晃——那是用八条铁链拴着的汉王遗物,每根链子都缠着褪色的招魂幡。朱瞻基命人在戟尖挂了串铜铃,说是要让朱高煦听听京城的晨钟暮鼓,倒是思之发笑:死了的王叔才是好王叔啊。 第七日宿营时,我在河滩撞见张辅给战马喂黑豆。这老家伙的护颈结了层冰壳,正用断刀削木牌:\"两千四百二十七块,都是抢汉王遗体折的儿郎。\"他脚边堆着的木牌浸透了血,每块都用箭簇刻着\"忠烈\"二字。 子夜被狼嚎惊醒时,龙辇方向传来物件碎裂声。我提着气死风灯摸过去,见朱瞻基倚坐在帅帐外,脚边滚着空酒坛。玄色常服前襟沾满酒渍,而他的手里,死死攥着一块虎符,在黯淡的光线下,虎嘴上那一抹诡异的血色,格外刺目。 \"皇上...\" 朱瞻基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像个街头醉酒的泼皮般看向我,开口问道:“安如,朕的两位叔叔皆已为国捐躯。这几日,诸位将领纷纷向朕上书建言,你且猜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话未说完,他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中,不待我回答,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心里明白,他们大多与王叔有着旧情。可是…… 哼,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要多多学习,朕日后治理朝堂,正需要你这样的得力肱股之臣。” “这...” 话被疾驰的马蹄声打断。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栽在帅帐前,我从雪堆里扒出塘报,火漆印上是开平卫的狼烟标记——朱宁静昨夜悬梁了。 朱瞻基捏碎酒坛时,瓷片扎进掌心浑然不觉。他盯着\"气血两亏,药石罔效\"八个字看了半柱香,突然放声大笑,震得辕马惊恐嘶鸣。 \"好个忠烈满门!\"皇帝踉跄着扑向挂断戟的龙辇,璎珞在风中乱舞,\"王叔,朕真是怕了您了!传旨,给汉王女朱宁静加衔,谥贞烈郡主,把...\"他猛地扯断帘幔金穗,\"把这玩意儿熔了,给她打对衔珠凤钗。\" “皇上!臣请回开平!”,我跪下哀求,但是换来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不可。 “皇上,宁静她……” 我还欲再求,朱瞻基却不耐烦地打断我:“朕已下旨厚葬,你此时回去,成何体统?况且大军行进途中,诸多事务还需你操持。” 接下来的日子,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处理着军中事务。大军继续朝着京城前行,每走一步,我离朱宁静似乎就远了一分,心中的悔恨与痛苦愈发浓烈。 回京那日恰逢年关,太庙前的铜戟果然绽出红梅——是漆匠用朱砂混着鸡血点的。朱瞻基率百官祭拜时,我盯着戟身上新刻的铭文出神,\"忠烈千秋\"四个鎏金字下,隐约可见\"逆\"字的残痕。 大军皆已安定,所行将领们先行回家沐浴休息,等待第二天的大朝会,我终于回到了许久不见的府中,张辅的话回荡在我耳中,府门什么都没有,开平伯府,哈哈,真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到底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 推开府门的瞬间,积雪从\"伯府\"匾额砸落,碎冰碴钻进脖颈的凉意,让我想起朱宁静最后攥着我衣袖的指尖。 于谦从西厢房冲出时,丧服上还沾着药渍。我尚未开口,他当胸一拳已将我砸在影壁上。后脑磕碎冰棱的脆响里,血腥味在喉间翻涌。 \"这一拳替宁静打你薄情寡义!\"他揪着我撞向廊柱,供桌上的白烛被气浪掀翻,\"她临行前还替你缝护膝!\"第二拳擦着耳畔砸进砖墙,指节瞬间见血,\"那夜她攥着你送的平安符咽的气!\" 我瘫坐在灵幡堆里,看着烛泪在地砖上凝成朱宁静最爱的梅花纹。于谦突然撕开孝服,露出心口包扎的渗血绷带:\"你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他抓起案头药碗砸碎在门槛,声音却低了下来,从牙缝中蹦出:\"开平汉王将府的人遣绝密信告知我,宁静上吊所踩胡凳根本不够高度!\" 我首先一惊,随后又看向他的伤口:“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此次班师竟然长达月余,我得宁静之死及疑点之后马上就想赶往开平,但我家四周逐渐多起了锦衣卫番子,后续几次想潜行均未成功,后强闯,落得如今下场。” 我心中开始不安,朱宁静如果是被谋杀,那么凶手只有一个人:朱瞻基。 想到如此我不禁气血上涌,竟一口吐了出来:“狼心狗肺...” “李安如,吾妻之死,你难逃干系,但强如汉王也终究身陨,我亦知你所难处,我不杀你,自此割袍断义。” 于谦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寒光闪过处,半幅孝衣飘落在地。裂帛声惊起檐下寒鸦,纷纷扬扬的纸钱雪片般落在我们之间。 \"出征前,宁静在佛堂跪了三日夜。不停地念叨着求神佛保佑汉王与你。\"他剑尖挑着残破的衣襟,眼眶近乎迸裂。 府外忽起靴声橐橐,十二盏宫灯刺破夜幕。朱瞻基的嗓音裹着风雪飘进来:\"好个情深似海\"。玄色大氅扫过门槛,不知何时,朱瞻基手中永远有一块小玩意,不停地盘着,或许是为了让自己静心吧。 \"于侍郎既这般思念朕那堂亲...\"皇帝将一只香点燃插进供炉,\"朕便准你去守嘉峪关。\"炉灰簌簌落在\"贞烈郡主\"的牌位上,\"听说那里的胡杨,最宜做成棺木。\" 于谦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灵幡乱舞。他反手割断自己一缕头发扔进火盆:\"臣请带宁静灵柩同行。\"青丝遇火腾起幽蓝焰光,映得朱瞻基眼角抽搐:\"准。\" 三更时分,我追出城门。于谦的单骑拖着棺椁消失在风雪中,官道上蜿蜒的血迹很快被新雪覆盖。掌心突然刺痛,原是那枚给朱宁静打的凤钗珠子,不知何时被朱瞻基按进我血肉之中。 第二天清早,大朝会上满朝文武都对北征大肆赞扬,拍着朱瞻基的马屁,有功之人也大都得了封赏,尤其是勋贵一派,文官们要想过的舒服,那就得加力的舔皇帝才行,现在,朱瞻基算是彻底的掌控整个朝堂了。 我得到的赏赐不少,不过我并未在意,我在北征中损失了几十名亲兵,这些钱我已经决定分与他们的家眷,再接下来我还得找时间去朱高燧的封地,看看赵王府我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了新年,不过并没人给我拜年,因为前几天很多的武勋被锦衣卫逮进了诏狱,而文官也有一大批被弹劾,轻则贬官,重则入狱,一时间人人自危,就连过年都不敢出门。 我披着袍子在府中升起一团篝火,抛进火中的纸钱瞬间变成纸屑,被风卷到空中,与漫天的大雪融合到一起,倒是跟孤单的人影相得益彰。 朱瞻基这人,身上慢慢的显示出朱元璋跟朱棣的影子,心思越发的深了,我不知他有多了解我,或是了解朱高煦,但是他手下的鹰犬绝不是等闲之辈。 朱高煦在临行之前给了我一个锦囊,预防的就是死后朱瞻基对汉王府不利的反击,我早在于谦讲了朱宁静异常死亡之后就将其打开。 没错,最近皇帝所抓之人皆是锦囊中朱高煦所安排的人员们。 篝火突然爆出几颗火星,将手中的名单映照得忽明忽暗。我盯着锦囊中朱高煦亲笔所书的名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这一个月来被下狱的七十八名文武官员,竟与名单上的名字分毫不差。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不过皇帝...\"我苦笑着将名单投入火中,看着墨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纸灰被寒风吹散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啼叫——这是汉王府旧部约定的暗号。 我匆匆快步来到偏院角门,此时,外面风雪正紧,一个浑身落满雪的身影,脚步踉跄着跌了进来。这人抬手迅速扯下蒙面黑巾,露出赵王府长史那憔悴不堪的面容,他气喘吁吁,声音带着无尽疲惫与惊恐:“李大人,赵王世子…… 昨夜突然暴毙了。” “什么?!” 我闻言,猛地站起身,脑袋 “嗡” 的一声,一阵强烈眩晕袭来。还没等我缓过神,长史还欲再开口,身子却像被抽去了筋骨,软塌塌地朝着地面栽倒。 我急忙上前查看,只见他身上布满伤痕,新旧交错,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是一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赶来报信。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心情。随后,我将长史的遗体投入后院枯井,又仔细打扫干净现场,确保没留下丝毫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回到房内,心中满是忧虑。朱高煦生前留给我的那些后手,已被朱瞻基摧毁得干干净净,如今赵王世子又突然暴毙,时间如此蹊跷,不用多想,定是朱瞻基在背后操控,他这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 当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想法子保住汉赵二王的血脉。可我如今势单力薄,不过是个没多少实权的光杆司令。思来想去,一时实在没更好的办法,或许,暂且低头示弱,才是当下最现实、最无奈的选择 。 第二天清晨,我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从后院的偏门悄悄溜出府邸。积雪未消的街道上,我刻意避开巡逻的锦衣卫,绕了好几个巷子才来到杨荣的府邸。 杨荣见到我这身打扮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从容淡定的神情。\"李大人今日怎么这般打扮?\"他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示意下人奉茶,\"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却被滚烫的茶水烫得直吐舌头。杨荣见状,轻轻摇头道:\"李大人莫要着急,万事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坏事。\" \"杨大人,我今日来是想......\" 杨荣抬手打断我的话,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不瞒李大人,我与士奇也是北征归来后才恍然大悟。如今天子虽然年轻,帝王心术却已臻至境。\"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我们原以为赵王之事是自己的谋划,能让陛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坐收渔利。却不曾想......\" \"您的意思是?\" \"陛下早已看透我们的心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杨荣苦笑着摇头,\"好手段啊。只是既然陛下早已知晓这一切,甚至亲自操刀,那么当年在文皇帝面前立下的''同室操戈不得好死''的誓言,恐怕......\" 话到此处,杨荣突然噤声,目光转向窗外。 生存还是灭亡 幸好,外面只是几只鸟雀叽叽喳喳。 杨荣的茶室飘着茶香,他摩挲着官窑茶盏叹息:\"陛下前几日便下旨,北征时护你的那几十名亲兵家眷,男的全部迁徙至北境军屯,女的全部入工籍。\"窗纸透进的晨光照着他眉间沟壑,\"给的理由是亲兵未全心护主,导致你和赵王被瓦剌虏去,造成赵王身死。\" 我手中茶盏\"当啷\"落地,碎瓷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杨荣俯身拾起残片:\"三日前家眷启程时,好几十个男丁都戴了铁叶枷——那枷锁里层嵌着倒刺。\"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难道就...\" \"老夫前夜求见陛下,连宫门都没进去。\"他忽然扯开锦袍领口,锁骨处赫然有道紫红淤痕,\"赛哈智那鹰犬骰子说陛下赐的玉带,要臣时刻紧着些,罢了罢了,你自去吧,老夫帮不了你。\" 乾清宫的铜兽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朱瞻基正在批阅刑部奏折。我跪在御案前三丈处,看见他朱笔在\"流徙建州\"的名单上勾画。 \"臣错了。\"我额头抵着金砖,\"只求陛下开恩,给那些老弱妇孺换副软枷。\" \"妇人之仁。\"朱笔重重圈了个\"准\"字,皇帝的声音裹着香雾飘来,\"你当那些妇孺为何能活到现在?\"他忽然掷来本奏折,纸页哗啦展开在眼前。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泛黄的纸面上详细记载着每个亲兵家眷的动向:王铁头的老母在通州贩枣,张二狗的妻子改嫁了驿丞...甚至精确到小妹安蓉每月初七去大报国寺上香。 \"精兵护主不力,其罪当诛九族。\"朱瞻基的皂靴踏过满地罪证,\"朕将人迁往建州,已是念着你的体面。\" 朱瞻基停在眼前三步处,金线刺绣的龙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他忽然俯身,带着龙涎香的气息迫近:\"此次北征,你立下大功。只是...\"指尖轻叩我肩头,\"年纪尚轻,骤升高位恐惹非议。\" 我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臣本粗人,能为陛下效死已是福分。\" \"糊涂!\"朱笔突然挑起我的下巴,朱砂沾在喉结处如一点血珠,\"开平伯之事是朕考虑不周。\"他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头,掀翻的茶盏在奏折上洇开一片褐痕,\"前几日你进宫,祁镇那孩子抓着你的腰牌不放,倒是缘分。\" 殿外传来孩童咿呀学语声,两岁的朱祁镇正蹒跚着追一只飞虫。朱瞻基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这孩子开口第一个字竟是''安''。\"他拾起皇子掉落的虎头鞋,指尖摩挲过鞋底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斜,正是朱宁静的手艺。 \"每日辰时入宫,教他认《千字文》罢。\"朱瞻基将虎头鞋按在我掌心,鞋里藏着的金锁片硌得生疼,\"记住,是教他''忠孝仁义''四字,不是教他耍枪弄棒。\" 宫灯照着雕花窗棂,在御案投下斑驳光影。我瞥见奏折堆里露出的半页名单,汉王府女眷的名字都被朱笔圈起,批注\"配给功臣为奴\"的字迹墨迹未干。朱瞻基顺着我的视线轻笑出声,随手将名单扔进炭盆,火光照亮他眼底的深意:\"安如,你可要替朕...好好教导祁镇。” 我攥着皇子教习的牙牌退出殿门时,鎏金牌面\"祁镇\"二字在掌心烙下灼痕。朱瞻基最后那句\"朕虽天子,也有人心\"犹在耳畔,伴着伽楠香的气息,像条吐信的毒蛇盘踞在心头。 穿过夹道时,十六抬鸾驾的鲛绡纱帐被秋风掀起。孙贵妃怀中婴孩的虎头帽缀着颗东珠,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幽蓝——好像汉王金冠上的贡品。那孩子突然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新长的乳牙,与朱高煦啃羊腿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李大人留步。\"司礼监掌印追上来,捧着的锦盒里躺着块带血的玉佩,\"皇上说...这是贞烈郡主的旧物。\"我接过时,发现璎珞间参差不齐,已是被摩擦多次的痕迹。 一路被锦衣卫护送至自家门口,府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我贴着朱漆门板缓缓滑坐。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在背,冰得人发颤。更漏声里,忽想起那日饮马坡上,朱高煦撞向瓦剌大纛前最后的眼神——三分讥讽,七分了然,仿佛早看透今日结局。 烛台爆出灯花,照亮案头摊开的《宣德北征录》。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出张婚书及画片,永乐二十年的墨迹已晕染开来。那日孙氏女扮男装闯入军营,箭袖上的缠枝莲纹与今日步辇的幔帐一模一样。我能想象到,朱瞻基当时执笔的手悬在婚书上方,恰如现在悬在胡皇后一族命运上的朱笔。 \"好一招连环局。\"我盯着案头将熄的烛火喃喃自语,火苗跃动间,仿佛看见朱瞻基执棋的手悬在江山社稷图上。 先是朱宁静含冤而死,这一变故令本就性情刚直轴拧的于谦心灰意冷,主动自请外放。此事也如当头棒喝,让我瞬间警觉,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紧接着,朱瞻基凭借事先周密打探,将朱高煦暗中隐藏的反抗势力一举剿灭,致使我手中再无可用之牌,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随后,赵王世子又突然暴毙,这无疑是朱瞻基在向我示威,他已高高举起屠刀,用这残酷的事实警告我:若再不乖乖服软,汉赵二王的其他血脉,都将面临莫名暴毙的厄运。 在走投无路之下,我最终只能去找朱瞻基低头服软。直到这时,他的真正目的才彻底暴露 —— 竟是要废后另立! 当今胡皇后为人温婉贤良,可不知为何,始终不得朱瞻基宠爱。朱祁钰虽是嫡子,却因坊间一直流传他是抱养的闲话,地位颇为尴尬。 而孙妃,自幼便与朱瞻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不是当初朱棣指婚,孙妃恐怕早就荣登皇后之位了。 朱祁镇是孙妃的亲生儿子,朱瞻基对他向来格外亲近。朱瞻基本就对胡皇后不满,只是刚登基时,朝堂局势未稳,他尚未完全掌控大权,不敢贸然行事。如今北征得胜归来,权势滔天,他换后的心思愈发急切,几乎到了藏都藏不住的地步。 但换后一事,必然会在朝堂上引发激烈争执。像于谦那般执拗的大臣,定会坚决反对。所以,朱瞻基才借朱宁静的死,将于谦调离朝堂。可怜朱宁静,何其无辜,竟成了这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朱瞻基此前在朝堂上见识过我胡搅蛮缠的模样。所以,他依旧妄图如北征时那样,将我当作手中利刃,利用我为他扫除朝堂上反对换后的障碍。他心里清楚,倘若我不答应,那份刚刚被他烧掉的 “黑名单”,马上就会重新 “复活”,汉赵二王仅存的血脉将再遭屠戮。 窗外飘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三长两短,像极了北征时瓦剌的催命号角。我展开被冷汗浸透的密报,胡皇后族叔的罪状罗列了整整十二卷,字迹却是杨荣最擅长的台阁体。最末页夹着片枯荷,正是孙贵妃最爱的西苑秋色。 晨光刺破窗纸时,我盯着满地狼藉的舆图突然发笑。朱祁镇周岁宴的请柬上,工笔画着的不是抓周物件,而是缩小版的金銮殿格局。西北角特意空出的位置,恰是胡皇后父兄的座次。 \"李大人,该入宫授课了。\"东厂番子在门外尖声催促。 文华殿的晨课刚开始,朱祁镇就抓着我的玉佩不放。两岁的孩童咿呀念着\"安\"字,口水沾湿了玉佩上的云雁纹。朱瞻基负手立在殿外,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胡皇后居住的坤宁宫方向。 \"昨日祁镇背了《孝经》。\"皇帝突然开口,指尖抚过殿柱上汉王留下的刀痕,\"可惜把''资于事父以事母''背成了''事孙娘娘''。\"他转身时,腰间新佩的玉珏闪过血丝——那是用朱高煦的断戟熔铸的。 下朝时经过刑部,恰逢胡皇后胞弟被押入诏狱。囚车经过处,掉落一册《女则》,书页间夹着的和离书上,朱瞻基的玺印赫然盖在三年前的日期上。杨士奇站在阴影里摇头叹息,官袍下露出半截绷带——与杨荣锁骨处的淤伤如出一辙。 夜雨敲窗时,我对着铜镜系上锦衣卫的鸾带。镜中忽然映出小朱宁静的身影,她正在绣的观音像上,莲台纹样与孙贵妃今日裙裾的暗纹分毫不差。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书房悬挂的《北疆风雪图》——画角题着朱高煦的绝笔:\"愿吾侄得尝所愿\"。转头又看见朱高燧,问我多久才去他的封地找他喝酒。 我大抵是疯了,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 三更鼓响,我摸出枕下的青铜鱼符。这是朱高煦原来送给我一个小玩意儿,符身\"削藩无错\"四字已被摩挲得模糊,背面新沾的胭脂却鲜艳如血。这是今早朱祁镇玩耍时,从孙贵妃妆奁里抓来的口脂。孩童纯真的笑脸下,一场改天换日的棋局早已落子无悔。 雨幕中,皇城轮廓如蛰伏的巨兽。我望着乾清宫彻夜不熄的灯火,忽然读懂朱瞻基所有的布局:从北征前的指婚试探,到冰原上的见死不救;从朱宁静的莫名暴毙,到今日的废后暗示。每一步都在逼我作出选择——是当刽子手的刀,还是成为案板上的肉。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太和殿的琉璃瓦时,我整了整官服。袖中那封弹劾胡氏的奏折重若千钧,而汉赵二王的家眷,也正等着今日的赦免诏书。宫门缓缓开启的声响里,仿佛听见朱高煦在漠北风雪中的最后嘶吼:\"朱家的狼崽子——\" 行至文华殿,朱祁镇依旧在咿呀学语,见我进来,便欢快地扑了过来,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模样,我心中五味杂陈,这无辜的孩子,又将被卷入怎样的权力漩涡之中。 “李师傅,今日教我什么呀?” 朱祁镇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一句完整的话总是说不清楚。我强挤出一丝笑容,“今日教殿下新的篇章,望殿下用心学。” 朱瞻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授课,神色莫测。 授课结束,我依照朱瞻基的示意,随着他来到御书房。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压抑,朱瞻基坐在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好似催命的鼓点。 “安如,那奏折,你可准备好了?” 朱瞻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从袖中缓缓取出那封弹劾胡氏的奏折,递上前去,手微微颤抖。朱瞻基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明日早朝,便由你呈奏。” 他将奏折放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我,“此事若成,汉赵二王那些尚存的家眷,朕自会宽待。” 我心中一紧,深知这是一场交易,用我的 “顺从” 换取那些无辜之人的平安。 回到府中,我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朱高煦留下的物件发呆。那柄旧刀,曾在战场上随他奋勇杀敌,如今却只能静静躺在那里,见证着这世事的无常。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朱高煦那豪爽的笑容,听到了他在战场上的怒吼。 “我这般做,是对是错?” 我喃喃自语,却无人能给我答案。深夜,窗外的雨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朱宁静的死、于谦的悲愤、朱瞻基的权谋,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交替闪现。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身,穿戴整齐,怀着复杂的心情前往朝堂。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已整齐排列,交头接耳,气氛略显紧张。我站在队列之中,手心满是汗水。 朱瞻基高坐龙椅,扫视一圈朝堂,清了清嗓子,“今日早朝,众卿有何事要奏?” 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双手捧着奏折,高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时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只觉心跳如雷,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皇权的利刃 龙椅上的朱瞻基似笑非笑:“李卿,何事?” 大殿里静得可怕。我站在文官队列中,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中的笏板已经被汗水浸湿,滑腻得几乎要握不住。 \"臣有本奏。\"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朱瞻基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明黄色的常服,而不是正式的龙袍,看起来随意又从容。 \"讲。\"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如今我大明国泰民安,四方来朝,实乃盛世气象。只是...\"我的目光扫过站在武官最前面的张辅,他低着头,肩膀绷得紧紧的。 \"只是什么?\"朱瞻基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只是中宫之位,恐怕需要重新考量。\"我一口气说完,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胡皇后入主中宫多年,至今未有子嗣。而孙贵妃为陛下诞下皇子,贤良淑德...\" \"放肆!\"都察院的顾佐突然出列,他的脸涨得通红,\"李安如,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颤抖的手指着我,\"胡皇后明明育有嫡长子朱祁钰,你竟敢当众污蔑中宫无子,这是欺君之罪!\" 礼部侍郎杨溥也站了出来:\"陛下,臣可以作证。去年冬至祭典,臣亲眼见过嫡皇子随皇后娘娘出席。李安如此言,实乃大逆不道!\" 我握紧笏板,感觉指甲都要嵌进掌心:\"顾大人、杨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宫中谁人不知,嫡皇子实为...\" \"李安如!\"张辅突然厉声打断我,他的脸色铁青,\"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大殿里顿时乱作一团。文官们议论纷纷,有几个老臣已经气得直跺脚。我瞥见杨士奇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晴不定。 朱瞻基突然轻咳一声,大殿立刻安静下来。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李爱卿,你继续说。\" 我感觉喉咙发干:\"臣有确凿证据,嫡皇子实为抱养。胡皇后为保后位,暗中...\" \"够了!\"顾佐突然跪倒在地,\"陛下,李安如污蔑中宫,离间天家,其罪当诛九族啊!\" 朱瞻基的目光在我和顾佐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我身上:\"李安如,你可知污蔑皇后是何等大罪?\" 我跪下行礼:\"臣愿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若陛下允许,臣可当庭呈上证物。\" 大殿里再次骚动起来。我看见张辅的手紧紧攥着玉带,指节都泛白了。杨溥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朱瞻基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一声:\"今日就议到这里,明日再说,李爱卿留下,其他人退朝吧。\" 待众人退去后,朱瞻基从龙椅上走下来,亲手扶起我:\"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不寒而栗,\"明日早朝,朕要看到更多''证据''。\" 走出大殿时,我看见大太监王瑾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将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送往坤宁宫方向。那诏书上鲜红的玉玺印,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发疼。 宫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声响,像一记闷锤砸在我心上。我沿着宫墙阴影疾走,直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一间废弃茶肆。 \"你疯了吗?\"张辅将我按在积满灰尘的茶桌上,他眼中布满血丝,\"在朝堂上公然污蔑皇后,你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袖口沾着墨渍,显然刚从值房匆匆赶来。 我挣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拍在桌上:\"国公爷不妨先看看这个。\" 昏暗的光线下,张辅展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那是锦衣卫番子在北征时记录他私自调亲兵给我的密令,上面朱瞻基\"斩\"的朱批刺目如血。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我压低声音,\"我现在理解您之前的煎熬了。要想保住自己的手足亲朋,那只有把自己变成一把皇权的刀,杀掉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如果我不去做,那汉赵二王的家眷怎么办,北征之时您被皇帝关押在大营,皇帝在饮马坡逼迫我,在您和汉王之间二选一的时候,可知我多绝望?您一直说我不够狠,现在我会改变,您觉得呢?\" 张辅的脸瞬间惨白:\"我...我是为了...\" \"为了报汉王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无奈的笑,\"现在轮到您来救他的家眷了。汉王的幼女才八岁,赵王的小子才六岁。您想看她们死在流放路上吗?\" 巷外传来行街叫卖的号子声,惊起几只乌鸦。张辅颓然跌坐在条凳上,官帽歪斜都浑然不觉:\"可污蔑皇后...这是要遗臭万年的...\" \"你以为我在乎身后名?\"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口,\"战场上汉王为我挡的这一箭,现在该我还了。\"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插在桌上,\"要么帮我保住那些孤儿寡母,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去向皇上告发。\" 匕首寒光映着张辅灰败的脸。他颤抖的手几次要握上刀柄,最终还是颓然垂下:\"明日...你还要继续?\" \"皇上要的不只是废后。\"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推过去,\"他要的是胡氏满门的人头,给孙贵妃铺路。\" 铜钱背面刻着的\"煦\"字让张辅浑身一震——这是汉王生前专用的暗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要老夫怎么做?\" “我要您什么都不掺和,安心当您的英国公。”我一字一句对着张辅开口:“如今小子已身陷囹圄,无翻身机会,如果皇帝废后立新完成,卸磨杀驴之时,汉赵二王的家眷就只能靠您了。” 张辅沉默良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中竟带着血丝。他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擦了擦嘴,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当年跟着成祖爷横扫漠北,何等威风,如今却要在这阴沟里缩着卷着。” 远处传来东厂番子的呼喝声。张辅猛地将我推进暗巷,自己挡在外面。透过缝隙,我看见王瑾带着人从巷口经过,丝丝阳光映着他腰间的铁尺——那是专门用来敲碎人膝盖的刑具。 待脚步声远去,张辅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明日我会...\" “您什么都不要做,万般事情仅系我身。” ...... 第二日的朝会格外肃杀。我站在殿中央,感觉满朝文武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背上。朱瞻基高坐龙椅,今日特意换上了十二章纹的朝服,连玉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臣要再参胡皇后一本。\"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昨日查实,皇后不仅欺君罔上,还暗中指使其父兄克扣边军粮饷。\" \"血口喷人!\"顾佐几乎是扑了出来,他的笏板差点戳到我眼睛,\"李安如!你构陷中宫,该当何罪?\" \"顾大人急什么?\"我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兵部存档的军粮调拨记录,与胡国丈府上搜出的私账对不上数。光是去年秋冬,就少了三万石。\" 杨溥踉跄着出列:\"陛下!边军粮饷向来由户部统筹,与胡国丈何干?\" \"问得好。\"我转向杨溥,\"杨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十月您批的那道''以商补军''的条陈?\"说着又掏出一叠文书,\"胡家商队拿着这道手令,从通州粮仓运走的粮食,可都没进边关啊。\" 张辅突然咳嗽一声。我余光瞥见他悄悄挪到了武官队列第二位,心头顿时一紧,他想干嘛? 朱瞻基的手指在龙案上轻叩三下:\"李爱卿,你可知诬告皇亲是什么罪名?\" \"臣有实证。\"我跪下叩首,\"若陛下允许,臣可传证人上殿。\" \"准。\" 殿门开处,一个蓬头垢面的粮商被押了进来。我注意到顾佐的脸色瞬间变了。 \"小...小人是胡家商队的账房。\"粮商跪地发抖,\"去年往大同送的粮,每车都要先抽三成给胡国丈...\" \"胡说!\"顾佐厉声打断,\"陛下!此人必是受人指使!\" \"顾大人认识他?\"我故作惊讶,\"那您应该也知道,您女婿收的那几箱辽东人参,就是跟着这批粮车进京的吧?\" 杨溥突然冲到我面前:\"李安如!你...你竟敢监视朝廷命官?\" \"杨大人言重了。\"我平静地推开他,\"这些是顺天府查抄胡家商铺时发现的账目。说来也巧,那位粮商今早被人发现溺毙在护城河里。\" 大殿内一片死寂。我偷眼看向张辅,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朱瞻基突然开口:\"李爱卿,你方才说皇后秽乱宫闱?\" \"正是。\"我示意侍卫抬进来一个箱子,\"这是从坤宁宫偏殿暗格里搜出的情诗,字迹与太医院判如出一辙。更可笑的是...\"我翻开最上面一封,\"皇后连落款日期都忘了改,正是去年''礼佛''的日子。\" 监察院王强突然跪倒在地:\"陛下!臣请三司会审!此事实在...\" \"王御史。\"朱瞻基打断他,\"朕记得你女儿是皇后身边的尚仪?\"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强瞬间瘫软在地。 张辅终于站了出来:\"陛下,此事牵涉太广,臣请...\" \"张爱卿。\"朱瞻基的目光如刀,\"北征时你的事,朕还没追究呢。\" 张辅顿时面如土色。我看见他官袍下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退朝。\"朱瞻基起身时,玉藻遮住了他嘴角的笑意,\"李爱卿留下。\" 待众人退去,朱瞻基走下龙阶,亲手扶起我:\"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他的手指在我肩上轻轻一捏,\"明日午时,带祁镇去西苑骑马。\" 走出大殿时,我看见王瑾正带着东厂的人往刑部大牢方向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胡府所在的方向。 刚出午门,一块青砖就迎面砸来。我侧头避让,砖角仍擦过额角,顿时血流如注。十几个绯袍官员从宫墙阴影里涌出,为首的顾佐一把揪住我的前襟。 \"佞臣!\"他喷着唾沫星子的脸扭曲得可怕,\"为了攀附,连这等下作事都做得出来!\" 杨溥从背后踹在我膝窝,我踉跄跪地时,后脑又挨了一记笏板。象牙笏板断裂的脆响中,我瞥见张辅站在十步外,拳头攥得发白却没上前。 \"都住手!\"一声暴喝突然炸响。杨荣带着金吾卫冲过来,他的官靴重重踏在顾佐脚背上,\"在宫门前殴斗,你们是要造反吗?\" 人群这才散开。我吐出口中血沫,发现地上躺着半颗断牙。杨荣俯身扶我时低声道:\"胡皇后在冷宫悬梁了,不过被及时发现,并未危及性命。\" 我扶着宫墙站直身子,发现官袍前襟已经撕烂,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衣。张辅扔来一件斗篷:\"穿上,别让百姓看见朝廷命官这副模样。\" 三更梆子响过,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杨士奇和杨荣像两个幽灵般立在门口,烛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深深阴影。 \"值得吗?\"杨士奇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手中捏着一封奏折,正是我今日在朝堂上呈的,\"胡氏被下令满门抄斩,皇后被逼的在冷宫自尽,连两岁的朱祁钰都被废为庶人。\" 我抹去眼角凝结的血痂:\"杨阁老深夜造访,就为说这个?\" 杨荣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李安如!你知不知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联名弹劾你?连武将都...\" \"那又如何?\"我掀开案几上的黑布,露出朱瞻基亲赐的尚方剑,\"汉王府三百七十一口,赵王府二百八十九口,现在都还活着。\" 烛火\"噼啪\"爆响。杨士奇颓然坐下:\"用胡氏满门的血,换汉赵二族的命?\" \"不止。\"我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录,\"还有北征时违令调兵的十七位将领,私通汉王的六位文官,他们的家眷都保住了。\" 杨荣一把抢过名录,手指在某个名字上突然顿住:\"张辅也在其中?他为何?难怪他今日...\" 杨士奇盯着我包扎好的额头看了许久,突然将一本《论语》摔在案上。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他声音发颤,\"构陷忠良?逼死国母?\" \"杨阁老莫不是老了?我才说了,我若不接这差事,现在诏狱里该多出多少具尸体?\"我指向窗外,\"胡家满门抄斩的血还没干呢。\" 杨士奇枯瘦的手指按在\"子为政\"三个字上:\"那你可知,今日已有六名言官撞了登闻鼓?\" 烛火爆了个灯花,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恰好掩盖了我喉间的哽咽。杨士奇临走时留下个油纸包,里面是于谦从边疆捎来的信——只有八个字:\"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二位慢走。” 杨士奇的脚步停下,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皇上会一直需要你这把刀?\" 我望向挂在墙上的《饮马坡风雪图》,这是我回京之后命人所绘,汉王策马冲锋的背影在画中格外醒目:\"我有想过活不到鸟尽弓藏那天。\" 世事皆荒唐 此后一月,我每日辰时入宫教朱祁镇念书。两岁的孩童坐在特制的高椅上,总爱用朱瞻基赐的金镇纸敲我受伤的手指。 \"先、生。\"他奶声奶气地学舌,\"忠、孝、怎、么、写?\" 我握着他的小手临帖,闻到他衣领上的龙涎香里混着孙贵妃惯用的苏合香。窗外东厂番子来回走动,我总是感觉他们的靴底总沾着新鲜的血渍。 这天正教《千字文》,朱祁镇突然指着窗外喊:\"弟弟哭!\"我顺着望去,只见才一岁出头的朱祁钰被太监径直拖着经过庭院,红袍上沾满泥渍——那是他最后一次穿皇子服色。 \"殿下看错了。\"我合上窗棂,\"那是风吹枯枝的声音。\" 傍晚出宫时,王瑾在夹道拦住我:\"陛下口谕,明日不用来授课了。\"他递上个锦盒,\"这是赏你的。\" 盒中静静躺着胡皇后的金凤簪,簪尖还带着暗褐色的血痂。我抬头时,正看见几个太监抱着朱祁钰的衣物往焚化处走,其中一件小袄上还绣着\"长命百岁\"。 ...... 通政司的邸报接连传来消息:胡氏九族尽诛,牵连官员二百余;孙贵妃父兄加官进爵;朱祁镇被明称为大皇子,只待孙妃坐上后位,便可册立为太子。而我在朝会上越来越沉默,只在下朝时常见张辅站在汉王府旧址前发呆。 这日散朝,张辅突然拦住我的轿子。他官袍下露出半截丧服,手里攥着块焦黑的木牌——是汉王灵位的残片。 \"昨日...赵王二女儿死在浣衣局了。\"他声音嘶哑,\"临死前一直喊冷,狱卒就把她按进热水缸里...\" 我胃里突然翻涌,趴在轿窗上干呕起来。张辅一把扣住我手腕:\"现在你满意了?用胡家百余口换来的''恩典''?\" 轿帘落下时,我瞥见他在抹眼睛。这个在战场上肠子流出来都不皱眉的老将,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 宣德三年最后一次见朱瞻基是在西苑。他正在教朱祁镇射箭,孩童的小弓上缠着明黄丝绦——那是从朱祁钰衣袍上拆下的。 \"爱卿近日清减了。\"朱瞻基递来一杯酒,\"可是怨朕?\" 我望着酒液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臣不敢。只是...胡氏幼儿才岁余。\" 朱瞻基突然大笑,笑声惊起飞鸟:\"爱卿啊,你可知当年靖难之役,方孝孺十族里有多少孩童?\"他扳过朱祁镇的小脸,\"朕的太子,不能有任何隐患。\" 回府路上,我绕道去了刑场。胡氏父兄的血渗进青石缝里,已经长出暗绿的苔藓。一个老乞丐在捡碎骨,说是能治疟疾。 当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朱高煦站在饮马坡的冰原上大笑:\"小子,现在知道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了吧?\" 醒来时枕畔湿透。案头摆着明日大朝会的奏章,墨迹未干处写着:\"臣请致仕。\" 寅时的更鼓刚敲过两响,东厂番子便破门而入。王瑾抖开明黄绢帛,尖细的嗓音刺破夜色:\"陛下口谕,李大人即刻入宫。\" 乾清宫的铜兽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朱瞻基没出现,反倒是王瑾正站到主位上,把玩一叠密信。我跪在御案前三丈处,看见最上面那封赫然是北征时番子给朱瞻基的密信——\"张辅泄密私通\"六个字被朱笔重重圈起。 \"李大人看看这个。\"王瑾扔来名册,密密麻麻的红圈裹着汉赵二王几百余口家眷的姓名,\"昨夜浣衣局又死了两个郡主。\" 我盯着\"朱静瑶\"三个字,想起那女孩曾在京城汉王府找我要饴糖。她的血手印还留在名册边缘,像朵干枯的梅花。 \"臣...遵旨。\" 卯时的朝会格外肃杀,朱瞻基以身体抱恙为由退居幕后,孙贵妃倒是坐在了龙椅旁边的椅子上。 我站在殿中央,手中笏板压着三司会审的奏章:\"臣参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十二条大罪,礼部尚书杨溥十一条重罪!\" \"血口喷人!\"顾佐的象牙笏板砸在地上,\"陛下!李安如这是要...\" \"顾大人去年收的扬州瘦马。\"我掏出本账册,\"可是用通州粮仓的亏空银子买的?\"账册最后一页粘着片染血的指甲——来自昨夜又一个暴毙的粮道主事。 杨士奇突然出列:\"陛下!臣请...\" \"杨阁老。\"台上的孙妃慢悠悠打断,\"令郎在南京国子监的差事,还顺心么?\" 大殿死寂中,我瞥见张辅站在武官队列末尾。他官袍下露出半截丧服,手里攥着块焦黑的木牌——是昨夜浣衣局烧死的赵王家眷的灵位。 ...... 散朝后,我在宫墙夹道堵住张辅。他眼角不知何时新添的刀疤还在渗血:\"昨夜瓦剌细作突袭大同,死了三十守军。\"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伤,\"这位置,和当年汉王中的箭一模一样。\" 我递过密信:\"皇上要你明日启程镇守宣府。\" 张辅突然狂笑,震得墙头积雪簌簌而落:\"他是要我在野地里被万箭穿心!\"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我袖口的血渍,\"今日早朝庭杖而死的那个言官,他女儿才十四...\" \"驾!\"马鞭破空声打断对话。王瑾带着东厂番子疾驰而过,马鞍旁挂着个啼哭的幼童——是顾佐刚满月的嫡孙。 ...... 宣德五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我已将六部尚书换了四人。朱祁镇在奉天殿玩着新制的玉圭,那玉料原是胡皇后棺椁上的镇魂璧。 \"李师傅!\"孩童举着染血的《论语》跑来,\"父皇说忠臣就要像你这样!\" 我翻开被朱批涂改的\"仁\"字章节,感觉每一页都粘着弹劾我的奏折残片。窗外,杨士奇正被锦衣卫拖过宫道,他手中紧攥的《孟子》撕破了一角,露出\"民为贵\"三个字。 当夜,王瑾送来密匣。打开是半枚带血的虎符,与张辅当年调兵的令符严丝合缝。附笺上朱批凌厉如刀:\"宣府军哗,卿自决断。\" ...... 宣府城墙上的冰棱泛着血光。张辅独坐箭楼,脚下堆着七具瓦剌斥候的尸首。\"这是第十三次袭营。\"他扔来支狼牙箭,\"和当年射杀汉王的箭矢同一匠造。\" 我展开圣旨:\"皇上要你弃守宣府。\" \"弃守?\"张辅突然掀翻酒坛,烈酒浇在城墙积雪上,\"他是要放瓦剌人直扑大同!\"酒液融化的雪水下,赫然露出埋着的火雷引线——正是北征时汉王改进的配方。 “去年皇帝把二王家眷全部迁往大同,说是与晋王府一同祭祀先祖,实则是......这两年二王的家眷莫名死了太多,尤其是嫡系,小子,你给皇帝做了这么久的刀,到头来,你护住了什么?” 回京路上,我在居庸关驿站收到急报:张辅抗旨死守宣府,遭瓦剌围困。 ...... 日子过的很快,朱瞻基派了万余大军驰向大同方向,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祈祷张辅和大同都能坚持到援军赶到的时候。 现实总是跟想象有区别,我回京之后接到了最后的消息,张辅力战,却没能阻止瓦剌的脚步,幸好被亲兵带着掏出了战场,正往京城送,而援军到达大同的时候却是晚了一点,城已破,城内人十不存一,虽说瓦剌人最终被全数斩杀,但大同在烧杀抢掠之下已算是一座空城了。 捏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宣纸上 “张辅重伤,大同城破,血流漂杵” 十二个字像重锤砸在胸口,墨迹未干处还洇着暗红印子,不知是血还是朱砂。 “大人,英国公的车架已快到西直门外。” 亲卫的声音带着颤音。我踉跄着冲出门,赶到城门口时,雪地上的车辙印里渗着点点暗红,车轮碾过的积雪被染成诡异的粉色。 车厢内,张辅浑身缠着浸血的布帛,左胸铠甲被穿透,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 —— 是瓦剌毒箭的痕迹。他忽然睁眼,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别白费力气……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撕开他的衣襟,敷上从辽东带来的金创药:“瓦剌斥候供认,他们绕开明军主力,直扑大同。” 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旧疤,与我锁骨处的箭伤位置惊人相似,“整个北境几万大军镇守,为何偏偏让瓦剌骑兵穿透防线?” 张辅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冰碴:“你看军报的火漆印 —— 是孙贵妃兄长的私印。” 他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援军在路上兜了三个圈子,等他们到大同,黄花菜早凉透了。” 窗外传来马蹄声,王瑾的尖细嗓音穿透风雪:“李大人,陛下宣召,即刻入宫。” 乾清宫内,朱瞻基正在翻看通政司新送来的邸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爱卿可知,瓦剌人在大同杀了多少人?” 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我腰间的玉佩,“刚好,汉赵二王的余孽,这下算是清净了。” 我盯着他案头摊开的舆图,大同城的标记被朱砂圈得通红,旁边用小字批注:“永绝后患”。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却只能低头叩拜:“陛下洪福齐天,瓦剌贼寇已被全歼。” “全歼?” 朱瞻基轻笑,“此刻朕的面前,不也还有一个吗?” 他扔来半幅残破的绣帕,是朱宁静原来扔给我擦汗的,她死后我一直保存在府中书房里,“爱卿说,该怎么处置?”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只能保持恭谨:“陛下明断。” 退朝时,暮色已合。我绕道去了锦衣卫诏狱,在最底层的水牢里见到了十几个老卒。都是朱高煦旧部,他们蜷缩在角落,浑身冻得发紫。 “大人……” 他们认出我,眼中燃起希望,“救救我们……” 话未说完,牢外传来脚步声。我猛地转身,王瑾带着几个缇骑冷笑而立:“李大人真是菩萨心肠,不过陛下说了,斩草要除根。” 他抬手示意,缇骑手中的水火棍砸向这些老卒。 我下意识拔剑,却在剑尖抵住王瑾咽喉时怔住。老太监脖子上的刀疤微微抽动,听说是永乐朝靖难遗孤刺杀皇子的时候替朱瞻基挡刀留下的。 “李大人想抗旨?” 王瑾盯着我颤抖的手腕,“别忘了,您还有几百亲军遗孤,他们现在虽然苦,但至少能活着。” 水火棍落下的闷响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我望着这些人渐渐僵硬的身体,突然想起北征时那个攥着半块饼的少年兵,想起胡皇后临终前的绝笔:不顺天,当殒命。 三日后,张辅在府中苏醒。我去看他时,他正盯着墙上的《大明舆图》,指尖划过宣府到大同的防线:“知道为什么皇帝留我一命吗?” 他突然冷笑,“因为瓦剌人还在,他需要我这杆老枪替他守边关。” 我摸着腰间重新拼合的玉佩,碎玉硌得掌心生疼:“大同的幸存者,全被东厂灭口了。” 张辅猛地捶打桌案,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当年饮马坡,汉王替他挡住的不是箭,是良心!”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一枚令牌塞进我掌心,“这是汉王旧部的调令,拿着它,或许能护你一命。” 令牌上 “煦” 字的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轻笑一声:“国公爷,这调令,早就没用了,这两年来,您跟武安侯距离越来越远,武安侯已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献给皇权,您却还有着些许良心,而且这两年越发的重。 您原来教导我,让我不要把侠气带到官场上,可您其实也没有将其甩在脑后,我们都是有良心的人。但武安侯不同,在他决定彻底效忠新皇之后,便再没这些顾虑,所以,汉王的私密旧部,早就被他跟锦衣卫连根拔起了,前两天,王瑾还在诏狱给我演了出杀鸡儆猴。王瑾现在执掌东厂,却能随时行走于锦衣卫诏狱,这世道真是荒唐。” 我突然想起朱瞻基说过的话:“方孝孺十族里的孩童,朕的太子不能有隐患。” 原来在皇权面前,所有的忠诚与热血,终究只是棋盘上的棋子,随时可以弃掉。 熙来攘往一场空 宣德六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我站在御药房檐下看小太监们扫雪。王瑾的干儿子正指挥人搬运辽东进贡的老参,镶金木匣上凝着冰碴。 \"李大人,这是尚膳监新制的参汤。\"小太监递来青瓷盅时,袖口滑出半截黄纸——画着汉王府暗记的符咒。 我摩挲着盅底凸起的纹路,几年前朱高煦比划的手势忽然浮现在眼前。那时他说:\"惹到本王的人,本王最多给他三次机会。\",此刻瓷盅底部的\"三\"字刻痕正硌着指尖。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乾清宫的铜兽香炉腾起异香。朱瞻基斜倚在龙榻上,明黄寝衣领口泛着可疑的暗红。我跪奉参汤时,瞥见他枕下露出半幅染血的帕子。 \"爱卿可知...\"他突然闷咳,震得案头药碗叮当乱响,\"这青瓷与永乐十九年毒死汉王侧妃的酒杯,同出一窑?\" 汤匙\"当啷\"落地。门外冲入的锦衣卫靴底沾着草屑,我藏在袖中的火折子被王瑾踩碎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狼粪味——瓦剌探子惯用的驱寒药。 ...... 诏狱水牢的铁链比北征时的马缰更冷。王瑾提着气死风灯进来时,我正数着墙缝里长出的第七朵毒菇。油灯映出他衣纹曳撒上的血点,像极了朱祁钰被拖走时袍角的泥渍。 \"李大人雅兴。\"他尖细的指甲划过我锁骨箭疤,\"昨夜杨溥招了件趣事,说建文旧臣在孝陵藏了...\"话音未落,铁链猛然绷紧,腐臭的污水溅了他满脸。 老太监不恼反笑,掏出个荷包抖落出几颗乳牙:\"您别说,那几个死去的郡主坟头的柏树长得可真好。\" 三更时,我咬碎后槽牙里的蜡丸。张辅塞进来的铁丝带着铁锈味,插进锁眼的瞬间,忽然想到,现在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当越狱的主角了..... 西苑观星台的青石阶结了薄冰。朱瞻基裹着白狐裘的身影在夜雾中摇晃,脚下跪着的钦天监正突然指向我藏身的柏树:\"荧惑犯紫微!主弑君!\" 匕首抵住他后心时,我闻到了曼陀罗香——胡皇后七窍流血那日,她寝殿飘着的就是这味道。\"陛下圣明。\"我故意让声音发颤,\"可知这毒掺在每日安神汤里?\" 朱瞻基转身时狐裘扫落星盘:\"爱卿啊...咳咳...真当净身房的老阉奴会听你调遣?\"他摊开掌心,正是我交给小太监的砒霜纸包。 远处突然炸起火光,张辅在宣门放的狼烟被大雪浇成青灰。王瑾带缇骑冲上来时,我夺过星盘砸向那张病容。青铜棱角划破的伤口涌出黑血,滴在雪地上像极了饮马坡的箭疮。 二次入诏狱第七日,杨溥被铁钩拖进来时已不成人形。东厂番子用钢刷刮他腿骨:\"老东西,《太宗实录》的底稿藏在哪?\" 我蜷在角落数着血滴,忽然想起宣德三年秋晨。杨溥立在汉王府废墟前说\"青史如镜\",而今他的舌头正被王瑾的银钳扯出半截,混着血沫吐出\"逆贼\"二字。 朱瞻基驾临时带着浓重的丹砂气,龙袍下摆沾着炉灰:\"爱卿可知...咳咳...你那些亲兵家人的头颅正在大同城头招鹰?\"他扔来半片带箭的甲叶,内侧绑线被血污浸透,\"瓦剌人的箭镞,还是这么精准。\" 我舔了舔皲裂的嘴唇:\"陛下颈间紫斑,比上月又蔓了三寸吧?\"话音未落,王瑾的烙铁已按在旧箭疤上,皮肉焦糊味中,仿佛听见叶青他们在开平城头的狂笑。 “陛下,臣在这几日中,常听说您开始研究斗蛐蛐,可真是个好爱好,臣猜猜,以后的天子们,会不会沉迷炼丹?或是做木工?哈哈哈哈,您真是开了个好头!” 朱瞻基的笑声混着丹砂气在水牢里打转,他盯着我被烙铁烫伤的肩膀:“斗蛐蛐?朕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天子也能有凡人之乐。” 他踢开脚边不知谁掉下的断齿,龙袍下摆沾满污水,“至于炼丹、木工 —— 只要能稳坐江山,后世怎么写又何妨?” 我盯着他颈间蔓延的紫斑,那颜色比胡皇后棺椁上的朱砂还要刺眼:“陛下杀尽汉赵亲族时,可曾想过他们也是朱家血脉?当年您在饮马坡被汉王救下时,他若存了异心,哪有今日的您?” 汉王?” 朱瞻基突然揪住我头发,迫使我直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在封地私铸兵器时,可曾念及叔侄之情?赵王暗通瓦剌使臣时,可曾把朕当皇帝?” 他松开手,甩来一叠供状,“看看吧,顾佐家人收了武勋的黄金,杨溥替建文旧臣藏匿印玺,这些人若活着,太子如何睡得安稳?” 供状上的血手印模糊不清,歪扭的字迹中,我认出那是言官王大人的名字 —— 他女儿才满周岁:“陛下用刑逼供,让锦衣卫把人吊在房梁上三天三夜,这样的供状,也能叫证据?” “证据?” 朱瞻基冷笑,从袖中取出汉王的虎头令牌,“朕只要他们死,便是最好的证据。当年文皇帝清除建文余党,难道个个都有真凭实据?” 他把玩着令牌,突然扔进水牢,“记住,在这皇权面前,对错由朕说了算。” 水牢深处传来老鼠啃食的声响,旁边牢房的囚徒身子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动静。我望着朱瞻基病态的潮红脸色,知道他又服了金丹:“陛下杀了这么多人,就不怕史书留笔?” “史书?” 朱瞻基转身走向牢门,披风扫过积水,“朕会让翰林院重写《太宗实录》,汉赵二王的事,也不会有人敢说出去。” 他在门口停顿片刻,“至于你 —— 就在这水牢里,好好想想,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本想与你君臣和,你却一次一次的放弃这个机会。” 牢门轰然关闭,黑暗随之笼罩。我摸着冰冷的墙壁,指尖触到不知谁刻下的 “冤” 字。远处,朱瞻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只余下王瑾尖细的嗓音在回廊回荡:“陛下,太医院新制的九转金丹,该用了……” 水牢顶部滴下的水珠落在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我望着头顶狭小的天窗,那里透进的一丝月光,像极了胡皇后临终前眼中的微光。朱瞻基赢了,他用鲜血和谎言铸就了自己的权威,而我,只是一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小丑,我将头底下,想在水面反射的倒影中,看清楚我的鼻尖有没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球...... 宣德七年霜降,我在水牢里数着砖缝中第 37 次结霜,牢门突然传来铁锈摩擦声。七岁的朱祁镇穿着青缎小朝服,在王瑾搀扶下探进头来,袖中掉出半块没吃完的栗子糕。 “先生。” 他蹲下身,鼻尖冻得通红,“父皇说你病了,让我来瞧瞧。” 我望着他腰间新配的玉佩 —— 当年胡皇后的平安佩,如今系在他腰上:“殿下可知,《贞观政要》里说,明君要‘兼听则明’?” 朱祁镇似懂非懂地点头,从袖中掏出卷皱巴巴的《论语》:“先生上次教的‘己所不欲’,我背下来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昨天看见孙舅舅打杀谏官,血溅在文华殿柱子上……” 我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指,想起他两岁时用金镇纸敲我伤指的模样:“殿下记住,雷霆之怒为护国,慈悲之心为护民。若只知杀人立威……” 目光扫过他身后王瑾阴鸷的脸,“终会如覆巢之卵。” 此后三年,朱祁镇每月初一都会来水牢。他渐渐长高,腰间玉佩换成了明黄丝绦,却仍会偷偷带栗子糕给我。有次他哭着说被孙贵妃,不,已经是孙皇后罚跪,因为他替被杖杀的学士之子求情。 “先生,为什么杀人?” 他攥着石墙上的 “冤” 字,眼中泛起泪光,“汉王不是好人吗?” 我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想起朱瞻基说 “太子不能有隐患” 的那日:“殿下,这世上很多事没有对错,只有权衡。但作为帝王,要记得 —— 杀一人能安天下,是无奈;杀百人只为立威,是暴虐。” 宣德十年春,我在潮湿的草席上咳出血沫时,牢门突然大开。王瑾领着四个东厂番子抬来软轿,老太监脸上难得有了丝悲戚:“陛下…… 快不行了。” 我被从诏狱提出时,掌心还沾着水牢墙缝里的青苔。老太监掀开轿帘的瞬间,我望见他眼角垂着的泪痣 —— 那是用朱砂新点的,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乾清宫的铜鹤香炉燃着龙涎香,却盖不住底下翻涌的腐尸味。朱瞻基仰躺在金丝楠木榻上,明黄缎面绣着的十二章纹已被血渍浸透,颈间紫斑如同蜿蜒的毒蛇,正顺着锁骨爬向心口。 “爱卿…… 来了。” 他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右手虚虚招了招,腕骨凸起如柴。我注意到他指甲全呈青黑色,正是长期服用铅汞金丹的征兆。 朱祁镇跪在榻边,十岁的少年已穿上素服,腰间却仍别着我在他两岁时送的那方刻着 “仁” 字的小玉环。他抬头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的墨迹 —— 分明是刚抄完《大诰》的痕迹。 “朕让他们…… 把你从水牢里抬出来。” 朱瞻基突然笑了,露出被丹砂染黑的牙根,“你看,朕待你,终究比汉王宽厚。” 我盯着他胸前溃烂的伤口,那里曾被我亲手敷过金创药:“陛下若真宽厚,当年就该留胡皇后一条生路。” 榻上的帝王猛地咳嗽起来,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朱祁镇慌忙起身捶背,却被他一把推开:“去!让朕与你先生独处。” 少年踉跄退下时,我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解脱。 “知道朕为何早亡吗?” 朱瞻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太医院说,是丹药用过了量。可朕知道……” 他浑浊的眼球转动,“是饮马坡的雪水,是大同城的冤魂,是胡皇后的簪子在索命。” 我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凉,想起诏狱里被烙铁烫伤的夜晚:“陛下却是忘了掩在草原上的赵王殿下?在京城冤死在锦衣卫屠刀下的妇儿?还有那开平城中,莫名上吊的朱宁静。” “咳咳...是了,还有朕那赵王叔跟他的妻儿,宁静...不说了,哈哈,未至不惑,却已经糊涂了。” 我长叹一声:““陛下若信因果,当年就不该做出这些事,更不该放任瓦剌人屠城。” “因果?” 他突然松开手,抓起枕边的《皇明祖训》砸来,书页间掉出半片枯黄的槐叶 —— 是汉王府旧邸的槐树。“皇爷爷杀了建文帝全家,不也活到六十五?朕不过学他十分之一……” 话未说完,他剧烈抽搐起来,锦被下的身子弓成虾米。我看见他颈间紫斑迅速扩散,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龙形纹路 —— 与他龙袍上的金线蟒纹分毫不差。 “爱卿……” 朱瞻基伸出手,“朕在位十年,杀了不过两千余人,抄了不到三十家……” 他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明黄被面上,“可为何,朕才三十八岁,就要去见列祖列宗?”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想起诏狱里被折磨致死的杨溥,想起大同城头的累累白骨:“陛下可知,当年方孝孺的在《逊志斋集》里写,‘嗜杀者,天必厌之’?” 朱瞻基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解脱:“原来你恨朕至此……”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却如孩童,“可朕问你,若不杀汉赵,不除文官,不抑武将,这江山……” “这江山是朱家的,却也是百姓的。” 我打断他,“陛下用白骨铺就的路,太子要如何走?” 榻边铜钟突然敲响,朱瞻基望着帐顶的金龙纹,忽然松开手:“太子…… 就交给你了……” 他闭上眼的瞬间,颈间紫斑突然扩散,像极了当年胡皇后七窍流出的淤血。 我正欲起身之时,他又突然睁开眼睛。 “扶朕…… 起来。” 他扯着我的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腕,“朕要看看,午门外的雪…… 是不是红的。” 内侍抬来软榻,朱瞻基倚着靠垫望向窗外时,恰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眼角。我望着他逐渐僵硬的面容,突然想起宣德三年秋,他在西苑教朱祁镇射箭的场景 —— 那时他说 “太子不能有隐患”,眼中闪着猎手般的光。 “爱卿……” 他忽然转头,瞳孔已开始涣散,“替朕告诉太子…… 莫学朕的雷霆,要学朕的……” 喉间发出 “咯咯” 声响,未说完的话化作一口黑血,溅在我胸前。 朱祁镇冲进来时,朱瞻基的手还搭在我肩上。少年皇帝望着父亲扭曲的面容,突然跪在我面前:“先生,父皇说的‘雷霆’,究竟是什么?” 我摸着朱祁镇冰凉的指尖,想起水牢里他带来的栗子糕:“是让天下人畏惧的刀,也是斩向自己的刀。” 朱祁镇扑在龙榻上痛哭,望着这个即将登基的少年,他小时候问 “忠孝怎么写” 的模样又浮现。他腰间的平安佩,冰凉刺骨。 王瑾领着司礼监捧着遗诏跪下。我看着朱瞻基尚未闭合的眼睛,那里再无当年的锐利,只剩一片浑浊 —— 就像他穷尽十年心血打造的皇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早已千疮百孔。 当值太监开始为大行皇帝净面,我退到殿外时,正看见宫人们抬着鎏金香炉经过。炉中飘出的烟霭里,隐约映出当年赵王府的熊熊烈火,胡皇后的金凤簪,还有大同城墙上那抹永远化不开的血色。 朱瞻基到死都没明白,他以为的长治久安,不过是用朱家血脉和忠臣骸骨搭起的海市蜃楼,风一吹,就散了。 从未被改变 丧钟余韵未散,王瑾展开遗诏的声音刺破殿内死寂:“太子朱祁镇即皇帝位,着李安如、张辅等五人辅政,协理军国……” 我盯着诏书上朱瞻基最后的朱批,墨迹晕染处仿佛还带着他咳血时的颤抖。朱祁镇起身时,平安玉佩撞在龙椅扶手上,清脆声响惊飞檐下寒鸦。 辅政首月,内阁议事厅的火盆烧得正旺。张辅将边关急报摔在案上,羊皮地图上瓦剌的标记已逼近宣府:“大同长期被鞑子袭扰,边军人心惶惶,必须增调京营精锐!” 话音未落,礼部尚书杨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扳指:“京营乃天子亲军,岂可轻动?倒是张大人的儿子,近日在通州练兵时多有僭越之举……” 我望着争吵的两个人,想起朱瞻基临终前颈间的紫斑。当年被打压的武勋集团与文官势力,如今像两头发情的公牛般红了眼。散会后张辅拽住我衣袖,铁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痂蹭在我衣袍上:“那些文官要拿我儿子立威,小子,你可得替我说话!” 朱祁镇亲政那日,文华殿的日晷投下斜长的影子。少年皇帝把玩着朱瞻基留下的金镇纸,突然问我:“先生说过,帝王要有雷霆之怒。可若辅政大臣们各执一词,雷霆该劈向哪边?” 他身后,孙太后垂落的珠帘轻轻晃动,隐约露出她耳际的东珠 。 内廷的风向转变始于王振的崛起。起初不过是司礼监替皇帝批红的小太监,却总能在朝堂纷争时递上 “妥帖” 的建议。我在值房撞见他与杨荣密谈那日,老学士袖中滑落的银票上,赫然印着晋商的标记。“李大人何必较真?” 王振尖细的嗓音带着笑,“当年陛下铲除异己,不也用了些手段?” 正统四年秋,张辅因 “治军不力” 被削去兵权。我去他府上时,老头子正在擦拭北征时的旧甲,银发间别着汉王灵位的残片:“皇帝要收武人的权,却把刀递给了阉竖。” 他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沫落在 “忠勇” 二字的烫金上,“你看,这笑话闹的。” 朝堂争斗愈发失控。文官弹劾武勋克扣军饷,武将揭发言官私通藩王。每次御前会议,朱祁镇都倚在龙椅上打盹,醒来便按王振递来的纸条批复。孙太后在后宫礼佛诵经,檀香却掩不住坤宁宫里商议国事的窃窃私语。 我最终选择称病闭门。透过府中漏窗,看着锦衣卫的缇骑日夜穿梭于各府。某日王瑾送来密信,字迹潦草得像临终绝笔:“李大人,咱家快撑不住了…… 王振那阉狗要对您动手……” 我将信投入火盆,望着跳动的火苗,想起朱瞻基说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的狂言。 正统六年上元节,我斜倚在病榻上,听着宣德门方向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管家捧着邸报进来时,衣角还沾着雪水,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心里一沉。 “大人,武定侯府昨夜被都察院查抄,说是私藏火器。” 话音落下,那张盖着东厂朱印的公文已经递到我面前。我捏着公文的手指微微发颤,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武定侯长子满月时的场景,那时他抱着孩子,满脸喜色地请我题字,如今却...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模糊了远处宫墙的轮廓。我盯着案头王振新拟的《裁撤京营条例》,恍惚间又回到乾清宫那一天。朱瞻基溃烂的伤口散发着腐臭,朱祁镇惊恐的眼神里满是不安,还有遗诏上逐渐干涸的墨迹,此刻都和眼前的条例重叠在一起。 我下意识摸过条例末尾 “钦此” 二字,粗糙的触感让我想起诏狱里冰冷的铁索,砚台里的墨汁不知何时已冻成冰碴,就像我渐渐凉透的心。 文华殿的争斗愈演愈烈。某日早朝,张辅之弟张輗当庭揪住礼部侍郎的官袍,玉带摔在金砖地上碎成几截的脆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你们文官吃着军粮的回扣,倒敢弹劾武将通敌?” 他的怒吼里满是愤懑。 都察院立刻抛出供状,画押处的血手印还带着潮气,我一眼就认出,那分明是上个月失踪的百户的指模。我偷偷看向龙椅上的朱祁镇,他正缩在那里把玩着蛐蛐罐,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 王振立在御案旁轻声提醒:“陛下,该下旨了。” 少年天子头也不抬,朱笔随意划过奏章:“都抓起来,听凭王先生处置。” 他袖口滑落的明黄丝绦,特别像从当年朱祁钰衣袍上拆下的,这一幕让我喉咙发紧,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场血腥的权力更迭。 我称病拒见来客,可每日如雪片般飞来的密信却避无可避。展开张辅的信,字迹越来越潦草,力透纸背:“安如,你小子现在倒清闲,他们要拿我孙子开刀!”。 字里行间满是焦灼;杨士奇的信里夹着半截断齿,简短写着 “都察院的人,连几十岁的老臣也用刑”,让我胸口发闷。最厚的那封来自王瑾,密密麻麻写满王振结党营私的罪证,末尾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 “死” 字,看得我后背发凉,仿佛已经预见了老太监的结局。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我鬼使神差地偷偷去了趟诏狱。铁锁打开的瞬间,腐臭混着血腥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作呕。张輗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左眼已经瞎了,空洞的眼窝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说我私通瓦剌,可我儿子正在宣府城头抗敌!” 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里混着半颗牙齿,声音里满是绝望,“李大人,你说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满心的悲愤堵在胸口,像吞了一团烧红的铁。 回程路过午门,正撞见东厂押送犯人。人群中闪过个熟悉的身影 —— 是当年我资助过的寒门学子,此刻戴着镣铐,胸口挂着 “妖言惑众” 的木牌。 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没有求救,只有彻骨的失望,那眼神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脏。我拉紧斗篷加快脚步,靴底踩过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像极了诏狱里刑具的摩擦声,也像是我破碎的良心在呜咽。 正统八年冬,王瑾的死讯传来时,我正在擦拭摆在家里的汉赵二王以及这些年来枉死之人的牌位。老太监是吞金自尽的,怀里还揣着半张王振的画像。 锦衣卫抄家时,在他房里搜出本账簿,详细记录着这些年朝堂上下的银钱往来,每一页都沾着暗红指印。我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宫墙方向腾起的黑烟。据说司礼监在烧王瑾的遗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恍惚间又听见朱瞻基的笑声:“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我摸了摸自己锁骨处的旧伤,那是饮马坡留下的印记,曾经的热血与忠诚,在如今的乱局中早已变得可笑又可悲。可如今这朝堂,哪里还有什么胜利者?不过是一群在权力漩涡里互相撕咬的困兽罢了,而我,怕是完不成朱棣的任务,也回不到现实中了。 正统十年霜降,张辅的信笺在烛火下泛着血渍:“王振将京营精锐调去修他的宅邸,剩下的老弱连弓弦都拉不开。” 我摸着信末模糊的虎头印,想起宣德年间他在教场挥枪的模样,铁甲映着朝阳,如今却只能在奏疏里苦谏 “兵器库七成刀枪锈蚀”。 次年春,王振的党羽开始清查武勋田庄。我在值房撞见户部侍郎焚烧账册,火苗里窜出的纸片上,“张辅通州良田” 的字样被火舌吞噬。同日,锦衣卫抄了英国公府,抬出的箱笼里只有半套旧甲和汉王的残碑 —— 那是张辅偷偷供奉的。 朝堂上老臣变得越来越少,我实在忍不住,在朱祁镇亲政之后第一次进宫私谏,好说歹说,终于还是把张辅以及英国公府保了下来。 “先生,朕曾听说您初入朝堂之时,被先帝以及群臣用个玩笑似的开平伯唬的团团转?” “臣当时年少,又似蛮人,不识书字,不闻官贵,实不知开平二字乃属常大将军,闹个笑话,陛下勿怪。” 我知道我这一次保张辅之后,我与朱祁镇之间,再无师生之情了。 我说完之后行礼准备退下,朱祁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先生,您说您当时年少,可现在,朕看您似乎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除了有时憔悴之外,一点老气都没有......” “陛下,臣初入朝堂时也不过才二十余岁,这么多年修养身体,稍除老气也是正常,陛下可要记得先帝是如何被丹药给害的。” 朱祁镇沉思片刻,起身隐入黑暗中。 正统十四年夏,瓦剌三路南侵的军报堆爆通政司。王振为立威,撺掇朱祁镇亲征,二十万大军的调令下来时,我正在检视京营粮草:发霉的粟米混着沙砾,军帐用的是十年前的旧布,连战马都瘦得能看见脊梁骨。 早已卧病的张辅被强征,那日,在我府门前勒住缰绳。老将的鬓角全白了,铠甲下露出半截丧服 —— 他的孙子上月刚死于锦衣卫诏狱:“安如,老夫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他扔给我个锦囊,里面是汉王旧部的密令牌,“若瓦剌人破了居庸关,替我把这令牌埋在饮马坡。” 大军开拔时,我称病站在西直门外。烈日下的队伍像条蠕动的长蛇,旌旗歪歪扭扭,士兵们背着锈刀,粮草车吱呀作响。王振的八抬大轿路过时,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他手里把玩的汉王玉佩 —— 那是从汉王府废墟里挖出来的。 八月的急报来得比秋风还快。首战大同失利,明军在鹞儿岭中伏,吴克忠兄弟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汉王牌位描红。接着是郭懋的败报,阳和卫全军覆没,连监军的太监都被砍了头。 最后的军报是个浑身是血的斥候送来的:“大人,皇上被围土木堡!瓦剌人断了水源,二十万人喝不上水,营垒里全是伤员……”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带血的腰牌,“英国公带着亲卫杀开血路,让陛下突围,自己被瓦剌人围了三圈……” 我捏着腰牌的手青筋暴起,上面 “张” 字的刻痕刺得掌心发疼。三日后,逃回的溃兵说,张辅被瓦剌人用长矛挑了铠甲,死时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面朝京城方向。而朱祁镇被掳时,怀里还揣着王振送的金镇纸。 土木堡的败讯传来当夜,宫墙方向火光冲天。王振的宅邸被愤怒的士兵焚烧,有人拖出王振那些认的干儿子的尸体,开膛破肚只为找传闻中私藏的玉玺。孙太后的懿旨到我府时,我正在擦拭张辅送的狼牙箭,箭头还沾着新血 —— 这次是他自己的。 “李大人,太后请您入宫议立郕王。” 来传旨的小太监声音发抖。我望着案头散落的邸报,上面 “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的字样被泪水晕开,突然想起朱瞻基临终前颈间的紫斑,原来他当年在大同埋下的因果,终究在土木堡开出了血色的花。 次月,朱祁钰登基的诏书送到时,我正在给张辅修衣冠冢。碑文中 “力战殉国” 四个字,是用他儿子的血混着朱砂写的。远处,瓦剌的马蹄声隐约可闻,而曾经那个在文华殿问我 “忠孝怎么写” 的少年皇帝,此刻正穿着单衣,在瓦剌的毡帐里,望着南方的月亮,不知是否想起了当年教他临帖的先生,和那支被他用小镇纸敲伤的手指。 朱祁钰被抬上皇位那日,我在他暂住的郕王府外站了整夜。自当年目睹他被拖去焚化衣物,我便暗中让汉赵二王残存的旧部扮作庖厨、马夫,十年来从未间断。此刻看着他在孙太后的懿旨里浑身发颤,袖口还沾着洗砚的墨渍 —— 那是我悄悄让人送去的端砚,砚底刻着 \"守正\" 二字。 于谦闯入内阁那日,我正在城头检视城防。这位当年被朱瞻基伤透的铮臣,终究还是不愿山河破碎:\"李大人,瓦剌二十万大军已过居庸关,京城只有十万残兵。\" 他展开的布防图上,红笔圈着我标注的 \"旧火雷埋放点\",正是当年张辅在城墙下的布置。 我从袖中掏出三枚虎头令牌:\"各路大军,听凭于大人调遣。\" 于谦接过令牌时,手指划过我掌心的老茧 —— 那是当年在诏狱握铁链磨出的:“贤弟,又见面了。” 也先的攻城锤撞上安定门时,我正在朱祁钰的临时行宫里。少年皇帝攥着袖口的 \"守正\" 砚,盯着城外的狼头旗发抖:\"先生,当年... 当年皇兄被掳时...\" 我按住他冰凉的手,望着窗外拼死守城的士兵,其中不少人衣甲下绣着小小的 \"诚\" 字 —— 那是我秘密组建的敢死队标记。 于谦在德胜门亲自点燃火雷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宣德年间那个雪夜。瓦剌骑兵在火光照亮的夜空里翻飞,像极了当年大同城头的血色。朱祁钰突然起身,将 \"守正\" 砚砸向议事厅的铜钟,钟声里带着破音:\"开仓放粮!全城青壮上城!\" 他眼中闪过的狠戾,竟与朱瞻基当年逼死胡氏时一模一样。 北京保卫战最激烈的三日,我始终守在朱祁钰身边。看着他从那个被拖走的幼童,变成能对着捷报流泪的皇帝,终于明白有些保护,从来不是单纯的守望 —— 就像我藏在他膳食里的金疮药,混着胡皇后的苏合香,终究让他在这场权力的绞杀中,成了另一个握刀的人。 树欲静人心死 北京保卫战硝烟未散,朝堂已暗流涌动。朱祁钰握着捷报的手渐渐收紧,墨迹被冷汗晕开,“于谦之功,当封爵赐地” 的旨意还未下达,他却先召我入内,目光如炬:“先生可知,皇兄在瓦剌,仍被奉为‘太上皇’?” 我望着他腰间新配的螭纹玉佩,那是从朱瞻基旧物中取出重制的。“陛下只需守好社稷。” 我递上密报,上面列着王振余党勾结也先旧部的证据,“有人想迎太上皇归京,搅乱朝局。” 朱祁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搅乱朝局?当年皇兄即位,朕母后一族可曾有过活路?” 他猛地拍案,震得案头 “守正” 砚滚落,“从先帝废后开始,先生暗中护了朕二十来年,可曾想过,这皇位本就该是朕的!” 几天之后,朱祁钰正在用膳。青瓷碗里的粟米粥泼在奏疏上,晕开 “也先退兵” 四个字。他盯着碗中漂浮的碎米,突然问:“先生,您说瓦剌人会不会放皇兄这个太上皇回来?哈哈哈哈,朕真难以想象,要是再见到皇兄,我们两兄弟该如何自处!” 特殊时期,朱祁钰用了一系列铁腕手段,交出了一份优秀的答卷,看着他现在的眉眼,我的记忆又飘到了朱瞻基废黜胡皇后那时,我看着被内侍们拖着,尚是孩童的朱祁钰攥紧衣角,那颤抖的手指至今仍烙在我心头。 土木堡的败报撕开了盛世表象,二十万精锐化作荒草间的白骨。北京城头的箭雨里,朱祁钰身披甲胄亲自督战,用沾满血污的诏书将王振余党枭首示众。 他铁腕整肃朝纲,可当硝烟散尽,满地狼藉终究难掩:安南的象兵在南疆徘徊,漠北的马队踏碎烽火台,而武将凋零的朝堂上,文官们捧着《诸司职掌》的手,比握着刀剑的更有分量。 我望着朱祁钰眼中那抹幽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若不是当年那场废后风波,若不是朱瞻基偏心,何至于今日? 朱祁钰坐稳皇位之后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名声跟民生上,对外战略收缩,对内严处吏治,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前进,但我知道,后续的剧情,我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改变了一些人或事,但是打的方向,历史从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朝堂上文官集团卷土重来,武勋只剩一些小虾米,或者就是太老,没有话语权的老将,所以文官们现在最大的仇恨对象就是我了,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莽撞的傻小子,现在也成了一个久经朝堂的老狐狸了。 同时我也经常照镜子,很奇怪,二十多年了,我的模样真的没怎么变过,就连白头发都没几根,朱棣交给我的任务,我一个都没完成,自己是没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所以我甚至有时候开始担心,我不会和穿越剧中一样,活个几百年成为个怪物吧... 人很奇怪,有目标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激情,但是一旦没了奔头,混吃等死好像就是唯一的路,所以我现在一点不想掺和庙堂之事,也没有了再跟他们斗的想法,或许称病告老是个不错的想法? 三日之后大朝会,我洋洋洒洒几大篇,字字不离乞骸骨,同时也很潇洒的向对我虎视眈眈的文官们表示认输。 \"臣李安如,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陛下: 臣本乞人,苟与市井。蒙文皇厚恩,得侍左右。后为辅帝,而上庙堂。廿载以来,历宣德、正统、景泰三朝,目睹朝堂风云变幻,今已身心俱疲,难负重任。伏惟陛下察臣至诚,允臣致仕归乡,以全蝼蚁之生。 臣少慕忠勇,怀报国之志,然误入权谋之局,身不由己。昔年助宣德帝废胡后、迁郕王,虽为君命所差,实违本心。今陛下以天纵之姿,力挽狂澜,中兴大明,臣每念昔年之过,汗流浃背,无地自容。郕王幼遭迁谪之苦,臣实难辞其咎,万望陛下宽宥老臣,臣虽死无憾。 今者,臣观朝堂之上,文武相衬,皆为肱股。陛下宵衣旰食,吏治清明,民生渐复,此乃社稷之福。臣本粗人,不娴文治,且两目昏花,手足拘挛,虽欲效犬马之劳,实难再执干戈、议朝政。况臣素与文官诸公多有抵牾,昔年构陷弹劾之事,诚为迫于君威,非出本意。今臣恳请退隐,愿以余年补过,望诸公捐弃前嫌,共佐明主。 尤可异者,臣年逾四旬,而容貌未改,发白甚少,每对镜自照,常心惊胆战,恐为异类。天威难测,臣既未能完成先帝之托,又误涉皇权之争,今惟愿远离是非之地,归老田园,纵死沟壑,亦所甘心。 伏望陛下怜臣衰朽,赐臣骸骨归里,放臣扁舟一叶、竹杖芒鞋,了此残生。臣必焚香祷祝,祈陛下万寿无疆,国祚永延,文官武勋同心同德,再造太平盛世。 臣不胜犬马恋主之情,谨拜表以闻。\" 太监宣读完毕之后大殿内一片哗然,朱祁钰示意将奏疏呈与他,同时目光锁定到我身上:\"李卿,来朕身边\" 我无言,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到了龙椅旁。 朱祁钰展开奏疏时,殿中铜漏声格外清晰。他指尖划过 \"助先帝废胡后\" 几字,眼尾微不可察地颤动,面上却泛起忧色:\"先生辅政多年,正当大用,何言致仕?\" 文官队列里,礼部尚书胡濙率先出列,象牙笏板不停地抖动,想来是手握得太紧:\"李大人这是要学王瑾吞金?当年构陷顾佐、杨溥以及多位同僚时的雷霆手段,如今倒想起告老了?\" 言罢,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低笑,如秋风吹过枯叶。 现在的武将班首石亨拄着拐杖向前半步,铠甲碰撞声里带着颤音:\"陛下,京营旧部皆仰仗李大人... 末将等...\" 话未说完,已被朱祁钰抬手打断。年轻皇帝望着奏疏上 \"容貌未改\" 四字,我心中一突,想起南宫中朱祁镇说的 \"先生似不会老\",却见他忽然笑道:\"先生既念田园,朕岂忍强留?\" 朱祁钰将奏疏拍在案头,\"守正\" 砚的裂纹里卡着片金箔,正是我送他的。 他盯着砚底 \"李安如印\" 的刻痕,\"准奏,赐良田百顷,黄金百两... 但不许踏出京城半步!退朝。\" 我楞在原地,正欲开口,朱祁钰却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先生,朕以后还有很多政事想让您帮着出主意呢。\" 退朝时,石亨在左顺门拽住我衣袖,铁手套硌得人生疼:\"李公这一退,咱们武人连个执刀的都没了!\" 他铠甲下露出的伤疤还渗着血,正是保卫战时被瓦剌骑兵所伤。我抽出衣袖,望着他刚挂上腰间空荡荡的刀鞘。 三日后,我在朝阳门外登车前往京郊宅邸时,石亨带着二十余武将跪成一片。他们铠甲上的 \"勇\" 字军旗褪成灰白,像极了土木堡战场上的硝烟。\"李公...\" 石亨的声音混着北风,\"末将们往后... 该听谁的?\" \"诸位,以后每步皆凶险,低身不可自艾,高位不可跋扈,如今的朝堂,已不是我等能左右的了,听自己的吧。\" 城门洞里突然转出八辆青布马车,车帘上绣着小小的 \"诏\" 字。锦衣卫百户抱臂立在车旁,腰间绣春刀的穗子垂在结冰的马镫上:\"李大人,陛下赐的护卫,沿途保护安全。\" 他话里的 \"保护\" 二字咬得极重,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冰碴。 马车启动的瞬间,我看见城墙上朱祁钰的身影。他抬手示意,却不是送行,而是指向远处 —— 那里,锦衣卫的缇骑正盯着每一个为我送行的武将。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与当年诏狱铁门相同的吱呀声,这一退,不是归隐,而是走进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我隔着车窗望去,石亨们仍跪在原地,脊背被北风压得越来越低,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满地霜雪。而那些绣着 \"诏\" 字的马车,正像一群沉默的狼,不紧不慢地缀在队尾,车轮碾过武将们的影子,将他们的脊梁骨碾成薄纸。 自此,朝堂之上再无敢言武事者。文官们的奏疏如雪片般飞向御前,\"裁撤京营废驰马政 \"的条陈上,都留着朱祁钰的朱批:\" 准奏,依李爱卿致仕例,诸将皆可归乡养老。\" 而我在京郊的宅院里,每日数着房檐上的冰棱,听着南下的商队说,石亨他们的佩刀,都成了文官们案头的镇纸。 京郊的宅邸过于年久,漏着风,我用张辅的旧甲胄改了门帘,铁甲鳞片在风里相撞,发出细碎的响。院角十几座衣冠冢并排而立,最丑的那座刻着 “英国公张辅之墓”,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恶趣味,谁叫他当时又是坑我又是威逼我的?碑脚嵌着半片带血的甲叶 —— 是他孙子从土木堡捡回来的。 往东数第二座是 \"成国公朱勇之墓\",碑脚嵌着半截断箭 —— 那年他带着五万骑兵断后,被瓦剌人围在鹞儿岭,箭矢像暴雨般落下。再往右是 \"泰宁侯陈瀛墓\",他的铠甲碎片是从淤泥里捞出来的,护心镜上还留着刀砍的凹痕。一个个的活着时候人模狗样,锦衣玉食,死了连个完整的衣服都拼不出来,真是说不清他们。 每日我都会蹲在坟前擦碑。用的是胡皇后的梳妆匣里的绸布,沾着瓦罐里的雨水,总能在石面上映出当年校场的影子。 每日卯时,我都会蹲在坟前擦碑。用的是胡皇后梳妆匣里的绸布,沾着瓦罐里的雨水,总能在石面上映出当年校场的影子。\"老爷子,\" 我摸着张辅碑上 \"忠勇\" 二字的刀痕,\"你说朱勇那老小子,要是没听王振的瞎指挥,带着骑兵迂回,是不是还能活着教儿子枪法?\" 坟头的荒草被风吹得歪向北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叹息。陈瀛的碑前长着株歪脖子枣树,这个地方他原来住过,据说是他战马啃过的种子发的芽,如今结的枣子总带着铁锈味。 锦衣卫的监视者住在隔壁,每日晌午都会来借铧犁。那把绣春刀总挂在腰间,刀穗上的血结换了又换,却始终带着诏狱的腐臭味。我由着他们翻看案头的《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的是吴克忠的绝笔 —— 他中伏前写在箭杆上的 \"保陛下突围\",字迹已经模糊,不过我对他的字没兴趣,当个书签刚好合适。 还有郭懋的头盔残片,这位阳和卫指挥使战死时,头盔里还装着给孙子的压岁钱,朱瞻基还在的时候,这老小子有事没事就来我宅子里顺点金银器饰,每次我都骂他是个雁过拔毛的守财奴,没想到他对自己孙子出手还真大方,早知他是这操性,我好歹认他当个长辈,也好给我点零花钱啊,大不了让他占个嘴上便宜,哈哈哈哈。 景泰元年秋,于谦的马车突然碾过田埂。这位兵部尚书的官服打着补丁,却比在朝时多了份从容:\"安如,瓦剌要放太上皇回来了。\" 他递来的塘报上,\"也先请和\" 四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六部联名上疏,恳请陛下迎驾。\" 我望着他:\"大哥,您怎么现在看着如此气虚?要不退下来吧,莫掺和朝政了。\" 我知道他这么多年的痛苦,朱宁静被朱瞻基做成自缢假象,于谦纵有万般恨意,也只能将自己的全部投入到工作当中,方才能少些想念。 同时,我也知道他在历史上最终的结局,现在我不敢轻言保护什么人,但是我想他能够跳出原本的剧本。 于谦没说话,拱手告辞,在他走后不久,我看到一个锦衣卫番子也骑着马朝着城内方向疾驰而去。暮色渐浓,风卷着坟前的纸钱打着旋儿,案头的《武经总要》被风吹开,吴克忠的绝笔从书页间滑落,飞舞几圈,最终停在郭懋的头盔残片旁。 终究还是无力改变吗 于谦走后第三日,朱祁钰的圣旨到了。年轻皇帝的朱批在黄绢上洇开:\"先生素谙边事,可曾闻 '' 放虎归山 '' 之说?\" 我跪在张辅的坟前接旨,铁甲门帘被风吹得哗哗响,扫过朱勇碑上的 \"靖难功臣\" 四字 —— 当年他父亲朱能跟着朱棣打天下时,怕是想不到孙子会死在自家皇帝的荒唐决策里。 陈瀛的碑前,那株枣树的影子正慢慢爬向张辅的坟头,像是战死的老兄弟们,在黄土下仍要并肩而立。 当夜,京郊的狗吠声格外刺耳。我摸着案头新刻的 \"守正\" 木牌,瓦剌的使团该到居庸关了吧? 朱祁镇坐在马车上,会不会想起当年用镇纸敲我伤指的模样?而躺在土木堡的朱勇、吴克忠、陈瀛还有很多旧人,他们的尸身是否早已被黄沙掩埋,只留下这些衣冠冢,在京郊的寒风里,陪着我这个活死人,数着年年岁岁的霜雪?我抬头看着天上:\"汉王爷,赵王殿下,你们倒真是解脱了,只剩我还在煎熬,难道记性好的人注定会承担更多的痛苦?\" 见到朱祁钰的时候他正在暖殿批奏折,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心神不宁,抬头看到我之后先是微笑,最后殷勤的起身将我拉到案几前:\"先生,朕的皇兄马上要回来了,刚刚的折子又说今年各地税收足,真是双喜临门,朕一时都不知有多么开心了。\" \"陛下,太上皇回京之后,勿太苛刻,他曾在京外赤身叫门,已无帝君之姿,如今太子也已定下,您这一脉将永世相传,偏宫豢养,四时供给充足,以兄长待之,您也能落个仁德之名。\" 自从乞骸骨之后,再也不想跟任何人虚与委蛇,所以朱祁钰听到我这直接的言语之后突然愣住了:\"先生...如今心境可真是更进一步了。\" 随后瘫坐在椅子上,拿起朱笔,在奏疏空白处反复写 “兄” 字,直到笔尖戳破纸张...... 安定门的铜环冻得发紫,朱祁钰身着素服立在城下,腰间玉带比往日窄了两指,暗纹绣着的是象征弟弟的玄武纹。朱祁镇的马车停在吊桥另一侧,车帘掀开条缝,露出兄长晒得黝黑的脸,单衣上的补丁针脚歪斜,领口还沾着毡帐的膻味。 \"皇兄受苦了。\" 朱祁钰迎上去,脊背弯成臣子的弧度。他伸手去扶朱祁镇下车,我看见他拇指掐进朱祁镇肘弯的麻筋 —— 当年朱瞻基教他的制敌手法。 朱祁镇踉跄着站稳,望着城楼匾额上的 \"安定\" 二字笑了,声音里带着塞外的风沙:\"陛下万万不可。\" 他扫过城墙上甲士的矛头,全都斜指地面,却清一色朝着朱祁钰的方向,\"这皇位本就是你的,皇兄在瓦剌天天数星星,早明白天命有归。\" \"陛下万乘之尊,\" 朱祁镇低头看着自己磨破的鞋底,\"臣在瓦剌毡帐里,日日诵《皇明祖训》,深知 '' 国有长君,社稷之福 ''...\" \"够了!\" 朱祁钰突然跪地,从旁人手中接过玉玺,冕旒撞在城门石上,\"皇兄若再推辞,便是陷弟于不忠不孝!\" 他抬头时眼眶通红,却没有半滴泪,\"当年先生在文华殿教咱们读《尚书》,''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 '',难道皇兄忘了?\" ???我就是个站在一旁看表演的人,扯我干什么...... \"当年皇兄亲征是被奸人所害,如果不是皇兄十年的朝政治理,瓦剌人早破了京师,臣弟只不过是拾牙慧,便是万死,也当奉皇兄复位。\" 吊桥下的河水结着薄冰,倒映着兄长单衣上的补丁与弟弟素服下的明纹,像幅撕裂的画。 \"陛下快起。\" 朱祁镇伸手去扶,掌心的老茧划过朱祁钰手腕,那是在瓦剌拉硬弓磨出的,\"你看皇兄这模样,哪还像个皇帝?\" 他指了指自己结霜的鬓角,\"倒是你,把大明守得好好的,该当这个皇帝。\" 第三次推辞时,朱祁钰 \"勉为其难\" 地接过玉圭,随后拉起朱祁镇的手,一同进城,朱祁镇倒是不知是否故意,落后了朱祁钰半步。 暮色漫进城门洞时,朱祁钰突然指着我:\"还记幼时先生在文华殿教咱们读《孝经》,'' 兄道友,弟道恭 '',今日可算应了景。而且当年在午门送朕登基,今日又见证皇兄还朝,真是我兄弟的福分。\" 他语气轻快,仿佛忘记城楼上的甲士仍按着刀柄,\"皇兄住南宫,一应器物按太上皇例,明日便在文华殿设宴,咱们君臣三人,好好叙旧。\" 我望着他转身时冕旒晃动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起了宣德年间在雪地里玩蛐蛐的朱瞻基。吊桥缓缓升起,切断了朱祁镇望向城外的目光,他袖中滑落的瓦剌皮鞭,正无声地落在结霜的地砖上,像条死去的蛇。 南宫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合拢时,朱祁镇的布鞋碾过门槛上的铜钉 —— 那是朱祁钰新换的,比寻常门槛高两寸,专为折损太上皇的威仪。门房里传来落锁声,七道铜栓依次滑入卡槽,声响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太上皇安置妥当。\" 随行的锦衣卫指挥使低头回话,却将 \"太上皇\" 三字咬得极轻,像是怕惊了墙角的积雪。朱祁钰背着手望向宫墙,琉璃瓦上的冰棱正滴着水,在青砖上砸出细小的坑:\"每日卯时、申时各送一次膳食,\" 他顿了顿,\"就用朕当年在郕王府的旧碗。\" 我望着南宫紧闭的门窗,窗纸上新糊的桑皮纸透着微光,却故意在左上角留了道指宽的缝隙 —— 那是方便监视者窥视屋内动静。朱祁镇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像是在丈量房间大小。 \"先生觉得,\" 朱祁钰忽然转身,冕旒扫过我胸前,\"皇兄在瓦剌学会了几手蒙古摔跤?\" 他指尖划过腰间玉佩,\"听说也先的弟弟,总爱用狼皮绳勒人脖子。\" 朱祁钰走了,他今天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完成了一次极为精彩的演出,现在正是需要享受这份胜利果实的时候。我站在南宫门外,来回踱步。我抬头望着暗沉的天空,不知这场兄弟间的博弈,还会生出多少见不得光的算计。 远处传来内卫打梆声,戌初的梆子响过三声,南宫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锦衣卫冲进去时,正看见朱祁镇踩着满地粥汤,手里攥着块碎碗片,刃口对着自己手腕:\"手滑了。\" 他笑了笑,目光扫过还未离开的我,随后垂眸不语。 第二天的文华殿宴会上,朱祁钰捧起酒杯,杯壁映着朱祁镇袖口的补丁:\"皇兄在瓦剌可曾喝过葡萄酒?\" 他忽然将酒盏推向我,\"朕听说过,先生当年在诏狱教您 '' 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 '',朕今日才真正明白。\" 我望着酒盏里晃动的烛影,不言语,朱祁镇的筷子悬在半空,迟迟未动,殿外,锦衣卫的靴声整齐地碾过刚下过初雪的地面,像极了当年水牢里的老鼠啃食声。 宴席将散时,朱祁钰突然按住朱祁镇的手,指尖划过对方掌心的茧疤:\"皇兄可知,京郊有人新修了很多座衣冠冢?\" 他凑近,呼吸拂过朱祁镇耳际,\"英国公的碑上,刻着 '' 力战殉国 '',却没提他最后是替谁挡的箭。\" 朱祁镇的手指骤然收紧,掐进桌沿的雕花。我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瓦剌皮鞭,鞭梢染着暗红 —— 不知是谁的血。殿角的铜鹤香炉飘来龙涎香,却盖不住南宫方向传来的血腥气,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又撞碎了给太上皇的膳食。 散席后,朱祁钰递给我个锦盒,里面是块新制的玉佩,刻着 \"功成身退\" 四字:\"先生在京郊住得可惯?\" 他望着殿外的月色,\"听说那里的枣子,比文华殿的甜。\" 我摸着锦盒边缘的刺,那是故意没磨平的棱角,就像他藏在袖口的匕首。 夜深人静时,我叩开南宫侧门。朱祁镇正借着月光读《皇明祖训》,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槐叶 —— 来自汉王府遗址的老槐树。\"先生当年在诏狱水牢,\" 他忽然开口,\"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朱家的江山,是用白骨堆的?\" 我望着他眼下的乌青,想起十年前那个在牢中对着我背《论语》的少年。墙角的 \"忠孝\" 木牌映着月光,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朱瞻基临终前颈间的紫斑。远处,朱祁钰的仪仗正在返回乾清宫,灯笼连成的红线,宛如一条永远挣不脱的锁链。 朱祁钰遣人送来的柴炭又少又差,所以暖炉的火苗非常微弱,朱祁镇的指尖摩挲着《皇明祖训》泛黄的页脚:\"先生来得巧,\" 他扯过件露絮的棉袍裹住肩头,\"今日的粥里掺了沙砾,硌得牙疼。\" 月光从窗纸缝隙漏进来,在他颧骨投下青黑的影,比在瓦剌时更瘦了。 我递过随身带的姜茶,陶壶还带着体温:\"陛下在瓦剌时,可曾好好吃过几顿热饭?\"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眼前人已是太上皇,却仍用着 \"陛下\" 旧称。 朱祁镇却笑了,指腹擦过陶壶:\"也先的妻子总说我像头被拔了牙的虎,\" 他盯着跳动的炉火,\"现在看来,连牙都没了。\" 袖中锦盒的棱角硌着掌心,我摸出朱祁钰送的玉佩,\"功成身退\" 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文华殿,您总把镇纸摔得山响,说 '' 忠孝二字太沉 ''?\" 朱祁镇接过玉佩时,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先生说,这是皇帝送的?\" 玉佩在指间翻转,背面刻着极小的 \"钰\" 字,\"他是怕我学汉王,还是怕我学他?\" 炉火烧得更旺了,映红他眼底的血丝。我望着墙角歪斜的 \"忠孝\" 木牌,:\"陛下可曾想过... 复辟?\" 话一出口,窗外传来锦衣卫的靴声,像踩在碎冰上。 朱祁镇的手指猛地收紧,玉佩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皇明祖训》的 \"兄终弟及\" 条上:\"复辟?\" 他笑出声,带着塞外的风沙味,\"在瓦剌被囚禁时,我数着毡帐的木钉想,若能回去,定要杀光所有阉竖 ——\" 他突然顿住,盯着我的眼睛,\"可现在看着贤弟,又觉得当年在文华殿,该听先生的话,少读些《韩非子》,多读些《孟子》。\" 炭渣质量太差了,暖炉的浓烟熏得人眼眶发潮,我想起他十多岁脱离孙太后与我,真正亲政那日,在龙椅上把 \"仁\" 字玉佩掰成两半:\"那时你说,仁字太软,镇不住朝堂。臣当时不置可否。\" \"现在才知道,\" 朱祁镇把玉佩按进我掌心,血渍染红 \"功成\" 二字,\"最镇不住的,是人心。\" 他望向窗外的宫墙,那里有锦衣卫的灯笼在巡弋,\"先生把这玉佩收着吧,若有一日皇帝要对我动手...\" 他摸出藏在枕下的瓦剌皮鞭,鞭梢还缠着当年的血迹,\"就当是朕给老臣的饯别礼。\" 更漏声突然停了,大概是打更人在换班。我望着朱祁镇鬓角的白霜,不禁叹气。宣德三年秋,他在西苑射偏了一支箭,那时朱瞻基说 \"太子的箭,必须穿心\"。此刻炉火将尽,木牌的影子在墙上晃成扭曲的 \"忠\" 字,而真正的忠孝,早在这暖炉里,烧成了灰。 离开南宫时,正到子时。朱祁镇塞给我的小皮鞭在袖中发烫,鞭梢蹭着袖中随身携带的凤簪,像两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锦衣卫的灯笼在宫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恍若当年诏狱的鬼火。 此后每月初一,我都带着半坛自酿的枣酒叩开南宫侧门。朱祁镇渐渐学会用粥汤在青砖上画棋盘,用瓦剌使者留下的羊奶渣捏成棋子。第五次拜访时,他突然把 \"车\" 棋按在我掌心:\"石亨前天来看过朕,\" 棋子边缘锋利如刀,\"说京营的刀都被文官熔了铸鼎,鼎上刻着 '' 文官掌兵 '' 四个大字。\" 窗外飘着今冬初雪,锦衣卫的监视明显松了 —— 朱祁钰收到的密报里,太上皇每日不是数房梁的木钉,就是趴在地上逗蛐蛐。那只装蛐蛐的陶罐,正是当年在文华殿摔碎又粘起来的,罐底刻着极小的 \"复\" 字,被朱祁镇用粥糊遮住了半边。 景泰三年春,石亨带着满身酒气撞进我京郊的小院。这位保卫战的功臣如今穿着商人的青布衫,腰间没了佩刀,只剩条磨破的汗巾:\"李公,他们要夺了我的军权!\" 他掀开袖口,新的鞭伤纵横交错,\"说我在德胜门私藏火雷,分明是想逼死武人!\" 我望着他脚边的布包,里面是半套生锈的甲胄:\"当年张辅的盔甲,你还记得怎么保养吗?\" 话到嘴边又咽下,院角的枣树枝条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像极了东厂诏狱里的刑讯声。 朝堂上的风向越来越紧。都察院每旬都有弹劾武将的奏章,\"跋扈贪墨 \"的罪名扣下来,连郭懋的遗孀都被抄了家。朱祁钰批红时总带着笑,朱笔在\" 着令致仕 \" 上画圈,仿佛在批当年的蛐蛐赌局。 于谦却成了例外。这位兵部尚书每日泡在神机营,亲自调试改良的火铳,对文官们的排挤充耳不闻。我在安定门撞见他时,他正往城砖缝里嵌火雷引子,官服下摆沾满硝石粉:\"安如,\" 他头也不抬,\"瓦剌的使节又来谈互市了,你说他们的马鞍,是不是比咱们的结实?\" 秋末最后一次见朱祁镇,他正在晒霉掉的被褥。阳光穿过窗纸缝隙,在他后背投下网状的影子,像极了瓦剌的囚笼。\"皇帝把南京的京营也裁了,\" 他抖落被角的老鼠屎,\"石亨的折子,朕连看都没机会看。\" 我摸着他新刻的 \"忠孝\" 木牌,边角比从前圆润许多:\"陛下可知,于谦在德胜门种了片槐树?\" 木牌突然断裂,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是石亨的笔迹:\"腊月廿三,星象有变。\" 锦衣卫的靴声在院外响起时,朱祁镇突然把蛐蛐罐塞进我怀里:\"先生下月别来了,\" 他望着渐渐逼近的灯笼,\"皇帝说,要给朕送新的《皇明祖训》。\" 罐底的 \"复\" 字终于完整显现,沾着新鲜的朱砂,像滴未干的血。 离开南宫的路上,我捏着石亨的密信,想起原来朱瞻基教朱祁镇写 \"忍\" 字时,笔尖划破宣纸,血珠渗进 \"心\" 字底。如今京郊的枣子早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南宫方向,终究还是会反吗? 朕即为正统 朱祁钰越来越像个皇帝模样了,或者说他们朱家人都是天生做皇帝的料?朱祁镇变得愈加阴郁,眼神却是越发的平和。我时常想到这两兄弟都会恍惚,多好的孩子,沾染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今天是景泰八年元宵节,我站在自己的小院中,披着一件皮裳,雪很大,这几年我除了每月去看一次朱祁镇,基本上不踏出自己的院子,朱祁钰对我越来越放心,监视我的锦衣卫跟东厂的番子也逐渐撤走,相应的,给我的钱粮也不足最开始的十分之一,导致我现在不得不自己种些瓜果蔬菜才能勉强度日,如果不是容貌依旧年轻的话,早就是一个合格的老农了。 朱祁钰一直以来对我的容颜不改很感兴趣,番子除了监视我是否与朝臣有多的接触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暗中观察我是否在修行长生不老之术。 景泰六年太子死于伤寒,对朱祁钰的打击很大,又因为他长期服用丹药,早已没机会再生一个孩子,皇帝无后继,那这个位置就不那么的稳定,尤其是南宫还有一个正值壮年的太上皇,所以他对朝堂更加的高压,官员稍有不慎便会遭重罚,宫墙内的气氛压抑,连带着京郊的空气都像结了冰。 听说于谦坚定的站在朱祁钰这边,我心中暗叹,于谦终究还是踏入了这个旋涡当中。 城内放起了烟花,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紧了紧外袍的领子,转身准备回到屋里,这世界的喧闹已经吵了我这么多年,不想再听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我疑惑的看过去,大过年的,谁会来这地方? 马蹄声裹着雪粒由远及近,三匹健马在院外急刹。石亨翻身下马,黑色斗篷上溅满泥雪,腰间未佩刀,却别着块虎头令牌 \"李公,\"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新烙的火印,\"今夜子时,南宫有变。\" 话音未落,徐有贞从马背上解下捆扎严实的油纸包,展开竟是半卷《推背图》,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朱祁镇的密信:\"先生曾言,天命无常。\" 字迹被汗浸得发皱,却仍透着狠劲,\"如今该让朕那弟弟看看,什么叫天道轮回。\" 我望着他们腰间若隐若现的火铳引信,想起朱祁钰不久前刚下的禁令:\"私藏火器者,诛九族。\" 石亨凑近时,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硫磺味 —— 这是要在烟花声中动手。\"于谦呢?\" 我攥紧门扉,铜环上的冰碴扎进掌心,\"他镇守的德胜门...\" \"于大人前几日重病,如今卧床难起,闭门了。\" 徐有贞冷笑,袖中滑落张纸条,我接过来,上面是被朱祁钰驳回的立储奏折,\"皇帝要立襄王之子,却不知,襄王的船队三日前就被劫了。\" 雪突然下得更急,远处城楼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石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朱祁镇的旧冠冕,金线已褪成灰白:\"李公当年教陛下读《春秋》,可还记得 '' 大居正 ''?\" 他的眼神在雪夜里发亮,像极了保卫战时守在城头的模样,\"如今太上皇复位,才是正理。\" 我攥着冻僵的手指,望着石亨锁骨处狰狞的火印:\"这几年百姓刚吃饱饭,你们就非要搅得天翻地覆?\" 话音未落,徐有贞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李公看看!这是上个月都察院的 '' 廷杖 '',说我 '' 妄议朝政 ''!\" 他的声音混着风雪,\"武将的铠甲被熔成铜钱,边关将士冻死在城墙根,皇帝却给文官们修了二十座牌坊!\" 石亨猛地捶向门框,木屑混着冰碴飞溅:\"英国公的亲族流落四处,活活饿死,张懋的侄女被送给鞑靼人和亲!李公,您躲在这小院种瓜,可知道朝堂上天天有人喝人血?\" 他从怀中掏出半截断箭,\"我们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七年!\"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我下意识打了个颤,徐有贞将《推背图》塞到我手里:\"愿为前驱,死不旋踵\"。远处的烟花炸开,红光映在他们脸上。 \"我老了。\" 我把旧冠冕推回去,掌心的老茧硌着冰冷的金线,\"你们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但告诉太上皇...\" 话未说完,石亨突然单膝跪地,虎头令牌重重磕在冻土上:\"李公,陛下说了,若您不亲眼看着他复位,\"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于谦的药罐子里,可有的是文章。\" 雪片扑进眼里,刺得生疼。我望着他们腰间藏着的火铳,想起朱祁钰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想起于谦病榻前落灰的火铳图纸。梆子声再次传来,卯时四刻。徐有贞像个哆啦a梦一般,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带着牙印的枣糕 —— 那是朱祁镇在南宫时,用我送去的枣子做的。 \"子时三刻,东华门。\" 石亨起身时,斗篷扫落门楣的积雪, 马蹄声渐远,我攥着枣糕站在原地,甜味混着血腥气在舌尖散开。远处宫墙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恍惚间又看见朱瞻基临终前溃烂的伤口。 当我到达东华门的时候,大门铜钉上还沾着新鲜血迹。宫墙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呵喝声,提着灯笼的禁军如同一群移动的鬼火,将整条御街照得忽明忽暗。朱漆大门洞开,门槛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鲜血在雪地上蜿蜒成河,凝结成冰。 皇宫鼎沸人声,我踩着粘腻的血迹步入奉天殿。朱祁镇端坐在龙椅上,明黄龙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腰间却已系上象征皇权的玉带。石亨等人簇拥在丹陛之下,个个面红耳赤,徐有贞手里还攥着染血的诏书,嘴角挂着癫狂的笑意。 \"先生来了。\" 朱祁镇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森冷。他抬手示意,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若非先生当年教导,朕今日焉能重登大宝?\" 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空荡荡的佩刀位置,\"只是先生似乎来得迟了些。\" 我望着阶下群臣,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正被禁军押解着经过。朱祁钰的亲信们披头散发,官服上沾满泥浆,其中一人正是曾弹劾武将最狠的御史中丞。他与我对视的瞬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于谦何在?\"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石亨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声清脆刺耳:\"于大人重病在床,未能亲迎圣驾。\" 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捧着个木匣疾步而入。 \"启禀陛下,在于谦府中搜出这个!\" 木匣打开,里面是尚未完成的火铳图纸,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 \"改良火器,以备边患\"。朱祁镇盯着字条冷笑,指尖划过龙椅扶手的蟠龙纹:\"好个 '' 以备边患 '',你们都学学,这才是重臣,哈哈,来人,将于谦即刻下狱!\" 我握紧手中早已冷透的枣糕,殿外的风雪越发猛烈,将奉天殿的烛火吹得明灭不定。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朱瞻基、朱高煦、张辅、于谦... 这些人一个个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化作了权力祭坛上的祭品。 \"先生,\" 朱祁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待会儿卯时早朝,还望先生为朕撰写即位诏书。\" 他起身走下台阶,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毕竟,当年教朕写 '' 奉天承运 '' 的,可是先生啊。\" 指甲深深掐进掌纹:\"陛下如何处置那一位?\" 朱祁镇转身望向奉天殿外的风雪,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在西宫寝殿,\" 喉结滚动间,语气轻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刚刚太医说,丹石之毒已入膏肓,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陛下既已重登大宝,可否容老臣前往探视?毕竟... 他曾是您的手足。\" 我长叹一声,做出自己的请求。 \"先生说笑了,\" 朱祁镇忽然侧过脸,目光在我面上逡巡,\"朕自记事起,先生便如松柏常翠,何曾见老?\" 他挥了挥手,\"只是早去早回,朕还等着先生的即位诏书。\" 见到朱祁钰的时候,他的周围站满持刀的禁军,如门神般伫立。我按捺住胸中翻涌的血气,径直闯入殿内,反手甩上殿门:\"都退下!\" 为首百户犹豫间,我摸出怀中的令牌 —— 那是石亨今早刚送我的 \"复辟功臣\" 信物,\"陛下有旨,容我等君臣独处。\" 朱祁钰斜倚在锦被间,形容枯槁如秋日败叶,他强撑着想坐起来,却因臂力不继而滑落,金丝绣被蹭过榻沿。我快步上前托住他后背,触到他瘦得硌手的肩胛骨,心中一痛:\"陛下... 何苦至此?\" \"先生...\" 他喘着气,指尖抓住我袖口,指甲因长期服药泛着青黑,\"是皇兄... \" 他笑起来,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派您来送朕最后一程吗?他倒是有心。记得幼时还未遭难时,他就喜欢抢朕的饴糖...\" 我摇头,喉间像塞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是老臣自己要来。自陛下登基,臣便疏于职守,避居京郊... 如今方知,有些路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朱祁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绣被上,绽开红梅般的印记。 他望着殿外漫天飞雪,眼神忽而清明:\"先生记不记得... 父皇废后,朕被迁到郕王府那日,下着好大的雪... 你偷偷塞给我块糖糕,说 '' 莫怕,总会暖起来的 ''...\" 我喉结滚动,想起那个躲在马车里偷偷抹泪的幼童。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先生说句实话... 朕是不是很像汉王?\" 未等我作答,便又颓然松手,\"其实朕知道... 咱们朱家的龙椅,从来都是坐上去容易,下来难。\" 殿外传来锦衣卫的靴声,朱祁镇的催旨到了。我替朱祁钰掖好被角,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掌心,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替朕... 把这个埋在您的小院中...\" 我抬手一看,一块玉珏,朱祁钰给我讲过,这是他幼时胡皇后给的,被逐出皇宫的时候都一直戴着,这么多年从未取下来过。 \"朕这么多年都在恨您,是您做了父皇的刀,将朕的人生彻底改变,但要不是您,朕可能早就冻死在那从未修缮,千疮百孔的郕王府,只一方草席裹身,先生,咳咳...朕真是不知怎么面对您啊。\" 殿门轰然洞开,石亨带着锦衣卫闯入,身后抬着裹尸的草席。朱祁钰望着那草席,忽然笑出泪来:\"原来... 真的是草席啊...\" 我攥紧玉珏转身,听见他在身后轻声说:\"先生... 对不起...\" 朱祁钰的咳嗽声渐弱,石亨的催促声却像重锤般砸在耳膜:\"李公,陛下还等着您呢。\" 我强忍着再看一眼朱祁钰的冲动,快步离开了此地,跨出寝宫门的时候,我也无声的开口:“是我对不起你...” 见到朱祁镇的时候他正在听下属的汇报,见我来了,他随手撤下其他人,笑吟吟的看向我:\"先生可曾想好诏书如何写?\" 抬手示意,旁边的护卫立刻捧来明黄的绢帛,砚台里的朱砂还在微微晃动,像是刚杀了人祭笔。 怀中玉珏的棱角硌着心口,我想起朱祁钰塞玉时的体温。 面前朱祁镇的影子笼罩着我,与朱瞻基当年诱逼汉王时的姿态分毫不差。 砚台里的朱砂突然泛起涟漪,我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 不是怕眼前的皇权,而是怕这如出一辙的血色轮回。 \"陛下欲如何定性祁钰?\" 我蘸饱朱笔,墨汁顺着笔尖滴在 \"奉天承运皇帝\" 六字上,洇开小片阴影。 朱祁镇伸手按住我的手腕:\"就写他 '' 暴毙于西宫,谥号戾 '',\" 他忽然笑了,\"毕竟,\" 目光扫过殿外的禁军,\"朕总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亲兄弟是被丹石毒死的。为君不仁,天罚降临,就是戾。\" 笔尖在绢帛上顿住,\"戾\" 字的最后一点被我拖出长长的墨痕,像极了朱祁钰咽气前的最后一声叹息。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于谦的案子...\" 我故意拖长声音,绢帛上的朱砂渐渐干涸。 朱祁镇的手指骤然收紧,我感到腕骨传来剧痛:\"先生不是早就知道?\" 他凑近我,温热的呼吸里带着血腥味道,\"当年你替父皇废胡后时,对那些反对的朝臣,可曾手软过?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于谦不过是想守好大明江山,当年你父皇为立你为太子,派人暗杀于谦夫人,如今你还要杀他?陛下可知,这是要让忠臣寒心!\" 朱祁镇的冷笑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先生糊涂了?朕即天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于谦手握兵权,威望太高,又站队伪帝,不杀他,朕如何睡得安稳?\" 他的目光扫过奉天殿上的盘龙柱,烛火映得眼中杀意翻涌。 \"天命?\" 我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当年北京保卫战,是谁披甲执锐,死守城门?你如今贵为天子,却连容人的气量都没有?\" \"够了!朕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孩童!先生看着朕长大,却不懂这皇位坐得有多难!不杀于谦,石亨、徐有贞这些人如何安心?\" 我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帝王,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曾拽着我衣角学骑马的幼童。喉间发紧,声音不自觉放软:\"祁镇,我看着你长大,教你读书识字,教你治国之道... 可如今的你,为何变得如此狠绝?这一次,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放过于谦,好不好?\" \"人情?\" 朱祁镇突然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讽刺,\"先生守着那颗妇人之仁的心,倒像个活菩萨。可惜这朝堂不需要菩萨,需要的是执掌生杀的帝王!\" 他抬手按住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却冷得刺骨,\"先生容貌不老,见识竟也还停留在过去。朕需要你辅佐,不是让你做个说客。\" 我望着写好的诏书,\"郕王薨\" 三字刺得眼睛生疼。朱祁镇满意地接过绢帛\"先生果然识大体,\" 他指了指殿外,\"天亮后,大明就是新模样了——\" 话音未落,却被突然闯入的小太监打断:\"陛下!郕王... 郕王咽气了!\" 朱祁镇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露出释然的笑。雪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将他的笑容切割成两半,一半是朱祁镇,一半是朱瞻基,然后都化作皇权祭坛上的虚影。 殿外,石亨已经在吩咐 \"按亲王礼厚葬郕王\",而我知道,所谓的 \"厚葬\" 不过是黄土一抔,就像当年的胡皇后、张辅,还有无数死在权力漩涡中的人。 \"先生还愣着做什么?\" 朱祁镇的催促声打断思绪,他晃了晃手中的诏书,\"早朝时,还要劳烦先生当众宣读 —— 毕竟,\" 他的目光落在我始终年轻的面孔上,\"你才是这朝堂上,最长寿的活见证。\" 我被侍卫带了下去,朱祁镇还是不错,让人给我准备了饭食,我吃完饭后拒绝了侍卫搬来的椅子,席地靠坐在偏殿的柱上闭目养神,不知过去多久,我被侍卫唤醒:\"李公,大臣们都已进殿,陛下让您过去宣读诏书。\" 回到奉天殿,印入我眼帘的是二百余名大臣被禁军推搡着跪下,衣袍上沾满雪水与泥污,其中半数人的领口还渗着血 —— 应该是闯入府邸时被刀背砸的。 \"狗贼!\" 吏部侍郎王直突然挣开禁军,白发苍苍的头颅撞向丹陛:\"逆贼!弑君之徒!竟把陛下草席裹尸!\" 他的官服上还系着朱祁钰亲赐的玉带,此刻正被石亨的靴底碾得粉碎。朱祁镇抬手示意,寒光闪过,王直的骂声戛然而止,颈间血柱喷在 \"代天牧民\" 的匾额上,将 \"天\" 字染成猩红。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却无人再敢抬头。我望着阶下缩成一团的大臣,忽然想起建文帝朝的方孝孺,也是这样的情景,也是这样的丹墀,血珠映着帝王冷酷的脸。石亨的甲胄碰着我腰间,他低声警告:\"李公,该宣读诏书了。\" 展开绢帛时,朱砂字迹在灯光中格外刺目。殿角的铜钟敲过九声,回音里混着西宫方向传来的哀乐 —— 那是为朱祁钰准备的假哭。我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朱祁镇,他的笑容似有似无。 \"元年正月十七,郕王... 暴毙于西宫...\" 我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念到 \"暴毙\" 二字时,殿外突然传来三声炮响 —— 那是石亨为夺门之变准备的火雷,现在变成了庆祝的声音。 徐有贞的目光扫过我,袖口的《推背图》滑出一角,上面新添的批注写着 \"杀于谦者,得天下\"。 \"住口!\" 翰林院编修陈循突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陛下分明是被你们毒杀!\" 他指向朱祁镇腰间的瓦剌皮鞭,\"当年土木堡之变,若不是陛下...\" 话未说完,已被锦衣卫用刀背击昏。他的血滴在我脚边,与王直的血渐渐交融,在青砖上画出扭曲的龙形。 又被玉珏硌疼一下心口,我望着绢帛上 \"郕王薨\" 三字,想起朱祁钰咽气前的微笑。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殿内的烛火照在朱祁镇龙袍的金龙上,却照不暖他眼底的阴鸷。忽然间,所有的疲惫与愤怒涌上心头,我猛地撕碎诏书,碎纸片如雪花般飘落。 \"朱祁镇!你可知羞耻?\" 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众人呆滞,我继续开口:\"你听取谗言,把社稷当儿戏,导致土木堡大败,忠臣良将死伤无数,幸得陛下保住京师,力挽狂澜,却未想临了落得草席裹尸!你夺门弑君,毒杀亲兄弟,与叛逆何异?\" 石亨的刀鞘撞在我腿上,我却视而不见,\"还有于谦 ——\" \"够了!\" 朱祁镇拍案而起,冕旒剧烈晃动,\"先生疯了?\" 他抬手示意,锦衣卫的绣春刀已架在我脖颈,\"当年教朕读《孟子》时,可曾说过以下犯上?\" 我望着他颤抖的指尖,忽然笑了:\"陛下还记得《孟子》?''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可曾记过哪怕一句?\" 血珠顺着刀刃滴落,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坑,\"你杀于谦,杀忠臣,弑帝君,可知道这天下 ——\" \"拖下去!\" 朱祁镇的声音带着不耐,\"先生累了,该去诏狱醒醒脑子!记住,这天下是朕的,正如当年是父皇的,是祖父的。\" 禁军拖着我往外走时,我听见徐有贞在背后嘀咕:\"这老东西,怎么跟方孝孺似的...\" 殿内重新响起钟鼓,新的诏书正在起草,而我的视线渐渐模糊,只看见奉天殿的匾额上,王直的血已经凝固...... 诏狱的铁门合拢时,我听见锁芯转动的声响 —— 朱祁镇还是有些恶趣味,囚禁我的房间,正是多年前朱瞻基时期的那一间。 锦衣卫剥去我的外袍,我闭目任他们搜身。徐有贞的脸突然出现在铁栏外:\"李公,接下来就让下官...\" \"闭嘴!\" 石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甲胄碰撞声中带着酒气,\"陛下说了,留活口,但...\" 他的靴尖踢在我腰间,\"别让他太舒服。\" 黑暗中,我数着头顶滴落的水珠。第三百五十七滴落下时,牢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裹着披风的朱祁镇。他挥手屏退众人,龙袍下摆扫过潮湿的砖地:\"先生可知,朕为何不杀你?\" 我望着他不言,他忽然贴近,压低声音:\"因为你不会老,也不会死。\" 他指尖划过我眼角,\"父皇说过,你是成祖爷留下的活棋子,或许... 知道长生的秘密。\" 远处传来于谦的骂声,混着刑具的响动。朱祁镇的眼神突然狰狞:\"只要你肯说,朕可以放过于谦。\" 他摸出个小瓶,里面是朱红色粉末,\"这是太医院新炼的 '' 延年散 '',先生不妨试试。\" 粉末入口即化,带着铁锈味。朱祁镇紧盯着我,这所谓的 \"延年散\",不过是换了名字的丹石毒粉。 三日后,我被拖到午门示众。于谦的囚车从身边经过,他的目光落在我依旧年轻的脸上,忽然笑了:\"贤弟,为兄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为官之道,倒是连累了你,还想着多造些火器守住北疆,保大明太平。\" 他的声音被镣铐声打断,\"如今看来,能保太平的从来不是火器,是人心。罢了罢了,为兄马上就能见到宁静了,贤弟,保重。\" 朱祁镇站在台上,明黄伞盖下,他举起的手迟迟未落下。我望着他袖口露出的皮肤,那里新添了几块老年斑 —帝王难逃岁月,而我才是这王朝最大的诅咒。 \"先生看,\" 他忽然指着远处的宫墙,\"那是朕为你修的观星台,以后你就在那里... 替朕观测天命。\" 他的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件赏玩的趣事,\"当然,若敢乱说话,于谦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观星台的石墙上,刻着我教朱祁镇写的 \"守正\" 二字,却被人用朱砂涂成 \"顺天\"。每到月圆之夜,锦衣卫就会送来丹丸,说是 \"延年益寿\",实则是控制的毒药。我望着天上的星子,想起朱棣临终前的遗训:\"大明兴亡,系于你身。\" 景泰八年初,于谦被斩于崇文门。我在观星台听见百姓的哭声,混着雪粒打在琉璃瓦上的声响。朱祁镇的新政诏书送到时,我正在研磨朱笔,准备记录天象 —— 这是他允许我做的唯一事。 ———— \"先生可知,瓦剌又来犯边了。\" 从皇宫里送来的信,字迹力透纸背,\"朕需要火器,需要你活着,永远活着。\" 我摸着逐渐出现的白发,笑了。所谓的长生,不过是被囚禁在时光里,眼睁睁看着朱家的龙椅换了又换,看着忠臣良将化为白骨,看着这血色的轮回永不停止。 白天黑夜,日复一日,记不清楚过了多少天...或者多少年? 观星台的铜漏滴答作响,我望着东方既白,忽然想起京郊小院的枣子。或许有一日,我会变成传说中的活神仙,被供在这高台之上,为每一任帝王测算天命 —— 直到某天,有人用我的血,去祭新的皇权。 我再回不去京郊那座爬满枣藤的小院了。那些衣冠冢的方位早已在记忆里生了根,却再无法在黎明时分用胡皇后的绸布擦碑,看晨露在 \"英国公张辅\" 的碑额上滚成泪滴。 手指摸着铜镜边缘,镜中人面容依旧年轻得惊人,可解开青布棉袍时,心口那道北征时的箭疤仍在泛着淡红,提醒着每道伤痕都曾真实地流过血。 在这方天地浸得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原本的世界了,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陈年卷宗的陈腐气息。有时会梦到朱高煦,有时也会梦到郑亨,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个,选择效忠对象之后不遗余力,到底在功名簿上得了善终,位极人臣,寿终正寝。不像我,困在这副不老的皮囊里,看尽王朝更迭的血色。 从小卧室里找出一件最正式的衣服,穿戴整齐之后照了照镜子,仪容不错,我起身在禁军的带领下朝着皇宫走去。 今天是天顺八年二月初三。 奉天殿暖阁弥漫着浓重的参汤味,朱祁镇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锦被掩至下颌,露出的半张脸形如枯槁,眼窝深陷得能盛下两汪死水,嘿,跟朱祁钰当时简直一模一样。 他望着我袖中鼓起的小盒,喉结滚动:\"先生这是... 要给朕送终?\" 我解开青布棉袍,露出心口淡红的箭疤:\"陛下可知,这伤为何二十年不愈?\" 指尖抚过盒面云纹,那是当年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西洋漆器,\"因这疤里,始终嵌着半粒长生丹的碎屑 ——\" 盒盖掀开,两枚朱红色药丸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今日特来,送陛下一场解脱。\" 朱祁镇的瞳孔骤然收缩,榻下锦衣卫的刀柄同时出鞘。我捏起一枚药丸,糖衣在指尖发出脆响:\"此药名为 '' 双生 '',服之可延十年阳寿。\" 将药丸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不过陛下多疑,不妨先看臣试药。\" 药丸入口即化,甜腻的糖衣下,是刺骨的苦。朱祁镇盯着我的喉结,仿佛要看穿是否藏着机关。我咽下毒药,冲他扬起嘴角:\"陛下看,臣这张不老的脸,可曾有半分变色?\" 他盯着我心口的疤,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鸣:\"好... 好个双生药。所有人都出去,朕好好跟先生说说话。\" 众人退到殿外之后,伸手接过另一枚药丸,却在触到糖衣时顿住,\"先生说,这药不能长生?\" \"不能。\" \"朕现在只剩朝夕,十年...十年也可。\" 朱祁镇将药丸吞入口中。 我望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他六岁时在诏狱对我背《贞观政要》的模样,\"不能长生,但能让陛下... 与臣同路。\" 糖衣在舌下融化的瞬间,朱祁镇的脸色剧变。他想叫人,却发现四肢已无法动弹。我坐在榻边,看着他瞳孔渐渐涣散:\"陛下可知,武英候郑亨临终前说什么?他专门去诏狱对我说 '' 棋盘上最可怕的不是棋子,是永远下不完的棋 ''。\" \"其实两枚都是毒药,糖衣下藏着的,是用观星台丹砂磨成的剧毒。\"他的手指抽搐着指向我,喉间涌出黑血。\"这二十年,臣看着您杀于谦、毒郕王、囚忠臣,\" 握住他逐渐变冷的手,\"如今,该让这盘棋结束了。\" \"咳咳...为什么...朕本就...快死了,为何非要在这时毒杀朕?\" 我轻笑一声:\"意义不同,臣被折磨这么多年,您总要给臣一个复仇的机会嘛,从你爹,从你,再到你弟弟,最后又回到你,我受之磨难不尽,手足亲朋也被你们杀了又杀,你们欠着这么多债,总是需要还的,而我,就是这个收债人。\" \"朕...朕这么相信你...\" 朱祁镇的手无力的垂下去,我抚摸着他的脑袋:\"祁镇,好好的睡吧,别再来世间受苦作孽了。\" 殿外突然传来春雷,震得暖阁烛火明灭。朱祁镇的视线凝固在我始终年轻的脸上,终于明白所谓 \"双生\",不过是让他与这具不老的皮囊,一同坠入永夜。 我擦去他唇角的血,朱祁镇的手还攥着我手腕,力道却越来越轻。我含着的药丸糖衣比他的厚了三分,舌尖早尝到了苦意,却硬是撑到他瞳孔开始涣散时,才任由那股蚀骨的痛从喉管蔓延至四肢。 先是指尖不受控地抽搐,接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灼烧,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异响,温热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的血混着我的血,我听见远处宫墙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 天顺八年二月初三,申时三刻,这血色的轮回,终于暂时合上了书页。 血从口鼻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恍惚中看见殿门被撞开,禁军甲胄碰撞的声响里,徐有贞的脸在眼前闪过,他张大的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我再也听不清了。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望着殿柱,那里绘着的蟠龙正张牙舞爪,而我和朱祁镇的血,正顺着地砖缝隙,流向它的利爪之下...... 第118章 什么跟什么啊 我手指微微抽动,意识逐渐清醒。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传来,嘴里泛着难忍的苦涩。我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灰暗,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 \"这鬼地方就是地府?也太寒酸了。\"我踉跄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找不到方向。 \"小子,在找什么?\"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炸响,惊得我浑身一激灵。 \"你他妈有毛病......朱棣?\"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我心头猛地一紧。这老家伙怎么会在这儿?莫非是来算账的? \"没大没小的东西!\"朱棣眉头拧成了疙瘩,\"朕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我咽了口唾沫,强压着火气:\"老爷子,您不由分说把我拽到大明,可把我害惨了。您既有这般神通,怎么不给子孙托个梦?非让我熬那三十多年。您那两个重孙子差点把我剁了炼丹,您家祖传的求长生毛病可真要命。\" 朱棣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混沌中回荡:\"朕还没治你毒杀朱祁镇的死罪,你倒先抱怨上了。不过...\"他忽然收起笑容,\"你在那边的一举一动,朕都看在眼里。\" 我顿时僵住,脸色变得古怪:\"每时每刻?那我如厕沐浴您也...\" 话未说完,脑门就挨了记狠敲:\"混账东西!满嘴胡吣!\" \"得,跟您这些老古董讲道理,纯属白费唾沫。\"我揉了揉发疼的脑门,小声嘀咕着。 朱棣背着手在混沌中踱步,龙袍下摆无风自动:\"朕死后就被上仙拘在这地府,说朕尘缘未了。可不是么?漠北未平,国势不及汉唐...\"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唯一庆幸的是,这地府里没遇见太祖皇帝。\" 我瞧着他紧绷的肩膀突然松了松,竟觉得这杀伐果断的永乐大帝也有几分可怜。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朱棣猛地转身,眼中似有火光跳动,\"朕眼睁睁看着大明一步步垮塌!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朱祁镇那个废物!还有嘉靖、万历那几个混账东西!\"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衣襟:\"你小子倒是个异数。虽然手段下作,但总算不那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重重把我推开。 我整了整衣领,突然笑了:\"老爷子,您该不会...是在夸我吧?\"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上仙说你能帮朕了结遗憾,朕才寻来。可天命难违,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凡想阻挡的,不过是螳臂当车。别怨朕,朕也没法把你拽出大明。” 他盯着我,眼神沉得像口古井:“老夫已勘破世事,按说这事了了便该上天庭为仙。可连凡尘都断了执念,谁还做那劳什子神仙?你且听好 ——” “我瞧着这事不对劲,不像是断朕俗缘,倒像是磨你的心性。尤其磨的是你那凡心。或许哪天你做到无情无欲了,便是成仙的日子。是做块没知觉的石头仙,还是当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你自己掂量。” 见他一脸郑重,我脑子转不过弯:“老爷子,小子愚钝。您是说我以后得变成石头?” 他忽然笑出声:“你这小子倒有趣。若老夫还在世,倒想收你做义子,传你些帝王术。可没时间了 —— ” 他抬手挥了挥,像是拂去什么:“老夫自己散入天地便是。这些话,就当是谢你这几十年在大明受的委屈。” 他抬头望向混沌深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时辰到了。\" 我心头一紧:\"什么时辰?\" \"你以为上仙真会让朕说这些?\"朱棣的龙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泛起淡淡金光,\"从朕开口那一刻起,天罚就已经在路上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记住!神仙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要的是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你若...\" 一道刺目的闪电突然劈开混沌,朱棣的身影在强光中开始消散。 \"老爷子!\"我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金光。 \"后会...无期...\"朱棣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我呆立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那缕金光的温度。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这老家伙,到最后还是给我出了道难题。 —————— “老板?老板?” 我非常讨厌自己脑袋昏沉的状态,这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费力掀开眼皮,许仙那张贱兮兮的脸就在眼前晃悠:“老板?老板?醒醒嘿!刚给我打完电话就躺马路牙子上了?虚成这样?” 脑瓜子嗡嗡的,像塞了一团浆糊。我揉着太阳穴,使劲儿把魂儿往回拽。是了,在大明那鬼地方熬了半辈子,现实里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至于说了啥?早忘干净了。 “没事儿,可能血糖低了。”我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老许,你闲出屁了跑我这儿来?” 许仙一屁股瘫在我店里的太师椅上,二郎腿翘得老高:“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再说了,”他挤眉弄眼,“你不是惦记我小姨子安茹吗?按辈分,咱俩这叫‘挑担’!亲着呢!” “滚蛋!”我没好气,“我看你是老鹰打饱嗝,少搁这儿跟我鸡毛装蒜!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小爷我病体未愈,需要静养!” 瞅着他那副从苦情书生彻底堕落成街头混混的德行,我就一股邪火往上拱。 “行吧!”许仙作势要起身,慢悠悠掸了掸不存在的灰,“本来嘛,看你小店可怜,想投个几百万,帮你做大做强,弄个连锁啥的。唉,看来李老板不稀罕啊,算了算了,我找别人喝茶去……” 话音未落。 “许哥!!!” 我“噌”地窜到他椅子边,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兄弟年轻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小店今天能迎来您这尊财神爷,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来来来!刚泡的茶!您坐着!坐着舒服!千万别动!累着您多不好!” 我半蹲着,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把茶杯往他嘴边送,“您张嘴!小弟亲自伺候您喝……” 许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把抢过茶杯:“傻x!” 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下去,跟喝白开水似的。 许仙把茶杯往桌上一撂,跟喝大碗茶似的抹了把嘴:“行啦!看你这狗腿样儿!投资的事儿……”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我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腰又弯下去三寸,脸上那谄媚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几百万啊!够我把这小破店改成镶金边的茅房了! “——再议!” 许仙俩字儿把我从镶金茅房的幻想里硬生生拽了出来,砸得我眼冒金星。 “啥?!” 我嗓子都劈叉了,“许哥!亲哥!祖宗!您不能这样啊!我这小心脏,刚被您吊到嗓子眼,您就给我来个‘再议’?您这是钝刀子割肉!” 许仙嘿嘿一笑,二郎腿晃得更欢实了,那嘚瑟劲儿活像刚下完蛋的老母鸡:“急啥?考验!懂不懂?这是对你李老板商业眼光和……嗯,伺候人水平的综合评估!目前嘛,” 他咂咂嘴,“伺候人的功夫,马马虎虎,及格线徘徊。至于商业头脑……” 他斜眼瞟了瞟我这巴掌大的小店,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哼”。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正琢磨着是抄起扫把把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玩意儿轰出去,还是再忍辱负重给他续杯茶,店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下巴上还粘着几根稀稀拉拉山羊胡的老道士,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儿。他眯缝着一双绿豆眼,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看得我浑身发毛。 “无量那个天尊!” 老道士一甩拂尘,那架势跟领导挥手似的,开口就是一股子江湖神棍味儿,还是带扩音喇叭那种,“这位小哥!贫道观你印堂发黑,头顶隐有血光缠绕!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啊!大凶!大凶之兆!” 我:“……” 许仙:“噗——咳咳咳!” 刚喝下去那半口茶全贡献给了地板。 我瞅瞅那神棍,再瞅瞅旁边咳得惊天动地的许仙,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刚被许仙这厮用“几百万”遛了一圈,还没缓过劲儿呢,这又来个张口就咒我死的? “滚蛋!”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抄起手边一个鸡毛掸子就指着门口,“哪儿来的江湖骗子!敢咒小爷?还血光之灾?我看你是皮痒痒想见点血光了是吧?赶紧给我麻溜儿地圆润离开!不然小爷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大凶’!” 我挥了挥鸡毛掸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 那老道士被我吼得一哆嗦,绿豆眼瞪圆了,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似乎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他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什么挽救一下业务。 就在这时,许仙终于咳顺了气,抹着呛出来的眼泪花子,一边喘一边指着那老道,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老板!你这霉运真是走哪儿带哪儿啊!刚被‘财神爷’涮了,立马又招来个‘丧门星’!哈哈哈哈!绝了!” 我气得脑门嗡嗡响,手里的鸡毛掸子捏得咯吱作响,只想把这俩玩意儿打包一起扔出去。 那老道士被我吼得脖子一缩,绿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挺了挺那没几两肉的胸脯,努力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派头,只是声音明显虚了不少。 “小哥!贫道绝非妄言!你身上因果缠绕,怨气深重,尤其……尤其是一道极霸道的龙气死愿,与你神魂相连!此愿不解,血光之劫避无可避啊!” “龙气死愿?” 我嗤笑一声,鸡毛掸子又往前送了送,“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还龙气?我还屠龙刀呢!滚滚滚!再不走我真动手了!” 我作势要扑过去。 老道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拂尘都差点甩飞,嘴里却还飞快地嘟囔着:“贫道……贫道句句属实!小哥你……你想想!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嗯……‘故人’?还是那种……心愿未了,走得极其不甘心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我的脸色,绿豆眼里精光闪烁,试图捕捉我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故人?不甘心?”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混沌空间里,朱棣那老家伙在金光中消散前最后那声叹息,还有那句“后会无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挥着鸡毛掸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许仙在旁边看戏看得正乐呵,拍着椅子扶手:“听见没老板!人家大师说你招惹了不得的‘故人’!是不是你上个月偷看隔壁王寡妇洗澡,人家老头儿泉下有知,找你算账来了?哈哈哈!” 我狠狠瞪了许仙一眼,这厮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看向门口那神神叨叨的老道,他正紧张地盯着我,似乎在等我反应。 不知怎地,朱棣消散前那句“神仙要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要的是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跟这老道士的“血光之灾”搅和在一起,让我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毛。 “你……” 我皱着眉,刚想再问点什么。 “哐当!” 一声脆响突兀地打断了我。 许仙手边的茶杯,毫无征兆地,自己从桌沿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碧绿的茶汤溅了一地,也溅湿了许仙的裤脚。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许仙的笑声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自己湿漉漉的裤腿。 老道士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绿豆眼死死盯着那摊水渍和碎片,山羊胡子抖得厉害,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尖利: “来……来了!它……它听见了!那……那东西……它不高兴了!” 第119章 就tm你叫项羽啊 老道士那声变调的尖叫像根针,狠狠扎破了店里短暂的死寂。 “放你娘的……” 我那句“狗屁”还没骂完,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许仙正用一种见了鬼似的表情,死死盯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裆,嘴唇哆嗦着:“我……我操!老板!你他妈这什么破桌子!放个茶杯都放不稳?!” 他声音都劈了,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悸。刚才那茶杯,明明离桌沿还有一掌宽,它自己滚下去的!那感觉,就像是……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不耐烦地推了一把。 “桌子稳得很!是你丫自己腿抖成筛糠了吧!” 我嘴上骂着,心却猛地一沉。朱棣消散时最后那句“天罚”,还有这老神棍喊的“龙气死愿”,像两块冰坨子砸进胃里。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地上那摊狼藉的茶水和碎瓷片。 那老道士脸色白得跟刷了层石灰,绿豆眼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死死盯着那片水渍。他山羊胡子抖得像是通了电,整个人筛糠似的哆嗦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听不懂的含糊音节,手指头掐得飞快,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大……大凶!煞气冲……冲顶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受惊的兔子,在我和许仙之间惊恐地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随时要爆炸的炸药包,充满了“莫挨老子”的求生欲。 “贫道……贫道道行浅薄!实在……实在化解不了!小哥你……你自求多福!自求多福啊!”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都变了形,那拂尘也顾不上甩了,胡乱往怀里一塞,双手抱头,跟被鬼撵似的,迈开两条细麻杆腿,跌跌撞撞就朝门口冲。 “哎!等等!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我下意识想去拽他。 那老道士听见我的声音,跑得更快了,活像背后有阎王索命。冲到门口,还被那不算高的门槛结结实实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表演个五体投地。 他连滚带爬地稳住身形,头也不敢回,“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门外的人流里,只留下一股子劣质香火和汗臭混合的怪味儿。 “……”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店里又只剩下我和许仙。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猪油,刚才老道士带来的那股子神神叨叨的寒意还没散尽,混合着地上茶水淡淡的涩味,闻着让人心里发毛。 许仙还僵在他的太师椅上,保持着拧裤腿上水渍的姿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看门口,又看看地上那滩刺眼的狼藉,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魂未定,有“我就知道跟你丫沾边没好事”的控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老板……” 许仙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那神棍……虽然看着不靠谱……但,但刚才那茶杯……” 他艰难地指了指地上,“真他妈是自己飞下去的!我……我腿可没抖!”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心里乱得像一团缠死的麻线。 朱棣那张老脸,金光中消散的画面,还有那句“螳臂当车”、“石头神仙”,跟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乱转。再看看地上那摊碎片,在透过门缝斜射进来的阳光下,某些尖锐的棱角,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晃得人眼晕。 “闭嘴!” 我低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吼许仙,还是在吼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弯腰,胡乱抓起墙角的扫把簸箕,动作粗鲁地开始收拾那堆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刮在簸箕上,发出刺耳的“嚓啦”声。 “那个……” 许仙小心翼翼地开口,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似乎想离我远点,“投资……那几百万的事儿……” “投个屁!” 我把扫把往地上一杵,没好气地瞪他,“没听那老道说老子血光之灾吗?还投资?投冥币啊?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一半是对这操蛋的“龙气死愿”,一半是被许仙这厮用钱遛了一圈的憋屈。 许仙被我吼得一缩脖子,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会儿杵在这儿有点不合时宜,尤其是我这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讪讪地站起身,拍了拍湿了一块的裤子(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在驱赶晦气),眼神复杂地又看了我一眼,还有地上的碎片,嘟囔了一句:“行行行,你牛逼,你身上带煞气,我惹不起……那啥,改天……改天你印堂不黑了,血光散了,咱再聊投资……”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比那老道士慢不了多少。 转眼间,刚才还闹哄哄的小店,就剩我一个。 死寂。 只有扫把刮过地面的声音,单调又刺耳。我把那些该死的碎片一股脑扫进簸箕,看着那些曾经是茶杯的东西,在簸箕里堆成一堆冰冷的、带着棱角的垃圾。 龙气死愿……血光之灾…… 朱棣那张在金光中模糊的脸,最后那声叹息,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操!” 我狠狠把簸箕往墙角一掼,碎片在里面哗啦作响。胸口堵得发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被命运捏在手里、无从反抗的冰冷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越收越紧。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日子像泡在黄连水里,一天天往下捱。 我这“心灵港湾”心理咨询室,彻底成了“心灵死海”。门口挂着的“专业疏导,解忧除烦”牌子,看着都像在抽自己嘴巴子。别说客人,连只误闯进来躲雨的野猫,在门口探头嗅了嗅我身上那股子肉眼可见的低气压,都夹着尾巴“喵呜”一声溜了。 偶尔,真的只是极其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的,或者实在是走投无路的,会推开我这扇快落灰的门。 “老师你好,我最近总觉得……” “觉得啥?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还是觉得你老板是个傻逼?废话少说,按小时收费,计时开始!” 我眼皮都懒得抬,手指头不耐烦地敲着桌面,那“嗒嗒”声跟催命符似的。 对面那戴着眼镜、看着挺斯文的小伙子,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我噎了回去,脸涨得通红:“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帮助?” 我嗤笑一声,“花钱找人听你倒垃圾,还指望我拍着你肩膀说‘宝贝你真棒’?现实点吧兄弟,生活就是坨屎,要么忍着,要么憋着,要么…像我一样,学会把这屎味当空气!” 我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硌牙,但那股子邪火压不住,直往外冒。 小伙子嘴唇哆嗦着,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什么狗屁咨询师!” 他摔门而去,那动静震得窗框嗡嗡响。 这还算好的。 更绝的是昨天下午。一个膀大腰圆、穿着碎花裙的大妈,进来就哭诉她家老头儿外面有人了,哭得那叫一个山崩地裂,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大姐,” 我强忍着把人轰出去的冲动,太阳穴突突直跳,“哭能解决问题?你瞅瞅你这形象,蓬头垢面,眼泡肿得跟核桃似的,别说你家老头儿,我看着都倒胃口!你但凡收拾利索点,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活出个人样儿,那老头儿说不定自个儿就滚回来了,不回来那是他瞎!” 我发誓,我这番话虽然刻薄,但绝对是基于“提升自我吸引力”这个核心理论展开的!虽然表达方式可能…稍微…激烈了那么一点点。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大妈那惊天动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烧穿。下一秒,一个硕大的、印着“福”字的红色保温杯,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朝我脑门砸了过来! “你个杀千刀的瘪三!敢骂老娘?!老娘撕了你的嘴!” 大妈化身人形暴龙,咆哮着绕过桌子就扑了过来,那气势,万军辟易。 “卧槽!”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开那致命保温杯,脑袋还是被杯底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跟这种吨位和暴怒值都max的大妈肉搏?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干! 我发挥出毕生最快的速度,拉开咨询室通往后面小仓库的门,把自己反锁了进去。门外是震耳欲聋的咆哮、拳打脚踢砸门声,还有保温杯在地上咣当咣当的滚动声。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做个咨询,差点把命搭进去!最后是隔壁五金店的老王听见动静不对,以为我这儿遭了劫匪,拎着把大扳手过来才把那位“悲伤”过度的大妈劝走。 生意惨淡,人际崩坏,这只是冰山一角。倒霉,是无孔不入的。 出门买包烟,挑中一包刚付完钱,拆开一看,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根烟没有,全是硬纸板!找老板理论?老板斜叼着烟,翻个白眼:“离柜概不负责,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换的?” 走路看手机回个信息,“哐当”一声巨响,脑门结结实实撞在路边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儿竖起来的、新刷了绿漆的粗铁管子上。眼前金星乱冒,疼得我龇牙咧嘴,一摸额头,好大一个包!气得我一脚踹过去,铁管子纹丝不动,脚趾头差点当场骨折。 叫个外卖,等了一个半小时,饿得前胸贴后背,送餐小哥终于姗姗来迟。满怀期待打开一看——汤洒了一半,菜糊成一坨,最爱的红烧肉变成了一坨焦黑的碳化物!打电话投诉?平台客服用甜得发腻的机器人声音告诉我:“非常抱歉呢亲,骑手反馈路况复杂,请理解哦~” 理解?我理解你大爷! 更离谱的是晚上洗澡。刚抹了一头泡沫,唱到“大河向东流”的最高潮部分,热水器“噗嗤”一声,罢工了!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兜头浇下,那酸爽,瞬间把我冻成了冰雕,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 我瘫在冰冷的椅子上,额头的包还在隐隐作痛,脚趾头也阵阵抽筋。店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声音清晰得让人心烦意乱。 龙气死愿?血光之灾? 朱棣那张在金光中消散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螳臂当车……石头神仙……” “操!” 我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他妈哪是什么神仙考验?这分明是钝刀子割肉,全方位无死角的凌迟!从精神到肉体,从钱包到尊严,没一样是好的! 我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涂满了强力胶水的霉运滚筒洗衣机里,正在被疯狂地搅拌、甩干,永无止境。 这倒霉事儿要是开了头,那就跟窜稀似的停不下来。早上泡包老坛酸菜面,调料包撕开愣是只有半袋盐;坐公交刚踏上去,车门 “啪” 地夹我后衣领,全车人瞅我跟瞅猴儿似的;晚上打排位赛,眼看要超神了,路由器突然 “滋啦” 一声冒火星子,直接给我断网到主界面。 就这么着,我耷拉着脑袋过天桥,耳朵里全是破锣嗓子似的二胡声。扭头一看,桥墩子底下坐个戴墨镜的老头,面前放个豁口搪瓷缸,缸里零星躺着几枚硬币。 我下意识摸出俩钢镚儿扔进去 —— 倒不是心善,主要是这破调子拉得比我哭丧还难听,想赶紧打发他闭嘴。 刚要走,那老头 “滋啦” 一声把二胡弓子往弦上一压,摘了墨镜冲我喊:“小伙子留步!” 我回头一瞧,嚯,老爷子眼神比我手机屏还亮堂,哪儿像个瞎子? 他指了指我脑门:“你印堂发黑得跟抹了锅底灰似的,浑身缠绕着黑黢黢的晦气,是被‘厄运丝’缠上了。” 我撇撇嘴:“大爷,现在改行算卦了?早知道刚才钢镚儿省下来买烤肠了。” “嘿,你这小子别不信!” 老头一拍膝盖,“这玩意儿得用‘煞气’冲!就跟脏衣服得用洗衣粉搓似的。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专给人找‘煞星’解厄。看你刚才扔钱够爽快,算你半价 —— 给你介绍几个带煞气的主儿碰碰,保准管用!” 我嗤笑一声:“得了吧,神棍我见多了,少来这套。”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刚迈出两步—— “哎哟卧槽” 喊都没喊完,整个人呈狗啃泥姿势拍在台阶上,门牙差点磕掉半拉。天桥上的人全停下来拍照,我跟条翻了壳的王八似的在地上扑腾,裤裆还扯了道口子。 等我一瘸一拐爬起来,那老头正慢条斯理擦墨镜呢。我咬着牙凑过去:“大爷!刚才那话还算数不?您给介绍介绍,啥煞星都行,只要能让我别再摔狗吃屎!” 老头摸了摸山羊胡,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行吧,看你这倒霉样儿也挺可怜。回去等着,明儿保准有人上门找你。” 说完揣起二胡就走,走之前还冲我挤眼睛:“记住了,来者若是问你是不是‘解心结的’,你就点头!” 我将信将疑回了店,第二天刚开门,就听见 “哐当” 一声,门框差点被撞下来。我抬头一瞅,嚯,门口站着个铁塔似的壮汉,穿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脑袋跟笆斗似的,俩眼睛瞪起来跟铜铃差不多,下巴上的胡茬子能扎透帆布口袋。 壮汉往屋里一迈,地板都跟着颤悠:“某家听闻此地有个能解心结的先生?” 我咽了口唾沫,心说这哥们儿是从哪个影视城跑出来的?cos 项羽呢? 我干笑两声:“呃,勉强算吧……您贵姓?” 男人目光如电,直直盯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项羽。” 我手一抖,刚端起来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项……项羽?!”我声音都变了调,“西楚霸王那个项羽?!” 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怎么,不像?” 我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身煞气,那眼神里藏不住的狂傲…… “像...呵呵...像,像。” 妈的,那瞎子说的“凶煞之人”,不会是直接把本尊给我整来了吧?! 壮汉把腰间的帆布包往桌上一扔,震得茶杯都跳起来:“昨儿有个怪老叟指点,说我郁气太重,得找你这儿‘心理咨询’一番!” 我:“……” 第120章 还不如跟朱棣死一块儿 我盯着地上那滩茶水和碎瓷片,又抬头看看眼前这座人形凶器,感觉喉咙发干,像塞了一把沙子。 西楚霸王!活生生的!会喘气儿的那种!我强迫自己把眼珠子从他那能一拳打死牛的拳头上移开,哆哆嗦嗦弯腰去捡最大的几块碎瓷。 “项…项王,”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别劈叉得太厉害,试图找回点职业素养,虽然这素养最近被狗啃得差不多了,“您…您先消消气,咱慢慢聊。那个…您刚才说,是昨天有个怪老头指点您来的?” 项羽“嗯”了一声,那声音像闷雷滚过屋顶。他两条铁柱似的胳膊抱在胸前,短打下的肌肉块块贲张,几乎要把那粗布撑破。 眉头拧着,似乎还在为刚才我的眼神耿耿于怀,眼神扫过我这巴掌大的咨询室,带着点睥睨天下的嫌弃,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不符合他霸王身份的动作——他抬起自己蒲扇般的大手,翻来覆去地看,又捏了捏自己虬结的手臂肌肉,粗犷的脸上写满了“老子活见鬼了”的困惑。 “正是!” 他声若洪钟,震得我耳膜嗡嗡响,随即眉头拧得更紧。 “孤…咳,我昨日魂魄正于那虎牢关徘徊,犹记当年…” 他眼神一黯,煞气里混进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愤和不甘,“忽然!天地倒悬!前一瞬,还见那三姓家奴吕布在虎牢关前耀武扬威,后一瞬,周遭光怪陆离,人声鼎沸,尽是些奇装异服、铁皮盒子满地乱跑之景!孤…我尚在愣神,一个须发皆白、看着就神神叨叨的老叟便凑到跟前!” 项羽顿了顿,困惑地握了握拳,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骨节摩擦和肌肉的力量感,瓮声道:“怪事!前一息孤还是魂体,飘飘荡荡无所依凭,下一息竟…竟有了这血肉之躯!沉重无比!连呼吸都觉费力!” 他似乎很不习惯这具“沉重”的身体,烦躁地扭了扭脖子。 “那老叟塞给我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上面弯弯曲曲画着些线条。他言道:‘壮士郁结难舒,可循此图寻一去处,名曰‘心理咨询’,道是能解百般心结,遂尔心愿!’ 孤…我本欲揪住他细问,那老叟却身形一晃,竟如青烟般消散无踪了!”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孤便循着那鬼画符般的线条,一路寻来!果然在此处寻到你!只是这身躯…”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着实古怪!” 我听得目瞪口呆外加心惊肉跳。乌江…吕布…虎牢关?这时间线跳得比蹦极还刺激!那拉二胡的假瞎子不仅把死了两千年的霸王魂儿给拘来了,还顺手给他塞了个热乎的肉身?!这售后服务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项王您…您在这人世间,飘荡了多久?” 我小心翼翼地问,眼睛还瞄着他那副“新鲜出炉”的身体。近四百年的老鬼突然有了实体?这煞气怕是能凝成实体刀了! 项羽眼神一厉,似有电光闪过:“哼!自刎乌江,魂魄不散!看那季汉兴衰,观那九州乱战……悠悠四百载,孤皆如那无根浮萍,浑噩度日!” 他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愤和不平,“每每思及垓下之围,十面埋伏,刘邦小儿那奸诈嘴脸,虞姬…虞姬她…” 他声音猛地哽住,虎目竟微微泛红,周身煞气翻腾,整个咨询室的气温都仿佛骤降了好几度。他下意识想捶胸顿足发泄,结果那实打实的拳头砸在自己厚实的胸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把他自己都砸得愣了一下,似乎更烦躁了。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感觉头皮发麻。这怨念,这执念,四百年的陈酿,还配了个能物理超度的身体,够劲!太够劲了! 项羽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悲愤,顺便适应了一下用肺呼吸的奇怪感觉,再看向我时,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炽热?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那老叟既言你能遂人心愿!孤…我别无他求!” 他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送我回去!回到巨鹿之战后!回到我项羽威震天下之时!孤要重整旗鼓!孤要提兵百万!孤要亲手斩下刘邦那奸贼的头颅!这一次!孤绝不会再败!绝不会再让虞姬……” 他再次顿住,眼中是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孤要改写天命!重定乾坤!这,便是孤的心结!你,可能解?!” 轰隆! 我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万个二踢脚! 送他回去?回到秦末汉初?帮项羽打刘邦?改写历史?!这特么是心理咨询?这特么是开时空旅行社吧!还是单程的!那瞎子老道!你他特么谢我几块钱的方式就是给我送个自带核弹发射按钮的活体霸王过来?!还血光之灾?这愿望要是接了,我怕是连骨灰都剩不下!还得搭上整个时间线! 看着项羽那充满希冀和煞气的眼神,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几乎要把我碾碎的压迫感,那份燃烧了四百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执念,还有他时不时困惑地捏捏自己胳膊、确认这“沉重”肉身真实性的小动作……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纯粹的、生无可恋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刚才所有的恐惧和吐槽欲。 死。 我现在只想死。 立刻!马上! 项羽的煞气让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和脑袋分家。 拒绝?告诉他“项羽你个老匹夫!这心愿太科幻了我办不到”?我怕我话还没说完,就得用灵魂状态去跟朱棣那老家伙作伴了! “项王!” 我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八度,试图用气势(心虚)压过他那物理存在的压迫感。 “您这心愿,重如泰山!关乎天命轮回,历史走向!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我一脸凝重,仿佛在讨论拯救银河系,“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急不得,万万急不得!” 项羽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徐徐图之”非常不满,那眼神里的质疑快把我洞穿了。他下意识地又想拍桌子,手抬到一半,大概是想起这桌子刚才的呻吟,硬生生忍住了,只是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震得空气都颤了颤。 “那…那依你之见?” 他瓮声瓮气地问,带着点被泼了冷水的烦躁。 我赶紧顺杆爬:“项王您初来乍到,对此地一无所知,贸然行事恐生枝节!不如…不如您先在我这儿安顿下来?熟悉熟悉环境?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我努力挤出一个“我是为你着想”的真诚笑容,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项羽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又环顾了一下我这巴掌大的咨询室兼蜗居,眼神里充满了“就这?”的嫌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深灰色的、样式极其普通的现代化工面料风衣,似乎才注意到这身行头。 “这身衣物?” 他扯了扯风衣的领子,动作透着不习惯,“亦是那老叟所赠。言道入乡随俗,不可惊世骇俗。仅此一件。” 他语气平淡,但眼神里分明写着“这玩意儿又轻又薄还不透气,远不如孤的战袍威风”。 仅此一件?!没有换洗?!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看到了未来几天我这小破屋里弥漫的浓郁“霸王气息”,臭死人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再低头看看手机银行app上那可怜巴巴、小数点前位数屈指可数的余额,一股无奈油然而生。这哪是接待客户?这是请了尊活祖宗回来供着!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在滴血,脸上却努力挤出热情洋溢的笑容:“项王远道而来,小子岂能怠慢!走!先带您去尝尝此地的美食,再置办几身行头!权当…权当小子尽尽地主之谊!” 特意加重了“地主之谊”四个字,试图给自己挽尊。 项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似乎对“美食”二字还算有点兴趣,瓮声道:“嗯,也好。孤倒要看看,这后世之人吃的什么珍馐美味。” 我本想随便找个面馆糊弄一下,结果项羽一进门,那将近两米的身高和铁塔般的身材,加上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煞气,瞬间让原本嘈杂的小店安静了一半。他盯着墙上花花绿绿的菜单,眉头拧成了疙瘩。 “此乃何物?画符乎?” 他指着菜单上“鱼香肉丝”的图片,一脸严肃地质疑。 好不容易点完菜(全程我在旁边翻译加推荐),服务员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项羽盯着那一次性竹筷,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咔嚓!” 两根筷子在他手里应声而断!他愣了一下,看着手里两截断筷,再看看我,眼神无辜中带着一丝恼怒:“此物甚劣!” 我赶紧赔笑递上勺子。他皱着眉,用勺子艰难地对付着面条,动作笨拙得像在驯服一头猛兽。好不容易挑起一筷子,“吸溜”一声巨响,汤汁溅了他一脸,也溅到了邻座一位大哥锃亮的光头上…… “哥们儿!你特么……”光头大哥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待看清项羽那体格和煞气腾腾的眼神,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嘟囔着“算了算了”坐下了。 我恨不得把脸埋进面碗里。项羽一顿饭把别人店里的面条吃了个大半,肉也消灭的差不多了,付账的时候老板还贴心的送了我们一人一瓶小甜水,让我们多来,给我们打折..... 吃完饭后转角就是商场,我带着项羽直奔打折区,想给他整两套最便宜的t恤牛仔裤凑合。项羽皱着眉,手指捻着那薄薄的棉t恤布料,一脸嫌弃:“此等粗布,尚不及孤当年军中士卒所着!薄如蝉翼,何以蔽体御寒?” 店员小姑娘热情地拿着一件加大码的t恤过来:“帅哥,试试这件?xxxxxl应该合适!” 项羽听到“帅哥”二字,浓眉一挑,似乎觉得这称呼轻浮,但没发作。他接过衣服,看了看那窄小的试衣间,又看看自己,直接就在店堂中央,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脱他那件老头牌风衣! “哎!项王!等等!试衣间!里面!” 我魂飞魄散,扑上去想阻止。 已经晚了。风衣脱下,露出里面那件同样薄薄的、疑似老头友情赠送的白色老头衫(还破了两个小洞),以及他那身虬结如岩石、布满各种陈年旧疤(看着就像冷兵器时代留下的)的恐怖肌肉!整个服装店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小姑娘直接捂住了嘴。 项羽浑然不觉,还在试图把那件印着巨大卡通熊的5xl号t恤往身上套。那可怜的t恤绷在他胸肌和肱二头肌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卡通熊的脸都被撑得变形了,活像被门夹过。 “太紧!束手束脚!此等衣物,如何厮杀?” 项羽不满地扯着领口,卡通熊的脸彻底扭曲。店员小姑娘脸都白了。 最后,在店员“您慢走”的送瘟神般目光和我全程捂脸的绝望中,我们拎着两件最大号、最宽松、印着“奋斗”和“佛系”字样的文化衫(项羽对字不感兴趣,只看重够大),以及一条同样最大号的工装裤,狼狈逃离现场。 买外衣的时候,我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拽着项羽来到了男士内衣区。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三角、平角、四角、冰丝、莫代尔……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项王……您……您需要这个……” 我指着那些内裤,声音细若蚊呐。 项羽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眉头再次拧成死结:“此乃何物?护裆?为何如此小巧?束缚太过!孤行军打仗,从不戴此累赘之物!” 他声音洪亮,引得旁边几个正在挑内裤的大叔纷纷侧目,眼神极其复杂。 我:“……”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了。 最后,在项羽“此物无用”的嫌弃和我“入乡随俗!必须穿!不然不许出门!”的崩溃嘶吼(当然压低了声音)中,他勉强同意尝试。我闭着眼,随手抓了几条最大号、最宽松、纯棉的平角裤扔进购物篮,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 回去打出租车。项羽看着那黄色的铁皮盒子(出租车),眼神充满了戒备:“此乃何物?铁甲战车?” 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后座,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车子启动,项羽身体猛地绷紧,大手死死抓住车窗上方的扶手,几下之后,我瞅着那摇摇晃晃的扶手,心想着待会儿下车估计又得多给司机掏钱了,项羽脸色微变:“此物…竟能自行奔走?速度尚可!比之快马如何?”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没敢搭话。 车子一个转弯,项羽没系安全带,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巨大的惯性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朝我这边歪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属于战场和力量的气息,差点把我挤成肉饼! “稳住!” 他低喝一声,下意识伸手撑住我这边的车门,手臂肌肉贲张。我感觉自己像被一头受惊的犀牛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司机师傅一脚刹车,惊恐地回头:“兄…兄弟!没事吧?!” 项羽坐直身体,一脸严肃地评价:“驾驭之术,尚需磨炼。” 我瘫在座位上,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再瞥一眼旁边这位对现代世界充满好奇和批判的活体霸王,只觉得心力交瘁,生无可恋。地主之谊?这是请了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外加社死加速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扣款短信。看着那瞬间瘪下去的数字,我仿佛听到了自己钱包在哭泣,以及未来几天泡面度日的召唤。 第121章 听人劝吃饱饭 接下来的几天,我简直成了项羽的24小时贴身保姆兼生活指导员。端茶倒水,他嫌一次性纸杯太软,得用我的搪瓷缸子;铺床叠被,他那庞大的身躯差点把我那张行军床压塌;还得负责一日三餐,食量惊人,顿顿顶我一天的量,我的泡面储备在飞速消耗。 不过,这位霸王的学习能力确实恐怖。我掏出手机,刚想解释这玩意儿不是暗器,他已经皱着眉,学着我的样子划拉了几下屏幕,无师自通地解锁了……虽然差点捏碎。 “此物……倒有些意思,千里传音?光影留存?” 他盯着屏幕上的视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电视?电脑?更不在话下。我给他放了个历史纪录片《楚汉争霸》,当看到垓下之围、乌江自刎那段时,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屏幕里的“刘邦”要是能爬出来,估计当场就得被撕碎。我吓得赶紧换台,切到了《动物世界》…… 最离谱的是文字。我随手扔给他一本打发时间的武侠小说,想着他肯定看不懂。结果没过两天,他皱着眉头指着书里一处问我:“此‘葵花宝典’当真需‘欲练神功,引刀自宫’?荒谬至极!习武之人,根基元阳岂可轻损?” 我:“……” 我擦大哥,这关注点是不是歪了?还有,这繁体字转简体字外加理解现代语境的进度条,是不是拉得太快了点?! 日子就在这种惊悚中带着点荒诞的节奏里往前挪。 说也奇怪,自从这尊自带煞气的活祖宗住进来,我身上的霉运真像被镇住了!咨询室的门槛居然开始有人踏了,虽然还是不多,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门可罗雀。 更神奇的是,来的客人居然都挺正常!没有哭天抢地的,没有砸东西的,更没有一言不合就要揍我的!几天下来,竟然赚了小几千块! 我看着手机里终于开始往上蹦跶的余额数字,再看看旁边沙发上正襟危坐、研究一本《现代兵器图谱》看得眉头紧锁的项羽,心里五味杂陈。这煞气……还真能辟邪转运? 房租水电一交,柴米油盐一买,钱包见底,我硬着头皮给许仙打了电话。 “喂?老许!江湖救急!借我一万块!回头连本带利还你!” 我压低声音,生怕惊动旁边那位。 电话那头许仙声音懒洋洋的:“哟,李老板生意兴隆了?还要借钱?一万?你当我是开善堂的?” “少废话!老子原来硬斗法海救你媳妇儿的恩你不报答?家里……供了尊大佛!开销太大!” 我瞥了一眼项羽,他正翻到一页印着坦克的图片,耳朵动了一下,鼻子里发出不屑的轻哼,眼神却对着坦克闪闪发光。 “大佛?啥大佛这么费钱?金身的?” 许仙来了点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用气声说:“说出来吓死你……项羽!西楚霸王!活生生的!住我家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能把话筒震碎的尖叫:“卧槽?!你说谁?!项……项羽?!真的假的?!老李你他妈没嗑药吧?!”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那气势,那煞气,那体格……错不了!” 我赶紧把话筒拿远点。 “我滴个亲娘嘞!” 许仙的声音激动得直哆嗦,“等着!老子在外地谈生意呢!马上就回来!必须亲眼见识见识!霸王啊!活的!卧槽!卧槽!” 他语无伦次地又嚎了几句,才想起正事,“钱给你转过去了!一万二!多的算我孝敬霸王的!等我回来!千万给我留住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钱到账,我松了口气,看着余额,感觉腰杆都直了点。日子似乎真的在好转,霉运消散,财源(小)广进,家里供着的大佛虽然费钱费神,但至少……相安无事? 直到那个早上。 阳光明媚,我刚送走一位咨询完还算满意的客人,心情难得轻松。玻璃门“叮咚”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廉价香水混合着……嗯,大概是几天没洗头的油腻味。 一个男人晃了进来。瘦高个儿,穿着件花里胡哨、印着巨大抽象图案的oversize卫衣,破洞牛仔裤挂在大腿上,脖子上挂着条能拴狗的大金链子(看着像塑料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像只炸了毛的鹦鹉。 他脸上堆着一种过分热情又透着点猥琐的笑,一进门,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就四处扫射。 “嘿!兄弟!哥们儿可算找到你了!” 他自来熟地嚷嚷着,声音有点尖细,几步就凑到我跟前,一股混合着烟味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极其自然地伸手就想拍我肩膀。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眉头拧成了疙瘩:“您哪位?我们认识?” 这身打扮,这气质,怎么看都像是刚从某个地下说唱battle现场跑出来的,或者……天桥底下算命的骗子升级版? “哎哟!瞧您这话说的!” 猥琐男夸张地一拍大腿,顺势一屁股就坐到了我咨询桌的边沿上,晃荡着两条腿,“相逢即是有缘嘛!兄弟我早就听说您这儿‘道行深’!能解人烦忧!这不,慕名而来!慕名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自来熟地拿起我桌上的一个镇纸把玩着。 我被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反客为主弄得有点懵,强忍着把他从桌子上推下去的冲动:“先生,这里是心理咨询室,请您先下来,我们有话……” “别介啊兄弟!” 他打断我,身子往前倾,那张带着谄笑和油滑的脸凑得更近,“咱哥俩谁跟谁?见外了不是?兄弟我最近啊,心里头憋着股火,不吐不快!就想找人唠唠!我看兄弟你面善!绝对是个能唠知心嗑儿的!” 他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被他这套市井混混加神经质的做派弄得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打发走:“行行行,您想唠也行。不过,按规矩,咱得先登记一下基本信息。您贵姓?” 猥琐男正说得唾沫横飞,听到我问名字,话语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了大半,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与刚才那副市井油滑截然不同的、极其锐利的光,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身体依旧歪歪斜斜地坐在桌沿,但整个人的气场却仿佛凝滞了一瞬,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盯着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不再轻浮,反而带着点高深莫测的玩味。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和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姓刘。”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我的反应,然后才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后面的字: “单名一个邦字。” 刘……邦? 我手里正拿着准备登记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大字在疯狂刷屏: 刘邦! 汉高祖刘邦?! 那个把项羽逼到乌江自刎的刘邦?! 那个瞎子老道……你特么是开批发部的吗?!刚给我送来个项羽,转头又给我塞个刘邦?!还他妈是这副鬼样子?!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咨询室后面那个小小的隔间——那是项羽“下榻”的地方。此刻,隔间里正传来均匀而沉重的……鼾声。 项羽……在睡觉。 而他的死对头刘邦,正坐在我的桌子上,一脸猥琐又高深莫测地冲我笑。 一股寒气,比之前所有的霉运加起来还要冰冷刺骨,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刘…刘邦?!”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一万只蜜蜂同时蛰了。手里的笔掉在桌上,那轻微的“啪嗒”声此刻却如同惊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僵硬地扭过头,视线死死钉在咨询室后面那个小小的隔间门板上——那是项羽临时的“寝宫”。 里面,传来低沉、均匀、如同闷雷滚过的……鼾声。 谢天谢地!霸王还没醒! 我猛地跳起来,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身体挡住刘邦那探头探脑、充满猥琐好奇的目光。然后,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推带搡地把这位穿着嘻哈风龙袍的汉高祖往门外赶。 “走走走!赶紧走!” 我压着嗓子,声音又急又抖,活像地下党接头,“这儿不是你待的地儿!快!哪凉快哪待着去!算我求你了!” 刘邦被我推得一个趔趄,脚下那双脏兮兮的aj差点打滑。他脸上的嬉笑瞬间变成了错愕,随即又化为一种市井无赖特有的滚刀肉式不满。 “哎!哎!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 他站稳身子,非但不走,反而双手叉腰,脖子一梗,那根大塑料金链子晃得人眼晕。 “老子大老远投奔你,你就这态度?见死不救啊?” 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瞄了一眼我那擦得还算干净的玻璃门,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欠揍的、带着威胁的痞笑。 “行!你不收留我是吧?老子就天天来!早上砸一块玻璃,中午砸一块,晚上再来一块!我看你这破店还开不开得下去!到时候,嘿嘿……” 他搓着手指头,意思不言而喻——赔死你! 我气得眼前发黑,胸口那股闷气差点炸开。这他妈哪是开国皇帝?这活脱脱就是个泼皮无赖升级版!比许仙那厮还欠揍一万倍! 我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那股想掐死他的冲动压下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行!算你狠!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来的?谁让你来的?说清楚!说完赶紧滚蛋!” 我只想快点弄明白这操蛋的流程,然后把这个瘟神送走。 刘邦见我服软(暂时的),得意地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自来熟的模样,凑近了些,一股混合着廉价烟草和几天没洗澡的味儿又冲了过来:“这个嘛……说来话长,也他妈邪门得很!”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小眼睛闪烁着回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上一刻,老子还躺在未央宫那龙床上,浑身难受得紧,御医围着,心里头明镜似的,老子该走了,去找朕那些老娘们算账了……结果眼一闭,再一睁!卧槽!”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手中的笔又掉了下去。 “你特么小点声!不要命啦!”,我压低声音怒目而视,刘邦虽然不解,但还是举手表示知道,随后继续开口。 “你猜怎么着?老子听到一个声音,飘飘忽忽的,像在耳朵边,又像在天上,问老子:‘刘季,可想做神仙?’” 刘邦说到这里,脸上那油滑猥琐的表情收敛了几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贪婪和狂热的光芒:“神仙啊!长生不老!逍遥快活!谁他妈不想?!老子当时想都没想,吼了一嗓子:‘想!当然想!’”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离奇的瞬间,声音也压低了些:“就他妈这一嗓子吼完!再睁眼!嚯!老子光溜溜躺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边!周围全是些奇形怪状的高楼,铁皮盒子呜呜乱叫!老子当时就懵了!这他妈是仙境?地狱还差不多!” 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老子那会儿是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衣不蔽体,看啥都像怪物!结果没两天,就被几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小崽子给‘请’走了,说带老子去发财!嘿,你猜是啥?传销窝点!” 刘邦说到这儿,脸上非但没有后怕,反而浮现出一种得意洋洋、甚至有点怀念的神情,他搓了搓手指,仿佛在回味数钱的感觉:“那帮傻缺!老子当年在沛县混街面儿的时候,他们祖宗还在玩泥巴呢!跟老子称兄道弟?画大饼?洗脑?老子反手就给他们洗得明明白白! 没几天,老子就成了他们‘讲师’!天天给他们讲‘舍得之道’,讲‘格局’!把那几个头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嘿嘿……” 他猥琐地笑起来,“不仅好吃好喝供着老子,恭恭敬敬把老子送出来,还他妈硬塞给老子一个大红包!好几万呢!” 他拍了拍自己那件花哨卫衣的口袋,鼓鼓囊囊的。 “这不,” 他摊摊手,“有钱了,置办身行头,学着他们那套玩意儿,还挺有意思。老子就琢磨啊,怎么才能当上神仙?正愁没路子呢,嘿!就碰上个拉二胡的老瞎子! 那老瞎子神神叨叨的,说老子想成仙,得找有缘人解心结,指点我来你这儿!说你这儿劳什子‘心理咨询’,啥愿望都能满足!老子这不就来了嘛!” 他一脸“老子是给你面子”的表情。 拉二胡的老瞎子!又是他!我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老东西!给项羽送肉身,给刘邦塞红包!他到底想干嘛?!批发皇帝玩养成游戏吗?! “行!明白了!” 我强压着骂娘的冲动,再次伸手去推他,“心愿我知道了!神仙的事儿咱们慢慢研究!但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再不走就真出人命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疯狂地瞟向隔间门。 刘邦被我推得再次的不后退,他脸上满更浓了,显然对我这“过河拆桥”的态度极其不爽。他顺着我惊恐的目光,也狐疑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隔间门。 “出人命?谁啊?里面藏了你姘头?” 他撇撇嘴,带着一种市井混混特有的、不怕死的好奇心,竟然没听我的警告,反而往前凑了一步,踮起脚尖,眯缝着他那双小眼睛,试图从门缝往里瞧。 就在他猥琐的脸几乎要贴到门缝上的那一刹那—— 隔间那扇不算太结实的木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门开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门外猥琐探头探脑的刘邦, 门内…… 一个如同铁塔般巍峨雄壮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项羽! 他显然刚睡醒,头发还有些凌乱,身上只穿着我给他买的那件最大号、印着“奋斗”二字的白色文化衫,紧绷绷地裹在他那身爆炸性的肌肉上。他微微低着头,那双在昏暗隔间里亮得惊人的虎目,此刻正带着刚睡醒的、尚未完全聚焦的茫然和一丝被打扰的烦躁,直勾勾地、几乎没有任何距离感地…… 盯在刘邦那张因为惊愕和瞬间升腾起的极度恐惧而扭曲、油滑尽失的脸上! 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几十公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刘邦脸上的猥琐、油滑、得意、不满……所有表情瞬间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刻入骨髓的惊骇所取代!他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无声的“o”形,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僵直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项羽眼中的茫然和烦躁,在看清眼前这张脸孔的零点零一秒内,如同被投入火星的炸药桶! 轰! 无边的暴怒、四百年的刻骨仇恨、那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火山熔岩,从他魁梧的身躯里轰然爆发出来!整个咨询室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灼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意! “刘——邦——!!!” 一声足以震碎玻璃的、裹挟着滔天恨意和狂暴力量的怒吼,如同九霄龙吟,猛地炸响!项羽那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一丝丝迟疑,做出了身体下意识的举动,如同出膛的炮弹,直直轰向刘邦那张惊骇欲绝的脸! 第122章 既要又要还要 那声裹挟着近四百年血海深仇的“刘邦!!!”炸响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接下来的场面,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原始暴力美学的……蹂躏。 项羽的拳头,带着破风的尖啸,精准地砸在刘邦那张写满惊骇的油滑脸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清脆的鼻骨碎裂声(我猜的)和刘邦变了调的惨叫。他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打得双脚离地,向后飞起,“哐当”一声撞在咨询室的门框上,又软绵绵地滑落到地上。那根大塑料金链子飞了出去,掉在角落里。 “奸贼!小人!刘邦小儿!!” 项羽的怒吼如同狂暴的雷霆,他一步跨出隔间,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蜷缩在地、捂着脸哀嚎的刘邦。 没有任何停顿,砂锅大的铁拳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拳拳到肉,沉闷的“噗噗”声伴随着刘邦杀猪般的嚎叫在小小的咨询室里回荡。 “啊——!别打脸!哎哟!霸王饶命!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饶命?孤当年就该在鸿门宴上将你碎尸万段!” “嗷——!腿!我的腿!” “卑鄙无耻!背信弃义!害死虞姬!孤恨啊——!” “咳咳……别……别打了……要死……真要死了……” 我缩在墙角,抱着头,看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上去拉架?开什么玩笑!那拳头擦着点边儿我估计就得进icu!项羽此刻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周身弥漫的煞气和杀意浓得化不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刘邦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身体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完了!真要出人命了! 刘邦要是死在我店里……还是被项羽活活打死的……我后半辈子绝对得在局子里唱铁窗泪!那瞎子老道!你特么坑死我了! “项王!住手!!” 情急之下,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能死!他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猛地劈中了狂怒中的项羽! 他那高高举起、准备给刘邦来个致命一击的铁拳,骤然停在了半空中!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虎目,死死地盯住了我,里面充满了狂暴的质疑和一丝被强行中断的、极其危险的不甘。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被那眼神看得头皮炸裂,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他!刘邦!是历史的一部分!是您那个时代的关键!他要是现在死了,死在这里!历史就彻底乱了!您想回去?回到巨鹿之后?回到还能改变一切的时候?那就必须是他活着的那个历史!他要是没了,您回去找谁报仇?!您回去改变什么?!时空……时空可能就不认账了!您就永远困在这儿了!” 我语速飞快,逻辑混乱,但核心意思表达清楚了——刘邦是钥匙!是锚点!他死了,项羽的执念和回去的路,可能就一起完蛋了! 项羽的拳头停在半空,剧烈地起伏着胸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拉风箱。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邦,又猛地转向我,眼神里是翻江倒海的挣扎、不甘和……一丝被戳中软肋的动摇。 回去!改写天命!这是他孤魂漂泊四百年来唯一的执念!是比立刻杀死刘邦更重要的目标!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哼!” 最终,一声如同闷雷滚动、饱含了无尽愤恨和憋屈的冷哼,从项羽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缓缓放下了拳头,但那眼神依旧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剐在刘邦身上。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会控制不住杀意。他铁青着脸,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恐怖煞气,像一座移动的火山,径直撞开咨询室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呻吟——估计是去公园找那些可怜的健身器材泄愤了。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我才像被抽干了骨头一样,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劫后余生! 我喘了几口粗气,手脚并用地爬到刘邦身边。这家伙真是凄惨无比:鼻梁歪了,两个乌青发紫的眼眶肿得跟烂桃子似的,嘴角裂开淌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好皮,那件花哨的卫衣也扯破了,整个人蜷缩着,哎哟哎哟地呻吟,像条被车轮碾过的癞皮狗。 “喂!没死吧?” 我推了推他,没好气地说,“没死赶紧起来!趁那位爷没回来,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来,神仙都救不了你!” 刘邦被我推得呻吟声更大,他勉强睁开一条肿胀的眼缝,里面居然……居然还残留着一丝油滑和算计?!他挣扎着,用漏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哼哼唧唧: “跑……跑个屁……” 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居然还试图咧嘴笑,结果疼得直抽冷气,“嘶……项……项籍那莽夫……老子……老子太了解他了……面子大过天……他刚才……要是没动手……老子现在……立马就得……跑……不然他回过神来……肯定下死手……” 他喘了几口粗气,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市井混混的狡黠:“现在……他打了……气也撒了……面子……找回来了……按他那性子……只要老子……别再主动凑上去找死……他……他反倒懒得……再动老子了……嫌……嫌脏手……”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特么什么奇葩逻辑?挨顿毒打反而安全了?好有歪理啊。 刘邦努力想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顽强地从他那破洞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塞到我手里,含糊道:“还……还有你……刚才……吼那一嗓子……虽然……老子没听懂……但……但肯定是……护身符……老子……老子现在……浑身都疼……走……走不动道儿了……你得……得负责……” 他把那沉甸甸的信封又往前怼了怼,语气带着一种“老子给钱了你看着办”的无赖:“这……这是老子的……住宿费……伙食费……还有……还有破相费……几万块……够……够意思了吧?给……给老子……安排个地方......就这里啊……老子……要养伤……”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厚厚一沓、散发着钞票油墨味还混着点血腥的信封,又看看地上这个被打成猪头还死皮赖脸、精于算计的流氓皇帝……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而来。 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把眼珠子翻到后脑勺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特么真是……死性不改!” 然后,我的手,非常诚实、非常迅速地,把那几万块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等着!我去给你拿冰袋和云南白药!” 我认命地站起身,走向药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娘的,这都什么事儿!我这是心理咨询室还是名人收容斗兽场啊?!” 那几万块钱揣进兜里,沉甸甸的,瞬间抚平了我不少被惊吓的褶皱。再看刘邦那副尊容,虽然肿得像被马蜂群殴过,青紫交加,鼻歪眼斜。 但仔细一瞅,确实都是皮外伤。项羽下手极有分寸,或者说,主要是为了泄愤和羞辱,看着惨烈,骨头内脏啥的都没事。 刘邦哼哼唧唧地被我扶到咨询室那张还算结实的单人沙发上,我给他额头敷上冰袋,嘴角涂了点云南白药。这家伙缓过气儿来,那点市井无赖的劲儿就又上来了。 “嘶…轻点儿!我说小李子啊,”他龇牙咧嘴地吸着气,肿眼泡努力睁开一条缝,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猥琐的笑,“你这地方…风水不行啊…专招些…嗯…大个儿的麻烦。”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门外,仿佛还能感受到项羽残留的煞气。 “闭嘴吧你!招谁惹谁了?还不是你们这些老家伙组团来刷我副本!别叫我小李子,我叫李玉奇...算了,叫我李安如吧。” 我没好气地回怼,手上故意按重了点。 “哎哟!” 刘邦夸张地嚎了一嗓子,随即又嘿嘿笑起来,“不过说真的…你这性子,对老子胃口!混不吝!不像那些酸儒,满口之乎者也,听着就烦!” 这倒是实话。抛开他那皇帝身份和猥琐外表,这老小子身上那股子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痞气、市侩和不要脸的精神,跟我这种在底层挣扎的小市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我们俩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侃。从他被丢到现代传销窝点的“光辉事迹”,到我开店被奇葩客人折磨的辛酸史,越聊越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同道中人”的臭味。 聊得兴起,酒精(我翻箱倒柜找出来半瓶二锅头,给他压惊)作用下,我脑子一热,连被朱棣那老家伙裹到大明去当了几十年“人形历史修正器”的憋屈事都秃噜出来了。 可要知道,此事连许仙我都没说,怎么在朱瞻基以及他那俩龟儿子手下战战兢兢保命,怎么被当成炼丹材料差点切片,一股脑全倒给了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流氓皇帝。 刘邦听得津津有味,肿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时不时拍着大腿,然后疼得龇牙咧嘴点评:“优柔寡断!优柔寡断啊安如!” 他灌了口二锅头,辣得直吐舌头,“换…换老子是你!还给他朱家当牛做马?找个机会,暗中培植心腹,收拢人心!等时机一到,振臂一呼!他娘的,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把那些龙子龙孙全给掀了!自己坐那金銮殿多痛快!也不至于…连个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他最后一句,语气里难得带上了点唏嘘,不知是感慨我,还是想起了他自个儿那些破事儿。 我被他这“揭竿而起、自立为帝”的土匪逻辑震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虽然因为脸肿,声音有点漏风:“对了…你刚说…那朱棣最后消散前…跟你嘀咕了些啥?神神叨叨的…跟那老瞎子似的?” 酒精上头,加上聊得投机,我警惕性降到了历史最低点。面对“知心老哥”的询问,我完全没设防,竹筒倒豆子般把朱棣最后的警告全说了:“哦,他说啊,那些神仙不是要活人,是要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还问我,是要当那石头一样的神仙,还是当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石头?神仙?” 刘邦嘴里咀嚼着这两个词,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追问道,“就这?没说别的?比如…怎么才能不当石头?或者…怎么才能…嗯…把那石头的好处占了,又不变成石头?” “没了啊,” 我打了个酒嗝,脑子有点晕乎,“他就说让我自己想清楚,然后天罚就来了,他自己把自己给散了…诶?你问这么细干嘛?” “好奇!纯属好奇!” 刘邦立刻换上那副嬉皮笑脸的猥琐样,摆摆手,“老子这不是也想成仙嘛!多了解点内幕,没坏处!嘿嘿…” 他端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压压惊!他娘的,项籍那莽夫下手真黑!” 又喝了几口,刘邦放下杯子,捂着肚子:“哎哟…这二锅头够劲…不行,得放放水…茅房在哪儿?” 我迷迷糊糊地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看着他捂着肚子、一瘸一拐但脚步还算利索地钻进卫生间,关上门。 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二锅头的后劲开始上涌,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刚才的对话片段,尤其是刘邦追问朱棣遗言时那专注又带着点急切的眼神,像卡带的录像一样,在我模糊的意识里一遍遍回放。 石头…神仙… 怎么才能不当石头… 怎么占好处…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像冷水里突然滴入的滚油,猛地在我混沌的脑子里炸开! 一个激灵! 我瞬间坐直了身体,酒意散了大半,冷汗“唰”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不对! 这老小子…他刚才根本不是在跟我吹牛打屁拉近关系! 他是在套话! 精准地、有目的地套话! 目标就是朱棣最后关于“神仙本质”的那几句警告! 我一股脑全告诉他了! 他借着酒劲,装出一副市井混混的粗鄙样,实则心思缜密得像狐狸!先是抛出“自立为帝”的惊悚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降低我的防备,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引到朱棣身上,再装作不经意地追问细节!我他妈还觉得遇到了知音,掏心掏肺! “操!” 我低骂一声,狠狠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大意了!太他妈大意了!这流氓皇帝,能从一个亭长爬到开国之君的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和不要脸!这份心机,这份在谈笑间套取关键情报的本事,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 门开了。 刘邦一边系着他那破洞牛仔裤的皮带,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走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肿胀的、带着点猥琐的笑,仿佛刚才在厕所里只是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 “舒服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作响,肿成缝的眼睛扫过我有些发白的脸,“哟?小李子,你这脸色…酒劲儿上来了?还是被老子刚才那‘揭竿而起’的宏图大志给吓着了?哈哈!” 看着他这副若无其事、甚至带着点调侃的模样,我心里却警铃大作,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这老小子…他想要干什么?套出“神仙要的是石头”这种核心情报,对他这个一心想着“成仙”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看着他肿脸上那看似无害的笑容,只觉得比项羽的拳头还让人心里发毛。 第123章 时空旅行号船长 不行,得把话说清楚。 我抹了把脸,把残留的酒意彻底驱散,换上一副“老子很认真”的表情,直接对着刘邦开炮:“老刘,咱俩也别绕弯子了。你刚才套我话,我不计较。但我得跟你说明白。”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这间寒酸的小破店:“神仙?成仙?长生不老?你问我?我特么就是个刚创业、快破产的小心理医生!不对,还算不上医生......在遇到许仙和朱棣那老家伙,还有你俩之前,我连鬼都不信!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懂吗?扫厕所的大妈跟我聊轮回转世我都当笑话听!” 刘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肿眼泡里的精光闪烁不定,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和分量。 “所以,” 我加重语气,斩钉截铁,“别在我身上找什么线索!也别对我抱什么成仙的幻想!我这儿不是南天门办事处!你要想待这儿养伤,行,看在钱的份上,地方有!你要觉得没希望,想走,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我顿了顿,脸上露出极其无赖的笑容,拍了拍装着那几万块钱的口袋,“不过,钱不退!这算我的精神损失费、场地占用费、外加被你套话的智商补偿费!合理吧?” 刘邦被我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智商补偿费”,但看我那副“钱进了我口袋就是我的”的滚刀肉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行…行吧…小李子你够狠…老子认栽…” “我说了,叫我李安如,什么小李子的,跟公公似的!” 搞定一个。我松了口气,随即更大的烦恼涌上心头。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看向隔间的方向,声音都带着愁苦:“现在最麻烦的是住屋里头那位爷!怎么跟他说?告诉他,这破地方根本没法送他回秦末?没法让他砍你的脑袋?没法让他改写历史救虞姬?我怕他知道了,当场就把我这店拆了,顺便把我当点心给嚼了!” 我眼珠一转,目光落在刘邦身上,脸上堆起极其虚伪的、带着怂恿的笑容:“诶,老刘!你看,这事儿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俩是老冤家了,你去跟他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毕竟你俩当年还结拜过呢不是?说不定……” 我话还没说完,刘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脑袋摇得跟高速旋转的拨浪鼓一样,两只肿眼泡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 “不去!打死老子也不去!” 他声音都劈了,“跟项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这小太监特么是想让老子再死一次是吧?!还结拜?呸!鸿门宴之后老子跟他就是不死不休!他看见老子这张脸,脑子里就只剩下‘剁了’俩字!” 他指指自己肿成猪头的脸,“你看!这就是动之以情的后果!还晓之以理?他项籍讲道理的时候,那都是在琢磨怎么把你埋了!” 刘邦把头摇得更坚决了,几乎要晃出残影:“老子告诉你!就算老子这辈子窝在这破地方当不成神仙,就算天天啃窝头咸菜!老子也绝不去触那个莽夫的霉头!要去你去!别拉老子垫背!” 看着他这副怂包样,我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我长长地、充满绝望地叹了口气,像条被抽了筋的鱼,瘫回椅子上。 “唉……” “唉……” 我和刘邦,一个愁眉苦脸想着怎么应付活火山,一个鼻青脸肿捂着伤处怕得要死,相顾无言,唯有叹息连连。 小破店里只剩下墙上挂钟“咔哒咔哒”的走时声,以及刘邦偶尔因为疼痛发出的抽气声,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 我和刘邦几乎是同时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能踩碎地砖的韵律感。 门被推开。 项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大半的光线。他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件紧绷的“奋斗”文化衫,外面随意披着我给他买的廉价工装外套。公园的冷风似乎吹散了他下午离开时的狂暴怒火,但并未吹散他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如同铅块般的低气压和生人勿近的煞气。他的脸色依旧铁青,眉头紧锁,眼神像结了冰的深潭,冰冷而沉寂。 他看也没看瘫在沙发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隐形的刘邦,仿佛那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接越过刘邦,钉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没有下午的狂暴杀意,却带着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看得我后颈窝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煞神雕塑,一动不动。店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刘邦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抽气声都憋了回去,只敢用肿眼泡的余光偷偷瞟着项羽的动静,身体僵得跟木头似的。 我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像被猛虎盯上的兔子。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我硬着头皮,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开口: “项…项王…您…您回来了?那个…关于您的心愿…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项羽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不高,却像闷雷在胸腔里滚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极其罕见的平静? “不必说了。”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 “孤…想通了些事。” 他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虎目,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某个虚无的远方,眼神复杂难明。 “此地,暂且安身。”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扫了一眼沙发上那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物体”(刘邦),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漠视,像是在看一只路边的蝼蚁。 “至于他,” 项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莫要碍孤的眼。”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迈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那个小小的隔间。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他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我和刘邦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 想通了? 安身? 莫要碍眼? 这…这画风不对啊!下午还恨不得把刘邦撕成碎片,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就变成“莫要碍眼”了?这平静得…太诡异了!太吓人了! “他…他这是…” 刘邦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腮帮子,肿脸上满是惊疑不定,“气疯了?还是…憋着大招呢?” 我摇摇头,心里也七上八下。项羽这种级别的煞神,突然变得这么“平静”,反而比暴怒更让人心头发毛。这感觉,就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 “不知道…” 我喃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那扇紧闭的隔间门,“总觉得…要出大事…” 项羽那句“莫要碍眼”的平静宣言,像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口,沉甸甸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煞神突然“想通了”,比提着刀嚷嚷着要砍人还吓人。 可日子还得过,这俩祖宗都窝在我这巴掌大的店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天天靠眼神交流杀气吧?万一哪天火星子溅起来,我这小破店就是第一个炮灰!不行,得缓和!必须缓和! 咬咬牙一头扎进小厨房。翻箱倒柜,把冰箱里那点可怜的家底全掏出来了——两根蔫了吧唧的黄瓜,几个鸡蛋,半包火腿肠,还有一袋不知道放没放过期的速冻饺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凑合了。拍黄瓜,火腿肠炒蛋,煮饺子……好歹弄出三个菜。又拿起手机,忍着肉痛,点了十几罐啤酒和一瓶最便宜的白酒。破财消灾!就当投资店面安全了! 饭菜摆上那张充当餐桌的小茶几,香味儿好歹驱散了一点店里沉闷的空气。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像个觐见暴君的小太监,蹑手蹑脚走到隔间门口,轻轻敲了敲。 “项王?羽哥?…晚饭备好了…您看…要不要出来用点?” 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生怕惊扰了里面那位不知在想什么的煞神。 里面沉默了几秒,就在我以为要碰钉子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项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依旧沉凝,但那股子让人窒息的低气压似乎收敛了一些。他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饭菜,没说话,迈步走了出来。 沙发上的刘邦,在项羽现身的那一刻,就像被按了开关的机器人,“噌”地一下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伤员。 他脸上堆满了极其夸张、极其谄媚、努力想表达“人畜无害”但被青紫肿胀破坏得只剩滑稽的笑容。他抢在我前面,抄起那瓶廉价白酒,几乎是半弓着腰,双手捧着酒瓶,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地给项羽面前那个一次性塑料杯倒酒。酒液因为他的手抖,洒出来不少在桌上。 “项…项王…您…您请…” 他声音都带着颤音,肿眼泡努力睁大,试图传达“我很乖很无害”的信息。 项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给空气倒了杯酒。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不屑的冷哼,算是回应,然后一屁股重重坐在那张承受了太多的小折叠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成了!没掀桌子!没拔刀!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赶紧招呼:“坐坐坐,都坐!家常便饭,将就吃,将就吃!” 三人落座。气氛诡异得能冻死人。 项羽根本不看我和刘邦,拿起筷子,如同风卷残云,对着那盘火腿肠炒蛋和饺子发起了猛攻。他吃得极快,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粗犷美感,仿佛不是在吃饭,而是在执行某种任务。酒也喝得猛,塑料杯里的白酒,他端起来一口就闷掉小半杯,眉头都不皱一下,跟喝水似的。 刘邦则像个最称职(也最猥琐)的侍酒官,自己基本不动筷子,一双肿眼泡就死死盯着项羽的酒杯。只要项羽的杯子下去一小半,他立刻以最快速度、最谦卑的姿态,双手捧起酒瓶给他满上,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 那张肿脸上努力维持着谄笑,配上倒酒时因为牵扯伤口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整个画面荒诞又滑稽。 我则化身最沉默的背景板,小口小口扒拉着碗里的饭,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偷瞄一下两位爷的状态。 项羽只顾闷头吃喝,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像是要把桌子都吞下去。看他这样子,我估摸着下午在公园光顾着生闷气,身上又没钱(我忘了给他零花钱!),估计是真饿狠了。难怪这么好说话,原来是饿的! 几杯高度白酒下肚,项羽那张古铜色的脸膛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那双一直低垂着、如同寒潭深冰的虎目,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酒意。店里只剩下他咀嚼吞咽的声音、刘邦倒酒时酒液入杯的“哗啦”声,以及我小心翼翼扒饭的声响。 就在这沉闷得快要凝固的空气里,项羽突然放下了筷子。 他抬起头,那双带着些许醉意、却依旧锐利得惊人的眼睛,没有看身边殷勤倒酒的刘邦,也没有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我,而是…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穿透感,望向了……我?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低沉、甚至带着点…从未有过的、近乎恍惚的沙哑语调,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安如…” 我扒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碗里。 刘邦倒酒的手猛地一抖,酒液“哗啦”洒了一桌子。 空气彻底凝固了。 项羽仿佛毫无察觉,他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奇异的恍惚,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卸下了某种沉重的防备,又像是在努力捕捉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 他端起面前的塑料杯,将里面残余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似乎刺激得他精神一振,眼中那点茫然迅速被一种近乎孩童般不切实际的狂热所取代! 紧接着,他放下空杯,那双燃烧着醉意和奇异亢奋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目光灼灼,如同探照灯! “安如!你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孤要是…要是能造出那‘时空旅行机’!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噗——咳咳咳!” 刘邦刚给自己倒了一杯压惊,还没来得及喝,直接被项羽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呛得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吓的。 而我,彻底石化在原地。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十万只蜜蜂在开派对。 他叫我名字了?不是“小子”,不是“竖子”,是“安如”?这语气…这态度…透着一种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信任感? 然后…时空旅行机?! 第124章 赛博迷信 项羽那句石破天惊的“时空旅行机”,配上他叫我名字时那种诡异又带着点依赖的恍惚语气,像一道高压电直接劈在我天灵盖上,把我劈得外焦里嫩,脑子一片空白。 好几秒钟,我才从那种被雷劈中的麻痹感里挣扎出来,意识回笼。 “时空……旅行机?” 我声音都变调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项羽那张带着醉意和狂热的脸,“羽哥!您…您下午在公园…是不是碰到一群…一群穿着老头衫、摇着蒲扇、唾沫横飞跟你讲‘相对论’‘量子纠缠’‘平行宇宙’的老头子了?!” 项羽被我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醉意朦胧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困惑,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确有几位长者,于园中凉亭高谈阔论。言及那‘爱阴湿毯’(爱因斯坦)之论,甚是精妙,言道时间空间可扭曲折叠,若能造出那‘时空机器’,便可穿梭古今,无所不能!孤…听之,深以为然!” “深以为然?!我深你个头啊!” 我彻底炸毛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跳,也顾不上怕不怕了,气得原地跳脚,“我的项王爷爷啊!您被忽悠瘸了!那群是民间科学家!退休了没事干,天天蹲公园里拿自己道听途说的、半懂不懂的伪科学当真理。 逮着个人就传教!什么‘永动机’‘水变油’‘地球空心说’‘外星人控制人类’…他们什么都敢吹!您听听就得了,怎么还当真了?!还时空旅行机?那玩意儿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别说影子,连理论基础都是空中楼阁!纯属科幻小说里的玩意儿!” 我唾沫横飞,恨不得把毕生所学的物理常识(虽然也就高中水平)一股脑塞进项羽那被伪科学荼毒的大脑里:“什么虫洞穿越,超光速旅行,时间悖论…这些都是理论!理论懂吗?就是纸上谈兵!实际操作?就现在人类这科技树,连太阳系都还没整明白呢!造时光机?下辈子吧!不,下下辈子都够呛!” 我一口气吼完,累得直喘气,期待地看着项羽,希望他能幡然醒悟。 项羽脸上的醉意似乎被我吼散了一些,狂热消退,眉头重新拧紧,但眼神却更加锐利。 他没有反驳我关于“民间科学家”的吐槽,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反问我,声音低沉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既然…此等神物,于尔等‘科学’之下,绝无可能造出…” 他抬起自己的手,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在我和刘邦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握紧,指关节发出清晰的“咔吧”声。 “那…”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刘邦那张肿胀的、写满心虚的脸,最后又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质问,“孤与这奸贼刘邦,为何能由那虚无魂魄,化作如今这…活生生、有血有肉之躯?!此等‘神迹’,又当如何用尔等那‘科学’解释?!” “呃……” 我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所有慷慨激昂的科普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项羽的反问,精准、致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试图构筑的科学壁垒上! 对啊! 时空旅行机造不出来,科学解释不了。 那眼前这俩货是怎么来的?! 这根本就是神迹!是那瞎子老道随手拨弄命运线的结果! 我用科学解释时空旅行机不可能,却解释不了他们存在本身这个最大的“不可能”!这逻辑悖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脸上,抽得我哑口无言,脸颊火辣辣地疼。 刘邦缩在沙发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但那双肿眼泡里,分明闪烁着幸灾乐祸和“看吧,傻眼了吧”的贱光。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项羽那洞穿一切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个台阶下。科学的路被项羽自己堵死了,那怎么办? “咳…咳咳…” 我干咳几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羽哥…您…您说得对!是小子我…目光短浅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牙一咬,决定把锅甩给更玄乎的领域——但不是别人,必须是我自己!不然这煞神要是真去找瞎子老道,或者别的什么“高人”,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麻烦还得落我头上! “科学…科学它解释不了这事儿!” 我斩钉截铁地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您想回去,靠造机器肯定不行!那玩意儿太‘科学’了!路子就走歪了!” 我豁出去了,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项羽那双深邃的虎目:“这事儿,它就得落在我这儿!您想想!您和那边那位(我指了指鹌鹑状的刘邦),是怎么来的?是不是都跟那拉二胡的瞎子老道有关?最后,是不是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项羽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在思考。 我趁热打铁,语速飞快,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笃定:“那老道就是个引路的!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靠不住!真正能帮您实现心愿的关键,在我这儿!在我这个‘心理咨询’的地方!”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拍得砰砰响,“您这心愿,不是靠机器,也不是靠瞎找什么神棍!它得靠‘机缘’!靠‘悟’!而我这儿,就是您唯一的‘机缘’所在!您得把心思放在这儿!相信我!别再去想什么机器了!那都是岔路!” 我说得唾沫横飞,自己都快被自己这套“宿命论”+“我是关键”的鬼话给说服了。核心就一个:稳住他!让他别瞎折腾!让他觉得希望还在我身上,这样至少能把他圈在我眼皮子底下! 说完这番话,我心脏砰砰狂跳,后背全是冷汗。这牛吹大了!简直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但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果然,我刚说完,就听见沙发角落里传来几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来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嗤嗤”贱笑。不用看,肯定是刘邦那老小子!他肯定在笑我满嘴跑火车,自封“机缘”! 项羽冰冷的目光瞬间如同两把利剑,唰地一下钉在刘邦身上! 那几声贱笑如同被掐断的鸭脖,戛然而止!刘邦猛地捂住嘴,肿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幸灾乐祸变成了极度的惊恐,身体僵硬,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裤裆缝里,活像一只被猛虎盯上的鹌鹑。 项羽的视线在刘邦身上停留了几秒,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让店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最终,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他没有对我的“机缘”理论表示赞同或反对,眼神复杂难明。有质疑,有探究,但似乎…也有一丝被我这番“豪言壮语”暂时镇住的茫然?又或者,是酒精和一下午的冲击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他沉默地端起桌上刘邦刚给他满上的酒杯,又是一口闷掉大半杯。辛辣的酒液入喉,他紧锁的眉头似乎并未舒展,只是那眼神中的狂热和偏执,被一种认命般的沉重所取代。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吃着桌上早已凉透的剩菜,喝着闷酒。 店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项羽粗重的呼吸声和吞咽声,以及刘邦极力压抑的、细若蚊呐的抽气声。 我瘫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组合,只觉得心力交瘁,前途一片黑暗。安抚一个想造时光机又被我忽悠着把希望全押在我身上的霸王,还得防着一个随时准备看笑话、套情报的流氓皇帝…… 日子像掺了水的二锅头,寡淡,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后劲儿。 项羽和刘邦这对千年冤家,在我这小破店里,竟然诡异地达成了某种动态平衡。 项羽贯彻“莫要碍眼”的最高指示,除了吃饭时那能把人压成纸片的低气压,基本把刘邦当成了空气。 刘邦呢?求生欲点满,活得像只耗子精,早上天不亮就蹿出去,晚上踩着闭店的门点才溜回来,身上总带着股子廉价香水、烧烤油烟和……嗯,某种可疑的“成功学”书籍油墨的混合味儿。 问他干嘛去了?他就嘿嘿一笑,搓着手指头:“搞点小项目,研究研究天道运行规律。” 鬼才信! 倒是项羽,成了公园老头天团的团宠。 那群民间科学家对这个沉默寡言、体格惊人、还“求知若渴”(在他们看来)的傻大个儿简直稀罕得不行。 今天这个塞给他一兜子自家腌的咸鸭蛋,说是“高能离子食品,补充穿越能量”;明天那个提溜两捆蔫了吧唧的小青菜,美其名曰“有机时空纤维,疏通维度通道”。 项羽居然照单全收,一脸严肃地提溜回来,仿佛那是启动时空机的关键零件。 更绝的是他对店里那台比我年纪还大的古董电视机的态度。 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就只能收俩雪花台,图像扭曲得亲妈都认不出。项羽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他不知从哪个老头那儿搞来一套歪理邪说,坚信这闪烁的雪花是“宇宙背景辐射的具象化信息流”,是“高维文明发来的加密电报”! 于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上演了:项羽搬个小马扎(承受着他巨大的身躯,发出痛苦的呻吟),正襟危坐,离电视机屏幕不到半米。 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毫无规律、滋滋作响、扭曲跳跃的雪花点。那专注劲儿,比当年在垓下看十面埋伏的军阵图还认真! “安如,” 有一次,他指着屏幕上一团扭曲得像个抽象派屁股的雪花,语气凝重得仿佛在宣布国策,“你瞧!此乃‘人马座旋臂’传来的星图碎片!此处的波动频率…嗯…与孤昨夜所感应的‘时空涟漪’暗合!待孤将其临摹下来,细细参详!” 说完,他真就掏出个不知从哪顺来的小本本,用他那握惯了霸王枪的大手,捏着一根细铅笔头,极其笨拙又极其虔诚地开始描摹那些毫无意义的噪点!画出来的东西,活像被门夹过的外星蝌蚪开会。 刘邦偶尔撞见这场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只能借口“研究天道”赶紧溜走。 而我,看着这身高两米、能生撕虎豹的楚霸王,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撅着屁股趴在破电视前“破译宇宙密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心酸、滑稽和“这世界到底怎么了”的复杂情绪,像团发酵过度的老面,堵在胸口,噎得我直翻白眼。 我的小店,俨然成了宇宙级伪科学研究中心兼流氓皇帝临时行宫。 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抽象! 直到那天下午,店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带进来一股机场消毒水和风尘仆仆的味道。 “老板!我胡汉三……呸!我许仙回来啦!” 许仙人还没到,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咋呼的嗓门就先冲了进来。 他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油光,眼神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进门就四处乱扫,“霸王呢?我滴个神!活的西楚霸王在哪儿呢?!快让我开开眼!” 我正对着账本发愁,现在虽然生意好了点,但养着两尊大佛还是入不敷出,闻声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许仙的目光已经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了店堂一角。 那里,项羽正盘腿坐在地上,小马扎已经被他巨大的身躯坐塌了,离那台古董雪花电视机不到一尺。 屏幕上,扭曲的光斑和噪点疯狂跳动,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噪音。 更绝的是,电视机前面,不知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郑重其事地插着三根细香,袅袅青烟混着电视机散热器的焦糊味,升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赛博朋克+封建迷信”混合气息。 香炉旁边,还摆着几个公园老头送的、表皮皱巴巴的苹果和橘子——俨然把这破电视当成了沟通宇宙的神龛在供奉! 项羽本人,双目微阖,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默诵什么高深莫测的咒语。专注、虔诚、甚至带着点神圣感的表情,配合着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和背景里扭曲的雪花屏……画面冲击力直接拉满。 许仙张着嘴,下巴差点掉到行李箱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僵硬地转过头,用眼神向我发射出十万个问号加感叹号:这特么就是西楚霸王?!活的?!你确定不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行为艺术家?! 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十二分敬(惊)畏(吓)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蹭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生怕惊扰了“神灵”: “霸…霸王?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安如的朋友许仙,刚从外地回来,特来拜会……” 项羽眼皮都没抬,仿佛沉浸在宇宙的奥妙之中。 许仙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搭讪,试图理解这抽象的行为艺术:“那个…霸王…您…您这是在…参悟什么高深法门呢?”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雪花乱舞的屏幕和袅袅青烟。 这一问,可算捅了马蜂窝! 项羽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沉静如渊的虎目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充满了找到“知音”的狂热!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许仙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许仙脸色瞬间煞白,热情得如同沙漠里遇到绿洲的旅人! “小友!你来得正好!” 项羽的声音洪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孤正与这‘宇宙信息接收器’沟通!观其‘量子涨落’,感其‘弦波震动’,已有所得!来来来!坐下!孤与你细细分说!” 不由分说,就把一脸懵逼、手腕生疼的许仙按在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旁边——一块冰冷的地砖上。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许仙来说,堪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酷刑。 项羽唾沫横飞,激情澎湃: “你看此处雪花簇拥之态!此乃‘仙女座星云’之实时投影!其中蕴含的‘暗物质潮汐’规律……” “再看这扭曲波纹!此非图像失真!乃是‘高维空间’在三维投影中的‘信息折叠’现象!若能破解其‘折叠密码’,或可打开时空捷径!” “还有这滋滋声!绝非杂音!此乃宇宙诞生之初的‘背景辐射吟唱’!是‘大爆炸’的余韵!参透此音,可窥创世之秘!” …… 他引经据典(都是公园老头那儿听来的伪科学缝合怪理论),逻辑跳跃(从量子力学直接蹦到山海经),情绪激昂(仿佛下一秒就要开着雪花屏冲出银河系)。一边说,还一边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激动地拍着许仙瘦弱的肩膀,拍得许仙龇牙咧嘴,五脏六腑都在哀嚎。 许仙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恐茫然,逐渐变成痛苦面具,最后彻底麻木。 他像个被强行塞进火箭推进器的布娃娃,眼神呆滞,灵魂出窍。好几次想插嘴打断,都被项羽那如同实质的、充满“求知若渴”的灼热目光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终于,在项羽开始兴致勃勃地分析屏幕上某个雪花点长得像“人马座旋臂”的某个关键节点,并试图拉许仙一起用“意念共振”与其建立连接时…… 许仙“嗷”地一声,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弹了起来!脸色煞白,捂着被拍麻的肩膀,声音都在抖:“霸…霸王!高论!实在是高论!振聋发聩!醍醐灌顶!那个…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家娘子!对!我家娘子白素贞!她…她今天预约了产检!我得赶紧回去陪她!失陪!实在失陪!” 说完,他像被鬼撵似的,抓起行李箱就往外冲,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冲到店门口,他猛地停下,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然后回过头,用那双饱受摧残、充满幽怨和控诉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接着,他缓缓抬起手,用食指,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他(项羽)——这儿——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然后,不等我反应,他拖着行李箱,“嗖”地一下消失在门外的人流里,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仓皇。 我无语地望着门口,又看看店里。 项羽对许仙的“仓皇逃窜”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有点遗憾“知音”的离去。 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凡夫俗子,难解大道”,然后,又无比虔诚地坐回他的“蒲团”(地砖),继续对着雪花屏和袅袅青烟,开始了新一轮的“宇宙参悟”。 角落里,不知何时溜回来的刘邦,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像只偷吃了灯油的老鼠。 我默默地转过身,对着墙壁,绝望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25章 真鬼 我那小破心理咨询室,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全靠我当牛做马、精打细算地撑着。赚的那点钱,刚够填项羽那无底洞似的胃,以及他供奉给“宇宙信息接收器”的水果香火,,再补贴点刘邦那神出鬼没的“天道研究”经费(鬼知道他研究啥),已经捉襟见肘。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天下午,我正在给一个被老板pua得怀疑人生的社畜做疏导,收费很低,纯属积德,手机跟催命符似的狂响。接起来,是公园管理处的大爷,声音都在哆嗦:“小李!快…快来公园!你家那个…那个大个子!跟人打…打起来了!把人…打进花坛里了!救护车都来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扔下那个还在絮叨“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的社畜,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心里把项羽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虽然他自己就是祖宗)。 赶到公园,场面一片狼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厚瓶底眼镜、看着像大学生的瘦弱青年,正被医护人员从一堆被砸得稀巴烂的观赏灌木里抬出来,鼻青脸肿,眼镜腿都断了,哼哼唧唧。 旁边围着一群惊魂未定的老头老太太,对着人群中央铁塔般矗立、一脸怒容未消、仿佛刚打死一头老虎的项羽指指点点。 一问缘由,我差点当场心梗。 起因,竟然还是“科学”! 这小年轻也是个“民间科学”爱好者(公园真是卧虎藏龙),跟项羽在凉亭里就“空间折叠技术如何应用于时间旅行”展开了“友好”交流。 项羽坚持认为折叠需要“强引力核心”和“意念共振”(公园老头教的),小年轻则搬出什么“卡西米尔效应”“负能量密度”之类的名词,嘲笑项羽的理论是“民科中的战斗机”,“连量子力学基本概念都没搞懂”。 项羽哪受得了这个?尤其对方还指着他说“你这么大块头,脑子怎么跟肌肉一样死”?于是,物理说服(物理意义上的)开始了。结果就是,小年轻体验了一把“强引力核心”的威力——被项羽单手拎起来,像扔沙包一样,砸进了花坛。 好说歹说,赔笑脸,赔医药费,赔精神损失费,赔花坛修复费……最后在公园大爷作保、小年轻家人看我可怜(主要是我哭穷哭得情真意切)的情况下,终于同意私了。我最近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家底,瞬间清零!还倒贴了刘邦前两天刚“上交”的几千块“研究经费”! 送走救护车和哭哭啼啼的家属,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店里,看着一脸“孤没错!是他辱我大道!”表情的项羽,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差点没当场脑溢血。 我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都在抖,憋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悲愤的长叹:“羽哥啊羽哥!您这拳头……它比‘时空涟漪’还贵啊!” 接下来的日子,乌云罩顶。房租水电的催缴单像雪花一样飞来,加起来又是万把块。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和手机里惨淡的余额,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刘邦那点“天道研究”经费,杯水车薪。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天桥底下跟那瞎子老道抢饭碗的时候,刘邦回来了。他今天似乎格外意气风发,油头梳得锃亮,那件花哨卫衣也换成了件皱巴巴的廉价西装。他大喇喇地往我面前一坐,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厚厚一沓红票子,“啪”地拍在桌上。 “喏!‘研究经费’!五千!够意思吧?” 他一脸“老子又发财了”的得意。 我看着那沓钱,眼睛都绿了,但理智和一点微薄的道德感让我强忍着没立刻扑上去。“老刘!你这钱…哪儿来的?我可警告你!坑蒙拐骗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不能干!别到时候你进去了,我还得给你送牢饭!” 刘邦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上那双开胶的皮鞋:“瞧你那点出息!老子现在干的是正经买卖!高端职业!”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一种极其煽情的语调,“‘感恩的心!感谢父母!感谢师长!是他们的辛勤付出,才有了我们今天的……’” 我一愣:“你…你跑去当司仪了?” “屁!” 刘邦白了我一眼,“比那高级!老子现在,是‘特邀励志讲师’!专门去那些学校,给那些半大娃娃们‘点燃生命之火’‘激发感恩之情’的!” 他得意地搓着手指,“一场下来,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 我恍然大悟,随即又有点哭笑不得:“就你?去给中学生讲励志?还感恩?你确定不是去教他们怎么忽悠家长?” “放屁!” 刘邦梗着脖子,“老子讲的都是肺腑之言!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感谢学校栽培之情!声情并茂!催人泪下!效果杠杠的!你是没看见,下面那些娃娃,哭得稀里哗啦!家长也感动!老师也满意!” “然后呢?” 我挑眉。 刘邦嘿嘿一笑,露出狐狸尾巴:“然后嘛…讲座结束,总会有那么几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教育机构’伙伴,顺势推荐几套‘有助于孩子心灵成长’‘提升综合素质’的‘精品读物’……价格嘛,稍微贵那么一点点,但绝对物超所值!老子拿点辛苦的‘车马费’和‘情感劳务费’,合情合理吧?” 我:“……” 合着是披着励志讲师皮的卖书托儿!这老小子,真是把“因势利导”“借鸡生蛋”玩出花了!不过转念一想,虽然套路深,但好像…确实没踩法律红线?顶多算道德瑕疵?总比项羽一拳干出去几万块强! 我一边在心里怒斥这老流氓毫无底线,一边非常诚实地、动作麻利地把那五千块揣进了自己口袋。嗯,房租有着落了,水电费也能凑合……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养着这两尊神,我这小破店迟早得被吃垮! 压力像座大山,沉甸甸地压着。我只能把最后那点可怜的希望,寄托在“大客”上。天天对着门口望眼欲穿,祈祷着能来个挥金如土、烦恼缠身、急需我“专业疏导”的冤大头……哦不,是尊贵的vip客户。 又过了几天,我正攥着五千块票子琢磨下个月饭辙呢,就瞅见项羽搁沙发上抠着脚底板琢磨 “大道”。 这哥们儿最近大概是觉得白吃白喝不好意思,开始跟我这儿 “实习”—— 每次来咨询的客人一走,他就挺着胸脯子凑过去:“方才那厮说老板扣工资?若孤是他,早该提剑斩了那狗头!破釜沉舟懂不懂?” 上周有个想离婚的大姐,让他劝得差点回家拿菜刀跟老公同归于尽;昨儿个一考研失利的小伙子,被他 “无颜见江东父老” 的理论说得差点去跳江。 好在他每次闯祸后,都会从帆布包里摸出俩油乎乎的酱肘子往我桌上一放 —— 据说是从菜市场 “跟摊主论了论英雄” 搞来的,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刘邦更绝,天天搬个小马扎坐门口跟大爷似的,见着客人就拍人家肩膀:“小同志,方才听你说同事抢功劳?这事儿得学我 ——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回头你请他喝顿酒,酒里下点……” 每次都被我眼疾手快捂住嘴。但别说,他那套 “权谋心理学” 居然真忽悠住俩想搞职场斗争的,走的时候还非要塞两包中华当 “学费”。 就这么着,我这儿心理咨询室快成 “楚汉争霸故事会” 了。项羽搁里屋给人讲 “力拔山兮气盖世” 的抗压法,刘邦在外头教 “约法三章” 的人际关系学,俩人偶尔瞅见对方,还会互相翻个白眼:“竖子又在此惑乱人心!”“莽夫安知谋略深远!”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指鸡飞狗跳)。 直到那天下午,门铃 “叮铃” 一声响 —— 不是平时那种清脆劲儿,倒像是被水泡过的破锣,透着股阴冷。我抬头一瞅,门口站着个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保安服,脸色跟停尸房的瓷砖似的,青中泛灰,俩眼窝深得能塞下鸡蛋,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挪窝。 “您… 您这儿是心理咨询?” 他声音跟漏风的风箱似的,一说话就带出股消毒水混着土腥味。 项羽正啃着肘子,抬眼瞅了他一下,鼻子里 “哼” 了声继续埋头苦吃;刘邦倒是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眯着眼打量他:“看你这气色,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男人浑身一激灵,跟触电似的冲进来,“砰” 地关上门,反手就把插销插上了。屋里光线本就暗,他这一下,连空气都跟着沉了沉。 “老师… 我撞邪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膝盖抖得跟筛糠似的,“我在市医院当保安,守地下三层… 那儿有个废弃的人体实验室,旁边是停尸房…”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七天前吧,后半夜三点,我巡逻到停尸房走廊,就听见‘咔哒咔哒’响。我拿手电一照,那排停尸柜,从左数第三个,柜门自己慢慢开了… 里头躺着个刚送进来的老太太,上午我还见她家属哭呢…” 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我当时以为风刮的,过去想关上,可那柜门沉得跟灌了铅似的。等我好不容易合上,一扭头 —— 卧槽!那老太太站我身后呢!穿件白大褂,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冲我笑… 她上午明明是闭着眼的!” 我听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下意识往刘邦身边挪了挪。刘邦也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悄咪咪往项羽那边靠:“大… 大个儿,你… 你听见没?” 项羽 “咔嚓” 咬断一根猪骨头,眼皮都没抬:“神神叨叨,孤当年破釜沉舟时,见过的死人比他吃的盐都多。” 男人没理他,接着说:“第二天更邪乎!监控室里,我看见停尸房那个角落,有团黑影飘来飘去。我调大画面,那黑影跟个人似的,飘到一个停尸柜前,伸手就把柜门拽开了!里面躺着个车祸死的小伙子,胳膊断成三截那种… 可监控里,那小伙子突然坐起来了,冲镜头挥了挥手!”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手冰凉刺骨:“老师!我昨晚值班,走到实验室门口,闻到一股甜腻腻的怪味,跟烂水果似的!我从门缝往里看… 里面黑灯瞎火的,可地上全是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通到解剖台!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面… 在动!” “噗通” 一声,刘邦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滚带爬躲到项羽身后:“项大哥!项霸王!你… 你快想想办法!” 项羽终于把骨头扔了,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咔吧咔吧响:“在哪儿?孤去把那东西揪出来,看看是何方宵小,敢在孤面前装神弄鬼!” 男人却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窗户。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雾,玻璃窗上凝着水珠,顺着往下淌,像谁在哭。 “它… 它跟我来了…” 男人的声音细若游丝,指着玻璃上一个慢慢晕开的、模糊的黑色手印,“刚才在天桥上,我就觉得背后有人… 现在… 它就在外面…” 我浑身汗毛 “唰” 地全立起来了,猛地回头 —— 窗外浓雾里,隐约有个黑影贴着玻璃站着,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遮住了脸,只有嘴角咧开一个极大的弧度,透过水汽,直勾勾地 “看” 着我们这里。 我 “嗷” 一嗓子蹦起来,脑袋 “咚” 地撞在吊灯上,灯泡晃得跟鬼火似的。刘邦更绝,抱着项羽大腿抖得跟电动筛子:“项大哥!快!快用你的霸王之气镇住它!” 项羽 “哼” 了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往窗边冲。那黑影突然 “咚” 地拍了下玻璃,水珠哗啦往下流,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 —— 指甲缝里还沾着黑红色的泥。 “找死!” 项羽扬手要砸,我突然瞅见黑影脖子上挂着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在雾气里一闪一闪。“等等!” 我拽住他胳膊,“那… 那好像是医院的工作牌!” 刘邦扒着项羽裤腿往上看:“卧槽!真的!还写着‘人体实验室’……” 话音没落,黑影 “嗤啦” 一声,用指甲在玻璃上划出道白印,跟鬼画符似的。紧接着,窗户 “咔哒” 自己开了道缝,一股烂水果味混着寒气灌进来。 “跑啊!” 我拽起刘邦就往仓库钻,他胖屁股卡在门框里,我急得照他屁股猛踹一脚:“你特么倒是挪挪啊!当年鸿门宴你跑得比兔子都快!” “那能一样吗!” 刘邦连滚带爬进去,“当年是活人追,现在是鬼啊!” 项羽却站在原地没动,盯着窗外的黑影直皱眉:“某家怎么觉得… 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黑影突然把脸贴在玻璃上,头发丝顺着缝隙飘进来,黏在窗台上。我从门缝里瞅见它慢慢抬起头,雾气里露出半张脸 —— 左眼角有道疤,正是上周保安说的那个车祸断胳膊的小伙子! “是他!” 我吓得差点咬掉自己舌头,“那保安说他胳膊断成三截……” 话没说完,就见黑影抬起手,冲我们晃了晃 —— 右手果然软趴趴地垂着,腕骨处还支棱着白森森的骨头茬。 刘邦 “哇” 地一声哭出来:“完了完了!这是来找替死鬼的啊!早知道我该在门口贴‘约法三章’,鬼也得守规矩吧?” 项羽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窗外吼:“喂!你这小子,趴窗户上吓唬人算什么本事?有种进来跟孤比划比划!” 刘邦躲在我身后,哆嗦着掏出手机:“我… 我报警!就说这儿有… 有行为艺术扰乱治安!” 我一把按住他手:“报个屁!警察来了看见这玩意儿,先把咱俩送精神病院!” 第126章 为君的差距 下一秒那 “鬼” 嗷唠一嗓子撞破玻璃就冲进来了,碎玻璃碴子跟下雨似的往我脸上飞。我嗷地把刘邦往怀里一拽,俩人跟俩粪球似的骨碌到办公桌底下,我裤腰带还挂在抽屉把手上,差点把肠子勒出来。 “妈呀!脑浆子要吓出来了!” 刘邦抱着我大腿抖得跟电动按摩器,我瞅见他裤裆那块儿湿了片 —— 合着吓尿了!再看项羽,跟棵铁塔似的杵在原地,还掏了掏耳朵:“就这?某家还以为多厉害……” 结果那 “鬼” 突然停下,跟断电似的僵了两秒,接着 “噗嗤” 笑出声来。旁边那保安也抹了把脸上的血浆,指着我们俩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看这怂样!裤子都湿了!” 我正懵着呢,刘邦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指着保安胸口尖叫:“摄像头!微型摄像头!” 我定睛一瞅,可不嘛,保安制服领口那亮晶晶的玩意儿,压根不是工作牌,是个指甲盖大的摄像头! 那 “鬼” 摘了脸上的假发,露出个寸头,抹了把脸上的颜料:“呵,还以为你这‘心灵港湾’多有本事呢,合着是靠俩演小品的撑场面?” 他旁边那保安叉着腰:“我们‘心理驿站’跟你隔三条街,凭什么你这儿天天人来人往?老子今儿就看看你这咨询师什么德行!” 我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又瞅瞅刘邦尿湿的裤子,太阳穴突突直跳。敢情刚才这出 “猛鬼敲门” 是同行砸场子?还专门找了个断胳膊道具 cosy! “看够了没?” 保安晃了晃手机,“刚才你俩跟蛆似的满地爬的视频,我可给同行群里发了啊?让大伙儿瞧瞧,你这‘专业咨询师’见了鬼都得尿裤子!” 刘邦嗷一嗓子躲到我身后,我深吸一口气,扭头冲项羽努努嘴:“大个儿,劳驾,把这俩‘行为艺术爱好者’扔出去。” 项羽 “哦” 了一声,上前一步拎住那保安的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保安还想挣扎:“你敢动我?我告你袭……” 话没说完就被项羽隔着玻璃扔了出去,“咚” 地砸在人行道上,跟个被拍扁的癞蛤蟆似的。 那假鬼吓得脸都绿了,扑通就给项羽跪下了:“大爷!我错了!我就是个兼职的!钱还没结呢!” 项羽皱皱眉,拎起他腰带往窗外一甩,保安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啪唧” 摔在保安旁边,俩人跟两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 我走到窗边,冲底下喊:“下次想搞行为艺术,先把断胳膊接好!还有 ——” 我指了指他们掉在地上的手机,“视频要是敢发出去,我让我这兄弟天天去你店门口演‘破釜沉舟’,顺便讲讲当年怎么把人分尸煮了下酒的!” 项羽配合地 “咔咔” 掰了掰手指头,骨节响得跟放鞭炮似的。底下俩人连滚带爬地抱头鼠窜,连地上的假血浆都没敢捡。 刘邦瘫在椅子上,抹了把汗:“我的妈… 比鸿门宴还刺激… 幸亏大个儿在…” 那场“猛鬼惊魂”虽然吓得刘邦差点当场投胎,但副作用居然出奇地正面——项羽看着刘邦瘫在椅子上,裤裆湿漉漉一片,脸上还糊着蹭到的假血浆,活像只被暴雨淋透又滚了泥坑的瘟鸡,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往上抽了抽!虽然最后只化作一声短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哼”,但那紧绷了几百年的杀伐之气,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儿。 刘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松动,之后几天,虽然依旧早出晚归神出鬼没,但偶尔和项羽在狭小的店里擦肩而过时,不再是耗子见了猫的惊恐窜逃,而是努力挤出个谄媚又带着点试探的假笑,点头哈腰:“大个儿...不是,项王…早啊…吃…吃了吗?” 项羽通常目不斜视,顶多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流算是回应。气氛嘛,说不上融洽,但至少从“生死仇敌”降级到了“重度嫌弃”。 可惜好景不长。那俩被扔出去的同行,显然把老子“破釜沉舟分尸下酒”的威胁当成了放屁。没过两天,一个加了密的小视频就在本市心理咨询师小圈子里悄悄流传开来。 画面抖得厉害,但我和刘邦那连滚带爬、鬼哭狼嚎的怂样儿拍得一清二楚,配上“心灵港湾老板员工遇鬼尿裤实录”的标题,杀伤力巨大。 我气得肝疼,正琢磨是雇水军洗地还是直接找上门物理删帖呢,刘邦揣着一沓票子,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哥几个!”他拍着鼓囊囊的口袋,豪气干云,“今儿兄弟请客!下馆子!火锅!管够!庆祝咱们…呃…劫后余生!驱邪成功!” 他眼睛滴溜溜转,明显是刚又忽悠完一票学生娃娃,荷包鼓了,想显摆。 我还没说话,刘邦就凑到对着雪花屏“参悟”的项羽旁边,舔着脸:“项王!赏个脸?正宗川味火锅!那麻辣锅底,红油翻滚,跟当年您破釜沉舟烧秦军粮草似的,气势磅礴!肉管够!酒管够!” 项羽眼皮都没抬,眉头拧着,仿佛屏幕上扭曲的雪花点比火锅重要一万倍。 我一看这架势,立刻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项羽听见:“老刘请客?那感情好!羽哥,机会难得啊!今天咱们就放开吃!吃垮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霸王餐’!也算替您…呃…替虞姬娘娘出口气?” 最后这句纯属瞎掰,但效果拔群。 项羽握着铅笔临摹“星图”的手顿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虎目在我和刘邦脸上扫了个来回,似乎在权衡“宇宙密码”和“吃垮刘邦”哪个更有吸引力。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低沉、勉强算是同意的音节:“……嗯。” 火锅店算是人间炼狱了(刘邦的对钱包而言)。 刘邦看着菜单上翻飞的价目,脸皮已经开始抽搐。项羽则彻底放开了!他仿佛把对伪科学的热爱和对刘邦的怨气,全部转化成了惊人的食量! 毛肚?先来五盘!牛肉卷?十盘打底!虾滑?直接上盆!青菜?那是喂兔子的!项羽的筷子舞得跟方天画戟似的,在红油翻滚的锅里精准捞取,风卷残云。 他吃东西不嚼,是“吞”!一盘盘肉卷像被吸进了无底洞,看得旁边的服务员小姑娘目瞪口呆。 酒更是不含糊。刘邦点的白酒,项羽直接对瓶吹!咕咚咕咚,喉结滚动,一瓶见底,面不改色,把酒瓶子往旁边一墩:“满上!” 刘邦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手抖着又开了一瓶。几轮下来,白酒瓶子在项羽脚边堆成了小山。刘邦自己也被灌得晕晕乎乎,舌头都大了。 “项…项王!” 刘邦借着酒劲,突然一把抓住项羽的胳膊,眼眶居然有点红(也不知是辣的还是演的),“兄弟…不!臣…臣有罪啊!” 他声音哽咽,指着天花板,“垓下…垓下那事儿…真不是我下的令!是韩信那王八蛋!他…他自作主张!违抗上命!我…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那小子那么狠…我…我非剐了他不可!” 他打了个酒嗝,眼泪鼻涕差点一起下来,声音悲怆:“您…您是不知道哇!后来…后来咱大汉…被那些穿兽皮的…叫什么匈…匈奴的!欺负成啥样了?和亲!纳贡!皇帝都得管人家叫爹!窝囊!真他妈窝囊!” 他捶胸顿足,“早…早知道当皇帝这么憋屈…天天提防这个算计那个…我…我还不如在沛县卖我的狗肉呢!至少…至少痛快!” 这番话,半真半假,七分醉意三分算计。但项羽听着,那张被火锅热气熏红、被酒精泡软的脸上,紧绷的线条竟然真的松动了。 他重重地把酒杯顿在桌上,震得锅底汤都溅出来几滴,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感慨和复杂情绪的叹息:“哼!竖子…不足与谋!天道…轮回!” 我埋头狂吃毛肚,心里疯狂吐槽:得!项羽这脑子是真简单!只要有人捧着他,顺着他的毛捋,再掉几滴鳄鱼眼泪,几百年的血海深仇都能暂时搁置!这顿火锅算是值了,刘邦这老小子,深谙pua祖宗之道! 酒足饭饱(主要是项羽足刘邦吐),刘邦已经彻底瘫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嘴角挂着痴笑:“嗝…爽…项王…改日…改日再聚…兄弟我…我先…先去找点乐子…” 说完,他像滩烂泥一样滑下椅子,踉踉跄跄,嘴里哼着调子,一头扎进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夜色里,转眼不见踪影。 再看项羽,也好不到哪去。几斤白酒下肚,什么宇宙密码、时空涟漪全忘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像座随时要倾倒的铁塔,眼神迷蒙地扫视着街景,最后目光锁定在店门口一根刷着红漆、粗壮结实、用来拦车的石墩子上。 他踉跄着走过去,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那冰冷的石墩!脸贴在粗糙的水泥表面,蹭了蹭,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悲伤: “虞…虞姬…孤…孤好想你…孤…孤对不住你…” 我:“……” 看着这身高两米、能生撕虎豹的楚霸王,像个失恋的高中生一样抱着街边石墩子诉衷肠,旁边还围着几个指指点点、憋着笑的路人……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这世界太他妈抽象了”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祖宗!您抱错柱子了!虞姬娘娘不长这样! 我硬着头皮上去拉他:“羽哥…羽哥!咱…咱回家!回家再想虞姬娘娘!” 项羽纹丝不动,抱着柱子抱得更紧了,嘴里嘟囔:“不…不回…孤要…陪着虞姬…” 拉扯间,一辆绿色的、散发着复杂气味的垃圾清运车,“哐当哐当”地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大叔跳下车,准备收拾路边的垃圾桶。 我灵光一闪! “师傅!帮帮忙!” 我冲过去,指着抱着柱子的项羽,一脸沉痛,“我哥!失恋了!受了刺激!不肯走!您看…能不能…顺路捎他一程?就前面那条街!” 我塞过去两张红票子。 环卫大叔看看票子,又看看抱着柱子、一脸痴情的项羽,再看看他那铁塔般的身材,嘴角抽了抽:“…得!上来吧!不过先说好,只能放后面斗里!味儿大!” “没事没事!他不嫌弃!” 我赶紧道谢。 于是,在环卫大叔“一、二、三!”的号子声中,我们俩合力,连推带搡,终于把死抱着柱子不撒手的西楚霸王,像塞一袋巨型不可回收垃圾一样,艰难地塞进了垃圾车后斗里。项羽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嘟囔了一句“虞姬…别怕…孤在…”,然后就靠着冰冷的车斗壁,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垃圾车“哐当哐当”地启动,载着一位沉睡的霸王和复杂的有机质气味,慢悠悠地驶向我的小店。我扶着腰,看着远去的车影,再想想不知所踪的刘邦,只觉得心力交瘁,灵魂出窍。 项羽抱着店门口的消防栓睡得正香,鼾声如雷,跟消防栓组成了“霸王与栓”的抽象雕塑。夜风一吹,一股混合着火锅底料、劣质白酒和垃圾清运车后斗特有芬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把他弄回屋? 别开玩笑了! 第一,这哥们儿少说三百斤往上,我那小身板上去扛他,估计能直接表演一个原地腰椎间盘突出。 第二,这味儿…太顶了!堪比生化武器!把他塞进我那巴掌大的隔间,我怕明天早上起来就得给自己做临终关怀了。 算了!门神就门神吧!至少防盗效果一流! 我捏着鼻子,从店里拖了条破毯子给他胡乱盖上(主要是怕他冻感冒了医药费更贵),然后逃命似的锁好店门,躲进了相对“清新”的里间。 第二天早上。 我是被一声低沉、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惊醒的。 “李——安——如——!!!” 声音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我一个激灵从行军床上滚下来,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冲。 只见项羽站在店门口,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头发凌乱,眼白布满血丝,脸色铁青。最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件廉价的工装外套和“奋斗”文化衫,沾满了不明污渍,散发着浓郁、复杂、令人作呕的垃圾车混合气味!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肮脏的双手和衣服,又难以置信地嗅了嗅自己,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屈辱和即将爆发的狂暴! “孤…孤为何会睡在此处?!身上…身上为何如此污秽恶臭?!昨夜…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虎目死死锁定在我身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头皮瞬间炸开!肾上腺素狂飙!这要是实话实说——您喝多了抱着石墩子喊虞姬最后被我当垃圾塞进垃圾车运回来的——我估计当场就得去见朱棣!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欲让我的大脑cpu超频运转!我脸上瞬间堆满沉痛、敬佩和一丝后怕的复杂表情,声音都带上了点哽咽: “羽哥!您…您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保持安全距离),指着外面,“昨夜…昨夜太凶险了!您为了保护小店,为了保护我和老刘,与那…那‘秽物精’大战三百回合啊!” 项羽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秽物精”弄得一滞,眉头拧成了疙瘩:“秽…秽物精?” “对啊!” 我用力点头,表情极其严肃,开始胡诌八扯,“那玩意儿!浑身流淌着恶臭粘液!长着十八只手!专门吸食人间正气!半夜摸到咱店门口,想破门而入!是您!羽哥!您挺身而出!神威盖世!一个‘霸王举鼎’就把它摔进垃圾桶!又一个‘横扫千军’把它拍在垃圾堆里!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您一个‘力劈华山’,把它彻底镇压在了垃圾车底下!为民除害啊!” 我喘了口气,指着项羽身上的污渍:“您看!这就是您英勇战斗的勋章!是那秽物精临死反扑溅上的‘秽气’! 虽然味道是…是独特了点,但这代表了您的赫赫战功啊!至于您睡在门口…” 我压低声音,一脸“您懂的”表情,“那秽物精虽被镇压,但阴魂不散!您这是…这是以身为阵,用您的无上煞气镇守门户,防止它死灰复燃呐!高!实在是高!” 项羽听着我这番鬼话,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原来如此”的茫然和一丝“孤这么厉害?”的狐疑所取代。 他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闻了闻,眉头依旧紧锁,但那股要杀人的煞气确实消散了不少。他似乎在努力回忆昨晚“大战秽物精”的英姿,但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的酒后空白。 “哼!” 最终,他只能发出一声不知是愤怒还是尴尬的冷哼,拂袖(带着一股浓郁的“勋章”气味)转身,大步走向卫生间,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估计是想把“赫赫战功”洗掉。 我靠着墙,腿肚子直发软,后背全是冷汗。妈的,编个瞎话比跑马拉松还累!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项羽还在卫生间跟“勋章”较劲(水声没停过),我正琢磨着中午是吃泡面还是喝西北风,店门被推开了。 许仙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那种“我抓到你把柄了”的贱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小视频,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哈哈哈!老板!快看快看!本市心理咨询圈年度最佳喜剧短片!‘心理咨询室老板携员工遇鬼惊魂,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啧啧啧,你这心理素质,当咨询师屈才了啊!该去演小品!” 我看着他手机屏幕上自己那副怂样,脸瞬间黑成了锅底,阴郁得能滴出水:“看够没?笑够没?带着你的破箱子,滚蛋!” 我没好气地指着门口。 许仙把手机一收,脸上换上一种“我是为你好”的假惺惺表情:“哎哟,老板,别这么大火气嘛!兄弟我这是关心你!你看你这店,招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连个小鬼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混?” 他拍了拍行李箱,“所以啊,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也为了挽救你这濒临倒闭(我:???)的小破店,兄弟我决定——搬过来住!贴身保护!帮你练胆!顺便…帮你甄别一下客户是人是鬼!” 我脸色刚稍微缓和一点(虽然知道他放屁,但“贴身保护”听起来勉强算个人话),就听许仙话锋一转,眼睛贼亮地凑近,压低声音:“当然了…主要还是想近距离…嗯…深入观察学习一下邦哥和项王这两位历史传奇人物的…生活智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术研究机会啊!” 我额头的青筋“突突”狂跳!去你大爷的学术研究!你就是想蹭历史名人热度!我积压了一上午的邪火瞬间爆发,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咆哮:“许!仙!你!给!我!滚——!!!”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饱含愤怒,穿透力极强! “哐当!” 卫生间的门猛地被拉开!项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只裹了条浴巾(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带着一身水汽和尚未散尽的“勋章”余味,一脸不悦地大步走了出来。被打断清洁“赫赫战功”显然让他很不爽。 “何人喧哗?!” 他低沉的吼声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 他目光扫过一脸怒容的我,最后定格在拖着行李箱、一脸“无辜”的许仙身上。 “是你?” 项羽认出了许仙,脸上那点不悦瞬间被一种“找到同道”的喜悦取代!他完全无视了我那要杀人的目光,两步跨到许仙面前,蒲扇般的大手(还滴着水)一把抓住许仙的胳膊,热情得如同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小友!来得正好!” 项羽的声音洪亮,“孤昨夜…咳咳…与邪物鏖战,略耗心神。正欲继续参悟那‘宇宙信息流’!你既精通…呃…‘产检’之道,想必对天地玄机亦有涉猎!来来来!与孤同观那‘宇宙之窗’(破电视),共悟大道!” 他不由分说,拉着懵圈的许仙就往那台古董雪花电视机前拽。 许仙被项羽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强大的手劲弄得措手不及,但“近距离观察历史传奇”的巨大诱惑还是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立刻顺杆爬,脸上堆满受宠若惊的笑容:“项王相邀!敢不从命?!能随霸王参悟宇宙玄机,实乃三生有幸!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他一边被项羽按在小马扎(项羽自己坐地砖)上,一边还不忘回头,冲我极其隐蔽地、飞快地挑了挑眉。那眼神,得意洋洋,充满了“你看,霸王请我,你奈我何?”的胜利者姿态! 项羽听到许仙的话,更是龙颜大悦(如果忽略他只裹着浴巾的形象),他转过头,对我这个名义上的店主,投来一个极其不满、带着强烈谴责的怒视! “哼!安如!此乃大道!岂容你阻扰?!” 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再敢废话,孤让你也尝尝“秽物精”的滋味! 我:“……” 看着许仙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再看看项羽那“宇宙大道高于一切”的坚定且愚蠢的眼神,我胸口一阵发闷,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眼,上不去下不来。 许仙得意地冲我扬了扬下巴,然后麻溜地打开他的大行李箱,开始往外掏东西——换洗衣物、洗漱用品、笔记本电脑…甚至还有个小型录音笔?!他这是打算长住,还要搞“学术记录”?! 项羽则重新将虔诚的目光投向那闪烁的雪花屏,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向新收的“弟子”传授宇宙真谛。 我的小店,在继宇宙级伪科学研究中心、流氓皇帝临时行宫之后,又成功晋升为“历史名人观察站”兼“民科大道研修班”! 我绝望地闭上眼。 第127章 显露,线索 晚上十点,刘邦哼着跑调的《大风歌》推门进店,刚把脚迈进去就被电视荧光晃得眯起眼,手指还不忘揉了揉被火锅底料腌入味的鼻尖 —— 我敢打赌,这老小子绝对刚在夜市跟烤串摊主 “论天下英雄”,此刻脑门上还沾着孜然粒呢。 “我滴个乖乖!” 他盯着跪坐在电视前的俩身影直咋舌,“大个儿改行当大学问家了?” 只见项羽正襟危坐,手里攥着根吃火锅剩的竹筷,笔尖戳着雪花屏上某个扭曲噪点,活像个给小学生讲应用题的私塾先生。 许仙更绝,膝盖上摊开个笔记本,钢笔尖悬在 “高维空间能量场” 几个大字上方,跟等着天上掉馅饼似的。。 刘邦抽了抽鼻子,突然指着许仙惊呼:“嘿!你身上咋有股子蛇皮袋味儿?跟当年鸿门宴上范增那老匹夫的锦囊一个德行!” 许仙手一抖,钢笔 “啪嗒” 掉在笔记本上,墨水在 “高维空间” 四个字上晕开个墨团,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脑回路:“你、你连这都能闻出来?” “邦哥!这是许仙,我一哥们儿……” 我赶紧打圆场,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邦打断。 这老流氓像只发现腐肉的秃鹫,瞬间贴到许仙鼻尖前,蒜头鼻几乎要蹭到人家镜片上:“哟呵!白娘子的夫君?当年雷峰塔倒那会儿,你没被法海那秃驴一道符给贴墙上?” 许仙下意识往后缩,屁股底下的马扎 “吱呀” 一声险险歪倒:“是、是在下……” 话没说完就被刘邦拽住手,跟摇拨浪鼓似的上下晃荡:“快说说,白娘子变蛇的时候啥样?是不是跟咱老家的菜花蛇似的,脑袋上还顶朵小红花?法海最后被白蛇吞了还是咋的?” 我看着许仙额角的汗珠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心里暗叹:这老实人哪儿见过这阵仗?刘邦表面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眼睛却跟淬了钩子似的,专往许仙领口的玉坠子上瞟 —— 那是白娘子留给他的信物,估摸着这老流氓早把 “套仙门情报” 的算盘敲得叮当响了。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惨烈。 刘邦先是拉着许仙称兄道弟,又是倒茶又是递烟(虽然许仙不抽烟),然后开始\"不经意\"地套话: \"许老弟啊,你说你都活这么久了,肯定见过不少神仙吧?\" \"白娘子当年修炼的法门,是不是跟成仙有关啊?\" \"法海那秃驴用的什么法宝?天上派下来的?\" “许老弟啊,” 刘邦突然换上副知心大哥的嘴脸,往许仙身边挪了挪,大腿都快压到人家脚上,“你说你跟神仙老婆过了半辈子,总该知道点成仙的门道吧?比如……”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青城山的神仙洞府咋走?需不需要带点酱肘子当见面礼?” 许仙被问得直搓手,结结巴巴地说:“娘子她…… 从不跟我提这些……”“哎哎哎,别藏着掖着啊!” 刘邦不依不饶,“就说她平时咋修炼的?是不是半夜对着月亮吞口水?” 我在旁边直翻白眼。许仙这也算是自找苦吃,他那脑子跟我斗还行,在老狐狸面前确实还不够看,更别说他现在面对的对手是刘邦,这老流氓就差把\"我想成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实在看不下去,上去一把扯开这老流氓:“人家老婆都跟法海同归于尽了,你咋还跟个狗仔似的扒人隐私?” 刘邦讪讪地松开手,可那眼珠子还在许仙身上打转,活像只盯着肥肉的土狗。许仙趁机溜到墙角,掏出个录音笔对着电视雪花屏猛按, 我瞅着他那副认真样,忍不住想:这哥们儿怕不是被项羽的 “宇宙理论” 给带偏了?。 日子跟窜天猴似的往上蹿,转眼间俩祖宗在店里赖了俩月。 项羽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参悟\"他的雪花屏宇宙学,最近甚至发展出了新花样——他开始用从公园老头那儿学来的\"能量场理论\",试图用意念控制电视画面。 结果就是把我的古董电视折腾得彻底报废,现在连雪花都没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屏。 但这丝毫没打击到他的热情,还美其名曰 “参悟宇宙终极形态”。有回他突发奇想,抄起笤帚疙瘩当法杖,对着黑屏比划 “破釜沉舟式” 剑招,笤帚毛掉得满地都是,还非说这是 “能量场具象化”。 刘邦则神出鬼没,白天不见人影,晚上才回来。但我知道,他跟我一样,都在暗中寻找那个拉二胡的瞎子老道。不同的是,我想让那老道赶紧把这俩祖宗领走;而刘邦......他是铁了心要问出成仙的法子。 让我烦的唯一的一点,就是他晚上回来时裤脚总沾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 —— 不是城隍庙的香灰,就是菜市场的烂菜叶。 有天半夜我起夜,撞见他跟做贼似的缩在柜子前,裤腰带上挂着半根没啃完的酱肘子,油乎乎的滴在地板上。“找啥呢?” 我揉着眼睛问。他猛地转身,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个戴墨镜拉二胡的瞎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老道” 俩字。 咳,找、找花生米呢。” 他干笑着把纸往怀里塞,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朱砂 —— 得,准是又去城隍庙求签了。我没拆穿他,反正这老流氓一门心思扑在 “成仙大业” 上。 刘邦知道我对成仙没兴趣,我也知道他压根不信我真能帮他。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倒霉催的、碰巧卷进这些怪事的普通人。真正的关键,还是那个神秘的老道...... 夜深人静时,我常盯着天花板发呆。项羽的呼噜声跟打雷似的从里屋传出来,刘邦的臭袜子在沙发上摆成个 “八卦阵”,连许仙的录音笔都在 “沙沙” 响着雪花声。 说起来也怪,这俩祖宗把店里搅和得跟菜市场似的,可没了他们震天响的吵架声,这屋子空得能听见老鼠打喷嚏。 有时候我会想,朱棣说的 “神仙选拔” 是不是在耍我?就这么个鸡飞狗跳的小破店,能算出啥天命? 我一向不喜与人深交,怕的就是深交之后再分别会很难熬,尤其是经过大明那三十多年,更是如此,而现在我最害怕的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可能会......舍不得这两个麻烦精。 但看着项羽对着黑屏较劲的傻样,刘邦偷翻我账本时的贼样,又觉得 —— 管他呢,先把眼前的日子过热闹了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项羽这大个子顶着,地陷下去有刘邦这老油条兜着,咱就只管在这乱世里,当个最热闹的凡人呗。 深人静时,我盯着天花板听项羽的呼噜声震得吊灯直晃,忽然听见里屋传来许仙的惊叹:\"霸王,您说当年破釜沉舟时,真能感应到天地间的能量流动?\" 紧接着是项羽瓮声瓮气的回答:\"那是自然!孤举鼎时,曾见云气化为龙形 ——\" 我翻了个白眼。这俩货最近越混越熟,许仙天天开着他那辆低调的迈巴赫来接项羽 \"参悟宇宙\",结果项羽嫌车里有股 \"脂粉气\",非要骑共享单车去公园喂鸽子。最绝的是许仙有次拎来箱茅台,说要 \"与霸王共饮天地灵气\",被项羽劈头盖脸一顿骂:\"竖子!孤当年只喝楚军酿的糙米酒!\" 这几天店里没客人,我正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俩拍我丑视频的同行。刘邦凑过来出馊主意:\"用我的法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半夜往他门口倒粪水,再贴张纸条写 '' 此乃鸿门宴剩菜 ''!\" 项羽更直接:\"孤去把他店砸了,看他还敢不敢笑!\" 我掂量来掂量去,觉得还是套麻袋打一顿最解气。正研究哪条胡同适合动手呢,许仙突然推了推眼镜:\"其实我有个微型电击枪,能让人肌肉痉挛但不留伤......\" 我赶紧摆手:\"打住!咱是文明人,最多...... 最多录个他被鬼吓尿的视频!\" 这天下午,我正蹲在店门口磨砖头——特意挑了块带棱角的,准备给那个拍我丑态视频的同行来个\"惊喜大礼包\"。手机突然炸响,吓得我手一抖,砖头差点砸自己脚上。 \"喂?邦哥?\"我没好气地接通电话,\"要是让我去捞你,先说好,这次得加钱!\" \"加个屁的钱!\"刘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股罕见的紧张,\"安如,我见着那瞎子了!就在我演讲的育英中学后门!这老东西......不对劲!\" 我手里的砖头\"啪嗒\"掉在地上:\"你确定?\" \"废话!老子虽然眼瘸,但记仇的本事一流!\"刘邦咬牙切齿,\"这老东西蹲在墙根下拉《二泉映月》,我特意凑近了看——就是那双死鱼眼!就是那破二胡!\" 我心跳突然加速:\"你盯着他,我马上......\" \"盯个鬼!\"刘邦打断我,\"我刚想上前搭话,这老东西突然冲我咧嘴一笑,说了句''时候未到'',然后......\"电话那头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然后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团烟似的散了!\" 我后背一凉:\"你现在在哪?\" \"还在学校后门蹲着呢!\"刘邦声音发虚,\"我总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人。\" 报复计划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等着!我马上到!\"我挂断电话,冲进店里抓起外套。 项羽正和许仙头碰头研究黑屏电视,两人面前摆着许仙带来的顶级龙井——这货表面装穷,实际是个隐形富豪,最近天天拿珍稀茶叶和古董茶具\"供奉\"项羽,美其名曰\"助霸王参悟天道\"。 我踢开项羽横在门口的臭球鞋,冲里屋喊:\"羽哥!许老板!我出去办点事!\" 话音未落就听见许仙在里头喊:\"需要我开车送你吗?我的车有防鬼系统......\" 我没空听他神神叨叨,头也不回地冲出店门,冲出门拦了辆出租车:\"育英中学!快!\"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眼我裤腿上沾的砖头灰:\"哥们儿,去学校找茬啊?\" \"少废话!\"我甩出两张红票子,\"十分钟内到,再加两百!\" 出租车一个漂移冲了出去。 ———— 育英中学后门 刘邦蹲在墙根下抽烟,见到我来了,赶紧把烟头踩灭:\"你可算......\" \"人呢?\"我气喘吁吁地问。 \"喏。\"刘邦指了指墙角——那里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拉的小人,手里还画了把二胡,\"那老东西消失前,用脚画的。\" 我蹲下来仔细看,发现粉笔小人脚下还写着几个小字:【子时,城隍庙】。 \"这算什么?\"刘邦凑过来,\"约我们半夜见鬼?\" 我盯着那几个字,突然想起朱棣消散前的话:\"天庭要的不是活人,是石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邦哥,\"我慢慢站起来,\"你真的很想成仙?\" 刘邦一愣,随即露出那副标志性的无赖笑容:\"废话!不然老子这些年白活了?\" \"哪怕......\"我咽了口唾沫,\"哪怕会死?\" \"切!\"刘邦不屑地摆摆手,\"老子当年从沛县混混做到皇帝,什么险没冒过?再说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变得异常清醒,\"你觉得我们这样算活着吗?\" 我哑口无言。两人垂头丧气的在学校里走着,刘邦的演讲结束了,机构通知他去礼堂拿分成。 \"要不...... 咱再在附近找找?\" 刘邦咽了口唾沫。 我摇摇头,刚才那瞎子老道画的小人像,跟朱棣临走时说的 \"后会无期\" 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玄乎。礼堂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名人画像,不知何时全都歪了,爱因斯坦的脸正对着我们,嘴角咧得跟那老头的笑容似的。 \"先回去吧。\" 我拽着刘邦往回走,\"这事儿...... 不对劲。\" 刘邦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在嘟囔:\"老道别走啊!咱聊聊成仙的事儿......\" 他那副馋嘴样,活像只看见骨头的狗。 走出礼堂时,远处传来隐约的二胡声,调子还是那么破锣嗓子似的,却莫名让人心里发慌。我回头望了眼漆黑的教学楼,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从项羽抱着石墩子哭的那天起,从刘邦偷翻我账本的那一刻起,这盘棋好像早就布好了,而我们几个,不过是棋盘上瞎蹦跶的棋子。妈的,又把我当棋子了!我咬牙切齿。 \"走吧走吧!回去让项羽炖只鸡补补,顺便问问他,当年看见的龙形云气,能不能画下来当护身符......\" 我看着刘邦油乎乎的后脑勺,突然觉得,比起琢磨老道的底细,还是想想怎么阻止这老流氓把项羽的 \"破釜沉舟图\" 印在 t 恤上卖钱更实际。至少跟这俩麻烦精在一起,日子再玄乎,也总能整点让人哭笑不得的乐子。 离开学校,我们俩在街上慢慢转悠回去,心中压的事太多,止不住的叹气。 \"别像得了哮喘一样行不行。\"刘邦拍拍裤子上的灰,\"先回店里准备准备,晚上......\" 他话没说完,我们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和刘邦同时转头。 在我们身后的巷子口,站着上次那个扮鬼整蛊我们拍视频的傻叉同行。他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我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 \"卧槽!真是你们!我就说这声音耳熟!你俩在这密谋什么呢?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封建迷信......嗷!\" 一块板砖从暗处飞来,精准命中他手机。 \"谁?!\"同行捂着手惨叫。 阴影里,许仙慢悠悠走出来,手里掂着另一块砖头:\"老板,邦哥,你们聊得太投入了。\"他冲目瞪口呆的同行微微一笑,\"这位朋友,偷拍可不好。\" 我:\"......\" 刘邦:\"......\" 许仙把砖头一扔,从兜里掏出张支票塞给同行:\"精神损失费,够买十个新手机。不过要是再看到你.....\"他指了指巷子深处。 项羽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手里拎着根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铁栏杆。 傻叉同行脸色煞白,捡起支票就跑。 \"你们......\"我看看许仙又看看项羽,\"怎么来了?\" 许仙推了推眼镜:\"羽哥说感应到''宇宙能量异常波动'',非要来看看。\" 项羽严肃点头:\"此地方才''时空褶皱''明显,孤......\" \"打住!\"我赶紧摆手,随后惊讶的看着项羽,这傻大个儿,莫非还真从那老古董电视里参悟出了什么?不然怎么知道这里? \"现在怎么办?\" 刘邦摸出根烟点上,眯着眼看了看西沉的太阳:\"还能怎么办?先吃饭,等子时——\"他吐了个烟圈,\"咱们去会会那个老瞎子。\" 许仙突然举手:\"我能一起去吗?我对民俗学很有研究......\" \"不行!\"我们仨异口同声。 许仙委屈巴巴地掏出一张黑卡:\"那我请宵夜?米其林三星?\" \"......\"刘邦一把搂住他肩膀,\"许老弟啊,其实城隍庙附近有家烧烤不错......\" 我无言地望天。 得,队伍又壮大了。 一人得道,三人殉葬 城隍庙的夜风带着股陈年香灰的霉味。我们四个蹲在破败的殿角阴影里,像一群准备打劫香火钱的贼。 “子时了!人呢?!” 刘邦烦躁地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撞在斑驳的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着手,眼睛在黑暗中扫来扫去,“老东西敢耍老子?等逮着他……” “邦哥,消停点。” 我压低声音,心里也窝着火。白天的板砖白准备了,同行没吓到,倒把自己折腾到这鬼地方喝西北风。许仙倒是沉得住气,裹着他那件看着普通但绝对死贵的外套,安静地靠在冰冷的墙根,手里还下意识地摩挲着他那块古董怀表——据说是李莲英留下的。 项羽抱着胳膊,站在我们稍前一点的地方,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石像。他没说话,但那股子低气压比夜风还冷硬。显然,被放了鸽子这种事,对霸王的自尊心是毁灭性打击。 “妈的!不讲武德!老而不死是为贼!” 刘邦越想越气,开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唾沫星子乱飞,“拉二胡了不起啊?装神弄鬼!有种出来单挑!老子当年……” “老板!快看那边!” 一直沉默观察的许仙突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他指向大殿后方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在那片刚才还黑黢黢、毫不起眼的草丛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近乎幽蓝色的光点,正无声地闪烁着!那光芒很奇特,不像是萤火虫,也不像任何电子设备的光,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呼吸。 “刚…刚才有这东西吗?” 刘邦的声音有点发紧。 “绝对没有!” 我斩钉截铁。我们在这里蹲了快一个小时,那片草丛我看过不下十遍,除了杂草就是垃圾。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老瞎子,果然邪门! “过去看看!” 项羽率先迈步,步伐沉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紧随其后,拨开枯黄的蒿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那幽蓝的光点就在草丛中央的地上,不闪不避,像是在静静等待。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材质不明的深色木盒。 盒子本身毫不起眼,像个老旧的梳妆匣,但那光点正是从盒子顶部一个嵌着的、米粒大小的透明石头里散发出来的。光芒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这…这啥玩意儿?” 刘邦伸着脖子,想凑近看又有点犹豫,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警惕。 项羽没说话,直接俯身,大手一抄,将木盒稳稳拿起。那幽蓝的光芒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让他的神情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迷离。 “打开看看?” 许仙提议,声音依旧冷静,但目光紧紧锁在盒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怀表。 我点点头,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项羽默许了,将盒子递给我。盒子入手冰凉,带着一种非金非木的奇异触感。 我深吸一口气,拨开那小巧的铜扣,缓缓掀开盒盖。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异香扑鼻。盒子里垫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温润玉质的丹药。 丹药本身没有任何光芒,反倒是旁边压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纸笺。 “纸上写啥了?” 刘邦急不可耐地催促,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 我拿起纸笺,展开。借着那幽蓝小石头的微光,看清了上面一行笔锋古拙、却异常清晰的字迹: 【通天造化丹】 服之,可登仙途,寿与天齐。 服之,可逆光阴,重铸过往。 服之,可聚散魂,再续前缘。 —————— 短短三行字,如同三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我们每个人心头! “噗!” 我第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登仙?逆光阴?再续前缘?忽悠谁呢!老子在大明搓的‘仙丹’比这好看多了!最后还不是……” 我及时刹住车,把“跟朱祁镇那王八蛋同归于尽”咽了回去。 骨子里对这种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我有着近乎本能的厌恶和不信。 然而,我身边的空气却瞬间凝固了。 “给老子!!!” 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响!刘邦!这个平时油滑猥琐、贪生怕死的流氓皇帝,此刻双眼赤红,脸上所有的伪装和算计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不顾一切的贪婪!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猛地朝我手中的盒子扑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家伙! 他的目标,赫然是盒中那颗温润如玉的丹药! “放肆!” 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平地炸起!是项羽!他反应更快!就在刘邦指尖几乎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一只蒲扇般、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了刘邦的后衣领!巨大的力量将刘邦整个人凌空提起,像拎小鸡仔一样猛地向后掼去! “砰!” 刘邦重重摔在枯草丛里,疼得龇牙咧嘴,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挣扎着爬起来,死死盯着盒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眼神里全是疯狂:“是我的!成仙!老子要成仙!” 项羽一把将我手中的盒子夺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他那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异常粗重和不规律。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盒子里的丹药,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难以置信的狂喜,有焚尽一切的渴望,有对过往锥心刺骨的悔恨……但最终,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痛苦的东西死死压住! 那是他的骄傲!是他身为西楚霸王深入骨髓的骄傲!他渴望这丹药,渴望回到过去,渴望救回虞姬!这渴望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但让他当着我们的面,像个乞丐一样扑上去抢夺?让他承认自己需要这种“嗟来之食”才能挽回败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攥着盒子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在和自己体内那头名为“执念”的凶兽进行着殊死搏斗。如果此刻只有他一人,我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吞下这颗丹药! 许仙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看到纸笺内容时,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也瞬间绷紧了。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触摸那丹药,却又在指尖即将碰到时猛地停住。 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疏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深埋心底的渴望!他看向那丹药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学者式好奇,而是带着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绝望希冀。他想起了谁?不言而喻。 但这剧烈的波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许仙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目光从丹药上移开,转向了我。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平时更冷冽了几分。他冲我微微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用口型清晰地传递着两个字:“陷!阱!”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丹药,这恰到好处的出现,这直指每个人软肋的诱惑……是那个瞎眼老道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都冷静点!” 我厉声喝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我上前一步,挡在刘邦和项羽之间,目光扫过他们被欲望扭曲的脸,“看看你们的样子!一颗来历不明的药丸子就把你们变成这样了?!忘了那老瞎子有多邪门了?!” 刘邦喘着粗气,眼神依旧死死黏在盒子上,像头随时会再次扑上来的饿狼。 项羽则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我,那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更有一种被戳破心思的暴怒!他握着盒子的手更紧了,木盒在他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仙则悄悄移动了位置,站到了一个既能观察全局又能随时策应的角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鬼知道他藏了什么防身的东西。 幽蓝的光芒在项羽紧握的指缝间闪烁,映照着四张心思各异、被巨大诱惑和深深恐惧笼罩的脸。 城隍庙的夜风呜咽着吹过荒草,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那颗小小的丹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瞬间搅动了所有人心底的欲望与恐惧,将原本稍稳的同盟炸得摇摇欲坠。 盒顶幽蓝的光芒从项羽紧握的指缝间漏出,映得他铁青的脸上明暗不定,也映照出刘邦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疯狂,以及许仙眼底深藏的冰寒。 “够了!” 许仙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浇在即将失控的火山口上,“此物来历不明,功效更是无稽之谈!在此地争抢,除了让那幕后之人看笑话,有何益处?”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和项羽,“老板,羽哥,当务之急,是将此物带回,细细查验,再作定夺。” 项羽紧握盒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再次爆响。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许仙,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 那丹药的诱惑像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但许仙的话,以及他骨子里那份属于霸王的最后骄傲,像两根铁链死死拽住了他。过了几息,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可。” 我立刻点头:“许仙说得对!带回去!先弄清楚这鬼东西是什么!” 我看向项羽,眼神带着一丝恳求,“羽哥,交给我保管?我保证,在大家商议出结果前,绝不私自动它!” 项羽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孤寂。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那个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木盒塞到了我手里。盒子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我的!那是我的!!” 被摔在草丛里的刘邦挣扎着爬起来,嘶声咆哮,还想扑过来。 “邦哥!” 我厉喝一声,将盒子紧紧护在胸前,“你想现在就死在这里吗?!” 我的目光扫过项羽紧绷的身躯和许仙按在腰间的手。 刘邦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看杀气未消的项羽,又看看眼神冰冷的许仙,再看看一脸决绝的我,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扭曲的、刻骨的怨毒和不甘。 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盒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好…好…带回去…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庙外走,背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拖出长长的、怨愤的影子。 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重了百倍。夜风似乎更冷了。 项羽走在最前面,步伐沉重得像是要把地面踩穿,宽阔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和疏离。 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说话,周身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我知道,他在压抑,压抑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渴望和屈辱感。 许仙跟在我身边,沉默不语。他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黑暗,仿佛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潜藏着危险。他不时扫过我和我护着的盒子,眼神复杂。 而我,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盒,感觉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刘邦那充满怨毒和贪婪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隔阂、猜忌、甚至仇恨的种子,就在这死寂的归途上,无声无息地种下了。 原本那点鸡飞狗跳中滋生的、只有我自己承认存在的“情谊”,在这颗“通天造化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回到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项羽径直走到角落,对着那台彻底黑屏的电视机,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要将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许仙则默默地开始烧水,准备泡茶,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刘邦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屋内,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冷笑。 “老板,” 许仙递过来一杯热茶,声音平静,“此物,如何处置?”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前,蹲下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看着有些陈旧的黑色金属小保险箱。 这是我最开始开店时,一个破产跑路的客户抵押的玩意儿,防护性能一般,但胜在结构简单,密码只有我知道。防君子不防小人,但至少能拖延点时间。 在三人(项羽闭着眼,但我知道他能“听”到)的注视下,我打开木盒,小心翼翼地将那颗温润如玉、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丹药取出。 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带着一种让人心神摇曳的舒适感。 我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看,迅速将它放进了小保险箱内,然后“咔哒”一声关上箱门,手指在密码转盘上快速拨动了几下。 “好了。” 我站起身,将小保险箱重新塞回抽屉深处,“密码只有我知道。这东西……” 我顿了顿,看向刘邦,“邦哥说得对,放在我这里,你们不放心。” 刘邦嗤笑一声,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不信任几乎凝成实质。 “那你想如何?” 许仙问道,语气依旧平静。 “简单。” 我指了指狭窄的里屋,“今晚,我们四个,都睡那屋。谁也不准出去。门,” 我走到里屋门口,指了指门把手,“我会处理一下。至于起夜……” 我面无表情地从墙角拖出一个积灰的、散发着怪味的旧夜壶,“用这个解决。谁也别想背着其他人搞小动作!” 刘邦脸上的讥诮僵住了,他瞪着我,又看看那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夜壶,嘴角抽搐:“李安如!你他妈……” “要么这样,要么现在就把药扔了,或者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抢了它?” 我冷冷地打断他,“邦哥,选一个?” 刘邦死死盯着我,又看看角落闭目如同石雕的项羽,再看看一脸平静但眼神锐利的许仙,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行!” 项羽依旧闭着眼,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许仙则轻轻叹了口气:“也好。清者自清。” 于是,小小的里屋,迎来了它最“尊贵”也最诡异的四位住客。 行军床自然是我的。项羽直接霸占了最大的一块空地,席地而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依旧闭目,呼吸绵长,仿佛真的入定。 许仙则从他那神奇的行李箱里(天知道他怎么塞进去的)掏出一个折叠充气垫和一个睡袋,在相对干净的角落铺好,动作优雅得像在搭帐篷。 刘邦则一脸嫌恶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那个夜壶,最终骂骂咧咧地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脱下外套铺在地上,算是他的“床铺”。 但他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他站起身,在门框和门板上摸索了半天,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个小巧的、带着细绳的铜铃铛。 他极其熟练地将铃铛串联起来,一端系在门框内侧高处的钉子上,另一端系在门把手上,细绳绷得笔直。 只要有人试图开门,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门把手,这一串铃铛立刻就会发出清脆刺耳的“叮铃铃”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绝对能惊醒所有人,而且想要悄无声息地捂住?根本不可能!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不甘心地躺回他的“床铺”。 身心俱疲。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被那丹药和骤然绷紧的关系折磨得精疲力竭。 我起身关掉了唯一的灯。黑暗瞬间吞噬了狭小的空间。 黑暗中,呼吸声清晰可闻。 项羽的呼吸依旧绵长沉稳,仿佛真的超然物外。 许仙的呼吸均匀轻浅,带着一种刻意的克制。 刘邦的呼吸则有些粗重,翻来覆去,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而我,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天花板轮廓,手里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把抽屉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 那幽蓝的光芒似乎还在眼前闪烁,那三行字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盘旋: 可登仙途… 可逆光阴… 可聚散魂… 每一种可能,都足以让任何有遗憾的人疯狂。 黑暗中,欲望在无声地滋长,猜忌在悄然蔓延。 那一串系在门上的铜铃,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金属光泽,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心头。 夜,还很长。 一夜无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和各自翻腾的心绪,在死寂的黑暗中无声碰撞。 第129章 这不是神仙 天刚蒙蒙亮,里屋的空气还带着隔夜的浊气和夜壶的馊味。刘邦第一个弹起来,像条警觉的猎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检查那串铜铃铛和门把手。 “没动过……” 他喃喃自语,紧绷的肩膀稍微垮下来一点,但眼神里的疑云丝毫未散。他回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安如,钥匙呢?” 我默默掏出那把冰冷的金属钥匙,摊在手心。项羽也睁开了眼,虽然依旧坐在地上,但那双虎目里的沉静已被一种深沉的审视取代。许仙则已经收好了他的充气垫,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行了,都这么苦大仇深的干什么?都出来了,开个会。” 我率先打破沉默,推开里屋门,走向外面稍显开阔的店堂。一夜的憋闷让人透不过气,急需新鲜空气。 众人鱼贯而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气氛依旧压抑。 项羽沉默地占据了他惯常的角落,对着那台死寂的黑屏电视,仿佛那才是他的归宿。许仙坐在咨询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刘邦则焦躁地在不大的空间里踱步,像头困兽。 “说说吧,”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引向正轨,“那老瞎子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当猴耍?弄颗药丸子出来,就为了看我们争得头破血流?” “还能想干什么?” 刘邦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尖锐,“他就是个搅屎棍!看不得别人好!弄个假药出来,就想看我们自相残杀!妈的,老子差点着了他的道!”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放着矮柜的墙角。 “假药?” 一直沉默的项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气息…那感觉…绝非寻常之物。”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味昨夜指尖触碰到丹药时那丝微弱的暖流,“孤征战一生,见过奇珍异宝无数,此物…透着股邪性,但也透着股…难以言喻的‘真’。” “真?” 刘邦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炸毛,“项籍!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被那破电视闪坏了?那老瞎子随便搓个泥丸子你也信?!” “邦哥!” 我皱眉呵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羽哥的感觉未必是假,那丹药确实诡异。老瞎子把它放在那里,引我们去拿,目的绝不单纯!他……” 我的话戛然而止。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墙角——那个矮柜最底层的抽屉,此刻正微微敞开着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冲过去,一把拉开抽屉! 空的! 那个装着“通天造化丹”的黑色小保险箱,不翼而飞! “箱子呢?!” 我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 瞬间,死寂被打破! “李安如!!!” 刘邦第一个扑了过来,眼睛瞬间充血,像头发疯的野兽,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你他妈把药藏哪儿了?!是不是你半夜偷吃了?!拿出来!给老子拿出来!” “放手!” 我用力掰他的手,又惊又怒,“我藏个屁!昨晚谁都没出去!” “没出去?那箱子自己长腿跑了?!” 刘邦嘶吼着,脸孔扭曲,“肯定是你!密码只有你知道!你趁我们睡着……” “放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起!项羽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步跨到刘邦身后,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狠狠扣住刘邦的后颈,猛地将他从我身上扯开,然后像扔破麻袋一样狠狠掼在地上! “砰!” 刘邦摔得七荤八素,发出一声痛哼。 “项籍!你他妈敢动老子!” 刘邦挣扎着爬起来,眼珠子都红了,不管不顾地扑向项羽,“老子跟你拼了!肯定是你这莽夫!仗着力气大偷……” 项羽眼神冰冷,根本不屑辩解,只是随手一挥,刘邦就像被卡车撞到一样再次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咨询桌的桌腿上,发出一声闷响和惨叫。 “够了!” 许仙猛地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都住手!药丢了,互相猜忌指责有什么用?!老板说得对,昨晚根本没人出去!这箱子,是被外人拿走的!” “外人?哪来的外人?!” 刘邦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嘴角还渗着血丝,怨毒地瞪着我和项羽,“就你们俩嫌疑最大!许仙!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伙的?!你他妈装什么好人!你老婆被法海弄死了,你就不想让她活过来?!” “刘邦!” 许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说话放尊重点!白素贞之事,轮不到你置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东西!而不是在这里像市井泼妇一样互撕!” “找回?去哪找?!” 刘邦歇斯底里地咆哮,“谁知道被谁拿走了?说不定早被人吃了!老子的成仙路!老子的……” 他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哭腔。 场面混乱不堪,指责、谩骂、怨毒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碰撞。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我忍无可忍,一声怒吼压过所有嘈杂。我指着墙角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吵个屁!忘了店里还有这玩意儿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上! 对啊!监控! 昨晚被那丹药搅得心神大乱,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我立刻冲到咨询桌后的电脑前,手指有些颤抖地开机,迅速调取凌晨的监控录像。 时间轴被飞快拖动。 凌晨三点…四点…店内一片死寂。 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画面里,店门锁的位置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被什么工具拨弄。紧接着,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进来!那身形,那探头探脑的猥琐姿态,化成灰我都认得——正是那个拍我丑态视频的同行! 他在店里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翻翻柜台,又去动动项羽供奉“宇宙信息接收器”的水果香炉(被项羽一声无意识的鼾声吓得缩回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矮柜上! 他拉开抽屉,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小保险箱!他掂量了几下,似乎觉得有点分量,脸上露出贪婪和疑惑交织的表情。犹豫了几秒,他最终还是把保险箱抱了出来,塞进随身带着的一个黑色大挎包里,然后迅速溜出了店门! “是他!是这个王八蛋!” 我指着屏幕,咬牙切齿。 “操他祖宗十八代!!”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响!是刘邦!他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爬到了电脑旁,鼻青脸肿,嘴角带血,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抱着保险箱溜走的身影,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怨毒!“敢偷老子的仙丹!老子要活剐了他!!” 项羽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身煞气翻腾。 “地址!” 许仙的声音异常冷静,但镜片后的眼神也带着寒意,“老板,你知道他那破店在哪吧?” “知道!就是隔街的‘心灵驿站’!抄家伙!”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抓起门边一根用来顶门的木棍。 “还抄什么家伙!” 刘邦挣扎着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疯狂,“项籍!跟我走!去砸了他的店!把他骨头一根根拆下来!那药…那药说不定还没吃!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癫狂。 项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迈开大步,率先冲出了店门。那高大的背影,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狠劲。 刘邦连滚带爬地跟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我和许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一丝不安。 “走!” 许仙低喝一声,紧随其后。 四人如同四道旋风,冲出店门,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杀气腾腾地扑向隔壁街的“心灵驿站”。 希望那个同行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该死的保险箱。 希望那颗能搅动风云、引发血案的丹药,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四条杀气腾腾的身影冲到“心灵驿站”门口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紧闭的店门,而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还有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让开!” 项羽一声低吼如同闷雷,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拨开挡路的人群,引来一片惊叫和怒骂。 “挤什么挤!” “哎哟!谁啊!没长眼!” 我们根本顾不上这些,硬生生从人缝里挤到了最前面。 店门大开。 门框上溅着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店内光洁的地砖上,触目惊心。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内,景象如同地狱。 那个同行,昨天还举着手机拍我丑态的家伙,此刻像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恶鬼!他脸上糊满了血污,双眼赤红,瞳孔涣散,手里死死攥着一把沾满粘稠血迹的剔骨刀,正对着空气疯狂挥舞,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还差一个!再杀一个!仙路就通了!哈哈…哈哈哈…呃啊!”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影,一动不动,身下洇开大片的深红。还有一个穿着店员服的年轻女孩,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蜷缩在柜台角落瑟瑟发抖,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啜泣。 “畜生!” 项羽双目瞬间赤红,煞气冲天!他根本没等任何人反应,如同下山猛虎,一步跨过门槛,巨大的脚掌带起一股劲风! “砰——哗啦!” 那扇不算结实的玻璃门,在项羽含怒的一脚下,如同纸糊般碎裂开来,玻璃渣四处飞溅! 项羽庞大的身影已经冲了进去,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扇在那个还在对着空气挥舞刀子的同行脸上!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同行像个被抽飞的陀螺,连人带刀凌空飞起,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咨询桌上,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他瘫在碎木堆里,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手里的刀也“哐当”掉在地上。 “羽哥!别杀人!” 我惊得大喊。 “报警!叫救护车!” 许仙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已经掏出了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号码。 刘邦反应最快!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项羽腿边窜过去,目标却不是人,而是地上那把沾满血的刀!他用脚尖极其嫌弃地踢了踢刀柄,确定那疯子抓不住了,才松了口气,嘴里还嘟囔着:“晦气!真他妈晦气!” 我冲到那个瘫在碎木堆里的同行身边,一把揪住他染血的衣领,用力摇晃:“醒醒!王八蛋!醒醒!” 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我心中的怒火和恐惧交织,“为什么?!为什么要偷那药?!你他妈怎么知道那东西的?!是不是吃了?!说话啊!” 那同行被摇得悠悠转醒,眼神涣散,脸上却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狂热的笑容。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嘿嘿…跟…跟了你们…一晚上…城隍庙…好东西…好东西啊…” “你跟踪我们?!” 我心头一寒。 “凭什么你生意这么好...老子就猜…猜…你们…搞封建…迷信...养小鬼…想…想拍下来…搞垮你…”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诡异,“…一群…一群傻子…守着…宝贝…不敢用…天命…终归…终归胆大之人…哈哈…”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更加迷离:“…撬开…吃了…梦里…仙…仙人说…金身…已成…杀…杀三人…以血为引…就能…就能成仙…不杀则自死...嘿嘿…成仙…” 话音未落,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他的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血红色,随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随后更是吐出来一个团状物,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半块舌头!再看他,瞳孔放大,出气多进气少,已是活不成了。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松开手,只觉得一阵恶心和后怕。 这时,刺耳的警笛声已在门外停下,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迅速冲了进来,控制了现场。救护人员也抬着担架涌入,开始抢救伤员。 我们四人,作为第一目击者和可能的关联者,被分开问话、做笔录。折腾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才被暂时放回我的小店。 店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店内死寂一片,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无比沉重的气氛。血腥的画面和那疯子癫狂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项羽沉默地坐在他的角落,对着那台黑屏电视,仿佛一座冰冷的火山。 他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他身上那股狂暴的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那个疯子的话——“守着宝贝不敢用” “天命终归胆大之人”——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他最痛的地方。 刘邦则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杀三人…以血为引…成仙…成仙…” 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一种被愚弄的荒谬感。 他赌上一切渴望的“仙缘”,竟然是这样一条血腥疯狂、令人作呕的邪路?对于杀戮,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但是成仙需要走邪路让他很是崩溃,神仙不应该是金明正伟的吗?这巨大的落差和亲眼目睹的惨剧,几乎击垮了他。 许仙坐在咨询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却没有喝。他镜片后的目光异常深邃,望着虚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丹药…是毒药。是饵。那个老道…他是在筛选。” “筛选什么?” 我疲惫地问,感觉身心俱疲。 “筛选…谁更疯狂?谁更绝望?谁…更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诱惑,踏过尸山血海?” 许仙的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冰冷。 “那个疯子…他成功了第一步,吃下了‘金身’,却也成了最彻底的失败者,被引向了自我毁灭的深渊。这或许…就是所谓‘天命’对‘胆大’之人的回应?只不过,他没有那个机缘,他不是被神选中的人,所以我猜测,就算他杀了三个人,也一样会疯癫而死,那颗丹药,本就不是给他准备的。” 他的目光扫过沉默的项羽和失魂的刘邦,带着一丝悲悯。 项羽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紧的拳头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依旧低着头,但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刘邦则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不是哭泣,而是一种信仰崩塌后,彻底的空洞和绝望。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眼前这三个被同一个残酷“玩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失魂落魄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寒意席卷全身。 那个瞎眼老道…他到底是谁?他想要什么? 那所谓的天命…所谓的仙途…难道就是用血与疯狂铺就的绝路吗? 项羽的沉默,刘邦的崩溃,许仙的洞察,还有我…在这片死寂中,无声地诉说着各自的答案。 第130章 分析 许仙清冷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破了小店死水般的沉寂。 “那疯子的话,‘杀三人,以血为引’。”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项羽和刘邦身上,“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刘邦猛地放下捂着脸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许仙:“巧?巧他妈什么?!” “巧在人数。” 许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解剖一具冰冷的标本,“那疯子吃了药,梦中仙人告诉他,要杀三人。而我们这里,不算那个疯子,正好是四个人——你,羽哥,老板,还有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丹药,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它是饵,是钥匙,是专门为我们这四个人……或者说,为身负‘特殊’的我们准备的局!” 项羽霍然抬头!那双一直低垂的、死寂的虎目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许仙脸上。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你…你什么意思?!” 刘邦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恐惧,还是被点破某种心思的惊惶? “意思很简单。” 我接过许仙的话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声音干涩,“那个疯子吃了药,他需要杀三个人才能‘成仙’,否则就会像他最后那样,爆体而亡?或者更惨?但问题是,他杀的那三个店员……有效吗?他‘成仙’了吗?” 我看向许仙,他微微摇头,眼神冰冷:“无效。他杀错了人。那三个无辜店员的血,只是满足了他被丹药催生出的疯狂杀戮欲,只是加速了他走向毁灭的过程。真正的规则,或者说,那‘仙人’设定的残酷游戏规则,恐怕是……” “一人得道,三人殉葬!” 我替他说了出来,感觉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硌得喉咙生疼,“只有吃了药的那个人,杀掉我们剩下的三个——我们这四个被那老道选中的、被这丹药‘绑定’的人——才能真正完成所谓的‘以血为引’,踏上那该死的‘仙途’!或者,达成其他愿望?” 我看向项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放你娘的屁!” 刘邦猛地跳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煞白,指着许仙和我,手指都在哆嗦,“胡扯!全是胡扯!你们就是想吓唬老子!你们最开始就想独吞那药!” “独吞?” 我冷笑一声,直视着刘邦那双充满恐惧和贪婪的眼睛,“邦哥,你听清楚了!假设——我只是假设——你刘邦吃了那颗药!那么,恭喜你,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像那个疯子一样,被丹药的力量撑爆,死得无比凄惨!第二……” 我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目光扫过项羽、许仙,最后回到刘邦身上,“第二条路,就是杀了我们三个!杀了项羽!杀了许仙!杀了我安如!用我们三个的血,铺就你的登仙之路!你告诉我,你选哪条?!” “轰!” 如同平地惊雷! 刘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椅背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项羽那如同噬人猛兽般的眼神,看着许仙镜片后洞悉一切的冰冷目光,最后看向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项羽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刘邦。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他没有看许仙,也没有看我,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虎目,死死地、死死地锁定了面无人色的刘邦。 “邦哥,” 项羽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李安如所言……可有道理?”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浪,瞬间将刘邦淹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店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猜忌、恐惧、绝望,还有那被赤裸裸揭示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则”,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每个人的脖颈。 项羽那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刘邦碾碎在椅子上。刘邦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神惊恐地在项羽和我、许仙之间乱瞟。 “说!” 项羽往前逼近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了刘邦,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若真如安如所言,那丹药就在你手……你,可会为了你那狗屁仙途,提刀砍向孤?!砍向安如?!砍向许仙?!”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刘邦心上。 “我…我…” 刘邦被逼得无处可逃,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躲闪,最终带着哭腔憋出一句,“我…我不知道!我他妈怎么知道!那药…那药都没了!你问我这个有什么用啊项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崩溃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怨毒。 项羽眼中凶光暴涨,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眼看就要朝着刘邦的天灵盖拍下! “项王!住手!” 许仙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凝固的空气。 他一步跨到项羽身侧,没有去拉项羽那恐怖的手臂,而是直视着他燃烧着怒火和痛苦的虎目,“丹药已失!那疯子也已伏诛!此刻再问邦哥这假设之语,除了徒增猜忌怨恨,有何益处?难道真要在此刻,让那幕后之人如愿看到我们自相残杀吗?!” 项羽的手掌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捏得爆响。他死死盯着许仙那双平静却异常锐利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最终,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带着不甘和巨大的痛苦,缓缓、缓缓地放了下来。 刘邦像条脱水的鱼,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 许仙转向我,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渊:“老板,现在不是内讧之时。当务之急,是理清我们自身的处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刘邦,又扫过依旧气息不稳的项羽,最后落在我身上 “今日之事,细思极恐。邦哥欲成仙,项王欲逆光阴,我……亦想再见故人一面。我们三人,皆非此世之人,身负跨越千年的执念,被那老道以丹药为饵,引入这‘一人得道,三人殉葬’的死局,尚可理解。但是,你呢?”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你,李安如。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通年轻人,刚出校门,身无长物,甚至被同行恶搞都束手无策。你的执念是什么?你为何也会被卷入其中?成为这局中……不可或缺的第四人?” 我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你问我?!我他妈还想问呢!老子招谁惹谁了?好好开个店,先被你这家伙带去跟法海拼的你死我活,又被朱棣那老鬼拖去明朝当牛做马几十年!回来就撞上羽哥邦哥这两个祖宗!现在还摊上这要命的破丹药!我他妈比窦娥还冤!”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就是个倒霉催的普通人!穷得叮当响!能有什么执念?就想安安稳稳开个小店,混口饭吃!” “真的只是倒霉吗?” 许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回想一下,老板。你我是如何相识的?那日我途径此地,本欲去别处,却鬼使神差般走进了你这间不起眼的小店。当时只觉得莫名亲切,仿佛冥冥中有指引。如今想来……” 他目光扫过项羽和刘邦:“羽哥被老道指引至此。邦哥亦被指引至此。甚至你被朱棣裹挟去明朝那三十几载……是否也是这‘天意’安排的一部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巧合’,最终都汇聚在你身上!汇聚在你这个……看似最普通、最没有执念的人身上!” 许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悚的笃定:“那么,那颗‘通天造化丹’,那老道真正想引诱吃下它的人……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我们三个执念缠身的‘古人’!而是你,李安如!那个看似置身事外,却始终处于风暴中心的——‘普通人’?!” “放屁!”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许仙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和一种被戳破隐秘的恐慌而尖利,“许仙!你他妈少在这危言耸听!老子为什么要吃那鬼东西?!成仙?长生不老?老子嫌命长?!回到过去?我他妈在大明那鬼地方待够了!再续前缘?我连女朋友都没一个!续个屁!那玩意儿对我有个鸟用!还搭上你们三条命?我脑子被驴踢了?!” 刘邦此时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看暴怒的我,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许仙,最后瞥了一眼沉默如山的项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插话,声音带着点试探和拱火的味道 “嘶…许老弟这话…听着是有点邪乎啊…不过…安如啊,你仔细想想,那老瞎子为啥偏偏把药扔给我们四个?还刚好‘一人得道,三人殉葬’?这…这要不是冲着你来的…难道是冲着我老刘?可我也没觉得我比你有啥特别的啊?除了…呃…脸皮厚点?” “闭嘴吧你!” 我没好气地吼了刘邦一句,胸口剧烈起伏。许仙的分析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脑子,缠绕不去。先是碰到白蛇法海,随后又穿越明朝的经历...朱棣的警告……项羽刘邦的相继到来…还有那该死的丹药…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我真的只是倒霉? 项羽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再看刘邦,而是将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的虎目,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安如…许小友所言…虽荒诞…但…细思之下,并非全无可能。” 他缓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刘邦和许仙,“吾等三人,所求皆‘逆天’——逆生死,逆光阴,逆因果。此等执念,或为天所忌。而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你身陷此局,或许…并非因你有所求,而是因你…是‘锁’?是‘引’?是那‘逆天’之局中,不可或缺的…‘祭品’?或…开启之人?” “祭品?开启?” 我听着这越来越玄幻的推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看着眼前这三位“古人”或审视、或猜疑、或探究的目光,我烦躁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 “够了!都他妈给我闭嘴!” 我指着他们三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破罐破摔的狠劲,“管他什么祭品不祭品!管他什么天意不天意!那药没了!被疯子吃了!人也死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老子就一句话!”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子烂命一条!没兴趣成仙!更没兴趣当什么狗屁祭品!谁他妈敢打老子的主意!管你是神仙还是老道!老子就跟他拼了!大不了一起完蛋!反正这操蛋的日子,老子也他妈过够了!” 吼完之后,小店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我喘着粗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板...\"许仙第一个开口,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不少,\"我们并非怀疑你什么。只是这事太过蹊跷,大家都得多个心眼。\" 项羽也点了点头,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收敛了些:\"安如,孤...我并非针对你。\" 刘邦最会见风使舵,立刻凑过来赔着笑脸:\"就是就是!咱们这不是担心你嘛!那老瞎子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看着眼前这三个\"古人\"或关切或尴尬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行了行了,\"我摆摆手,\"都别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来也怪,经过这场闹剧,店里的氛围反倒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提防着谁半夜偷偷下黑手了。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项羽依旧每天对着那台报废的黑屏电视机\"参悟大道\",虽然画面全无,但他坚称能感受到\"宇宙暗能量\"的波动。许仙时不时会陪他一起打坐,两人一坐就是大半天,活像两尊门神。 刘邦继续早出晚归,搞他的\"励志演讲\"生意。不过现在每次回来,都会老老实实把\"分成\"交到我手上,再也不敢私藏了。偶尔还会带些小吃回来,美其名曰\"改善伙食\"。 至于我,则重新投入到了心理咨询的本职工作中。说来也怪,自从那次事件后,店里的生意竟然渐渐好了起来。每天都能接待七八个正经客户,虽然赚得不多,但至少能维持生计。 表面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躺在床上,把这些年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一遍: 先是遇到许仙,莫名其妙卷入白蛇和法海的争斗,亲眼目睹他们同归于尽; 然后是朱棣那个老鬼,硬把我拽到大明,让我在那鬼地方煎熬了三十多年; 现在又来了项羽和刘邦,还牵扯出什么\"通天造化丹\"...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朱棣消散前说过,神仙要的不是活人,而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难道...我真被什么神仙盯上了?要让我去当那劳什子神仙? \"操!\"我猛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现在店里账上就剩三千多块钱,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与其琢磨这些玄乎的事,不如想想明天怎么多接几个客户。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第一个起床,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许仙不知从哪搞来几盆绿植,摆在窗台上,给这破旧的小店添了几分生气。 \"老板,早。\"许仙端着杯咖啡从里屋出来,递给我一杯,\"现磨的,尝尝。\" 我接过杯子,香气扑鼻。这货果然是个大富豪,连咖啡机都搬来了。 \"谢了。\"我抿了一口,苦得直皱眉,\"你今天不去陪羽哥''参悟宇宙''了?\" 许仙笑了笑:\"羽哥说今日''能量场不稳'',要独自冥想。\" 正说着,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怯生生地探头进来:\"请...请问这里是心理咨询室吗?\" \"是的是的!请进!\"我立刻换上职业笑容,把咖啡放到一边,\"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女孩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老师,我觉得我被鬼缠上了……” 我看着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刘邦凑过来刚想开口 “小同志,这事儿得学我暗度陈仓……”,就被项羽一把拎到后厨:“竖子莫要误人子弟,孤给她讲讲‘破釜沉舟’的抗压法!” 小姑娘吓得往后一缩,我赶紧堆起笑脸:“别慌,我们这儿擅长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 先说说,你遇着啥怪事了?”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我每天晚自习后走操场,都听见有人在背后唱《垓下歌》…… 可回头看又没人!” 我:“……” 刘邦在后厨探出头:“哎?这调儿老子熟啊!当年项羽就是唱着这歌……” “闭嘴!” 我和项羽异口同声。 小姑娘看着我们仨,眼神从惊恐变成了迷惑。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操蛋的日子,怕是离 “正常” 越来越远了。但看着账本上的赤字,我还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同学,这事儿好解决 —— 先交三百块咨询费,我们给你制定个‘驱鬼套餐’,买一送一,还送项羽亲自示范的‘霸王吼减压法’!” 小姑娘愣了愣,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三百块。我捏着钞票,突然觉得 —— 管他什么神仙老道,先把这三百块攥热乎了再说。至于那背后唱《垓下歌》的玩意儿?说不定是哪个暗恋她的男生不敢表白呢? 就这样,平凡而充实的一天开始了。我专心接待着每一位来访者,解答他们的困惑,疏导他们的情绪。这才是我的生活,真实而踏实的生活。 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去他妈的!老子就是个普通人,爱谁谁吧! 傍晚时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我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关门休息。突然,一阵熟悉的、嘶哑的二胡声从街角传来,若有若无地飘进我的耳朵。 我的动作僵住了。 那旋律...是《二泉映月》。 第131章 天命 那嘶哑哀怨的《二泉映月》钻进耳朵的瞬间,我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项王!许仙!邦哥!” 我猛地回头,声音都变了调,“你们听见没?!” 项羽依旧盘腿对着黑屏,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感应“暗能量波动”,对我的呼喊充耳不闻。 许仙正优雅地给他的绿植喷水,闻言只是推了推眼镜,疑惑地看向我:“听见什么?哎,老板,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刘邦更是夸张,他四仰八叉瘫在唯一完好的沙发上,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戳得飞快,头都没抬:“听见啥?听见你钱包叫穷了?别吵吵,老子这把晋级赛!” 他们……都没听见?! 我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那如泣如诉的二胡声,明明清晰地萦绕在我耳边,丝丝缕缕,挥之不去!像冰冷的蛛丝缠绕着神经! 只有我能听见! 那瞎眼老道……是冲我来的!他在引我出去!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去,还是不去? 叫上他们?项羽那暴脾气,许仙心思深沉,刘邦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仨祖宗要是跟去,那老道十有八九又会像在育英中学后门那样,直接化烟溜了!毛都捞不着! 可自己一个人去……我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服里那块磨得棱角分明的板砖。这玩意儿对付个把混混还行,对付那神出鬼没的老道?我心里实在没底。 妈的!拼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老东西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不弄清楚他想干嘛,老子睡觉都不安稳! “咳,” 我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那啥……我出去买点薯片可乐,你们要带什么不?” “给老子带包华子!” 刘邦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嗓子。 许仙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李老板。” 项羽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好!都没在意! 我深吸一口气,像即将奔赴刑场的烈士,紧紧按住怀里那块能带来一丝安全感的板砖,推开店门,一头扎进了昏黄的暮色里。 门外的二胡声陡然清晰起来,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我的脚步。它飘忽不定,时而仿佛就在隔壁街角,时而又像隔着几条街巷。 我屏住呼吸,循着那哀怨的调子,在迷宫般的老城区里穿行。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从哪个阴影里跳出什么玩意儿。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拐进一条连路灯都坏掉的、散发着浓重垃圾腐臭味的断头巷。巷子尽头堆满了破家具和废弃的建材,几乎堵死。而那如泣如诉的二胡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我,坐在一个倒扣的破塑料桶上。正是那个瞎眼老道!他身上那件油腻腻的蓝布衫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干枯的手指正熟练地拉着那把破旧的二胡,琴弓在弦上滑动,发出令人心头发紧的嘶哑声响。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 我站在巷口,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攥着怀里的板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厉声质问?还是直接一板砖拍过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那老道拉完了最后一个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尾音。琴声戛然而止。 巷子里只剩下死寂和垃圾的腐臭味。 老道慢悠悠地放下二胡,没有回头,只是抬起那只枯瘦的手,随意地朝旁边一块还算平整的水泥墩子努了努嘴,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来了?坐吧。等老朽…把这首曲子…拉完再说。” 看着这老东西背对着我,坐在垃圾堆里,还装模作样地拉二胡,一副世外高人、掌控一切的鸟样,我心头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就烧穿了天灵盖! 去他妈的高人!去他妈的引路! 想想那个发疯的同行!想想地上那几滩还没干透的血!想想那几个无辜惨死的店员!虽然那混蛋自己贪心找死,可要不是这老瞎子弄出这鬼丹药,扔在那里当饵,事情能变成这样?!他手上也沾着血!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什么谨慎小心!什么从长计议!全他妈见鬼去吧! “拉你妈拉!” 我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趁那老道还沉浸在“曲终意未尽”的装逼氛围里,劈手就把他怀里那把破二胡给夺了过来! “你?!” 老道惊愕地转过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满是错愕。 没等他“你”出个所以然,我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把破二胡狠狠掼在地上! “咔嚓!哗啦!” 木头碎裂,琴弦崩断!那破二胡瞬间变成了一堆垃圾零件! 紧接着,我根本不给这老东西反应的机会,借着前冲的势头,抬起脚,对着他那佝偻的身子就是狠狠一记窝心踹! “哎哟喂——!” 老道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我踹得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砸进了后面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破家具和烂建材里!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只剩两条腿在外面徒劳地扑腾着。 这一套“夺琴+踹人”二连击,干净利落,快如闪电!直接把老道给整懵了!他在垃圾堆里扑腾了好半天,才像只被翻过来的老王八一样,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把自己从破烂堆里“拔”了出来,头上还顶着半个烂菜叶子。 “小……小兔崽子!你……” 他气得胡子直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显然是想破口大骂。 骂?老子让你骂! 没等他骂出口,我一步上前,抡圆了胳膊,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老道脸上那副装神弄鬼的破墨镜直接被我扇飞出去,掉在远处的污水里。他被打得原地转了小半圈,捂着脸,彻底傻眼了!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懵逼和难以置信! “操!!” 这下老道是彻底炸毛了!什么高人风范,什么神秘莫测,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怪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就朝我扑了过来!那架势,活像个被抢了食的老疯狗! “老东西!来啊!” 我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在大明那鬼地方当了三十多年武将,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本事虽然搁现代生疏了,但底子还在!对付一个干巴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侧身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扑抓,顺势抓住他那枯瘦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加绊腿! “噗通!” 老道再次被我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这次是脸朝下!我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把他的胳膊反剪在背后,用力一压! “嗷——!轻点!轻点!胳膊!胳膊要断了!” 老道疼得嗷嗷直叫,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在地上扑腾,刚才那股疯劲儿瞬间没了。 我把他死死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心里却升起一股巨大的疑惑。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老道神出鬼没,能让人起死回生(项羽刘邦的肉身),能随意穿梭时空(把我弄到明朝去),怎么看都该是神仙手段!可这动起手来……怎么跟个街头碰瓷的老混混一样不堪一击?这力气,这反应,连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头都不如! “服不服?!还装不装神弄鬼了?!” 我手下又加了几分力。 “服!服!服了!哎哟喂!小祖宗!轻点!老骨头要散架了!” 老道疼得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那只没被压住的手拼命拍打着地面,溅起一片灰尘,“投降!投降了!快松开!喘…喘不上气了!” 看他确实没了反抗之力,我才冷哼一声,稍微松了点劲,但还是牢牢控制着他:“说!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老道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半天才翻过身,靠着身后的破家具坐起来。他脸上顶着个清晰的巴掌印,鼻子还在流血,衣服也扯破了,沾满了污泥和垃圾,狼狈得像个逃荒的乞丐,哪还有半分“高人”的样子? 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快被拧断的胳膊,一边用那双浑浊却没了墨镜遮挡的眼睛怨毒地瞪着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 “小王八羔子!下手忒黑了!懂不懂尊老爱幼?!老朽我活了…咳咳…我容易吗我?!好心好意给你指条明路,你倒好!不识抬举!还动手打人!没天理了!没王法了!我告诉你……” “嗯?!” 我眼睛一瞪,作势又要上前。 “哎别别别!” 老道吓得一缩脖子,赶紧举起双手护住头脸,声音都变了调,“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喘匀了气,抹了把鼻血,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看看被我摔碎的二胡,最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那怨毒的眼神也褪去了不少,只剩下一种疲惫和无奈。 “唉……造孽啊……” 他靠在冰冷的破家具上,声音沙哑,带着点认命的颓丧,“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我把他死死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心里的火气和疑惑交织翻腾。这老东西挨揍的时候像个老混混,可之前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又做不得假!必须问清楚! “第一个问题!” 我盯着他那张狼狈不堪的老脸,“项羽!刘邦!你是怎么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还有那身热乎的肉身!” 老道揉着被我拧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哎哟”几声,听到这问题,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鬼魅、带着点无赖的笑容:“嘿嘿…这个嘛…小友,这可怨不得老朽啊!” 他抬手指了指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我要求的?!” 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老子什么时候要求过你弄俩活祖宗来?!” “啧!” 老道咂咂嘴,一副“你怎么忘了”的表情,“就在那天桥底下!你给老朽扔了几块钱,老朽观你印堂发黑,厄运缠身,好心问你需不需要化解之法?你可是亲口说了,需要找些‘煞气重’的人来帮你镇一镇!老朽掐指一算,这古往今来,煞气最重,又刚好跟你以后有点‘因果’牵扯的,可不就是这位西楚霸王和那位汉高祖了吗?老朽可是严格按照你的要求,给你送货上门了!这服务,到位吧?你怎么还怪起老朽来了?” 他摊开手,一脸无辜加委屈。 “你他妈……”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老东西简直强词夺理!无耻之尤!我那天明明是被他吓唬,随口一说!他倒好,真给我弄来俩核弹级别的“煞气”!还送货上门?!我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强压下把这老东西脑袋按进垃圾堆的冲动,我咬着牙继续问:“好!那‘通天造化丹’呢?!那鬼东西又是怎么回事?!还‘一人得道,三人殉葬’!你知不知道那疯子为了那破药杀了多少人?!” 提到丹药,老道脸上的无赖笑容收敛了几分,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光芒。他靠在破家具上,喘了口气,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 “那丹药啊…嘿,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说…人。” “人?” 我一愣。 “对,人。” 老道点点头,眼神飘忽,仿佛在透过我看着什么更宏大的东西,“人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惊才绝艳、搅动风云的人杰!古往今来,如过江之鲫!可你见过哪个真正成了气候的‘神仙’是从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没有!一个都没有!为何?因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放不下的东西! 贪嗔痴慢疑,爱恨情仇怨!项羽放不下虞姬,放不下垓下之恨;刘邦放不下长生,放不下权欲;就连那许仙,看似超然,心底不也藏着条死蛇的影子?这些放不下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命门!就是他们成不了‘神’的枷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想做那真正的神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寿与天齐,万劫不磨?那就得先斩断这身为人最根本的东西——情!欲!执念!要让自己变得…像块石头!冰冷!坚硬!无情无欲!那时便能成大道,翻云覆雨,寿与天齐!” 他浑浊的目光猛地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刺穿灵魂:“那颗‘通天造化丹’,就是一块试金石!一个引子!它放大了人心底最深、最炽热的欲望!它告诉你,吃了它,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成仙!逆时!聚魂!多诱人啊!可是……” 老道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残酷的弧度:“但凡对它动了一丝贪念,起了半点据为己有、不惜代价也要得到它的念头,这人…就彻底没资格了!因为他还‘想要’!他还‘有欲’!这样的人,就算吃了真丹,也只会被那浩瀚的力量撑爆,死无全尸!就像你那个蠢货同行一样!那丹丸,无论谁吃,只要心存贪欲,必死无疑!它就是假的!” 我听得心头剧震!这老东西的逻辑简直疯狂! “所以,” 老道的声音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它真正的用处,是测试!测试你们四个…或者说,测试你,李安如!看看在足以实现任何愿望的诱惑面前,在‘一人得道,三人殉葬’的血腥规则面前,你…会不会动心?会不会为了自己那点‘执念’,将屠刀挥向身边之人?”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灵魂看穿:“那个疯子吃了假药,死了,还搭上几条无辜性命。刘邦想抢,项羽心动,许仙…也未必没有刹那的渴望。只有你…” 老道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尽管在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只有你,李安如。从头到尾,你只想把那玩意儿扔了!你对着那颗能让你心想事成的‘仙丹’,只有厌恶!只有恐惧!你甚至为了避开它带来的灾祸,宁愿把它锁起来,让大家一起盯着!你对它…没有‘欲’!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所以…你通过了!你有资格了!” 说着,他在那件沾满污垢、油腻腻的蓝布衫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油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深邃黝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丹药!这丹药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不起眼,远不如之前那颗温润如玉的“假丹”有卖相,但它静静躺在油纸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亘古洪荒般的沉重气息! “喏,” 老道用两根脏兮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颗黑黢黢的丹药,递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希冀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通天造化丹’…真的。吃了它…你就能…成神。” 我呆呆地看着那颗递到眼前的黑黢黢的丹药,听着老道那番惊世骇俗、逻辑扭曲的言论,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轰然作响! 测试?资格?成神? 就因为我对那破玩意儿没兴趣?就因为我没像刘邦那样红了眼想抢?没像项羽那样内心挣扎?就因为我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杀人?!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放你妈的屁!!!” 我猛地一巴掌挥出!不是去接那丹药,而是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扇在了老道捏着丹药的手上! “啪!” 那颗黑黢黢的“真丹”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线,“咚”的一声轻响,掉进了旁边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坑里,瞬间被浑浊的污物淹没! 老道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动作惊呆了,捏着丹药的手指还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成错愕和难以置信。 我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咆哮: “老东西!你他妈耍猴呢?!就为了你这狗屁不通的‘测试’?!为了看看老子有没有资格当你那劳什子‘石头神仙’?!” 我指着巷子口,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间染血的“心灵驿站”:“几条人命!就因为你扔了个破盒子!就因为你那该死的‘测试’?!那疯子该死!可那几个店员呢?!他们招谁惹谁了?!啊?!” 我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道脸上:“成神?!我去你妈的神!老子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爹有娘!老子会痛!会饿!会高兴!会生气!会他妈的舍不得那几个烦死人的祖宗!这就是老子!老子就乐意当个凡人!当个穷得叮当响的心理医生!” 我逼近一步,手指几乎戳到老道惊恐的眼睛里:“听着!老东西!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也不管你背后站着哪路神仙!从今往后!离我远点!离项羽刘邦许仙远点!离我的店远点!再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再敢搞这些装神弄鬼、草菅人命的把戏!” 我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块磨得锋利的板砖,狠狠拍在旁边的破家具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老子就用这玩意儿!活活拍死你!听见没有?!!!” 吼声在狭窄的断头巷里回荡,震得垃圾堆簌簌作响。 老道被我狰狞的表情和凶狠的威胁震住了。他捂着刚才被我打红的手,看着污水坑里消失的丹药,又看看我手里那块散发着凶悍气息的板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恐惧,最后化作一片灰败的死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只是极其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默默地、艰难地从垃圾堆里爬起身,佝偻着背,甚至没敢去污水坑里捞那颗“真丹”,也没再看我一眼,像只斗败的、失魂落魄的老狗,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条昏暗肮脏的断头巷,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夜色里。 巷子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垃圾的腐臭,还有污水坑里那颗静静沉没的、无人问津的黑色丹药。 “既然你不遵循上天的旨意,非要逆天而行,那就只有用其他办法了,你是上天选择的,成神是你的归宿。” 耳边传来老道的话,我咬牙切齿的提着板砖冲出巷子四处寻找,但人群中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了。 第132章 烟火气 老道最后那个眼神,像根冰刺扎在我心口窝上。怜悯?他妈的凭啥怜悯我?该被怜悯的是那几个枉死的店员!是那个被贪欲烧坏脑子的同行!还有被这老东西当棋子耍得团团转的我们! 可他那眼神,还有那句“有资格了”的鬼话,总让我觉得后脊梁发凉。威胁?还是警告?我攥着怀里那块板砖,指关节都捏白了,却想不出这老东西还能玩什么花样。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烂命一条,怕个球! 我啐了口唾沫,把板砖重新塞回衣服里,带着一身垃圾味和满肚子邪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店里。 日子,还得过。而且,出乎意料地,竟然慢慢过出了点人样。 刘邦这老小子,大概是亲眼目睹了“成仙”的邪门和血腥,受了刺激,又或者纯粹是发现“励志讲师”这行当真他妈来钱快,彻底收心了。他不再神出鬼没搞“天道研究”,而是正儿八经地经营起了他的“感恩教育”事业。 凭借着那张能把死人说话的油嘴和从底层爬上来摸透人心的本事,他在本地中小学家长圈里居然混出了点名堂,场子越接越大,从犄角旮旯的小礼堂干到了区文化宫。每次回来,都跟个凯旋的将军似的,把厚厚一沓钞票拍在桌上,下巴翘得老高:“喏!这月‘香火钱’!够不够养活你们这群吃白饭的?” 虽然话还是那么欠揍,但那票子是真金白银。店里的房租水电、伙食开销,大头都指着他了。我嘴上骂他“无良奸商”、“祸害祖国花朵”,收钱的动作可一点不含糊。 项羽的变化更大。公园老头天团被他彻底折服了。 他那套玄之又玄的“宇宙暗能量理论”、“时空涟漪感应”,配合他那身板那气势,简直成了民科圈的金字招牌。现在他去公园,屁股后面能跟一溜穿老头衫摇蒲扇的“弟子”,毕恭毕敬地喊他“项老师”。 几个核心“学术骨干”甚至集资给他弄了套看着像那么回事的“高端”茶具(地摊仿古货),天天泡在店里,美其名曰“辅助项老师参悟天道”。 项羽呢,居然也乐在其中,对着他那台彻底报废的黑屏电视,能跟老头们侃半天“量子纠缠与心灵感应”,居然还能把老头们侃得一愣一愣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偶尔老头们带来的水果点心,他也会分给我一点,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淡了不少。 最悠闲的就是许仙。这位隐形富豪彻底不装了。他把他那间“民俗学研究中心”(其实就是他那个充气垫和睡袋角落)布置得古色古香,还搬来一套价值不菲的茶桌茶具,天天优哉游哉地泡茶、看书、侍弄他那几盆名贵绿植。 更让我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真有两把刷子!有时候我接待一些棘手的、情绪特别低落的客户,他会在旁边看似不经意地插几句话,或者递杯热茶,那效果,比我苦口婆心劝半天都管用!客户走的时候,看许仙的眼神都带着光,仿佛见到了人生导师。 空闲时间,许仙最大的爱好就是拉着项羽和刘邦“聊天”。 他搬出他那台顶配的笔记本电脑(表面还贴了个“民俗研究专用”的标签),还有一支看着就很专业的录音笔,美其名曰“记录历史真貌”。项羽讲起巨鹿破釜沉舟、彭城大破刘邦,讲起乌江畔的悲歌,许仙听得两眼放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刘邦则绘声绘色地讲他当年在沛县怎么忽悠樊哙卖狗肉,怎么在鸿门宴上装孙子尿遁,怎么在垓下把项羽逼得走投无路,讲到得意处唾沫横飞。 许仙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关键词,偶尔还追问细节,那专注劲儿,比写博士论文还认真。看他的样子,是真打算把这两位“活历史”的口述整理成书。 店里就这么吵吵嚷嚷,却又异常和谐地运转着。项羽的“学术讨论”声,刘邦唾沫横飞的“成功学”复盘,许仙敲键盘的“噼啪”声,还有我接待客户的轻声细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烟火气的背景音。 这种氛围,让我这个习惯了独来独往、害怕深交后再分别的人,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舒适感。就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被水流冲刷久了,也磨出了温润的弧度。那几个“麻烦精”祖宗,似乎真成了这间破店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坐在咨询桌后,看着角落里项羽对着黑屏“感应暗能量”的严肃侧脸,听着刘邦正跟许仙吹嘘他今天又“感化”了多少迷茫家长,鼻尖飘过许仙刚泡好的顶级龙井的清香…… “管他什么神仙老道,管他什么天命规则,” 我心里默默嘀咕,“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这段时间,像加了糖的温开水,就这么不紧不慢、有滋有味地流淌着。仿佛之前那些惊心动魄、血雨腥风,都只是黎明前的一场噩梦,被这平凡而热闹的晨光驱散得无影无踪。 公园老头团的核心成员,退休工人张大爷,最近迷上了项羽的“宇宙暗能量与人体经络共鸣理论”,天天捧着个小本本追着项羽问问题。这天下午,他拎着两杯奶茶,一脸虔诚地走进店里。 “项老师!您尝尝这个!新出的‘量子波波奶’!据说蕴含高频能量!” 张大爷献宝似的递过去一杯。 项羽正对着黑屏电视“冥想”,闻言缓缓睁开眼,接过奶茶,皱着眉打量那粉紫色的液体和里面蹦跶的珍珠(他称之为“高维能量珠”)。他端详片刻,又凑近闻了闻,眉头拧成了疙瘩。 “此物…能量场紊乱。” 他沉声道,指着杯壁上的水珠,“观其凝结之态,分明是‘熵增失控’之兆!且此‘能量珠’…” 他晃了晃杯子,里面的珍珠上下沉浮,“…运动轨迹毫无章法,显是‘时空扰动’剧烈!长期饮用,恐损根基元阳!” 张大爷听得一愣一愣,脸都白了:“啊?!那…那怎么办?” 项羽大手一挥,气势恢宏:“无妨!待孤以‘霸王心法’将其‘熵值’归位!”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奶茶杯,虎目圆睁,仿佛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强敌,嘴里念念有词,手臂肌肉贲张!杯壁上的水珠被他掌心温度蒸发出丝丝白气… “咔嚓!” 一声脆响! 塑料奶茶杯不堪霸王巨力,直接被捏爆了!粉紫色的液体混合着“高维能量珠”喷溅而出,淋了张大爷一头一脸! 项羽:“……” 张大爷顶着一头珍珠奶茶,呆若木鸡。 刘邦在旁边沙发上笑得打滚:“哈哈哈!项教授!您这‘熵值归位’法,力道够猛的啊!直接物理超度了!” 我一边憋笑,一边赶紧给张大爷递毛巾:“大爷…项王的意思是…这奶茶…可能糖分太高…不健康…” 项羽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再看看狼狈的张大爷,古铜色的脸上难得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瓮声瓮气道:“…下次…换无糖。” 刘邦最近接了个大单,给一所重点小学的毕业班做“感恩父母”主题讲座。为了效果,他决定先在店里搞个“内部彩排”,听众就是我们仨。 他换上那套皱巴巴的廉价西装,领带歪得像上吊绳,往屋子中间一站,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成深情款款模式: “亲爱的孩子们!当你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可曾想过,是谁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只为给你买一本习题册?是谁在深夜里默默叹息,只为给你凑够补习班的费用?是我们的父母啊!那如山般厚重!如海般深沉的爱……” 他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讲到动情处,还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项羽听得眉头紧锁,小声问我:“此人所言‘如山如海’…可是形容其父母体型?” 许仙则推了推眼镜,冷静点评:“邦哥,情感渲染尚可,但逻辑链薄弱。你如何证明买习题册的汗水和深沉的爱存在必然因果?建议加入具体数据支撑,比如‘百分之九十三点七的家长表示,买练习册时流汗量与孩子成绩提升呈正相关’。” 刘邦正讲到高潮:“…让我们闭上眼睛,想象父母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被许仙一打岔,差点没接上气,瞪了他一眼:“许老弟!你懂不懂气氛?!这叫艺术!艺术懂吗?!” 我实在忍不住了:“邦哥,你那‘布满老茧的手’,昨天还摸牌九摸得油光水滑呢!” 刘邦老脸一红,恼羞成怒:“滚蛋!老子这是…这是体验生活!为艺术牺牲形象!” 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不练了!明天直接上!老子这张脸就是通行证!” 许仙的“口述历史”工程进展神速。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堆满了打印稿,标题赫然是:《西楚霸王项羽访谈录——从量子纠缠看垓下之围的战略失误》以及《汉高祖刘邦自述——论街头智慧在帝王权术中的核心应用》。 这天,他正逮着刘邦追问细节:“邦哥,你刚才说鸿门宴上,你是靠‘尿遁’脱身的。请问当时具体的膀胱充盈感如何?是急迫型还是渐进型?这种生理反应在面临重大危机决策时,是否对您的心理产生了积极暗示,从而……” “停停停!” 刘邦脸都绿了,一把捂住许仙的录音笔,“许老弟!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尿遁怎么了?那也是智慧!智慧懂吗?!你再问这个,信不信老子把你那破录音笔塞…塞项羽电视机的黑洞里去!” 他指了指那台黑屏。 项羽闻言,立刻警惕地护住他的“宇宙信息接收器”,虎目一瞪:“刘邦!你敢!” 许仙遗憾地收回录音笔,推了推眼镜:“好吧,那换个话题。羽哥,您之前提到乌江自刎前,曾感应到‘时空涟漪异常波动’。请问这种波动是否具象化为某种视觉现象?比如…扭曲的光线?或者…异常的磁场读数?” 项羽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体,一脸严肃:“然也!孤当时确见江水倒悬,天光错乱!此乃‘高维空间折叠’之征兆!可惜当时心神激荡,未能细察!若孤当时携带许小友那‘能量探测仪’(他指着许仙桌上的一个收音机)……” 许仙:“……项王,那是收音机。” 我正给一个被学业压垮的高中生做疏导,听着隔壁这仨活宝的对话,再看看对面学生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表情,差点没绷住笑场。我赶紧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同学,别理他们。来,我们继续聊,你刚才说看到数学卷子就头晕是吧?这很正常,我跟你说,当年我有个朋友,看到数学题直接就能‘量子波动速睡’……” 打烊后的深夜,往往是店里最热闹的时候。刘邦会拎着烧烤摊的“战利品”回来,项羽贡献出公园老头们上供的花生米,许仙则默默拿出他那瓶死贵死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美其名曰“促进历史回忆”)。 几杯黄汤下肚,气氛就活络了。 刘邦啃着羊腰子,唾沫横飞:“…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在沛县,老子跟樊哙那傻大个打赌,说他要是能一口气喝完一坛酒,老子就把刚骗…呃…刚赚来的钱分他一半!结果那傻小子真干了!喝完直接躺地上挺尸!哈哈!那钱…自然就…” 项羽灌了口威士忌,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琥珀色液体的“能量属性”,瓮声瓮气地打断:“哼!市井伎俩!孤当年在巨鹿,破釜沉舟!将士用命!那才是…” “得得得!又来了!” 刘邦赶紧塞给他一串烤韭菜,“知道您老英雄!吃菜吃菜!补充点‘叶绿素暗能量’!” 许仙则优雅地抿着酒,适时打开录音笔,循循善诱:“邦哥,沛县赌局细节能否再展开说说?涉及金额?参与者心理活动?羽哥,巨鹿之战前,您做战前动员时,除了破釜沉舟,是否还运用了‘集体潜意识共鸣’的技巧?” 我和稀泥地举杯:“来来来!为了…为了邦哥没被樊哙追着砍!为了项王的锅没把张大爷送走!为了许主编早日出版《古人迷惑行为大赏》!干杯!” 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烤串的烟火气,花生米的油香,威士忌的醇厚,还有项羽身上淡淡的汗味(他拒绝用“能量场紊乱”的沐浴露),刘邦身上廉价的古龙水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这间小小的店铺。 窗外的霓虹明明灭灭,映照着店里几张带着醉意、卸下心防的脸。那些金戈铁马,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求而不得的仙缘与执念,似乎都被这平凡而吵闹的夜晚暂时封印了。只剩下杯盘狼藉间,属于凡人的、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第133章 波澜再起 这天晚上,我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伸了个懒腰,眼睛刚好瞟到墙上挂的时钟,咦...项羽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奇怪,羽哥呢?”我嘀咕着,看向正优雅擦拭录音笔的许仙,“他今天不是跟你一起走的?说是去公园参加什么…‘古代冷兵器与现代力学原理在老年健身活动中的实践应用’学术交流会?” 许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正是。交流会在‘夕阳红’活动中心举办,主题是探讨‘霸王举鼎’动作对提升老年群体核心肌群的生物力学有效性。按理说,九点就该结束了。”他看了看腕表,指针已逼近十点半,“确实有些迟了。” “嗨!瞎操心!”刘邦不知从哪个角落又摸出半罐啤酒,哧溜喝了一口,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咱们大个儿那是什么人物?力拔山兮气盖世!指不定是散会后,被哪个跳广场舞的‘虞姬转世’给缠住了,正探讨‘暗能量双人舞步’呢!人逢春天嘛,万物复苏,老树开花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许仙不约而同地甩给他一个白眼。这老流氓,三句话不离下三路。 又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店里的挂钟滴答作响,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般悄然爬上心头。项羽虽然有时固执得让人头疼,但时间观念极强,尤其涉及承诺(比如回来帮忙收拾),从不轻易爽约。 我放下抹布,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公园方向看看,店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几乎是滚了进来,正是白天还在跟项羽讨论“能量场”的张大爷! 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像是跑了马拉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好了!小…小项!项…项...他…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张大爷!您慢点说!小项怎么了?!” “被…被砸了!”张大爷指着外面,语无伦次,“天上掉东西!好大一声!就在…就在‘幸福里’那栋烂尾楼边上!小项…小项他当场就…就躺那儿不动了!脑袋…脑袋上全是血!吓死我了!我叫了救护车!这会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医院了!” 空气瞬间凝固。刘邦手里的啤酒罐“啪嗒”掉在地上,金黄的液体汩汩流出,他也浑然不觉。许仙的录音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哪家医院?!”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就近的市立第一医院!急诊!”张大爷惊魂未定。 “走!”我一把抓起外套和车钥匙,许仙反应极快,立刻拿起手机和录音笔跟上。刘邦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妈的!妈的!真出事了!我就说日子太平常就有邪性……” 市立第一医院急诊科的灯光惨白刺眼。项羽高大的身躯躺在狭窄的移动病床上,显得格外局促。 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头上缠着厚厚的渗血的绷带,手臂上扎着输液针管,连接着旁边冰冷的监护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医生说情况比较严重,中度颅脑损伤,伴有颅内出血,需要严密观察,能否醒来、醒来后情况如何都是未知数。 我和许仙、刘邦轮流守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地钻进鼻腔,代替了店里熟悉的烟火气。 刘邦在走廊里烦躁地踱步,低声咒骂着该死的意外和高空抛物的混蛋。许仙则显得异常冷静,除了照顾项羽,就是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似乎在动用他所有关系调查那栋“幸福里”烂尾楼和周边情况。 时间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地拖过两天两夜。就在我眼皮沉重得快要撑不住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沙哑的呻吟。 “呃……” 我猛地惊醒,扑到床边:“羽哥?羽哥!能听见吗?是我!” 项羽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眼神浑浊、迷茫,像蒙着一层浓雾,焦距涣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落到我脸上。 “……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我赶紧用棉签沾了温水,小心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强烈的不解和屈辱取代。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我轻声问。 项羽的眉头痛苦地拧紧,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气:“疼?哼……孤……孤征战一生,何曾……怕过疼!”他试图转动脖子,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只是……憋屈!堂堂西楚霸王……竟……竟被天上掉下的腌臜之物暗算!当真……奇耻大辱!” “到底怎么回事?张大爷说你们一起走的?” 项羽的眼神更加茫然:“孤……孤记得交流会结束,与那张大爷……同路。行至那……那荒凉废楼之下……忽闻头顶恶风不善……刚欲抬头……”他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困惑和恼怒,“……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混账!连对手是何物都未曾看清!”他说得激动,呼吸急促起来,监护仪上的数字一阵跳动。 就在这时,许仙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凝重。他朝我点点头,示意项羽醒了就好,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刚从那栋‘幸福里’烂尾楼回来,也查了附近的监控。那栋楼烂尾快十年了,开发商跑路,根本没人住,就是个空壳子。楼体老化严重,经常掉碎石块,周围居民都绕着走。张大爷和羽哥经过的那段路,偏偏是监控盲区。” “没人住?那砸下来的东西……”我心头的疑云更重了。高空抛物?还是年久失修的自然脱落?但项羽那反应…… 许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我仔细检查了现场残留物,是一些碎裂的水泥块和生锈的钢筋碎片,符合楼体自然剥落的特征。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羽哥被砸的位置,太‘精准’了。而且,张大爷说他当时听到一声特别闷重的撞击声,不像是普通小碎石落地的声音。我已经把碎片样本送去专业机构做更详细的分析了,包括可能的……附着物痕迹。” 我们正低声讨论着这蹊跷,我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刘邦”的名字。 我心里莫名一紧,赶紧接通:“喂?邦哥?”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刘邦惯常的嬉皮笑脸或插科打诨,而是变了调的、充满痛苦和惊恐的嘶喊,背景音一片死寂的黑暗: “救…救命啊!老弟!快!快救我!我他妈……我他妈掉坑里了!井!是下水道!盖…盖子他妈是纸糊的啊!哎哟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动不了!救命啊!喊半天了…鬼…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操他奶奶的!水逆!绝对是水逆!手机…手机快没电了!我在…我在‘流花巷’后面那个…那个死胡同里!就…就垃圾站旁边!快来!老子要疼死在这儿了!” 刘邦的呼救声在电话中断的忙音中戛然而止。我握着手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项羽躺在病床上,虽然虚弱,但显然听到了电话里的动静,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眼中燃烧着惊怒的火焰:“刘季?!他又如何了?!” 许仙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如刀,他迅速抓起自己的外套:“流花巷后巷,垃圾站旁!我去!你守着羽哥!”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道影子般冲出了病房。 我站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我发白的脸。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这光亮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项羽头上的绷带刺眼地白,刘邦在黑暗下水道中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一个被烂尾楼莫名砸晕。 一个在偏僻小巷跌入无盖的下水道。 巧合? 那瞎眼老道带着香火味的冷笑,和他那句“凡尘羁绊,终成劫灰”的诅咒,毫无征兆地、带着森冷寒意,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许仙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当他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身后跟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污泥血迹的刘邦。几个医护人员迅速而专业地将刘邦安置在项羽旁边的病床上。 羽挣扎着半撑起身体,看着隔壁病床上刚刚被推进来的刘邦。 这位昔日沛县亭长、如今的市井老油条,此刻脸上糊着血污和污泥,颧骨破裂肿胀,右小腿打着石膏悬吊着,胸口缠着厚厚的固定带,几根肋骨的断裂让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他陷入深度昏迷,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显得格外脆弱。 许仙身上的风衣下摆还沾着流花巷后巷的污迹。他简要地对我说:“废弃下水道,井盖伪装。位置偏僻,呼救无门。幸好手机有信号。”他看向昏迷的刘邦,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既有对伤情的凝重,也有一丝冰冷的洞悉。 项羽看着宿敌如此狼狈地躺在自己旁边,重伤的剧痛之外,一股更深的、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寒意让他牙关紧咬,眼中燃烧着屈辱与惊疑的火焰。 西楚霸王与汉高祖,竟以如此荒诞憋屈的方式一同躺在这方寸之地! “羽哥,你伤势未稳,先休息。”许仙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但其中的冷意如同手术刀。他转向我,眼神锐利,“老板,出来一下。” 我跟着他走出病房,来到被惨白灯光笼罩的寂静走廊。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许仙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一切虚饰,紧紧锁住我。 “巧合的边界在哪里?”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羽哥,在空置十年的烂尾楼下,被一块‘恰到好处’坠落、足以造成中度颅脑损伤的建筑残骸精准命中。紧接着,刘邦,在一个几乎废弃、晚上绝无人迹的死胡同,踩中一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下水道陷阱,重伤垂危。时间、地点、后果,严丝合缝,如同预设好的程序。”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我的反应,继续用他那近乎冷酷的理性剖析:“若将此归结为命运无情的偶然,其概率之低,已挑战逻辑的底线。接下来,如果我们平安无事,或许……真是我们多虑了,世界本就充满荒诞。”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但如果这不是偶然……如果这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意外’序列。那么,按照羽哥之后是邦哥的出场顺序,下一个目标,”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就是我,许仙。” “那个拉二胡的瞎眼老道。”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心脏像被冰锥刺中。 许仙微微颔首:“他的嫌疑无可辩驳。他冥冥中安排了我与你认识,安排了羽哥邦哥来你面前,他留下了那句‘凡尘羁绊,终成劫灰’的诅咒。以及一人得道,三人殉葬的丹药,他拥有超越我们认知的力量。”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解剖我的灵魂,“现在,轮到你回答了,老板。这个老道,究竟是什么存在?他真的位列仙班?还是某种……披着神仙外衣的、更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迫近:“邦哥与羽哥,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安排’到你的心理咨询室。我更是‘机缘巧合’地找上门。这绝非自然。那老道,他是否就是操控这‘安排’的幕后黑手?将我们这些本不该相遇、不该停留于此的‘异数’,强行聚拢到你身边?他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他为什么选中你?” 连日积累的压力、对朋友重伤的揪心、以及对那老道阴魂不散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我胸腔里翻涌。我烦躁地抹了把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荒谬感: “我也不知道。”我指着自己,几乎要笑出来,却满是苦涩,“老许!你是千年蛇仙的夫君!羽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邦哥!开创四百年大汉基业的开国皇帝!我呢?我就是一个开了间小小心理咨询室,靠倾听凡人烦恼、解析点情绪垃圾糊口的普通心理医生!我唯一的‘特异功能’,大概就是能跟你们这些非常人天天吹嗝打屁,这他妈算什么‘天赋异禀’?!” 我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那个瞎眼老道!第一次天桥上见面就神神叨叨,说我霉运缠身需要煞气之人围绕方可正常,我听了他的话,然后项羽刘邦就被他送到了我这里来,不瞒你,前段时间我又见到了他一面,他说我是什么‘登仙之资’‘道骨天成’!给了我一颗丹药,他说是真的仙丹,我不仅没要,还将他痛扁了一顿,呸!谁他妈稀罕!我就想安安静静地经营我的咨询室,研究点心理学案例,帮帮那些被生活压垮的普通人!赚点能付房租水电的钱!过点平静踏实的日子!我碍着谁了?!” 那股被愚弄、被胁迫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我猛地站直,不再是对着许仙,而是对着这空旷的走廊,对着那冥冥之中仿佛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极致的愤怒和嘲讽,嘶声怒吼: “上面那个!耳朵聋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老子!不!想!成!仙!听不懂人话吗?!” “你们天庭是不是也搞末位淘汰制?!kpi考核不达标了?!” “还是搞什么狗屁‘飞升指标摊派’,完不成任务就要扣功德?!” “非得强行拉人头凑数?!强买强卖是吧?!这是绑架!是谋杀!” “拉不到人就玩阴的?!搞这种下三滥的‘意外’?!砸我兄弟的头?!断我兄弟的腿?!你们他妈的算什么神仙?!土匪!流氓!黑社会!!” “有种冲我来啊!砸!看看我这颗凡人的脑袋,够不够硬!够不够塞满你们那狗屁编制!” 我的怒骂在死寂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悲怆。远处传来护士站压低的惊呼。许仙依旧沉默地注视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仿佛在急速计算着无数变量。 就在我吼得声嘶力竭,胸膛因缺氧而刺痛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旋律,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贴着我的耳廓钻了进来。 咿咿……呀呀……呜…… 第134章 树欲静 二胡声如同鬼魅的触碰,瞬间让我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扭头看向许仙,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许!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许仙眉头微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旷的走廊尽头,那里只有惨白的灯光和一片死寂的阴影。他侧耳凝神片刻,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确定:“没有。除了你的声音,只有远处护士站的动静。老板,你听到什么了?” “二胡声!就是那个老瞎子拉的那种!”我急促地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再次捕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 咿咿……呀呀…… …… 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走廊,只有远处仪器的微弱嗡鸣和我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刚才那真切得仿佛贴着耳膜响起的凄厉调子,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我过度紧张和愤怒下产生的幻觉。 “可能…可能是我太累了,幻听了。”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一片冰凉汗湿。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不愿深究的逃避感涌了上来。项羽躺在里面,刘邦刚刚推进去,两人都重伤昏迷,这打击已经够大了。如果那二胡声是真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道的阴影从未散去,意味着这“意外”远未结束?我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个念头。 “或许吧。”许仙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看穿我内心的侥幸,但他最终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项王和邦哥都需要人守着。先去处理眼前的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描述,也并未完全相信那只是幻听,但他选择了暂时搁置,将注意力放在更迫切的危机上——病房里躺着的两位。 接下来的日子,小小的心理咨询室破天荒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和许仙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轮班守着两张病床。项羽不愧是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体质强得惊人。颅脑损伤的恢复期凶险又漫长,但他硬是凭着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劲,以远超医生的预期速度挺了过来。 没过多久,他就能半靠在床上,皱着眉头,一边嫌弃医院的营养餐“寡淡无味,毫无能量”,一边试图用他那套“暗能量场修复理论”给自己疗伤,还一本正经地跟查房的年轻医生探讨“生物电共振”的可能性,把人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刘邦这边就热闹多了。浑身上下缠满绷带,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每次换药,那杀猪般的嚎叫能穿透三层病房楼板,伴随着各种市井俚语的咒骂:“哎哟喂!轻点!谋杀亲爹啊这是!”“我的腿!我的老寒腿!你们这帮庸医是不是想给我锯了?!”“痛煞我也!想当年在芒砀山被蛇咬了都没这么痛过!” 项羽每每听到隔壁传来的鬼哭狼嚎,都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哼!刘季!市井无赖,毫无气节!区区皮肉之苦,便如此哭天抢地,成何体统!” 刘邦则回以更大声的哀嚎:“大个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脑袋硬!老子这腿是肉长的!哎哟…许老弟!快!快给我说说情!这护士下手忒狠了!” 收拾刘邦换下来的带血绷带时,我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些渗血的纱布突然变成了大明军营里污浊的麻布,掌心似乎又感受到朱高煦亲兵小六子逐渐冷却的体温——那孩子才十七岁,肠子被箭簇绞烂了,临死前还求我照顾他刚定亲的姑娘。 \"老板?\"许仙的声音将我从幻觉中拽回。他接过我手中的医疗垃圾,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僵直的手指。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递来一杯热茶:\"云南古树普洱,安定心神。\" 茶很烫。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像是要把那些阴冷的记忆蒸腾出去。病房走廊里,刘邦正一瘸一拐地追着快递员,嚷嚷着要加钱发顺丰特快——他网购的\"高祖同款\"龙纹玉佩到货了。 许仙成了病房里的润滑剂和后勤总管。他动用了难以想象的人脉和财力,请来了最好的骨科和神经外科专家会诊,安排了最顶级的单人病房和特护。 他一边冷静地记录着刘邦换药时的“临床表现”和“情绪波动峰值”(声称是传记素材),一边还要安抚被项羽的伪科学理论绕晕的小护士,同时还得抽空处理他那庞大的商业帝国发来的紧急文件。他总是那么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病房里的鸡飞狗跳只是他观察世界的又一个窗口。 今天换药时,项羽突然提起:\"那位总来查房的圆脸护士,三日未见了。\" 我打电话询问护士站,对方语气困惑:\"我们科室没有圆脸护士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看了看项羽的脑门,看来还得治治,挂掉电话之后仔细询问了一下项羽,他脑袋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得到 肯定答复之后才放下心来。 \"孤昏迷时,\"项羽某天早餐时说,\"梦见个瞎眼老叟在乌江畔拉胡琴,曲调与安......\"他的话被刘邦的惨叫打断——这倒霉蛋又被热豆浆烫了舌头。 时间在消毒水味、哀嚎声、伪科学辩论和键盘敲击声中缓慢流淌。又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调养,两位“煞气冲天”的历史人物,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刘邦收拾东西时,从病床下扫出一撮琥珀色粉末。\"这啥?中药渣?\"他随手弹开。许仙却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残留的颗粒嗅了嗅:\"二胡松香,陈年老料。\" 那天,阳光难得的好。我特意关了半天店门,早早来到医院。项羽虽然头上还缠着薄薄一层纱布,但步履沉稳,腰杆笔直,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睥睨的精光,只是偶尔望向高楼时,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得,这是应激了。 刘邦则拄着拐杖,脸上贴着胶布,走一步龇牙咧嘴一下,但精神头十足,嘴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安如啊,你看我这形象,是不是特别有‘浴火重生’的励志感?回头得让老李(卖书机构负责人)给我整个‘从汉高祖到下水道战神’的主题演讲,卖出的书肯定能翻倍!” 为了驱散晦气,庆祝他们康复,也为了给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画上一个(我希望的)句号,我干了一件特别俗气但充满烟火气的事——在心理咨询室门口放了一圈长长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瞬间打破了街区的宁静,红纸屑漫天飞舞,硝烟味弥漫。引得楼上邻居纷纷探头,路过的行人侧目。 “来来来!跨火盆!祛病消灾,红红火火!”我又端出一个烧得旺旺的炭火盆,放在门口。 刘邦看着跳跃的火苗,有点发怵:“安如,这…这能行吗?别再把乃公这新长好的腿毛燎了!” “哼!区区凡火!”项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襟(尽管穿的是我给他买的普通夹克),昂首阔步,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姿态宛如跨越千军万马。 “哎!等等我!”刘邦一看,生怕落后,也顾不得腿疼,龇牙咧嘴地撑着拐杖,几乎是蹦跳着跨过了火盆,嘴里还念叨着,“燎燎也好!燎燎晦气!去他娘的下水道!” 许仙站在一旁,拿着他那个不离身的录音笔,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微笑,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真的被那鞭炮和火盆驱散了所有阴霾。小店重新开张,叮咚的门铃声再次响起,虽然暂时没有真正的客户(毕竟招牌挂了太久暂停营业),但店里的“常住人口”让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项羽一头扎进了他的“前沿科学研究”。他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堆关于量子纠缠、暗物质能量、金字塔能的书和劣质水晶,整天抱着个破旧的平板电脑,戴着老花镜(许仙给他配的),在网上搜索各种伪科学论坛和神秘学视频。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般拍案:“原来如此!这‘量子意识纠缠’与孤当年在垓下感应虞姬心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定是那负能量粒子干扰了孤的灵觉!” 他试图用“能量场净化术”给刘邦的拐杖“开光”,被刘邦嫌弃地躲开。 刘邦的“励志讲师”事业如火如荼地重启了。他拄着拐杖的形象非但没有减分,反而成了“坚韧不拔”的最佳注脚。卖书机构把他包装成了“穿越千年逆袭,现代商海再创辉煌”的传奇人物(当然,隐去了真实身份)。 他穿着许仙赞助的高档西装,梳着油亮的背头,在各大中专院校礼堂里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将沛县起兵、鸿门宴、楚汉相争的史实,巧妙地融入“职场博弈”“团队建设”“逆境求生”的现代鸡汤里,引得台下学生热血沸腾,纷纷掏钱购买他那本由许仙找人代笔、署着他大名的“成功学秘籍”。 每次演讲回来,他都红光满面,把一叠钞票拍在桌上,豪气干云地宣布:“今晚加餐!安如去买最好的羊腰子!大个儿,你爱吃的腰子今天管够!” 许仙则沉浸在他的《古今奇谭录》创作中。他常常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精致的笔记本,金丝眼镜滑到鼻梁,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会不动声色地引导刘邦讲述一些沛县时的市井趣闻,或者请项羽详细描述巨鹿之战前士兵们的心理状态(项羽称之为“士气共振频率”),然后冷静地分析其中的动机、策略与人性共性。 偶尔,他会抬头看看争论水晶能量等级的项羽,或者数着钞票、算计着晚上喝什么酒的刘邦,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悠远,仿佛在透过他们,凝视着更浩瀚的时间长河。 日子就在这些鸡毛蒜皮、吵吵嚷嚷中一天天过去。项羽头上的纱布拆了,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疤,被他的头发盖住。刘邦的拐杖也扔了,虽然走路还有点别扭,但已不影响他继续当他的“励志偶像”。小店里的烟火气重新升腾起来:方便面的香气,项羽泡的伪科学“能量茶”的怪味,刘邦带回来的廉价酒气,还有许仙身上淡淡的、昂贵的雪松木香水味。 康复后的第一个周末,项羽迷上了陨石能量学说。他神秘兮兮地把我们拉到电脑前,指着某购物网站上一块标价元的\"西伯利亚通古斯陨石碎片\",信誓旦旦地说:\"此物蕴含的宇宙暗能量,可与孤的紫雷真气共鸣!\" \"三万块买块破石头?\"刘邦正数着演讲费,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大个儿你脑子被砸坏了吧?\" 许仙推了推金丝眼镜,默默掏出黑卡。二十分钟后,我们站在高端矿物店里,看着他刷卡的动作就像在菜市场称两斤土豆。店员递来包装精美的陨石标本时,手指都在发抖——这位客人甚至没要求开发票。 \"许小友果然通透。\"项羽郑重其事地将陨石贴在额头,闭眼感受\"能量流动\"。刘邦凑过来戳了戳陨石:\"这玩意儿真能值三头牛?当年在沛县......\" \"邦哥,\"许仙突然打断他,从展示柜又取下一块标价的雷击木,\"要试试这个吗?据说能增强演讲时的气场。\" —————— 那晚医院走廊里冰冷的二胡声,项羽被砸晕时的惊心动魄,刘邦在黑暗下水道里的绝望呼救……这些画面,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喧闹中,似乎真的被冲淡了,变得模糊不清。 我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放松下来。看着项羽因为网上一个“月球背面外星基地”的帖子而激动不已,看着刘邦为了演讲费多几百块跟卖书机构的老李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讨价还价,看着许仙安静地记录着这一切……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踏实感包裹着我。 也许,真的只是意外吧?倒霉事都凑一块儿了。那二胡声,大概真是我压力太大幻听了。老道?或许他早就带着他那套“成仙”的把戏,去找别的“有缘人”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充满了意外,但也总能在鸡毛蒜皮里找到继续下去的理由和温暖。我甚至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重新开始正经接点心理咨询的活儿了。 然而,就在某个看似寻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小店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项羽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张模糊不清的“麦田怪圈”照片陷入沉思,刘邦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今天在技校如何用“约法三章”的典故忽悠学生买书,许仙则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端起一杯清茶,目光透过镜片,平静地扫过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忽然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老板,邦哥,羽哥,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有点过于平静了?”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那跳跃着柔和光芒的夕阳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喘息。” 我望着茶杯里晃动的光影,突然想起白安茹。 玻璃门被风推开,带进一片梧桐叶。刘邦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哪来的松香味?\" 远处,隐隐约约,仿佛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丝弦摩擦声,融入了黄昏的车流喧嚣里,细不可闻,却又挥之不去。 第135章 拍卖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气,确实在空气中短暂地萦绕了一下,带着一种陈旧的、属于弦乐器的特殊气息。 心猛地一沉。 那冰冷刺骨、如同鬼魅附耳的二胡声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但下一秒,那丝气味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只有车流的噪音和归家行人的喧嚣。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强行压下那股从脊椎升起的寒意,“太紧张了,被老许这乌鸦嘴一带,自己吓自己!” 我甚至有些埋怨地瞪了许仙一眼。 许仙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怨念”,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竟然罕见地咧开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抬手在自己嘴边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失言,失言。邦哥说得对,大概是谁家新买的松木家具,或者……路过卖乐器的。” 他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对着空气“呸呸呸”了三下,“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这难得孩子气的举动,配合他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精英模样,反差感十足,一下子冲淡了刚才那点诡异的气氛。 刘邦立刻被逗乐了,拍着大腿笑:“哎哟喂!许老弟!你这‘呸呸呸’跟谁学的?跟村口王婆似的!” 他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项羽也从他的“陨石能量场”研究中抬起头,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着许仙:“许小友,此等行径,有损能量场之纯净!当以‘量子净化咒’……” “得得得!打住!”刘邦赶紧打断他,“你那咒语念起来比松香味还邪乎!安如,快!开饭!饿死老子了!今天演讲费大丰收,加菜!加肉!给大个儿也加点‘能量’——多放孜然!” “对!吃饭!”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身,动作甚至有点夸张地奔向厨房,“冰箱里有昨天买的羊腿肉!我这就去烤!邦哥,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羽哥,你那陨石水……呃,自己留着喝吧,别给我们喝拉肚子!” 小小的咨询室里再次被熟悉的烟火气填满。烤肉的滋滋声,刘邦翻找酒瓶的叮当声,项羽试图用“暗能量理论”解释烤肉香气的争论声,还有许仙重新打开笔记本、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成一张喧闹而温暖的影像。 这一夜,出乎意料地平静。 没有诡异的二胡声,没有突如其来的警报,没有充满信息的电话。项羽抱着他的陨石和水晶安然入梦(据他说在接收“宇宙射线”),刘邦喝得微醺,打着呼噜睡得天昏地暗。许仙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也早早休息了。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轻微鼾声,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那松香,或许真是巧合。许仙的预感,也不过是历经沧桑后的一种习惯性警惕。日子,终究是要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里继续的。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我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唤醒。是许仙在用他那套价值不菲的手冲咖啡器具煮咖啡,浓郁的香气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不安。刘邦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往脸上那道还没完全褪去的疤涂遮瑕膏,嘴里嘟囔着:“……今天可是去重点高中演讲,形象不能垮……” 项羽则坐在窗边,沐浴在晨光里,闭目凝神,那块价值三万的陨石被他郑重其事地放在膝头,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一切如常。 昨夜那瞬间的心悸,真的只是夕阳下被梧桐叶勾起的一场错觉。 我拉开店门,让清晨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混杂着咖啡香、烤面包香(刘邦热了速冻面包)和项羽那块陨石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嗯,宇宙尘埃味? “早啊,老板。”许仙递给我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温和。 “早,老许。”我接过咖啡,温暖的瓷杯熨贴着手心,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看着眼前这熟悉又荒诞的一幕幕,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油然而生。 看来,真的是意外。是我想太多了。 然而,就在我低头啜饮第一口香醇咖啡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 马路对面,那个已经空置了许久的、布满灰尘的报刊亭后面,一个极其佝偻、穿着灰扑扑旧长衫的身影,正抱着一根细长的、被破旧布袋包裹的东西,像一截枯朽的老树桩,一动不动地“嵌”在阴影里。 阳光明明正好,却仿佛照不到那个角落。 我猛地抬头定睛看去。 那个角落空空如也。 只有一张被风吹起的旧报纸,打着旋儿,滚过人行道。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脸上,咖啡的醇香在舌尖弥漫,许仙平静的问候像一层温热的薄纱,试图覆盖住我心头刚刚升起的、冰锥般尖锐的寒意。 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那该死的松香引出来的连锁反应!我用力眨眨眼,再次看向马路对面。 报刊亭依旧破旧,蒙着厚厚的灰,在晨光里显得死气沉沉。后面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饮料箱和几张被风吹得半卷的旧报纸。哪里有什么佝偻的身影?更别提什么细长的布袋包裹了。 “看什么呢老板?有美女?”刘邦凑过来,脸上遮瑕膏还没抹匀,白一块黄一块,活像刚出土的兵马俑,正对着店门外的玻璃门整理他那油亮的背头。 “没什么,”我赶紧收回目光,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蹦跶,强自镇定地又灌了一大口咖啡,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风吹了张报纸过去,挺大的声音,吓我一跳。” “啧,瞧你这点胆子!”刘邦嗤笑一声,顺手拿起桌上许仙刚拆封的一盒顶级雪茄,毫不客气地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想当年在芒砀山,那大蛇……” 项羽突然睁开了眼,结束了他的“晨间能量冥想”,目光锐利地扫过刘邦嘴里的雪茄,又落在我脸上,眉头紧锁:“安如,你气色不佳,眉心晦暗,恐有‘负能量粒子’淤积。需不需要孤用此‘通古斯能量石’为你疏导一番?”他郑重其事地捧起膝盖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陨石。 “免了免了!羽哥您留着自己用!”我连忙摆手,生怕他真把那冷冰冰的石头按我脑门上,“我就是昨晚没睡好,咖啡提提神就好。” 我暗暗腹诽:要是被你那“通古斯能量”再疏导一下,我怕不是真要去见通古斯大爆炸了。 许仙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 他端起杯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马路对面那个空荡荡的报刊亭角落,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但我总觉得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旋转。 日子似乎又固执地回到了那吵吵嚷嚷、鸡毛蒜皮的轨道上。 项羽继续沉迷于他的“前沿科学”。那块陨石成了他的心头宝,不仅每天要贴身“充能”,还斥“巨资”(许仙的卡)网购了一堆配套的“能量放大器”、“频率共振仪”等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堆在客厅一角,像个小型外星基地。他试图说服刘邦戴上特制的“脑波接收帽”以增强演讲感染力,被刘邦以“影响发型”为由严词拒绝。 刘邦甚至偷偷拍了项羽戴着接收帽、闭目凝神接收“宇宙信号”的傻样,威胁要发到他的“励志粉丝群”里,气得项羽差点当场表演“力拔山兮”。 刘邦的“励志帝”事业蒸蒸日上。脸上的疤淡了,腿脚也利索了,油亮的背头梳得一丝不苟。他不再满足于中专技校,开始进军大学校园。 演讲内容也从单纯的“骗钱鸡汤”,发展到了“邦总教你玩转职场厚黑学”、“鸿门宴中的现代危机公关”。每次回来,不仅带回厚厚一沓钞票,还带回一堆女学生送的礼物——从廉价的毛绒玩具到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他得意洋洋地在项羽面前显摆,项羽则报以一声冷哼:“哼!惑众媚俗!毫无王者气度!孤当年……” “当年你个头!当年你就知道砍砍砍!”刘邦立刻反唇相讥,“看见没?这叫人格魅力!这叫群众基础!许老弟,你说是不是?” 许仙通常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在他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偶尔抬头问一句:“邦哥,你在沛县做亭长时,如何平衡‘亲民’与‘立威’?具体案例有吗?”或者转向项羽:“羽哥,巨鹿之战前夜,你麾下普通士卒的情绪状态如何?恐惧与勇气在群体中的传播速率,是否可以用‘量子纠缠态’模型进行类比?” 他的问题总能精准地戳中两人的痒处或痛点,让争论瞬间转化为滔滔不绝的“史料”或“理论”输出,为他的《古今奇谭录》添砖加瓦。 心理咨询室偶尔也会迎来真正的客人。虽然挂着“心理咨询”的牌子,但店里常驻三位气场强大、画风清奇的历史人物,总让推门进来的客人有些无所适从。 有一次,一个饱受职场焦虑困扰的年轻人刚坐下,就看到项羽抱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念念有词地走过,刘邦则在隔壁房间对着电话吼:“什么?两千块就想请高祖?你知道当年萧何月下追韩信花了多少钱吗?!”年轻人吓得咨询费都没付就跑了。 许仙事后淡定地在笔记本上记下:“现代职场焦虑源初探:历史人物气场干扰系数(初步观察值:较高)。”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喧闹。习惯了项羽的伪科学术语轰炸,习惯了刘邦的市侩与吹嘘,习惯了许仙在喧闹中心如止水的记录。 我开始重新接一些简单的线上咨询,处理邮件,整理案例报告。生活似乎真的重新上了岸,在阳光下晒着暖洋洋的肚皮。 直到那个闷热的午后。 许仙接了个电话,是他某个跨国公司的紧急事务。他对着电话那头用流利的法语低声而快速地交谈了几句,眉头微蹙。挂了电话,他看向正在客厅用平板电脑研究“麦田怪圈与楚汉争霸地理对应关系”的项羽,以及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研究“如何把汉高祖ip打造成顶级流量”的刘邦。 “老板,邦哥,羽哥,”许仙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慵懒,“下午没事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刘邦头也不抬地问,“有出场费吗?” “一个私人拍卖会,”许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有几件东西,或许羽哥会感兴趣。” 项羽立刻抬起头,眼睛放光:“可是蕴含上古能量的法器?” “类似。”许仙微微一笑,“据说是殷商时期的几块甲骨,还有一件据传是周穆王西巡时,西王母所赠的‘昆仑玉璧’。” “去!必须去!”项羽霍然起身,连他的宝贝陨石都暂时放下了。 “拍卖会?”刘邦也来了兴趣,眼珠一转,“许老弟,这拍卖会……档次高不高?有没有记者?或者……那种特别有钱的富婆?”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市侩的精光。 许仙没理他,看向我:“老板也一起去散散心吧?总闷在店里也不好。” 看着项羽期待的目光和刘邦算计的表情,我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透透气,彻底驱散心底那点残存的阴霾。 许仙的座驾换成了一辆低调奢华的宾利慕尚。车内冷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面的燥热。车子平稳地驶出老城区,向着城市另一端的高端商务区开去。 刘邦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真皮内饰和实木饰板,啧啧有声:“许老弟,这车得顶多少头牛啊?当年在咸阳宫……” 项羽则闭目养神,似乎在进行“能量储备”,为即将见到的“上古法器”做准备。 我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阳光炙烤着大地,行人匆匆。当车子驶过一个熟悉的路口时,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那个空置的报刊亭在烈日下像个沉默的墓碑。 我迅速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心里默念:是错觉,都是错觉。日子好起来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造型现代、戒备森严的玻璃大厦前。穿着考究制服的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许仙领头,我们一行人走进了凉爽奢华的大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金钱的味道。刘邦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大人物,项羽则目不斜视,气场全开,仿佛巡视自己的疆土。 拍卖会设在一间私密的贵宾厅。灯光柔和,布置典雅。来宾不多,但个个气度不凡。我们被引到预留好的位置坐下。侍者送上了冰镇香槟和精致的点心。刘邦拿起一杯香槟,装模作样地晃了晃,低声对我说:“安如,看见没?这才叫生活!跟着许老弟混,准没错!” 拍卖开始了。前面的几件拍品是古董瓷器和字画,竞价温和。许仙似乎兴致缺缺,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两笔。项羽则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等待着那“蕴含上古能量”的甲骨和玉璧。 终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下一件拍品,lot 77,一组非常罕见的殷商晚期甲骨,共三片。上面所刻卜辞清晰,涉及祭祀与战争,具有极高的历史与学术价值……” 灯光聚焦在展示台上。玻璃罩下,三块古朴、刻着神秘符号的龟甲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 项羽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此物……此物蕴藏之‘信息场’……磅礴!古老!”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起拍价,一百五十万。”拍卖师的声音落下。 场内响起几声低低的竞价声。价格缓慢攀升。当叫到两百二十万时,许仙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声音平静无波:“两百五十万。” 他这直接加价三十万的气势,让场内安静了一瞬。拍卖师立刻兴奋起来:“好!这位先生出价两百五十万!还有加价的吗?两百五十万第一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一个略显苍老、带着奇特韵律的声音,从我们斜后方不远处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三百万。”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瞬间割开了拍卖厅里优雅的空气,也狠狠割在了我的心脏上!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猛地回头看去! 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灰色旧长衫,身形佝偻。脸上戴着一副样式古旧的小圆墨镜,遮住了眼睛。他手里并没有号牌,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仿佛刚刚那个喊出“三百万”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一般。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细长的、用褪色的蓝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形状像极了…… 二胡! 是他! 那个天桥上的瞎眼老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能进这种地方?!他哪里来的三百万?!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看向许仙。 许仙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号牌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拍卖台上的甲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们穿透。 项羽也察觉到了异样,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那个佝偻身影时,他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觉和……一丝来自灵魂深处的的寒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刘邦则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异样,他正沉浸在“三百万”这个天文数字带来的震撼里,低声惊呼:“我的个老天爷!三百万买几块破王八壳子?!许老弟,咱还跟不跟?这老瞎子谁啊?这么阔气?”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激动:“三百万!这位老先生出价三百万!还有加价的吗?三百万第一次……” 整个贵宾厅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了那个角落里的佝偻身影,以及我们这一桌。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拍卖师的声音在回荡。 那老道仿佛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墨镜的镜片似乎反射着台上灯光的冷芒,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第136章 巧合 “三百万第一次……”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亢奋,在骤然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角落里的佝偻身影,如同钉在阴影里的一截枯木。 古旧的圆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窥探其下是空洞还是深渊。 膝盖上那褪色的蓝布包裹,轮廓分明地勾勒出二胡的形状,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无声的利刃。 他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倾听”着台上的动静,又仿佛在“欣赏”我们这一桌的反应。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是他!真的是他!他不仅没有消失,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三百万……他一个天桥拉二胡的瞎子,哪来的三百万?! 我猛地看向许仙。 许仙脸上的平静早已碎裂。 金丝眼镜后,眼眸锐利如刀,死死地钉在拍卖台上那三块甲骨上。握着号牌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隐隐有青筋跳动。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角落,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放弃?不放弃?这已不是金钱的问题,而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 项羽的反应更直接。他魁梧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猛兽。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旁边正端着香槟的侍者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死死盯着那个佝偻的身影,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压抑的咆哮,好似垓下那场绝望的突围。那不是恐惧,而是被宿敌、被某种超越他理解的诡异存在挑衅时,刻入骨髓的愤怒与战栗。 “三百万第二次……”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目光在我们这一桌和角落之间逡巡。 “许老弟!还跟不跟?!”刘邦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气氛的极度不对,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和市侩的急切,用胳膊肘捅了捅许仙,“那老瞎子什么来路?三百万啊!这甲骨真有那么神?咱犯不着跟个瞎子斗气吧?万一他抬价坑咱们……” 他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许仙没有回答刘邦。他的目光终于从甲骨上移开,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转向了那个角落。他的视线与那副古旧的圆墨镜“撞”在了一起——尽管隔着镜片,尽管对方可能根本看不见。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许仙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是对着拍卖师,也不是对着我们。 那摇头的动作幅度极小,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叹息,一种深沉的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洞悉结局的悲凉。他松开了紧握号牌的手,任由那代表身份与财富的小木牌滑落在昂贵的丝绒座椅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三百万第三次!”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尘埃落定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成交!恭喜这位老先生!” 槌音清脆地落下,回荡在寂静的贵宾厅里。 角落里的老道,嘴角那诡异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他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拍下这三百万古物的不是他,仿佛那声槌响与他毫无关系。 场内响起稀稀拉拉的、带着疑惑和探究的掌声。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聚焦在那个神秘的、出手阔绰的“老瞎子”身上,又带着几分敬畏扫过我们这一桌——许仙的突然放弃,显然也引起了诸多猜测。 “许小友!”项羽猛地转头,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压抑的怒火,“为何放弃?!那甲骨蕴含之‘场’……孤能感应到!至关重要!那老叟……” 他指向角落,手却在微微颤抖。 许仙抬手,轻轻按在了项羽因愤怒而紧绷的手臂上。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他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得只有我们几人能听见:“羽哥,稍安勿躁。东西……未必拿得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拍卖,成了煎熬。 老道没有再出价。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抱着他的蓝布包裹,像一个沉默的幽灵。膝盖上的包裹,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我们所有人的视线里。 终于,压轴的“昆仑玉璧”登场了。一块巴掌大小、温润莹白、雕琢着奇异云纹的古玉,在灯光下流转着朦胧的光晕。拍卖师的介绍天花乱坠,什么“西王母赠礼”、“蕴含长生之气”、“沟通天地之桥”。起拍价更是高达五百万。 场内竞价声此起彼伏,富豪们显然对这块玉璧更感兴趣。价格一路飙升。 项羽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带着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警惕。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狂热,老道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对“上古能量”的盲目热情。刘邦则完全被那不断攀升的数字震得目瞪口呆,嘴里无声地念叨着“疯了……都疯了……”。 当玉璧被一位低调的港商以一千二百万的天价拍走时,拍卖会终于结束。 侍者端着装有那三块殷商甲骨的托盘,恭敬地走向角落里的老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侍者,带着好奇和审视。 老道终于动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瘦小枯干。他摸索着接过了侍者递上的托盘,动作迟缓。他微微低下头,仿佛在“看”着托盘里那三块承载着古老信息的龟甲。古旧的圆墨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没有签收单,没有支付凭证,甚至没有再看那甲骨一眼。他只是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托盘上轻轻点了点,仿佛在确认什么。接着,他竟将托盘……缓缓地,朝着我们这一桌的方向,推了过来! 侍者愣住了,不知所措。 全场宾客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老道推完托盘,便不再理会。他重新抱紧膝盖上的蓝布包裹(二胡),另一只手拄着一根不起眼的旧木杖,微微佝偻着背,转身,像一抹无声无息的灰色影子,向着贵宾厅侧面的通道缓缓走去。他的脚步很慢,很轻,仿佛踩在虚空之上。 “老先生!您的东西……”侍者捧着托盘,焦急地想要追上去。 “给他。”一个冰冷、苍老、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从老道即将消失在通道口的身影处传来,仿佛直接响在侍者的脑海里,也清晰地钻入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 侍者僵在原地,捧着托盘,茫然无措。 整个贵宾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这一桌,充满了震惊、疑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仿佛我们与那个诡异的老道之间,存在着某种超乎他们理解的联系。 许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老道消失的通道口,镜片后的目光翻涌着惊涛骇浪。项羽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跳动。刘邦张大了嘴,看看托盘里的甲骨,又看看通道口,彻底懵了:“什……什么意思?白送?三百万……白送我们了?!” 而我,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他拍下它,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们?他在干什么?宣告?施舍?还是……另一个更深、更恶毒游戏的开始?那块冰冷的甲骨躺在托盘里,此刻在我眼中,不再是蕴含“上古能量”的宝物,而是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墓碑! “许……许先生?”侍者捧着托盘,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求助地看向许仙。 许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对着侍者,也是对着全场投来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 “麻烦送到我的车上。费用,稍后我的助理会处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径直向出口走去,步伐带着沉重。 项羽狠狠瞪了一眼通道口,又看了一眼托盘里的甲骨,眼神复杂无比,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大步跟上许仙。刘邦如梦初醒,赶紧扯了扯我的袖子,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惶恐:“安如!快走快走!三百万啊!白捡的!这老瞎子……真他妈邪性!” 他一边嘀咕,一边还不忘贪婪地瞄着侍者手里的托盘。 我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那老道最后消失的通道口,仿佛一个张开的、通往无尽黑暗的巨口。冰冷的二胡声似乎又在耳边幽幽响起,混杂着白安茹临别时的悲鸣,大明深宫里绝望的呜咽,还有项羽被砸晕时的闷响,刘邦在下水道里的呼救…… “凡尘羁绊,终成劫灰……” 那诅咒,从未远离。 它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这块被强塞过来的甲骨,就是下一场风暴的引信! 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向出口,逃离这奢华牢笼里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身后,是侍者捧着价值三百万的“烫手山芋”,是满场惊疑不定的目光,是刘邦压低的、带着狂喜和恐惧的絮叨。 阳光刺眼地照在宾利光滑的车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许仙已经坐在了驾驶位,脸色冷峻。项羽抱着手臂靠在车旁,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刘邦则围着捧着托盘的侍者,搓着手,想碰又不敢碰。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却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回店里。”许仙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价值三百万的殷商甲骨,像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包裹着它的蓝布包裹早已被老道带走,此刻它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那些古老的刻痕在车窗透入的光线下,仿佛一只只嘲弄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那块殷商甲骨,最终被许仙锁进了他在心理咨询室书柜深处的一个特制保险箱里。 它像一个不祥的符咒,散发着沉默的压力。店里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凝重了几分。 项羽依旧沉迷于他的“前沿研究”,但对着那块甲骨时,眼神里多了份复杂的忌惮,不再轻易尝试“感应能量”。刘邦则隔三差五就溜达到书柜前,眼巴巴地瞅着保险箱,嘴里啧啧有声:“三百万啊……安如你说,这要是卖了,够咱哥几个吃多少顿涮羊肉?许老弟也是,锁起来干嘛,摆出来当镇店之宝多气派!” 许仙对此置若罔闻。他依旧处理着他的商业帝国文件,记录着刘邦项羽的“素材”,只是眼镜后的目光,比以往更加沉静,沉静得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寒水。 几天后,许仙合上笔记本,语气轻松地提议:“最近大家神经都绷得太紧了。天气不错,不如去郊外泡个温泉?我认识一家私汤,环境清幽。” “温泉?”刘邦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听说温泉水滑洗凝脂,说不定能泡掉老子这身晦气!不过……”他眼珠一转,立刻掏出手机翻看日程,“哎呀!明天下午还有个重点小学的演讲!‘刘邦爷爷讲故事’,一场八千呢!许老弟,你看这团建……是不是耽误我赚钱了?这损失……” “报销。”许仙眼皮都没抬,言简意赅。 “爽快!”刘邦立刻眉开眼笑,“那还等什么?走着!” 项羽对温泉本身兴趣不大,但听到“清幽环境”和“地热能量”,倒是提起了几分精神:“也好。孤正需寻一处‘纯净地脉’,测试此‘通古斯能量石’与地热‘暗物质流’的交互反应。”他郑重其事地把那块陨石塞进了背包。 我心里是抗拒的。郊外?远离人群?这念头本身就让我不安。 但看着许仙平静的目光,看着刘邦兴奋搓手的样子,看着项羽一副要去搞科学考察的严肃表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真该放松一下?也许老道在拍卖会的现身,只是最后一次警告?也许…… 许仙亲自开车。宾利平稳地驶出市区,向着郊外的山麓进发。阳光明媚,绿树成荫,车窗外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刘邦在后座唾沫横飞地规划着泡完温泉去哪里吃农家乐,项羽则闭目养神,手按着背包里的陨石,仿佛在进行某种“能量共鸣”。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 “前方500米右转……”车载导航甜美的女声戛然而止。屏幕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滋啦作响,随后彻底黑屏。 “嗯?”许仙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毫无反应。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信号格也诡异地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叉。“信号屏蔽?” “哈!高科技也有趴窝的时候?”刘邦幸灾乐祸,“许老弟,你这车不行啊,不如老子当年在沛县的老牛车靠谱!安如,快,看看地图!” 我连忙掏出手机,同样没有信号,离线地图也一片空白。“没信号,离线图也加载不出来……这地方这么偏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哼!定是‘负能量粒子’干扰了凡俗造物!”项羽冷哼一声,睁开眼,神情笃定,“无妨!孤自有办法!许小友,停车!” 车子靠边停下。项羽推门下车,走到路旁一块大石边,煞有介事地掏出他那块陨石,对着太阳比划角度,又闭眼感应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地磁偏角……能量流节点……唔……正西方向,前行三里,再循‘坤’位……” 许仙没说话,只是默默发动车子,按照项羽指的方向开去。开了大概十分钟,手机信号奇迹般地恢复了,导航也重新亮了起来,显示我们离目的地温泉山庄已经不远。刚才的故障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插曲。 “看见没?!”项羽坐回车里,一脸傲然,“孤的‘通古斯定位术’,岂是凡俗科技可比?” 刘邦撇撇嘴:“瞎猫碰上死耗子!” 温泉山庄果然清幽雅致,日式庭院风格,私密性极好。 我们包下了一个带露天风吕的小院。换上浴衣,踏入热气氤氲的露天温泉池,温热的泉水包裹全身,确实让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刘邦舒服得直哼哼:“舒坦!这才是神仙日子!许老弟,下次团建咱去马尔代夫怎么样?报销哈!” 项羽则显得“业务”繁忙。他小心翼翼地将陨石放在池边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据说是测“能量场强度”的仪器(看起来像个劣质电子温度计),煞有介事地将探头伸进水里,紧盯着上面的数字:“嗯……初始温度42.3c,能量读数……偏低?孤来注入‘宇宙暗能’……” 他对着陨石念念有词,试图“引导能量”。 我靠在池边,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温热的泉水熨贴着肌肤,水汽朦胧。然而,就在我心神稍微放松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骨的冰寒,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不是水温慢慢变凉,而是像瞬间掉进了冰窟!池水在眨眼间变得冰冷刺骨!我猛地睁眼,看到水面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薄薄的冰碴!池边的刘邦更是“嗷”一嗓子跳了起来,冻得浑身直哆嗦:“哎哟卧槽!什么鬼!冰窖啊这是?!” 项羽也惊得差点把手里的“能量探测器”扔了:“不可能!孤的‘暗能’尚未注入……这水……这水蕴含的是‘极阴煞气’?!” 他手忙脚乱地去捞他的陨石,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怎么回事?!”许仙迅速起身,脸色凝重,他伸手探入水中,那刺骨的寒意让他也皱紧了眉头。他立刻按响了池边的呼叫铃。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很快赶来,看到池水结冰的景象也吓了一跳,连连鞠躬道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可能是地下管道临时故障,或者温控系统出了问题!我们马上处理!请各位贵客先到室内汤池休息!” 故障?又是故障?一次是巧合,两次呢?我裹紧浴袍,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那刺骨的冰冷感似乎还黏在骨头上。更可怕的是,就在刚才池水变冰的瞬间,耳边那哗哗的水流声,陡然变成了滂沱的雨声——极似白安茹迎向法海金钵时,那场绝望的江南冷雨!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和她最后望我时那诀别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安如?你脸色好白,没事吧?”刘邦裹着厚浴巾凑过来。 “没……没事,就是太冷了。”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发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冰冷的雨声和痛苦的眼神甩出去。 第137章 他在看 在温暖舒适的室内汤池泡了一会儿,身体才慢慢回暖。晚餐是精致的日式料理。席间,刘邦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真是倒了血霉!泡个温泉还能赶上冰窖!许老弟,这算工伤吧?精神损失费得加钱!还有我那场小学演讲……” 服务员端上餐后水果,精致的瓷盘里放着切好的蜜瓜和苹果,旁边配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刀,想切一块苹果。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刀柄—— 嗡! 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不是蜜瓜的翠绿,而是那颗包裹着剧毒的药丸,在朱祁镇浑浊而癫狂的目光注视下,被我慢慢地塞进嘴里……喉咙里瞬间涌起一股灼烧般的窒息感,和刀刃的冰冷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触觉。 “老板?”许仙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尖正微微颤抖着对准了盘子里的水果,却迟迟没有切下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啊?哦……”我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松开手,刀“当啷”一声掉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抓起旁边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擦手,仿佛要擦掉那根本不存在的毒药残留和血腥味。 “手滑了……这刀……有点凉。”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刘邦和项羽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刘邦嘀咕:“安如你今天咋回事?魂不守舍的,被冰水冻傻了?” 项羽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把掉落的刀,又看了看我苍白的脸,眉头紧锁。 只有许仙,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蜜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越过桌面,极其短暂、却又无比锐利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凝重。仿佛在无声地说:我看到了,我都知道。 那一眼,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强装的镇定。他知道!他知道我的恐慌不是无缘无故!他知道那些“意外”绝非偶然!他知道风暴从未离开,只是在积蓄力量!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被强行维持的平静中结束。回到更衣室换衣服准备离开时,我打开分配给自己的那个储物柜。 里面除了我的衣物,在柜子底层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灰尘,不是杂物。 那是一根。 细长的、微微泛着暗黄色光泽的…… 二胡琴弦! 它像一条冰冷的、死去的蛇,盘踞在那里。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他来过!他就在附近!他甚至能无声无息地把这东西放进我的柜子!那些导航失灵、池水结冰……根本不是什么服务故障!是警告!是嘲弄!是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 “安如!磨蹭啥呢?走了走了!”刘邦在外面嚷嚷,他已经换好衣服,正对着镜子整理他那油亮的背头。 项羽也穿戴整齐,背着装有陨石的背包,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我猛地关上柜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深吸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口的尖叫和呕吐感,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什么,柜子有点卡。走吧。” 许仙已经等在车旁。他看着我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地走出来,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没有问,只是默默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子驶离温泉山庄,融入沉沉的夜色。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刘邦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极度压抑,难得地闭上了嘴,靠在车窗上假寐。项羽抱着他的背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山林,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冰冷池水的刺骨感,水果刀刃的金属冰凉,还有那根静静躺在柜底的、如同毒蛇般的二胡琴弦……这些触感反复交织、放大,在黑暗中无比清晰。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咿咿呀呀的、哀怨凄厉的调子,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老道没有现身。 但他无处不在。 他用最“平常”的方式,最“合理”的“故障”,最“微不足道”的物品,编织着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之网,一点点勒紧,一点点消磨。 回程的车厢里,死寂得能听见心跳。 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山林,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口。 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神经,越收越紧。 刘邦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但眼皮下的眼珠却在微微转动,呼吸也比平时浅促。项羽更是像一尊石雕,抱着他的陨石背包,身体绷得笔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每一个可疑的阴影,右手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是他随时准备拔剑(虽然无剑可拔)的本能姿势。 许仙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他什么都没说,但车内的低气压仿佛有实质的重量。 车子驶回灯火通明的城市,喧嚣的霓虹扑面而来,却驱不散我们心头那片沉甸甸的阴霾。回到熟悉的小店,关上门,那虚假的“安全港湾”感也荡然无存。 “搞点宵夜?”刘邦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点干,试图找回往日的节奏,“泡个温泉泡得饥肠辘辘,还他妈是冰的!许老弟,这顿得你请,外加精神损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项羽一声低沉的断喝打断:“刘季!噤声!” 刘邦被吼得一怔,随即不满地瞪眼:“大个儿你发什么疯?饿还不让说了?” 项羽没理他,魁梧的身躯猛地转向许仙,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战场统帅特有的压迫感:“许小友!今日之事,绝非寻常!导航失灵,池水凝冰,更兼……”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过我苍白的脸,又迅速移开,仿佛已经洞察了我刚才在更衣室的异样,“种种‘巧合’,环环相扣!绝非‘故障’二字可解!那温泉山庄,恐已成‘负能量陷阱’之巢穴!你我行踪,尽在他人股掌!”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沉迷伪科学的跳脱被彻底剥去,只剩下西楚霸王对危机最原始的、野兽般的直觉和判断力。 刘邦脸上的不满瞬间消失了。他眼珠飞快地转了几圈,市侩的精光被一种深沉的警惕取代。 他没有再嚷嚷着要吃的,而是缓缓走到窗边,撩起百叶窗一角,警惕地扫视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动作熟练得像个老练的斥候。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静:“大个儿说得对。安如从温泉出来,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手都在抖。还有那柜子……砰一声关得那么响,吓老子一跳。” 他回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不再是调侃,而是带着探究和一丝了然,“安如,你在柜子里……看见什么了?” 他问得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这份洞察力,瞬间让人想起那个能从沛县小吏一路杀到未央宫的汉高祖。 我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根冰冷的琴弦仿佛还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许仙走到书柜前,没有打开那个存放甲骨的特制保险箱,而是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他没有看我们任何人,只是将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推到中央。 “邦哥,羽哥,”许仙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但这份沉静下是深不可测的寒潭,“老板。温泉的事,不必深究了。对方的手段,远超‘服务故障’的范畴。他是在用我们能理解的‘意外’,编织一张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项羽和刘邦,“他的目标很明确,也从未改变。” 项羽眼神一厉,拳头瞬间攥紧:“是那老道!拍卖会上便觉其阴气森森!此番定是他故弄玄虚!” 刘邦摸着下巴,眼神闪烁:“老瞎子……三百万拍东西眼都不眨,转手就丢给我们……现在又来这套?他想干嘛?逼安如就范?还是……”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想把我们都拖下水,当安如成仙路上的‘劫灰’?” “凡尘羁绊,终成劫灰。”许仙低声重复了那句诅咒,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冰锥,直刺向我。 “老板,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在乎用何种手段,只在乎结果——让你经历足够的‘失去’,磨灭你作为人的一切情感与牵绊。今日温泉,只是他‘钝刀子割肉’的开始。羽哥和邦哥之前的‘意外’,是序曲。拍卖会,是宣告。温泉……是热身。” 许仙的话像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伪装,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我们面前。 我靠在沙发上,浑身冰冷,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水流声变作冷雨,刀刃变作毒丸,柜底的琴弦变作勒紧脖颈的绞索……无数碎片化的痛苦记忆汹涌而至,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碎。 “够了!”我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剧烈的颤抖透过沙发传递开来。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 我突如其来的崩溃让气氛瞬间凝固。 项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怒火和杀意,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对自己“守护”无能的暴怒,是垓下重围时面对四面楚歌的狂暴。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巨大的身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声音低沉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安如!抬头!看着孤!” 他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力量直接灌注给我。 “孤乃西楚霸王!纵横天下,鬼神辟易!岂容一装神弄鬼之老叟肆意欺凌吾友?!纵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孤亦要护你周全!此乃孤之誓言!”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千军万马冲锋般的惨烈气势。那份伪科学信徒的荒诞感彻底消失,只剩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气和守护的决心。 刘邦脸上的市侩和算计也彻底褪去。他蹲下身,不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励志帝”,而是像一位历经沧桑、洞悉人心的帝王。他没有项羽那么激烈的言辞,只是伸出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两下我的后背,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安如,”刘邦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不容置疑的笃定,“听着。大风大浪,老子见得多了!鸿门宴上,刀都架脖子上了,老子该吃吃该喝喝!被项羽那大个儿撵得跟兔子似的,老婆孩子都丢过,老子不也挺过来了?掉下水道差点喂了老鼠,现在不也活蹦乱跳?怕个鸟!”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那老瞎子玩阴的,不就是想看你垮掉吗?咱偏不!他想断咱兄弟情分?门儿都没有!咱几个,绑一块儿几千年道行(他指了指许仙和自己,又指了指项羽),还斗不过一个拉二胡的瞎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他指了指项羽)!钱没了,有富豪(他指了指许仙)!主意没了,还有你哥哥我呢!”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却充满了力量: “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哭完了骂完了,给老子挺直了腰杆!店还得开,饭还得吃,日子还得过!他想玩?咱就陪他玩!看谁玩死谁!” 许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项羽的暴烈誓言,听着刘邦市侩外表下透出的、属于开国君王的坚韧与智慧。他拿起茶几上那个牛皮纸信封,走到我面前,没有多言,只是将信封轻轻塞进我手里。他的目光透过镜片,深邃而复杂,里面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一种沉重的、并肩的觉悟和无声的承诺——风暴将至,但我们会一起面对。 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片。 我颤抖着手,在项羽和刘邦目光的注视下,在许仙无声的支撑下,撕开了封口。 里面滑出一张裁剪得整整齐齐的、泛着微黄光泽的…… 甲骨拓片。 拓片上,几个极其古老、扭曲的符号,在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而在拓片的背面,用极其细小的、却清晰无比的现代钢笔字,写着三个字: “他在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我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浓重的夜色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正透过玻璃,无声地、贪婪地窥视着这间小小的、亮着温暖灯光的心理咨询室,以及里面每一个挣扎的灵魂。 第138章 嬉笑怒骂 “他在看。”三个钢笔小字,像三只冰冷的眼睛,透过纸背,死死盯着我,也像是穿透了墙壁,窥视着整个小店。 夜色像化不开的墨,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晕开,模糊了外面的景象。但就在那模糊的光影边缘,我似乎真的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比夜色更深的、凝固不动的阴影轮廓!它仿佛就贴在玻璃上! “操!”我低骂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拉上了窗帘,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架子上的一个水晶摆件(项羽的“能量接收器”之一),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安如!孤的‘量子谐振器’!”项羽心疼地低吼一声,但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 他看到我惨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又瞥见我手中紧攥的拓片和那三个字,瞬间明白了。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挡在我和窗户之间,眼神暴戾地扫视着被窗帘隔绝的黑暗,“藏头露尾!鼠辈!可敢现身与孤一战?!”他的低吼在安静的室内回荡,带着千军万马的煞气。 刘邦也收起了所有的嬉皮笑脸。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反手“咔哒”一声锁死,又拉下卷帘门的开关。金属卷帘哗啦啦落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一道脆弱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才凑过来,从我僵硬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拓片。他眯着眼,对着灯光,像鉴定假钞一样仔细端详那几个鬼画符般的甲骨文,又翻过来看看那三个小字。 “啧,老瞎子还挺时髦,甲骨文配钢笔字,玩中西合璧呢?” 刘邦试图用他一贯的市侩口吻冲淡气氛,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紧绷。 他抖了抖拓片,像是要抖掉上面的晦气,“‘他在看’?看个屁!老子当年在鸿沟跟项羽大眼瞪小眼对峙大半年,也没怕过!许老弟,”他转向许仙,眼神变得锐利,“这玩意儿……能看出点名堂不?那老瞎子到底想放什么屁?” 许仙已经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更加深邃,像结了冰的湖面。他接过拓片,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刻痕,动作带着一种考古学家般的专注,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不是普通的甲骨文。这几个符号……组合起来,在商周卜辞中,通常指向一种……‘献祭’。以生魂,祭鬼神,求……‘蜕凡’。”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身上,“他在告诉我们他的目的,也在宣告……仪式已经开始。我们,就是祭坛上的‘牺牲’。那些‘意外’,那些‘干扰’,那些‘恐惧’……都是仪式的一部分,是点燃祭火的引柴。而你,李安如,则是被蜕凡的那个。” “献祭?蜕凡?”项羽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转化为一种冰冷的、择人而噬的杀意,“妄想!竟敢将吾等视作祭品?!孤定要将其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实木茶几上,厚实的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 刘邦倒吸一口凉气:“嘶……安如,你这茶几可是红木的!大个儿你悠着点!” 他心疼地摸了摸凹痕,随即又转向许仙,眉头紧锁,“许老弟,你是说……那老瞎子搞这么多事,又是砸人又是冻水又是塞琴弦的,就是为了把安如‘吓’成神仙?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路数?比土匪绑票还下作!” “恐惧是最高效的催化剂,”许仙的声音冰冷,“它能摧毁意志,磨灭情感,最终将人推向麻木的‘空’。天庭要的,或许就是一块彻底‘空’了的石头。” “放他娘的狗臭屁!”刘邦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许仙脸上,“吓唬人就想成仙?那老子当年被项羽追得钻狗洞的时候早该飞升了!安如!别听这老瞎子放屁!他想吓垮你,咱偏不让他如意!” 他眼珠一转,脸上突然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市侩和狡黠的精光,仿佛瞬间从开国皇帝切换回了沛县混混模式:“他不是爱看吗?行!让他看个够!” 刘邦一把抢过许仙手里的拓片,在项羽“小心孤的‘信息场’!”的抗议声中,几步走到窗边,哗啦一下又拉开了我刚拉上的窗帘! “邦哥!”我惊呼,心脏差点跳出来。 “怕什么!”刘邦梗着脖子,对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高高举起那张拓片,另一只手叉着腰,摆出一个极其嚣张、极其欠揍的姿势,扯开嗓子吼道: “喂!外面拉二胡的!看清楚了!爷爷刘邦在此!你那破甲骨片片儿,爷爷当擦屁股纸都嫌硬!想吓唬安如?先问问你邦爷爷答不答应!还有项大个儿!还有许老弟!咱哥几个几千年道行(他胡乱比划着),还怕你个装神弄鬼的老瞎子?!” 他吼得中气十足,唾沫横飞,脸都涨红了,活像在菜市场骂街: “有本事你进来!看项大个儿不把你那把破二胡塞你屁眼里!看许老弟不用钱砸死你!看安如……安如给你做心理咨询,收费加倍!黑死你!” 吼完,他还不解气,对着拓片“呸呸呸”连啐三口,然后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那张价值连城(或许对老道而言)的甲骨拓片,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动作行云流水,充满市井的粗鄙和一种奇异的、无畏的豪气。 项羽先是被刘邦这突如其来的“泼妇骂街”行为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看到他那“蕴含重要信息”的拓片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刘季!匹夫!安敢如此糟蹋……” 但骂到一半,看着刘邦那副混不吝、对着黑暗叫板的架势,他那张愤怒的霸王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竟也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发出一声短促而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好!骂得好!痛快!对付此等魑魅魍魉,正该如此!” 他大步走到刘邦身边,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也对着窗外,声如洪钟地补充道:“老匹夫!孤项羽在此!要动安如,先踏过孤之尸首!孤倒要看看,你那二胡弦,能否勒断孤之颈项!” 许仙看着眼前这荒诞又热血的一幕——汉高祖泼妇骂街,楚霸王怒发冲冠,对着虚无的黑暗宣战——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动。他轻轻推了推眼镜,嘴角竟也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没有加入骂战,而是走到书柜前,打开了那个特制的保险箱。他没有拿出那块不祥的甲骨,而是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薰炉,还有一小盒深褐色的、散发着奇异冷冽香气的香块。 “许老弟,你这是?”刘邦骂累了,喘着气问。 “龙涎香,混了点艾草和桃木屑,”许仙动作优雅地将香块放入香炉点燃,一缕淡青色的、带着清冽药香和一丝古老海洋气息的烟雾袅袅升起,“凝神,静气,驱邪。聊胜于无。”他顿了顿,看向我和项羽刘邦,“至少,让他‘看’得不那么舒服。” 奇异的冷香在室内弥漫开来,确实让人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丝。 看着眼前这三位——骂骂咧咧的刘邦,杀气腾腾的项羽,还有用最贵的方式点着“驱邪香”的许仙——一种荒诞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冲破了那层冰冷的恐惧。 “噗……”我紧绷的神经一松,看着刘邦叉腰喘气的样子和项羽那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再闻着许仙那价值不菲的“驱邪香”,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角却有点发酸,“你们……你们真是……” “笑什么笑!”刘邦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揉着喊哑的嗓子,“骂人也是体力活!安如,快去!给老子倒杯胖大海!润润喉,明天还得骂!” 项羽也收敛了气势,走到被我失手打碎的“量子谐振器”残骸边,皱着眉,一脸心疼地蹲下去收拾:“安如,此物虽为凡俗造物,却与孤之‘通古斯能量石’初步建立了‘谐振链接’,价值……不可估量!你须得赔孤一个……不,两个!要最新型号的!” 许仙则端着那尊冒着袅袅青烟的昂贵香薰炉,像个移动的驱邪图腾,在店里缓缓踱步,让那清冷的香气均匀地散布到每一个角落。他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窗帘,投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想看,就好好看着吧。看看凡尘的烟火,是怎么烧穿你这张装神弄鬼的破网的。” 小店里的灯光明亮而温暖。 驱邪香的冷冽气息混合着项羽收拾碎片的窸窣声、刘邦嚷嚷着要胖大海的沙哑嗓音,还有我压抑不住的低笑声,构成了一曲怪异却无比坚韧的乐章。 窗外,夜色如墨。 那凝固的阴影轮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黑暗中,仿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冷哼,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恼怒,又像是……一丝棋逢对手的、冰冷的兴味。 咿……呀…… 极其微弱、如同幻觉的二胡摩擦声,在夜风掠过电线杆的呜咽声中,一闪而逝。 钝刀子割肉,固然痛苦。 但若这“肉”,是几块历经千年、早已淬炼得比顽石更硬的滚刀肉呢? 这刀,怕是得先卷了刃! 自那晚的“泼妇骂街”与“驱邪香事件”后,心理咨询室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战时状态”。时间在高度戒备与强行维持的日常中流逝。 许仙的效率高得惊人。第二天一早,专业的安保公司就上门了。不是那种穿着制服招摇过市的保镖,而是几个穿着普通工装、眼神锐利如鹰的技术人员。 他们在不起眼的角落安装了最顶级的防入侵传感器、震动探测器,甚至还有针对“声波异常频率”的监控设备(许仙特别强调的)。 窗户玻璃被换成了夹层防弹防爆型,门锁升级为多重生物识别加物理合金栓。刘邦围着技术人员转悠,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讨价还价:“兄弟,这玩意儿能防老鼠洞不?当年我在鸿沟……哎,这摄像头能拍清楚人脸不?回头给老子拷一份,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 技术人员一脸黑线。 项羽沉浸在他的“能量防御体系”建设中。他拒绝了许仙提供的专业电磁屏蔽设备,认为“凡俗科技,干扰自身‘灵觉场’”。 他动用许仙的“研究经费”,网购了一堆据说能吸收“负能量粒子”的黑曜石金字塔、能产生“正能量谐振”的水晶矩阵,还有一台号称能释放“神圣几何频率”的古怪仪器(看起来像个带彩灯的劣质音箱)。 他指挥着刘邦(刘邦抱怨“老子不是你的小兵!”)把这些东西按照他研究的“上古星图阵位”摆满了小店各个角落,连厕所门口都没放过。 最后,他郑重地将那块“通古斯陨石”放在阵眼——收银台上,宣称此阵一旦激活,“魑魅魍魉,触之即溃”!小店瞬间变成了一个闪烁着诡异彩光、堆满石头和廉价塑料的伪科学圣殿。 我则强迫自己坐在电脑前,处理积压的线上咨询邮件。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回车键的敲下,都像是在对抗内心无声的恐惧。 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凡人的烦恼上:失恋、职场压力、亲子关系……试图用这些“人间烟火”来驱散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然而,当我看到一个来访者描述“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时,握着鼠标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第三天的凌晨三点。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不是常规的入侵警报,而是许仙特别要求安装的“高频声波异常”警报! 小店瞬间灯火通明(许仙设置了联动)。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狂跳。 项羽如同猛虎出柙,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印着卡通龙图案的睡裤,据说是刘邦送的“幸运裤”),抄起一个沉重的黑曜石金字塔就冲到了窗边,眼神凶狠地扫视外面。 刘邦则穿着花睡衣,手里紧紧攥着他那把不离身的、据说是“古董”的青铜小匕首(地摊货),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真敢来?!让老子看看是谁……” 许仙最为冷静,他已经坐在客厅的监控屏幕前,脸上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监控画面一切正常。门外空无一人,街道寂静。传感器数据显示,就在刚才,一股极其尖锐、频率远超常人听力范围的超声波脉冲,如同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了小店!来源无法追踪,像是凭空出现又消失。没有物理入侵,只有精神层面的恶意骚扰。 “哼!雕虫小技!”项羽冷哼一声,对着窗外比了个充满挑衅的中指(跟刘邦学的),“孤的‘神圣几何频率’已然将其抵消!此等微末伎俩,安敢撼动孤之壁垒!” 他一脸笃定,仿佛警报响起是他阵法的功劳。刘邦则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吓老子一跳,还以为真有贼呢!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安如,明天早饭你请客啊,压压惊!” 第二天,刘邦照常出门演讲。他这次去的是一个企业家论坛,主题是“从秦末纷争看现代商业竞争”。回来时红光满面,不仅带回了厚厚一沓钞票,还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商机”。 “安如!许老弟!大个儿!发财的机会来了!”刘邦兴奋地拍着桌子,“你们猜怎么着?今天有个搞高端安保器材的老板,听了老子的演讲,惊为天人!非要拉着我合作!他说他们最近在研发一种‘心灵防护盾’,专门针对精神骚扰、pua、职场冷暴力!就是缺个响亮的名头和代言人! 老子当场就拍板了——就叫‘高祖牌心灵金钟罩’!代言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项羽,“项大个儿当形象大使!就说这罩子,融合了西楚霸王的煞气和现代高科技!绝对大卖!许老弟,你投资!安如,你当首席心理咨询顾问!咱们搞个组合拳,气死那拉二胡的老瞎子!” 项羽一脸嫌弃:“哼!市井商贾!孤之煞气,岂容尔等如此亵渎贩卖?” 许仙则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心灵防护盾?概念倒是有趣。邦哥,资料发我看看。” 他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荒诞提议背后的可行性。 第139章 他来了 第五天,一个真正的咨询者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店门。 是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年轻女孩,是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自称长期被“幻听”“幻视”困扰,总听到“咿咿呀呀”的乐器声,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尤其在深夜。 我强打精神,将她引到咨询室(里面也摆着项羽的一个小水晶阵)。谈话刚开始还算正常,女孩描述着她的困扰。然而,当我试图引导她回忆声音的具体特征时,女孩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那里只有一面墙。 “它……它就在你后面……”女孩的声音变得飘忽,带着非人的寒意,“拉着……红色的弦……在笑……”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但就在那一刹那,我清晰地闻到了!不是幻觉!一股极其陈旧、冰冷的松香味,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如同朽木般的二胡琴弦气息,在密闭的咨询室里弥漫开来!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凝固。强迫自己镇定,转过头,却发现女孩已经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刚才的诡异对话,仿佛从未发生。松香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送走那个浑浑噩噩、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的女孩后,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跌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许仙无声地走进来,递给我一杯热水,什么都没问,只是将那个小巧的龙涎香薰炉放在了咨询室的角落,点燃了新的香块。清冽冰冷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像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的‘幻听’,频率和方位,与那晚的警报有高度吻合性。”许仙的声音很低,只有安如能听到,“他在测试。测试普通人的承受极限,也在测试……如何更精准地干扰你。” 一周过去。 没有新的警报,没有诡异的咨询者,没有池水结冰,也没有琴弦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小店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刘邦的“高祖牌心灵金钟罩”项目在许仙的“专业评估”(和资金注入)下真的启动了,他整天忙着和厂商开会,设计logo(坚持要用项羽持戟的剪影,被项羽严词拒绝)。 项羽则对他的“防御大阵”信心满满,每天都要用“能量探测器”扫描全店,记录数据,声称“负能量指数”正在稳步下降。他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将陨石能量融入许仙的龙涎香里,制作“超级驱邪香”,吓得许仙赶紧把他的陨石没收了。 我也继续接了几个线上咨询,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并且开始刻意忽略那些细微的异样感——比如水龙头水流声偶尔的变调,比如切水果时刀刃反射的冷光,我把这些归咎于过度紧张。 这天傍晚,夕阳如金。刘邦难得没有应酬,项羽也结束了他的“能量巡检”。许仙提议大家在店后屋的小院(被加固了防护网)里简单烧烤,算是庆祝“平安”度过一周。 炭火燃起,肉串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刘邦熟练地翻动着肉串,吹嘘着他的烧烤技术是跟当年鸿门宴的厨子偷师的。项羽则拿着一个烤玉米,一脸严肃地研究玉米粒的排列是否符合“斐波那契螺旋”,声称这蕴含了“生命暗能量”的奥秘。许仙优雅地用小刀切着烤好的牛肋排,分给大家。气氛难得的轻松,甚至有些温馨。 我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鸡翅,刚想咬一口。 突然! 毫无征兆地! 我放在旁边小桌上的手机,和许仙放在躺椅边的平板电脑,同时响了起来! 不是来电铃声,也不是信息提示音。 而是—— 咿咿呀呀……呜呜咽咽…… 那冰冷、哀怨、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二胡声! 两股完全同步、如同鬼魅二重奏的旋律,从两个不同的电子设备中,幽幽地、清晰地流淌出来,瞬间撕裂了烧烤架旁的温暖与欢笑! 空气瞬间凝固。 刘邦手里的肉串“啪嗒”掉在炭火上,溅起几点火星。 项羽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精光,手中的玉米被他生生捏爆! 许仙切肉的动作顿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我更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中的鸡翅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毒蛇! 二胡声在持续,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瞥见—— 许仙放在小院石桌上的那尊小巧的龙涎香薰炉里,原本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骤然中断!香炉里燃烧的珍贵香块,竟在瞬间……熄灭了! 只留下一缕扭曲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青烟残影,迅速消散在带着烤肉香气的空气中。 这钝刀子,似乎开始不耐烦了。 它要换一种方式,让猎物更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被刮擦的声音。 烤肉的香气混着这阴间的调子,恶心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操!” 刘邦手里的肉串直接掉火里了,溅起的火星子差点燎着他那身骚包的丝绸睡衣。 他蹭地站起来,脸上那点油滑瞬间被戾气取代,指着还在鬼叫的手机和平板破口大骂:“他妈的!拉二胡的死瞎子!阴魂不散是吧?!有种滚出来!老子当年砍白蛇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娘胎里听戏呢!装神弄鬼吓唬谁?!” 项羽的反应比我预想的更暴烈。他根本没管掉在地上的玉米,那魁梧的身躯像炮弹一样弹起来,浑身肌肉贲张,眼珠子都红了。不是恐惧,是纯粹的、被彻底激怒的杀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像人能发出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霸王龙,猛地抄起屁股底下那把沉实的铸铁户外椅! “鼠辈!安敢如此!!” 他怒吼着,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上,那几十斤的铸铁椅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被他当成攻城锤,狠狠砸向还在播放二胡声的手机和平板! “羽哥!别!” 许仙的喝止慢了一步。 轰!咔嚓! 可怜的电子设备瞬间粉身碎骨!零件和碎片四散飞溅!刺耳的二胡声也戛然而止,被这暴力的物理终结掐灭了。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还有项羽粗重的喘息。他赤着脚站在一地狼藉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凶戾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那无形的敌人就藏在阴影里。 我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不仅仅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音,更因为刚才眼角瞥见的那一幕——许仙那尊昂贵的龙涎香薰炉,里面的香块……熄灭了!一缕扭曲的青烟残影,像垂死的手指,不甘心地伸向空中,然后彻底消散。 这老东西他妈的不耐烦了!他要下狠手了! 许仙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难看。眼镜也挡不住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怒火。他没看地上电子设备的残骸,也没看暴怒的项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尊熄灭了的小小香炉上,仿佛那比什么都重要。他快步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探入微温的香灰中,捻了捻,又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凝重。 “老许?” 我声音发颤,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香……怎么了?” 许仙缓缓直起身,手指上沾着灰白的香灰。他看向我,又扫过一脸凶相、紧握着拳头仿佛随时要再砸点什么的项羽,还有虽然骂骂咧咧但眼神里也透出惊疑的刘邦。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结了冰: “不是自然熄灭。是‘炁’被强行抽走了。龙涎香性通灵,艾草桃木驱邪……它像一层微弱的防护罩。现在,罩子……破了。”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破黑暗,“他在告诉我们,前戏结束。接下来,是正餐。” “正餐?!” 刘邦怪叫一声,一脚踢开脚边的手机碎片,“老子管他正餐邪餐!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地干!躲在暗地里拉二胡算个鸟本事!项大个儿,你说是不是?!” 项羽没说话,只是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如同闷雷。他弯腰,不是去捡椅子碎片,而是从那堆电子垃圾里,精准地扒拉出他那块“通古斯陨石”——刚才砸东西时被他下意识护在怀里。他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神里的狂暴稍稍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背水一战的凶光:“哼!既如此,便叫他来!孤倒要看看,是尔等邪术诡谲,还是孤手中之石,更近天道本源!” 他这伪科学信徒的架势,此刻竟透出一种玉石俱焚的悲壮。 许仙没理会他们的狠话。他走到我面前,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苍白惊恐的脸。“老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撞进我的耳膜,“怕吗?” 怕?我他妈快吓尿了!那二胡声还在脑子里嗡嗡回响,香炉熄灭的画面和白安茹被佛光吞没前的雨声重叠在一起,大明深宫里冰冷的绝望感像毒蛇一样缠上来……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怕就对了。” 许仙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他就是要你怕,要你崩溃,要你彻底绝望,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从安茹,到大明三十多年,再到羽哥邦哥,再到刚才……他一步步,就是要磨掉你身上所有属于‘人’的东西。”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血淋淋的恐惧,“但你别忘了,你身边站着的,是西楚霸王项羽,是汉高祖刘邦,是我许仙!” 他猛地抬手,指向杀气腾腾的项羽,指向一脸狠劲的刘邦,最后指向他自己。 “我们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在绝境里挣扎求存,咬着牙活到今天的?他想要你的恐惧?想要你的绝望?” 许仙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好!那就给他!但不是他要的那种!” 他一把抓住我冰冷发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把你的恐惧!你的愤怒!你他妈所有的不甘心!所有想活下去、想守住这点破烂日子的念头!全都给我攥紧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在死寂的小院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攥成拳头!跟我来!” 许仙拽着我,大步流星地冲向店里!他的步伐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项羽和刘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紧跟而上!项羽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风,刘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脚步一点不慢! 许仙没有去开那个存放甲骨的特制保险箱。他直接冲到他的书桌前,猛地拉开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那里面没有文件,没有古董,只有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紫檀木小盒子。 盒子打开。 没有珠光宝气。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片……鳞片? 一片巴掌大小、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流转着七彩暗芒的鳞片。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深邃的气息,带着大海的磅礴和一种……刻骨铭心的悲伤。 我认得这气息!是白素贞!这是她的鳞片! 许仙小心翼翼地取出鳞片,动作虔诚得像捧着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沉重。他将鳞片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素贞……” 他低语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即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听着!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天庭到底想要什么狗屁石头!但我知道一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想动我许仙的兄弟,想磨灭这间破店里最后一点人气儿?那就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问问他项羽的拳头!问问他刘邦的泼皮无赖劲儿!问问我亡妻留下的这片逆鳞!问问他安如——这个被你们折腾得够呛、但骨头还没断的普通人——他答不答应!” 许仙的话,像一道滚烫的岩浆,瞬间注入我冰冷的四肢百骸!那些恐惧、那些绝望、那些被反复撕开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东西点燃了! 是愤怒!是不甘!是凭什么?!凭什么老子只想开个小破店过点安生日子,就要被你们这群狗屁神仙当成磨刀石?!凭什么我的朋友要一次次遭罪?!凭什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凶悍之气,混着白安茹临死前那抹温柔的笑意,混着大明土地里无数次咽下的血泪,混着项羽头上纱布渗出的血,混着刘邦在下水道里的嘶喊……在我胸膛里轰然炸开!烧得我眼睛发红! “操他妈的!” 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却带着一股狠劲的声音吼了出来,盖过了院子里所有的死寂,“来啊!不是要老子的命吗?!不是要把老子磨成石头吗?!来拿啊!躲在暗地里拉二胡算什么本事?!老子今天就在这儿!就在这间破店里!等着你!” 我猛地甩开许仙的手(其实是他适时松开了),不是因为抗拒,而是因为一股血勇冲上了头!我几步冲到墙角,一把抄起刘邦之前放在那儿防身用的——一根沉重的、实心的棒球棍!粗糙的木质握柄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的触感。 “羽哥!” 我红着眼睛,朝项羽吼道,“你的‘能量阵’呢?!给老子全功率开起来!甭管什么粒子什么场,能亮瞎那老东西的狗眼就行!” “邦哥!” 我又转向刘邦,那家伙已经机灵地抄起了他那把地摊货青铜匕首,还顺手拎起了刚才烧烤用的铁钎子当短矛,“你不是要骂街吗?!给老子骂!骂得越难听越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老子骂出来!他不是爱听吗?!让他听个够!” “好!” 项羽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他不再纠结什么科学原理,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猛地将他那块“通古斯陨石”狠狠砸在收银台上!同时双手狂舞,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完全不符合他霸王身份的姿势,疯狂地拍打着周围那些闪烁着廉价彩光的水晶和仪器!嘴里发出意义不明、却充满原始力量的咆哮!整个小店瞬间被疯狂闪烁的、五颜六色的诡异光芒淹没!像迪厅,更像一个即将爆炸的能量炉! “他妈的!骂街?老子是祖宗!” 刘邦也彻底放开了,他把匕首和铁钎往腰里一别(差点扎到自己),直接跳到一张椅子上,叉着腰,对着紧闭的卷帘门,用尽全身力气、唾沫横飞地开骂,把沛县市井最恶毒、最下流、最戳人肺管子的俚语脏话倾泻而出,骂得花样百出,气壮山河!祖宗十八代都未能幸免! 许仙站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彩光和震耳欲聋的骂声中央,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流转着七彩暗芒的鳞片。他没有动,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口中无声地念诵着什么。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青色光晕,从他手中的鳞片上散发出来,如同涟漪般扩散,艰难地抵御着空气中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冰冷的无形压力。 我双手死死攥着棒球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里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像擂鼓一样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狂暴的亢奋!去他妈的恐惧!去他妈的绝望!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崩掉你一颗牙!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过来!店里的灯光疯狂闪烁,随即“啪啪啪”接连爆碎!黑暗瞬间降临!只有项羽那些疯狂闪烁的伪科学仪器还在发出诡异的光芒,还有许仙手中鳞片散发的微弱青光! “呃啊!” 刘邦的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项羽的咆哮也变成了一声闷哼,他那魁梧的身躯被这股无形的巨力压得猛地一矮,脚下的地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仙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鳞片青光骤然暗淡,他闷哼一声,嘴角竟渗出一丝刺目的血线! 而我,感觉像被一座冰山狠狠撞在胸口!眼前一黑,喉头一甜!棒球棍差点脱手!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我! 黑暗中,那冰冷、怨毒、带着无尽嘲弄的二胡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从电子设备里传出。 它直接响在我们的脑海里!响在灵魂深处! 咿咿呀呀……呜呜咽咽…… 如同万鬼同哭! 更恐怖的是,在二胡声响起的同时,一个极其苍老、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响起,盖过了刘邦的骂声,盖过了项羽的咆哮: “冥顽不灵……劫数……终至……” 第140章 绑架 那直接响在脑子里的二胡鬼哭,混着老道那句“劫数终至”的冰冷宣告,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我们每一个人的神经!无形的巨力如同万吨冰山,死死压在我们身上、心上! “呃啊!” 刘邦像只被踩扁的蛤蟆,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砖,发出痛苦的呜咽,嘴角渗出血沫子。他那把地摊青铜匕首和铁钎子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吼——!” 项羽的咆哮变成了痛苦的闷吼!他那能扛鼎的膝盖在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魁梧的身躯被压得佝偻下去,脚下的地砖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但他硬是没跪!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裂开,血丝密布,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咆! 那块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通古斯陨石”,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狂暴意志,竟在黑暗中发出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许仙的情况最糟!他手中的鳞片青光在无形的压力下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他身体晃得厉害,单膝猛地跪地,一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倒下!“噗!”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他紧咬的牙关里喷溅出来,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像盛开的绝望之花。他手中的鳞片,光芒肉眼可见地迅速黯淡下去! 而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了一团烂泥!棒球棍脱手飞出,砸在墙角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窒息感和碾碎般的痛苦让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嗡鸣和那索命的二胡声!死亡的冰冷触感从未如此清晰! “不……能……倒……” 许仙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不再试图维持那鳞片的青光,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片逆鳞狠狠按在了自己心口!另一只手,竟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锋利的指甲瞬间割开了皮肉! “老许!!” 我惊恐地嘶喊,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浸染了那片流转着七彩暗芒的白蛇逆鳞!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黯淡的鳞片,在接触到许仙鲜血的刹那,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妖异、极其刺目的——血红色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清冷青光,而是如同地狱血池翻涌的赤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莫名力量的狂暴气息,以许仙为中心轰然炸开! 嗡——!!! 血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竟然短暂地、极其艰难地将那无形的恐怖压力撑开了一瞬!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就是现在!” 许仙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这一瞬的喘息,足够了! “鼠辈!给孤滚出来!!” 项羽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借着那血光撑开的微弱间隙,被压制到极限的霸王之怒彻底爆发! 他根本不顾身上的重压,全身肌肉贲张到极致,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他竟凭着那非人的蛮力和意志,硬生生顶着万吨压力,将那沉重的身体猛地拔起!那块被他攥在手里、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陨石,被他当成战锤,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他死死盯住的、黑暗中压力最凝重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陨石脱手,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划出一道猩红的轨迹!那不是物理的投掷,更像是项羽将所有的愤怒、不屈和守护的意志,全部灌注其中,进行的一次灵魂层面的轰击! “操你祖宗!!” 地上的刘邦也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他像条濒死的鱼猛地弹起,根本不管方向,凭着市井打架的本能,将手里唯一能抓到的东西——刚才掉在地上的、一根还带着肉屑的烧烤铁钎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项羽攻击的同一方向,胡乱地、却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捅了过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保护他们的本能!我连滚带爬地扑向掉在墙角的棒球棍,手指刚触碰到那粗糙的木柄—— 咿呀——!!!! 脑海中的二胡声陡然拔高到极限!凄厉得如同万鬼齐嚎!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冰冷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狠狠拍下! 噗! 许仙胸口那片被血浸透的逆鳞,红光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随即彻底熄灭!他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撞在书柜上,生死不知! 项羽砸出的那颗猩红陨石,在离目标还有几尺远的虚空中,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发出“咚”一声沉闷到令人心碎的巨响!陨石上狂暴的红光瞬间湮灭,石头本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布满了裂痕,无力地掉落在黑暗中。 刘邦捅出的铁钎子更惨,连个响动都没有,就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揉碎,变成了一团废铁掉落在地。 而那恐怖的压力,如同崩塌的天穹,以百倍的力量轰然回卷! “呃——!” 项羽首当其冲!他维持着投掷的姿势,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眼中那不屈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深沉的无力。他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轰然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羽哥!!” 我目眦欲裂,绝望地嘶吼!我挣扎着想去扶他,却被那倍增的压力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项羽跪倒的瞬间! 异变陡生! 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探出了……东西。 不是手,不是脚。 而是几条完全由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黑暗凝聚而成的……锁链! 它们快如鬼魅,冰冷刺骨,带着一种禁锢灵魂的恐怖气息! 唰!唰!唰! 一条锁链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项羽的脖颈! 一条缠住他粗壮的手臂! 一条缠住他跪地的腿! 最后一条,如同标枪,狠狠贯穿了他刚刚因投掷陨石而洞开的胸膛前方……的虚空!仿佛钉住了某种看不见的、属于“西楚霸王”的本源之物! “呃啊——!” 项羽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被亵渎、被禁锢的暴怒和屈辱! 他拼命挣扎,力能拔山的伟力在那些黑暗锁链面前却显得如此徒劳!锁链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鬼脸符文,每一次挣扎都让他发出更凄厉的痛吼,鲜血从他口中、被锁链勒紧的脖颈处、还有那被无形贯穿的“胸膛”疯狂涌出! “大个儿!!” 刘邦目眦欲裂,他离得最近,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压力死死按着,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手指在冰冷的地砖上抓挠出血痕! “羽哥!” 我肝胆俱裂,拼命想挪动身体,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几条黑暗锁链猛地绷紧! 然后,在项羽那充满不甘和狂暴的怒吼声中,在刘邦和我的绝望注视下,在许仙无声倒伏的阴影旁—— 项羽那魁梧如山、曾让天下英雄胆寒的身躯,被那几条来自幽冥的锁链,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拖入了身后凭空裂开的、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黑暗之中! 那黑暗如同活物,贪婪地吞噬着他,连带着他那不屈的咆哮一同淹没! “安如……护好……孤之石……” 这是项羽被彻底拖入黑暗前,最后传来的、断断续续、充满铁锈味的嘶吼。 咔哒。 如同地狱之门关闭的声音。 那片裂开的黑暗瞬间弥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上,项羽跪倒的地方,留下了一滩触目惊心、还在冒着热气的鲜血。 还有那块布满裂痕、黯淡无光、静静躺在血泊边缘的“通古斯陨石”。 压力骤然消失。 脑海中的二胡声也戛然而止。 小店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刘邦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我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声音。 刘邦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只余血迹的地面,脸上的市侩、油滑、算计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刻骨的茫然和……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我挣扎着爬到许仙身边。他倒在书柜下,脸色惨白如纸,胸口那片逆鳞彻底碎裂,只留下一点沾染着血迹的残片嵌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手腕上的割伤深可见骨,鲜血还在汩汩流淌。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老许……老许!” 我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愤怒、恐惧、绝望、还有那撕心裂肺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输了。我们输了。羽哥……被掳走了。老许……生死不明。邦哥……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片吞噬了项羽的虚空。 死寂。粘稠的、带着血腥味的死寂。 黑暗依旧浓重,那股要将人碾成肉泥的恐怖压力消失了,连同那索命的二胡鬼哭。只有刘邦粗重得像破风箱的喘息,和我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咚咚”声,在这片狼藉的废墟里格外刺耳。 刘邦像条被抽了骨头的死狗,瘫在那摊属于项羽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血泊旁边。 他脸上那些精明的算计、油滑的无赖,全都被砸得粉碎,只剩下一种被掏空了似的茫然。呆呆地望着项羽消失的地方,那片空荡荡、只残留着几块碎裂地砖和刺目血迹的地面,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想哭,又像是想骂,却最终堵在了那里,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沫子的抽气。 许仙脸色白得像刷了层石灰,胸膛几乎没有起伏。那片曾经流转七彩暗芒的逆鳞,此刻只剩下几片染血的、嵌入皮肉的残渣,狰狞地镶在他心口。 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割伤,皮肉外翻,鲜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在地上积了一小洼暗红。 无力感像毒藤缠住了心脏,越收越紧。 刘邦还瘫在那里,盯着那片血,眼神空洞。但下一秒,那空洞里猛地燃起一点东西。不是精明算计,是某种更原始、更凶戾的光。 他撑着地砖的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脆响,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带出几缕混合着灰尘的血丝。 “操……” 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沙哑得像砂纸打磨铁锈。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因为刚才的重压和绝望而脱力,晃了一下,又单膝跪倒在那摊血泊边缘。 但他没再瘫下去。他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又蹭了蹭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污迹,那张平时嬉皮笑脸此刻却一片狼藉的脸抬了起来,看向我,看向生死不知的许仙,最后,死死盯住血泊边缘那块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通古斯陨石”。 “他妈的……” 刘邦又骂了一句,声音比刚才稳了点,但那股狠劲却透了出来,“他妈的…许老弟…许老弟怎么样?” 他一边问,一边手脚并用地朝许仙爬过来,动作笨拙又急切,完全没了平日的油滑。 “还有气…很弱…” 我声音发哽,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手忙脚乱地去压许仙手腕上那道可怕的伤口,试图止血。布料很快被浸透。 刘邦爬到许仙另一边,没去碰伤口,只是死死盯着许仙惨白的脸,牙关紧咬。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鼻息,又停住了,手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他猛地收回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操他姥姥的瞎眼老杂毛!” 刘邦的骂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眼睛赤红,“玩阴的!绑票?!绑老子的兄弟?!他妈的西楚霸王他也敢绑?!” 他吼得唾沫星子飞溅,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恐惧和愤怒都吼出去。“老子跟他项籍是不对付!是打生打死过!可他妈那是堂堂正正战场上见真章!是爷们儿对爷们儿!不是他妈玩这种下三滥!把人大个儿当牲口一样拖走?!”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地上那摊刺目的血,手指都在抖:“看见没?!看见没!他跪碎了地砖都没跪那老杂毛!他骨头硬着呢!要不是为了…为了……” 他声音突然哽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眼圈瞬间更红了,猛地别过脸去,狠狠吸了下鼻子。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要不是为了帮我们撑开那一线生机,项羽不会耗尽力气,不会门户大开,被那该死的锁链乘虚而入。 “邦哥…” 我嗓子哑得厉害,“羽哥最后说…‘护好孤之石’…” 我的目光也落在那块布满裂纹的陨石上。那是项羽最后的“武器”,也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 刘邦猛地转回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他死死盯着那块黯淡的石头,眼神凶狠得像要把它吞下去。 “石头…” 他喃喃道,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将那块冰冷的、沾着血迹的陨石抓在手里!石头上的裂纹硌着他的掌心。 “对!石头!” 刘邦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他攥着石头,像是攥着唯一的希望,“大个儿不是胡咧咧的人!他说护好,这破石头就肯定有用!那老杂毛要把他磨成‘顽石’,他留块石头给我们,肯定不是摆着看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但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茫然恐惧,而是市井无赖被逼到绝境后,那种混杂着狡猾和孤注一掷的凶光。他走到我身边,蹲下,看着许仙惨白的脸,又看看我。 “听着,安如,” 刘邦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是那个能从沛县泥潭里爬到未央宫的刘邦在说话,“许老弟不能死。他是咱的脑子,是钱袋子!他得活!得醒过来!” “我知道!可…可这伤…” 我看着许仙心口那狰狞的伤口和手腕的割伤,手都在抖。这不是普通的伤,是被那妖异血光反噬和黑暗力量冲击的结果。 “老子不管!” 刘邦粗暴地打断我,眼神凶狠,“送医院?扯淡!那些穿白大褂的懂个屁!这是神仙打架留下的伤!得用神仙的法子!” 他喘了口气,语速飞快,“许老弟不是有钱吗?不是认识一堆神神叨叨的人吗?找!把他手机翻出来!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联系人全他妈找出来!悬赏!老子倾家荡产也给他找能救命的人!他不是还有那什么…那什么‘古今奇谭录’的草稿吗?翻!里面说不定记着什么保命的偏方、什么续命的灵物!” 他思路异常清晰,显然在刚才的绝望里,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 “还有这!” 他用力晃了晃手里那块冰冷的陨石,“这玩意儿是大个儿留的!它肯定知道大个儿被弄哪儿去了!老子不信它就是个死疙瘩!”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老子做了个‘高祖牌心灵金钟罩’的生意,认识不少搞玄学、搞收藏的冤大头!老子明天就放出风去!高价悬赏!谁能解读这块破石头上的‘信息’,谁能感应到大个儿的下落,老子给他开空白支票!” 他顿了顿,脸上那种惯有的、带着算计的市侩表情又回来了,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可靠:“正好,那老杂毛不是在拍卖会上露过脸吗?还塞了块破甲骨给我们!他肯定跟那些地方有联系!老子就顺着这条线摸!一边给许老弟找大夫,一边找大个儿!双管齐下!”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安如,你守着许老弟,寸步不离!给他止血,给他灌参汤吊命!他那些压箱底保命的东西,你知道放哪儿吧?全给他用上!别省!老子出去搞钱,搞消息!老子就不信了!” 刘邦猛地站起来,攥着那块冰冷的陨石,像是攥着复仇的权柄。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许仙,又看了一眼那片空荡荡的血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项籍…” 他低声念了一句,不再是“大个儿”,而是那个与他争霸天下、最终乌江自刎的宿敌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刻骨的情绪,“你他妈给老子撑住了…等着…老子就是把这天捅个窟窿,也把你从那瞎眼老道里捞回来!咱俩的账…还没算清呢!” 说完,他不再看我们,转身,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冲向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依旧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那句“算清账”的狠话,和他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尘土和市井气的狠劲,在小店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点燃了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 我低头,看着许仙微弱起伏的胸膛,又看看刘邦消失的门口,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摊属于项羽的、已经开始变暗的血迹上。恐惧和绝望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刘邦那番话,像一根钉子,狠狠楔进了这片绝望的泥沼里。 找大夫,找线索,搞钱,找人。 目标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 但至少,不再是无头苍蝇。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抹了把脸,开始翻找许仙压箱底的保命药。手还在抖,但动作快了许多。 找大个儿。救老许。 这念头,成了支撑我动作的唯一支柱。 第141章 终于 刘邦那“算清账”的狠话还带着血腥味飘在空气里,人已经一头扎进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雾。我顾不上别的,脑子里就剩许仙压箱底的宝贝——那据说非生死大劫绝不动用的“九死还魂丹”。他说过,就藏在他那个看起来能装下整个古董铺子的行李箱夹层暗格里。 “暗格…暗格…” 我一边哆嗦着手去压他手腕上那还在渗血的狰狞口子,一边像拆炸弹似的在他行李箱里翻。急救包?没用!古籍拓片?滚蛋!金条?现在顶个屁用!终于,在扯开一层伪装成普通内衬的布料后,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玉瓶。 “找到了!” 我差点哭出来,拧开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中药铺子和过期杀虫剂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管不了那么多了!撬开许仙紧咬的牙关,把那颗黑不溜秋、卖相极其可疑的药丸子塞了进去,又灌了点凉水往下顺。 然后就是等。 一秒,两秒…一分钟…五分钟… 许仙躺在那儿,依旧面无人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那药丸子跟吞了块石头似的,毫无反应。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又开始往头顶漫。 “妈的…连仙丹也过期了?” 我狠狠抹了把脸,手上沾的血和汗混在一起,黏腻腻的。视线扫过自己手腕上刚才翻找时不小心划破的一道小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一个极其荒诞、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像鬼火一样“噌”地冒了出来:老子是被天庭盯上要“磨成仙”的倒霉蛋儿…那老子的血,算不算…特供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也没别的招了! 心一横,抓起旁边地上刘邦掉落的、那根被拧成麻花的烧烤铁钎子(勉强还有点尖),对着自己手腕就划了下去!嘶——真他妈疼!比想象中疼多了!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赶紧把流血的手腕凑到许仙嘴边,用力捏开他的下颌,让那温热的、带着我自己倒霉催命运气息的血,一股脑地滴进他毫无血色的嘴里。 “老许…喝点…权当加餐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 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血顺着嘴角流下,在他惨白的下巴上画出一道刺眼的红痕。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我手腕的血都快流得有点发虚,琢磨着是不是该给自己也来颗过期仙丹的时候—— 许仙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 紧接着,他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洞察的眼睛,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像蒙着一层雾,茫然地聚焦在天花板那盏被老道威压震裂的吊灯上。 然后,他咂了咂嘴,眉头极其嫌弃地皱了起来,用一种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嗓子被砂纸磨过似的破锣音,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过期…鸭血粉丝汤?” “老许!!!” 我嗷一嗓子,差点当场蹦起来,又怕扯到他伤口,只能死死攥住他冰凉的手,眼泪鼻涕差点糊他一脸,“你他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去找白娘子报道了!” 许仙艰难地转动眼珠,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我草草包扎(血又渗出来了)的伤口,最后目光落在我还在滴滴答答的手腕上,眼神里充满了“你这傻狍子又干了什么蠢事”的无声控诉。 “老板…你…”他喘了口气,试图组织语言批判我的放血疗法,但显然体力不支,“…下次…换个…新鲜点的…血源…” 就在这时,小店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撞开! 刘邦像条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落水狗,浑身散发着汗臭、劣质烟草和夜市烧烤摊的混合气息,一头撞了进来。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布满裂纹的陨石,指关节都捏白了。 “操!操!操!” 他人还没站稳,骂声先到,带着一股走投无路的狂躁,“老子跑遍了城南城北!什么狗屁大师、活佛、气功王八蛋!一听是‘神仙打架留下的伤’,要么说没辙,要么开口就要老子半副身家!还有个老神棍说许老弟这是被‘天道反噬’,得用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做药引子!老子当场就想把他摊子砸了!” 他骂骂咧咧地冲到我们跟前,正要继续宣泄他满腔的悲愤和无能狂怒,目光猛地定格在——正睁着眼、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许仙身上。 刘邦的骂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保持着那个骂街的凶狠表情,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许仙,仿佛见了鬼。手里的陨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许…许老弟?” 刘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跟他刚才骂街的泼劲儿判若两人。 许仙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但绝对欠揍的假笑,用气音道:“邦哥…嗓门…还是…这么大…扰民…” “我操!!!!” 刘邦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不是愤怒,是狂喜!他像颗炮弹一样扑过来,完全忘了许仙是个重伤员,张开双臂就要来个熊抱! “停停停!”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用身体挡住,“他刚活过来!骨头还散着呢!你想再送他一程啊!” 刘邦硬生生刹住车,激动得在原地直跺脚,搓着手,围着许仙打转,语无伦次:“活了!真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许老弟命硬!阎王爷都嫌他嘴毒不肯收!安如!你…你怎么弄的?仙丹真管用了?” 我默默抬起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腕,晃了晃。 刘邦看看我的手腕,又看看许仙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再看看许仙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慢慢变成了一种混合着震惊、敬佩和“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的复杂神色。 “……牛逼。” 半晌,刘邦憋出两个字,然后用力一拍大腿,“管他娘的怎么活的!活了就行!许老弟,你感觉咋样?能喘气不?脑子没坏吧?还认得钱不?” 许仙翻了个微不可察的白眼,懒得理他,目光却缓缓转向地上那块被刘邦摔落的、黯淡的陨石。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熟悉的、冷静到可怕的智囊气质,正在一点点回归。 “羽哥…” 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沉重的分量。 刘邦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捡起那块冰冷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再次泛白,眼神也变得凶狠而坚定。 “对!” 刘邦咬着牙,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大个儿让那瞎眼老杂毛绑票了!这破石头是他留下的‘赎金单’!许老弟,你活过来了,咱的脑子就回来了!接下来,就一件事——”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我和许仙,一字一顿,带着市井泼皮特有的那种混不吝的杀气: “找到那瞎眼老杂毛的老巢!把项籍那傻大个儿,给老子抢回来!项籍,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你这条命,是老子当年在鸿门宴上没拿走,在垓下没捡到的!它姓刘!那瞎眼老杂毛想抢?门儿都没有!妈的,敢绑老子的兄弟…老子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高祖一怒,伏尸百万’…呃,虽然现在可能伏不了百万,但弄死个把瞎眼老道,问题不大!” 小店里的血腥气和绝望还未散尽,但一股带着狠劲和市井小民的斗志,伴随着刘邦的唾沫星子,重新点燃了。许仙虚弱地躺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算计的弧度。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道口子,又看看地上那摊属于项羽的暗红血迹。 一个月,整整三十天,毫无项羽的音讯。 刘邦彻底化身“街溜子plus”,西装革履早扔了,套件皱巴巴的文化衫,印着“高祖牌心灵金钟罩,保你心灵不挨刀”(他自己设计的),天天在犄角旮旯、旧货市场、甚至天桥底下算命摊子旁边晃悠。逢人就掏出手机里拍的陨石照片,压低声音,眼神贼亮:“兄弟,见过这种石头没?通古斯来的!跟一失踪大傻个儿有关!提供线索,重金!现金!” 收获大多是看神经病的眼神和摊主不耐烦的驱赶。 我?心理咨询室还得开张,毕竟房租水电不认人。只是每次听到门口风铃响,都期待是项羽那傻大个儿推门进来嚷嚷“安如,孤饿了”。 可惜,进来的大多是抱怨老板奇葩、孩子叛逆、老公不洗澡的普通烦恼。我一边给人疏导“原生家庭创伤”,一边在桌子底下偷偷刷着各种灵异论坛、ufo目击网站、甚至地质勘探群,关键词“通古斯”、“陨石”、“力大无穷壮汉”、“疑似穿越者”。 收获嘛…除了几个卖假陨石的私信,就是一堆“兄弟,你这症状多久了?建议来我们医院精神科看看”的“热心”回复。 许仙是真正的钞能力战士。私人飞机全球飞,专机接回来一拨拨穿着打扮像从《封神演义》片场跑出来的“世外高人”,什么南洋降头师、西藏活佛(自称)、北欧萨满(兼职酒吧dj)…许仙的豪华公寓都快成“全球非主流文化博览会”了。 每次高人作法,要么烟雾缭绕呛得人流泪,要么敲锣打鼓震得楼下投诉,要么对着那块死气沉沉的陨石念念有词半天,最后结论惊人一致:感应不到,石头上没灵性,或者干脆说“此物与失踪者缘分已尽,施主节哀”。气得刘邦好几次想冲进去掀桌子,被许仙用“支票还没签”的眼神摁住了。 同时另一边,他安排的人手也在这个城市里覆盖式的查找老道的痕迹,我不知道许仙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只看到他的手机每天都闪烁着很多的扣款信息。 绝望像店里的灰尘,越积越厚。连最乐观(或者说最没心没肺)的刘邦,眼神里那股市井的亮光都黯淡了,蹲在店门口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烟屁股能堆个小山。 直到那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我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用扫帚柄捅开卷帘门。阳光懒洋洋地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墙角——那块被项羽盘得油光水亮、后来被刘邦当“证物”供在简易玻璃展柜里的“通古斯陨石”。 就那一眼,我哈欠打了一半,僵住了。 那破石头…在发光?! 不是幻觉!极其微弱,一闪一闪的,像接触不良的劣质led灯,发出一种…嗯…难以形容的、介于铁锈红和劣质荧光绿之间的诡异光芒! “卧槽?!” 我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地上,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我连滚带爬扑到展柜前,脸几乎贴到玻璃上。 没错!就是那块被项羽天天当宝贝盘、被我们集体嘲笑是“智商税”、“伪科学集大成者”的破石头!它真的在闪!频率很不稳定,光芒微弱得随时会熄灭,但确确实实存在! “邦哥!老许!快起来!出大事了!石头…石头它活了!” 我扯着嗓子朝后面里屋吼,声音都劈叉了。 里屋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刘邦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咚咚咚冲过来,睡眼惺忪,头发炸得像鸡窝:“活…活了?谁活了?大个儿回来了?” 许仙紧随其后,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动作利索了不少,眼神锐利地锁定展柜。 三人脑袋挤在一起,围着那块闪烁微光的陨石,像围观刚出土的史前文物。 “真…真亮了?” 刘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不是梦!安如,你给它通上电了?” “通个屁!” 我指着展柜,“它就自己这么闪的!跟抽风似的!” 许仙没说话,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隔着玻璃虚点着那闪烁的光芒,似乎在计算频率。他那眼神,不像在看石头,像在看一组复杂的金融数据。 “一个月…” 刘邦突然摸着下巴,语出惊人,带着他那特有的、混合着街头智慧和神棍气质的腔调,“整整一个月屁动静没有,这破石头突然抽风…你们说,会不会是大个儿…他那边…有动静了?这玩意儿跟他不是‘心意相通’、‘能量羁绊’吗?他天天盘它,盘出感情了?现在信号通了?” 虽然“心意相通”、“能量羁绊”这种词从刘邦嘴里说出来极其违和,但此刻,却像一道微弱但清晰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们! 对啊!项羽对这破石头,那真是比对他老婆(如果有的话)还上心!天天揣兜里盘,睡觉放枕头边,还说什么“此乃孤之本命石,蕴含宇宙洪荒之力”…我们以前全当他是被伪科学洗脑的憨憨笑话! 万一…万一这憨憨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这破石头真跟他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呢? 希望,像一颗被踩进泥里的野草种子,被刘邦这通胡咧咧给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 “找!继续找!加把劲!” 刘邦瞬间满血复活,眼里的市井光芒又亮得吓人,他激动地搓着手,“信号有了!虽然弱了点,但说明大个儿还在‘服务区’!说不定他正努力给咱发定位呢!老子这就去城南再扫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小店气氛诡异又亢奋。刘邦走街串巷的劲头更足了,逢人就说“感应到了!信号越来越强了!”。 许仙也不找“世外高人”了,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精密的、闪烁着红绿小灯的仪器,围着那块陨石摆了一圈,像给石头做核磁共振。我则天天盯着展柜,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记录那破石头闪光的频率和颜色变化(大部分时间还是死气沉沉,偶尔诈尸般闪几下)。 又过了几天,就在我们以为这“信号”又要石沉大海,准备迎接新一轮绝望时—— 一个深夜。 店里死寂一片。只有许仙那些仪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 突然! “滋啦——!!!” 一阵极其刺耳、仿佛劣质音响炸麦、又夹杂着高压电短路的电流爆鸣声,毫无征兆地在小店里炸响!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 “卧槽!” 我被吓得直接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去!许仙也猛地从一堆仪器数据中抬头,刘邦更是从里屋冲出来,手里还拎着半瓶啤酒:“敌袭?!” 下一秒,我们三人的目光同时被墙角吸引! 那块被仪器包围的“通古斯陨石”! 它不再是微弱闪烁! 它在放光!放他妈的大光! 刺目的、混乱的、带着强烈电流干扰纹路的红光和绿光疯狂地从石头内部爆发出来!整个展柜被映照得如同迪厅劣质旋转灯球!光芒甚至穿透了玻璃,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狂乱舞动的光斑!那些精密仪器上的指示灯疯狂乱跳,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这…这他妈是要爆炸了?!” 刘邦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啤酒瓶都差点扔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这超自然(或者说超伪科学)现象意味着什么—— “咚!”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清晰地,从紧闭的店门外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那刺耳的电流爆鸣和陨石狂闪的背景下,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们心上!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狂跳的念头! 我离门最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猛地拉开那扇并不厚重的店门—— 门外,清冷的月光下。 一个魁梧得如同小山般的身影,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破烂不堪的、沾满暗红污迹和泥土的衣服(已经快成布条了)。 一头乱糟糟、沾满草屑和凝固血块的长发。 裸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可怕伤痕。 是他! 是项羽!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破碎的青铜雕像。 陨石的光芒透过店门,在他身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光斑。 小店里的电流爆鸣声,在那扇门打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只剩下仪器残留的“嘀嘀”蜂鸣,和我们三人粗重到可怕的喘息。 刘邦手里的啤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黄的酒液汩汩流出,混入店门口冰冷的尘土里。 第142章 要报复 “操!真是大个儿!” 刘邦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第一个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扶项羽的肩膀,“轻点轻点!安如!搭把手!” 我和许仙也冲了出去。入手一片冰凉,那沉重的躯体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夜露、血腥、泥土混合的怪味。合力把他翻过来,那张曾经桀骜不驯、此刻却惨白如纸、沾满污垢的脸映入眼帘。他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还活着!有气儿!” 刘邦探了探鼻息,声音都在抖,“快!抬进去!” 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这尊“青铜雕像”连拖带拽地弄进店里,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许仙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我。立刻带全套急救设备过来,地点你知道。最高优先级,伤者情况…超出常规。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店门外悄无声息地停下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三个穿着便装、但动作麻利到极点的男人,拎着几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银色手提箱,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扫了一眼地上的项羽,又看了一眼许仙,微微颔首,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许先生。” 他声音低沉。 “不惜一切代价,稳住他。” 许仙只说了九个字,指了指项羽。 那三人立刻化身最精密的机器。箱子打开,展开就是一个小型野战医院。便携式心电监护仪、便携式彩超机、多功能生命体征监测仪……各种闪烁着冷光的设备迅速连接上项羽的身体。血压袖带自动充气,指尖夹上血氧探头,冰凉的耦合剂涂在他布满伤痕的胸膛上,彩超探头压了上去。 小店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紧张电流的临时急救室。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嘀嘀”声,以及那三人快速、简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专业术语交流。 我和刘邦大气不敢出,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刘邦紧张地搓着手,眼神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曲线和看不懂的复杂图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领头的医生(姑且这么称呼他)盯着彩超屏幕,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反复调整探头角度,又切换到另一种模式,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样?” 许仙的声音平静无波。 医生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巨大的震惊,转过头,看向许仙,又扫了我们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许先生…这位…伤者的情况,极其…诡异。” “说重点。” 许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 “他…他全身都处于一种极度虚弱和衰竭的状态,肌肉组织严重劳损,能量储备近乎枯竭,多处内脏…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和出血迹象。” 医生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指着屏幕上那颗正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图像,“最…最无法解释的是这里。心脏。” 屏幕上,那颗心脏的轮廓清晰可见,但内部结构…却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它确实在搏动,维持着基本的泵血功能,但心肌组织的纹理…扭曲、混乱,布满了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影和裂痕。与其说是一颗完整的心脏,不如说更像是一堆被强行捏合在一起、勉强维持着心脏形状的…碎片! “从影像学上看…”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惧,“这颗心脏…就像是…被外力…完全掏出来…然后…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彻底碾碎…再…再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拼合、塞了回去!还有他的多处骨骼,尤其是脊柱和四肢长骨,也有类似的…被反复折断又强行接续愈合的痕迹!这种程度的损伤,理论上…理论上根本不可能还活着!更别提还能维持基本的心跳和呼吸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碾碎…拼合…塞回去… 这几个字眼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我和刘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他妈是什么酷刑?!项羽消失的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仙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杀意。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平静,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不管它理论上可不可能。他现在还活着。我要的,是你们用尽一切手段,把他这条命,给我保住!稳住生命体征,处理伤口,补充能量。”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三名面色发白、额头见汗的医生,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治好他。我会给你们一笔足够你们和你们家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酬劳。但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包括他的存在本身…” 许仙微微向前倾身,那股属于活了千年的超级富豪的、不动声色的恐怖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空间:“如果泄露出去一个字…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字眼…我保证,你们,还有你们最在意的人,会消失得无声无息。长河大江底的淤泥,会是你们最后的归宿。明白吗?” 三个医生浑身一颤,脸色由白转青,额头的冷汗瞬间淌了下来。领头那人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用力地、几乎是带着一丝恐惧地点了点头:“明…明白!许先生!我们…我们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 许仙的声音斩钉截铁,“是必须。现在,开始。” 金钱的诱惑和死亡的威胁,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瞬间激发了这三名精英医生的最大潜能。所有的震惊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下,他们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动作更加麻利而精准。止血钳、缝合针、输液管、各种颜色的药剂…在他们手中如同穿花蝴蝶,围绕着地上那具仿佛被神明(或者魔鬼)亲手蹂躏过的躯体,开始了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精密手术。 小店再次陷入一片紧张而压抑的忙碌中,只有仪器的“嘀嘀”声,偶尔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微脆响,以及医生们压低到极限的指令声。 刘邦蹲在墙角,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睛通红地盯着项羽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咒骂着什么。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屏幕上那颗“拼凑”的心脏在顽强地、微弱地搏动,看着医生们额头的汗水滴落,看着许仙挺直如标枪的背影。 项羽回来了。 带着一身被碾碎又拼合的、非人的创伤。 那个老道,或者说是神仙…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残酷,更加疯狂。 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个…被强行“改造”过的西楚霸王? 小店彻底变成了一个弥漫着消毒水、血腥气和金钱威压的临时战地医院。 三名医生在许仙冰冷的注视下,效率高得惊人。止血、清创、缝合、固定…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额头的汗珠不断滚落,也顾不上擦。那个领头的医生,在给项羽连接上一台小型体外循环辅助装置(据说是黑市上流出的军用级别)时,手抖得差点把管子插歪。 我和刘邦帮不上大忙,只能退到角落。 刘邦蹲在地上,眼睛像烧红的炭,死死盯着项羽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嘴里无声地、恶毒地咒骂着,对象显然是那个瞎眼老道。我靠着墙,感觉腿肚子都在抽筋,脑子里全是医生那句“碾碎…拼合…塞回去…”的冰冷描述,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时间在仪器的“嘀嘀”声里爬得比蜗牛还慢。 终于,三个医生几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项羽身上盖着无菌布,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妥善处理过,露出的皮肤不再那么惨白得吓人,虽然依旧布满狰狞的疤痕。各种管子连接着他,那台体外循环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代表心率和血压的曲线虽然微弱,但总算稳定在一个“活着”的区间。 “许先生,” 领头医生擦了把汗,声音干涩,“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外伤处理完毕,内出血点也尽可能做了处理…但是…”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和困惑,指了指旁边彩超屏幕上那颗诡异搏动的心脏影像。 “这个…我们无能为力。它…它的结构已经超出了现代医学的理解范畴,强行介入只会立刻导致崩溃。还有那些骨骼…愈合方式完全违反常理,强行矫正反而可能造成二次断裂。我们能做的,就是维持现状,提供支持治疗,等待…等待他自身的恢复能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面对非人存在的战栗:“他的身体…很奇怪。这种程度的损伤,按理说早该彻底崩溃了。但现在…虽然极度虚弱,却像有一股…一股极其蛮横、极其原始的生命力,在强行粘合着这一切,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被硬塞进了一具破罐子,但罐子里的东西还在死命挣扎,不肯碎掉。” 刘邦突然在旁边阴恻恻地接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 医生猛地打了个寒颤,没敢接话,只是畏惧地点点头。 许仙面无表情地听完,目光扫过屏幕上那颗“拼凑”的心脏,眼神深处似乎有冰层在碎裂。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动作优雅地撕下三张,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和一连串足以让人心脏停跳的零,递给领头的医生。 “你们的酬劳。” 许仙的声音平静无波,“记住我的话。今天之后,忘掉这里,忘掉这个人。” 那三个医生看着支票上的数字,瞳孔瞬间放大,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领头那人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支票,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许先生放心!我们…我们这就走!设备…设备留在这里,后续如果…如果需要远程支持…” 他看了一眼那堆精密的仪器。 “我会联系你。” 许仙打断他。 三人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收拾好自己的随身小箱,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店,连多看地上项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辆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体外循环装置低沉的嗡鸣,以及项羽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声。 我和刘邦这才敢凑近。 近距离看,冲击力更大。项羽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新缝合的伤口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爬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掩盖在下面的,是更多陈旧的、仿佛被无数次撕裂又强行愈合的疤痕。 他的指关节异常粗大变形,像是被反复砸碎又捏合过。那张曾经桀骜不驯的脸,此刻在昏迷中也紧锁着眉头,仿佛承受着无休止的痛苦。最刺眼的,是他心口的位置,虽然盖着布,但我们都记得彩超上那幅地狱般的景象。 “操他姥姥的…” 刘邦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哽咽,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项羽的手臂,又停在半空,最终只是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他妈的…这他妈的叫钝刀子割肉?!这他妈是把人剁成饺子馅又捏吧捏吧凑个人形啊!” 许仙沉默地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那股属于千年大妖的、被强行压抑的暴戾气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小店里弥漫开来。 他没有看刘邦,也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地上昏迷的项羽,仿佛要穿透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看到那个施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天庭…” 许仙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顿,“好一个…磨砺成仙…好一个…顽石…” 我缓缓抬起手,指向项羽心口的位置,眼睛看着刘邦,指尖似乎在微微颤抖,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想要的‘顽石’。碾碎你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热血、所有的羁绊,把你变成一具只剩下冰冷意志、可以随意摆布的…石头,邦哥,这就是你想当的神仙吗?” 刘邦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看向我:“安如!你…” “他回来了。” 许仙打断他,目光转向我和刘邦,那眼神里的冰冷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活着回来了。带着天庭给的‘烙印’回来了。这就够了。” 他走到项羽身边,蹲下身,没有触碰,只是仔细地看着那张在昏迷中依旧痛苦的脸,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悲悯的意味:“羽哥…这份‘礼’,我们…收下了。” 许仙站起身,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稍稍收敛,但眼神却更加锐利,转向我和刘邦,语气斩钉截铁:“现在,两件事。”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的生命,让他醒过来!用钱砸!用资源堆!把他那些伪科学破烂都找出来!他既然信那个,说不定真有用!安如,你守着他,记录他任何细微变化!” “第二,” 许仙的目光变得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块石头。还有老道在拍卖会留下的甲骨。邦哥,你之前摸的线,继续摸!深挖!往死里挖!我要知道那瞎眼老道所有可能的落脚点!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所有蛛丝马迹!”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属于超级富豪的、掌控一切的魄力再次回归:“钱,不是问题。人,也不是问题。天庭想把他当成老板成仙的磨刀石?想抹掉我们的羁绊?那就让他们看看…” 许仙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近乎妖异的弧度: “…看看我们这些‘劫灰’,是怎么把他们的‘顽石’,再一点一点…烧回来的!” 体外循环装置的嗡鸣,项羽微弱的呼吸,交织成一片冰冷的背景音。刘邦眼中的茫然和愤怒,渐渐被凶光取代。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捡起地上那块已经黯淡、布满裂纹的“通古斯陨石”,用力攥在手心。 “烧回来?” 刘邦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血腥气和狠劲的笑,声音嘶哑,“老子不光要烧!老子要把他妈的‘磨刀石’,塞进那瞎眼老杂毛的屁眼里!让他也尝尝被磨的滋味!” 第143章 胡老 第三天下午,阳光斜斜地照进小店,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血腥味。项羽的眼皮,就在这片昏沉的光线里,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猛地睁开了。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刚从最深噩梦中挣脱的茫然。他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扫过简陋的天花板,最后定格在守在一旁、正撑着下巴打瞌睡的我脸上。 “羽…羽哥?!”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心脏狂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能动吗?能说话吗?” 项羽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气音,像破旧的风箱。别说说话,连点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我,然后飞快地眨动了几下,又眨动几下,频率快得有点诡异。 “别急!别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赶紧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给在外头奔波的刘邦和许仙发信息:“速归!大个儿醒了!眨巴眼呢!”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小店的门就被一股蛮力“哐当”撞开! “大个儿!!!” 刘邦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带着一身街头的尘土和汗味,直接扑到项羽床边,那张市侩油滑的脸此刻只剩下狂喜和急切,“你他妈可算醒了!吓死老子了!感觉咋样?还认识老子不?那瞎眼老杂毛把你弄哪儿去了?他把你咋了?快说啊!” 刘邦机关枪似的问话劈头盖脸砸下来,唾沫星子都快喷项羽脸上了。项羽眉头痛苦地皱起,眼神里透出烦躁和无奈,嘴唇哆嗦着,依旧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邦哥!你消停点!” 我赶紧一把将激动过度的刘邦扒拉开,没好气地瞪他,“没看羽哥虚得话都说不出来吗?你这样他能喘气就不错了!” 刘邦被我一推,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讪讪地退后一步,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项羽,搓着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许仙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刘邦沉稳得多,但镜片后的眼神同样锐利而急切。他没像刘邦那样扑上去问东问西,只是快步走到床边,仔细审视着项羽的状态,目光在他心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项羽看到许仙,眼睛又飞快地眨动起来,眼神里透出一种强烈的、近乎焦急的渴望。他的视线艰难地转动,越过许仙的肩膀,似乎在寻找什么。 许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墙角那个简易展柜上——里面静静躺着那块“通古斯陨石”。 许仙眼神微动,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过去,打开展柜,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冰冷的、沉甸甸的陨石拿了出来。 “你是要这个?” 许仙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项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死死盯着那块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加急促的“嗬!”气音,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许仙不再多言,走到床边,在刘邦和我疑惑又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将那块死气沉沉的陨石,轻轻放在了项羽摊开的、布满伤痕的掌心里。 就在石头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蜂鸣般的震动,仿佛从石头内部响起! 紧接着,那块黯淡的陨石,就像一块被重新点燃的死灰,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刺目、极其纯粹的光芒!不再是之前混乱的红绿电光,而是一种温暖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璀璨金光!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店,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辉煌! “卧槽!” 刘邦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差点撞翻旁边的椅子,“这破石头真他妈活了?!”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项羽身上!在那金光的照耀下,他原本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一丝红润!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而有力!他那双疲惫到极点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西楚霸王的、桀骜不屈的光! 金光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亮度急剧减弱,几秒钟内就彻底熄灭,重新变回那块布满裂纹、毫不起眼的破石头。 而就在金光彻底消失的刹那—— 一直虚弱地躺着的项羽,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竟然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闷哼!紧接着,在刘邦和我惊恐又惊喜的注视下,他双臂猛地一撑床板! 咔嚓!那张简易行军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项羽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竟然真的…坐了起来! “妈呀!” 刘邦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诈…诈尸了?!不是…这石头是仙丹啊?!” 项羽坐直身体,长长地、带着铁锈味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积压在胸口的郁结和虚弱都排了出去。他低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掌心那块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灰扑扑的石头,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裂纹。 “呼…” 他开口了,声音虽然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力量感,“此…此乃‘通古斯本源石’…其中蕴含的宇宙洪荒之力…已被孤…尽数吸纳…滋养己身…如今…它已是凡石一块了。” 虽然依旧是他那套“伪科学”说辞,但眼前这活生生的、从濒死到坐起的奇迹,让刘邦和我都张大了嘴,硬是把“扯淡”两个字咽了回去。震惊!太他妈震惊了!这玩意儿居然真不是智商税?! 许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没有纠结石头,直接切入核心:“羽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老道把你带去了哪里?他做了什么?” 提到老道,项羽脸上那刚刚恢复的一丝红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冰冷和暴戾!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一片…混沌虚无…” 项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无天无地…无时无空…只有那个…瞎眼老杂毛!” 他缓了口气,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才继续道:“那杂毛…现身…言道…孤…刘邦…许仙…乃至…朱棣…白安茹…” 提到白安茹的名字时,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对这个名字非常的疑惑,但还是继续到,“…皆不过是…天庭…用来消磨安如…七情六欲的…‘磨刀石’!是…工具!” 小店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工具…?” 刘邦脸上的震惊和喜悦瞬间冻结,扭曲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屈辱。 “他说…安如…凡根深重…难成大器…” 项羽的眼神冰冷地扫过我们,“天庭…已生厌弃…要…另选顽石…”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复述一个极其荒诞又恶毒的提议:“那杂毛…许孤…成仙之位!只要孤…点头应允…便可…重回秦末…扭转乾坤!再造山河!” 重回秦末!扭转乾坤!这对项羽来说,无疑是直击灵魂最深处的诱惑! “但…代价…” 项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冲天的怒火和轻蔑,“便是要孤…亲手…或只需点头…抹杀尔等三人!安如…刘邦…许仙!”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爆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杀意(针对那狗日的老道):“孤…岂是那等…卖友求荣…贪生怕死之徒?!那杂毛…痴心妄想!孤…当时便骂他…瞎眼无珠…心肠歹毒…猪狗不如!” “骂得好!” 刘邦激动地一拍大腿,眼眶都红了,“大个儿!够爷们儿!” “然后呢?” 许仙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眼神冰冷得可怕。 “然后?” 项羽咧开嘴,露出一抹混杂着痛苦和凶戾的惨笑,他猛地抬手,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杂毛…恼羞成怒…便…便开始…折磨!呵…他用的…是万钧重锤…碾骨磨魂!”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回忆起了那非人的痛苦:“威逼…利诱…万般酷刑…孤…一声未吭!那杂毛…见孤…冥顽不灵…便…便下了最后通牒…以死相胁!” 项羽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记忆碎片:“孤…嗤之以鼻…只道…要杀便杀!那杂毛…便…便狞笑着…一手…便这般…” 他猛地做了一个极其粗暴、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右手成爪,狠狠抓向自己心口前方的虚空!仿佛在重现那恐怖的一幕! “噗嗤…” 项羽口中发出一个模拟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死寂,“…插入孤胸膛…将孤…心脏…生生…扯出!当着孤的面…一把…捏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看到那爆裂的血肉:“随后…便是…无边黑暗…再无…知觉…” 小店陷入一片死寂。 捏爆心脏…当着项羽的面… 这比之前医生描述的“碾碎拼合”更加直观,更加血腥,更加…充满了羞辱和毁灭的意味! 刘邦张着嘴,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仙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看不清眼神,但周身的气息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项羽描述中那“噗嗤”的捏爆声。看着项羽指向心口那空洞而惨烈的手势,看着他眼中残留的、如同被彻底打碎又强行粘合的冰冷死寂… 天庭…老道… 这哪里是磨砺成仙? 这分明是…要将一个活生生的、骄傲不屈的灵魂,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碾成齑粉! “操他姥姥的瞎眼老杂毛!老子迟早把他那破二胡塞他屁眼里当烧火棍!” 刘邦第一个跳脚怒骂,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房顶。 “禽兽不如!丧心病狂!”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前还晃着项羽做那个“掏心”动作的惨烈画面。 许仙没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寒光一闪,店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 骂归骂,看着项羽说完那段经历后明显又萎靡下去的脸色和重新渗出血迹的纱布,我们都冷静了点。 “羽哥,先歇着。” 许仙声音低沉,“此仇,必报!” 我和刘邦也赶紧附和,让他安心养伤。三人交换了个眼神,轻手轻脚地准备退出去,让项羽休息。 就在我们刚走到门口—— “等等…” 项羽极其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们立刻停步,紧张地回头。 项羽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一片混沌黑暗中的碎片:“孤…意识将散…之时…恍惚听得…那杂毛…言语…” 他断断续续,声音飘忽: “似言…‘凡间桎梏…太多…法力孱弱…此身…更甚…连凡躯…不如…施法一次…便…虚弱…良久…烦…烦煞我也…凡间事…未完…’” 小店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法力孱弱?身体连凡人都不如?施法一次就虚弱很久?凡间事未完? 这几句话,像几道惊雷,劈开了我们心头积压的绝望和愤怒! “我操!!!” 刘邦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原地蹦了起来,差点撞到低矮的门框,“虚弱期?!那老杂毛有cd的?!难怪!难怪这一个月跟死了一样!安如!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那次!就那次!在巷子里!你不是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吗?丫屁事没有还溜得飞快!当时老子就觉得邪门!敢情是虚了!硬撑着装逼呢!” 我脑子也嗡的一声!对啊!那次我盛怒之下,确实是结结实实给了那瞎眼老道一次物理超度!当时只以为他深藏不露,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他在硬撑!怕露馅! “捏爆心脏…强行将羽哥从混沌中扔回现世…这恐怕是极其耗费力量的法术!” 许仙的声音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锐利,语速飞快,“他现在必然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甚至比我们想象中更糟!身体连凡人都不如!” “虚弱期!这他妈是虚弱期啊!” 刘邦兴奋地搓着手,眼冒凶光,“趁他病!要他命!天赐良机啊!” “关键是他藏在哪里?” 我激动过后,立刻想到关键,“‘凡间事未完’,说明他还在凡间!而且有必须完成的事!他这副样子,能去哪?” 许仙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如同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瞬间将线索串联:“一副虚弱至极、可能连路都走不稳的身体,要在凡间行走、隐藏、甚至完成他的‘事’…只有两种可能!” 他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像他最初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样,伪装成最不起眼的底层,比如…街头拉二胡乞讨的瞎子!利用人们的同情和忽视,同时也能方便地接触各种信息流!但这风险很大,容易被我们顺藤摸瓜找到。” “第二,” 许仙的手指用力点在虚空,“他需要供养!需要一群能提供他庇护、供养他基本生活、甚至替他打探消息的…‘信徒’!而这些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他语速更快,逻辑清晰: “1. 年纪够大,阅历丰富,容易被玄乎其玄的东西吸引、被忽悠!” “2. 时间充裕,有精力去做这些‘侍奉’之事!” “3. 最关键的是——他们必须能经常性地、自然地与我们这群人接触!这样,那老道才能通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清晰地知道我们的动向、状态、甚至…弱点!” 许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我和刘邦,最后,定格在病床上闭目喘息、但显然也在凝神细听的项羽身上。 “而羽哥…” 许仙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你之前天天泡在公园里,跟那群自诩为‘民间科学家’、‘玄学大师’、‘ufo研究协会会长’的老头们混在一起,交情匪浅,甚至引为同道…那群人…” 许仙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邦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一声脆响,眼睛瞪得溜圆:“我操!许老弟!你他妈真是活神仙啊!对啊!公园那帮老神棍!个个都符合!” 我也瞬间醍醐灌顶!项羽之前沉迷伪科学,天天跟那群公园老头混在一起,研究什么“金字塔能量场”、“水知道答案”、“秦始皇长生不老术”,还煞有介事地交流“通古斯陨石心得”…那群老头,可不就是年纪大、时间多、容易被忽悠、又因为项羽的关系,能经常跟我们(至少是项羽)接触吗?! 项羽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和一丝…被愚弄的暴怒! “孤…”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冲天的火气,“孤想起来了!那群…老匹夫之中…确有一人…姓胡…自称…‘胡老’…精于音律…尤擅…二胡!孤…曾听他拉过…一曲…调子…阴冷…孤当时只觉…耳熟…心烦意乱…未曾深想!” 胡老!擅二胡!阴冷的调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 那瞎眼老道,他根本不需要亲自拉二胡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只需要躲在那个“胡老”的背后,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影响控制着那个“胡老”!让他成为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巴!让他混在那群“民间科学家”老头中间,借着与项羽“交流科学”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观察、打探、甚至…下套! “妈的!灯下黑啊!” 刘邦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玩得真他妈脏!把大个儿当傻子耍!还混进老头堆里装神弄鬼!” 许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笑容。他缓缓摘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了擦,再重新戴上,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找到他了。” 许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宣判,“羽哥,好好养伤。邦哥,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拜访公园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胡老先生。” 他看向项羽,补充道:“放心,我们会‘非常礼貌’地…请他‘配合调查’的。” 第144章 匹夫一怒 离开里屋回到外厅里,许仙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和刘邦摩拳擦掌的狠劲,几乎要化为实质冲出门去。就在许仙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的瞬间—— “等等!” 我猛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许仙和刘邦同时顿住,疑惑地回头看我。 “人,大概方向是锁定了,但急什么?”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节奏,脑子转得飞快,“刚刚的所有都只是分析罢了。那个胡老,是不是老道的真身?是他的傀儡?还是他临时找的壳子?我们现在冲过去,万一打草惊蛇,他再换个壳子,或者干脆缩回乌龟洞里,我们上哪找去?” 刘邦急眼了:“那你说咋办?等那老杂毛缓过劲来,再给咱来个狠的?” “他现在不是正虚着吗?”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而且他‘凡间事未完’,肯定比我们更急。他在明(至少胡老在明),我们在暗,优势在我啊,邦哥。” 许仙推了推眼镜,寒光收敛了些,露出思索的神色:“老板,你的意思是…放长线?” “对!” 我打了个响指,压低声音,快速说出计划: “第一,稳住胡老,让他以为我们毫无察觉! 邦哥,这个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 我看向刘邦,“你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去公园!找那群老头,特别是那个胡老!表情要到位,要沉痛!就说羽哥…唉!” 我重重叹口气,努力挤出点悲伤,“就说羽哥前些天出了意外,重伤昏迷,一直没醒!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可能…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又沉重,“你说你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羽哥以前最喜欢跟他们探讨‘宇宙真理’了…” 刘邦眼睛一亮,瞬间入戏,脸上立刻堆起那种市井小人物遭遇巨大不幸的、混杂着悲伤、无助和一点点对命运不公的怨愤表情,甚至还抬手揉了揉并不存在的眼泪:“懂了!演苦情戏嘛!老子最拿手!保证哭得那帮老棺材瓤子心肝儿颤!让他们把话一字不落地传给那瞎眼老杂毛听!” “第二,把戏做足!让老道相信我们的‘重心’全在羽哥身上!” 我转向许仙,“老许,你的资源用起来!别吝啬!找几个靠谱的、口风紧的、看起来就很专业的大夫!西装革履拎着医疗箱那种!让他们隔三差五就来店里‘会诊’!动作要大点,表情要凝重点!最好再拉点看着就高精尖的仪器过来走个过场!老道肯定在盯着小店,让他看看,我们为了救羽哥,是多么的‘焦头烂额’、‘倾尽全力’!让他觉得我们根本顾不上别的!” 许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明白。我会安排‘专家团’每天准时来打卡,仪器…就拉我公寓里那几台没拆封的核磁共振模拟机和分子共振理疗仪吧,外壳够唬人。再配几个提着银色密码箱、一脸‘病人没救了但我们很努力’表情的‘特聘顾问’。” 我听得嘴角直抽抽,核磁共振模拟机都整出来了?钞能力果然为所欲为。 “第三,盯死胡老!全方位无死角!” 我眼神锐利起来。 “老许,这才是重中之重!你的人脉,你的手段,全用上!找最顶级的私家侦探,用最隐蔽的监控设备,无人机、远程窃听、针孔摄像头…只要不违法…呃,尽量别被抓到把柄就行!我们要知道胡老每天放几个屁!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特别是他独处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他拉二胡的时候,曲子有没有问题!有没有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他家里有没有供奉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我把他从里到外扒干净!但记住,绝对绝对不能惊动他! 我们要钓的是他背后那条大鱼!” 许仙微微颔首,眼神里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精光:“放心。我会让胡老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而他毫无察觉。他的人脉、他的住所、他常去的公园角落…所有节点,都会布满眼睛和耳朵。” “第四,羽哥这边,继续装!” 我朝里屋努努嘴,“他现在能坐起来都是奇迹,正好继续躺着!让那些‘专家’们进进出出,给他‘检查’的时候,该哼哼就哼哼,该皱眉就皱眉,演得像一点!迷惑老道,让他以为羽哥就算醒了也是个废人,痴了傻了,什么都不知道,构不成威胁了!” 刘邦听完,脸上的悲愤表情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敬佩和“你小子真阴险”的贼笑,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安如啊安如!老子以前咋没看出来,你小子心肠黑起来,跟那瞎眼老杂毛有一拼啊!这招‘示敌以弱、暗度陈仓’,玩得溜!” 许仙也赶紧对我露出了一个…嗯…姑且称之为赞许的表情,轻轻推了下眼镜:“老板此计甚毒…甚好。温水煮青蛙,待其麻痹,一击毙命。” 我:“……” 满头黑线。这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行动! 计划敲定,三人立刻化身高效运转的机器。 下午,阳光正好。刘邦穿着一件皱巴巴、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特意找的),顶着两个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自己掐的),胸兜里别着一个极其迷你的设想有,脚步虚浮、一脸沉痛地走进了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远远看到那群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反重力磁悬浮盆栽”的老头,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几步冲过去,带着哭腔:“胡老!张老!李老!…呜…可算找到你们了!我…我心里苦啊!” 摄像头里的画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店里的电脑上,我们许仙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画面中,刘邦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正唾沫横飞的老头(正是胡老),声泪俱下:“项羽…项羽他…出事了啊!重伤昏迷!医院都下病危了!现在就在他住的那小店里吊着命呢!医生说…说可能…可能就这两天了…呜呜…他以前最喜欢跟你们聊天了…我这心里堵得慌…只能来找你们说说了…” 他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胡老的表情。胡老脸上适时地露出了震惊和惋惜,拍着刘邦的肩膀安慰:“哎呀!小刘啊,节哀…节哀啊!项老弟他…唉!天妒英才啊!” 但刘邦那市井里练就的火眼金睛,似乎捕捉到胡老浑浊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轻松? 而许仙的效率高得吓人。不到两小时,一辆低调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小店后巷。 三个穿着笔挺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拎着印有复杂外文logo银色手提箱的“专家”,一脸凝重地下了车。为首一人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闪烁着幽幽蓝光的便携式“扫描仪”(据说是最新款空气净化器改的)。 他们被许仙亲自迎进店里,对着里屋(项羽正躺着,哼哼唧唧)方向低声讨论,表情严肃得如同在参加联合国紧急会议。仪器被搬进去,发出低沉的嗡鸣(其实是内置小风扇)。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引得街坊邻居都探头探脑。最后,“专家”们摇着头,叹着气,在许仙“不惜一切代价”的殷切嘱托中,一脸沉重地离开。这场景,第二天又重复了一次,换了一拨同样“专业”的面孔。 胡老居住的老旧小区楼顶,一个伪装成太阳能热水器集热板的小型高清摄像头悄然架起。 他家对面楼的空置房间窗帘后,长焦镜头静静地对准了他的窗户。他常去的公园长椅下,一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被巧妙地嵌入缝隙。 甚至他遛弯时,天上偶尔飞过的、挂着“xx房产”广告横幅的无人机,镜头都若有若无地扫过他…一张无形的、由金钱和科技编织的大网,已经将胡老死死罩住,而他浑然不觉,依旧每天准时去公园,跟其他老头谈论着“宇宙能量”和“项老弟的不幸”,偶尔,会拿出他那把油光水亮的二胡,拉上一段…调子,似乎比平时更轻快了些? 小店里的气氛,表面上依旧笼罩在“项羽重伤垂危”的沉重阴云下,许仙眉头紧锁,我唉声叹气。但关起门来,看着许仙手下源源不断传回的、关于胡老一举一动的报告(包括他晚上对着空气嘀咕的一句模糊不清的“快了…虚弱…好机会…”),我们三人眼神交汇时,那压抑不住的亢奋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温水,已经烧上了。 青蛙(或者说,自以为是的毒蛇),正泡在里面,怡然自得。 就等它…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空气里混合着一种名为“等待”的焦灼。我和刘邦像两尊门神,杵在许仙那台临时搬来的、闪烁着幽光的监控终端前,屏幕上分割成十几个小格子,全方位无死角地直播着胡老的“晚年生活”。 “啧,这老小子,睡得倒香。” 刘邦啃着个冷掉的包子,指着其中一个画面。那是胡老卧室的夜视画面,老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许仙没说话,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一个音频分析窗口,里面是胡老睡前对着墙角嘀咕的那段模糊录音:“快了…虚弱…好机会…”。波形被放大,滤掉了环境噪音,那模糊的几个音节显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阴冷的期待。 “他在等。” 许仙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碴子掉进水里,“等羽哥‘咽气’,等我们彻底崩溃,等他自己…恢复过来。”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公园实时音频的频道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随即是胡老那破锣嗓子,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在跟另一个老头(听他的称呼好像是姓张的)说话: “老张!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昨晚…呃,不是,是我感应到!项老弟那事,有转机了!” “啥转机?小刘不是说都下病危了吗?” 张老头的声音带着疑惑。 “嗨!小刘懂个屁!” 胡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棍特有的神秘和不容置疑,“那是庸医!是凡夫俗子的短视!我昨晚打坐入定,神游太虚,得祖师爷…呃不,是得宇宙意志启示!项老弟命不该绝!他那伤,非药石可医,乃是…乃是体内淤积的‘业火’太重!堵住了‘宇宙能量’的通道!” 我和刘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老骗子真能编”的无语。许仙镜片后的目光却更冷了。 “那…那咋办?” 张老头似乎被唬住了。 “简单!” 胡老的声音透着得意,“业火属阳,需至阴之水浇灭!我打听到,城北‘寒泉寺’后山,有一口千年古井,那井水,吸收了千年的月华地阴,正是化解此‘业火’的无上圣品!只要取来此水,让项老弟饮下,保管‘业火’消散,通道打通,立刻就能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功力大增!” “寒泉寺后山古井?” 张老头将信将疑,“那地方…听说挺偏的…” “救人如救火!还在乎偏不偏?!” 胡老义正词严,“项老弟待我们如知己,探讨宇宙真理,毫无保留!如今他遭此大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老张,你腿脚好,明天一早,辛苦你跑一趟?取水这事,必须心诚则灵,旁人代劳不得!我…我昨晚感应天机,耗费太多心神,得在家静养,恢复元气,才好为项老弟主持‘引水入体’的仪式啊!” “这…” 张老头犹豫了。 “老张!想想项老弟平时怎么对咱们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 胡老的声音带着煽动性的悲怆。 “行…行吧!” 张老头似乎被说服了,“明儿一早我就去!” 监听频道里安静下来。 小店里,死寂一片。 “寒泉寺…后山…古井…” 我低声重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那地方我知道,荒废多年,人迹罕至,别说古井,连个完整的庙墙都难找。后山更是陡峭崎岖,林木幽深,蛇虫鼠蚁出没… “这老杂毛!” 刘邦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显示器都晃了晃,眼睛赤红,“他他妈的是想借刀杀人!想让老张头去送死!好狠的心肠!” 许仙缓缓摘下眼镜,用一块丝绒布仔细擦拭着,动作慢条斯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借刀杀人。是试探。” “试探?” 我和刘邦同时看向他。 “试探我们的反应,试探项羽的‘真实’状态。” 许仙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穿透屏幕,仿佛钉在了胡老那张虚伪的脸上,“他不敢确定项羽是否真的重伤垂危,是否还有威胁。所以,他需要一个‘意外’。” “让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头,去一个‘意外’频发的地方取水。如果项羽真的不行了,我们必然六神无主,可能会病急乱投医,真的让老张去冒险,或者我们自己派人去——无论谁去,在那荒山野岭,出点‘意外’再正常不过。一个老头摔死了,或者我们的人‘失足’了…对我们都是打击,能进一步瓦解我们的意志,也能让他确认项羽的状态。” “如果我们阻止老张,或者表现得对此毫不关心…” 许仙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说明,项羽的情况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糟,或者…我们可能已经察觉了什么。他在钓鱼,用老张的命做饵,钓我们的底牌。”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算计,太阴毒了!无论我们怎么选,都落入了他的圈套! “那…那怎么办?” 刘邦急道,“总不能真让老张头去送死吧?那老头虽然神神叨叨,但罪不至死啊!” 许仙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了胡老家附近几个关键监控点的实时画面,眼神如同高速扫描的雷达。突然,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胡老家楼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垃圾桶旁边。 画面里,胡老正佝偻着背,慢悠悠地“倒垃圾”。他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动作看似随意,但在将袋子扔进桶的瞬间,他的身体极其隐蔽地朝着某个方向——城北寒泉寺的方向——微微顿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同时,他那只没拎袋子的手,垂在身侧,食指和中指极其轻微地、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快速颤动了几下,像是在…结一个极其微小的印诀?又像是某种无意识的抽搐? 但这微小的动作,在许仙那价值百万的高清监控设备和顶级分析师眼中,被瞬间捕捉、放大、定格! “看这里。” 许仙的声音带着一种猎人终于锁定猎物致命弱点的冰冷兴奋,“他在‘标记’。或者说…在传递某种极其微弱、指向性的…‘意念’?‘气息’?” 他的指尖重重敲在那个被放大的、胡老手指颤动的画面上:“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去!他只需要让老张这个‘信标’去到那个地方!无论老张是死是活,只要他踏入寒泉寺后山范围,他身上带着胡老(或者说老道)赋予的这点微弱‘标记’,就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足够让某个可能潜藏在那里的东西…或者让远在别处的老道本体…清晰地感应到!” 许仙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被彻底激怒的、属于千年大妖的怒火,混杂着顶级猎食者锁定猎物咽喉的绝对自信: “他在利用老张,但他更在暴露自己!这种指向性的精神‘标记’,哪怕再微弱,也必然存在一个源头!一个承载他虚弱本体、或者维持他远程施法的…‘锚点’!” 许仙的手指,猛地移向另一个监控画面——那是胡老家中,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镜头拉近,那是一个蒙着灰尘的旧柜子顶上,供奉着一尊巴掌大小、黑黢黢的、看不出材质的…二胡雕像?雕像的琴筒部位,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陈旧裂纹。 “源头…就在他家里!就在他自以为最安全的老巢!” 许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那尊二胡雕像!就是他与本体力量连接、或者寄存他部分虚弱元神的‘锚’!他拉二胡不是伪装,是仪式!是维持联系的通道!他对着它嘀咕,是在沟通!他刚才那细微的指诀和意念指向,是在通过它…远程‘下饵’!” 小店里,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 刘邦脸上的焦急瞬间被狂喜和凶戾取代,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那根被盘出包浆的棒球棍(上次没派上用场),狞笑道:“锚点?!老子这就去把他那破锚砸个稀巴烂!再把那老棺材瓤子揪出来,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 许仙抬手制止了他,脸上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精准到极致的笑容,“砸锚,太便宜他了,也容易打草惊蛇,让他本体遁走。他不是喜欢下饵钓鱼吗?” 许仙的目光转向我,又看向刘邦,最后落在那块“通古斯陨石”上(项羽醒来后就把它当纪念品放桌上了),嘴角的弧度更加危险: “我们…给他来个‘鱼咬钩,锚上吊’!” 他快速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钉子: “邦哥,立刻联系老张!说羽哥快不行了,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老张肯定会此事,然后你再用最诚恳、最感激涕零的语气!就说胡老真是活神仙!我们感激不尽!但取水这事太危险,我们绝不能让他老人家冒险!我们自己去! 你亲自去!带上几个‘保镖’(许仙会安排),声势搞大点!下午就出发!大张旗鼓地去寒泉寺后山!记住,到了地方,找个安全显眼的位置待着,哪儿也别去!特别是别靠近那口根本不存在的‘古井’! 演戏要演足!让胡老以为我们上钩了,鱼儿(我们)正傻乎乎地往他下的钩子那里游!” “老板,” 许仙转向我,眼神锐利,“你坐镇小店。稳住羽哥,让他继续‘病危’。胡老必然会关注这边的动静,特别是我们派人去取水后,他可能会试图再次感应或者通过某种方式观察。你守在这里,就是定海神针,让他觉得我们毫无防备,所有注意力都被‘取水’吸引走了。” “至于我…” 许仙缓缓站起身,那股属于活了千年的超级富豪的、不动声色的恐怖气势瞬间弥漫开来。他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袖口,眼神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冰冷地锁定了屏幕上胡老家中那个不起眼的二胡雕像。 “我去拜访一下胡老先生,顺便…帮他‘加固’一下他那尊…心爱的‘法器’。” 许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他全神贯注等着‘鱼儿’上钩、等着感应寒泉寺动静的时候…我会让他那尊‘锚’,变得…格外‘结实’。” 计划瞬间清晰!刘邦负责当明面上的“傻鱼”,大张旗鼓去寒泉寺吸引老道的目光。我坐镇小店,维持假象,麻痹对方。而许仙,则如同最致命的刺客,将在这个老道精神最可能被“寒泉寺”方向牵制的时刻,直捣黄龙,对那个承载着关键联系的“锚点”——那尊二胡雕像——发动致命一击!切断他的感应,甚至…重创他那本就虚弱的元神!然后,许仙安排的“保镖们”便会迅速在寒泉寺中寻找到老道的本体! “行动!” 许仙一声令下,声音不大,却带着千军万马冲锋的决绝。 刘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对着电话吼,声音悲壮又急切:“喂!老张!是我小刘啊!项羽快不行了,您有没有什么...什么?!...胡老说的…太感谢了!我们自己去!对!我们自己去取圣水!您老千万别动!…” 许仙则走向里间,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壁柜,里面赫然挂着几套…物业维修工、管道疏通、甚至社区送温暖的制服?他随手拿起一套印着“xx宽带,光纤入户”的蓝色工装,动作熟练地换上,又往工具包里塞了几样看不出用途、但闪烁着金属冷光的“专业工具”,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只有打火机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微银色纹路的金属方块放了进去。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无波:“老板,这里交给你了。等信号。” 说完,他拉低帽檐,拎起工具包,推开门,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赶着去下一家维修的宽带安装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下午有些喧嚣的街道人流中。 小店的门轻轻关上。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胡老正坐在窗边,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膝盖,嘴角似乎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等待猎物上钩的阴冷笑意。 第145章 弑神 为保证安全,他们每人身上都安了个针孔摄像头,行动开始,刘邦那边动静极大。他咋咋呼呼地召集了几个许仙安排的、穿着统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开着一辆极其扎眼的加长越野车,直奔城北寒泉寺。一路上喇叭按得震天响,逢人就说去取“救命圣水”,生怕胡老不知道。 我留在店里,守着项羽。项羽很配合,闭着眼,呼吸微弱。我故意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让外面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我则装出一副焦头烂额、不断打电话催促刘邦的样子。同时,许仙安排的“专家团”又准时来打卡了,带着更多唬人的仪器,在小店里进进出出,气氛紧张。 胡老家楼下,穿着宽带维修工制服的许仙,拎着工具箱,按响了门铃。 “谁啊?” 胡老的声音透着被打扰的不悦,门开了条缝,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许仙。 “宽带检修的,师傅。” 许仙声音平板,帽檐压得很低,“这片区信号不稳,例行检查下光猫和线路。” 胡老皱着眉,显然不想被打扰,但看到许仙胸前的工牌(伪造的)和专业的工具包,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进来:“快点,我正有事。” “好的,很快。” 许仙闪身进屋,目光飞快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精准地锁定了角落旧柜子顶上那尊不起眼的二胡小雕像。它静静地立在那里,看似普通。 许仙装模作样地走向墙角的弱电箱,打开检查,动作麻利。胡老则心神不宁地踱到窗边,不时望向城北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搓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感应。他的注意力,明显被刘邦那边大张旗鼓的行动牵制着。 就在胡老又一次凝神望向窗外时,许仙动了。他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移动到旧柜子旁,工具包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他没有直接去碰那雕像,而是闪电般从包里掏出那个黑色金属方块,猛地按在雕像旁边的柜面上!方块上的银色纹路瞬间亮起微光,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 “你干什么?!” 胡老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完全不像一个普通老头!他身体瞬间绷直,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抬手就要抓向许仙! “检测到异常信号干扰源,正在屏蔽。” 许仙的声音依旧平板,仿佛在念说明书。那黑色方块的光芒更盛,形成一层肉眼难辨的能量膜,瞬间笼罩了那尊二胡雕像! 嗡——! 雕像猛地一颤!表面那细微的裂纹骤然扩大,仿佛发出无声的哀鸣!一股混乱、尖锐、带着强烈反噬的精神冲击顺着某种无形的链接猛地炸开! “呃啊——!” 胡老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空洞失焦,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瘫在地上抽搐,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与此同时,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几秒钟后,胡老的身体像沙雕般开始瓦解,从四肢末端开始化作细碎的黑色尘埃,飘散在空气中,最后彻底消失,只留下地上一点人形的灰烬痕迹。 雕像上的裂纹已经布满全身,光芒彻底黯淡,变成一块真正的死物。许仙面无表情地收起黑色方块。 寒泉寺后山。 刘邦正带着几个“保镖”,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坡上抽烟吹牛,离胡老描述的“古井”位置十万八千里。突然,他感觉兜里震动了一下,是许仙发来的加密信息:“锚断,分身灭。本体必遭反噬重伤,就在附近,找!” 几乎是同时,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极其压抑、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暴怒的嘶吼!那声音嘶哑扭曲,完全不像人声,更像是野兽濒死的哀嚎!紧接着,是重物滚落山崖和树枝被猛烈折断的噼啪声! “卧槽!真有动静!” 刘邦一个激灵跳起来,把烟头狠狠一摔,“兄弟们!抄家伙!跟我上!抓活的!老杂毛挺能藏啊!” 他带着人,如同猎犬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扑过去。许仙安排在暗处的其他人手也从不同方向迅速合围。 密林深处,一片狼藉的陡坡下。一个穿着破烂灰布道袍的枯瘦身影正蜷缩在乱石和断枝中,痛苦地翻滚着。正是那瞎眼老道!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阴冷从容?他脸色灰败如死人,七窍都在往外渗着暗红的血丝,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砸过,软塌塌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痛苦呻吟。那把从不离身的二胡,摔在几步外,琴筒碎裂,琴弦崩断。 刘邦第一个冲到跟前,看着地上这摊烂泥般的“神仙”,咧嘴笑了,带着一股子市井大仇得报的痛快和狠劲。他蹲下身,用棒球棍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老道的脸: “哟?这不是能掐会算、要磨石成仙的老神仙吗?咋躺这儿啃泥巴了?这凡间的泥巴,滋味儿咋样啊?” 小店监控屏幕上,许仙干净利落处理掉胡老分身,刘邦那边传来嘈杂的抓捕声和一声压抑的嘶吼。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抓起电话:“邦哥,成了?把人带回来!小心点!” 没多久,店门被粗暴撞开。刘邦和几个手下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如同破麻袋的身影进来,正是那瞎眼老道。他道袍破烂,沾满泥污草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流血,显然在回来的车上没少“照顾”。他软塌塌地被扔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刘邦挥挥手,示意那几个手下离开,店里只剩下核心的我们。 许仙从里屋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项羽走了出来。项羽看到地上那老道,眼中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拳头捏得咯咯响,但被许仙按住了肩膀。 我的目光被许仙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个黑色金属方块吸引。它现在黯淡无光,像个普通的铁块。“老许,这玩意儿…真够厉害的,什么来头?” 许仙瞥了一眼:“早年国外一个原始部落收的,据说是祭祀用的‘禁魔石’,有点压制超自然力量的效果。我试过几次,对付某些‘东西’确实好用。羽哥那块陨石不是废了吗?这个给他当新玩具算了。” 他随手把方块推给项羽。 项羽接过来,入手冰凉沉重,他掂量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老道。 拷问开始。 “说!你到底什么来头?天庭的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刘邦蹲在老道面前,用棒球棍不轻不重地戳着他脸上的伤。 老道眼皮都没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音嘶哑断续:“…凡愚…安知…天高地厚…尔等…不过…劫灰…” “劫灰你妈!” 刘邦作势要打。 我走过去,蹲下,从桌上拿起一把切水果的小刀,冰冷的刀尖轻轻抵在老道干瘪的胸口,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神仙?” 我的声音很平静,“那你怕不怕死?” 老道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充满蔑视的弧度:“死?…凡…凡尘…蝼蚁…之见…吾…超脱…尔等…恋凡…愚…不可及…”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嘲讽。 我没再听下去。 抵在他胸口的小刀,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刀身没入大半,直没至柄。 老道的身体猛地一僵,嘲讽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嗬嗬抽气。他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死死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惊愕、暴怒,还有一种…终于到来的恐惧? “你…你竟敢…弑…神…”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项羽的拳头第一个砸了下来,带着积压了一个月的怒火和屈辱,重重砸在老道脸上!紧接着是刘邦的脚,狠狠踹在他软肋!许仙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像在看一块垃圾。 老道的怒骂和诅咒很快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和求饶,声音越来越小。他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伤口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种粘稠的、暗褐色的、带着腐朽气味的液体。他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干枯,如同迅速风化的岩石。 几秒钟后,地上只剩下一堆不成形的灰黑色砂砾,和一把彻底碎裂的二胡残骸。 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连同那堆砂砾本身,都如同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店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刘邦粗重的喘息,项羽紧握的拳头,许仙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还有我手里那把沾着一点暗褐色污迹的小刀。 结束了? 或许吧。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老道最后那句破碎的“弑神”,以及那堆迅速消散的砂砾带来的、冰冷的虚无感。 —————— 小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来,空气里飘着刚烤好的曲奇饼干的甜香。 项羽盘腿坐在角落里,面前摊开一本《量子纠缠与上古符箓的跨维度应用》,旁边还散落着几本《特斯拉未解之谜》和《金字塔能量场实操手册》。 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许仙给的那个黑色金属方块,对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念有词:“此物…蕴含的能量波动…颇为奇异…孤需寻一精密仪器…加以测量…” 他试图把方块往墙上一个刚被他改造过的、插满电线和奇怪发光二极管的“能量增幅器”上怼。 “哎哟我的羽哥!” 我端着咖啡杯赶紧冲过去,一把抢下他手里的方块,“您老消停会儿成吗?上回您研究那‘反重力盆栽’,差点把许仙家客厅吊灯给吸下来!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像好相与的,万一炸了呢?” 我把方块塞回他手里,“您就盘着它,当个文玩,行不?别折腾了!店里就剩这几个能插电的插座了!” 项羽不满地哼了一声,把方块揣回兜里,宝贝似的拍了拍:“安如,你眼光短浅!此乃宇宙奥秘之匙!岂是凡俗文玩可比?” 他抓起一本《水晶能量疗愈大全》,又沉浸了进去。 “得,您老继续探索宇宙。” 我无奈地翻个白眼,坐回收银台。刚坐下,店门又被“哐当”一声推开。 刘邦一身笔挺的、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廉价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满面红光地闯了进来,身后仿佛自带bgm《好日子》。 “安如!大个儿!看看!看看!” 他把公文包“啪”地拍在桌上,震得咖啡杯一跳,“最新战绩!城南三中!两千学生!座无虚席!老子讲了俩小时‘高祖创业史与当代青少年逆袭之路’,那叫一个群情激奋!当场签售!签售懂吗?” 他哗啦一下拉开公文包拉链,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书,《刘邦教你做人》、《从亭长到ceo》、《情商决定你的人生高度(刘邦着)》…书名一个比一个唬人。 “签了多少?” 我探头看了一眼,那书印刷粗糙,一股子劣质油墨味。 “这个数!” 刘邦得意地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百本!一本五十!纯利!那些书商都快把我当祖宗供着了!下周城北职高!下下周市重点!排着队请我!” 他拿起一本《情商决定你的人生高度》,塞到我手里,“喏,安如,送你一本!学习学习!提升下你那可怜的情商,别老跟许仙那老妖怪拌嘴,影响财运!” “我谢谢你啊!” 我没好气地把书丢回去,“您老这励志讲师当得挺溜啊,专骗学生零花钱买这破纸?” “什么叫骗!” 刘邦眼睛一瞪,理直气壮,“这叫知识付费!精神食粮!给他们灌点鸡汤,打打鸡血,激发点斗志,有啥不好?总比窝家里打游戏强吧?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贼兮兮地笑,“书商给的回扣…嘿嘿…够咱哥几个吃几顿好的了!晚上撸串去?我请!” “撸串可以,书拿走。” 我嫌弃地把他那堆“精神食粮”推开。 “撸串?算我一个。”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许仙推门而入,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范儿,手里拎着个印着某顶级私房菜logo的食盒。他瞥了一眼刘邦摊在桌上的书,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哟,邦哥又去普度众生了?这书…看着挺有分量,垫桌脚应该挺稳。” “许仙!你少在那阴阳怪气!” 刘邦立刻炸毛,“老子这是传播正能量!总比你天天琢磨怎么把钱埋起来生崽强!” 许仙没理他,径直走到项羽旁边,看了一眼他摊开的书和旁边那个冒着小火花的“能量增幅器”,叹了口气,把食盒放在他面前:“羽哥,歇歇吧。刚让‘松鹤楼’送来的蟹粉狮子头和文思豆腐,趁热。别老看这些…嗯…‘前沿科学’了,伤神。” 他特意加重了“前沿科学”四个字。 项羽头也不抬,鼻子里哼了一声:“凡俗饮食,焉能比肩宇宙能量之滋养?不过…孤确实有些饿了。” 他放下书,毫不客气地打开食盒,香气瞬间弥漫。 许仙这才转向我,把另一个小食盒递过来:“你的,雪菜黄鱼煨面。省得你天天抱怨我剥削你。” “谢了啊老许!” 我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大方?” 许仙优雅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慢条斯理地说:“主要是怕某人饿死在我店里,影响风水。另外,下午有个拍卖会,看中个小玩意儿,雍正珐琅彩的鼻烟壶,品相还行。安如,你审美一向…嗯…比较独特,帮我掌掌眼?” “我审美独特?!” 我差点被面呛着,“总比你花几百万买个破碗,就为了给你家猫当水盆强吧?” “那是乾隆官窑斗彩鸡缸杯,不是破碗。” 许仙纠正道,语气平淡,“而且,咪咪很喜欢。” “得,您有钱,您任性。” 我翻个白眼,埋头吃面。 刘邦凑过来,看着许仙手机上的鼻烟壶图片,啧啧有声:“嚯!这小玩意儿,看着就贵!许老弟,你买这个干嘛?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 许仙眼皮都没抬:“收藏。愉悦身心。总比某些人把钱变成一堆废纸强。”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刘邦桌上那堆书。 “嘿!我这叫投资未来!培养潜在客户群!” 刘邦不服气。 “嗯,投资一群未来可能连你签名书都买不起的学生。” 许仙精准补刀。 “许仙!我跟你拼了!” 刘邦作势要扑过去。 “行了行了!” 我赶紧打圆场,嘴里还塞着面条,“要打出去打!别碰坏我的绿植!邦哥,晚上还撸不撸串了?” “撸!当然撸!” 刘邦立刻被转移注意力,“老地方!今天我请!庆祝老子事业腾飞!” 项羽那边已经风卷残云干掉了狮子头和豆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又拿起那个黑色方块研究起来,嘴里嘀咕:“饱食之后…神思清明…或可一试…能量引导…” 许仙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手机开始联系拍卖行。 我嗦着鲜美的黄鱼面,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沉迷伪科学无法自拔的项羽,化身成功学大师四处“布道”的刘邦,一边毒舌一边投喂大家,还有顺便准备去烧钱的许仙…小店被乱七八糟的书、伪科学仪器、食盒和刘邦的“精神食粮”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混合着咖啡香、油墨味、蟹粉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电路板焦糊味。 吵是真吵,闹是真闹,乱七八糟毫无格调。 但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背上,碗里的面热腾腾的,耳边是刘邦和许仙毫无营养的斗嘴,还有项羽对着金属方块发出的、意义不明的探索音节。 嗯。 这样挺好。 第146章 相亲? 冬日的第一场雪,细碎得像盐粒,悄无声息地给城市盖了层薄被。天色灰蒙蒙的,带着点清冽的寒气,但小店里的灯光,是暖融融的橘黄。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冷风,也带进了裹得像个球、脖子上还围着条大红围巾的刘邦。他抖落肩头的雪花,跺了跺脚上的雪水,脸上是冻出来的红晕,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嚯!还是屋里暖和!安如,你这暖气开得够足啊!” 他脱掉那件貂绒领子(人造的)亮得晃眼的新大衣,露出里面同样闪亮的金色高领毛衣,腋下依旧夹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不过这次他没急着拍桌子,而是先凑到暖气片旁边,舒服地叹了口气:“这鬼天真冷!刚结束城东技校的演讲,那帮小子,热情!非得拉着我合影签名,耽误老子回来喝热汤!” 收银台后面,我正抱着个印着卡通猫的马克杯,小口嘬着热可可,闻言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邦哥,我看你是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吧?签名签得手软没?” “嘿!你懂啥!这叫个人魅力!” 刘邦得意地一甩头,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桶,“看!演讲赞助商送的!老母鸡汤!真材实料!待会儿热热,咱哥几个分了!” 角落的“科研基地”,项羽今天没看那些玄乎的书。他穿着件深灰色的厚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家庭水电维修速成大全》,旁边还放着扳手、螺丝刀。他眉头紧锁,对着书上一张复杂的管道图,手指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此…水路走向…颇为精妙…与孤所知古法…迥异…” 听到刘邦的动静,他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刘季,莫要聒噪,孤正参悟此间…现代机关要义。” “哟!大个儿转行当修理工了?” 刘邦凑过去,好奇地瞅了瞅,“咋?研究你那宇宙能量不够,改研究水管子了?” 项羽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服输的认真:“此乃…安身立命之技!安如言道,技多不压身!孤既已…回不去…” 他声音低了一瞬,随即又扬起,带着点豁达,“那便…在此世…扎根!做一…有用之人!” 他顺手拿起桌上那个已经盘得有些温润的黑色金属方块,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下,仿佛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门又被推开,风铃轻响。许仙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进来,手里拎着个印着某高级超市logo的大袋子。他脱下剪裁精良的羊绒大衣,露出里面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整个人依旧一丝不苟。他瞥了眼刘邦的金毛衣和鸡汤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目光又扫过项羽那堆维修工具和摊开的书。 “羽哥这是…准备考水电工证?” 许仙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精准的调侃,把袋子放到桌上,里面是各种包装精美的火锅食材——雪花肥牛、手打虾滑、鲜切菌菇,还有一盒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冰淇淋。 “许老弟!来得正好!” 刘邦立刻眉开眼笑,“看!鸡汤!加上你这好料,晚上咱涮锅子!围着炉子暖和!” “嗯,明智的选择。” 许仙点点头,又看向我,“老板,你那只快秃了的仙人掌,我顺路帮你换了盆新的。放窗台了。” 他指了指窗边,果然多了一盆绿油油、生机勃勃的小仙人球。 “谢了啊老许!” 我笑着应道,心里暖洋洋的。这家伙,嘴上不饶人,事儿倒办得贴心。 “小事。” 许仙笑着应了句,目光落在项羽手边的金属方块上,“羽哥还盘着呢?看出什么‘宇宙奥秘’没?” 项羽拿起方块,对着灯光看了看,一脸严肃:“此物…导热性…极佳!握之生暖…冬日…甚为合用!” 他把方块揣进羽绒服口袋,拍了拍,“暖手宝也!” 许仙:“……” 我噗嗤笑出声。刘邦更是拍着大腿狂笑:“哈哈哈!暖手宝!大个儿你真是人才!老许花大价钱弄来的‘禁魔石’,到你这就成暖手宝了!哈哈哈!” 许仙无奈地推了推眼镜,嘴角却也忍不住勾起一丝压不住的笑意:“行吧…暖手宝就暖手宝…总比某些人花五十块买本废纸强。” 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刘邦的公文包。 “嘿!老弟!你又找茬是不是!” 刘邦立刻跳脚。 小店瞬间又热闹起来。刘邦和许仙开启了日常斗嘴模式,项羽则继续埋头研究他的水管子,时不时还拿扳手比划一下。我起身把刘邦带来的鸡汤倒进小锅里,放在电磁炉上加热,又把许仙带来的火锅食材一一摆开。浓郁的鸡汤香气混合着食材的鲜味,很快在温暖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窗外,雪似乎下得大了些,细密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晕里打着旋儿飘落。街上的行人裹紧了衣服,步履匆匆。而小店里,暖气嗡嗡作响,火锅汤底开始咕嘟咕嘟冒出细小的气泡,蒸汽氤氲。刘邦和许仙的斗嘴声,项羽对着图纸的喃喃自语,还有我摆弄碗筷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比踏实、无比喧闹的安稳。 压力消散后的日子,就像这冬日里滚烫的火锅,喧腾,热闹,充满了最平凡也最踏实的烟火气。大家吵吵闹闹,互相拆台,却又无比自然地聚在一起,分享着同一份温暖。 “开饭啦!” 我招呼一声。 刘邦第一个冲过来,眼睛盯着翻滚的汤底:“饿死老子了!先涮肥牛!” 项羽放下书和扳手,也走了过来,笨拙地拿起筷子。 许仙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价值不菲的手表,动作优雅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花牛肉。 暖黄的灯光下,蒸汽模糊了玻璃窗上的冰花,也模糊了窗外凛冽的寒冬。小店像一艘温暖坚实的方舟,载着四个经历过惊涛骇浪、如今只想守着这碗热汤的“凡人”,稳稳地泊在平静的港湾里。 刘邦吸溜着烫嘴的粉丝,烫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吹牛:“我跟你们说,今天演讲,有个小子问得可刁钻了!问我创业失败最惨的时候咋办?我直接告诉他,看看你邦哥我!当年在沛县…” 许仙优雅地蘸着调料,淡淡插话:“被嫂子拿着擀面杖追了三条街?” “噗!” 我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项羽皱着眉,夹起一颗滑溜溜的虾滑,试了几次都滑掉,干脆用勺子去捞,嘴里嘟囔:“此物…甚滑…需…巧劲…” 刘邦被许仙噎得直瞪眼,缓过劲来立刻反击:“总比你强!买个破碗给猫当水盆!你家那肥猫,喝口水都跟皇帝用膳似的!” “那是艺术与生活的结合。” 许仙面不改色,又夹了片蘑菇,“而且,咪咪最近在减肥。” “减个屁!” 刘邦嗤之以鼻,“我看它又圆了一圈!” 我笑着看他们斗嘴,给项羽碗里捞了几颗好不容易才捕获的虾滑:“羽哥,尝尝这个,鲜得很。” 项羽笨拙地用勺子舀起一颗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眼睛却亮了一下:“唔…尚可!”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落在屋檐和窗棂上。店里却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火锅的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弥漫,刘邦还在唾沫横飞地讲着他“高祖”的创业(吹牛)史,许仙偶尔精准地泼一盆冷水,项羽则专注于和碗里的食物“搏斗”,时不时对刘邦的吹嘘发出不屑的哼声。 “对了,” 许仙忽然放下筷子,从他那价值不菲的手提包里,摸出几个小小的、红彤彤的锦囊,上面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字样,“路过城隍庙,看一群老太太在卖这个,说是开过光的。顺手买了几个。” 他把锦囊分给我们,一人一个。 刘邦捏着那粗糙的锦囊,表情有点扭曲:“许老弟…你这审美…跟安如学的?这玩意儿…能辟邪?” “求个心安。” 许仙淡淡地说,把自己那个也揣进了西装内袋,“反正便宜。” 我看着手里那个针脚歪斜、红得有点俗气的锦囊,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毒舌、挑剔、烧钱如流水的家伙,居然会买这种东西?还“顺手”?我抬头看向许仙,他正若无其事地捞着锅里的冻豆腐,仿佛刚才只是递了张纸巾。 “谢…谢了啊老许。” 我捏紧了那个小小的锦囊,布料有点糙,但握在手里,暖乎乎的。 “嗯。” 许仙应了一声,没看我。 项羽也把锦囊揣进了他那件厚羽绒服的口袋,和那个“暖手宝”金属方块放在了一起,还拍了拍。 刘邦撇撇嘴,最终还是把锦囊塞进了他那金光闪闪毛衣的内兜里,嘟囔着:“行吧行吧…好歹是你许大富豪的心意…老子勉为其难收着了…” 火锅的热气继续蒸腾,模糊了窗外的风雪,也模糊了各自眼中那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吵闹声依旧,斗嘴声依旧,碗筷碰撞声依旧。在这安稳得近乎琐碎的冬日夜晚,连那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都显得格外珍贵。 一片喧腾中,许仙忽然放下了筷子,拿起纸巾优雅地沾了沾嘴角:“老板,邦哥,羽哥。明天我得去趟南边,那边有个新发现的宋代沉船打捞项目,东西看着有点意思,得亲自去盯一眼。估摸着得几天。怎么样,一块儿去玩玩?就当散心,费用算我的。” “不去不去!” 刘邦第一个摆手,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说,“下周城西女子职高!老子演讲稿还没背熟呢!那可是重点客户群体!女娃娃们出手大方!” 项羽终于成功捕获了那颗顽强的鱼丸,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含糊地应道:“孤…水管…尚未…参透…且…小区王大爷…预约…后日…修其…水阀…不可…爽约…” 他表情严肃,仿佛在陈述一项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大工程。 我叹了口气,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麻酱:“我更惨。家里老太太下了死命令,这两天必须去相个亲。对方照片我都看了,挺…挺精神的姑娘。老太太连见面地点都订好了,就在隔壁街新开的那家‘猫空咖啡’,说是环境好。不去?老太太能直接杀过来把我这小店给掀了。” 我一脸的生无可恋。 “噗——!” “咳!咳咳!” “嗯?!”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齐刷刷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脸上!动作整齐划一,连锅里翻滚的泡泡都安静了一瞬。 刘邦嘴里的肉都忘了嚼,眼睛瞪得溜圆:“啥玩意儿?相…相亲?!安如你要去相亲?!”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就你?李安如!你要去相亲?!哈哈哈哈!哎哟我的肚子!” 项羽也放下了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看我,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角——那里安静地挂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伞柄上系着褪色的青色流苏。那是白安茹留下的。他眼神复杂,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谴责,瓮声瓮气地开口:“安如…白姑娘…之伞…尚在…你竟…” 许仙的反应最直接,也最伤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过来,把我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极其刻薄鄙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能冻死人的嘲讽: “呵。李安如?哦不,现在该叫你…李玉奇先生?”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精准地戳向我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本名,“店里还挂着白家小妹的伞,自己顶着人家给的名字招摇过市,情深义重得感天动地。转头就要去跟别的姑娘喝咖啡谈人生了?啧,这操作,真是…炉火纯青,叹为观止啊。”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渣得如此清新脱俗,许某佩服。” 我被他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额角青筋直跳:“许仙!你少在那阴阳怪气!你以为我想去?家里老太太电话轰炸加眼泪攻势,就差以死相逼了!我能怎么办?再说了!” 我梗着脖子反驳,“去相亲怎么了?吃顿饭聊聊天而已!又不是签卖身契!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们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 刘邦终于止住笑,一拍桌子,眼睛贼亮,瞬间切换成八卦模式,“安如啊!这可是大事!终身大事!那姑娘干啥的?多大年纪?照片呢?再给哥看看!哥帮你参谋参谋!以哥纵横情场…呃…纵横江湖多年的经验,保管给你分析得明明白白!” 他搓着手,一脸兴奋。 项羽也一脸凝重地点头,仿佛在思考一场重大战役:“安如…此事…不可儿戏!需…从长计议!兵法有云…知己知彼…” 他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战术指导。 许仙没再说话,只是放下茶杯,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几圈,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水分。然后,在刘邦的聒噪和项羽的“战术分析”背景音里,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了放在桌角的手机。 他没有避讳任何人,直接拨了个号码。 “喂,是我。” 许仙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掌控全局的平静,“南边那个沉船项目,让老陈带团队过去处理吧,所有决策权给他,按最高规格预算执行。我这边…临时有点更重要的事,走不开。”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我这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充满了看好戏意味的弧度,对着电话那头清晰地说道: “对,非常重要。关乎…一个朋友的人生大事,我得亲自…盯着点。嗯,就这样。” 啪嗒。 电话挂断。 许仙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脸上挂着那种千年老狐狸算计得逞的、温(jian)和(zha)笑容,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过,尤其是在我那张已经彻底僵硬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期待: “谈生意有什么意思?看某人相亲翻车…咳,我是说,见证历史性时刻,不比那沉船里的破瓷器好玩多了?” 小店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锅里红油翻滚的咕嘟声,此刻格外响亮。 刘邦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夸张的狂笑,用力拍着桌子:“哈哈哈!对对对!许老弟说得太他妈对了!看安如相亲!这热闹必须凑!老子演讲稿不背了!明天请假!” 项羽虽然没完全理解“相亲翻车”的梗,但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即将上演好戏的氛围,重重地点头:“孤…亦同往!为安如…掠阵!” 他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去打一场硬仗。 我:“……” 看着眼前这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眼睛放光、满脸写着“有好戏看了”的家伙,再看看许仙那副“我就喜欢看你倒霉”的贱笑,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完了。 这下,明天的“猫空咖啡”之约,怕不是要变成“大型社死围观现场”? 第147章 你这人真逗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三道灼热的视线给活活“盯”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三颗脑袋杵在我行军床边。刘邦穿着他那件闪瞎眼的金毛衣,抱着胳膊,一脸“老子盯死你”的坏笑;项羽穿着深灰羽绒服,眉头紧锁,眼神严肃得像在监视敌情;许仙最过分,一身熨帖的羊绒衫,端着杯咖啡,优雅地靠在门框上,镜片后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精准锁定我脸上每一寸表情。 “早啊安如!” 刘邦声音洪亮,“睡得好吗?精神点没?今天可是大日子!” 项羽瓮声瓮气:“安如…时辰…不早…当…起身…梳洗…” 许仙慢悠悠地啜了口咖啡,补刀:“放心,时间还够。我们特意早起,就是为了确保…某些人不会‘临时有事’。” 我:“……” 认命地爬起来,顶着三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刷牙洗脸。走到哪儿,这三尊门神就跟到哪儿,连上厕所,刘邦都假装在门口“研究”水龙头,项羽则像个忠诚的卫兵杵在走廊。 “我说…哥几个…” 我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白粥,一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无比诚恳,“真不用这样!那姑娘刚发信息了,说今天公司临时加班,相亲改明天了!真的!你们看!” 我掏出手机随便划拉两下屏幕,假装展示。 刘邦嗤笑一声,一把抢过我手机:“少来这套!安如,你这点小把戏,老子当年在沛县糊弄亭长的时候就用烂了!改明天?行啊!那今天哥几个陪你好好‘放松放松’,明天再‘护送’你过去!” 项羽严肃点头:“正该如此!以防…有诈!” 许仙放下咖啡杯,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着洞察一切的笑意:“加班?嗯,理由编得不错。可惜,你刚才说‘改明天’的时候,左眼眼皮跳了一下,典型的说谎微表情。而且,”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猫空咖啡’今天上午十点半的预约信息,还在你手机后台挂着呢,我‘不小心’瞄到了。” 我:“……” 手里的勺子“哐当”掉进碗里。许仙你丫是特工吗?! 绝望了。彻底绝望了。 眼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无情地滑向十点,我心如死灰,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行吧…你们赢了…要去…就一起去…” “耶!” 刘邦兴奋地挥拳,像个抢到糖的孩子。 项羽嘴角罕见地咧开一个弧度,带着点憨厚又透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笑? 许仙则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微笑,温文尔雅地说:“早该如此。放心,我们很有分寸。” “不过!” 我猛地坐直,垂死挣扎般竖起三根手指,咬牙切齿,“约法三章!第一,到了地方,你们仨,给我装不认识!当我是空气!第二,找个离我们最远的犄角旮旯待着!偷偷看可以,不许出声!更不许指指点点!第三,绝对!绝对!不许掺和进来!谁要是敢坏我事…我跟你们仨没完!” 我眼神凶狠地扫过他们。 “没问题!” 刘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当隐形人!老子藏得比耗子还深!” 项羽用力点头,一脸肃然:“孤…谨遵…军令!绝不…擅动!” 许仙更是举起了他那双签上亿合同的手,做发誓状,嘴角却噙着压不住的笑意:“老板放心,我以我的信誉担保,绝对只做安静的背景板,绝不干扰你的…历史性会晤。” 看着他们仨这副“真诚”又“兴奋”的保证模样,我心头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重。这保证,怎么听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办法了。我像被押赴刑场的囚犯,在刘邦的“护送”(推搡)、项羽的“掠阵”(贴身跟随)、许仙的“优雅监督”(闲庭信步)下,垂头丧气,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小店温暖的灯光,一头扎进了冬日清冷的街道,朝着不远处的“猫空咖啡”挪去。每一步,都感觉离社死现场更近了一步。 道心?早碎成渣了。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猫空咖啡”的门面很小清新,原木色招牌,玻璃上贴着几只慵懒的猫咪贴纸。推门进去,暖气和咖啡香扑面而来,混着点烘焙的甜味。店里人不多,背景是舒缓的轻音乐。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米白色毛衣、长发披肩的姑娘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看着挺文静。应该就是苏雅了。 我心提到嗓子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朝她走过去。身后那三道如芒在背的视线,简直要把我后脑勺烧出洞来。 “你好,请问是苏雅吗?我是李安如。”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神温和,带着点腼腆的笑:“嗯,你好,李…玉奇?阿姨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似乎有点困惑名字的问题。 “啊,是是,李玉奇,李安如都行,朋友都叫我安如。” 我赶紧解释,拉开椅子坐下,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角余光拼命往门口那边扫。 很好。 三个“隐形人”非常“专业”地缩在离我们最远的、一个被巨大绿植半遮半掩的角落卡座里。刘邦把自己塞在沙发最里面,只露出半个油光水滑的脑袋顶;项羽坐得笔直,像尊石雕,可惜他那魁梧的身板和深灰色羽绒服在素雅的咖啡店里实在太扎眼,幸好有盆发财树挡了大半;许仙最从容,背对着我们,慢悠悠翻着本店里的杂志,仿佛真就是个普通客人。但我敢打赌,他那双耳朵绝对竖得比雷达还尖。 “喝点什么?” 苏雅把菜单推过来,声音轻轻的。 “哦,好,谢谢。” 我赶紧收回心神,胡乱点了杯拿铁。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开场还算顺利。无非是例行公事:工作(我说开了个小心理咨询室)、爱好(我说看看书,没敢提家里那仨活宝)、家庭情况(简单带过)。苏雅话不多,但很会倾听,偶尔问的问题也点到即止,不会让人尴尬。气氛虽然有点干,但至少不冷场。 就在我稍微放松一点,觉得这三个“老畜生”还算有点契约精神的时候—— “噗嗤——!” 一声极其突兀、又强行压抑住的喷笑声,猛地从那个绿植掩映的角落爆发出来!虽然很快被捂住了嘴,变成了闷闷的“唔唔”声,但在安静的咖啡馆里,简直像平地惊雷! 我头皮一炸!苏雅也疑惑地朝那边望了一眼。 是刘邦!那混蛋!肯定是被项羽或者许仙做了什么动作逗笑了!我狠狠剜了那个方向一眼,用眼神发射死亡射线。 “咳…不好意思,可能有人呛到了。” 我赶紧对苏雅解释,笑容有点僵。 “嗯,没事。” 苏雅收回目光,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花茶抿了一口。 我松了口气,刚想把话题扯回安全地带——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持续不断的、类似手机震动又像小型马达的声音,再次顽强地从那个角落飘了过来!还伴随着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 项羽!肯定是项羽!那家伙又在捣鼓他那个破“宇宙能量检测仪”还是什么玩意儿了!他那双大手操作精细玩意儿,动静能小得了?! 苏雅微微蹙眉,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我感觉额角的青筋在跳:“呃…可能是…可能是绿植的自动灌溉系统?有点故障…” 这借口烂得我自己都不信。 “哦…” 苏雅应了一声,表情有点微妙。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转移她注意力时,最致命的一击来了。 一个穿着制服、笑容甜美的服务生小妹端着我的拿铁走了过来。她刚把杯子放到我面前,目光无意间扫过我们斜后方——也就是许仙那个位置。 只见许仙依旧优雅地翻着杂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那只放在桌下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极其精准地…对着我们这边,比了个清晰无比的大拇指! 不是鼓励的大拇指!是那种带着强烈看戏意味的、无声的“加油,我看好你哦!”的大拇指!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活动了下手腕! 服务生小妹显然看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惊讶和憋笑的表情,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快步走开了。 我:“……” 血槽瞬间空了!许仙!我跟你势不两立! 苏雅显然也看到了服务生那古怪的反应和憋笑的样子,她疑惑地看了看服务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探究和不解已经很明显了。 完了。形象彻底崩了。这还相个锤子亲! 我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脸上火辣辣的,只想原地消失。苏雅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极度诡异,她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显得有些局促。 就在这社死边缘、空气凝固的瞬间—— “哐当!哗啦——!” 一声更大的巨响猛地从咖啡馆门口传来!紧接着是服务生的惊呼!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我和苏雅,还有角落里那三个“隐形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只见门口那个展示架不知怎么被碰倒了,上面挂着的几把印着猫咪图案的文创雨伞散落一地。一个店员正手忙脚乱地扶架子。 而其中一把伞,正好滚落到我们桌边。那是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文创伞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把伞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这伞…这形制…这颜色…太像了!太像白安茹留下的那把!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回神,角落里,一个慢悠悠、带着点慵懒戏谑、却足以让半个咖啡馆都听清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响了起来: “哟?李安如,看来白姑娘…有点意见啊?这显灵的方式…挺别致?” 是许仙!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端着咖啡杯,靠在沙发背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恶劣笑意,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又扫了一眼地上那把伞,最后定格在我瞬间煞白的脸上。 轰——!我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刘邦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项羽也一脸严肃地点头,仿佛在确认某种超自然现象:“唔…此伞…确与白姑娘…所遗…气息…相近…” 苏雅看看地上那把伞,又看看我惨白的脸,再看看角落里那三个画风迥异、明显跟我认识且看戏看得飞起的男人,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疑惑不解,变成了彻底的震惊、茫然,以及…“我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整蛊节目现场?”的荒谬感。 苏雅那句“整蛊节目”像根针,扎破了我最后一点侥幸。看着地上那把素色油纸伞,听着刘邦那停不下来的鹅叫,感受着项羽“科学认证”的严肃目光,还有许仙那看猴戏似的恶劣笑容……我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原地蒸发。 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垂死也得挣扎一下!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惊疑不定、随时准备夺门而逃的苏雅,语速飞快,声音都劈了叉: “苏…苏小姐!别误会!千万别误会!那三个…那三个大傻逼!是我朋友!纯的!铁哥们儿!” 我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灾难角落,“他们!他们知道我…我今天来这儿…呃…跟您见面!就…就非要跟过来!说是…说是要帮我‘把把关’!其实就是闲的蛋疼!专门来看我笑话的!纯属有病!病得不轻!” 苏雅顺着我指的方向,再次看向角落。刘邦还在那捂着肚子抽抽,项羽一脸“我在研究重要课题”的正经,许仙则优雅地对她举了举咖啡杯,露出一个极其“友好”的微笑,仿佛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我的解释显然苍白无力。苏雅脸上的荒谬感更浓了,眼神里写着“你看我像傻子吗?”。 “至于这把伞!” 我急中生智,指着地上那把该死的油纸伞,声音拔高了八度,“肯定也是他们带来的!这几个货!脑子都有坑!出门不看天气预报!非说今天要下雪!怕待会儿…呃…万一下雪,我没带伞,没法儿…没法儿送您回家!您看他们这瞎操心的劲儿!纯属多余!添乱!”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角落:赶紧给老子圆谎!不然回去弄死你们! 刘邦接收到信号,立马憋住笑,装模作样地抬头看看天花板(虽然上面只有灯),又看看窗外,然后煞有介事地对着项羽和许仙大声“嘀咕”:“哎?这天气预报…也不准啊?说好的大雪呢?” 项羽很配合地点头:“嗯…天象…有变…” 许仙则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们这边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嗯,备用方案,有备无患。可惜,似乎用不上了。” 苏雅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冬日暖阳高悬,天空湛蓝,连片云都没有,更别说雪了。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窗外,再看看地上那把伞,最后挤出一个极其尴尬的“呵呵”干笑:“啊…是…是挺…未雨绸缪的哈?你朋友们…真…真热心。” 那语气,充满了“信你才有鬼”的敷衍。 “热心个屁!就是闲的!” 我赶紧抓住机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几步冲到那个罪恶的角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滚!都给老子滚!立刻!马上!再待一秒我放项羽咬人了!” 刘邦还想贫两句,被我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许仙耸耸肩,优雅起身,仿佛只是看完了一场不甚精彩的戏。项羽倒是很干脆,收起他那疑似还在“嗡”的仪器(终于安静了!),跟着站起来。 “走了走了,别耽误李玉奇先生办大事。” 许仙“好心”地招呼着,临走前还对着苏雅那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微笑:“苏小姐,抱歉打扰,你们慢聊。” 那风度翩翩的样子,跟刚才阴阳怪气的简直判若两人。 刘邦被项羽半推半拽地弄走了,临走前还回头冲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附带一个贱兮兮的飞吻。 瘟神终于送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大仗,后背都汗湿了。转身走回座位,对着还站在桌边、表情依旧一言难尽的苏雅,露出一个疲惫又真诚的苦笑:“苏小姐,实在…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这几个家伙…唉,平时就这德行。吓着你了吧?快请坐,快请坐。” 苏雅犹豫了一下,大概看我确实狼狈又诚恳,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但气氛已经尬得能结冰了。桌上的咖啡都快凉透了。 不行,得打破僵局!我绞尽脑汁找话题。 “那个…苏小姐,今天…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我听家里说,是…是我妈打麻将认识的阿姨介绍的?” 我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点。 “嗯,” 苏雅点点头,小口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花茶,“是我舅妈,她说跟你妈妈是牌友。” “哦哦,这样啊!” 我恍然大悟状,“牌友介绍,挺…挺好,挺有缘分哈?” 这话题干巴巴的,毫无营养。 冷场。 空气再次凝固。我急得手心冒汗,脑子一抽,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脱口而出: “那你舅妈…她…她结婚了吗?”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傻了。 苏雅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头顶仿佛有几只乌鸦排着队,“嘎——嘎——嘎——”地飞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秒。 “噗嗤——!” 苏雅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花茶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都笑出来了。 “咳咳…不是…我…那个…” 我尴尬得想钻地缝,但看着苏雅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刚才的拘谨和疏离,那笑声像是有感染力,我自己也绷不住了,跟着“哈哈哈”地傻笑起来。 “你…你这人…也太逗了吧!” 苏雅好不容易止住笑,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舅妈?她孙子都快上幼儿园了!哈哈哈!” “我错了我错了!” 我连连摆手,脸上发烫,但心里却莫名一松,“我这不是…紧张嘛!一紧张就胡说八道!您别介意啊!” 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到极点的大笑,像一阵风,瞬间吹散了之前所有的尴尬和诡异。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又自然。接下来的聊天顺畅多了,从工作聊到兴趣爱好,从各自老妈打麻将的趣事聊到最近看的书(我总算没再嘴瓢问人家舅公在不在)。苏雅其实是个挺开朗健谈的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中午我们干脆在咖啡馆里点了简餐,边吃边聊,竟然一直聊到了下午。 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给咖啡馆镀上一层暖金色,我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啊,都这个点了!” 苏雅看了看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跟你聊天真挺开心的,时间都忘了。” “我也是!” 我赶紧点头,“今天…虽然开头有点…嗯…特别,但后来真的很愉快。” 互相加了微信,约好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这次保证不带亲友团!),我才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大胜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哼着小曲儿溜达回小店,刚推开那扇熟悉的风铃门—— 三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 小店没开大灯,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有点暗。刘邦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项羽像个门神似的杵在他旁边,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在审视俘虏。许仙则优雅地斜靠在收银台边,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一支笔,镜片反射着幽幽的光,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等着看好戏的弧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三堂会审”的肃杀气息。 “哟?李大情圣回来了?” 刘邦第一个开口,阴阳怪气拉满,“怎么样?相谈甚欢?夕阳西下才依依惜别?啧啧啧,这效率!” 项羽紧跟着瓮声瓮气地追问:“安如…战况…如何?可曾…拿下…据点?” 许仙没说话,只是轻轻推了下眼镜,那无声的压力比说话还大。 我:“……” 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得,回家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第148章 上门 风铃还在叮当作响,刘邦的阴阳怪气和项羽的“战况”询问,还有许仙那无声胜有声的镜片反光,劈头盖脸砸过来。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对着那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直接比了个标准的中指,精准地一人送了一个,然后目不斜视地穿过这“三堂会审”的肃杀气场。 走到柜台后面,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把静静悬挂着的油纸伞上。素雅的伞面,青色的流苏,仿佛还带着那个雨天、那个人的气息。我伸手把它取了下来,入手是熟悉的、带着点岁月感的微凉竹柄。 没理会身后三道瞬间变得复杂的目光(刘邦的讪笑卡在脸上,项羽的眉头皱得更深,许仙转笔的动作顿住了),我径直抱着伞,推开里间小卧室的门,反手关上,把那三个聒噪的家伙隔绝在外。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这把伞。我找了块干净的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伞骨、伞面,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灰尘被拂去,伞面恢复了几分清亮,但那褪色的流苏和竹柄上细微的磨损痕迹,却无声地诉说着流逝的时光。 心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乱麻,堵得慌,又沉甸甸的。擦着擦着,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伞柄上。我盯着那系着流苏的结,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个不在场的人听: “安茹…别怪我啊…” 声音干涩,“日子…总得过下去,是不是?你也…也希望我好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那把伞静静地躺在我的膝盖上,无言。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起身拖出床底下那个积了点灰的旧行李箱。打开,里面是些换季不用的衣物。我把伞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用柔软的衣物轻轻包裹好,然后合上箱子,重新推回床底。 做完这一切,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我把自己摔进行军床里,拉过被子蒙住头。外面隐约还能听到刘邦压低声音的嘀咕和项羽的询问,但我懒得管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苏雅弯着眼睛笑的样子,一会儿是油纸伞清冷的轮廓,最后都化作了沉沉的疲惫。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恢复了它那安稳又带着点鸡飞狗跳的节奏。 最大的变化来自项羽。这位昔日的西楚霸王,仿佛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在融入现代社会的道路上策马狂奔,甚至有点跑偏了。他不再整天抱着《量子纠缠与上古符箓》啃,反而对一本《家用电器维修宝典》爱不释手,甚至报了个社区夜校的维修班。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的语言风格。也不知是被刘邦带坏了,还是被维修班那些糙汉子熏陶的,张口闭口就是:“操!这破水管子又漏了!孤…呸!老子非得给它干服帖了不可!” “刘季!你那破电水壶又罢工了?拿来!分分钟给你整得比新媳妇儿还听话!” 活脱脱一个满嘴跑火车、力气没处使的“大马猴子”。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霸王傲气,现在全转化成了一种“老子修东西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 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拎着他那套越来越齐全的工具包,满小区转悠,逮着机会就问街坊邻居:“周大爷,你家马桶堵不堵?李婶儿,你家灯泡要不要换?王哥,你家那破洗衣机是不是又哼哼了?放着我来!免费!包好!” 街坊们从最初的惊疑不定,到后来的半信半疑,再到现在的热烈欢迎。看着人家修好东西后由衷的感谢和赞叹,项羽那古铜色的脸上能乐出花儿来,仿佛比当年攻下彭城还得意。这份“为人民服务”带来的情绪价值,简直成了他新的精神食粮。 刘邦这边,画风就更“精彩”了。他不知怎么的,跟城南一个开了间小家电维修铺子的寡妇老板娘勾搭上了。那老板娘姓孙,人称孙二娘(当然不是开黑店那个),风风火火,颇有几分泼辣劲儿。刘邦这老油条,在人家面前简直成了绕指柔,天天腻歪在人家店里,美其名曰“帮忙”,实则端茶递水、捏肩捶背,眼神黏糊得能拉丝。 项羽一看,乐了!这不就是现成的、源源不断的维修素材来源吗?孙二娘的店,总有些修不好或者客户不要的旧家电吧?于是项羽天天催着刘邦:“刘季!赶紧去二娘那儿!看看有啥需要孤…老子大展身手的破烂没?孤这手艺,不能荒废了!” 刘邦被催得没办法,只能一趟趟往孙二娘店里跑。每次回来,腋下倒是夹着几个破电饭煲或者旧台灯,可他那脸色…啧啧,扶着腰杆,脚步虚浮,眼窝发青,面色苍白得跟刷了层白漆似的,整个人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项羽一接过“战利品”,他就赶紧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哼哼:“大个儿…你…你这维修狂…悠着点…哥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 许仙还是抽空去了一趟南边,处理他那宋代沉船的项目。几天后回来,依旧是那副精英派头,仿佛只是出了趟短差。他带回来几件品相不错的瓷器碎片,据说价值不菲,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公寓的恒温恒湿保险柜里。 而我这边,压力重新从“三堂会审”转移回了家庭主战场。老太太的电话轰炸如期而至,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急切:“玉奇啊!苏雅那姑娘跟她舅妈说了!说跟你聊得挺投缘!觉得你这人…嗯…挺有意思!虽然第一次见面有点‘特别’…但人家姑娘不介意啊!说你实诚!你可得抓点紧!趁热打铁!赶紧再约人家出来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听见没?别给我掉链子!” “知道了知道了!” 我对着电话连连应声,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我这不是…得找机会嘛!人家姑娘也得有空啊!放心!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看着微信里那个新加的、备注着“苏雅”的头像,我挠了挠头。有数?其实心里也没啥谱。不过…开局那场史诗级的社死,似乎歪打正着。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是得了手机依赖症晚期。那部破手机被我盘得比项羽的“暖手宝”陨石还亮,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划亮屏幕,看看微信那个置顶的“苏雅”头像有没有冒出小红点。没有。聊天框安静得像块墓碑。 想主动发点什么吧,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打了删,删了打。“在吗?”太傻。“吃饭了吗?”太俗。“今天天气不错哈?”简直脑残!最后憋了半天,只敢发了个极其含蓄、毫无营养的“忙吗?”。 发完就后悔了,盯着屏幕眼都不眨,生怕错过回复,又怕看到的是冷冰冰的“嗯”或者干脆不回复。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会儿觉得人家姑娘可能只是礼貌,其实根本没那意思,自己再发就是骚扰;一会儿又觉得老太太都那么说了,应该…还是有戏的吧?纠结得头发都多掉了几根。 这天下午,小店气氛懒洋洋的。项羽拎着工具包,又去隔壁小区“为人民服务”了。许仙在自己公寓里研究他那堆沉船碎片。只有我和刘邦留守。刘邦同志,在孙二娘那里被“榨干”了精气神,难得今天孙二娘生理期不适,给他放了假。他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鱼,歪七扭八地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嘴里还骂骂咧咧:“操!这傻逼队友!会不会玩!送人头呢?!” 我则百无聊赖地趴在收银台上,第n次划亮手机——依旧没有苏雅的消息。正烦躁地想把手机扔出去,店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我下意识地抬头,懒洋洋地喊了句:“欢迎光临…呃?!” 后面半截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推门进来的,不是街坊邻居,也不是迷路的大爷大妈。 是苏雅!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围着条浅咖色的围巾,脸颊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有点红,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纸袋。她站在门口,目光带着点好奇和笑意,正打量着这个小而温馨(且有点乱)的心理咨询室。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石化! 低头看看自己——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毛了的旧卫衣,头发估计乱得像鸡窝,下巴上还有早上懒得刮的胡茬。再看看旁边沙发上——刘邦那厮还毫无形象地瘫着,一只脚翘在扶手上,手机里传出激烈的游戏音效,嘴里正喷着:“我日你仙人板板!会不会开团啊傻…” 完!蛋!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沙发边,抬脚就朝刘邦的屁股踹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把他从沙发上踹到了地板上! “哎哟卧槽!李安如你他妈抽风啊?!” 刘邦摔了个狗吃屎,手机都飞了出去,捂着屁股一脸懵逼加愤怒地抬头。 “闭嘴!赶紧起来!收拾!” 我压低声音,眼睛都快喷火了,用眼神疯狂示意门口。刘邦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到苏雅,那张因为打游戏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混乱,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把翘在扶手上的脚放下,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努力想摆出个人样,结果显得更滑稽了。 我顾不上管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实则僵硬无比)的笑容,快步走向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苏…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声音都紧张得有点变调。 苏雅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看了看正试图把自己塞进沙发缝里减少存在感的刘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下班早,没什么事。正好听我舅妈说起你这店的位置,离我公司不远,就顺道过来看看。” 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纸袋,“喏,给你带了点我们公司楼下新开的点心,味道还不错。” “啊!谢谢谢谢!”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纸袋,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完全不受控制,脱口而出:“您吃了吗老佛爷?” 话一出口,我和苏雅都愣住了。 下一秒,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贫!让你嘴比脑子快!我下意识地真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尴尬得脚趾抠地:“呸呸呸!不是…那个…苏小姐,我…我嘴瓢了!快请进快请坐!” 我赶紧侧身让开,手忙脚乱地指着店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待客沙发(就是刘邦刚滚下来的那个)。 苏雅显然被我这一连串的“精彩”表现逗乐了,也没计较,笑着走了进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书架上杂七杂八的书,墙角挂着的各种小玩意儿,还有桌上那盆许仙新换的、绿油油的小仙人球。 “你这地方…挺有意思的。” 她评价道。 “呵呵…乱…有点乱…” 我干笑着,赶紧去拿水杯,“你坐你坐!我给你倒水!呃…喝茶吗?我这有好茶!” 我一眼瞄到许仙放在柜台显眼位置(并标注了“私藏勿动”)的一个紫砂小茶叶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拿了过来。 刘邦缩在沙发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眼神在我和苏雅之间来回瞟,充满了“我懂我懂”的猥琐笑意。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敢出声老子弄死你! “那个…邦哥!愣着干嘛!去…去把窗户开开透透气!” 我对着刘邦使眼色,语气“和蔼”得像在吩咐亲孙子,“再把地…地再扫扫!” 我指着地上那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刘邦:“……” 他认命地站起来,像个被地主老财压迫的长工,蔫头耷脑地去开窗,又拿起角落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光洁的地板,眼神幽怨。 我这边,手忙脚乱地打开许仙那罐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茶叶,一股清雅的茶香瞬间弥漫。我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小撮放进杯子(也不知道多少合适),冲上热水。心里默念:许仙啊许仙,为了兄弟的幸福,牺牲你一罐茶,回头我赔你十罐! 把热气腾腾的茶杯放到苏雅面前的小茶几上,我搓着手,像个等待老师点评作业的小学生,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尝尝?许…呃…朋友送的,说是好茶。” 苏雅看着那杯清亮的茶汤,又看看旁边像个受气包一样扫地的刘邦,再看看我紧张兮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声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被逗乐的开心。 “李安如,”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含笑意,“跟你在一块儿,真是…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第149章 神仙下凡体验生活有限公司 苏雅捧着那杯许仙的“私藏好茶”,小口啜饮着,眼神带着笑意在我这间“有意思”的小店里逡巡。刘邦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拿着扫帚在墙角装模作样地划拉,眼神却时不时贼溜溜地瞟过来。 “这茶…确实很香。” 苏雅放下杯子,真诚地赞了一句。 “是吧!我就说…” 我刚想顺着话头往下聊,顺便在心里给许仙记上一功(回头得想办法赔),手机却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消息轰炸的动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偷偷摸出来,飞快地瞄了一眼屏幕。 好家伙! 一个名为“安如相亲观察团(4)”的群聊(啥时候建的?!)里,消息正以每秒十条的速度刷屏! 发信人:邦哥很忙(刘邦) 内容:[一张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刁钻的照片:我正襟危坐在苏雅对面,表情僵硬;苏雅侧脸,捧着茶杯在笑] 邦哥很忙:报!!!目标已就位!气氛良好!安如小脸通红!有戏有戏! 邦哥很忙:@力拔山兮(项羽)@千年老妖(许仙)速归!看现场直播! 邦哥很忙:[又一张照片:监控截图中我踹刘邦下沙发时的残影] 邦哥很忙:附图:安如为了在美女面前保持形象,残忍殴打无辜队友!惨无人道! 力拔山兮(项羽):收到!孤…老子马上到!刚修好张大妈家抽油烟机!等我! 千年老妖(许仙):[一个优雅的“收到”表情包] 宋代瓷片可以晚点拼。这等盛事,不容错过。十分钟后到。 我:“……” 血压瞬间飙升!恨不得把手机捏碎!刘邦!你这个叛徒!内奸!战地记者! 我猛地抬头,凶狠地瞪向角落装死的刘邦。刘邦感受到我杀人的目光,脖子一缩,赶紧把手机藏到背后,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扫帚柄上的花纹,嘴里还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怎么了?” 苏雅看我脸色突变,关切地问。 “没…没事!” 我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店里…店里耗子!对,耗子!偷吃点心!气死我了!” 我指了指她带来的纸袋。 苏雅狐疑地看了看干净的地面,又看看我涨红的脸,没再追问,只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对了,还没好好谢谢你上次请我喝咖啡吃饭。今天正好我过来,晚上有空吗?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云南菌子火锅,听说汤特别鲜,我请你?” 请我吃饭?!我心里的小鹿刚要开始蹦跶—— “哐当!” 小店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推开!风铃发出刺耳的抗议! 项羽像一头刚下山的熊,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身上还套着那件印着“xx维修”字样的深蓝工装,袖口沾着点油污,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上带着赶路的红晕和一种…兴奋到冒光的八卦笑容! “安如!孤…呃,我回来了!” 他嗓门洪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并没有),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苏雅身上,然后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实则憨厚中透着傻气的巨大笑容,“这位…想必就是苏姑娘?久仰久仰...也不算,上次见过哈哈,我是项羽!安如的…好兄弟!兼…首席家电维修顾问!” 他甚至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抱了抱拳。 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男登场”惊得一愣,随即看到项羽那身打扮和真诚(傻气)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好,项羽大哥,叫我苏雅就行。听安如提起过你,说你是维修高手。” “高手不敢当!为人民服务!” 项羽被夸得有点飘,挠着头嘿嘿直乐。 我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口又传来一声轻咳。 许仙来了。 他显然比项羽讲究多了,换了身休闲款的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乱,手里还拎着个看着就很贵的纸袋(估计是顺路买的甜点)。他推门而入,动作优雅,目光在店里一扫,精准地落在我和苏雅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揶揄又不会太失礼的微笑。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许仙的声音温润如玉,目光转向苏雅,微微颔首,“苏小姐,又见面了。还没好好做个自我介绍,鄙人许仙,安如的朋友。冒昧打扰了。” 那风度,那气场,瞬间把项羽和刘邦比到了泥地里。 “许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苏雅也落落大方地回应,眼神里带着点好奇。考古所的人,对这种气质独特、又明显有故事的人,天然会有探究欲。 刘邦一看援军到齐,腰杆瞬间挺直了,扔掉扫帚,像个得胜将军一样凑过来,挤眉弄眼:“安如!你看!缘分啊!大家都回来了!正好苏小姐说要请吃饭?人多热闹啊!菌子火锅是吧?我知道那家!味道倍儿棒!走走走!哥几个一起!给苏小姐接风…呃,捧场!” 他完全无视了我快要喷火的眼神。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们三个:“你们三个老畜生!够了啊!别捣乱!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哎!安如你这话就不对了!” 刘邦立刻嚷嚷起来,“苏小姐请客,那是看得起我们!是吧苏小姐?我们保证只吃饭,不说话!绝对不打扰你们…呃…交流感情!” 他特意在“交流感情”四个字上加重音。 项羽也用力点头,一脸诚恳:“对!孤…我保证!只吃饭!不…不研究!” 许仙则微笑着,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觉得可能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这仨货打包扔进太平洋。 就在我濒临爆发边缘时,苏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看一脸窘迫、快要冒烟的我,又看看三个画风迥异、但都眼巴巴等着蹭饭的“朋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笑意盈盈,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看热闹的趣味和…包容。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好了好了,你们别欺负他了。” 她笑着看向我,眼神温和,“安如,既然都是你的朋友,而且…这算是第二次‘正式’见面了?” 她特意加重了“正式”两个字,显然想起了第一次的“盛况”,“那大家就一起去吧。我请客。人多热闹,正好我也想听听…你们平时都是怎么‘交流感情’的。” 她说完,还俏皮地对我眨了眨眼。 我:“……” 刘邦、项羽、许仙:“!!!” 刘邦瞬间眉开眼笑,对着苏雅竖起了大拇指:“苏小姐!大气!敞亮!我刘邦就佩服你这样的!” 项羽也咧开大嘴:“苏姑娘…豪爽!巾帼不让须眉!” 许仙则优雅地颔首,嘴角的笑意加深:“恭敬不如从命。让苏小姐破费了。” 我看着苏雅那张带着促狭笑意、却又真诚坦荡的脸,再看看旁边那三个瞬间从“捣乱分子”变成“蹭饭积极分子”的家伙,心里那点愤怒和尴尬,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种哭笑不得、又莫名有点暖意的复杂情绪。 得。 这下真成“亲友团”聚餐了。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看着苏雅:“那…走吧?苏…债主?” 我又嘴欠地补了一句。 苏雅一愣,随即笑弯了腰:“行!今天这债,我认了!走吧,李欠债的!” 在刘邦的欢呼、项羽的憨笑、许仙的优雅微笑以及我的无奈摇头中,一行人浩浩荡荡(主要是项羽体积大),朝着那家新开的菌子火锅店进发,夕阳的余晖拉长了我们闹哄哄的影子,长长短短的,像手机信号似的。 菌子火锅店的包间里,热气腾腾,鲜香四溢。巨大的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边是乳白浓郁的高汤,一边是红油翻滚的辣锅。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生菌菇和鲜切肉片摆满了桌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我们五个人(加上苏雅)围坐一桌,气氛有点微妙的热闹。刘邦在殷勤地给苏雅介绍各种菌子的吃法和“传说功效”(基本都是瞎编的),项羽眼巴巴盯着锅里翻滚的肉片,许仙则慢条斯理地烫着几片看着就很贵的松茸。 苏雅的眼睛,像装了高精度扫描仪,在我们四个大男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刘邦、项羽和许仙。她夹起一片牛肝菌,没急着吃,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憋了一路的灵魂拷问: “那个…恕我冒昧啊,” 她放下筷子,眼神里充满了考古工作者特有的好奇和探究。 “刘邦大哥,项羽大哥,许仙大哥…你们这名字…也太…太有特色了吧?全是响当当的历史神话人物啊!是…真名?还是…艺名?或者…自己取的?” 她顿了顿,目光在刘邦的市侩精明、项羽的魁梧憨直、许仙的优雅从容上又转了一圈,补充道,“而且…说真的,你们这气质…还有说话做事的感觉…跟书里写的,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儿!怪…奇怪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 锅里翻滚的泡泡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刘邦夹菌子的手停在半空,项羽刚捞起的肉片“啪嗒”掉回锅里,许仙烫松茸的动作也顿住了。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怎么办?剧本没这段啊!”的懵逼和求助。 我头皮一紧,脑子里警铃大作!要穿帮!电光火石间,我猛地一拍大腿(拍的是自己的),脸上堆起恍然大悟的假笑: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跟苏雅你介绍了!” 我赶紧接过话头,用眼神疯狂示意那三个呆头鹅,“他们仨啊…主业都是搞艺术的!对!搞艺术的!这名字…嗨!艺名!纯粹是艺名!搞艺术的不都这样嘛!起个响亮的艺名,好记又有辨识度!是吧邦哥?羽哥?老许?” “啊?啊!对对对!” 刘邦第一个反应过来,演技瞬间上线,拍着胸脯,“艺名!纯艺名!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名号响亮!你看人家明星,不都叫啥龙啊、丹啊、发哥的?咱这…刘邦、项羽、许仙!多霸气!多有意境!”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艺术家”,可惜那件沾了点油星的文化衫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嗯…艺名…” 项羽皱着眉头,努力理解这个新词,瓮声瓮气地附和,“孤…我…觉得…挺好!比…李狗蛋…王二麻子…强!” 他试图表达艺名的优越性,但举的例子让苏雅嘴角直抽抽。 许仙推了推眼镜,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优雅姿态,声音平稳地接过话茬:“苏小姐见笑了。我们三人,都是话剧演员。” 他目光扫过刘邦和项羽,带着点“你们给我闭嘴”的警告意味,“而且,比较专注,各自只钻研一个特定的历史或神话人物角色。为了更深入地沉浸角色,体验人物精髓,就干脆用了角色的本名作为艺名,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吧。”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配上他那身行头和气质,可信度瞬间飙升。 “原来如此!” 苏雅恍然大悟,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话剧演员啊!怪不得!沉浸式体验!这方法很专业啊!难怪你们言行举止都带着那么点…嗯…古意!”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我们都松了口气,刘邦赶紧招呼:“来来来!吃菌子!这牛肝菌好了!鲜得很!” 苏雅笑着夹起一片,却没急着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一拍手:“哎呀!说到这个!真是太巧了!” 她看向项羽,眼神热切,“项大哥!我们考古所最近接了个活儿,给一个要拍古装历史短剧的剧组当历史顾问和道具指导!那剧里正好有个项羽的角色!听说他们找演员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特别合适的,要么气质不对,要么身板儿不够魁梧!我看项大哥你这身板儿!这气势!简直就是项羽本羽啊!而且你还是专业钻研这个角色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试试?片酬应该还不错哦!” “噗——!” “咳咳咳!” “噗嗤!” 苏雅话音刚落,我们仨刚喝进嘴里的水(或茶),不约而同地喷了出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刘邦呛得直拍胸口,脸涨得通红。 许仙呛得优雅尽失,捂着嘴咳嗽,镜片都起了雾。 我则被水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一边惊恐地看着苏雅——姑奶奶!您这是要搞哪样啊?!让项羽去演戏?!演他自己?!这要是穿帮了可就不是社死那么简单了! 唯独项羽,眼睛“噌”地一下亮了!像两盏探照灯!他完全没在意我们的失态,猛地坐直身体,那魁梧的身躯把椅子都带得咯吱响,迫不及待地问:“当真?!能…能披甲?!能骑马?!” “能啊!” 苏雅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肯定地点头,“我听导演组提过,有几场重头戏,项王的战甲和乌骓马都是精心复刻的,绝对真家伙!就是要找能驾驭得了的演员!” “好!好!好!” 项羽激动地连说了三个好,拳头握得咯咯响,脸上放出光来,“孤…我去!定要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抛头露面!这还了得?!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我们这群“黑户”的身份问题…我赶紧给项羽使眼色,压低声音:“羽哥!冷静!这事…咱再商量商量?演戏…多累啊!哪有修水管子自在?” 项羽眉头一皱,刚要反驳,旁边的许仙却轻轻放下了茶杯。他擦干净镜片,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带着一种“稍安勿躁”的沉稳。他转向苏雅,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苏小姐这个提议,倒是很有意思。羽哥他…确实很适合这个角色。至于身份问题…”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苏小姐放心,我们虽然是‘个体户’演员,但该有的手续证件,一样不少。我…认识些朋友,能帮忙搞定演员的登记备案。不会给剧组添麻烦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听懂了——身份问题,他能解决!黑户变白! 我悬着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里一半。再看看项羽,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渴望和兴奋,像个终于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想到他这段时间沉迷修水管子,虽然乐在其中,但那份属于西楚霸王的沙场豪情,终究是被压抑着。这或许…真是个让他释放一下,甚至找回点昔日荣光的机会? “行吧!”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着苏雅点点头,又看向项羽,“羽哥既然想去,那就去试试!不过咱可说好了啊,别太入戏,演完了记得回来修水管子!小区张大妈还等着你呢!” “哈哈哈!” 苏雅被我的话逗得大笑起来。 刘邦也凑热闹:“就是!大个儿!好好演!演好了哥给你接风!让二娘炒俩硬菜!” 许仙则优雅地举杯:“预祝羽哥…旗开得胜。” 项羽咧开大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用力一拍桌子(震得锅里的汤都晃了晃): “好!一言为定!孤…我定不负所望!” 他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披甲执锐、策马奔腾的雄姿。 苏雅看着我们这“其乐融融”又透着点古怪的一家子,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了…你们这个‘艺术团体’,是不是叫‘神仙下凡体验生活有限公司’啊?” 第150章 霸王别姬 火锅的热气还在氤氲,项羽要去“扮演自己”这事儿带来的冲击波总算被翻滚的菌汤和众人的笑声冲淡了些。苏雅眼睛亮亮的,显然对我们这个“神仙下凡体验生活有限公司”(她起的)充满了浓厚的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都被许仙用他那滴水不漏的“专业话剧演员”话术和刘邦插科打诨的“江湖经验”给圆了过去。 吃饱喝足,苏雅被一通所里的电话叫走了,说是临时有批新出土的陶片要处理。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溜达着回小店消食。 刘邦揉着吃撑的肚子,眼神却贼亮,撞了撞我肩膀,挤眉弄眼:“行啊安如!苏姑娘这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又是送点心又是请吃饭,还帮大个儿找活儿!这姑娘,靠谱!赶紧拿下!” 项羽还沉浸在能披甲骑马的兴奋里,走路都带风,瓮声瓮气地附和:“嗯!苏姑娘…好人!眼光…也好!” 也不知道是在夸苏雅,还是在夸自己。 许仙走在旁边,慢悠悠地推着眼镜,镜片在路灯下反着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写着“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们。心里那点因为苏雅主动靠近而生出的小雀跃,被“项羽演戏”这事儿带来的后续麻烦冲淡了不少。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接下来的几天,小店的气氛有点分裂。 一边是项羽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他不再满小区吆喝修水管了,而是抱着那本《家庭水电维修速成大全》当兵法研究!一边翻书一边念念有词:“此…电路图…犹如…排兵布阵…需…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谋划啥复国大业。 刘邦被他催得腿都跑细了,天天扶着腰,面色苍白地从孙二娘店里拎回各种破旧但勉强能用的电饭锅、台灯、甚至一个老掉牙的收音机。 “大…大个儿…求你了…歇歇吧…” 刘邦把一台外壳裂了的旧电风扇“哐当”扔在项羽脚边,喘着粗气瘫在椅子上,像条脱水的老狗,“二娘那儿…能搬的破烂…都给你搬空了…哥这腰…真不行了…” 项羽头也不抬,拿起螺丝刀就开始拆电风扇:“嗯…孤…知道了…此物…风力…尚可…拆解…或有所得…” 他完全沉浸在“维修即练兵”的诡异逻辑里。 另一边,则是许仙的“暗箱操作”。他公寓里那台平时只用来查古董资料和看金融行情的顶配电脑,这几天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电话也接个不停,声音压得很低,说的都是些“档案”、“系统录入”、“特殊人才引进通道”之类的词儿。有一次我路过,瞥见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和证件照模板,上面赫然是项羽那张刚毅(且有点傻气)的脸,名字一栏填着“项籍”,旁边还p了个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身份证号… “老许…真能行?” 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许仙头也不抬,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一份盖着红章的电子文件示意给我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省话剧团特聘演员,挂靠单位。档案齐全,社保医保同步办理。放心,流程合规,查不出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项兄的‘从业经历’稍微…单薄了点。我给他虚构了几个地方剧团跑龙套的履历,问题不大。” 我看着屏幕上那份制作精良、公章鲜红的“演员档案”,再看看角落里正跟一个顽固螺丝较劲、嘴里还骂着“贼厮鸟!安敢负隅顽抗!”的项羽本尊,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这算不算…官方认证的“我演我自己”? 几天后,苏雅那边传来了确切消息。剧组对项羽的外形气质非常满意(废话!能不满意吗?),试镜都不用,直接敲定!拍摄就在本地一个影视基地,周期大概半个月。苏雅作为考古所顾问,也要跟组一段时间,负责道具和场景的历史细节把关。 出发前一天晚上,小店破天荒地没开伙。许仙做东,在附近一家高档私房菜馆包了个小间,算是给项羽“壮行”。 菜很精致,气氛却有点怪。刘邦举着酒杯,唾沫横飞地给项羽传授“片场生存法则”:“大个儿!记住哥的话!导演让往东,别往西!让哭就咧嘴,让笑就呲牙!盒饭管够就使劲吃!看见漂亮女演员…呃…这个…要矜持!对!矜持!学学人家许仙!”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许仙一眼。 许仙优雅地剔着蟹肉,闻言眼皮都没抬:“邦哥经验丰富,项兄多学着点。片场人多眼杂,谨言慎行即可。” 项羽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面前的山珍海味也没动几筷子,一直摩挲着许仙下午刚给他送来的、新鲜出炉的“演员证”和一份厚厚的剧本复印件。那剧本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垓下悲歌》。他看着剧本里那些熟悉的场景和名字,眼神有些恍惚,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安如…” 他忽然抬头看向我,声音低沉,“孤…我此去…算是…重归…旧地否?” 我心里一紧。旧地?垓下?乌江?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赶紧给他夹了只最大的鲍鱼,岔开话题:“羽哥,想什么呢!就是演戏!假的!剧本!跟咱修水管子一样,都是技术活儿!你就当…当去体验生活!玩半个月就回来了!记住啊,你是演员项籍!不是西楚霸王项羽!千万别入戏太深!演完了,小区王大爷家那根爆掉的水管还等着你去征服呢!” 项羽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剧本,再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演员证,脸上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新奇和豁达的神情取代。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力点了点头:“嗯!安如说得对!孤…我去也!定将这‘演戏’之技…练得炉火纯青!待我归来…修水管…必更胜往昔!” “噗!” 刘邦一口酒喷了出来。 许仙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我看着项羽那副“把演戏当新技能点来刷”的憨直样子,心里那点担忧也莫名消散了不少。或许…这样也好? 第二天一早,一辆剧组的商务车准时停在了小店门口。项羽换上了许仙给他准备的、还算体面的休闲装(没敢让他穿盔甲出门),拎着个简易行李包,里面塞着剧本、演员证、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他死活要带上的螺丝刀和万用表——“以备不时之需,或可…维修道具”。 苏雅也跟车来了,她今天穿了件利落的工装外套,背着双肩包,看到我们这一大群人来送行(主要是刘邦和我,许仙只是站在店门口优雅地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 “项大哥,准备好了吗?导演组那边都等着呢。” “好了!” 项羽声音洪亮,带着出征般的豪气。 “羽哥!记住啊!导演最大!盒饭管够!” 刘邦嚷嚷着。 “嗯!记住了!” 项羽用力点头,又看向我,“安如…店…照看好!孤…我去去就回!” “放心去吧!店塌不了!” 我笑着挥手。 看着项羽那高大魁梧的身影笨拙地钻进不算宽敞的商务车,和苏雅并排坐下,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刘邦还在那跳着脚挥手:“大个儿!好好演!别给咱兄弟丢脸啊!” 许仙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声音平静:“身份没问题了。剧组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会‘特别关照’他的戏份,尽量不触及…某些敏感节点。” 我点点头,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小店门口恢复了平静,只有风铃还在轻轻摇晃。 刘邦搭着我的肩膀,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咂咂嘴:“嘿,你说…大个儿不会真把乌江那段…演得哭出来吧?” 我:“……” 许仙:“……” 得,刚放下的心,又被这乌鸦嘴提溜起来了。 《垓下悲歌》的拍摄进度比预想的顺利得多。项羽——现在该叫他演员项籍了——在片场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导演组天天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捡到宝了。 \"这个项籍啊,都不用讲戏!往那儿一站就是霸王本霸!\" \"那眼神!那气势!绝了!\" \"就是有时候入戏太深,说台词容易带出点''孤''啊''寡人''的,不过反而更有味道!\" 苏雅每天都会在\"神仙下凡体验生活有限公司\"的群里发些片场花絮。照片里的项羽,要么穿着复刻的乌金甲威风凛凛,要么骑着剧组重金租来的黑马(当然不是乌骓,但项羽说\"此马...尚可\"),要么捧着盒饭跟群演们称兄道弟。看着他在镜头前如鱼得水的样子,我们几个留守人员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直到最后一场戏——\"霸王别姬\"。 那天一大早,苏雅就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今天拍重头戏,虞姬出场了!@力拔山兮 项大哥加油!\" 刘邦立刻冒泡:\"虞姬?漂亮不?有照片没?\" 我:\"邦哥!注意形象!\" 许仙:\"......\" 苏雅发来一张照片。镜头里,一个穿着素雅古装、挽着高髻的姑娘正在化妆间上妆,只拍到侧脸,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我正想调侃刘邦几句,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项羽。 \"喂?羽哥?怎么了?\"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项羽急促的呼吸声,还夹杂着片场嘈杂的背景音。 \"安...安如!\"项羽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慌乱,\"她...她来了!\" \"谁来了?\"我一头雾水。 \"虞...虞姬!\"项羽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就是她!一模一样!连那颗泪痣的位置都不差!\"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什么?!羽哥你冷静点!那是演员!演虞姬的演员!\" \"不可能!\"项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孤...我岂会认错?就是她!她方才还冲我笑,唤我''大王''...那声调,那神态...\"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苏雅焦急的声音:\"项大哥!导演喊你了!快过来!\" \"安如!此事蹊跷!孤...我晚些再与你细说!\"项羽匆匆挂断电话,留下我举着手机一脸懵逼。 刘邦和许仙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大个儿...见鬼了?\"刘邦挠着头。 许仙推了推眼镜:\"看来...事情变得有趣了。\" 片场这边,项羽的\"异常\"从化妆间就开始了。 饰演虞姬的女演员叫虞小曼,是戏剧学院刚毕业的新人。当她化好妆,穿着素白长裙出现在片场时,整个剧组都惊艳了——除了项羽。 这位一米九的壮汉,在看到虞小曼的瞬间,竟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项老师?您没事吧?\"虞小曼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扶他,却被项羽一个闪身躲开。 \"大...大王?\"虞小曼试着用戏里的称呼,想帮他进入状态,谁知项羽听到这称呼,直接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爱...爱妃?!真是你?!\" 全场寂静。 导演愣了两秒,一拍大腿:\"好!就是这个状态!开机!直接拍!\" 于是,本该先走位排练的\"霸王别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实拍了。 镜头前,项羽的状态诡异得恰到好处。他死死盯着虞小曼,眼神里混合着震惊、狂喜、痛苦和难以置信,完全就是剧本要求的\"穷途末路时见到挚爱\"的复杂情绪。连台词都不需要提词,自己就脱口而出: \"爱妃...你...你怎在此?!垓下危险!速速离去!\" 虞小曼虽然懵逼,但专业素养过硬,立刻接戏:\"大王在哪,妾身就在哪。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卡!完美!一条过!\"导演激动得直搓手,\"项老师!您这演技!绝了!\" 项羽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把抓住虞小曼的手腕:\"爱妃...这些年...你去了何处?孤...我寻你寻得好苦...\" 虞小曼:\"???\" \"项老师...您入戏太深了...\"虞小曼尴尬地试图抽回手,\"这段戏已经拍完了...\" \"不!这不是戏!\"项羽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指着虞小曼耳后,\"这颗痣!当年在营帐中,你还说这是''相思泪化成的痣''!你...你当真不记得了?\" 全场再次寂静。 虞小曼的脸\"唰\"地红了。苏雅赶紧冲过来打圆场:\"项大哥!您冷静点!这是小曼老师!不是...\" \"苏姑娘!\"项羽转头,眼神异常清明,\"你信我!她就是虞姬!我自己的爱妃,我岂会认错?!\"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导演组以为项羽是\"方法派\"走火入魔了,虞小曼被吓得直往经纪人身后躲,苏雅急得团团转,最后不得不给我打电话求救。 当我和许仙赶到片场时(刘邦非要跟来,被孙二娘一个电话叫回去修热水器了),看到的场景简直令人窒息: 项羽单膝跪地,死死抱着虞小曼的小腿(她戏服都快被扯掉了),声泪俱下:\"爱妃!你为何不认我?!可是怨我没护住你?!\" 虞小曼哭得梨花带雨:\"项老师您放开我...我要报警了...\" 导演组在一旁束手无策,有人已经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了。 \"羽哥!!!\"我一声怒吼冲过去,和许仙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项羽看到我们,眼睛一亮:\"安如!许仙!你们来得正好!快看!这是虞姬!她没死!她...\" \"她是个22岁的戏剧学院毕业生!老家河北!身份证号130xxxxxxxxxxxx!\"许仙冷着脸,从手机里调出虞小曼的档案怼到项羽面前,\"看清楚了!虞小曼!不是你的虞姬!\" 项羽盯着手机屏幕,表情从狂喜到迷茫再到失落,最后颓然地松开了手:\"当真...不是?可为何...\" \"项老师...\"虞小曼惊魂未定地整理着戏服,却还是礼貌地说,\"您...您演得真好...我都被带进去了...\" 导演赶紧过来打圆场:\"项老师这是太投入了!艺术家!这就是艺术家!那什么...今天先到这!大家休息!明天再拍!\" 回程的车上,项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在后座,一言不发。我透过后视镜看他,发现这个曾经力能扛鼎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从虞小曼戏服上不小心扯下来的一截衣带。 \"羽哥...\"我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 \"我知晓了。\"项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是孤...我魔怔了。那姑娘...只是长得像罢了。\"他苦笑着摇头,\"两千年了...她若转世,也该是别人的妻了...\" 车内一片沉默。许仙突然说:\"未必。\" 我们齐刷刷看向他。许仙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羽哥若真放不下,我倒是可以...查查虞小姐的族谱。\" \"老许!\"我瞪大眼睛,\"你...\" \"不必了。\"项羽却出人意料地摆了摆手,眼神渐渐清明,\"今日是孤...我失态了。既是新生,何必执着前尘?\"他顿了顿,突然咧嘴一笑,\"不过...那姑娘演技不错,倒是可以...讨教一二。\" 我和许仙对视一眼,同时扶额。得,这戏怕是还没完。 果然,第二天,片场传来消息——项羽郑重地向虞小曼道了歉,然后以\"切磋演技\"为由,请人家吃了顿饭。更绝的是,他居然真把人家说服了,答应教他\"现代人谈恋爱的方式\",说是为了\"更好地理解霸王别姬的感情戏\"。 当苏雅在群里发来项羽和虞小曼\"对戏\"的合照时(项羽穿着常服,虞小曼已经卸了妆,两人在咖啡厅里对着剧本,笑得挺开心),刘邦第一个炸了: \"卧槽!大个儿开窍了?!\" 我:\"......\" 许仙:\"(转账2000元)@邦哥很忙 赌资。\" 刘邦:\"(收款)嘿嘿,谢许老板!\" ...... 第151章 楚歌 项羽的“演技切磋”兼“恋爱(伪)科学实践”在刘邦的唾沫横飞和许仙的精英手册指导下,持续进行着。进展嘛,就跟项羽修老式收音机一样——大部分时候是滋啦乱响,偶尔能蹦出个清晰的台。 比如前天,他又把我堵在茶水间,神秘兮兮地从他那百宝囊工具包里往外掏。 “安如,你看此物如何?”他表情严肃得像在献传国玉玺。 我定睛一看,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他脸上。那是个…用废弃电路板、几个彩色led灯珠和几根细铜丝焊接起来的…抽象派鸟?还是鸡?屁股后面还焊了根usb线当尾巴。 “羽哥…这又是什么家电的灵魂核心?”我嘴角抽搐。 “非也!”项羽一脸骄傲,“此乃孤…我呕心沥血之作,‘量子纠缠感应玄鸟’!依据《周易》八卦方位布局电路,内置微型处理器,可捕捉佩戴者情绪波动,通过光色变化展现!孤…我欲赠予小曼,以表…咳,以谢她指点演技之情!” 我看着他手里那个活像微型炸弹的“玄鸟”,想象着虞小曼戴上它后头发炸起、浑身过电的画面,眼前一黑。“羽哥!冷静!这玩意儿…它有3c认证吗?会炸吗?” 项羽大手一挥,信心爆棚:“安如勿忧!孤…我以项上…信誉担保!此物蕴含‘宇宙能量’精粹,定能唤醒她沉睡的…” “停!”我赶紧打断施法,“羽哥,听我的,现代姑娘,送奶茶,送小蛋糕,实在不行送个毛绒玩具,都比送这个…嗯…‘赛博朋克玄鸟’强!”我生怕他真送出去,虞小曼反手一个110,罪名是“使用不明电子装置进行精神攻击”。 项羽看着他的“玄鸟”,又看看我,一脸“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痛心,最终还是把那玩意儿塞回了包里。唉,修家电他是王者,修自己这恋爱脑,青铜都够呛。 研究所那边好像没啥新坑给她挖,她就三天两头往我这心理咨询室跑。美其名曰“感受人间烟火气,为考古积累生活素材”,我看她就是被我们这群“妖魔鬼怪”吸引住了。。 她跟刘邦简直是忘年交(单方面)。邦哥那张能把死人忽悠活了的嘴,配上他那套“市井成功学”,对苏雅这种象牙塔里的小姑娘杀伤力巨大。她就搬个小马扎坐刘邦旁边,抱着杯珍珠奶茶,听得两眼放光,还煞有介事地掏出个考古记录本记笔记。 “邦哥,你上次说那个卖臭豆腐年入百万的大爷,选址真有那么讲究?暗合星象?”苏雅一脸求知欲。 刘邦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我刚擦干净的柜台上:“那必须的!小苏我跟你说,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他那摊子,正对十字路口,这叫‘四方来财’!旁边是公厕…” “公厕也算?”苏雅懵了。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刘邦眉飞色舞,“那是‘聚水藏风’!财源滚滚!当然,味儿是冲了点…所以大爷在摊前挂了个风铃,叮叮当当,这叫‘金声玉振,化解秽气’!学问深着呢!”我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她对许仙是又敬又怂。许老板往那一坐,金丝眼镜一推,气场直接降到零下。苏雅找他聊天,话题都透着一股学术的酸腐气。 “许老板,您上次提到的那份疑似秦代‘焚书坑儒’时期流出的竹简残片,上面那个‘坑’字的写法,与主流记载的‘阬’字差异显着,您认为这是地域性变体还是后世伪造的痕迹?”苏雅捧着奶茶,一脸严肃。 许仙从财务报表里抬起头,镜片寒光一闪:“秦法严苛,书同文乃铁律。此等明显谬误,九成九是后世好事之徒伪造时,翻书翻错了页。”一句话把苏雅噎成了鹌鹑,默默缩回去嘬奶茶了。许仙的毒舌,专治各种学术幻想。 至于项羽,苏雅简直就是他的“现代生活指导员”兼“恋爱进程监控器”。 “项大哥!你跟小曼姐约的咖啡厅在商场三楼!别又跑到隔壁电器城去了!” “项大哥!约会不能穿印着‘xx家电维修’的文化衫!快换掉!” “项大哥!人家姑娘说‘随便吃点’,意思不是真让你点螺蛳粉配榴莲!想想环境!氛围!” 项羽被她念得一个头两个大,但神奇的是,他居然真听。大概苏雅身上那种“好学生讲道理”的气质,让这位力能扛鼎的霸王也生不出反抗之心。我看一米九的壮汉被一米六的小姑娘训得跟孙子似的,憋笑憋得腹肌疼。 虞小曼那边,似乎也在项羽这种…核弹级别的真诚(憨直)轰炸下,慢慢卸下了防备。虽然“量子玄鸟”和“螺蛳粉初约”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但项羽那份毫无心眼的笨拙,好像起了反效果。 加上苏雅在中间插科打诨当润滑剂,两人还真有点“亦师亦友”的意思了。至少虞小曼现在看到项羽,不再是随时准备拨打精神病院热线的表情,偶尔还能被他一些傻得冒泡的行为逗得前仰后合。 一切看起来都在一种闹腾但可控的轨道上滑行。直到那个周末,苏雅又抱了个大快递盒兴冲冲地跑来。 “当当当!快看我搞到了什么宝贝!”苏雅一脸献宝。 我们几个凑过去。刘邦手欠,一把撕开包装。里面是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一看,是把剑。仿古的,剑鞘乌黑,看着挺沉,没开刃的工艺品。 “嚯!小苏,你这是要效仿荆轲刺秦王?”刘邦掂量了一下,差点闪了腰。 “去你的!”苏雅白他一眼,“研究所处理一批民间征集来的仿制品,准备销毁的。我看这把剑仿得挺有味道,花纹像是战国后期的风格,就申请拿回来当个摆设。放你们这儿多好!项大哥是‘霸王’,许老板像隐士高人,邦哥…呃,邦哥可以镇宅!”她笑嘻嘻地说。 项羽本来在角落研究他那本《现代社交礼仪与微表情分析》(许仙硬塞给他的),听到“剑”字,耳朵动了动,走了过来。他拿起那把仿古剑,抽出剑身。剑身寒光闪闪,形制古朴。 “嗯…形制尚可,然非真品。”项羽点评了一句,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战场上下来的煞气,看得苏雅直拍手叫好。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项羽脸上的随意瞬间消失!他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僵!手中的仿古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仿佛那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了!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痛苦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这感觉…”项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是…是剑意?!怎么可能…” 房间里瞬间死寂!刚才还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卧槽!大个儿你怎么了?!”刘邦吓了一跳,想去扶他。 苏雅手里的奶茶再次“啪嗒”落地,小脸煞白。 许仙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在项羽和地上那把平平无奇的仿古剑之间来回扫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我的手机像催命符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虞小曼的名字。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我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虞小曼带着哭腔、极度惊恐的声音瞬间刺破了凝固的空气,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李…李医生!救…救命!我家!我家天花板上…全是血!在往下滴!还有…还有马蹄声!好多人…在喊杀!项羽!项羽他…他浑身是血!他…他在我梦里…拿着剑…抹脖子了!!!” “卧槽!!”刘邦的惊呼和我手机里虞小曼的尖叫混在一起,差点把我耳膜震穿。 项羽的反应最吓人。他本来捂着胸口,脸色白得跟刷了层腻子似的,一听到虞小曼那句“抹脖子”,整个人像被高压电二次过载,“嗷”一嗓子,不是痛苦,是那种被人掘了祖坟的暴怒! “谁敢伤孤!!!”他吼得房梁都在抖,眼珠子瞬间就红了,跟要滴血一样,哪还有半点刚才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活脱脱一头发疯的霸王龙,抬脚就要往外冲。目标?还用说吗?肯定是虞小曼家!问题是,他现在这状态冲过去,是救人还是吓死人? “羽哥!冷静!!”我魂飞魄散,一个箭步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感觉像抱了根烧红的攻城柱,烫手又硌得慌。“听我说!小曼是做梦!噩梦!她现在需要的是心理疏导,不是霸王冲锋啊哥!” 刘邦也反应过来,赶紧堵门:“大个儿!听安如的!你这样子过去,姑娘没被噩梦吓死先被你吓死了!” 许仙动作最快,一把抄起我掉在地上的手机,声音冷静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虞小姐,你现在安全吗?身边有人吗?天花板在滴血?请确认是真实的液体还是视觉异常?听到请回答。” 他一边问,一边手指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飞快操作,调出虞小曼小区的安保监控,眉头紧锁。 电话那头,虞小曼的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不…不知道…好像是幻觉…又好像是真的…好冷…好多人在哭…项羽…他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虚弱下去,带着一种诡异的飘忽感。 苏雅吓得小脸煞白,但关键时刻没掉链子,哆哆嗦嗦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我打120?还是110?” “暂时不用。”许仙头也没抬,盯着平板,“她公寓楼外监控一切正常,没有入侵迹象。屋内情况不明,但邻居没有异常反应。更像是…精神受到强烈冲击引发的感知混乱。”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还被我死命抱着的项羽,“羽哥,你刚才说的‘剑意’,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项羽被我勒得直喘粗气,红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那股要杀人的戾气稍微压下去一点,但眼神里的惊悸和愤怒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把掉落的仿古剑,像是看着一条剧毒的蛇。 “是…是他!”项羽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刘邦!是刘邦的剑!那股阴狠、刁钻、专往人心窝子里捅的劲儿!化成灰孤都认得!两千年前鸿门宴上,范增那老匹夫让项庄舞剑,孤就知道,那剑意背后藏着谁的心思!刚才…刚才握住这破铜烂铁的一瞬间,那股阴魂不散的剑意就钻进来了!像针一样扎在孤的心口!还有…”他猛地指向手机,仿佛能穿透信号看到电话那头的虞小曼,“还有小曼的梦!她梦到孤…孤自刎…那把剑!就是刘邦当年在垓下,逼死孤的剑!” “哎呦喂!大个儿你血口喷人!”刘邦不干了,跳着脚,“两千年前的烂账你翻个没完了是吧?老子现在是良民!良民!连鸡都不敢杀!再说那剑跟我有个屁关系!那是仿品!仿的!谁知道仿的谁!” “够了!”我头大如斗,感觉血压蹭蹭往上涨,“现在是翻旧账的时候吗?!小曼那边怎么办?” 许仙放下平板,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虞小姐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羽哥的剧烈反应和那把剑的异常…恐怕不是巧合。当务之急是有人立刻过去安抚她,防止情况恶化。项兄,”他看向项羽,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这状态,去了只会雪上加霜。安如,你和苏雅去。” “我?”我和苏雅同时指向自己鼻子。 “对。”许仙点头,“安如你是心理咨询师,专业对口。苏雅是女性,又算是她的朋友,更容易让她放松。我和羽哥、邦哥留在这里,研究一下这把‘邪门’的剑。”他弯腰,用一块干净的布小心地包起那把仿古剑,动作谨慎得像在处理炸弹。 我看向项羽,他还死死瞪着那把剑,拳头捏得咯咯响,但好歹没再往外冲。他喘着粗气,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得要命,愤怒、恐惧、担忧…最后都化成一种近乎哀求的焦灼:“安如…护好她!孤…我求你!” “放心!”我拉起还在懵圈的苏雅,“苏雅,走!抄近路!” 一路风驰电掣,我和苏雅赶到虞小曼租住的公寓楼下时,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虞小曼住的这栋楼,位置有点偏,路灯坏了好几盏,周围黑黢黢的。更要命的是,我手机导航刚导到楼下,屏幕突然疯狂闪烁,然后直接黑屏重启了!苏雅的手机更绝,直接显示“gps信号弱,请移至开阔地”。 “见鬼了…”苏雅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声音有点抖,“这地方…导航从来没出过问题啊?” 我心里警铃大作。不会又是天庭吧,那些王八蛋最喜欢搞这种小动作!断你信号,制造点小麻烦,让你疑神疑鬼。我强作镇定:“别管导航了,几楼几号还记得吧?直接上!” 冲进虞小曼的公寓,眼前的景象让我和苏雅都倒吸一口冷气。 客厅没开大灯,只点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虞小曼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还在瑟瑟发抖,脸色白得像纸,眼神涣散,嘴唇都咬破了。最诡异的是天花板——干干净净,雪白一片,哪有什么血? “小曼!小曼!是我们!”苏雅赶紧跑过去,蹲在她面前轻声呼唤。 虞小曼像是被惊醒,猛地抬头,看清是我们,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一把抓住苏雅的手,指甲都掐进肉里:“苏雅姐!李医生!血…好多血…还有马蹄声…就在外面…还有他…他自刎了…”她语无伦次,浑身冰凉。 我环顾四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像是血干了很久的味道?窗户关得好好的,外面静悄悄的,哪来的马蹄声? “小曼,看着我。”我蹲到她面前,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引导,“你现在很安全。我和苏雅都在。没有血,天花板很干净。也没有马蹄声,外面很安静。告诉我,你刚才在做什么?睡觉吗?” “我…我没睡…”虞小曼抽泣着,眼神惊恐地瞟向茶几,“我…我在回看剧本…《垓下悲歌》最后那场戏…虞姬自刎…看着看着…就感觉好冷…然后…然后天花板就开始滴血…红的…热的…好多…好多…”她指向茶几。 我和苏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茶几上摊开放着一本打印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霸王别姬”。剧本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照片? 苏雅眼疾手快,小心地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们看清了照片的内容——是剧组拍的一张定妆照,项羽穿着乌金甲,手持画戟(道具),眼神悲怆地看着前方。照片背景是后期合成的古战场,一片肃杀。 照片本身没什么,但问题在于,照片上项羽的脖子上,靠近下巴的位置,被人用红笔…画了一道刺眼的、歪歪扭扭的血痕! “这…谁干的?!”苏雅的声音都变了调。 虞小曼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拿出来看的时候…还没有…”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绝对不是巧合!有东西…或者有人…在搞鬼!目标就是项羽和虞小曼!通过这把邪门的仿古剑,通过诡异的噩梦,通过这张被动了手脚的照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许仙。我立刻接通,按了免提。 “安如,情况如何?”许仙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项羽暴躁的低吼和刘邦劝架的声音。 “人吓坏了,天花板没血,是幻觉。但她剧本旁边有张羽哥的定妆照,被人用红笔在脖子上画了道‘血痕’!”我语速飞快,“那剑呢?查出什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许仙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剑本身是普通高仿工艺品,材质没问题。但是…我们刚刚用紫外线灯扫了一遍剑身…发现剑格内侧,刻着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几乎被磨平的符号。” “什么符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眼睛的图案。”许仙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瞳的位置,刻着一个残缺的甲骨文…‘司’字的一部分。和苏雅在研究所接触过的那批神秘甲骨文符号…高度相似。” 司命?!天庭!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果然是他们!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上次老道被我们阴死了,这是换了个更阴损的玩法?通过一把仿古剑,隔空用“剑意”刺激项羽,同时用诡异的幻觉和暗示折磨虞小曼?他们想干什么?重新点燃项羽的痛苦?还是…把虞小曼也拖下水?! “小曼…”苏雅突然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低头看去。沙发上,惊吓过度的虞小曼似乎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眉头紧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的嘴唇却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翕动着,喉咙里溢出几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那调子…苍凉、悲怆…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绝望感。 我和苏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那是…楚歌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