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白月光,冷面世子日日破戒》 第1章 救我 月影西斜,车马接龙。 将军府的寿宴接近尾声。 庭院偏舍中,苏碧云衣衫不整,努力从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 她咬着唇角,看着面前昏迷不醒、颈间插着一根发簪的男人——将军府嫡长公子宇文照,那个爹爹想把她嫁予的浪荡纨绔。 论家室是她高攀,可此人荒淫不堪,还未成亲已妻妾成群,听闻在床榻上有特殊癖好,每月总要送出几个被磋磨死的姬妾。 药效翻涌着吞噬着她的意识,苏碧云狠狠咬牙,取下斜斜挂在发间的步摇,狠劲往裸露的大腿上一刺。 鲜血涌出,腿上剧痛让她清醒几分。 苏碧云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只能勉强蔽体,她却顾不得这些,趁着这短暂的清醒,迅速逃离。 好在此院偏僻,隔着院墙能够听见长街上的打更声。 苏碧云踩着墙下的水缸,拼了命地攀了上去,快要脱力时瞧见长街上有人打马而过。 短打扮的小厮指着墙头,新奇不已:“世子爷,你瞧,这将军府真是不成气候了,还有女人半夜爬墙!” 顾北辰淡声:“不必理会。” “她摔下来了!哇——她、她怎么不穿衣服!”小厮双手捂眼,生怕瞧见不该看的。 苏碧云不耐地看过去,只见浓重的夜色下,墙边一道白若明星的影子落在清清冷冷的月辉之下。 顾北辰目不斜视,不想沾染是非。 却听见那道影子气息颤抖:“救救我——” “救我,顾北辰——” 顾北辰是陛下新封的小镇国侯,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想要自荐枕席的女人只多不少,但如此别出心裁的法子,他们倒是未曾见过。 女子的容颜如月下梨花般娇艳,松散的胸口露出一片白皙柔美,羊脂玉一般的面颊,泛着层层霞红的暖雾,眼中盈一汪秋水,盈盈动人。 顾北辰蹙眉:“苏大小姐。” 并非疑问,这样惊艳的容貌,在整个上京城也无人匹敌。 他是第二次看见,却一下子想起素日男人们之间说的话:“苏大小姐宛若神仙妃子,谁若能娶到,便此生无憾了。” 顾北辰目光在宇文将军府和苏碧云沾了血渍双手上流转一瞬,便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能放苏碧云这等尤物赤条条的逃出来,恐怕里间的小将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北辰伸手敲敲车辕,薄唇轻启吐了一个“走”字。 小厮赶紧勒紧缰绳,眼看马鞭扬起。 苏碧云心中一震,嫩白的身子不住的打颤。 她现在走路的都吃力,若是放任顾北辰走了自己恐怕不消半刻就要被带回将军府。 指甲死死的掐进掌心,苏碧云声音都在抖。 “你我两家尚有婚约,世子爷若是就这么走了,明日事发,世子必会受牵连。” 顾北辰长腿一勾将小厮即将落下的马鞭踩在脚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 “顾苏两家的亲事本就是你那个老爹费尽心思求来的,我明日便叫人登门退了又如何?” 药效上来了,苏碧云的声音越发无力娇柔,像是细细的猫吟,却勾的的人想贴耳去听。 “小女知世子如今是朝廷新贵,正是烈火烹油的好时节。可为官者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若是我一落难世子便上门退亲,恐怕会引来非议,日后结亲的亲家也不敢真心相待。” 苏碧云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顾北辰的表情,可只能看见影影绰绰一片模糊。 “可今日若是世子救了我,小女便是欠了世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必定肝脑涂地,犬马之报......” 男人似乎没什么反应,苏碧云顿了顿继续道。 顾北辰还是一语不发,苏碧云脚一软已然无力支撑。 刚要倒地的一瞬间,一件带着凛冽冷意和皂角香气的外裳从天而降,将苏碧云的身子笼住。 她被人打横抱起,一起坐在了马背上。 一靠近男人燥热的体温,那压抑的情欲便疯狂地翻涌上来。 苏碧云隔着衣衫抓着男人胸口的衣襟,神志被药欲侵占,她已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只贪婪地陷在暖意中,“我好难受……” 很快,顾北辰打马回到侯府,入府下人看着他抱着人回来,皆敬慎地站在远处低了头。 回到房中,他将怀中美人丢在床榻上,就见她从衣裳中挣扎出来,大片白皙令人呼吸都凝滞,大腿上的伤口更是狰狞扎眼。 顾北辰将人按住,手指掐在还没他胳膊粗的腿上,手感似在捏一块软豆腐,一下子掐出几道红痕来。 他看过伤口,不深,可在她的腿上便十分骇人。 “苏碧云。”顾北辰的声音更冷了,“别发疯,我去叫府医。” 当他的手收回的那一刻,苏碧云不受控制地攀了上来,她动作僵硬凌乱,压在顾北辰的腿上,一边哭一边哀求:“我好难受……帮帮我……” 顾北辰寒凉如月的眸色愈发幽深。 “苏碧云,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苏碧云的唇贴上他的颈子,生疏地磨蹭着。 顾北辰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将人推开一些。 苏碧云抖得厉害,毫无理智可言,急急去扯顾北辰的腰带,可她本就神志迷离,此时更不得要领。 “求你,求你,帮帮我.....” 苏碧云像只不得章法的猫,到处钻挠。 顾北辰竟然也被她搞得燥热起来。 自他走马上任以来,自己都不清楚已经挡了多少人的道,招了多少人的恨。今日皇上召他入宫便是因为有人下黑手都下到了他的外祖父家。 顾北辰钳制住苏碧云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捏住苏碧云下巴逼着她仰头好让他审视的更清楚。 “你爹虽然只是个翰林的四品侍读,但却是个钻营好手深得他恩师内阁谢老学士的喜爱。今日我既救了你,来日你可要替我拿一样东西——” 苏碧云早就被药催的糊涂了,口中哪有不应的。 顾北辰吸了口气,大手包住她的玉手,引着她来到腰后的盘扣上。 指尖拨弄几下,腰封和上衣应声脱落,露出武将精壮的上身。 顾北辰抱起美人,一下子反按在床榻上,俯身在精巧的锁骨上吻了一口,“苏碧云,答应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碧云抱住他,泪盈于睫。 第2章 救命之恩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苏碧云从陌生的地方醒来。身旁的被褥也是皱的,显然是躺过什么人,却已没了温度。 她撑起身子,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想必是为她准备。 苏碧云急忙穿上衣裳,一面在脑中梳理杂乱的记忆——是宇文照?不,她记得她逃出来了。那是谁? 正要系上腰带,门外传来道沉稳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材挺俊的男人杵在门口,逆光看着她。 那一瞬间,苏碧云只感到晴天霹雳—— 顾北辰! 竟然是顾北辰! 那位爹爹绞尽脑汁为二妹求来的如意郎君,那位令北羌闻风丧胆、筑尸成京观的世子爷! “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苏碧云只差哭出声来。 “……嗯。” “我、我……” “走吧。”顾北辰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平淡得像是一杯冷茶。 苏碧云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对他远远地福了福身,急忙逃出了这间屋子。 门外有小厮引路,她强忍着身上的酸痛,一步也不敢停。 小厮关阳闪身进来,连连咂舌:“世子爷,你今日特意没去上朝,怎么又让苏大小姐走了?” 顾北辰将用完的茶杯反扣在桌面上,一身煞气阎罗难挡:“去军营。” …… “大小姐!” 从角门回了苏府,苏碧云迎上侍女翠环。 “您到底去了哪儿呀!”她急的一夜未睡,先是听二姑娘说,她今夜就要成为宇文家的侍妾,后面却又听下人纷传,宇文照遇刺,险些丢了性命。 翠环简练地将这些消息说给苏碧云,又急忙掺着摇摇欲坠的小姐回了房间。 衣裳换了,发际散了,翠环不敢去想昨晚发生了什么,红着眼睛给苏碧云准备沐洗的器具。 当她服侍着苏碧云脱衣下水时,却瞧见小姐白玉似的皮肤上,竟布着十几块狰狞的青红,一下子惊叫出声来。 “啊!” “怎么了?”在外等候的赵嬷嬷探头。 翠环眼疾手快地拿了中衣将苏碧云的身子裹住,红着眼道:“二小姐的指甲怎么断了……” 赵嬷嬷撇了撇嘴,失望地离开。 人走远后,翠环才忍着哭意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 苏碧云强忍着心中的耻意,用丝绢狠命擦拭身上残留的痕迹。 翠环不敢再问,扯开话题:“小姐,您腿上的伤不好沾水,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 苏碧云这才发现,腿上的伤也被处理过,包扎的手法极其简单又粗糙,原本的伤口旁边,还有男人留下的牙印。 她闭眼,不想再看。 这厢还未擦洗完,二夫人就派丫头过来,要苏碧云速速去主院。 她点头答应,转而对翠环道:“慢慢擦,不要着急。” “小姐……”翠环疑惑,苏家是二夫人做主,因大夫人病弱不受宠,大小姐这嫡女还不如庶出的二小姐体面。她也一向避其锋芒,很少有这样故意拖延的时候。 但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自然要这么做。 苏碧云前后磨蹭了一个多时辰,那群人早就等得不耐烦。 她前脚才踏进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苏珍珍刻薄的声音:“爹,您看她,定是傍上了少将军,便眼中没有您这个父亲了!” 这样的场景她早就见怪不怪,压住胸腔里的怒火,走了进去。 苏望山坐在上首,二夫人坐在他身侧,苏珍珍坐在两人下首,倒是显得她这嫡女有些多余了。 见苏碧云进来,苏望山甩手将茶杯砸在她脚边:“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女儿有何错?” 苏碧云平生第一次忤逆父亲。 苏望山愣了片刻道:“夜不还家,与人厮混,苏家门风都败坏在你手上了,你竟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她败坏家风? 可笑!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苏家的家风还有败坏的余地吗? 苏碧云脊背挺得笔直,淡淡道:“昨日去将军府祝寿,我与二妹、姨娘同车而去,回来时为何不等我?” “谁知道你能不知廉耻,自荐枕席,爬了少将军的床!”苏珍珍娇声呵斥。 “既然不知,妹妹和姨娘连问都不问一声吗?” 二夫人对苏珍珍使了个眼色,淡淡一笑,“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自毁清誉与少将军苟且,是妾的错吗?” “就是就是,爹爹早就想给你和少将军说亲,你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 苏碧云攥紧衣袖,断了的指甲隐隐发痛:“我未曾与少将军苟且。” “不可能——”苏珍珍立马反驳,可马上自觉失言,禁了声。 “为何不可能?” 苏碧云向前一步,灼灼瞪着她,“难道这一切都是二妹妹刻意安排的?还是二妹妹曾躲在少将军床下,亲眼瞧见我与他苟且?!” “够了,你妹妹年纪小,你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苏望山满脸不悦:“你不满这桩婚事便罢了。我只问你一次,少将军到底是不是你伤的?” 苏碧云攥了攥拳头,声音哽道:“女儿没有做过!” “果真不是你?”苏望山将信将疑。 苏碧云断然道:“女儿自幼体弱,如何伤到一个男子?” 苏珍珍还想要落井下石,却被二夫人按住,只听她道:“大小姐说的是,少将军至今未醒,实难分辨,只是——这清誉之事不可儿戏,不若请人来为大小姐验明正身,也免得老爷冤枉了她。” 说罢,二夫人拍拍手,便走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将苏碧云架住。 苏碧云当即用力挣扎起来,眼眶发红:“不!你凭什么给我验身!你有什么证据!” 她在苏家十五年,从不因家中宠妾灭妻而心生怨怼,反而处处忍让,唯有这次。 她绝不能让他们验身…… 见她如此抗拒,苏珍珍眼底露出狂喜,跳起来高声道:“她肯定已不是完璧之身了!你们给我把她按住,仔细查查!” 苏碧云越挣扎,两个婆子就越用力,最后竟然就在此处扯起她的衣服来! 苏碧云一时情急,扭头狠狠在婆子手上咬了一口,婆子“啊”了一声,让她趁机挣脱。 “你们疯了——”她转身就跑,却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唔!” 苏碧云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弹的向后倒去,下一刻被人拉住了手臂,勉强稳住了身体。 抬眼,对上一双寒凉淡漠的眸子。 身后是追出来的苏望山等人,耳边传来小厮战战兢兢的声音:“老爷,世子爷听说老爷在主院,便自己闯——走进来了。” 顾北辰及时放开苏碧云的胳膊,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昨晚是我太怜香惜玉了。” 苏碧云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红得吓人。她急忙去看身后的苏家人,确定他们没有听见,才暗自松了口气。 顾北辰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低着头藏匿脸上的燥意,对他福了福:“多谢世子爷。” “贤侄来了,有失远迎。” 方才还对女儿厉声严色的苏望山,不知何时换上一副接近谄媚的笑,亲昵地迎了上来。 只这亲昵只是他单方面的,顾北辰面不改色,甚至眼中多了几分厌弃,尤其是看到苏珍珍将苏碧云拉到身后,用自己挡住她的时候。 顾北辰淡道:“母亲得了一株人参和一株雪莲,我记得夫人身子不好,便送来给她补补身子。” 众人看向他身后的小厮,锦盒中陈着的人参品相绝佳,绝非凡品。更不要说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雪莲。 二夫人吸了口气,暗暗拉扯苏望山的袖子,苏望山送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贤侄难得来我苏府一次,一来便带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这就让人奉茶,这锦盒沉重,依兰,你先收下,给夫人送过去。” 依兰伸手去取,小厮却一个闪身:“这可不成,这是给夫人的,若被人半路丢了,或是被野狗叼了可怎么成?还是小的抱着,安全。” 他们从军营半路过来,可不是拿好东西喂狗的。 苏望山的笑意一滞,:“怎么会呢,呵呵……” 苏碧云冷笑一声,她可没兴趣再看这群人唱戏,便道:“有客来,女儿今日还没有给母亲请安,请恕我先行一步,” “等等——” 第3章 烫 苏碧云刚要走,又被顾北辰喊住,她心头一沉停住脚步。 顾北辰对苏望山抱拳:“礼物乃家母的嘱托,苏大人可否让我亲自送去?顺便向夫人请个安。” “这……” 苏望山面上愈发挂不住,却又不敢忤逆这位新贵,一面在袖中安抚二夫人急的快要发疯的手,一面大度一笑,“自然,自然,我这就带你去。” “苏大人留步,大小姐领我去便好。” 顾北辰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人走远,苏珍珍顿时面色一变,阴狠怨怼,“娘!苏碧云那个狐媚子,是不是要勾引我的男人!” “她敢!你放心,你是老侯爷认可的儿媳,任凭谁也越不过你去!” “她若敢碍你的婚事,我定弄死她跟她那个贱种弟弟!” …… 苏碧云强忍身上的酸痛,走得飞快。她只想和顾北辰拉开距离,可无论如何都会被他毫不费力的追上。 到偏院时,他们一个气喘吁吁、发鬓微乱,一个却气定神闲。 苏碧云美目微瞪,除了昨晚,她和顾北辰没有任何交集,母亲出身江南商贾之家,更不值得这样一位世子爷亲自拜见。 难道真是因为昨晚?他才给母亲送来药材? 这算什么? 她的卖身钱? 苏碧云越想越气,越想越耻,硬忍着泪水,站在门外拿帕子仔细地擦了一番,才展颜推门进去。 “阿娘,世子爷来了,说想给您请个安。” 屋内装潢清简,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药气。 里间便更简单了,一张拔步床、一只香炉、一套桌椅茶具,还有窗台上一枝叶片凋零的绿梅,便是房间内所有的东西。 “世子爷吗?”床上传来病弱游离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素服妇人倚靠在软枕上,凹陷的面上挂着温和的轻笑——和苏碧云很像。 顾北辰眉心微蹙,早听闻苏夫人锦氏,在生产四郎时难产出血,自那之后便缠绵病榻,不想竟病的如此厉害。 世家很少有外男入内院的道理,顾北辰进来时未曾考量,眼下突兀地矗着,才觉得自己莽撞,只好堪堪站在门口处,对锦氏拱手:“夫人,晚辈冒犯,只是母亲嘱托务必亲手送来药材。” “无妨,多谢你。”锦氏淡笑,牵着女儿的手,“我已很久不见人了,世子爷得真好,若澈儿能长得如你这般高大就好了。” 澈儿就是苏碧云的四弟苏澈,便是锦氏六年前难产时生下的儿子。 顾北辰扯了扯唇角,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回答。 “阿娘,世子爷带来的人参是紫玉参,不如让艾嬷嬷现去熬了吧。” 锦氏一愣,微微蹙眉,低声警道:“卿卿,你太失礼了。” 苏碧云半垂着头,抬眼苦笑:“您的病就该好生调养着,卿卿着急。” 艾嬷嬷接过人参和雪莲,惶惶不安,直到苏碧云强调了两遍:“嬷嬷这就去熬了,给母亲喝下。”这才带着东西退下去。 外厅又只剩二人,苏碧云站得极远,礼数周到:“多谢侯夫人的美意,请世子爷代为转达……母亲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世子爷移步主院罢。” 这便是在赶人了。 顾北辰头一次在女人身上受气,只他神色寡淡,看不出喜怒。 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被那道唯唯诺诺,却婉转动人的声音绊住:“世子爷!……要不,再吃一盏茶罢。” 顾北辰心下狐疑,抬眼瞧见院门外探出几个脑袋——似乎是二夫人身边的侍女。 他心下了然,这小嫡女究竟是被人欺负到什么地步,竟会害怕他走后,侍女们过来抢东西。 顾北辰掀眸,看了她一眼,精致的容颜满是隐忍。莫名便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来——“苏碧云宛若神仙妃子,谁若能娶到,便此生无憾。” “什么茶?” 苏碧云低着头:“……去年的铁观音。” “我不爱这一口。” 苏碧云的头更低了。 她对人家那样的态度,怎么还有脸去留他? 手指搅在一起,她已做好了顾北辰走后,二夫人派人来抢东西的准备,却听见男人的声音如同珠玉罄竹,响在自己头顶,语气平平: “但,你可让我尝尝别的。卿卿” 苏碧云一怔,耳根子瞬间羞红,卿卿是她的乳名,哪有外男随意唤人乳名的道理? “世子爷请自重!” 可斥完她就后悔了,顾北辰可是在北境作战时一人绞杀数百名敌寇,又将尸首堆聚,筑成京观的活阎罗! 好在活阎罗并未发作,苏碧云只顾低着头不敢去看顾北辰时,他已大咧咧坐在了太师椅上。 “奉茶吧。” 苏碧云一阵后怕,立马去准备茶具。 她跪坐在一旁碾茶饼,只觉顾北辰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她不敢看,双手因昨夜攀墙脱力颤抖不止,只得咬着牙坚持。 顾北辰很有耐性,他只要静静坐着,就透出股股煞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苏碧云捧着茶杯,给顾北辰送过去时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苏碧云一颤,茶水顺着她的手臂淌到顾北辰的虎口,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世子爷……烫。” 第4章 世子爷!不要! 顾北辰凝眸,他早知美人娇气,从她手里夺了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微微一用力,便让她整个人跌入了自己的怀中。 苏碧云大惊失色,推搡着他坚硬的胸口,低声惊呼:“世子爷!不要!” “昨夜我问你要不要,你说‘要’。” 顾北辰的语气淡淡的,却足以令她羞赧致死。 而他越是平淡,在苏碧云耳中听来,便越是威胁——“你再说不要,我就把事情都说出去”。 这男人明明看着劲瘦,可身上的肉却那样紧实,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那是——”苏碧云委屈极了,刚想要解释,却突感唇上一热。 顾北辰不想听她狡辩,直接用吻封印。手上轻车熟路,探得美人连哭腔都发颤了。 苏碧云身上发软,全凭顾北辰的手撑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嗓音变形,哀求道:“世子爷,不要在这儿好不好?我怕艾嬷嬷回来撞见。” “可以,”顾北辰淡道,“屋顶还是假山,你喜欢哪里?” 苏碧云噎了噎,换了个借口:“我还疼着……身上也疼。” 顾北辰的动作停了下来,几乎有些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见那雪白的肌肤上落了好几处齿痕。 齿痕的主人不解地盯着看——他虽二十五年头一次开荤,但昨晚的确是收了力气的,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伤处? 苏碧云嘶了一声,趁机从他手中逃了出来。 顾北辰平静道:“今晚给你带药来。” ——意思是,他今晚还想来苏府!? 苏碧云深呼吸以平复着心情,忍不住低声喃道:“这算什么……” 轻语落在顾北辰耳中,他思忖片刻问:“你想和我回侯府么?” 和你回去,做你暖床的侍妾么? 浓烈的耻意再次爬上心头,苏碧云冷冷地笑了笑:“不想!” 莫说她还有母亲和幼弟需要照拂,就是她孑然一身,也不愿做个侍妾苟且偷生。 顾北辰了然,沉默下来。虽然他素来没什么表情,可此刻似乎不太一样,一双浓黑的眸子里尽是读不懂的情绪。 艾嬷嬷熬好了汤药。 苏碧云服侍着夫人用了人参,等出来时,已不见顾北辰的影子。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转而回屋时,锦氏已漱完口,对她挥挥手将她叫到了身边。 “卿卿,这世子爷是怎么一回事?” 苏碧云面上一红,她总不能说自己和他春宵一度,更不能将自己被人下药的事情说出去,只敷衍道:“不是都说了嘛,是侯夫人让他来探望阿娘的。” 锦氏虽出身商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人情世故却还是知晓的,她面色微沉,严肃道:“苏家是什么身份,侯府又是什么身份?我也配她侯夫人挂念?若真是侯夫人的安排,那便是她相中了你,若非她的安排,那便是世子爷……” “阿娘!”不等她说完,苏碧云已诚惶诚恐地打断了她。 苏家不过六品小官,这样人户的女子,上京城便有上百人,更不要说前面还有成百身份比她更高贵的花季女子,都眼巴巴盯着世子爷这块肥肉。 侯府是什么门户?大梁的栋梁,北境的屏障,一家将门儿女,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臣重臣。 苏碧云自知不配,也不想高攀。 可她也没办法解释,是因为自己的清白给了顾北辰,他才巴巴送来补品…… 见女儿神色微妙,锦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卿卿,都是阿娘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受尽了委屈,若真遇到对你好的郎君,便快快嫁出去,远离这个家罢。” 苏碧云柔柔落泪,扑进母亲怀中,赌气般道:“女儿不嫁人,就在家中守着阿娘和阿澈。” 主院的人没有抢到人参,便趾高气扬地索要雪莲。 苏碧云去药房索了一朵干瘪的百合,又拿巴豆抹了粉仔细在蕊上洒满,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转手将真的雪莲添进了锦氏的汤药中。 当夜二夫人母女跑肚不止,传了府医去看病,闹得半个苏府都不得安宁。 …… 这一天一夜太过折腾,苏碧云泡了热水澡,换了药,便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中只觉得身上丝丝冰凉,消弭着伤口的火辣刺激,就像是春雨落在身上,化作绕指柔,缱绻缠绵。 突然又一阵火热,令她几乎窒息,身上似压了一块巨石,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苏碧云猛然惊醒,只听见幽暗中,传来属于男人粗重的喘息! “世子爷……” 嘤咛从樱口泻出,苏碧云满身抗拒而僵硬。 顾北辰不满,他的大手捧着美人精致的脸颊,很快便觉出一片湿润——竟是又哭了。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开荤,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食髓知味,再难以忘怀。 但他听着美人娇柔的哭声和呻吟,不得已,将动作慢下来,柔下来。 门被人推开,艾嬷嬷提着夜灯,警惕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第5章 苟且 苏碧云顿时僵住,顾北辰垂眸看向她,乌俏的眸子里透着惶恐。 顾北辰停下了动作。 苏碧云咽了口唾沫,道:“我梦魇了,没事。” 艾嬷嬷已走到床榻附近,隔着帷幔,声音极近:“真的?” “我还能骗嬷嬷不成!”苏碧云声音中多了些许焦急,“我还困着,莫要吵到我安歇!” 顾北辰耳力极好,直到脚步远去,才继续方才未竞的事情。 苏碧云不敢再出声,狠狠咬着唇瓣,只是,不一会儿便被他粗糙的指腹揉开。 他吩咐:“别咬了。” 苏碧云心中不忿,咬自己最多的便是这狗男人,但是迎着那样幽凉微暗的目光,她只能忍着。 “苏碧云,你跟了我吧。” 顾北辰很少同外女交谈,他想着军营里的军汉们,是如何在亲近时对女人说的,便一字不差地学了过来。 他没意识到,这话常用于男人哄骗娼妓。 苏碧云又羞又愤,趁着动作一口咬在男人脖颈上。 这点像猫儿撒娇似的力气,根本不足以令顾北辰感到疼痛,颈间的酥麻却恰到好处地令他多了几分兴致,力气也猛然大了些。 苏碧云低喘一声,又哭了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北辰才堪堪尽兴,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然。 他仍霸占着苏碧云的小床,将美人按在臂弯,问道:“为何不答?” 苏碧云快要昏厥,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北辰耐着性子,又道:“你要毁约?” 苏碧云喉间梗了梗:“若我抢了二妹的男人,他们不会放过我阿娘和我弟弟的,阿澈才六岁,在二夫人身边讨生活已经够难了……” 顾北辰淡道:“有我在。” 苏碧云羽睫轻颤,很快又平静下来,内宅的事外男能插手多少?何况她若做了侍妾,万一,苏珍珍和顾北辰的婚事真成了,她后半辈子还怎么活? 于是摇头:“我若离开苏家,阿娘和弟弟一定更会被人欺辱。而且——我也不想。” 周身的空气陡然一冷,顾北辰寒凉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颤,被他盯了一会儿,便觉得好似五脏六腑都被看穿了一般,莫名局促。 在她恨不能将头垂进胸口的时候,顾北辰已起身穿上了外裳,再看,身边已空。 …… 回到侯府,主院的小厮劫了顾北辰,将他带去了主院。 已是半夜时分,主院仍旧灯火通明,侯爷与侯夫人衣着妥帖,一看便知二人是一夜未睡,正等着他。 顾北辰平静上前,“父亲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此话该是我们问你!”老侯爷神情冷肃,开门见山,“昨夜你带了个女人回来,今夜又半夜出门,可是沾染了那些世家纨绔的恶习,也开始流连秦楼楚馆了!?” 侯府家风清正,子弟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是绝对不许去烟花之所的。 顾北辰眉心微蹙,直言:“她出身清白,并非娼妓。” 老侯爷眉宇间的煞气略有缓和,一旁的沈氏也长舒了口气,“辰儿,你这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既有心,就该按照礼数名正言顺地娶进来,怎么能私会呢?” 她说这话,其实心中也有了猜想,今日下人来通报,世子爷从库中取了两朵珍贵的药材,送到了六品翰林苏家。 他不语,张氏便主动问道:“是苏家吗?” 顾北辰点头。 老侯爷挑眉,“就是两年前苏老夫人丧事时,请你我去吃茶的苏家?我记得那日苏望山请二小姐奉茶,她虽坐在屏风后,可身影窈窕,礼数周全,点得一手好茶。那苏望山一直有意,可辰儿你不是一直没有松口么?怎么忽然又想了?” 两年前的事如今仍历历在目,屏风后那道影子实在是美妙绝伦,顾北辰咬了咬牙,道:“是苏碧云,不是苏二小姐。” 二人一愣,旋即去想那没什么存在感的苏碧云是何许人也。 奈何她实在低调,只记得——是个容貌突出的美人。 商绍摆摆手,颇为不耐:“不论是谁,你也不该如此无媒苟合!你是长房嫡子,婚事务必得谨慎小心。” 沈氏点头,试探问道:“那苏碧云,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顾北辰点了点头,就听见老侯爷冷笑:“哼,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子,拿自己的清白要挟,可见心机颇深。” “不,她并未要挟。”顾北辰眼底满上一层寒,“是我强迫她的。” “你、你这逆子!”老侯爷气的从壁龛上取下家法来,就往顾北辰身上招呼,老侯爷年级虽大,力气却不小,一棍子打得他一个踉跄,“你学什么不好,尽学了那强抢女子毁人清白的恶习!” 顾北辰默默承受着,很快脊背上沁出血来,他的神情始终冷淡,道:“我会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老侯爷气喘,骂道,“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我侯府断不会要。你若还有个良心,便认作义妹,替她寻一门亲事,多多添置些嫁妆,嫁出上京城。” …… 苏碧云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听见屋外嘈杂的吵嚷声。 “翠环?” 她才询了一句,床榻的帷幔便被人一把拉开,竟是苏珍珍! 她指着她露出的大片春光,又厌恶又狂喜:“你们快看,这个贱人果然与男人苟合了!” 第6章 什么人都敢碰 苏碧云起身就要去捂苏珍珍的嘴,腰间却一阵酸痛,跌了一跤。 “爹爹、娘,怪不得这贱人不肯让人验身,这还有什么可验?!” 苏珍珍激动不已,上前一把扯住苏碧云的胳膊,把她往外拽。 “松开!” 苏碧云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挣扎。 她身上青紫斑驳,只要不瞎都知道是怎么了,哪敢见人? “那是你姐姐,怎么能——呀!” 二夫人装模作样训诫苏珍珍,却在看见苏碧云身上痕迹时惊呼出声。 “大小姐,你……你糊涂啊!” 苏望山只听只言片语就上心头,一步迈入,正看见苏碧云拢住衣衫。 同时男人,他一眼就认得出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这混账,竟敢、竟敢—— 苏望山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爷!” “爹爹——” “你这个贱人,谁叫你勾引人苟且,万一爹爹被气出个好歹,你就等着吧!” 院中霎时乱成一团,二夫人忙遣下人将苏望山抬回主院,将出院门时脚步一顿。 回头睨了苏碧云一眼。 “将大小姐关进祠堂,等老爷醒来再处置。” 话是这么说,一到无人处,二夫人就叫住苏珍珍。 “我守着你爹,你立刻让人送信去将军府,就说……” “哼,这贱人分明被人睡了,还装什么清高,少将军宠幸她是她的福气,她竟还敢伤少将军,看她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珍珍心情大好,勾唇去写信。 苏碧云连分说的机会也无,二夫人身边两个壮硕的婆子就将她堵了嘴捆起来,牲畜一般拖着去祠堂。 “大小姐,你今日做出此等令祖宗蒙羞之事,就好生反省吧。” 婆子冷声撂下一句。 随着“嘎吱”的声响,祠堂被关上,重重落锁。 事已至此,苏碧云反倒冷静下来。 论起来,她反倒庆幸那日不是被宇文照…… 一想被那种人触碰,她便几欲作呕。 今日事情闹得大,恐怕不能善了,只盼不要牵连阿娘与澈儿才好。 可惜喝了那药,阿娘的身子本能好转些,如今又要受刺激,万一加重了病情…… 乱七八糟想着,苏碧云跪坐在蒲团上,低垂着头。 “那混账呢?!” 苏望山扎了针,一睁眼就开始找人。 二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关去祠堂了,您当时晕倒,妾哪还顾得旁的,等着您处置呢。” “处置什么?” 苏望山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让人打死了去,扔乱葬岗!!!” “老爷……” “你不必劝,我亲自看着他们动手!” …… 昏暗中不知时辰,苏碧云听见响动,还未回神,就被一跤踹翻在地。 “孽障!” 苏望山一抬手,护院手持手臂粗的木棍进来。 “给我打,往死里打!” “老爷!” 祠堂外,锦氏被婆子搀着,只一小段路就走得气喘吁吁。 “老爷,碧云年纪还小——” “啪!” 苏望山正在气头上,甩手就给了锦氏一巴掌。 “看看你教出来的败类,苏家的脸要被她丢光了!” “阿娘……” 苏碧云爬起来,想去扶锦氏,又被苏望山一脚踹翻。 “还等什么,打!” 两个护院相视一眼,手臂高举。 “将军府来人了!” 管家快步而来,身后是宇文照身边的小厮。 收到苏珍珍的信,宇文照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派人前来。 “苏大人。” 小厮微一颔首,“少将军说了,苏大小姐毕竟是在将军府出的事,愿全了苏家的脸面,让大小姐过府,做妾。” “这……” 苏望山视线落在苏碧云身上。 算她还有些用处,能攀上将军府也是好事一桩。 “爹,女儿不能去将军府。” 苏碧云理智尚在。 她重伤宇文照在前,又失了清白,去将军府岂有活路? “由得你说话?” 苏望山瞪她一眼。 转头朝着宇文照的小厮却带了笑,“少将军好意,苏某承情,迟些便将人送去。” 苏碧云死死掐着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究竟算什么? 父不成父,为了青云梯,亲骨肉都能舍弃。 她一退再退,将自己退上了绝路。 “爹,您若要女儿去将军府,女儿甘愿一死!” 与其被人作践,生不如死,她宁可走得干脆些。 心下一横,苏碧云起身就要朝桌角撞去! “哎呦——” 一个婆子冲出来,挡在了桌前。 苏碧云寻死不成,立刻被二夫人的婆子压住,动弹不得。 “要是也死在苏家外头,别给我们寻晦气。”二夫人啐了声,“将人捆了,抬去将军府!” 苏碧云毕竟力弱,又挨了两脚,哪里还挣得开。 耳边只听着锦氏“卿卿、卿卿”地唤着,就被塞进一顶小轿。 “走!” 婆子吆喝一声,轿子便离了地。 外头轿夫挤眉弄眼,问婆子:“这可是府上大小姐,什么连嫁妆也无?” “呵,老爷夫人的脸都被丢光了,还给她什么脸面。” “不过一个下贱坯子,上赶着爬男人床,还要什么体面。” 苏碧云双手双脚被绑着,嘴里也塞了帕子,只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 “世子爷,出事了!” 城郊军营,顾北辰一杆长枪舞得风声呼啸,对练的人压根近不了身。 “出事了——” 留下看顾苏家的小厮连爬带滚地来,再顾北辰耳边低语几句。 咔啪! 顾北辰手中的枪杆断成两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马蹄扬起灰尘,顾北辰便没了踪影。 苏碧云只觉自己像个活物,被人往头上罩张红布,麻绳帕子都没取,就放在了榻上。 “姨娘稍候,少将军迟些就来。” 嬷嬷拍了拍她肩膀,掩门出去。 苏碧云度日如年。 忽听得房门一声响,她瞬间瑟缩了下。 要被那腌臜货碰,不如叫她去死。 眼前一亮,红布被挑开。 宇文照看着满脸泪痕,双眼泛红的苏碧云,眼中几乎立刻燃起火苗。 “不是性子烈么,爷好好调教调教你……” 湿滑的手上不知沾了什么,抚上苏碧云眼角,一股腥臊的气味传入鼻腔。 他竟是才从女人身上下来! 院中一阵嘈杂,宇文照不耐烦地回头,还未张口,被人踹了一记窝心脚。 “不看是谁的人,你也敢碰!” 第7章 顾世子爱捡破鞋? “谁的人?” 宇文照无故被打,也来了气。 “顾北辰,你未免太嚣张了些,这是爷的院子,爷的小妾,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你顾世子有捡别人破鞋的爱好?” 宇文照上下打量着顾北辰,像是在验证自己猜想的真假。 他与苏碧云是没发生什么,可人已经被苏家送来,可不就是他的人了? 倒是顾北辰,从前没听说过他跟苏碧云有来往,这是来干什么? 苏碧云本来就抱了必死的决心,此刻看见跟自己发生关系的人也出现在这里,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顾北辰拳头紧攥,看着苏碧云眼睛红红的样子,抬手就是一拳打在宇文照脸上。 “苏碧云是我的人,你既然眼瞎,我好好给你长长记性!” 两人已做过最亲密的事,顾北辰自然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掺杂着宇文照的痛呼。 “你竟敢打我,我跟你势不两立!” “顾北辰,你混账——” “世子,顾世子,别打了!” 从气势汹汹到气弱求饶,宇文照连声回话,“是苏家找上我,问我要不要苏碧云做妾室,可不是我去讨的人,打我做什么……” 顾北辰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作罢。 侧目看见瞠目结舌的苏碧云,顾北辰一解外袍,将人牢牢裹住。 “走。” 苏碧云靠在顾北辰身上,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 在此之前,她是怨顾北辰的。 他不知道贞洁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吗?自己中了药,他难不成也中药了? 可此时此刻,就在她决意赴死的时候,是顾北辰闯了进来。 心绪复杂,苏碧云缓缓合上眼,不愿再想。 宇文照躺在地上,一动弹就疼得龇牙咧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北辰的身影消失。 回到侯府,顾北辰直接将人带到他所住的琅苑。 顾北辰睡不惯软塌,床铺也是硬邦邦的,苏碧云乍一坐上还有些不适。 “那厮比我好?” 顾北辰拧眉看着苏碧云。 苏碧云身子一僵,咬着下唇没出声。 “怎么?你真这样想?” 如若不然,为什么他叫苏碧云跟他时苏碧云不答应? 她不吭声,顾北辰心头火起,狠狠擦拭着苏碧云遍布泪痕的脸。 正是宇文照碰过的地方。 白皙的脸很快被擦红,苏碧云实在疼了才轻哼一声,往后躲了躲。 顾北辰手在半空顿住。 这是嫌弃他? 他不知为何,心中十分不爽,伸手就去扯苏碧云的衣裳。 “不就是弄没了你的洞房花烛,补给你就是了!” 苏碧云一日水米未进,半点力气也没有,无力地推拒着,却只能任人施为。 一双大手死死钳着她,让她难以动作,被动承受着顾北辰的动作。 夜色深深,床幔间人影晃动。 大多数人都已经歇息,一座高楼却灯火辉煌。 宇文照嘴角青紫,大大咧咧坐在软垫上,身边几人都是左拥右抱。 “你也是倒霉,怎么偏触了那位的霉头?” 一个公子哥儿揉着身边女人的柔荑,啧啧称奇。 宇文照啐了口,面色阴鸷。 “他顾北辰不好惹,爷我也不是软柿子,他敢从我手里抢人,呵!” “那是,咱们小将军也是英豪,顾北辰真是嚣张。” “谁说不是,他敢这么大胆,您不得给他些教训?” “小将军……” 一群人推杯换盏,宇文照很快就酒意上头,狠狠掐了一把怀里人白嫩的脸蛋。 “此仇不报,我宇文照与孬种何异!” 对角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闪过相同的精光。 …… 苏碧云动了动身子,腰酸软得不像话,完全起不来身。 昨夜顾北辰就跟疯了一样,真是个莽夫! “您醒了。” 一个丫鬟进来,往这般一看,正对上苏碧云闻声看过来的视线。 丫鬟轻轻击掌,另有三个丫鬟低着头小步入内。 “苏姨娘,世子去主院请安了,您现在起身还是再歇歇?” 苏姨娘。 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苏碧云心绪复杂。 她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在门口候着。” “是。” 四人悄声退去,掩上了房门。 昨日她是被捆去将军府,二夫人岂会想着给她带丫鬟婆子,此刻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仰躺了片刻,苏碧云才叫了几个丫鬟入内,伺候梳妆。 身上的青紫显眼,几个丫鬟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为她罩上一层又一层衣衫。 发髻梳起,斜斜坠了支发钗,苏碧云望着镜中的自己。 真是儿戏啊,昨日此刻,她还在自己屋内睡着,现在却…… “苏姨娘。” 丫鬟唤了她一声,四人齐齐跪在她面前。 “世子吩咐,奴婢们以后就在您身边伺候,奴婢春桃,她们是夏兰、秋菊、霜月。” 被叫到名字的依次朝苏碧云见礼。 这般气氛还算融洽,主院却相差甚远。 “你说什么?” 侯夫人看着站厅内的顾北辰,眉心紧拧。 “我带了苏碧云回府,往后她就是我院中的姨娘。” 顾北辰又重复了一遍。 “胡闹!” 侯夫人一掌拍在桌上,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无媒无聘,即便只是个妾室,你也不敢如此胡来,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此前知道顾北辰与苏碧云欢好,侯夫人就对此女十分看不起,如今顾北辰更是先斩后奏。 成何体统?! 顾北辰行事向来有分寸,自从遇见苏碧云,却不止一次做了出格的事。 那苏碧云能是什么好东西! “母亲,如今木已成舟,我若是不管,她失了清白又该如何自处?” 顾北辰安抚着侯夫人的情绪,“况且她人不错,您同她相处就知道了,我未必能在府中久待,就当多个人跟您说话。” 侯夫人冷哼一声,不接话茬。 “母亲,您——” “我不会承认她的身份,你爱让人在哪里就在哪里,别说到我面前来。” 闻言,顾北辰也不好再说,军营还有事等着他,便退了出去。 人影一走远,侯夫人立刻将杯盏重重搁下。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就这么稀里糊涂往男人院子里跑,像什么样子?” 身侧乔嬷嬷宽慰着,以免她被气出个好歹。 第8章 那贱蹄子被顾世子带走了? “也罢。” 侯夫人似是认命一般,叹了口气。 “你去,叫她过来,既入了侯府,怎能半点规矩也无?” 乔嬷嬷“诶”了声,快步去办。 琅苑,苏碧云正在用早膳。 “乔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春桃站在苏碧云一侧侍奉,余光看见人影,当即一惊。 苏碧云停下筷子,也看向来人。 夏兰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 “乔嬷嬷。” 苏碧云起身,浅福了福身。 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更别说她还是这样入的府,自然不好让人揪住错处。 乔嬷嬷快速扫了苏碧云一遍,第一印象倒还罢了。 不是什么不安分的。 “夫人知道姨娘入府,叫您去敬杯茶。” 这是原是不必提醒的,只是苏碧云不知道顾北辰已经同家里说了,她起身又没见顾北辰,自然不知他的意思。 此刻听乔嬷嬷一说,忙起身:“这便走吧。” 乔嬷嬷心里有了数,在前面带路。 到时,屋内的丫鬟却说侯夫人已经歇了,又没说叫苏碧云走的话。 “乔嬷嬷去忙吧,我候着就是了。” 苏碧云心知这是侯夫人的下马威,抿唇立在院中。 日头一点点升起,不偏不倚照在苏碧云身上。 昨日整日水米未进,今早也只匆匆吃了几口,很快苏碧云就有些站不住了。 她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隔着门扇,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门内,一扇半开的窗子斜对着苏碧云所在的位置。 侯夫人靠在椅背上,手边的茶水已经换了三趟。 “夫人,毕竟是世子带回来的,您看……” 话音未落,外头的苏碧云一个踉跄,直直栽了下去。 “苏姨娘!” 春桃在院门前候着,见状慌忙上前。 没等她的手碰到苏碧云,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弯腰将苏碧云抱起。 “世子?” 春桃止住动作,跟在顾北辰身后离开。 “瞧瞧,瞧瞧!” 侯夫人顷刻就变了脸色,“你还替她说话,这蹄子心思可深着呢!” 否则怎么早不晕晚不晕,一倒地顾北辰就来了? 乔嬷嬷哑口无言,不禁疑心自己先前的判断。 …… 苏珍珍用过早膳,急急便往将军府去。 “我来看看大姐姐,她人呢?” 向宇文照问过安,苏珍珍急切地问。 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苏碧云此刻的惨状了! 宇文照何等身份,苏碧云得罪了他,昨夜只怕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吧? “啪!” 脸上一痛,苏珍珍被打得转了半圈,愣愣抬头。 “少将军……” “贱人,你还有脸问?!” 宇文照动作间牵扯到了昨夜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苏碧云与顾北辰到底是什么关系?人昨夜就被带走了,你个蠢货!” “什么?!” 苏珍珍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可能? 苏碧云那贱人不该跟顾北辰有往来才对,顾北辰可是她的夫婿! “少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 对上宇文照冰冷的双眸,苏珍珍心底的侥幸彻底消散。 “不,不可能!” “顾世子怎么可能看上苏碧云那个贱人!!!” 苏珍珍咒骂着,礼数全无,转身就走。 直到回了苏家,苏珍珍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 “娘,这可怎么办啊?” 苏珍珍扑进二夫人怀中,将苏碧云与顾北辰的事说给她。 “你是说,那贱蹄子被顾世子带走了?” 二夫人也是脸色铁青。 她们是算准了宇文照不会叫苏碧云好过,专将她送去将军府受折磨的,现在这算什么? “娘!” 见二夫人半晌不语,苏珍珍怨毒又委屈,“您可要想想办法啊,顾世子是我的夫婿,如今苏碧云那贱人捷足先登,侯府会让我们都进门吗?” 这也正是二夫人担心的。 顾北辰是迄今为止,苏珍珍最好的去处。 要是这桩婚事被苏碧云搅黄…… “放心,娘绝不会让她坏了你的事。” 二夫人拍了拍苏珍珍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苏碧云已经在侯府,她们的手伸不到侯府,就只能想办法让苏碧云出来。 “珍珍,你……” 二夫人在苏珍珍耳边低语几句。 苏珍珍眼前霎时一亮,兴冲冲走了。 “二姐——” 苏澈正在房里看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起身正要开口,就被苏珍珍推了个踉跄。 “砰!” “啪——” “哐当!” 苏珍珍一进门二话不说,带着丫鬟小厮就是一顿打砸。 屋内稍微能看的过眼的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 苏珍珍心头的火散了些,转头看向苏澈,“要怪就怪你姐姐那个祸害,要不是他,本小姐才懒得理你!” “走,到后院去。” 苏珍珍颐指气使,走在前头。 院中,苏澈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还是跟在苏珍珍身后。 当着苏澈的面,苏珍珍将一只手镯扔进池塘。 “去,给我捡上来。” 天还有些凉,苏澈只一迟疑,立刻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你要是不去,就让你那病秧子娘来给我捡。” 听她说到锦氏,苏澈心下一慌,三两步淌进池塘。 池塘水并不深,将将没过苏澈腰际,要找镯子却不简单。 一弯腰,脑袋就要浸在水里。 苏珍珍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手中拾起小石头就往苏澈身上砸。 “动作快些,我那镯子比你这贱命可贵多了,要是磕着碰着,有你好果子吃!” 假山后,一个丫鬟看着此间种种,急得眼睛都红了。 “少爷……” 想到什么,丫鬟一咬牙,撒腿就往后门跑。 不多时,一个小厮走到苏珍珍身边,低声耳语一句。 苏珍珍勾唇一笑。 鱼要上钩了! 侯府,琅苑。 顾北辰公务在身,将苏碧云带回来之后并非久留,嘱咐丫鬟好生照看就去忙了。 苏碧云恍惚中看见眼前有光影闪动,一睁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床上?! 苏碧云猛地起身。 她不是在主院等着给侯夫人请安吗? “苏姨娘,有苏家的丫鬟来寻您,在院里候着。” 春桃听见动静,进来传话。 苏碧云顾不得其他,忙叫人进来。 丫鬟入内便跪在了苏碧云床边。 “小姐,求您救救六少爷吧!” “澈儿怎么了?” 苏碧云面色骤然一变。 第9章 只要你能让我满意 听丫鬟说完苏澈的遭遇,苏碧云将牙咬得“咯吱”作响。 “她怎么敢!” 苏澈再如何,也是苏望山的儿子,苏珍珍胆大包天不成? 丫鬟一味磕头流泪,“小姐,您要奴婢照看六少爷,如今要是没人管着,六少爷迟早有一天,他迟早有一天……” “死”字僭越,丫鬟不敢说出口,哭得更厉害。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你我往来。” 丫鬟连连点头,抹着眼泪被春桃送出去。 夏兰端了饭菜进来,苏碧云没有半点胃口,奈何腹中作响,勉强吃了几口。 口中味同嚼蜡,苏碧云脑海中全是丫鬟刚才说的事。 苏珍珍骄纵跋扈,若是不想个万全之策,只怕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少。 可…… 苏碧云垂眸,睫羽忽闪。 她如今何尝不是被困在侯府,侯夫人那边的事还不算完,她又怎么帮苏澈呢? 苏碧云在窗前一坐就是半天,直到顾北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呢,可以找顾北辰啊! 就苏望山对顾北辰那殷勤样,只要他肯帮忙,苏澈的事情一定能解决。 想着,苏碧云就追上去后院练武场的顾北辰。 “世子!” 她气喘吁吁叫住顾北辰。 满腔腹稿对上顾北辰那双眼都咽了回去,苏碧云讷讷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顾北辰等了好一会,耐心尽失,抬脚欲走,被一只手拽住了袖口。 “世子,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她将苏家的事与自己的打算说了,眼巴巴看着顾北辰。 “你这是给我安排上事了?苏碧云,你只是个妾室,谁给你的胆子?” 顾北辰本就比苏碧云高大许多,又故意板着脸,苏碧云当即瑟缩了一下。 “我只是想请您帮忙,要是不行……” “可没有空口白牙请人做事的,只要你能让我满意,这事不过小事一桩。” 顾北辰眼见要将人逗哭了,话锋一转。 闻言,苏碧云立刻想到床笫之事。 顾北辰是这个意思吗? 她一愣神,顾北辰就大步流星上了练武场,一杆长枪耍得生风。 苏碧云抿了抿唇,折返回琅苑。 顾北辰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呢,她也拿不出别的筹码让顾北辰满意,是否真的要…… 心中两人小人各执一词,苏碧云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天光暗去,内外都点上了灯。 苏碧云下定决心,唤了春桃上前,低声吩咐几句。 对上春桃惊诧的视线,苏碧云也红了脸。 …… 从练武场回来,顾北辰满身是汗,先去了偏房沐浴。 回屋时,苏碧云已经躺进被窝,一双眼怯怯望着他。 无端的,顾北辰从中看出邀约的意味。 几乎是瞬间,他呼吸变得粗重,俯身去捞床榻上的人。 手探进被窝,触手并非衣衫,而是温热的肌肤。 光洁,柔滑。 是顾北辰几次摩挲过,回味无穷的触感。 “你……” 苏碧云一双藕臂探出,带着迟疑,缓缓揽住他的脖颈。 一阵天旋地转,苏碧云下意识闭眼,被宽大的臂膀圈在怀中。 灯影晃动,细微的声响顺着门窗的缝隙传出,让几个未经人事的丫鬟红了脸。 苏碧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拆了一遍,耳朵也因为男人的荤话红的要滴出血来。 天边隐隐泛起亮光时,她才被放开。 “你说的事,我允了。” 顾北辰无比餍足,在苏碧云耳边说了一句,拥着她睡去。 回门当日。 苏望山还不知苏碧云被带去侯府之事,想着宇文照不会来,与同僚约了吃茶。 一脚迈过苏家的门槛,面前一辆马车徐徐停住。 “这是……” “苏大人这是要出门?” 顾北辰撩开帘子,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苏望山一怔,不知他因何而来。 下一瞬,顾北辰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揽住苏碧云的腰身,将她带了下来。 “我们今日回门,岳丈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称呼又改了一遭。 苏望山脑子里早成了浆糊。 这是回的哪门子门? 苏碧云不是被送去将军府吗,怎么跟她回来的是顾北辰? “世子来了,快请进,请进。” 二夫人小跑着出来,到顾北辰跟前才放缓脚步,轻推了苏望山一把。 一行人往前厅去。 丫鬟奉了茶,茶香遍室,苏望山才隐约明白过来。 “世子,您……” “这位是?” 二夫人才一出声,顾北辰就看过去,出口的话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等二夫人回话,他目露恍然。 “是府上姨娘,瞧我,这几日忙糊涂了。” 他先贬了二夫人,又寻了由头,叫人想说都没个理由。 二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却听顾北辰又问:“今日是碧云回门,怎么不见苏夫人?” 苏望山被二夫人剜了一眼,开口打圆场。 “这……贤婿啊,你也知道,碧云她母亲的身子不大好,府上诸事都是她打理的,今日也就……” “话不是这么说,岳丈,这是碧云的大日子,哪有亲娘不见得道理,说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顾北辰噎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偏生满脸认真,让人看不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苏碧云端着茶杯,低头看杯中沉浮的茶末,嘴角浅浅勾起。 顾北辰将人奚落够了,正觉口渴,手中便被递了一杯茶。 他一口饮了半杯,忽而叹了口气。 “说到这事,我记得府上小六也是姨娘教养?” 苏望山不明所以,点点头。 “这就是了,分明是正室嫡子,我也才见过苏夫人,并非无力看顾自己的孩子,怎么好端端要叫人母子分离?” 苏望山这下听懂了。 顾北辰今天林林总总说的这些,都是在给苏碧云出头。 想不到苏碧云还有这样的能耐。 苏望山看苏碧云的眼神变了。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二夫人暗骂顾北辰多事,一把掐在苏望山腰间的软肉上。 苏望山呛咳了两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将苏澈还给锦氏虽能卖顾北辰一个好,苏望山却也知道跟他朝夕相处的人是谁。 况且,他与二夫人之间是有感情的。 第10章 是女儿还是物件? “贤婿说的是,不过说到底,这也是苏家的家事,想来不会有人窥伺。” “老爷,求您救救四少爷吧!” 一个丫鬟忽然扑进来,跪在地上,哭求苏望山。 当着顾北辰的面出现这种事,苏望山自觉丢脸,瞪了丫鬟一眼。 “澈儿怎么了?” 苏碧云起身看着丫鬟,没给苏望山开口的机会。 “四、四少爷前日被二小姐逼着进池塘捞手镯,当夜就起了高热,奴婢找过二夫人,二夫人说、说……” 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说什么?” 苏碧云逼问。 丫鬟快速看了二夫人一眼,咬牙道:“二夫人说少爷死了也是活该,算他运气不好。” 霎时间,屋内几人都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脸一白,心里将丫鬟千刀万剐,面上却满是焦急。 “你这丫头,澈儿是老爷的血脉,我照看他至今,岂会说这种话,莫不是你急糊涂了?” “好了,快去请大夫!” 苏碧云剜了二夫人一眼。 若是澈儿有个好歹,她拼死也要咬下这毒妇一块肉! “是了是了,先去请大夫。” 苏望山跟着说了一句,打发管家去办。 顾北辰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二夫人,戏谑道:“这果然不是生母,对小四还是不上心啊,今日是这丫鬟侥幸跑了出来,要是被拘着……” “贤婿说笑了,她先前对澈儿也是视如己出,许是这两日力有不逮,不会再有二次了。” 苏望山赔着笑,却不禁怪起苏碧云回来的不是时候。 “再视如己出也不是亲娘,父亲以为呢?” 苏碧云看向苏望山。 今日之事,没有一个妥帖的处置是过不去了。 苏望山咬了咬牙,碍于顾北辰在场,只好松口,“你既出嫁,确实没人陪你娘说话了,那就让澈儿回去吧。” 这话一出,苏碧云悬着的心落下了些。 只要苏澈能暂离二夫人,处境就会好上些,加之顾北辰今日的过问,府上会安分不少。 “世子,您先坐,我去看看阿娘,也帮着澈儿收拾箱笼。” 这是要趁着顾北辰还在,将事情落实。 “去吧。” 顾北辰应声,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阿娘跟小四都病着,我去了他们还要招待,就不烦他们了。” 也是个苏碧云一个说体己话的机会。 苏碧云一走,厅内几人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苏珍珍视线几次落在顾北辰身上,直到饭菜上桌,她也寻到机会。 “世子,这酒是让人专门启的陈酿,您在军中想来多饮烈酒,绵柔都酒怕您饮不惯。” 说着,苏珍珍端着酒壶走到顾北辰身侧,为她斟酒。 空隙并不狭小,苏珍珍却有意往顾北辰身上靠,身上的脂粉香钻入顾北辰鼻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哎呀——” 苏珍珍似是被吓到,脚下就歪,就朝着顾北辰怀中倒。 顾北辰反应奇快,带着椅子往后挪了半截。 “啊!” 苏珍珍重重摔在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顾北辰,“世子这么这样,也不扶珍珍一下,都摔疼我了。” “斟酒之事自有仆从,你要跟人抢差事,摔了也是该的。” 顾北辰心硬如铁,半点伸手搀扶的意思也无。 苏珍珍丢了脸,眼泪瞬间流出来,呜咽着跑开。 “贤婿,这……” “无妨。” 顾北辰截了苏望山的话,带着几分劝诫,“我是自家人,不会计较妻妹的失礼,不过毕竟是姑娘家,岳丈还是让人好生教导礼数,否则日后嫁出去,岂不是惹人议论?” 他是这个意思吗? 苏望山百口莫辩,总不能说他是怪顾北辰没扶苏珍珍。 “是,珍珍这丫头确实懈怠了,我会让人提醒她。” 苏望山干巴巴地说着。 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可刚才的事本就让她没脸,这会也不敢多说。 顾北辰这人半点情商也无,贸然开口不讨好就罢了,再被奚落才是丢人。 两人心思各异,谁都没说话。 顾北辰好似察觉不出他的话有什么问题,换了位子继续吃饭。 另一边,苏碧云也正陪锦氏用膳。 锦氏服着药,饮食也更清淡些,苏碧云却吃得津津有味。 “云儿,你跟世子是怎么回事,我这么听说,跟你来回门的是……” 苏碧云半真半假将那日的事说了,包括之前阴差阳错跟顾北辰发生关系的事。 毕竟那日她身上的痕迹好多人都看见了,锦氏这几日想必也关挂念着。 “她们、她们这是要害死你啊!” 锦氏气得呛咳起来。 那日若是苏碧云所遇非人,如今会是何等境况? 锦氏只是想想,就觉得呼吸不畅。 “好在遇到的是世子,你在侯府,虽说身份差了些,怎么也不会比苏家更差了,若是尽快有个一儿半女,后半生也算是有着落。” “阿娘,我自己没什么,这是担心你和澈儿……” …… 苏珍珍换了身衣裳,妆容景致地重返前厅。 饭食已经撤下了,几人手边各放着新沏的茶。 “父亲,母亲,世子。” 苏珍珍得了二夫人的提醒,再露面时礼数周全了许多。 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 “世子,方才是珍珍失礼,我给您赔罪了。” 说着,苏珍珍端起丫鬟手中的茶水,双手捧至顾北辰面前。 “还请世子莫怪。” 顾北辰正要说什么,余光看见从一边走过来的苏碧云,心下一动。 “不妨事。” 他接过苏珍珍手中的杯盏,身子倾斜了些,看起来像是将苏珍珍揽在怀中。 苏碧云抬眼就看见这一幕。 厅内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这也提醒了她,顾北辰是苏望山给苏珍珍物色的如意郎君,与她只是阴差阳错。 心中无端酸涩,苏碧云转身大步离去。 春桃被打发进前厅,在顾北辰耳边低语几句。 “不舒坦?” 顾北辰拧眉。 “是,苏姨娘说有些不适,在马车上等您。” “那就走吧。” 顾北辰说着起身。 苏望山几人都跟着去送。 “贤婿,往后有空常来,碧云那丫头性子倔,若是惹您烦心,您只管教训——” “苏大人。” 顾北辰回身,冷冷看着苏望山。 “你真当碧云是骨肉吗?” 即便两家门楣有差,苏望山就至于拿亲女儿来讨好他,而无半句叮嘱? 对苏望山而言,那到底是女儿还是物件? 第11章 本就是做妾 称呼的转变,将苏望山激起一身冷汗。 顾北辰的目光似是淬了毒般,迫使他抬不起头。 “碧云自然是下官的亲骨血。” 许久,额上那抹骇人的气势褪去。 直到听到顾北辰上马的声音,苏望山才敢抬头。 额上冷汗涔涔,他却顾不得擦,如今这境遇,也不知是福是祸。 院内,苏珍珍正欢欢喜喜的选着料子,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顾北辰俊朗的容貌,不由笑出了声。 “今日的事都要憋屈死娘了,你这没良心的在笑什么?” 二夫人皱眉走进来,瞧见床榻上那些大红色的布料,猜出了七八分。 苏珍珍抿嘴笑着,双手环住二夫人的胳膊,开口道:“您没察觉到吗,世子是喜欢我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迎我入府。” 苏珍珍幻想着嫁入侯府的场景,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你啊你!” “你瞧瞧苏碧云那个小蹄子,惯会勾人,娘怕你吃亏。” 二夫人轻手在苏珍珍额上一点,忧虑袭上心头。 “她能成什么气候,我可是听说侯夫人近几日动了大怒,定和苏碧云脱不了干系!” 苏珍珍兀自呢喃,眼波流转间已经有了主意。 ...... 苏碧云怎么也没想到,她前脚才离开苏府,顾北辰便追来了,甚至先她一步回了琅苑。 院内只点着几盏孤灯,折射出她的影子,倩影静悄悄的躺在地上,止步不前。 顾北辰靠在连廊的柱子上,低垂着眸子注视那一抹影子,烦闷至极。 这女人见自己同旁人亲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真是没心肝! “还不进来!” 顾北辰冷声吩咐。 廊外倩影微颤,这才朝着里屋挪动。 丫鬟端来铜盆,静待顾北辰坐下。 “你,过来给我洗脚。” 顾北辰示意丫鬟退下,抬眼朝苏碧云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苏碧云愣在原地,深黑色的瞳孔微缩,眸子里满是惊愕与羞愤。 这般作派,与妾室和异? 是了,她本就是妾。 今日顾北辰允她回门,已经给足了她体面。 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妾。 苏碧云低垂着眉眼,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美人架子,弯膝跪坐在男人身下,抬手褪去锦靴。 “水凉了。” 顾北辰玩味的眯起凤眸,抬脚将盆打翻,任由水滴四溅,低落在美人耳垂上。 “妾在去打一盆。” 苏碧云拂去额前的水滴,面色如常的端起铜盆,转身要走。 听她以“妾”自称,顾北辰眉头微皱,心中非但没有羞辱人后的畅快感,反倒更烦闷了。 “这般没血性,难怪身为嫡女,却被妾室庶女揉搓。” 顾北辰嗤笑一声,眸中女子背影猛的僵住,似是在颤抖。 郁结于心,顾北辰只觉得周身燥热,踏着水渍将人扯进怀里,咬住了那张一言不发的唇。 苏碧云吃痛回神,两只手用力拍打在那硬如磐石的胸膛上,却如同猫儿挠痒,激起了男人的野性。 顾北辰将人用力摔在床上,任由帷幔落下,一夜无眠。 晨起时,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了。 苏碧云任由春桃端来清水沐浴,层层衣衫也遮不住她心底的羞耻。 与人做妾,又有何尊严可求? 昨日让她服侍洗脚,待来日迎苏珍珍入府后,身为妾室,理应服侍主母。 “姨娘不必忧心,世子从不近女色,您是这府上第一位姨娘,世子待您定是真心。” 夏兰见美人垂泪,出声安抚,“若是您日后能怀上世子的骨肉,一朝母凭子贵,风光无两。” 闻言,苏碧云身形一顿,玉手拂在小腹处,冷汗涔涔。 她从未想过子嗣一事,如今她为人妾室,已是低人一等,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这般低贱的出身。 “去给夫人请安吧。” 打定主意后,苏碧云打算去找侯夫人。 “这…”夏兰眉头紧锁,“世子吩咐过,您不必去请安。” 苏碧云执意如此,夏兰想拦也拦不住。 主院前厅,听闻苏碧云主动来请安,侯夫人有些诧异。 只是因着前几日的事,不好再刻意刁难,侯夫人索性让人进了前厅。 “昨日世子带你回门,但是给足了你脸面,今日是向我立威来了?” 侯夫人面笑心不笑,语气里透着轻蔑。 “世子大恩,妾没齿难忘,只是妾知身份卑贱,世子尚未娶妻,府中断不能诞育子嗣,还请夫人赏妾一碗避子汤。” 苏碧云跪的笔直,语气平静无波。 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同乔嬷嬷对视一眼,不知这小蹄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对,眼下顾北辰还未娶妻,若是妾室生下长子,怕是没哪家的贵女愿意登门了。 思索片刻,侯夫人答允了苏碧云的请求,吩咐乔嬷嬷端来一碗汤药。 “你倒是个识趣的,若是你不惹事,本夫人也能放你一条生路,避子汤麻烦,等明日本夫人寻一味猛药,喝上一顿,日后也不必麻烦了。” 嘱咐过苏碧云后,侯夫人挥手让人退下。 两人的对话,夏兰听的真真的!她一阵后怕,若是让世子知晓,她怕是没活路了。 夏兰提心吊胆的打理着琅苑内的杂物,好在这夜世子在军营未归,她却也没睡安稳。 没有顾北辰的打扰,苏碧云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还没去给侯夫人请安,乔嬷嬷不请自来。 前厅里洒扫的夏兰瞥见来人,心里惶恐难安。 “你这是怎么了?”春桃察觉到异样,凑近些低声询问。 夏兰犹豫了半晌,还是扯着春桃说道:“大事不好了,乔嬷嬷端来的是绝子汤!” 春桃眸色一惊,连忙开口:“我去请世子回来,你快去拦住嬷嬷,万不能让姨娘喝了那药!” 眼看着春桃离开,夏兰这才有了主心骨,将乔嬷嬷拦在门外。 “苏姨娘昨夜染了风寒,如今还睡着,嬷嬷不如将药交给奴婢,奴婢等姨娘醒了再喝。” 夏兰眉眼带笑。 乔嬷嬷却不领情,警惕的端着托盘,打开了夏兰伸过来的手。 “这事是夫人交代下来的,嬷嬷我自然要亲眼看着才行,既然姨娘还没醒,那就等上半刻。” 第12章 给我生孩子 说完这话,乔嬷嬷兀自走进偏房,将药放在桌子上,格外谨慎。 夏兰一直在门口守着,面上瞧不出什么,却早就心乱如麻。 春桃往返便要大半个时辰,她快拖不住了。 “夏兰,姨娘还没醒吗?” 半刻钟后,乔嬷嬷等的不耐烦了。 她还要回去服侍侯夫人,可没功夫在这里耗着。 “秋菊正伺候姨娘穿衣呢,快了快了…” 夏兰假意催促几声。 屋里的秋菊动作极慢,一件衣衫穿了半盏茶的功夫,惹得苏碧云拧眉。 “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将衣服从秋菊手里抢过来,三两下穿好,便吩咐乔嬷嬷进来。 见拦不住了,夏兰只好推门进来,无奈叹息一声,似是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姨娘真是让人好等。” 乔嬷嬷发着牢骚,将药双手奉上。 苏碧云接过药,苦涩的气息充斥整间屋子,让人窒息。 喝下这碗药,她此生便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 若是那孩子生下来便会受尽苦楚任人磋磨,倒不如不来干脆。 想到这里,苏碧云没再犹豫。 “姨娘…” 见她即将喝下汤药,夏兰忽然出声。 “这药不能喝,若是世子知晓这事,他不会饶了你的!” 夏兰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若不是乔嬷嬷拦着,她怕是要掀翻那碗汤药。 苏碧云悲凉一笑,她要不要生孩子,凭什么由顾北辰决定? “苏姨娘主仆的这场戏,是在寻夫人开心吗?夫人说了,就算姨娘反悔,这药也得喝!” 乔嬷嬷说完这话,一把将夏兰推开,抢过苏碧云手里头的药,又腾出另一只手死死掐开了她的嘴。 “混账东西!” 药汁即将灌入苏碧云口中时,一道凌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乔嬷嬷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一脚踹出了半米。 顾北辰这一脚着实不轻,乔嬷嬷在地上哀嚎不止,若不是秋菊伸手拉了一把,怕是起不来了。 男人无暇顾及旁人,粗粝的大手狠狠捏住苏碧云的下巴,冷声质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喝避子汤?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声声质问,声声咆哮。 几人畏畏缩缩退下,谁也不敢触了杀神的霉头。 偏有一人,即使被杀神箍着动弹不得,也不肯低半分头。那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却多了几分挑衅。 苏碧云似是感觉不到痛,任由顾北辰将她压在身下,她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说啊,说你愿意为我生孩子,我就放了你。” 顾北辰眯着那双危险的眸子,一遍遍的重复着方才的话,身下的人仍旧不为所动。 他快要压制不住理智,苏碧云挑衅的目光下,他不再留情,眼见人不知何时晕过去了,他又用力将人掐醒,如此不知重复了几个轮回,见人醒不过来了,顾北辰这才恢复几分理智。 将衣服胡乱穿好,顾北辰径直去了主院。 乔嬷嬷一早便将琅苑的荒唐事告知了侯夫人,眼下瞧见顾北辰气冲冲的闯进来,更是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那小蹄子不安分,枉我真的以为她是真心要喝避子汤,不成想她是为了离间你我母子的情分!” 侯夫人狠狠的将手里的玉如意摔在顾北辰脚边,久久不能平复。 “她的事,您别再管了。” 顾北辰没有解释,抬头迎上侯夫人快要喷火的眼神,继续说道:“若是您再喂她喝避子药,我会让镇国侯府绝嗣。” 丢下这话,顾北辰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今日军营还有要事,若非得知苏碧云要喝绝子汤,他断然不会回来。 “你瞧瞧他,真是被那狐狸精迷了眼!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侯夫人一下一下的抚着胸口,强力克制着愤怒。 乔嬷嬷不敢多言,腰间的痛意怕是要持续半个月。 一连两日,顾北辰没有回府。 苏珍珍满心欢喜的前来侯府露脸,不曾想还没进去,便同出府办事的老侯爷碰面了。 “珍珍见过侯爷。” 今日苏珍珍特意穿了件素色的衣裙,脸上略施粉黛,宛若不时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朝着老侯爷福身一礼,唇角带笑。 “你是苏家的小女儿吧?” 老侯爷忽然想起两年前屏风后的那抹倩影,语气也温和下来。 苏珍珍礼数周全的点头,开口道:“能被侯爷记住,是珍珍的荣幸,听闻老夫人病了,珍珍特来给夫人送药。” 送药只是托辞,她这次来是要讨好侯夫人的,只要侯爷和夫人点头,世子夫人的位置便是她的了。 “你倒是个有心的,进去陪陪夫人吧。” 老侯爷十分满意苏珍珍这作派,亲自命人将她带去了主院。 …… 琅苑内,苏碧云休息了两日,才恢复了些精神。 独自坐在廊前出神,见春桃端来一杯茶,兀自饮了一口。 “姨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屋里吧。”春桃拿来披风,好心提醒。 苏碧云目光灼灼的盯着任风裹挟着的落叶,眼中掠过一抹无奈。 她又何尝不是那落叶,任人摆布。 才起身,乔嬷嬷又来了。 “还请姨娘移步前厅,夫人有话要说。” 乔嬷嬷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春桃将人扶起,眸中闪过忧虑,她趁机在苏碧云手上轻捏了下,“姨娘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出了事,有世子爷顶着呢。 苏碧云不想平添麻烦,安抚了春桃后,任由乔嬷嬷将她引到前厅。 还没进去,厅内便传来苏珍珍的欢声笑语。 “珍珍知晓侯府里不缺草药,可这祈福图是我亲手绣的,还请寺庙里的大师开过光,夫人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珍珍讨巧卖乖的模样,着实合侯夫人的胃口。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好生喜欢,明明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你那姐姐,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 “竟同那勾栏女子一样,不知羞耻的爬床!” 侯夫人提起苏碧云来,被气得咳了两声。 苏珍珍连忙上前帮人顺气,假意为苏碧云开解,“夫人您别气,等珍珍嫁给世子,定会好好与姐姐相处的,姐姐这人心思重,我今日来也是替姨娘给姐姐道歉的。” 第13章 世子爷的柔情 说话间,苏碧云入内行礼。 侯夫人却像没瞧见她似的,自顾自的同苏珍珍闲谈。 苏碧云半福着身子,险些站不住时,才得了侯夫人的允许,正要入座,苏珍珍朝她小跑过来,眼中满是欣喜。 “几日不见,姐姐越发美了,世子还真是爱惜姐姐。” 苏珍珍一边说着,一边拉住苏碧云的手,开口道:“自从姐姐离府,姨娘彻夜难眠,说是不会再苛责澈儿弟弟了,还请姐姐原谅她。” 语毕,苏珍珍死死钳住苏碧云的手,指甲重重的往她肉里钻。 苏碧云吃痛甩手,却没料到苏珍珍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着身后跌去。 乔嬷嬷急忙上前将人扶起,便见苏珍珍委屈道:“姐姐你为何推我。” 说着,还掉下几滴泪来。 “苏碧云,当着我的面你竟敢伤人,真是不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侯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难掩怒气,朝乔嬷嬷吩咐道:“拿家法来!” 乔嬷嬷将鞭子取来,侧立在苏碧云身后,低声询问:“夫人要打几下。” “打死她才好!” 侯夫人正在气头上,一把将乔嬷嬷推开,要亲自动手。 一鞭落下,苏碧云的薄背瞬时裂开一道血口子。 “夫人,妾没有推她。” 苏碧云咬牙解释,却惹得侯夫人不悦。 “还敢顶嘴!” 又是一鞭落下,侯夫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将人抽到在地。 “又在这里装柔弱,是要给谁看吗,今日就算世子回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说着,侯夫人高高扬起长鞭。 苏珍珍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眼底满是畅快之色。 敢跟她抢男人,死路一条! 眼看着第三鞭酒要落下,一双大手忽然钻住长鞭,用力一拽,差点将侯夫人拽倒。 苏珍珍不悦的看向来人,目光触及到顾北辰冰冷的视线时,猛的一震。 世子怎么回来了? “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她吗?” 顾北辰垂眼瞧着地上的人,语气里藏着怒意。 “我可从未说过这话。” 侯夫人傲气一哼,朝着苏珍珍看去,说道:“今日是她冲撞了府上贵客,我不过是小惩大诫。” 顾北辰将人从地上捞起,看着怀里摇摇欲坠的人,却不敢碰她的伤口。 “贵客?她可不算贵客。” 顾北辰冷冷的瞥了苏珍珍一眼。 侯夫人反应过来,笑着道:“是啊,你们两人是有婚约的,珍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外人,自然也不是客人。” 苏珍珍喜上眉梢,羞红着脸朝顾北辰靠近。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顾北辰推倒在地。 “世子…” 苏珍珍委屈抬头,却发觉顾北辰正目不斜视的看向怀里的苏碧云。 “儿子再说最后一遍,不许再动她分毫。” “我也不需要什么妻子,待碧云来日诞下子嗣,她便是我的正妻。” “母亲这次可听清了?” 顾北辰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语气里透着几分冷意。 “你…你可真是好样的!” 侯夫人被气的不行,却又拿他没法子。 怀中美人吃痛闷哼一声,顾北辰顾不上别的,转身弯下膝盖,说道:“你背上有伤,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碧云还在回味顾北辰方才的那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分辨不出来。 不过听到他会允自己正妻之位,苏碧云早已沉寂的心猛然恢复了几丝生机。 “还愣着作甚,一会儿血流干了,我还要买棺木葬了你,想想就麻烦!” 见苏碧云迟迟不上来,顾北辰带了几分薄怒。 可这话听在苏珍珍耳朵里,是宠溺! 苏碧云闻言,只好轻轻的趴在顾北辰背上,两只手环在脖领处,温和的呼气声弄的顾北辰有些燥热。 苏珍珍一点也不甘心,她连忙冲上去,挡在顾北辰身前问道:“世子,我哪里比不上苏碧云这个小蹄子!你为何要这般维护她!” “滚开。” 顾北辰不想同她废话,想要绕开。 苏珍珍却很坚持,步步都挡在他前头。 “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以后再敢出现在侯府,我打断你的腿。” 顾北辰眸色微冷,凝视着苏珍珍的眼睛。 苏珍珍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人已经走远了。 无端被羞辱,苏珍珍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强忍着同侯夫人告退后,在马车里嘶吼着。 …… 顾北辰一路将人背回琅苑,苏碧云已经神志不清了。 伤在后背,府医不好上药,顾北辰索性决定自己来。 褪去那带血的衣衫,雪白的肌肤上横着两道血痕,皮肉被鞭子上的倒刺勾的血肉模糊,看上去骇人的很。 顾北辰手里拿着药膏,却迟迟不下去手。 他不忍心弄疼她。 “世子,让奴婢来吧。” 春桃自告奋勇。 “下去。” 顾北辰声音冷漠,将人哄走后,这才下手。 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的贴在伤口,苏碧云眉头微皱,呢喃着痛呼一声。 “且忍一忍,我会再轻一些的。” 顾北辰声音温和的不像话,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迷迷糊糊间,苏碧云似有所感。 但她总觉得不真切,顾北辰那般暴虐的人,怎么会有这般温柔的举动? 夜里,苏碧云发了高热。 白皙的皮肤透着绯红,一声声的噫语让人沉沦。 顾北辰拿着帕子来回擦拭,试图让病中的苏碧云舒服一些,不知不觉间,天快要亮了。 待到苏碧云高热退了,顾北辰这才离开。 回到书房歇息时,脑海里都是苏碧云的影子。 顾北辰无奈唤人打来一盆冷水,一直泡到天亮。 苏碧云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发过高热,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唤春桃端来杯水。 “姨娘您昨日发热,把世子吓坏了,他守了您整整一夜,见您烧退了才去歇息。” 春桃掩面一笑。 苏碧云眸色微怔,她昨日里梦到的那人,真的是顾北辰? “昨日世子爷生怕弄疼了您,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夏兰口无遮拦的说着。 春桃瞪了她一眼,嗔怪道:“我看你又皮痒了,若是哪日因为这张嘴挨巴掌,我可不管你。” 第14章 姨娘失踪了 听着二人打趣,苏碧云面上微红。 在她的印象里,顾北辰是粗暴之人,他毫无礼节,仗着身份与力气强取豪夺。 可… 薄背上伤口的酥麻感阵阵撩人心弦,昨夜那柔情之人,也是顾北辰。 苏碧云眸子微沉,平静无波的心池里被人丢了颗石子,溅起阵阵波涛。 不行! 冷风吹透屏风,让人在锦被里打了个寒颤。 苏碧云摒弃那份悸动,玉手紧紧攥着软被,不敢松弛半分。 情爱是骇人的东西,碰不得。 母亲便是为了得到父亲飘无虚渺的爱,沦落到如此地步,她绝不能步了母亲的后尘。 “姨娘,翠环来了,似是有急事。”秋菊将人领进来时,心虚的瞥了春桃一眼。 瞧见翠环那慌张模样,春桃便知晓定是苏府的那位夫人出事了。 “何事这般慌张,是我娘还是澈儿?” 苏碧云忙掀开锦被,朝着翠环走去。 “您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床呢?”春桃见状急忙过去搀扶,生怕她会摔倒。 苏碧云却顾不上这些,目光急切的盯着翠环。 “小姐恕罪,奴婢知道不该来这打扰您,只是二小姐昨日回府后像是疯了一般,去后院看着夫人抄了一整夜的经文,还不许关窗,夫人吹了一夜凉风,身子不大好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脸色一白,阿娘要不行了,她必须回去。 “这事还是禀报世子吧,世子一定能为您主持公道。” 春桃拦在苏碧云身前,又派夏兰前往军营。 一个时辰后,夏兰悻悻而归。 “今日军营戒严,似是发生了大事,奴没见到世子。” 夏兰颇为无奈。 “我好歹是世子的妾,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对我出手,你就让我去吧。” 想到母亲危在旦夕,苏碧云眸中浸着泪花央求。 春桃面露难色,几番思索后开口:“姨娘恕罪,世子三令五申命奴照顾好您,至于旁的事,奴做不了主。” 语毕,春桃示意几人离开,将门上了锁。 世子爷的雷霆之怒,他们承受不起。 “不行…求求你们让我出去!我阿娘要不行了!” 眼见着房门一点点关闭,苏碧云祈求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为呜咽。 如今她连自由出入的资格都没了,与其美名保护,不如说是监禁。 “小姐,您别哭了,若是您也倒下了,少爷便无人能依了。” 翠环上前将人扶起,悲凉的话语让人心酸。 想着母亲的病,苏碧云并没坐以待毙,她抬眼朝着翠环看去,计上心头。 晌午夏兰来送午膳时,瞧见苏碧云正侧卧在贵妃榻上浅眠。 见她歇了回苏府的心思,夏兰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夏兰姑娘,我家小姐用药前要喝些蜂蜜水,劳烦您去取些,这里有我照看着。” 翠环在一旁开口,顺手将药膳接过。 夏兰瞧她一脸真诚,没再多想。 待夏兰离开,苏碧云连忙起身同翠环换了衣裳,等夏兰端着蜂蜜水回来时,只见人已经躺在榻上歇息了。 药碗孤零零的放在几上,空荡荡。 见姨娘喝了药,夏兰悄悄退到殿外。 直到日暮西垂,春桃端来晚膳叩响房门,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姨娘呢?怎么是你在床上?” 夏兰死死盯着榻上的翠环,脑袋里一片空白。 “春桃,这可如何是好?” 夏兰扯住春桃的衣袖,牙齿都在打颤。 春桃心绪不宁,吩咐夏兰将翠竹拿下,一并往城外军营赶去。 ...... 暮色降临,军机处灯火通明。 宇文照坐在主位上,阴翳的眸子时不时扫向一旁的顾北辰,心情大好。 “世子爷,今日这事若不能查明,谁都别想先走。” 他是奉皇命而来,彻查昨夜羽林卫被射杀一事。 顾北辰乜他一眼,语气里透着寒意,“陛下竟派你这样的蠢货出来查案,真是稀奇。” “大胆!陛下英明神武,也是你能妄议的?我可是羽林卫统领,自然要为部下的死负责。” 宇文照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与顾北辰四目相对时忽然一笑。 笑里,藏着怨毒。 他拿起几案上的一支羽箭,反复摩挲着箭尾上刻着的“顾”字。 “世子爷,您可否解释一下,射杀羽林卫的箭为何会是你的佩箭呢?” 说话间,宇文照挥手招来一个小兵。 那小兵同他对视一眼,开口道:“昨日是属下当值,亲眼看见世子骑马去了城门口。” “谁给你的胆子,探查我的行踪?” 顾北辰冷蔑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宇文照当即接话:“既然人证物证俱全,还是劳烦世子爷同下官到陛下面前认罪。” 宇文照恶狠狠对的说着,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 奸计得逞,他自然要笑。 顾北辰再厉害,也只是臣子,陛下暮年,最厌恶臣子专权,更怕死,羽林卫是贴身保卫皇帝的,若是把射杀羽林卫的罪名安在顾北辰头上,也是为皇帝除去了心腹大患! “呵。” 两边没人动弹,只听到顾北辰痴讽的轻哼。 “动手啊,还等什么呢?” 见自己带来的人没动静,宇文照大喝一声。 顾北辰忽然起身,连带着他身后的士兵也亮出长刀。 银白色的刀刃折射出宇文照惊慌失措的脸,他连连后退几步,后背贴在墙壁上,一股凉意漫上心头。 “顾...顾北辰,你想干什么?你难不成还想杀了我?” “为何不可?” 顾北辰步步逼近,微眯着那双危险的眸子,冷冷一笑。 “我可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若是我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 宇文照吓得腿打颤,只得将亲爹搬出来。 “再者,我若死在这里,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在对上顾北辰冰冷目光的瞬间瓦解。 “不过是死了个羽林卫统领,陛下顶多罚我半年俸禄,你真以为将这事捅上去,陛下会如你所愿?” 如今皇位上的这位,心思深沉莫测。 他不光忌惮镇国侯的势力,也从没忘记将军府。 只是将军府出了宇文照这个软馕饭袋,才让皇帝稍微放松了警惕。 第15章 陆哥哥 若是宇文照真死了,说不定这位陛下才是最高兴的人。 “顾北辰,我不揭发你了,凶手就是这小兵,你能饶我一命吗?” 想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宇文照没出息的滑跪在地,朝着顾北辰磕了个响头。 顾北辰只是冷冷瞥他一眼,眼看着已过亥时,没再同他计较。 转身走出军机处,却见副将匆匆而来。 “世子,春桃在外头等您一个多时辰了,似乎有要紧事。”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紧,大手在衣领胡乱一扯,朝着那边疾走两步。 在营地外头焦急等待的春桃瞧见有个身影朝着这儿飞奔,急忙过去相迎。 见来人正是顾北辰,春桃俯身跪下,开口道:“世子恕罪,奴婢没能看管好姨娘,让她跑去苏家了。” 顾北辰眉头紧锁,神色愈发骇人。 这女人伤还没好,又要回去送死吗? “她怎么会回苏府?” 若是没有理由,苏碧云不会冲动的。 “是苏府的丫鬟传信苏夫人病危。夏兰来找过您,只是军营戒严没找到您。都怪奴擅自做主,还请世子责罚。” 春桃主动揽下所有罪责。 顾北辰只是瞥她一眼,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去找人。 他飞身上马,一路往苏府疾驰。 寂静的长夜里,马蹄声催人入梦。 扣响苏门大门时,苏望山还以为是在梦中。 直到瞧见前厅里的那道身影,苏望山打了个冷颤,如梦初醒。 “世…世子怎么深夜前来?莫不是碧云惹您不快了?” 察觉到顾北辰周身冷意,苏望山结结巴巴的开口。 顾北辰收起几分怒意,才开口:“我是来接碧云回去的。” 此话一出,苏望山眉头一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您说碧云回府了?” “她不在这里?” 顾北辰猛的看向他,眸中掠过一抹怒意。 苏望山有苦说不出,急忙让管家将二夫人请来。 听闻顾北辰是来寻人的,二夫人转身去了苏珍珍的院子里。 “娘,你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苏珍珍的好梦被叨扰,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 二夫人语气急促:“别睡了,那小蹄子失踪了,是你做的吗?” “失踪了?”苏珍珍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欢快,佯装无辜道,“我今日连门都没出,自然不是我做的。” “既如此,你同我一起去前厅吧。”见女儿这般诚恳,二夫人没再怀疑。 两人走到前厅时,顾北辰派去的人也从锦氏那里回来了。 春桃摇头示意,苏碧云并没有回过苏府。 二夫人朝着顾北辰行了一礼,诧异问道:“碧云那丫头并未回府,她也不在侯府,这三更半夜的…” 话说至此,二夫人事实住口,惹人遐想。 “是啊,姐姐怎么这般没分寸,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事如何是好?” 苏珍珍也跟着帮腔,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眼睛里藏着一分怨毒。 顾北辰朝苏珍珍看去,那双深黑的凤眸里迸发出一抹杀意。 饶是素质再好,苏珍珍还是有些胆颤,别扭的别开视线。 “春桃。” 顾北辰唤她一声。 春桃上前将补品交由苏望山! “今日我是来给苏夫人送补品的,还望苏大人记住。” 顾北辰平淡开口,那双眼睛却没离开过苏珍珍。 “是,下官记下了。” 苏望山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俯身答话。 将顾北辰送出府,苏望山这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苏珍珍,“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爹爹为何这般想我?难道女儿在爹心里是这般龌龊吗?” 苏珍珍瞬时落下泪来,泪眼婆娑的看向苏望山。 见她这样,苏望山随意安慰了几句,也回主院歇息了。 苏珍珍见人都走了,这才放肆的笑出声来,苏碧云那个贱人自然是被她劫走的,顾北辰让她难堪,她就让那贱人身败名裂! 这个时辰,苏碧云应该已经被卖到青楼去了。 角门里有人影闪过,行色匆匆的停在苏珍珍身前,神色慌张道:“二小姐不好了,苏碧云被人劫走了。” 苏珍珍笑意僵在脸上,拧眉朝人问道:“被劫走了?是谁干的!” 那人摇了摇头。 “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成!”苏珍珍气急,一脚踹在那人腿上。 不过她目的已经达成了,只等明日一早她前往侯府拜见侯夫人,一切都不重要了。 夜色匆匆,顾北辰一路疾驰回到军营,派人在城中秘密寻找。 “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下属飞辛手提着一人朝顾北辰走来,将那人重重丢在地上。 “方才便见他秘密与苏二小姐会面,人就是他抓的。” 狭长的眸子一眯,杀意流淌其中。 “世子恕罪,小的是抓了苏大小姐,但中途她又被人劫走了,小的也不知那人是谁。” 察觉到阵阵杀意,那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 听到“青楼”二字,顾北辰随意抬手,利刃划破那人的脖颈,汩汩鲜血喷溅而出。 “青楼?”顾北辰冷笑一声,“既然苏珍珍喜欢那地方,你便送她一程。” 飞辛领命离开后,顾北辰飞身站在屋檐上眺望,月色下冷峻的面庞上多了一分忧虑。 那女人,到底还得罪了谁? 亦或是…被谁所救? …… 苏碧云醒来时,有人替她的伤口换过药了。 抬眼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苏碧云眸色一紧。 她似乎上当了。 才出侯府,便有一伙人将她堵嘴拖走,谁知才上马车,又有人将她掳走了。 她如今,正在那贼人手里。 苏碧云急忙低头查看,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了。 “吱呀”一声,苏碧云抬眼看去,进来的是个丫鬟。 “姑娘醒了,快将药喝了,免得少爷担心。” 丫鬟嘴角带笑,见苏碧云迟迟不肯喝,又道:“您放心,我家少爷是好人,您这身衣裳是奴婢换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略微安心。 小腹传来阵痛,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来了癸水。 “碧云,你醒了就好!”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苏碧云如受惊的猫儿,周身汗毛竖起。 “别怕,我是陆哥哥。” 第16章 失贞 男人轻柔出声,朝她走来。 “陆哥哥?”苏碧云口中呢喃着,抬眼打量来人。 他一身青褐色衣裳,面色白皙,一双桃花眼里宛若装满了春水,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眼前的这张脸慢慢与记忆中的孩童模糊的脸重合,苏碧云瞳孔微缩,眼中蓄起泪花。 “你是陆哥哥!” 她猛的起身,一把抓住陆瑜的手,又察觉到自己失态,匆匆放开。 见她还记得自己,陆瑜心情大好,只是想起她背上的伤,好看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陆瑜病重,药石无医,一游方道士正好路过丞相府,将人带去山中修行,一走便是十年。 陆瑜是丞相独子,也是少时苏碧云的玩伴。他自小便喜欢这个妹妹,奈何身体抱恙,再次回京,苏碧云已经成了侯府世子的妾。 陆瑜自然知晓苏碧云的脾性,那般孤傲的人怎会甘心做妾?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这件事的始末,半路遇上了这档子事。 苏碧云沉默良久,眸中闪过一抹犹豫,却并未明说。 “你背上的伤,是顾北辰打的?” 陆瑜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苏碧云连忙摇头,“不是他做的。” 见她这般维护顾北辰,陆瑜心头有些沉闷。 “陆哥哥,你能送我回苏府吗,我娘出事了。” 想起阿娘,苏碧云心头一紧。 陆瑜垂眸看向她,温和笑道:“你昏迷时我已经去苏府拜见过伯母了,她用过药后恢复了不少,已经无碍了。” 闻言,苏碧云稍稍安心。 若是不回苏府,是不是要回侯府去呢? 苏碧云竟然冒出了这般无厘头的想法。 “安生在这里养伤,哪也别想去。” 察觉到苏碧云的意图,陆瑜在她头上轻扣了下,关门离开。 翌日清晨,大雨瓢泼而下。 雷声乍响,掩盖住花楼里的一声惊呼。 苏珍珍醒来时只觉周身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瞧见身上压着个赤果果的男人! 她大叫着把人推开,这才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 原来昨日不是春梦,而是真的与人一夜荒唐! “来人!” 苏珍珍想要将丫鬟喊来,转眼朝四周打量,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闺房。 “吵吵闹闹的作甚?” 床榻上的男人被吵的不耐烦,胡乱伸手按住苏珍珍的嘴,闭着眼送到自己嘴巴上,狠狠一咬。 苏珍珍这才看清那人是谁,震惊的瞪大双眼。 宇文照?! 许是苏珍珍的视线太过强烈,醉酒的宇文照悠悠转醒,待他看清床上的女人后,身形一震。 “苏二小姐?” 宇文照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只是这梦里该被自己蹂躏的人,应该是苏碧云啊? “你!你无耻!” 苏珍珍一巴掌甩在宇文照脸上,趁着花楼里人还不多,穿上衣裳离开了。 瞧见床榻上遗落的月白色里衣,宇文照抓进手里用力一嗅。 虽说比苏碧云差远了,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贵女,倒是比花楼里的姑娘强上百倍。 苏珍珍彻夜未归,府上倒是无人发觉。 坐在浴桶里看着身上那紫青色的痕迹,苏珍珍恨不得杀了那个混蛋。 她明明记得昨夜睡在闺房里,到底是谁将她虏去了青楼? 脑海中顾北辰的名字一闪而过,苏珍珍只觉得越来越冷。 不会是他的,昨日的事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可又会是谁? 难不成宇文照看上她了?不过回想起宇文照今早的神情,似乎也很震惊。 “珍珍,好端端的为何沐浴,今日不是说好要同娘一起去侯府吗?” 二夫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见苏珍珍一直不出来,就要开门进去。 “娘你别进来!” 苏珍珍大喝一声。 二夫人止住脚步,又等了一刻钟,才见苏珍珍神色难看的走出来。 “昨夜没歇息好?” 瞧见女儿一脸愁容,二夫人满心担忧。 苏珍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试图让二夫人安心。 两人乘马车抵达侯府时,雨似乎小了些。 仆人将两人引至主院时,侯夫人正在看书。 “难得你们有心,还惦记着我。” 侯夫人见来人是苏珍珍,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苏珍珍上前行礼,心怀愧疚的说道:“上次是珍珍惹世子不快了,此次登门,是来同世子致歉的。” 闻言,侯夫人淡笑一声,“明明是世子荒唐,你又何辜。只是…” 侯夫人略微停顿,抬眼朝着侧位上坐着的二夫人看去。 继续说道:“如今你府上的大姑娘已经成了世子的妾室,镇国侯府着实没脸再提亲了。” 二夫人神色未变,起身说道:“是妾教子无方。” “这事怪不得你,都是那…” 侯夫人刚想骂苏碧云一句,余光瞥见顾北辰的身影,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苏珍珍也顺着侯夫人的视线看去,瞧见顾北辰时,忍不住颤抖起来。 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二夫人有些担忧。 “我不是说过,再来侯府就打断你的腿吗?” 顾北辰好整以暇的朝苏珍珍看去,虽极力隐忍,面上难掩疲惫。 “世子,你太无礼了!” 侯夫人重咳一声,冷冷瞪了他一眼。 二夫人将苏珍珍护在身后,语气里多了些委屈,“世子莫要误会,妾今日带珍珍来此,是想见见大姑娘。” 二夫人如是说着,眼底拂过一抹得逞之意。 顾北辰眸色一冷,“那真是不巧,昨日我将人送去别苑了。” “什么?那京郊别苑你让她住了?”侯夫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满眼震惊。 那别苑是先皇赏赐,有一处天然温泉,这些年她都没住过几次,这逆子竟然把苏碧云带过去住了! 顾北辰神色如常,“她身子不好,娘既然不喜欢她,儿子自然不能让她在府上碍你的眼。” 说到这里,顾北辰又看向躲在二夫人身后的苏珍珍,一改方才的冷意,眉梢绽放着笑意。 “二小姐看上去有些疲累,可是昨夜没睡好?” 笑意不达眼底,关心倒像是质问。 苏珍珍眸色一震,惊恐的看着来人,下意识吞了口气。 第17章 竟然没有发火 昨日将她送到青楼里的人,正是顾北辰! 若是她今日非要刨根问底暴露苏碧云不在别苑的实情,那自己的名声也会毁了。 苏珍珍紧咬着一口银牙,真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牢世子关心,臣女这便回去歇息。”苏珍珍极力控制着僵硬的身体,行礼后匆匆告退。 …… 修养了三日,苏碧云后背的伤已经结痂。 见她在院中投喂锦鲤,陆瑜捧来一些糕点,立在她身侧。 “昨夜我与你说的,考虑的如何了?” 陆瑜往池子里撒了把鱼食,不经意的问道。 苏碧云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终是摇头道:“我已经是顾北辰的妾室,同你一起逃走,只会害了你。” 顾北辰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碧云,以我现在的能力虽不能同他抗衡,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陆瑜眼底满是真诚之色。 苏碧云却没有回话,垂眸看向池中锦鲤,这几日住在此处,她心神不宁。 “放我回去吧。” 良久,苏碧云说道。 陆瑜见她决绝,终是没再说什么。 …… 军营内,飞辛递来一张拜贴,交到顾北辰手中。 “陆瑜?” 顾北辰拧眉看着拜贴上的名字,不明所以。 这几日他忙着找苏碧云,倒是没关注这位低调回京的丞相嫡子。 恍然间,顾北辰眸色一亮,朝着飞辛问道:“你那日说,还有谁去拜会了苏夫人?” 飞辛回想了下,回道:“正是陆瑜。”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般交情。”顾北辰微眯着眼睛,怒意里夹杂着几分醋气。 还没等飞辛继续汇报,顾北辰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半刻钟后,顾北辰一脚踹开了听潇小筑的竹门。 陆瑜正在院中假寐,忽然传来的声响差点将他从摇椅上吓倒。 还没来得及起身,陆瑜只觉得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顾北辰侧立于摇椅前,俯身朝他看去,周身寒气逼退了摇椅下睡觉的狸花猫。 “她呢?” 顾北辰冷声问道。 “我在这儿。” 没等陆瑜开口,苏碧云从侧房走出,怀里抱着那只被吓走的猫儿。 瞧见几日不见的人好好的站在那儿,顾北辰心中的怒气荡然无存。 他本以为自己会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一顿,可眼下,他只希望苏碧云好好的。 “走吧。” 顾北辰站在原地,别扭的伸出手,似是在妥协。 苏碧云诧异的看着他,她本以为顾北辰会大发雷霆,不曾想,他竟会主动求和。 苏碧云没再犹豫,走到顾北辰身侧,将手搭在顾北辰的手上。 顾北辰反手将人扯进怀里,丝毫没察觉到嘴角扬起的笑意。 见两人就要离开,陆瑜轻咳一声,“一句感谢没有也就罢了,还要将我的小狸儿带走?” 闻言,苏碧云脚步一顿,朝着怀中猫儿看去。 “真是个小叛徒。” 那狸猫一个劲的往苏碧云怀里钻,惹得陆瑜骂道。 顾北辰一只手掐住狸猫的后颈,将他无情的扔到陆瑜腿上,瞧见苏碧云眼底的不舍。 轻声道:“若是喜欢,我去为你寻一只。天快黑了,走吧。” 说完,顾北辰俯下身,在苏碧云额前轻轻一点。 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苏碧云周身一颤,下意识躲避。 顾北辰见她这般抗拒,手上动作一紧,将人扯上马。 “倒是我小瞧你了,竟有胆子逃走。”马背上,顾北辰微微佝偻着身子,贴在她耳畔吹气。 苏碧云如同触电般瑟缩,后背碰上了男人的胸膛。 “嘶…” 伤口碰上结实的胸膛,苏碧云痛呼一声。 顾北辰无奈下马,牵着缰绳走在泥泞小路上。 他总算心安了。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别苑。 瞧见苏碧云眼底的疑惑,顾北辰冷声道:“母亲不喜你,日后你便住这儿吧。” 苏碧云低头不语,苍凉一笑。 之前是妾,如今倒是成了连妾都不如的外室。 任由顾北辰拉着她走过连廊,苏碧云没心思欣赏那些美景。 下一刻,她被人扔到了软塌上。 瞧见顾北辰自顾自的褪去里衣,苏碧云心中一紧,下意识朝着角落里瑟缩。 “我…来癸水了。” 闻言,顾北辰冷笑一声。 他没停下动作,任由怀中人奋力挣扎,还是将人扒光扯进怀里。 “别乱动。” 撂下这话,顾北辰没再继续下去。 苏碧云瑟缩在男人怀里,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下。 一夜好梦,醒来时,顾北辰还在塌上。 春桃进来服侍,瞧见世子还未苏醒,小声对苏碧云道:“世子这几日为了找您,一直没睡。” 苏碧云眉眼微垂,心绪难宁。 自己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这般瞧着我作甚?莫不是想趁机杀了我?” 塌上的顾北辰猛然睁开眼睛,将苏碧云眸中的情绪尽收眼底。 “妾没有。” 苏碧云反驳。 顾北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笑。 “我知道你是主动要回来的,我很高兴。” 他还以为有陆瑜做靠山,苏碧云一定会跑。 苏碧云不语,眼底毫无笑意。 见状,顾北辰眸色一沉,伸手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我明白了,你会回来,是为了保护那个小子。” “对不对?” 声音犹如魔音,叫人心底生寒。 苏碧云依旧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真是只养不熟的狐狸!” 顾北辰一把将人按在床上,再彻底疯狂之前,冲出了卧房。 床榻上的苏碧云忽然轻笑一声,任由泪水滴落在锦被上。 苏碧云明白,方才顾北辰一直在克制,也明白他是在主动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苏碧云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面对顾北辰,她便心底发寒。 顾北辰一连走了七八日,苏碧云这才有心思在别苑里闲逛。 正值四月,山花遍地开放,整个园子里香气四溢,让人心神宁静。 “也不知世子是怎么想的,不请夫人过来住几日,倒是把那狐狸精送过来让咱们伺候。” 第18章 凌安郡主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那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怎么也和青楼里的女子一样不知廉耻。” “世子是何等人物,岂是一般世家公子能比的,有的是女人倒贴。” “我虽是个洒扫婆子,却看不惯给人做妾的下贱胚子,这若是我的女儿给人做妾,倒不如灌下一杯毒酒送她早登极乐。” 一句句的辱骂,全都落进了苏碧云耳中。 一时失神,白玉似的手指被带刺的玫瑰划出一道血口。 “姨娘怎这般不小心。”夏兰急忙将那玫瑰折掉,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上的指头。 “若是世子爷瞧见了,又该发火了。” 苏碧云冷笑一声:“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物件,与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不同。” 夏兰摇头否决:“您才不是物件,您不知道奴婢有多崇拜您呢。” 苏碧云微微愣神,似是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有什么值得人崇拜呢。” 夏兰却认真回答:“姨娘您可是京中第一才女,奴婢曾很着夫人去过一次宫宴,您弹奏的古筝无人能比。饶是奴婢这般不懂欣赏的,也陶醉了。” “不只是奴婢,春桃她也仰慕您,您的墨宝她都偷偷藏起来了,闲暇时候还自己偷偷临摹呢。” 夏兰滔滔不绝的说着,眼底的光越来越灼热。 苏碧云楞在原地,有些出神。 自从被顾北辰纳入侯府,苏碧云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甚至失去了灵魂。 可听夏兰的一番话后,她方知晓是自己错了。 这世道对女子已经够难了,她为何还要活在外人的框架里? 她明明也耀眼过。 她不只是顾北辰的妾,她有名有姓。 “夏兰,你想不想学古筝?” 苏碧云忽然问道。 夏兰一惊,眼底带着炽热:“奴,奴现在学不晚吗?” 苏碧云轻笑一声,摸了摸夏兰的手,“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那奴婢要学写字!” 春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难得放肆了一回。 “好!你们有什么想学的,只要我会,便都教给你们。” 园子里,充斥着少女们的欢笑。 苏碧云沉浸在一方天地里,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等下次顾北辰来时,好好的聊一聊。 …… 侯府主院,两人相对无言。 老侯爷扛不住压,拿起茶杯猛灌一口后,叹息道:“这都半个月了,你还没选好吗?” 侯夫人也觉得委屈,瞥了他一眼,拿起一颗果子,边剥壳边道:“您以为这是挑菜场的白菜吗?京中贵女是不少,可是有几个能容忍府上小妾专宠的?” 想起这事儿,侯夫人免不得埋怨苏碧云一顿。 她儿子原本是京城里的香饽饽,眼下倒是成了无人问津的光棍。 “我记得凌安郡主不是常来府上吗,近日她来过吗?” 老侯爷忽然提起一人。 侯夫人乜他一眼,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他也真敢想。 还没等侯夫人回话,外头小厮来报,说是凌安郡主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眼中满是喜色,另一人则是震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整理衣襟后,侯夫人先他一步往前厅待客。 老侯爷则是交代身边的小厮,前去叫顾北辰回府。 厅堂内站着一风姿卓越的少女,少女一袭红衣,头上带着纯金打造的发钗,一眼瞧去,贵气逼人。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 侯夫人笑着朝李凌安俯身一礼,将人引入上座。 李凌安吩咐侍女将礼物呈上来,这才说道:“前阵子听您病了,奈何府中有事,凌安这才来晚了。” “不晚不晚…”侯夫人眼底都是笑意,拍手道,“老身一瞧见郡主,什么病都没有了,身上畅快的很。” 李凌安客套了几句后,朝着偏院望去,似是不经意开口:“听说北辰哥哥纳了位妾室,如今可在府上?” 听她提起苏碧云,侯夫人笑容一僵。 “不怕郡主笑话,老身嫌那妾吵闹,送去别苑了。” 听到“别苑”二字,李凌安眸色一沉。 “怕是北辰哥哥亲自将人送去别苑的吧?这妾室倒是得宠。” 李凌安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侯夫人的谎言,仍旧淡定的喝着茶。 侯夫人尬笑两声,不知如何接话。 “伯母不必忧心,凌安此次来访,是想毛遂自荐。” 李凌安起身走到堂下,正色几分。 侯夫人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眼底满是惊喜之色。 “凌安自小心悦北辰哥哥,却迫于羞涩不敢直言,倒是让旁人占了先机。” “凌安不在乎北辰哥哥有几个妾,只要能嫁给北辰哥哥,我什么都不在乎。” 听了这话,侯夫人感激涕零。 若是从前,侯夫人也许会顾及凌安郡主的显赫家世,眼下顾北辰名声受损,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侯夫人急忙朝堂下的李凌安走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眼底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北辰哥哥!” 瞥见连廊上那一抹身影,李凌安眸色一亮。 顾北辰站在原地,朝着姗姗来迟的老侯爷看了一眼。 “您说的要事,便是这个?” 老侯爷板着一张脸,将顾北辰拽到前厅里,扭头看向李凌安时,才露出几分笑容。 “凌安郡主也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品行样貌自然是没得说,反倒是你,配不上郡主。” 老侯爷贬低道。 “伯父别这么说,北辰哥哥是大英雄,凌安一直敬仰他。” 李凌安脸色微红,扭捏之态在顾北辰看来着实做作。 他不由出神,想起苏碧云在他身下时那娇嗔模样,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你瞧瞧,他也是满意你的,就是不说。”侯夫人敏锐的捕捉到了顾北辰的那抹笑,拍手叫好。 “既如此,侯府定会挑个良辰吉日,到王府提亲。” 眼见着老侯爷要将此事敲定下来,顾北辰眸色一冷。 他朝着李凌安靠近几步,后者微微垂眸,害羞掩面。 “凌安郡主,我很早就拒绝过你,你难不成都忘了?” 第19章 只是个物件 “啊?” 李凌安茫然抬起头与他对视,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逆子,你在干什么!” 老侯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掌拍在几案上。 顾北辰转身朝他看去,一字一句道:“儿子已经说过不会娶妻,您何必执意如此呢?” “逆子!逆子!” 老侯爷气的不行,抄起一旁的拐杖,狠狠的落在顾北辰坚挺的脊梁上。 “若是打儿子一顿能让您收回成命,尽管打到您满意为止。” 顾北辰径直跪在地上,任由棍子一下下敲落。 李凌安久久没能回神,耳旁尽是被顾北辰羞辱的话语。 她终是没再坚持,保持着郡主该有的体面,从容离开侯府。 …… 大雨滂沱,雨滴自屋檐落下,摔得四分五裂。 苏碧云正在几案上教春桃练字,宣纸扑在几案上,写着那首她方才所创的诗句。 “姨娘,您在想什么?” 瞧见苏碧云一直望着门口出神,夏兰朝她打趣。 “没…没什么。” 苏碧云连忙收回视线,朝着夏兰看去,“你瞧瞧春桃多认真。” 夏兰嘟了嘟嘴,“春桃姐姐一向稳重,奴可不爱读书。” 几人正闲谈着,门口忽然多了个雨人。 春桃抬眼看去,竟然是世子爷。 “奴去备热水。” 瞧见顾北辰浑身湿漉漉的,春桃急忙拉着夏兰退下。 “你怎么…” 苏碧云起身朝他走过去,想要拂去他发尾处滴落的雨渍。 才抬手,整个人便被顾北辰扯进怀里。 没等苏碧云再说下去,顾北辰胡乱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将人一把按在几案上。 “顾北辰你疯了!” 苏碧云急切呐喊,却没能阻止男人的胡闹。 柔弱的身子贴在宣纸上,泪水混着滴落下来的雨啧落在那诗句上,黑墨晕染的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苏碧云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荒唐的笑。 是她想错了,顾北辰是魔鬼,她怎么能妄想同魔鬼谈心? 一切,都是妄想… 旖旎声散在雨夜里,书房内一夜荒唐。 天蒙蒙亮时,顾北辰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抬眼便瞧见房梁上挂着一道倩影。 他猛然惊醒,飞身将人从绢布上扯下。 “苏碧云,你这是做什么!” 瞧着苏碧云白皙的脖颈处晕染出一道深紫色的勒痕,顾北辰胸口像是被钝刀划过,疼的厉害。 苏碧云悠悠转醒,眼底存着死志。 这次没死成,还有下次。 “你是在威胁我?” 顾北辰凤眸微挑,冷笑一声。 “可你有什么资本?苏碧云,你若死了,我立刻杀了苏夫人和苏澈,让你们在阴曹地府团聚!” 提及阿娘与澈儿,苏碧云满是死气的眸子忽然闪了一下。 良久,他才听到那微弱沙哑的声音:“顾北辰,你只当我是泄火的物件吗?” 那声音极其悲凉,像是雨夜里的哀嚎,让人喘不过气。 苏碧云抬眸看向他,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顾北辰张了张嘴,想要点头,却意识到不妥。 他从没探查过自己的心。 没遇到苏碧云之前,顾北辰的眼里只有权利,女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明明是她非要闯进自己的世界里,为何又要责怪自己呢? “苏碧云,你是我的女人,唯一的一个。” 顾北辰声音很轻,却又千金般沉重。 “不要再寻死了,我向来说话算数。” 丢下这话,顾北辰起身离开。 躲在屋外的春桃几人急忙跑进书房,瞧着苏碧云脖子上的紫痕落泪。 “姨娘这是何苦呢,您答应了会教奴婢书法的,若是您想逃,奴婢大不了帮您离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春桃抹了把泪,她向来识规矩懂分寸,可瞧见苏碧云没了一丝生机,还是违背了底线。 “春桃姐姐说的在理,您要是想离开,奴婢大不了舍了这条命!” 夏兰声音哽咽,小心翼翼的拿来药膏,任由春桃涂抹在苏碧云的脖子上。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碧云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空洞的眼神盯着房梁上高高挂起的白绫,终是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军营内,顾北辰一言不发。 一味的在演武场上向副将出拳。 那副将撑不住了,主动求饶:“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悦了?” 顾北辰黑着一张脸,没有回话。 瞧见他这般愁眉不展,副将小心试探道:“莫不是府上那位夫人?” 副将还没忘了上次他将苏碧云称作姨娘时挨的那一脚,这次很识相的换了称呼。 见顾北辰没有反驳,副将松了一口气,又凑上前说道:“咱们是武将,都是粗人,不懂小娘子那些弯弯绕绕,可是下官看的出来您对夫人是有真情的,若是您不会表达,恐怕会弄巧成拙。” 顾北辰眸色一动,朝他看过来,缓缓开口:“我知她与母亲不合,给她大宅子住,可做错了?” 副将摇头。 顾北辰又道:“我知她母亲在府上受难,前去相帮,可做错了?” 副将又摇头。 几次三番的问道,副将频频摇头。 “好了世子,您别再说了。” 副将双手抱拳投降,“您只顾着自己心意去做,有没有想过夫人是如何想的?” 闻言,顾北辰沉默不语。 她还有什么想法?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 “女人不是物件,他们也有灵魂,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世子爷,你们该好好聊聊的。” 顾北辰忽然回想起昨日他回府时,苏碧云似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讲。 那时他没注意,苏碧云的眼睛与往常不同,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多了些光亮。 可一夜荒唐后,那些光散了。 顾北辰呼吸一滞,他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好好看着他们。” 丢下这话,顾北辰策马离开。 回到别苑,园子的角落里传来妇人交谈的声音。 “昨夜书房里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你个老不正经,那么大的雨你还去凑什么热闹。” “难怪你说她是狐狸精,我远远瞧着,这苏姨娘空有皮囊,世子一点也不爱惜呢。” “不过是被人泄火的破烂货,等世子厌弃了,她的下场怕是还比不过你我。” 第20章 世子也会认错 角落里难以入耳的话语声声不断,顾北辰脸色越发阴沉。 “滚出来。” 听到这饱含杀意的声音,两个婆子身形一颤,下意识跪倒在地。 “世子…” 春桃听见动静朝这边走来,倒是有些好奇世子为何会这个时辰回来。 “将这两个婆子绑起来。” 顾北辰丢下这话,正想离开,却被春桃喊住。 春桃跪在地上,郑重开口:“奴婢斗胆,恳请世子听我一言。” 顾北辰止住脚步,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春桃。 她眼眶通红,似是哭过。 “苏姨娘是个好人,您若不喜欢她,还是放她一条生路吧,一直这么关着,她会死的。” “您知道吗,前几日姨娘在园子里赏花时,这两个婆子便仗着自己服侍过夫人对姨娘恶语相向,可恨奴婢人微言轻,那时若不是夏兰开导姨娘,她早就想不开了。” “您不在的这两日,姨娘教奴婢书法,教夏兰弹琴,奴婢从未见过姨娘那般放松的笑容,她还做了一首诗,可…” 剩下的话,春桃难以启齿。 顾北辰怔愣在原地,脑中浮现出昨夜的荒唐一幕。 “姨娘昨夜一直盼着您回来,时不时朝门口张望,她似乎是有话想对您说。” 可顾北辰,没给她这个机会。 说完这话,春桃闭上眼睛,她知道忤逆主子的下场。 可是过了许久,世子爷的震怒声也没传来。 春桃再抬起头时,身前哪里还有顾北辰的影子? “春桃姑娘,老婆子知道错了,您把我们放了吧。” 身后婆子的求饶声传来,春桃冷笑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冒死进言,倒不如再放肆一回,也算是帮姨娘立威。 一夜暴雨,连廊上散落着被风吹掉的落花,苏碧云静坐在四角凉亭中,眸子深邃的见不到底。 “世子。” 夏兰一直在她身侧陪着,余光瞥见那双玄色锦靴,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了苏碧云面前。 见她这般模样,顾北辰眉头紧锁,难道自己对苏碧云那般差吗,连他派去的丫鬟都叛变了? “下去吧。” 顾北辰难得软下语气。 夏兰犹犹豫豫的往后退,正巧碰上春桃,抬眼朝春桃身后望去,是那两个婆子。 “世子,这两人如何处置。” 春桃开口问道。 见春桃给自己带来了投名状,顾北辰凤眸微挑,冷声道:“敢妄议主子,拔了舌头拖下去打死。”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赶忙在地上磕头。 杂乱的求饶声中,顾北辰低头朝苏碧云看去,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顾北辰嘴角微微上扬。 有效! 顾北辰挥手让他们退下,随即半蹲着身子,视线与苏碧云持平。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即将要触碰到美人的秀发时,苏碧云下意识躲开。 “卿卿,是我错了。” 沉吟许久,顾北辰别扭开口。 声音里带了七分柔和。 如画般的美人睫毛轻颤,犹如一滩死水的眸子里汇聚了点点星光。 “我从来没把你当做什么物件,也许有时候是我欠考虑,但我向你承诺,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向来强势的男人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一双眸子里倒映着美人的影子。 苏碧云缓缓抬头,迎着那目光看去,神情稍有缓解。 “主子,您看这只行吗?” 飞辛从屋檐上跳下,手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顾北辰一把薅起猫儿的后脖颈,献宝似的放进苏碧云怀中。 “你不是喜欢小猫吗,这只温顺的很。” “若是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了。” “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 顾北辰只觉得,今日说的这些话着实酸涩。 不过瞧见美人重新展露笑颜,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那两个婆子是夫人的人,送回侯府就好,别杀了。” 苏碧云向来心软。 “好。” 顾北辰一口应下。 “听春桃说你昨日做了首诗,我可以看看吗?” 苏碧云拨弄着怀里的猫儿,抬眸朝他看去,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努力扯着违和的笑。 他…是来哄她的? 想法着实荒唐。 “主子,您背上的伤还没好,血溢出来了。”飞辛瞧见顾北辰湛蓝袍子上溢出来的血痕,忍不住开口。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怔,朝他问道:“你受伤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顾北辰眉头轻挑,面上的笑容不在违和。 飞辛在一旁开口:“昨日凌安郡主去侯府求亲,被主子拒绝了,侯爷气不过,打了主子几十棍。” 一听这话,苏碧云摸了摸猫儿头顶上的毛,语气平淡的开口:“凌安郡主乃京中第一贵女,这门亲事为何要拒。” 顾北辰一把扯住那只小手,将猫儿抱进自己怀里,迫使苏碧云抬眼看向他。 “我说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不会负你。” 声音在耳旁一遍遍回荡,苏碧云微微愣神,撞上了那双满是诚挚的眼睛。 “走吧,去看看你作的诗。” …… 凌安郡主求娶被拒的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苏珍珍知晓这事时,心中竟有些窃喜。 前些日子她可没少因为这事丢了面子,眼下连高高在上的郡主都沦为了笑柄,她竟有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她正愁没人帮忙对付苏碧云,如今倒是有帮手了。 苏珍珍没再犹豫,收拾齐整后去了趟平王府。 …… 这几日军营里事务繁忙,苏碧云难得偷闲,领着春桃几人做起学问。 猫儿窝在几案的矮腿处浅眠,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内,镀上了一层金光。 岁月静好。 偏有人要扰了这片刻安宁。 守在别苑门口的小厮递来一张请帖,春桃接到手中朝署名看去,竟是凌安郡主。 她忽然想起,三日后是平王的寿辰。 犹豫片刻,春桃还是将请帖递给了苏碧云。 打开时,一绢帕子忽然掉在地上。 苏碧云瞧着那帕子,眸色一怔。 那是阿娘的手帕,想来是苏珍珍的手笔。 这是在威胁她吗?苏碧云冷笑一声。 “若是不想去,也无妨。” 顾北辰不知何时回来的,从苏碧云手里抽出请帖,作势就要撕碎。 第21章 本皇子买了她如何? “我去。” 苏碧云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倔强。 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顾北辰顺势接过她手中刚作出来的诗词,轻声朗读起来。 “姨娘,这《凤囚凰》我还是谈不好,您能再示范一次吗?” 夏兰捧着月筝而来,眼底满是笑意。 余光瞥了眼有些期待的顾北辰,夏兰笑容更甚,醉翁之意不在酒,姨娘这么美的琴音,该让世子品一品的。 苏碧云没有推辞,任夏竹将月筝放好,抬手弹奏起美妙的琴音。 余音袅袅,顾北辰凤眸微眯,单手支在几案上,朝着美人看去。 …… 五月初三,平王大寿。 苏碧云这些小辈们不必拘束在府里,才用过膳,凌安郡主便带着众人前往画舫游湖。 王府庭院里的湖畔上,停着两艘画舫。 方才用膳时,苏碧云的位置在最角落,自是没人在意,如今上了画舫,空旷的甲板上,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倒显得她有些突兀。 “姐姐也来了?方才在席上没见到你,妹妹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苏珍珍迈着莲花步走过来,笑意不达眼底。 同她一起来的,给有宇文悦华。 那是宇文将军的庶女,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同样厌恶苏碧云。 “若是我这般没皮没脸的爬了别人的床,还抢了自己妹妹的夫君,早就没脸活了。” 宇文悦华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将周围贵女吸引到了身前。 春桃护在苏碧云身前,生怕其中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姨娘。 凌安郡主自人群中走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苏碧云的那张脸,冷笑一声,“还真是个狐媚子,你爬谁的床不行,为何非要爬北辰哥哥的床?” 这京中,比顾北辰有权势的人不在少数,既然都是要做妾,为何非要选中她心悦的人? “不过本郡主可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世子心有所属,本郡主便不掺和你们的事了,今日诸位都是来给父王祝寿的,莫要起冲突。” 李凌安话锋一转,朝着苏珍珍看去。 苏珍珍朝她点头,又走上前盈盈一拜,“今日承蒙郡主恩德,我等才能在画舫上游湖,这美景不容辜负,臣女献丑了。” 语毕,苏珍珍命丫鬟搬来一把琵琶,坐在矮几上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声音随风飘到对面的画舫上,令人阖眸倾听。 太子坐在主位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中轻敲,有些心不在焉。 五皇子坐在他身侧,一直朝对面画舫张望。 “这弹琵琶的女子是谁?” 五皇子开口问道。 宇文照随即看过去,懒散回道:“是翰林院苏望山的女儿。” “苏家的姑娘?”五皇子眉头微皱,门第不是很高。 宇文照没什么赏景的心思,尤其瞧见顾北辰一直站在甲板上,更觉得伤口隐隐作痛。 羽林卫被射杀一事,宇文照草草结案,惹得皇帝雷霆大怒,狠狠的罚了他三十板子,他在府上躺了大半个月,若非平王大寿,宇文照说什么也不会来。 耳边扰人的琵琶声一直不停,宇文照烦躁闷哼一声。 “表兄不是最喜欢美人儿吗?我瞧那姑娘弹奏的尚可,模样也周正,表兄看不上?” 五皇子听见这声闷哼,诧异的抬眼望去。他的母亲是宇文将军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关系颇为亲密。 宇文照啧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苏碧云的模样,叹息道:“五殿下是没见过苏家另一个女儿。” 说话间,苏珍珍一曲终了。 她抬眼朝苏碧云看去,眼底满是挑衅,“听闻姐姐舞艺超群,不如来为我伴舞?” 苏碧云本想拒绝,却见凌安郡主已经命人抬了件舞服出来。 瞧见那布料少的可怜的舞服,春桃眉头一拧。 郡主是诚心羞辱姨娘。 “这可是京城里最好的绣娘用云锦织出来的,苏姨娘,你可别浪费了本郡主的一番心血。” 李凌安垂眸冷笑,将“姨娘”二字咬的真切。 苏碧云抬眼看向那舞服,只轻笑一声,回绝道:“舞艺在技不在穿着,郡主的衣裳金贵,妾穿不得。” “你!” 李凌安眸色一冷,想要向她发难,却又听苏碧云朝着苏珍珍问道:“可会弹《高山流水》?” 苏珍珍神色微愣,《高山流水》是何等高深的曲子,她能勉强弹完,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苏珍珍暗自腹诽,让苏碧云献舞只是引子,只要坚持到结束,完成计划就行。 “这有何难?”苏珍珍信誓旦旦坐下,拨弄两下琴弦,示意苏碧云开始。 “瞧瞧,那是谁在跳舞!” 画舫上,五皇子一声惊呼,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过去。 甲板上的女子脚尖轻点,水袖长挥,借着风力向前跨越,水蓝色的裙摆与水天交融于一体,宛若凌空纷飞的仙子。 一时间,众人皆被那舞姿吸引,忘乎所以。 “嘣”的一声,琵琶琴弦破裂,划破了苏珍珍的手指。 霎时意境全无,众人这才回神。 “这女子果真绝色!只是这琵琶太过扫兴。” 五皇子意犹未尽,舍不得收回目光。 宇文照早就看痴了,喉结上下滚动,吞了好几口口水。 见宇文照想入非非的模样,顾北辰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位也是苏望山的女儿。” 宇文照抽空说道。 五皇子眸色一惊,苏望山那个老匹夫模样普通,怎么会有这般容貌出众的女儿? 见五皇子仍旧意犹未尽的望着美人出神,宇文照扫兴说道:“您别打她的主意了,她已经被顾北辰纳到府里做妾了。” 听了这话,五皇子骇然。 他才从平州赶回来,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京城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铁面阎王竟然纳了个女人。 真是可惜… 五皇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的朝着顾北辰看去。 沉吟片刻开口:“都说妾通买卖,本皇子出五千两,买了她如何?” 说话间,五皇子示意身后的小厮拿出五张银票,轻蔑的往桌子上一拍。 “殿下未及弱冠,如此沉迷女色,不妥。” 顾北辰眸色微冷,语气却无甚波澜。 第22章 苏姑娘落水了 熟悉顾北辰脾气的太子知晓他这是动怒的前兆,扇子轻敲在五皇子头上,轻咳一声开口:“老五,你怕是忘了父皇为何会让你去平州了。” …… 琴弦断裂,苏珍珍痛呼一声,抬眼狠狠盯着苏碧云不放。 这贱人一定是故意的,《高山流水》语调急转,若是弹别的曲子,她定能应付过来。 如今苏碧云在人前露脸,倒是将她的脸丢了个干净! “姐姐跳了这么久,衣裳都湿了,湖上风大,还是随妹妹去里屋换身衣裳吧。” 见李凌安给自己使眼色,苏珍珍压下怒火,将人拉去了画舫里头。 半刻钟后,苏碧云换好衣裳,正想回到甲板上,不曾想苏珍珍换了条路。 “看到我出丑,你很得意吗?”苏珍珍挑眉瞪着她,嘴角却扬起一抹邪笑。 耳边风声震震,两人已来到无人之地。 苏碧云神色未变,淡淡开口:“琵琶是你要弹的,我没有逼迫过你。” “那又如何?苏碧云,谁让你抢了我的夫君,凭这一点,你死不足惜。” “你去死吧!” 苏珍珍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两只手狠狠推向站在甲板边缘的苏碧云。 “噗通”一声,惊起千层浪。 “不好了,苏姑娘落水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嬉闹的人群瞬时乱作一团,纷纷朝着湖里探头。 吵闹声传到对面,五皇子起身观望了半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北辰耳力很好,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时,已然走到了甲板边缘,眼看着他就要跳下去,耳边忽然飘来一道微小的声音。 “世子,不是我。” 顾北辰循声望去,只见苏碧云躲在暗处,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声音像猫儿一样。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听到这微小的声音的。 落水的人不是苏碧云,顾北辰安下心来。 五皇子已经凑到了甲板边,吩咐身后的侍卫下水救人,一脸淫笑,“顾北辰,若是本皇子救下了苏姑娘,就算你不想给,本皇子也得负责到底…啊!” 五皇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腿窝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直直的跌入湖中。 “殿下!” 眼看着几个侍卫就要下去营救,顾北辰抬起胳膊将人拦下,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没瞧见吗?五殿下是要亲自去救那美人,别去添乱。” 闻言,几个侍卫朝着湖中人看去,见五皇子果真朝着落水的姑娘奋力游去,这才退到一边。 “北辰兄,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不稳重了。” 太子不知何时站于顾北辰身侧,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朝着水里狗刨的五皇子看去。 “臣从未变过,只是殿下从未发现罢了。” 顾北辰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五皇子如今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太子眸中掠过一抹寒意,转瞬化作嗤笑,“同这样的人争那个位子,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湖中的公子哥们瞧见五皇子奋力游向那落水的苏姑娘,便也不敢再上前,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眼看着苏珍珍快要溺死过去,五皇子总算是将人救了上来。 水渍浸透衣衫,两人上岸时有紧紧贴在一起,不少女眷纷纷转身,这样的场景,应当避嫌。 五皇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瞧见,大声呼喊着“苏姑娘”。 画舫上动静不小,王府里闲坐的夫人们一听有人落水,忧心冲冲地赶到这儿时,便瞧见了这一幕。 这一声声的“苏姑娘”,吓坏了二夫人。 她急忙扒开人群往里张望,见躺在五皇子怀里的姑娘正是苏珍珍,震惊的不行。 苏珍珍呛了几口水悠悠转醒,察觉到有人在趁机摸她…苏珍珍怒上心头,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在手掌上,狠狠的朝那人脸上一拍。 “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五皇子捂住被扇红的半边脸,这才来得及往苏姑娘脸上看。 “怎么是你?” 瞧见被救上来的不是绝色美人,五皇子邪念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迸发出来的火气。 “珍珍…” 没等两人再纠缠,二夫人连忙取下披风将苏珍珍遮挡严实,灰溜溜将人往轿子里一塞,离开了。 …… 回程的马车上,顾北辰一言不发。 苏碧云抱着猫儿坐在一旁,拿起一根羽毛逗弄着。 直到回到别苑,顾北辰的气压仍旧有些沉闷。 “姨娘,世子这是怎么了?”夏兰心直口快的问道。 苏碧云也不知他在闹什么脾气,索性拿起毛笔作词。 不一会儿,顾北辰手里拿着一件舞裙走进来,埋怨的抬眼看向她。 “穿上。” 简短二字,容不得她拒绝。 苏碧云垂眸看向那舞衣,上好的云锦质地,腰间坠着几颗月白色珍珠,只是裙摆有些大了。 “卿卿…以后只给我一个人跳好吗?” 待苏碧云换上舞服一舞后,顾北辰将人蜷进怀里,强硬的语气里藏匿几分哀求。 苏碧云点点头,此等伤风败俗的舞,她自然不会跳给别人看。 水到渠成,顾北辰将头埋在美人颈间,用力吸吮一口,刚想继续下去,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 “镇国侯世子可在里头?” 顾北辰身子一僵,满是柔情的眸子里拂上一层杀意。 “是谁扰他好事?” 眼见外头的人就要闯进来,顾北辰褪下外袍披在苏碧云身上,将人遮在身后。 来人是太监首领,张公公。 “世子,陛下急召,还请您即刻动身。”张公公低眉顺眼的说着,目光似有似无瞥向他身后的苏碧云。 顾北辰应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忧虑。 “这么晚进宫,可是又起战事了?”苏碧云拧眉问道。 顾北辰思索回答:“若我没猜错,应是金昭不安分了。” “今晚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你先睡吧。” 顾北辰不舍的在苏碧云额上落了一吻,意犹未尽的离开。 …… 御书房中,燃着浓重的龙涎香。 顾北辰俯身行礼后,皇帝才揉了揉眉头,哀叹一声:“北辰啊,金昭国的王子着实阴险,宇文狩年纪大了,守不住乌门关,朕想让你去会会他。” 第二十三章护心镜望你平安 皇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乌门关一直都是宇文照的父亲镇守,金昭国王子突然发难,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北辰冷笑一声,如今守不住了,倒是想起他了。 “战事吃紧耽误不得,明日修整好便出城吧。” 闻言,顾北辰只得应下。 告退离开时,皇帝忽然喊住他,幽幽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纳了个美人,你总算开窍了。” 顾北辰止住脚步,但笑不语。 眼看着人已经走远了,皇帝目光沉沉的瞥了眼侍奉在一旁的张公公。 张公公示意,俯身开口:“世子对那女子是真心的,并不似做戏。” 听了这话,龙座上的皇帝眉头舒展几分,他最怕镇国侯府娶一位有权势的主母,如今顾北辰溺爱妾室,倒是好事。 …… 顾北辰赶回别苑时,苏碧云已经睡下了。 瞧见塌上女子如墨般披散着的长发,顾北辰随意捏起一缕,放在鼻尖轻嗅。 “世子…” 顾北辰动作很轻,苏碧云却醒了。 心有顾忌,她睡得并不安稳。 见人醒了,顾北辰俯身吻上去,克制中带着几分柔情。 “明日我就要离京,你一个人在京城里,要万分小心。” “若是出门,带上霜月,她武功不弱。” “我把飞辛留给你,有什么事交由他去做。” “……” 顾北辰啰啰嗦嗦的嘱咐了许多,苏碧云随着他的节奏上下摇晃,缓缓进入梦乡。 醒来时,塌上只剩她一人。 春桃进来服侍,神色却不是很好。 “听说金昭国那位王子心狠手辣,为了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您说世子能不能…” 夏兰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春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碧云眸色微垂,两只手胡乱搅动着帕子,神色里多了些忧虑。 恍然间,苏碧云眼底掠过一抹光亮,她记得母亲的嫁妆里,有面玄铁打造的护心镜! “他们何时出城?”苏碧云忽然问道。 春桃思索片刻回答:“应是未时三刻。” 闻言,苏碧云接过夏兰手中披风套在身上,风风火火赶往苏府。 此刻的苏府并不平静。 昨日画舫落水一事已经在京中传开,好在将苏珍珍从水里救出来的人是五皇子。 五皇子出身高贵,倘若真的因为这事与他结亲,倒是件好事。 让苏望山忧虑的,是如何让五皇子先提此事。 他可是翰林院学士,女儿失身与五皇子,这事自然不能由苏家提。 苏珍珍昨天哭了一夜,天未亮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碧云进府时,并没见到她。 “碧云,你怎么回来了?” 原本在前厅来回踱步的苏望山瞧见苏碧云带着一众仆人前来,大吃一惊。 二夫人见她身后没跟着顾北辰,索性屁股一沉,并未起身。 苏碧云只淡淡瞥她一眼,朝着苏望山道:“我是来拿嫁妆的。” “什么?”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冷不丁站起身来。 “我来拿我娘备下的嫁妆,二夫人如此抗拒,是想将那些嫁妆私吞吗?” 同去北辰待久了,苏碧云身上也多了几分凌厉。 二夫人稳住心神,笑意不达眼底,委婉开口:“你只是妾室,就是没有嫁妆,也无妨。” “姨娘不能因为自己进府时没带嫁妆,便空口白牙的胡说,我拿我自己的嫁妆,为何要经你允许?” 苏碧云乜她一眼,不再废话,吩咐身后的人动手。 “你!” 二夫人想要出手,却瞧见顾北辰的贴身侍卫站在那儿,愣是将话憋了回去。 “老爷,你也不管管!”二夫人死死掐了把苏望山腰间的肥肉。 苏望山痛呼一声,眼看着一箱箱的金银细软被抬上马车,心里疼的厉害。 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挡住往库房去的苏碧云,温和笑道:“碧云,昨日珍珍落水被五皇子所救,你也是亲眼所见。如今木已成舟,珍珍和五皇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如…你去请世子到五皇子跟前提提这事?” 见他打起顾北辰的主意,苏碧云嗤笑一声。 她眸色一闪,缓缓开口:“父亲当真以为以苏府的门第,能让二妹做皇子妃吗?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侧妃已是恩典。” 说到这里,苏碧云微微停顿半晌,垂眸朝着苏望山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府一门二女,都要赶着与人做妾,苏家的名声,您是一点也不顾了。” 丢下这话,苏碧云也不管身后之人如何咆哮,专心在库房里寻找那面护心镜。 眼看着要来不及了,她总算在最里面的箱子里找到了那面玄黑色的护心镜。 离开时,苏碧云将秋菊留下照顾锦氏和苏澈。 城门之下,顾北辰飞身上马,一身银白色铠甲在午后日光的洗礼下熠熠生辉。 未时三刻已过,顾北辰却有些犹豫。 心里好像缺了些东西,往常出征时,他从未有这样的念头。 “世子,还不出发吗?” 副将策马上前。 顾北辰眸色微沉,掩去眼底的眷恋,刚要下令,便听到一阵马鸣。 似是心有所感,顾北辰回头看去,只见一绯衣女子策马而来。 豆大的汗珠贴在耳边垂落,胸膛起起伏伏。 见顾北辰还没走,苏碧云嘴角扯出一抹笑。 顾北辰飞身下马,将人从上头轻轻抱下来,眼中难掩惊诧与欣喜。 “你怎么骑马来了?” 顾北辰垂眸朝她大腿处看去,月白色轻纱下透着点点红痕。 “我怕赶不及…世子,戴上这个。妾…望你平安。” 苏碧云怕耽搁了出行时间,将护心镜塞进他怀里,把人推了出去。 看着佳人,顾北辰忽然有种想抗旨的冲动。 “别骑马回去了,安心等着马车。” 副将再三催促下,顾北辰这才随军离开。 没走几步,便要回头张望。 “世子,若是真舍不得,那便把夫人也带上吧。” 副将朝他打趣。 顾北辰剜了他一眼,边疆苦寒,他舍不得让那娇弱的美人受罪。 苏碧云不知等了多久,才瞧见那姗姗来迟的马车。 春桃气喘吁吁的跑下来,将苏碧云上下仔细打量后,这才松了口气。 “姨娘您也真是胆大,奴婢还以为您不会骑马。” 第23章 路遇乞丐 午后微风不燥,苏碧云一直朝着军队离开的方向张望,心底生出别样情感。 “呀!您的腿!” 春桃垂眸瞧那片猩红看去,眼底泛起一抹担忧。 苏碧云轻笑一声,道了一声无碍后,打算去城外瞧瞧。 眼下春光正好,幼年在闺中时她不得闲,从未好好赏过春景。 春桃本欲阻拦,只是瞧见姨娘眼底的那分向往,又生生将话吞回腹中。 细腻的春光里,苏碧云静坐在马车外头,阖眸沐浴着青草的气息。 方才踏马于京中驰骋,是那样的张扬肆意。 她很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马术也是幼时同舅舅偷偷学来的,倒是还没生疏。 马车忽然停下,剧烈抖动差点将人摔下来。 “夏兰,你怎么赶的车?”春桃开口责备,急忙将苏碧云扶起来。 夏兰有些愧疚,低头朝着路边看去,解释道:“姨娘恕罪,只是马车前头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奴婢怕撞到人。” 苏碧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垂眸朝着夏兰指向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真躺着一位破衣烂衫的老人。 霜月急忙下马,伸手探上老人鼻息,还有气。 苏碧云思索片刻,还是将人扶上马车。 马车返程,一路回了别苑。 将人安置在偏院后,春桃已经将郎中请来。 只是前前后后看了七八个郎中,得出的结果都不容乐观。 老人似乎中了某种毒,即使醒过来也时日无多。 苏碧云闻听此言,眸中闪过一抹忧愁,虽然素不相识,但亲眼见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无助感袭上心头。 她捧起那本前些日子才买回来的医书,认真钻研起来。 阿娘病的很重,苏碧云打听过,这世上能救阿娘的,只有那位神医谷的云遥子。 那云遥子是个怪人,无欲无求,看病全靠心情。 他行踪不定,近年来更是音信全无。更有谣言说此人已死… 早在三年前,舅舅便将家业托付给表哥,踏遍四周五国去寻那神仙般的人物,至今未归。 医书落地,苏碧云思绪回笼。 与其依靠那虚无缥缈的神仙,还不如靠自己钻研。 虽知无果,却难得心安。 苏碧云照着医书钻研,随手取来银针,尝试着在老人身上扎去。 一连几日,老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直到那日大雨滂沱,滴答的雨声传进偏殿,才叫人抬了抬眼皮。 “老人家,你醒了?” 瞧见榻上的人睁开眼睛,苏碧云惊呼一声。 喊声将春桃几人引来,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 “姨娘真厉害,学什么会什么!”夏兰忍不住出声赞叹。 那可是被人下了死亡通牒的人,姨娘仅靠几针就将人扎醒了! 只是他们高兴的有些早,那老人虽然醒了,却一言不发,眼珠子费力的转了几圈后,浮现出一抹死气。 这死气他们眼熟的很,正是苏碧云自尽那日,将众人吓坏的神情。 姨娘费力救回来的人,心存死志。 “姨娘,文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您呢。”守在别苑门口的小厮前来禀报,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苏碧云眉头紧锁,似乎没听过这号人物。 春桃开口解释道:“文国公夫人是咱们侯夫人的胞姐,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侯夫人不喜苏姨娘,这国公夫人,定是来给侯夫人撑腰的。 苏碧云沉吟片刻,淡笑着说道:“既是长辈,岂有不见的道理。” 说完这话,她起身规整理一下衣衫,规规矩矩的朝着前厅走去。 才进去,便瞧一着装华丽的妇人坐在主位上,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苏碧云抬脚走进去,俯身行了一礼,恭敬开口:“见过国公夫人。” 叶氏没理会她,端起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几口,余光瞥见她双腿发颤,这才假惺惺的嗯了一声。 “不知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见叶氏来来回回喝了好几杯茶,苏碧云耐心问道。 叶氏冷冷瞥她一眼,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区区一个妾室,还想管本夫人的事?” 苏碧云还未开口,一旁的夏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这夫人真有意思,跑到别人府上作威作福,真当这里是国公府吗?” 春桃瞪了她一眼,让她噤声。 谁知夏兰却变本加厉,继续说道:“还不是见世子爷走了,她才敢来这儿耍威风,等世子爷回来了,我定狠狠的告她一状!”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这主子不知规矩,奴才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议论本夫人!” 叶氏耳力极好,将夏兰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猛的将杯子砸在苏碧云脚边,命身后跟着的谢嬷嬷将夏兰扣下。 “你这丫头好生大胆,给本夫人好好掌她的嘴!” 谢嬷嬷得了命令,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着夏兰走过去。 苏碧云急忙起身,拦在谢嬷嬷身前,俯身朝叶氏跪下。 “既是妾管教不利,人妾自会教训,便不劳您费心了。” 叶氏挑眉一笑,“你一个妾,懂如何教训奴才吗,不如让本夫人好好教教你。” 她停顿片刻,见苏碧云一直跪着,脑子里有了主意,“不罚他们,那本夫人便罚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 听了这话,夏兰愤愤不平的走出来,跪在苏碧云身侧,仰头道:“夫人不必如此磋磨我家主子,奴婢就在这儿,嬷嬷若是想掌嘴,尽管来。” 瞧见这丫头梗着脖子一脸傲气,叶氏气的不行。 春桃见状,急忙跪下求情:“夏兰这丫头口无遮拦,还请您不要怪罪,至于姨娘…姨娘身子不好,如今外头下着雨,地上寒凉,若是邪气入体,世子回来该怪罪了。” 提到顾北辰,叶氏脸色微变。 她这个外甥简直不分亲疏,即使是侯夫人,也没能在顾北辰手里讨到半分优待,更别提她这姨母了。这妾室看着弱不禁风,倘若真在她手里头出了事,倒也不好交差。 叶氏骑虎难下,抬眼间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宣纸,瞬时有了主意。 第24章 叶氏的磋磨 叶氏轻咳一声说道:“既然身子娇弱,那就罚你抄经书吧,算是为我那妹子祈福,自从将你纳入侯府,她这病越发频繁!” 苏碧云应声退下,独留叶氏一人在前厅耀武扬威。 “都是奴婢不好,害您受苦了。” 见苏碧云一直抄到晚上,夏兰神色愧疚极了。 “既然知道错了,日后可别再莽撞了。”春桃叹息一声,继续抄写起经书。 她的字是姨娘教的,不仔细分辨,倒是与姨娘写的一般无二。 夏兰只恨自己当初没跟着学些书法,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她撇撇嘴,无辜道:“我也没料到国公夫人会这般行事,明明姨娘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也来耍威风。” 春桃停下笔,无奈扶额,“传闻文国公府上有位美妾颇为受宠,咱们这位国公夫人年轻时没少受气,她最看不惯貌美的妾室。” 貌美,妾室。 她家姨娘全占了。 夏兰哀叹一声,瞧见被自己糟蹋了的宣纸,索性伏在几案上,与周公见面去了。 翌日一早,苏碧云捧着一沓厚厚的经书,叩响了叶氏的房门。 好梦被扰,叶氏黑着一张脸让人进来。 瞧见苏碧云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叶氏一股火气在胸腔里乱窜。 一连几日,叶氏变着法的磋磨,苏碧云却处处如她的意,倒是将叶氏磨得没了脾气。 “姨娘,国公夫人还要住到什么时候啊,奴婢见她在这儿住的也不舒坦。”闲暇时候,夏兰听从苏碧云的吩咐将老人挪到外头的躺椅上,出声抱怨着。 苏碧云没有回话,而是翻看着那本医书,认真的寻找穴位。 “秋菊回来了!”夏兰百无聊赖的抬眼一瞧,正好与飞奔回来的霜月对视。 苏碧云急忙放下医书,看向秋菊的神色里夹杂着几分担忧。 见苏碧云这般神色,秋菊连忙开口:“姨娘不必忧心,夫人和少爷都好,奴婢这次来是因为丞相府千金及笄一事。” 秋菊说着,连忙将丞相府的请帖从袖口中取出。 苏碧云眸色一怔,自从成为顾北辰的妾室后,她显少外出,竟是将陆瑾宁的生辰都忘了。 眼看着还有三日,苏碧云微微叹息。 那丫头曾与她约定过,等及笄这日要让她亲自束发。 这本应是至亲所为,只是陆瑾宁母亲早逝,陆丞相再未娶妻,又向来宠着这丫头。 想到这里,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愧疚,如今她为人妾室,怎么替人束发。 三日转眼即逝,陆瑾宁及笄这日,苏碧云早早的起床,从母亲的嫁妆里寻来一根纯金打造的雕花镂空步摇。 来到丞相府时,已经有不少人了。 为避免节外生枝,苏碧云从角门入府,直接进了陆瑾宁闺房。 “碧云姐姐,你瘦了。”许久未见,陆瑾宁一把扑进苏碧云怀中,眼角酝酿出薄泪。 苏碧云拿起帕子替她拭泪,语气温和的责备道:“这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哭。” 小姑娘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紧紧拽着苏碧云的手,抽噎起来。 “我一直当你是我嫂嫂的,都怪那个顾北辰,他抢谁不行,偏偏要将你抢走。” 外头传来婆子呼喊的声音,陆瑾宁堪堪止住泪水,不情不愿的继续梳妆。 “碧云姐姐,你来给我束发吧。”陆瑾宁忽然抬起头,眨巴着那双水润的眼睛,低声恳求。 苏碧云站在一侧,看着铜镜中斑驳的残影,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 往事如烟,如今她是顾北辰的妾,便要守好本分。 她将金步摇双手奉上,摇头说道:“如今我身份低微,若为你束发,会遭人耻笑。” 陆瑾宁冷哼一声,倔强反驳:“我才不管他们如何看,以前爹爹势弱时,那些人个个拜高踩低,如今爹爹风光了,他们倒是装起了好人来,宁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小时候若是没碧云姐姐搭救,宁儿早冻死了。” 见她一再坚持,苏碧云叹息一声,挥手唤来一位嬷嬷。 “这位是宫里的冯嬷嬷,曾在皇后宫里当差,由她代我如何?” 苏碧云轻声建议。 陆瑾宁见她这般模样,只得点头应下。 闺房内一片祥和,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五皇子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苏碧云眼疾手快,见五皇子即将踏进来,她急忙快走两步,遮住了五皇子朝里头打量的视线。 见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五皇子本欲发火。只是瞧见眼前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五皇子眸色一亮。 “妾身见过五殿下。”苏碧云俯身一礼。 迟迟得不到回应,苏碧云规矩垂首等待。 五皇子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猥琐的视线在美人柔美的身段上流连。 “顾北辰真是好福气,竟有你这般的美妾服侍!”五皇子由衷感叹一声。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挑衅:“小娘子跟了本皇子如何?上回游湖时本皇子可是豪掷千金,可惜顾北辰那小子没同意。” 说话间,五皇子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苏碧云的身上去。 美人散发出的体香扑面袭来,让人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五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臣女寻您半晌了。”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妖娆急促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来人是苏珍珍。 两人四目相对,苏珍珍眼底满是怒火。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苏碧云真是该死,抢走了她的顾哥哥,如今又来勾引五皇子! 五皇子拧眉回头,见到苏珍珍那张脸时,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在湖里将人救出来后,苏珍珍如同狗皮膏药般黏上了他。 “本皇子去哪里,难不成还要跟你汇报吗?” 听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苏珍珍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臣女…臣女不敢。” “五弟不是最怜香惜玉吗?如今怎么对姑娘家乱发脾气?” 青石子铺成的小道上,缓缓走来一人。 那人一身明黄色长袍,袍子上绣有四爪金龙,手持折扇缓步而来。 苏碧云几人垂首行礼,问太子安。 第25章 亲事定下来了 五皇子方才还嚣张万分的气势,瞬时没了大半。 他放低声音,陪笑道:“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同苏二姑娘开个玩笑。” 太子久久不言,一双眼睛朝苏碧云看去,目光里满是探究。 苏碧云一直低着头,却也能察觉到那探究的视线,只是那视线清明,没有半分杂念。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女子处世艰难,莫要一句失言坏了人家名声。” 说到这里,太子瞥见不远处的二夫人,放缓语调:“那日画舫游湖你已经损了苏二姑娘的清白,难道不想负责?” “臣弟…” 五皇子刚想解释,便瞧见二夫人哭天抢地的跪在了太子面前。 二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又一把将苏珍珍也扯跪在地上,委屈开口:“太子殿下一定要给臣妇女儿做主,珍珍自从那日落水后再也没出过府门半步,五殿下碰了臣妇女儿的身子,毁了她清白,若是…” 见二夫人演的卖力,苏珍珍也不甘示弱,挤出两滴清泪,“五殿下不必为难,臣女哪怕是一根白绫吊死,去寺庙里做一辈子姑子,也不会辱了您的名声。” 太子眯眼欣赏着这番闹剧,眉梢上挑间佯装薄怒道:“五弟,这事若是处理不好,父皇定会怪罪你的。” 苏珍珍虽说只是六品翰林家的女儿,但好歹也是官家女,若是太子刻意将事情闹大,闹到皇帝那里也不好收场。 五皇子这下,可谓是百口莫辩。 瞧见苏珍珍眼底那抹势在必得的笑意,五皇子怒极反笑,当即说道:“好!臣弟一定给苏二姑娘一个交代!” 丢下这话,五皇子拱手一礼,愤愤拂袖而去。 太子见事情终了,打量苏碧云一眼后,也离开了。 二夫人同苏珍珍搀扶着起身,眼底喜色难掩,他们这为这事愁破了脑袋,没曾想会遇上太子出面! 如今,苏珍珍可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了! 苏珍珍眉飞色舞大笑一声,似乎已经想象到日后呼风唤雨的日子。 “我听说当今圣上独宠贵妃,五皇子是贵妃的长子,说不定这皇位会是…” 苏珍珍小声朝二夫人讲道。 二夫人急忙捂住她的嘴,眼底满是惶恐,“乖乖,这话可别乱说。” 两人同时抬眼,朝着苏碧云看过去。 苏珍珍面露痴讽,“苏碧云,别以为自己长了张狐媚子脸,就能勾引五殿下,如今他是我的人了,若你胆敢起别的心思,我一定活剐了你。” 苏碧云没心思同她在这里吵闹,眼底掠过一抹嘲讽。 难道苏珍珍真的察觉不出五皇子对她的厌恶吗? 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竟也妄想做皇子妃? 闺房内的陆瑾宁已束好发,轻声将苏碧云唤到屋内。 方才外头的事,她听的一清二楚。 陆瑾宁眉梢一挑,笑意里带着嘲弄:“你这庶妹莫不是脑袋受过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贵妃有意让宇文悦华做五皇子妃,这位置她也敢肖想?” 满京城里谁人不知贵妃的手段,偏她苏珍珍上赶着去送死。 苏碧云轻叹一声,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在她手上轻拍几下。 “傻丫头,你没看出来五皇子今日是有意为之吗?他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回想起五皇子差点破门而入的动作,苏碧云心中一阵后怕。 如今丞相府势大,身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五皇子远没有表面上这般肤浅。 陆瑾宁看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来回摩挲着手腕上那只通透的翡翠镯子。 见她这模样,苏碧云微微叹息,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嘱咐道:“日后定要当心些!” 陆瑾宁敷衍应下,随她一起移步前厅。 宴会结束时,天还没黑。 空中飘下细细碎碎的雨珠,平添几抹冷意。 苏碧云摊开手,任由雨水滴落在上头,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顾北辰已经离开七日了,不知为何,她这些日子竟时常想起这人。 “碧云…” 苏碧云即将上马车时,身后忽然传来陆瑜的声音。 陆瑜没有打伞,身形隐匿在桃花树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见他有话要说,苏碧云停下动作,转身朝人走去。 瞧见飞辛一脸凝重的盯着树下的两个人看,夏兰撇了撇嘴,“姨娘只是和朋友叙旧,你干嘛这么紧张?” 飞辛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是叙旧吗,那个姓陆的小子眼睛里都是情愫,若是看不住姨娘,等主子回来了,第一个被扒皮的就是他! 眼见雨势渐大,苏碧云打断两人的沉默:“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碧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见她要离开,陆瑜急忙出声,眼底带着几分期盼。 苏碧云脱口而出:“今日是宁儿的生辰。” “只是这样吗?”陆瑜不甘心的问道。 苏碧云皱眉思索一番,仍旧没想起什么。 “姨娘,雨大了…”耳边传来春桃的催促声。 想起叶氏还在府上,苏碧云没再耽搁,俯身行礼告退。独留陆瑜一人在雨中出神。 马车才出丞相府的弯路,一黄衣姑娘忽然拦住他们,声音爽朗问道:“车里可是镇国侯府上的苏姨娘?” 这声音听着陌生,苏碧云掀开帘子朝外看去,那女子策马而来,身上披着斗笠,不像官家小姐,倒像是闯荡江湖的侠客。 苏碧云莫名觉得这人亲切,笑着回道:“正是妾身,不知姑娘找妾作甚?” 隔着那薄薄雨雾看去,黄衣姑娘眸色一亮,她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 “在下洪安伯府白霜霜,听闻文国公夫人在侯府的别苑里休养,还望姨娘准许我入内寻她。” 白霜霜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苏碧云还没反应,坐在一旁的夏兰欣喜出声:“原来这位就是白姑娘啊!” 见众人不解的看着自己,夏兰又继续说道:“奴婢前些日子出去打听过,国公夫人这几日先是去侯府小住了些日子,又搬来别苑休养,其实她是在躲着白姑娘。” “奴婢看白姑娘性子挺好的,国公夫人为何要躲着她?” 夏兰不解的问道。 第26章 医术了得? 外头雨势渐大,雷鸣呼啸而过,想起还在外头等信的白霜霜,苏碧云示意夏兰闭上嘴巴。 她邀人同乘马车,白霜霜爽朗拒绝,扬起马鞭朝别苑飞奔。 夏兰这才继续开口:“传闻白小姐看上了国公夫人家的公子,变着法的想讨得未来婆母的欢心。” 听了这话,苏碧云噗嗤一笑。 这般性子直爽的姑娘,她很喜欢。 春桃倒是有些担忧,不知国公夫人见到白霜霜后,会作何反应。 雷鸣四起,马车不再闲逛,径直跟上前头飞奔的骏马,比往日快了一盏茶的功夫。 才回府上,便见谢嬷嬷站在长廊上等着。 “姨娘真是好大的排场,出府都不同夫人禀报一声吗?” 听着谢嬷嬷的质问,夏兰冷哼一声,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怒骂道:“这别苑又不是国公家的,夫人只是客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主人出门要向客人禀报的!别以为我家姨娘心善,就能由着你这婆子多嘴!” “你!” 谢嬷嬷刚想发作,余光朝着苏碧云身后一瞥,身子猛然一颤。 白霜霜脱下斗笠,大步走来,嘴角噙着一抹笑,“谢嬷嬷,你们真是让我好找!” 谢嬷嬷顾不上回话,急忙转身往前跑,奈何双腿发软跌在地上。 眼见着白霜霜就要上去搀扶,谢嬷嬷连滚带爬的起身,一边大声惊呼,一边朝叶氏的院子疾跑。 几人见这场面,不由眸色一惊。 叶氏正在院子里赏雨,呼听谢嬷嬷那尖利的嗓音,眉头皱的厉害。 “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谢嬷嬷连滚带爬的进来禀报。 叶氏只是乜她一眼,冷声冷气责备:“你也是本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莫要这般惊慌,本夫人是来给那蹄子立规矩的,别失了体面。” “伯母,原来您藏在这儿啊。” 白霜霜的声音悠悠响起,伴随着一声雷鸣,惊得叶氏从座上跌下。 “你…你怎么来了!” 忽然瞧见白霜霜,叶氏只觉得血水上涌,脑袋一沉,硬生生吓晕过去。 见这一幕,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诧异。 白霜霜又不是魔鬼,叶氏为何怕成这样? 她急忙吩咐丫鬟将叶氏扶回塌上,想要去请郎中,只是这样的天气,郎中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到这儿。 眼看着叶氏突然口吐白沫,整个身子也不停颤抖,谢嬷嬷慌了神,她一把扯住苏碧云的裙角,大声求救:“姨娘快救救夫人吧,夫人这是旧疾发作了,若是半个时辰内没人施救,怕是会…” “死”字僭越,她不敢提。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紧锁。 国公夫人若是死在别苑,她也难逃一死! 不如拼上一把。 想到这里,苏碧云没再犹豫,急忙奔去老人所在的偏殿里取针。 苏碧云一心想着叶氏的病症,倒是没发觉老人已经能下地了。 “姨娘…你真的行吗?”瞧见苏碧云拿着银针要往叶氏头上扎,谢嬷嬷有些怕了。 白霜霜上前将谢嬷嬷拉到一旁去,皱眉道:“眼下夫人都要死了,有何不可?” “苏姨娘您只管施针,若是国公夫人真的活不成了,我会亲自去国公府请罪,绝不连累您。” 白霜霜朝着苏碧云抱拳一礼,语气坚决。 苏碧云看了她一眼,深呼一口气后,将银针刺入穴道。 一针下去,叶氏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抽搐。 见真的有效果,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唯有苏碧云,仍旧绷着神经。 她只钻研出这一针,她也不知道下一针该刺入哪里。 “合谷穴,三分力,针入半寸。” 连廊上忽然传来一道有力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正是前些日子那病恹恹的老人。 看到老人眼底那肃穆神色,苏碧云没再犹豫,听凭他的指挥将银针刺入合谷穴。 老人报出一个穴位,苏碧云便施上一针。 半个时辰后,方才还脸色紫青的叶氏缓缓睁开了眼。 谢嬷嬷急忙冲过去将人从榻上扶起来,眼中含泪说道:“夫人您方才真是吓坏老奴了。” 叶氏也有发蒙,她低头朝着谢嬷嬷看去,伸手揉了揉眉心。 虽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从未如此畅快过! “多谢姨娘出手。”谢嬷嬷连忙朝着苏碧云磕了两个响头。 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嬷嬷下跪,夏兰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叶氏却不以为意,冷冷瞥了苏碧云一眼,说道:“你谢她做什么,我看她就是故意将那瘟神请来的。” “伯母是在喊我吗?” 白霜霜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到这声音,叶氏吞了口口水,冷冷瞪了苏碧云一眼后,急忙收拾行李离开了。 “白小姐,您若无事便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可好?”夏兰生怕国公夫人会周而复返,情真意切的祈求道。 白霜霜的确留下了,但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一脸崇敬的朝着苏碧云看去,眼底带着几分求情:“姨娘医术高明,可否同我去趟伯府?” 白霜霜的娘患有头疾,这些年来寻遍名医,吃了各种汤药也不见好。 苏碧云眸色一沉,摇头拒绝:“实不相瞒,我不会医术,倒是这位老先生…” 苏碧云如是说着,朝着老人的方向看去。 老人正在打量着她,目光里满是满意之色。 “真是天不亡我,哈哈!”老人忽然大笑一声,朝着苏碧云走来。 低声道:“女娃,愿不愿意做我云遥子的徒弟?” 听他自报名讳,厅内众人皆大惊失色。 “您…您是神医云遥子?” 苏碧云眼底满是诧异。 云遥子点了点头,亲切的看着她,又问一遍:“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儿?” 苏碧云连忙跪在地上,难掩眸中喜悦。 她没想到舅舅踏破铁鞋都没找到的神医云遥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里人多眼杂,你同我到里面去。”云遥子如是说着,先她一步走进里间。 苏碧云快步跟上,才进去,便听云遥子重重咳嗽。 地上是一滩黑血。 “师傅?” 苏碧云担忧道。 云遥子朝她摆手,无奈笑道:“我中毒了,命不久矣。” 第27章 她是神医徒弟?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会被你所救,你扎针的手法很有天赋,若是三个月内能学会我的鬼门十三针,说不定我还有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亮。 她急忙跪在地上,声音沉稳道:“徒儿一定潜心学习。” “别高兴的太早,这鬼门十三针并非一息便能学会,在这世间,只有我一人会这门手艺。” 云遥子高傲的抬起头,眸中忽然掠过一抹惋惜,接着说道:“我的这双手被废了,如今世上,再无人能使出这门绝学。” 闻听此言,苏碧云心下一寒。 她本以为找到云遥子,便能救阿娘。 如今……希望渺茫。 “师傅,我一定会学成的。” 苏碧云神色坚定,不仅是为了师傅,更关乎她娘的病。 “从今天起,我便教你施针之术。” …… 一连数日,苏碧云一直在别苑里钻研针法。 白霜霜并未离开,倒是同夏兰相处的很愉快。 见苏碧云难得有空出来透透气,夏兰急忙迎上来,一脸坏笑的说道:“五皇子今日派人去苏府下聘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梢一挑。 “您是不知道,那苏大人一早便在门口等着,谁知五皇子派去的人直到晌午才出现,那聘礼寒酸的不像话。” “最气人的人,五皇子并不是要娶苏二小姐为皇子妃,甚至连侧妃都不是!” 说到这里,夏兰故意将飞辛扯过来,让他学着五皇子府上管事的模样开口:“我们殿下说了,区区一个庶女,也配肖想妃位?收她做侍妾都是抬举她了!” 飞辛活灵活现的模样着实她逗笑了。 没想到这五皇子也是位宁折不屈的主儿,如此一来,苏望山的脸怕是都要气歪了。 “这苏二小姐真是自作自受。”白霜霜在一旁叹了口气,又扯了扯苏碧云的衣角,神色哀求道,“好姐姐,你同我去趟伯府吧,我娘的头疾真的不能再拖了。” 苏碧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手,心底略微迟疑。 直到云遥子从里屋走出来,对她说道:“你天资不错,这半月里已经学了旁人几年的知识,也是时候验收下成果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没在犹豫,同白霜霜商量好明日去给伯夫人治病。 …… 洪安伯府内,白霜霜直接将人带到了伯夫人身前去。 瞧见白霜霜带人来,伯夫人面色带了几分薄愠。 “不是让你去找夫君吗,带个女人回来作甚?” 伯夫人的话,着实有些骇人。 苏碧云微微后退半步,朝着榻上之人打量几眼。 伯夫人面容苍白,眉间一抹愁容,不知是为何事所扰。 白霜霜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娘你别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公夫人不待见我,上次差点把人气晕了。” 说到这里,白霜霜转头看向苏碧云,将人拉到床头,介绍道:“多亏了苏姐姐,她可是云遥子的徒弟,轻松扎了几针,国公夫人又生龙活虎了。” 听了这话,伯夫人眸色一亮,这才正眼打量起苏碧云。 待看清了来人后,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不是顾世子府上的妾室吗,哪里是什么神医徒弟,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碧云神色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娘!”白霜霜瞪了伯夫人一眼,急忙安抚道:“苏姐姐您别介意,我娘她只是…” “无妨…”苏碧云打断她的话,朝着伯夫人一笑,“夫人并未过错,我的确是世子的妾。”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伯夫人尴尬的咳嗽两声,开口道:“苏姨娘,本夫人并无恶意。” 苏碧云没有多言,替她把过脉后,熟练的拿出一排银针。 见苏碧云即将施针,伯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丫…丫头,你没有和娘开玩笑吧?” 她在京中多年,虽然听说过苏碧云才女的名声,却从未有传言提起过这位才女通晓医术! 白霜霜叹了口气,牵制住伯夫人乱动的手,示意苏碧云施针。 半个时辰后,伯夫人舒服的睡着了。 白霜霜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来,“苏姐姐,您真是神了!不愧是云遥子的徒弟!” 见自己的施针有效,苏碧云也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离开洪安伯府时,飞辛正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捧着一封信。 见她出来,飞辛急忙走过去,将信双手奉上。 “姨娘,这是世子给你的家书。”飞辛别扭的说着。 他跟随主子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主子往回寄家书。 听了这话,苏碧云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指尖处透着灼烧感,这封家书…热乎乎的。 直到上了马车,苏碧云才将信拆开。 几个丫鬟也凑到跟前,嬉笑打闹起来。 “春桃姐姐,你快念念上头写了什么?”夏兰急得上蹿下跳,可惜吃了没文化的亏。 春桃一拳头捶在她额头上,“主子的事,你也敢插手了。” 夏兰一脸委屈,撇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咱们世子是何等冷心冷情的人儿,如今竟写了家书,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春桃当然好奇,只是瞧见姨娘那红透了的脸颊,也知晓信中内容又不得他们观摩。 信上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几页,苏碧云却看了许久。 回到府上,她又接着研究起施针之术,直到月上柳梢头,苏碧云才回了住处。 “你在这儿做什么?”瞧见飞辛一直守在门口,苏碧云皱眉问道。 飞辛挠了挠头,朝着她尴尬笑笑。 夏兰着实有些着急,跳出来朝着苏碧云说道:“他是在等您写回信呢!” 苏碧云恍然大悟。 只是拿起笔时,又不知该往那宣纸上写些什么。 …… 四月十六,五皇子大婚,纳苏珍珍为庶妃。 喜帖上倒是写的体面,但众人心知肚明,这庶妃地位还不如侧妃,充其量算是个贵妾罢了。 但好歹是皇家的喜事,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念叨。 根据习俗,府中女子出嫁,作为长辈是要添妆的。 碍于这点,苏碧云还是回了苏府。 苏府上下,挂满了红绸。 第28章 添妆 就连小厮的脸上也绽放开笑容。 能与皇子联姻,是苏府高攀了。 来到苏珍珍院里时,二夫人正在为她束发。 眼底藏匿着点点忧郁。 “好端端的,给人做什么妾。”大好的日子里不该说这丧气话,可二夫人终究没忍住。 苏珍珍眉头皱了皱,不满回道:“我的夫君可是皇子,哪怕我只是他的庶妃,可倘若有朝一日他登上龙位,妾又如何?” 天子妻,唯有一人。 可当今陛下的妻,如同虚设。 后宫诸事,早就交由贵妃打理了。 听了她这番话,二夫人心里舒服几分,却还是担忧。 “如今五皇子尚未迎娶正妃,你的日子倒也不会太难,娘就是担心以后…” 苏珍珍打断她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您也说了,殿下还没娶正妃,若是我在此之前怀上子嗣,自然能母凭子贵。” 听到里面的交谈,苏碧云痴笑一声。 这两人未免想的有些长远。 他们似乎忘了这场婚事是怎么来的,也忘了五皇子那嫌恶的态度。 察觉有人来了,二夫人缄口不言,示意丫鬟将门打开。 瞧见来人是苏碧云,苏珍珍莫名将头高高抬起,眼中满是不屑。 “大小姐是来给珍珍添妆的?”二夫人难掩兴奋的问道。 上次苏碧云大闹苏府,拿走了大半的金银,这也导致苏珍珍的嫁妆略显寒酸。 如今苏碧云来添妆,带来的东西一定不凡! 二夫人这般想着,目光一直停留在春桃手上的紫檀木盒子上。 那盒子已是价值连城,倒是让人更加期待起来。 苏珍珍也朝那盒子看去,摸了摸头上已经插好的金簪,暗自想着,是不是要换上盒子里那支。 见他们眼中满含期待,春桃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只见她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支银簪。 二夫人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又走近些,这才确定盒子里装着的是银簪无疑! 她当即大怒,“大小姐这是何意?” 苏珍珍也怒不可遏,一把取出那根银簪,狠狠摔在地上。 苏碧云眸色微沉,朝着地上被摔成两半的簪子看去,面露惋惜之色,“按照习俗,庶女为妾,添妆多为绢布,庶妹出嫁,我身为长姐送银饰已是恩典。” “你!”二夫人被她气的不行,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错。 这蹄子就是专门回来羞辱人的! “妆已添完,那便祝庶妹得偿所愿。”说完这话,苏碧云转身离开。 “当真是歹毒!”看着她如此欺辱自己如珠如宝般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二夫人气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娘,不必急于一时。”苏珍珍静坐在铜镜前,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幽幽暗光。 过了今夜,她就是五皇子的庶妃,地位与苏碧云有云泥之别,想要让人悄无声息的死掉,轻而易举! 苏碧云这次回府,一是要给苏珍珍添妆,二是要去探望锦氏。 才来到锦氏院中,便瞧见苏澈正在树下念书。 看着他那般认真的模样,苏碧云嘴角扬起一抹暖笑。 “澈儿。” 听到有人在唤他,苏澈抬眼朝门口看去,视线定格在苏碧云身上的那刻,苏澈的眸子猛然一亮。 “阿姐!”苏澈兴奋的小跑过去,扑进苏碧云怀中。 “阿姐,澈儿好想你啊。”苏澈一边撒着娇,一边同苏碧云走近里屋。 锦氏还是老样子,秋菊将人从榻上扶起,将软枕靠在她身后。 瞧见苏碧云回来,锦氏眸中多了几分温和。 “世子已经有一月未归了,日子可过得烦闷?”锦氏担忧开口,将眼前的人仔细端详一番。 苏碧云轻笑一声,“女儿一个人也很好。” 这一月来,她经历了不少事。 锦氏嗔怪的瞟她一眼,话还没出口,重重的咳了一阵。 苏碧云眸色一沉,急忙替锦氏把脉。 “卿卿,你这是作甚?”瞧见苏碧云这架势,锦氏皱眉问道。 一旁服侍的夏兰嘴角噙着笑,解释道:“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姨娘前些日子拜了云瑶子为师。就是那个神医云瑶子。” 夏兰将“云遥子”三个字咬的很重。 听到这个名字,锦氏神色愣怔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朝着苏碧云看去。 “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碧云无暇顾及这个,母亲的脉搏着实乱的厉害。 不像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倒像是中了毒。 “卿卿…” 见她有些走神,锦氏唤了一声。 苏碧云回过神来,掩去眸中那抹疑虑,朝锦氏点头。 “夏兰没胡说,女儿的确拜了云遥子为师,说起来也是女儿走运。” 这般说着,苏碧云忽然想起舅舅,又道:“母亲还是给舅舅写封信吧,别让舅舅再找了。” “阿姐好厉害!”苏澈在一旁欢快的拍着手,“有阿姐在,娘也会好起来了!” 闻言,苏碧云眸色微沉。 鬼门十三针她还没有学会。 娘的病,她目前也束手无策。 不过也能施针让娘少些痛苦。 看着锦氏眼底慢慢浮现出来的光亮,苏碧云也不忍告知她实情。只能将银针取出,替她疏通痛处。 大概半个时辰,将针取下来后,锦氏脸色红润几分。 “今日之后,二小姐便是皇子庶妃了,她从小便与你不对付,千万要小心。” 眼看着苏碧云要离开,锦氏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 苏碧云自然不想找苏珍珍的麻烦,本想等五皇子将人接走后再离开,谁知接亲的时辰已经过了,五皇子仍旧没来。 外头的客人都等不及了。 更有甚者偷偷议论起来,说是五皇子想要悔婚。 苏望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派人去街口查看。 好在五皇子还是来了,瞧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五皇子后,苏望山这才踏下心来。 只是好巧不巧,苏碧云从角门离开时,竟同五皇子碰到了一块去。 五皇子一身婚服,大红的颜色在湛蓝的天空下尤为扎眼,苏碧云想躲都躲不过去。 瞧见那一身绛紫色衣裳的美人,五皇子的心情跌入谷底。 这样的美人为何不能属于他? 第29章 世子又纳妾了 马车匆匆离去,生怕再迟一点就会出事。 “你去,将人掳去偏殿。”五皇子遥遥望着那马车的背影,眼中烧着灼灼烈火,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隐在暗处的人应了一声,随即朝着马车追去。 今日飞辛不在,似是去了军营办事。 回城的路上,苏碧云一直心神不宁。 只听头顶一声闷响,坐在她身侧的霜月猛的跳出马车。 “姨娘小心!”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春桃急忙护在苏碧云身前。 “这是什么味道?”那车里飘来缕缕青烟,春桃想要屏住呼吸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意识弥留之际,瞧见一黑衣人将苏碧云带走了。 苏碧云醒来时,鼻间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龙涎香。 尝试起身,她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 应该是中了迷香。 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叫人作呕。 “苏碧云,本皇子来宠幸你了哈哈。” 五皇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榻上靠近,瞧见美人惊恐的眸子后,笑的更加放肆。 苏碧云眸色一沉,下意识朝着里面瑟缩。 “五殿下这样做,不怕世子回来怪罪吗!更何况今日是你迎娶我庶妹的日子。” 苏碧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 “他顾北辰再能打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妾,就算本皇子把你玩死,他也不敢如何。” “大婚?就凭你那庶妹也配本皇子临幸?” 五皇子忽然低头,朝着苏碧云伸出手去,在她脸上来回摩挲,“只有你这样的美人才配的上本皇子,美人,本皇子比那顾北辰强多了,不如跟了我,你好歹也是翰林家的嫡女,本皇子许你侧妃之位。” 五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他撅起嘴,想要吻一吻美人的朱唇。 可惜还没得逞,他便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谁敢坏本皇子的好事?”五皇子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 “找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让他瞬时酒醒。 五皇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朝着那人看去,哆哆嗦嗦地开口:“顾…顾北辰!”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应远在边疆的顾北辰,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五皇子下意识想要离开,只是还没等他转身。顾北辰直接一掌击在了他胸膛上,五皇子当即吐了口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床榻上的苏碧云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道不真切的影子,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世子”。 顾北辰回眸朝她看去,眼底满是疲惫之色。 “别把他打死了…”眼见着五皇子吐血晕倒,苏碧云急忙提醒。 顾北辰没有回话,大步朝着床榻走去,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能放我下来吗?” 苏碧云轻咳一声。 “你有力气?” 察觉到怀中人柔软无力的贴在自己胸膛上,顾北辰挑眉一问。 苏碧云面露犹豫,吞吞吐吐说道:“我…还有事要做,你能把我放五皇子身边吗?”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冷,他一把捏住苏碧云的下巴,声音宛若淬了毒般骇人,“怎么?想做他的女人?” 这女人好没良心!他才回到军营,还没来得及歇息,便听说苏碧云被人掳走了,眼下他将人救回,这女人不关心自己为何回来也变罢了,为何还要往五皇子身上贴? 苏碧云痛哼一声,如水的眸子里倒映着顾北辰的影子,看起来好生可怜。 “我只是想给他点儿教训。”苏碧云艰难开口。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将人放下。 只见苏碧云从怀中抽出一支银针,用了十足的力气朝着某处一扎。 随即露出一抹冷笑。 “你在信上说,拜了云遥子为师,同他学习医术,便是为了做这个?”瞧见苏碧云那狠厉的动作,顾北辰下意识加紧双腿。 苏碧云嗔怪的看他一眼,随即无力的瘫倒下去,刚才那一下,用光了她浑身的力气。 顾北辰无奈笑笑,弯下身子将那柔弱无骨的美人揽在怀中,薄唇轻靠在她耳朵旁吹了口气。 “世子…”美人嗔怪的声音,激起了他的野性。 …… 翌日,苏碧云醒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春桃进来服侍,闭口不提昨日的凶险。 倒是夏兰一脸欢快的从外头跑进来,谈论起外头的八卦。 “听说昨日五皇子府里闯进了几名刺客将他重伤,害得苏庶妃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呢。” “要奴婢说,苏庶妃简直自讨苦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五皇子并不喜欢她,还非要上赶着去找骂。” “好了,姨娘才醒,别说这些了。”春桃打断了夏兰的话,取来几件新衣让苏碧云挑选。 “世子打了胜仗,依照惯例,陛下会在宫中设宴,姨娘也要同去。” 春桃如是说着,也一起帮忙挑选。 两人最后选定了一件玫红色的襦裙,只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顾北辰回来。 夏兰一早便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却满面愁容。 瞧见她这副模样,春桃心里没底,走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是侯夫人不许姨娘去吗?” 夏兰摇了摇头,她倒真希望是这么回事。 “那是为何?”春桃不解。 苏碧云静坐在雅阁内,手上拨弄着练习针法的稻草人,等待着夏兰的下文。 夏兰犹豫许久,才吞吞吐吐说道:“世子他…他带了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苏碧云手上动作一僵,那双蓄满了春水的眸子颤了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的可是真的?”春桃不可置信的问道。 夏兰点了点头,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向来不近女色的世子,如今倒是想左拥右抱。 “姨娘你别等世子了,他今晚不回来了。”夏兰叹息一声,语气颇为不满。 “你们下去歇息吧。”苏碧云挥手让人退下,这才重新拿起稻草人,在手里来回摩挲。 月光如瀑,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将美人的倒影刻在了石板上。 静坐许久后,苏碧云苦笑一声。 第30章 搬回侯府 顾北辰信誓旦旦的保证犹在耳边,她强迫自己不要相信,却还是沉沦,可美梦易碎,应及时止损。 已到丑时,苏碧云毫无睡意。 她阖眸侧卧于榻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顾北辰的模样,想忘却忘不掉。 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碧云身形微颤,便察觉一只大手轻轻贴在腰间。 “你还没睡?”察觉到美人的僵硬,顾北辰轻声问道。 苏碧云随即起身,月色下,那双眸子里多了几分清冷。 “世子怎么回来了?” 她抬眼朝门口张望。 “你在找什么?”顾北辰发问。 苏碧云毫不避讳,直接开口:“自然是您新纳的妾。” 听了这话,顾北辰身形一震。 他伸出手,挑起苏碧云的下巴,嘴角抿着笑,“卿卿,你在吃醋。” 苏碧云一把拂开他的手,“妾只是在想,世子难不成想让妾与你二人一起欢好。” 此话一出,顾北辰痴笑一声。 “倘若你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欺身压下,强迫苏碧云与自己对视。 那人偏不如他的意,黝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倔强。 看着那水润的唇瓣,顾北辰俯身咬下。 “嘶” 顾北辰闷哼一声,松开嘴时,唇上溢出滴滴血迹。 他垂眸看着苏碧云,嗤笑道:“还真是个爱咬人的狐狸!” 说完这话,顾北辰也没再勉强,转身拂袖离去。 见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苏碧云闭上眼睛,惨然一笑。 翌日,苏碧云醒来时,已是晌午。 春桃一直候在门外,待苏碧云出来时,才开口道:“姨娘,方才有人来过,她正在前厅等您。” 春桃说道很隐晦,苏碧云却明白。 她眉眼微垂,朝着远处朝阳眺望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前厅里,一红衣女子正坐在几案旁饮茶。 瞧见有人进来,女子抬眸打量过去。 苏碧云也正朝她看去,那女子身形妖媚,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是有摄人魂魄的魅力,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姐姐可真美!”女子掩面一笑,媚态百生。 她从座位上离开,朝着苏碧云贴近,纤纤玉手卷起那抹散落在胸前的杂发,轻轻吹了口气。 “难怪世子会这般喜爱姐姐,不过...”女子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荡漾人心的笑,“以后世子喜爱的,只会是我。” 苏碧云神色未变,绕过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命春桃奉茶。 饮下一口茶后,苏碧云才开口:“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妹妹的名讳。” 女子轻笑一声,随意坐在一处后才缓声道:“我叫邬钥,世子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赐了‘悦’字给我。” 苏碧云眸色微沉,眼底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醋意。 “我今日来这儿,是奉了世子的命令请姐姐一同回侯府的。这京郊别苑何其珍贵,姐姐与我同为妾室,住在这里不妥。” 邬钥这才说明来意。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 夏兰连忙戳了戳将人送来的飞辛,皱眉问道:“世子真是这么说的?” 飞辛朝她点头,补充道:“世子还说了,回侯府后,将苏姨娘安排在华芳园。” “什么?”夏兰一脸震惊。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她听错了。 飞辛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后,夏兰冷哼一声。 “我之前觉得世子爷是疼爱姨娘的,这才一月不到,他怎么就移情别恋了,华芳园可是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世子怎么能让姨娘住那儿!” 夏兰叹息一声,又问道:“悦姨娘住哪?” 飞辛犹豫了下,小声说道:“悦姨娘一般同世子住在军营,回府后,应会住苏姨娘之前的朗苑。” 听了这话,夏兰扭头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回到侯府,已经深夜。 苏碧云打量着眼前的芳华园,不由苦笑一声。 门上的牌匾歪歪斜斜,院子里杂草丛生,里头只有五间房,横梁上满是蛛网。 “奴婢瞧着也别叫芳华园了,倒不如改叫破落屋。”夏兰一边拿扫帚扫着蛛网,一边咳嗽抱怨。 “师傅,让您跟着徒儿受苦了。” 苏碧云有些愧疚的看向云遥子。 云遥子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老夫倒觉得这里很好,不会有人上门打扰。” 这么说着,云遥子朝着前头那片空地看去,眸色一亮,“这块地好,日后种些草药,定能有个好收成!” 几人苦中作乐,收拾了两个时辰才睡下。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丫鬟扣门。 夏兰出门一瞧,竟然是邬钥身边的大丫鬟荷花。 “悦姨娘已经去给侯夫人请安了,让奴婢来喊苏姨娘同去。” 荷花说明来意,眼神不经意往里头一瞥,瞧见那破烂模样,连语调里都多了几分嫌弃。 夏兰本就讨厌邬钥,如今瞧见这丫鬟这般看不起他们,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世子怜惜我家姨娘体弱,早就免了晨昏定醒。” 夏兰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后,荷花就会放弃,谁知荷花仍旧趾高气昂的说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世子爷宠爱我家姨娘,自然事事都要以我家姨娘为主。” 两人在门口争执不停,苏碧云无奈起身,将夏兰安抚下来后,带着春桃去主院请安。 才走进连廊,耳边传来了和言笑语声。 “同样是姨娘,本夫人看你格外顺眼,日后你就好好跟在世子身边服侍,等哪日诞下子嗣,本夫人做主抬你为贵妾。” 听到侯夫人这番话,苏碧云脚步微顿。 邬钥谢过夫人后,余光瞥见朝着这儿来的苏碧云,急忙上前相迎。 “苏姐姐可真是让妹妹好等,这是妹妹起早熬的桂花粥,特意为姐姐留了一碗,夫人说味道不错。” “你理她做什么,瞧她那丧气样子,看了就让人生厌。”侯夫人一脸不悦。 苏碧云接过粥尝了尝,抬眼朝侯夫人看去,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她上前朝着侯夫人福了福身,这才说道:“桂花粥味甜,夫人有消渴症,不宜喝太多的。” 听了这话,侯夫人冷冷瞪她一眼,“你瞧瞧本夫人说什么来着?她就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 第31章 将人赶走了 话落,侯夫人又拿起桌上摆放的蜜饯,当着苏碧云的面吃了起来。 区区一个妾室,也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苏碧云垂眸站在堂上,并未多言。 邬钥却上前一步,随着她缓步走来,手腕上的那串铃铛轻轻摇晃,发出刺耳声音。 “夫人,姐姐也是为您的身子着想,妾听说姐姐如今拜了云遥子为师,想必所言非虚,您还是少用一些吧。” 听到“云遥子”三字时,侯夫人神色微变,她缓缓放下手中蜜饯,朝着苏碧云打量几眼,不屑一笑,“就她?云遥子是何许人也,能收她为徒?” 语气里的轻蔑,让人着实羞愧。 前些日子她是听到些传言,但云遥子都消失好几年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还收一个贱妾为徒?这些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可信。 邬钥却一脸正经,“听说那位神医就住在姐姐的芳华园里。” 闻言,侯夫人冷笑一声,“怕是有些人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呢。” 说完这话,侯夫人朝着苏碧云看去,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嫌弃,“世子前些日子宠着你又如何?像你这种满腹心机的蛇蝎,留得住他一时,却算计不住他一辈子,日后没别的事就好好在芳华园待着,别出来碍本夫人的眼。” 被人下了逐客令,还这般羞辱,饶是苏碧云这般好脾气的,脸上也有些难堪。 俯身行礼后,慌忙而逃。 邬钥坐在一旁,抬眼目送着苏碧云离开,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夫人脾气向来如此,姨娘您别气馁。”路上,春桃在一旁宽慰。 她有些庆幸,今日跟随姨娘去主院的人不是夏兰。按照夏兰的性子,听到侯夫人那番话后定会口无遮拦,生出些许是非。 听了这话,苏碧云并没说什么,连廊上有风吹过,扬起她额前的碎发,抬起手随意拨弄几下后,又继续朝芳华园走去。 她本就是无根浮萍,与其期待男子长情,倒不如习得一身本领,此后万事只靠自己。 夜已深,苏碧云正捧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忽听到一阵扣门声,守夜的春桃才起身,便瞧见世子爷已经翻墙进来了。 “世子。”春桃行了一礼,离开时眉眼带笑。 世子心里还是有姨娘的。 两日未见,顾北辰面上多了几分疲惫。 苏碧云放下手里的书,抬眸朝他看去,“世子今日不用陪悦姨娘了?” 顾北辰朝她靠近过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眷恋。 “卿卿…”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情意。 眼见着顾北辰的手已经伸进了里衣,苏碧云眉头微微一皱。 “嘶…” 手腕似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顾北辰下意识收回手,便瞧见一根银针直挺挺的扎在上头。 “你如今,越发有本事了。” 看着那根银针,顾北辰邪笑一声。 这女人的本事,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妾今日身子不爽利,世子还是去找悦姨娘吧。”苏碧云说完这话,也不管顾北辰作何反应,直接将人推出了院子。 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顾北辰无奈苦笑。 “世子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说今夜不回侯府吗?”身后,忽然响起邬钥略带埋怨的声音。 顾北辰神色微变,转头朝人看去。 月光下,邬钥雪白的肌肤似是笼罩了一层水雾,媚态横生。 顾北辰勾唇一笑,抬手间,邬钥已经来到他身旁,环住了他的胳膊。 宛若一条腾蛇。 五皇子府内的偏院里,满屋子的瓷器碎了一地。 两三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起头直面苏珍珍的怒火。 屋子不大,里头能砸的都已经被她砸了。 即使是这样也难解苏珍珍心头之火。 这是她独守空房的第三个晚上。 她精心策划的新婚之夜,被那劳什子刺客搅的一塌糊涂。 知晓五皇子重伤,苏珍珍第二日早起熬了汤药,却被外头的小厮拦住,说什么也没让她进去。 直到今天夜里,苏珍珍连五皇子的面都没见上。 眼看着明日就要回门,她又不想让旁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又耐着性子去了一趟前厅。 谁知五皇子非但没理会这事,反倒讥讽她只是区区庶妃。 苏珍珍好歹也是被二夫人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小姐,这是夫人花大价钱给您买的如意环,可不能再砸了。” 眼瞧着苏珍珍又要摔东西,陪嫁丫鬟素秋急忙开口。 苏珍珍止住动作,将那如意环抱在怀里,呜咽起来。 素秋见她不再发火,小声吩咐着丫鬟将殿里打扫干净,又端来一碗鸡汤。 “小姐您多少喝点吧,今日您都没用几口饭。”素秋一边说着,一边从苏珍珍手里接过那如意环。 “所以说明日五殿下不同您一起回府,但李管事已经备好了回门礼,奴婢方才去瞧了,足足有两大箱。” 素秋的话,倒是让苏珍珍舒服几分。 只是个鸡汤,看着着实油腻。 苏珍珍才喝了一口,皱着眉将那口汤吐了出去。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心情烦闷。 “小姐莫不是病了,奴婢请府医来给您看看吧。”瞧见苏珍珍越发苍白的脸色,素秋有些担心。 苏珍珍点了点头,见素秋要去请府医,眸色忽然一惊。 “等等!”苏珍珍忽然出声。 素秋止住脚步,“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上个月癸水,是哪日来的?”苏珍珍低声问道。 素秋皱眉想了一会儿,上个月发生的事有些多,许久后她才惊呼一声,“您是三月初七那日来的癸水!” 如今,已是四月十八! 苏珍珍只觉得一阵眩晕,素秋急忙过去将人扶到榻上,神情里带着几分惶恐。 苏珍珍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摸在自己的小腹上,神色越发惊恐。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几乎快忘了一个月前的那件荒唐事! “小姐从未与殿下圆房,不可能遇喜的,一定是您身子亏虚所致,奴婢这就请府医来。” 第32章 庶妃有喜了 素秋回过神来,转身要走,却被苏珍珍一手薅起头发,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素秋来不及喊痛,脸上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您…您这是怎么了?” 素秋急忙跪在地上,小声发问。 苏珍珍似是疯了般,抄起桌子上的木匣,往她身上砸去。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奴才,本小姐如今这样都是你害得!那天夜里本小姐被人掳走,你竟然都没察觉到!你真是该死!” 苏珍珍刻意压低了声音,眼底的怒气直冲云霄。 素秋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 只是依稀想起一个月前的雨夜,小姐醒来便要沐浴。 素秋瞳孔一震,急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小姐恕罪,都是奴婢该死。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奴婢还不能死。”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苏珍珍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 “好素秋,方才是我冲动了,没伤着你吧?” 苏珍珍眼底的关切里满是假意。 素秋吃痛摇头,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开口道:“您之前也有月事推迟的时候,这回也不一定是…正好明日回门,小姐可以请大夫瞧一瞧。” 听了素秋的话,苏珍珍逐渐安下心来,眼下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她不能自己慌了阵脚。 一夜无眠,晨起回门时,苏珍珍又碰到了恰巧回府的苏碧云。 “你莫不是特意回来看我笑话的?”苏珍珍本就一股火气,抬眼瞧见苏碧云时,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 苏碧云没心思理会她,侯府里的那些糟心事让人心烦,自己是回来躲清净的,却忘了今日是苏珍珍回门的日子。 “你站住!”见苏碧云不理她,苏珍珍大喝一声。 苏碧云微微阖眸,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朝她看去,施施然一礼。 “见过庶妃娘娘。” 听了这话,苏珍珍眼中怒气消散几分。 “你倒是识相。”苏珍珍瞥了她一眼,今日还有要事,便没再多为难苏碧云。 夏兰倒是有些纳闷,挠了挠头说道:“今日这庶妃娘娘倒是好脾气,怎么没同您多拌几句嘴呢?” 春桃无奈乜她一眼,“快走吧,姨娘还要给夫人施针。” 苏珍珍先她一步进府,便瞧见苏望山早早的就站在苏府门前等着。 见只有苏珍珍一人回来,苏望山扬着的嘴角瞬时撇了下去。 见苏望山这副大失所望的神色,苏珍珍脸色越发难堪。 二夫人急忙走过去打圆场,将苏珍珍带去了后院里。 瞧见女儿脸色苍白,二夫人忧心极了。 “娘听闻你们成亲那日,五殿下遇袭了,伤的严重吗?” 也不怪二夫人如此好奇,五皇子那日受伤后,屏退了宫里派去的太医,反倒是请了好几个坊间游医。 听了这话,苏珍珍哀叹一声,她环上二夫人的胳膊,轻轻将头靠在肩膀上,开口道:“殿下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女儿这几日还没见过他呢。” 二夫人惊呼一声:“你们还没圆房?” 苏珍珍哪敢继续这话题,慌乱点了点头便想将这话题掀过去。 谁知二夫人却抓着不放,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你嫁入皇家,最重要的便是子嗣,等五殿下身子好起来,你可得把握机会。” “知道了…” 苏珍珍坐立难安。 “娘知道你今日回来,从外头请了个郎中,他最会调理女人的身体,让他给你瞧瞧,回头再抓几服药,定能一举得子。” 二夫人喜上眉梢的说着,便让嬷嬷将那大夫带了进来。 “不用了娘…” 苏珍珍连连拒绝,又朝着素秋看去。 只是素秋人微言轻,哪里阻止的了! 眼看着那大夫已经搭上了苏珍珍的脉,素秋无奈的闭上眼,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二夫人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千叮咛万嘱咐大夫要好好诊,殊不知大夫讲出来的话,差点儿将她的魂儿都吓飞了。 “庶妃娘娘这是喜脉,虽然微弱,但也一月有余了。” 二夫人一口茶喷出老远,拧眉朝着那大夫看去,厉声厉色开口:“你莫不是老糊涂了?珍珍才嫁入五皇子府三日,两人都没圆房…” 说到这里,二夫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僵硬的转过身,朝着苏珍珍看过去。 大夫的话,苏珍珍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最后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 二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嬷嬷会意,抄起石桌上的瓷瓶往大夫脑门狠狠一敲。 那大夫还没来得及呼喊,就一命呜呼了。 瞧见这一幕,苏珍珍心中大骇,眸色惊恐的朝着二夫人看去。 “他知道你的身份,若是这消息传出去,苏家就完了!”二夫人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朝她问道,“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提起这事,苏珍珍颤抖着摸向自己小腹,忍不住痛哭。 素秋顺势下跪,“镇国侯世子来府上寻大小姐那夜,二小姐被人掳走了…” 听了这话,二夫人大惊失色。 她忽然想起第二日苏珍珍的反常举动,原来…是这么回事! “孩子是宇文照的。” 苏珍珍抽噎的说出了宇文照的名字。 二夫人险些没站稳,额头一阵眩晕。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握住了苏珍珍的手:“珍珍,你记住,这个孩子就是五殿下的。” 苏珍珍哭的没了力气,费解朝二夫人看去,“您这是何意?五殿下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他不愿,你也要找机会下手,皇宫里那些嬷嬷们个个手段了得,即便你将腹中孩子除去,他们也会有所察觉。只有将孩子按在五殿下身上,你才有活路!” 二夫人眸色阴冷,紧紧攥着苏珍珍发凉的手,语重心长的补充道:“珍珍,千万要谨慎。” 有了二夫人这些话,苏珍珍有了主心骨,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娘,我知道了。” “只是…”苏珍珍眸色一沉,看向地上大夫的尸体,担忧道,“今日苏碧云那贱人也回府了,我们院子动静太大,她不会察觉出什么吧?” 第33章 她是解药吗 听了这话,二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嗤笑,“你不知道吗,顾北辰从战场带回来一名小妾,宠得不行,苏碧云那小蹄子如今已经失宠了,她哪还有心思关注我们?” …… 锦氏院中,风平浪静。 苏碧云连续施了两次针后,锦氏脸色越来越好,甚至能在院子里小走几步。 春风和煦,苏碧云搬了张摇椅,躺在外头浅眠。 锦氏在秋菊的搀扶下朝她走来,轻叹一声:“我知你心烦,才来这儿躲清闲的。” “卿卿,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侯府世子,你不该这样。” 锦氏的话,迫使苏碧云睁开眼睛。 她呆呆的望着宅院框出来的四角天空,兀自一笑。 “阿娘,嫁给爹爹后,你幸福吗?” 苏碧云忽然发问,锦氏愣怔片刻,浑浊的眼睛里掠过几分纠结。 “情爱是毒药,一旦沾染上半分,便会让人难耐,我不想被束缚在这四角天空下。” 苏碧云低声呢喃,朝着庭院里打闹的苏澈看去。 待有朝一日,她羽翼丰满后会同顾北辰请辞。 她不过是个妾室,如今顾北辰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作陪,想必顾也不会拒绝。 “阿娘,我现在只希望你和澈儿能好好的。” 苏碧云拉过锦氏的手,语气柔和极了。 锦氏落了几滴泪,“是我拖累了你。” “姨娘。” 霜月朝着苏碧云走来,神色里夹杂着几分焦急。 “发生了何事?”苏碧云问道。 霜月迟疑片刻,回道:“奴婢方才去库房拿药,正巧发现二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在院子里挖坑。” 说到这里,霜月压低声音,贴近苏碧云耳边继续道:“奴婢亲眼瞧见她将一个男人推进坑里埋了。”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惊。 霜月琢磨了一会儿,补充道:“看穿着,那人应该是个大夫。” 苏碧云缓了好一会儿,面色才平静下来。好端端的,二夫人为何要杀大夫。 “查查那大夫是谁请来的,又是来府里做什么。” 苏碧云吩咐完后,回了偏房休息。 这几日她睡得很晚,今日早早歇下了。 睡意朦胧间,苏碧云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钻进了锦被中。 来不及睁开眼,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压下。 朱唇被人死死堵住,吐不出半分声音。 苏碧云猛的睁眼,顾北辰额头上湿淋淋的,一滴汗正好滴在她鼻尖。 “你!” 苏碧云想要责骂,话才出口转瞬变成呻吟,强迫她闭上了嘴。 “卿卿…卿卿…” 顾北辰嘴里呢喃着她的乳名,身下动作愈发没有章法,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餍足的停下来,半靠在美人肩膀上睡去。 苏碧云艰难将人扒开,身上犹如被车轮碾过,疼得厉害。 身旁的顾北辰已然睡下,身上湿漉漉的,像是才从水里出来。 她探上顾北辰脉搏,果真察觉出问题。 方才对上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时,苏碧云便知晓,顾北辰应该是中了媚药。 他应是强撑着身子,找来了这里。 天蒙蒙亮时,夏兰前去院子里打水,竟然在树梢上瞧见了飞辛。 夏兰揉了揉眼睛,见真是飞辛,这才不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飞辛无奈朝偏院瞥了一眼,摆摆手说道:“我跟着主子来的。” 听了这话,夏兰眸色一惊,连忙丢下手里的木桶,朝着飞辛靠近过来。 “世子昨夜来了?”她惊喜发问。 飞辛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便瞧见夏兰又从屋里拿了个木桶,一脸笑意的打水。 屋内,顾北辰已经醒了。 醒来时便瞧见身上扎满了银针。 他抬眼朝一旁的苏碧云看去,嗤笑道:“你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听到这声音,苏碧云薄背微颤,转过身来往他的痛穴上狠狠一扎。 眼底带着几分薄怒。 瞧见她脖颈处的紫痕,顾北辰喉结微动。 “别想那事了,药效还没除尽,我再替你排清余毒。” 听了这话,顾北辰凤眸微眯,起身将银针拔掉,一只手扣住了美人细软的手腕。 “你…你要做什么?” 苏碧云微微瑟缩,眸中闪过一抹惧意。 顾北辰挑眉看着她,缓缓贴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语调,“想排清余毒,不用那么麻烦。” “你别…” “唔…”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瞧见身旁已经没了顾北辰的身影,苏碧云嗤笑一声。 他当自己是什么?解药吗? 春桃敲门进来服侍,替苏碧云遮盖住那些红痕后,缓声开口:“白姑娘在苏府外头等着您呢。” 苏碧云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给洪安伯夫人施针的日子。 瞧见苏碧云从苏府里走出来,白霜霜急忙迎了过去。 “苏姐姐,你真是让我好找!” 白霜霜叹息一声,她今日一早先是去了京郊别苑,得知苏碧云不在那里,又去了侯府,从侯府下人口中得知,苏碧云回了苏府。 一波三折,要看快要晌午了。 苏碧云垂下眼眸,愧疚道:“是我忘记告知你了。” 白霜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神色里夹杂着几分喜悦,“姐姐的医术真是神了,我娘平日起身时头都会痛上一两个时辰,自从你上次施针后,她的头疼病一直没再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洪安伯府。 伯夫人瞧见苏碧云后,不似从前那般傲气凌人,反倒露出了和善的笑。 “从前是我对姑娘有偏见,苏姑娘的医术的确很好。” 伯夫人朝她道歉,甚至改了称呼。 苏碧云并没在意这些,继续施针。 一个时辰后,伯夫人咳出一口淤血。 “娘…” 白霜霜见状,有些担忧的跑过去。 “这口血吐出来,夫人的头疼病应该不会再犯了。” 苏碧云如是解释,将银针收回。 听了这话,白霜霜长舒一口气,朝着苏碧云道谢。 “真是太好了!”白霜霜难掩兴奋。 苏碧云却注意到,榻上的伯夫人神色并未转变。 她眼底似乎藏着深深忧虑。 “此病不宜多思多虑,夫人还是放宽心为好。” 苏碧云出声提醒。 第34章 哪怕做妾也行 伯夫人眉眼微垂,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白霜霜一手替她擦去嘴边的污秽,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无奈开口:“苏姐姐说的是,娘您就是多思多虑,爹爹府上连个姨娘都没有,也不知您整日都在忧心什么。” 她向来心直口快。 听了这话,伯夫人被她气的连连咳嗽。 “你这逆女,眼下我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婚事。” 白霜霜叹息一声,“我才十六,这事急不得,凡事不得讲究缘分吗。” 伯夫人不以为然,“你不是喜欢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吗?” “人家又不喜欢我,国公夫人都被我气病了,娘您就别催我嫁人了行吗。” 白霜霜摇晃着伯夫人的手臂,语调里满是无奈。 见伯夫人又要开口规劝,白霜霜直接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伯夫人朝苏碧云看去,尴尬笑笑,“还请苏姑娘见谅,我这女儿自小被宠坏了。” 苏碧云轻笑一声,“白姑娘真性情,很招人喜欢的。” 伯夫人沉吟片刻,屏退了身旁的下人,这才朝苏碧云说道,“听闻世子最近新纳了个妾室,姑娘定要当心。” 苏碧云眉头微微皱起,伯夫人这是怕自己被冷落吗。 没等她细想,伯夫人又开口,“我这女儿脾性天真,前些年我曾想着与其让她嫁入高门,还不如给她找个安分人家,哪怕身份差了些,有我们护着,她也不会受屈。” “只是…”伯夫人神色黯淡几分,“别看如今这洪安伯府权势滔天,说不定哪日就会大祸临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只想让她好好的。” “文国公不涉朝政多年,国公夫人出身世家大族,是很好的归处。” 说到这里,伯夫人朝苏碧云看去,伸出手搭在她手上,语气恳求道:“还请苏姑娘前去说说好话,让国公夫人同意了这门亲事,哪怕…哪怕是妾呢。” 此话一出,苏碧云神色愣怔片刻,朝着伯夫人看去。 她无法想象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竟然会让女儿给旁人做妾。 “夫人,您这是何必!” 苏碧云眸色微沉,对伯夫人的话语颇为不满。 伯夫人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并没再说什么。 “苏姑娘,我有些累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没再多言,起身告退后离开。 看着苏碧云从房里出来后面色不佳,白霜霜有些担忧,走上去问道,“我娘是不是同你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苏姐姐莫要在意,她总是莫名其妙的。” 苏碧云抬眼朝白霜霜看去,姑娘明眸皓齿,天真烂漫。 又是洪安伯独女,伯夫人没理由让她做妾。 苏碧云缓了缓神,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夫人什么都没说。” 白霜霜也没再问,今日施针结束的早,眼看着天还没黑,白霜霜又建议道:“伯府前头新开了家首饰铺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白霜霜的小丫鬟听了这话,不由捂嘴偷笑,“小姐您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扮自己了?” 白霜霜瞪她一眼,随即拉起苏碧云朝那铺子走去。 匆匆一瞥,苏碧云似乎瞧见一个熟人。 “那不是悦姨娘吗?”霜月常年习武,敏锐力要比他们强些。 春桃闻声看去,角门那站着的,的确是邬钥。 苏碧云眉头微皱,心中隐隐不安。 邬钥为什么会出现在洪安伯府? 几人目光太灼热,邬钥似有所感,抬眼朝这边看来。 同苏碧云对视时,邬钥眸色有片刻瑟缩,却又在一息间恢复如初。 “今儿还真是好天气,姐姐竟然也出府走动了。” 邬钥朝着几人走来,扭动着柔软的腰肢。 听闻这声姐姐后,白霜霜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苏碧云。 想必这位就是世子新收的妾室,倒真是貌美。 “你来这儿做什么?”苏碧云戒备问道。 邬钥轻嗤一声,“怎么?这地方姐姐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姐姐未免太霸道了,世子不喜欢霸道的人呢。” “悦姨娘挡着我家娘子的路了,还请您让开。” 夏兰不想再听邬钥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上前一步来路。 眼见两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邬钥又来了兴致,“姐姐也是来买珠钗的?我还以为姐姐穿的这般寒酸,没银子买呢。” 也不怪邬钥这般说。 苏碧云不喜珠宝首饰,平日里只着一件素裙,长发由发带简单束起,身上唯一的首饰,便是锦氏前年送的一对珍珠耳坠。 可即使未施粉黛,苏碧云的美也是有目共睹的。 就像是出水芙蓉,清纯里带着妖媚。 苏碧云没理会她,同白霜霜一起进了首饰铺。 她对这些首饰没什么兴趣,随意朝四周打量,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块羊脂玉雕刻的虎纹玉佩上。 这玉佩上的纹路栩栩如生,不知为何,看到它的第一眼,苏碧云竟想起了顾北辰。 “姐姐可是没银子,若是姐姐真心喜欢,银子我替你出了。” 邬钥朝她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傲慢。 “谁说我家娘子没银子的,老板结账!” 夏兰上前一步,将荷包重重摔在柜台上。 掌柜收了银钱后将玉佩包好,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白霜霜此刻也挑中了一只乳白色的玉兰花簪,刚要掏银子,便听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那簪子本小姐看上了,给我包起来。” 众人迎声看去,来人是宇文悦华。 “宇文姑娘,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白霜霜拦在她身前,耐心解释。 宇文悦华岂会是讲道理的人,冷哼着拍出一张银票,朝掌柜说道:“够了吗?” 掌柜有些为难,宇文家的小姐,他不敢得罪。 眼看掌柜就要拿钱,白霜霜一把按住他的手,认真道:“你方才已经将这簪子卖给我了,做生意不能这样。” 掌柜吃痛求饶,颇为无奈的开口,“小姐您再挑一款吧,这白玉簪子不适合您。” “我是买给苏姐姐的,她喜素净之物,这簪子最适合不过了。”白霜霜出声解释,却触了宇文悦华的眉头。 “苏姐姐?”宇文悦华冷笑一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苏碧云。 第35章 全都包起来 “你们苏家的女儿真是不知羞耻,一个个的不仅抢别人夫君,如今还来抢我簪子!” “是谁敢抢我妹妹的东西,我看她真是活腻了!” 宇文悦华声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一道更霸气无礼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正是宇文照。 见有人来撑腰,宇文悦华委屈的跑到宇文照身前,眼中泪盈盈的,“哥哥,就是她们!” 宇文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同苏碧云对视。 见苏碧云身旁还有位美人,宇文照有些心猿意马。 “我见过你,你是顾北辰新纳的美妾!” 宇文照欣喜不已,眼神毫不掩饰的在邬钥身上流连,一时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顾北辰还真是好福气,左拥右抱你们两位美人,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看着他们一人妖媚多情,一人清冷素雅。宇文照恨不得猛扑上去,对二人上下其手。 苏碧云不想理会他们,朝白霜霜走过去,想要离开。 宇文照偏不如她的意,张开手臂挡在门前,露出邪笑,“听说你最近很不受宠,想必顾北辰已经玩腻了,不如同我回将军府去,爷让你做贵妾。” “哥哥!”宇文悦华在一旁气的跳脚。 “他们苏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狐狸精,你是傻了吗,竟然要纳她?” 听了这话,宇文照眉头一皱,“你不是最爱和苏珍珍搅和在一起吗,如今怎么连她也一起骂?” 不提苏珍珍还好,一提起她,宇文悦华眼底的恨意快要收不住了。 从前是她轻信了苏珍珍的那些鬼话,次次都做那出头鸟,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她自小就和五皇子有婚约的,苏珍珍却故意落水,强逼五皇子娶她。 每每想起这事,宇文悦华恨不得将苏珍珍那个贱人撕碎! 她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白玉簪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玉簪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休想得到!” 宇文悦华恶狠狠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苏姐姐…”白霜霜有些愧疚,她原本是想给苏碧云买支簪子以示感谢的。 却不曾想横生枝节。 苏碧云拍了怕她的手,目光里带着几分安慰。 “苏碧云,别给脸不要脸,爷到底哪里不如顾北辰了?” 被无视的宇文照此刻心情极差,他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掐住苏碧云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 “你快放开她!”白霜霜连忙上前,想要扯开宇文照的手,却被宇文照一掌推出老远。 邬玥则是躲在一旁看戏,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闹吧,最好将这事传开。到时候,苏碧云也没脸留在侯府了。 “说啊,说你愿意!” 苏碧云下巴上浮现出一抹红痕,让他更加张狂。 苏碧云被迫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你的确不如他。” 听了这话,宇文照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将手慢慢挪到苏碧云的脖颈上。 这么漂亮的美人,真是可惜了。 宇文照还没来得及用力,忽听背后有一阵劲风刮来。 来不及转身,宇文照宛若一只木偶,被人从身后拽起。 双脚离地的感觉,让他窒息。 宇文照拼命的想要回头,却抵不过那只手的力气。 “真是找死。” 顾北辰冷冽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宇文照瞬时没了力气反抗。 “世子…” 苏碧云虚弱的声音,唤回顾北辰一丝理智。 他将手上的人胡乱一撇,急忙蹲下身将地上的人扶起。 目光落在那红肿的下巴时,顾北辰眸色一冷。 “霜月,下去领罚。” “别…”苏碧云两只手紧紧抓在他的袖子上,抬眼朝他看去。 面对那双满是春水的眸子,顾北辰瞬时没了脾气。 霜月自知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姨娘,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那就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苏碧云先他一步开口,将这件事轻轻掀过去了。 顾北辰只好将怒气撒在宇文照身上,起身时狠狠朝他心窝踹了一脚。 “这是第二次,若是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面对顾北辰的威胁,宇文照一声都不敢吭,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而逃。 “世子,妾害怕死了。”邬玥不知从哪个角落溜出来的,小跑过去抓住顾北辰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委屈。 “你怎么也在这儿?”顾北辰眸色一沉。 邬玥身体微僵,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妾是来这儿买首饰的。” 顾北辰却没心思再听她说下去,走上前将要离开的苏碧云拦下。 “你也是来买首饰的?” 看着苏碧云手中的木匣,顾北辰倒是有些好奇。 夏兰凑上前来,笑着道:“姨娘不是来给自己买首饰的,而且买给世子爷您的。” 听了这话,顾北辰凤眸微眯,流露出几分喜色。 他自顾自的拿起木匣,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玉佩。 顾北辰将玉佩拿在手里来回摩挲,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个礼物,我很喜欢。” 说着,顾北辰将人打横抱起,不顾身后众人作何反应,直接离开。 “世子!”邬玥见状大喊一声,却无人回应。 夏兰嗤笑着看向她,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说什么被人千宠万宠的,正主一来,也得靠边站。” “你!”邬玥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两只眼睛。 “你呀,少说两句吧。” 春桃伸手在夏兰脑袋上轻轻戳了两下,连忙小跑着离开。 “世子,把我放下来吧。” 大庭广众之下,苏碧云缩在顾北辰怀里,一张脸臊的通红。 “本世子是在给你撑腰。”顾北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见她实在是害羞,只能将人轻轻放下。 苏碧云抬眼一瞧,这里竟然是锦玉坊。 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 顾北辰将人拉进去,朝那掌柜喊道:“把你们铺子里最贵的首饰拿出来。” 掌柜一听这话,急忙将两人请进雅间,一连搬出了十二件顶好的首饰。 “世子想要哪件?” 顾北辰大手一挥,“都包起来。” 第36章 老侯爷不行了 掌柜眼睛一亮,这是遇到大客户了! 待掌柜将首饰装好后,顾北辰一股脑的丢进夏兰手里,十二个木匣差点压断夏兰的腰。 “世子,这些都是给姨娘的?”饶是夏兰这般跳脱的性子,也吃了一惊。 顾北辰乜她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烦,“日后好好给她梳妆打扮,戴腻了再来买新的。” 如此财大气粗的发言,让夏兰欲罢不能。 “是,奴婢记下了!” 两人一同回府,若不是副将忽然派人传信回来,顾北辰怕是要同她一起回芳华园了。 见顾北辰离开,夏兰看着那些首饰嘿嘿傻笑,“我就说吧,咱们世子爷心里是有苏姨娘的。” “区区几件首饰,就把你这个小丫头收买了,苏丫头啊,日后你可得好好给她找个婆家,别让人一根糖葫芦就骗走了。” 云遥子喝了口酒,朝他们开起玩笑来。 夏兰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在姨娘身边,哪也不去。” 苏碧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走过去将云遥子手里的酒壶夺走,面上带着薄愠,“不是跟您说了不能喝酒吗?” 云遥子却不以为意,叹息一声,“老头子我只剩两个月的寿命了,该及时行乐的。” 闻言,苏碧云眸色微变,眼底浮现出一抹愧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云遥子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哎呀苏丫头你别难过,是我嘴臭,我一定能长命百岁的,这酒我一口也不喝了!” …… 五皇子府,苏珍珍心里一片惶恐。 今日她趁着守门的侍卫不注意,偷偷溜进了书房,还用迷香将人迷晕了。 眼见五皇子昏死在床榻上,苏珍珍手一直抖个不停。 成败在此一举。 五皇子醒来时,天光大亮。 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股独属于女人的香气在鼻间萦绕。 他费力的睁开眼,偏头看去,眸色忽然一沉。 苏珍珍竟不着寸缕的躺在那儿! “你怎么进来的!”五皇子大吃一惊,一巴掌将人打醒。 “啊…” 苏珍珍痛呼一声,眼底满是委屈,试图伸出手拉住五皇子的胳膊。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成亲都快半个月了,您却从不来看我,我也是太想您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苏珍珍一边哭着,一边披上衣裳,不着痕迹的露出锦被上的一抹猩红。 看到那抹刺眼的红,五皇子眸色一亮,又低头朝自己那儿看去,可惜根本没有反应。 五皇子抬起头,看向苏珍珍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昨夜?” “昨夜殿下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您不会不承认吧。” 苏珍珍恰到好处的滴下几滴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责备。 五皇子将信将疑的将人赶走后,迅速命人请了为大夫进府。 …… “姨娘,您快歇一会儿吧,您看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芳华园里,夏兰一把夺过苏碧云手里的稻草人,语气里满是无奈。 自从上次世子亲自带着姨娘买来首饰后,世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芳华园了。 姨娘也不争气,这一个月来日日拿着稻草人练手,每日都要扎上五六个时辰,有时候甚至顾不上用膳。 眼看着姨娘气色越来越差,夏兰几人都很担心。 苏碧云叹息一声,抬眼朝着在外头晒太阳的云遥子看去,心中苦涩不堪。 若是再学不会鬼医十三针,再过一个月,师傅就会毒发。 “姨娘您看看这群捧高踩低的奴才,这半月来奴婢就没见过一点肉腥!” 夏兰瞧着春桃端进来的饭菜,着实没有胃口。 看着那清粥小菜,苏碧云眸色一沉,眼底掠过一抹愧疚。 都是她不得宠,连累身边的丫鬟也受人打压。 奈何囊中羞涩。 苏碧云朝梳妆台看去,随即随意拿出一只木匣,递到夏兰手中。 “去把这个当了吧,买些肉回来。” 夏兰盯着那木匣愣了半晌,眼底浮现出一抹恐惧。 “这…这是世子给您买的,您不怕他生气吗?” 听了这话,苏碧云轻笑一声,“芳华园都快吃不起饭了,还管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可是…” 主仆二人话还没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乔嬷嬷急促的脚步声。 “神医可在府上,还请神医出手救救侯爷!” 乔嬷嬷顾不上那些礼节,径直冲进院子里,四处寻找着云遥子。 平白被人扰了清梦,云遥子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屋里,用力将门关上。 “神医您发发善心吧,侯爷他快要死了!” 乔嬷嬷听到这动静,急忙跑过去敲门。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冷笑,“哼,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这般磋磨我徒儿,死了也好。” 乔嬷嬷听到这话,呼吸猛的一滞,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朝苏碧云看去。 “姨娘快劝劝神医吧,老侯爷情况不妙,一直在吐血,再吐下去一定会死的。” 乔嬷嬷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在苏碧云面前磕起头来。 苏碧云眸色一惊,老侯爷身强体壮,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师傅…” “老头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去,你若再劝,我就离开这儿,自己找个地方静悄悄的去死。” 听了这话,苏碧云将话重新咽了回去。 瞧见地上一直磕头的乔嬷嬷,苏碧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乔嬷嬷动作一顿,抬头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不屑,“您,行吗?” “都这时候了,嬷嬷您别犯糊涂,快去救人吧!” 春桃叹了口气,丢下这话后,急忙跟着苏碧云一起去了主院。 主院里已经乱作一团,不少大夫都站在那里摇头。 一盆盆血水从里屋端出来,场景有些骇人。 “春桃姐姐,侯爷吐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夏兰瞧见这阵仗,不由缩了缩脖子。 “还乱说话!”春桃冷冷瞪她一眼,快走几步跟上苏碧云的步伐。 几人进屋时,侯夫人早就哭成了泪人。 邬玥也站在侯夫人一侧抹泪。 榻上的人已然没了动静。 “侯爷,您怎么能丢下妾身一人啊?” 侯夫人跪倒在榻前,哭声越来越大。 第37章 命悬一线 看到这骇人一幕,苏碧云脚步微顿。 邬钥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见来人是苏碧云后,抽泣出声:“姐姐的师傅没有来吗?若是姐姐能劝动神医出手,说不定老侯爷还有救。” 侯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向苏碧云。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 如今老侯爷已经驾鹤西去。 苏碧云朝床榻上的老侯爷看去,瞧见他胸膛尚有起伏,眸色忽然一亮。 她急忙上前两步。 侯夫人伸手将人拦下,眼底迸发出无尽厌恶,“侯爷生前最不喜你,你莫要上前来脏了侯爷的轮回路。” “是啊姐姐,您快退回来。”邬钥也在一旁帮腔,快走两步上去拽住苏碧云的衣袖。 苏碧云将人拂开,抬眼朝侯夫人道:“侯爷还有救。” 听了这话,侯夫人眸色一惊。 邬钥连忙开口,“姐姐你别骗人了,侯爷吐了那么多血…” “府医诊治过了?”苏碧云打断道。 邬钥喉咙一噎,摇了摇头。 “夫人,侯爷胸膛尚有起伏,虽然微弱,但可一救。”苏碧云又朝侯夫人看去。 眼见侯夫人神色犹豫,邬钥又道:“姐姐才学了两个月医术,当真学明白了?床上躺着的可是侯爷,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可担待得起。” “若是出了问题,我来担着。” 顾北辰凌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几人回头看去,便见他脚步匆匆朝里屋靠近。 见到顾北辰后,侯夫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让苏碧云医治。 苏碧云没在看他,抽出手中银针,封住了侯爷的心脉。 摊开老侯爷的眼皮一看,苏碧云大惊失色。 老侯爷眼中似乎有虫子在蠕动,着实骇人。 “侯爷是中蛊了!” 苏碧云惊呼一声。 侯夫人眸色一沉,连忙扶在柱子上,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一个月以来,侯爷从未出府,怎么会接触到金昭的蛊术呢? 顾北辰冷冷看向邬钥,邬钥急忙回避视线,朝后瑟缩一步。 “可有医治之法?”顾北辰朝苏碧云走去,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焦急。 苏碧云犹豫不定,“若是使用鬼门十三针,应该可以将蛊虫逼退。” “那就施针。”顾北辰如是说道。 苏碧云摇了摇头,抬眼朝他看去,眸中化不开迷茫,“我只能施十二针,这最后一针,我不确定。” “你师傅呢?这最后一针能否由他来指导?” 顾北辰皱眉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叹息。 “鬼门十三针并非是特定的十三针,每个人参透领悟的针法各不相同,差一步一分都不行,只能靠自己领悟。” 这也是云遥子解不开身上毒素的缘由。 “尽力一试吧,卿卿。”顾北辰斩钉截铁道。 “不行!” 侯夫人急忙起身,一把将苏碧云推开,冷冷瞪着她,“你是想害得世子落下一个弑父的名声吗?” “娘,若是不施针,爹必死无疑,我向来不看重所谓的名声。” 顾北辰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待她站稳后,顾北辰又将侯夫人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碧云朝着顾北辰看去,见他凤眸里流转着坚毅神情,深吸一口气后,扎下了第一针。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直到第十二针下去,侯爷仍旧不见起色。 邬钥紧紧攥着侯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姐姐真的能行吗,妾见侯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侯夫人心里也焦急的很,想要上前查看,又怕顾北辰将她拽回来,只能探头张望。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碧云手中长针举棋不定。 微薄的汗水自额头渗出,她紧咬着一口银牙,将最后一针扎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好像懂了。 连续一个月的施针学习,一直困扰苏碧云的,是狠心。 破而后立,这样的勇气是她缺少的。 正因如此,她从不敢施下最后一针。 榻上之人仍旧没有反应,侯夫人彻底绝望。 她大哭着跑上前,扑在侯爷身上,“侯爷,您怎么能抛下妾身一个人呢。” 邬钥也上前安慰起侯夫人,还没等她开口,榻上便传来一阵咳嗽声。 侯夫人忙止住哭声,呆愣的朝侯爷看去。 只见侯爷缓缓睁开了眼。 “侯…侯爷,您真醒了?”侯夫人又喜又惊。 苏碧云彻底放下心来,身子一软,垂坐在榻前。 顾北辰正要上前将人扶起,谁料只是一息间,紧挨着侯夫人的邬钥手中忽然亮起一把匕首,猛的朝榻上的侯爷刺去。 “侯爷!” 随着侯夫人一声大喊,苏碧云的身子往前一挺,堪堪挡住那致命一击。 匕首全部没入胸膛,再拔出时鲜血四溅。 “卿卿!”顾北辰来不及反应,那抹猩红之色瞬时将他的双眸染色,他忙上前将人揽进怀里,一脚将邬钥踹倒在地。 “将她拿下!” 顾北辰吩咐飞辛动手,又让春桃去请云遥子,急忙将人圈在怀里,朝着琅苑飞奔。 “卿卿,别睡。”察觉到怀中之人身体越来越软,顾北辰心慌的不行。 “世子…”体内血液外流,苏碧云越发觉得冷了。 “我在,别怕…我一直在。” 顾北辰加快脚步,又怕颠簸到怀里的人,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颤抖。 “世子答应我件事吧,若是我死了,请你善待阿娘和澈儿。”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苏碧云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锦氏和苏澈。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色微冷,大手不自觉用力,攥在她本就发白的手臂上。 冷冷威胁道:“苏碧云,你若是敢死,我一定不会让锦氏和苏澈好过的,我说到做到。” 怀中人只是轻笑一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世子不会的,您最是心善。” 其实苏碧云知道,这一个月里,顾北辰总会偷偷潜入芳华园,有时见她伙食不好,还会偷偷带来些糕点。 “请您…救救白姑娘,妾知道与外邦勾结是死罪,但…” 闻言,顾北辰僵在原地。 他朝着怀中人看去,凤眸里满是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第38章 苏庶妃有喜了 苏碧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鲜血如瀑般涌出。 “别再说了…卿卿,别再说了…” 顾北辰将人放在榻上,看着她慢慢闭上的眼睛,呼吸猛然一滞。 就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那颗滚烫跳动的心脏,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云遥子呢,他怎么还不来!” 顾北辰接近失智,大声咆哮。 “来了来了!” 云遥子焦急的声音响起,怨毒的瞪了顾北辰一眼。 瞧见榻上那浸在血水里的姑娘,云遥子眸色一颤。 他急忙抽出针止住血,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你这人脑袋有病吧?不将人带回芳华园,愣头青似的跑到这儿来,老头子我命都快跑丢了!” 云遥子朝着顾北辰大骂一顿,这才继续施针。 顾北辰一身是血的守在外头,任谁来了也不让进。 “主子,邬钥想要服毒,毒药被属下扣出来了。”飞辛前来汇报。 顾北辰眸色一沉,迸发出冷冽寒意,“死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张公公来了,陛下似乎有急召。”府外小厮进来传话。 “不见!” 顾北辰冷声道。 “主子,那可是皇上…”飞辛刚要劝上几句,对上顾北辰那冷冽的视线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顾北辰垂眸朝屋内看去,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人胆寒。 他从不畏惧生死,即使在战场九死一生时,他也未曾品味到胆寒的感觉。 可如今,看到苏碧云躺在血泊里那毫无生机的样子,他竟然怕了。 他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他惯会威胁,可如今,他只想跪拜那些曾不屑一顾的神佛,祈求苏碧云快些醒来。 “你像个瘟神似的站在那儿有什么用,皇帝老儿的命令你都敢不听,若是他一个不高兴判你顾家一个满门抄斩,老头子这人算是白救了!” 云遥子的骂声从里屋传来,飞辛恨不得将耳朵堵住。 顾北辰眸色微沉,朝他问道:“卿卿她如何了?” “虽伤及肺腑,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乖徒儿出事的,你放心去吧。” 听了这话,顾北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时,周身凝聚起一股杀意。 “将人和东西带上,进宫。” 皇帝不是想找他的麻烦吗?只是这次,怕是不能如皇帝的心意了。 御书房内,皇帝负手站在香炉前,听着宇文照的汇报。 “陛下,顾北辰实在是太嚣张了,宠爱妾室也不能让人住在军营啊,微臣在军中的眼线几次来信,说是看见那妾室几次三番的进入军机处,似是在找城防图!” 宇文照说的有鼻子有眼,“微臣怀疑,顾北辰就是金昭国安插在大周的眼线。” “若非如此,为何我父亲在乌门关坚守了数月都没能将金昭打退,顾北辰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班师回朝,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听到这里,皇帝龙眸微眯,眼底迸发出一丝冷意。 “您派去的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如今还没回来,这顾北辰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放肆!” 皇帝怒喝一声。 意识到自己失言,宇文照急忙跪在地上,“是臣失言。” “陛下,镇国侯世子到了。” 张公公进来传话。 皇帝这才重新坐下,命人进来回话。 殿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混着浓郁的龙涎香气,让人一阵恶心。 皇帝朝顾北辰打量一眼,玄色的袍子上看不出痕迹,眼角干涩的血渍却做不了假。 “顾北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见陛下也不梳洗一番!” 宇文照倒是没想到顾北辰竟然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 顾北辰没理会他,径直跪在地上,冷声开口,“臣父今早遇袭,命在旦夕,臣因此来迟,望陛下恕罪。” 闻言,皇帝眸色一惊,又朝宇文照看去。 眼中带着几分试探。 朝中能与顾家对着干的,也只有宇文家了。 察觉到皇帝的试探,宇文照连忙摇头。 皇帝收回视线,晾他也没这个胆子。 “老侯爷遇刺了,可抓到了凶手?”皇帝假意关心,殊不知他已经掉进顾北辰替他挖好的圈套里了。 顾北辰拍了拍手,飞辛便将人绑上了殿中。 皇帝眸色一惊,“她不是你新收的妾室吗?” 顾北辰行礼回道:“此人是金昭国奸细,臣在乌门关时便察觉她身份有异。” 听了这话,宇文照连忙开口打断,“既然世子知道她是奸细,又为何要带回来呢?莫非你就是她的同党?” 顾北辰瞥他一眼,“正是因为臣不知晓此人的同党是谁,才刻意将人带回留在军营里,又让她有机会接触京中众人。” “你可查出了那同党是谁?”皇帝忽然问道。 顾北辰点头,“是洪安伯。” “洪安伯?”皇帝大吃一惊。 这洪安伯平日里像鹌鹑似的,怎么会干出通敌卖国之事。 “微臣认为,洪安伯只是从犯,不如细究下去。” 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诱惑,朝宇文照看去,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宇文照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皇帝的视线随之也落到宇文照身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洪安伯有负皇恩,满门抄斩。” “陛下…” “陛下…” 两人同时开口。 皇帝微眯起眼睛,朝着二人打量过去。 宇文照吞了口口水,抢先一步说道:“臣看上了洪安伯家的女儿,想纳她为妾。” 听了这话,皇帝狠狠瞪他一眼。 “洪安伯勾结外邦,你竟想让朕留他女儿一命?宇文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久了?” 皇帝颇有威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倒是让宇文照后颈一凉。 “顾爱卿要说什么?”皇帝又朝顾北辰看去。 “臣认为满门抄斩不妥。”顾北辰沉声说到。 皇帝冷哼一声,“你在质疑朕的旨意?” 顾北辰被迫下跪,还未开口,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报。 “陛下,五皇子府刚才传来吉报,苏庶妃有喜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气势凌人的皇帝忽然大笑一声。 第39章 册封成王 大周皇室子嗣凋零,五皇子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如今五皇子庶妃有孕,当真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好,该赏该赏!”皇帝龙颜大悦,又朝着顾北辰看了一眼,缓缓开口,“如今庶妃有喜,自是要为她腹中的子嗣祈福,改判洪安伯一族男子斩首,女子充为军妓吧。” 说完这话,皇帝大手一挥让两人退下。 离开时,顾北辰朝五皇子府方向望去,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他还能有子嗣?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不止顾北辰一人。 五皇子怒气冲冲的带着两名大夫,一脚踹开了苏珍珍的院门。 “殿下,您怎么来了?” 苏珍珍原本正在午睡,瞧见忽然闯进来的五皇子,神色不由一怔。 “该死的贱人,是谁让你把消息传给父皇的?” 五皇子一把掐住苏珍珍的脖子,恨不得将人掐死。 苏珍珍有些喘不过气,惊恐地看向五皇子,从嘴中强挤出几个字来,“殿下,你忘了吗?就是那天晚上…” 想起那个夜晚,五皇子微微松了几分力气。 那天夜里他睡得太沉了,第二日他急忙唤大夫来诊治,却毫无起色。 五皇子一度怀疑苏珍珍肚子里的孩子,却对不是他的种! 这么想着,五皇子朝身后的两个大夫挥手,“给庶妃把脉。” 一听这话,苏珍珍眸色满是惊恐,她用力朝里头瑟缩,“殿下…妾已经命大夫诊治过了,不用再验了。” 五皇子岂会给她机会,命人将苏珍珍死死按住。 “如何?”瞧见那两个大夫迟迟不语,五皇子颇为不耐烦的问道。 其中一个大夫哆哆嗦嗦的走过来,跪在五皇子跟前,开口:“求庶妃娘娘的确怀有身孕,不过…” “不过什么?”五皇子瞪他一眼。 大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娘娘怀孕两月有余。” “咔嚓”一声,五皇子手里的茶杯应声捏碎。 “贱人,我就知道这野种不是我的!” 五皇子气急,一巴掌甩在苏珍珍脸上,恨不得立马将人杀死。 “来人,赐庶妃毒酒,送她上路!” “皇上有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殿中一片鸡飞狗跳之景。 “殿下,先接旨吧。”随从上前扯了扯五皇子的袖子,让他平复下情绪。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眼看着宣旨公公就要进来,只能笑脸相迎。 “五殿下,这可是好事,您快来接旨吧。” 张公公一脸喜色的走进殿中,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其大概意思是封五皇子为成王,待庶妃生下子嗣晋为侧妃。 这道圣旨,来的当真是时候。 五皇子咬碎一口银牙,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五皇子…不对,现在该称您成王了,王爷可莫要辜负陛下一番好意啊。” 张公公临走前,意味不明的朝苏珍珍的肚子看了一眼。 “你这个贱人!贱人!” 待张公公走远后,成王李祁城又赏了她一巴掌。 随从上前将人拦下,劝解道:“王爷不可冲动,如今陛下很重视这一胎,若是王爷将这事捅出去,怕是捞不到好处。” 李祁城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情绪平复,终究平复不下来。 他死死盯着苏珍珍,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将人淹没。 “主子,方才陛下下旨,要处死洪安伯。”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殿外,沉重汇报着。 “什么!” 李祁城大惊失色,洪安伯是他的人,他做的很隐蔽,为何还会出事? “谁干的?”李祁城质问一声。 黑衣人微微瑟缩,答道:“是顾北辰。” 李祁城怒极反笑,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手掌通红,“又是他,这个顾北辰真是好样的!” 李祁城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如今这幅惨样,皆是拜他所赐。 “咳咳…” 苏珍珍轻微的咳嗽声,引起李祁城的注意。 李祁城垂下眼眸,一步步朝着她靠近过来。 “殿…王爷,妾求求您了,饶妾一命吧。” 李祁城目光里带着怨毒,忽然笑出声来。 他似乎,有主意了。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把握不住,你就去死吧。” …… “姑母,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贵妃寝宫里,宇文悦华早已哭成了泪人。 只见一容貌妖冶的女人侧卧于榻上,眉间似有万般愁绪,化解不开。 她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宇文涵钰,也是成王生母,更是宇文将军的嫡亲妹妹。 “悦华你别急,明日本宫便去向陛下讨旨,让你嫁入成王府。” 贵妃的声音里夹杂着万般无奈,一想起李祁城府上的庶妃,恨得牙痒。 苏家的女儿,真是可恶! 竟然坏了城儿的好姻缘。 “可是那贱人已经怀了城哥哥的孩子。” 宇文悦华哭哭啼啼的说着。 贵妃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急什么,那孩子是男是女还未可知,等你嫁入成王府,尽快怀上城儿的孩子,你要记住,只有你生的孩子,才是嫡子。” “安心回府待嫁吧,本宫明日就去为你求旨!” …… “她还没醒吗?”顾北辰从皇宫里出来后,直奔琅苑。 瞧见榻上那毫无血色的人,心里一揪。 云遥子本在一旁打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耐烦的看向他,“你这小子别一惊一乍的,要是把我吓死了,就没人能救她了。” 顾北辰眸中带着几分歉意,急切问道:“碧云她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云遥子叹了口气,“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失血过多,想要恢复元气太难了。” “失血过多…”顾北辰沉吟片刻,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在手腕处狠狠剌了一刀。 “你干什么!我又没说她活不成了,你莫非是要殉情?” 这般粗暴的举动,吓得云遥子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 顾北辰却没时间同他废话,走到床边坐下,将手腕举到苏碧云嘴上,任由血液往下滴。 “把我的血给她,她就能快点醒了。” 听了这话,云遥子两眼一黑,“老夫我活了这么就,头一次遇上你这样的疯子!这血她喝下去没用,说不定还会感染!” 第40章 一座城池换她一命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亮,急切问道:“什么法子?” 云遥子不语,只是手上动作没停,接了四碗血后,拿出纱布替他包扎。 顾北辰一把夺过纱布,重新拿了个空碗,“这点还不够。” 苏碧云流了太多血,仅仅四碗哪里能补回来。 云遥子跳起脚来,一巴掌打在顾北辰头顶,这才骂道:“你以为自己是头牛吗?再来一碗,我保证你今天横着出去。” 顾北辰刚想反驳,眩晕感忽然袭来。 云遥子急忙将纱布抢回来,重新替他包扎好后,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还不赶紧领着你主子下去歇息!”看着门口发愣的飞辛,云遥子没好气的吩咐一声。 飞辛急忙应声,将人扛起来就走。 只是走出院子,飞辛忽然想起来,主子不是就住在琅苑吗? “带我去地牢。” 顾北辰虚弱开口。 飞辛有些犹豫,“主子,神医让您休息。” “邬钥这么想死,一定有问题。” 顾北辰没理飞辛,一把将人推开,朝着地牢走去。 看着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影子,飞辛无奈叹息一声。 来到地牢时,邬钥正静坐在角落里,看着手中玉佩出神。 听到有人来了,她懒散抬头,瞧见顾北辰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大笑一声。 “想不到冷血无情的杀神也会有这般慌张的时候,看来你真的很爱她。” 话音未落,邬钥便被他掐住了喉咙。 嗓子里稀薄的空气让人窒息。 “主子,伤口裂开了。” 飞辛急忙上前攥住顾北辰的那只胳膊,强迫他放下手,看着滴滴红血从纱布渗出,心里一紧。 挣脱束缚的邬钥单手扶墙,另一只手在摸在脖颈处,大口大口喘气。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她的,相反…我很喜欢她。” 邬钥嗓音沙哑,却能听出几分真心。 第一次见苏碧云,邬钥便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那般清冷如月的女子,怎会沦落为人妾室? 邬钥本以为自己以世子妾室身份回京,会经历些宅斗里的腌臜事,却未曾料到苏碧云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从未主动招惹。 反倒是她,时不时想逗逗这美人。 “我原本想留你一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她。” 凌厉的语气,让人生寒。 邬钥却毫不畏惧,轻笑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将我带回来的,若是怕死,我早就逃了。” 哪有纳了妾,不睡的道理? 夜里的种种欢愉,不过是幻情香带来的幻境。 邬钥是金昭人,夜夜燃在香炉里的幻情香在她眼中都是小儿科,顾北辰真以为她会信? 那日她特意下了分量十足的迷情香,顾北辰果然中招了。 只是她没想到,丧失理智的顾北辰仍旧能分清她和苏碧云,宁死不从。 “我留在这儿,只是为了复仇!” 邬钥眸色一冷,眼睛里迸发出无尽恨意。 “你要杀的人,从头至尾都是我父亲?” 回想这两个月里的种种,顾北辰恍然大悟。 邬钥冷笑着点头,苍凉开口:“我是邬雅棠的女儿。” 听到这个名字,顾北辰眸色一惊。 难怪他总觉得邬钥有些眼熟,她竟是金昭第一女将邬雅棠的后人。 “镇国侯?他对得起自己的封号吗?那一仗是如何赢的,他心知肚明!” 邬钥大笑一声,两只手紧紧握拳,“顾北辰,你同他不一样,若非阵营不同,我真的会喜欢上你。” “杀了我吧,若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放过他!” 邬钥视死如归的闭上眼,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世子,张公公有旨。”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色一沉。 “让他去前厅歇息片刻,我处理完再去。” 那小厮神色微变,开口道:“旨意似乎和悦姨娘有关。” 顾北辰朝他看了一眼,只能前去领旨。 那宣纸公公见顾北辰才从地牢出来,急忙神色慌张的跑上前询问,“世子爷,那邬钥姑娘可还活着?” 飞辛替他答道:“主子还没处置。” 听了这话,公公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口:“传陛下口谕,命你护送邬钥回金昭,即日启程!” 顾北辰眸色微变,朝那公公看去,眸子里满是不解。 “陛下这是何意?” 张公公咳嗽一声,左右看过后,才低声说道:“世子您有所不知,半个时辰前忽然有人送了一封急报,似是金昭王子的书信,信上说愿用吴岳城换邬玥姑娘一命。”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惊。 甘愿用一座城池也要保下来的人,到底是何身份。 “世子?” 见顾北辰出神,张公公又连续喊了两声。 顾北辰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还请告知陛下,臣今日便启程。” 说完这话,顾北辰径直回了地牢。 “你到底是谁?” 邬玥抬眼朝他看去,沉默良久后,轻笑一声,“让我猜猜,赫连熠一定来信了吧。” 邬玥忽然起身,朝着顾北辰步步逼近。 她挑起顾北辰的右手,伸出手指在那柄长剑上轻弹,发出悦耳的脆鸣声。 “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邬玥眼底,毫无生机。 眼看她挑起长剑,顾北辰一把握住剑刃,任由鲜血从掌心涌出。 他眸色冰冷,语气也生硬的骇人,“滚回你的金昭去,赫连熠那家伙是不是也在京中!” 他才离宫半日,赫连熠的亲笔书信便已传入皇宫,足以说明一切。 邬玥眸色一沉,任由手中长剑被他夺下,不再挣扎。 “看护好她。” 顾北辰没在意淌血的手掌,丢下这话,直接去了琅苑。 春桃正守在床前,替苏碧云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余光瞥见一双玄色锦靴,春桃神色一怔,连忙起身退出去。 顾北辰坐在榻侧,伸手替她拂去额角的碎发,眸中溢出春水般的柔情。 “卿卿,早点醒过来。” 他俯下身,轻轻留下一吻后,不舍离开。 主院的闹剧早已谢幕,顾北辰进来时,屋里已恢复原样。 侯夫人一直在榻前侍奉,见顾北辰淌着一手血前来,惊呼一声。 第41章 姨娘醒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乔嬷嬷,快让府医来。” “不必了。” 顾北辰声音冷淡,目光直视着榻上的老侯爷。 “母亲,我要同父亲单独谈谈。” 顾北辰停在榻前两步的位置,缓声说道。 察觉到顾北辰周身的冷意,侯夫人没敢多想,朝着侯爷看了一眼后,悻悻离开。 出了院子,侯夫人心绪不宁,朝着乔嬷嬷问道:“看世子这模样,不会是那苏碧云没救回来吧?” 想到那匕首入心三寸,侯夫人浑身一颤。 从苏碧云胸口处喷出来的血,下人们足足擦了三刻钟。 乔嬷嬷连忙安慰道:“夫人放心,神医都出手了,苏姨娘定会无事。” “本夫人倒是希望她有事。”侯夫人冷哼一声。 …… “你要问什么?” 老侯爷虚弱起身,靠坐在榻上,朝顾北辰看去。 “十年前的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由来的一问,惹得老侯爷重咳一声。 他猛然抬起头,震惊的盯着顾北辰的眼睛,低声质问,“你知道了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顾北辰冷笑一声,原来那场仗,赢得有鬼。 “你知道邬玥为何要杀你吗?” 顾北辰继续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她眼熟吗?” 一连两个问题像惊雷般砸下,老侯爷瞪大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两只手抱着头,悲怆痛哭。 “北辰,别杀她好吗,留她一命,都是我欠她的。” 严厉了二十载的老侯爷,生平第一次软下语气,卑微讨好着自己的儿子。 顾北辰轻哼一声,“陛下已经下旨,要将她送回金昭,就算父亲不求儿子,儿子也会毫发无损的将人送回。” 说完这话,顾北辰转身离开。 独留老侯爷一人,垂首靠在榻上伤神。 …… 夏雨微落,惊雷乍响。 榻上的人睫毛微颤。 “醒了,姨娘醒了!” 夏兰惊呼出声,引得春桃几人急忙跑到里屋。 耳边声音杂乱,苏碧云只觉得有些吵,费力的睁开眼睛。 “姨娘,您好些了吗?” 夏兰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浸着泪水。 春桃端来一杯茶,轻柔将人扶起,又将软枕塞在腰下。 苏碧云缓缓回过神来,思绪还停留在中刀那日。 “我睡了多久?” 口中酸涩,喉咙微痛,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春桃忙将水送入苏碧云口中,这才解释道:“姨娘已经昏睡七日了,奴婢们担心坏了。” 如今亲眼见她醒了,春桃几人也松了口气。 苏碧云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小徒儿,你做的不错。” 云遥子听到里屋的动静,这才慢悠悠的从摇椅上下来,走到了她身旁坐下。 “师傅,我明白最后一针的奥义了,明日我便替您施针!” 苏碧云眸子里闪烁着亮光,激动的拽住了云遥子的手腕。 云遥子连忙摇头,“你这身子太虚了,施针的事急不得,安生歇息两日再说吧。” 听了这话,苏碧云也没再坚持,这才说了几句话,她便有些累了。 抬眸四处打量了下,却没瞧见那人。 “姨娘是在找世子爷吗?” 夏兰心直口快的问道。 被人戳中心事,苏碧云面色微红。 “您都不知道,您那日受伤,世子都急坏了,奴婢从未见过世子那般模样。” 夏兰回想着那天的情景,身子一抖。 “近日京中可发生了什么事?”苏碧云岔开话题,心里惦念着白霜霜的事,总觉得不妥。 夏兰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苏庶妃有喜了,陛下龙颜大悦,直接封五皇子为成王,还给了苏庶妃一个承诺,若是平安生子,就晋她的位分。” 听到这里,苏碧云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苏珍珍怀孕了?这绝不可能。 她一针封住了李祁城的隐脉,这世上除了她,也只有师傅可以解开。 苏珍珍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李祁城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竟然这般淡定。 苏碧云越想越乱,无奈叹气。 “再过几日,成王就要娶亲了,也不知到时候世子能不能回来。” 夏兰算计着时日,认真的数了起来。 “成王要娶谁?”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苏碧云还是问道。 果不其然,夏兰说出了宇文悦华的名字。 “边疆有起战乱了?” 苏碧云眉头一拧,若是没有打仗,顾北辰不会离京的。 春桃摇头说道:“世子是互送悦姨娘回金昭的。” 苏碧云眸色微颤,她早就猜出来邬玥是金昭国的细作,细作的下场都难逃一死,为何…… “听说是金昭国的王子用一座城池将悦姨娘换回去的。” 见苏碧云好奇这事,春桃娓娓道来。 “不只是悦姨娘,还有洪安伯府,他们都是金昭奸细,陛下大怒,原本要将洪安伯府满门抄斩,后来听闻苏庶妃怀有身孕,龙颜大悦后又改变旨意,男丁赐死,女眷充为军妓。”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惊,她连忙掀开被子,急着下床。 春桃连忙将人按住,安抚道:“姨娘您别急,白姑娘没事,世子离开前特意命人将白姑娘和伯夫人安排到军营的后院里,保护起来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神色微缓。 看来自己昏迷前的那些话,世子都听进去了。 “姨娘,夫人来了。” 苏碧云正出神时,霜月匆忙跑进来,朝着身后一瞥。 几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从榻上起身,规矩的站到两旁。 苏碧云抬眼望去,便见侯夫人带着乔嬷嬷一起走进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侯夫人瞥了他们一眼,吩咐道。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满是犹豫。 “怎么?本夫人使唤不动你们了?” 见他们还在原地不动,侯夫人语气冷硬几分。 “下去吧。” 苏碧云朝春桃看去,给她使了个眼色。 春桃福了福身,这才领着几个丫鬟离开。 侯夫人见状,冷笑一声,“你这丫头倒是有手段。” “妾真心待他们,他们自然也会回应真心。” 苏碧云眉眼微垂,语气平缓。 第42章 羽林卫将人带走了 侯夫人示意乔嬷嬷将参汤端上来,趾高气昂的说道:“这可是百年老参,算是便宜你了。” 苏碧云接过汤药,朝着侯夫人道谢:“有夫人挂怀,是妾的荣幸。” 待苏碧云将那参汤喝下,侯夫人一直静坐在那里,许久都未开口。 见她脸上的犹豫之色,苏碧云先她一步说道,“夫人放心,您那日推妾出去挡刀这事,妾是不会说出去的。” 听了这话,侯夫人眸色一震。 她身后站着服侍的乔嬷嬷也大吃一惊。 难怪这些日子夫人如坐针毡,一直关注着琅苑的消息。 这才听说苏姨娘醒了,便风风火火的赶来。 原来是为了堵住姨娘的嘴! “你…”侯夫人一只手捂住胸口,眼睛四处乱瞟,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那日实在是太害怕了,眼看着苏碧云就在身前,这才下意识将人推到了老侯爷身前。 实在是无心之举。 好在那日顾北辰一心扑在苏碧云的伤上,没顾及到其他。 侯夫人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看在你救了侯爷一命的份上,本夫人也不会与你为难,日后你可自行出入侯府。” 说到这里,侯夫人又恢复了那般傲气的姿态,冷哼一声,“若是你做出有辱侯府颜面之事,我定不会轻饶!” 一番威胁后,侯夫人扬眉吐气的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碧云不由轻笑一声。 这位侯夫人,还真是不谙世事。 几个丫鬟再进来时,神色有些古怪。 “姨娘,您才苏醒,还是早点歇息吧。”春桃走上前扶苏碧云躺下,贴心替她塞好锦被。 苏碧云眸色微闪,却也没说什么,任由几人退了出去。 才将门关上,夏兰便憋不住了。 “咱们这样瞒着姨娘真的好吗?若是让姨娘知道白姑娘她被宇文将军带走了,姨娘一定会着急的。” 夏兰压低了声音,朝着春桃抱怨。 春桃叹息一声,“姨娘才醒,若是知晓这事定然会出手,若是再受伤,姨娘这身子会受不住的。” “可白姑娘是被宇文将军手下的羽林卫带走的,还有伯夫人…” 夏兰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苏碧云强撑着身子站在门前,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夏兰眼底满是无措,慌乱的朝春桃看去,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见她承认,苏碧云深吸一口气,赤脚跨出门槛。 春桃急忙将人拦住,“姨娘您还受着伤呢,能不能别去?” 苏碧云没理会她,两只手朝春桃推去,想要将人扒开。 “让开,我答应过伯夫人,不会让白霜霜有事的。” 那样鲜活的姑娘,她一定要救。 春桃叹了口气,软下语气说道:“姨娘您先穿好衣裳,奴婢去准备一顶软轿,若是您救这样去,怕是人还没救回来,自己先倒路上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只好妥协。 她紧紧掐着袖口,眼中满是担忧。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 白霜霜苏醒时,耳边尽是女人的呜咽声。 揉着胀痛的头睁开眼时,正瞧见两个官兵抬着一个女人走进来。 那女人衣不蔽体,身上满是紫青的痕迹,像是丢垃圾般,被那两个官兵扔在地上。 “这个真没意思,还没玩几下就死了。” 其中一个官兵摸了摸腰带,砸着嘴抱怨两句,像是在谈论街边冻死的猫狗。 白霜霜一个劲儿的盯着地上的尸体,那女子双目圆瞪,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她走上前去,褪去长衫盖在女子身上,抬手将女子的双眸合死。 “霜霜,快回来…” 身后传来伯夫人焦急的喊声。 可为时已晚,那两个官兵的视线此刻正死死的落在白霜霜身上。 “这个不赖!” 看着白霜霜那白嫩肌肤,其中一个官兵流下口水。 另一个官兵乜他一眼,“你不想活了?那是首领的女人。” 听了这话,那官兵打了个寒颤,急忙收回视线,朝着白霜霜后面那些女人看去。 被抓到这里来的,都是罪臣家中的女眷。 “别…别抓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银子。” 眼看着那两个官兵朝一个还没长开的女娃走去,白霜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她猛然跃起,一脚将其中一个官兵踹倒在地。 “你!”那官兵刚想发火,又怕宇文照怪罪,只能吃了这哑巴亏,灰溜溜的离开了。 “霜霜,这不是你逞能的地方!” 伯夫人连忙将人拽到身旁,眼中满是憔悴。 “世子不在京中,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白霜霜却没有理她,自从洪安伯府被抄家那日起,白霜霜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一直以为父亲不理政事,是个闲散之人。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伪装,她敬仰的父亲,竟然是卖国贼。 母亲明明知道一切,却从未将这件事捅破。 难怪她整日忧心,整日想着将自己嫁出去。 “我知道你怪娘包庇你父亲,可娘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是娘的夫君,是你的爹爹,是咱们的倚仗,身为女子,娘能倚仗的只有他。” 伯夫人以泪洗面,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什么倚仗?这世上没人能靠得住,只有自己才是倚仗。 白霜霜冷笑一声,她这一生何其可笑。 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正这样想着,门口涌进来一队官兵。 为首的,正是宇文照。 宇文照居高临下的朝他们看去,目光停留在白霜霜身上。 “顾北辰那家伙是不是也看上你了,不然他为何也要劝陛下改变旨意?还先我一步将你们安排进了他的军营。” 宇文照俯身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得意,“山高皇帝远,他眼下还在乌门关,而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女人了。” 大手紧紧捏住白霜霜的下巴,宇文照笑的张狂至极。 白霜霜死死瞪着他,趁人不注意时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宇文照吃痛大喊一声,想要将手收回,白霜霜却没有松口。 “你这只疯狗!” 第43章 废你一条胳膊 宇文照痛的不行,一脚朝她腹部踹去,这才将手拽回来。 瞧见虎口处渗血的牙印,宇文照眸色通红。 他上前一步,将人从地上拽起,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还真是不识好歹!” “小将军饶命啊,霜霜她只是害怕。”伯夫人急忙上前,扯住了宇文照的一条腿,低声求饶。 宇文照厌恶的低头,瞥了她一眼后,一脚将人甩开。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求本世子?” 伯夫人大病初愈,被他这么一踢,直接窝在远处动弹不得。 “娘!”白霜霜大喊一声,见伯夫人受伤,再也压制不住情绪,伸手捏在宇文照的胳膊上,巧劲一拽,迫使他松开手。 只是还没等白霜霜跑到伯夫人身边,宇文照换了一只手,直接捏在她的后脖颈上,顺势将人按在了一旁的四角方桌上。 宇文照不由分说的扯开白霜霜的外衣,只留一层薄薄的里衣笼罩在白皙的肌肤上,后背上的一颗红痣透过那轻薄纱衣,格外吸睛。 “不听话?老子当场半你了!” 宇文照眼底满是怒火,看到那颗红痣时,身体止不住兴奋。 “小将军…您别这样,妾愿意服侍您,请您放过霜霜。” 看着自己女儿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在那里,伯夫人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的挪到宇文照脚下。 “你?” 宇文照低头,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伯夫人眼底的恐慌与无助,抬脚朝她的手踩去,用力碾压。 “你也配?” 伯夫人几乎疼昏过去,强忍着一口气,不敢喊出声。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浸出,本就散乱的发髻也因痛苦挣扎彻底落下,远远看去,倒别有一番滋味。 宇文照眉眼一掀,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 “看来平日里洪安伯那个老家伙待你不行啊,既然你这么想服侍本将军,那本将军就满足你。” 宇文照邪笑一声,抬手招呼站在两侧的士兵上前,“这位夫人爷赏给你们了,虽说是半老徐娘,但这可是洪安伯夫人,也不算亏了你们。” “谢过宇文大人!” 那两队士兵眼睛一亮,朝宇文照拱手道谢后,就要将人拉走。 “宇文照,你这个禽兽,快放了我娘!” 白霜霜被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她奋力挣扎,死命的呐喊,换来的却是一巴掌。 “等等。” 宇文照忽然开口。 两队士兵脚步一顿,朝他看过去。 “谁让你们出去的,就在这儿玩。” 声音里带着轻蔑与恶趣味得逞的喜悦。 “别,不行!娘你快跑!” 宇文照的话,彻底碾碎了白霜霜的理智,听着伯夫人那一声声惨叫,白霜霜眼眸通红,两只手死死的顶着桌面,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看着白霜霜快要起身,宇文照冷笑一声,他只是轻轻用力,又重新将人按回桌面。 “怎么?你也想看看那场面吗,本将军满足你。” 宇文照眼底带着淫邪的笑,一只手按在白霜霜的头上,用力一掰,迫使她朝那里看去。 “宇文照,你快杀了我,杀了我!”白霜霜绝望的闭上眼,泪水混着汗水从眼角滴落,滚烫灼热。 她不想活了。 “美人儿,本将军可舍不得你死。” 宇文照忽然俯下身,将人在桌子上翻了个面,看着白霜霜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内心的征服欲更胜。 京中美人众多,白霜霜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这种不屈服的倔强。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宇文照伸出舌头,猛的低下头,舔舐着白霜霜脸颊的热泪,声音里充斥着猥琐。 “别…” “住手!” 一道虚弱又坚定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宇文照抬眼望去,便见在外头看守的两个士兵被人一脚踹进了屋子里。 光影里,两道声音慢慢浮现。 打头阵的,正是霜月和飞辛。 宇文照眉头一皱,手上力度微松。 趁着这个空挡,白霜霜急忙跑到伯夫人身旁,将那些作恶的人一一推倒。 “娘,你怎么样了娘?” 她将伯夫人揽在怀里,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苏碧云从软轿下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屋子不大,七八个少女瑟缩在墙角里,通红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尽恐慌,在他们前面,是衣衫不整的伯夫人,和满身是伤的白霜霜。 在往前,是一些正在提裤子的士兵。 苏碧云眸色一冷,死死朝宇文照看去。 “羽林卫重地,岂是你能随意闯的?” 对上苏碧云那双冰冷的眸子,宇文照心里一颤,麻酥酥的。 他转动着手腕朝人走去,面容猥琐,嘴角挂着一抹淫邪。 “还是说…你是来毛遂自荐的?本将军会好好疼的你的。” 宇文照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飞辛同霜月上前一步,拦在了苏碧云身前。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手,身侧恍然一阵风刮过。 “啊!” 只听一阵惨叫后,那阵风停在苏碧云身旁,大手环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卿卿,还好你醒了。” 顾北辰的声音,柔和的不像话。 突然被人揽在怀里,苏碧云下意识挣扎,直到听到这声音,她才怔愣的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主子,您回来了?” 飞辛激动大喊。 顾北辰冷冷瞥他一眼,“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飞辛急忙下跪,一言不发。 宇文照手持令牌来军营拿人,他的确没法子。 “顾北辰?不可能,你不是应该在乌门关吗?” 宇文照强忍着肩膀传来的痛感,一脸惊恐的看向门口的那道黑影。 “我说过,再敢动她,就废了你,这次废的是左手。” 顾北辰眸子里迸发出一抹杀意,留下这话后,转身将苏碧云打横抱起。 “把那些脏东西杀干净,这里的事,不要传出去半分。” 冷冽的声音,让人胆寒。 软轿里,两人相对无言。 方才耗费了苏碧云太多的体力,此刻她有些乏了,靠在顾北辰怀里昏昏欲睡。 那强有力的心跳传入耳房,让她莫名心安。 顾北辰垂眸看着怀中人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一阵绞痛。 第44章 唤我阿辰 不过…好在她醒过来了。 回到琅苑,将人轻轻放在榻上时,苏碧云渐渐苏醒。 “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吗。” 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苏碧云呼吸一滞。 不知何时起,顾北辰的眼睛里,再也没了不耐烦与冷意。 苏碧云轻轻摇头,任由顾北辰将自己揽在怀里。 “傻卿卿,为什么要档下那一刀,父亲他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顾北辰伏在她耳边念叨,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片刻。 苏碧云身子一僵,却也没说什么。 “下次别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像是警告,又像是祈求。 苏碧云点点头,应了一声。 “世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碧云这才问道。 听她提起这个,顾北辰似是想起什么,将人圈的更紧了。 “我的卿卿这般聪慧,不如猜一猜?” 语气里带着几分挑逗。 苏碧云眸色微变,试探开口,“那位金昭王子,不会就在京城吧?” 闻言,顾北辰点了点头,下巴在她的发髻上来回蹭了蹭,“卿卿果真聪慧。既如此…” 说到这里,顾北辰语气一顿,他忽然将人松开,坐到了对面,两只手掐在苏碧云的肩膀上,略带委屈的问道,“卿卿既然知道我在做戏,为何还要生我的气?” 苏碧云轻笑一声,“不是世子先瞒着妾真相的吗?如今倒是先怪妾了。” “我是怕伤害到你。” 顾北辰连忙解释,他不想让苏碧云处于危险之中。 “卿卿,我说的过,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变。” 顾北辰神色里满是诚挚,手上力气不自觉的大了几分。 苏碧云点点头,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 她似乎,有些动心了。 “我答应你,世子。” 她想赌一把真心。 “别再喊我世子了,莫非在你心里,我同旁人无异?” 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黯淡,抬眼朝她看去,似是在渴求? “就像卿卿一样,我想有个唯你可唤的名字。” 顾北辰眸色眷恋,语气柔和至极。 苏碧云神色愣怔片刻,轻轻唤了一声“阿辰”。 听到这称呼,顾北辰凤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卿卿,我在。” 稀稀夏雨中,室内暖香弥漫,不由让人情动。 “咳咳…” 一道低咳声,打断了唯美气氛。 顾北辰眸色一冷,朝那发出声响的方向射出一抹眼刀。 苏碧云也尴尬的朝那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确切说,他现在已经站起来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一进门就往床上跑,当老头子我是空气吗?” 云遥子无奈抱怨道。 这小子推门进来后,目不斜视的把人放在榻上,愣是没察觉到屋里有人。 “方才那些话…” 顾北辰眼中隐隐浮现出杀意。 云遥子却不怕他,吊儿郎当的笑道,“自然是都听见了。” “师傅…” 苏碧云别过头去,脸颊染上几抹绯红。 云遥子却正色几分,“你们两个身体多虚弱,不用我提醒吧,最近别做那事。”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收回心神,从榻上起身。 卿卿这么虚弱,他真禽兽! 苏碧云眸色一转,呢喃道,“两个?” 她急忙朝顾北辰看去,紧张问道,“世…阿辰受伤了?” 顾北辰朝她笑笑,“没有,别听他瞎说。” 云遥子却撇撇嘴,直言不讳,“这傻小子听说你失血过多,愣是个赞取了四海碗血,若不是我拦着,你怕是看不到他了。” 云遥子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比划起海碗的大小。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怔,她抢过顾北辰故意背到身后的那只手,看到手腕上那条扭曲的伤疤,不由心口一痛。 他怎么这么傻,才放了血,又要不眠不休的将人送出城,难怪…难怪他脸色如此难看。 苏碧云抬眼朝顾北辰看去,细看之下,顾北辰脸上的苍白不比她少。 滚烫的泪水划过脸庞,滴到榻上,晕染一片水渍。 “卿卿,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见她落泪,顾北辰有些慌了。 他急忙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被人强制按在榻上。 “睡吧。” 苏碧云轻声呢喃,朝门口的云遥子瞥了一眼。 云遥子嘿嘿笑了两声,摇着蒲扇悄悄退出屋子。 “神医!?” 见云遥子从里屋走出来,守在外头的夏兰着实吃了一惊。 …… 一夜好梦,天光大亮。 昨夜的一场大雨似是将所有污秽冲刷干净,琅苑里一片祥和。 夏兰照旧在院子里收集露水,便见春桃脚步匆匆的朝主卧走去。 “春桃姐姐,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这般慌张?” 夏兰急忙上前问询。 春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伯夫人自尽了。” “什么!” 夏兰急忙捂住嘴,惊恐的朝小院那里看去。 昨日将白霜霜母女从羽林卫的营帐里救出来后,他们干脆将人带回了侯府。 春桃叹了口气,“夫人那般身份,受了此等大辱,怎肯苟活。” “白姑娘自从回来便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眼下姨娘又病着,伯夫人身份特殊,我想请示世子,这事该如何处置。” 春桃无奈叹息一声,几日前还风光无两的世家夫人,如今只能由一块草席裹着下葬,真是世事无常。 春桃一直等在外头,约摸一刻钟后,屋内的人起身了。 将实情禀明后,苏碧云眸色一沉。 察觉到她的情绪,顾北辰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 “好好将人安葬吧,若是白霜霜愿意,你可以留她在府上做丫鬟,剩下的事,我去处理。” 顾北辰还有公务在身,寒暄两句后便离开了。 苏碧云没再耽搁,梳洗完后急忙去了小院。 霜月一直守在院子里,见苏碧云来了,无奈叹息一声,“白姑娘不让奴婢进去,伯夫人的尸身还在榻上呢。” 苏碧云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进屋中。 帷幔未掀,屋子里漆黑一片。 随着房门被推开,晨光悉数洒进来,苏碧云这才看清跪坐在榻前的白霜霜。 第45章 眼高于顶的世子 她眼角噙着泪,正拿帕子擦拭着伯夫人脖子上的紫痕。 “霜霜…” 苏碧云有些哽咽,抬手搭在白霜霜肩膀上,不料后者下意识颤抖起来。 “夫人已经去了,让她走的体面些吧。” “至少…她走的安心。” 白霜霜忽然抬起头,朝着苏碧云看去,积压的情绪像洪水般爆发出来,冲进苏碧云怀中大声哭泣。 “苏姐姐,娘死了,她都是为了我。” 为了保她一命,甘愿献出自己。 这世上除了母亲,没人能做到这份上。 “可我…可我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她心底是有怨气的,怨娘不肯告发爹爹,怨娘是个胆小鬼。 可她,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苏碧云轻轻抚在她背上,声音轻柔的安慰,“夫人不会怨你的,你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知晓你的心意。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到你平安。” …… 白霜霜哭了很长时间,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她才起身将伯夫人安葬。 看着熊熊大火将那具身体灼烧成灰烬,白霜霜仍旧一言不发。 几个丫鬟跟在苏碧云身后,偷偷红了眼眶。 罪臣之妇入不了宗祠,苏碧云找了块风水宝地,又立了块无字碑。 祭拜完准备回府时,忽听周遭有脚步声。 “谁?” 霜月抽出宝剑,护在苏碧云身前。 草丛里这才有人跳出来。 那人挠了挠头,眼睛一直盯着白霜霜看。 “别动手,我不是坏人,我是文国公府世子,姜淮。” 听到这个名字,苏碧云眸色微变,朝着白霜霜看去。 这姜淮不是旁人,正是曾被白霜霜满京城里追着跑的那位。 姜淮模样尚可,周身带着一股书生气息,看向白霜霜的眼中满是怜悯。 白霜霜却没抬头,兀自扯出一抹嘲讽笑容。 见她这样,苏碧云心中有数。 苏碧云朝姜淮走去,语气平淡道,“白姑娘不愿见你,你还是自行离开吧。” 姜淮却不以为意,轻蔑的瞥了苏碧云一眼,不屑说道:“区区一个姨娘,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作甚?本世子又不是来找你的。” 白霜霜眼眸一冷,“苏姐姐也是你能妄议的?” 见白霜霜生气,姜淮这才放软语气,骨子里那种自命不凡的清高却放不下。 “我知你遭罪了些不好的事,便原谅你对我发脾气,你不是喜欢我吗?跟我回去吧,我给你贵妾之位。” 姜淮说完后,自信的张开肩膀,等待着白霜霜投怀送抱。 她之前,最渴望这个。 谁知白霜霜只是嗤笑一声,随即走到苏碧云身后,在她的示意下上了马车。 “白霜霜,你这是何意?本世子都来这儿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甩脸子!” 眼看着白霜霜不理睬他,姜淮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却被霜月一把推开。 苏碧云掀开车帘一角,冷眸瞥他一眼,讽刺道:“洪安伯府出事那日你美美隐身,如今相安无事,你倒是出来蹦跶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倒真是没骂错人。” “你这贱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堂堂文国公世子!你给我等着!” 姜淮被气的火冒三丈,一直在马车后头追,直到马车走远,他才停下来喘气,眼底满是怨毒。 “苏姐姐,你不必为了我惹上文国公府。” 白霜霜抬起眼,担忧的看向苏碧云。 文国公在朝中还有些势力。 苏碧云只是轻笑一声,一味的委曲求全,只会让人更瞧不起,倒不如亮出獠牙,让人忌惮。 “若是你愿意,日后便住在侯府,名义上做我的丫鬟。” 见她不知前方去路,苏碧云轻声说道。 听了这话,白霜霜忽然跪在地上,神情庄严,“多谢苏姐姐救命之恩,日后我便是您的奴。” 苏碧云想将人扶起,又见春桃朝她摇头,这才沉下一口气,吩咐人起身。 只要眼中有光,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才回琅苑,便见一粉衣少女在前厅来回踱步。 “宁儿,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走近些,不由眸色一亮。 陆瑾宁听到这声音,急忙朝人跑过去,上下将人打量了一圈后,这才松了口气。 “苏姐姐你快吓死我了,都怪爹爹他关了我半个月,我今天才知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两人在前厅坐下后,陆瑾宁这才说道。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陆大人为何半你禁闭?你犯了何错?” 在苏碧云印象里,这位丞相大人十分疼爱女儿。 陆瑾宁撇了撇嘴,伶俐的眸子里闪烁几抹微光,“是因为我半夜偷偷溜出府,被爹爹发现了。” 苏碧云手上动作一顿,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她无奈的瞪了陆瑾宁一眼,训诫道:“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半夜出府的,你这名声不想要了?” “你出府做什么了?” “去见谁了?” 一连几个问题,惹得陆瑾宁低下了头。 她撒娇似的扯了扯苏碧云的衣袖,话锋一转,“好姐姐,今日不光是我担心你,哥哥也担心的很,你看…这是他让我拿来的百年老参。” 说着,陆瑾宁命丫鬟将一个礼盒放在了桌子上。 门外忽然出来一阵响动,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顾北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厉的眸子朝那山参看去,似是门神。 陆瑾宁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告退道:“苏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爹爹找我有事,您…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完这话,陆瑾宁抬脚便跑。 “阿辰,莫要吓她,她胆子很小的。”苏碧云嗔怪的瞪他一眼。 顾北辰冷笑一声,“她胆子小?敢半夜里扒东宫墙头的,她怕是京城里独一个。”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抬眼朝顾北辰看去,似是不信。 “这山参有什么稀奇的,你若喜欢,我为你亲自去摘。” 顾北辰瞥了眼桌子上的山参,随手将那山参丢到地上。 苏碧云见状,急忙将山参捡起来,心疼的拍了拍上头的浮土,嗔怪道:“百年山参不易得,为何同银子过不去?” 顾北辰委屈一哼,他哪里是同银子过不去,分明是有人要挖他墙角。 第46章 倒霉的陆瑜 顾北辰暗自腹诽:陆瑜啊陆瑜,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下手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苏碧云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顾北辰轻笑一声,大手揽在美人腰肢上,将人拉进怀里。 “最近没什么事,能早点回来见卿卿,你不高兴吗?” 语气里带着几分挑逗。 …… 一连几日,在翰林院任职的陆瑜觉得天要塌了。 每天还不到卯时,他就要去军营里收录凭证,不是案子缺失,就是人员不齐,直到亥时才能归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天。 直到有天夜里陆丞相归家晚了些时辰,在路上被胡子拉碴眉眼乌青的陆瑜吓了一跳后,他终是看不下去了。 他那素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好大儿,怎么才当了几天官,就像是被人吸干了阳气似的? 犹豫了一夜后,陆丞相前来侯府拜访。 虽说名义上是来看望侯爷,但他放下礼品后,径直去了琅苑的前厅侯着。 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是将顾北辰盼回来了。 “陆大人?”顾北辰不紧不慢的走进前厅,挑眉朝他看去,幽深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疑惑。 “今日朝中之事不忙?”顾北辰明知故问。 陆丞相皮笑肉不笑,轻咳一声开口:“我听说侯爷病了,特来看望。” 听了这话,顾北辰只是笑笑,“家父病了半月有余,大人日理万机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档来看他,是家父的荣幸。” 说完这话,顾北辰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如今您也看过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陆丞相放下手中的茶杯,眸色忽然一沉,“老夫就实话说了吧,我儿才回京不到三月,到底是哪里惹了世子不快,竟让世子这般磋磨?”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陆丞相,也被气得发抖。 顾北辰却淡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品了一口茶,“小陆大人年少离京,缺乏锻炼,如今初入官场,自然手忙脚乱,这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见他那双如狐狸般狡猾的眸子,陆丞相气得牙痒。 “碧云见过丞相。”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陆丞相抬眼望去,便见一聘婷少女迈着莲花步走来。 顾北辰眸色一沉,有些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乜他一眼,伸手接过春桃拎着的食盒,取出一盘点心,放在陆丞相面前,“听闻丞相来府,碧云特意做了些芙蓉糕,您尝尝。” 看着那盘芙蓉糕,陆丞相绷着的脸忽然有片刻松弛,陆夫人在世时,最爱吃芙蓉糕了。 向来不爱糕点的陆丞相拿起一粒桂花糕,放在嘴中慢慢嚼着,眼中隐隐有泪花浮现。 “你倒是将你娘的手艺学了七八分去。” 陆丞相吃了一块后,便不再拿了。 苏碧云眸色微垂,陆夫人同阿娘是很好的姐妹,只是陆夫人命短,阿娘命苦。 “卿卿,我也想吃。” 顾北辰的声音,打断了苏碧云的思绪。 见有外人在场,苏碧云嗔怪瞪他一眼,却还是乖巧的将糕点拿过去一块。 不料顾北辰得寸进尺,挑眉道:“喂我。” “你…”苏碧云眉头紧锁,还没等她将话说完,顾北辰忽然俯下身,一口咬掉了她手里的芙蓉糕,舌尖在指腹滑动一瞬,惊的她急忙将手收回。 苏碧云羞涩低头,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做了坏事的人一脸餍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陆丞相目睹全程,只觉得口中的芙蓉糕甜的有些过头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朝着顾北辰拱手道:“世子的心思我明白了,还请您把心思放宽,打明日起,我就给那逆子相看人家!” 说完这话,陆丞相佝偻着身子走了。 多好的儿媳啊,被人抢先一步,自家那臭小子拿什么同人家争? 待陆丞相走后,苏碧云才从屏风里间走出来,连连叹息。 “你也真是的,我同陆哥哥清清白白,瞎吃什么飞醋。” 今日这事,苏碧云也有所耳闻。 顾北辰眸子一眯,伸手在美人脸上揉了揉,“陆哥哥?喊的这般亲昵,还说清白?” 苏碧云被他揉着脸,眼底满是幽怨,吐字不清道:“那以后我也唤你顾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顾北辰心情大好,大手从娇嫩的小脸上松开,将人打横抱起,“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夫君,尤其是…” 顾北辰说道这里,眸中情愫上涌,将人一路抱回了卧房。 …… 六月十六,成王大婚。 依稀记得两个月前,还是五皇子的成王迎娶庶妃。 五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却一连娶了两位妃子,而太子殿下,东宫后院空无一人。 前来观礼的官员免不了一顿议论。 “听他们这般编排,你也不气?” 凉亭上躲酒的两人并肩而战,耳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顾北辰这么问,太子嘴角微勾,“京中盛传镇国侯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断了宇文小将军一臂,惹的皇帝大怒,他们都道你是那昏聩之人,孤也没见你生气。” 顾北辰不屑一笑,“旁人的看法,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随心而动,他只遵从自己心意,肆意而活。 就像今日,他原本也不必在此处躲酒,却还是为了陪着太子离席,毕竟没有那个不要命的,敢冲上来灌杀神的酒。 太子也附和着轻笑,“巧了,孤也不在意。” “那陆丞相家爬墙头的那位,您也不在意吗?”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挑逗。 听了这话,太子眸色一沉,“那丫头,脑子不好。” 他话锋一转,抬眼看向西边庭院,开口道:“成王府虎视眈眈,你也放心让你那小娘子来?” 顾北辰也抬眼望去,目光触及那抹淡蓝色身影,眼中多了几分柔情,“既然有人要诚心陷害,一味的躲着,倒不如主动出手。” 太子轻摇折扇,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叹息道:“看来今日,有人要遭殃了。” …… “苏姐姐,这才几日不见,你越发美了。”陆瑾宁小跑着朝苏碧云靠近,眼睛一直盯着她身上的淡蓝色衣裳。 第47章 皇嗣不保 那衣裳,华美得很。 跟在苏碧云身后夏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小姐眼光真好,这月华锦的料子,是我家世子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 陆瑾宁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说道,“衣裳料子虽好,那也得看穿在谁身上,你瞧瞧那位,身上的料子也是月华锦,看上去也就那样。” 陆瑾宁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朝西边看去。 夏兰跟随她的指示抬头看去,便瞥见一身淡红色衣裳的苏珍珍。 陆瑾宁又说道:“一个庶妃,竟然敢在正妃进门时穿红色,她是活腻了吗?” 夏兰叹了口气,“苏庶妃怀有子嗣,待遇自然不同。等等…” 见苏珍珍带着丫鬟朝这儿走过来,夏兰眸色一惊,小声嘟囔道:“她…不会是来找姨娘的吧?” 听了这话,苏碧云这才抬眼朝那看去。 夏兰说的果真没错,苏珍珍的确朝他们走来了。 眼下孕肚未显,苏珍珍排场却不小,身后跟着六个丫鬟,步伐倒是气派。 见状,陆瑾宁冷哼一声,扯住苏碧云的胳膊,“苏姐姐我们去那边赏花。” 两人还没离开,身后便传来了苏珍珍的声音,“两位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避无可避,苏碧云同陆瑾宁对视一眼,无奈的转过身来。 “见过庶妃娘娘。” 两人朝她行了一礼。 苏珍珍很受用,一只手扶着小腹,另一只手搭在了苏碧云的胳膊上。 “姐姐,许久未见,妹妹有点想你了。” 陆瑾宁翻了个白眼,这话从苏珍珍嘴里说出来,假的不能再假了。 “庶妃有孕在身,还是别再外头闲逛了,万一磕着碰着的,总归不好。” 听了这话,苏珍珍眸色一冷,狠狠的瞪了陆瑾宁一眼。 “陆小姐还是去前院吧,咱们这儿都是成了婚的夫人,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在这儿待着,成何体统。” 陆瑾宁冷哼一声,“我爹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 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苏珍珍眼底掠过一抹恨意,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苏珍珍脸上带着讨好,摇了摇苏碧云的手臂,开口说道:“这里日头有些大,姐姐能扶我去前面坐坐吗?” 没等苏碧云开口,陆瑾宁又道:“你身后不是有丫鬟吗,干嘛使唤苏姐姐。” 苏珍珍冷冷瞪她一眼,忍无可忍,“绿菊,带陆小姐去前院。” “苏珍珍,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瑾宁声音略大,好在绿菊速度够快,急忙将人扯走了。 “姨娘…”见陆瑾宁被迫离开,夏兰紧张的捏了捏袖子。 苏碧云朝她笑笑,眸中没有一丝忧虑。 “姐姐,这下没人能救你了吧?”苏珍珍嘴角带笑,只是那笑容着实瘆人。 苏碧云也附和她一笑,伸手搭在苏珍珍的脉搏上,平静开口:“妹妹当真只有一个月的身孕吗?” 听了这话,苏珍珍周身一震。 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搭在苏碧云胳膊上的手,此刻正被苏碧云握着。 想要抽回来,已经晚了。 “原本也是要害你的,如今,我倒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成王府了。”苏珍珍眼神越发怨毒,走到高台时,整个人忽然向下倒去,右手死死拽着苏碧云的胳膊。 “姨娘小心!” 夏兰眼疾手快的拽着苏碧云,两人往后一仰,这才逃过一劫。 “啊!” 台阶下,传来苏珍珍撕心裂肺的喊声。 听到动静,不少夫人也朝着这边跑来,瞧见苏珍珍身下渗出血水,不知是哪位夫人忽然大喊一声,“血,苏庶妃流血了!”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苏珍珍强忍疼痛,即将晕过去前,抬眼朝着台阶上的苏碧云看去,声音里带着悲凉,虚弱开口:“姐姐为何要推我?” 说完这话,苏珍珍放心的昏了过去。 “什么?竟然是苏姨娘干的?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很看重这一胎,若是这孩子出什么问题…侯府是不是要满门抄斩啊!” 那些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担忧的不行。 文国公夫人也在现场,见事关整个侯府,她急忙出来救场,“诸位夫人莫要胡言,这事还是交由京官查办后再下定义吧,事关皇家,谁敢议论?” 文国公夫人有朝廷诰命,在这群夫人里算得上头目,有她开口压制,倒是没人敢再传侯府的闲话了。 文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时,苏碧云已经从台阶上下来了。 “这事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摘出去,不然整个侯府都要跟你一起遭殃!”文国公夫人耳提命面一番后,跟随府医将苏珍珍抬回了院子。 …… “王爷,苏庶妃从台阶上摔下来,腹中子嗣不保,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前院里,听闻消息的宇文照急得不行。 可成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仍旧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见宇文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成王揉了揉眉心,朝他宽慰道:“表兄,你莫要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听了这话,宇文照大吃一惊,他急忙凑到成王身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说的可是真的?” 成王点了点头,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意,若是旁人同他提起这事,他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可宇文照是他的表亲,是他唯一能倚仗的人。 “那贱人已有近三月的身孕,在同我成亲之前,她早就与人苟合了!” 三月?宇文照眉心一紧,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荒唐事。 那日榻上有血,他是苏珍珍的第一个男人… 三个月身孕,难不成那孩子是他的! “表兄,水溢出来了!” 茶水漫到地上,溅在大红喜袍上,晕染了一层黑气。 宇文照这才回神,急忙放下茶壶,心虚的喝了口茶。 “你可知道那奸夫是谁?” 成王冷哼一声,“若是让我查出来,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成王如是说着,用力扔出手里的茶盏,茶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宇文照下意识吞了口唾沫,陪笑一声。 第48章 杀不得也放不得 “只是陛下格外重视这一胎,这一胎若是皇孙,说不定太子之位就会是你的了,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 宇文照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珍珍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倘若真是男孩,日后太子之位落到成王手里,说不定他的儿子也能当皇帝! “虽然可惜,但本王绝不会让这野种留在成王府。” 听到“野种”二字,宇文照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不过…”成王话锋一转,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这野种的死,若是能扳倒顾北辰,也算是大功一件。” 宇文照这才想起来,后花园里都在传,是苏碧云推了苏庶妃。 “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去看看吧。” 成王起身理了理衣衫,推开门的瞬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哎呦…” 院子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闹的人心惶惶。 苏碧云端坐在侧,看着来回忙碌的府医,眸色忽然一沉。 别看他们一副忙碌模样,却是半分实事都没做。 他们显然是想让苏珍珍落胎。 “苏碧云,你竟然还心安理得的在这儿坐着?还不去外头跪着请罪!” 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忽然传来,苏碧云抬眼望去,正是凌安郡主。 李凌安一脸怒容,眼底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正愁没机会找侯府的麻烦,苏碧云竟然送上门来了。 “我没有推她,为何要认错?” 苏碧云起身朝她一礼,落落大方的说道。 听了这话,李凌安冷哼一声,“后花园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以为你还能抵赖吗,本郡主知道顾北辰护着你,但这次你惹到的,是陛下心心念念的皇孙,若是皇孙出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苏碧云仍旧淡淡开口,“倘若皇孙无碍,我就能平安?” 听她如此反问,李凌安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苏珍珍那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那一盆盆的血水,都在说明一件事:皇孙没了。 李凌安硬气几分,“自然,若是皇孙无碍,你顶多是失察之罪。” 苏碧云福了福身,“我来给苏庶妃医治。” “你会医术?” 李凌安嗤笑一声,她虽听闻民间传言,苏碧云拜了云遥子为师,云遥子是何等人物,就连陛下苦寻多年都没能找到,苏碧云能有这样的运气? “那可是皇孙,若是一不小心被你医死了,就不是杀头那么简单了。” 李凌安来了兴致,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是要凌迟处死的。” 她本以为会在苏碧云脸上看到惶恐之色,不曾想后者只是盈盈一拜后,走到了苏珍珍榻前。 苏珍珍还有些意识,瞧见朝她走来的苏碧云后,大叫一声,“让她走,她要害我的孩子!” 李凌安还等着看笑话,并没理会苏珍珍的叫喊,命丫鬟搬来凳子,坐在了最佳观赏位置。 她要亲眼看着苏碧云如何医治。 “本王的孩子啊!” 李凌安才坐下,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悲壮的吼声。 转身看去,成王痛哭流涕的冲了进来。 “苏碧云,你在那做什么呢!” 成王正哭的伤心,余光瞥见苏碧云在往苏珍珍身上扎针,身形一震。 李凌安将人拦住,幸灾乐祸的开口,“王爷别急,苏姨娘说她医术了得,正将功补过呢。” “给本王让开!”成王呕吼一声,想要将人推开,只是一想到自己那位凌厉的皇叔,又将手缩了回去。 苏碧云有没有真本事,成王一清二楚。 她一针就让自己那里再也起不来了,说不定真能将苏珍珍肚子里的孽种保下来! 还有…苏碧云已经探过苏珍珍的脉搏了,孽种的事藏不住了! “血止住了?太好了!” 夏兰见苏珍珍不再出血,喜出望外。 她就知道姨娘医术了得! 李凌安眸色一惊,急忙转身看去,方才还一脸土色的苏珍珍,此刻的脸色竟然红润了一些。 “这怎么可能…”李凌安喃喃自语。 “蠢货!”成王低声暗骂一句。 李凌安脸色一变,不满道:“王爷这是何意?皇孙如今没事了,你为何要咒骂本郡主?” “滚出去,都给本王滚!” 成王额前青筋暴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意,冷冷瞥她一眼。 李凌安见他动了真格,下意识往后瑟缩,冷哼一声出了院子。 “你们也滚!” 成王看向苏碧云身后的几个丫鬟。 夏兰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挡在了苏碧云前头。 见他们不为所动,成王忽然砸碎了阁子里的花瓶,随意捡起一块碎瓷片,朝着夏兰步步逼近。 要看他眼底越来越浓的杀气,苏碧云朝几人开口,“出去。” “姨娘…” 几人担忧苏碧云的安危,纷纷朝她看去。 “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苏碧云眸色一紧,急忙将人赶了出去。 “苏碧云,你好大的胆子!” 成王低沉咆哮,一把将人逼退到墙角,眼中杀意四起。 苏碧云却丝毫不慌,垂眸朝那儿瞥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想必这两个月里,王爷没少看大夫吧?” “你!” 成王忍无可忍,两只手狠狠掐在苏碧云脖子上,却不敢用力。 若是苏碧云死了,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子嗣了。 “你给本王医治,本王会将你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的。” 成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碧云轻笑一声,眸子里散发着冷光,“庶妃娘娘肚子的皇嗣已有三月,若我将这事禀明陛下,亦能全身而退。” “可若是本王杀了你呢?”成王加大了力气。 换来的,是苏碧云的一声嗤讽,“你敢杀我吗?” 他的确不敢! 成王紧咬着牙,那双眼睛充斥着血丝,红的骇人。 “你到底要如何?” 杀不得,也不能放出去,只有将人囚禁! “太子驾到!” 门外太监一声通传,打破了成王的威胁。 “听闻庶妃无碍了,可是真的?” 没等成王出去接驾,太子已经走进来了。 顾北辰跟在太子身后,抬眼朝苏碧云望去,见佳人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孤从宫里带了太医,快去给庶妃诊治。” 太子如是说着,朝身后的太医看去。 第49章 留不住男人 太医领命,提着药箱朝苏珍珍走去。 “别!”成王大喊一声,张开双臂将人拦住了。 那太医上了年纪,被成王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皇弟这是何意?”太子挑眉朝他看去,眼底掠过一丝探究。 成王头疼的很,余光瞥见苏碧云,眸色忽然一亮,“臣弟信得过苏姨娘,她是神医云遥子的徒弟,有她给珍珍医治,臣弟放心。” 听了这话,太子轻笑一声,佯装出关切模样,朝苏碧云问道,“既如此,苏庶妃腹中皇嗣已经无碍了?” 苏碧云上前福了福身,开口道:“妾方才给苏庶妃施过针了,安心静养几日,皇嗣无损。” 太子点了点头,又朝成王看去,好看的凤眸一眯,啧了一声才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从台阶上跌下来呢?皇弟怎么看这事?” 成王眸色一沉,下意识朝顾北辰看去。 见顾北辰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成王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不举这件事,顾北辰同苏碧云都知道! 成王瞬时觉得呼吸一滞,冷汗直流。 若是他敢将这件事安在苏碧云头上,那他相信,苏碧云下一刻就会说出野种的事。 “皇弟?”太子有些不耐烦了。 听了这声催促,成王只能无奈开口:“应是她不小心,臣弟警告过她的,如今胎像不稳,要好好在殿中养胎。谁知她竟跑去了后花园。” 成王咬牙切齿的说着,又朝苏碧云瞪了一眼。 太子应了一声,随即又朝苏碧云看去,“苏姨娘果真医术高超,如今救回皇嗣数你功劳最大,当赏。” 说完这话,太子又朝成王看去,“皇弟要赏些什么?” “臣弟有件好上的玉如意,若是苏姨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成王恶狠狠的说着,脸上却带着笑。 这次,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直站在殿外的宇文照听皇嗣无碍,心里无端的松了口气,他莫名希望这孩子能生出来。 …… 宇文悦华坐在偌大的卧房中,等待着成王掀盖头。 只是她左等右等,中途睡过去好几次,也没见成王来。 “王妃,王爷今夜留宿在苏庶妃那里了。” 外出打探消息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说这话时有气无力。 “什么?”宇文悦华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圆圆的眼睛使劲睁着,在一身红装的衬托下,格外骇人。 丫鬟下意识瑟缩,双腿一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珍珍那个贱人,怀有身孕还要出来瞎溜达!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在本王妃成亲之日给我难堪!” 宇文悦华手里死死捏着那红盖头,眼中怒火早已掩盖不住。 却又无可奈何… 成王果真一夜未归,宇文悦华又是个脑袋不开窍的人,竟执拗的坐等了一夜。 “悦华,本王…本王不是故意不来的。”见榻上一身喜服的宇文悦华时,成王有些心虚。 宇文悦华眼中浸着泪水,抬眸朝他看去,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怜爱。 她抽出红床上的白色喜帕,朝成王说道:“一会儿就要去宫里给父皇母妃敬茶,这也是要带去的,眼下…还有些时间。” 说这话时,宇文悦华羞红了脸。 却没察觉出成王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愤。“本王昨夜喝多了酒,身上不舒服,这东西不必拿着了,快些收拾吧,本王出去等你。” 丢下这话,成王仓皇而逃。 宇文悦华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眼中的泪水却溢了出来。 她竟如此不堪吗?竟然不能让成王提起一丝的兴趣! 宽敞的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言,中间的位置足矣坐下三人。 来到皇宫时,皇帝正在贵妃宫里用膳。 见成王前来参拜,皇帝脸色却不是很好。 “听闻昨日苏庶妃出事了?” 成王神色一紧,连忙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回去好好告诉她,若是朕的皇孙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必活了。” 皇帝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 “陛下,成王妃还在这儿呢,您别吓着她了。” 贵妃嗔怪的推了推皇帝的胳膊,皇帝这才放软语气,朝宇文悦华看去。 “是个知礼的丫头,待苏庶妃生下孩子,朕便将那孩子记在你名下,莫要觉得委屈。” 这番话听起来是好意,可深究下去,着实打脸。 宇文悦华强压着心里头的怒气,笑着磕头谢恩,待成王同皇帝一路去了御书房后,宇文悦华这才委屈的哭出声来。 贵妃见状,无奈叹息一声,“好孩子,昨夜的事姑母都知晓了,你也莫要伤心,早日怀上子嗣,姑母定会帮你坐稳成王妃的位子。” 听到子嗣二字,宇文悦华有苦难言,成王压根就没碰她! …… “师傅,您真准备好了?” 琅苑内,云遥子静静躺在榻上,等待苏碧云施针。 见她迟迟不下针,云遥子有些着急,催促道:“自然是准备好了,乖徒儿你就放心扎吧,为师相信你。” 苏碧云手持银针,心里十分忐忑。 这鬼门十三针她只参透了表面,师傅中毒颇深,若是万一… “徒儿,你没问题的。” 听到云遥子的认可,苏碧云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刺下了第一针。 春桃和夏兰一起守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事。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几个早就把云遥子当做爷爷一般的亲人了。 云遥子身上的毒太过狠厉,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夏兰终是没忍住,将手里刚摘好的花瓣一扔,担忧问道,“神医他不会有事吧?” 春桃心里也有些忐忑,却还是朝她说道,“咱们姨娘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定没问题的。”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夜幕降临,苏碧云才推开门。 顾北辰一个时辰前便回来了,一直在院中静等,见人出来,他急忙走上前,抬手拂去了美人额头上的汗水。 “如何?”顾北辰轻声问道。 苏碧云扬起一抹笑容,难掩疲惫之色,“毒解了。” 第50章 只要是你,无后也无妨 听了这话,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拍手欢呼起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云遥子也从屋里走出来,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小徒儿,你真的很有天赋,老夫若是没遇到你,怕是早就死了。” 云遥子一阵感慨,见苏碧云虚弱的说不出话来,没再打扰。 几个丫鬟也识趣的退出内院。 顾北辰将人揽在怀里,轻柔的放在榻上。 “阿辰,我真开心。” 苏碧云朝他盈盈一笑,那双装满春水的眸子熠熠生辉。 她做到了。 顾北辰轻笑一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 …… “姨娘,不好了!” 苏碧云醒来时,忽听院外传来夏兰焦急的声音。 顾北辰今日休沐,本想同佳人多歇息片刻,却被这喊声吵醒,眉头忽然一拧。 守在殿外的春桃急忙将人拦住,低声呵斥道:“世子还在里头,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听了这话,夏兰堪堪止住脚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进来吧。” 顾北辰无奈起身,穿好衣裳后命人进来。 夏兰这才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将纸条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神医他走了,似乎有急事。” 看到纸条上“有缘再见”四个字时,苏碧云无奈笑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他是云遥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在同一个地方停歇三个月。” 察觉到苏碧云眼中的失落,顾北辰出声宽慰。 “不是说今日回苏府看望岳母吗,我同你一起去。”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子微颤,“你也要去?” 顾北辰手中动作一顿,有些委屈问道,“岳母不想见我?” 苏碧云神色怔愣片刻,被他逗笑了。 两人一同抵达苏府时,苏望山亲自出来迎接。 “世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府上准备准备。” 苏望山笑的一脸谄媚,却也不似从前那般胆小了。 他苏家两女,虽然都是妾室,可一个是手握三十万军权的镇国侯世子的心尖宠,另一个如今身怀皇孙,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连三品大员同他对接事宜时,都是毕恭毕敬的。 “小婿是来拜见岳母的,岳丈不必挂怀。” 顾北辰平淡开口,眸中掠过一抹玩味之色,登高必会跌重,他不介意捧上一把。 果然,听顾北辰自称“小婿”,苏望山腰杆子瞬时挺直了些。 苏碧云不想同他废话,加快脚步前往后宅。 锦氏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此刻正在院子里赏花。 见顾北辰也来了,锦氏眼中多了一分欣慰。 几人打过招呼后,苏碧云同锦氏到了里屋施针。 “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侯府里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苏碧云没敢让阿娘知晓。 “不过你还是要早点怀上孩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 锦氏不放心的磨叨着,话题忽然引到了苏珍珍身上,“你瞧瞧二小姐,这才过去多久,就要母凭子贵了。” 苏碧云施针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苏珍珍的身孕已经有三个月了,那时候她还没嫁人。 这孩子是如何怀上的? 两人用过晚膳才从苏府离开,瞧见苏澈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里带着不舍,苏碧云倒是有些吃醋。 “平日我离开时,也没见他这般不舍。”马车上,苏碧云佯装生气。 顾北辰轻笑着将人揽进怀里,忽然认真了几分,“澈儿也到了研学的年纪,我打算送他去国子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国子监是京中最高学府,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之子才有资格进去读书。 “阿辰,谢谢你。” 苏碧云抬眸朝他看去,心中无限感激。 她最在意的人便是阿娘和澈儿。 眼下,有人同她一起守护他们了。 顾北辰轻柔的捧起美人的脸颊,眉眼上挑,流露出无尽爱意,“卿卿,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车帘外头,传来阵阵喧哗声,苏碧云透过帘子缝隙朝外看去,一群孩童正围着挂灯笼的大人转悠,平添了几分生机。 “明日就是花灯节了,你若喜欢,我们也去逛逛。” 见她望着花灯出神,顾北辰朝她说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往年的花灯节,她只能在后院里守着阿娘,从未见过这般盛景。 孩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苏碧云缓缓闭上眼睛,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格外心安。 “卿卿,我们也生个孩子吧。”顾北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将下巴抵在美人头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憧憬。 他想拥有苏碧云的一切。 怀中人听了这话,身形忽然一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顾北辰急忙将人松开。 “若是不想生…我不会为难你的。” 顾北辰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不…不是的。” 苏碧云急忙否认,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在顾虑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见她有秘密,顾北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上次受伤,我失血过多,师傅为了救我,用了一味寒蝉子,日后恐难有孕。” 苏碧云神色黯淡,却还是说出了口。 “你是侯府世子,侯府一脉单传,断然不能在你手上断了香火,若是你哪日要娶妻,我不拦着,给我一纸休书就行。” 女子不能有孕,犯了大忌。 苏碧云说出这些话时,心口隐隐作痛。 几个月前她还想喝下绝子汤,想要远离这个残暴弑杀的男人,可如今,她竟舍不得了。 “不会的,卿卿。我说过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坚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北辰将人重新揽入怀里,动作比之前还要用力。 “小孩子最烦人了,不生也挺好的。”似是在安慰苏碧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阿辰…” 苏碧云眸色微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北辰为了自己,甘愿无后。 …… 醒来时,顾北辰已经去了军营。 春桃端来一盆水,瞧见姨娘身上那些红痕,臊得脸上发红。 “今夜京中有灯会,姨娘穿这身衣裳,定是灯会里最美的女子。” 第51章 一诺千金的季大人 夏兰挑选了见月白色华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世子爷向来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节日,如今竟然主动邀姨娘去赏灯,还真是一大奇闻。” 夏兰如是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几人说说闹闹间,霜月忽然走了进来。 “姨娘,外头有位名叫锦佑华的老爷,说是您的舅舅。”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亮,急忙去前厅相迎。 瞧见厅里坐着的蓝衣男人,苏碧云眼底蕴出几分薄雾。 “舅舅!” 里几年不见,锦佑华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听到这一声舅舅,锦佑华忙转身朝门口看去,瞧见苏碧云的模样时,不由怔愣片刻。 “小碧云,你同你母亲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 锦佑华声音里带着哽咽,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心疼。 好端端的闺女,被迫成了旁人家里的妾。 “碧云表姐!”锦佑华身后跑来一粉衣少女,朝着苏碧云怀里扑去,险些将人撞倒。 那是锦佑华的小女儿,锦春瑕。 “春瑕,你表姐还受着伤呢,别胡闹!”锦佑华轻声呵斥。 侯府里的事,他找人打听了下,知晓了七八分。 “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好在你这丫头运气不错,随意在路上捡了个人,竟然是云遥子。” 锦佑华不禁感叹一声,他找这位老神医找了好几年,上过雪山,下过谷底,不曾想机缘会在京中。 “好在锦娘的病有你医治,我也放心了。” 锦佑华放松下心神,喝了一口茶。 又道:“我今日来,是想同你打听一个人。” 闻言,苏碧云眼眸轻抬,“舅舅要打听谁?” 锦佑华朝锦春瑕看了一眼,忧心问道:“那人是鸿胪寺少卿家的长子,季宥。” 苏碧云想了想,倒是不曾听闻过这人。 “舅舅问他做甚?” “这季宥的父亲原本也是济州人,二十多年前他差点饿死在街上,我随手给了他一百两盘缠,助他进京赶考,那时他问了我姓甚名谁,还扬言若是哪日高中,便同我结儿女亲家,我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前些日子我得到你的消息才回济州,便收到一封书信。” “那信正是他写的,说他如今已官拜鸿胪寺少卿,如此结亲,也不算辱没了我锦家女儿,这才书信一封,替儿子求亲。” 听了这番话,苏碧云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看来这位季大人是个言而有信的大好人。” 锦佑华叹了口气,“仅凭一封书信,难以分辨真假,我也是没了法子,才想来你这儿打听打听。” 他只是一介商人,在这京城里说不上话,苏望山那个白眼狼,他也不屑搭理,这才求上了自己的外甥女。 苏碧云笑着应下这事,“等世子回来了,我替您问问,倘若那季宥品行端正,倒也是一门好姻缘。” “表姐,你莫要再说了,我只想一直陪着爹爹,才不要嫁人。” 锦春瑕撇了撇嘴,两只手挂下锦佑华的胳膊上,亲昵的不像话。 “你这丫头,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还这般没有规矩,哪日被婆母教训一顿你就老实了。” 锦佑华无奈叹气,虽是说教,语气里尽是宠溺。 见他们父女二人这般相处,苏碧云眉眼微垂,竟是有些羡慕。 “舅舅如今住在哪里?”苏碧云忽然问道。 锦佑华道:“我新买的宅子就挨着侯府,往西走三里便是。” 听了这话,夏兰大吃一惊,“您说的可是舒朗阁?那宅子价值千金,侯爷原本也是想买那处宅子的…” 锦佑华挠头想了想,那宅子的确叫这个名字,尴尬笑道,“咱们锦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他只是觉得那里离外甥女近一些,若是受了欺负,也能有人给她撑腰。 酉时三刻,苏碧云穿戴齐整,在月桥同顾北辰汇合。 华灯初上,街道的树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湖里有画舫在灯光的点缀下宛若仙船,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一城灯火。 这般景色,苏碧云从未见过。 “姨娘,这都一个时辰了,世子怎么还没来?” 夏兰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趟,手上的吃食都拿不下了,顾北辰还没出现。 她朝着身后的飞辛瞪了一眼,“世子不会还在军营吧?” 飞辛撇了撇嘴,“主子早就离开军营了,难不成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沉,心里生出几分焦灼。 “姨娘您别担心,满京城还没人敢惹世子不快,世子定是去给你准备什么惊喜了。” 见苏碧云面露担忧,春桃急忙宽慰。 春桃说的不错,整个京城里确实没人敢找顾北辰的麻烦,只是…如今京城里,还藏着一位特殊的人。 “好美的小娘子,是在这里等本公子吗?” 月桥的另一头,走来一卷发男子。 男子身穿锦红色长袍,腰间配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一头乌黑卷发高高束起,肌肤倒是比寻常男子白上几分。 见他语气轻佻,春桃与飞辛急忙挡在苏碧云身前。 “我家姨娘是在等镇国侯世子,还请公子退下。” 春桃将世子二字念的清清楚楚。 本以为那人会有所忌惮,不曾想他听了这称呼后,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戏谑,“这么美的美人,也有独守空房的时候啊,你们等的那位世子,如今可是美人在怀,忘乎所以了。” 说完这话,他轻轻挑眉,眼睛似有似无的瞥向湖里的那艘画舫。 苏碧云眸色一颤,朝那画舫看去。 奈何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 “美人,不如陪本公子一起逛逛?” 苏碧云愣神间,男人飞身一跃,来到了她身侧。 “你怎么过去的!”飞辛见男人冷不丁跑到了自己身后,大吃一惊。 “王子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吧?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可要喊出来了。” 见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苏碧云忽然出声。 听了这话,赫连熠脚步微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欣赏,“你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第52章 画舫一夜 苏碧云但笑不语。 “难怪他这般喜欢你,小美人儿,我也对你有兴趣了。” 说完这话,赫连熠纵身一跃,身影与万家灯火融为一体,消失在他们眼前。 “姨娘…您方才说他是谁?难不成他就是金昭国的王子?” 飞辛眼中满是惊诧,朝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面色有些难看,强忍着不适点头,目光朝那艘画舫看去。 赫连熠方才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玄机就在这艘画舫里头? “金昭国的王子?他怎么会在京城里,我要去禀报主子一声。” 见苏碧云点头,飞辛转身要走。 “别去了,他早就知晓这事。” 苏碧云将人拦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将飞辛劝住后,她又朝霜月看去,“能将我送到画舫上吗?” 虽不知姨娘这是何意,霜月点了点头,一把环住苏碧云的软腰,轻轻一跃朝桥下跳去。 “娘亲,我看到仙女了!” 不知是谁家的孩童惊呼一声,引得众人朝桥下看去。 只见美人长袖翩翩,衣玦迎风飘扬,稳稳落在画舫上,与各色灯火融为一体。 “姨娘,咱们来这儿做甚?” 霜月将人稳稳放下,露出几分疑惑。 苏碧云眉头紧锁,兀自朝船舱里走去,似乎是在寻人。 “滚开!” 一道暴戾的喝声从船舱里传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传来一阵女子惊呼声。 那声音伴随着门窗破裂之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画舫的窗户里飞出一女子,噗通一下掉进了湖中。 没待众人反应,窗户里头又扔出来两三个女子。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水性好的纷纷跳下湖去英雄救美。 “姨娘,咱们快走吧。” 霜月见这画舫有些古怪,急忙朝苏碧云追去。 苏碧云此刻已经走到了船舱最里头的那间客房,顾北辰果然在这儿! 他衣襟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仰坐在榻前,目露凶光。 侧边的窗户,已经被人砸烂了。 “阿辰!”苏碧云急忙走上前,见他眼中一片猩红之色,便知他中了情蛊。 “卿卿,我好难受…”低沉的声音如猛兽嘶吼,在见到苏碧云的瞬间,萦绕在顾北辰周身的那股暴戾气息消失殆尽。 他将头埋在美人颈间,似是要将眼前的人揉碎,声声呢喃着“卿卿”二字。 “阿辰,你再忍忍。” 苏碧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要抽出银针替他医治,可眼下最好的解药——是她。 顾北辰摇晃着从地上站起,单手将人抱起,一步一步的走进另外一间客房。 紧闭房门后,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彻底失去理智。 “姨娘怎么了?” 春桃几人慌忙赶来,见霜月守在舱外,急忙出声问道。 霜月咳嗽两声,“世子在里头呢。” 听了这话,几人对视一眼,耳根染上一抹红晕。 …… 一夜荒唐,苏碧云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府的,瞧见顾北辰仍旧未醒,她伸出手,点了点男人高挺的鼻尖。 睡着的顾北辰,身上少了一丝戾气。 “别闹…” 许是有些痒,顾北辰皱了皱眉,伸手将那只捣乱的玉指轻轻握住。 又睡了半个时辰,他才悠悠转醒。 见顾北辰眼底还是有些发红,苏碧云忙拔出银针。 “昨夜那事,是赫连熠做的?” 提起这事,顾北辰眸色掠过一抹杀意。 那人,着实可恶! 那艘画舫,原本是给苏碧云准备的惊喜,不曾想着了赫连熠的道。 顾北辰刚登上画舫时,一时疏忽,被赫连熠定在原地。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瓶情蛊,顺带留下了四个美人。 若不是顾北辰使出全力解开禁锢,他真的会失身。 想到这里,顾北辰委屈的哼唧一声,将头靠在苏碧云的软腿上,“卿卿,我差点就失身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轻笑一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男子说出失身二字。 “还好你来了。”顾北辰庆幸的松了口气。 “这个金昭国王子,倒真是小孩子心性。”苏碧云只觉得好笑,这般报复行为,似乎也造不成什么损失。 “对了。”苏碧云忽然想起正事,朝他说道,“你同鸿胪寺少卿熟识吗?” “季长青?” 顾北辰甚少知晓这些。 苏碧云点了点头,将昨日的事讲给他听。 “这位季大人听起来人品不错,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容不得一丁点的错处。” 苏碧云认真说着。 “明日我去会会这季大人,你安心等着消息便是。” 顾北辰一口应下,垂眼朝她看去,眸色忽然一暗。 “卿卿,之前是我孟浪,那般待你…有朝一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重新迎你进府。” 从前的他,着实混账! 苏碧云眸色微变,眼底掠过欣喜,却又转瞬即逝。 侯府,是不会允许一个不能生育之人做主母的。 “世子,皇上口谕,传您进宫一趟。” 院中忽然传来小厮的禀报。 听了这话,顾北辰眉头一拧。 “陛下此时宣你入宫,会不会同赫连熠有关?” 苏碧云没由来的惊慌。 “安心,不会有事的。” 顾北辰拍了拍她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奏折,一双眼睛里神色晦暗不明。 见顾北辰来了,他这才开口说道:“三日后是朕的寿辰,金昭想要求和,派了二王子前来。” 顾北辰眸色一沉,金昭狼子野心,怎会真心求和。 “爱卿也觉得不妥?”见顾北辰没有说话,皇帝又问。 “赫连熠此人心思诡谲,非常人能比,派他来求和,臣万不敢信。”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朕看他八成是来找茬的!” 皇帝一拍龙椅,又叹气道:“宇文照那人不中用,皇宫里的安危还要靠他把守,接待二王子一事,就交给你吧。” 听了这话,顾北辰脸色微变。 君命难违。 “臣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往年别国使臣来朝,都由鸿庐寺接待,不如陛下再指派一人?” 皇帝眯着龙眸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第53章 金昭来访 “近日鸿庐寺里新认命了一位少卿,就让他同你一起吧。” 接待赫连熠,可不是什么肥差! 这般得罪人的差事,鸿庐寺里的那些老狐狸自然不愿插手,不过他早就看那个季长青不顺眼了! 季长青十年前殿选时中了榜眼,皇帝原本很看中他,将人留在了翰林院当值,也不知是谁举荐他做言官,每每上朝时,季长青总会给他难堪。 这般耿直之人,他很不喜欢。 索性名义上升了他的官,背地里却是将人打发去了鸿庐寺,眼不见心不烦。 …… 用过午膳后,苏碧云独自去了趟后院。 白霜霜在这儿住了半月有余,神色也好了不少。 苏碧云刚想同她打声招呼,不曾想墙头上忽然翻下一个人来! 待那人在地上稳住脚跟,苏碧云才将他认出来。 文国公世子,姜淮。 “世子真是不走寻常路,私自翻墙入院,不怕惹人非议吗?” 苏碧云眉头一拧,眼底带着几分嫌恶。 忽听苏碧云的声音,沉浸在回忆里的白霜霜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扬起一抹笑,那抹笑容却在见到姜淮的瞬间僵住。 姜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本世子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说完这话,姜淮又朝白霜霜跑去,满眼怜爱之色,“霜霜,你这是何苦呢?跟我回国公府多好,偏偏要在这破院子里吃苦!” 说着,姜淮突然伸出手,想要将人拉进怀里。 白霜霜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些距离,语气里透着疏离,“世子请回吧,之前是民女不懂事扰了世子清净,之后定不会这般无礼了。” “是不是这个女人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给我写的那些情书我都留着呢。” 听了这话,姜淮忽然动怒,用手指着苏碧云。 苏碧云冷嗤一声,“当初你知晓霜霜一番心意,又为何置之不理?如今倒是跑来这儿装深情了。” “别以为顾北辰宠着你,我就不敢拿你如何,若是你在插手我们两个的事,本世子定不放过你。” 姜淮恶狠狠的威胁,周身气势却弱的不行。 他强硬的抓起白霜霜的手腕,试图将人拉走。 “霜霜,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可惜力气太小,白霜霜轻轻一甩,差点将人甩到地上去。 “世子还是回去吧。” 说完这话,白霜霜退回屋内,将门合上。 “霜霜!” 姜淮一个劲儿的捶门,见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又恶狠狠的朝着苏碧云瞪了一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苏碧云不想理他,只是警告道:“这里是侯府后院,若是世子不想毁了名声,还是赶紧走吧。” “不然,妾可要喊人了。” “你!” 姜淮气的不行,却又窝囊至极,撂下一句狠话后,狼狈的爬起墙头来。 见他离开,苏碧云冷哼一声,转而扣响房门,声音柔和几分,“他走了,别怕。” 白霜霜这才将门推开,叹息一声。 “姜世子?若本郡主没记错,你爬的是侯府的墙头吧?” 姜淮费劲的挂在墙头上,忽听身下传来一阵女声。 惊惧之下,噗通一声摔了下来。 “哎呦…” 姜淮揉着细腰,没好气的朝那人一瞪,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凌安郡主。 李凌安坐在轿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满是轻蔑。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郡主哪里去不得?倒是你,怎么从别人后院翻出来,莫不是与人偷情?我记得这院子里住着的是苏碧云。” 李凌安眼底带笑,似乎嗅到了一丝奸情。 听了这话,姜淮冷哼一声,“那个贱人也就顾北辰把她当个宝,白给我都不要。” “嗯?” “我是去找霜霜的,我与霜霜两情相悦,她偏要做那恶人!” 李凌安眸色一沉,蛊惑道:“若是我有法子惩治她,你可愿意出些力气?” 姜淮急忙朝她看去,欣喜问道,“郡主有何妙计!” 李凌安朝他招手,让他上前一步,贴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 待她说完,姜淮身形一颤,下意识后退几步,惊恐的抬起头。 “这…这行吗?” 见他一副懦弱模样,李凌安轻蔑一笑,“都说文国公世子胆小如鼠,日后扛不起整个国公府,本郡主之前还以为这话是无稽之谈,如今亲眼所见,倒是有些信了。” “那都是屁话!这件事我定能办好,还请郡主放心!” 说完这话,姜淮愤愤离开。 李凌安靠在软轿里,微微眯起眸子,嘴角扯出一抹怨毒的笑。 …… “赫连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突然要求和?” 成王一掌拍在案几上,眼底浮现出一抹迷茫。 “王爷…” 门外,忽然传来宇文悦华的声音。 成王神色一紧,无奈朝门口瞥去。 这些日子他总是刻意躲着宇文悦华,只是后者就像是贴他身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愣神间,宇文悦华已经走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她一脸欣喜的朝成王走去,轻声细语道:“再过两日便是父皇的生辰了,这是妾寻来的西海夜明珠,父皇一定喜欢。” 宇文悦华如是说着,将木匣打开,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成王眼睛一亮,神色也欣喜几分,他激动的握住宇文悦华的手,兴奋道:“父皇一定会喜欢这个的!王妃,有你是本王的福气!” 见成王果然喜欢这寿礼,宇文悦华抿唇一笑,趁机靠在他胸膛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成王的肌肤,“那王爷打算如何感谢妾呢?” 听了这话,成王身子一僵。 他不动声色的将人推开,轻咳一声说道,“本王忽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吧…” 说完这话,他落荒而逃。 宇文悦华被他扔在原地,愣怔了许久,脸上的欣喜一点一点的化为狠厉。 他们两人成亲一月有余,成王至今也没碰她! 看王爷离开的方向,又是去找苏珍珍那个贱人了! 宇文悦华气的不行,正要将手中木匣狠狠摔下,一旁的丫鬟急忙劝阻。 第54章 侯位,我不稀罕 “那可是夜明珠,王妃息怒!” 丫鬟两手捧着木匣,眼底满是惊慌。 “息怒?你叫本妃如何息怒?夜夜独守空房的感觉,你懂吗?” 宇文悦华大声咆哮,早已没了体面。 “都是那该死的苏珍珍,枉我之前还同她是闺中密友,却不想她伤我最深。” “她凭什么抢走我的城哥哥?” 丫鬟小声解释,“王爷定是为了苏庶妃腹中的皇孙,待庶妃生下皇孙后,王爷一定会一心一意待您的。” “成王府上第一个孩子,必须从本王妃肚子里出来,苏珍珍的孩子,不配喊本妃一声娘!” 宇文悦华咬牙切齿道。 “王妃!” 丫鬟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不安。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宇文悦华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她自然不能亲自动手,不过… 她心里倒是有个合适的替罪羊。 …… 听闻顾北辰上门拜访,鸿庐寺少卿一早就在府外等着。 见顾北辰骑马而来,急忙上前行礼问安。 “金昭国来访之事,季大人知晓了吧?”顾北辰下马朝季长青看去。 此人身姿挺拔,带着一股儒生风范。 季长青点了点头,将人迎进府内,“诸多事宜下官已有所安排,还请世子过目。” 两人一路相谈,忽然瞧见院中一白衣少年在舞剑。 动作干脆,身手不错。 顾北辰微微眯起眼睛,朝他多看了几眼。 “这是小儿季宥,自小不喜诗书,倒是对刀枪感兴趣。” 季长青如是说着,招手将人唤到身前。 季宥模样周正,见到顾北辰时,眼睛忽然一亮。 “见过世子!” 顾北辰轻笑一声,“见到我,你很高兴?” “世子英勇善战,至今从无败绩,是大周男儿的榜样!” 季宥诚挚开口,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像世子一样的人。” 见他这般志向,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欣赏。 季家小子,很合他的胃口。 “顾家军营还缺个校尉,若是你感兴趣,明日便可报道。” 闻言,季宥眸子一亮,“您说的都是真的?” 见顾北辰点头,季宥急忙跪在地上,“谢世子栽培,属下定不会让世子失望!” 季长青站在一旁,神色愣怔片刻,传言都说这位世子是个杀神,为人不好相处,他都做好被抹脖子的准备了,为何世子一来就给儿子封官了? 可见传言不实。 季长青抬眼朝顾北辰看去,只觉得世子的形象又伟岸了几分。 两人步入书房商量赫连熠进京一事,直到日暮西垂。顾北辰才骑马回府。 才进院中,便有小厮将人请去了主院。 “父亲唤我来有何事?” 厅内弥漫着一股药味,上次的蛊毒伤了老侯爷的根本,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也要靠汤药维持。 顾北辰抬眼朝他看去,一月不见,倒是消瘦不少。 侯夫人坐在一侧,神色不佳。 老侯爷咳嗽几声,才开口说道:“明日陛下寿辰,我同你娘便不去宫中贺寿了,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待你迎娶正妻后,我便将侯位传给你。” 侯夫人也在一旁附和,“虽说苏碧云救了侯爷一命,但她身份低贱,绝不能做侯府主母!”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冷,朝二人瞥去,冷声道:“儿子今日原本也想找爹娘商讨此事,我打算娶苏碧云为妻。” “大逆不道!” 老侯爷一听这话,气的拍案而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侯夫人急忙上前将人扶稳,恨铁不成钢的朝顾北辰瞪去,“你非要把你爹气死不成?” “这侯位,我原本也不稀罕,我今日来也不是想得到你们的首肯,只是来告知一声。” 顾北辰语气未变,丝毫不在乎老侯爷作何反应。 “逆子,简直无法无天!” 老侯爷气急了,抄起一旁的棍子,狠狠朝他打去。 …… “姨娘不好了,您快去前院吧,世子要被侯爷打死了!” 苏碧云正备晚膳时,忽听夏兰急切的喊声。 苏碧云手中动作一顿,急忙同她一起往前院赶去,慌忙问道:“好端端的,侯爷发什么脾气。” 夏兰喘着粗气,简短回道:“侯爷原本想把侯位传给世子,提了让世子娶妻的要求,谁知世子言明要将您扶正,甚至不屑侯爵之位,侯爷这才动怒。” 听了这话,苏碧云脚步一顿,眸中掠过一抹慌乱。 祸事,竟因她而起。 “逆子,你到底认不认错!” 步入前厅,传来老侯爷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不过是想娶心爱女子为妻,何错之有。” 顾北辰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执拗。 棍子一声声落下,像是打在苏碧云心头,又闷又疼。 “侯爷你轻点儿。”见顾北辰后背浸出血来,侯夫人心疼的不行,恨不得走上前去当肉垫。 “侯爷!”见一棍又要落下,苏碧云急忙喊了一声。 顾北辰眉头微皱,转身朝她看去。 “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看他一眼,同他跪在一侧,开口道:“妾自知身份低微,难登大雅之堂,配不上侯府主位,还请夫人为世子择一位良人为妻。”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侯夫人眸色一惊,朝她看去,诧异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碧云应了一声,又道,“明日世子还要接见金昭王子,若是重伤出席,恐怕陛下会降罪侯府。” 老侯爷这才放下木棍,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既如此,本夫人也会给你尊容,等世子妃嫁入府上,本夫人让你做贵妾!” 侯夫人自以为是的安排着,忽略了顾北辰眼底的怒意。 “谁让你出来的?我的婚事,谁也做不了主。” 顾北辰眼底掠过一抹怒气,朝苏碧云看去。 又道:“苏碧云是我此生唯一认定之人,她会是我唯一的妻。” “逆子!”老侯爷原本消下去的气瞬时喷出胸腔,他又拿起木棍,狠狠往顾北辰背上打去。 苏碧云急忙扑上去,用孱弱的背接下了那重重一击。 “卿卿!” 顾北辰顾不上礼节,一把夺过老侯爷手中木棍,将人揽入怀中。 第55章 王子入城 那一棍着实不轻,苏碧云紧锁着眉,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却没哼出半声。 “是她自己要冲上来的,老夫又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顾北辰眼底的冷意,老侯爷瑟缩几步,退到了一旁。 顾北辰没再理会他们,将人打横抱起后回了琅苑。 夏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见世子周身散着怒意,也不敢上前搭话。 春桃几人在院子里张望,见世子抱着姨娘回来,想要上前问询,又见夏兰一个劲儿的朝她使眼色。 春桃会意,机灵的退到一旁。 顾北辰一脚将门踹开,将人丢在榻上,凤眸里翻涌着涛涛怒意。 苏碧云轻呼一声,后背传来火辣的痛感。 见她这样,顾北辰眼底怒气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怜惜。 “姨娘,药来了。”春桃有眼力的将药箱取来,放在案几上后悄然退下。 “为何要说那样的话?”顾北辰径直站在榻前,任由血珠自背后滴下。 苏碧云眸中满是担忧,她从榻上直起身子,试图拉住顾北辰的手,后者却后退几步。 “阿辰,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碧云眉头紧锁,柔声说着。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是我这里好痛!” 顾北辰指着胸口,面上带着薄愠。 见榻上美人垂泪,顾北辰只觉得胸口越发难受。 他没再停留,将门掩上后大步离开。 快要走出院子时,他又停下脚步,朝身后的春桃吩咐,“给她煮些安神茶,上药的时候轻点。” 那样薄的背,定红肿不堪了。 春桃应了一声,随即走进卧房,见苏碧云独自坐在榻上出神,出声安慰道:“世子还是担心姨娘的,您别气馁。” 苏碧云垂眸不语,眼底闪过一抹怪异情愫。 理智告诉她应该抽身的,可她偏偏又沉沦在顾北辰的爱意里无法自拔。 甚至越陷越深。 “您忍着些…” 替她褪去外衫,瞧见苏碧云薄背上那条红肿的不成样子的伤痕,春桃声音哽咽几分。 …… “世子昨夜没休息好吗,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京都城门口,季长青见身旁的顾北辰脸色铁青,关切问了一声。 顾北辰没有理会,抬眼朝远处望去。 心思却飞回了琅苑。 也不知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见顾北辰没搭话,季长青识趣的闭上了嘴,整理了下衣裳,朝着远处探出头去。 没过多久,赫连熠的马车出现在城门口。 季长青轻咳两声,急忙上前行礼。 “王子远道而来,着实是我大周之幸,下官季长青,请王子进城。” 季长青态度恭谦,却没有谄媚之意。 赫连熠只是瞥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顾北辰身上,见他神色不佳,赫连熠勾了勾唇。 能影响顾北辰情绪的,想必是那位美人。 “顾世子,别来无恙。” 赫连熠朝他看去,眼底满是挑衅。 顾北辰没心思同他置气,应了一声后转身上马。 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意,赫连熠飞身下了马车,一把揪住顾北辰胯下的缰绳,笑道:“世子这是在生孤的气吗?那日画舫上的确是孤疏忽了,世子府中美妾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妙人,难怪你看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凌厉的眼刀朝赫连熠袭来,后者不紧不慢的躲开,仍旧牵着手里的缰绳。 赫连熠挑了挑眉,继续说道,“顾世子肯不肯忍痛割爱呢?你那美妾,孤甚喜欢!” “找死!”顾北辰一掌朝他胸前拍去。 眼看着两位大人物就要打起来,季长青急忙冲上去将两人拉开,求和道:“王子快请入城吧,今夜陛下在宫中设宴,去迟了就不好了。” 赫连熠心情不错,瞥了顾北辰两眼后,重新坐回马车。 …… 朱红的宫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 苏碧云在春桃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朝这威严的宫门看去,眸色忽然一沉。 这里是权利的象征,也是无数贵女拼了命也要闯进去的福地。 可在她眼底,这里只是牢笼。 “侯府当真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妾出来走动。” 正出神时,身后忽然传来宇文悦华的声音。 苏碧云转身看去,只见宇文悦华身穿一身酒红色宫装,发髻上插着两根牡丹金步摇,倒真有种当家主母的风范。 反观她身后的苏珍珍,一袭浅粉色襦纱裙,发髻上坠着一根银簪子,倒也清晰脱俗。 只是她畏畏缩缩的跟在宇文悦华身后,看起来一点也不大气。 尤其听到“妾”字时,苏珍珍身形摇摇欲坠,紧咬着红唇,眼底似是闪过一抹羞愤。 苏碧云不欲与他们理论,朝二人福了福身,刚想离开,又听宇文悦华道:“你总归是苏庶妃的长姐,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难免生疏,本妃带你一程。” 宇文悦华这么说着,朝前走了一步。 “不牢成王妃费心了,臣女愿意效劳。”陆瑾宁不知从哪跑出来的,一把拉住苏碧云的手,将人往身后一扯。 “王妃还是照顾好苏庶妃吧,庶妃有孕在身,容不得一丝马虎。” 陆瑾宁挑眉朝苏珍珍看去,撂下这句话后,拉着苏碧云进了宫内。 宇文悦华望着那两道影子,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进去,若是丢了成王府的脸,我饶不了你!” 宇文悦华瞪了眼身后的苏珍珍,趁机将怒火发在她身上。 听了这话,苏珍珍低眉应了一声,跟在宇文悦华身后迈进了朱红大门,神色却越发难堪。 也不知道这宇文悦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陛下寿辰,她只是一个庶妃,本没有资格进宫的,可宇文悦华偏偏将她带来了,莫非是想借此羞辱她? 想到这里,苏珍珍眼底的恨意更深了。 “哥哥!” 才进内院,宇文悦华忽然大喊一声。 见到亲人后,她神色稍缓,脸上也带着笑。 宇文照身为羽林卫首领,今日奉命戒严,眼下正在执勤。 忽听有人喊他,宇文照抬眼望去,见是宇文悦华后,神色忽然一变。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第56章 一壶酒,两包毒 宇文照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苏珍珍身上,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见哥哥不关心自己,宇文悦华眸色一沉,撇嘴说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你为何要关心一个不想干的人?” 宇文照目光停留在苏珍珍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担忧更甚,她怎么会是不想干的人呢。 “这样的场合,她来不合适。” 宇文悦华冷哼一声,“苏碧云都能来,她好歹是成王府庶妃,为何来不得,再说了,今日…” 宇文悦华连忙捂嘴,差点说错话。 “你要如何?” 宇文照眉头一皱,双手环胸抱着,朝她问道。 “不如何…哥哥我不同你闲聊了,我去找姑母问安。” 宇文悦华一边说着,一边仓皇而逃。 “等等。” 宇文照趁机将苏珍珍拦下,看向她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小将军有事吗?”苏珍珍紧咬着牙,看向宇文照的目光里似是淬了毒般阴狠。 都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宇文照环视四周,将人扯到了无人的角落,这才问道:“你腹中的孩子…” “小将军明知故问!” 没等宇文照将话说完,苏珍珍低吼将话打断,冷着一张脸瞪着他。 得到了肯定答复,宇文照欣慰一笑。 “你竟还笑得出来!真是个疯子。” 看到宇文照嘴角的笑,苏珍珍惊恐的后退几步。 “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苏珍珍,好好把他生下来,日后他可是要当皇帝的!” 宇文照眼中含笑,又充满了欲望。 苏珍珍瞪大眼睛,恨不得将耳朵捂住,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他敢说,自己都不敢听! “你死了这条心吧,成王是不会留下这孩子的。” “成王算什么?只要陛下想留,就一定能留住。” “好好保住他,只有这样,你才有活路!” 宇文照还想再说些什么,石柱另一侧忽然想起宇文悦华暴躁的吼声。 “苏珍珍,你又瞎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是皇宫!” 苏珍珍本能瑟缩一下,瞪了宇文照一眼后,急忙跑了出去。 宇文照摩挲着下巴,总觉得有些不妥,随手唤来随从。 “你去跟着成王妃,若是她整了什么幺蛾子,替她善后。” 随从应了一声,随即小心翼翼的跟在宇文悦华身后。 …… 御花园里,陆瑾宁坐在凉亭上赏花,时不时叹一口气。 “你这是在发什么愁?” 苏碧云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是在为我哥感慨。” 陆瑾宁懒洋洋的趴在栏杆上。 听她提起陆瑜,苏碧云眸色微沉,“陆大人怎么了?” “也不知我爹哪根筋不对劲儿了,这几日一直忙着我哥的婚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贵女,我爹都问了个遍,但是我哥一个都看不上。” 说到这里,陆瑾宁叹了口气,“我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拿出鞭子,将我哥抽的下不了床,今日这个宴会他都不能来参加了。” 听了这些,苏碧云微微垂下眼眸,有些愧疚。 陆瑜的无妄之灾,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不是凌安郡主吗,她什么时候同姜世子走到一起去了?” 陆瑾宁忽然出声。 苏碧云抬眼望去,只见荷花池旁的小林子里,果真站着两个人。 那角落十分隐蔽,没什么人会注意。 “姜世子胆小如鼠,京中有头有脸家的公子哥都不愿意和他玩儿,凌安郡主向来傲气,她不会是看上姜世子了吧?” 陆瑾宁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巴。 苏碧云眸色一紧,李凌安这样的人,绝不会看上姜淮。 至于他们为何会扯到一起去,苏碧云没心思知晓。 …… “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李凌安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低声朝姜淮问道。 姜淮神色紧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的说道,“我都交代下去了,一…一会儿就成了。” “你哆嗦什么?生怕旁人看不出这事是你做的。” 李凌安乜他一眼,又交代了两三句话后,甩袖离开。 “九公主!” 她前脚才从荷花池的小林子旁走出来,后脚便瞧见了九公主,刚才还冷漠的脸上满是谄媚。 苏碧云嗤笑一声,将头扭向了另一端。 …… 九龙殿内,太监宫女们正井然有序的安排着各位大人与夫人的座位。 其中一个宫女趁无人注意,悄悄走到苏碧云的位置前,打开酒壶的盖子,朝里头撒了些药粉。 将酒壶里的粉末摇匀后,这才安心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随从见状,急忙上前换了一壶新酒。 殊不知他前脚才离开,又有个鬼鬼祟祟的太监走到了那酒壶前头,从袖口抖出一包粉末来。 随从拿着酒直奔宇文照执勤的地方,“小将军,属下方才瞧见成王妃的贴身丫鬟扮成宫女的模样,去了九龙殿,还往顾世子府上姨娘的酒壶里放了些东西,您瞧瞧。” 宇文照瞪了他一眼,“你看本将军像大夫吗?” 听了这话,那随从一噎。 “下去找人验验这里头是什么。” 随从刚要离开,又被他喊住,“成王妃没在苏庶妃的东西上做手脚?” “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没有!” 随从斩钉截铁的说道。 宇文照眉头紧锁,虽然不知道妹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眼下有毒的酒已经被换了,应是万无一失。 宴席即将开始时,众人纷纷落座。 说来也巧,苏碧云的席位正好在苏珍珍对面,她才坐下,便察觉到苏珍珍那道不善的目光。 “那位就是金昭国的王子吗?果真俊朗非凡!” 殿中忽然传来女子惊呼的声音,苏碧云抬眼望去,便见殿门前走进来两道身影。 “我倒是觉得顾世子更胜一筹呢!” “我的好妹妹,你竟然喜欢那杀神,姐姐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万一同他对视,我腿都软了…” 听着那些贵女的悄悄话,苏碧云轻轻摇头。 从前她也以为顾北辰是个暴戾的杀神,接触下来后才知晓什么叫粗中有细。 “小美人,又见面了。” 苏碧云正沉思时,耳边传来赫连熠的声音。 第57章 求赏 “二王子,你的位置在那儿。” 顾北辰将人遮挡的严严实实,冷声将赫连熠推到他的位置上。 “阿辰…” 见顾北辰坐下来后并不理自己,苏碧云主动示好,剥了一颗葡萄。 “呦,凌安姐姐瞧见了吗,难怪苏姨娘能得顾世子青睐呢,她那般卑微讨好的姿态,你这辈子都学不来吧。” 九公主阴阳怪气的开口,引得众人朝苏碧云看去。 李凌安也跟着附和,“臣女家风严,若我这般姿态,父王怕是会打断我的腿。” “一个妾罢了,果真上不了台面。” 九公主轻嗤一声。 苏碧云举着葡萄的手一僵,鼓足了勇气求和,却碰了壁。 “美酒配英雄,葡萄配美人,从前孤也不觉得这葡萄和美人有什么可配的,如今瞧见顾世子身旁的美人,才知晓原来是那些美人都不够美啊。” 坐在一旁畅饮的赫连熠忽然开口,又朝九公主看去。 “九公主自诩是大周第一美人,你吃葡萄的动作,怎么像猪在吃猪食?” 九公主正吃着葡萄,忽然听到这话,气的差点被葡萄肉卡住。 “你放肆!” 九公主拍案而起,胸腔剧烈起伏,使劲咳嗽起来。 “是谁惹朕的小九儿不快了?” 殿内忽然想起一道庄严之声,群臣皆起身迎驾,高呼万岁。 “父皇,就是这个人,他说儿臣吃葡萄像…” 九公主一脸羞愤的朝皇帝跑去,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站在皇帝身侧的贵妃急忙开口,“九儿,休要无礼,那位是金昭国二王子。” 听了这话,九公主眸色一冷,狠狠瞪了赫连熠一眼。 “原来是金昭国的败犬,难怪这般眼瞎。” “九儿,别胡说!” 见皇帝眼中浮现出一分怒意,贵妃呵斥一声。 赫连熠起身朝皇帝一拜,冷嗤一声,“小王带着满心诚意远道而来,原来在大周陛下眼里,小王是来投降的吗?” 皇帝神色愣怔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慌乱,连忙开口解释,“王子英勇善战,朕自然钦佩,九公主殿前失仪,罚俸半年。” “父皇…” 九公主刚想反驳,便被贵妃一个眼神制止。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宴吧。” 皇帝位于上座,见众人奉礼后,摆手开宴。 太监高呼一声,成群的舞姬翩翩入殿,身姿窈窕,舞艺精美。 “好舞,当赏!” 不知是哪位大臣拍手叫好。 坐在上首的李凌安忽然出声,“若说这京中谁的舞技最美,当属顾世子府上的姨娘了,臣女记得父王寿辰那日,苏姨娘在画舫上一舞,倒真是如天仙一般呢。” 听了这话,成王忍不住点头赞同,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皇帝这才注意到坐在顾北辰身侧的美人儿。 他早就听说顾北辰娶了个美妾,一直想见见到底是美成什么样的人,能将杀神的心勾住,只是她坐的有些远,皇帝看不太清。 “那位姨娘今日可来了?”皇帝忽然问道。 闻言,苏碧云只好起身,走到大殿上,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贱妾苏氏,见过吾皇。” 见殿中美人盈盈一拜,皇帝龙眸大亮。 美人双目清冷,又不失媚态。 皇帝宫中美人众多,但美成苏碧云这般模样的,屈指可数。 他那双眼睛似乎黏在了苏碧云身上,大手在龙椅上来回摩挲。 这样的美人,为何不送进宫来!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凌安说你舞艺超群,你便舞一曲吧,若是跳的好,朕重重有赏!” 单是站在那里不动,靠着这副身段与长相,皇帝便挪不动眼了,他不敢想美人一舞,会是什么样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碧云应了一声,随着乐师的弹奏,在殿中翩翩起舞。 皇帝的那双眼睛,一刻也没停息。 “好!跳的好!此舞只应天上有!” 一曲终了,皇帝仍旧沉醉其中,龙心大悦。 只是他眼底闪过一抹可惜,这样的美人,不是他的。 “陛下要赏她些什么?可惜苏氏已经成婚,若说这天底下最大的赏赐…” 李凌安在一旁提醒,话有所指。 “凌安郡主此言差矣,苏氏只是个妾,妾同买卖,只是个丫鬟罢了,算不得成亲。” 姜淮忽然开口,同李凌安打起了配合。 皇帝听了这两人的话,龙眸一喜。 “既如此,朕便赏你…” “陛下若要赏她,那便赏苏氏为臣正妻吧。” 皇帝刚要开口,顾北辰忽然走到殿中,双膝下跪讨赏。 忽听此言,皇帝眸色一沉,眼中闪过几抹杀意。 这该死的顾北辰!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何意! 偏要出来阻拦! 苏碧云跪在一旁,眼中满是惊诧。 “不可,万万不可!” 老侯爷颤颤巍巍的从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殿中走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这苏氏如此上不得台面,不配为我侯府主母!” 老侯爷本不想来这寿宴,却又怕顾北辰鲁莽行事,不得不来。 看来他还是来对了。 “臣心悦苏氏,非她不娶。这侯爵之位,不要也罢。” 顾北辰今日铁了心要将苏碧云扶正。 听了这话,殿中众人皆惊呼一声。 一品侯爵之位,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 老侯爷一口气没喘上来,噗通一声倒在大殿上。 好端端的赏赐,差点闹出人命。 皇帝倒是没想到顾北辰这般痴情,若是趁机削了他的侯位,也不是不行。 “贱妾斗胆,求陛下一赏。” 皇帝刚要点头允了这事,忽听苏碧云开口。 “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会满足。” 皇帝眸中带笑,似乎已经笃定她会要正妻之位。 毕竟在这世上,没有不想成为正妻的妾室。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碧云缓声道:“听闻宫中有一株千年灵芝,请陛下割爱。”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神色怔愣片刻。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碧云所求,竟然只是一株千年灵芝。 顾北辰身形微颤,转头朝她看去,眼底似是要喷出火来。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差一点,她就是他的妻了。 赫连熠眼底含笑,见苏碧云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笑意更深了些。 第58章 有惊无险 九龙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龙座上的皇帝闷哼一声,缓缓开口:“既如此,朕便将千年灵芝赏赐给你。” 苏碧云叩首应道:“谢陛下隆恩。” 随即转身朝席位走去。 顾北辰沉默不言,一直跟在她身后,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姨娘留步。” 没等苏碧云坐下,侧位上的宇文悦华忽然起身,笑意盈盈的将人拦下。 苏碧云脚步一顿,抬眼朝她看去,总觉得有些古怪。 “成王妃有何事?” 宇文悦华朝着成王身侧的苏珍珍看去,笑道:“苏庶妃腹中怀有皇孙,咱们大周有个说法,若是家中女子有孕,有姐妹之间的祝福,孩子也能茁壮成长,我想着你是苏庶妃的姐姐,若是能送上祝福,定能保皇孙无恙。” 宇文悦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女端起苏碧云席上的那壶酒,随即倒了一杯,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这淮阳酒有暖身之效,姨娘去敬杯酒吧。” 苏碧云看着那杯酒,眸色忽然一沉。 宇文照本坐在下首喝酒,忽见随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朝他说道,“小将军,那酒里放的是足量的堕胎药,王妃想堕了苏姨娘的胎?” 随从不解的说着,他也没听说顾世子府上的姨娘有喜的消息啊。 随从不懂,宇文照却懂了。 正好瞧见这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宇文悦华那个蠢货,想要陷害人,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好在他已经将有毒的酒换下去了,不然必出大事! 宇文照这厢才心安坐下,坐在他前头的姜淮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惊恐的看着那壶酒。 “姜世子,你喝醉了?” 宇文照皱眉看着他,不悦开口。 “我…我…安心喝你的酒吧!” 姜淮结结巴巴的说着,本就心烦,又见上首的凌安郡主狠狠瞥他一眼,语气也重了几分。 宇文照没再理他,又喝了一杯酒。 这宴会,当真无趣! “姨娘怎么不动?难道不想让皇孙平安吗?” 见苏碧云迟迟不动,宇文悦华又催促一声。 成王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碧云低头查看那酒,也没什么异样,这才走上前,将酒端到了苏珍珍面前。 “苏庶妃,你快喝呀。” 宇文悦华的声音像催命符般响起,苏珍珍只好咬牙将酒饮下,并无不适。 “你到底想做什么?”见宇文悦华重新坐回自己身旁,成王咬牙询问。 宇文悦华轻笑一声,“妾只是给皇孙祈福。” 成王暗骂一句蠢货,忧心的朝着苏珍珍看去。 就连坐在皇帝身旁的贵妃也微微皱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宇文悦华不安好心。 只是… 贵妃抬头朝着皇上看去,皇帝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一直盯着苏碧云看,那种痴迷的眼神,她熟悉的很。 “朕有些乏了,你们不要拘谨。” 酒过三巡,皇帝起身离席,临走时还朝着苏碧云瞥了一眼。 众臣起身跪拜,目送皇帝离开后,继续畅饮。 苏碧云没心思吃那些东西,席间喝了几口酒,只觉得心中烦闷,也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旁人影闪过,苏碧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鼻间萦绕着浓重的龙涎香味。 苏碧云神色一怔,抬眼望去是明黄色的龙纹帷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要起身离开,这才察觉浑身都使不出力气。 遭了… 苏碧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她一定是中毒了! 只是那酒,无色无味。 苏碧云来不及细想,只听一阵开门声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屋里瞬时弥漫起一股酒气。 “美人…这天下的美人,都该是朕的…” 听到皇帝的声音,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难不成在金龙殿! 脚步声逐渐逼近,苏碧云强撑着直起身,抬眼朝前面望去,只见皇帝已经走到了榻前。 皇帝龙眼微眯,见榻上有人,猛然睁开一些,疑惑道:“苏…” 没等他认出眼前的美人是谁,窗户外头钻进来一道影子,一掌劈在皇帝后脖颈上。 皇帝肥胖的身躯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后之人。 苏碧云费力的摇了摇头,目光同赫连熠那双狡黠的眸子对上。 这金昭王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公然行刺! “孤就知道那酒有问题,美人…孤像不像话本子里从天而降的男主?” 赫连熠眸中含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后放在苏碧云鼻间。 轻嗅几下后,苏碧云渐渐有了几分力气。 赫连熠眸色微变,露出了个果真如此的笑。 “小美人,跟在顾北辰那家伙身边太危险了,他们个个都想害你,不如同孤回金昭?” 恢复力气的苏碧云忙从龙榻上跳下来,朝着赫连熠福了福身。 “多谢王子出手相救,王子用一座城池换邬玥一命,已是坊间美谈,妾不愿做那毁人姻缘之事。” 苏碧云一番话说的规规矩矩,客套里带着疏离。 赫连熠眉梢上挑,轻嗤一声,“聪明如你,倒也是这般想的。” “陛下…” 忽听外头有声音,赫连熠眸色一沉,趁苏碧云还没反应过来,大手一把揽上美人纤腰,从窗户一跃而下。 “别喊,若是被侍卫发现了,你只能跟孤走了。” 见苏碧云出声,赫连熠坏笑道。 苏碧云忙将嘴捂住,一脸懊恼的朝赫连熠瞪去。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戏耍她,金龙殿往九龙殿只有区区几里路,赫连熠竟带着她翻了不少墙头。 直到快到九龙殿门时,才将人放下。 赫连熠瞥了眼空空的臂弯,又抬眼朝美人看去,眸中掠过一抹餍足。 “今日之事,碧云定会报答。” 苏碧云不想欠人恩情,施然一礼后,朝九龙殿内走去。 原本侃侃而谈的李凌安不经意一瞥,见苏碧云安稳坐在席上,大惊失色。 她怎么在这儿? “苏庶妃晕倒了,快来人啊!” 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苏珍珍身上。 宇文悦华急忙冲到身前,一脸谨慎的朝着四周望了望,大喊一声,“都别动,庶妃一定是中毒了!” 第59章 要害她的,是两波人? 说完这话,她又朝苏珍珍的丫鬟看去,问道:“她今日都吃了什么?” 丫鬟一一说明,又朝苏碧云看了一眼,才说道:“除了这些,就只剩下苏姨娘的那杯酒了。” “那酒肯定没事。” 还没等人怀疑,姜淮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惹得旁人纷纷向他看去。 “姜世子这是何意?” 宇文悦华瞥他一眼,倒是也没在意,转而又看向苏碧云,佯装一副贤德模样说道,“本妃也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东西验过后才能保你清白。” 苏碧云眸色微暗,朝那壶酒看去,不明所以。 酒里的确被下了药,但是那药无色无味,即便太医来了也检验不到,宇文悦华想陷害她,为何要选这样的药? 不知怎的,苏碧云忽然抬头,朝姜淮看去。 见她忽然看向自己,姜淮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料被凳子绊倒,整个人朝后仰下去。 李凌安见状,恨不得羞愤离席! 许是她怒气外溢,苏碧云只觉得身后有道视线格外火灼热,转身的瞬间便和李凌安对视上。 李凌安心虚的错开视线,拿起果子咬了一口。 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怅然,原来如此。 要害她的,不是同一拨人。 苏碧云迟疑间,太医已经来了。 诊断过后,得出来一个醉酒的结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唯独宇文悦华不服,扯住太医的袖子,质问道:“你确定苏庶妃腹中皇孙无恙?” 太医肯定道:“老臣已经仔细查验过,庶妃娘娘的确是醉酒了,这壶酒也没问题。” “怎么可能…” 宇文悦华颓然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她明明… “这大周的宫宴,倒真有意思。” 赫连熠忽然大笑一声,目光在苏碧云身上停留片刻后,醉酒离席。 闹剧已散,见顾北辰起身要走,苏碧云急忙朝前追去。 许是药劲没散,脚下一个不稳,朝前头栽去。 “姨娘…” 春桃惊呼一声,来不及去扶人,便见走在前头的顾北辰忽然转身,将人稳稳揽在怀里。 “阿辰。” 苏碧云轻唤一声,抬眼朝他看去。 顾北辰仍旧冷着一张脸,将人扶稳后松开了手。 苏碧云微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顾世子还真是心大,独留小美人一人在后头,不怕被人拐跑吗?” 赫连熠刚要上马,见顾北辰一身冷气的走出宫门,又犯贱开口。 顾北辰瞥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她好歹是你的人,为何不将人护好呢,今日你可要好好感谢孤,不然明日再见小美人时,你要称她一声娘娘了。” 赫连熠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愠,顾北辰这人太死板,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差点酿成大错。 “这样的美人,你若不珍惜,孤就要把她抢走了!” 丢下这话,赫连熠这才上了马车。 顾北辰愣在原地,瞬时酒醒。 方才殿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心中不由一惊。 他急忙转身,正巧同匆匆追来的苏碧云对上视线。 “世子…” 苏碧云顿住脚步,朝着他福了福身。 顾北辰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拥在怀里,抱上了马车。 这般举动,倒是让苏碧云看不懂了。 她想靠近时,顾北辰冷漠至极。 她要疏远时,顾北辰又贴了上来。 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段,着实让人不安。 “卿卿,是我的错。” 顾北辰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周身轻微颤抖。 他怎么能因为生气,忽略了卿卿的安危呢。 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危机四伏。 “怪我没护好你,差点让你着了他们的道。” 顾北辰轻声道歉,之前的种种,他都不想计较了。 伏在他胸前的苏碧云眸色微颤,试探问道,“他都告诉你了?” 顾北辰点了点头,这才舍得将人放开些。 “其实我隐约猜出来,是姜淮同李凌安在酒壶里下了迷药,那迷药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出来,但赫连熠手中有解药,你说这药…会不会来自金昭?” 苏碧云分析着其中利害,猛然抬眼朝顾北辰看去,“文国公与平王,定有一人是金昭国的细作!”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色阴沉几分。 上次的线索断在了洪安伯身上,他显然只是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事,我来处理。” “还有一事…”苏碧云又说道,“宇文悦华如此殷勤的让我敬酒,她定是以为酒里有东西,那东西没准会让苏珍珍保不住腹中子嗣!” 苏碧云有些不解,“她那般笃定,东西一定就在酒里,可为何那酒苏珍珍喝了没事?” 顾北辰眸子微微转动,轻嗤一声说道,“怕是有人察觉到她的动向,提前将酒换了。” “换酒?皇宫守卫森严,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动作,难道无人发现?” “可若是他们监守自盗呢?” 顾北辰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苏碧云眸色一惊,是宇文照! 可宇文照为何要帮她? “卿卿难道不想知道,苏珍珍肚子中的孩子是谁的吗?” 顾北辰忽然开口,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这事和你有关系?”苏碧云觉得头要炸了。 顾北辰尴尬的摸了摸美人鼻尖,这才说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的思绪瞬时被拉回了三个多月前。 那日她被苏珍珍的人掳走后,偶然听到那人提起过,要将自己绑了送去花楼。 难不成… 瞧见顾北辰眼底的薄愠,苏碧云了然于心。 那夜被扔进花楼的,是苏珍珍。 “若我猜的没错,她腹中的孩子,正是宇文照的,宇文照也许已经猜出来了,才会换下酒,他想救的不是你,是自己的骨肉。” 听完这番话后,苏碧云有些累了。 顾北辰那时候也不会想到,他只是想给苏珍珍一点教训,却没想到意外混淆了皇家血脉。 不知这件事真相大白时,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想起皇帝,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冷意。 他竟然… “有了这株千年灵芝,侯爷的身子便不会这般孱弱了。” 第60章 你不是旁人 苏碧云瞥见侧座上的木匣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闻听此言,顾北辰眸色一沉。 “你要灵芝,是为了这个?”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侯爷如此待卿卿,卿卿还想着给他治病。 苏碧云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阿娘身子也孱弱,这灵芝他们一人一半…” “卿卿,你的私心,为何不能为了你自己呢?” 顾北辰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轻轻一吻后,眼底满是怜惜。 她原本,可以成为正妻的。 苏碧云眸色微颤,面色绯红,朝后瑟缩了下,才开口,“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无所求。” “我并非不想做你的妻子,只是你在殿前的那番话,实在危险。陛下早就忌惮你手中兵权,若我那时不开口堵住,他定会趁机撤了镇国侯的爵位,到时候你又如何自保?” 苏碧云吐出心中担忧,抬眼朝他看去。 顾北辰将人捞进怀里,叹息一声,“你总是在为旁人考虑,为何不想想自己呢,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别的事情,自有我来做。” “你不是旁人。” 苏碧云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藏着眷恋情意,“你是我的阿辰,我也想你好好的。” “卿卿…” …… 翌日朝会,赫连熠前来觐见。 皇帝昏昏沉沉的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后颈有些痛。 他明明记得昨夜在金龙殿里见到了苏碧云,可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 问过守在门口的公公,那公公也说殿中只有他一人,若不是公公及时将他扶到榻上休息,说不定会感染风寒。 皇帝揉了揉眉心,昨夜莫不是他做了一场春梦? “陛下?” 殿中大臣轻唤几声,才让皇帝思绪回笼。 他端坐在殿上,朝赫连熠笑道,“王子方才说道哪儿了?” 赫连熠抬眼朝皇帝看去,见他脸上笑意正浓,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小王来大周,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为保两国和平相处,小王愿求娶九公主为王妃。” 果然,此话一出,皇帝脸上的笑瞬时僵住。 他龙眸怒瞪,烧起燃燃大火,又问了一遍,“王子说什么?” “小王心悦大周九公主,特来求娶。” 赫连熠挺身而立,脸上少了几分玩味。 众朝臣纷纷沉默,将头压的极低。 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九公主可是皇帝的心头爱。 就连那及笄宴,都比太子封储时隆重。 这金昭国的王子,莫不是疯了? “九公主被朕惯坏了,昨夜宫宴上还冲撞了王子,王子是在寻朕开心吗?”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赫连熠却玩世不恭的笑道:“小王倒是觉得九公主是真性情之人,小王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开口。 “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极力忍着怒意,在太监一声高呼后散朝。 …… “什么?那弹丸小国的狗屁王子要让本公主去和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赫连熠殿前求娶一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 九公主气的不行,将宫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九儿,母妃是之前如何教你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贵妃疾驰而来,见满地碎瓷,眉间染了几分薄愠。 九公主见状,急忙奔到贵妃怀里,眼角凝出几分泪来,“母妃您可算来了,我才不要嫁去金昭,顾北辰不是很能打吗,快让他去灭了金昭!” “住口,不得胡言!” 贵妃眸色一紧,伸手打在九公主嘴上,埋怨道,“你如今越发胡闹了,顾北辰手握兵符,陛下本就有所忌惮,若是再让他打上几场胜仗,封王都有可能,陛下可不想让他一家独大!” “难不成真要儿臣嫁去金昭吗?儿臣舍不得母妃。” 九公主隐忍着情绪,扯了扯贵妃的衣角。 见女儿这般模样,贵妃终究软下语气,在她额头上轻轻摸了几下,“傻孩子,你可是陛下最宠的公主,就算要和亲,也不会让你去的。” 听了这话,九公主神色稍缓,方才是她乱了阵脚,这宫里头,自然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 “侯爷下手,也忒狠了些。” 琅苑内,顾北辰赤裸着上身,乖巧坐在榻前等待上药。 苏碧云瞧见背上狰狞的血口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今日早朝时,赫连熠竟公然求娶九公主,陛下的脸都绿了。” 见苏碧云为自己的血口子伤神,顾北辰故意说道。 听了这话,苏碧云手上动作一顿,诧异问道,“赫连熠这是何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至邬玥于何地?” “你啊你,邬玥那般害你,你还帮着她说话。” 顾北辰无奈笑笑,又道,“邬玥并非赫连熠的心上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邬玥母亲身份特殊,邬玥的身份,鲜有人知。” 苏碧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 “等等…” 顾北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一把圈住苏碧云的手腕,低声问道,“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 苏碧云下意识瑟缩两下,眸中掠过一抹心虚,“没…没什么。” “卿卿,乖一点。” 顾北辰忽然朝人逼近,另一只手挑起美人的下巴,声音里满是醋意。 苏碧云无奈,只能回应道:“昨夜救我出金龙殿时,他也曾说过这样的玩笑话。” “玩笑?”顾北辰冷哼一声,周身生出一股寒意。 赫连熠这人,最爱开玩笑了。 但这次,一点也不好笑! 见顾北辰开始穿衣裳,苏碧云眉头一拧,“药还还没上呢,你要去哪?” 顾北辰冷嗤一声,一字一句道:“他不是爱开玩笑吗,这一次,不管他想不想娶,九公主也嫁定了。” 说完这话,顾北辰转身离开,春桃进来送药时,只觉得身旁刮过一阵疾风。 “方才…是世子?” 春桃呆愣在原地,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第61章 要么打,要么嫁 御书房内,皇帝略显疲态。 “爱卿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 顾北辰站在大殿中央,长身玉立,沉声道:“臣打算带兵,攻打金昭。”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皇帝单手扶额,在眉心揉了揉。 “爱卿别太激进,金昭国的王子既然主动来求和,咱们便给他一个机会。” 皇帝耐心劝道,见顾北辰眼中神情没有松动之意,心里有些发毛。 他何尝不想踏平金昭? 但他不能再让顾北辰打胜仗了。 皇帝在心里暗骂了宇文照一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顾北辰仍旧坚持道:“赫连熠欺人太甚,竟然想让公主和亲,他们是欺大周无人吗?陛下放心,不管用多少时间,臣定会踏平金昭!” 听了这话,皇帝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肥胖的手在龙座上来回摩挲,劝解道:“自古以来,两国结盟也是靠联姻,朕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九公主性格不合,不如将三…” “三公主乃大周嫡出公主,陛下怎么能让三公主去和亲?” 没等皇帝将话说完,顾北辰义愤填膺的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这事…让朕好好想想吧,金昭王子还要在京城逗留数日,爱卿好好陪他吧。” 皇帝随意找了个由头,连忙将人轰出了御书房。 …… 成王才走进延禧宫,九公主忽然从里头冲出来,扎进了他的怀抱里。 “皇兄快救救九儿吧,顾北辰那个该死的,竟然强迫父皇将我嫁出去!” 九公主消息灵通,得知顾北辰在御书房的那番话后,急急忙忙的来了延禧宫。 不曾想成王也来了。 成王本就因着自己的事心烦,如今瞧见哭哭啼啼的九公主,心情更加烦闷。 他一把将人甩开,径直朝殿内走去。 见贵妃端坐在上首,成王朝她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贵妃点头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前日悦华做的太明显了,你也不拦着些。” 听了这话,成王眸色越发阴沉。 那夜回府后,他狠狠教训了宇文悦华一顿,没想到第二日那贱人就进宫告状了。 “悦华同本宫说了,如今你们成亲都快两个月了,你为何还不同她圆房?” 贵妃如是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她好歹是母妃的侄女,模样也周正,瞧着也不比苏珍珍差,城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成王低头不语,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有苦难言! “儿子知道了。” 成王没敢久留,撂下这话匆忙离开。 见他这般急不可耐,贵妃又叹息一声。 “母妃,皇兄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挺喜欢悦华表姐吗?” 九公主望着成王的背影出神,不解发问。 贵妃没心思理会这些,朝九公主看去,耐心说道,“这几日你好好在宫里待着,哪也别去了。” 顾北辰铁了心的想要将九公主送去和亲,贵妃也着实为难。 从延禧宫离开后,成王直接去了侯府。 同姜淮一样,成王没敢走正门,直接翻了琅苑的墙头。 夏兰正在琅苑里浇花,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重物落地声,吓得她身形一抖。 “快来人啊,有刺客!” 夏兰大喊一声,闭着眼转过身去,将盆里的水狠狠一泼。 “刺客在哪?” 飞辛急忙赶来,见夏兰朝墙角指去,他二话没说一脚踹去。 只听成王痛呼一声,拂开额前散乱的头发,将脸露了出来。 “别…别打了,是本王,不是刺客。” 他断断续续说着,两人这才停下攻击。 待夏兰看清那人真是成王后,又抬脚踢了一下。 动静闹得有些大,苏碧云赶来时,飞辛已经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了。 瞧见成王狼狈的模样,苏碧云差点笑出声来。 “快扶本王进去。” 成王忍着腰处的疼痛,咬牙切齿说道。 苏碧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命人搬来椅子,坐下后才开口,“王爷不走正门,是为何事而来?” 成王紧咬着牙,发狠瞪她一眼,“本王为何而来,你不是不最清楚吗!” 非要明知故问! 见他如此气急败坏,苏碧云唇角微勾,挥了挥手让身旁的人下去。 “姨娘…” 飞辛眸色一沉,有些担忧。 “无妨,他伤不了我。”苏碧云朝他递了个眼神,将人赶走了。 “你倒是识时务。”见苏碧云将人撤走,成王这才松了口气。 “本王知道这都是你搞的手脚,若是你能将本王治好,我也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听了这话,苏碧云嗤笑一声,“王爷今日是来求人的,这般态度,怕是不成吧。” “若您不想恢复,即刻离开吧。” 说完这话,苏碧云起身欲走。 “等等!”成王急忙出声将人拦住,眼底带着几分迫切。 他快走几步挡在苏碧云身前,语气卑微道:“是本王不好,但这几个月本王也受尽了苦楚,若你能将我治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碧云脚步一顿,抬眸打量过去,“当真什么都行?” 见有希望,成王连忙点头,“本王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苏碧云想了想,缓缓开口,“妾如今也没想好要什么,不如先要王爷一个承诺。” 听她这么说,成王皱了皱眉,有些警惕。 “妾的要求不会过分,也不会伤了王爷性命。倘若王爷不同意,妾也不强求。” 说完这话,苏碧云又要离开。 “好,本王答应你!” 成王一口应下,又将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下来,交到苏碧云手中。 “这是本王予你的信物,什么时候想好了要什么,尽管来找本王。” 苏碧云将玉佩揣好后,这才拿出一张药方,“按上面的方子喝上三日,会有效果的。” 成王如获至宝般抢过药方,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墙角挪动。 …… 成王府内,宇文悦华满脸不悦。 宇文照仍旧滔滔不绝,“那日若不是我换了酒,整个宇文家都要被你连累,悦华啊悦华,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宇文照越说越气,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宇文悦华委屈的不行。 第62章 我给你活路 她昨日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如今听宇文照这么说,才恍然大悟。 “哥哥为何要护着苏珍珍那个贱人,难道你喜欢她?” 宇文悦华大声质问,倒是将宇文照吓了一跳。 他自然不会喜欢苏珍珍,可苏珍珍腹中有他的骨血。 “我才是你妹妹,你不护着我,却护着一个外人!” 宇文悦华伤心的跑回了卧房里,独留宇文照一人在院中愣神。 服侍在宇文悦华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朝他说道:“小将军莫要生气了,这事也不能全怪王妃,也不知苏庶妃给王爷下了什么迷魂药,眼看着王妃进府快两个月了,王爷也没同王妃圆房呢…” 听了这话,宇文照眸色一惊。 “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 他自小同成王一起长大,成王虽不如他花心,却也是流连花楼的常客,怎么会为了苏珍珍守身如玉? 而且成王明明知道苏珍珍背叛了他。 等等… 宇文照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个月里,成王很久没去过花楼了。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宇文照正出神时,忽然听见成王的声音。 他连忙回过神来,朝着成王行了一礼。 “你我之间,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见成王面带笑意,宇文照也跟着他笑了笑。 “你这衣裳…”瞧见成王湿漉漉脏兮兮的衣裳,宇文照眉头一皱。 成王连忙打岔,“方才下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 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宇文照这才想起来的目的,将成王扯到一旁,低声说道,“王爷还是早日同悦华圆房吧,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次,成王倒没拒绝,他拍了拍宇文照的肩膀,保证道:“表哥放心,今夜我就同她圆房。” 得了成王的承诺,宇文照这才安心离开,从正门出去后,他又偷偷绕到偏院,悄悄翻墙,闯进了苏珍珍的卧房里。 “谁!” 苏珍珍正在午睡,忽听屋里有动静,连忙将锦被往上扯了扯。 宇文照从门后走出来,目光瞥见她白皙的肌肤,轻嗤一声,“别遮了,又不是没见过。” 见来人是宇文照,苏珍珍目光越发狠厉,直接抓起榻上的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宇文照一个闪身躲过枕头,大步来到榻前,一把掐在了她脖子上。 “你这疯子,就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吗!” 苏珍珍梗着脖子,眼底满是怨气,“你同我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照软下语气,伸手探在她的小腹上,喜悦道:“我儿子都在你肚子里,咱们才该是最亲密的人。” 提起这个孩子,苏珍珍目光更加怨毒。 “我已经警告过悦华了,她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再害你腹中的孩子,安心将他生下来吧。” 听了这话,苏珍珍冷笑一声,“你以为只有宇文悦华想让这孩子死?成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仅不会放过孩子,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珍珍紧紧握拳,眼中毫无生机。 她根本没有活路。 “无妨。” 宇文照胸有成竹的说着,将手移到苏珍珍下巴处,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会安排你逃出成王府。” 闻言,苏珍珍眸色一颤。 “你没骗我?” “难道你就不想赌一把吗?前朝诸事大家都能看清,如今成王势大,又得盛宠,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太子,你腹中的孩子日后会寄在悦华名下,便是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熬到那日,你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宇文照的声音满是蛊惑,苏珍珍将手伏上小腹,眼底划过一抹兴奋。 是啊,若是儿子哪日成了皇帝,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 忍辱偷生又何妨? 想到这里,苏珍珍眸色一亮,紧紧抓住宇文照的手,发狠说道:“小将军别忘了今日给我的承诺,若小将军日后反悔,我一定会告诉王爷,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苏珍珍早就不是从前那不谙世事的苏府二小姐,她早已学会了拿捏旁人的死穴。 听她这么说,宇文照冷笑一声,眼底浮现出几抹杀意。 …… 顾北辰回来时,苏碧云已经歇下了。 他褪去衣裳将美人捞进怀里,忽然察觉道怀里人动了动。 “醒了?” 顾北辰眉梢上挑,声音里带着愉悦。 醒了就好。 苏碧云茫然睁开眼睛,薄背贴在那炽热的胸膛上,想不醒都难。 见她没完全清醒,顾北辰轻笑一声,轻轻将美人的里衣褪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番云雨后,顾北辰才餍足躺下。 苏碧云却来了精神,伏在他身上玩弄着一缕碎发。 见她眉梢染着几分喜色,顾北辰朝她问道:“何事让你如此开心?” 苏碧云轻笑一声,朝梳妆台上的玉佩瞥了一眼。 顾北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时,眸色猛然一沉。 他大手抓在美人两条细藕般的玉臂上,冷声质问:“那是成王的玉佩,为何会在你手中?” 手上力气没收,苏碧云吃痛皱眉,缓声解释,“今日他来求药,我同他要了个承诺,那玉佩是信物。” “求药?”顾北辰卸了几分力气,好整以暇的看着身上的美人,“你给他了?” 苏碧云点了点头,眸中掠过一抹坏笑,“我叮嘱过他的,那药连喝三日才有效,不知他会不会遵守…” 没等苏碧云将话说完,顾北辰忽然半靠在榻上,将人往前一拽,凤眸里带了几分邪笑,他缓缓朝美人耳垂靠近,轻轻咬了下,“看来卿卿还不累,这次你来…” “别…” 美人娇嗔一声,话还没说出口… 与此同时,成王大笑着推开了卧房的门,朝着榻上的宇文悦华走去。 “谁?” 被人扰了好梦,宇文悦华不悦开口。 “是本王。” 成王心情甚好,丝毫没怪罪宇文悦华的无礼,快步跃上床榻,胡乱撕扯着宇文悦华的里衣。 见他来势汹汹,宇文悦华眸色一惊,瞬时害羞起来。 第63章 又不行了 王爷总算要碰她了! “悦华,本王来了!” 成王一边说着,一边朝她吻去,渐入佳境时,成王身子一抖。 “王爷?” 宇文悦华无力的躺在榻上,眼神迷离朝身上人瞧去,那人却不继续了。 成王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 方才用完那碗汤药,他瞬时燥热无比,身下也有了反应。 兴冲冲的来找人办事,怎么才亲了一下,就又不行了? 宇文悦华见他不动了,咬了咬唇,决定主动出击,她猛然从榻上坐起,两只手按在成王胸膛上,企图将人按倒。 “滚开!” 成王大喊一声,将人一把甩开,仓皇而逃。 宇文悦华被他吓了一跳,愣在榻上不知所措。 她慌忙捡起地上的衣裳,不自信的朝身上看去,眼中涌出热泪。 王爷就这么看不上她吗? 苏珍珍到底有什么好的! …… 翌日一早,顾北辰单手撑着头,侧卧在苏碧云身侧,欣赏着美人的睡颜。 昨夜倒是将人累坏了。 察觉到炽热目光,苏碧云悠悠转醒,同那人四目相对时,美人稍稍瑟缩了下。 顾北辰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大手揽在美人纤腰上,用力一拽。 “我又不会吃了你,在躲什么?” 苏碧云嗔怪瞪他一眼,这话他自己信吗? “姨娘,成王又翻墙头了!” 外头传来夏兰焦急的喊声。 好事被扰,顾北辰眸中晕染起几分寒意。 苏碧云却眉梢上挑,带着喜色起身更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便见成王一脸怒意的在原地跳脚。 “苏碧云,你那药不行!” 见苏碧云出来,成王连忙跑过去,恨不得给她一拳。 顾北辰将人往身后一扯,径直对上成王,一个眼神便将人吓得停在原地。 成王这才压低了语气,不满道:“你必须给本王一个说法!” 苏碧云不紧不慢的从顾北辰身后走出来,眉眼带笑的问道,“王爷昨夜莫不是…” 见成王脸色羞红,苏碧云继续说道,“妾昨日提醒过王爷,那药要连喝三日才有效,王爷这般心急,只会酿成大错。” 听了这话,成王猛然瞪大眼睛,急切问道:“什么大错?” 苏碧云叹息一声,“原本您三日就能好,如此一来,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 成王如遭雷击,眼底浮出一抹怒意,“你莫不是在耍本王?” 顾北辰冷嗤一声,“耍了又如何?” 对上顾北辰阴翳的眸子,成王身形瑟缩了下,宛如鹌鹑。 “本王姑且信你一次。”成王如是说着,接过了一张新药方。 苏碧云挑了挑眉,叮嘱道:“王爷这次别再犯忌讳了,不然药石无医。” 成王郑重点头,也没同他们道别,从墙头翻了回去。 夏兰朝成王的背影看去,忍不住赞叹道,“成王爷这墙头,翻的越来越好了。” “下去领罚。” 顾北辰忽然开口。 飞辛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你罚他作甚?” 苏碧云叹息一声,扯了扯顾北辰的袖子。 “琅苑的墙头,岂能任人随意翻来翻去的?” 顾北辰如是说着,又朝霜月说道,“库房里还有不少矛头,全扎上去。” 听了这话,苏碧云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 将人重新拉回卧房,顾北辰这才说道,“这几日相处,季长青人还不错,长子季宥性格洒脱,我已经将人提进军营了,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听他提起季家的事,苏碧云神色一暖。 她这个做表姐的,险些忘了这事,不曾想顾北辰如此上心。 “这几日我要时刻盯着赫连熠,晚上怕是回不来了,不用等我。” 离开时,顾北辰不舍的在美人额前轻吻几下。 苏碧云倒是乐得自在,将人送走后,取了半株灵芝,打算回趟苏府。 出门时,正巧碰上了锦春瑕。 “表姐要去哪里?”锦春瑕在府上憋了几日,着实闷坏了。 苏碧云拉住她的手,一边朝马车上走,一边说道,“我正要回苏府呢,你同我一起吧。” 锦春瑕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欣喜,“我早就想去见姑母了,也想澈儿了。” 锦春瑕上次见苏澈时,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马车很快行至苏府,苏望山去上朝还没回来,府中只有二夫人在。 苏碧云也没去主院打招呼,直接拉着锦春瑕去了后院。 “姑母!” 瞧见锦氏正在院子里赏花,锦春瑕小跑着冲进她怀里,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春瑕都这么大了。” 锦氏两眼通红的打量着锦春瑕,不由感慨一声。 “你父亲近日可好?” 锦春瑕点了点头,“父亲壮的跟牛似的,倒是姑母,姑母的身子看着比之前好多了。” 听了这话,锦氏眉眼带笑,牵住了苏碧云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多亏了卿卿,不然姑母怕是看不到你出嫁了。” 提及这事,锦春瑕脸色涨红。 瞧见她这般模样,锦氏眼珠一转,朝苏碧云看去,低声问道,“春瑕可许好了人家?” 苏碧云耐心将事情讲给锦氏听,还说了顾北辰对季宥一家的评价。 听完后,锦氏点了点头,“世子目光如炬,他看上的人家,一定很好。” 苏碧云撇了撇嘴,有些吃味道:“阿娘什么时候这么偏心了。” 她倒觉得,在阿娘心里,顾北辰比她都可靠了。 锦氏伸手在苏碧云额头上轻点几下,无奈道:“你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世子这样的夫君可不多得。” 苏碧云应和几声,秋菊已经将药熬好了。 “千年灵芝延年益寿,喝了这药,对您有好处。” 苏碧云将药端到锦氏身前,看着她将药喝下才放心。 提起这千年灵芝,锦氏眼底划过一抹愧色,“都是娘拖累了你,那日世子请封你为世子妃…” “阿娘,朝堂之事不可议论。” 苏碧云出声提醒,捂住了锦氏的嘴。 锦氏苦笑一声,她哪里在谈朝政,明明在为女儿委屈。 差一点儿,卿卿就是正妻了。 “女儿如今过得很好,阿娘不用忧心。”苏碧云将药碗接过来,又宽慰了几句。 第64章 捡了个公主回来 锦氏将话吞回腹中,眼底掠过哀伤之色。 她怎会安心。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卿卿祈福。 祈求卿卿早日怀有身孕,名正言顺的成为侯府世子妃。 “澈儿,你都这么高了!” 锦春瑕一声惊呼,打断了锦氏的愁绪。 几人同时朝院门望去,便见苏澈朝他们走来。 苏澈扯出一抹笑来,朝几人走去。 不知为何,苏碧云总觉得澈儿有些不同。 眼看着天色渐晚,苏碧云只好带着锦春瑕离开苏府。 马车上,锦春瑕坐立难安,几番想要开口,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瞧你那模样,像只猴似的。” 苏碧云被她抓耳挠腮的模样逗笑了,眉梢微挑,朝她说道,“你是想问有关季宥季公子的事吗?” 见苏碧云猜中了自己的心情,锦春瑕急忙低下头,脸上绯红一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选夫君要选合自己心意的,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实在。” 苏碧云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着。 锦春瑕恍然大悟,反将苏碧云的手牢牢抓在掌心里,“我明白了,就像表姐和顾世子,传言都说顾世子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但我瞧着世子对表姐温柔似水,谣言真是害人不浅!” 苏碧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顾北辰对她,的确温柔的不像话。 “哎呦!” 马车忽然停下,锦春瑕原本就没坐稳,随着马车晃动了几下,头磕在了车壁上。 苏碧云忙将锦春瑕捂住额头的手拿开,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停下来了?” “姨娘恕罪,方才有位姑娘跌倒在马车前头。” 霜月如是说着,掀开了车帘。 苏碧云垂眸看去,马车前头的确有位姑娘。 姑娘一席水蓝色襦裙,头上未戴珠钗,抬起头时,正好同她四目相对。 瞧见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那水汪汪的眸子,苏碧云心里一紧。 这丫头瞧着好生可怜,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忍不住怜惜。 “对…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姑娘小声开口,支撑着身子站起来,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瞧她手肘擦破了皮,苏碧云秀眉轻拧,招呼霜月将人扶上马车。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可以送你回去。” 见她一副知礼的模样,苏碧云隐约觉得,这姑娘应是京中大臣家的女儿。 “夫人叫我阿竺吧,我不是什么小姐,还请夫人收留我一夜,明日我就离开。” 阿竺低声说着,水汪汪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 苏碧云替她包扎了伤口,又听到熟悉的肚叫声。 “好,若是你愿意,多留几夜也行。” 说完这话,马车停在了角门前。 同锦春瑕告别后,苏碧云将人安置在琅苑的后宅里。 “我叫人准备了些吃食,一会儿来前厅用膳。” 苏碧云同她嘱咐两句后,又端着汤药朝主院走去。 得知来人是苏碧云,老侯爷自然不见。 “侯爷,姨娘是来给您送药的,那汤药是灵芝熬制的,喝了有奇效,您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侯夫人苦口婆心的劝导后,老侯爷这才让人进来。 手中汤药微凉,倒也不影响药效。 侯夫人接过那药,服侍老侯爷服药。 “别以为你给本侯求药,本侯就会让你做世子妃,除非本侯死了!” 喝下汤药,老侯爷有了几分力气,恶狠狠的告诫道。 “碧云一片好意,父亲却当做驴肝肺,还真是好人难为。” 顾北辰的声音传进卧房,带着几分薄愠。 苏碧云身形微僵,回眸瞬间同他四目相对。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顾北辰轻笑一声,将手放在美人的肩膀上,哀怨道:“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咳…” 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侯夫人轻咳一声。 顾北辰这才朝老侯爷看去,眸色微冷,“儿子的事,父亲别再管了。” 说完这话,顾北辰将人拉回了琅苑。 “岳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去的路上,顾北辰关切问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澈儿。 “今日我同春瑕提了季宥的事,小姑娘春心萌动,倒是该见一面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轻笑一声。 这几日相处,顾北辰倒觉得季宥这小子不错。 “对了,方才在路上,我捡了个姑娘回来,那姑娘看着一脸贵气,应该是哪家大臣府里的女儿,你能不能差人问问。” 说道这里,苏碧云补充道,“这事要秘密查,姑娘家夜不归宿,有碍名声。” 顾北辰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叹息,“卿卿,你怎么这么心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前厅。 “那姑娘胆子小,一会儿你可别吓到她了。” 进去时,苏碧云朝他叮嘱。 顾北辰扶了扶额,为何卿卿总觉得他吓人呢? 两人走进去时,阿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她端坐在桌子旁,看着一桌珍馐,忍不住的颤抖。 明明很饿,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等着主人回来。 “饿了就先吃吧。” 瞧见那道瘦弱的背影,苏碧云心生怜惜。 听到这声音,阿竺欢喜的转过身来,目光落到顾北辰身上时,眸色一僵。 顾北辰神色微变,径直朝阿竺走去。 “怎么是你?” “顾世子!” 两道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苏碧云有些迷惑。 “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姑娘?” 顾北辰眸色颤了颤,朝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妥吗?” 阿竺小心翼翼的躲到苏碧云身后,小声询问,“姐姐你就是顾世子府上的苏姨娘啊,你为何好端端的想不开,非要嫁给这大魔头啊!” “三公主,臣平日里得罪过您吗?为何如此编排臣?” 阿竺声音在小,也逃不过顾北辰的耳力。 听到这一声三公主,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诧异的朝阿竺看去,慌忙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公主。” “苏姐姐你行什么礼啊,我这公主名存实亡,又没人真正在意过,你快起来。” 第65章 夫妻一体 三公主急忙将人扶起,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顾北辰冷冷盯着她,“公主别闹了,用完膳我把你送回去。” 一听这话,三公主身子颤了颤。 她慌忙躲到苏碧云身后,委屈道:“我才不要回去呢,我都跑了三日了,宫里头的人都没察觉,顾世子,您就当没看见我行吗?我不想和亲。” 三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倒霉。 才从宫中逃出来,身上的银子便被人偷走了,就连那些珠钗,也被她当做银子,抵了饭钱。 她一路跌跌撞撞,栽到了一辆马车前,本以为遇到了好心人,却没想到这好心人是侯府上的。 三公主欲哭无泪。 听到和亲二字,苏碧云眉心一拧,朝顾北辰问道,“你不是说赫连熠求娶的人是九公主吗?” 三公主乃正宫嫡出,如此高贵的身份,为何会这般落魄? “苏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个三公主,还不如宫里有品阶的嬷嬷过得快活。” 三公主苦笑一声,“李云罄是贵妃的女儿,父皇宠她爱她,又怎么舍得送她和亲呢?” “三公主放心,和亲之人,一定是李云罄。” 顾北辰声音坚定,没等她继续吃下去,直接将人拎了出去。 “我不走,我不要回去,唔…” 顾北辰随意拿了张帕子,无情的塞进三公主口中,任由她无声落泪。 “咱们世子,也太无情了吧。” 夏兰瞧见这一幕,不由替三公主捏了把冷汗。 “还得是姨娘有法子,世子待姨娘总是温温柔柔的,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夏兰朝苏碧云打趣。 苏碧云嗔怪的瞪她一眼,又小声询问道:“前些日子在宫宴上,为何没见到三公主?” 听了这话,春桃朝她解释,“姨娘应该知晓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吧,自从十年前皇后生了场重病,身体一直不好,协理六宫的权利便交到了贵妃手里,贵妃得政后,时常打压三公主,久而久之,三公主便不爱露面了。” 苏碧云眸色微沉,无奈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她倒是同三公主感同身受了。 身为六品翰林家不受宠的嫡女,皇宫内院的情报,苏碧云知之甚少。 顾北辰回来时,已是后半夜。 察觉到榻上的人还没睡,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在想什么?” 透亮的眸子忽然睁开,在幽暗的夜里格外明亮。 苏碧云朝他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决,“阿辰,我想给皇后诊治。” 闻言,顾北辰眸色微变。 沉吟片刻后,他才沉重开口,“宫中之事暗流涌动,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让苏碧云陷入困境。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苏碧云攀上他的肩膀,声音异常冷静。 她何尝不知朝堂上的诡谲氛围,又何尝不知后宫里的惊险。 但她不想看着三公主一步步走向深渊。 “即使你不出手,我也能保下三公主。”顾北辰知她忧心之事。 “如何保得住?这后宫之中唯一能保下她的,只有皇后。” 苏碧云声音平静,没等顾北辰开口,又朝他问道,“太子在京中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你既已站队太子,我定要助你一臂之力。” 她不止是为了三公主,更是为了顾北辰。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寂静的夜里,苏碧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格外动听。 她在说,夫妻? 顾北辰眸色一喜,嘴角荡漾着一抹笑意。 她做这些,原是为了自己。 “卿卿…” 顾北辰扯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眷恋。 “这样做太危险了。” 他不忍卿卿舍身险境。 “我会小心的,此事若是能成,太子的路也会顺畅些,我也不想让你涉险。” 苏碧云声音坚决,反握住男人的手,她不是什么菟丝花,她也要化作一把利刃,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顾北辰沉思许久,将人揽入怀中,轻声道,“我答应你。” …… 翌日辰时,马车行至东宫。 两人步入前厅时,太子已经等在那了。 “苏姑娘受我一拜。” 见苏碧云朝自己走来,太子躬身一拜,态度虔诚。 苏碧云急忙后退几步,声音颤抖道,“殿下这是何意?” 一国储君给一个妾室行大礼,真是荒唐至极! 太子眸中闪烁着点点水光,“今日没有太子,只有一个为母亲求医的儿子。苏姑娘善举,煜铭记于心。” 煜,是太子名讳。 苏碧云眸色微动,这才感受到太子一片赤诚之心。 太子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黑衣的影卫忽然现身,跪倒在地。 “这是流云,我会安排他在暗处护你周全,苏姑娘放心,煜以性命担保,不会让你有半分闪失。” 听着太子情真意切的保证,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放心,妾不会让您失望的。” 前往皇宫的路上,苏碧云朝顾北辰问道,“你同殿下,为何如此熟稔?” 苏碧云知晓顾北辰的性子,他外冷心热,从不主动交友。 顾北辰微微阖眸,神思飘回了五年前。 “五年前我与匈奴大战时,差点死了。” 听顾北辰提起同匈奴的恶战,苏碧云也想起了那凶险一战。 那时的顾北辰还不是什么百胜战神,只是个打了几场胜战的毛头小子。 那一战极其凶险,他险些回不来。 “宇文哲那老狐狸故意谎报军情,想让我死在匈奴人手里,好在太子带了一万精锐前来,这才转危为安。” 提起五年前的凶险一战,顾北辰眸色一冷。 手中传来温热,顾北辰垂眸看去,苏碧云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神情里满是担忧。 他抬手在美人头上揉了揉,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卿卿莫要担心。” “霜月功夫很好,若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尽管逃跑,有我给你撑腰呢。” 将人送进宫门前,顾北辰仍旧不放心的叮嘱。 直到瞧不见苏碧云的影子,顾北辰这才离开。 “前面的人,可是苏姨娘。” 苏碧云主仆二人正往坤宁宫走,忽然被一个宫女拦下。 第66章 皇后病危 那宫女苏碧云见过,宫宴那日,她一直站在贵妃身后。 “贵妃娘娘身子偶感不适,还请苏姨娘移步延禧宫。” 宫女朝着苏碧云一拜,做了个请的手势。 “贵妃身体抱恙,自然有太医医治,何须我家姨娘前去?” 霜月拦在苏碧云身前,一脸警惕的朝那宫女看去。 宫女挑了挑眉,“贵妃的命令,做奴才的自然不敢过问缘由,姨娘若是不想惹事,还是跟奴婢走一趟吧。” “姨娘…”霜月想将人拦下,却见苏碧云朝她递了个眼神。 初入宫廷,莫要太过张扬。 穿过数条连廊,苏碧云总算瞧见了延禧宫的牌匾。 只是才步入院中,便被宫女拦在门外。 “姨娘在这儿稍等片刻,奴婢服侍贵妃更衣。” 宫女说完这话,快步闪入殿中。 眼下正直晌午,延禧宫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处歇凉的地方。 “奴婢瞧着贵妃是刻意给咱们难堪呢,姨娘何须理会她!” 见苏碧云额前渗出细汗,霜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替苏碧云擦了擦汗。 “无妨,不必为了这些小事同她计较。” 苏碧云轻声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听到这声音,苏碧云眸色一惊。 殿内忙闪出一道人影,随着殿门大开,浓重的熏香味扑面而来。 苏碧云眉头紧锁。 “陛下怎么午时来了,如今日头正大,若是伤了您的龙体,臣妾心里难安。” 贵妃声音柔情似水,整个人宛若无骨,贴在皇帝身上。 皇帝刚想开口,余光忽然瞥见苏碧云的身影,龙眸一惊。 “你是苏碧云?” 听他如此问道,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三宫六院的妃子们,皇帝甚至叫不全他们的名字,却偏偏记住了苏碧云。 苏碧云俯身行礼,几乎要将头埋到地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皇帝来了兴致。 “是臣妾身子不舒服,听说苏姨娘是来给皇后姐姐诊脉的,臣妾便擅自将苏姨娘请到了延禧宫,陛下不会怪罪臣妾吧。” 贵妃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皇帝眉头紧锁,盯着苏碧云看了又看,沉声质问,“你是来给皇后诊脉的?” 察觉到皇帝周身的杀意,苏碧云眸色一紧,低眉道:“千年灵芝难寻,贱妾受陛下隆恩,日夜难眠,想尽绵薄之力,为陛下解忧。” 听了这话,皇帝眸中的怀疑渐渐褪去,忽然大笑一声,“别在外头站着了,脸都晒红了。” “都怪连翘这丫头,见臣妾午睡,便没敢将妾喊醒。” 贵妃连忙解释着,又朝苏碧云致歉,“真是为难苏姨娘了,若是将你这张脸晒坏了,顾世子定会心疼的。” 提起顾北辰,皇帝面色阴沉几分。 几人步入殿中,皇帝端坐在侧榻上,任由贵妃在一旁扇风。 “听说你师承云遥子,想必医术精湛,不如给朕诊治一番?” 皇帝的心思一直在苏碧云身上,瞧见她柔美的身段,忍不住挑逗。 “陛下,三公主来了。” 太监的传报声,打断了皇帝的喜悦心情。 “她来做什么?” 皇帝神情不悦的瞥了那太监一眼,正想说不见,不曾想三公主竟然冲进来了。 “三公主真是越发没有分寸了。” 贵妃跪坐在皇帝身侧,阴阳怪气的说着。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三公主朝二人行礼后,径直走到苏碧云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吸一口气说道,“母后方才昏倒了,太医们都没法子了,求父皇行行好,让苏姨娘给母后诊治吧。” 三公主说的情真意切,眼睛红彤彤的,似是刚哭过。 见她这幅模样,皇帝心里一惊。 难不成皇后真不行了? 他朝太监看去,那太监瞬时会意,一盏茶的功夫后回来禀告,“三公主所言非虚,坤宁宫外头跪了不少太医,皇后娘娘怕是…” 后面的话,太监没敢说下去。 皇帝面色一喜,却又怕被人诟病,连忙压下眼角的喜色,露出个沉痛的表情,“既如此,你去给皇后诊治吧。” 他可不信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绝技。 苏碧云应了一声,同三公主一起退出延禧宫。 见苏碧云脚步匆匆,三公主将人拦下。 “公主这是何意,皇后娘娘凤体要紧!” 苏碧云内心慌得不行。 三公主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趴在苏碧云耳边说道,“苏姐姐放心,母后没事。那药是我给母后灌下去的,除了让人脉象虚浮,并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苏碧云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我一听说你被贵妃带走了,差点吓死,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条妙计。” 三公主如是说着,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真是聪敏过人。 “父皇他巴不得母后赶紧…” 想到皇帝方才的神情,三公主苦笑一声。 父皇越不想让他们活下去,他们越要争一口气! 两人走到坤宁宫时,外头的太医已经散了。 与延禧宫的华丽不同,坤宁宫里一派死寂。 守在榻前的,只有一个宫女。 那宫女身形瘦弱,见有人来了,神色警惕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 三公主上前一步,温声开口:“瑾柔姐姐别怕,苏姐姐是好人,她是云遥子的徒弟。” 听到“云遥子”的名讳,那位叫瑾柔的宫女身形一颤,噗通一声跪在苏碧云身前,“求神医救救我家娘娘!” 苏碧云忙将人扶起,这才朝榻上的皇后看去。 皇后面色枯槁,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因着药效还没散去,皇后脉搏虚浮。 苏碧云取出银针,一刻钟后,皇后才恢复过来。 只是那脉搏同方才没太大区别。 “苏姐姐,我母后她还有救吗?” 三公主紧紧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朝她问道。 这十年里,太子哥哥请了不少名医给母后诊治,什么方子都用了,母后的病仍不见好。 若不是有太子哥哥寻来的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母后早就不行了。 见苏碧云眉头紧锁,三公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不行吗? 第67章 就算是为了太子 殿内弥漫着死气,让人难安。 “娘娘的病,能治。” 苏碧云的声音宛如穿透迷雾的光束,极有力量。 三公主猛然抬起头,眸子里多了几分喜色,“真的吗?” 母后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苏碧云点了点头,替皇后施针后,眸中掠过一抹担忧。 “苏姐姐,母后的病不好治吗?” 察觉到她神色细微的变化,三公主心里一紧。 苏碧云抬眼朝她看去,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说道:“娘娘不像是重病,倒像是被人下了毒。” 此话一出,瑾柔脸色微变。 她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神医猜的不错,娘娘的确中毒了,十年前娘娘喝下一碗参汤后大病一场。” “那碗参汤是谁做的?” 苏碧云连忙问道。 瑾柔神色不是很好,“是贵妃托人带来的。” 苏碧云眉头紧锁,又问道,“当时没有查出那参汤有毒吗?” 瑾柔苦笑一声,“陛下向来不关心娘娘的死活,当年舒锦冒死状告贵妃毒害皇后娘娘,陛下直接将她杖毙了。” 提及伤心处,瑾柔落了几滴泪。 舒锦也是坤宁宫中的大宫女,也是她察觉到参汤有毒的。 可在这深宫里,皇帝的宠爱才是最有用的。 即使他们手握证据,也不能让贵妃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 “瑾柔姐姐,这些事你怎么从未跟我说过?” 三公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她看。 瑾柔眼底满是悲凉,“公主尚年幼,娘娘怕您会意气用事…” “我这就去找贵妃算账!” 三公主冷哼一声,大步朝殿外走去。 “公主留步。” 苏碧云示意霜月将人拦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贵妃势大,又独得陛下盛宠,公主去告状也没用。” “难道就要让母后平白受欺负吗?这十年来,若不是皇兄搜集了各种灵丹妙药给母后吊着命,母后早就…” 三公主过于激动,眼泪簌簌流下。 苏碧云叹息一声,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娘娘好起来,其余的事,以后再解决也不迟。” “咳…” 榻上传来一阵轻咳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三公主连忙扑到榻前,抓住了那种柔弱枯白的手。 “母后,你感觉怎么样?” 三公主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苏碧云也朝榻前走去,垂眸朝皇后看了一眼。 皇后双目无神,灰败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医者,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眼睛。 毫无生机,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 “母后你说句话呀,父皇已经决定将儿臣送去金昭和亲了,您多看儿臣几眼吧,说不准以后就看不到了。” 三公主抽抽搭搭的说着话,却察觉不到榻上人的一丝起伏。 苏碧云朝瑾柔看了一眼,只一个眼神,后者便明了她的意思。 瑾柔走上前扯住三公主的衣袖,将人带去了偏殿。 待殿内无人,苏碧云这才坐到榻上,直视皇后的眼睛。 “娘娘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越消沉,那些害你的人越兴奋,反倒让真正关心你的人难过。” “太医治不好您,是他们没本事,但妾不一样,妾保证一年之内,将您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 “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太子和三公主的未来想想,如今贵妃专权,成王势大,有朝一日皇储异位,他们都会死。” 一个“死”字落下,皇后浑浊的眸子里总算有了些许反应。 “你真的,能医治好本宫?” 皇后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寒冬腊月里刮起的冷风。 苏碧云郑重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妾以性命担保。” 良久,皇后这才抬起眼,朝她看去,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好,本宫信你一回!” 晚些时候,皇帝处理完朝政,朝着敬事房的公公看了一眼。 今儿是十五,依照祖制,该去皇后宫中。 只是自从皇后病重,这条规矩似乎也没了。 那敬事房的公公一直举着托盘,手都酸了,也不见皇帝翻牌子。 守在皇帝身侧的太监总管连忙示好,朝皇帝问道,“夜深了,陛下想去哪位娘娘宫中?” 皇帝放下朱笔,脑海中忽然闪过苏碧云的身影。 兀自问了一句,“皇后身子如何了?” 晌午的时候,传来皇后病危的消息,也不知苏碧云还在不在坤宁宫。 忽然听皇帝提前皇后,太监总管将头压的极低。 他还真没关注着这事! 见太监迟迟不回话,皇帝冷哼一声,“混账东西,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皇帝一脚踹在了那太监腿上,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 “去坤宁宫!” 皇帝大喝一声,没等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兀自走了出去。 “张公公,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位娘娘了?” 敬事房的公公一脸好奇,朝着太监总管问道。 总管死死瞪了他一眼,“不该你操心的,别瞎操心!” 张公公跟在皇帝身前多年,自然知晓他什么脾性。 皇帝哪里是关心皇后娘娘,分明是想去坤宁宫找苏碧云。 “皇上驾到!” 龙辗抬到坤宁宫时,殿门紧闭。 瑾柔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瞧见围墙外头亮起的点点灯光,她才清醒了几分。 “慢吞吞的成何体统,误了陛下的好事,你这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瑾柔这才开门,张公公冷声训斥。 瑾柔端正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皇帝并没计较,大步流星的走进殿中。 殿内一片漆黑,只燃着一盏烛灯。 “陛下在找什么?” 悠悠的声音自榻上响起,吓得皇帝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没死!” 宫人前来点灯,皇帝这才看清榻上之人。 面色依旧苍白,只是那双眼睛里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不愧是云遥子的徒弟,她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皇帝不由感叹一声。 皇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去,冷笑一声,“看到臣妾没死,陛下很失望?”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既然没死,那就多撑两天吧,再过一个月,朕就送三公主去和亲。” 第68章 帝后不和 皇帝大笑着,阴翳的龙眸里带着挑衅。 皇后这病,最忌讳忧思过度! 果然听了皇帝的话,皇后猛的咳嗽两声。 见她嘴角咳出血来,皇帝脸色好了不少。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嘴角的那抹鲜血越发狰狞。 见她这幅模样,皇帝下意识后退几步,心里隐隐不安,“你莫不是疯了?” “依臣妾看疯了的人是你吧,阿竺身为嫡公主,竟要送去战败之国和亲,臣妾是在笑话我大周国主无能!” “陛下就不怕世家大族耻笑,不怕史官手里的笔吗!” “我青州宋家,虽然没落,却也是百年名流世家,陛下若强行将阿竺送去和亲,那就别怪臣妾翻脸了!” 此话一出,皇帝眸色微变。 皇后出身世家大族,宋家虽不入仕,但大周大小官员里有一半都出自青州学府。 也正是是因为这点,皇帝厌恶极了皇后,却迟迟不废后。 甚至立了李祁煜为太子! “你真是放肆!” 皇帝怒目而视,高高扬起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陛下若不怕天下学子寒心,尽管将臣妾杖杀!就像处死舒锦那样!” 皇后抬眸盯着他看,语气里满是挑衅。 提及舒锦,皇帝眸色有一瞬的慌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坤宁宫的。 “娘娘…”待皇帝走后,瑾柔急忙冲到榻前,拿帕子擦去了皇后嘴角的血渍。 “娘娘您快躺下歇息吧。” 看着皇后这般虚弱,瑾柔心神不宁。 皇后伏在榻上,深吸了几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苏碧云的汤药果真有效,若是放在平常,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今日竟然能吼出来了。 …… 顾北辰回来时,凉风透过门缝,惊醒了榻上的美人。 苏碧云揉了揉眼,见顾北辰脸色不是很好,忧心问道,“发生了何事?” “太子方才进宫了。” 苏碧云眸色一惊,“这个时辰入宫!” 顾北辰应了一声,将头搭在苏碧云的肩膀上,卸去了全身力气。 “方才宫里的探子传来消息,帝后在坤宁宫大吵了一架,皇帝应是要拿太子撒气。” 这样的是,顾北辰司空见惯。 太子就像个受气包,只要皇帝稍有不顺心,便会将他召进宫中罚跪。 “今夜有雨,晚风寒凉,太子的膝盖怕是受不住。” 苏碧云担忧的朝外头看了一眼,无奈叹息一声。 “明日我熬些汤药,你给太子送去。”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安心些。 肩上传来一阵轻笑。 苏碧云眉头一拧,“你笑什么?” “自然笑卿卿医术高超,不仅能医人,更能医心。” 顾北辰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死气沉沉的皇后,今夜会忽然朝皇帝发难。 “你知道吗?太子入宫时,脸上都带着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微沉,苦笑道:“能激起一个母亲求生欲的,只有她的孩子。” 阿娘亦然。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苏碧云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处,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期待起同阿辰有个孩子。 只是… 察觉到苏碧云的心思,顾北辰心口一滞。 “昨日回府时,澈儿有些不对劲,我不太放心。” 临睡时,苏碧云兀自念叨。 顾北辰睁开眼,将人捞进怀里,伏在她耳边说道,“明日我派人去国子监查查,安心睡吧。” 怀抱很暖,苏碧云贴在那炽热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榻上之余她一人。 “表姐…” 苏碧云才梳洗好,便瞧见锦春瑕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 见她胸腔起起伏伏的喘着气,苏碧云忙端来一杯茶,“喝些茶,慢慢说。” 锦春瑕接过茶一饮而尽,打了个水隔后才说道,“昨日我在酒楼里听说了件事,好像和澈儿有关。”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微变。 “仔细说说。” 锦春瑕正色几分,坐在苏碧云对面,这才继续说道,“昨日酒楼里那两人,应该是哪家学子府上的小厮,听他们说前几日国子监举行了一场考试,他们家公子案首的位子被人夺了。” 说道这里,锦春瑕停顿片刻,看着苏碧云的眼睛,继续道:“那位学子的名字我没听清,但他们说那学子的父亲也在翰林院当值,而且刚去国子监不久,他们家公子案首的位置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夺走了,自然不悦,那两人似乎欺负了…” 锦春瑕点到为止,也不知那两人口中的毛头小子是不是苏澈。 苏碧云心神难安,犹豫片刻后,打算去国子监一探究竟。 锦春瑕闲来无事,又怕表姐一个人去会受到欺负,也自告奋勇的钻进了马车里。 “对了表姐,前些日子你收留的那位姑娘,可回府了?” 锦春瑕忽然想起那个叫阿竺的姑娘。 苏碧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下去。 她心乱如麻。 眼下正值晌午,苏碧云下马车时,隐约瞧见几个学子从国子监走了出来。 “夫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碧云转身看去,见那人一身干练武服,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 锦春瑕正好下马车,瞧见那公子模样生的俊俏,一时没察觉到脚下的下轿凳已经偏了。 “呀!” 锦春瑕惊呼一声,眼看着身子不受控制朝前栽去,她连忙合上眼睛。 “姑娘小心!” 只见一道身影先苏碧云一步上前,稳稳将人扶住。 男人连忙松开姑娘的臂弯,长步后退半尺,躬身一拜。 “方才情况危及,若有冒犯,还请姑娘莫怪。” 瞧他这般礼数周全,锦春瑕有些心猿意马了。 苏碧云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拦在两人中间,朝他问道,“公子是谁?” 男人这才说道,“末将季宥,是奉了世子的命令,来此调查苏澈公子的事。” 听他自报家门,苏碧云眸色一亮,垂眸朝身后的锦春瑕看去。 “你就是季宥!” 锦春瑕又惊又喜,忙从苏碧云身后窜出来,一把抓住了季宥的胳膊,全然忘了礼数。 见她这般热切,季宥脸色一红,连忙后退几步。 “家中长辈自小替末将许了人家,姑娘你别这样。” 第69章 姜家二郎 季宥一脸坚定的说着,将头偏到了一旁去。 “春瑕,过来。” 苏碧云轻咳一声,将人拉回身后,无奈瞪她一眼。 这丫头,一点心事也藏不住。 “表姐,他就是季宥!” 锦春瑕极力压低声音,眸子一闪一闪的,嘴角的那抹笑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嗯,我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苏碧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又在锦春瑕手背上轻拍几下,“温顺些,别怕人家吓坏了。” 听了这话,锦春瑕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情绪压制下来。 “季公子认识我?” 苏碧云挑眉问道。 季宥挠了挠头,“末将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是属下说的!” 飞辛不知从哪跳了出来,朝着苏碧云行了一礼。 飞辛又拱了拱季宥的胳膊,眉眼弯弯的说道,“别怪兄弟不讲情意,那位就是你的小娘子。” “她…”季宥朝锦春瑕看去,白皙的脸瞬时红了大片。 锦春瑕连忙垂下头,羞红了脸。 夏兰在一旁傻呵呵的笑着,“锦姑娘,方才你不是挺主动的吗,如今季校尉知晓了你的身份,自然不会拒绝了,快去抓住他!” 夏兰看热闹不嫌事大,两只手在锦春瑕后背上推了推。 “好了,咱们是来办正事的。” 瞧见两位正主脸红的像那熟透了的虾,苏碧云连忙正色几分。 想起苏澈,几人不再打闹,径直朝国子监走去。 因着顾北辰的关系,一路畅通无阻。 正值午膳时候,学府里学子三三两两的到食肆用膳。 苏碧云一眼瞧见走在最后面的苏澈,刚想走过去将人喊住,有人先她一步出声。 “破烂户,食肆那种地方,你去的起吗?” 一道嘲讽声自苏澈身后响起。 苏澈脚步微顿,愣神的功夫,四五个学子将他围了起来。 他们个个吹着口哨,一脸邪气的看向苏澈。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金冠的高个子。 那少年手里把玩着几片金叶子,走到苏澈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 “国子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爹在翰林院给我爹打杂,你也该是我的下人,若是想留在这儿,就每日给我跪着请安,不然的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少年傲气的说着,稚嫩的脸庞丑陋无比。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竟敢欺负苏少爷!” 夏兰气的不行,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孙少爷,且慢!” 没等夏兰冲出去,一道纤长的身影朝孙妙君走去,将两人隔开了。 孙妙君看了眼来人,冷嗤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堂兄家的一只狗啊?” “孙?”苏碧云反复呢喃着这个姓氏,她记得翰林院当值的大臣,只有一人姓孙。 季宥朝她说道,“此人是五品翰林孙大人家的独子,孙妙君。” 夏兰有些不解,“同样是翰林家的公子,孙妙君的父亲只是品阶高了一级,他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春桃瞥她一眼,解释道:“这位孙大人自然没什么傲气的地方,但你知道孙大人的妻子是谁吗?” 夏兰摇了摇头。 春桃继续说道,“孙大人的娘子可是文国公的胞妹,文国公有多宠那位小妹,你也知晓吧。” 听了这话,夏兰恍然大悟。 “不对,他方才说堂兄家的狗…” 夏兰低声呢喃着这句话,孙妙君的堂兄,难道是敬国公世子姜淮? 那狗… 夏兰不敢再想下去了。 苏碧云却已明了,想必那位替澈儿出头的学子,正是敬国公府庶子,姜浔。 “孙妙君你嘴巴放干净点,他好歹是你的堂兄!” 苏澈不忍好友因为自己受辱,挺起腰杆同孙妙君理论。 孙妙君冷笑几声,“堂兄?一个庶出的奴才,也敢同我称兄道弟?” “他还不如我府上的阿花。” 孙妙君的跟班皱了皱眉,朝同窗问道,“阿花是谁,我怎么没听孙少爷提起过?” 那人撇了撇嘴,一脸坏笑的说道,“阿花是孙少爷养的一条狗。”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条狗也是嫡出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脸色阴沉几分。 夏兰却是笑出了声。 “这狗如何分嫡庶?” 她倒是开了眼。 苏碧云一直盯着那个叫姜浔的少年看,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不由心惊。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 见苏澈还要同孙妙君理论,姜浔将人扯到身后,摇了摇头,“苏少爷快走吧,不用理会他们。”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本少爷没松口,谁也别想离开!” 孙妙君居高临下的朝姜浔靠近,踮起脚在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这个混账!” 这做法似乎触及到苏澈的底线,苏澈大骂一声,挥舞着拳头朝人冲去。 眼看着两边打了起来,夏兰跃跃欲试。 “别去。” 苏碧云将人拦下。 夏兰急得不行,“姨娘,苏少爷比他们矮上一头,他们人多势众,再不帮忙苏少爷该挨揍了!” 苏碧云朝飞辛看去,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捡起几个石子,朝那几个少年扔去。 “哎呦…” 一番打斗下来,苏澈和姜浔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反倒是孙妙君几人,鼻青脸肿的。 “他们都是孩子,打起来也没什么,若是咱们插手,会让人拿住把柄。” 见夏兰愤愤不平,苏碧云耐心解释。 听了这话,夏兰这才明白。 “夫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孙妙君立马朝夫子跑去,大声告状,“文夫子,您可要给我做主,苏澈那小子疯了,一直打我!” 苏澈刚想反驳,鼻子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呀,姜家二郎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打苏少爷!” 夏兰惊呼一声。 只见姜浔快速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两拳,汩汩鲜血从鼻孔流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在苏澈耳畔说道,“一会儿就说这伤是他们打的!” 飞辛耳力极好,听到这话时,不由笑出了声。 “此子,必成大器!” 苏碧云将这些尽收眼底,眸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也不知这姜家二郎性子随了谁。 第70章 谁来撑腰 再朝那边看去时,文夫子步伐匆匆的赶来,刚要朝人破口大骂时,便瞧见苏澈和姜浔二人脸上都淌着血。 那模样看起来惨极了,倒是叫他不好开口。 孙妙君见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指着他们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姜浔一脸无辜的朝他看去,身形向后瑟缩,语气里带着委屈,“孙少爷是在明知故问吗?” 那般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文夫子看了看姜浔,又将目光放到了苏澈身上,加重几分语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澈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文夫子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如夫子所见,孙妙君带人围住了学生,想要将学生打死,好在姜同窗出手相助。” 苏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鼻血抹去。 只是这胡乱一抹,鼻血糊了一脸,看上去极其可怖。 “夫子,你别听他们两个瞎说,分明是他们先动的手,把我们都打伤了。” 孙妙君急得不行。 “孙少爷口口声声说被我们打伤了,脸上却没见血,再说了,你们有四五个人,我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主动招惹你。” 姜浔的一番话,让文夫子深思。 文夫子朝孙妙君打量几眼,孙妙君脸上只有轻微的红痕,衣裳看着也不凌乱,他又朝姜浔两人看去,他们两个身上满是泥土,发髻也散了,脸上满是鲜血。 一番对比下来,似乎也没查下去的必要了。 “夫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平日在府里我娘都舍不得打我。” 孙妙君大喊一声,试图让文夫子清醒。 文夫子眉头紧锁,在这书院里从来便没有公允二字。 孙妙君的娘亲可是文国公胞妹,他自然要上心些。 想到这里,文夫子轻咳一声,板着张脸朝他们看去,“国子监是你们打闹的地方吗?去府上请你们的长辈来一趟!” 听了这话,苏澈和姜浔眸色一沉。 反倒是孙妙君,趾高气昂的抬起了头,朝着他们两个冷笑道,“两个有娘生没娘管的东西,等我娘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 苏澈最忍受不了的,便是有人辱骂他娘! “别去。”眼见孙妙君的激将法有效,姜浔急忙扯住苏澈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拽停。 “小不忍则乱大谋。”姜浔低声安慰,“今日免不了一顿打了。” 苏澈不以为意,“大不了不在这儿念下去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念书!” 都说这国子监是京中最高学府,在苏澈看来,这里头全是一群酒囊饭袋。 这番话虽然说的慷慨激昂,但苏澈还是愧疚的低下了头。 要知道他能进着书院,全都是阿姐的心血,这是让阿姐知晓他在书院打架,甚至还惹了父亲的顶头上司不悦,阿姐一定会伤心的。 “姨娘,咱们还不出去吗?” 瞧见苏澈一脸伤神的模样,夏兰有些忍不住了。 苏碧云摇了摇头,眸子一直在苏澈身上打量,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也想看看,来给澈儿撑腰的,会是谁。 一炷香的功夫后,三辆马车同时停在了国子监外。 率先进来的,是个身着华丽的胖妇人,那妇人面容同孙妙君有五分相似,想必她就是文国公的胞妹,孙翰林的夫人。 “儿啊,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你,为娘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孙夫人着急忙慌的跑到孙妙君面前,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瞧见脸上的红印子,孙夫人满脸怒气。 “娘,就是他们两个!” 见有人来给自己撑腰,孙妙君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伸手朝苏澈指去。 孙夫人盯着苏澈看了半晌,刚想问他是谁,便见屋里又走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二夫人,后面那位夫人着实貌美,就连躲在暗处的夏兰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夫人就是国公爷宠爱的林姨娘吗,好美呀!” 飞辛朝她看了一眼,不解道,“离这么远,你看得清她的模样?” 夏兰啧了啧嘴,“美人在骨不在皮,若真是那天仙般的人物,即使隔着几丈远,也会让人挪不开眼。” 说到这里,夏兰又朝苏碧云看了一眼,笑着补充,“就像咱们姨娘,即使隔得远远的,瞧着也像天仙。” “就你嘴贫!” 春桃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示意她查看姨娘的脸色。 夏兰这才发觉,姨娘脸色不是很好。 苏碧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二夫人身上,眸中涌动着几分怒意与不甘。 为何来的人,不是阿娘? 同她有一样想法的,还有苏澈。 瞧见来人是二夫人,苏澈眼底的光瞬时熄灭。 “我当是谁家的公子呢?原来是苏大人府里的,这般蛮狠不讲理,也不知随了谁。” 孙夫人朝二夫人瞥了一眼,语气不善的说着。 “姨娘教出来的孩子,果真上不了台面。” 二夫人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朝着苏澈走去。 她抬起手,一巴掌朝苏澈扇去。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苏澈忽然后退半步,堪堪躲过。 “你这混账躲什么?”因着那巴掌的惯性,二夫人差点跌倒,稳住身形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姨娘连是非对错都不问,就要惩治我,我不服。” 苏澈梗着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骨气。 “你叫我什么?” 二夫人被这一声姨娘气的不行。 苏澈原本是最听话的,根本不敢忤逆她,自从苏碧云那贱蹄子得了顾北辰的恩宠后,这小杂种也敢跟她叫板了。 孙夫人嗤笑一声,“他倒是也没喊错,你难道不是妾室?” 她向来看不上给人做妾的玩意! 二夫人本想反驳,只是一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气势又矮了下来。 她朝着孙夫人行了一礼,无奈说道:“这孩子到底不是妾亲生的,稍加管教便会有人不悦,若是他冒犯了您家公子,那便任由您处置,妾毫无怨言。” 说完这话,二夫人眼底隐去一抹冷笑。 她不能将苏澈怎样,但孙夫人可以! 第71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就算将那小杂种打死又如何? 反正她腹中,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血。 二夫人垂眸朝自己的小腹看去,抬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两下。 “既如此,那就按照孙家的家法,打他二十杖吧。” 孙夫人好歹顾及着苏珍珍的身份,不敢从重处置。 至于姜浔… “姨娘若是管不好儿子,就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了,文国公府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孙夫人恶狠狠的瞪了林姨娘一眼,又朝身后的家丁吩咐,“把他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打下去,要不了他的命,腿也保不住了。 “夫人饶命啊,浔儿他纵然有错,还望夫人念及旧情,饶了他这一回吧,妾愿意替他受过。” 林姨娘跪在地上,眼泪滴在石板上,哭的楚楚动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谈条件。”孙夫人冷哼一声,不顾林姨娘的哭喊声,任由家丁将人压在地上。 二夫人连劝都没劝,兀自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等待行刑。 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人看了手痒。 “是我动手打他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放了他!” 苏澈一把推开朝姜浔走来的家丁,神色坚决的站在他面前。 “你?”孙夫人乜了他一眼,“你这般瘦瘦小小的,也能打过他们?”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苏澈。 “澈儿,别逞强,这五十大板若是打在你身上,你这两条腿怕是废了,你娘已经那样了,难道你想让苏府出两个残废吗?” 二夫人出声劝解,眼中流露着点点嘲讽。 “澈儿如何,阿娘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姨娘在这儿嘲讽。” 苏碧云信步走来,周身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忽然听到这声音,二夫人心下一惊,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惊恐的朝着她看去。 “阿姐!” 苏澈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里迸发出光芒。 只一瞬,那光芒又暗淡下去。 他给阿姐丢人了。 苏碧云朝他走去,拿出帕子在他脸上轻柔的擦拭着。 “傻澈儿,凡事都有阿姐在呢,别怕他们。” 苏碧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护在身后,这才朝二夫人看去。 “苏府的荣辱皆为一体,姨娘这般出言讽刺,到底在讽刺谁?” 冷言冷语,堵的二夫人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 忽然瞧见一漂亮姑娘,孙夫人眼底充满了妒色。 “我是他姐姐,今日之事,我来同你谈。” 苏碧云声音平淡,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原来也是个妾室。” 孙夫人嗤笑一声,眼里的嫉妒之色一扫而空。 以色侍人的玩意,来她面前蹦跶什么? 苏碧云并没理会她,而是朝着躲在她身后的孙妙君看去,质问道:“孙少爷不妨说说,澈儿为何会动手。” 孙妙君一脸花痴相的盯着苏碧云看,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 苏澈那小子真是好命,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姐姐。 “姐姐说笑了,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孙妙君傻呵呵的笑着,扯了扯孙夫人的衣角。 “娘,这事都是误会,您别追究了。” 瞧见自家儿子这副傻样,孙夫人气的跳脚,抬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又朝苏碧云瞪去,“还真是个狐媚子,都给别人做妾了,还这么不老实。” “夫人慎言。” 春桃出声阻止,冷冷瞥她一眼。 好歹是侯府的丫鬟,孙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只是瞪了春桃一眼,没再怪罪。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算我们认栽!” 几番思索后,孙夫人冷冷瞪了他们一眼,便带着孙妙君离开了。 孙妙君离开时,还朝着苏碧云笑道,“姐姐若是有空了,来孙府坐一坐。” “坐你个头!” 饶是爱子心切的孙夫人,此刻也忍不住了,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见两人离开,角落里的林姨娘这才松了口气。 她朝着苏碧云缓缓走去,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出手,若没有您,我儿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姨娘如是说着,眼泪瞬时落下。 苏碧云朝她笑了笑,“今日若不是姜少爷挺身而出,我家弟弟也会遇险,说到底,还是我们要感激您。” 方才离得远,苏碧云没怎么看清她的长相,如今离得近了,苏碧云不由惊呼一声。 这林姨娘,着实貌美。 也难怪文国公夫人这般讨厌妾室,若她是文国公,也会千倍百倍宠爱这温柔似水的姨娘。 “府中还有事,妾先先走了,待哪日得闲,妾定会拜访夫人。” 林姨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匆匆告退。 见人走远了,夏兰才嘀咕道,“林姨娘回去忙什么了?” 姜浔回道:“母亲每到未时,都会让姨娘为她作画。” 听了这话,夏兰叹息一声。 文国公夫人的脾气,她最是了解。 “今日受了屈,你也早点回府吧。” 苏碧云朝姜浔看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 姜浔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接过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再转过身来时,二夫人已经不见了。 “阿姐,对不起。” 苏碧云正在思索二夫人是何时走的,忽然听见苏澈的道歉声。 她眉心一拧,垂眸朝苏澈看去。 “为何要道歉?” 苏澈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我辜负了阿姐的信任,你把我送来这里读书,是为了让我出人头地,我却在这里同人打架。” “我的确想让你出人头地,可这并不代表让你忍气吞声,今日的事我全都知道了,那孙妙君仗着府上权势整日欺压你,你早该打他了。” 苏碧云如是说着,眼底浮现出几分怒意。 “可是…”苏澈抬起头,嘴巴抿成一条线,有所顾忌,“他的父亲是爹爹的上司,若是我惹他不快,爹爹会为难的。” “那是父亲无能。”苏碧云冷哼一声,美眸微瞪,“做父亲的不能为儿子遮风挡雨,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的儿子忍气吞声替他谋求生路?” 说到这里,苏碧云微微叹息一声,半蹲下身子,视线与苏澈持平。 第72章 秋山狩猎 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澈儿,你只管做好自己,莫要想太多,天塌下来有阿姐撑着。” 苏澈直视着阿姐那双闪亮的眸子,眼底燃起阵阵火光,他用力点头,“好,我听阿姐的!”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苏碧云摸了摸他的头,开心的笑了。 …… 一连三日过去,苏碧云闲来无事,在书房里临摹着字帖。 瞧着那钢健遒劲的字迹,苏碧云微微愣神,都说字如其人,瞧见这字,脑海里浮现出顾北辰的身影。 “卿卿在写我的字?”握在朱笔上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耳畔传来顾北辰的声音。 苏碧云欣喜抬头,撞上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苏碧云转过身去,主动环住顾北辰的腰,眷恋这一抹温度。 顾北辰眯了眯眸子,散去周身疲惫,淡淡开口,“明日陛下要去秋山狩猎,今日提早下值了。” “狩猎?” 苏碧云眸色微颤,“往年不都是十月狩猎吗?” 如今才九月,足足早了一个月。 顾北辰点了点头,“今年雨水大,山上的猎物比往年多了不少,再者…” 他微微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如今赫连熠在京中,陛下自然要彰显一番大国风气。” 金昭地势险恶,气候阴冷,别说猎物了,就连粮食产量都少的可怜。 皇帝将狩猎提前一月,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向金昭炫耀。 苏碧云却叹息一声,“猎场上危机重重,这真的是好事吗?” 听了这话,顾北辰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次狩猎,陛下恩典女眷一起去,届时会在秋山上举办一场诗会,卿卿要不要一起去?” 顾北辰凤眸微挑,期待她的回答。 “去。” 秋山地广人稀,植被丰茂,听闻那山上有不少百年人参,若是能挖一颗回来,也算不虚此行。 “苏澈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一拧,转身朝他看去,“你做了什么?” 顾北辰轻笑一声,大手托在美人的下巴上,俯身啄了一口,半晌才将人松开,意犹未尽的说道,“那小子敢对你不敬,日后也不必去国子监了。” …… “让你安排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成王府的书房内,成王压低了声音,朝宇文照看去。 宇文照自信点头,“王爷放心吧,那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不会有错!太子必死无疑。” “低声些!” 成王瞪他一眼,大手在锦袍上来回摩挲。 这次的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王爷,您何须现在动手?” 宇文照还是将疑问提了出来。 眼下成王形势大好,只能苏珍珍腹中的皇孙降生,皇帝一定会将太子之位传给成王。 他何必冒这个险? 听了这话,成王眸色一冷,紧紧握住了锦袍,“宫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您是指皇后?”宇文照试探问道。 成王应了一声,“真没想到她病了十年,如今倒是想夺权了。” “皇后背后是青州世家大族,若是他们出面,父皇定不会轻易废储,除非…他死了!” 成王眸中掠过一抹杀意,如今赫连熠也在京中,只要他将这件事按在赫连熠身上,便可全身而退。 “若是能把顾北辰也铲除了,最好。” 听成王这么说,宇文照背后瞬时一凉。 那可是杀神啊,他爹都没那个本事… “王爷…” 门外,忽然响起宇文悦华的声音。 成王眸色一冷,连忙让宇文照跳窗离开。 “你来做什么?” 自从那日不举后,成王便有意躲着她。 每回看到宇文悦华,成王脸上臊得慌。 宇文悦华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若不是贵妃哄着,她才不来示好。 “明日狩猎时,王爷一定要小心。” 宇文悦华拿来一把弓,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把弓是父亲留下的,锋利无比,王爷明日用这把弓狩猎,定能如虎添翼。” 成王没什么心思夺得魁首,神色恹恹的将弓接了过来,便让人离开了。 宇文悦华面色难看几分,才回到院中,便将贵妃晌午时赏赐的送子观音像摔到了地上。 “王妃,您这是…”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眸色一惊,连忙跪在地上收拾,生怕被旁人抓住把柄。 宇文悦华呜咽几声,“送子观音,姑母这是在嘲笑我吗,王爷连碰都不愿意碰我,子从何来!” 丫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待宇文悦华不哭了,她才低声说道,“王妃为何不效仿夫人呢…”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眸色一亮。 要知道,父亲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她母亲。 母亲当年凭借一碗催情散,强行让父亲娶她进门,这才有了一世荣光。 “女人若是没有子嗣,在这府上举步维艰,奴婢瞧着王爷心里是有您的,那催情酒,只是个引子,不打紧。” 丫鬟循循善诱,见宇文悦华将话听进耳朵里,便没再说了。 …… 翌日一早,晴空万里。 瞧见顾北辰一身戎装,苏碧云眼前一亮。 “怎么不戴护心镜?” 瞧见顾北辰胸膛处空荡荡的,苏碧云眉头微皱。 “又不是上战场,没事的。” “不行,刀剑无眼,小心些又何妨,还是说你嫌那东西是我送的,你不喜欢?” 苏碧云捏着一缕发丝,嗔怪地瞪他一眼。 见她这幅模样,顾北辰无奈扶额,乖乖的拿来护心镜,穿在了外衫里,“只要是卿卿送的,我都喜欢。” 顾北辰如是说着,又吩咐春桃带来一件软甲,贴心的装备在苏碧云身上。 “世子真有眼光,这软甲正合适!” 见那软甲严丝合缝的贴在姨娘身上,春桃不由出声赞叹。 顾北辰凤眸微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美人的身段,他自然清楚。 苏碧云别过脸去,懊恼嘟囔了一句,“我又不去狩猎,穿这个作甚?” “山上险峻,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旁,多穿一些,也是个保障。” 顾北辰替她簪上一根乳白色发钗,神色柔和的说着。 “等到了山上,莫要一个人行动,去哪都要带着霜月。” 第73章 彩头 顾北辰唠叨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山脚下,他才与美人惜别。 风高气爽,苏碧云一眼望去,秋山上一片火红之景。 漫山遍野的枫树竞相争艳,火红的枫叶随风摇曳,发出瑟瑟响声。 如此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转身眺望,成群结队的马车绵延到山外的官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此次秋猎,倒是比往年的排场还要大些。 苏碧云敛下眼眸,心中无名升起恐慌。 此次负责秋山猎场安全的人,正是宇文照。 顾北辰被陛下指派到赫连熠身旁贴身保护。 想想也是,若是别国王子在猎场上被误杀,两国之间想不开战都难。 “姨娘可准备了腕花?” 耳边忽然传来春桃的惊呼声。 苏碧云朝她看去,眉头微拧,“什么腕花?” 见她一脸疑惑,春桃呀了一声,才说道,“围猎时,女眷要亲手拿鲜花编制一串手链,交给自己中意之人,意欲平安,奴婢以为世子会告诉您…” 难怪世子方才离开时,欲言又止。 听了这话,苏碧云神色微变。 她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女儿,从未涉及过秋猎这等大场面,倒是失了礼数。 “姨娘,奴婢瞧着前面是一片花海,眼下还有时间。” 夏兰踮着脚朝不远处眺望,神色欣喜的说着。 如今围猎尚未开始,周遭也没什么隐患,苏碧云想了想,提着裙摆朝花海走去。 只是瞧着周遭松懈的侍卫,苏碧云心里隐隐不安。 整个秋山上都有侍卫把守,每隔十里便有两人警戒。 可眼前这两人,太过松散。 “姨娘,圣驾到了。” 苏碧云正出神时,耳边传来春催促的声音。 她没再多想,连忙将做好的腕花收在袖中,朝着围猎场走去。 皇帝一身戎装,坐在一匹白马上,手持弯弓,对准了天上的大雁。 随着箭矢破空之声,大雁长鸣一声后径直朝地上摔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齐跪地高呼,围猎正是开场。 “不知今日的彩头是什么?” 成王手持长弓,跃跃欲试。 听他一问,坐在皇帝身旁的贵妃抿唇轻笑,神色眷恋的看向皇帝,“陛下昨夜说了,若是谁能拔得此次围猎的头筹,便将这月影弯弓赐予他。” “那可是先皇御宝!是先皇传位于陛下时所赠!” 不知是谁低声说着。 苏碧云眸色微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皇帝难不成认为成王能在这次围猎中拔得头筹? 猛然间,苏碧云忽然想到顾北辰被调去保卫赫连熠的第二层深意。 若是有顾北辰加持,头筹非太子莫属,陛下是故意的! “若是小王胜了,不知陛下能否割爱?” 苏碧云正暗骂皇帝阴险时,忽听到赫连熠的声音。 此话一出,场上皆静。 皇帝龙眸一暗,两只手来回摩挲着那张弯弓。 见他迟迟不语,赫连熠爽朗一笑,“小王只是开个玩笑,若小王拔得头筹,还是陛下莫要再推辞小王与九公主的亲事。” 仔细翻看诗书的九公主闻听此言,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顾北辰站在赫连熠身侧,朝他轻笑一声,“殿下放心,今日的彩头,你牢牢拿着,谁都抢不走。”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轮到赠送腕花的环节。 让苏碧云没想到的是,陆瑜竟然也在这里。 “你在瞧谁呢?” 耳畔冷不丁响起顾北辰的声音,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苏碧云朝他看去,见他眼底带着几分醋意,这才笑道:“我只是在想,陆瑜身为文官,为何会出现在狩猎场。” 闻言,顾北辰冷嗤一声,示意她朝九公主看去。 九公主正娇嗔的从怀里掏出一串腕花,看了贵妃一眼后,朝着陆瑜走去。 见状,苏碧云眸色一惊,低声道:“贵妃想撮合他们两个!” 顾北辰应了一声,“这是贵妃唯一能想出来的,拒绝和亲的法子。” “实在恶毒。” 苏碧云暗骂一句,满京城里她选谁不好,为何偏要选陆大哥? “嗯?你舍不得他?”察觉到苏碧云的情绪,顾北辰眸色微冷,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愠。 苏碧云叹息一声,“自然舍不得。” 话音未落,顾北辰周身凝聚起一股冷意。 苏碧云却没在意这些,而是目光幽沉的说道,“陆瑜是丞相独子,日后定是肱骨之臣,若是他站队成王,太子危矣。” 听了这话,顾北辰周身的冷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你是因为这个才舍不得?” 苏碧云瞥他一眼,不明所以,“不然呢?” 顾北辰轻咳一声,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九公主身上。 只见九公主莲步轻移,直到走到陆瑜身旁时,才停下脚步,面带娇羞的取出自己的腕花,“陆大人,围猎场危险重重,您一定要小心。” 陆瑜眸中涌动着一股怒火,却无处发泄。 他们明明知道围猎场危险,却还是要让他一个文官来涉险,真是可笑! 陆瑜没有理会她,而是朝陆瑾宁走去,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想要将陆瑾宁手中的腕花抢走。 好在陆瑾宁躲的快,她急忙护住自己手中的腕花,一脸警惕的朝他看去,嫌弃道:“我这腕花不是给你的。” 陆瑜尴尬的站在那儿,大手扬在半空中,格外突出。 许是陆瑾宁良心发现,觉得过意不去,随意朝身旁一瞥,正瞧见三公主捧着腕花愣神。 她二话不说,上前将那腕花抢过来,直接丢到陆瑜手中。 “陆瑾宁你!” 陆瑜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三公主回过神时,手里的腕花已经到了陆瑜手中。 陆瑾宁连忙躲到她身后,讨好笑道:“三公主您行行好吧,我哥哥几乎把京城里的小姐得罪光了,若是您不把腕花赏赐给他,他会伤心的。” 见陆瑾宁说的情真意切,三公主微微愣神后,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她手里的腕花也不知道该给谁,若是能让陆大人不再尴尬,倒也合适。 “公主恕罪,小妹着实无礼。” 第74章 腕花 陆瑜愣怔在原地,手里的腕花拿也不是,还也不是。 三公主朝他笑笑,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左右本宫也无人可送,陆大人安心收着吧。” “可…” 见自家哥哥磨磨唧唧,陆瑾宁翻了个白眼,连忙朝他走过去,三两下便将腕花系在他手上。 “太子殿下!”做完这些后,陆瑾宁一溜烟的跑到太子面前,挤开围在太子身边的贵女,直接替他戴上腕花。 “这可是我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做出来的,偷偷告诉你,我还找了大师开光,一定能保佑殿下夺得魁首的。” 少女灵动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太子眉眼带笑,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腕花,手腕之上,还残留着佳人的体温。 皇帝见这一幕,眉心紧拧。 太子什么时候同陆丞相的女儿走的这般近了! 贵妃脸色也不是很好,瞪了陆瑜一眼。 倘若不是因为和亲之事,她自然看不上陆瑜。 可如今满京城的权贵里,能配得上九公主的,似乎只有陆瑜了。 想到这里,贵妃长叹一声。 “他不该收的。” 见太子没有拒绝陆瑾宁的腕花,顾北辰眸色一暗,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若是因为忌惮陛下,伤了陆姑娘的心,太子过意不去。” 苏碧云眉眼带笑,有些欣慰道:“咱们殿下有人情味,同陛下不一样。” 看来,太子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围猎大概要到未时才能结束,安心等我回来。” 见顾北辰要离开,苏碧云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人留住。 她从袖中拿出一串腕花,动作轻柔的戴在顾北辰粗壮的手腕上,认真嘱咐:“方才我去采花时,见西边侍卫懒散,你定要小心些。” 顾北辰没在意她的话,眼睛一直盯着那串腕花,眸子里满是惊喜。 “你何时准备的?” 听他声音里带着欢快,苏碧云轻笑一声,“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同我开口,你我之间不必害羞。” 听了这话,顾北辰眉眼一弯,他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卿卿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有情饮水饱啊,可怜我孤家寡人,无人关怀。”赫连熠撇了撇嘴,兀自朝顾北辰靠近,盯着那腕花出神。 “苏姑娘还有多余的吗,给孤也戴上一串吧,孤这手腕白净,戴着一定好看!” 赫连熠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肌肤,着实如他所言那般白净。 顾北辰眸色一冷,“那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赫连熠寻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了九公主手里,眼底满是嫌弃,“戴上那个,孤怕折寿。” “不过…”赫连熠眉眼微挑,露出一个坏笑,他快步朝九公主走去,趁她不注意,将腕花抢了过去。 “你!”九公主方才正死死瞪着三公主,倒是疏忽了。 赫连熠一边将腕花戴在手上,一边大义凛然的说道:“公主的心意,小王收下了,待你我大婚之日,小王定会送予公主一对金雕环镯,用作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 赫连熠说完这话,疾步离开。 独留九公主在原地跳脚。 “母妃,你瞧瞧那个赫连熠,他非要毁了我的名节不成!”待大部队离开后,九公主朝贵妃走去,眼底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 贵妃眉心紧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让你准备的诗词如何了?”贵妃忽然问道。 提起这事,九公主胸有成竹,“母妃放心,今日儿臣定能大出风采!” “苏姐姐,一会儿就是诗会了,你要去哪?”瞧见苏碧云要离开,陆瑾宁急忙追上去,眸子里透着担忧。 苏碧云朝她笑笑,解释道:“这山上有不少珍稀药草,那诗会我也不感兴趣,倒不如去采药。” 苏碧云方才问过春桃后才知晓,所谓的诗会大多是未出阁的小姐们展露风采的舞台,她已经成亲了,可以不去。 听了这话,陆瑾宁一脸艳羡,“苏姐姐也带上我行吗,我也不愿意去那劳什子诗会,太无趣了。” 苏碧云无奈摇头,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想要坐稳太子妃的位置,才德兼备缺一不可,阿宁,你不但要参加这场诗会,必要时,还需拔得头筹。” 既然决定比肩太子,那就要做好承受风暴的准备。 听了这话,陆瑾宁脸色潮红,她急忙低下头去,别扭道:“姐姐在说什么啊,我才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呢…” 瞧见她这副小女儿的娇羞做派,苏碧云宠溺一笑,“不是你夜爬东宫的时候了?” 陆瑾宁眸色一惊,一脸诧异的朝着苏碧云看去,“姐姐怎么也知道这事?” 苏碧云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交到了她手里。 “这是什么?” 陆瑾宁翻开那书看了几页,眸色忽然一亮。 春桃解释道:“这是姨娘平日里作的诗词,本想着今日诗会时再收录一些,既然姨娘不想去了,这诗词便送给陆小姐吧。” 陆瑾宁连忙拒绝,“这是姐姐作的诗,我怎么能冒用呢!”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没瞧见方才九公主也捧着一本书熟读吗,今日这场诗会又无人讲究现场创作,何谈冒用之说?” 苏碧云三言两语间,让陆瑾宁放下了拘谨。 “好妹妹,我不与你讲了,再不去采药,好时辰都耽搁了。” 瞧见草地上的露水渐渐退去,苏碧云连忙同她道别,带着霜月几人去了林子里。 “姨娘,这里好美啊!” 瞧见眼前成片的花海,夏兰忍不住赞叹。 苏碧云轻笑两声,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景的。 “什么声音?” 苏碧云正专心在地上寻找着人参的踪迹,忽然听霜月喊了一声。 见霜月神色严肃,苏碧云心下一惊。 她静下心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西南方向似乎有一阵脚步声。 苏碧云同霜月对视一眼,两人放轻脚步朝西南方走去。 隐匿在一棵大树后,苏碧云朝前面望去。 只见本该守在那里的侍卫已经不知所踪。 第75章 刺客 “这儿不对劲,方才还有脚步声,如今怎么没有了?” 霜月眸色一沉,忽然想起什么。 “遭了!” 苏碧云还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便见霜月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 转身的瞬间,苏碧云这才看见身后飞来的长剑。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他们围住,他们脸上蒙着面,只留一双眼睛。 眼睛里带着杀意。 “真是晦气,还没出手便被人碰上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暗骂一声,扬起手中的刀朝两人打去。 霜月带着苏碧云躲避着那些杀招,只是敌众我寡,周遭又没有侍卫看守,一时陷入了困境中。 “姨娘小心!” 眼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大刀就要砍向苏碧云,匆匆赶来的春桃大喊一声,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块石子,拼命的朝黑衣人打去。 春桃很有准头,一击即中。 黑衣人恼羞成怒,转头朝春桃砍去。 苏碧云看准时机,甩出手中银针。只见银针没入黑衣人的手腕上,刺痛感迫使他放下长刀。 春桃急忙跑到苏碧云身前,朝她说道:“姨娘别忧心,夏兰已经去搬救兵了。” 眼下这情形,对他们着实不利。 “真是废物,连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嗤一声,打算亲自动手。 “慢着!” 眼看着长剑即将朝他们刺来,树梢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黑衣人听到这声音,急忙收住杀招,朝着那人颔首。 苏碧云趁机仰头望去,只见那人也是黑衣蒙面的打扮,自下而上望去,那人身形修长,站姿秀美。 “何必为难这些不相干的人?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在马跪坡。” 女人声音清丽,带着几分寒意。 为首的黑衣人应了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 春桃见人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跌在地上揉着发软的腿。 “谢天谢地,好在那个女统领心善。” 霜月也感叹道。 苏碧云神色不是很好,马跪坡?倘若她没记错的话,顾北辰就在马跪坡! 苏碧云一把扯住霜月的胳膊,神色慌乱道:“快带我去马跪坡,世子有危险!” 听了这话,霜月也没敢耽搁,一把搂住苏碧云的软腰,纵身越到树梢上。 …… “这才半个时辰,顾世子歇息一下吧?” 赫连熠稳坐在马上,随意将弓箭背在身后,瞥了眼侍卫手里的猎物。 半个时辰里,顾北辰猎了两只鹿,三只大雁,一匹狼,还有些不计其数的小物件。 “你是有多想让孤迎娶九公主?” 赫连熠哑然失笑。 顾北辰没理会他,继续举起弓箭,对准了前方林子里的一只白兔。 见他迟迟不动,赫连熠眸色微沉,兀自取下弓箭,朝那兔子射去。 白兔被箭矢定在树桩上,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将兔毛染成了深红色。 “孤的箭法如何?” 赫连熠微眯着眸子,朝他讨赏。 不料顾北辰乜他一眼,眸中掠过一抹嫌恶。 “那白兔我本想生擒,卿卿一定会喜欢的。” 想起琅苑里喜欢晒太阳的白猫,顾北辰这才动了留白兔一命的心思。 听了这话,赫连熠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不过… 赫连熠命人将白兔从树桩上取下来,眼底带笑,“养是养不成了,不如扒了兔皮做双腕带吧。” 见顾北辰不语,赫连熠渐渐闭上了嘴。 “又有动静了!” 忽听林中传来一阵响声,赫连熠眸色一亮,听那声音,应该是大东西! 他举起弯弓,将弦拉的滚圆,蓄势待发。 顾北辰也一直注视着那动静,见有头冒出来,凤眸一沉。 “别射!” 顾北辰大喊一声,却为时已晚。 赫连熠手中的箭矢已经发出去了。 他这才发现,从林子里冒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野兽,分明是苏碧云! 眼看着那只朝自己射来的箭,苏碧云愣怔在原地,那箭射来的太快了,根本没给她躲避的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顾北辰弯弓搭箭,径直朝着箭矢射去。 箭矢即将触碰到苏碧云的瞬间,被顾北辰的箭震开了。 有惊无险,苏碧云松了口气。 两人同时下马,朝她飞奔过来。 “快让孤看看,有没有受伤!” 赫连熠眼底满是歉意,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子里冒出来的会是苏碧云。 苏碧云摇了摇头,一把抓住顾北辰的胳膊。 “卿卿,你怎么闯到这儿来了!” 顾北辰声音发颤,若他方才再晚一些,箭会没入苏碧云的心口。 “先别管这个了,围猎场有刺客!” 苏碧云急忙将方才所见讲出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 那些黑衣人分明比他们先出发,可先抵达这里的,是他们。 顾北辰眸色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太子!” “阿辰,快去救太子!” 苏碧云紧咬着唇,眸中担忧之色快要溢出来了。 “你呢?” 顾北辰心神不宁。 “别管这些了,孤会替你将她送回诗会上的。” 赫连熠难得正经几分。 “我不会有事的,太子要紧!” 见顾北辰仍然犹豫,苏碧云扯了下里衣外头的金丝软甲。 顾北辰垂眸看着她,又抬眼朝赫连熠打量过去,“务必替我守好她,你若做得到,日后我还你一份情。” 赫连熠眸色一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孤一定好好保护苏姑娘。” 顾北辰没再犹豫,飞身上马,大步朝太子所在的区域狂奔。 苏碧云心神难安,兀自走在赫连熠身旁,余光瞥见身后流水的猎物,眉头轻颤。 “这只雪兔毛发甚好,孤送你做腕环可好?” 瞧见那只血淋淋的兔子,赫连熠有些心虚。 苏碧云没有作答,仍旧朝前走。 “小心!” 一只箭破空而来,直直朝赫连熠射去。 眼看着箭矢朝自己命门射来,赫连熠不屑一笑,弯弓搭箭,迎着那箭矢飞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两支箭交汇在一起,终是赫连熠射出的箭占了上风,破空将那箭矢劈成两半,直直朝刺客射去。 只听一声闷响,苏碧云抬眼望去,树下掉下来一具尸首。 第76章 深藏不露的金昭王子 见这一幕,苏碧云瞳孔微颤。 这金昭王子平日里玩世不恭,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赫连熠高举弯弓,朝着虚空一射,方才还盘踞在空中遨游的老鹰长啸一声,直直落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呵,没想到还真是冲孤来的。” 赫连熠轻嗤一声,碧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寒光。 苏碧云眉头紧锁,下意识朝他靠近几步,目光在四处打量。 这不是调虎离山,而是分为两队,逐个击破。 “小美人放心吧,孤一定会护住你的。” 察觉到苏碧云不安的神态,赫连熠唇角微勾,大手一挥,命人将他们两个围起来。 随行的士兵不多,大概有十几个,林子里却冒出百十来号人。 赫连熠将人护在身后,抓在弯弓上的手微微用力,看来今天有场硬仗要打。 “必要时候,以殿下为重!” 见那些士兵将自己团团围住,苏碧云眉心一紧,朝他们命令道。 若是赫连熠在围猎场上出事,顾北辰死罪难逃。 听了这话,赫连熠垂眸朝她看去,妖冶的脸上露出几分邪笑,“想不到小美人这么关心孤,若是咱们两个能活着出去,随孤回金昭做王妃如何?” 苏碧云神色如常,“危急关头,殿下莫要开玩笑了。” 话音未落,黑衣人忽然发起进攻,手举长刀朝他们砍来。 赫连熠悠然自得的拿起长弓,三箭齐发,将那三人射倒在地。 “跟孤斗,你们还嫩。” 赫连熠嗤笑一声,收起长弓回头看去,朝着苏碧云自信一笑。 那模样仿佛在说:你看孤帅不帅? 如此危机时刻,苏碧云回了一记白眼。 赫连熠撇了撇嘴,“小美人,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殿下小心!” 赫连熠还没说完,便被苏碧云打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碧云跨步上前,两只手扯在他胳膊上,硬生生将两人的位置调换。 也正是此时,赫连熠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手举长剑,直直朝他们刺来。 来不及反应,赫连熠眼睁睁的瞧见那长剑没入苏碧云后背,软绵绵的身子无力的倒进怀抱里,赫连熠大喊一声。 他拿起地上的一把弯刀,狠厉掷出,直接将那黑衣人钉到树桩上。 碧色的眸子瞬时变成血红色,赫连熠单手抱起昏厥的苏碧云,声音冷冽,如地狱魔音,“这是你们逼孤的,既然找死,那就都别活了!”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支长笛,单手横放于唇边,幽怨的曲声自长笛响起,山林的草木微微晃动,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蛇群宛如受到了召唤般,朝这里靠近。 “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率先发现蛇群,瞳孔猛然一缩。 没等他挥剑将蛇驱逐,便命丧毒蛇之口。 为首的女子站在树梢上,眉宇间多了几分难堪,传闻金昭王子的母亲是巫族圣女,可引世间万种毒物,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眼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毒蛇口中,女子眉头紧锁,吹响了撤退的哨声。 那哨声暴露了她的位置,赫连熠忽然抬头看去,对上那双眸子时,他心神微怔。 竟然是她? 女子正欲离开,却见一支箭羽朝自己命门射来,女子悄然躲开,正庆幸时,却没发觉背后那只虎视眈眈的毒蛇。 毒蛇吐着信子,找准时机朝着女子的手背咬去。 女子吃痛一声,瞧见手上的竹叶青,呼吸一窒。 只是瞬间,女子徒手碾碎毒蛇的头,将手探进七寸里,拽出一颗通体碧绿的蛇胆。 忍着恶心将蛇胆吞下,女子狠狠朝赫连熠瞪去,随手甩出一记飞镖。 赫连熠忙着躲避,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了女人的踪影。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赫连熠眸色微冷。 怀中人微微颤动,拉回了他的思绪。 赫连熠想要解开苏碧云的衣裳为她检查伤势,霜月见状,连忙阻止道:“殿下,这样不合规矩。” 赫连熠甩出一记眼刀,声音里带着冷漠,“她都要死了,还谈什么规矩!” “咳咳...\" 怀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赫连熠身形一震,连忙朝她看去。 苏碧云缓缓睁开眼睛,后背的痛感迫使她清醒几分,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殿下别担心,我没事。” 见她苏醒,赫连熠眉头紧锁,将人扶起来,仔细检查着她的后背。 外衣被剑划破了,却没有血渍渗出来。 霜月连忙解释:“多亏了世子让您穿了金丝软甲,不然那一剑...” 说道这里,霜月声音有些哽咽,双手微微颤抖,她跪在地上,神情肃穆道:“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姨娘责罚。” 虽然穿着金丝软甲,但那一剑力气实在霸道,苏碧云方才险些晕厥过去,如今醒了过来,神情依旧不是很好。 她强撑着从赫连熠怀中起身,淡笑一声,“刚才是我下令让你护殿下安全的,你做的很好。” 说完这话,苏碧云将手搭在霜月身上,勉强站起身子,面向赫连熠时,露出了个安心的笑容。 “这次妾救了殿下一命,算是还了宫宴时的恩情。” 苏碧云的一番话,疏离冷清。 赫连熠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方才不顾安危替孤挡下那一箭,只是为了报恩?” 听了这话,苏碧云摇了摇头。 赫连熠心情大好,看来不是他自作多情。 只是这时,苏碧云又认真说道:“殿下的安危是交由世子负责的,若是殿下出事,世子会受到牵连。” 赫连熠眉头紧锁,眸子里凝出一片寒霜。 原来真是他自作多情了,这女人脑子里只想着顾北辰那个家伙! 顾北辰真是走运! 赫连熠冷嗤一声,褪去外衣,笼罩在苏碧云身上,单手环住她的软腰,纵身一跳,带着她一起坐在马上。 苏碧云惊呼一声,“殿下,这于理不合!” “你是孤的恩人,救孤一命,孤难道还要让你走回去不成?” 赫连熠毫不在意,卷发随意散在身后,任由北风吹拂。 他微微用力,手臂紧紧圈在美人的纤腰上。 第77章 同乘一匹马 感受到那一抹暖香,心情平复了片刻。 “若再乱动,孤可不会轻饶你...” 苏碧云百般不愿,在绝对的力量下,只能顺从。 回去的路上,她美眸轻皱,思索着太子是否平安。 刺杀的赫连熠的,足足有百十来号人,也不知太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正想着,赫连熠轻拽缰绳,白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他们回来了。 诗会已经结束了,贵女们还没散场。 坐在首位的九公主双目猩红,正狠狠盯着陆瑾宁。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翻阅百来首诗集,竟然没拿下诗会的魁首。 反倒让不学无术的陆瑾宁出尽了风头。 三公主凑到陆瑾宁身旁,眸子里流淌着艳羡,“陆姑娘文采斐然,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其余贵女也纷纷赞赏,势必要将这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头安在她身上。 陆瑾宁手中捏着书卷,神情惴惴不安,犹豫半晌后,还是开口解释道:“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今日我所吟出的诗词,并非我亲手所作,皆是出自这本书卷。” 她将书卷高高举起,让旁人一观。 三公主凑到跟前,仔细查看着书卷上的诗集,娟秀的字体让她眼前一亮。 “这书卷从何而来,本宫从未见过这般好的字!”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夸赞,陆瑾宁与有荣焉,颇为自豪的说道,“这书卷是苏姐姐的,今日她有事不能参与诗会,我只好替她来了,所以这诗会的头彩,应该是苏姐姐的。” “难怪!”三公主一听这话,眸色闪了闪,连忙将高台上的金簪交到陆瑾宁手里,“这头彩便由陆姑娘拿去转赠苏姐姐吧。” 见她也称呼苏碧云为苏姐姐,陆瑾宁神色一喜,拉住三公主的手,惊喜问道,“三公主也同苏姐姐相熟?” 三公主点了点头,伏在她耳边轻声细说前几日的事。 听完后,陆瑾宁眸色一亮,“苏姐姐医术高超,一定能将皇后娘娘治好的。” “你这姑娘我着实喜欢,以后莫要称呼我什么公主了,叫我阿竺就行。” 三公主难得遇上这般爽朗的姑娘,更何况这姑娘独得太子哥哥的青睐,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好好待人家。 陆瑾宁也眯眼笑道:“既如此,阿竺也莫要喊我陆姑娘了,唤我阿宁吧。” 两人其乐融融,丝毫不顾及九公主黑下来的脸色。 她死死捏着拳头,盯着陆瑾宁手里的书卷出神。 该死的苏碧云,扰乱了她的计划! “快看,坐在马上的是苏姐姐吗?” 陆瑾宁惊呼一声,朝着远处而来的队伍眺望一眼。 众人寻声望去,皆发出阵阵惊呼。 九公主不明所以,抬眸的瞬间猛然愣神。 她揉了揉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马上的人,的确是苏碧云。 可她为何披着赫连熠的衣裳,还和赫连熠同乘一匹马! 成何体统? 九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怨毒,机会都送到眼前了,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本宫记得苏姨娘是顾世子府上的妾室,怎能大庭广众下与外男同乘一匹马,真是有伤风化。” 声音不大不小,足矣让场上众人听清。 马背上的苏碧云脊背一僵,垂下眼眸不知如何解释。 只听赫连熠冷哼一声,“九公主不知实情随意编排,此等举动,怎配贵女之首?” “王子这是何意,本宫两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王子的衣裳还披在苏姨娘身上,本宫关切询问,何错之有?” 九公主大喝一声。 赫连熠飞身下马,作势要将苏碧云也带下来。 苏碧云不允,垂眸朝霜月看去。 霜月连忙上前,搭手将苏碧云扶下马。 褪去赫连熠的外衣后,九公主一眼瞧见苏碧云外衣上的破损。 随即嗤笑一声,“本宫的确没说错,你们瞧瞧她那衣裳,凌乱不堪,难怪不来参与诗会,原来是去鬼混了,苏姨娘这本事,咱们可学不来。” 众贵女纷纷朝苏碧云看去,的确如九公主所言,她的衣裳凌乱不堪。 “不是这样的!” 霜月连忙站出来,想要解释,可九公主没给她这个机会。 “本宫尊称您一声殿下,只是殿下此举实在放浪,若殿下真心喜欢苏姨娘,本宫也能去父皇那里讨个恩典,将她赏给你做妾,只求殿下莫要再拿本宫的亲事做文章。” 九公主自诩拿捏了赫连熠的把柄,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闻听此言,赫连熠眼底掠过一抹嗤讽,“孤想要什么,从不屑旁人施舍。” “你!” 九公主气的不行,眸色陡然狠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眼前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声音着实急迫,引得众人探头观望。 苏碧云转过身去,便见顾北辰策马而来,他怀里抱着个血人,汩汩鲜血将胯下白马的鬃毛染成大红色,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有些胆小的贵女见这一幕,生生吓晕过去。 陆瑾宁眼力极好,瞧见那血人的容貌后大吃一惊,“太子殿下?!” 随着她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朝前跑去,全然忘记了赫连熠与苏碧云同乘一匹马的事。 “快让太医来营帐!” 顾北辰飞身下马,丢下这句话后,忙将昏迷的太子送入营帐。 瞧见那一地血迹,苏碧云心慌的不行。 她连忙挤入营帐,却被九公主拦了下来。 “苏碧云,你着什么急?” 九公主一脸怒气的瞪着她,“今日之事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饶不了你!” 苏碧云眉头紧锁,声音也沉重几分,“公主莫要闹了,太子若是有个万一,你承担不起。” 听了这话,九公主冷嗤一声。 她巴不得太子咽气呢,那样皇兄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眼看着太医进进出出,陆瑾宁一把推开九公主,将苏碧云扯进了营帐里。 “陆瑾宁,你想死吗!” 九公主被她推了个踉跄,积攒在胸腔内的怒火喷涌而出。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不过是忌惮陆丞相的权势。 只是这陆瑾宁,着实放肆! 第78章 甘愿殉葬 陆瑾宁哪里顾得上这些,瞧见榻上奄奄一息毫无血色的太子,她早就慌了神。 眼见九公主伸着胳膊朝苏碧云冲去,陆瑾宁一把将人拦在身后,撸起袖子猛打过去。 场面瞬时混乱。 皇帝赶来时,正瞧见九公主和陆瑾宁扭打在一起。 九公主的脸被抓花了,陆瑾宁只是发髻散了,裙摆微脏。 “放肆,这成何体统!” 最重脸面的皇帝瞧见这一幕,瞬时火气上涌。 随着他一声大喝,场面瞬时安静下来。 陆瑜急忙上前将陆瑾宁扯到身后,瞧见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九公主为何出手伤人?” 陆瑜气鼓鼓的瞪着九公主。 九公主揉了揉脸上的红痕,怒不可遏,“瞎了你的狗眼,你难道没看出来是谁先动的手吗?” 陆瑜不管那些,冷哼着说道,“小妹自小性格和善,送不主动与人冲突,定是公主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小妹出手。” 陆瑾宁连忙抽泣开口,“是九公主拦着苏姐姐,不然苏姐姐救殿下!”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脸色一沉。 赫连熠嗤笑一声,“九公主这是何意,太子若是殁了,国无储君,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是说着,赫连熠瞥了眼成王,会心一笑。 皇帝眸色暗沉几分,也朝着成王看去,龙眼里多了一抹疑虑。 他的确不喜欢太子,但身为一国之君,他喜欢将权利在自己手中。 察觉到皇帝的神色,成王连忙下跪,诚挚解释:“父皇,儿臣绝无此意,皇兄遇刺一事,同儿臣毫无干系!” 九公主这才恍然,连忙同成王跪在一起,“儿臣糊涂,儿臣并非阻碍苏碧云救人,只是方才儿臣见王子与苏碧云同乘一匹马回来,觉得此事怪异,才将人留下问话…” 闻言,皇帝面色阴沉。 他大步向前,绕过成王兄妹直达内厅。 成王冷冷瞪了九公主一眼,暗骂一声,“糊涂东西!” 九公主只觉得委屈,碍于颜面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跪在原地。 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里屋端出来,皇帝眉头紧锁。 几个太医俯首跪在地上,周身颤抖不停。 瞧见他们这幅模样,皇帝烦躁的不行,“太子如何了?” “回…回陛下,太子殿下伤在心脉处,怕是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 陆瑾宁一脚踢在那太医肩膀上,眼中有泪珠划过。 陆瑜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扯住,一同跪在皇帝身前。 “臣妹一时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太子手腕处的腕花,龙眸忽明忽暗。 “你喜欢太子?” 皇帝口中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陆瑾宁脊背挺得很直,应了一声。 “臣女心悦殿下。”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对太子的爱意,但太子听不见了。 皇帝冷笑一声,眼珠来回转转,幽幽说道:“倘若太子醒不过来了,你当如何?” 陆瑾宁紧紧攥着拳头,眼睛朝榻上毫无生气的太子看去,似是下定了决心,以头抢地,沉声道:“臣女甘愿为殿下殉葬,黄泉路上,臣女愿伴殿下身侧。” 此话一出,苏碧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上施针动作微僵。 榻上昏迷的太子眉头紧锁,却又无力睁开眼睛。 “殿下,阿宁那傻丫头当真做的出殉情一事,你莫要让她失望。” 苏碧云知晓他能听到,深吸一口气后,将最后一针扎下。 “阿宁,你在胡说什么?” 陆瑜被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震的不行,恍惚片刻后死死掐住陆瑾宁的胳膊。 站在他们身前的皇帝神情忽有一瞬怔愣。 他着实没想到,陆家女儿,也这么有血性! “好!”皇帝大笑一声,“朕这就为你二人赐婚,若太子能醒来,待他身体康健后你二人就成亲,若他醒不来…” 皇帝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满是算计,“若他醒不来,朕赐你一死。” 陆瑾宁神色未变,俯首接旨:“臣女谢陛下隆恩。” 皇帝内心越发兴奋,陆丞相那个老匹夫再精明又如何,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将因为自己一句话,命丧黄泉! 陆瑜紧紧握拳,余光瞥见皇帝眼中的算计,眸中掠过一抹寒光。 这老匹夫,他休想害阿宁! 趁人不注意,陆瑜偷溜出营帐,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匆匆返回。 陆瑜走到榻前,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了苏碧云。 苏碧云瞧见那丹药,眸色忽然一沉,“陆哥哥,这是何物?” 陆瑜严肃说道:“这是我师傅炼制的延年益寿丹,世上只有三颗,服下此丹,就算是死人也能活过来!” 说完这话,陆瑜瞪了太子一眼,难掩心中怒气,“你小子若是有担当,就赶紧醒过来,若是你死了,阿宁也活不成了,到时候,我一定掘了你的坟,把你挫骨扬灰!” 苏碧云下意识瑟缩几步,朝顾北辰看了一眼,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将丹药放进太子口中时,丹药入口即化。 苏碧云坐在榻前,神情颇为凝重。 顾北辰去而复返,沉声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苏碧云微微抬眸,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他伤的太重了,送来时又耽搁了一会儿,说实话…我只有五成把握。”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那颗丹药。 顾北辰坐在榻上,紧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无妨…” 有希望就行。 “太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埋伏的人很多吗?” 苏碧云忽然问道。 闻言,顾北辰呼吸一滞。 “不是,伏击太子的只有十几人,但…” 说到这里,顾北辰停顿片刻,似是难以启齿,“太子身边有叛徒,我们原本已经将人杀完了,他却突然站出来,拔刀刺向太子。”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他人呢!” “死了,他杀了太子后,咬开牙里的毒包,自尽了。” “那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苏碧云连忙问道。 见顾北辰迟迟不语,苏碧云心里有些不安。 顾北辰朝门外的赫连熠望去,悠悠开口,“那人身上有一张密令。” 说着,顾北辰将密令交到苏碧云手中。 第79章 北越人 苏碧云接过信纸,瞧见上面的内容后,眸色猛然一惊。 “这是…” 顾北辰点了点头,“这是赫连熠的字迹。” “不可能,刺杀一事,不是赫连熠做的。” 苏碧云将信纸紧紧捏在手中,脸色阴沉下来。 “方才袭击我们的刺客,少说也有百余人,与其说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太子,倒不如说是赫连熠。” 苏碧云如是说着,又朝顾北辰看去。 “若说这是赫连熠的苦肉计,那未免演的太真了。” 苏碧云能感觉出来,若不是她替赫连熠挡下了那致命一击,赫连熠怕是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儿。 顾北辰眸色微沉,将那封信捏在手里,沉声道:“这封信只有我知道,背后之人分明想挑起大周和金昭间的矛盾,若是查出刺杀太子的人是赫连熠,两国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听了这话,苏碧云咬了咬唇,眉宇间多了一抹愁绪。 见她神色疲倦,顾北辰将人从榻上扶起,温声道:“今日你也受了惊吓,太子这里有我守着,旁人近不了身,好好休息吧。” 苏碧云本想反驳,又听他说道:“若是太子突发恶疾,唯有你全盛状态下才能逆转局势,卿卿,乖一些…” 苏碧云点了点头,没再反驳,走出了营帐。 见陆瑾宁仍旧跪在外面,苏碧云眉头紧锁,走过去将人扶起。 “傻丫头,你这是何必呢?” 陆瑾宁紧紧抓住苏碧云的手,娇嫩的脸颊被两条泪痕染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姐姐,太子殿下他还好吗…” 苏碧云咬唇不语,眸中掠过一抹愧色。 “都怪我,是不是我的腕花给殿下带来了霉运…” 陆瑾宁声音越来越低,内疚的捶打起自己的头。 “若是殿下能好起来,日后我定不会缠着他了,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阿宁,我会尽全力救治殿下。” 苏碧云心口堵的发涩,留下这话后,悄然离开。 …… 龙帐中,皇帝位于上首,面色不善的巡视着场上众人。 成王俯首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下,滚落在泥土里。 赫连熠静坐在一旁,视线穿过营帐,朝外头的苏碧云看去。 见她神色不好,赫连熠眉头微皱。 难道太子真不行了? “二王子?” 皇帝的召唤声,迫使赫连熠收回视线。 “陛下请讲。” 赫连熠懒散朝皇帝看去。 似是被他的态度激怒,皇帝冷眼瞪着他,问道:“太子遇刺一事,同王子有关系吗?” 听了这话,赫连熠嗤笑一声,“陛下未免太看得起小王了,小王若是有那刺杀的本事,定会让他们刺杀陛下,何苦舍近求远,刺杀太子呢?” “你!” 皇帝被这话气的火气上涌,一掌拍在龙案上,却挑不出错处。 是啊,若是金昭真有不臣之心,大可来刺杀他,杀一个太子做什么? 太子死了,重新立旁的皇子便是了。 皇子? 皇帝龙眸微眯,将审视的目光放在了成王身上。 极强的威压朝自己压来,成王的脊梁更弯了。 “还请父皇明鉴,儿臣着实冤枉!”成王匍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颤抖。 “虽然那些刺客也攻击了二王子,但儿臣听说攻击二王子的刺客有数百人,顾世子也没在二王子身旁护驾,为何王子安然无恙?” 成王的一番话,着实有些道理。 皇帝又朝赫连熠看去,低声质问:“王子能否给朕一个解释?” 赫连熠翻了个白眼,掀开袖炮,“谁说小王没有受伤?” 皇帝朝他的胳膊上看去,只见一条狰狞的血口从手腕蔓延至手肘,血淋淋的。 难怪赫连熠脸色有些难看。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成王极力甩锅。 “孤看未必吧。”赫连熠凤眸微眯,悠悠开口,“陛下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将宇文将军请过来问话,整个猎场的安全由他负责,为何会涌进来这么多刺客?” 若是只有十几个刺客,倒还说得过去。 百来人涌进猎场,看守的人竟然毫无察觉,倒是有些诡异了。 皇帝龙眸微眯,神色越发难看,朝着营帐外大喊一声,“还不赶快给朕滚进来。” 宇文照畏畏缩缩的走进营帐,直接跪在了成王身旁。 “微臣办事不利,望陛下宽恕。” “宽恕?”皇帝气的不行,一脚踹在他的脊梁上,大喝一声,“朕如此信任你,才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到你手里。那可是足足有百余人的队伍,你到底是怎么看守的?” 皇帝真的不敢想,若是那把剑刺在自己的胸膛里,他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想到太子如今的情况,皇帝一阵后怕。 宇文照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安排了十余名刺客,为何会涌进来这么多人? 成王跪在他身侧,余光朝他撇了一眼,眸子里满是怨毒。 “陛下不用为难他们,刺客的来历小王已经知晓。” 就在两人战战兢兢时,赫连熠忽然开口了。 “是谁!”皇帝猛然看向赫连熠,龙眸里带着探究。 赫连熠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陛下不妨去见见那些尸体。” 赫连熠如是说着,拍了拍手,几个士兵抬进来一具尸体。 他亲手扒开尸体的上衣,胸口处露出青狼图腾。 瞧见那个图腾,皇帝眸色一怔,“这…这是北越人!” 那图腾,是北越人特有的。 成王与赫连熠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惊恐。 好端端的,刺客里为何混进了北越人! “北越人此举,怕是要故意挑唆贵国与我国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赫连熠眸色阴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果真如此,朕竟不知北越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 皇帝眼中透着三分恐惧三分怒气,堂堂大周皇帝竟然耳聋眼瞎到此等地步,真是可悲可笑! “传朕旨意,即刻封锁秋山出口,务必活捉刺客!” …… 苏碧云才回到营帐时,屋里弥漫着层层血气。 她忙朝自己身上看去,衣服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血气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第80章 太子醒了 “别动!” 苏碧云来不及躲闪,一柄匕首横在她颈前。 身后传来的女声,有些熟悉。 “是你?” 若是没听错,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刺客首领。 女人嗤笑一声,“咱们倒真是有些缘分。” 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虚弱,血腥气息越发沉重,苏碧云眉头紧锁,“若我没猜错,你受了很重的伤。” 听了这话,女人虚弱一笑,“就算我受伤了,杀你也绰绰有余。” 苏碧云自然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假,她刚想开口,营帐外忽然传来士兵的问询声。 “苏姨娘可在里面?” 横在脖子上的匕首逼近几分,女人在她耳边冷声威胁,“若是说错一句,我绝不留情。” 苏碧云叹了口气,小声道:“快躲到床下去,她会进来的。” 女人迟疑片刻,又听门外传来催促声。 “我信你一回!” 见那人果真要进来,女人不再迟疑,直接闪进床下。 “原来姨娘在里头,属下还以为姨娘…” “我方才在歇息,没听到声音。” 苏碧云如是说着,目光冷冽的朝那士兵看去,“这可是顾世子的营帐,你们也要搜?” 提起顾北辰,两个士兵对视一眼,都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苏姨娘自然不会窝藏刺客,属下这就走!” 两个士兵行了一礼后,快速离开。 见人走远了,女人才从床下钻出来。 苏碧云这才看清她的伤口。 胸膛上方淌着个血口子,黑色的夜行衣已经被血水浸湿。 苏碧云眉头紧锁,神色里多了几分诧异。 她怎么也没想到,黑衣人首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撑住。 女人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匕首收起来,“你倒是信守承诺。” 苏碧云没有回话,朝她走过去,将她身上的衣裳褪下,拿起金疮药包扎起来。 大片肌肤裸露在眼前,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苏碧云眉头紧锁。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禁发问。 金疮药撒在创口上,疼的女人直冒冷汗,她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我无可奉告,不过…太子遇刺之事,不是我干的。” 说完这话,女人卸去了全身力气,彻底昏死过去。 苏碧云一直忙到了后半夜,才将女人大大小小的伤处理干净,又拿出一颗解毒丸,犹豫该不该掀开她的面罩。 正犹豫时,女人忽然醒了。 她一把抓住苏碧云的手,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你有没有掀开我的面纱?” 女人冷声质问。 手臂吃痛,苏碧云痛呼一声。 女人下意识松了些力气,这才瞧见桌子上的药。 “既然醒了,就自己把药吃了吧。竹叶青毒性复杂,即使你已经吃了蛇胆,体内仍旧有余毒。” 趁女人愣神时,苏碧云抽回手腕,轻轻揉了揉。 “多谢。”女人神色愣怔片刻,眼角荡漾起一抹笑意。 “你这姑娘,蛮讲义气的,我叫石倾,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大可来北越找我!” 女人一口将药吞下,纵身跃到窗前,丢下这话,闪进浓浓夜色里。 “北越?” 苏碧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难道刺杀赫连熠的人,是北越派来的? 苏碧云没再多想,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迫使她重新躺回榻上。 再醒来时,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上了。 “姨娘醒了?” 春桃唤了一声,端来一杯清茶。 苏碧云眉头微拧,问道:“这是要去哪?” 春桃叹息一声:“太子重伤,陛下震怒,已经将围猎取消了,如今已经班师回朝了。” “太子他如何了?”苏碧云紧张问道。 “姨娘别担心,殿下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太医仔细检查过了,修养三四日,殿下就能苏醒。” 听了春桃的话,苏碧云这才松了口气。 “刺客抓到了吗?”苏碧云又问道。 春桃摇头,“宇文将军的士兵太懒散,陛下发了好大的怒火,赐了宇文将军五十庭杖。” 苏碧云敛眸不语,这次的事,同宇文照脱不了干系。 皇帝只是打了他五十杖,倒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了。 “听说那些刺客是北越来的,金昭国的王子也差点受伤,陛下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将九公主送去和亲了。” 夏兰忽然说道,神色里带着几分喜色,“奴婢倒是希望九公主真的能去金昭。” …… 三日后,苏碧云同顾北辰一起前往东宫,替太子诊脉。 步入寝宫时,太子已经醒了。 陆瑾宁伏在榻前,扯着太子的一只手,哭的泣不成声。 “傻丫头,我若真醒不过来了,父皇一定会让你殉葬的。” 太子虚弱的抬起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单单说出这这些字,便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陆瑾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中途仰起头拿太子的里衣擦了擦鼻涕,这才抽泣开口:“我不管,你若真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听着这丫头情真意切的话语,太子眼底一片柔和。 “阿宁别哭了,还是早些回府绣嫁衣吧。” 苏碧云缓步走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的笑。 陆瑾宁胡乱擦了把眼泪,撇嘴朝她看去,“苏姐姐,你又笑话我。” 苏碧云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朝太子行了一礼后,这才摸了摸陆瑾宁的头,“傻丫头,这次你也算因祸得福,如愿以偿了。” “我才不想这样,我只希望殿下好好的。” 陆瑾宁咬了咬唇,眼底满是悲伤,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以后做事,万不能如此鲁莽。”苏碧云叹息一声,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将人带出去后,苏碧云这才给太子诊脉。 “孤的身子,如何了?” 见苏碧云迟迟不语,太子轻咳一声问道。 “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告知孤,孤能挺住。” 听了这话,苏碧云淡笑一声,“殿下别怕,您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妾只是在想,陆哥哥的那枚丹药果真有奇效。” 若是没有那丹药,太子怕是活不成了。 提起陆瑜,太子眸色微沉。 苏碧云朝他打量过去,竟从太子眼中窥探出一抹愧色。 第81章 皇后病危了 “云起道长的丹药,自然有价无市。” 苏碧云眉头微皱,朝顾北辰看去。 顾北辰朝她走来,轻声解释,“陆瑜离京数年,机缘巧合下拜了云起道长为师,这位云起道长可是位得道高人,他的丹药,皆有奇效。” 听了顾北辰的解释,苏碧云这才明白。 难怪陆瑜给丹药时,那般舍不得。 “这次,倒真是因祸得福。有了陆丞相的助力,殿下又多了一层保障。” 顾北辰沉声说着。 榻上太子脸色阴沉,眸中掠过一丝愧色,“孤倒真希望她别卷进来。” “殿下…” 小太监慌忙赶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又进来一人。 那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大喝一声:“陆瑾宁,你给老夫滚出来!” 听到这声音,三人皆是一惊。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陆丞相。 “殿下恕罪,奴才当真没拦住。”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无奈。 太子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后,又朝陆丞相看去。 “陆相,此事怪孤,莫要为难阿宁。” 太子强撑着起身,又被苏碧云按了回去。 听到这一声“阿宁”,陆丞相双目猩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恳请殿下,放臣的女儿一条生路。” 陆丞相声音悲凉,透着种种无奈。 “爹爹,你别为难殿下,这都是女儿一厢情愿!” 陆瑾宁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跪到陆丞相面前,力竭声嘶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女儿缠着殿下的,殿下从来没主动找过女儿。” “女儿知晓您不愿涉及党争,但女儿真心喜欢殿下,我也甘愿同殿下一起赴死,若您还是不同意,女儿就出家!” 听了这话,陆丞相满目苍凉。 他死死盯着陆瑾宁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你…你这个逆女!” 眼看着他扬起巴掌,顾北辰急忙上前将人拦住,沉声劝道:“陆大人,这里是东宫。” 苏碧云上前一步,将陆瑾宁扶去偏殿,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太子忽然开口,声音十分沉重,“陆相放心,这场婚事,孤会亲自去向父皇请辞。” “如此,甚好!” 陆丞相丢下这话,转身去偏殿带走了陆瑾宁。 看着榻上情绪低沉的太子,顾北辰眉头紧锁。 “是孤放肆了,孤本以为陆相他…” 太子自嘲一笑,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怎么会以为陆丞相还会原谅他呢? “陆大人只是一时想不开,殿下不必忧心。” 两人的对话,被苏碧云听了个正着。 见太子心情低沉,苏碧云便也没问。 “听闻这次刺杀,是北越的计策?”太子忽然问道。 顾北辰答道:“也不尽然。依我看,这事同成王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父皇偏爱他,这事只能是北越干的。” 太子苍凉一笑,眸子有些灰败。 “殿下,大事不好了!” 方才退下去的小太监,此刻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 太子心绪不宁,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 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朝他说道:“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危了,怕是…怕是要…” 薨字,他不敢说。 “怎么会这样?”苏碧云猛然惊坐起,眸中满是诧异。 她前些日子才给皇后诊治过,并无大碍。 “奴才此言千真万确,殿下还是赶紧进宫,去见娘娘最后一眼吧!” 太监以头抢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唯一能仰仗的,便是自己的主子。 如今皇后病危,太子重伤,东宫怕是要完了! “混账东西,母后不会有事的!” 太子太过激动,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苏碧云连忙施针,让太子陷入昏沉。 “你在这里看顾好他,我要进宫。” 她不相信皇后会死。 顾北辰眸中涌动着担忧之色,“卿卿…” “阿辰,你也知晓如今已是非常时刻,若是皇后真的薨逝,太子定会一蹶不振,你我的安危,在此刻不值一提。” 苏碧云眸中带着决绝,两人相视一眼后,她毅然决然的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往日里要走大半个时辰的路,如今只用了两刻钟。 坤宁宫外,太医跪了满院。 殿中,传来三公主低沉的抽泣声。 “你是何人,怎么能擅自闯宫?” 苏碧云拎着药箱朝里面走,却被人拦在外头。 “陛下有令,外人不得擅闯!” 苏碧云冷声喝道:“退下!” 殿内的三公主听到这声音,眸中燃起一抹希望,慌忙跑了出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那位是本宫的朋友,还不放下枪!” 三公主大喝一声,高高站于上首,倒真是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侍卫愣神时,苏碧云已经闯进来了。 “苏姐姐,你快去看看母后吧,母后她…” 三公主一把抓住苏碧云的胳膊,将她拽进殿中。 来不及将呼吸放平,苏碧云连忙走到榻前,见皇后面色铁青,心里一紧。 她急忙抽出银针,飞快刺入皇后的穴位中,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皇后脸色稍缓,瞳孔再无死气。 苏碧云瘫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她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半刻,皇后怕是救不回来了。 “母后!” 见皇后脸色缓和下来,三公主喜极而泣。 她又朝苏碧云看去,猛然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板上,声音振聋发聩。 “公主这是何意?” 苏碧云连忙俯下身,将人扶起来。 三公主面上满是泪痕,声音哽咽地说道:“还请苏姐姐受我一拜,若不是苏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相救,母后和皇兄怕是…” 三公主没再说下去,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脸庞,淹没了她的声音。 万分凶险的局面,若没有苏碧云,他们一脉,怕是完了。 苏碧云缓了缓心神,反握住三公主的手,轻声问道:“皇后娘娘上次还好好的,这次为何忽然发病?可是服用了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三公主眉头紧锁,朝一旁的瑾柔看去。 第1章 救我 月影西斜,车马接龙。 将军府的寿宴接近尾声。 庭院偏舍中,苏碧云衣衫不整,努力从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 她咬着唇角,看着面前昏迷不醒、颈间插着一根发簪的男人——将军府嫡长公子宇文照,那个爹爹想把她嫁予的浪荡纨绔。 论家室是她高攀,可此人荒淫不堪,还未成亲已妻妾成群,听闻在床榻上有特殊癖好,每月总要送出几个被磋磨死的姬妾。 药效翻涌着吞噬着她的意识,苏碧云狠狠咬牙,取下斜斜挂在发间的步摇,狠劲往裸露的大腿上一刺。 鲜血涌出,腿上剧痛让她清醒几分。 苏碧云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只能勉强蔽体,她却顾不得这些,趁着这短暂的清醒,迅速逃离。 好在此院偏僻,隔着院墙能够听见长街上的打更声。 苏碧云踩着墙下的水缸,拼了命地攀了上去,快要脱力时瞧见长街上有人打马而过。 短打扮的小厮指着墙头,新奇不已:“世子爷,你瞧,这将军府真是不成气候了,还有女人半夜爬墙!” 顾北辰淡声:“不必理会。” “她摔下来了!哇——她、她怎么不穿衣服!”小厮双手捂眼,生怕瞧见不该看的。 苏碧云不耐地看过去,只见浓重的夜色下,墙边一道白若明星的影子落在清清冷冷的月辉之下。 顾北辰目不斜视,不想沾染是非。 却听见那道影子气息颤抖:“救救我——” “救我,顾北辰——” 顾北辰是陛下新封的小镇国侯,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想要自荐枕席的女人只多不少,但如此别出心裁的法子,他们倒是未曾见过。 女子的容颜如月下梨花般娇艳,松散的胸口露出一片白皙柔美,羊脂玉一般的面颊,泛着层层霞红的暖雾,眼中盈一汪秋水,盈盈动人。 顾北辰蹙眉:“苏大小姐。” 并非疑问,这样惊艳的容貌,在整个上京城也无人匹敌。 他是第二次看见,却一下子想起素日男人们之间说的话:“苏大小姐宛若神仙妃子,谁若能娶到,便此生无憾了。” 顾北辰目光在宇文将军府和苏碧云沾了血渍双手上流转一瞬,便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能放苏碧云这等尤物赤条条的逃出来,恐怕里间的小将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北辰伸手敲敲车辕,薄唇轻启吐了一个“走”字。 小厮赶紧勒紧缰绳,眼看马鞭扬起。 苏碧云心中一震,嫩白的身子不住的打颤。 她现在走路的都吃力,若是放任顾北辰走了自己恐怕不消半刻就要被带回将军府。 指甲死死的掐进掌心,苏碧云声音都在抖。 “你我两家尚有婚约,世子爷若是就这么走了,明日事发,世子必会受牵连。” 顾北辰长腿一勾将小厮即将落下的马鞭踩在脚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 “顾苏两家的亲事本就是你那个老爹费尽心思求来的,我明日便叫人登门退了又如何?” 药效上来了,苏碧云的声音越发无力娇柔,像是细细的猫吟,却勾的的人想贴耳去听。 “小女知世子如今是朝廷新贵,正是烈火烹油的好时节。可为官者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若是我一落难世子便上门退亲,恐怕会引来非议,日后结亲的亲家也不敢真心相待。” 苏碧云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顾北辰的表情,可只能看见影影绰绰一片模糊。 “可今日若是世子救了我,小女便是欠了世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必定肝脑涂地,犬马之报......” 男人似乎没什么反应,苏碧云顿了顿继续道。 顾北辰还是一语不发,苏碧云脚一软已然无力支撑。 刚要倒地的一瞬间,一件带着凛冽冷意和皂角香气的外裳从天而降,将苏碧云的身子笼住。 她被人打横抱起,一起坐在了马背上。 一靠近男人燥热的体温,那压抑的情欲便疯狂地翻涌上来。 苏碧云隔着衣衫抓着男人胸口的衣襟,神志被药欲侵占,她已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只贪婪地陷在暖意中,“我好难受……” 很快,顾北辰打马回到侯府,入府下人看着他抱着人回来,皆敬慎地站在远处低了头。 回到房中,他将怀中美人丢在床榻上,就见她从衣裳中挣扎出来,大片白皙令人呼吸都凝滞,大腿上的伤口更是狰狞扎眼。 顾北辰将人按住,手指掐在还没他胳膊粗的腿上,手感似在捏一块软豆腐,一下子掐出几道红痕来。 他看过伤口,不深,可在她的腿上便十分骇人。 “苏碧云。”顾北辰的声音更冷了,“别发疯,我去叫府医。” 当他的手收回的那一刻,苏碧云不受控制地攀了上来,她动作僵硬凌乱,压在顾北辰的腿上,一边哭一边哀求:“我好难受……帮帮我……” 顾北辰寒凉如月的眸色愈发幽深。 “苏碧云,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苏碧云的唇贴上他的颈子,生疏地磨蹭着。 顾北辰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将人推开一些。 苏碧云抖得厉害,毫无理智可言,急急去扯顾北辰的腰带,可她本就神志迷离,此时更不得要领。 “求你,求你,帮帮我.....” 苏碧云像只不得章法的猫,到处钻挠。 顾北辰竟然也被她搞得燥热起来。 自他走马上任以来,自己都不清楚已经挡了多少人的道,招了多少人的恨。今日皇上召他入宫便是因为有人下黑手都下到了他的外祖父家。 顾北辰钳制住苏碧云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捏住苏碧云下巴逼着她仰头好让他审视的更清楚。 “你爹虽然只是个翰林的四品侍读,但却是个钻营好手深得他恩师内阁谢老学士的喜爱。今日我既救了你,来日你可要替我拿一样东西——” 苏碧云早就被药催的糊涂了,口中哪有不应的。 顾北辰吸了口气,大手包住她的玉手,引着她来到腰后的盘扣上。 指尖拨弄几下,腰封和上衣应声脱落,露出武将精壮的上身。 顾北辰抱起美人,一下子反按在床榻上,俯身在精巧的锁骨上吻了一口,“苏碧云,答应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碧云抱住他,泪盈于睫。 第2章 救命之恩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苏碧云从陌生的地方醒来。身旁的被褥也是皱的,显然是躺过什么人,却已没了温度。 她撑起身子,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想必是为她准备。 苏碧云急忙穿上衣裳,一面在脑中梳理杂乱的记忆——是宇文照?不,她记得她逃出来了。那是谁? 正要系上腰带,门外传来道沉稳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材挺俊的男人杵在门口,逆光看着她。 那一瞬间,苏碧云只感到晴天霹雳—— 顾北辰! 竟然是顾北辰! 那位爹爹绞尽脑汁为二妹求来的如意郎君,那位令北羌闻风丧胆、筑尸成京观的世子爷! “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苏碧云只差哭出声来。 “……嗯。” “我、我……” “走吧。”顾北辰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平淡得像是一杯冷茶。 苏碧云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对他远远地福了福身,急忙逃出了这间屋子。 门外有小厮引路,她强忍着身上的酸痛,一步也不敢停。 小厮关阳闪身进来,连连咂舌:“世子爷,你今日特意没去上朝,怎么又让苏大小姐走了?” 顾北辰将用完的茶杯反扣在桌面上,一身煞气阎罗难挡:“去军营。” …… “大小姐!” 从角门回了苏府,苏碧云迎上侍女翠环。 “您到底去了哪儿呀!”她急的一夜未睡,先是听二姑娘说,她今夜就要成为宇文家的侍妾,后面却又听下人纷传,宇文照遇刺,险些丢了性命。 翠环简练地将这些消息说给苏碧云,又急忙掺着摇摇欲坠的小姐回了房间。 衣裳换了,发际散了,翠环不敢去想昨晚发生了什么,红着眼睛给苏碧云准备沐洗的器具。 当她服侍着苏碧云脱衣下水时,却瞧见小姐白玉似的皮肤上,竟布着十几块狰狞的青红,一下子惊叫出声来。 “啊!” “怎么了?”在外等候的赵嬷嬷探头。 翠环眼疾手快地拿了中衣将苏碧云的身子裹住,红着眼道:“二小姐的指甲怎么断了……” 赵嬷嬷撇了撇嘴,失望地离开。 人走远后,翠环才忍着哭意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 苏碧云强忍着心中的耻意,用丝绢狠命擦拭身上残留的痕迹。 翠环不敢再问,扯开话题:“小姐,您腿上的伤不好沾水,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 苏碧云这才发现,腿上的伤也被处理过,包扎的手法极其简单又粗糙,原本的伤口旁边,还有男人留下的牙印。 她闭眼,不想再看。 这厢还未擦洗完,二夫人就派丫头过来,要苏碧云速速去主院。 她点头答应,转而对翠环道:“慢慢擦,不要着急。” “小姐……”翠环疑惑,苏家是二夫人做主,因大夫人病弱不受宠,大小姐这嫡女还不如庶出的二小姐体面。她也一向避其锋芒,很少有这样故意拖延的时候。 但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自然要这么做。 苏碧云前后磨蹭了一个多时辰,那群人早就等得不耐烦。 她前脚才踏进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苏珍珍刻薄的声音:“爹,您看她,定是傍上了少将军,便眼中没有您这个父亲了!” 这样的场景她早就见怪不怪,压住胸腔里的怒火,走了进去。 苏望山坐在上首,二夫人坐在他身侧,苏珍珍坐在两人下首,倒是显得她这嫡女有些多余了。 见苏碧云进来,苏望山甩手将茶杯砸在她脚边:“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女儿有何错?” 苏碧云平生第一次忤逆父亲。 苏望山愣了片刻道:“夜不还家,与人厮混,苏家门风都败坏在你手上了,你竟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她败坏家风? 可笑!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苏家的家风还有败坏的余地吗? 苏碧云脊背挺得笔直,淡淡道:“昨日去将军府祝寿,我与二妹、姨娘同车而去,回来时为何不等我?” “谁知道你能不知廉耻,自荐枕席,爬了少将军的床!”苏珍珍娇声呵斥。 “既然不知,妹妹和姨娘连问都不问一声吗?” 二夫人对苏珍珍使了个眼色,淡淡一笑,“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自毁清誉与少将军苟且,是妾的错吗?” “就是就是,爹爹早就想给你和少将军说亲,你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 苏碧云攥紧衣袖,断了的指甲隐隐发痛:“我未曾与少将军苟且。” “不可能——”苏珍珍立马反驳,可马上自觉失言,禁了声。 “为何不可能?” 苏碧云向前一步,灼灼瞪着她,“难道这一切都是二妹妹刻意安排的?还是二妹妹曾躲在少将军床下,亲眼瞧见我与他苟且?!” “够了,你妹妹年纪小,你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苏望山满脸不悦:“你不满这桩婚事便罢了。我只问你一次,少将军到底是不是你伤的?” 苏碧云攥了攥拳头,声音哽道:“女儿没有做过!” “果真不是你?”苏望山将信将疑。 苏碧云断然道:“女儿自幼体弱,如何伤到一个男子?” 苏珍珍还想要落井下石,却被二夫人按住,只听她道:“大小姐说的是,少将军至今未醒,实难分辨,只是——这清誉之事不可儿戏,不若请人来为大小姐验明正身,也免得老爷冤枉了她。” 说罢,二夫人拍拍手,便走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将苏碧云架住。 苏碧云当即用力挣扎起来,眼眶发红:“不!你凭什么给我验身!你有什么证据!” 她在苏家十五年,从不因家中宠妾灭妻而心生怨怼,反而处处忍让,唯有这次。 她绝不能让他们验身…… 见她如此抗拒,苏珍珍眼底露出狂喜,跳起来高声道:“她肯定已不是完璧之身了!你们给我把她按住,仔细查查!” 苏碧云越挣扎,两个婆子就越用力,最后竟然就在此处扯起她的衣服来! 苏碧云一时情急,扭头狠狠在婆子手上咬了一口,婆子“啊”了一声,让她趁机挣脱。 “你们疯了——”她转身就跑,却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唔!” 苏碧云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弹的向后倒去,下一刻被人拉住了手臂,勉强稳住了身体。 抬眼,对上一双寒凉淡漠的眸子。 身后是追出来的苏望山等人,耳边传来小厮战战兢兢的声音:“老爷,世子爷听说老爷在主院,便自己闯——走进来了。” 顾北辰及时放开苏碧云的胳膊,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昨晚是我太怜香惜玉了。” 苏碧云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红得吓人。她急忙去看身后的苏家人,确定他们没有听见,才暗自松了口气。 顾北辰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低着头藏匿脸上的燥意,对他福了福:“多谢世子爷。” “贤侄来了,有失远迎。” 方才还对女儿厉声严色的苏望山,不知何时换上一副接近谄媚的笑,亲昵地迎了上来。 只这亲昵只是他单方面的,顾北辰面不改色,甚至眼中多了几分厌弃,尤其是看到苏珍珍将苏碧云拉到身后,用自己挡住她的时候。 顾北辰淡道:“母亲得了一株人参和一株雪莲,我记得夫人身子不好,便送来给她补补身子。” 众人看向他身后的小厮,锦盒中陈着的人参品相绝佳,绝非凡品。更不要说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雪莲。 二夫人吸了口气,暗暗拉扯苏望山的袖子,苏望山送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贤侄难得来我苏府一次,一来便带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这就让人奉茶,这锦盒沉重,依兰,你先收下,给夫人送过去。” 依兰伸手去取,小厮却一个闪身:“这可不成,这是给夫人的,若被人半路丢了,或是被野狗叼了可怎么成?还是小的抱着,安全。” 他们从军营半路过来,可不是拿好东西喂狗的。 苏望山的笑意一滞,:“怎么会呢,呵呵……” 苏碧云冷笑一声,她可没兴趣再看这群人唱戏,便道:“有客来,女儿今日还没有给母亲请安,请恕我先行一步,” “等等——” 第3章 烫 苏碧云刚要走,又被顾北辰喊住,她心头一沉停住脚步。 顾北辰对苏望山抱拳:“礼物乃家母的嘱托,苏大人可否让我亲自送去?顺便向夫人请个安。” “这……” 苏望山面上愈发挂不住,却又不敢忤逆这位新贵,一面在袖中安抚二夫人急的快要发疯的手,一面大度一笑,“自然,自然,我这就带你去。” “苏大人留步,大小姐领我去便好。” 顾北辰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人走远,苏珍珍顿时面色一变,阴狠怨怼,“娘!苏碧云那个狐媚子,是不是要勾引我的男人!” “她敢!你放心,你是老侯爷认可的儿媳,任凭谁也越不过你去!” “她若敢碍你的婚事,我定弄死她跟她那个贱种弟弟!” …… 苏碧云强忍身上的酸痛,走得飞快。她只想和顾北辰拉开距离,可无论如何都会被他毫不费力的追上。 到偏院时,他们一个气喘吁吁、发鬓微乱,一个却气定神闲。 苏碧云美目微瞪,除了昨晚,她和顾北辰没有任何交集,母亲出身江南商贾之家,更不值得这样一位世子爷亲自拜见。 难道真是因为昨晚?他才给母亲送来药材? 这算什么? 她的卖身钱? 苏碧云越想越气,越想越耻,硬忍着泪水,站在门外拿帕子仔细地擦了一番,才展颜推门进去。 “阿娘,世子爷来了,说想给您请个安。” 屋内装潢清简,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药气。 里间便更简单了,一张拔步床、一只香炉、一套桌椅茶具,还有窗台上一枝叶片凋零的绿梅,便是房间内所有的东西。 “世子爷吗?”床上传来病弱游离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素服妇人倚靠在软枕上,凹陷的面上挂着温和的轻笑——和苏碧云很像。 顾北辰眉心微蹙,早听闻苏夫人锦氏,在生产四郎时难产出血,自那之后便缠绵病榻,不想竟病的如此厉害。 世家很少有外男入内院的道理,顾北辰进来时未曾考量,眼下突兀地矗着,才觉得自己莽撞,只好堪堪站在门口处,对锦氏拱手:“夫人,晚辈冒犯,只是母亲嘱托务必亲手送来药材。” “无妨,多谢你。”锦氏淡笑,牵着女儿的手,“我已很久不见人了,世子爷得真好,若澈儿能长得如你这般高大就好了。” 澈儿就是苏碧云的四弟苏澈,便是锦氏六年前难产时生下的儿子。 顾北辰扯了扯唇角,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回答。 “阿娘,世子爷带来的人参是紫玉参,不如让艾嬷嬷现去熬了吧。” 锦氏一愣,微微蹙眉,低声警道:“卿卿,你太失礼了。” 苏碧云半垂着头,抬眼苦笑:“您的病就该好生调养着,卿卿着急。” 艾嬷嬷接过人参和雪莲,惶惶不安,直到苏碧云强调了两遍:“嬷嬷这就去熬了,给母亲喝下。”这才带着东西退下去。 外厅又只剩二人,苏碧云站得极远,礼数周到:“多谢侯夫人的美意,请世子爷代为转达……母亲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世子爷移步主院罢。” 这便是在赶人了。 顾北辰头一次在女人身上受气,只他神色寡淡,看不出喜怒。 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被那道唯唯诺诺,却婉转动人的声音绊住:“世子爷!……要不,再吃一盏茶罢。” 顾北辰心下狐疑,抬眼瞧见院门外探出几个脑袋——似乎是二夫人身边的侍女。 他心下了然,这小嫡女究竟是被人欺负到什么地步,竟会害怕他走后,侍女们过来抢东西。 顾北辰掀眸,看了她一眼,精致的容颜满是隐忍。莫名便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来——“苏碧云宛若神仙妃子,谁若能娶到,便此生无憾。” “什么茶?” 苏碧云低着头:“……去年的铁观音。” “我不爱这一口。” 苏碧云的头更低了。 她对人家那样的态度,怎么还有脸去留他? 手指搅在一起,她已做好了顾北辰走后,二夫人派人来抢东西的准备,却听见男人的声音如同珠玉罄竹,响在自己头顶,语气平平: “但,你可让我尝尝别的。卿卿” 苏碧云一怔,耳根子瞬间羞红,卿卿是她的乳名,哪有外男随意唤人乳名的道理? “世子爷请自重!” 可斥完她就后悔了,顾北辰可是在北境作战时一人绞杀数百名敌寇,又将尸首堆聚,筑成京观的活阎罗! 好在活阎罗并未发作,苏碧云只顾低着头不敢去看顾北辰时,他已大咧咧坐在了太师椅上。 “奉茶吧。” 苏碧云一阵后怕,立马去准备茶具。 她跪坐在一旁碾茶饼,只觉顾北辰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她不敢看,双手因昨夜攀墙脱力颤抖不止,只得咬着牙坚持。 顾北辰很有耐性,他只要静静坐着,就透出股股煞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苏碧云捧着茶杯,给顾北辰送过去时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苏碧云一颤,茶水顺着她的手臂淌到顾北辰的虎口,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世子爷……烫。” 第4章 世子爷!不要! 顾北辰凝眸,他早知美人娇气,从她手里夺了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微微一用力,便让她整个人跌入了自己的怀中。 苏碧云大惊失色,推搡着他坚硬的胸口,低声惊呼:“世子爷!不要!” “昨夜我问你要不要,你说‘要’。” 顾北辰的语气淡淡的,却足以令她羞赧致死。 而他越是平淡,在苏碧云耳中听来,便越是威胁——“你再说不要,我就把事情都说出去”。 这男人明明看着劲瘦,可身上的肉却那样紧实,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那是——”苏碧云委屈极了,刚想要解释,却突感唇上一热。 顾北辰不想听她狡辩,直接用吻封印。手上轻车熟路,探得美人连哭腔都发颤了。 苏碧云身上发软,全凭顾北辰的手撑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嗓音变形,哀求道:“世子爷,不要在这儿好不好?我怕艾嬷嬷回来撞见。” “可以,”顾北辰淡道,“屋顶还是假山,你喜欢哪里?” 苏碧云噎了噎,换了个借口:“我还疼着……身上也疼。” 顾北辰的动作停了下来,几乎有些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见那雪白的肌肤上落了好几处齿痕。 齿痕的主人不解地盯着看——他虽二十五年头一次开荤,但昨晚的确是收了力气的,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伤处? 苏碧云嘶了一声,趁机从他手中逃了出来。 顾北辰平静道:“今晚给你带药来。” ——意思是,他今晚还想来苏府!? 苏碧云深呼吸以平复着心情,忍不住低声喃道:“这算什么……” 轻语落在顾北辰耳中,他思忖片刻问:“你想和我回侯府么?” 和你回去,做你暖床的侍妾么? 浓烈的耻意再次爬上心头,苏碧云冷冷地笑了笑:“不想!” 莫说她还有母亲和幼弟需要照拂,就是她孑然一身,也不愿做个侍妾苟且偷生。 顾北辰了然,沉默下来。虽然他素来没什么表情,可此刻似乎不太一样,一双浓黑的眸子里尽是读不懂的情绪。 艾嬷嬷熬好了汤药。 苏碧云服侍着夫人用了人参,等出来时,已不见顾北辰的影子。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转而回屋时,锦氏已漱完口,对她挥挥手将她叫到了身边。 “卿卿,这世子爷是怎么一回事?” 苏碧云面上一红,她总不能说自己和他春宵一度,更不能将自己被人下药的事情说出去,只敷衍道:“不是都说了嘛,是侯夫人让他来探望阿娘的。” 锦氏虽出身商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人情世故却还是知晓的,她面色微沉,严肃道:“苏家是什么身份,侯府又是什么身份?我也配她侯夫人挂念?若真是侯夫人的安排,那便是她相中了你,若非她的安排,那便是世子爷……” “阿娘!”不等她说完,苏碧云已诚惶诚恐地打断了她。 苏家不过六品小官,这样人户的女子,上京城便有上百人,更不要说前面还有成百身份比她更高贵的花季女子,都眼巴巴盯着世子爷这块肥肉。 侯府是什么门户?大梁的栋梁,北境的屏障,一家将门儿女,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臣重臣。 苏碧云自知不配,也不想高攀。 可她也没办法解释,是因为自己的清白给了顾北辰,他才巴巴送来补品…… 见女儿神色微妙,锦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卿卿,都是阿娘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受尽了委屈,若真遇到对你好的郎君,便快快嫁出去,远离这个家罢。” 苏碧云柔柔落泪,扑进母亲怀中,赌气般道:“女儿不嫁人,就在家中守着阿娘和阿澈。” 主院的人没有抢到人参,便趾高气扬地索要雪莲。 苏碧云去药房索了一朵干瘪的百合,又拿巴豆抹了粉仔细在蕊上洒满,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转手将真的雪莲添进了锦氏的汤药中。 当夜二夫人母女跑肚不止,传了府医去看病,闹得半个苏府都不得安宁。 …… 这一天一夜太过折腾,苏碧云泡了热水澡,换了药,便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中只觉得身上丝丝冰凉,消弭着伤口的火辣刺激,就像是春雨落在身上,化作绕指柔,缱绻缠绵。 突然又一阵火热,令她几乎窒息,身上似压了一块巨石,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苏碧云猛然惊醒,只听见幽暗中,传来属于男人粗重的喘息! “世子爷……” 嘤咛从樱口泻出,苏碧云满身抗拒而僵硬。 顾北辰不满,他的大手捧着美人精致的脸颊,很快便觉出一片湿润——竟是又哭了。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开荤,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食髓知味,再难以忘怀。 但他听着美人娇柔的哭声和呻吟,不得已,将动作慢下来,柔下来。 门被人推开,艾嬷嬷提着夜灯,警惕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第5章 苟且 苏碧云顿时僵住,顾北辰垂眸看向她,乌俏的眸子里透着惶恐。 顾北辰停下了动作。 苏碧云咽了口唾沫,道:“我梦魇了,没事。” 艾嬷嬷已走到床榻附近,隔着帷幔,声音极近:“真的?” “我还能骗嬷嬷不成!”苏碧云声音中多了些许焦急,“我还困着,莫要吵到我安歇!” 顾北辰耳力极好,直到脚步远去,才继续方才未竞的事情。 苏碧云不敢再出声,狠狠咬着唇瓣,只是,不一会儿便被他粗糙的指腹揉开。 他吩咐:“别咬了。” 苏碧云心中不忿,咬自己最多的便是这狗男人,但是迎着那样幽凉微暗的目光,她只能忍着。 “苏碧云,你跟了我吧。” 顾北辰很少同外女交谈,他想着军营里的军汉们,是如何在亲近时对女人说的,便一字不差地学了过来。 他没意识到,这话常用于男人哄骗娼妓。 苏碧云又羞又愤,趁着动作一口咬在男人脖颈上。 这点像猫儿撒娇似的力气,根本不足以令顾北辰感到疼痛,颈间的酥麻却恰到好处地令他多了几分兴致,力气也猛然大了些。 苏碧云低喘一声,又哭了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北辰才堪堪尽兴,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然。 他仍霸占着苏碧云的小床,将美人按在臂弯,问道:“为何不答?” 苏碧云快要昏厥,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北辰耐着性子,又道:“你要毁约?” 苏碧云喉间梗了梗:“若我抢了二妹的男人,他们不会放过我阿娘和我弟弟的,阿澈才六岁,在二夫人身边讨生活已经够难了……” 顾北辰淡道:“有我在。” 苏碧云羽睫轻颤,很快又平静下来,内宅的事外男能插手多少?何况她若做了侍妾,万一,苏珍珍和顾北辰的婚事真成了,她后半辈子还怎么活? 于是摇头:“我若离开苏家,阿娘和弟弟一定更会被人欺辱。而且——我也不想。” 周身的空气陡然一冷,顾北辰寒凉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颤,被他盯了一会儿,便觉得好似五脏六腑都被看穿了一般,莫名局促。 在她恨不能将头垂进胸口的时候,顾北辰已起身穿上了外裳,再看,身边已空。 …… 回到侯府,主院的小厮劫了顾北辰,将他带去了主院。 已是半夜时分,主院仍旧灯火通明,侯爷与侯夫人衣着妥帖,一看便知二人是一夜未睡,正等着他。 顾北辰平静上前,“父亲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此话该是我们问你!”老侯爷神情冷肃,开门见山,“昨夜你带了个女人回来,今夜又半夜出门,可是沾染了那些世家纨绔的恶习,也开始流连秦楼楚馆了!?” 侯府家风清正,子弟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是绝对不许去烟花之所的。 顾北辰眉心微蹙,直言:“她出身清白,并非娼妓。” 老侯爷眉宇间的煞气略有缓和,一旁的沈氏也长舒了口气,“辰儿,你这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既有心,就该按照礼数名正言顺地娶进来,怎么能私会呢?” 她说这话,其实心中也有了猜想,今日下人来通报,世子爷从库中取了两朵珍贵的药材,送到了六品翰林苏家。 他不语,张氏便主动问道:“是苏家吗?” 顾北辰点头。 老侯爷挑眉,“就是两年前苏老夫人丧事时,请你我去吃茶的苏家?我记得那日苏望山请二小姐奉茶,她虽坐在屏风后,可身影窈窕,礼数周全,点得一手好茶。那苏望山一直有意,可辰儿你不是一直没有松口么?怎么忽然又想了?” 两年前的事如今仍历历在目,屏风后那道影子实在是美妙绝伦,顾北辰咬了咬牙,道:“是苏碧云,不是苏二小姐。” 二人一愣,旋即去想那没什么存在感的苏碧云是何许人也。 奈何她实在低调,只记得——是个容貌突出的美人。 商绍摆摆手,颇为不耐:“不论是谁,你也不该如此无媒苟合!你是长房嫡子,婚事务必得谨慎小心。” 沈氏点头,试探问道:“那苏碧云,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顾北辰点了点头,就听见老侯爷冷笑:“哼,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子,拿自己的清白要挟,可见心机颇深。” “不,她并未要挟。”顾北辰眼底满上一层寒,“是我强迫她的。” “你、你这逆子!”老侯爷气的从壁龛上取下家法来,就往顾北辰身上招呼,老侯爷年级虽大,力气却不小,一棍子打得他一个踉跄,“你学什么不好,尽学了那强抢女子毁人清白的恶习!” 顾北辰默默承受着,很快脊背上沁出血来,他的神情始终冷淡,道:“我会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老侯爷气喘,骂道,“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我侯府断不会要。你若还有个良心,便认作义妹,替她寻一门亲事,多多添置些嫁妆,嫁出上京城。” …… 苏碧云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听见屋外嘈杂的吵嚷声。 “翠环?” 她才询了一句,床榻的帷幔便被人一把拉开,竟是苏珍珍! 她指着她露出的大片春光,又厌恶又狂喜:“你们快看,这个贱人果然与男人苟合了!” 第6章 什么人都敢碰 苏碧云起身就要去捂苏珍珍的嘴,腰间却一阵酸痛,跌了一跤。 “爹爹、娘,怪不得这贱人不肯让人验身,这还有什么可验?!” 苏珍珍激动不已,上前一把扯住苏碧云的胳膊,把她往外拽。 “松开!” 苏碧云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挣扎。 她身上青紫斑驳,只要不瞎都知道是怎么了,哪敢见人? “那是你姐姐,怎么能——呀!” 二夫人装模作样训诫苏珍珍,却在看见苏碧云身上痕迹时惊呼出声。 “大小姐,你……你糊涂啊!” 苏望山只听只言片语就上心头,一步迈入,正看见苏碧云拢住衣衫。 同时男人,他一眼就认得出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这混账,竟敢、竟敢—— 苏望山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爷!” “爹爹——” “你这个贱人,谁叫你勾引人苟且,万一爹爹被气出个好歹,你就等着吧!” 院中霎时乱成一团,二夫人忙遣下人将苏望山抬回主院,将出院门时脚步一顿。 回头睨了苏碧云一眼。 “将大小姐关进祠堂,等老爷醒来再处置。” 话是这么说,一到无人处,二夫人就叫住苏珍珍。 “我守着你爹,你立刻让人送信去将军府,就说……” “哼,这贱人分明被人睡了,还装什么清高,少将军宠幸她是她的福气,她竟还敢伤少将军,看她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珍珍心情大好,勾唇去写信。 苏碧云连分说的机会也无,二夫人身边两个壮硕的婆子就将她堵了嘴捆起来,牲畜一般拖着去祠堂。 “大小姐,你今日做出此等令祖宗蒙羞之事,就好生反省吧。” 婆子冷声撂下一句。 随着“嘎吱”的声响,祠堂被关上,重重落锁。 事已至此,苏碧云反倒冷静下来。 论起来,她反倒庆幸那日不是被宇文照…… 一想被那种人触碰,她便几欲作呕。 今日事情闹得大,恐怕不能善了,只盼不要牵连阿娘与澈儿才好。 可惜喝了那药,阿娘的身子本能好转些,如今又要受刺激,万一加重了病情…… 乱七八糟想着,苏碧云跪坐在蒲团上,低垂着头。 “那混账呢?!” 苏望山扎了针,一睁眼就开始找人。 二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关去祠堂了,您当时晕倒,妾哪还顾得旁的,等着您处置呢。” “处置什么?” 苏望山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让人打死了去,扔乱葬岗!!!” “老爷……” “你不必劝,我亲自看着他们动手!” …… 昏暗中不知时辰,苏碧云听见响动,还未回神,就被一跤踹翻在地。 “孽障!” 苏望山一抬手,护院手持手臂粗的木棍进来。 “给我打,往死里打!” “老爷!” 祠堂外,锦氏被婆子搀着,只一小段路就走得气喘吁吁。 “老爷,碧云年纪还小——” “啪!” 苏望山正在气头上,甩手就给了锦氏一巴掌。 “看看你教出来的败类,苏家的脸要被她丢光了!” “阿娘……” 苏碧云爬起来,想去扶锦氏,又被苏望山一脚踹翻。 “还等什么,打!” 两个护院相视一眼,手臂高举。 “将军府来人了!” 管家快步而来,身后是宇文照身边的小厮。 收到苏珍珍的信,宇文照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派人前来。 “苏大人。” 小厮微一颔首,“少将军说了,苏大小姐毕竟是在将军府出的事,愿全了苏家的脸面,让大小姐过府,做妾。” “这……” 苏望山视线落在苏碧云身上。 算她还有些用处,能攀上将军府也是好事一桩。 “爹,女儿不能去将军府。” 苏碧云理智尚在。 她重伤宇文照在前,又失了清白,去将军府岂有活路? “由得你说话?” 苏望山瞪她一眼。 转头朝着宇文照的小厮却带了笑,“少将军好意,苏某承情,迟些便将人送去。” 苏碧云死死掐着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究竟算什么? 父不成父,为了青云梯,亲骨肉都能舍弃。 她一退再退,将自己退上了绝路。 “爹,您若要女儿去将军府,女儿甘愿一死!” 与其被人作践,生不如死,她宁可走得干脆些。 心下一横,苏碧云起身就要朝桌角撞去! “哎呦——” 一个婆子冲出来,挡在了桌前。 苏碧云寻死不成,立刻被二夫人的婆子压住,动弹不得。 “要是也死在苏家外头,别给我们寻晦气。”二夫人啐了声,“将人捆了,抬去将军府!” 苏碧云毕竟力弱,又挨了两脚,哪里还挣得开。 耳边只听着锦氏“卿卿、卿卿”地唤着,就被塞进一顶小轿。 “走!” 婆子吆喝一声,轿子便离了地。 外头轿夫挤眉弄眼,问婆子:“这可是府上大小姐,什么连嫁妆也无?” “呵,老爷夫人的脸都被丢光了,还给她什么脸面。” “不过一个下贱坯子,上赶着爬男人床,还要什么体面。” 苏碧云双手双脚被绑着,嘴里也塞了帕子,只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 “世子爷,出事了!” 城郊军营,顾北辰一杆长枪舞得风声呼啸,对练的人压根近不了身。 “出事了——” 留下看顾苏家的小厮连爬带滚地来,再顾北辰耳边低语几句。 咔啪! 顾北辰手中的枪杆断成两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马蹄扬起灰尘,顾北辰便没了踪影。 苏碧云只觉自己像个活物,被人往头上罩张红布,麻绳帕子都没取,就放在了榻上。 “姨娘稍候,少将军迟些就来。” 嬷嬷拍了拍她肩膀,掩门出去。 苏碧云度日如年。 忽听得房门一声响,她瞬间瑟缩了下。 要被那腌臜货碰,不如叫她去死。 眼前一亮,红布被挑开。 宇文照看着满脸泪痕,双眼泛红的苏碧云,眼中几乎立刻燃起火苗。 “不是性子烈么,爷好好调教调教你……” 湿滑的手上不知沾了什么,抚上苏碧云眼角,一股腥臊的气味传入鼻腔。 他竟是才从女人身上下来! 院中一阵嘈杂,宇文照不耐烦地回头,还未张口,被人踹了一记窝心脚。 “不看是谁的人,你也敢碰!” 第7章 顾世子爱捡破鞋? “谁的人?” 宇文照无故被打,也来了气。 “顾北辰,你未免太嚣张了些,这是爷的院子,爷的小妾,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你顾世子有捡别人破鞋的爱好?” 宇文照上下打量着顾北辰,像是在验证自己猜想的真假。 他与苏碧云是没发生什么,可人已经被苏家送来,可不就是他的人了? 倒是顾北辰,从前没听说过他跟苏碧云有来往,这是来干什么? 苏碧云本来就抱了必死的决心,此刻看见跟自己发生关系的人也出现在这里,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顾北辰拳头紧攥,看着苏碧云眼睛红红的样子,抬手就是一拳打在宇文照脸上。 “苏碧云是我的人,你既然眼瞎,我好好给你长长记性!” 两人已做过最亲密的事,顾北辰自然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掺杂着宇文照的痛呼。 “你竟敢打我,我跟你势不两立!” “顾北辰,你混账——” “世子,顾世子,别打了!” 从气势汹汹到气弱求饶,宇文照连声回话,“是苏家找上我,问我要不要苏碧云做妾室,可不是我去讨的人,打我做什么……” 顾北辰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作罢。 侧目看见瞠目结舌的苏碧云,顾北辰一解外袍,将人牢牢裹住。 “走。” 苏碧云靠在顾北辰身上,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 在此之前,她是怨顾北辰的。 他不知道贞洁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吗?自己中了药,他难不成也中药了? 可此时此刻,就在她决意赴死的时候,是顾北辰闯了进来。 心绪复杂,苏碧云缓缓合上眼,不愿再想。 宇文照躺在地上,一动弹就疼得龇牙咧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北辰的身影消失。 回到侯府,顾北辰直接将人带到他所住的琅苑。 顾北辰睡不惯软塌,床铺也是硬邦邦的,苏碧云乍一坐上还有些不适。 “那厮比我好?” 顾北辰拧眉看着苏碧云。 苏碧云身子一僵,咬着下唇没出声。 “怎么?你真这样想?” 如若不然,为什么他叫苏碧云跟他时苏碧云不答应? 她不吭声,顾北辰心头火起,狠狠擦拭着苏碧云遍布泪痕的脸。 正是宇文照碰过的地方。 白皙的脸很快被擦红,苏碧云实在疼了才轻哼一声,往后躲了躲。 顾北辰手在半空顿住。 这是嫌弃他? 他不知为何,心中十分不爽,伸手就去扯苏碧云的衣裳。 “不就是弄没了你的洞房花烛,补给你就是了!” 苏碧云一日水米未进,半点力气也没有,无力地推拒着,却只能任人施为。 一双大手死死钳着她,让她难以动作,被动承受着顾北辰的动作。 夜色深深,床幔间人影晃动。 大多数人都已经歇息,一座高楼却灯火辉煌。 宇文照嘴角青紫,大大咧咧坐在软垫上,身边几人都是左拥右抱。 “你也是倒霉,怎么偏触了那位的霉头?” 一个公子哥儿揉着身边女人的柔荑,啧啧称奇。 宇文照啐了口,面色阴鸷。 “他顾北辰不好惹,爷我也不是软柿子,他敢从我手里抢人,呵!” “那是,咱们小将军也是英豪,顾北辰真是嚣张。” “谁说不是,他敢这么大胆,您不得给他些教训?” “小将军……” 一群人推杯换盏,宇文照很快就酒意上头,狠狠掐了一把怀里人白嫩的脸蛋。 “此仇不报,我宇文照与孬种何异!” 对角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闪过相同的精光。 …… 苏碧云动了动身子,腰酸软得不像话,完全起不来身。 昨夜顾北辰就跟疯了一样,真是个莽夫! “您醒了。” 一个丫鬟进来,往这般一看,正对上苏碧云闻声看过来的视线。 丫鬟轻轻击掌,另有三个丫鬟低着头小步入内。 “苏姨娘,世子去主院请安了,您现在起身还是再歇歇?” 苏姨娘。 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苏碧云心绪复杂。 她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在门口候着。” “是。” 四人悄声退去,掩上了房门。 昨日她是被捆去将军府,二夫人岂会想着给她带丫鬟婆子,此刻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仰躺了片刻,苏碧云才叫了几个丫鬟入内,伺候梳妆。 身上的青紫显眼,几个丫鬟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为她罩上一层又一层衣衫。 发髻梳起,斜斜坠了支发钗,苏碧云望着镜中的自己。 真是儿戏啊,昨日此刻,她还在自己屋内睡着,现在却…… “苏姨娘。” 丫鬟唤了她一声,四人齐齐跪在她面前。 “世子吩咐,奴婢们以后就在您身边伺候,奴婢春桃,她们是夏兰、秋菊、霜月。” 被叫到名字的依次朝苏碧云见礼。 这般气氛还算融洽,主院却相差甚远。 “你说什么?” 侯夫人看着站厅内的顾北辰,眉心紧拧。 “我带了苏碧云回府,往后她就是我院中的姨娘。” 顾北辰又重复了一遍。 “胡闹!” 侯夫人一掌拍在桌上,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无媒无聘,即便只是个妾室,你也不敢如此胡来,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此前知道顾北辰与苏碧云欢好,侯夫人就对此女十分看不起,如今顾北辰更是先斩后奏。 成何体统?! 顾北辰行事向来有分寸,自从遇见苏碧云,却不止一次做了出格的事。 那苏碧云能是什么好东西! “母亲,如今木已成舟,我若是不管,她失了清白又该如何自处?” 顾北辰安抚着侯夫人的情绪,“况且她人不错,您同她相处就知道了,我未必能在府中久待,就当多个人跟您说话。” 侯夫人冷哼一声,不接话茬。 “母亲,您——” “我不会承认她的身份,你爱让人在哪里就在哪里,别说到我面前来。” 闻言,顾北辰也不好再说,军营还有事等着他,便退了出去。 人影一走远,侯夫人立刻将杯盏重重搁下。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就这么稀里糊涂往男人院子里跑,像什么样子?” 身侧乔嬷嬷宽慰着,以免她被气出个好歹。 第8章 那贱蹄子被顾世子带走了? “也罢。” 侯夫人似是认命一般,叹了口气。 “你去,叫她过来,既入了侯府,怎能半点规矩也无?” 乔嬷嬷“诶”了声,快步去办。 琅苑,苏碧云正在用早膳。 “乔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春桃站在苏碧云一侧侍奉,余光看见人影,当即一惊。 苏碧云停下筷子,也看向来人。 夏兰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 “乔嬷嬷。” 苏碧云起身,浅福了福身。 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更别说她还是这样入的府,自然不好让人揪住错处。 乔嬷嬷快速扫了苏碧云一遍,第一印象倒还罢了。 不是什么不安分的。 “夫人知道姨娘入府,叫您去敬杯茶。” 这是原是不必提醒的,只是苏碧云不知道顾北辰已经同家里说了,她起身又没见顾北辰,自然不知他的意思。 此刻听乔嬷嬷一说,忙起身:“这便走吧。” 乔嬷嬷心里有了数,在前面带路。 到时,屋内的丫鬟却说侯夫人已经歇了,又没说叫苏碧云走的话。 “乔嬷嬷去忙吧,我候着就是了。” 苏碧云心知这是侯夫人的下马威,抿唇立在院中。 日头一点点升起,不偏不倚照在苏碧云身上。 昨日整日水米未进,今早也只匆匆吃了几口,很快苏碧云就有些站不住了。 她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隔着门扇,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门内,一扇半开的窗子斜对着苏碧云所在的位置。 侯夫人靠在椅背上,手边的茶水已经换了三趟。 “夫人,毕竟是世子带回来的,您看……” 话音未落,外头的苏碧云一个踉跄,直直栽了下去。 “苏姨娘!” 春桃在院门前候着,见状慌忙上前。 没等她的手碰到苏碧云,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弯腰将苏碧云抱起。 “世子?” 春桃止住动作,跟在顾北辰身后离开。 “瞧瞧,瞧瞧!” 侯夫人顷刻就变了脸色,“你还替她说话,这蹄子心思可深着呢!” 否则怎么早不晕晚不晕,一倒地顾北辰就来了? 乔嬷嬷哑口无言,不禁疑心自己先前的判断。 …… 苏珍珍用过早膳,急急便往将军府去。 “我来看看大姐姐,她人呢?” 向宇文照问过安,苏珍珍急切地问。 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苏碧云此刻的惨状了! 宇文照何等身份,苏碧云得罪了他,昨夜只怕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吧? “啪!” 脸上一痛,苏珍珍被打得转了半圈,愣愣抬头。 “少将军……” “贱人,你还有脸问?!” 宇文照动作间牵扯到了昨夜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苏碧云与顾北辰到底是什么关系?人昨夜就被带走了,你个蠢货!” “什么?!” 苏珍珍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可能? 苏碧云那贱人不该跟顾北辰有往来才对,顾北辰可是她的夫婿! “少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 对上宇文照冰冷的双眸,苏珍珍心底的侥幸彻底消散。 “不,不可能!” “顾世子怎么可能看上苏碧云那个贱人!!!” 苏珍珍咒骂着,礼数全无,转身就走。 直到回了苏家,苏珍珍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 “娘,这可怎么办啊?” 苏珍珍扑进二夫人怀中,将苏碧云与顾北辰的事说给她。 “你是说,那贱蹄子被顾世子带走了?” 二夫人也是脸色铁青。 她们是算准了宇文照不会叫苏碧云好过,专将她送去将军府受折磨的,现在这算什么? “娘!” 见二夫人半晌不语,苏珍珍怨毒又委屈,“您可要想想办法啊,顾世子是我的夫婿,如今苏碧云那贱人捷足先登,侯府会让我们都进门吗?” 这也正是二夫人担心的。 顾北辰是迄今为止,苏珍珍最好的去处。 要是这桩婚事被苏碧云搅黄…… “放心,娘绝不会让她坏了你的事。” 二夫人拍了拍苏珍珍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苏碧云已经在侯府,她们的手伸不到侯府,就只能想办法让苏碧云出来。 “珍珍,你……” 二夫人在苏珍珍耳边低语几句。 苏珍珍眼前霎时一亮,兴冲冲走了。 “二姐——” 苏澈正在房里看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起身正要开口,就被苏珍珍推了个踉跄。 “砰!” “啪——” “哐当!” 苏珍珍一进门二话不说,带着丫鬟小厮就是一顿打砸。 屋内稍微能看的过眼的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 苏珍珍心头的火散了些,转头看向苏澈,“要怪就怪你姐姐那个祸害,要不是他,本小姐才懒得理你!” “走,到后院去。” 苏珍珍颐指气使,走在前头。 院中,苏澈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还是跟在苏珍珍身后。 当着苏澈的面,苏珍珍将一只手镯扔进池塘。 “去,给我捡上来。” 天还有些凉,苏澈只一迟疑,立刻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你要是不去,就让你那病秧子娘来给我捡。” 听她说到锦氏,苏澈心下一慌,三两步淌进池塘。 池塘水并不深,将将没过苏澈腰际,要找镯子却不简单。 一弯腰,脑袋就要浸在水里。 苏珍珍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手中拾起小石头就往苏澈身上砸。 “动作快些,我那镯子比你这贱命可贵多了,要是磕着碰着,有你好果子吃!” 假山后,一个丫鬟看着此间种种,急得眼睛都红了。 “少爷……” 想到什么,丫鬟一咬牙,撒腿就往后门跑。 不多时,一个小厮走到苏珍珍身边,低声耳语一句。 苏珍珍勾唇一笑。 鱼要上钩了! 侯府,琅苑。 顾北辰公务在身,将苏碧云带回来之后并非久留,嘱咐丫鬟好生照看就去忙了。 苏碧云恍惚中看见眼前有光影闪动,一睁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床上?! 苏碧云猛地起身。 她不是在主院等着给侯夫人请安吗? “苏姨娘,有苏家的丫鬟来寻您,在院里候着。” 春桃听见动静,进来传话。 苏碧云顾不得其他,忙叫人进来。 丫鬟入内便跪在了苏碧云床边。 “小姐,求您救救六少爷吧!” “澈儿怎么了?” 苏碧云面色骤然一变。 第9章 只要你能让我满意 听丫鬟说完苏澈的遭遇,苏碧云将牙咬得“咯吱”作响。 “她怎么敢!” 苏澈再如何,也是苏望山的儿子,苏珍珍胆大包天不成? 丫鬟一味磕头流泪,“小姐,您要奴婢照看六少爷,如今要是没人管着,六少爷迟早有一天,他迟早有一天……” “死”字僭越,丫鬟不敢说出口,哭得更厉害。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你我往来。” 丫鬟连连点头,抹着眼泪被春桃送出去。 夏兰端了饭菜进来,苏碧云没有半点胃口,奈何腹中作响,勉强吃了几口。 口中味同嚼蜡,苏碧云脑海中全是丫鬟刚才说的事。 苏珍珍骄纵跋扈,若是不想个万全之策,只怕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少。 可…… 苏碧云垂眸,睫羽忽闪。 她如今何尝不是被困在侯府,侯夫人那边的事还不算完,她又怎么帮苏澈呢? 苏碧云在窗前一坐就是半天,直到顾北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呢,可以找顾北辰啊! 就苏望山对顾北辰那殷勤样,只要他肯帮忙,苏澈的事情一定能解决。 想着,苏碧云就追上去后院练武场的顾北辰。 “世子!” 她气喘吁吁叫住顾北辰。 满腔腹稿对上顾北辰那双眼都咽了回去,苏碧云讷讷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顾北辰等了好一会,耐心尽失,抬脚欲走,被一只手拽住了袖口。 “世子,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她将苏家的事与自己的打算说了,眼巴巴看着顾北辰。 “你这是给我安排上事了?苏碧云,你只是个妾室,谁给你的胆子?” 顾北辰本就比苏碧云高大许多,又故意板着脸,苏碧云当即瑟缩了一下。 “我只是想请您帮忙,要是不行……” “可没有空口白牙请人做事的,只要你能让我满意,这事不过小事一桩。” 顾北辰眼见要将人逗哭了,话锋一转。 闻言,苏碧云立刻想到床笫之事。 顾北辰是这个意思吗? 她一愣神,顾北辰就大步流星上了练武场,一杆长枪耍得生风。 苏碧云抿了抿唇,折返回琅苑。 顾北辰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呢,她也拿不出别的筹码让顾北辰满意,是否真的要…… 心中两人小人各执一词,苏碧云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天光暗去,内外都点上了灯。 苏碧云下定决心,唤了春桃上前,低声吩咐几句。 对上春桃惊诧的视线,苏碧云也红了脸。 …… 从练武场回来,顾北辰满身是汗,先去了偏房沐浴。 回屋时,苏碧云已经躺进被窝,一双眼怯怯望着他。 无端的,顾北辰从中看出邀约的意味。 几乎是瞬间,他呼吸变得粗重,俯身去捞床榻上的人。 手探进被窝,触手并非衣衫,而是温热的肌肤。 光洁,柔滑。 是顾北辰几次摩挲过,回味无穷的触感。 “你……” 苏碧云一双藕臂探出,带着迟疑,缓缓揽住他的脖颈。 一阵天旋地转,苏碧云下意识闭眼,被宽大的臂膀圈在怀中。 灯影晃动,细微的声响顺着门窗的缝隙传出,让几个未经人事的丫鬟红了脸。 苏碧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拆了一遍,耳朵也因为男人的荤话红的要滴出血来。 天边隐隐泛起亮光时,她才被放开。 “你说的事,我允了。” 顾北辰无比餍足,在苏碧云耳边说了一句,拥着她睡去。 回门当日。 苏望山还不知苏碧云被带去侯府之事,想着宇文照不会来,与同僚约了吃茶。 一脚迈过苏家的门槛,面前一辆马车徐徐停住。 “这是……” “苏大人这是要出门?” 顾北辰撩开帘子,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苏望山一怔,不知他因何而来。 下一瞬,顾北辰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揽住苏碧云的腰身,将她带了下来。 “我们今日回门,岳丈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称呼又改了一遭。 苏望山脑子里早成了浆糊。 这是回的哪门子门? 苏碧云不是被送去将军府吗,怎么跟她回来的是顾北辰? “世子来了,快请进,请进。” 二夫人小跑着出来,到顾北辰跟前才放缓脚步,轻推了苏望山一把。 一行人往前厅去。 丫鬟奉了茶,茶香遍室,苏望山才隐约明白过来。 “世子,您……” “这位是?” 二夫人才一出声,顾北辰就看过去,出口的话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等二夫人回话,他目露恍然。 “是府上姨娘,瞧我,这几日忙糊涂了。” 他先贬了二夫人,又寻了由头,叫人想说都没个理由。 二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却听顾北辰又问:“今日是碧云回门,怎么不见苏夫人?” 苏望山被二夫人剜了一眼,开口打圆场。 “这……贤婿啊,你也知道,碧云她母亲的身子不大好,府上诸事都是她打理的,今日也就……” “话不是这么说,岳丈,这是碧云的大日子,哪有亲娘不见得道理,说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顾北辰噎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偏生满脸认真,让人看不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苏碧云端着茶杯,低头看杯中沉浮的茶末,嘴角浅浅勾起。 顾北辰将人奚落够了,正觉口渴,手中便被递了一杯茶。 他一口饮了半杯,忽而叹了口气。 “说到这事,我记得府上小六也是姨娘教养?” 苏望山不明所以,点点头。 “这就是了,分明是正室嫡子,我也才见过苏夫人,并非无力看顾自己的孩子,怎么好端端要叫人母子分离?” 苏望山这下听懂了。 顾北辰今天林林总总说的这些,都是在给苏碧云出头。 想不到苏碧云还有这样的能耐。 苏望山看苏碧云的眼神变了。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二夫人暗骂顾北辰多事,一把掐在苏望山腰间的软肉上。 苏望山呛咳了两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将苏澈还给锦氏虽能卖顾北辰一个好,苏望山却也知道跟他朝夕相处的人是谁。 况且,他与二夫人之间是有感情的。 第10章 是女儿还是物件? “贤婿说的是,不过说到底,这也是苏家的家事,想来不会有人窥伺。” “老爷,求您救救四少爷吧!” 一个丫鬟忽然扑进来,跪在地上,哭求苏望山。 当着顾北辰的面出现这种事,苏望山自觉丢脸,瞪了丫鬟一眼。 “澈儿怎么了?” 苏碧云起身看着丫鬟,没给苏望山开口的机会。 “四、四少爷前日被二小姐逼着进池塘捞手镯,当夜就起了高热,奴婢找过二夫人,二夫人说、说……” 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说什么?” 苏碧云逼问。 丫鬟快速看了二夫人一眼,咬牙道:“二夫人说少爷死了也是活该,算他运气不好。” 霎时间,屋内几人都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脸一白,心里将丫鬟千刀万剐,面上却满是焦急。 “你这丫头,澈儿是老爷的血脉,我照看他至今,岂会说这种话,莫不是你急糊涂了?” “好了,快去请大夫!” 苏碧云剜了二夫人一眼。 若是澈儿有个好歹,她拼死也要咬下这毒妇一块肉! “是了是了,先去请大夫。” 苏望山跟着说了一句,打发管家去办。 顾北辰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二夫人,戏谑道:“这果然不是生母,对小四还是不上心啊,今日是这丫鬟侥幸跑了出来,要是被拘着……” “贤婿说笑了,她先前对澈儿也是视如己出,许是这两日力有不逮,不会再有二次了。” 苏望山赔着笑,却不禁怪起苏碧云回来的不是时候。 “再视如己出也不是亲娘,父亲以为呢?” 苏碧云看向苏望山。 今日之事,没有一个妥帖的处置是过不去了。 苏望山咬了咬牙,碍于顾北辰在场,只好松口,“你既出嫁,确实没人陪你娘说话了,那就让澈儿回去吧。” 这话一出,苏碧云悬着的心落下了些。 只要苏澈能暂离二夫人,处境就会好上些,加之顾北辰今日的过问,府上会安分不少。 “世子,您先坐,我去看看阿娘,也帮着澈儿收拾箱笼。” 这是要趁着顾北辰还在,将事情落实。 “去吧。” 顾北辰应声,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阿娘跟小四都病着,我去了他们还要招待,就不烦他们了。” 也是个苏碧云一个说体己话的机会。 苏碧云一走,厅内几人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苏珍珍视线几次落在顾北辰身上,直到饭菜上桌,她也寻到机会。 “世子,这酒是让人专门启的陈酿,您在军中想来多饮烈酒,绵柔都酒怕您饮不惯。” 说着,苏珍珍端着酒壶走到顾北辰身侧,为她斟酒。 空隙并不狭小,苏珍珍却有意往顾北辰身上靠,身上的脂粉香钻入顾北辰鼻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哎呀——” 苏珍珍似是被吓到,脚下就歪,就朝着顾北辰怀中倒。 顾北辰反应奇快,带着椅子往后挪了半截。 “啊!” 苏珍珍重重摔在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顾北辰,“世子这么这样,也不扶珍珍一下,都摔疼我了。” “斟酒之事自有仆从,你要跟人抢差事,摔了也是该的。” 顾北辰心硬如铁,半点伸手搀扶的意思也无。 苏珍珍丢了脸,眼泪瞬间流出来,呜咽着跑开。 “贤婿,这……” “无妨。” 顾北辰截了苏望山的话,带着几分劝诫,“我是自家人,不会计较妻妹的失礼,不过毕竟是姑娘家,岳丈还是让人好生教导礼数,否则日后嫁出去,岂不是惹人议论?” 他是这个意思吗? 苏望山百口莫辩,总不能说他是怪顾北辰没扶苏珍珍。 “是,珍珍这丫头确实懈怠了,我会让人提醒她。” 苏望山干巴巴地说着。 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可刚才的事本就让她没脸,这会也不敢多说。 顾北辰这人半点情商也无,贸然开口不讨好就罢了,再被奚落才是丢人。 两人心思各异,谁都没说话。 顾北辰好似察觉不出他的话有什么问题,换了位子继续吃饭。 另一边,苏碧云也正陪锦氏用膳。 锦氏服着药,饮食也更清淡些,苏碧云却吃得津津有味。 “云儿,你跟世子是怎么回事,我这么听说,跟你来回门的是……” 苏碧云半真半假将那日的事说了,包括之前阴差阳错跟顾北辰发生关系的事。 毕竟那日她身上的痕迹好多人都看见了,锦氏这几日想必也关挂念着。 “她们、她们这是要害死你啊!” 锦氏气得呛咳起来。 那日若是苏碧云所遇非人,如今会是何等境况? 锦氏只是想想,就觉得呼吸不畅。 “好在遇到的是世子,你在侯府,虽说身份差了些,怎么也不会比苏家更差了,若是尽快有个一儿半女,后半生也算是有着落。” “阿娘,我自己没什么,这是担心你和澈儿……” …… 苏珍珍换了身衣裳,妆容景致地重返前厅。 饭食已经撤下了,几人手边各放着新沏的茶。 “父亲,母亲,世子。” 苏珍珍得了二夫人的提醒,再露面时礼数周全了许多。 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 “世子,方才是珍珍失礼,我给您赔罪了。” 说着,苏珍珍端起丫鬟手中的茶水,双手捧至顾北辰面前。 “还请世子莫怪。” 顾北辰正要说什么,余光看见从一边走过来的苏碧云,心下一动。 “不妨事。” 他接过苏珍珍手中的杯盏,身子倾斜了些,看起来像是将苏珍珍揽在怀中。 苏碧云抬眼就看见这一幕。 厅内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这也提醒了她,顾北辰是苏望山给苏珍珍物色的如意郎君,与她只是阴差阳错。 心中无端酸涩,苏碧云转身大步离去。 春桃被打发进前厅,在顾北辰耳边低语几句。 “不舒坦?” 顾北辰拧眉。 “是,苏姨娘说有些不适,在马车上等您。” “那就走吧。” 顾北辰说着起身。 苏望山几人都跟着去送。 “贤婿,往后有空常来,碧云那丫头性子倔,若是惹您烦心,您只管教训——” “苏大人。” 顾北辰回身,冷冷看着苏望山。 “你真当碧云是骨肉吗?” 即便两家门楣有差,苏望山就至于拿亲女儿来讨好他,而无半句叮嘱? 对苏望山而言,那到底是女儿还是物件? 第11章 本就是做妾 称呼的转变,将苏望山激起一身冷汗。 顾北辰的目光似是淬了毒般,迫使他抬不起头。 “碧云自然是下官的亲骨血。” 许久,额上那抹骇人的气势褪去。 直到听到顾北辰上马的声音,苏望山才敢抬头。 额上冷汗涔涔,他却顾不得擦,如今这境遇,也不知是福是祸。 院内,苏珍珍正欢欢喜喜的选着料子,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顾北辰俊朗的容貌,不由笑出了声。 “今日的事都要憋屈死娘了,你这没良心的在笑什么?” 二夫人皱眉走进来,瞧见床榻上那些大红色的布料,猜出了七八分。 苏珍珍抿嘴笑着,双手环住二夫人的胳膊,开口道:“您没察觉到吗,世子是喜欢我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迎我入府。” 苏珍珍幻想着嫁入侯府的场景,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你啊你!” “你瞧瞧苏碧云那个小蹄子,惯会勾人,娘怕你吃亏。” 二夫人轻手在苏珍珍额上一点,忧虑袭上心头。 “她能成什么气候,我可是听说侯夫人近几日动了大怒,定和苏碧云脱不了干系!” 苏珍珍兀自呢喃,眼波流转间已经有了主意。 ...... 苏碧云怎么也没想到,她前脚才离开苏府,顾北辰便追来了,甚至先她一步回了琅苑。 院内只点着几盏孤灯,折射出她的影子,倩影静悄悄的躺在地上,止步不前。 顾北辰靠在连廊的柱子上,低垂着眸子注视那一抹影子,烦闷至极。 这女人见自己同旁人亲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真是没心肝! “还不进来!” 顾北辰冷声吩咐。 廊外倩影微颤,这才朝着里屋挪动。 丫鬟端来铜盆,静待顾北辰坐下。 “你,过来给我洗脚。” 顾北辰示意丫鬟退下,抬眼朝苏碧云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苏碧云愣在原地,深黑色的瞳孔微缩,眸子里满是惊愕与羞愤。 这般作派,与妾室和异? 是了,她本就是妾。 今日顾北辰允她回门,已经给足了她体面。 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妾。 苏碧云低垂着眉眼,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美人架子,弯膝跪坐在男人身下,抬手褪去锦靴。 “水凉了。” 顾北辰玩味的眯起凤眸,抬脚将盆打翻,任由水滴四溅,低落在美人耳垂上。 “妾在去打一盆。” 苏碧云拂去额前的水滴,面色如常的端起铜盆,转身要走。 听她以“妾”自称,顾北辰眉头微皱,心中非但没有羞辱人后的畅快感,反倒更烦闷了。 “这般没血性,难怪身为嫡女,却被妾室庶女揉搓。” 顾北辰嗤笑一声,眸中女子背影猛的僵住,似是在颤抖。 郁结于心,顾北辰只觉得周身燥热,踏着水渍将人扯进怀里,咬住了那张一言不发的唇。 苏碧云吃痛回神,两只手用力拍打在那硬如磐石的胸膛上,却如同猫儿挠痒,激起了男人的野性。 顾北辰将人用力摔在床上,任由帷幔落下,一夜无眠。 晨起时,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了。 苏碧云任由春桃端来清水沐浴,层层衣衫也遮不住她心底的羞耻。 与人做妾,又有何尊严可求? 昨日让她服侍洗脚,待来日迎苏珍珍入府后,身为妾室,理应服侍主母。 “姨娘不必忧心,世子从不近女色,您是这府上第一位姨娘,世子待您定是真心。” 夏兰见美人垂泪,出声安抚,“若是您日后能怀上世子的骨肉,一朝母凭子贵,风光无两。” 闻言,苏碧云身形一顿,玉手拂在小腹处,冷汗涔涔。 她从未想过子嗣一事,如今她为人妾室,已是低人一等,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这般低贱的出身。 “去给夫人请安吧。” 打定主意后,苏碧云打算去找侯夫人。 “这…”夏兰眉头紧锁,“世子吩咐过,您不必去请安。” 苏碧云执意如此,夏兰想拦也拦不住。 主院前厅,听闻苏碧云主动来请安,侯夫人有些诧异。 只是因着前几日的事,不好再刻意刁难,侯夫人索性让人进了前厅。 “昨日世子带你回门,但是给足了你脸面,今日是向我立威来了?” 侯夫人面笑心不笑,语气里透着轻蔑。 “世子大恩,妾没齿难忘,只是妾知身份卑贱,世子尚未娶妻,府中断不能诞育子嗣,还请夫人赏妾一碗避子汤。” 苏碧云跪的笔直,语气平静无波。 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同乔嬷嬷对视一眼,不知这小蹄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对,眼下顾北辰还未娶妻,若是妾室生下长子,怕是没哪家的贵女愿意登门了。 思索片刻,侯夫人答允了苏碧云的请求,吩咐乔嬷嬷端来一碗汤药。 “你倒是个识趣的,若是你不惹事,本夫人也能放你一条生路,避子汤麻烦,等明日本夫人寻一味猛药,喝上一顿,日后也不必麻烦了。” 嘱咐过苏碧云后,侯夫人挥手让人退下。 两人的对话,夏兰听的真真的!她一阵后怕,若是让世子知晓,她怕是没活路了。 夏兰提心吊胆的打理着琅苑内的杂物,好在这夜世子在军营未归,她却也没睡安稳。 没有顾北辰的打扰,苏碧云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还没去给侯夫人请安,乔嬷嬷不请自来。 前厅里洒扫的夏兰瞥见来人,心里惶恐难安。 “你这是怎么了?”春桃察觉到异样,凑近些低声询问。 夏兰犹豫了半晌,还是扯着春桃说道:“大事不好了,乔嬷嬷端来的是绝子汤!” 春桃眸色一惊,连忙开口:“我去请世子回来,你快去拦住嬷嬷,万不能让姨娘喝了那药!” 眼看着春桃离开,夏兰这才有了主心骨,将乔嬷嬷拦在门外。 “苏姨娘昨夜染了风寒,如今还睡着,嬷嬷不如将药交给奴婢,奴婢等姨娘醒了再喝。” 夏兰眉眼带笑。 乔嬷嬷却不领情,警惕的端着托盘,打开了夏兰伸过来的手。 “这事是夫人交代下来的,嬷嬷我自然要亲眼看着才行,既然姨娘还没醒,那就等上半刻。” 第12章 给我生孩子 说完这话,乔嬷嬷兀自走进偏房,将药放在桌子上,格外谨慎。 夏兰一直在门口守着,面上瞧不出什么,却早就心乱如麻。 春桃往返便要大半个时辰,她快拖不住了。 “夏兰,姨娘还没醒吗?” 半刻钟后,乔嬷嬷等的不耐烦了。 她还要回去服侍侯夫人,可没功夫在这里耗着。 “秋菊正伺候姨娘穿衣呢,快了快了…” 夏兰假意催促几声。 屋里的秋菊动作极慢,一件衣衫穿了半盏茶的功夫,惹得苏碧云拧眉。 “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将衣服从秋菊手里抢过来,三两下穿好,便吩咐乔嬷嬷进来。 见拦不住了,夏兰只好推门进来,无奈叹息一声,似是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姨娘真是让人好等。” 乔嬷嬷发着牢骚,将药双手奉上。 苏碧云接过药,苦涩的气息充斥整间屋子,让人窒息。 喝下这碗药,她此生便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 若是那孩子生下来便会受尽苦楚任人磋磨,倒不如不来干脆。 想到这里,苏碧云没再犹豫。 “姨娘…” 见她即将喝下汤药,夏兰忽然出声。 “这药不能喝,若是世子知晓这事,他不会饶了你的!” 夏兰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若不是乔嬷嬷拦着,她怕是要掀翻那碗汤药。 苏碧云悲凉一笑,她要不要生孩子,凭什么由顾北辰决定? “苏姨娘主仆的这场戏,是在寻夫人开心吗?夫人说了,就算姨娘反悔,这药也得喝!” 乔嬷嬷说完这话,一把将夏兰推开,抢过苏碧云手里头的药,又腾出另一只手死死掐开了她的嘴。 “混账东西!” 药汁即将灌入苏碧云口中时,一道凌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乔嬷嬷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一脚踹出了半米。 顾北辰这一脚着实不轻,乔嬷嬷在地上哀嚎不止,若不是秋菊伸手拉了一把,怕是起不来了。 男人无暇顾及旁人,粗粝的大手狠狠捏住苏碧云的下巴,冷声质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喝避子汤?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声声质问,声声咆哮。 几人畏畏缩缩退下,谁也不敢触了杀神的霉头。 偏有一人,即使被杀神箍着动弹不得,也不肯低半分头。那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却多了几分挑衅。 苏碧云似是感觉不到痛,任由顾北辰将她压在身下,她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说啊,说你愿意为我生孩子,我就放了你。” 顾北辰眯着那双危险的眸子,一遍遍的重复着方才的话,身下的人仍旧不为所动。 他快要压制不住理智,苏碧云挑衅的目光下,他不再留情,眼见人不知何时晕过去了,他又用力将人掐醒,如此不知重复了几个轮回,见人醒不过来了,顾北辰这才恢复几分理智。 将衣服胡乱穿好,顾北辰径直去了主院。 乔嬷嬷一早便将琅苑的荒唐事告知了侯夫人,眼下瞧见顾北辰气冲冲的闯进来,更是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那小蹄子不安分,枉我真的以为她是真心要喝避子汤,不成想她是为了离间你我母子的情分!” 侯夫人狠狠的将手里的玉如意摔在顾北辰脚边,久久不能平复。 “她的事,您别再管了。” 顾北辰没有解释,抬头迎上侯夫人快要喷火的眼神,继续说道:“若是您再喂她喝避子药,我会让镇国侯府绝嗣。” 丢下这话,顾北辰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今日军营还有要事,若非得知苏碧云要喝绝子汤,他断然不会回来。 “你瞧瞧他,真是被那狐狸精迷了眼!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侯夫人一下一下的抚着胸口,强力克制着愤怒。 乔嬷嬷不敢多言,腰间的痛意怕是要持续半个月。 一连两日,顾北辰没有回府。 苏珍珍满心欢喜的前来侯府露脸,不曾想还没进去,便同出府办事的老侯爷碰面了。 “珍珍见过侯爷。” 今日苏珍珍特意穿了件素色的衣裙,脸上略施粉黛,宛若不时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朝着老侯爷福身一礼,唇角带笑。 “你是苏家的小女儿吧?” 老侯爷忽然想起两年前屏风后的那抹倩影,语气也温和下来。 苏珍珍礼数周全的点头,开口道:“能被侯爷记住,是珍珍的荣幸,听闻老夫人病了,珍珍特来给夫人送药。” 送药只是托辞,她这次来是要讨好侯夫人的,只要侯爷和夫人点头,世子夫人的位置便是她的了。 “你倒是个有心的,进去陪陪夫人吧。” 老侯爷十分满意苏珍珍这作派,亲自命人将她带去了主院。 …… 琅苑内,苏碧云休息了两日,才恢复了些精神。 独自坐在廊前出神,见春桃端来一杯茶,兀自饮了一口。 “姨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屋里吧。”春桃拿来披风,好心提醒。 苏碧云目光灼灼的盯着任风裹挟着的落叶,眼中掠过一抹无奈。 她又何尝不是那落叶,任人摆布。 才起身,乔嬷嬷又来了。 “还请姨娘移步前厅,夫人有话要说。” 乔嬷嬷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春桃将人扶起,眸中闪过忧虑,她趁机在苏碧云手上轻捏了下,“姨娘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出了事,有世子爷顶着呢。 苏碧云不想平添麻烦,安抚了春桃后,任由乔嬷嬷将她引到前厅。 还没进去,厅内便传来苏珍珍的欢声笑语。 “珍珍知晓侯府里不缺草药,可这祈福图是我亲手绣的,还请寺庙里的大师开过光,夫人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珍珍讨巧卖乖的模样,着实合侯夫人的胃口。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好生喜欢,明明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你那姐姐,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 “竟同那勾栏女子一样,不知羞耻的爬床!” 侯夫人提起苏碧云来,被气得咳了两声。 苏珍珍连忙上前帮人顺气,假意为苏碧云开解,“夫人您别气,等珍珍嫁给世子,定会好好与姐姐相处的,姐姐这人心思重,我今日来也是替姨娘给姐姐道歉的。” 第13章 世子爷的柔情 说话间,苏碧云入内行礼。 侯夫人却像没瞧见她似的,自顾自的同苏珍珍闲谈。 苏碧云半福着身子,险些站不住时,才得了侯夫人的允许,正要入座,苏珍珍朝她小跑过来,眼中满是欣喜。 “几日不见,姐姐越发美了,世子还真是爱惜姐姐。” 苏珍珍一边说着,一边拉住苏碧云的手,开口道:“自从姐姐离府,姨娘彻夜难眠,说是不会再苛责澈儿弟弟了,还请姐姐原谅她。” 语毕,苏珍珍死死钳住苏碧云的手,指甲重重的往她肉里钻。 苏碧云吃痛甩手,却没料到苏珍珍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着身后跌去。 乔嬷嬷急忙上前将人扶起,便见苏珍珍委屈道:“姐姐你为何推我。” 说着,还掉下几滴泪来。 “苏碧云,当着我的面你竟敢伤人,真是不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侯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难掩怒气,朝乔嬷嬷吩咐道:“拿家法来!” 乔嬷嬷将鞭子取来,侧立在苏碧云身后,低声询问:“夫人要打几下。” “打死她才好!” 侯夫人正在气头上,一把将乔嬷嬷推开,要亲自动手。 一鞭落下,苏碧云的薄背瞬时裂开一道血口子。 “夫人,妾没有推她。” 苏碧云咬牙解释,却惹得侯夫人不悦。 “还敢顶嘴!” 又是一鞭落下,侯夫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将人抽到在地。 “又在这里装柔弱,是要给谁看吗,今日就算世子回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说着,侯夫人高高扬起长鞭。 苏珍珍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眼底满是畅快之色。 敢跟她抢男人,死路一条! 眼看着第三鞭酒要落下,一双大手忽然钻住长鞭,用力一拽,差点将侯夫人拽倒。 苏珍珍不悦的看向来人,目光触及到顾北辰冰冷的视线时,猛的一震。 世子怎么回来了? “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她吗?” 顾北辰垂眼瞧着地上的人,语气里藏着怒意。 “我可从未说过这话。” 侯夫人傲气一哼,朝着苏珍珍看去,说道:“今日是她冲撞了府上贵客,我不过是小惩大诫。” 顾北辰将人从地上捞起,看着怀里摇摇欲坠的人,却不敢碰她的伤口。 “贵客?她可不算贵客。” 顾北辰冷冷的瞥了苏珍珍一眼。 侯夫人反应过来,笑着道:“是啊,你们两人是有婚约的,珍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外人,自然也不是客人。” 苏珍珍喜上眉梢,羞红着脸朝顾北辰靠近。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顾北辰推倒在地。 “世子…” 苏珍珍委屈抬头,却发觉顾北辰正目不斜视的看向怀里的苏碧云。 “儿子再说最后一遍,不许再动她分毫。” “我也不需要什么妻子,待碧云来日诞下子嗣,她便是我的正妻。” “母亲这次可听清了?” 顾北辰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语气里透着几分冷意。 “你…你可真是好样的!” 侯夫人被气的不行,却又拿他没法子。 怀中美人吃痛闷哼一声,顾北辰顾不上别的,转身弯下膝盖,说道:“你背上有伤,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碧云还在回味顾北辰方才的那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分辨不出来。 不过听到他会允自己正妻之位,苏碧云早已沉寂的心猛然恢复了几丝生机。 “还愣着作甚,一会儿血流干了,我还要买棺木葬了你,想想就麻烦!” 见苏碧云迟迟不上来,顾北辰带了几分薄怒。 可这话听在苏珍珍耳朵里,是宠溺! 苏碧云闻言,只好轻轻的趴在顾北辰背上,两只手环在脖领处,温和的呼气声弄的顾北辰有些燥热。 苏珍珍一点也不甘心,她连忙冲上去,挡在顾北辰身前问道:“世子,我哪里比不上苏碧云这个小蹄子!你为何要这般维护她!” “滚开。” 顾北辰不想同她废话,想要绕开。 苏珍珍却很坚持,步步都挡在他前头。 “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以后再敢出现在侯府,我打断你的腿。” 顾北辰眸色微冷,凝视着苏珍珍的眼睛。 苏珍珍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人已经走远了。 无端被羞辱,苏珍珍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强忍着同侯夫人告退后,在马车里嘶吼着。 …… 顾北辰一路将人背回琅苑,苏碧云已经神志不清了。 伤在后背,府医不好上药,顾北辰索性决定自己来。 褪去那带血的衣衫,雪白的肌肤上横着两道血痕,皮肉被鞭子上的倒刺勾的血肉模糊,看上去骇人的很。 顾北辰手里拿着药膏,却迟迟不下去手。 他不忍心弄疼她。 “世子,让奴婢来吧。” 春桃自告奋勇。 “下去。” 顾北辰声音冷漠,将人哄走后,这才下手。 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的贴在伤口,苏碧云眉头微皱,呢喃着痛呼一声。 “且忍一忍,我会再轻一些的。” 顾北辰声音温和的不像话,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迷迷糊糊间,苏碧云似有所感。 但她总觉得不真切,顾北辰那般暴虐的人,怎么会有这般温柔的举动? 夜里,苏碧云发了高热。 白皙的皮肤透着绯红,一声声的噫语让人沉沦。 顾北辰拿着帕子来回擦拭,试图让病中的苏碧云舒服一些,不知不觉间,天快要亮了。 待到苏碧云高热退了,顾北辰这才离开。 回到书房歇息时,脑海里都是苏碧云的影子。 顾北辰无奈唤人打来一盆冷水,一直泡到天亮。 苏碧云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发过高热,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唤春桃端来杯水。 “姨娘您昨日发热,把世子吓坏了,他守了您整整一夜,见您烧退了才去歇息。” 春桃掩面一笑。 苏碧云眸色微怔,她昨日里梦到的那人,真的是顾北辰? “昨日世子爷生怕弄疼了您,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夏兰口无遮拦的说着。 春桃瞪了她一眼,嗔怪道:“我看你又皮痒了,若是哪日因为这张嘴挨巴掌,我可不管你。” 第14章 姨娘失踪了 听着二人打趣,苏碧云面上微红。 在她的印象里,顾北辰是粗暴之人,他毫无礼节,仗着身份与力气强取豪夺。 可… 薄背上伤口的酥麻感阵阵撩人心弦,昨夜那柔情之人,也是顾北辰。 苏碧云眸子微沉,平静无波的心池里被人丢了颗石子,溅起阵阵波涛。 不行! 冷风吹透屏风,让人在锦被里打了个寒颤。 苏碧云摒弃那份悸动,玉手紧紧攥着软被,不敢松弛半分。 情爱是骇人的东西,碰不得。 母亲便是为了得到父亲飘无虚渺的爱,沦落到如此地步,她绝不能步了母亲的后尘。 “姨娘,翠环来了,似是有急事。”秋菊将人领进来时,心虚的瞥了春桃一眼。 瞧见翠环那慌张模样,春桃便知晓定是苏府的那位夫人出事了。 “何事这般慌张,是我娘还是澈儿?” 苏碧云忙掀开锦被,朝着翠环走去。 “您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床呢?”春桃见状急忙过去搀扶,生怕她会摔倒。 苏碧云却顾不上这些,目光急切的盯着翠环。 “小姐恕罪,奴婢知道不该来这打扰您,只是二小姐昨日回府后像是疯了一般,去后院看着夫人抄了一整夜的经文,还不许关窗,夫人吹了一夜凉风,身子不大好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脸色一白,阿娘要不行了,她必须回去。 “这事还是禀报世子吧,世子一定能为您主持公道。” 春桃拦在苏碧云身前,又派夏兰前往军营。 一个时辰后,夏兰悻悻而归。 “今日军营戒严,似是发生了大事,奴没见到世子。” 夏兰颇为无奈。 “我好歹是世子的妾,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对我出手,你就让我去吧。” 想到母亲危在旦夕,苏碧云眸中浸着泪花央求。 春桃面露难色,几番思索后开口:“姨娘恕罪,世子三令五申命奴照顾好您,至于旁的事,奴做不了主。” 语毕,春桃示意几人离开,将门上了锁。 世子爷的雷霆之怒,他们承受不起。 “不行…求求你们让我出去!我阿娘要不行了!” 眼见着房门一点点关闭,苏碧云祈求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为呜咽。 如今她连自由出入的资格都没了,与其美名保护,不如说是监禁。 “小姐,您别哭了,若是您也倒下了,少爷便无人能依了。” 翠环上前将人扶起,悲凉的话语让人心酸。 想着母亲的病,苏碧云并没坐以待毙,她抬眼朝着翠环看去,计上心头。 晌午夏兰来送午膳时,瞧见苏碧云正侧卧在贵妃榻上浅眠。 见她歇了回苏府的心思,夏兰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夏兰姑娘,我家小姐用药前要喝些蜂蜜水,劳烦您去取些,这里有我照看着。” 翠环在一旁开口,顺手将药膳接过。 夏兰瞧她一脸真诚,没再多想。 待夏兰离开,苏碧云连忙起身同翠环换了衣裳,等夏兰端着蜂蜜水回来时,只见人已经躺在榻上歇息了。 药碗孤零零的放在几上,空荡荡。 见姨娘喝了药,夏兰悄悄退到殿外。 直到日暮西垂,春桃端来晚膳叩响房门,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姨娘呢?怎么是你在床上?” 夏兰死死盯着榻上的翠环,脑袋里一片空白。 “春桃,这可如何是好?” 夏兰扯住春桃的衣袖,牙齿都在打颤。 春桃心绪不宁,吩咐夏兰将翠竹拿下,一并往城外军营赶去。 ...... 暮色降临,军机处灯火通明。 宇文照坐在主位上,阴翳的眸子时不时扫向一旁的顾北辰,心情大好。 “世子爷,今日这事若不能查明,谁都别想先走。” 他是奉皇命而来,彻查昨夜羽林卫被射杀一事。 顾北辰乜他一眼,语气里透着寒意,“陛下竟派你这样的蠢货出来查案,真是稀奇。” “大胆!陛下英明神武,也是你能妄议的?我可是羽林卫统领,自然要为部下的死负责。” 宇文照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与顾北辰四目相对时忽然一笑。 笑里,藏着怨毒。 他拿起几案上的一支羽箭,反复摩挲着箭尾上刻着的“顾”字。 “世子爷,您可否解释一下,射杀羽林卫的箭为何会是你的佩箭呢?” 说话间,宇文照挥手招来一个小兵。 那小兵同他对视一眼,开口道:“昨日是属下当值,亲眼看见世子骑马去了城门口。” “谁给你的胆子,探查我的行踪?” 顾北辰冷蔑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宇文照当即接话:“既然人证物证俱全,还是劳烦世子爷同下官到陛下面前认罪。” 宇文照恶狠狠对的说着,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 奸计得逞,他自然要笑。 顾北辰再厉害,也只是臣子,陛下暮年,最厌恶臣子专权,更怕死,羽林卫是贴身保卫皇帝的,若是把射杀羽林卫的罪名安在顾北辰头上,也是为皇帝除去了心腹大患! “呵。” 两边没人动弹,只听到顾北辰痴讽的轻哼。 “动手啊,还等什么呢?” 见自己带来的人没动静,宇文照大喝一声。 顾北辰忽然起身,连带着他身后的士兵也亮出长刀。 银白色的刀刃折射出宇文照惊慌失措的脸,他连连后退几步,后背贴在墙壁上,一股凉意漫上心头。 “顾...顾北辰,你想干什么?你难不成还想杀了我?” “为何不可?” 顾北辰步步逼近,微眯着那双危险的眸子,冷冷一笑。 “我可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若是我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 宇文照吓得腿打颤,只得将亲爹搬出来。 “再者,我若死在这里,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在对上顾北辰冰冷目光的瞬间瓦解。 “不过是死了个羽林卫统领,陛下顶多罚我半年俸禄,你真以为将这事捅上去,陛下会如你所愿?” 如今皇位上的这位,心思深沉莫测。 他不光忌惮镇国侯的势力,也从没忘记将军府。 只是将军府出了宇文照这个软馕饭袋,才让皇帝稍微放松了警惕。 第15章 陆哥哥 若是宇文照真死了,说不定这位陛下才是最高兴的人。 “顾北辰,我不揭发你了,凶手就是这小兵,你能饶我一命吗?” 想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宇文照没出息的滑跪在地,朝着顾北辰磕了个响头。 顾北辰只是冷冷瞥他一眼,眼看着已过亥时,没再同他计较。 转身走出军机处,却见副将匆匆而来。 “世子,春桃在外头等您一个多时辰了,似乎有要紧事。”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紧,大手在衣领胡乱一扯,朝着那边疾走两步。 在营地外头焦急等待的春桃瞧见有个身影朝着这儿飞奔,急忙过去相迎。 见来人正是顾北辰,春桃俯身跪下,开口道:“世子恕罪,奴婢没能看管好姨娘,让她跑去苏家了。” 顾北辰眉头紧锁,神色愈发骇人。 这女人伤还没好,又要回去送死吗? “她怎么会回苏府?” 若是没有理由,苏碧云不会冲动的。 “是苏府的丫鬟传信苏夫人病危。夏兰来找过您,只是军营戒严没找到您。都怪奴擅自做主,还请世子责罚。” 春桃主动揽下所有罪责。 顾北辰只是瞥她一眼,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去找人。 他飞身上马,一路往苏府疾驰。 寂静的长夜里,马蹄声催人入梦。 扣响苏门大门时,苏望山还以为是在梦中。 直到瞧见前厅里的那道身影,苏望山打了个冷颤,如梦初醒。 “世…世子怎么深夜前来?莫不是碧云惹您不快了?” 察觉到顾北辰周身冷意,苏望山结结巴巴的开口。 顾北辰收起几分怒意,才开口:“我是来接碧云回去的。” 此话一出,苏望山眉头一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您说碧云回府了?” “她不在这里?” 顾北辰猛的看向他,眸中掠过一抹怒意。 苏望山有苦说不出,急忙让管家将二夫人请来。 听闻顾北辰是来寻人的,二夫人转身去了苏珍珍的院子里。 “娘,你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苏珍珍的好梦被叨扰,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 二夫人语气急促:“别睡了,那小蹄子失踪了,是你做的吗?” “失踪了?”苏珍珍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欢快,佯装无辜道,“我今日连门都没出,自然不是我做的。” “既如此,你同我一起去前厅吧。”见女儿这般诚恳,二夫人没再怀疑。 两人走到前厅时,顾北辰派去的人也从锦氏那里回来了。 春桃摇头示意,苏碧云并没有回过苏府。 二夫人朝着顾北辰行了一礼,诧异问道:“碧云那丫头并未回府,她也不在侯府,这三更半夜的…” 话说至此,二夫人事实住口,惹人遐想。 “是啊,姐姐怎么这般没分寸,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事如何是好?” 苏珍珍也跟着帮腔,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眼睛里藏着一分怨毒。 顾北辰朝苏珍珍看去,那双深黑的凤眸里迸发出一抹杀意。 饶是素质再好,苏珍珍还是有些胆颤,别扭的别开视线。 “春桃。” 顾北辰唤她一声。 春桃上前将补品交由苏望山! “今日我是来给苏夫人送补品的,还望苏大人记住。” 顾北辰平淡开口,那双眼睛却没离开过苏珍珍。 “是,下官记下了。” 苏望山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俯身答话。 将顾北辰送出府,苏望山这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苏珍珍,“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爹爹为何这般想我?难道女儿在爹心里是这般龌龊吗?” 苏珍珍瞬时落下泪来,泪眼婆娑的看向苏望山。 见她这样,苏望山随意安慰了几句,也回主院歇息了。 苏珍珍见人都走了,这才放肆的笑出声来,苏碧云那个贱人自然是被她劫走的,顾北辰让她难堪,她就让那贱人身败名裂! 这个时辰,苏碧云应该已经被卖到青楼去了。 角门里有人影闪过,行色匆匆的停在苏珍珍身前,神色慌张道:“二小姐不好了,苏碧云被人劫走了。” 苏珍珍笑意僵在脸上,拧眉朝人问道:“被劫走了?是谁干的!” 那人摇了摇头。 “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成!”苏珍珍气急,一脚踹在那人腿上。 不过她目的已经达成了,只等明日一早她前往侯府拜见侯夫人,一切都不重要了。 夜色匆匆,顾北辰一路疾驰回到军营,派人在城中秘密寻找。 “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下属飞辛手提着一人朝顾北辰走来,将那人重重丢在地上。 “方才便见他秘密与苏二小姐会面,人就是他抓的。” 狭长的眸子一眯,杀意流淌其中。 “世子恕罪,小的是抓了苏大小姐,但中途她又被人劫走了,小的也不知那人是谁。” 察觉到阵阵杀意,那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 听到“青楼”二字,顾北辰随意抬手,利刃划破那人的脖颈,汩汩鲜血喷溅而出。 “青楼?”顾北辰冷笑一声,“既然苏珍珍喜欢那地方,你便送她一程。” 飞辛领命离开后,顾北辰飞身站在屋檐上眺望,月色下冷峻的面庞上多了一分忧虑。 那女人,到底还得罪了谁? 亦或是…被谁所救? …… 苏碧云醒来时,有人替她的伤口换过药了。 抬眼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苏碧云眸色一紧。 她似乎上当了。 才出侯府,便有一伙人将她堵嘴拖走,谁知才上马车,又有人将她掳走了。 她如今,正在那贼人手里。 苏碧云急忙低头查看,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了。 “吱呀”一声,苏碧云抬眼看去,进来的是个丫鬟。 “姑娘醒了,快将药喝了,免得少爷担心。” 丫鬟嘴角带笑,见苏碧云迟迟不肯喝,又道:“您放心,我家少爷是好人,您这身衣裳是奴婢换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略微安心。 小腹传来阵痛,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来了癸水。 “碧云,你醒了就好!”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苏碧云如受惊的猫儿,周身汗毛竖起。 “别怕,我是陆哥哥。” 第16章 失贞 男人轻柔出声,朝她走来。 “陆哥哥?”苏碧云口中呢喃着,抬眼打量来人。 他一身青褐色衣裳,面色白皙,一双桃花眼里宛若装满了春水,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眼前的这张脸慢慢与记忆中的孩童模糊的脸重合,苏碧云瞳孔微缩,眼中蓄起泪花。 “你是陆哥哥!” 她猛的起身,一把抓住陆瑜的手,又察觉到自己失态,匆匆放开。 见她还记得自己,陆瑜心情大好,只是想起她背上的伤,好看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陆瑜病重,药石无医,一游方道士正好路过丞相府,将人带去山中修行,一走便是十年。 陆瑜是丞相独子,也是少时苏碧云的玩伴。他自小便喜欢这个妹妹,奈何身体抱恙,再次回京,苏碧云已经成了侯府世子的妾。 陆瑜自然知晓苏碧云的脾性,那般孤傲的人怎会甘心做妾?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这件事的始末,半路遇上了这档子事。 苏碧云沉默良久,眸中闪过一抹犹豫,却并未明说。 “你背上的伤,是顾北辰打的?” 陆瑜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苏碧云连忙摇头,“不是他做的。” 见她这般维护顾北辰,陆瑜心头有些沉闷。 “陆哥哥,你能送我回苏府吗,我娘出事了。” 想起阿娘,苏碧云心头一紧。 陆瑜垂眸看向她,温和笑道:“你昏迷时我已经去苏府拜见过伯母了,她用过药后恢复了不少,已经无碍了。” 闻言,苏碧云稍稍安心。 若是不回苏府,是不是要回侯府去呢? 苏碧云竟然冒出了这般无厘头的想法。 “安生在这里养伤,哪也别想去。” 察觉到苏碧云的意图,陆瑜在她头上轻扣了下,关门离开。 翌日清晨,大雨瓢泼而下。 雷声乍响,掩盖住花楼里的一声惊呼。 苏珍珍醒来时只觉周身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瞧见身上压着个赤果果的男人! 她大叫着把人推开,这才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 原来昨日不是春梦,而是真的与人一夜荒唐! “来人!” 苏珍珍想要将丫鬟喊来,转眼朝四周打量,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闺房。 “吵吵闹闹的作甚?” 床榻上的男人被吵的不耐烦,胡乱伸手按住苏珍珍的嘴,闭着眼送到自己嘴巴上,狠狠一咬。 苏珍珍这才看清那人是谁,震惊的瞪大双眼。 宇文照?! 许是苏珍珍的视线太过强烈,醉酒的宇文照悠悠转醒,待他看清床上的女人后,身形一震。 “苏二小姐?” 宇文照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只是这梦里该被自己蹂躏的人,应该是苏碧云啊? “你!你无耻!” 苏珍珍一巴掌甩在宇文照脸上,趁着花楼里人还不多,穿上衣裳离开了。 瞧见床榻上遗落的月白色里衣,宇文照抓进手里用力一嗅。 虽说比苏碧云差远了,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贵女,倒是比花楼里的姑娘强上百倍。 苏珍珍彻夜未归,府上倒是无人发觉。 坐在浴桶里看着身上那紫青色的痕迹,苏珍珍恨不得杀了那个混蛋。 她明明记得昨夜睡在闺房里,到底是谁将她虏去了青楼? 脑海中顾北辰的名字一闪而过,苏珍珍只觉得越来越冷。 不会是他的,昨日的事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可又会是谁? 难不成宇文照看上她了?不过回想起宇文照今早的神情,似乎也很震惊。 “珍珍,好端端的为何沐浴,今日不是说好要同娘一起去侯府吗?” 二夫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见苏珍珍一直不出来,就要开门进去。 “娘你别进来!” 苏珍珍大喝一声。 二夫人止住脚步,又等了一刻钟,才见苏珍珍神色难看的走出来。 “昨夜没歇息好?” 瞧见女儿一脸愁容,二夫人满心担忧。 苏珍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试图让二夫人安心。 两人乘马车抵达侯府时,雨似乎小了些。 仆人将两人引至主院时,侯夫人正在看书。 “难得你们有心,还惦记着我。” 侯夫人见来人是苏珍珍,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苏珍珍上前行礼,心怀愧疚的说道:“上次是珍珍惹世子不快了,此次登门,是来同世子致歉的。” 闻言,侯夫人淡笑一声,“明明是世子荒唐,你又何辜。只是…” 侯夫人略微停顿,抬眼朝着侧位上坐着的二夫人看去。 继续说道:“如今你府上的大姑娘已经成了世子的妾室,镇国侯府着实没脸再提亲了。” 二夫人神色未变,起身说道:“是妾教子无方。” “这事怪不得你,都是那…” 侯夫人刚想骂苏碧云一句,余光瞥见顾北辰的身影,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苏珍珍也顺着侯夫人的视线看去,瞧见顾北辰时,忍不住颤抖起来。 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二夫人有些担忧。 “我不是说过,再来侯府就打断你的腿吗?” 顾北辰好整以暇的朝苏珍珍看去,虽极力隐忍,面上难掩疲惫。 “世子,你太无礼了!” 侯夫人重咳一声,冷冷瞪了他一眼。 二夫人将苏珍珍护在身后,语气里多了些委屈,“世子莫要误会,妾今日带珍珍来此,是想见见大姑娘。” 二夫人如是说着,眼底拂过一抹得逞之意。 顾北辰眸色一冷,“那真是不巧,昨日我将人送去别苑了。” “什么?那京郊别苑你让她住了?”侯夫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满眼震惊。 那别苑是先皇赏赐,有一处天然温泉,这些年她都没住过几次,这逆子竟然把苏碧云带过去住了! 顾北辰神色如常,“她身子不好,娘既然不喜欢她,儿子自然不能让她在府上碍你的眼。” 说到这里,顾北辰又看向躲在二夫人身后的苏珍珍,一改方才的冷意,眉梢绽放着笑意。 “二小姐看上去有些疲累,可是昨夜没睡好?” 笑意不达眼底,关心倒像是质问。 苏珍珍眸色一震,惊恐的看着来人,下意识吞了口气。 第17章 竟然没有发火 昨日将她送到青楼里的人,正是顾北辰! 若是她今日非要刨根问底暴露苏碧云不在别苑的实情,那自己的名声也会毁了。 苏珍珍紧咬着一口银牙,真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牢世子关心,臣女这便回去歇息。”苏珍珍极力控制着僵硬的身体,行礼后匆匆告退。 …… 修养了三日,苏碧云后背的伤已经结痂。 见她在院中投喂锦鲤,陆瑜捧来一些糕点,立在她身侧。 “昨夜我与你说的,考虑的如何了?” 陆瑜往池子里撒了把鱼食,不经意的问道。 苏碧云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终是摇头道:“我已经是顾北辰的妾室,同你一起逃走,只会害了你。” 顾北辰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碧云,以我现在的能力虽不能同他抗衡,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陆瑜眼底满是真诚之色。 苏碧云却没有回话,垂眸看向池中锦鲤,这几日住在此处,她心神不宁。 “放我回去吧。” 良久,苏碧云说道。 陆瑜见她决绝,终是没再说什么。 …… 军营内,飞辛递来一张拜贴,交到顾北辰手中。 “陆瑜?” 顾北辰拧眉看着拜贴上的名字,不明所以。 这几日他忙着找苏碧云,倒是没关注这位低调回京的丞相嫡子。 恍然间,顾北辰眸色一亮,朝着飞辛问道:“你那日说,还有谁去拜会了苏夫人?” 飞辛回想了下,回道:“正是陆瑜。”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般交情。”顾北辰微眯着眼睛,怒意里夹杂着几分醋气。 还没等飞辛继续汇报,顾北辰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半刻钟后,顾北辰一脚踹开了听潇小筑的竹门。 陆瑜正在院中假寐,忽然传来的声响差点将他从摇椅上吓倒。 还没来得及起身,陆瑜只觉得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顾北辰侧立于摇椅前,俯身朝他看去,周身寒气逼退了摇椅下睡觉的狸花猫。 “她呢?” 顾北辰冷声问道。 “我在这儿。” 没等陆瑜开口,苏碧云从侧房走出,怀里抱着那只被吓走的猫儿。 瞧见几日不见的人好好的站在那儿,顾北辰心中的怒气荡然无存。 他本以为自己会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一顿,可眼下,他只希望苏碧云好好的。 “走吧。” 顾北辰站在原地,别扭的伸出手,似是在妥协。 苏碧云诧异的看着他,她本以为顾北辰会大发雷霆,不曾想,他竟会主动求和。 苏碧云没再犹豫,走到顾北辰身侧,将手搭在顾北辰的手上。 顾北辰反手将人扯进怀里,丝毫没察觉到嘴角扬起的笑意。 见两人就要离开,陆瑜轻咳一声,“一句感谢没有也就罢了,还要将我的小狸儿带走?” 闻言,苏碧云脚步一顿,朝着怀中猫儿看去。 “真是个小叛徒。” 那狸猫一个劲的往苏碧云怀里钻,惹得陆瑜骂道。 顾北辰一只手掐住狸猫的后颈,将他无情的扔到陆瑜腿上,瞧见苏碧云眼底的不舍。 轻声道:“若是喜欢,我去为你寻一只。天快黑了,走吧。” 说完,顾北辰俯下身,在苏碧云额前轻轻一点。 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苏碧云周身一颤,下意识躲避。 顾北辰见她这般抗拒,手上动作一紧,将人扯上马。 “倒是我小瞧你了,竟有胆子逃走。”马背上,顾北辰微微佝偻着身子,贴在她耳畔吹气。 苏碧云如同触电般瑟缩,后背碰上了男人的胸膛。 “嘶…” 伤口碰上结实的胸膛,苏碧云痛呼一声。 顾北辰无奈下马,牵着缰绳走在泥泞小路上。 他总算心安了。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别苑。 瞧见苏碧云眼底的疑惑,顾北辰冷声道:“母亲不喜你,日后你便住这儿吧。” 苏碧云低头不语,苍凉一笑。 之前是妾,如今倒是成了连妾都不如的外室。 任由顾北辰拉着她走过连廊,苏碧云没心思欣赏那些美景。 下一刻,她被人扔到了软塌上。 瞧见顾北辰自顾自的褪去里衣,苏碧云心中一紧,下意识朝着角落里瑟缩。 “我…来癸水了。” 闻言,顾北辰冷笑一声。 他没停下动作,任由怀中人奋力挣扎,还是将人扒光扯进怀里。 “别乱动。” 撂下这话,顾北辰没再继续下去。 苏碧云瑟缩在男人怀里,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下。 一夜好梦,醒来时,顾北辰还在塌上。 春桃进来服侍,瞧见世子还未苏醒,小声对苏碧云道:“世子这几日为了找您,一直没睡。” 苏碧云眉眼微垂,心绪难宁。 自己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这般瞧着我作甚?莫不是想趁机杀了我?” 塌上的顾北辰猛然睁开眼睛,将苏碧云眸中的情绪尽收眼底。 “妾没有。” 苏碧云反驳。 顾北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笑。 “我知道你是主动要回来的,我很高兴。” 他还以为有陆瑜做靠山,苏碧云一定会跑。 苏碧云不语,眼底毫无笑意。 见状,顾北辰眸色一沉,伸手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我明白了,你会回来,是为了保护那个小子。” “对不对?” 声音犹如魔音,叫人心底生寒。 苏碧云依旧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真是只养不熟的狐狸!” 顾北辰一把将人按在床上,再彻底疯狂之前,冲出了卧房。 床榻上的苏碧云忽然轻笑一声,任由泪水滴落在锦被上。 苏碧云明白,方才顾北辰一直在克制,也明白他是在主动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苏碧云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面对顾北辰,她便心底发寒。 顾北辰一连走了七八日,苏碧云这才有心思在别苑里闲逛。 正值四月,山花遍地开放,整个园子里香气四溢,让人心神宁静。 “也不知世子是怎么想的,不请夫人过来住几日,倒是把那狐狸精送过来让咱们伺候。” 第18章 凌安郡主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那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怎么也和青楼里的女子一样不知廉耻。” “世子是何等人物,岂是一般世家公子能比的,有的是女人倒贴。” “我虽是个洒扫婆子,却看不惯给人做妾的下贱胚子,这若是我的女儿给人做妾,倒不如灌下一杯毒酒送她早登极乐。” 一句句的辱骂,全都落进了苏碧云耳中。 一时失神,白玉似的手指被带刺的玫瑰划出一道血口。 “姨娘怎这般不小心。”夏兰急忙将那玫瑰折掉,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上的指头。 “若是世子爷瞧见了,又该发火了。” 苏碧云冷笑一声:“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物件,与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不同。” 夏兰摇头否决:“您才不是物件,您不知道奴婢有多崇拜您呢。” 苏碧云微微愣神,似是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有什么值得人崇拜呢。” 夏兰却认真回答:“姨娘您可是京中第一才女,奴婢曾很着夫人去过一次宫宴,您弹奏的古筝无人能比。饶是奴婢这般不懂欣赏的,也陶醉了。” “不只是奴婢,春桃她也仰慕您,您的墨宝她都偷偷藏起来了,闲暇时候还自己偷偷临摹呢。” 夏兰滔滔不绝的说着,眼底的光越来越灼热。 苏碧云楞在原地,有些出神。 自从被顾北辰纳入侯府,苏碧云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甚至失去了灵魂。 可听夏兰的一番话后,她方知晓是自己错了。 这世道对女子已经够难了,她为何还要活在外人的框架里? 她明明也耀眼过。 她不只是顾北辰的妾,她有名有姓。 “夏兰,你想不想学古筝?” 苏碧云忽然问道。 夏兰一惊,眼底带着炽热:“奴,奴现在学不晚吗?” 苏碧云轻笑一声,摸了摸夏兰的手,“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那奴婢要学写字!” 春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难得放肆了一回。 “好!你们有什么想学的,只要我会,便都教给你们。” 园子里,充斥着少女们的欢笑。 苏碧云沉浸在一方天地里,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等下次顾北辰来时,好好的聊一聊。 …… 侯府主院,两人相对无言。 老侯爷扛不住压,拿起茶杯猛灌一口后,叹息道:“这都半个月了,你还没选好吗?” 侯夫人也觉得委屈,瞥了他一眼,拿起一颗果子,边剥壳边道:“您以为这是挑菜场的白菜吗?京中贵女是不少,可是有几个能容忍府上小妾专宠的?” 想起这事儿,侯夫人免不得埋怨苏碧云一顿。 她儿子原本是京城里的香饽饽,眼下倒是成了无人问津的光棍。 “我记得凌安郡主不是常来府上吗,近日她来过吗?” 老侯爷忽然提起一人。 侯夫人乜他一眼,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他也真敢想。 还没等侯夫人回话,外头小厮来报,说是凌安郡主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眼中满是喜色,另一人则是震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整理衣襟后,侯夫人先他一步往前厅待客。 老侯爷则是交代身边的小厮,前去叫顾北辰回府。 厅堂内站着一风姿卓越的少女,少女一袭红衣,头上带着纯金打造的发钗,一眼瞧去,贵气逼人。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 侯夫人笑着朝李凌安俯身一礼,将人引入上座。 李凌安吩咐侍女将礼物呈上来,这才说道:“前阵子听您病了,奈何府中有事,凌安这才来晚了。” “不晚不晚…”侯夫人眼底都是笑意,拍手道,“老身一瞧见郡主,什么病都没有了,身上畅快的很。” 李凌安客套了几句后,朝着偏院望去,似是不经意开口:“听说北辰哥哥纳了位妾室,如今可在府上?” 听她提起苏碧云,侯夫人笑容一僵。 “不怕郡主笑话,老身嫌那妾吵闹,送去别苑了。” 听到“别苑”二字,李凌安眸色一沉。 “怕是北辰哥哥亲自将人送去别苑的吧?这妾室倒是得宠。” 李凌安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侯夫人的谎言,仍旧淡定的喝着茶。 侯夫人尬笑两声,不知如何接话。 “伯母不必忧心,凌安此次来访,是想毛遂自荐。” 李凌安起身走到堂下,正色几分。 侯夫人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眼底满是惊喜之色。 “凌安自小心悦北辰哥哥,却迫于羞涩不敢直言,倒是让旁人占了先机。” “凌安不在乎北辰哥哥有几个妾,只要能嫁给北辰哥哥,我什么都不在乎。” 听了这话,侯夫人感激涕零。 若是从前,侯夫人也许会顾及凌安郡主的显赫家世,眼下顾北辰名声受损,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侯夫人急忙朝堂下的李凌安走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眼底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北辰哥哥!” 瞥见连廊上那一抹身影,李凌安眸色一亮。 顾北辰站在原地,朝着姗姗来迟的老侯爷看了一眼。 “您说的要事,便是这个?” 老侯爷板着一张脸,将顾北辰拽到前厅里,扭头看向李凌安时,才露出几分笑容。 “凌安郡主也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品行样貌自然是没得说,反倒是你,配不上郡主。” 老侯爷贬低道。 “伯父别这么说,北辰哥哥是大英雄,凌安一直敬仰他。” 李凌安脸色微红,扭捏之态在顾北辰看来着实做作。 他不由出神,想起苏碧云在他身下时那娇嗔模样,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你瞧瞧,他也是满意你的,就是不说。”侯夫人敏锐的捕捉到了顾北辰的那抹笑,拍手叫好。 “既如此,侯府定会挑个良辰吉日,到王府提亲。” 眼见着老侯爷要将此事敲定下来,顾北辰眸色一冷。 他朝着李凌安靠近几步,后者微微垂眸,害羞掩面。 “凌安郡主,我很早就拒绝过你,你难不成都忘了?” 第19章 只是个物件 “啊?” 李凌安茫然抬起头与他对视,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逆子,你在干什么!” 老侯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掌拍在几案上。 顾北辰转身朝他看去,一字一句道:“儿子已经说过不会娶妻,您何必执意如此呢?” “逆子!逆子!” 老侯爷气的不行,抄起一旁的拐杖,狠狠的落在顾北辰坚挺的脊梁上。 “若是打儿子一顿能让您收回成命,尽管打到您满意为止。” 顾北辰径直跪在地上,任由棍子一下下敲落。 李凌安久久没能回神,耳旁尽是被顾北辰羞辱的话语。 她终是没再坚持,保持着郡主该有的体面,从容离开侯府。 …… 大雨滂沱,雨滴自屋檐落下,摔得四分五裂。 苏碧云正在几案上教春桃练字,宣纸扑在几案上,写着那首她方才所创的诗句。 “姨娘,您在想什么?” 瞧见苏碧云一直望着门口出神,夏兰朝她打趣。 “没…没什么。” 苏碧云连忙收回视线,朝着夏兰看去,“你瞧瞧春桃多认真。” 夏兰嘟了嘟嘴,“春桃姐姐一向稳重,奴可不爱读书。” 几人正闲谈着,门口忽然多了个雨人。 春桃抬眼看去,竟然是世子爷。 “奴去备热水。” 瞧见顾北辰浑身湿漉漉的,春桃急忙拉着夏兰退下。 “你怎么…” 苏碧云起身朝他走过去,想要拂去他发尾处滴落的雨渍。 才抬手,整个人便被顾北辰扯进怀里。 没等苏碧云再说下去,顾北辰胡乱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将人一把按在几案上。 “顾北辰你疯了!” 苏碧云急切呐喊,却没能阻止男人的胡闹。 柔弱的身子贴在宣纸上,泪水混着滴落下来的雨啧落在那诗句上,黑墨晕染的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苏碧云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荒唐的笑。 是她想错了,顾北辰是魔鬼,她怎么能妄想同魔鬼谈心? 一切,都是妄想… 旖旎声散在雨夜里,书房内一夜荒唐。 天蒙蒙亮时,顾北辰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抬眼便瞧见房梁上挂着一道倩影。 他猛然惊醒,飞身将人从绢布上扯下。 “苏碧云,你这是做什么!” 瞧着苏碧云白皙的脖颈处晕染出一道深紫色的勒痕,顾北辰胸口像是被钝刀划过,疼的厉害。 苏碧云悠悠转醒,眼底存着死志。 这次没死成,还有下次。 “你是在威胁我?” 顾北辰凤眸微挑,冷笑一声。 “可你有什么资本?苏碧云,你若死了,我立刻杀了苏夫人和苏澈,让你们在阴曹地府团聚!” 提及阿娘与澈儿,苏碧云满是死气的眸子忽然闪了一下。 良久,他才听到那微弱沙哑的声音:“顾北辰,你只当我是泄火的物件吗?” 那声音极其悲凉,像是雨夜里的哀嚎,让人喘不过气。 苏碧云抬眸看向他,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顾北辰张了张嘴,想要点头,却意识到不妥。 他从没探查过自己的心。 没遇到苏碧云之前,顾北辰的眼里只有权利,女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明明是她非要闯进自己的世界里,为何又要责怪自己呢? “苏碧云,你是我的女人,唯一的一个。” 顾北辰声音很轻,却又千金般沉重。 “不要再寻死了,我向来说话算数。” 丢下这话,顾北辰起身离开。 躲在屋外的春桃几人急忙跑进书房,瞧着苏碧云脖子上的紫痕落泪。 “姨娘这是何苦呢,您答应了会教奴婢书法的,若是您想逃,奴婢大不了帮您离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春桃抹了把泪,她向来识规矩懂分寸,可瞧见苏碧云没了一丝生机,还是违背了底线。 “春桃姐姐说的在理,您要是想离开,奴婢大不了舍了这条命!” 夏兰声音哽咽,小心翼翼的拿来药膏,任由春桃涂抹在苏碧云的脖子上。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碧云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空洞的眼神盯着房梁上高高挂起的白绫,终是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军营内,顾北辰一言不发。 一味的在演武场上向副将出拳。 那副将撑不住了,主动求饶:“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悦了?” 顾北辰黑着一张脸,没有回话。 瞧见他这般愁眉不展,副将小心试探道:“莫不是府上那位夫人?” 副将还没忘了上次他将苏碧云称作姨娘时挨的那一脚,这次很识相的换了称呼。 见顾北辰没有反驳,副将松了一口气,又凑上前说道:“咱们是武将,都是粗人,不懂小娘子那些弯弯绕绕,可是下官看的出来您对夫人是有真情的,若是您不会表达,恐怕会弄巧成拙。” 顾北辰眸色一动,朝他看过来,缓缓开口:“我知她与母亲不合,给她大宅子住,可做错了?” 副将摇头。 顾北辰又道:“我知她母亲在府上受难,前去相帮,可做错了?” 副将又摇头。 几次三番的问道,副将频频摇头。 “好了世子,您别再说了。” 副将双手抱拳投降,“您只顾着自己心意去做,有没有想过夫人是如何想的?” 闻言,顾北辰沉默不语。 她还有什么想法?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 “女人不是物件,他们也有灵魂,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世子爷,你们该好好聊聊的。” 顾北辰忽然回想起昨日他回府时,苏碧云似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讲。 那时他没注意,苏碧云的眼睛与往常不同,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多了些光亮。 可一夜荒唐后,那些光散了。 顾北辰呼吸一滞,他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好好看着他们。” 丢下这话,顾北辰策马离开。 回到别苑,园子的角落里传来妇人交谈的声音。 “昨夜书房里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你个老不正经,那么大的雨你还去凑什么热闹。” “难怪你说她是狐狸精,我远远瞧着,这苏姨娘空有皮囊,世子一点也不爱惜呢。” “不过是被人泄火的破烂货,等世子厌弃了,她的下场怕是还比不过你我。” 第20章 世子也会认错 角落里难以入耳的话语声声不断,顾北辰脸色越发阴沉。 “滚出来。” 听到这饱含杀意的声音,两个婆子身形一颤,下意识跪倒在地。 “世子…” 春桃听见动静朝这边走来,倒是有些好奇世子为何会这个时辰回来。 “将这两个婆子绑起来。” 顾北辰丢下这话,正想离开,却被春桃喊住。 春桃跪在地上,郑重开口:“奴婢斗胆,恳请世子听我一言。” 顾北辰止住脚步,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春桃。 她眼眶通红,似是哭过。 “苏姨娘是个好人,您若不喜欢她,还是放她一条生路吧,一直这么关着,她会死的。” “您知道吗,前几日姨娘在园子里赏花时,这两个婆子便仗着自己服侍过夫人对姨娘恶语相向,可恨奴婢人微言轻,那时若不是夏兰开导姨娘,她早就想不开了。” “您不在的这两日,姨娘教奴婢书法,教夏兰弹琴,奴婢从未见过姨娘那般放松的笑容,她还做了一首诗,可…” 剩下的话,春桃难以启齿。 顾北辰怔愣在原地,脑中浮现出昨夜的荒唐一幕。 “姨娘昨夜一直盼着您回来,时不时朝门口张望,她似乎是有话想对您说。” 可顾北辰,没给她这个机会。 说完这话,春桃闭上眼睛,她知道忤逆主子的下场。 可是过了许久,世子爷的震怒声也没传来。 春桃再抬起头时,身前哪里还有顾北辰的影子? “春桃姑娘,老婆子知道错了,您把我们放了吧。” 身后婆子的求饶声传来,春桃冷笑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冒死进言,倒不如再放肆一回,也算是帮姨娘立威。 一夜暴雨,连廊上散落着被风吹掉的落花,苏碧云静坐在四角凉亭中,眸子深邃的见不到底。 “世子。” 夏兰一直在她身侧陪着,余光瞥见那双玄色锦靴,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了苏碧云面前。 见她这般模样,顾北辰眉头紧锁,难道自己对苏碧云那般差吗,连他派去的丫鬟都叛变了? “下去吧。” 顾北辰难得软下语气。 夏兰犹犹豫豫的往后退,正巧碰上春桃,抬眼朝春桃身后望去,是那两个婆子。 “世子,这两人如何处置。” 春桃开口问道。 见春桃给自己带来了投名状,顾北辰凤眸微挑,冷声道:“敢妄议主子,拔了舌头拖下去打死。”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赶忙在地上磕头。 杂乱的求饶声中,顾北辰低头朝苏碧云看去,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顾北辰嘴角微微上扬。 有效! 顾北辰挥手让他们退下,随即半蹲着身子,视线与苏碧云持平。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即将要触碰到美人的秀发时,苏碧云下意识躲开。 “卿卿,是我错了。” 沉吟许久,顾北辰别扭开口。 声音里带了七分柔和。 如画般的美人睫毛轻颤,犹如一滩死水的眸子里汇聚了点点星光。 “我从来没把你当做什么物件,也许有时候是我欠考虑,但我向你承诺,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向来强势的男人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一双眸子里倒映着美人的影子。 苏碧云缓缓抬头,迎着那目光看去,神情稍有缓解。 “主子,您看这只行吗?” 飞辛从屋檐上跳下,手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顾北辰一把薅起猫儿的后脖颈,献宝似的放进苏碧云怀中。 “你不是喜欢小猫吗,这只温顺的很。” “若是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了。” “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 顾北辰只觉得,今日说的这些话着实酸涩。 不过瞧见美人重新展露笑颜,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那两个婆子是夫人的人,送回侯府就好,别杀了。” 苏碧云向来心软。 “好。” 顾北辰一口应下。 “听春桃说你昨日做了首诗,我可以看看吗?” 苏碧云拨弄着怀里的猫儿,抬眸朝他看去,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努力扯着违和的笑。 他…是来哄她的? 想法着实荒唐。 “主子,您背上的伤还没好,血溢出来了。”飞辛瞧见顾北辰湛蓝袍子上溢出来的血痕,忍不住开口。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怔,朝他问道:“你受伤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顾北辰眉头轻挑,面上的笑容不在违和。 飞辛在一旁开口:“昨日凌安郡主去侯府求亲,被主子拒绝了,侯爷气不过,打了主子几十棍。” 一听这话,苏碧云摸了摸猫儿头顶上的毛,语气平淡的开口:“凌安郡主乃京中第一贵女,这门亲事为何要拒。” 顾北辰一把扯住那只小手,将猫儿抱进自己怀里,迫使苏碧云抬眼看向他。 “我说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不会负你。” 声音在耳旁一遍遍回荡,苏碧云微微愣神,撞上了那双满是诚挚的眼睛。 “走吧,去看看你作的诗。” …… 凌安郡主求娶被拒的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苏珍珍知晓这事时,心中竟有些窃喜。 前些日子她可没少因为这事丢了面子,眼下连高高在上的郡主都沦为了笑柄,她竟有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她正愁没人帮忙对付苏碧云,如今倒是有帮手了。 苏珍珍没再犹豫,收拾齐整后去了趟平王府。 …… 这几日军营里事务繁忙,苏碧云难得偷闲,领着春桃几人做起学问。 猫儿窝在几案的矮腿处浅眠,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内,镀上了一层金光。 岁月静好。 偏有人要扰了这片刻安宁。 守在别苑门口的小厮递来一张请帖,春桃接到手中朝署名看去,竟是凌安郡主。 她忽然想起,三日后是平王的寿辰。 犹豫片刻,春桃还是将请帖递给了苏碧云。 打开时,一绢帕子忽然掉在地上。 苏碧云瞧着那帕子,眸色一怔。 那是阿娘的手帕,想来是苏珍珍的手笔。 这是在威胁她吗?苏碧云冷笑一声。 “若是不想去,也无妨。” 顾北辰不知何时回来的,从苏碧云手里抽出请帖,作势就要撕碎。 第21章 本皇子买了她如何? “我去。” 苏碧云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倔强。 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顾北辰顺势接过她手中刚作出来的诗词,轻声朗读起来。 “姨娘,这《凤囚凰》我还是谈不好,您能再示范一次吗?” 夏兰捧着月筝而来,眼底满是笑意。 余光瞥了眼有些期待的顾北辰,夏兰笑容更甚,醉翁之意不在酒,姨娘这么美的琴音,该让世子品一品的。 苏碧云没有推辞,任夏竹将月筝放好,抬手弹奏起美妙的琴音。 余音袅袅,顾北辰凤眸微眯,单手支在几案上,朝着美人看去。 …… 五月初三,平王大寿。 苏碧云这些小辈们不必拘束在府里,才用过膳,凌安郡主便带着众人前往画舫游湖。 王府庭院里的湖畔上,停着两艘画舫。 方才用膳时,苏碧云的位置在最角落,自是没人在意,如今上了画舫,空旷的甲板上,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倒显得她有些突兀。 “姐姐也来了?方才在席上没见到你,妹妹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苏珍珍迈着莲花步走过来,笑意不达眼底。 同她一起来的,给有宇文悦华。 那是宇文将军的庶女,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同样厌恶苏碧云。 “若是我这般没皮没脸的爬了别人的床,还抢了自己妹妹的夫君,早就没脸活了。” 宇文悦华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将周围贵女吸引到了身前。 春桃护在苏碧云身前,生怕其中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姨娘。 凌安郡主自人群中走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苏碧云的那张脸,冷笑一声,“还真是个狐媚子,你爬谁的床不行,为何非要爬北辰哥哥的床?” 这京中,比顾北辰有权势的人不在少数,既然都是要做妾,为何非要选中她心悦的人? “不过本郡主可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世子心有所属,本郡主便不掺和你们的事了,今日诸位都是来给父王祝寿的,莫要起冲突。” 李凌安话锋一转,朝着苏珍珍看去。 苏珍珍朝她点头,又走上前盈盈一拜,“今日承蒙郡主恩德,我等才能在画舫上游湖,这美景不容辜负,臣女献丑了。” 语毕,苏珍珍命丫鬟搬来一把琵琶,坐在矮几上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声音随风飘到对面的画舫上,令人阖眸倾听。 太子坐在主位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中轻敲,有些心不在焉。 五皇子坐在他身侧,一直朝对面画舫张望。 “这弹琵琶的女子是谁?” 五皇子开口问道。 宇文照随即看过去,懒散回道:“是翰林院苏望山的女儿。” “苏家的姑娘?”五皇子眉头微皱,门第不是很高。 宇文照没什么赏景的心思,尤其瞧见顾北辰一直站在甲板上,更觉得伤口隐隐作痛。 羽林卫被射杀一事,宇文照草草结案,惹得皇帝雷霆大怒,狠狠的罚了他三十板子,他在府上躺了大半个月,若非平王大寿,宇文照说什么也不会来。 耳边扰人的琵琶声一直不停,宇文照烦躁闷哼一声。 “表兄不是最喜欢美人儿吗?我瞧那姑娘弹奏的尚可,模样也周正,表兄看不上?” 五皇子听见这声闷哼,诧异的抬眼望去。他的母亲是宇文将军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关系颇为亲密。 宇文照啧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苏碧云的模样,叹息道:“五殿下是没见过苏家另一个女儿。” 说话间,苏珍珍一曲终了。 她抬眼朝苏碧云看去,眼底满是挑衅,“听闻姐姐舞艺超群,不如来为我伴舞?” 苏碧云本想拒绝,却见凌安郡主已经命人抬了件舞服出来。 瞧见那布料少的可怜的舞服,春桃眉头一拧。 郡主是诚心羞辱姨娘。 “这可是京城里最好的绣娘用云锦织出来的,苏姨娘,你可别浪费了本郡主的一番心血。” 李凌安垂眸冷笑,将“姨娘”二字咬的真切。 苏碧云抬眼看向那舞服,只轻笑一声,回绝道:“舞艺在技不在穿着,郡主的衣裳金贵,妾穿不得。” “你!” 李凌安眸色一冷,想要向她发难,却又听苏碧云朝着苏珍珍问道:“可会弹《高山流水》?” 苏珍珍神色微愣,《高山流水》是何等高深的曲子,她能勉强弹完,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苏珍珍暗自腹诽,让苏碧云献舞只是引子,只要坚持到结束,完成计划就行。 “这有何难?”苏珍珍信誓旦旦坐下,拨弄两下琴弦,示意苏碧云开始。 “瞧瞧,那是谁在跳舞!” 画舫上,五皇子一声惊呼,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过去。 甲板上的女子脚尖轻点,水袖长挥,借着风力向前跨越,水蓝色的裙摆与水天交融于一体,宛若凌空纷飞的仙子。 一时间,众人皆被那舞姿吸引,忘乎所以。 “嘣”的一声,琵琶琴弦破裂,划破了苏珍珍的手指。 霎时意境全无,众人这才回神。 “这女子果真绝色!只是这琵琶太过扫兴。” 五皇子意犹未尽,舍不得收回目光。 宇文照早就看痴了,喉结上下滚动,吞了好几口口水。 见宇文照想入非非的模样,顾北辰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位也是苏望山的女儿。” 宇文照抽空说道。 五皇子眸色一惊,苏望山那个老匹夫模样普通,怎么会有这般容貌出众的女儿? 见五皇子仍旧意犹未尽的望着美人出神,宇文照扫兴说道:“您别打她的主意了,她已经被顾北辰纳到府里做妾了。” 听了这话,五皇子骇然。 他才从平州赶回来,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京城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铁面阎王竟然纳了个女人。 真是可惜… 五皇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的朝着顾北辰看去。 沉吟片刻开口:“都说妾通买卖,本皇子出五千两,买了她如何?” 说话间,五皇子示意身后的小厮拿出五张银票,轻蔑的往桌子上一拍。 “殿下未及弱冠,如此沉迷女色,不妥。” 顾北辰眸色微冷,语气却无甚波澜。 第22章 苏姑娘落水了 熟悉顾北辰脾气的太子知晓他这是动怒的前兆,扇子轻敲在五皇子头上,轻咳一声开口:“老五,你怕是忘了父皇为何会让你去平州了。” …… 琴弦断裂,苏珍珍痛呼一声,抬眼狠狠盯着苏碧云不放。 这贱人一定是故意的,《高山流水》语调急转,若是弹别的曲子,她定能应付过来。 如今苏碧云在人前露脸,倒是将她的脸丢了个干净! “姐姐跳了这么久,衣裳都湿了,湖上风大,还是随妹妹去里屋换身衣裳吧。” 见李凌安给自己使眼色,苏珍珍压下怒火,将人拉去了画舫里头。 半刻钟后,苏碧云换好衣裳,正想回到甲板上,不曾想苏珍珍换了条路。 “看到我出丑,你很得意吗?”苏珍珍挑眉瞪着她,嘴角却扬起一抹邪笑。 耳边风声震震,两人已来到无人之地。 苏碧云神色未变,淡淡开口:“琵琶是你要弹的,我没有逼迫过你。” “那又如何?苏碧云,谁让你抢了我的夫君,凭这一点,你死不足惜。” “你去死吧!” 苏珍珍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两只手狠狠推向站在甲板边缘的苏碧云。 “噗通”一声,惊起千层浪。 “不好了,苏姑娘落水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嬉闹的人群瞬时乱作一团,纷纷朝着湖里探头。 吵闹声传到对面,五皇子起身观望了半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北辰耳力很好,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时,已然走到了甲板边缘,眼看着他就要跳下去,耳边忽然飘来一道微小的声音。 “世子,不是我。” 顾北辰循声望去,只见苏碧云躲在暗处,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声音像猫儿一样。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听到这微小的声音的。 落水的人不是苏碧云,顾北辰安下心来。 五皇子已经凑到了甲板边,吩咐身后的侍卫下水救人,一脸淫笑,“顾北辰,若是本皇子救下了苏姑娘,就算你不想给,本皇子也得负责到底…啊!” 五皇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腿窝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直直的跌入湖中。 “殿下!” 眼看着几个侍卫就要下去营救,顾北辰抬起胳膊将人拦下,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没瞧见吗?五殿下是要亲自去救那美人,别去添乱。” 闻言,几个侍卫朝着湖中人看去,见五皇子果真朝着落水的姑娘奋力游去,这才退到一边。 “北辰兄,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不稳重了。” 太子不知何时站于顾北辰身侧,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朝着水里狗刨的五皇子看去。 “臣从未变过,只是殿下从未发现罢了。” 顾北辰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五皇子如今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太子眸中掠过一抹寒意,转瞬化作嗤笑,“同这样的人争那个位子,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湖中的公子哥们瞧见五皇子奋力游向那落水的苏姑娘,便也不敢再上前,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眼看着苏珍珍快要溺死过去,五皇子总算是将人救了上来。 水渍浸透衣衫,两人上岸时有紧紧贴在一起,不少女眷纷纷转身,这样的场景,应当避嫌。 五皇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瞧见,大声呼喊着“苏姑娘”。 画舫上动静不小,王府里闲坐的夫人们一听有人落水,忧心冲冲地赶到这儿时,便瞧见了这一幕。 这一声声的“苏姑娘”,吓坏了二夫人。 她急忙扒开人群往里张望,见躺在五皇子怀里的姑娘正是苏珍珍,震惊的不行。 苏珍珍呛了几口水悠悠转醒,察觉到有人在趁机摸她…苏珍珍怒上心头,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在手掌上,狠狠的朝那人脸上一拍。 “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五皇子捂住被扇红的半边脸,这才来得及往苏姑娘脸上看。 “怎么是你?” 瞧见被救上来的不是绝色美人,五皇子邪念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迸发出来的火气。 “珍珍…” 没等两人再纠缠,二夫人连忙取下披风将苏珍珍遮挡严实,灰溜溜将人往轿子里一塞,离开了。 …… 回程的马车上,顾北辰一言不发。 苏碧云抱着猫儿坐在一旁,拿起一根羽毛逗弄着。 直到回到别苑,顾北辰的气压仍旧有些沉闷。 “姨娘,世子这是怎么了?”夏兰心直口快的问道。 苏碧云也不知他在闹什么脾气,索性拿起毛笔作词。 不一会儿,顾北辰手里拿着一件舞裙走进来,埋怨的抬眼看向她。 “穿上。” 简短二字,容不得她拒绝。 苏碧云垂眸看向那舞衣,上好的云锦质地,腰间坠着几颗月白色珍珠,只是裙摆有些大了。 “卿卿…以后只给我一个人跳好吗?” 待苏碧云换上舞服一舞后,顾北辰将人蜷进怀里,强硬的语气里藏匿几分哀求。 苏碧云点点头,此等伤风败俗的舞,她自然不会跳给别人看。 水到渠成,顾北辰将头埋在美人颈间,用力吸吮一口,刚想继续下去,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 “镇国侯世子可在里头?” 顾北辰身子一僵,满是柔情的眸子里拂上一层杀意。 “是谁扰他好事?” 眼见外头的人就要闯进来,顾北辰褪下外袍披在苏碧云身上,将人遮在身后。 来人是太监首领,张公公。 “世子,陛下急召,还请您即刻动身。”张公公低眉顺眼的说着,目光似有似无瞥向他身后的苏碧云。 顾北辰应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忧虑。 “这么晚进宫,可是又起战事了?”苏碧云拧眉问道。 顾北辰思索回答:“若我没猜错,应是金昭不安分了。” “今晚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你先睡吧。” 顾北辰不舍的在苏碧云额上落了一吻,意犹未尽的离开。 …… 御书房中,燃着浓重的龙涎香。 顾北辰俯身行礼后,皇帝才揉了揉眉头,哀叹一声:“北辰啊,金昭国的王子着实阴险,宇文狩年纪大了,守不住乌门关,朕想让你去会会他。” 第二十三章护心镜望你平安 皇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乌门关一直都是宇文照的父亲镇守,金昭国王子突然发难,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北辰冷笑一声,如今守不住了,倒是想起他了。 “战事吃紧耽误不得,明日修整好便出城吧。” 闻言,顾北辰只得应下。 告退离开时,皇帝忽然喊住他,幽幽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纳了个美人,你总算开窍了。” 顾北辰止住脚步,但笑不语。 眼看着人已经走远了,皇帝目光沉沉的瞥了眼侍奉在一旁的张公公。 张公公示意,俯身开口:“世子对那女子是真心的,并不似做戏。” 听了这话,龙座上的皇帝眉头舒展几分,他最怕镇国侯府娶一位有权势的主母,如今顾北辰溺爱妾室,倒是好事。 …… 顾北辰赶回别苑时,苏碧云已经睡下了。 瞧见塌上女子如墨般披散着的长发,顾北辰随意捏起一缕,放在鼻尖轻嗅。 “世子…” 顾北辰动作很轻,苏碧云却醒了。 心有顾忌,她睡得并不安稳。 见人醒了,顾北辰俯身吻上去,克制中带着几分柔情。 “明日我就要离京,你一个人在京城里,要万分小心。” “若是出门,带上霜月,她武功不弱。” “我把飞辛留给你,有什么事交由他去做。” “……” 顾北辰啰啰嗦嗦的嘱咐了许多,苏碧云随着他的节奏上下摇晃,缓缓进入梦乡。 醒来时,塌上只剩她一人。 春桃进来服侍,神色却不是很好。 “听说金昭国那位王子心狠手辣,为了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您说世子能不能…” 夏兰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春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碧云眸色微垂,两只手胡乱搅动着帕子,神色里多了些忧虑。 恍然间,苏碧云眼底掠过一抹光亮,她记得母亲的嫁妆里,有面玄铁打造的护心镜! “他们何时出城?”苏碧云忽然问道。 春桃思索片刻回答:“应是未时三刻。” 闻言,苏碧云接过夏兰手中披风套在身上,风风火火赶往苏府。 此刻的苏府并不平静。 昨日画舫落水一事已经在京中传开,好在将苏珍珍从水里救出来的人是五皇子。 五皇子出身高贵,倘若真的因为这事与他结亲,倒是件好事。 让苏望山忧虑的,是如何让五皇子先提此事。 他可是翰林院学士,女儿失身与五皇子,这事自然不能由苏家提。 苏珍珍昨天哭了一夜,天未亮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碧云进府时,并没见到她。 “碧云,你怎么回来了?” 原本在前厅来回踱步的苏望山瞧见苏碧云带着一众仆人前来,大吃一惊。 二夫人见她身后没跟着顾北辰,索性屁股一沉,并未起身。 苏碧云只淡淡瞥她一眼,朝着苏望山道:“我是来拿嫁妆的。” “什么?”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冷不丁站起身来。 “我来拿我娘备下的嫁妆,二夫人如此抗拒,是想将那些嫁妆私吞吗?” 同去北辰待久了,苏碧云身上也多了几分凌厉。 二夫人稳住心神,笑意不达眼底,委婉开口:“你只是妾室,就是没有嫁妆,也无妨。” “姨娘不能因为自己进府时没带嫁妆,便空口白牙的胡说,我拿我自己的嫁妆,为何要经你允许?” 苏碧云乜她一眼,不再废话,吩咐身后的人动手。 “你!” 二夫人想要出手,却瞧见顾北辰的贴身侍卫站在那儿,愣是将话憋了回去。 “老爷,你也不管管!”二夫人死死掐了把苏望山腰间的肥肉。 苏望山痛呼一声,眼看着一箱箱的金银细软被抬上马车,心里疼的厉害。 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挡住往库房去的苏碧云,温和笑道:“碧云,昨日珍珍落水被五皇子所救,你也是亲眼所见。如今木已成舟,珍珍和五皇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如…你去请世子到五皇子跟前提提这事?” 见他打起顾北辰的主意,苏碧云嗤笑一声。 她眸色一闪,缓缓开口:“父亲当真以为以苏府的门第,能让二妹做皇子妃吗?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侧妃已是恩典。” 说到这里,苏碧云微微停顿半晌,垂眸朝着苏望山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府一门二女,都要赶着与人做妾,苏家的名声,您是一点也不顾了。” 丢下这话,苏碧云也不管身后之人如何咆哮,专心在库房里寻找那面护心镜。 眼看着要来不及了,她总算在最里面的箱子里找到了那面玄黑色的护心镜。 离开时,苏碧云将秋菊留下照顾锦氏和苏澈。 城门之下,顾北辰飞身上马,一身银白色铠甲在午后日光的洗礼下熠熠生辉。 未时三刻已过,顾北辰却有些犹豫。 心里好像缺了些东西,往常出征时,他从未有这样的念头。 “世子,还不出发吗?” 副将策马上前。 顾北辰眸色微沉,掩去眼底的眷恋,刚要下令,便听到一阵马鸣。 似是心有所感,顾北辰回头看去,只见一绯衣女子策马而来。 豆大的汗珠贴在耳边垂落,胸膛起起伏伏。 见顾北辰还没走,苏碧云嘴角扯出一抹笑。 顾北辰飞身下马,将人从上头轻轻抱下来,眼中难掩惊诧与欣喜。 “你怎么骑马来了?” 顾北辰垂眸朝她大腿处看去,月白色轻纱下透着点点红痕。 “我怕赶不及…世子,戴上这个。妾…望你平安。” 苏碧云怕耽搁了出行时间,将护心镜塞进他怀里,把人推了出去。 看着佳人,顾北辰忽然有种想抗旨的冲动。 “别骑马回去了,安心等着马车。” 副将再三催促下,顾北辰这才随军离开。 没走几步,便要回头张望。 “世子,若是真舍不得,那便把夫人也带上吧。” 副将朝他打趣。 顾北辰剜了他一眼,边疆苦寒,他舍不得让那娇弱的美人受罪。 苏碧云不知等了多久,才瞧见那姗姗来迟的马车。 春桃气喘吁吁的跑下来,将苏碧云上下仔细打量后,这才松了口气。 “姨娘您也真是胆大,奴婢还以为您不会骑马。” 第23章 路遇乞丐 午后微风不燥,苏碧云一直朝着军队离开的方向张望,心底生出别样情感。 “呀!您的腿!” 春桃垂眸瞧那片猩红看去,眼底泛起一抹担忧。 苏碧云轻笑一声,道了一声无碍后,打算去城外瞧瞧。 眼下春光正好,幼年在闺中时她不得闲,从未好好赏过春景。 春桃本欲阻拦,只是瞧见姨娘眼底的那分向往,又生生将话吞回腹中。 细腻的春光里,苏碧云静坐在马车外头,阖眸沐浴着青草的气息。 方才踏马于京中驰骋,是那样的张扬肆意。 她很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马术也是幼时同舅舅偷偷学来的,倒是还没生疏。 马车忽然停下,剧烈抖动差点将人摔下来。 “夏兰,你怎么赶的车?”春桃开口责备,急忙将苏碧云扶起来。 夏兰有些愧疚,低头朝着路边看去,解释道:“姨娘恕罪,只是马车前头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奴婢怕撞到人。” 苏碧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垂眸朝着夏兰指向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真躺着一位破衣烂衫的老人。 霜月急忙下马,伸手探上老人鼻息,还有气。 苏碧云思索片刻,还是将人扶上马车。 马车返程,一路回了别苑。 将人安置在偏院后,春桃已经将郎中请来。 只是前前后后看了七八个郎中,得出的结果都不容乐观。 老人似乎中了某种毒,即使醒过来也时日无多。 苏碧云闻听此言,眸中闪过一抹忧愁,虽然素不相识,但亲眼见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无助感袭上心头。 她捧起那本前些日子才买回来的医书,认真钻研起来。 阿娘病的很重,苏碧云打听过,这世上能救阿娘的,只有那位神医谷的云遥子。 那云遥子是个怪人,无欲无求,看病全靠心情。 他行踪不定,近年来更是音信全无。更有谣言说此人已死… 早在三年前,舅舅便将家业托付给表哥,踏遍四周五国去寻那神仙般的人物,至今未归。 医书落地,苏碧云思绪回笼。 与其依靠那虚无缥缈的神仙,还不如靠自己钻研。 虽知无果,却难得心安。 苏碧云照着医书钻研,随手取来银针,尝试着在老人身上扎去。 一连几日,老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直到那日大雨滂沱,滴答的雨声传进偏殿,才叫人抬了抬眼皮。 “老人家,你醒了?” 瞧见榻上的人睁开眼睛,苏碧云惊呼一声。 喊声将春桃几人引来,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 “姨娘真厉害,学什么会什么!”夏兰忍不住出声赞叹。 那可是被人下了死亡通牒的人,姨娘仅靠几针就将人扎醒了! 只是他们高兴的有些早,那老人虽然醒了,却一言不发,眼珠子费力的转了几圈后,浮现出一抹死气。 这死气他们眼熟的很,正是苏碧云自尽那日,将众人吓坏的神情。 姨娘费力救回来的人,心存死志。 “姨娘,文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您呢。”守在别苑门口的小厮前来禀报,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苏碧云眉头紧锁,似乎没听过这号人物。 春桃开口解释道:“文国公夫人是咱们侯夫人的胞姐,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侯夫人不喜苏姨娘,这国公夫人,定是来给侯夫人撑腰的。 苏碧云沉吟片刻,淡笑着说道:“既是长辈,岂有不见的道理。” 说完这话,她起身规整理一下衣衫,规规矩矩的朝着前厅走去。 才进去,便瞧一着装华丽的妇人坐在主位上,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苏碧云抬脚走进去,俯身行了一礼,恭敬开口:“见过国公夫人。” 叶氏没理会她,端起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几口,余光瞥见她双腿发颤,这才假惺惺的嗯了一声。 “不知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见叶氏来来回回喝了好几杯茶,苏碧云耐心问道。 叶氏冷冷瞥她一眼,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区区一个妾室,还想管本夫人的事?” 苏碧云还未开口,一旁的夏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这夫人真有意思,跑到别人府上作威作福,真当这里是国公府吗?” 春桃瞪了她一眼,让她噤声。 谁知夏兰却变本加厉,继续说道:“还不是见世子爷走了,她才敢来这儿耍威风,等世子爷回来了,我定狠狠的告她一状!”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这主子不知规矩,奴才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议论本夫人!” 叶氏耳力极好,将夏兰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猛的将杯子砸在苏碧云脚边,命身后跟着的谢嬷嬷将夏兰扣下。 “你这丫头好生大胆,给本夫人好好掌她的嘴!” 谢嬷嬷得了命令,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着夏兰走过去。 苏碧云急忙起身,拦在谢嬷嬷身前,俯身朝叶氏跪下。 “既是妾管教不利,人妾自会教训,便不劳您费心了。” 叶氏挑眉一笑,“你一个妾,懂如何教训奴才吗,不如让本夫人好好教教你。” 她停顿片刻,见苏碧云一直跪着,脑子里有了主意,“不罚他们,那本夫人便罚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 听了这话,夏兰愤愤不平的走出来,跪在苏碧云身侧,仰头道:“夫人不必如此磋磨我家主子,奴婢就在这儿,嬷嬷若是想掌嘴,尽管来。” 瞧见这丫头梗着脖子一脸傲气,叶氏气的不行。 春桃见状,急忙跪下求情:“夏兰这丫头口无遮拦,还请您不要怪罪,至于姨娘…姨娘身子不好,如今外头下着雨,地上寒凉,若是邪气入体,世子回来该怪罪了。” 提到顾北辰,叶氏脸色微变。 她这个外甥简直不分亲疏,即使是侯夫人,也没能在顾北辰手里讨到半分优待,更别提她这姨母了。这妾室看着弱不禁风,倘若真在她手里头出了事,倒也不好交差。 叶氏骑虎难下,抬眼间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宣纸,瞬时有了主意。 第24章 叶氏的磋磨 叶氏轻咳一声说道:“既然身子娇弱,那就罚你抄经书吧,算是为我那妹子祈福,自从将你纳入侯府,她这病越发频繁!” 苏碧云应声退下,独留叶氏一人在前厅耀武扬威。 “都是奴婢不好,害您受苦了。” 见苏碧云一直抄到晚上,夏兰神色愧疚极了。 “既然知道错了,日后可别再莽撞了。”春桃叹息一声,继续抄写起经书。 她的字是姨娘教的,不仔细分辨,倒是与姨娘写的一般无二。 夏兰只恨自己当初没跟着学些书法,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她撇撇嘴,无辜道:“我也没料到国公夫人会这般行事,明明姨娘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也来耍威风。” 春桃停下笔,无奈扶额,“传闻文国公府上有位美妾颇为受宠,咱们这位国公夫人年轻时没少受气,她最看不惯貌美的妾室。” 貌美,妾室。 她家姨娘全占了。 夏兰哀叹一声,瞧见被自己糟蹋了的宣纸,索性伏在几案上,与周公见面去了。 翌日一早,苏碧云捧着一沓厚厚的经书,叩响了叶氏的房门。 好梦被扰,叶氏黑着一张脸让人进来。 瞧见苏碧云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叶氏一股火气在胸腔里乱窜。 一连几日,叶氏变着法的磋磨,苏碧云却处处如她的意,倒是将叶氏磨得没了脾气。 “姨娘,国公夫人还要住到什么时候啊,奴婢见她在这儿住的也不舒坦。”闲暇时候,夏兰听从苏碧云的吩咐将老人挪到外头的躺椅上,出声抱怨着。 苏碧云没有回话,而是翻看着那本医书,认真的寻找穴位。 “秋菊回来了!”夏兰百无聊赖的抬眼一瞧,正好与飞奔回来的霜月对视。 苏碧云急忙放下医书,看向秋菊的神色里夹杂着几分担忧。 见苏碧云这般神色,秋菊连忙开口:“姨娘不必忧心,夫人和少爷都好,奴婢这次来是因为丞相府千金及笄一事。” 秋菊说着,连忙将丞相府的请帖从袖口中取出。 苏碧云眸色一怔,自从成为顾北辰的妾室后,她显少外出,竟是将陆瑾宁的生辰都忘了。 眼看着还有三日,苏碧云微微叹息。 那丫头曾与她约定过,等及笄这日要让她亲自束发。 这本应是至亲所为,只是陆瑾宁母亲早逝,陆丞相再未娶妻,又向来宠着这丫头。 想到这里,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愧疚,如今她为人妾室,怎么替人束发。 三日转眼即逝,陆瑾宁及笄这日,苏碧云早早的起床,从母亲的嫁妆里寻来一根纯金打造的雕花镂空步摇。 来到丞相府时,已经有不少人了。 为避免节外生枝,苏碧云从角门入府,直接进了陆瑾宁闺房。 “碧云姐姐,你瘦了。”许久未见,陆瑾宁一把扑进苏碧云怀中,眼角酝酿出薄泪。 苏碧云拿起帕子替她拭泪,语气温和的责备道:“这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哭。” 小姑娘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紧紧拽着苏碧云的手,抽噎起来。 “我一直当你是我嫂嫂的,都怪那个顾北辰,他抢谁不行,偏偏要将你抢走。” 外头传来婆子呼喊的声音,陆瑾宁堪堪止住泪水,不情不愿的继续梳妆。 “碧云姐姐,你来给我束发吧。”陆瑾宁忽然抬起头,眨巴着那双水润的眼睛,低声恳求。 苏碧云站在一侧,看着铜镜中斑驳的残影,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 往事如烟,如今她是顾北辰的妾,便要守好本分。 她将金步摇双手奉上,摇头说道:“如今我身份低微,若为你束发,会遭人耻笑。” 陆瑾宁冷哼一声,倔强反驳:“我才不管他们如何看,以前爹爹势弱时,那些人个个拜高踩低,如今爹爹风光了,他们倒是装起了好人来,宁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小时候若是没碧云姐姐搭救,宁儿早冻死了。” 见她一再坚持,苏碧云叹息一声,挥手唤来一位嬷嬷。 “这位是宫里的冯嬷嬷,曾在皇后宫里当差,由她代我如何?” 苏碧云轻声建议。 陆瑾宁见她这般模样,只得点头应下。 闺房内一片祥和,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五皇子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苏碧云眼疾手快,见五皇子即将踏进来,她急忙快走两步,遮住了五皇子朝里头打量的视线。 见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五皇子本欲发火。只是瞧见眼前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五皇子眸色一亮。 “妾身见过五殿下。”苏碧云俯身一礼。 迟迟得不到回应,苏碧云规矩垂首等待。 五皇子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猥琐的视线在美人柔美的身段上流连。 “顾北辰真是好福气,竟有你这般的美妾服侍!”五皇子由衷感叹一声。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挑衅:“小娘子跟了本皇子如何?上回游湖时本皇子可是豪掷千金,可惜顾北辰那小子没同意。” 说话间,五皇子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苏碧云的身上去。 美人散发出的体香扑面袭来,让人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五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臣女寻您半晌了。”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妖娆急促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来人是苏珍珍。 两人四目相对,苏珍珍眼底满是怒火。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苏碧云真是该死,抢走了她的顾哥哥,如今又来勾引五皇子! 五皇子拧眉回头,见到苏珍珍那张脸时,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在湖里将人救出来后,苏珍珍如同狗皮膏药般黏上了他。 “本皇子去哪里,难不成还要跟你汇报吗?” 听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苏珍珍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臣女…臣女不敢。” “五弟不是最怜香惜玉吗?如今怎么对姑娘家乱发脾气?” 青石子铺成的小道上,缓缓走来一人。 那人一身明黄色长袍,袍子上绣有四爪金龙,手持折扇缓步而来。 苏碧云几人垂首行礼,问太子安。 第25章 亲事定下来了 五皇子方才还嚣张万分的气势,瞬时没了大半。 他放低声音,陪笑道:“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同苏二姑娘开个玩笑。” 太子久久不言,一双眼睛朝苏碧云看去,目光里满是探究。 苏碧云一直低着头,却也能察觉到那探究的视线,只是那视线清明,没有半分杂念。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女子处世艰难,莫要一句失言坏了人家名声。” 说到这里,太子瞥见不远处的二夫人,放缓语调:“那日画舫游湖你已经损了苏二姑娘的清白,难道不想负责?” “臣弟…” 五皇子刚想解释,便瞧见二夫人哭天抢地的跪在了太子面前。 二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又一把将苏珍珍也扯跪在地上,委屈开口:“太子殿下一定要给臣妇女儿做主,珍珍自从那日落水后再也没出过府门半步,五殿下碰了臣妇女儿的身子,毁了她清白,若是…” 见二夫人演的卖力,苏珍珍也不甘示弱,挤出两滴清泪,“五殿下不必为难,臣女哪怕是一根白绫吊死,去寺庙里做一辈子姑子,也不会辱了您的名声。” 太子眯眼欣赏着这番闹剧,眉梢上挑间佯装薄怒道:“五弟,这事若是处理不好,父皇定会怪罪你的。” 苏珍珍虽说只是六品翰林家的女儿,但好歹也是官家女,若是太子刻意将事情闹大,闹到皇帝那里也不好收场。 五皇子这下,可谓是百口莫辩。 瞧见苏珍珍眼底那抹势在必得的笑意,五皇子怒极反笑,当即说道:“好!臣弟一定给苏二姑娘一个交代!” 丢下这话,五皇子拱手一礼,愤愤拂袖而去。 太子见事情终了,打量苏碧云一眼后,也离开了。 二夫人同苏珍珍搀扶着起身,眼底喜色难掩,他们这为这事愁破了脑袋,没曾想会遇上太子出面! 如今,苏珍珍可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了! 苏珍珍眉飞色舞大笑一声,似乎已经想象到日后呼风唤雨的日子。 “我听说当今圣上独宠贵妃,五皇子是贵妃的长子,说不定这皇位会是…” 苏珍珍小声朝二夫人讲道。 二夫人急忙捂住她的嘴,眼底满是惶恐,“乖乖,这话可别乱说。” 两人同时抬眼,朝着苏碧云看过去。 苏珍珍面露痴讽,“苏碧云,别以为自己长了张狐媚子脸,就能勾引五殿下,如今他是我的人了,若你胆敢起别的心思,我一定活剐了你。” 苏碧云没心思同她在这里吵闹,眼底掠过一抹嘲讽。 难道苏珍珍真的察觉不出五皇子对她的厌恶吗? 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竟也妄想做皇子妃? 闺房内的陆瑾宁已束好发,轻声将苏碧云唤到屋内。 方才外头的事,她听的一清二楚。 陆瑾宁眉梢一挑,笑意里带着嘲弄:“你这庶妹莫不是脑袋受过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贵妃有意让宇文悦华做五皇子妃,这位置她也敢肖想?” 满京城里谁人不知贵妃的手段,偏她苏珍珍上赶着去送死。 苏碧云轻叹一声,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在她手上轻拍几下。 “傻丫头,你没看出来五皇子今日是有意为之吗?他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回想起五皇子差点破门而入的动作,苏碧云心中一阵后怕。 如今丞相府势大,身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五皇子远没有表面上这般肤浅。 陆瑾宁看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来回摩挲着手腕上那只通透的翡翠镯子。 见她这模样,苏碧云微微叹息,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嘱咐道:“日后定要当心些!” 陆瑾宁敷衍应下,随她一起移步前厅。 宴会结束时,天还没黑。 空中飘下细细碎碎的雨珠,平添几抹冷意。 苏碧云摊开手,任由雨水滴落在上头,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顾北辰已经离开七日了,不知为何,她这些日子竟时常想起这人。 “碧云…” 苏碧云即将上马车时,身后忽然传来陆瑜的声音。 陆瑜没有打伞,身形隐匿在桃花树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见他有话要说,苏碧云停下动作,转身朝人走去。 瞧见飞辛一脸凝重的盯着树下的两个人看,夏兰撇了撇嘴,“姨娘只是和朋友叙旧,你干嘛这么紧张?” 飞辛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是叙旧吗,那个姓陆的小子眼睛里都是情愫,若是看不住姨娘,等主子回来了,第一个被扒皮的就是他! 眼见雨势渐大,苏碧云打断两人的沉默:“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碧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见她要离开,陆瑜急忙出声,眼底带着几分期盼。 苏碧云脱口而出:“今日是宁儿的生辰。” “只是这样吗?”陆瑜不甘心的问道。 苏碧云皱眉思索一番,仍旧没想起什么。 “姨娘,雨大了…”耳边传来春桃的催促声。 想起叶氏还在府上,苏碧云没再耽搁,俯身行礼告退。独留陆瑜一人在雨中出神。 马车才出丞相府的弯路,一黄衣姑娘忽然拦住他们,声音爽朗问道:“车里可是镇国侯府上的苏姨娘?” 这声音听着陌生,苏碧云掀开帘子朝外看去,那女子策马而来,身上披着斗笠,不像官家小姐,倒像是闯荡江湖的侠客。 苏碧云莫名觉得这人亲切,笑着回道:“正是妾身,不知姑娘找妾作甚?” 隔着那薄薄雨雾看去,黄衣姑娘眸色一亮,她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 “在下洪安伯府白霜霜,听闻文国公夫人在侯府的别苑里休养,还望姨娘准许我入内寻她。” 白霜霜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苏碧云还没反应,坐在一旁的夏兰欣喜出声:“原来这位就是白姑娘啊!” 见众人不解的看着自己,夏兰又继续说道:“奴婢前些日子出去打听过,国公夫人这几日先是去侯府小住了些日子,又搬来别苑休养,其实她是在躲着白姑娘。” “奴婢看白姑娘性子挺好的,国公夫人为何要躲着她?” 夏兰不解的问道。 第26章 医术了得? 外头雨势渐大,雷鸣呼啸而过,想起还在外头等信的白霜霜,苏碧云示意夏兰闭上嘴巴。 她邀人同乘马车,白霜霜爽朗拒绝,扬起马鞭朝别苑飞奔。 夏兰这才继续开口:“传闻白小姐看上了国公夫人家的公子,变着法的想讨得未来婆母的欢心。” 听了这话,苏碧云噗嗤一笑。 这般性子直爽的姑娘,她很喜欢。 春桃倒是有些担忧,不知国公夫人见到白霜霜后,会作何反应。 雷鸣四起,马车不再闲逛,径直跟上前头飞奔的骏马,比往日快了一盏茶的功夫。 才回府上,便见谢嬷嬷站在长廊上等着。 “姨娘真是好大的排场,出府都不同夫人禀报一声吗?” 听着谢嬷嬷的质问,夏兰冷哼一声,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怒骂道:“这别苑又不是国公家的,夫人只是客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主人出门要向客人禀报的!别以为我家姨娘心善,就能由着你这婆子多嘴!” “你!” 谢嬷嬷刚想发作,余光朝着苏碧云身后一瞥,身子猛然一颤。 白霜霜脱下斗笠,大步走来,嘴角噙着一抹笑,“谢嬷嬷,你们真是让我好找!” 谢嬷嬷顾不上回话,急忙转身往前跑,奈何双腿发软跌在地上。 眼见着白霜霜就要上去搀扶,谢嬷嬷连滚带爬的起身,一边大声惊呼,一边朝叶氏的院子疾跑。 几人见这场面,不由眸色一惊。 叶氏正在院子里赏雨,呼听谢嬷嬷那尖利的嗓音,眉头皱的厉害。 “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谢嬷嬷连滚带爬的进来禀报。 叶氏只是乜她一眼,冷声冷气责备:“你也是本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莫要这般惊慌,本夫人是来给那蹄子立规矩的,别失了体面。” “伯母,原来您藏在这儿啊。” 白霜霜的声音悠悠响起,伴随着一声雷鸣,惊得叶氏从座上跌下。 “你…你怎么来了!” 忽然瞧见白霜霜,叶氏只觉得血水上涌,脑袋一沉,硬生生吓晕过去。 见这一幕,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诧异。 白霜霜又不是魔鬼,叶氏为何怕成这样? 她急忙吩咐丫鬟将叶氏扶回塌上,想要去请郎中,只是这样的天气,郎中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到这儿。 眼看着叶氏突然口吐白沫,整个身子也不停颤抖,谢嬷嬷慌了神,她一把扯住苏碧云的裙角,大声求救:“姨娘快救救夫人吧,夫人这是旧疾发作了,若是半个时辰内没人施救,怕是会…” “死”字僭越,她不敢提。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紧锁。 国公夫人若是死在别苑,她也难逃一死! 不如拼上一把。 想到这里,苏碧云没再犹豫,急忙奔去老人所在的偏殿里取针。 苏碧云一心想着叶氏的病症,倒是没发觉老人已经能下地了。 “姨娘…你真的行吗?”瞧见苏碧云拿着银针要往叶氏头上扎,谢嬷嬷有些怕了。 白霜霜上前将谢嬷嬷拉到一旁去,皱眉道:“眼下夫人都要死了,有何不可?” “苏姨娘您只管施针,若是国公夫人真的活不成了,我会亲自去国公府请罪,绝不连累您。” 白霜霜朝着苏碧云抱拳一礼,语气坚决。 苏碧云看了她一眼,深呼一口气后,将银针刺入穴道。 一针下去,叶氏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抽搐。 见真的有效果,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唯有苏碧云,仍旧绷着神经。 她只钻研出这一针,她也不知道下一针该刺入哪里。 “合谷穴,三分力,针入半寸。” 连廊上忽然传来一道有力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正是前些日子那病恹恹的老人。 看到老人眼底那肃穆神色,苏碧云没再犹豫,听凭他的指挥将银针刺入合谷穴。 老人报出一个穴位,苏碧云便施上一针。 半个时辰后,方才还脸色紫青的叶氏缓缓睁开了眼。 谢嬷嬷急忙冲过去将人从榻上扶起来,眼中含泪说道:“夫人您方才真是吓坏老奴了。” 叶氏也有发蒙,她低头朝着谢嬷嬷看去,伸手揉了揉眉心。 虽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从未如此畅快过! “多谢姨娘出手。”谢嬷嬷连忙朝着苏碧云磕了两个响头。 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嬷嬷下跪,夏兰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叶氏却不以为意,冷冷瞥了苏碧云一眼,说道:“你谢她做什么,我看她就是故意将那瘟神请来的。” “伯母是在喊我吗?” 白霜霜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到这声音,叶氏吞了口口水,冷冷瞪了苏碧云一眼后,急忙收拾行李离开了。 “白小姐,您若无事便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可好?”夏兰生怕国公夫人会周而复返,情真意切的祈求道。 白霜霜的确留下了,但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一脸崇敬的朝着苏碧云看去,眼底带着几分求情:“姨娘医术高明,可否同我去趟伯府?” 白霜霜的娘患有头疾,这些年来寻遍名医,吃了各种汤药也不见好。 苏碧云眸色一沉,摇头拒绝:“实不相瞒,我不会医术,倒是这位老先生…” 苏碧云如是说着,朝着老人的方向看去。 老人正在打量着她,目光里满是满意之色。 “真是天不亡我,哈哈!”老人忽然大笑一声,朝着苏碧云走来。 低声道:“女娃,愿不愿意做我云遥子的徒弟?” 听他自报名讳,厅内众人皆大惊失色。 “您…您是神医云遥子?” 苏碧云眼底满是诧异。 云遥子点了点头,亲切的看着她,又问一遍:“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儿?” 苏碧云连忙跪在地上,难掩眸中喜悦。 她没想到舅舅踏破铁鞋都没找到的神医云遥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里人多眼杂,你同我到里面去。”云遥子如是说着,先她一步走进里间。 苏碧云快步跟上,才进去,便听云遥子重重咳嗽。 地上是一滩黑血。 “师傅?” 苏碧云担忧道。 云遥子朝她摆手,无奈笑道:“我中毒了,命不久矣。” 第27章 她是神医徒弟?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会被你所救,你扎针的手法很有天赋,若是三个月内能学会我的鬼门十三针,说不定我还有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亮。 她急忙跪在地上,声音沉稳道:“徒儿一定潜心学习。” “别高兴的太早,这鬼门十三针并非一息便能学会,在这世间,只有我一人会这门手艺。” 云遥子高傲的抬起头,眸中忽然掠过一抹惋惜,接着说道:“我的这双手被废了,如今世上,再无人能使出这门绝学。” 闻听此言,苏碧云心下一寒。 她本以为找到云遥子,便能救阿娘。 如今……希望渺茫。 “师傅,我一定会学成的。” 苏碧云神色坚定,不仅是为了师傅,更关乎她娘的病。 “从今天起,我便教你施针之术。” …… 一连数日,苏碧云一直在别苑里钻研针法。 白霜霜并未离开,倒是同夏兰相处的很愉快。 见苏碧云难得有空出来透透气,夏兰急忙迎上来,一脸坏笑的说道:“五皇子今日派人去苏府下聘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梢一挑。 “您是不知道,那苏大人一早便在门口等着,谁知五皇子派去的人直到晌午才出现,那聘礼寒酸的不像话。” “最气人的人,五皇子并不是要娶苏二小姐为皇子妃,甚至连侧妃都不是!” 说到这里,夏兰故意将飞辛扯过来,让他学着五皇子府上管事的模样开口:“我们殿下说了,区区一个庶女,也配肖想妃位?收她做侍妾都是抬举她了!” 飞辛活灵活现的模样着实她逗笑了。 没想到这五皇子也是位宁折不屈的主儿,如此一来,苏望山的脸怕是都要气歪了。 “这苏二小姐真是自作自受。”白霜霜在一旁叹了口气,又扯了扯苏碧云的衣角,神色哀求道,“好姐姐,你同我去趟伯府吧,我娘的头疾真的不能再拖了。” 苏碧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手,心底略微迟疑。 直到云遥子从里屋走出来,对她说道:“你天资不错,这半月里已经学了旁人几年的知识,也是时候验收下成果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没在犹豫,同白霜霜商量好明日去给伯夫人治病。 …… 洪安伯府内,白霜霜直接将人带到了伯夫人身前去。 瞧见白霜霜带人来,伯夫人面色带了几分薄愠。 “不是让你去找夫君吗,带个女人回来作甚?” 伯夫人的话,着实有些骇人。 苏碧云微微后退半步,朝着榻上之人打量几眼。 伯夫人面容苍白,眉间一抹愁容,不知是为何事所扰。 白霜霜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娘你别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公夫人不待见我,上次差点把人气晕了。” 说到这里,白霜霜转头看向苏碧云,将人拉到床头,介绍道:“多亏了苏姐姐,她可是云遥子的徒弟,轻松扎了几针,国公夫人又生龙活虎了。” 听了这话,伯夫人眸色一亮,这才正眼打量起苏碧云。 待看清了来人后,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不是顾世子府上的妾室吗,哪里是什么神医徒弟,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碧云神色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娘!”白霜霜瞪了伯夫人一眼,急忙安抚道:“苏姐姐您别介意,我娘她只是…” “无妨…”苏碧云打断她的话,朝着伯夫人一笑,“夫人并未过错,我的确是世子的妾。”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伯夫人尴尬的咳嗽两声,开口道:“苏姨娘,本夫人并无恶意。” 苏碧云没有多言,替她把过脉后,熟练的拿出一排银针。 见苏碧云即将施针,伯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丫…丫头,你没有和娘开玩笑吧?” 她在京中多年,虽然听说过苏碧云才女的名声,却从未有传言提起过这位才女通晓医术! 白霜霜叹了口气,牵制住伯夫人乱动的手,示意苏碧云施针。 半个时辰后,伯夫人舒服的睡着了。 白霜霜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来,“苏姐姐,您真是神了!不愧是云遥子的徒弟!” 见自己的施针有效,苏碧云也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离开洪安伯府时,飞辛正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捧着一封信。 见她出来,飞辛急忙走过去,将信双手奉上。 “姨娘,这是世子给你的家书。”飞辛别扭的说着。 他跟随主子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主子往回寄家书。 听了这话,苏碧云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指尖处透着灼烧感,这封家书…热乎乎的。 直到上了马车,苏碧云才将信拆开。 几个丫鬟也凑到跟前,嬉笑打闹起来。 “春桃姐姐,你快念念上头写了什么?”夏兰急得上蹿下跳,可惜吃了没文化的亏。 春桃一拳头捶在她额头上,“主子的事,你也敢插手了。” 夏兰一脸委屈,撇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咱们世子是何等冷心冷情的人儿,如今竟写了家书,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春桃当然好奇,只是瞧见姨娘那红透了的脸颊,也知晓信中内容又不得他们观摩。 信上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几页,苏碧云却看了许久。 回到府上,她又接着研究起施针之术,直到月上柳梢头,苏碧云才回了住处。 “你在这儿做什么?”瞧见飞辛一直守在门口,苏碧云皱眉问道。 飞辛挠了挠头,朝着她尴尬笑笑。 夏兰着实有些着急,跳出来朝着苏碧云说道:“他是在等您写回信呢!” 苏碧云恍然大悟。 只是拿起笔时,又不知该往那宣纸上写些什么。 …… 四月十六,五皇子大婚,纳苏珍珍为庶妃。 喜帖上倒是写的体面,但众人心知肚明,这庶妃地位还不如侧妃,充其量算是个贵妾罢了。 但好歹是皇家的喜事,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念叨。 根据习俗,府中女子出嫁,作为长辈是要添妆的。 碍于这点,苏碧云还是回了苏府。 苏府上下,挂满了红绸。 第28章 添妆 就连小厮的脸上也绽放开笑容。 能与皇子联姻,是苏府高攀了。 来到苏珍珍院里时,二夫人正在为她束发。 眼底藏匿着点点忧郁。 “好端端的,给人做什么妾。”大好的日子里不该说这丧气话,可二夫人终究没忍住。 苏珍珍眉头皱了皱,不满回道:“我的夫君可是皇子,哪怕我只是他的庶妃,可倘若有朝一日他登上龙位,妾又如何?” 天子妻,唯有一人。 可当今陛下的妻,如同虚设。 后宫诸事,早就交由贵妃打理了。 听了她这番话,二夫人心里舒服几分,却还是担忧。 “如今五皇子尚未迎娶正妃,你的日子倒也不会太难,娘就是担心以后…” 苏珍珍打断她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您也说了,殿下还没娶正妃,若是我在此之前怀上子嗣,自然能母凭子贵。” 听到里面的交谈,苏碧云痴笑一声。 这两人未免想的有些长远。 他们似乎忘了这场婚事是怎么来的,也忘了五皇子那嫌恶的态度。 察觉有人来了,二夫人缄口不言,示意丫鬟将门打开。 瞧见来人是苏碧云,苏珍珍莫名将头高高抬起,眼中满是不屑。 “大小姐是来给珍珍添妆的?”二夫人难掩兴奋的问道。 上次苏碧云大闹苏府,拿走了大半的金银,这也导致苏珍珍的嫁妆略显寒酸。 如今苏碧云来添妆,带来的东西一定不凡! 二夫人这般想着,目光一直停留在春桃手上的紫檀木盒子上。 那盒子已是价值连城,倒是让人更加期待起来。 苏珍珍也朝那盒子看去,摸了摸头上已经插好的金簪,暗自想着,是不是要换上盒子里那支。 见他们眼中满含期待,春桃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只见她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支银簪。 二夫人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又走近些,这才确定盒子里装着的是银簪无疑! 她当即大怒,“大小姐这是何意?” 苏珍珍也怒不可遏,一把取出那根银簪,狠狠摔在地上。 苏碧云眸色微沉,朝着地上被摔成两半的簪子看去,面露惋惜之色,“按照习俗,庶女为妾,添妆多为绢布,庶妹出嫁,我身为长姐送银饰已是恩典。” “你!”二夫人被她气的不行,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错。 这蹄子就是专门回来羞辱人的! “妆已添完,那便祝庶妹得偿所愿。”说完这话,苏碧云转身离开。 “当真是歹毒!”看着她如此欺辱自己如珠如宝般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二夫人气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娘,不必急于一时。”苏珍珍静坐在铜镜前,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幽幽暗光。 过了今夜,她就是五皇子的庶妃,地位与苏碧云有云泥之别,想要让人悄无声息的死掉,轻而易举! 苏碧云这次回府,一是要给苏珍珍添妆,二是要去探望锦氏。 才来到锦氏院中,便瞧见苏澈正在树下念书。 看着他那般认真的模样,苏碧云嘴角扬起一抹暖笑。 “澈儿。” 听到有人在唤他,苏澈抬眼朝门口看去,视线定格在苏碧云身上的那刻,苏澈的眸子猛然一亮。 “阿姐!”苏澈兴奋的小跑过去,扑进苏碧云怀中。 “阿姐,澈儿好想你啊。”苏澈一边撒着娇,一边同苏碧云走近里屋。 锦氏还是老样子,秋菊将人从榻上扶起,将软枕靠在她身后。 瞧见苏碧云回来,锦氏眸中多了几分温和。 “世子已经有一月未归了,日子可过得烦闷?”锦氏担忧开口,将眼前的人仔细端详一番。 苏碧云轻笑一声,“女儿一个人也很好。” 这一月来,她经历了不少事。 锦氏嗔怪的瞟她一眼,话还没出口,重重的咳了一阵。 苏碧云眸色一沉,急忙替锦氏把脉。 “卿卿,你这是作甚?”瞧见苏碧云这架势,锦氏皱眉问道。 一旁服侍的夏兰嘴角噙着笑,解释道:“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姨娘前些日子拜了云瑶子为师。就是那个神医云瑶子。” 夏兰将“云遥子”三个字咬的很重。 听到这个名字,锦氏神色愣怔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朝着苏碧云看去。 “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碧云无暇顾及这个,母亲的脉搏着实乱的厉害。 不像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倒像是中了毒。 “卿卿…” 见她有些走神,锦氏唤了一声。 苏碧云回过神来,掩去眸中那抹疑虑,朝锦氏点头。 “夏兰没胡说,女儿的确拜了云遥子为师,说起来也是女儿走运。” 这般说着,苏碧云忽然想起舅舅,又道:“母亲还是给舅舅写封信吧,别让舅舅再找了。” “阿姐好厉害!”苏澈在一旁欢快的拍着手,“有阿姐在,娘也会好起来了!” 闻言,苏碧云眸色微沉。 鬼门十三针她还没有学会。 娘的病,她目前也束手无策。 不过也能施针让娘少些痛苦。 看着锦氏眼底慢慢浮现出来的光亮,苏碧云也不忍告知她实情。只能将银针取出,替她疏通痛处。 大概半个时辰,将针取下来后,锦氏脸色红润几分。 “今日之后,二小姐便是皇子庶妃了,她从小便与你不对付,千万要小心。” 眼看着苏碧云要离开,锦氏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 苏碧云自然不想找苏珍珍的麻烦,本想等五皇子将人接走后再离开,谁知接亲的时辰已经过了,五皇子仍旧没来。 外头的客人都等不及了。 更有甚者偷偷议论起来,说是五皇子想要悔婚。 苏望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派人去街口查看。 好在五皇子还是来了,瞧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五皇子后,苏望山这才踏下心来。 只是好巧不巧,苏碧云从角门离开时,竟同五皇子碰到了一块去。 五皇子一身婚服,大红的颜色在湛蓝的天空下尤为扎眼,苏碧云想躲都躲不过去。 瞧见那一身绛紫色衣裳的美人,五皇子的心情跌入谷底。 这样的美人为何不能属于他? 第29章 世子又纳妾了 马车匆匆离去,生怕再迟一点就会出事。 “你去,将人掳去偏殿。”五皇子遥遥望着那马车的背影,眼中烧着灼灼烈火,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隐在暗处的人应了一声,随即朝着马车追去。 今日飞辛不在,似是去了军营办事。 回城的路上,苏碧云一直心神不宁。 只听头顶一声闷响,坐在她身侧的霜月猛的跳出马车。 “姨娘小心!”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春桃急忙护在苏碧云身前。 “这是什么味道?”那车里飘来缕缕青烟,春桃想要屏住呼吸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意识弥留之际,瞧见一黑衣人将苏碧云带走了。 苏碧云醒来时,鼻间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龙涎香。 尝试起身,她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 应该是中了迷香。 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叫人作呕。 “苏碧云,本皇子来宠幸你了哈哈。” 五皇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榻上靠近,瞧见美人惊恐的眸子后,笑的更加放肆。 苏碧云眸色一沉,下意识朝着里面瑟缩。 “五殿下这样做,不怕世子回来怪罪吗!更何况今日是你迎娶我庶妹的日子。” 苏碧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 “他顾北辰再能打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妾,就算本皇子把你玩死,他也不敢如何。” “大婚?就凭你那庶妹也配本皇子临幸?” 五皇子忽然低头,朝着苏碧云伸出手去,在她脸上来回摩挲,“只有你这样的美人才配的上本皇子,美人,本皇子比那顾北辰强多了,不如跟了我,你好歹也是翰林家的嫡女,本皇子许你侧妃之位。” 五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他撅起嘴,想要吻一吻美人的朱唇。 可惜还没得逞,他便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谁敢坏本皇子的好事?”五皇子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 “找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让他瞬时酒醒。 五皇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朝着那人看去,哆哆嗦嗦地开口:“顾…顾北辰!”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应远在边疆的顾北辰,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五皇子下意识想要离开,只是还没等他转身。顾北辰直接一掌击在了他胸膛上,五皇子当即吐了口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床榻上的苏碧云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道不真切的影子,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世子”。 顾北辰回眸朝她看去,眼底满是疲惫之色。 “别把他打死了…”眼见着五皇子吐血晕倒,苏碧云急忙提醒。 顾北辰没有回话,大步朝着床榻走去,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能放我下来吗?” 苏碧云轻咳一声。 “你有力气?” 察觉到怀中人柔软无力的贴在自己胸膛上,顾北辰挑眉一问。 苏碧云面露犹豫,吞吞吐吐说道:“我…还有事要做,你能把我放五皇子身边吗?”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冷,他一把捏住苏碧云的下巴,声音宛若淬了毒般骇人,“怎么?想做他的女人?” 这女人好没良心!他才回到军营,还没来得及歇息,便听说苏碧云被人掳走了,眼下他将人救回,这女人不关心自己为何回来也变罢了,为何还要往五皇子身上贴? 苏碧云痛哼一声,如水的眸子里倒映着顾北辰的影子,看起来好生可怜。 “我只是想给他点儿教训。”苏碧云艰难开口。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将人放下。 只见苏碧云从怀中抽出一支银针,用了十足的力气朝着某处一扎。 随即露出一抹冷笑。 “你在信上说,拜了云遥子为师,同他学习医术,便是为了做这个?”瞧见苏碧云那狠厉的动作,顾北辰下意识加紧双腿。 苏碧云嗔怪的看他一眼,随即无力的瘫倒下去,刚才那一下,用光了她浑身的力气。 顾北辰无奈笑笑,弯下身子将那柔弱无骨的美人揽在怀中,薄唇轻靠在她耳朵旁吹了口气。 “世子…”美人嗔怪的声音,激起了他的野性。 …… 翌日,苏碧云醒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春桃进来服侍,闭口不提昨日的凶险。 倒是夏兰一脸欢快的从外头跑进来,谈论起外头的八卦。 “听说昨日五皇子府里闯进了几名刺客将他重伤,害得苏庶妃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呢。” “要奴婢说,苏庶妃简直自讨苦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五皇子并不喜欢她,还非要上赶着去找骂。” “好了,姨娘才醒,别说这些了。”春桃打断了夏兰的话,取来几件新衣让苏碧云挑选。 “世子打了胜仗,依照惯例,陛下会在宫中设宴,姨娘也要同去。” 春桃如是说着,也一起帮忙挑选。 两人最后选定了一件玫红色的襦裙,只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顾北辰回来。 夏兰一早便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却满面愁容。 瞧见她这副模样,春桃心里没底,走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是侯夫人不许姨娘去吗?” 夏兰摇了摇头,她倒真希望是这么回事。 “那是为何?”春桃不解。 苏碧云静坐在雅阁内,手上拨弄着练习针法的稻草人,等待着夏兰的下文。 夏兰犹豫许久,才吞吞吐吐说道:“世子他…他带了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苏碧云手上动作一僵,那双蓄满了春水的眸子颤了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的可是真的?”春桃不可置信的问道。 夏兰点了点头,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向来不近女色的世子,如今倒是想左拥右抱。 “姨娘你别等世子了,他今晚不回来了。”夏兰叹息一声,语气颇为不满。 “你们下去歇息吧。”苏碧云挥手让人退下,这才重新拿起稻草人,在手里来回摩挲。 月光如瀑,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将美人的倒影刻在了石板上。 静坐许久后,苏碧云苦笑一声。 第30章 搬回侯府 顾北辰信誓旦旦的保证犹在耳边,她强迫自己不要相信,却还是沉沦,可美梦易碎,应及时止损。 已到丑时,苏碧云毫无睡意。 她阖眸侧卧于榻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顾北辰的模样,想忘却忘不掉。 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碧云身形微颤,便察觉一只大手轻轻贴在腰间。 “你还没睡?”察觉到美人的僵硬,顾北辰轻声问道。 苏碧云随即起身,月色下,那双眸子里多了几分清冷。 “世子怎么回来了?” 她抬眼朝门口张望。 “你在找什么?”顾北辰发问。 苏碧云毫不避讳,直接开口:“自然是您新纳的妾。” 听了这话,顾北辰身形一震。 他伸出手,挑起苏碧云的下巴,嘴角抿着笑,“卿卿,你在吃醋。” 苏碧云一把拂开他的手,“妾只是在想,世子难不成想让妾与你二人一起欢好。” 此话一出,顾北辰痴笑一声。 “倘若你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欺身压下,强迫苏碧云与自己对视。 那人偏不如他的意,黝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倔强。 看着那水润的唇瓣,顾北辰俯身咬下。 “嘶” 顾北辰闷哼一声,松开嘴时,唇上溢出滴滴血迹。 他垂眸看着苏碧云,嗤笑道:“还真是个爱咬人的狐狸!” 说完这话,顾北辰也没再勉强,转身拂袖离去。 见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苏碧云闭上眼睛,惨然一笑。 翌日,苏碧云醒来时,已是晌午。 春桃一直候在门外,待苏碧云出来时,才开口道:“姨娘,方才有人来过,她正在前厅等您。” 春桃说道很隐晦,苏碧云却明白。 她眉眼微垂,朝着远处朝阳眺望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前厅里,一红衣女子正坐在几案旁饮茶。 瞧见有人进来,女子抬眸打量过去。 苏碧云也正朝她看去,那女子身形妖媚,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是有摄人魂魄的魅力,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姐姐可真美!”女子掩面一笑,媚态百生。 她从座位上离开,朝着苏碧云贴近,纤纤玉手卷起那抹散落在胸前的杂发,轻轻吹了口气。 “难怪世子会这般喜爱姐姐,不过...”女子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荡漾人心的笑,“以后世子喜爱的,只会是我。” 苏碧云神色未变,绕过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命春桃奉茶。 饮下一口茶后,苏碧云才开口:“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妹妹的名讳。” 女子轻笑一声,随意坐在一处后才缓声道:“我叫邬钥,世子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赐了‘悦’字给我。” 苏碧云眸色微沉,眼底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醋意。 “我今日来这儿,是奉了世子的命令请姐姐一同回侯府的。这京郊别苑何其珍贵,姐姐与我同为妾室,住在这里不妥。” 邬钥这才说明来意。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 夏兰连忙戳了戳将人送来的飞辛,皱眉问道:“世子真是这么说的?” 飞辛朝她点头,补充道:“世子还说了,回侯府后,将苏姨娘安排在华芳园。” “什么?”夏兰一脸震惊。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她听错了。 飞辛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后,夏兰冷哼一声。 “我之前觉得世子爷是疼爱姨娘的,这才一月不到,他怎么就移情别恋了,华芳园可是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世子怎么能让姨娘住那儿!” 夏兰叹息一声,又问道:“悦姨娘住哪?” 飞辛犹豫了下,小声说道:“悦姨娘一般同世子住在军营,回府后,应会住苏姨娘之前的朗苑。” 听了这话,夏兰扭头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回到侯府,已经深夜。 苏碧云打量着眼前的芳华园,不由苦笑一声。 门上的牌匾歪歪斜斜,院子里杂草丛生,里头只有五间房,横梁上满是蛛网。 “奴婢瞧着也别叫芳华园了,倒不如改叫破落屋。”夏兰一边拿扫帚扫着蛛网,一边咳嗽抱怨。 “师傅,让您跟着徒儿受苦了。” 苏碧云有些愧疚的看向云遥子。 云遥子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老夫倒觉得这里很好,不会有人上门打扰。” 这么说着,云遥子朝着前头那片空地看去,眸色一亮,“这块地好,日后种些草药,定能有个好收成!” 几人苦中作乐,收拾了两个时辰才睡下。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丫鬟扣门。 夏兰出门一瞧,竟然是邬钥身边的大丫鬟荷花。 “悦姨娘已经去给侯夫人请安了,让奴婢来喊苏姨娘同去。” 荷花说明来意,眼神不经意往里头一瞥,瞧见那破烂模样,连语调里都多了几分嫌弃。 夏兰本就讨厌邬钥,如今瞧见这丫鬟这般看不起他们,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世子怜惜我家姨娘体弱,早就免了晨昏定醒。” 夏兰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后,荷花就会放弃,谁知荷花仍旧趾高气昂的说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世子爷宠爱我家姨娘,自然事事都要以我家姨娘为主。” 两人在门口争执不停,苏碧云无奈起身,将夏兰安抚下来后,带着春桃去主院请安。 才走进连廊,耳边传来了和言笑语声。 “同样是姨娘,本夫人看你格外顺眼,日后你就好好跟在世子身边服侍,等哪日诞下子嗣,本夫人做主抬你为贵妾。” 听到侯夫人这番话,苏碧云脚步微顿。 邬钥谢过夫人后,余光瞥见朝着这儿来的苏碧云,急忙上前相迎。 “苏姐姐可真是让妹妹好等,这是妹妹起早熬的桂花粥,特意为姐姐留了一碗,夫人说味道不错。” “你理她做什么,瞧她那丧气样子,看了就让人生厌。”侯夫人一脸不悦。 苏碧云接过粥尝了尝,抬眼朝侯夫人看去,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她上前朝着侯夫人福了福身,这才说道:“桂花粥味甜,夫人有消渴症,不宜喝太多的。” 听了这话,侯夫人冷冷瞪她一眼,“你瞧瞧本夫人说什么来着?她就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 第31章 将人赶走了 话落,侯夫人又拿起桌上摆放的蜜饯,当着苏碧云的面吃了起来。 区区一个妾室,也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苏碧云垂眸站在堂上,并未多言。 邬钥却上前一步,随着她缓步走来,手腕上的那串铃铛轻轻摇晃,发出刺耳声音。 “夫人,姐姐也是为您的身子着想,妾听说姐姐如今拜了云遥子为师,想必所言非虚,您还是少用一些吧。” 听到“云遥子”三字时,侯夫人神色微变,她缓缓放下手中蜜饯,朝着苏碧云打量几眼,不屑一笑,“就她?云遥子是何许人也,能收她为徒?” 语气里的轻蔑,让人着实羞愧。 前些日子她是听到些传言,但云遥子都消失好几年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还收一个贱妾为徒?这些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可信。 邬钥却一脸正经,“听说那位神医就住在姐姐的芳华园里。” 闻言,侯夫人冷笑一声,“怕是有些人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呢。” 说完这话,侯夫人朝着苏碧云看去,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嫌弃,“世子前些日子宠着你又如何?像你这种满腹心机的蛇蝎,留得住他一时,却算计不住他一辈子,日后没别的事就好好在芳华园待着,别出来碍本夫人的眼。” 被人下了逐客令,还这般羞辱,饶是苏碧云这般好脾气的,脸上也有些难堪。 俯身行礼后,慌忙而逃。 邬钥坐在一旁,抬眼目送着苏碧云离开,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夫人脾气向来如此,姨娘您别气馁。”路上,春桃在一旁宽慰。 她有些庆幸,今日跟随姨娘去主院的人不是夏兰。按照夏兰的性子,听到侯夫人那番话后定会口无遮拦,生出些许是非。 听了这话,苏碧云并没说什么,连廊上有风吹过,扬起她额前的碎发,抬起手随意拨弄几下后,又继续朝芳华园走去。 她本就是无根浮萍,与其期待男子长情,倒不如习得一身本领,此后万事只靠自己。 夜已深,苏碧云正捧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忽听到一阵扣门声,守夜的春桃才起身,便瞧见世子爷已经翻墙进来了。 “世子。”春桃行了一礼,离开时眉眼带笑。 世子心里还是有姨娘的。 两日未见,顾北辰面上多了几分疲惫。 苏碧云放下手里的书,抬眸朝他看去,“世子今日不用陪悦姨娘了?” 顾北辰朝她靠近过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眷恋。 “卿卿…”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情意。 眼见着顾北辰的手已经伸进了里衣,苏碧云眉头微微一皱。 “嘶…” 手腕似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顾北辰下意识收回手,便瞧见一根银针直挺挺的扎在上头。 “你如今,越发有本事了。” 看着那根银针,顾北辰邪笑一声。 这女人的本事,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妾今日身子不爽利,世子还是去找悦姨娘吧。”苏碧云说完这话,也不管顾北辰作何反应,直接将人推出了院子。 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顾北辰无奈苦笑。 “世子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说今夜不回侯府吗?”身后,忽然响起邬钥略带埋怨的声音。 顾北辰神色微变,转头朝人看去。 月光下,邬钥雪白的肌肤似是笼罩了一层水雾,媚态横生。 顾北辰勾唇一笑,抬手间,邬钥已经来到他身旁,环住了他的胳膊。 宛若一条腾蛇。 五皇子府内的偏院里,满屋子的瓷器碎了一地。 两三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起头直面苏珍珍的怒火。 屋子不大,里头能砸的都已经被她砸了。 即使是这样也难解苏珍珍心头之火。 这是她独守空房的第三个晚上。 她精心策划的新婚之夜,被那劳什子刺客搅的一塌糊涂。 知晓五皇子重伤,苏珍珍第二日早起熬了汤药,却被外头的小厮拦住,说什么也没让她进去。 直到今天夜里,苏珍珍连五皇子的面都没见上。 眼看着明日就要回门,她又不想让旁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又耐着性子去了一趟前厅。 谁知五皇子非但没理会这事,反倒讥讽她只是区区庶妃。 苏珍珍好歹也是被二夫人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小姐,这是夫人花大价钱给您买的如意环,可不能再砸了。” 眼瞧着苏珍珍又要摔东西,陪嫁丫鬟素秋急忙开口。 苏珍珍止住动作,将那如意环抱在怀里,呜咽起来。 素秋见她不再发火,小声吩咐着丫鬟将殿里打扫干净,又端来一碗鸡汤。 “小姐您多少喝点吧,今日您都没用几口饭。”素秋一边说着,一边从苏珍珍手里接过那如意环。 “所以说明日五殿下不同您一起回府,但李管事已经备好了回门礼,奴婢方才去瞧了,足足有两大箱。” 素秋的话,倒是让苏珍珍舒服几分。 只是个鸡汤,看着着实油腻。 苏珍珍才喝了一口,皱着眉将那口汤吐了出去。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心情烦闷。 “小姐莫不是病了,奴婢请府医来给您看看吧。”瞧见苏珍珍越发苍白的脸色,素秋有些担心。 苏珍珍点了点头,见素秋要去请府医,眸色忽然一惊。 “等等!”苏珍珍忽然出声。 素秋止住脚步,“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上个月癸水,是哪日来的?”苏珍珍低声问道。 素秋皱眉想了一会儿,上个月发生的事有些多,许久后她才惊呼一声,“您是三月初七那日来的癸水!” 如今,已是四月十八! 苏珍珍只觉得一阵眩晕,素秋急忙过去将人扶到榻上,神情里带着几分惶恐。 苏珍珍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摸在自己的小腹上,神色越发惊恐。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几乎快忘了一个月前的那件荒唐事! “小姐从未与殿下圆房,不可能遇喜的,一定是您身子亏虚所致,奴婢这就请府医来。” 第32章 庶妃有喜了 素秋回过神来,转身要走,却被苏珍珍一手薅起头发,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素秋来不及喊痛,脸上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您…您这是怎么了?” 素秋急忙跪在地上,小声发问。 苏珍珍似是疯了般,抄起桌子上的木匣,往她身上砸去。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奴才,本小姐如今这样都是你害得!那天夜里本小姐被人掳走,你竟然都没察觉到!你真是该死!” 苏珍珍刻意压低了声音,眼底的怒气直冲云霄。 素秋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 只是依稀想起一个月前的雨夜,小姐醒来便要沐浴。 素秋瞳孔一震,急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小姐恕罪,都是奴婢该死。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奴婢还不能死。”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苏珍珍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 “好素秋,方才是我冲动了,没伤着你吧?” 苏珍珍眼底的关切里满是假意。 素秋吃痛摇头,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开口道:“您之前也有月事推迟的时候,这回也不一定是…正好明日回门,小姐可以请大夫瞧一瞧。” 听了素秋的话,苏珍珍逐渐安下心来,眼下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她不能自己慌了阵脚。 一夜无眠,晨起回门时,苏珍珍又碰到了恰巧回府的苏碧云。 “你莫不是特意回来看我笑话的?”苏珍珍本就一股火气,抬眼瞧见苏碧云时,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 苏碧云没心思理会她,侯府里的那些糟心事让人心烦,自己是回来躲清净的,却忘了今日是苏珍珍回门的日子。 “你站住!”见苏碧云不理她,苏珍珍大喝一声。 苏碧云微微阖眸,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朝她看去,施施然一礼。 “见过庶妃娘娘。” 听了这话,苏珍珍眼中怒气消散几分。 “你倒是识相。”苏珍珍瞥了她一眼,今日还有要事,便没再多为难苏碧云。 夏兰倒是有些纳闷,挠了挠头说道:“今日这庶妃娘娘倒是好脾气,怎么没同您多拌几句嘴呢?” 春桃无奈乜她一眼,“快走吧,姨娘还要给夫人施针。” 苏珍珍先她一步进府,便瞧见苏望山早早的就站在苏府门前等着。 见只有苏珍珍一人回来,苏望山扬着的嘴角瞬时撇了下去。 见苏望山这副大失所望的神色,苏珍珍脸色越发难堪。 二夫人急忙走过去打圆场,将苏珍珍带去了后院里。 瞧见女儿脸色苍白,二夫人忧心极了。 “娘听闻你们成亲那日,五殿下遇袭了,伤的严重吗?” 也不怪二夫人如此好奇,五皇子那日受伤后,屏退了宫里派去的太医,反倒是请了好几个坊间游医。 听了这话,苏珍珍哀叹一声,她环上二夫人的胳膊,轻轻将头靠在肩膀上,开口道:“殿下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女儿这几日还没见过他呢。” 二夫人惊呼一声:“你们还没圆房?” 苏珍珍哪敢继续这话题,慌乱点了点头便想将这话题掀过去。 谁知二夫人却抓着不放,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你嫁入皇家,最重要的便是子嗣,等五殿下身子好起来,你可得把握机会。” “知道了…” 苏珍珍坐立难安。 “娘知道你今日回来,从外头请了个郎中,他最会调理女人的身体,让他给你瞧瞧,回头再抓几服药,定能一举得子。” 二夫人喜上眉梢的说着,便让嬷嬷将那大夫带了进来。 “不用了娘…” 苏珍珍连连拒绝,又朝着素秋看去。 只是素秋人微言轻,哪里阻止的了! 眼看着那大夫已经搭上了苏珍珍的脉,素秋无奈的闭上眼,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二夫人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千叮咛万嘱咐大夫要好好诊,殊不知大夫讲出来的话,差点儿将她的魂儿都吓飞了。 “庶妃娘娘这是喜脉,虽然微弱,但也一月有余了。” 二夫人一口茶喷出老远,拧眉朝着那大夫看去,厉声厉色开口:“你莫不是老糊涂了?珍珍才嫁入五皇子府三日,两人都没圆房…” 说到这里,二夫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僵硬的转过身,朝着苏珍珍看过去。 大夫的话,苏珍珍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最后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 二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嬷嬷会意,抄起石桌上的瓷瓶往大夫脑门狠狠一敲。 那大夫还没来得及呼喊,就一命呜呼了。 瞧见这一幕,苏珍珍心中大骇,眸色惊恐的朝着二夫人看去。 “他知道你的身份,若是这消息传出去,苏家就完了!”二夫人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朝她问道,“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提起这事,苏珍珍颤抖着摸向自己小腹,忍不住痛哭。 素秋顺势下跪,“镇国侯世子来府上寻大小姐那夜,二小姐被人掳走了…” 听了这话,二夫人大惊失色。 她忽然想起第二日苏珍珍的反常举动,原来…是这么回事! “孩子是宇文照的。” 苏珍珍抽噎的说出了宇文照的名字。 二夫人险些没站稳,额头一阵眩晕。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握住了苏珍珍的手:“珍珍,你记住,这个孩子就是五殿下的。” 苏珍珍哭的没了力气,费解朝二夫人看去,“您这是何意?五殿下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他不愿,你也要找机会下手,皇宫里那些嬷嬷们个个手段了得,即便你将腹中孩子除去,他们也会有所察觉。只有将孩子按在五殿下身上,你才有活路!” 二夫人眸色阴冷,紧紧攥着苏珍珍发凉的手,语重心长的补充道:“珍珍,千万要谨慎。” 有了二夫人这些话,苏珍珍有了主心骨,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娘,我知道了。” “只是…”苏珍珍眸色一沉,看向地上大夫的尸体,担忧道,“今日苏碧云那贱人也回府了,我们院子动静太大,她不会察觉出什么吧?” 第33章 她是解药吗 听了这话,二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嗤笑,“你不知道吗,顾北辰从战场带回来一名小妾,宠得不行,苏碧云那小蹄子如今已经失宠了,她哪还有心思关注我们?” …… 锦氏院中,风平浪静。 苏碧云连续施了两次针后,锦氏脸色越来越好,甚至能在院子里小走几步。 春风和煦,苏碧云搬了张摇椅,躺在外头浅眠。 锦氏在秋菊的搀扶下朝她走来,轻叹一声:“我知你心烦,才来这儿躲清闲的。” “卿卿,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侯府世子,你不该这样。” 锦氏的话,迫使苏碧云睁开眼睛。 她呆呆的望着宅院框出来的四角天空,兀自一笑。 “阿娘,嫁给爹爹后,你幸福吗?” 苏碧云忽然发问,锦氏愣怔片刻,浑浊的眼睛里掠过几分纠结。 “情爱是毒药,一旦沾染上半分,便会让人难耐,我不想被束缚在这四角天空下。” 苏碧云低声呢喃,朝着庭院里打闹的苏澈看去。 待有朝一日,她羽翼丰满后会同顾北辰请辞。 她不过是个妾室,如今顾北辰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作陪,想必顾也不会拒绝。 “阿娘,我现在只希望你和澈儿能好好的。” 苏碧云拉过锦氏的手,语气柔和极了。 锦氏落了几滴泪,“是我拖累了你。” “姨娘。” 霜月朝着苏碧云走来,神色里夹杂着几分焦急。 “发生了何事?”苏碧云问道。 霜月迟疑片刻,回道:“奴婢方才去库房拿药,正巧发现二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在院子里挖坑。” 说到这里,霜月压低声音,贴近苏碧云耳边继续道:“奴婢亲眼瞧见她将一个男人推进坑里埋了。”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惊。 霜月琢磨了一会儿,补充道:“看穿着,那人应该是个大夫。” 苏碧云缓了好一会儿,面色才平静下来。好端端的,二夫人为何要杀大夫。 “查查那大夫是谁请来的,又是来府里做什么。” 苏碧云吩咐完后,回了偏房休息。 这几日她睡得很晚,今日早早歇下了。 睡意朦胧间,苏碧云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钻进了锦被中。 来不及睁开眼,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压下。 朱唇被人死死堵住,吐不出半分声音。 苏碧云猛的睁眼,顾北辰额头上湿淋淋的,一滴汗正好滴在她鼻尖。 “你!” 苏碧云想要责骂,话才出口转瞬变成呻吟,强迫她闭上了嘴。 “卿卿…卿卿…” 顾北辰嘴里呢喃着她的乳名,身下动作愈发没有章法,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餍足的停下来,半靠在美人肩膀上睡去。 苏碧云艰难将人扒开,身上犹如被车轮碾过,疼得厉害。 身旁的顾北辰已然睡下,身上湿漉漉的,像是才从水里出来。 她探上顾北辰脉搏,果真察觉出问题。 方才对上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时,苏碧云便知晓,顾北辰应该是中了媚药。 他应是强撑着身子,找来了这里。 天蒙蒙亮时,夏兰前去院子里打水,竟然在树梢上瞧见了飞辛。 夏兰揉了揉眼睛,见真是飞辛,这才不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飞辛无奈朝偏院瞥了一眼,摆摆手说道:“我跟着主子来的。” 听了这话,夏兰眸色一惊,连忙丢下手里的木桶,朝着飞辛靠近过来。 “世子昨夜来了?”她惊喜发问。 飞辛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便瞧见夏兰又从屋里拿了个木桶,一脸笑意的打水。 屋内,顾北辰已经醒了。 醒来时便瞧见身上扎满了银针。 他抬眼朝一旁的苏碧云看去,嗤笑道:“你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听到这声音,苏碧云薄背微颤,转过身来往他的痛穴上狠狠一扎。 眼底带着几分薄怒。 瞧见她脖颈处的紫痕,顾北辰喉结微动。 “别想那事了,药效还没除尽,我再替你排清余毒。” 听了这话,顾北辰凤眸微眯,起身将银针拔掉,一只手扣住了美人细软的手腕。 “你…你要做什么?” 苏碧云微微瑟缩,眸中闪过一抹惧意。 顾北辰挑眉看着她,缓缓贴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语调,“想排清余毒,不用那么麻烦。” “你别…” “唔…”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瞧见身旁已经没了顾北辰的身影,苏碧云嗤笑一声。 他当自己是什么?解药吗? 春桃敲门进来服侍,替苏碧云遮盖住那些红痕后,缓声开口:“白姑娘在苏府外头等着您呢。” 苏碧云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给洪安伯夫人施针的日子。 瞧见苏碧云从苏府里走出来,白霜霜急忙迎了过去。 “苏姐姐,你真是让我好找!” 白霜霜叹息一声,她今日一早先是去了京郊别苑,得知苏碧云不在那里,又去了侯府,从侯府下人口中得知,苏碧云回了苏府。 一波三折,要看快要晌午了。 苏碧云垂下眼眸,愧疚道:“是我忘记告知你了。” 白霜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神色里夹杂着几分喜悦,“姐姐的医术真是神了,我娘平日起身时头都会痛上一两个时辰,自从你上次施针后,她的头疼病一直没再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洪安伯府。 伯夫人瞧见苏碧云后,不似从前那般傲气凌人,反倒露出了和善的笑。 “从前是我对姑娘有偏见,苏姑娘的医术的确很好。” 伯夫人朝她道歉,甚至改了称呼。 苏碧云并没在意这些,继续施针。 一个时辰后,伯夫人咳出一口淤血。 “娘…” 白霜霜见状,有些担忧的跑过去。 “这口血吐出来,夫人的头疼病应该不会再犯了。” 苏碧云如是解释,将银针收回。 听了这话,白霜霜长舒一口气,朝着苏碧云道谢。 “真是太好了!”白霜霜难掩兴奋。 苏碧云却注意到,榻上的伯夫人神色并未转变。 她眼底似乎藏着深深忧虑。 “此病不宜多思多虑,夫人还是放宽心为好。” 苏碧云出声提醒。 第34章 哪怕做妾也行 伯夫人眉眼微垂,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白霜霜一手替她擦去嘴边的污秽,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无奈开口:“苏姐姐说的是,娘您就是多思多虑,爹爹府上连个姨娘都没有,也不知您整日都在忧心什么。” 她向来心直口快。 听了这话,伯夫人被她气的连连咳嗽。 “你这逆女,眼下我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婚事。” 白霜霜叹息一声,“我才十六,这事急不得,凡事不得讲究缘分吗。” 伯夫人不以为然,“你不是喜欢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吗?” “人家又不喜欢我,国公夫人都被我气病了,娘您就别催我嫁人了行吗。” 白霜霜摇晃着伯夫人的手臂,语调里满是无奈。 见伯夫人又要开口规劝,白霜霜直接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伯夫人朝苏碧云看去,尴尬笑笑,“还请苏姑娘见谅,我这女儿自小被宠坏了。” 苏碧云轻笑一声,“白姑娘真性情,很招人喜欢的。” 伯夫人沉吟片刻,屏退了身旁的下人,这才朝苏碧云说道,“听闻世子最近新纳了个妾室,姑娘定要当心。” 苏碧云眉头微微皱起,伯夫人这是怕自己被冷落吗。 没等她细想,伯夫人又开口,“我这女儿脾性天真,前些年我曾想着与其让她嫁入高门,还不如给她找个安分人家,哪怕身份差了些,有我们护着,她也不会受屈。” “只是…”伯夫人神色黯淡几分,“别看如今这洪安伯府权势滔天,说不定哪日就会大祸临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只想让她好好的。” “文国公不涉朝政多年,国公夫人出身世家大族,是很好的归处。” 说到这里,伯夫人朝苏碧云看去,伸出手搭在她手上,语气恳求道:“还请苏姑娘前去说说好话,让国公夫人同意了这门亲事,哪怕…哪怕是妾呢。” 此话一出,苏碧云神色愣怔片刻,朝着伯夫人看去。 她无法想象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竟然会让女儿给旁人做妾。 “夫人,您这是何必!” 苏碧云眸色微沉,对伯夫人的话语颇为不满。 伯夫人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并没再说什么。 “苏姑娘,我有些累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没再多言,起身告退后离开。 看着苏碧云从房里出来后面色不佳,白霜霜有些担忧,走上去问道,“我娘是不是同你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苏姐姐莫要在意,她总是莫名其妙的。” 苏碧云抬眼朝白霜霜看去,姑娘明眸皓齿,天真烂漫。 又是洪安伯独女,伯夫人没理由让她做妾。 苏碧云缓了缓神,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夫人什么都没说。” 白霜霜也没再问,今日施针结束的早,眼看着天还没黑,白霜霜又建议道:“伯府前头新开了家首饰铺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白霜霜的小丫鬟听了这话,不由捂嘴偷笑,“小姐您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扮自己了?” 白霜霜瞪她一眼,随即拉起苏碧云朝那铺子走去。 匆匆一瞥,苏碧云似乎瞧见一个熟人。 “那不是悦姨娘吗?”霜月常年习武,敏锐力要比他们强些。 春桃闻声看去,角门那站着的,的确是邬钥。 苏碧云眉头微皱,心中隐隐不安。 邬钥为什么会出现在洪安伯府? 几人目光太灼热,邬钥似有所感,抬眼朝这边看来。 同苏碧云对视时,邬钥眸色有片刻瑟缩,却又在一息间恢复如初。 “今儿还真是好天气,姐姐竟然也出府走动了。” 邬钥朝着几人走来,扭动着柔软的腰肢。 听闻这声姐姐后,白霜霜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苏碧云。 想必这位就是世子新收的妾室,倒真是貌美。 “你来这儿做什么?”苏碧云戒备问道。 邬钥轻嗤一声,“怎么?这地方姐姐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姐姐未免太霸道了,世子不喜欢霸道的人呢。” “悦姨娘挡着我家娘子的路了,还请您让开。” 夏兰不想再听邬钥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上前一步来路。 眼见两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邬钥又来了兴致,“姐姐也是来买珠钗的?我还以为姐姐穿的这般寒酸,没银子买呢。” 也不怪邬钥这般说。 苏碧云不喜珠宝首饰,平日里只着一件素裙,长发由发带简单束起,身上唯一的首饰,便是锦氏前年送的一对珍珠耳坠。 可即使未施粉黛,苏碧云的美也是有目共睹的。 就像是出水芙蓉,清纯里带着妖媚。 苏碧云没理会她,同白霜霜一起进了首饰铺。 她对这些首饰没什么兴趣,随意朝四周打量,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块羊脂玉雕刻的虎纹玉佩上。 这玉佩上的纹路栩栩如生,不知为何,看到它的第一眼,苏碧云竟想起了顾北辰。 “姐姐可是没银子,若是姐姐真心喜欢,银子我替你出了。” 邬钥朝她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傲慢。 “谁说我家娘子没银子的,老板结账!” 夏兰上前一步,将荷包重重摔在柜台上。 掌柜收了银钱后将玉佩包好,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白霜霜此刻也挑中了一只乳白色的玉兰花簪,刚要掏银子,便听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那簪子本小姐看上了,给我包起来。” 众人迎声看去,来人是宇文悦华。 “宇文姑娘,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白霜霜拦在她身前,耐心解释。 宇文悦华岂会是讲道理的人,冷哼着拍出一张银票,朝掌柜说道:“够了吗?” 掌柜有些为难,宇文家的小姐,他不敢得罪。 眼看掌柜就要拿钱,白霜霜一把按住他的手,认真道:“你方才已经将这簪子卖给我了,做生意不能这样。” 掌柜吃痛求饶,颇为无奈的开口,“小姐您再挑一款吧,这白玉簪子不适合您。” “我是买给苏姐姐的,她喜素净之物,这簪子最适合不过了。”白霜霜出声解释,却触了宇文悦华的眉头。 “苏姐姐?”宇文悦华冷笑一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苏碧云。 第35章 全都包起来 “你们苏家的女儿真是不知羞耻,一个个的不仅抢别人夫君,如今还来抢我簪子!” “是谁敢抢我妹妹的东西,我看她真是活腻了!” 宇文悦华声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一道更霸气无礼的声音。 苏碧云抬眼看去,正是宇文照。 见有人来撑腰,宇文悦华委屈的跑到宇文照身前,眼中泪盈盈的,“哥哥,就是她们!” 宇文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同苏碧云对视。 见苏碧云身旁还有位美人,宇文照有些心猿意马。 “我见过你,你是顾北辰新纳的美妾!” 宇文照欣喜不已,眼神毫不掩饰的在邬钥身上流连,一时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顾北辰还真是好福气,左拥右抱你们两位美人,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看着他们一人妖媚多情,一人清冷素雅。宇文照恨不得猛扑上去,对二人上下其手。 苏碧云不想理会他们,朝白霜霜走过去,想要离开。 宇文照偏不如她的意,张开手臂挡在门前,露出邪笑,“听说你最近很不受宠,想必顾北辰已经玩腻了,不如同我回将军府去,爷让你做贵妾。” “哥哥!”宇文悦华在一旁气的跳脚。 “他们苏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狐狸精,你是傻了吗,竟然要纳她?” 听了这话,宇文照眉头一皱,“你不是最爱和苏珍珍搅和在一起吗,如今怎么连她也一起骂?” 不提苏珍珍还好,一提起她,宇文悦华眼底的恨意快要收不住了。 从前是她轻信了苏珍珍的那些鬼话,次次都做那出头鸟,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她自小就和五皇子有婚约的,苏珍珍却故意落水,强逼五皇子娶她。 每每想起这事,宇文悦华恨不得将苏珍珍那个贱人撕碎! 她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白玉簪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玉簪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休想得到!” 宇文悦华恶狠狠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苏姐姐…”白霜霜有些愧疚,她原本是想给苏碧云买支簪子以示感谢的。 却不曾想横生枝节。 苏碧云拍了怕她的手,目光里带着几分安慰。 “苏碧云,别给脸不要脸,爷到底哪里不如顾北辰了?” 被无视的宇文照此刻心情极差,他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掐住苏碧云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 “你快放开她!”白霜霜连忙上前,想要扯开宇文照的手,却被宇文照一掌推出老远。 邬玥则是躲在一旁看戏,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闹吧,最好将这事传开。到时候,苏碧云也没脸留在侯府了。 “说啊,说你愿意!” 苏碧云下巴上浮现出一抹红痕,让他更加张狂。 苏碧云被迫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你的确不如他。” 听了这话,宇文照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将手慢慢挪到苏碧云的脖颈上。 这么漂亮的美人,真是可惜了。 宇文照还没来得及用力,忽听背后有一阵劲风刮来。 来不及转身,宇文照宛若一只木偶,被人从身后拽起。 双脚离地的感觉,让他窒息。 宇文照拼命的想要回头,却抵不过那只手的力气。 “真是找死。” 顾北辰冷冽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宇文照瞬时没了力气反抗。 “世子…” 苏碧云虚弱的声音,唤回顾北辰一丝理智。 他将手上的人胡乱一撇,急忙蹲下身将地上的人扶起。 目光落在那红肿的下巴时,顾北辰眸色一冷。 “霜月,下去领罚。” “别…”苏碧云两只手紧紧抓在他的袖子上,抬眼朝他看去。 面对那双满是春水的眸子,顾北辰瞬时没了脾气。 霜月自知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姨娘,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那就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苏碧云先他一步开口,将这件事轻轻掀过去了。 顾北辰只好将怒气撒在宇文照身上,起身时狠狠朝他心窝踹了一脚。 “这是第二次,若是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面对顾北辰的威胁,宇文照一声都不敢吭,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而逃。 “世子,妾害怕死了。”邬玥不知从哪个角落溜出来的,小跑过去抓住顾北辰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委屈。 “你怎么也在这儿?”顾北辰眸色一沉。 邬玥身体微僵,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妾是来这儿买首饰的。” 顾北辰却没心思再听她说下去,走上前将要离开的苏碧云拦下。 “你也是来买首饰的?” 看着苏碧云手中的木匣,顾北辰倒是有些好奇。 夏兰凑上前来,笑着道:“姨娘不是来给自己买首饰的,而且买给世子爷您的。” 听了这话,顾北辰凤眸微眯,流露出几分喜色。 他自顾自的拿起木匣,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玉佩。 顾北辰将玉佩拿在手里来回摩挲,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个礼物,我很喜欢。” 说着,顾北辰将人打横抱起,不顾身后众人作何反应,直接离开。 “世子!”邬玥见状大喊一声,却无人回应。 夏兰嗤笑着看向她,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说什么被人千宠万宠的,正主一来,也得靠边站。” “你!”邬玥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两只眼睛。 “你呀,少说两句吧。” 春桃伸手在夏兰脑袋上轻轻戳了两下,连忙小跑着离开。 “世子,把我放下来吧。” 大庭广众之下,苏碧云缩在顾北辰怀里,一张脸臊的通红。 “本世子是在给你撑腰。”顾北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见她实在是害羞,只能将人轻轻放下。 苏碧云抬眼一瞧,这里竟然是锦玉坊。 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 顾北辰将人拉进去,朝那掌柜喊道:“把你们铺子里最贵的首饰拿出来。” 掌柜一听这话,急忙将两人请进雅间,一连搬出了十二件顶好的首饰。 “世子想要哪件?” 顾北辰大手一挥,“都包起来。” 第36章 老侯爷不行了 掌柜眼睛一亮,这是遇到大客户了! 待掌柜将首饰装好后,顾北辰一股脑的丢进夏兰手里,十二个木匣差点压断夏兰的腰。 “世子,这些都是给姨娘的?”饶是夏兰这般跳脱的性子,也吃了一惊。 顾北辰乜她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烦,“日后好好给她梳妆打扮,戴腻了再来买新的。” 如此财大气粗的发言,让夏兰欲罢不能。 “是,奴婢记下了!” 两人一同回府,若不是副将忽然派人传信回来,顾北辰怕是要同她一起回芳华园了。 见顾北辰离开,夏兰看着那些首饰嘿嘿傻笑,“我就说吧,咱们世子爷心里是有苏姨娘的。” “区区几件首饰,就把你这个小丫头收买了,苏丫头啊,日后你可得好好给她找个婆家,别让人一根糖葫芦就骗走了。” 云遥子喝了口酒,朝他们开起玩笑来。 夏兰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在姨娘身边,哪也不去。” 苏碧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走过去将云遥子手里的酒壶夺走,面上带着薄愠,“不是跟您说了不能喝酒吗?” 云遥子却不以为意,叹息一声,“老头子我只剩两个月的寿命了,该及时行乐的。” 闻言,苏碧云眸色微变,眼底浮现出一抹愧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云遥子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哎呀苏丫头你别难过,是我嘴臭,我一定能长命百岁的,这酒我一口也不喝了!” …… 五皇子府,苏珍珍心里一片惶恐。 今日她趁着守门的侍卫不注意,偷偷溜进了书房,还用迷香将人迷晕了。 眼见五皇子昏死在床榻上,苏珍珍手一直抖个不停。 成败在此一举。 五皇子醒来时,天光大亮。 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股独属于女人的香气在鼻间萦绕。 他费力的睁开眼,偏头看去,眸色忽然一沉。 苏珍珍竟不着寸缕的躺在那儿! “你怎么进来的!”五皇子大吃一惊,一巴掌将人打醒。 “啊…” 苏珍珍痛呼一声,眼底满是委屈,试图伸出手拉住五皇子的胳膊。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成亲都快半个月了,您却从不来看我,我也是太想您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苏珍珍一边哭着,一边披上衣裳,不着痕迹的露出锦被上的一抹猩红。 看到那抹刺眼的红,五皇子眸色一亮,又低头朝自己那儿看去,可惜根本没有反应。 五皇子抬起头,看向苏珍珍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昨夜?” “昨夜殿下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您不会不承认吧。” 苏珍珍恰到好处的滴下几滴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责备。 五皇子将信将疑的将人赶走后,迅速命人请了为大夫进府。 …… “姨娘,您快歇一会儿吧,您看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芳华园里,夏兰一把夺过苏碧云手里的稻草人,语气里满是无奈。 自从上次世子亲自带着姨娘买来首饰后,世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芳华园了。 姨娘也不争气,这一个月来日日拿着稻草人练手,每日都要扎上五六个时辰,有时候甚至顾不上用膳。 眼看着姨娘气色越来越差,夏兰几人都很担心。 苏碧云叹息一声,抬眼朝着在外头晒太阳的云遥子看去,心中苦涩不堪。 若是再学不会鬼医十三针,再过一个月,师傅就会毒发。 “姨娘您看看这群捧高踩低的奴才,这半月来奴婢就没见过一点肉腥!” 夏兰瞧着春桃端进来的饭菜,着实没有胃口。 看着那清粥小菜,苏碧云眸色一沉,眼底掠过一抹愧疚。 都是她不得宠,连累身边的丫鬟也受人打压。 奈何囊中羞涩。 苏碧云朝梳妆台看去,随即随意拿出一只木匣,递到夏兰手中。 “去把这个当了吧,买些肉回来。” 夏兰盯着那木匣愣了半晌,眼底浮现出一抹恐惧。 “这…这是世子给您买的,您不怕他生气吗?” 听了这话,苏碧云轻笑一声,“芳华园都快吃不起饭了,还管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可是…” 主仆二人话还没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乔嬷嬷急促的脚步声。 “神医可在府上,还请神医出手救救侯爷!” 乔嬷嬷顾不上那些礼节,径直冲进院子里,四处寻找着云遥子。 平白被人扰了清梦,云遥子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屋里,用力将门关上。 “神医您发发善心吧,侯爷他快要死了!” 乔嬷嬷听到这动静,急忙跑过去敲门。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冷笑,“哼,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这般磋磨我徒儿,死了也好。” 乔嬷嬷听到这话,呼吸猛的一滞,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朝苏碧云看去。 “姨娘快劝劝神医吧,老侯爷情况不妙,一直在吐血,再吐下去一定会死的。” 乔嬷嬷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在苏碧云面前磕起头来。 苏碧云眸色一惊,老侯爷身强体壮,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师傅…” “老头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去,你若再劝,我就离开这儿,自己找个地方静悄悄的去死。” 听了这话,苏碧云将话重新咽了回去。 瞧见地上一直磕头的乔嬷嬷,苏碧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乔嬷嬷动作一顿,抬头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不屑,“您,行吗?” “都这时候了,嬷嬷您别犯糊涂,快去救人吧!” 春桃叹了口气,丢下这话后,急忙跟着苏碧云一起去了主院。 主院里已经乱作一团,不少大夫都站在那里摇头。 一盆盆血水从里屋端出来,场景有些骇人。 “春桃姐姐,侯爷吐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夏兰瞧见这阵仗,不由缩了缩脖子。 “还乱说话!”春桃冷冷瞪她一眼,快走几步跟上苏碧云的步伐。 几人进屋时,侯夫人早就哭成了泪人。 邬玥也站在侯夫人一侧抹泪。 榻上的人已然没了动静。 “侯爷,您怎么能丢下妾身一人啊?” 侯夫人跪倒在榻前,哭声越来越大。 第37章 命悬一线 看到这骇人一幕,苏碧云脚步微顿。 邬钥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见来人是苏碧云后,抽泣出声:“姐姐的师傅没有来吗?若是姐姐能劝动神医出手,说不定老侯爷还有救。” 侯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向苏碧云。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 如今老侯爷已经驾鹤西去。 苏碧云朝床榻上的老侯爷看去,瞧见他胸膛尚有起伏,眸色忽然一亮。 她急忙上前两步。 侯夫人伸手将人拦下,眼底迸发出无尽厌恶,“侯爷生前最不喜你,你莫要上前来脏了侯爷的轮回路。” “是啊姐姐,您快退回来。”邬钥也在一旁帮腔,快走两步上去拽住苏碧云的衣袖。 苏碧云将人拂开,抬眼朝侯夫人道:“侯爷还有救。” 听了这话,侯夫人眸色一惊。 邬钥连忙开口,“姐姐你别骗人了,侯爷吐了那么多血…” “府医诊治过了?”苏碧云打断道。 邬钥喉咙一噎,摇了摇头。 “夫人,侯爷胸膛尚有起伏,虽然微弱,但可一救。”苏碧云又朝侯夫人看去。 眼见侯夫人神色犹豫,邬钥又道:“姐姐才学了两个月医术,当真学明白了?床上躺着的可是侯爷,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可担待得起。” “若是出了问题,我来担着。” 顾北辰凌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几人回头看去,便见他脚步匆匆朝里屋靠近。 见到顾北辰后,侯夫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让苏碧云医治。 苏碧云没在看他,抽出手中银针,封住了侯爷的心脉。 摊开老侯爷的眼皮一看,苏碧云大惊失色。 老侯爷眼中似乎有虫子在蠕动,着实骇人。 “侯爷是中蛊了!” 苏碧云惊呼一声。 侯夫人眸色一沉,连忙扶在柱子上,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一个月以来,侯爷从未出府,怎么会接触到金昭的蛊术呢? 顾北辰冷冷看向邬钥,邬钥急忙回避视线,朝后瑟缩一步。 “可有医治之法?”顾北辰朝苏碧云走去,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焦急。 苏碧云犹豫不定,“若是使用鬼门十三针,应该可以将蛊虫逼退。” “那就施针。”顾北辰如是说道。 苏碧云摇了摇头,抬眼朝他看去,眸中化不开迷茫,“我只能施十二针,这最后一针,我不确定。” “你师傅呢?这最后一针能否由他来指导?” 顾北辰皱眉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叹息。 “鬼门十三针并非是特定的十三针,每个人参透领悟的针法各不相同,差一步一分都不行,只能靠自己领悟。” 这也是云遥子解不开身上毒素的缘由。 “尽力一试吧,卿卿。”顾北辰斩钉截铁道。 “不行!” 侯夫人急忙起身,一把将苏碧云推开,冷冷瞪着她,“你是想害得世子落下一个弑父的名声吗?” “娘,若是不施针,爹必死无疑,我向来不看重所谓的名声。” 顾北辰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待她站稳后,顾北辰又将侯夫人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碧云朝着顾北辰看去,见他凤眸里流转着坚毅神情,深吸一口气后,扎下了第一针。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直到第十二针下去,侯爷仍旧不见起色。 邬钥紧紧攥着侯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姐姐真的能行吗,妾见侯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侯夫人心里也焦急的很,想要上前查看,又怕顾北辰将她拽回来,只能探头张望。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碧云手中长针举棋不定。 微薄的汗水自额头渗出,她紧咬着一口银牙,将最后一针扎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好像懂了。 连续一个月的施针学习,一直困扰苏碧云的,是狠心。 破而后立,这样的勇气是她缺少的。 正因如此,她从不敢施下最后一针。 榻上之人仍旧没有反应,侯夫人彻底绝望。 她大哭着跑上前,扑在侯爷身上,“侯爷,您怎么能抛下妾身一个人呢。” 邬钥也上前安慰起侯夫人,还没等她开口,榻上便传来一阵咳嗽声。 侯夫人忙止住哭声,呆愣的朝侯爷看去。 只见侯爷缓缓睁开了眼。 “侯…侯爷,您真醒了?”侯夫人又喜又惊。 苏碧云彻底放下心来,身子一软,垂坐在榻前。 顾北辰正要上前将人扶起,谁料只是一息间,紧挨着侯夫人的邬钥手中忽然亮起一把匕首,猛的朝榻上的侯爷刺去。 “侯爷!” 随着侯夫人一声大喊,苏碧云的身子往前一挺,堪堪挡住那致命一击。 匕首全部没入胸膛,再拔出时鲜血四溅。 “卿卿!”顾北辰来不及反应,那抹猩红之色瞬时将他的双眸染色,他忙上前将人揽进怀里,一脚将邬钥踹倒在地。 “将她拿下!” 顾北辰吩咐飞辛动手,又让春桃去请云遥子,急忙将人圈在怀里,朝着琅苑飞奔。 “卿卿,别睡。”察觉到怀中之人身体越来越软,顾北辰心慌的不行。 “世子…”体内血液外流,苏碧云越发觉得冷了。 “我在,别怕…我一直在。” 顾北辰加快脚步,又怕颠簸到怀里的人,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颤抖。 “世子答应我件事吧,若是我死了,请你善待阿娘和澈儿。”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苏碧云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锦氏和苏澈。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色微冷,大手不自觉用力,攥在她本就发白的手臂上。 冷冷威胁道:“苏碧云,你若是敢死,我一定不会让锦氏和苏澈好过的,我说到做到。” 怀中人只是轻笑一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世子不会的,您最是心善。” 其实苏碧云知道,这一个月里,顾北辰总会偷偷潜入芳华园,有时见她伙食不好,还会偷偷带来些糕点。 “请您…救救白姑娘,妾知道与外邦勾结是死罪,但…” 闻言,顾北辰僵在原地。 他朝着怀中人看去,凤眸里满是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第38章 苏庶妃有喜了 苏碧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鲜血如瀑般涌出。 “别再说了…卿卿,别再说了…” 顾北辰将人放在榻上,看着她慢慢闭上的眼睛,呼吸猛然一滞。 就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那颗滚烫跳动的心脏,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云遥子呢,他怎么还不来!” 顾北辰接近失智,大声咆哮。 “来了来了!” 云遥子焦急的声音响起,怨毒的瞪了顾北辰一眼。 瞧见榻上那浸在血水里的姑娘,云遥子眸色一颤。 他急忙抽出针止住血,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你这人脑袋有病吧?不将人带回芳华园,愣头青似的跑到这儿来,老头子我命都快跑丢了!” 云遥子朝着顾北辰大骂一顿,这才继续施针。 顾北辰一身是血的守在外头,任谁来了也不让进。 “主子,邬钥想要服毒,毒药被属下扣出来了。”飞辛前来汇报。 顾北辰眸色一沉,迸发出冷冽寒意,“死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张公公来了,陛下似乎有急召。”府外小厮进来传话。 “不见!” 顾北辰冷声道。 “主子,那可是皇上…”飞辛刚要劝上几句,对上顾北辰那冷冽的视线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顾北辰垂眸朝屋内看去,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人胆寒。 他从不畏惧生死,即使在战场九死一生时,他也未曾品味到胆寒的感觉。 可如今,看到苏碧云躺在血泊里那毫无生机的样子,他竟然怕了。 他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他惯会威胁,可如今,他只想跪拜那些曾不屑一顾的神佛,祈求苏碧云快些醒来。 “你像个瘟神似的站在那儿有什么用,皇帝老儿的命令你都敢不听,若是他一个不高兴判你顾家一个满门抄斩,老头子这人算是白救了!” 云遥子的骂声从里屋传来,飞辛恨不得将耳朵堵住。 顾北辰眸色微沉,朝他问道:“卿卿她如何了?” “虽伤及肺腑,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乖徒儿出事的,你放心去吧。” 听了这话,顾北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时,周身凝聚起一股杀意。 “将人和东西带上,进宫。” 皇帝不是想找他的麻烦吗?只是这次,怕是不能如皇帝的心意了。 御书房内,皇帝负手站在香炉前,听着宇文照的汇报。 “陛下,顾北辰实在是太嚣张了,宠爱妾室也不能让人住在军营啊,微臣在军中的眼线几次来信,说是看见那妾室几次三番的进入军机处,似是在找城防图!” 宇文照说的有鼻子有眼,“微臣怀疑,顾北辰就是金昭国安插在大周的眼线。” “若非如此,为何我父亲在乌门关坚守了数月都没能将金昭打退,顾北辰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班师回朝,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听到这里,皇帝龙眸微眯,眼底迸发出一丝冷意。 “您派去的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如今还没回来,这顾北辰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放肆!” 皇帝怒喝一声。 意识到自己失言,宇文照急忙跪在地上,“是臣失言。” “陛下,镇国侯世子到了。” 张公公进来传话。 皇帝这才重新坐下,命人进来回话。 殿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混着浓郁的龙涎香气,让人一阵恶心。 皇帝朝顾北辰打量一眼,玄色的袍子上看不出痕迹,眼角干涩的血渍却做不了假。 “顾北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见陛下也不梳洗一番!” 宇文照倒是没想到顾北辰竟然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 顾北辰没理会他,径直跪在地上,冷声开口,“臣父今早遇袭,命在旦夕,臣因此来迟,望陛下恕罪。” 闻言,皇帝眸色一惊,又朝宇文照看去。 眼中带着几分试探。 朝中能与顾家对着干的,也只有宇文家了。 察觉到皇帝的试探,宇文照连忙摇头。 皇帝收回视线,晾他也没这个胆子。 “老侯爷遇刺了,可抓到了凶手?”皇帝假意关心,殊不知他已经掉进顾北辰替他挖好的圈套里了。 顾北辰拍了拍手,飞辛便将人绑上了殿中。 皇帝眸色一惊,“她不是你新收的妾室吗?” 顾北辰行礼回道:“此人是金昭国奸细,臣在乌门关时便察觉她身份有异。” 听了这话,宇文照连忙开口打断,“既然世子知道她是奸细,又为何要带回来呢?莫非你就是她的同党?” 顾北辰瞥他一眼,“正是因为臣不知晓此人的同党是谁,才刻意将人带回留在军营里,又让她有机会接触京中众人。” “你可查出了那同党是谁?”皇帝忽然问道。 顾北辰点头,“是洪安伯。” “洪安伯?”皇帝大吃一惊。 这洪安伯平日里像鹌鹑似的,怎么会干出通敌卖国之事。 “微臣认为,洪安伯只是从犯,不如细究下去。” 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诱惑,朝宇文照看去,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宇文照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皇帝的视线随之也落到宇文照身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洪安伯有负皇恩,满门抄斩。” “陛下…” “陛下…” 两人同时开口。 皇帝微眯起眼睛,朝着二人打量过去。 宇文照吞了口口水,抢先一步说道:“臣看上了洪安伯家的女儿,想纳她为妾。” 听了这话,皇帝狠狠瞪他一眼。 “洪安伯勾结外邦,你竟想让朕留他女儿一命?宇文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久了?” 皇帝颇有威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倒是让宇文照后颈一凉。 “顾爱卿要说什么?”皇帝又朝顾北辰看去。 “臣认为满门抄斩不妥。”顾北辰沉声说到。 皇帝冷哼一声,“你在质疑朕的旨意?” 顾北辰被迫下跪,还未开口,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报。 “陛下,五皇子府刚才传来吉报,苏庶妃有喜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气势凌人的皇帝忽然大笑一声。 第39章 册封成王 大周皇室子嗣凋零,五皇子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如今五皇子庶妃有孕,当真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好,该赏该赏!”皇帝龙颜大悦,又朝着顾北辰看了一眼,缓缓开口,“如今庶妃有喜,自是要为她腹中的子嗣祈福,改判洪安伯一族男子斩首,女子充为军妓吧。” 说完这话,皇帝大手一挥让两人退下。 离开时,顾北辰朝五皇子府方向望去,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他还能有子嗣?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不止顾北辰一人。 五皇子怒气冲冲的带着两名大夫,一脚踹开了苏珍珍的院门。 “殿下,您怎么来了?” 苏珍珍原本正在午睡,瞧见忽然闯进来的五皇子,神色不由一怔。 “该死的贱人,是谁让你把消息传给父皇的?” 五皇子一把掐住苏珍珍的脖子,恨不得将人掐死。 苏珍珍有些喘不过气,惊恐地看向五皇子,从嘴中强挤出几个字来,“殿下,你忘了吗?就是那天晚上…” 想起那个夜晚,五皇子微微松了几分力气。 那天夜里他睡得太沉了,第二日他急忙唤大夫来诊治,却毫无起色。 五皇子一度怀疑苏珍珍肚子里的孩子,却对不是他的种! 这么想着,五皇子朝身后的两个大夫挥手,“给庶妃把脉。” 一听这话,苏珍珍眸色满是惊恐,她用力朝里头瑟缩,“殿下…妾已经命大夫诊治过了,不用再验了。” 五皇子岂会给她机会,命人将苏珍珍死死按住。 “如何?”瞧见那两个大夫迟迟不语,五皇子颇为不耐烦的问道。 其中一个大夫哆哆嗦嗦的走过来,跪在五皇子跟前,开口:“求庶妃娘娘的确怀有身孕,不过…” “不过什么?”五皇子瞪他一眼。 大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娘娘怀孕两月有余。” “咔嚓”一声,五皇子手里的茶杯应声捏碎。 “贱人,我就知道这野种不是我的!” 五皇子气急,一巴掌甩在苏珍珍脸上,恨不得立马将人杀死。 “来人,赐庶妃毒酒,送她上路!” “皇上有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殿中一片鸡飞狗跳之景。 “殿下,先接旨吧。”随从上前扯了扯五皇子的袖子,让他平复下情绪。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眼看着宣旨公公就要进来,只能笑脸相迎。 “五殿下,这可是好事,您快来接旨吧。” 张公公一脸喜色的走进殿中,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其大概意思是封五皇子为成王,待庶妃生下子嗣晋为侧妃。 这道圣旨,来的当真是时候。 五皇子咬碎一口银牙,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五皇子…不对,现在该称您成王了,王爷可莫要辜负陛下一番好意啊。” 张公公临走前,意味不明的朝苏珍珍的肚子看了一眼。 “你这个贱人!贱人!” 待张公公走远后,成王李祁城又赏了她一巴掌。 随从上前将人拦下,劝解道:“王爷不可冲动,如今陛下很重视这一胎,若是王爷将这事捅出去,怕是捞不到好处。” 李祁城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情绪平复,终究平复不下来。 他死死盯着苏珍珍,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将人淹没。 “主子,方才陛下下旨,要处死洪安伯。”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殿外,沉重汇报着。 “什么!” 李祁城大惊失色,洪安伯是他的人,他做的很隐蔽,为何还会出事? “谁干的?”李祁城质问一声。 黑衣人微微瑟缩,答道:“是顾北辰。” 李祁城怒极反笑,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手掌通红,“又是他,这个顾北辰真是好样的!” 李祁城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如今这幅惨样,皆是拜他所赐。 “咳咳…” 苏珍珍轻微的咳嗽声,引起李祁城的注意。 李祁城垂下眼眸,一步步朝着她靠近过来。 “殿…王爷,妾求求您了,饶妾一命吧。” 李祁城目光里带着怨毒,忽然笑出声来。 他似乎,有主意了。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把握不住,你就去死吧。” …… “姑母,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贵妃寝宫里,宇文悦华早已哭成了泪人。 只见一容貌妖冶的女人侧卧于榻上,眉间似有万般愁绪,化解不开。 她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宇文涵钰,也是成王生母,更是宇文将军的嫡亲妹妹。 “悦华你别急,明日本宫便去向陛下讨旨,让你嫁入成王府。” 贵妃的声音里夹杂着万般无奈,一想起李祁城府上的庶妃,恨得牙痒。 苏家的女儿,真是可恶! 竟然坏了城儿的好姻缘。 “可是那贱人已经怀了城哥哥的孩子。” 宇文悦华哭哭啼啼的说着。 贵妃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急什么,那孩子是男是女还未可知,等你嫁入成王府,尽快怀上城儿的孩子,你要记住,只有你生的孩子,才是嫡子。” “安心回府待嫁吧,本宫明日就去为你求旨!” …… “她还没醒吗?”顾北辰从皇宫里出来后,直奔琅苑。 瞧见榻上那毫无血色的人,心里一揪。 云遥子本在一旁打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耐烦的看向他,“你这小子别一惊一乍的,要是把我吓死了,就没人能救她了。” 顾北辰眸中带着几分歉意,急切问道:“碧云她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云遥子叹了口气,“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失血过多,想要恢复元气太难了。” “失血过多…”顾北辰沉吟片刻,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在手腕处狠狠剌了一刀。 “你干什么!我又没说她活不成了,你莫非是要殉情?” 这般粗暴的举动,吓得云遥子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 顾北辰却没时间同他废话,走到床边坐下,将手腕举到苏碧云嘴上,任由血液往下滴。 “把我的血给她,她就能快点醒了。” 听了这话,云遥子两眼一黑,“老夫我活了这么就,头一次遇上你这样的疯子!这血她喝下去没用,说不定还会感染!” 第40章 一座城池换她一命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亮,急切问道:“什么法子?” 云遥子不语,只是手上动作没停,接了四碗血后,拿出纱布替他包扎。 顾北辰一把夺过纱布,重新拿了个空碗,“这点还不够。” 苏碧云流了太多血,仅仅四碗哪里能补回来。 云遥子跳起脚来,一巴掌打在顾北辰头顶,这才骂道:“你以为自己是头牛吗?再来一碗,我保证你今天横着出去。” 顾北辰刚想反驳,眩晕感忽然袭来。 云遥子急忙将纱布抢回来,重新替他包扎好后,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还不赶紧领着你主子下去歇息!”看着门口发愣的飞辛,云遥子没好气的吩咐一声。 飞辛急忙应声,将人扛起来就走。 只是走出院子,飞辛忽然想起来,主子不是就住在琅苑吗? “带我去地牢。” 顾北辰虚弱开口。 飞辛有些犹豫,“主子,神医让您休息。” “邬钥这么想死,一定有问题。” 顾北辰没理飞辛,一把将人推开,朝着地牢走去。 看着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影子,飞辛无奈叹息一声。 来到地牢时,邬钥正静坐在角落里,看着手中玉佩出神。 听到有人来了,她懒散抬头,瞧见顾北辰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大笑一声。 “想不到冷血无情的杀神也会有这般慌张的时候,看来你真的很爱她。” 话音未落,邬钥便被他掐住了喉咙。 嗓子里稀薄的空气让人窒息。 “主子,伤口裂开了。” 飞辛急忙上前攥住顾北辰的那只胳膊,强迫他放下手,看着滴滴红血从纱布渗出,心里一紧。 挣脱束缚的邬钥单手扶墙,另一只手在摸在脖颈处,大口大口喘气。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她的,相反…我很喜欢她。” 邬钥嗓音沙哑,却能听出几分真心。 第一次见苏碧云,邬钥便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那般清冷如月的女子,怎会沦落为人妾室? 邬钥本以为自己以世子妾室身份回京,会经历些宅斗里的腌臜事,却未曾料到苏碧云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从未主动招惹。 反倒是她,时不时想逗逗这美人。 “我原本想留你一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她。” 凌厉的语气,让人生寒。 邬钥却毫不畏惧,轻笑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将我带回来的,若是怕死,我早就逃了。” 哪有纳了妾,不睡的道理? 夜里的种种欢愉,不过是幻情香带来的幻境。 邬钥是金昭人,夜夜燃在香炉里的幻情香在她眼中都是小儿科,顾北辰真以为她会信? 那日她特意下了分量十足的迷情香,顾北辰果然中招了。 只是她没想到,丧失理智的顾北辰仍旧能分清她和苏碧云,宁死不从。 “我留在这儿,只是为了复仇!” 邬钥眸色一冷,眼睛里迸发出无尽恨意。 “你要杀的人,从头至尾都是我父亲?” 回想这两个月里的种种,顾北辰恍然大悟。 邬钥冷笑着点头,苍凉开口:“我是邬雅棠的女儿。” 听到这个名字,顾北辰眸色一惊。 难怪他总觉得邬钥有些眼熟,她竟是金昭第一女将邬雅棠的后人。 “镇国侯?他对得起自己的封号吗?那一仗是如何赢的,他心知肚明!” 邬钥大笑一声,两只手紧紧握拳,“顾北辰,你同他不一样,若非阵营不同,我真的会喜欢上你。” “杀了我吧,若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放过他!” 邬钥视死如归的闭上眼,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世子,张公公有旨。”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色一沉。 “让他去前厅歇息片刻,我处理完再去。” 那小厮神色微变,开口道:“旨意似乎和悦姨娘有关。” 顾北辰朝他看了一眼,只能前去领旨。 那宣纸公公见顾北辰才从地牢出来,急忙神色慌张的跑上前询问,“世子爷,那邬钥姑娘可还活着?” 飞辛替他答道:“主子还没处置。” 听了这话,公公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口:“传陛下口谕,命你护送邬钥回金昭,即日启程!” 顾北辰眸色微变,朝那公公看去,眸子里满是不解。 “陛下这是何意?” 张公公咳嗽一声,左右看过后,才低声说道:“世子您有所不知,半个时辰前忽然有人送了一封急报,似是金昭王子的书信,信上说愿用吴岳城换邬玥姑娘一命。”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惊。 甘愿用一座城池也要保下来的人,到底是何身份。 “世子?” 见顾北辰出神,张公公又连续喊了两声。 顾北辰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还请告知陛下,臣今日便启程。” 说完这话,顾北辰径直回了地牢。 “你到底是谁?” 邬玥抬眼朝他看去,沉默良久后,轻笑一声,“让我猜猜,赫连熠一定来信了吧。” 邬玥忽然起身,朝着顾北辰步步逼近。 她挑起顾北辰的右手,伸出手指在那柄长剑上轻弹,发出悦耳的脆鸣声。 “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邬玥眼底,毫无生机。 眼看她挑起长剑,顾北辰一把握住剑刃,任由鲜血从掌心涌出。 他眸色冰冷,语气也生硬的骇人,“滚回你的金昭去,赫连熠那家伙是不是也在京中!” 他才离宫半日,赫连熠的亲笔书信便已传入皇宫,足以说明一切。 邬玥眸色一沉,任由手中长剑被他夺下,不再挣扎。 “看护好她。” 顾北辰没在意淌血的手掌,丢下这话,直接去了琅苑。 春桃正守在床前,替苏碧云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余光瞥见一双玄色锦靴,春桃神色一怔,连忙起身退出去。 顾北辰坐在榻侧,伸手替她拂去额角的碎发,眸中溢出春水般的柔情。 “卿卿,早点醒过来。” 他俯下身,轻轻留下一吻后,不舍离开。 主院的闹剧早已谢幕,顾北辰进来时,屋里已恢复原样。 侯夫人一直在榻前侍奉,见顾北辰淌着一手血前来,惊呼一声。 第41章 姨娘醒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乔嬷嬷,快让府医来。” “不必了。” 顾北辰声音冷淡,目光直视着榻上的老侯爷。 “母亲,我要同父亲单独谈谈。” 顾北辰停在榻前两步的位置,缓声说道。 察觉到顾北辰周身的冷意,侯夫人没敢多想,朝着侯爷看了一眼后,悻悻离开。 出了院子,侯夫人心绪不宁,朝着乔嬷嬷问道:“看世子这模样,不会是那苏碧云没救回来吧?” 想到那匕首入心三寸,侯夫人浑身一颤。 从苏碧云胸口处喷出来的血,下人们足足擦了三刻钟。 乔嬷嬷连忙安慰道:“夫人放心,神医都出手了,苏姨娘定会无事。” “本夫人倒是希望她有事。”侯夫人冷哼一声。 …… “你要问什么?” 老侯爷虚弱起身,靠坐在榻上,朝顾北辰看去。 “十年前的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由来的一问,惹得老侯爷重咳一声。 他猛然抬起头,震惊的盯着顾北辰的眼睛,低声质问,“你知道了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顾北辰冷笑一声,原来那场仗,赢得有鬼。 “你知道邬玥为何要杀你吗?” 顾北辰继续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她眼熟吗?” 一连两个问题像惊雷般砸下,老侯爷瞪大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两只手抱着头,悲怆痛哭。 “北辰,别杀她好吗,留她一命,都是我欠她的。” 严厉了二十载的老侯爷,生平第一次软下语气,卑微讨好着自己的儿子。 顾北辰轻哼一声,“陛下已经下旨,要将她送回金昭,就算父亲不求儿子,儿子也会毫发无损的将人送回。” 说完这话,顾北辰转身离开。 独留老侯爷一人,垂首靠在榻上伤神。 …… 夏雨微落,惊雷乍响。 榻上的人睫毛微颤。 “醒了,姨娘醒了!” 夏兰惊呼出声,引得春桃几人急忙跑到里屋。 耳边声音杂乱,苏碧云只觉得有些吵,费力的睁开眼睛。 “姨娘,您好些了吗?” 夏兰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浸着泪水。 春桃端来一杯茶,轻柔将人扶起,又将软枕塞在腰下。 苏碧云缓缓回过神来,思绪还停留在中刀那日。 “我睡了多久?” 口中酸涩,喉咙微痛,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春桃忙将水送入苏碧云口中,这才解释道:“姨娘已经昏睡七日了,奴婢们担心坏了。” 如今亲眼见她醒了,春桃几人也松了口气。 苏碧云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小徒儿,你做的不错。” 云遥子听到里屋的动静,这才慢悠悠的从摇椅上下来,走到了她身旁坐下。 “师傅,我明白最后一针的奥义了,明日我便替您施针!” 苏碧云眸子里闪烁着亮光,激动的拽住了云遥子的手腕。 云遥子连忙摇头,“你这身子太虚了,施针的事急不得,安生歇息两日再说吧。” 听了这话,苏碧云也没再坚持,这才说了几句话,她便有些累了。 抬眸四处打量了下,却没瞧见那人。 “姨娘是在找世子爷吗?” 夏兰心直口快的问道。 被人戳中心事,苏碧云面色微红。 “您都不知道,您那日受伤,世子都急坏了,奴婢从未见过世子那般模样。” 夏兰回想着那天的情景,身子一抖。 “近日京中可发生了什么事?”苏碧云岔开话题,心里惦念着白霜霜的事,总觉得不妥。 夏兰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苏庶妃有喜了,陛下龙颜大悦,直接封五皇子为成王,还给了苏庶妃一个承诺,若是平安生子,就晋她的位分。” 听到这里,苏碧云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苏珍珍怀孕了?这绝不可能。 她一针封住了李祁城的隐脉,这世上除了她,也只有师傅可以解开。 苏珍珍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李祁城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竟然这般淡定。 苏碧云越想越乱,无奈叹气。 “再过几日,成王就要娶亲了,也不知到时候世子能不能回来。” 夏兰算计着时日,认真的数了起来。 “成王要娶谁?”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苏碧云还是问道。 果不其然,夏兰说出了宇文悦华的名字。 “边疆有起战乱了?” 苏碧云眉头一拧,若是没有打仗,顾北辰不会离京的。 春桃摇头说道:“世子是互送悦姨娘回金昭的。” 苏碧云眸色微颤,她早就猜出来邬玥是金昭国的细作,细作的下场都难逃一死,为何…… “听说是金昭国的王子用一座城池将悦姨娘换回去的。” 见苏碧云好奇这事,春桃娓娓道来。 “不只是悦姨娘,还有洪安伯府,他们都是金昭奸细,陛下大怒,原本要将洪安伯府满门抄斩,后来听闻苏庶妃怀有身孕,龙颜大悦后又改变旨意,男丁赐死,女眷充为军妓。”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惊,她连忙掀开被子,急着下床。 春桃连忙将人按住,安抚道:“姨娘您别急,白姑娘没事,世子离开前特意命人将白姑娘和伯夫人安排到军营的后院里,保护起来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神色微缓。 看来自己昏迷前的那些话,世子都听进去了。 “姨娘,夫人来了。” 苏碧云正出神时,霜月匆忙跑进来,朝着身后一瞥。 几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从榻上起身,规矩的站到两旁。 苏碧云抬眼望去,便见侯夫人带着乔嬷嬷一起走进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侯夫人瞥了他们一眼,吩咐道。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满是犹豫。 “怎么?本夫人使唤不动你们了?” 见他们还在原地不动,侯夫人语气冷硬几分。 “下去吧。” 苏碧云朝春桃看去,给她使了个眼色。 春桃福了福身,这才领着几个丫鬟离开。 侯夫人见状,冷笑一声,“你这丫头倒是有手段。” “妾真心待他们,他们自然也会回应真心。” 苏碧云眉眼微垂,语气平缓。 第42章 羽林卫将人带走了 侯夫人示意乔嬷嬷将参汤端上来,趾高气昂的说道:“这可是百年老参,算是便宜你了。” 苏碧云接过汤药,朝着侯夫人道谢:“有夫人挂怀,是妾的荣幸。” 待苏碧云将那参汤喝下,侯夫人一直静坐在那里,许久都未开口。 见她脸上的犹豫之色,苏碧云先她一步说道,“夫人放心,您那日推妾出去挡刀这事,妾是不会说出去的。” 听了这话,侯夫人眸色一震。 她身后站着服侍的乔嬷嬷也大吃一惊。 难怪这些日子夫人如坐针毡,一直关注着琅苑的消息。 这才听说苏姨娘醒了,便风风火火的赶来。 原来是为了堵住姨娘的嘴! “你…”侯夫人一只手捂住胸口,眼睛四处乱瞟,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那日实在是太害怕了,眼看着苏碧云就在身前,这才下意识将人推到了老侯爷身前。 实在是无心之举。 好在那日顾北辰一心扑在苏碧云的伤上,没顾及到其他。 侯夫人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看在你救了侯爷一命的份上,本夫人也不会与你为难,日后你可自行出入侯府。” 说到这里,侯夫人又恢复了那般傲气的姿态,冷哼一声,“若是你做出有辱侯府颜面之事,我定不会轻饶!” 一番威胁后,侯夫人扬眉吐气的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碧云不由轻笑一声。 这位侯夫人,还真是不谙世事。 几个丫鬟再进来时,神色有些古怪。 “姨娘,您才苏醒,还是早点歇息吧。”春桃走上前扶苏碧云躺下,贴心替她塞好锦被。 苏碧云眸色微闪,却也没说什么,任由几人退了出去。 才将门关上,夏兰便憋不住了。 “咱们这样瞒着姨娘真的好吗?若是让姨娘知道白姑娘她被宇文将军带走了,姨娘一定会着急的。” 夏兰压低了声音,朝着春桃抱怨。 春桃叹息一声,“姨娘才醒,若是知晓这事定然会出手,若是再受伤,姨娘这身子会受不住的。” “可白姑娘是被宇文将军手下的羽林卫带走的,还有伯夫人…” 夏兰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苏碧云强撑着身子站在门前,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夏兰眼底满是无措,慌乱的朝春桃看去,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见她承认,苏碧云深吸一口气,赤脚跨出门槛。 春桃急忙将人拦住,“姨娘您还受着伤呢,能不能别去?” 苏碧云没理会她,两只手朝春桃推去,想要将人扒开。 “让开,我答应过伯夫人,不会让白霜霜有事的。” 那样鲜活的姑娘,她一定要救。 春桃叹了口气,软下语气说道:“姨娘您先穿好衣裳,奴婢去准备一顶软轿,若是您救这样去,怕是人还没救回来,自己先倒路上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只好妥协。 她紧紧掐着袖口,眼中满是担忧。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 白霜霜苏醒时,耳边尽是女人的呜咽声。 揉着胀痛的头睁开眼时,正瞧见两个官兵抬着一个女人走进来。 那女人衣不蔽体,身上满是紫青的痕迹,像是丢垃圾般,被那两个官兵扔在地上。 “这个真没意思,还没玩几下就死了。” 其中一个官兵摸了摸腰带,砸着嘴抱怨两句,像是在谈论街边冻死的猫狗。 白霜霜一个劲儿的盯着地上的尸体,那女子双目圆瞪,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她走上前去,褪去长衫盖在女子身上,抬手将女子的双眸合死。 “霜霜,快回来…” 身后传来伯夫人焦急的喊声。 可为时已晚,那两个官兵的视线此刻正死死的落在白霜霜身上。 “这个不赖!” 看着白霜霜那白嫩肌肤,其中一个官兵流下口水。 另一个官兵乜他一眼,“你不想活了?那是首领的女人。” 听了这话,那官兵打了个寒颤,急忙收回视线,朝着白霜霜后面那些女人看去。 被抓到这里来的,都是罪臣家中的女眷。 “别…别抓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银子。” 眼看着那两个官兵朝一个还没长开的女娃走去,白霜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她猛然跃起,一脚将其中一个官兵踹倒在地。 “你!”那官兵刚想发火,又怕宇文照怪罪,只能吃了这哑巴亏,灰溜溜的离开了。 “霜霜,这不是你逞能的地方!” 伯夫人连忙将人拽到身旁,眼中满是憔悴。 “世子不在京中,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白霜霜却没有理她,自从洪安伯府被抄家那日起,白霜霜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一直以为父亲不理政事,是个闲散之人。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伪装,她敬仰的父亲,竟然是卖国贼。 母亲明明知道一切,却从未将这件事捅破。 难怪她整日忧心,整日想着将自己嫁出去。 “我知道你怪娘包庇你父亲,可娘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是娘的夫君,是你的爹爹,是咱们的倚仗,身为女子,娘能倚仗的只有他。” 伯夫人以泪洗面,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什么倚仗?这世上没人能靠得住,只有自己才是倚仗。 白霜霜冷笑一声,她这一生何其可笑。 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正这样想着,门口涌进来一队官兵。 为首的,正是宇文照。 宇文照居高临下的朝他们看去,目光停留在白霜霜身上。 “顾北辰那家伙是不是也看上你了,不然他为何也要劝陛下改变旨意?还先我一步将你们安排进了他的军营。” 宇文照俯身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得意,“山高皇帝远,他眼下还在乌门关,而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女人了。” 大手紧紧捏住白霜霜的下巴,宇文照笑的张狂至极。 白霜霜死死瞪着他,趁人不注意时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宇文照吃痛大喊一声,想要将手收回,白霜霜却没有松口。 “你这只疯狗!” 第43章 废你一条胳膊 宇文照痛的不行,一脚朝她腹部踹去,这才将手拽回来。 瞧见虎口处渗血的牙印,宇文照眸色通红。 他上前一步,将人从地上拽起,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还真是不识好歹!” “小将军饶命啊,霜霜她只是害怕。”伯夫人急忙上前,扯住了宇文照的一条腿,低声求饶。 宇文照厌恶的低头,瞥了她一眼后,一脚将人甩开。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求本世子?” 伯夫人大病初愈,被他这么一踢,直接窝在远处动弹不得。 “娘!”白霜霜大喊一声,见伯夫人受伤,再也压制不住情绪,伸手捏在宇文照的胳膊上,巧劲一拽,迫使他松开手。 只是还没等白霜霜跑到伯夫人身边,宇文照换了一只手,直接捏在她的后脖颈上,顺势将人按在了一旁的四角方桌上。 宇文照不由分说的扯开白霜霜的外衣,只留一层薄薄的里衣笼罩在白皙的肌肤上,后背上的一颗红痣透过那轻薄纱衣,格外吸睛。 “不听话?老子当场半你了!” 宇文照眼底满是怒火,看到那颗红痣时,身体止不住兴奋。 “小将军…您别这样,妾愿意服侍您,请您放过霜霜。” 看着自己女儿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在那里,伯夫人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的挪到宇文照脚下。 “你?” 宇文照低头,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伯夫人眼底的恐慌与无助,抬脚朝她的手踩去,用力碾压。 “你也配?” 伯夫人几乎疼昏过去,强忍着一口气,不敢喊出声。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浸出,本就散乱的发髻也因痛苦挣扎彻底落下,远远看去,倒别有一番滋味。 宇文照眉眼一掀,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 “看来平日里洪安伯那个老家伙待你不行啊,既然你这么想服侍本将军,那本将军就满足你。” 宇文照邪笑一声,抬手招呼站在两侧的士兵上前,“这位夫人爷赏给你们了,虽说是半老徐娘,但这可是洪安伯夫人,也不算亏了你们。” “谢过宇文大人!” 那两队士兵眼睛一亮,朝宇文照拱手道谢后,就要将人拉走。 “宇文照,你这个禽兽,快放了我娘!” 白霜霜被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她奋力挣扎,死命的呐喊,换来的却是一巴掌。 “等等。” 宇文照忽然开口。 两队士兵脚步一顿,朝他看过去。 “谁让你们出去的,就在这儿玩。” 声音里带着轻蔑与恶趣味得逞的喜悦。 “别,不行!娘你快跑!” 宇文照的话,彻底碾碎了白霜霜的理智,听着伯夫人那一声声惨叫,白霜霜眼眸通红,两只手死死的顶着桌面,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看着白霜霜快要起身,宇文照冷笑一声,他只是轻轻用力,又重新将人按回桌面。 “怎么?你也想看看那场面吗,本将军满足你。” 宇文照眼底带着淫邪的笑,一只手按在白霜霜的头上,用力一掰,迫使她朝那里看去。 “宇文照,你快杀了我,杀了我!”白霜霜绝望的闭上眼,泪水混着汗水从眼角滴落,滚烫灼热。 她不想活了。 “美人儿,本将军可舍不得你死。” 宇文照忽然俯下身,将人在桌子上翻了个面,看着白霜霜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内心的征服欲更胜。 京中美人众多,白霜霜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这种不屈服的倔强。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宇文照伸出舌头,猛的低下头,舔舐着白霜霜脸颊的热泪,声音里充斥着猥琐。 “别…” “住手!” 一道虚弱又坚定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宇文照抬眼望去,便见在外头看守的两个士兵被人一脚踹进了屋子里。 光影里,两道声音慢慢浮现。 打头阵的,正是霜月和飞辛。 宇文照眉头一皱,手上力度微松。 趁着这个空挡,白霜霜急忙跑到伯夫人身旁,将那些作恶的人一一推倒。 “娘,你怎么样了娘?” 她将伯夫人揽在怀里,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苏碧云从软轿下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屋子不大,七八个少女瑟缩在墙角里,通红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尽恐慌,在他们前面,是衣衫不整的伯夫人,和满身是伤的白霜霜。 在往前,是一些正在提裤子的士兵。 苏碧云眸色一冷,死死朝宇文照看去。 “羽林卫重地,岂是你能随意闯的?” 对上苏碧云那双冰冷的眸子,宇文照心里一颤,麻酥酥的。 他转动着手腕朝人走去,面容猥琐,嘴角挂着一抹淫邪。 “还是说…你是来毛遂自荐的?本将军会好好疼的你的。” 宇文照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飞辛同霜月上前一步,拦在了苏碧云身前。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手,身侧恍然一阵风刮过。 “啊!” 只听一阵惨叫后,那阵风停在苏碧云身旁,大手环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卿卿,还好你醒了。” 顾北辰的声音,柔和的不像话。 突然被人揽在怀里,苏碧云下意识挣扎,直到听到这声音,她才怔愣的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主子,您回来了?” 飞辛激动大喊。 顾北辰冷冷瞥他一眼,“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飞辛急忙下跪,一言不发。 宇文照手持令牌来军营拿人,他的确没法子。 “顾北辰?不可能,你不是应该在乌门关吗?” 宇文照强忍着肩膀传来的痛感,一脸惊恐的看向门口的那道黑影。 “我说过,再敢动她,就废了你,这次废的是左手。” 顾北辰眸子里迸发出一抹杀意,留下这话后,转身将苏碧云打横抱起。 “把那些脏东西杀干净,这里的事,不要传出去半分。” 冷冽的声音,让人胆寒。 软轿里,两人相对无言。 方才耗费了苏碧云太多的体力,此刻她有些乏了,靠在顾北辰怀里昏昏欲睡。 那强有力的心跳传入耳房,让她莫名心安。 顾北辰垂眸看着怀中人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一阵绞痛。 第44章 唤我阿辰 不过…好在她醒过来了。 回到琅苑,将人轻轻放在榻上时,苏碧云渐渐苏醒。 “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吗。” 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苏碧云呼吸一滞。 不知何时起,顾北辰的眼睛里,再也没了不耐烦与冷意。 苏碧云轻轻摇头,任由顾北辰将自己揽在怀里。 “傻卿卿,为什么要档下那一刀,父亲他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顾北辰伏在她耳边念叨,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片刻。 苏碧云身子一僵,却也没说什么。 “下次别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像是警告,又像是祈求。 苏碧云点点头,应了一声。 “世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碧云这才问道。 听她提起这个,顾北辰似是想起什么,将人圈的更紧了。 “我的卿卿这般聪慧,不如猜一猜?” 语气里带着几分挑逗。 苏碧云眸色微变,试探开口,“那位金昭王子,不会就在京城吧?” 闻言,顾北辰点了点头,下巴在她的发髻上来回蹭了蹭,“卿卿果真聪慧。既如此…” 说到这里,顾北辰语气一顿,他忽然将人松开,坐到了对面,两只手掐在苏碧云的肩膀上,略带委屈的问道,“卿卿既然知道我在做戏,为何还要生我的气?” 苏碧云轻笑一声,“不是世子先瞒着妾真相的吗?如今倒是先怪妾了。” “我是怕伤害到你。” 顾北辰连忙解释,他不想让苏碧云处于危险之中。 “卿卿,我说的过,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变。” 顾北辰神色里满是诚挚,手上力气不自觉的大了几分。 苏碧云点点头,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 她似乎,有些动心了。 “我答应你,世子。” 她想赌一把真心。 “别再喊我世子了,莫非在你心里,我同旁人无异?” 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黯淡,抬眼朝她看去,似是在渴求? “就像卿卿一样,我想有个唯你可唤的名字。” 顾北辰眸色眷恋,语气柔和至极。 苏碧云神色愣怔片刻,轻轻唤了一声“阿辰”。 听到这称呼,顾北辰凤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卿卿,我在。” 稀稀夏雨中,室内暖香弥漫,不由让人情动。 “咳咳…” 一道低咳声,打断了唯美气氛。 顾北辰眸色一冷,朝那发出声响的方向射出一抹眼刀。 苏碧云也尴尬的朝那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确切说,他现在已经站起来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一进门就往床上跑,当老头子我是空气吗?” 云遥子无奈抱怨道。 这小子推门进来后,目不斜视的把人放在榻上,愣是没察觉到屋里有人。 “方才那些话…” 顾北辰眼中隐隐浮现出杀意。 云遥子却不怕他,吊儿郎当的笑道,“自然是都听见了。” “师傅…” 苏碧云别过头去,脸颊染上几抹绯红。 云遥子却正色几分,“你们两个身体多虚弱,不用我提醒吧,最近别做那事。”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收回心神,从榻上起身。 卿卿这么虚弱,他真禽兽! 苏碧云眸色一转,呢喃道,“两个?” 她急忙朝顾北辰看去,紧张问道,“世…阿辰受伤了?” 顾北辰朝她笑笑,“没有,别听他瞎说。” 云遥子却撇撇嘴,直言不讳,“这傻小子听说你失血过多,愣是个赞取了四海碗血,若不是我拦着,你怕是看不到他了。” 云遥子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比划起海碗的大小。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怔,她抢过顾北辰故意背到身后的那只手,看到手腕上那条扭曲的伤疤,不由心口一痛。 他怎么这么傻,才放了血,又要不眠不休的将人送出城,难怪…难怪他脸色如此难看。 苏碧云抬眼朝顾北辰看去,细看之下,顾北辰脸上的苍白不比她少。 滚烫的泪水划过脸庞,滴到榻上,晕染一片水渍。 “卿卿,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见她落泪,顾北辰有些慌了。 他急忙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被人强制按在榻上。 “睡吧。” 苏碧云轻声呢喃,朝门口的云遥子瞥了一眼。 云遥子嘿嘿笑了两声,摇着蒲扇悄悄退出屋子。 “神医!?” 见云遥子从里屋走出来,守在外头的夏兰着实吃了一惊。 …… 一夜好梦,天光大亮。 昨夜的一场大雨似是将所有污秽冲刷干净,琅苑里一片祥和。 夏兰照旧在院子里收集露水,便见春桃脚步匆匆的朝主卧走去。 “春桃姐姐,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这般慌张?” 夏兰急忙上前问询。 春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伯夫人自尽了。” “什么!” 夏兰急忙捂住嘴,惊恐的朝小院那里看去。 昨日将白霜霜母女从羽林卫的营帐里救出来后,他们干脆将人带回了侯府。 春桃叹了口气,“夫人那般身份,受了此等大辱,怎肯苟活。” “白姑娘自从回来便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眼下姨娘又病着,伯夫人身份特殊,我想请示世子,这事该如何处置。” 春桃无奈叹息一声,几日前还风光无两的世家夫人,如今只能由一块草席裹着下葬,真是世事无常。 春桃一直等在外头,约摸一刻钟后,屋内的人起身了。 将实情禀明后,苏碧云眸色一沉。 察觉到她的情绪,顾北辰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 “好好将人安葬吧,若是白霜霜愿意,你可以留她在府上做丫鬟,剩下的事,我去处理。” 顾北辰还有公务在身,寒暄两句后便离开了。 苏碧云没再耽搁,梳洗完后急忙去了小院。 霜月一直守在院子里,见苏碧云来了,无奈叹息一声,“白姑娘不让奴婢进去,伯夫人的尸身还在榻上呢。” 苏碧云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进屋中。 帷幔未掀,屋子里漆黑一片。 随着房门被推开,晨光悉数洒进来,苏碧云这才看清跪坐在榻前的白霜霜。 第45章 眼高于顶的世子 她眼角噙着泪,正拿帕子擦拭着伯夫人脖子上的紫痕。 “霜霜…” 苏碧云有些哽咽,抬手搭在白霜霜肩膀上,不料后者下意识颤抖起来。 “夫人已经去了,让她走的体面些吧。” “至少…她走的安心。” 白霜霜忽然抬起头,朝着苏碧云看去,积压的情绪像洪水般爆发出来,冲进苏碧云怀中大声哭泣。 “苏姐姐,娘死了,她都是为了我。” 为了保她一命,甘愿献出自己。 这世上除了母亲,没人能做到这份上。 “可我…可我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她心底是有怨气的,怨娘不肯告发爹爹,怨娘是个胆小鬼。 可她,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苏碧云轻轻抚在她背上,声音轻柔的安慰,“夫人不会怨你的,你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知晓你的心意。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到你平安。” …… 白霜霜哭了很长时间,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她才起身将伯夫人安葬。 看着熊熊大火将那具身体灼烧成灰烬,白霜霜仍旧一言不发。 几个丫鬟跟在苏碧云身后,偷偷红了眼眶。 罪臣之妇入不了宗祠,苏碧云找了块风水宝地,又立了块无字碑。 祭拜完准备回府时,忽听周遭有脚步声。 “谁?” 霜月抽出宝剑,护在苏碧云身前。 草丛里这才有人跳出来。 那人挠了挠头,眼睛一直盯着白霜霜看。 “别动手,我不是坏人,我是文国公府世子,姜淮。” 听到这个名字,苏碧云眸色微变,朝着白霜霜看去。 这姜淮不是旁人,正是曾被白霜霜满京城里追着跑的那位。 姜淮模样尚可,周身带着一股书生气息,看向白霜霜的眼中满是怜悯。 白霜霜却没抬头,兀自扯出一抹嘲讽笑容。 见她这样,苏碧云心中有数。 苏碧云朝姜淮走去,语气平淡道,“白姑娘不愿见你,你还是自行离开吧。” 姜淮却不以为意,轻蔑的瞥了苏碧云一眼,不屑说道:“区区一个姨娘,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作甚?本世子又不是来找你的。” 白霜霜眼眸一冷,“苏姐姐也是你能妄议的?” 见白霜霜生气,姜淮这才放软语气,骨子里那种自命不凡的清高却放不下。 “我知你遭罪了些不好的事,便原谅你对我发脾气,你不是喜欢我吗?跟我回去吧,我给你贵妾之位。” 姜淮说完后,自信的张开肩膀,等待着白霜霜投怀送抱。 她之前,最渴望这个。 谁知白霜霜只是嗤笑一声,随即走到苏碧云身后,在她的示意下上了马车。 “白霜霜,你这是何意?本世子都来这儿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甩脸子!” 眼看着白霜霜不理睬他,姜淮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却被霜月一把推开。 苏碧云掀开车帘一角,冷眸瞥他一眼,讽刺道:“洪安伯府出事那日你美美隐身,如今相安无事,你倒是出来蹦跶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倒真是没骂错人。” “你这贱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堂堂文国公世子!你给我等着!” 姜淮被气的火冒三丈,一直在马车后头追,直到马车走远,他才停下来喘气,眼底满是怨毒。 “苏姐姐,你不必为了我惹上文国公府。” 白霜霜抬起眼,担忧的看向苏碧云。 文国公在朝中还有些势力。 苏碧云只是轻笑一声,一味的委曲求全,只会让人更瞧不起,倒不如亮出獠牙,让人忌惮。 “若是你愿意,日后便住在侯府,名义上做我的丫鬟。” 见她不知前方去路,苏碧云轻声说道。 听了这话,白霜霜忽然跪在地上,神情庄严,“多谢苏姐姐救命之恩,日后我便是您的奴。” 苏碧云想将人扶起,又见春桃朝她摇头,这才沉下一口气,吩咐人起身。 只要眼中有光,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才回琅苑,便见一粉衣少女在前厅来回踱步。 “宁儿,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走近些,不由眸色一亮。 陆瑾宁听到这声音,急忙朝人跑过去,上下将人打量了一圈后,这才松了口气。 “苏姐姐你快吓死我了,都怪爹爹他关了我半个月,我今天才知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两人在前厅坐下后,陆瑾宁这才说道。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陆大人为何半你禁闭?你犯了何错?” 在苏碧云印象里,这位丞相大人十分疼爱女儿。 陆瑾宁撇了撇嘴,伶俐的眸子里闪烁几抹微光,“是因为我半夜偷偷溜出府,被爹爹发现了。” 苏碧云手上动作一顿,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她无奈的瞪了陆瑾宁一眼,训诫道:“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半夜出府的,你这名声不想要了?” “你出府做什么了?” “去见谁了?” 一连几个问题,惹得陆瑾宁低下了头。 她撒娇似的扯了扯苏碧云的衣袖,话锋一转,“好姐姐,今日不光是我担心你,哥哥也担心的很,你看…这是他让我拿来的百年老参。” 说着,陆瑾宁命丫鬟将一个礼盒放在了桌子上。 门外忽然出来一阵响动,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顾北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厉的眸子朝那山参看去,似是门神。 陆瑾宁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告退道:“苏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爹爹找我有事,您…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完这话,陆瑾宁抬脚便跑。 “阿辰,莫要吓她,她胆子很小的。”苏碧云嗔怪的瞪他一眼。 顾北辰冷笑一声,“她胆子小?敢半夜里扒东宫墙头的,她怕是京城里独一个。”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抬眼朝顾北辰看去,似是不信。 “这山参有什么稀奇的,你若喜欢,我为你亲自去摘。” 顾北辰瞥了眼桌子上的山参,随手将那山参丢到地上。 苏碧云见状,急忙将山参捡起来,心疼的拍了拍上头的浮土,嗔怪道:“百年山参不易得,为何同银子过不去?” 顾北辰委屈一哼,他哪里是同银子过不去,分明是有人要挖他墙角。 第46章 倒霉的陆瑜 顾北辰暗自腹诽:陆瑜啊陆瑜,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下手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苏碧云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顾北辰轻笑一声,大手揽在美人腰肢上,将人拉进怀里。 “最近没什么事,能早点回来见卿卿,你不高兴吗?” 语气里带着几分挑逗。 …… 一连几日,在翰林院任职的陆瑜觉得天要塌了。 每天还不到卯时,他就要去军营里收录凭证,不是案子缺失,就是人员不齐,直到亥时才能归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天。 直到有天夜里陆丞相归家晚了些时辰,在路上被胡子拉碴眉眼乌青的陆瑜吓了一跳后,他终是看不下去了。 他那素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好大儿,怎么才当了几天官,就像是被人吸干了阳气似的? 犹豫了一夜后,陆丞相前来侯府拜访。 虽说名义上是来看望侯爷,但他放下礼品后,径直去了琅苑的前厅侯着。 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是将顾北辰盼回来了。 “陆大人?”顾北辰不紧不慢的走进前厅,挑眉朝他看去,幽深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疑惑。 “今日朝中之事不忙?”顾北辰明知故问。 陆丞相皮笑肉不笑,轻咳一声开口:“我听说侯爷病了,特来看望。” 听了这话,顾北辰只是笑笑,“家父病了半月有余,大人日理万机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档来看他,是家父的荣幸。” 说完这话,顾北辰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如今您也看过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陆丞相放下手中的茶杯,眸色忽然一沉,“老夫就实话说了吧,我儿才回京不到三月,到底是哪里惹了世子不快,竟让世子这般磋磨?”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陆丞相,也被气得发抖。 顾北辰却淡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品了一口茶,“小陆大人年少离京,缺乏锻炼,如今初入官场,自然手忙脚乱,这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见他那双如狐狸般狡猾的眸子,陆丞相气得牙痒。 “碧云见过丞相。”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陆丞相抬眼望去,便见一聘婷少女迈着莲花步走来。 顾北辰眸色一沉,有些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乜他一眼,伸手接过春桃拎着的食盒,取出一盘点心,放在陆丞相面前,“听闻丞相来府,碧云特意做了些芙蓉糕,您尝尝。” 看着那盘芙蓉糕,陆丞相绷着的脸忽然有片刻松弛,陆夫人在世时,最爱吃芙蓉糕了。 向来不爱糕点的陆丞相拿起一粒桂花糕,放在嘴中慢慢嚼着,眼中隐隐有泪花浮现。 “你倒是将你娘的手艺学了七八分去。” 陆丞相吃了一块后,便不再拿了。 苏碧云眸色微垂,陆夫人同阿娘是很好的姐妹,只是陆夫人命短,阿娘命苦。 “卿卿,我也想吃。” 顾北辰的声音,打断了苏碧云的思绪。 见有外人在场,苏碧云嗔怪瞪他一眼,却还是乖巧的将糕点拿过去一块。 不料顾北辰得寸进尺,挑眉道:“喂我。” “你…”苏碧云眉头紧锁,还没等她将话说完,顾北辰忽然俯下身,一口咬掉了她手里的芙蓉糕,舌尖在指腹滑动一瞬,惊的她急忙将手收回。 苏碧云羞涩低头,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做了坏事的人一脸餍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陆丞相目睹全程,只觉得口中的芙蓉糕甜的有些过头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朝着顾北辰拱手道:“世子的心思我明白了,还请您把心思放宽,打明日起,我就给那逆子相看人家!” 说完这话,陆丞相佝偻着身子走了。 多好的儿媳啊,被人抢先一步,自家那臭小子拿什么同人家争? 待陆丞相走后,苏碧云才从屏风里间走出来,连连叹息。 “你也真是的,我同陆哥哥清清白白,瞎吃什么飞醋。” 今日这事,苏碧云也有所耳闻。 顾北辰眸子一眯,伸手在美人脸上揉了揉,“陆哥哥?喊的这般亲昵,还说清白?” 苏碧云被他揉着脸,眼底满是幽怨,吐字不清道:“那以后我也唤你顾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顾北辰心情大好,大手从娇嫩的小脸上松开,将人打横抱起,“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夫君,尤其是…” 顾北辰说道这里,眸中情愫上涌,将人一路抱回了卧房。 …… 六月十六,成王大婚。 依稀记得两个月前,还是五皇子的成王迎娶庶妃。 五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却一连娶了两位妃子,而太子殿下,东宫后院空无一人。 前来观礼的官员免不了一顿议论。 “听他们这般编排,你也不气?” 凉亭上躲酒的两人并肩而战,耳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顾北辰这么问,太子嘴角微勾,“京中盛传镇国侯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断了宇文小将军一臂,惹的皇帝大怒,他们都道你是那昏聩之人,孤也没见你生气。” 顾北辰不屑一笑,“旁人的看法,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随心而动,他只遵从自己心意,肆意而活。 就像今日,他原本也不必在此处躲酒,却还是为了陪着太子离席,毕竟没有那个不要命的,敢冲上来灌杀神的酒。 太子也附和着轻笑,“巧了,孤也不在意。” “那陆丞相家爬墙头的那位,您也不在意吗?”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挑逗。 听了这话,太子眸色一沉,“那丫头,脑子不好。” 他话锋一转,抬眼看向西边庭院,开口道:“成王府虎视眈眈,你也放心让你那小娘子来?” 顾北辰也抬眼望去,目光触及那抹淡蓝色身影,眼中多了几分柔情,“既然有人要诚心陷害,一味的躲着,倒不如主动出手。” 太子轻摇折扇,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叹息道:“看来今日,有人要遭殃了。” …… “苏姐姐,这才几日不见,你越发美了。”陆瑾宁小跑着朝苏碧云靠近,眼睛一直盯着她身上的淡蓝色衣裳。 第47章 皇嗣不保 那衣裳,华美得很。 跟在苏碧云身后夏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小姐眼光真好,这月华锦的料子,是我家世子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 陆瑾宁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说道,“衣裳料子虽好,那也得看穿在谁身上,你瞧瞧那位,身上的料子也是月华锦,看上去也就那样。” 陆瑾宁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朝西边看去。 夏兰跟随她的指示抬头看去,便瞥见一身淡红色衣裳的苏珍珍。 陆瑾宁又说道:“一个庶妃,竟然敢在正妃进门时穿红色,她是活腻了吗?” 夏兰叹了口气,“苏庶妃怀有子嗣,待遇自然不同。等等…” 见苏珍珍带着丫鬟朝这儿走过来,夏兰眸色一惊,小声嘟囔道:“她…不会是来找姨娘的吧?” 听了这话,苏碧云这才抬眼朝那看去。 夏兰说的果真没错,苏珍珍的确朝他们走来了。 眼下孕肚未显,苏珍珍排场却不小,身后跟着六个丫鬟,步伐倒是气派。 见状,陆瑾宁冷哼一声,扯住苏碧云的胳膊,“苏姐姐我们去那边赏花。” 两人还没离开,身后便传来了苏珍珍的声音,“两位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避无可避,苏碧云同陆瑾宁对视一眼,无奈的转过身来。 “见过庶妃娘娘。” 两人朝她行了一礼。 苏珍珍很受用,一只手扶着小腹,另一只手搭在了苏碧云的胳膊上。 “姐姐,许久未见,妹妹有点想你了。” 陆瑾宁翻了个白眼,这话从苏珍珍嘴里说出来,假的不能再假了。 “庶妃有孕在身,还是别再外头闲逛了,万一磕着碰着的,总归不好。” 听了这话,苏珍珍眸色一冷,狠狠的瞪了陆瑾宁一眼。 “陆小姐还是去前院吧,咱们这儿都是成了婚的夫人,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在这儿待着,成何体统。” 陆瑾宁冷哼一声,“我爹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 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苏珍珍眼底掠过一抹恨意,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苏珍珍脸上带着讨好,摇了摇苏碧云的手臂,开口说道:“这里日头有些大,姐姐能扶我去前面坐坐吗?” 没等苏碧云开口,陆瑾宁又道:“你身后不是有丫鬟吗,干嘛使唤苏姐姐。” 苏珍珍冷冷瞪她一眼,忍无可忍,“绿菊,带陆小姐去前院。” “苏珍珍,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瑾宁声音略大,好在绿菊速度够快,急忙将人扯走了。 “姨娘…”见陆瑾宁被迫离开,夏兰紧张的捏了捏袖子。 苏碧云朝她笑笑,眸中没有一丝忧虑。 “姐姐,这下没人能救你了吧?”苏珍珍嘴角带笑,只是那笑容着实瘆人。 苏碧云也附和她一笑,伸手搭在苏珍珍的脉搏上,平静开口:“妹妹当真只有一个月的身孕吗?” 听了这话,苏珍珍周身一震。 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搭在苏碧云胳膊上的手,此刻正被苏碧云握着。 想要抽回来,已经晚了。 “原本也是要害你的,如今,我倒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成王府了。”苏珍珍眼神越发怨毒,走到高台时,整个人忽然向下倒去,右手死死拽着苏碧云的胳膊。 “姨娘小心!” 夏兰眼疾手快的拽着苏碧云,两人往后一仰,这才逃过一劫。 “啊!” 台阶下,传来苏珍珍撕心裂肺的喊声。 听到动静,不少夫人也朝着这边跑来,瞧见苏珍珍身下渗出血水,不知是哪位夫人忽然大喊一声,“血,苏庶妃流血了!”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苏珍珍强忍疼痛,即将晕过去前,抬眼朝着台阶上的苏碧云看去,声音里带着悲凉,虚弱开口:“姐姐为何要推我?” 说完这话,苏珍珍放心的昏了过去。 “什么?竟然是苏姨娘干的?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很看重这一胎,若是这孩子出什么问题…侯府是不是要满门抄斩啊!” 那些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担忧的不行。 文国公夫人也在现场,见事关整个侯府,她急忙出来救场,“诸位夫人莫要胡言,这事还是交由京官查办后再下定义吧,事关皇家,谁敢议论?” 文国公夫人有朝廷诰命,在这群夫人里算得上头目,有她开口压制,倒是没人敢再传侯府的闲话了。 文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时,苏碧云已经从台阶上下来了。 “这事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摘出去,不然整个侯府都要跟你一起遭殃!”文国公夫人耳提命面一番后,跟随府医将苏珍珍抬回了院子。 …… “王爷,苏庶妃从台阶上摔下来,腹中子嗣不保,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前院里,听闻消息的宇文照急得不行。 可成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仍旧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见宇文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成王揉了揉眉心,朝他宽慰道:“表兄,你莫要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听了这话,宇文照大吃一惊,他急忙凑到成王身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说的可是真的?” 成王点了点头,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意,若是旁人同他提起这事,他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可宇文照是他的表亲,是他唯一能倚仗的人。 “那贱人已有近三月的身孕,在同我成亲之前,她早就与人苟合了!” 三月?宇文照眉心一紧,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荒唐事。 那日榻上有血,他是苏珍珍的第一个男人… 三个月身孕,难不成那孩子是他的! “表兄,水溢出来了!” 茶水漫到地上,溅在大红喜袍上,晕染了一层黑气。 宇文照这才回神,急忙放下茶壶,心虚的喝了口茶。 “你可知道那奸夫是谁?” 成王冷哼一声,“若是让我查出来,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成王如是说着,用力扔出手里的茶盏,茶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宇文照下意识吞了口唾沫,陪笑一声。 第48章 杀不得也放不得 “只是陛下格外重视这一胎,这一胎若是皇孙,说不定太子之位就会是你的了,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 宇文照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珍珍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倘若真是男孩,日后太子之位落到成王手里,说不定他的儿子也能当皇帝! “虽然可惜,但本王绝不会让这野种留在成王府。” 听到“野种”二字,宇文照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不过…”成王话锋一转,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这野种的死,若是能扳倒顾北辰,也算是大功一件。” 宇文照这才想起来,后花园里都在传,是苏碧云推了苏庶妃。 “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去看看吧。” 成王起身理了理衣衫,推开门的瞬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哎呦…” 院子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闹的人心惶惶。 苏碧云端坐在侧,看着来回忙碌的府医,眸色忽然一沉。 别看他们一副忙碌模样,却是半分实事都没做。 他们显然是想让苏珍珍落胎。 “苏碧云,你竟然还心安理得的在这儿坐着?还不去外头跪着请罪!” 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忽然传来,苏碧云抬眼望去,正是凌安郡主。 李凌安一脸怒容,眼底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正愁没机会找侯府的麻烦,苏碧云竟然送上门来了。 “我没有推她,为何要认错?” 苏碧云起身朝她一礼,落落大方的说道。 听了这话,李凌安冷哼一声,“后花园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以为你还能抵赖吗,本郡主知道顾北辰护着你,但这次你惹到的,是陛下心心念念的皇孙,若是皇孙出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苏碧云仍旧淡淡开口,“倘若皇孙无碍,我就能平安?” 听她如此反问,李凌安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苏珍珍那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那一盆盆的血水,都在说明一件事:皇孙没了。 李凌安硬气几分,“自然,若是皇孙无碍,你顶多是失察之罪。” 苏碧云福了福身,“我来给苏庶妃医治。” “你会医术?” 李凌安嗤笑一声,她虽听闻民间传言,苏碧云拜了云遥子为师,云遥子是何等人物,就连陛下苦寻多年都没能找到,苏碧云能有这样的运气? “那可是皇孙,若是一不小心被你医死了,就不是杀头那么简单了。” 李凌安来了兴致,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是要凌迟处死的。” 她本以为会在苏碧云脸上看到惶恐之色,不曾想后者只是盈盈一拜后,走到了苏珍珍榻前。 苏珍珍还有些意识,瞧见朝她走来的苏碧云后,大叫一声,“让她走,她要害我的孩子!” 李凌安还等着看笑话,并没理会苏珍珍的叫喊,命丫鬟搬来凳子,坐在了最佳观赏位置。 她要亲眼看着苏碧云如何医治。 “本王的孩子啊!” 李凌安才坐下,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悲壮的吼声。 转身看去,成王痛哭流涕的冲了进来。 “苏碧云,你在那做什么呢!” 成王正哭的伤心,余光瞥见苏碧云在往苏珍珍身上扎针,身形一震。 李凌安将人拦住,幸灾乐祸的开口,“王爷别急,苏姨娘说她医术了得,正将功补过呢。” “给本王让开!”成王呕吼一声,想要将人推开,只是一想到自己那位凌厉的皇叔,又将手缩了回去。 苏碧云有没有真本事,成王一清二楚。 她一针就让自己那里再也起不来了,说不定真能将苏珍珍肚子里的孽种保下来! 还有…苏碧云已经探过苏珍珍的脉搏了,孽种的事藏不住了! “血止住了?太好了!” 夏兰见苏珍珍不再出血,喜出望外。 她就知道姨娘医术了得! 李凌安眸色一惊,急忙转身看去,方才还一脸土色的苏珍珍,此刻的脸色竟然红润了一些。 “这怎么可能…”李凌安喃喃自语。 “蠢货!”成王低声暗骂一句。 李凌安脸色一变,不满道:“王爷这是何意?皇孙如今没事了,你为何要咒骂本郡主?” “滚出去,都给本王滚!” 成王额前青筋暴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意,冷冷瞥她一眼。 李凌安见他动了真格,下意识往后瑟缩,冷哼一声出了院子。 “你们也滚!” 成王看向苏碧云身后的几个丫鬟。 夏兰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挡在了苏碧云前头。 见他们不为所动,成王忽然砸碎了阁子里的花瓶,随意捡起一块碎瓷片,朝着夏兰步步逼近。 要看他眼底越来越浓的杀气,苏碧云朝几人开口,“出去。” “姨娘…” 几人担忧苏碧云的安危,纷纷朝她看去。 “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苏碧云眸色一紧,急忙将人赶了出去。 “苏碧云,你好大的胆子!” 成王低沉咆哮,一把将人逼退到墙角,眼中杀意四起。 苏碧云却丝毫不慌,垂眸朝那儿瞥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想必这两个月里,王爷没少看大夫吧?” “你!” 成王忍无可忍,两只手狠狠掐在苏碧云脖子上,却不敢用力。 若是苏碧云死了,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子嗣了。 “你给本王医治,本王会将你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的。” 成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碧云轻笑一声,眸子里散发着冷光,“庶妃娘娘肚子的皇嗣已有三月,若我将这事禀明陛下,亦能全身而退。” “可若是本王杀了你呢?”成王加大了力气。 换来的,是苏碧云的一声嗤讽,“你敢杀我吗?” 他的确不敢! 成王紧咬着牙,那双眼睛充斥着血丝,红的骇人。 “你到底要如何?” 杀不得,也不能放出去,只有将人囚禁! “太子驾到!” 门外太监一声通传,打破了成王的威胁。 “听闻庶妃无碍了,可是真的?” 没等成王出去接驾,太子已经走进来了。 顾北辰跟在太子身后,抬眼朝苏碧云望去,见佳人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孤从宫里带了太医,快去给庶妃诊治。” 太子如是说着,朝身后的太医看去。 第49章 留不住男人 太医领命,提着药箱朝苏珍珍走去。 “别!”成王大喊一声,张开双臂将人拦住了。 那太医上了年纪,被成王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皇弟这是何意?”太子挑眉朝他看去,眼底掠过一丝探究。 成王头疼的很,余光瞥见苏碧云,眸色忽然一亮,“臣弟信得过苏姨娘,她是神医云遥子的徒弟,有她给珍珍医治,臣弟放心。” 听了这话,太子轻笑一声,佯装出关切模样,朝苏碧云问道,“既如此,苏庶妃腹中皇嗣已经无碍了?” 苏碧云上前福了福身,开口道:“妾方才给苏庶妃施过针了,安心静养几日,皇嗣无损。” 太子点了点头,又朝成王看去,好看的凤眸一眯,啧了一声才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从台阶上跌下来呢?皇弟怎么看这事?” 成王眸色一沉,下意识朝顾北辰看去。 见顾北辰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成王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不举这件事,顾北辰同苏碧云都知道! 成王瞬时觉得呼吸一滞,冷汗直流。 若是他敢将这件事安在苏碧云头上,那他相信,苏碧云下一刻就会说出野种的事。 “皇弟?”太子有些不耐烦了。 听了这声催促,成王只能无奈开口:“应是她不小心,臣弟警告过她的,如今胎像不稳,要好好在殿中养胎。谁知她竟跑去了后花园。” 成王咬牙切齿的说着,又朝苏碧云瞪了一眼。 太子应了一声,随即又朝苏碧云看去,“苏姨娘果真医术高超,如今救回皇嗣数你功劳最大,当赏。” 说完这话,太子又朝成王看去,“皇弟要赏些什么?” “臣弟有件好上的玉如意,若是苏姨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成王恶狠狠的说着,脸上却带着笑。 这次,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直站在殿外的宇文照听皇嗣无碍,心里无端的松了口气,他莫名希望这孩子能生出来。 …… 宇文悦华坐在偌大的卧房中,等待着成王掀盖头。 只是她左等右等,中途睡过去好几次,也没见成王来。 “王妃,王爷今夜留宿在苏庶妃那里了。” 外出打探消息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说这话时有气无力。 “什么?”宇文悦华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圆圆的眼睛使劲睁着,在一身红装的衬托下,格外骇人。 丫鬟下意识瑟缩,双腿一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珍珍那个贱人,怀有身孕还要出来瞎溜达!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在本王妃成亲之日给我难堪!” 宇文悦华手里死死捏着那红盖头,眼中怒火早已掩盖不住。 却又无可奈何… 成王果真一夜未归,宇文悦华又是个脑袋不开窍的人,竟执拗的坐等了一夜。 “悦华,本王…本王不是故意不来的。”见榻上一身喜服的宇文悦华时,成王有些心虚。 宇文悦华眼中浸着泪水,抬眸朝他看去,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怜爱。 她抽出红床上的白色喜帕,朝成王说道:“一会儿就要去宫里给父皇母妃敬茶,这也是要带去的,眼下…还有些时间。” 说这话时,宇文悦华羞红了脸。 却没察觉出成王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愤。“本王昨夜喝多了酒,身上不舒服,这东西不必拿着了,快些收拾吧,本王出去等你。” 丢下这话,成王仓皇而逃。 宇文悦华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眼中的泪水却溢了出来。 她竟如此不堪吗?竟然不能让成王提起一丝的兴趣! 宽敞的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言,中间的位置足矣坐下三人。 来到皇宫时,皇帝正在贵妃宫里用膳。 见成王前来参拜,皇帝脸色却不是很好。 “听闻昨日苏庶妃出事了?” 成王神色一紧,连忙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回去好好告诉她,若是朕的皇孙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必活了。” 皇帝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 “陛下,成王妃还在这儿呢,您别吓着她了。” 贵妃嗔怪的推了推皇帝的胳膊,皇帝这才放软语气,朝宇文悦华看去。 “是个知礼的丫头,待苏庶妃生下孩子,朕便将那孩子记在你名下,莫要觉得委屈。” 这番话听起来是好意,可深究下去,着实打脸。 宇文悦华强压着心里头的怒气,笑着磕头谢恩,待成王同皇帝一路去了御书房后,宇文悦华这才委屈的哭出声来。 贵妃见状,无奈叹息一声,“好孩子,昨夜的事姑母都知晓了,你也莫要伤心,早日怀上子嗣,姑母定会帮你坐稳成王妃的位子。” 听到子嗣二字,宇文悦华有苦难言,成王压根就没碰她! …… “师傅,您真准备好了?” 琅苑内,云遥子静静躺在榻上,等待苏碧云施针。 见她迟迟不下针,云遥子有些着急,催促道:“自然是准备好了,乖徒儿你就放心扎吧,为师相信你。” 苏碧云手持银针,心里十分忐忑。 这鬼门十三针她只参透了表面,师傅中毒颇深,若是万一… “徒儿,你没问题的。” 听到云遥子的认可,苏碧云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刺下了第一针。 春桃和夏兰一起守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事。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几个早就把云遥子当做爷爷一般的亲人了。 云遥子身上的毒太过狠厉,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夏兰终是没忍住,将手里刚摘好的花瓣一扔,担忧问道,“神医他不会有事吧?” 春桃心里也有些忐忑,却还是朝她说道,“咱们姨娘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定没问题的。”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夜幕降临,苏碧云才推开门。 顾北辰一个时辰前便回来了,一直在院中静等,见人出来,他急忙走上前,抬手拂去了美人额头上的汗水。 “如何?”顾北辰轻声问道。 苏碧云扬起一抹笑容,难掩疲惫之色,“毒解了。” 第50章 只要是你,无后也无妨 听了这话,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拍手欢呼起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云遥子也从屋里走出来,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小徒儿,你真的很有天赋,老夫若是没遇到你,怕是早就死了。” 云遥子一阵感慨,见苏碧云虚弱的说不出话来,没再打扰。 几个丫鬟也识趣的退出内院。 顾北辰将人揽在怀里,轻柔的放在榻上。 “阿辰,我真开心。” 苏碧云朝他盈盈一笑,那双装满春水的眸子熠熠生辉。 她做到了。 顾北辰轻笑一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 …… “姨娘,不好了!” 苏碧云醒来时,忽听院外传来夏兰焦急的声音。 顾北辰今日休沐,本想同佳人多歇息片刻,却被这喊声吵醒,眉头忽然一拧。 守在殿外的春桃急忙将人拦住,低声呵斥道:“世子还在里头,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听了这话,夏兰堪堪止住脚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进来吧。” 顾北辰无奈起身,穿好衣裳后命人进来。 夏兰这才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将纸条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神医他走了,似乎有急事。” 看到纸条上“有缘再见”四个字时,苏碧云无奈笑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他是云遥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在同一个地方停歇三个月。” 察觉到苏碧云眼中的失落,顾北辰出声宽慰。 “不是说今日回苏府看望岳母吗,我同你一起去。”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子微颤,“你也要去?” 顾北辰手中动作一顿,有些委屈问道,“岳母不想见我?” 苏碧云神色怔愣片刻,被他逗笑了。 两人一同抵达苏府时,苏望山亲自出来迎接。 “世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府上准备准备。” 苏望山笑的一脸谄媚,却也不似从前那般胆小了。 他苏家两女,虽然都是妾室,可一个是手握三十万军权的镇国侯世子的心尖宠,另一个如今身怀皇孙,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连三品大员同他对接事宜时,都是毕恭毕敬的。 “小婿是来拜见岳母的,岳丈不必挂怀。” 顾北辰平淡开口,眸中掠过一抹玩味之色,登高必会跌重,他不介意捧上一把。 果然,听顾北辰自称“小婿”,苏望山腰杆子瞬时挺直了些。 苏碧云不想同他废话,加快脚步前往后宅。 锦氏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此刻正在院子里赏花。 见顾北辰也来了,锦氏眼中多了一分欣慰。 几人打过招呼后,苏碧云同锦氏到了里屋施针。 “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侯府里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苏碧云没敢让阿娘知晓。 “不过你还是要早点怀上孩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 锦氏不放心的磨叨着,话题忽然引到了苏珍珍身上,“你瞧瞧二小姐,这才过去多久,就要母凭子贵了。” 苏碧云施针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苏珍珍的身孕已经有三个月了,那时候她还没嫁人。 这孩子是如何怀上的? 两人用过晚膳才从苏府离开,瞧见苏澈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里带着不舍,苏碧云倒是有些吃醋。 “平日我离开时,也没见他这般不舍。”马车上,苏碧云佯装生气。 顾北辰轻笑着将人揽进怀里,忽然认真了几分,“澈儿也到了研学的年纪,我打算送他去国子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国子监是京中最高学府,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之子才有资格进去读书。 “阿辰,谢谢你。” 苏碧云抬眸朝他看去,心中无限感激。 她最在意的人便是阿娘和澈儿。 眼下,有人同她一起守护他们了。 顾北辰轻柔的捧起美人的脸颊,眉眼上挑,流露出无尽爱意,“卿卿,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车帘外头,传来阵阵喧哗声,苏碧云透过帘子缝隙朝外看去,一群孩童正围着挂灯笼的大人转悠,平添了几分生机。 “明日就是花灯节了,你若喜欢,我们也去逛逛。” 见她望着花灯出神,顾北辰朝她说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往年的花灯节,她只能在后院里守着阿娘,从未见过这般盛景。 孩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苏碧云缓缓闭上眼睛,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格外心安。 “卿卿,我们也生个孩子吧。”顾北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将下巴抵在美人头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憧憬。 他想拥有苏碧云的一切。 怀中人听了这话,身形忽然一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顾北辰急忙将人松开。 “若是不想生…我不会为难你的。” 顾北辰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不…不是的。” 苏碧云急忙否认,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在顾虑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见她有秘密,顾北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上次受伤,我失血过多,师傅为了救我,用了一味寒蝉子,日后恐难有孕。” 苏碧云神色黯淡,却还是说出了口。 “你是侯府世子,侯府一脉单传,断然不能在你手上断了香火,若是你哪日要娶妻,我不拦着,给我一纸休书就行。” 女子不能有孕,犯了大忌。 苏碧云说出这些话时,心口隐隐作痛。 几个月前她还想喝下绝子汤,想要远离这个残暴弑杀的男人,可如今,她竟舍不得了。 “不会的,卿卿。我说过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坚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北辰将人重新揽入怀里,动作比之前还要用力。 “小孩子最烦人了,不生也挺好的。”似是在安慰苏碧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阿辰…” 苏碧云眸色微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北辰为了自己,甘愿无后。 …… 醒来时,顾北辰已经去了军营。 春桃端来一盆水,瞧见姨娘身上那些红痕,臊得脸上发红。 “今夜京中有灯会,姨娘穿这身衣裳,定是灯会里最美的女子。” 第51章 一诺千金的季大人 夏兰挑选了见月白色华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世子爷向来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节日,如今竟然主动邀姨娘去赏灯,还真是一大奇闻。” 夏兰如是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几人说说闹闹间,霜月忽然走了进来。 “姨娘,外头有位名叫锦佑华的老爷,说是您的舅舅。”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亮,急忙去前厅相迎。 瞧见厅里坐着的蓝衣男人,苏碧云眼底蕴出几分薄雾。 “舅舅!” 里几年不见,锦佑华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听到这一声舅舅,锦佑华忙转身朝门口看去,瞧见苏碧云的模样时,不由怔愣片刻。 “小碧云,你同你母亲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 锦佑华声音里带着哽咽,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心疼。 好端端的闺女,被迫成了旁人家里的妾。 “碧云表姐!”锦佑华身后跑来一粉衣少女,朝着苏碧云怀里扑去,险些将人撞倒。 那是锦佑华的小女儿,锦春瑕。 “春瑕,你表姐还受着伤呢,别胡闹!”锦佑华轻声呵斥。 侯府里的事,他找人打听了下,知晓了七八分。 “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好在你这丫头运气不错,随意在路上捡了个人,竟然是云遥子。” 锦佑华不禁感叹一声,他找这位老神医找了好几年,上过雪山,下过谷底,不曾想机缘会在京中。 “好在锦娘的病有你医治,我也放心了。” 锦佑华放松下心神,喝了一口茶。 又道:“我今日来,是想同你打听一个人。” 闻言,苏碧云眼眸轻抬,“舅舅要打听谁?” 锦佑华朝锦春瑕看了一眼,忧心问道:“那人是鸿胪寺少卿家的长子,季宥。” 苏碧云想了想,倒是不曾听闻过这人。 “舅舅问他做甚?” “这季宥的父亲原本也是济州人,二十多年前他差点饿死在街上,我随手给了他一百两盘缠,助他进京赶考,那时他问了我姓甚名谁,还扬言若是哪日高中,便同我结儿女亲家,我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前些日子我得到你的消息才回济州,便收到一封书信。” “那信正是他写的,说他如今已官拜鸿胪寺少卿,如此结亲,也不算辱没了我锦家女儿,这才书信一封,替儿子求亲。” 听了这番话,苏碧云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看来这位季大人是个言而有信的大好人。” 锦佑华叹了口气,“仅凭一封书信,难以分辨真假,我也是没了法子,才想来你这儿打听打听。” 他只是一介商人,在这京城里说不上话,苏望山那个白眼狼,他也不屑搭理,这才求上了自己的外甥女。 苏碧云笑着应下这事,“等世子回来了,我替您问问,倘若那季宥品行端正,倒也是一门好姻缘。” “表姐,你莫要再说了,我只想一直陪着爹爹,才不要嫁人。” 锦春瑕撇了撇嘴,两只手挂下锦佑华的胳膊上,亲昵的不像话。 “你这丫头,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还这般没有规矩,哪日被婆母教训一顿你就老实了。” 锦佑华无奈叹气,虽是说教,语气里尽是宠溺。 见他们父女二人这般相处,苏碧云眉眼微垂,竟是有些羡慕。 “舅舅如今住在哪里?”苏碧云忽然问道。 锦佑华道:“我新买的宅子就挨着侯府,往西走三里便是。” 听了这话,夏兰大吃一惊,“您说的可是舒朗阁?那宅子价值千金,侯爷原本也是想买那处宅子的…” 锦佑华挠头想了想,那宅子的确叫这个名字,尴尬笑道,“咱们锦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他只是觉得那里离外甥女近一些,若是受了欺负,也能有人给她撑腰。 酉时三刻,苏碧云穿戴齐整,在月桥同顾北辰汇合。 华灯初上,街道的树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湖里有画舫在灯光的点缀下宛若仙船,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一城灯火。 这般景色,苏碧云从未见过。 “姨娘,这都一个时辰了,世子怎么还没来?” 夏兰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趟,手上的吃食都拿不下了,顾北辰还没出现。 她朝着身后的飞辛瞪了一眼,“世子不会还在军营吧?” 飞辛撇了撇嘴,“主子早就离开军营了,难不成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沉,心里生出几分焦灼。 “姨娘您别担心,满京城还没人敢惹世子不快,世子定是去给你准备什么惊喜了。” 见苏碧云面露担忧,春桃急忙宽慰。 春桃说的不错,整个京城里确实没人敢找顾北辰的麻烦,只是…如今京城里,还藏着一位特殊的人。 “好美的小娘子,是在这里等本公子吗?” 月桥的另一头,走来一卷发男子。 男子身穿锦红色长袍,腰间配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一头乌黑卷发高高束起,肌肤倒是比寻常男子白上几分。 见他语气轻佻,春桃与飞辛急忙挡在苏碧云身前。 “我家姨娘是在等镇国侯世子,还请公子退下。” 春桃将世子二字念的清清楚楚。 本以为那人会有所忌惮,不曾想他听了这称呼后,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戏谑,“这么美的美人,也有独守空房的时候啊,你们等的那位世子,如今可是美人在怀,忘乎所以了。” 说完这话,他轻轻挑眉,眼睛似有似无的瞥向湖里的那艘画舫。 苏碧云眸色一颤,朝那画舫看去。 奈何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 “美人,不如陪本公子一起逛逛?” 苏碧云愣神间,男人飞身一跃,来到了她身侧。 “你怎么过去的!”飞辛见男人冷不丁跑到了自己身后,大吃一惊。 “王子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吧?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可要喊出来了。” 见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苏碧云忽然出声。 听了这话,赫连熠脚步微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欣赏,“你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第52章 画舫一夜 苏碧云但笑不语。 “难怪他这般喜欢你,小美人儿,我也对你有兴趣了。” 说完这话,赫连熠纵身一跃,身影与万家灯火融为一体,消失在他们眼前。 “姨娘…您方才说他是谁?难不成他就是金昭国的王子?” 飞辛眼中满是惊诧,朝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面色有些难看,强忍着不适点头,目光朝那艘画舫看去。 赫连熠方才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玄机就在这艘画舫里头? “金昭国的王子?他怎么会在京城里,我要去禀报主子一声。” 见苏碧云点头,飞辛转身要走。 “别去了,他早就知晓这事。” 苏碧云将人拦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将飞辛劝住后,她又朝霜月看去,“能将我送到画舫上吗?” 虽不知姨娘这是何意,霜月点了点头,一把环住苏碧云的软腰,轻轻一跃朝桥下跳去。 “娘亲,我看到仙女了!” 不知是谁家的孩童惊呼一声,引得众人朝桥下看去。 只见美人长袖翩翩,衣玦迎风飘扬,稳稳落在画舫上,与各色灯火融为一体。 “姨娘,咱们来这儿做甚?” 霜月将人稳稳放下,露出几分疑惑。 苏碧云眉头紧锁,兀自朝船舱里走去,似乎是在寻人。 “滚开!” 一道暴戾的喝声从船舱里传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传来一阵女子惊呼声。 那声音伴随着门窗破裂之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画舫的窗户里飞出一女子,噗通一下掉进了湖中。 没待众人反应,窗户里头又扔出来两三个女子。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水性好的纷纷跳下湖去英雄救美。 “姨娘,咱们快走吧。” 霜月见这画舫有些古怪,急忙朝苏碧云追去。 苏碧云此刻已经走到了船舱最里头的那间客房,顾北辰果然在这儿! 他衣襟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仰坐在榻前,目露凶光。 侧边的窗户,已经被人砸烂了。 “阿辰!”苏碧云急忙走上前,见他眼中一片猩红之色,便知他中了情蛊。 “卿卿,我好难受…”低沉的声音如猛兽嘶吼,在见到苏碧云的瞬间,萦绕在顾北辰周身的那股暴戾气息消失殆尽。 他将头埋在美人颈间,似是要将眼前的人揉碎,声声呢喃着“卿卿”二字。 “阿辰,你再忍忍。” 苏碧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要抽出银针替他医治,可眼下最好的解药——是她。 顾北辰摇晃着从地上站起,单手将人抱起,一步一步的走进另外一间客房。 紧闭房门后,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彻底失去理智。 “姨娘怎么了?” 春桃几人慌忙赶来,见霜月守在舱外,急忙出声问道。 霜月咳嗽两声,“世子在里头呢。” 听了这话,几人对视一眼,耳根染上一抹红晕。 …… 一夜荒唐,苏碧云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府的,瞧见顾北辰仍旧未醒,她伸出手,点了点男人高挺的鼻尖。 睡着的顾北辰,身上少了一丝戾气。 “别闹…” 许是有些痒,顾北辰皱了皱眉,伸手将那只捣乱的玉指轻轻握住。 又睡了半个时辰,他才悠悠转醒。 见顾北辰眼底还是有些发红,苏碧云忙拔出银针。 “昨夜那事,是赫连熠做的?” 提起这事,顾北辰眸色掠过一抹杀意。 那人,着实可恶! 那艘画舫,原本是给苏碧云准备的惊喜,不曾想着了赫连熠的道。 顾北辰刚登上画舫时,一时疏忽,被赫连熠定在原地。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瓶情蛊,顺带留下了四个美人。 若不是顾北辰使出全力解开禁锢,他真的会失身。 想到这里,顾北辰委屈的哼唧一声,将头靠在苏碧云的软腿上,“卿卿,我差点就失身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轻笑一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男子说出失身二字。 “还好你来了。”顾北辰庆幸的松了口气。 “这个金昭国王子,倒真是小孩子心性。”苏碧云只觉得好笑,这般报复行为,似乎也造不成什么损失。 “对了。”苏碧云忽然想起正事,朝他说道,“你同鸿胪寺少卿熟识吗?” “季长青?” 顾北辰甚少知晓这些。 苏碧云点了点头,将昨日的事讲给他听。 “这位季大人听起来人品不错,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容不得一丁点的错处。” 苏碧云认真说着。 “明日我去会会这季大人,你安心等着消息便是。” 顾北辰一口应下,垂眼朝她看去,眸色忽然一暗。 “卿卿,之前是我孟浪,那般待你…有朝一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重新迎你进府。” 从前的他,着实混账! 苏碧云眸色微变,眼底掠过欣喜,却又转瞬即逝。 侯府,是不会允许一个不能生育之人做主母的。 “世子,皇上口谕,传您进宫一趟。” 院中忽然传来小厮的禀报。 听了这话,顾北辰眉头一拧。 “陛下此时宣你入宫,会不会同赫连熠有关?” 苏碧云没由来的惊慌。 “安心,不会有事的。” 顾北辰拍了拍她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奏折,一双眼睛里神色晦暗不明。 见顾北辰来了,他这才开口说道:“三日后是朕的寿辰,金昭想要求和,派了二王子前来。” 顾北辰眸色一沉,金昭狼子野心,怎会真心求和。 “爱卿也觉得不妥?”见顾北辰没有说话,皇帝又问。 “赫连熠此人心思诡谲,非常人能比,派他来求和,臣万不敢信。”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朕看他八成是来找茬的!” 皇帝一拍龙椅,又叹气道:“宇文照那人不中用,皇宫里的安危还要靠他把守,接待二王子一事,就交给你吧。” 听了这话,顾北辰脸色微变。 君命难违。 “臣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往年别国使臣来朝,都由鸿庐寺接待,不如陛下再指派一人?” 皇帝眯着龙眸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第53章 金昭来访 “近日鸿庐寺里新认命了一位少卿,就让他同你一起吧。” 接待赫连熠,可不是什么肥差! 这般得罪人的差事,鸿庐寺里的那些老狐狸自然不愿插手,不过他早就看那个季长青不顺眼了! 季长青十年前殿选时中了榜眼,皇帝原本很看中他,将人留在了翰林院当值,也不知是谁举荐他做言官,每每上朝时,季长青总会给他难堪。 这般耿直之人,他很不喜欢。 索性名义上升了他的官,背地里却是将人打发去了鸿庐寺,眼不见心不烦。 …… 用过午膳后,苏碧云独自去了趟后院。 白霜霜在这儿住了半月有余,神色也好了不少。 苏碧云刚想同她打声招呼,不曾想墙头上忽然翻下一个人来! 待那人在地上稳住脚跟,苏碧云才将他认出来。 文国公世子,姜淮。 “世子真是不走寻常路,私自翻墙入院,不怕惹人非议吗?” 苏碧云眉头一拧,眼底带着几分嫌恶。 忽听苏碧云的声音,沉浸在回忆里的白霜霜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扬起一抹笑,那抹笑容却在见到姜淮的瞬间僵住。 姜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本世子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说完这话,姜淮又朝白霜霜跑去,满眼怜爱之色,“霜霜,你这是何苦呢?跟我回国公府多好,偏偏要在这破院子里吃苦!” 说着,姜淮突然伸出手,想要将人拉进怀里。 白霜霜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些距离,语气里透着疏离,“世子请回吧,之前是民女不懂事扰了世子清净,之后定不会这般无礼了。” “是不是这个女人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给我写的那些情书我都留着呢。” 听了这话,姜淮忽然动怒,用手指着苏碧云。 苏碧云冷嗤一声,“当初你知晓霜霜一番心意,又为何置之不理?如今倒是跑来这儿装深情了。” “别以为顾北辰宠着你,我就不敢拿你如何,若是你在插手我们两个的事,本世子定不放过你。” 姜淮恶狠狠的威胁,周身气势却弱的不行。 他强硬的抓起白霜霜的手腕,试图将人拉走。 “霜霜,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可惜力气太小,白霜霜轻轻一甩,差点将人甩到地上去。 “世子还是回去吧。” 说完这话,白霜霜退回屋内,将门合上。 “霜霜!” 姜淮一个劲儿的捶门,见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又恶狠狠的朝着苏碧云瞪了一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苏碧云不想理他,只是警告道:“这里是侯府后院,若是世子不想毁了名声,还是赶紧走吧。” “不然,妾可要喊人了。” “你!” 姜淮气的不行,却又窝囊至极,撂下一句狠话后,狼狈的爬起墙头来。 见他离开,苏碧云冷哼一声,转而扣响房门,声音柔和几分,“他走了,别怕。” 白霜霜这才将门推开,叹息一声。 “姜世子?若本郡主没记错,你爬的是侯府的墙头吧?” 姜淮费劲的挂在墙头上,忽听身下传来一阵女声。 惊惧之下,噗通一声摔了下来。 “哎呦…” 姜淮揉着细腰,没好气的朝那人一瞪,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凌安郡主。 李凌安坐在轿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满是轻蔑。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郡主哪里去不得?倒是你,怎么从别人后院翻出来,莫不是与人偷情?我记得这院子里住着的是苏碧云。” 李凌安眼底带笑,似乎嗅到了一丝奸情。 听了这话,姜淮冷哼一声,“那个贱人也就顾北辰把她当个宝,白给我都不要。” “嗯?” “我是去找霜霜的,我与霜霜两情相悦,她偏要做那恶人!” 李凌安眸色一沉,蛊惑道:“若是我有法子惩治她,你可愿意出些力气?” 姜淮急忙朝她看去,欣喜问道,“郡主有何妙计!” 李凌安朝他招手,让他上前一步,贴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 待她说完,姜淮身形一颤,下意识后退几步,惊恐的抬起头。 “这…这行吗?” 见他一副懦弱模样,李凌安轻蔑一笑,“都说文国公世子胆小如鼠,日后扛不起整个国公府,本郡主之前还以为这话是无稽之谈,如今亲眼所见,倒是有些信了。” “那都是屁话!这件事我定能办好,还请郡主放心!” 说完这话,姜淮愤愤离开。 李凌安靠在软轿里,微微眯起眸子,嘴角扯出一抹怨毒的笑。 …… “赫连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突然要求和?” 成王一掌拍在案几上,眼底浮现出一抹迷茫。 “王爷…” 门外,忽然传来宇文悦华的声音。 成王神色一紧,无奈朝门口瞥去。 这些日子他总是刻意躲着宇文悦华,只是后者就像是贴他身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愣神间,宇文悦华已经走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她一脸欣喜的朝成王走去,轻声细语道:“再过两日便是父皇的生辰了,这是妾寻来的西海夜明珠,父皇一定喜欢。” 宇文悦华如是说着,将木匣打开,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成王眼睛一亮,神色也欣喜几分,他激动的握住宇文悦华的手,兴奋道:“父皇一定会喜欢这个的!王妃,有你是本王的福气!” 见成王果然喜欢这寿礼,宇文悦华抿唇一笑,趁机靠在他胸膛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成王的肌肤,“那王爷打算如何感谢妾呢?” 听了这话,成王身子一僵。 他不动声色的将人推开,轻咳一声说道,“本王忽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吧…” 说完这话,他落荒而逃。 宇文悦华被他扔在原地,愣怔了许久,脸上的欣喜一点一点的化为狠厉。 他们两人成亲一月有余,成王至今也没碰她! 看王爷离开的方向,又是去找苏珍珍那个贱人了! 宇文悦华气的不行,正要将手中木匣狠狠摔下,一旁的丫鬟急忙劝阻。 第54章 侯位,我不稀罕 “那可是夜明珠,王妃息怒!” 丫鬟两手捧着木匣,眼底满是惊慌。 “息怒?你叫本妃如何息怒?夜夜独守空房的感觉,你懂吗?” 宇文悦华大声咆哮,早已没了体面。 “都是那该死的苏珍珍,枉我之前还同她是闺中密友,却不想她伤我最深。” “她凭什么抢走我的城哥哥?” 丫鬟小声解释,“王爷定是为了苏庶妃腹中的皇孙,待庶妃生下皇孙后,王爷一定会一心一意待您的。” “成王府上第一个孩子,必须从本王妃肚子里出来,苏珍珍的孩子,不配喊本妃一声娘!” 宇文悦华咬牙切齿道。 “王妃!” 丫鬟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不安。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宇文悦华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她自然不能亲自动手,不过… 她心里倒是有个合适的替罪羊。 …… 听闻顾北辰上门拜访,鸿庐寺少卿一早就在府外等着。 见顾北辰骑马而来,急忙上前行礼问安。 “金昭国来访之事,季大人知晓了吧?”顾北辰下马朝季长青看去。 此人身姿挺拔,带着一股儒生风范。 季长青点了点头,将人迎进府内,“诸多事宜下官已有所安排,还请世子过目。” 两人一路相谈,忽然瞧见院中一白衣少年在舞剑。 动作干脆,身手不错。 顾北辰微微眯起眼睛,朝他多看了几眼。 “这是小儿季宥,自小不喜诗书,倒是对刀枪感兴趣。” 季长青如是说着,招手将人唤到身前。 季宥模样周正,见到顾北辰时,眼睛忽然一亮。 “见过世子!” 顾北辰轻笑一声,“见到我,你很高兴?” “世子英勇善战,至今从无败绩,是大周男儿的榜样!” 季宥诚挚开口,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像世子一样的人。” 见他这般志向,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欣赏。 季家小子,很合他的胃口。 “顾家军营还缺个校尉,若是你感兴趣,明日便可报道。” 闻言,季宥眸子一亮,“您说的都是真的?” 见顾北辰点头,季宥急忙跪在地上,“谢世子栽培,属下定不会让世子失望!” 季长青站在一旁,神色愣怔片刻,传言都说这位世子是个杀神,为人不好相处,他都做好被抹脖子的准备了,为何世子一来就给儿子封官了? 可见传言不实。 季长青抬眼朝顾北辰看去,只觉得世子的形象又伟岸了几分。 两人步入书房商量赫连熠进京一事,直到日暮西垂。顾北辰才骑马回府。 才进院中,便有小厮将人请去了主院。 “父亲唤我来有何事?” 厅内弥漫着一股药味,上次的蛊毒伤了老侯爷的根本,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也要靠汤药维持。 顾北辰抬眼朝他看去,一月不见,倒是消瘦不少。 侯夫人坐在一侧,神色不佳。 老侯爷咳嗽几声,才开口说道:“明日陛下寿辰,我同你娘便不去宫中贺寿了,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待你迎娶正妻后,我便将侯位传给你。” 侯夫人也在一旁附和,“虽说苏碧云救了侯爷一命,但她身份低贱,绝不能做侯府主母!”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冷,朝二人瞥去,冷声道:“儿子今日原本也想找爹娘商讨此事,我打算娶苏碧云为妻。” “大逆不道!” 老侯爷一听这话,气的拍案而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侯夫人急忙上前将人扶稳,恨铁不成钢的朝顾北辰瞪去,“你非要把你爹气死不成?” “这侯位,我原本也不稀罕,我今日来也不是想得到你们的首肯,只是来告知一声。” 顾北辰语气未变,丝毫不在乎老侯爷作何反应。 “逆子,简直无法无天!” 老侯爷气急了,抄起一旁的棍子,狠狠朝他打去。 …… “姨娘不好了,您快去前院吧,世子要被侯爷打死了!” 苏碧云正备晚膳时,忽听夏兰急切的喊声。 苏碧云手中动作一顿,急忙同她一起往前院赶去,慌忙问道:“好端端的,侯爷发什么脾气。” 夏兰喘着粗气,简短回道:“侯爷原本想把侯位传给世子,提了让世子娶妻的要求,谁知世子言明要将您扶正,甚至不屑侯爵之位,侯爷这才动怒。” 听了这话,苏碧云脚步一顿,眸中掠过一抹慌乱。 祸事,竟因她而起。 “逆子,你到底认不认错!” 步入前厅,传来老侯爷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不过是想娶心爱女子为妻,何错之有。” 顾北辰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执拗。 棍子一声声落下,像是打在苏碧云心头,又闷又疼。 “侯爷你轻点儿。”见顾北辰后背浸出血来,侯夫人心疼的不行,恨不得走上前去当肉垫。 “侯爷!”见一棍又要落下,苏碧云急忙喊了一声。 顾北辰眉头微皱,转身朝她看去。 “你怎么来了?” 苏碧云看他一眼,同他跪在一侧,开口道:“妾自知身份低微,难登大雅之堂,配不上侯府主位,还请夫人为世子择一位良人为妻。”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侯夫人眸色一惊,朝她看去,诧异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碧云应了一声,又道,“明日世子还要接见金昭王子,若是重伤出席,恐怕陛下会降罪侯府。” 老侯爷这才放下木棍,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既如此,本夫人也会给你尊容,等世子妃嫁入府上,本夫人让你做贵妾!” 侯夫人自以为是的安排着,忽略了顾北辰眼底的怒意。 “谁让你出来的?我的婚事,谁也做不了主。” 顾北辰眼底掠过一抹怒气,朝苏碧云看去。 又道:“苏碧云是我此生唯一认定之人,她会是我唯一的妻。” “逆子!”老侯爷原本消下去的气瞬时喷出胸腔,他又拿起木棍,狠狠往顾北辰背上打去。 苏碧云急忙扑上去,用孱弱的背接下了那重重一击。 “卿卿!” 顾北辰顾不上礼节,一把夺过老侯爷手中木棍,将人揽入怀中。 第55章 王子入城 那一棍着实不轻,苏碧云紧锁着眉,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却没哼出半声。 “是她自己要冲上来的,老夫又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顾北辰眼底的冷意,老侯爷瑟缩几步,退到了一旁。 顾北辰没再理会他们,将人打横抱起后回了琅苑。 夏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见世子周身散着怒意,也不敢上前搭话。 春桃几人在院子里张望,见世子抱着姨娘回来,想要上前问询,又见夏兰一个劲儿的朝她使眼色。 春桃会意,机灵的退到一旁。 顾北辰一脚将门踹开,将人丢在榻上,凤眸里翻涌着涛涛怒意。 苏碧云轻呼一声,后背传来火辣的痛感。 见她这样,顾北辰眼底怒气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怜惜。 “姨娘,药来了。”春桃有眼力的将药箱取来,放在案几上后悄然退下。 “为何要说那样的话?”顾北辰径直站在榻前,任由血珠自背后滴下。 苏碧云眸中满是担忧,她从榻上直起身子,试图拉住顾北辰的手,后者却后退几步。 “阿辰,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碧云眉头紧锁,柔声说着。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是我这里好痛!” 顾北辰指着胸口,面上带着薄愠。 见榻上美人垂泪,顾北辰只觉得胸口越发难受。 他没再停留,将门掩上后大步离开。 快要走出院子时,他又停下脚步,朝身后的春桃吩咐,“给她煮些安神茶,上药的时候轻点。” 那样薄的背,定红肿不堪了。 春桃应了一声,随即走进卧房,见苏碧云独自坐在榻上出神,出声安慰道:“世子还是担心姨娘的,您别气馁。” 苏碧云垂眸不语,眼底闪过一抹怪异情愫。 理智告诉她应该抽身的,可她偏偏又沉沦在顾北辰的爱意里无法自拔。 甚至越陷越深。 “您忍着些…” 替她褪去外衫,瞧见苏碧云薄背上那条红肿的不成样子的伤痕,春桃声音哽咽几分。 …… “世子昨夜没休息好吗,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京都城门口,季长青见身旁的顾北辰脸色铁青,关切问了一声。 顾北辰没有理会,抬眼朝远处望去。 心思却飞回了琅苑。 也不知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见顾北辰没搭话,季长青识趣的闭上了嘴,整理了下衣裳,朝着远处探出头去。 没过多久,赫连熠的马车出现在城门口。 季长青轻咳两声,急忙上前行礼。 “王子远道而来,着实是我大周之幸,下官季长青,请王子进城。” 季长青态度恭谦,却没有谄媚之意。 赫连熠只是瞥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顾北辰身上,见他神色不佳,赫连熠勾了勾唇。 能影响顾北辰情绪的,想必是那位美人。 “顾世子,别来无恙。” 赫连熠朝他看去,眼底满是挑衅。 顾北辰没心思同他置气,应了一声后转身上马。 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意,赫连熠飞身下了马车,一把揪住顾北辰胯下的缰绳,笑道:“世子这是在生孤的气吗?那日画舫上的确是孤疏忽了,世子府中美妾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妙人,难怪你看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凌厉的眼刀朝赫连熠袭来,后者不紧不慢的躲开,仍旧牵着手里的缰绳。 赫连熠挑了挑眉,继续说道,“顾世子肯不肯忍痛割爱呢?你那美妾,孤甚喜欢!” “找死!”顾北辰一掌朝他胸前拍去。 眼看着两位大人物就要打起来,季长青急忙冲上去将两人拉开,求和道:“王子快请入城吧,今夜陛下在宫中设宴,去迟了就不好了。” 赫连熠心情不错,瞥了顾北辰两眼后,重新坐回马车。 …… 朱红的宫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 苏碧云在春桃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朝这威严的宫门看去,眸色忽然一沉。 这里是权利的象征,也是无数贵女拼了命也要闯进去的福地。 可在她眼底,这里只是牢笼。 “侯府当真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妾出来走动。” 正出神时,身后忽然传来宇文悦华的声音。 苏碧云转身看去,只见宇文悦华身穿一身酒红色宫装,发髻上插着两根牡丹金步摇,倒真有种当家主母的风范。 反观她身后的苏珍珍,一袭浅粉色襦纱裙,发髻上坠着一根银簪子,倒也清晰脱俗。 只是她畏畏缩缩的跟在宇文悦华身后,看起来一点也不大气。 尤其听到“妾”字时,苏珍珍身形摇摇欲坠,紧咬着红唇,眼底似是闪过一抹羞愤。 苏碧云不欲与他们理论,朝二人福了福身,刚想离开,又听宇文悦华道:“你总归是苏庶妃的长姐,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难免生疏,本妃带你一程。” 宇文悦华这么说着,朝前走了一步。 “不牢成王妃费心了,臣女愿意效劳。”陆瑾宁不知从哪跑出来的,一把拉住苏碧云的手,将人往身后一扯。 “王妃还是照顾好苏庶妃吧,庶妃有孕在身,容不得一丝马虎。” 陆瑾宁挑眉朝苏珍珍看去,撂下这句话后,拉着苏碧云进了宫内。 宇文悦华望着那两道影子,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进去,若是丢了成王府的脸,我饶不了你!” 宇文悦华瞪了眼身后的苏珍珍,趁机将怒火发在她身上。 听了这话,苏珍珍低眉应了一声,跟在宇文悦华身后迈进了朱红大门,神色却越发难堪。 也不知道这宇文悦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陛下寿辰,她只是一个庶妃,本没有资格进宫的,可宇文悦华偏偏将她带来了,莫非是想借此羞辱她? 想到这里,苏珍珍眼底的恨意更深了。 “哥哥!” 才进内院,宇文悦华忽然大喊一声。 见到亲人后,她神色稍缓,脸上也带着笑。 宇文照身为羽林卫首领,今日奉命戒严,眼下正在执勤。 忽听有人喊他,宇文照抬眼望去,见是宇文悦华后,神色忽然一变。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第56章 一壶酒,两包毒 宇文照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苏珍珍身上,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见哥哥不关心自己,宇文悦华眸色一沉,撇嘴说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你为何要关心一个不想干的人?” 宇文照目光停留在苏珍珍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担忧更甚,她怎么会是不想干的人呢。 “这样的场合,她来不合适。” 宇文悦华冷哼一声,“苏碧云都能来,她好歹是成王府庶妃,为何来不得,再说了,今日…” 宇文悦华连忙捂嘴,差点说错话。 “你要如何?” 宇文照眉头一皱,双手环胸抱着,朝她问道。 “不如何…哥哥我不同你闲聊了,我去找姑母问安。” 宇文悦华一边说着,一边仓皇而逃。 “等等。” 宇文照趁机将苏珍珍拦下,看向她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小将军有事吗?”苏珍珍紧咬着牙,看向宇文照的目光里似是淬了毒般阴狠。 都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宇文照环视四周,将人扯到了无人的角落,这才问道:“你腹中的孩子…” “小将军明知故问!” 没等宇文照将话说完,苏珍珍低吼将话打断,冷着一张脸瞪着他。 得到了肯定答复,宇文照欣慰一笑。 “你竟还笑得出来!真是个疯子。” 看到宇文照嘴角的笑,苏珍珍惊恐的后退几步。 “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苏珍珍,好好把他生下来,日后他可是要当皇帝的!” 宇文照眼中含笑,又充满了欲望。 苏珍珍瞪大眼睛,恨不得将耳朵捂住,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他敢说,自己都不敢听! “你死了这条心吧,成王是不会留下这孩子的。” “成王算什么?只要陛下想留,就一定能留住。” “好好保住他,只有这样,你才有活路!” 宇文照还想再说些什么,石柱另一侧忽然想起宇文悦华暴躁的吼声。 “苏珍珍,你又瞎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是皇宫!” 苏珍珍本能瑟缩一下,瞪了宇文照一眼后,急忙跑了出去。 宇文照摩挲着下巴,总觉得有些不妥,随手唤来随从。 “你去跟着成王妃,若是她整了什么幺蛾子,替她善后。” 随从应了一声,随即小心翼翼的跟在宇文悦华身后。 …… 御花园里,陆瑾宁坐在凉亭上赏花,时不时叹一口气。 “你这是在发什么愁?” 苏碧云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是在为我哥感慨。” 陆瑾宁懒洋洋的趴在栏杆上。 听她提起陆瑜,苏碧云眸色微沉,“陆大人怎么了?” “也不知我爹哪根筋不对劲儿了,这几日一直忙着我哥的婚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贵女,我爹都问了个遍,但是我哥一个都看不上。” 说到这里,陆瑾宁叹了口气,“我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拿出鞭子,将我哥抽的下不了床,今日这个宴会他都不能来参加了。” 听了这些,苏碧云微微垂下眼眸,有些愧疚。 陆瑜的无妄之灾,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不是凌安郡主吗,她什么时候同姜世子走到一起去了?” 陆瑾宁忽然出声。 苏碧云抬眼望去,只见荷花池旁的小林子里,果真站着两个人。 那角落十分隐蔽,没什么人会注意。 “姜世子胆小如鼠,京中有头有脸家的公子哥都不愿意和他玩儿,凌安郡主向来傲气,她不会是看上姜世子了吧?” 陆瑾宁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巴。 苏碧云眸色一紧,李凌安这样的人,绝不会看上姜淮。 至于他们为何会扯到一起去,苏碧云没心思知晓。 …… “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李凌安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低声朝姜淮问道。 姜淮神色紧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的说道,“我都交代下去了,一…一会儿就成了。” “你哆嗦什么?生怕旁人看不出这事是你做的。” 李凌安乜他一眼,又交代了两三句话后,甩袖离开。 “九公主!” 她前脚才从荷花池的小林子旁走出来,后脚便瞧见了九公主,刚才还冷漠的脸上满是谄媚。 苏碧云嗤笑一声,将头扭向了另一端。 …… 九龙殿内,太监宫女们正井然有序的安排着各位大人与夫人的座位。 其中一个宫女趁无人注意,悄悄走到苏碧云的位置前,打开酒壶的盖子,朝里头撒了些药粉。 将酒壶里的粉末摇匀后,这才安心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随从见状,急忙上前换了一壶新酒。 殊不知他前脚才离开,又有个鬼鬼祟祟的太监走到了那酒壶前头,从袖口抖出一包粉末来。 随从拿着酒直奔宇文照执勤的地方,“小将军,属下方才瞧见成王妃的贴身丫鬟扮成宫女的模样,去了九龙殿,还往顾世子府上姨娘的酒壶里放了些东西,您瞧瞧。” 宇文照瞪了他一眼,“你看本将军像大夫吗?” 听了这话,那随从一噎。 “下去找人验验这里头是什么。” 随从刚要离开,又被他喊住,“成王妃没在苏庶妃的东西上做手脚?” “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没有!” 随从斩钉截铁的说道。 宇文照眉头紧锁,虽然不知道妹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眼下有毒的酒已经被换了,应是万无一失。 宴席即将开始时,众人纷纷落座。 说来也巧,苏碧云的席位正好在苏珍珍对面,她才坐下,便察觉到苏珍珍那道不善的目光。 “那位就是金昭国的王子吗?果真俊朗非凡!” 殿中忽然传来女子惊呼的声音,苏碧云抬眼望去,便见殿门前走进来两道身影。 “我倒是觉得顾世子更胜一筹呢!” “我的好妹妹,你竟然喜欢那杀神,姐姐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万一同他对视,我腿都软了…” 听着那些贵女的悄悄话,苏碧云轻轻摇头。 从前她也以为顾北辰是个暴戾的杀神,接触下来后才知晓什么叫粗中有细。 “小美人,又见面了。” 苏碧云正沉思时,耳边传来赫连熠的声音。 第57章 求赏 “二王子,你的位置在那儿。” 顾北辰将人遮挡的严严实实,冷声将赫连熠推到他的位置上。 “阿辰…” 见顾北辰坐下来后并不理自己,苏碧云主动示好,剥了一颗葡萄。 “呦,凌安姐姐瞧见了吗,难怪苏姨娘能得顾世子青睐呢,她那般卑微讨好的姿态,你这辈子都学不来吧。” 九公主阴阳怪气的开口,引得众人朝苏碧云看去。 李凌安也跟着附和,“臣女家风严,若我这般姿态,父王怕是会打断我的腿。” “一个妾罢了,果真上不了台面。” 九公主轻嗤一声。 苏碧云举着葡萄的手一僵,鼓足了勇气求和,却碰了壁。 “美酒配英雄,葡萄配美人,从前孤也不觉得这葡萄和美人有什么可配的,如今瞧见顾世子身旁的美人,才知晓原来是那些美人都不够美啊。” 坐在一旁畅饮的赫连熠忽然开口,又朝九公主看去。 “九公主自诩是大周第一美人,你吃葡萄的动作,怎么像猪在吃猪食?” 九公主正吃着葡萄,忽然听到这话,气的差点被葡萄肉卡住。 “你放肆!” 九公主拍案而起,胸腔剧烈起伏,使劲咳嗽起来。 “是谁惹朕的小九儿不快了?” 殿内忽然想起一道庄严之声,群臣皆起身迎驾,高呼万岁。 “父皇,就是这个人,他说儿臣吃葡萄像…” 九公主一脸羞愤的朝皇帝跑去,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站在皇帝身侧的贵妃急忙开口,“九儿,休要无礼,那位是金昭国二王子。” 听了这话,九公主眸色一冷,狠狠瞪了赫连熠一眼。 “原来是金昭国的败犬,难怪这般眼瞎。” “九儿,别胡说!” 见皇帝眼中浮现出一分怒意,贵妃呵斥一声。 赫连熠起身朝皇帝一拜,冷嗤一声,“小王带着满心诚意远道而来,原来在大周陛下眼里,小王是来投降的吗?” 皇帝神色愣怔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慌乱,连忙开口解释,“王子英勇善战,朕自然钦佩,九公主殿前失仪,罚俸半年。” “父皇…” 九公主刚想反驳,便被贵妃一个眼神制止。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宴吧。” 皇帝位于上座,见众人奉礼后,摆手开宴。 太监高呼一声,成群的舞姬翩翩入殿,身姿窈窕,舞艺精美。 “好舞,当赏!” 不知是哪位大臣拍手叫好。 坐在上首的李凌安忽然出声,“若说这京中谁的舞技最美,当属顾世子府上的姨娘了,臣女记得父王寿辰那日,苏姨娘在画舫上一舞,倒真是如天仙一般呢。” 听了这话,成王忍不住点头赞同,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皇帝这才注意到坐在顾北辰身侧的美人儿。 他早就听说顾北辰娶了个美妾,一直想见见到底是美成什么样的人,能将杀神的心勾住,只是她坐的有些远,皇帝看不太清。 “那位姨娘今日可来了?”皇帝忽然问道。 闻言,苏碧云只好起身,走到大殿上,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贱妾苏氏,见过吾皇。” 见殿中美人盈盈一拜,皇帝龙眸大亮。 美人双目清冷,又不失媚态。 皇帝宫中美人众多,但美成苏碧云这般模样的,屈指可数。 他那双眼睛似乎黏在了苏碧云身上,大手在龙椅上来回摩挲。 这样的美人,为何不送进宫来!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凌安说你舞艺超群,你便舞一曲吧,若是跳的好,朕重重有赏!” 单是站在那里不动,靠着这副身段与长相,皇帝便挪不动眼了,他不敢想美人一舞,会是什么样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碧云应了一声,随着乐师的弹奏,在殿中翩翩起舞。 皇帝的那双眼睛,一刻也没停息。 “好!跳的好!此舞只应天上有!” 一曲终了,皇帝仍旧沉醉其中,龙心大悦。 只是他眼底闪过一抹可惜,这样的美人,不是他的。 “陛下要赏她些什么?可惜苏氏已经成婚,若说这天底下最大的赏赐…” 李凌安在一旁提醒,话有所指。 “凌安郡主此言差矣,苏氏只是个妾,妾同买卖,只是个丫鬟罢了,算不得成亲。” 姜淮忽然开口,同李凌安打起了配合。 皇帝听了这两人的话,龙眸一喜。 “既如此,朕便赏你…” “陛下若要赏她,那便赏苏氏为臣正妻吧。” 皇帝刚要开口,顾北辰忽然走到殿中,双膝下跪讨赏。 忽听此言,皇帝眸色一沉,眼中闪过几抹杀意。 这该死的顾北辰!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何意! 偏要出来阻拦! 苏碧云跪在一旁,眼中满是惊诧。 “不可,万万不可!” 老侯爷颤颤巍巍的从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殿中走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这苏氏如此上不得台面,不配为我侯府主母!” 老侯爷本不想来这寿宴,却又怕顾北辰鲁莽行事,不得不来。 看来他还是来对了。 “臣心悦苏氏,非她不娶。这侯爵之位,不要也罢。” 顾北辰今日铁了心要将苏碧云扶正。 听了这话,殿中众人皆惊呼一声。 一品侯爵之位,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 老侯爷一口气没喘上来,噗通一声倒在大殿上。 好端端的赏赐,差点闹出人命。 皇帝倒是没想到顾北辰这般痴情,若是趁机削了他的侯位,也不是不行。 “贱妾斗胆,求陛下一赏。” 皇帝刚要点头允了这事,忽听苏碧云开口。 “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会满足。” 皇帝眸中带笑,似乎已经笃定她会要正妻之位。 毕竟在这世上,没有不想成为正妻的妾室。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碧云缓声道:“听闻宫中有一株千年灵芝,请陛下割爱。”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神色怔愣片刻。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碧云所求,竟然只是一株千年灵芝。 顾北辰身形微颤,转头朝她看去,眼底似是要喷出火来。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差一点,她就是他的妻了。 赫连熠眼底含笑,见苏碧云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笑意更深了些。 第58章 有惊无险 九龙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龙座上的皇帝闷哼一声,缓缓开口:“既如此,朕便将千年灵芝赏赐给你。” 苏碧云叩首应道:“谢陛下隆恩。” 随即转身朝席位走去。 顾北辰沉默不言,一直跟在她身后,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姨娘留步。” 没等苏碧云坐下,侧位上的宇文悦华忽然起身,笑意盈盈的将人拦下。 苏碧云脚步一顿,抬眼朝她看去,总觉得有些古怪。 “成王妃有何事?” 宇文悦华朝着成王身侧的苏珍珍看去,笑道:“苏庶妃腹中怀有皇孙,咱们大周有个说法,若是家中女子有孕,有姐妹之间的祝福,孩子也能茁壮成长,我想着你是苏庶妃的姐姐,若是能送上祝福,定能保皇孙无恙。” 宇文悦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女端起苏碧云席上的那壶酒,随即倒了一杯,交到了苏碧云手中。 “这淮阳酒有暖身之效,姨娘去敬杯酒吧。” 苏碧云看着那杯酒,眸色忽然一沉。 宇文照本坐在下首喝酒,忽见随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朝他说道,“小将军,那酒里放的是足量的堕胎药,王妃想堕了苏姨娘的胎?” 随从不解的说着,他也没听说顾世子府上的姨娘有喜的消息啊。 随从不懂,宇文照却懂了。 正好瞧见这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宇文悦华那个蠢货,想要陷害人,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好在他已经将有毒的酒换下去了,不然必出大事! 宇文照这厢才心安坐下,坐在他前头的姜淮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惊恐的看着那壶酒。 “姜世子,你喝醉了?” 宇文照皱眉看着他,不悦开口。 “我…我…安心喝你的酒吧!” 姜淮结结巴巴的说着,本就心烦,又见上首的凌安郡主狠狠瞥他一眼,语气也重了几分。 宇文照没再理他,又喝了一杯酒。 这宴会,当真无趣! “姨娘怎么不动?难道不想让皇孙平安吗?” 见苏碧云迟迟不动,宇文悦华又催促一声。 成王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碧云低头查看那酒,也没什么异样,这才走上前,将酒端到了苏珍珍面前。 “苏庶妃,你快喝呀。” 宇文悦华的声音像催命符般响起,苏珍珍只好咬牙将酒饮下,并无不适。 “你到底想做什么?”见宇文悦华重新坐回自己身旁,成王咬牙询问。 宇文悦华轻笑一声,“妾只是给皇孙祈福。” 成王暗骂一句蠢货,忧心的朝着苏珍珍看去。 就连坐在皇帝身旁的贵妃也微微皱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宇文悦华不安好心。 只是… 贵妃抬头朝着皇上看去,皇帝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一直盯着苏碧云看,那种痴迷的眼神,她熟悉的很。 “朕有些乏了,你们不要拘谨。” 酒过三巡,皇帝起身离席,临走时还朝着苏碧云瞥了一眼。 众臣起身跪拜,目送皇帝离开后,继续畅饮。 苏碧云没心思吃那些东西,席间喝了几口酒,只觉得心中烦闷,也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旁人影闪过,苏碧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鼻间萦绕着浓重的龙涎香味。 苏碧云神色一怔,抬眼望去是明黄色的龙纹帷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要起身离开,这才察觉浑身都使不出力气。 遭了… 苏碧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她一定是中毒了! 只是那酒,无色无味。 苏碧云来不及细想,只听一阵开门声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屋里瞬时弥漫起一股酒气。 “美人…这天下的美人,都该是朕的…” 听到皇帝的声音,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难不成在金龙殿! 脚步声逐渐逼近,苏碧云强撑着直起身,抬眼朝前面望去,只见皇帝已经走到了榻前。 皇帝龙眼微眯,见榻上有人,猛然睁开一些,疑惑道:“苏…” 没等他认出眼前的美人是谁,窗户外头钻进来一道影子,一掌劈在皇帝后脖颈上。 皇帝肥胖的身躯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后之人。 苏碧云费力的摇了摇头,目光同赫连熠那双狡黠的眸子对上。 这金昭王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公然行刺! “孤就知道那酒有问题,美人…孤像不像话本子里从天而降的男主?” 赫连熠眸中含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后放在苏碧云鼻间。 轻嗅几下后,苏碧云渐渐有了几分力气。 赫连熠眸色微变,露出了个果真如此的笑。 “小美人,跟在顾北辰那家伙身边太危险了,他们个个都想害你,不如同孤回金昭?” 恢复力气的苏碧云忙从龙榻上跳下来,朝着赫连熠福了福身。 “多谢王子出手相救,王子用一座城池换邬玥一命,已是坊间美谈,妾不愿做那毁人姻缘之事。” 苏碧云一番话说的规规矩矩,客套里带着疏离。 赫连熠眉梢上挑,轻嗤一声,“聪明如你,倒也是这般想的。” “陛下…” 忽听外头有声音,赫连熠眸色一沉,趁苏碧云还没反应过来,大手一把揽上美人纤腰,从窗户一跃而下。 “别喊,若是被侍卫发现了,你只能跟孤走了。” 见苏碧云出声,赫连熠坏笑道。 苏碧云忙将嘴捂住,一脸懊恼的朝赫连熠瞪去。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戏耍她,金龙殿往九龙殿只有区区几里路,赫连熠竟带着她翻了不少墙头。 直到快到九龙殿门时,才将人放下。 赫连熠瞥了眼空空的臂弯,又抬眼朝美人看去,眸中掠过一抹餍足。 “今日之事,碧云定会报答。” 苏碧云不想欠人恩情,施然一礼后,朝九龙殿内走去。 原本侃侃而谈的李凌安不经意一瞥,见苏碧云安稳坐在席上,大惊失色。 她怎么在这儿? “苏庶妃晕倒了,快来人啊!” 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苏珍珍身上。 宇文悦华急忙冲到身前,一脸谨慎的朝着四周望了望,大喊一声,“都别动,庶妃一定是中毒了!” 第59章 要害她的,是两波人? 说完这话,她又朝苏珍珍的丫鬟看去,问道:“她今日都吃了什么?” 丫鬟一一说明,又朝苏碧云看了一眼,才说道:“除了这些,就只剩下苏姨娘的那杯酒了。” “那酒肯定没事。” 还没等人怀疑,姜淮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惹得旁人纷纷向他看去。 “姜世子这是何意?” 宇文悦华瞥他一眼,倒是也没在意,转而又看向苏碧云,佯装一副贤德模样说道,“本妃也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东西验过后才能保你清白。” 苏碧云眸色微暗,朝那壶酒看去,不明所以。 酒里的确被下了药,但是那药无色无味,即便太医来了也检验不到,宇文悦华想陷害她,为何要选这样的药? 不知怎的,苏碧云忽然抬头,朝姜淮看去。 见她忽然看向自己,姜淮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料被凳子绊倒,整个人朝后仰下去。 李凌安见状,恨不得羞愤离席! 许是她怒气外溢,苏碧云只觉得身后有道视线格外火灼热,转身的瞬间便和李凌安对视上。 李凌安心虚的错开视线,拿起果子咬了一口。 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怅然,原来如此。 要害她的,不是同一拨人。 苏碧云迟疑间,太医已经来了。 诊断过后,得出来一个醉酒的结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唯独宇文悦华不服,扯住太医的袖子,质问道:“你确定苏庶妃腹中皇孙无恙?” 太医肯定道:“老臣已经仔细查验过,庶妃娘娘的确是醉酒了,这壶酒也没问题。” “怎么可能…” 宇文悦华颓然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她明明… “这大周的宫宴,倒真有意思。” 赫连熠忽然大笑一声,目光在苏碧云身上停留片刻后,醉酒离席。 闹剧已散,见顾北辰起身要走,苏碧云急忙朝前追去。 许是药劲没散,脚下一个不稳,朝前头栽去。 “姨娘…” 春桃惊呼一声,来不及去扶人,便见走在前头的顾北辰忽然转身,将人稳稳揽在怀里。 “阿辰。” 苏碧云轻唤一声,抬眼朝他看去。 顾北辰仍旧冷着一张脸,将人扶稳后松开了手。 苏碧云微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顾世子还真是心大,独留小美人一人在后头,不怕被人拐跑吗?” 赫连熠刚要上马,见顾北辰一身冷气的走出宫门,又犯贱开口。 顾北辰瞥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她好歹是你的人,为何不将人护好呢,今日你可要好好感谢孤,不然明日再见小美人时,你要称她一声娘娘了。” 赫连熠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愠,顾北辰这人太死板,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差点酿成大错。 “这样的美人,你若不珍惜,孤就要把她抢走了!” 丢下这话,赫连熠这才上了马车。 顾北辰愣在原地,瞬时酒醒。 方才殿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心中不由一惊。 他急忙转身,正巧同匆匆追来的苏碧云对上视线。 “世子…” 苏碧云顿住脚步,朝着他福了福身。 顾北辰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拥在怀里,抱上了马车。 这般举动,倒是让苏碧云看不懂了。 她想靠近时,顾北辰冷漠至极。 她要疏远时,顾北辰又贴了上来。 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段,着实让人不安。 “卿卿,是我的错。” 顾北辰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周身轻微颤抖。 他怎么能因为生气,忽略了卿卿的安危呢。 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危机四伏。 “怪我没护好你,差点让你着了他们的道。” 顾北辰轻声道歉,之前的种种,他都不想计较了。 伏在他胸前的苏碧云眸色微颤,试探问道,“他都告诉你了?” 顾北辰点了点头,这才舍得将人放开些。 “其实我隐约猜出来,是姜淮同李凌安在酒壶里下了迷药,那迷药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出来,但赫连熠手中有解药,你说这药…会不会来自金昭?” 苏碧云分析着其中利害,猛然抬眼朝顾北辰看去,“文国公与平王,定有一人是金昭国的细作!”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色阴沉几分。 上次的线索断在了洪安伯身上,他显然只是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事,我来处理。” “还有一事…”苏碧云又说道,“宇文悦华如此殷勤的让我敬酒,她定是以为酒里有东西,那东西没准会让苏珍珍保不住腹中子嗣!” 苏碧云有些不解,“她那般笃定,东西一定就在酒里,可为何那酒苏珍珍喝了没事?” 顾北辰眸子微微转动,轻嗤一声说道,“怕是有人察觉到她的动向,提前将酒换了。” “换酒?皇宫守卫森严,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动作,难道无人发现?” “可若是他们监守自盗呢?” 顾北辰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苏碧云眸色一惊,是宇文照! 可宇文照为何要帮她? “卿卿难道不想知道,苏珍珍肚子中的孩子是谁的吗?” 顾北辰忽然开口,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这事和你有关系?”苏碧云觉得头要炸了。 顾北辰尴尬的摸了摸美人鼻尖,这才说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的思绪瞬时被拉回了三个多月前。 那日她被苏珍珍的人掳走后,偶然听到那人提起过,要将自己绑了送去花楼。 难不成… 瞧见顾北辰眼底的薄愠,苏碧云了然于心。 那夜被扔进花楼的,是苏珍珍。 “若我猜的没错,她腹中的孩子,正是宇文照的,宇文照也许已经猜出来了,才会换下酒,他想救的不是你,是自己的骨肉。” 听完这番话后,苏碧云有些累了。 顾北辰那时候也不会想到,他只是想给苏珍珍一点教训,却没想到意外混淆了皇家血脉。 不知这件事真相大白时,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想起皇帝,顾北辰眸中掠过一抹冷意。 他竟然… “有了这株千年灵芝,侯爷的身子便不会这般孱弱了。” 第60章 你不是旁人 苏碧云瞥见侧座上的木匣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闻听此言,顾北辰眸色一沉。 “你要灵芝,是为了这个?”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侯爷如此待卿卿,卿卿还想着给他治病。 苏碧云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阿娘身子也孱弱,这灵芝他们一人一半…” “卿卿,你的私心,为何不能为了你自己呢?” 顾北辰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轻轻一吻后,眼底满是怜惜。 她原本,可以成为正妻的。 苏碧云眸色微颤,面色绯红,朝后瑟缩了下,才开口,“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无所求。” “我并非不想做你的妻子,只是你在殿前的那番话,实在危险。陛下早就忌惮你手中兵权,若我那时不开口堵住,他定会趁机撤了镇国侯的爵位,到时候你又如何自保?” 苏碧云吐出心中担忧,抬眼朝他看去。 顾北辰将人捞进怀里,叹息一声,“你总是在为旁人考虑,为何不想想自己呢,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别的事情,自有我来做。” “你不是旁人。” 苏碧云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藏着眷恋情意,“你是我的阿辰,我也想你好好的。” “卿卿…” …… 翌日朝会,赫连熠前来觐见。 皇帝昏昏沉沉的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后颈有些痛。 他明明记得昨夜在金龙殿里见到了苏碧云,可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 问过守在门口的公公,那公公也说殿中只有他一人,若不是公公及时将他扶到榻上休息,说不定会感染风寒。 皇帝揉了揉眉心,昨夜莫不是他做了一场春梦? “陛下?” 殿中大臣轻唤几声,才让皇帝思绪回笼。 他端坐在殿上,朝赫连熠笑道,“王子方才说道哪儿了?” 赫连熠抬眼朝皇帝看去,见他脸上笑意正浓,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小王来大周,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为保两国和平相处,小王愿求娶九公主为王妃。” 果然,此话一出,皇帝脸上的笑瞬时僵住。 他龙眸怒瞪,烧起燃燃大火,又问了一遍,“王子说什么?” “小王心悦大周九公主,特来求娶。” 赫连熠挺身而立,脸上少了几分玩味。 众朝臣纷纷沉默,将头压的极低。 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九公主可是皇帝的心头爱。 就连那及笄宴,都比太子封储时隆重。 这金昭国的王子,莫不是疯了? “九公主被朕惯坏了,昨夜宫宴上还冲撞了王子,王子是在寻朕开心吗?”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赫连熠却玩世不恭的笑道:“小王倒是觉得九公主是真性情之人,小王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开口。 “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极力忍着怒意,在太监一声高呼后散朝。 …… “什么?那弹丸小国的狗屁王子要让本公主去和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赫连熠殿前求娶一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 九公主气的不行,将宫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九儿,母妃是之前如何教你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贵妃疾驰而来,见满地碎瓷,眉间染了几分薄愠。 九公主见状,急忙奔到贵妃怀里,眼角凝出几分泪来,“母妃您可算来了,我才不要嫁去金昭,顾北辰不是很能打吗,快让他去灭了金昭!” “住口,不得胡言!” 贵妃眸色一紧,伸手打在九公主嘴上,埋怨道,“你如今越发胡闹了,顾北辰手握兵符,陛下本就有所忌惮,若是再让他打上几场胜仗,封王都有可能,陛下可不想让他一家独大!” “难不成真要儿臣嫁去金昭吗?儿臣舍不得母妃。” 九公主隐忍着情绪,扯了扯贵妃的衣角。 见女儿这般模样,贵妃终究软下语气,在她额头上轻轻摸了几下,“傻孩子,你可是陛下最宠的公主,就算要和亲,也不会让你去的。” 听了这话,九公主神色稍缓,方才是她乱了阵脚,这宫里头,自然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 “侯爷下手,也忒狠了些。” 琅苑内,顾北辰赤裸着上身,乖巧坐在榻前等待上药。 苏碧云瞧见背上狰狞的血口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今日早朝时,赫连熠竟公然求娶九公主,陛下的脸都绿了。” 见苏碧云为自己的血口子伤神,顾北辰故意说道。 听了这话,苏碧云手上动作一顿,诧异问道,“赫连熠这是何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至邬玥于何地?” “你啊你,邬玥那般害你,你还帮着她说话。” 顾北辰无奈笑笑,又道,“邬玥并非赫连熠的心上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邬玥母亲身份特殊,邬玥的身份,鲜有人知。” 苏碧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 “等等…” 顾北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一把圈住苏碧云的手腕,低声问道,“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 苏碧云下意识瑟缩两下,眸中掠过一抹心虚,“没…没什么。” “卿卿,乖一点。” 顾北辰忽然朝人逼近,另一只手挑起美人的下巴,声音里满是醋意。 苏碧云无奈,只能回应道:“昨夜救我出金龙殿时,他也曾说过这样的玩笑话。” “玩笑?”顾北辰冷哼一声,周身生出一股寒意。 赫连熠这人,最爱开玩笑了。 但这次,一点也不好笑! 见顾北辰开始穿衣裳,苏碧云眉头一拧,“药还还没上呢,你要去哪?” 顾北辰冷嗤一声,一字一句道:“他不是爱开玩笑吗,这一次,不管他想不想娶,九公主也嫁定了。” 说完这话,顾北辰转身离开,春桃进来送药时,只觉得身旁刮过一阵疾风。 “方才…是世子?” 春桃呆愣在原地,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第61章 要么打,要么嫁 御书房内,皇帝略显疲态。 “爱卿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 顾北辰站在大殿中央,长身玉立,沉声道:“臣打算带兵,攻打金昭。”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皇帝单手扶额,在眉心揉了揉。 “爱卿别太激进,金昭国的王子既然主动来求和,咱们便给他一个机会。” 皇帝耐心劝道,见顾北辰眼中神情没有松动之意,心里有些发毛。 他何尝不想踏平金昭? 但他不能再让顾北辰打胜仗了。 皇帝在心里暗骂了宇文照一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顾北辰仍旧坚持道:“赫连熠欺人太甚,竟然想让公主和亲,他们是欺大周无人吗?陛下放心,不管用多少时间,臣定会踏平金昭!” 听了这话,皇帝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肥胖的手在龙座上来回摩挲,劝解道:“自古以来,两国结盟也是靠联姻,朕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九公主性格不合,不如将三…” “三公主乃大周嫡出公主,陛下怎么能让三公主去和亲?” 没等皇帝将话说完,顾北辰义愤填膺的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这事…让朕好好想想吧,金昭王子还要在京城逗留数日,爱卿好好陪他吧。” 皇帝随意找了个由头,连忙将人轰出了御书房。 …… 成王才走进延禧宫,九公主忽然从里头冲出来,扎进了他的怀抱里。 “皇兄快救救九儿吧,顾北辰那个该死的,竟然强迫父皇将我嫁出去!” 九公主消息灵通,得知顾北辰在御书房的那番话后,急急忙忙的来了延禧宫。 不曾想成王也来了。 成王本就因着自己的事心烦,如今瞧见哭哭啼啼的九公主,心情更加烦闷。 他一把将人甩开,径直朝殿内走去。 见贵妃端坐在上首,成王朝她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贵妃点头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前日悦华做的太明显了,你也不拦着些。” 听了这话,成王眸色越发阴沉。 那夜回府后,他狠狠教训了宇文悦华一顿,没想到第二日那贱人就进宫告状了。 “悦华同本宫说了,如今你们成亲都快两个月了,你为何还不同她圆房?” 贵妃如是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她好歹是母妃的侄女,模样也周正,瞧着也不比苏珍珍差,城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成王低头不语,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有苦难言! “儿子知道了。” 成王没敢久留,撂下这话匆忙离开。 见他这般急不可耐,贵妃又叹息一声。 “母妃,皇兄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挺喜欢悦华表姐吗?” 九公主望着成王的背影出神,不解发问。 贵妃没心思理会这些,朝九公主看去,耐心说道,“这几日你好好在宫里待着,哪也别去了。” 顾北辰铁了心的想要将九公主送去和亲,贵妃也着实为难。 从延禧宫离开后,成王直接去了侯府。 同姜淮一样,成王没敢走正门,直接翻了琅苑的墙头。 夏兰正在琅苑里浇花,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重物落地声,吓得她身形一抖。 “快来人啊,有刺客!” 夏兰大喊一声,闭着眼转过身去,将盆里的水狠狠一泼。 “刺客在哪?” 飞辛急忙赶来,见夏兰朝墙角指去,他二话没说一脚踹去。 只听成王痛呼一声,拂开额前散乱的头发,将脸露了出来。 “别…别打了,是本王,不是刺客。” 他断断续续说着,两人这才停下攻击。 待夏兰看清那人真是成王后,又抬脚踢了一下。 动静闹得有些大,苏碧云赶来时,飞辛已经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了。 瞧见成王狼狈的模样,苏碧云差点笑出声来。 “快扶本王进去。” 成王忍着腰处的疼痛,咬牙切齿说道。 苏碧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命人搬来椅子,坐下后才开口,“王爷不走正门,是为何事而来?” 成王紧咬着牙,发狠瞪她一眼,“本王为何而来,你不是不最清楚吗!” 非要明知故问! 见他如此气急败坏,苏碧云唇角微勾,挥了挥手让身旁的人下去。 “姨娘…” 飞辛眸色一沉,有些担忧。 “无妨,他伤不了我。”苏碧云朝他递了个眼神,将人赶走了。 “你倒是识时务。”见苏碧云将人撤走,成王这才松了口气。 “本王知道这都是你搞的手脚,若是你能将本王治好,我也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听了这话,苏碧云嗤笑一声,“王爷今日是来求人的,这般态度,怕是不成吧。” “若您不想恢复,即刻离开吧。” 说完这话,苏碧云起身欲走。 “等等!”成王急忙出声将人拦住,眼底带着几分迫切。 他快走几步挡在苏碧云身前,语气卑微道:“是本王不好,但这几个月本王也受尽了苦楚,若你能将我治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碧云脚步一顿,抬眸打量过去,“当真什么都行?” 见有希望,成王连忙点头,“本王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苏碧云想了想,缓缓开口,“妾如今也没想好要什么,不如先要王爷一个承诺。” 听她这么说,成王皱了皱眉,有些警惕。 “妾的要求不会过分,也不会伤了王爷性命。倘若王爷不同意,妾也不强求。” 说完这话,苏碧云又要离开。 “好,本王答应你!” 成王一口应下,又将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下来,交到苏碧云手中。 “这是本王予你的信物,什么时候想好了要什么,尽管来找本王。” 苏碧云将玉佩揣好后,这才拿出一张药方,“按上面的方子喝上三日,会有效果的。” 成王如获至宝般抢过药方,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墙角挪动。 …… 成王府内,宇文悦华满脸不悦。 宇文照仍旧滔滔不绝,“那日若不是我换了酒,整个宇文家都要被你连累,悦华啊悦华,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宇文照越说越气,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宇文悦华委屈的不行。 第62章 我给你活路 她昨日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如今听宇文照这么说,才恍然大悟。 “哥哥为何要护着苏珍珍那个贱人,难道你喜欢她?” 宇文悦华大声质问,倒是将宇文照吓了一跳。 他自然不会喜欢苏珍珍,可苏珍珍腹中有他的骨血。 “我才是你妹妹,你不护着我,却护着一个外人!” 宇文悦华伤心的跑回了卧房里,独留宇文照一人在院中愣神。 服侍在宇文悦华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朝他说道:“小将军莫要生气了,这事也不能全怪王妃,也不知苏庶妃给王爷下了什么迷魂药,眼看着王妃进府快两个月了,王爷也没同王妃圆房呢…” 听了这话,宇文照眸色一惊。 “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 他自小同成王一起长大,成王虽不如他花心,却也是流连花楼的常客,怎么会为了苏珍珍守身如玉? 而且成王明明知道苏珍珍背叛了他。 等等… 宇文照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个月里,成王很久没去过花楼了。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宇文照正出神时,忽然听见成王的声音。 他连忙回过神来,朝着成王行了一礼。 “你我之间,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见成王面带笑意,宇文照也跟着他笑了笑。 “你这衣裳…”瞧见成王湿漉漉脏兮兮的衣裳,宇文照眉头一皱。 成王连忙打岔,“方才下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 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宇文照这才想起来的目的,将成王扯到一旁,低声说道,“王爷还是早日同悦华圆房吧,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次,成王倒没拒绝,他拍了拍宇文照的肩膀,保证道:“表哥放心,今夜我就同她圆房。” 得了成王的承诺,宇文照这才安心离开,从正门出去后,他又偷偷绕到偏院,悄悄翻墙,闯进了苏珍珍的卧房里。 “谁!” 苏珍珍正在午睡,忽听屋里有动静,连忙将锦被往上扯了扯。 宇文照从门后走出来,目光瞥见她白皙的肌肤,轻嗤一声,“别遮了,又不是没见过。” 见来人是宇文照,苏珍珍目光越发狠厉,直接抓起榻上的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宇文照一个闪身躲过枕头,大步来到榻前,一把掐在了她脖子上。 “你这疯子,就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吗!” 苏珍珍梗着脖子,眼底满是怨气,“你同我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照软下语气,伸手探在她的小腹上,喜悦道:“我儿子都在你肚子里,咱们才该是最亲密的人。” 提起这个孩子,苏珍珍目光更加怨毒。 “我已经警告过悦华了,她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再害你腹中的孩子,安心将他生下来吧。” 听了这话,苏珍珍冷笑一声,“你以为只有宇文悦华想让这孩子死?成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仅不会放过孩子,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珍珍紧紧握拳,眼中毫无生机。 她根本没有活路。 “无妨。” 宇文照胸有成竹的说着,将手移到苏珍珍下巴处,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会安排你逃出成王府。” 闻言,苏珍珍眸色一颤。 “你没骗我?” “难道你就不想赌一把吗?前朝诸事大家都能看清,如今成王势大,又得盛宠,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太子,你腹中的孩子日后会寄在悦华名下,便是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熬到那日,你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宇文照的声音满是蛊惑,苏珍珍将手伏上小腹,眼底划过一抹兴奋。 是啊,若是儿子哪日成了皇帝,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 忍辱偷生又何妨? 想到这里,苏珍珍眸色一亮,紧紧抓住宇文照的手,发狠说道:“小将军别忘了今日给我的承诺,若小将军日后反悔,我一定会告诉王爷,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苏珍珍早就不是从前那不谙世事的苏府二小姐,她早已学会了拿捏旁人的死穴。 听她这么说,宇文照冷笑一声,眼底浮现出几抹杀意。 …… 顾北辰回来时,苏碧云已经歇下了。 他褪去衣裳将美人捞进怀里,忽然察觉道怀里人动了动。 “醒了?” 顾北辰眉梢上挑,声音里带着愉悦。 醒了就好。 苏碧云茫然睁开眼睛,薄背贴在那炽热的胸膛上,想不醒都难。 见她没完全清醒,顾北辰轻笑一声,轻轻将美人的里衣褪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番云雨后,顾北辰才餍足躺下。 苏碧云却来了精神,伏在他身上玩弄着一缕碎发。 见她眉梢染着几分喜色,顾北辰朝她问道:“何事让你如此开心?” 苏碧云轻笑一声,朝梳妆台上的玉佩瞥了一眼。 顾北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时,眸色猛然一沉。 他大手抓在美人两条细藕般的玉臂上,冷声质问:“那是成王的玉佩,为何会在你手中?” 手上力气没收,苏碧云吃痛皱眉,缓声解释,“今日他来求药,我同他要了个承诺,那玉佩是信物。” “求药?”顾北辰卸了几分力气,好整以暇的看着身上的美人,“你给他了?” 苏碧云点了点头,眸中掠过一抹坏笑,“我叮嘱过他的,那药连喝三日才有效,不知他会不会遵守…” 没等苏碧云将话说完,顾北辰忽然半靠在榻上,将人往前一拽,凤眸里带了几分邪笑,他缓缓朝美人耳垂靠近,轻轻咬了下,“看来卿卿还不累,这次你来…” “别…” 美人娇嗔一声,话还没说出口… 与此同时,成王大笑着推开了卧房的门,朝着榻上的宇文悦华走去。 “谁?” 被人扰了好梦,宇文悦华不悦开口。 “是本王。” 成王心情甚好,丝毫没怪罪宇文悦华的无礼,快步跃上床榻,胡乱撕扯着宇文悦华的里衣。 见他来势汹汹,宇文悦华眸色一惊,瞬时害羞起来。 第63章 又不行了 王爷总算要碰她了! “悦华,本王来了!” 成王一边说着,一边朝她吻去,渐入佳境时,成王身子一抖。 “王爷?” 宇文悦华无力的躺在榻上,眼神迷离朝身上人瞧去,那人却不继续了。 成王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 方才用完那碗汤药,他瞬时燥热无比,身下也有了反应。 兴冲冲的来找人办事,怎么才亲了一下,就又不行了? 宇文悦华见他不动了,咬了咬唇,决定主动出击,她猛然从榻上坐起,两只手按在成王胸膛上,企图将人按倒。 “滚开!” 成王大喊一声,将人一把甩开,仓皇而逃。 宇文悦华被他吓了一跳,愣在榻上不知所措。 她慌忙捡起地上的衣裳,不自信的朝身上看去,眼中涌出热泪。 王爷就这么看不上她吗? 苏珍珍到底有什么好的! …… 翌日一早,顾北辰单手撑着头,侧卧在苏碧云身侧,欣赏着美人的睡颜。 昨夜倒是将人累坏了。 察觉到炽热目光,苏碧云悠悠转醒,同那人四目相对时,美人稍稍瑟缩了下。 顾北辰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大手揽在美人纤腰上,用力一拽。 “我又不会吃了你,在躲什么?” 苏碧云嗔怪瞪他一眼,这话他自己信吗? “姨娘,成王又翻墙头了!” 外头传来夏兰焦急的喊声。 好事被扰,顾北辰眸中晕染起几分寒意。 苏碧云却眉梢上挑,带着喜色起身更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便见成王一脸怒意的在原地跳脚。 “苏碧云,你那药不行!” 见苏碧云出来,成王连忙跑过去,恨不得给她一拳。 顾北辰将人往身后一扯,径直对上成王,一个眼神便将人吓得停在原地。 成王这才压低了语气,不满道:“你必须给本王一个说法!” 苏碧云不紧不慢的从顾北辰身后走出来,眉眼带笑的问道,“王爷昨夜莫不是…” 见成王脸色羞红,苏碧云继续说道,“妾昨日提醒过王爷,那药要连喝三日才有效,王爷这般心急,只会酿成大错。” 听了这话,成王猛然瞪大眼睛,急切问道:“什么大错?” 苏碧云叹息一声,“原本您三日就能好,如此一来,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 成王如遭雷击,眼底浮出一抹怒意,“你莫不是在耍本王?” 顾北辰冷嗤一声,“耍了又如何?” 对上顾北辰阴翳的眸子,成王身形瑟缩了下,宛如鹌鹑。 “本王姑且信你一次。”成王如是说着,接过了一张新药方。 苏碧云挑了挑眉,叮嘱道:“王爷这次别再犯忌讳了,不然药石无医。” 成王郑重点头,也没同他们道别,从墙头翻了回去。 夏兰朝成王的背影看去,忍不住赞叹道,“成王爷这墙头,翻的越来越好了。” “下去领罚。” 顾北辰忽然开口。 飞辛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你罚他作甚?” 苏碧云叹息一声,扯了扯顾北辰的袖子。 “琅苑的墙头,岂能任人随意翻来翻去的?” 顾北辰如是说着,又朝霜月说道,“库房里还有不少矛头,全扎上去。” 听了这话,苏碧云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 将人重新拉回卧房,顾北辰这才说道,“这几日相处,季长青人还不错,长子季宥性格洒脱,我已经将人提进军营了,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听他提起季家的事,苏碧云神色一暖。 她这个做表姐的,险些忘了这事,不曾想顾北辰如此上心。 “这几日我要时刻盯着赫连熠,晚上怕是回不来了,不用等我。” 离开时,顾北辰不舍的在美人额前轻吻几下。 苏碧云倒是乐得自在,将人送走后,取了半株灵芝,打算回趟苏府。 出门时,正巧碰上了锦春瑕。 “表姐要去哪里?”锦春瑕在府上憋了几日,着实闷坏了。 苏碧云拉住她的手,一边朝马车上走,一边说道,“我正要回苏府呢,你同我一起吧。” 锦春瑕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欣喜,“我早就想去见姑母了,也想澈儿了。” 锦春瑕上次见苏澈时,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马车很快行至苏府,苏望山去上朝还没回来,府中只有二夫人在。 苏碧云也没去主院打招呼,直接拉着锦春瑕去了后院。 “姑母!” 瞧见锦氏正在院子里赏花,锦春瑕小跑着冲进她怀里,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春瑕都这么大了。” 锦氏两眼通红的打量着锦春瑕,不由感慨一声。 “你父亲近日可好?” 锦春瑕点了点头,“父亲壮的跟牛似的,倒是姑母,姑母的身子看着比之前好多了。” 听了这话,锦氏眉眼带笑,牵住了苏碧云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多亏了卿卿,不然姑母怕是看不到你出嫁了。” 提及这事,锦春瑕脸色涨红。 瞧见她这般模样,锦氏眼珠一转,朝苏碧云看去,低声问道,“春瑕可许好了人家?” 苏碧云耐心将事情讲给锦氏听,还说了顾北辰对季宥一家的评价。 听完后,锦氏点了点头,“世子目光如炬,他看上的人家,一定很好。” 苏碧云撇了撇嘴,有些吃味道:“阿娘什么时候这么偏心了。” 她倒觉得,在阿娘心里,顾北辰比她都可靠了。 锦氏伸手在苏碧云额头上轻点几下,无奈道:“你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世子这样的夫君可不多得。” 苏碧云应和几声,秋菊已经将药熬好了。 “千年灵芝延年益寿,喝了这药,对您有好处。” 苏碧云将药端到锦氏身前,看着她将药喝下才放心。 提起这千年灵芝,锦氏眼底划过一抹愧色,“都是娘拖累了你,那日世子请封你为世子妃…” “阿娘,朝堂之事不可议论。” 苏碧云出声提醒,捂住了锦氏的嘴。 锦氏苦笑一声,她哪里在谈朝政,明明在为女儿委屈。 差一点儿,卿卿就是正妻了。 “女儿如今过得很好,阿娘不用忧心。”苏碧云将药碗接过来,又宽慰了几句。 第64章 捡了个公主回来 锦氏将话吞回腹中,眼底掠过哀伤之色。 她怎会安心。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卿卿祈福。 祈求卿卿早日怀有身孕,名正言顺的成为侯府世子妃。 “澈儿,你都这么高了!” 锦春瑕一声惊呼,打断了锦氏的愁绪。 几人同时朝院门望去,便见苏澈朝他们走来。 苏澈扯出一抹笑来,朝几人走去。 不知为何,苏碧云总觉得澈儿有些不同。 眼看着天色渐晚,苏碧云只好带着锦春瑕离开苏府。 马车上,锦春瑕坐立难安,几番想要开口,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瞧你那模样,像只猴似的。” 苏碧云被她抓耳挠腮的模样逗笑了,眉梢微挑,朝她说道,“你是想问有关季宥季公子的事吗?” 见苏碧云猜中了自己的心情,锦春瑕急忙低下头,脸上绯红一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选夫君要选合自己心意的,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实在。” 苏碧云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着。 锦春瑕恍然大悟,反将苏碧云的手牢牢抓在掌心里,“我明白了,就像表姐和顾世子,传言都说顾世子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但我瞧着世子对表姐温柔似水,谣言真是害人不浅!” 苏碧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顾北辰对她,的确温柔的不像话。 “哎呦!” 马车忽然停下,锦春瑕原本就没坐稳,随着马车晃动了几下,头磕在了车壁上。 苏碧云忙将锦春瑕捂住额头的手拿开,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停下来了?” “姨娘恕罪,方才有位姑娘跌倒在马车前头。” 霜月如是说着,掀开了车帘。 苏碧云垂眸看去,马车前头的确有位姑娘。 姑娘一席水蓝色襦裙,头上未戴珠钗,抬起头时,正好同她四目相对。 瞧见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那水汪汪的眸子,苏碧云心里一紧。 这丫头瞧着好生可怜,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忍不住怜惜。 “对…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姑娘小声开口,支撑着身子站起来,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瞧她手肘擦破了皮,苏碧云秀眉轻拧,招呼霜月将人扶上马车。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可以送你回去。” 见她一副知礼的模样,苏碧云隐约觉得,这姑娘应是京中大臣家的女儿。 “夫人叫我阿竺吧,我不是什么小姐,还请夫人收留我一夜,明日我就离开。” 阿竺低声说着,水汪汪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 苏碧云替她包扎了伤口,又听到熟悉的肚叫声。 “好,若是你愿意,多留几夜也行。” 说完这话,马车停在了角门前。 同锦春瑕告别后,苏碧云将人安置在琅苑的后宅里。 “我叫人准备了些吃食,一会儿来前厅用膳。” 苏碧云同她嘱咐两句后,又端着汤药朝主院走去。 得知来人是苏碧云,老侯爷自然不见。 “侯爷,姨娘是来给您送药的,那汤药是灵芝熬制的,喝了有奇效,您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侯夫人苦口婆心的劝导后,老侯爷这才让人进来。 手中汤药微凉,倒也不影响药效。 侯夫人接过那药,服侍老侯爷服药。 “别以为你给本侯求药,本侯就会让你做世子妃,除非本侯死了!” 喝下汤药,老侯爷有了几分力气,恶狠狠的告诫道。 “碧云一片好意,父亲却当做驴肝肺,还真是好人难为。” 顾北辰的声音传进卧房,带着几分薄愠。 苏碧云身形微僵,回眸瞬间同他四目相对。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顾北辰轻笑一声,将手放在美人的肩膀上,哀怨道:“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咳…” 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侯夫人轻咳一声。 顾北辰这才朝老侯爷看去,眸色微冷,“儿子的事,父亲别再管了。” 说完这话,顾北辰将人拉回了琅苑。 “岳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去的路上,顾北辰关切问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澈儿。 “今日我同春瑕提了季宥的事,小姑娘春心萌动,倒是该见一面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轻笑一声。 这几日相处,顾北辰倒觉得季宥这小子不错。 “对了,方才在路上,我捡了个姑娘回来,那姑娘看着一脸贵气,应该是哪家大臣府里的女儿,你能不能差人问问。” 说道这里,苏碧云补充道,“这事要秘密查,姑娘家夜不归宿,有碍名声。” 顾北辰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叹息,“卿卿,你怎么这么心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前厅。 “那姑娘胆子小,一会儿你可别吓到她了。” 进去时,苏碧云朝他叮嘱。 顾北辰扶了扶额,为何卿卿总觉得他吓人呢? 两人走进去时,阿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她端坐在桌子旁,看着一桌珍馐,忍不住的颤抖。 明明很饿,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等着主人回来。 “饿了就先吃吧。” 瞧见那道瘦弱的背影,苏碧云心生怜惜。 听到这声音,阿竺欢喜的转过身来,目光落到顾北辰身上时,眸色一僵。 顾北辰神色微变,径直朝阿竺走去。 “怎么是你?” “顾世子!” 两道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苏碧云有些迷惑。 “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姑娘?” 顾北辰眸色颤了颤,朝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妥吗?” 阿竺小心翼翼的躲到苏碧云身后,小声询问,“姐姐你就是顾世子府上的苏姨娘啊,你为何好端端的想不开,非要嫁给这大魔头啊!” “三公主,臣平日里得罪过您吗?为何如此编排臣?” 阿竺声音在小,也逃不过顾北辰的耳力。 听到这一声三公主,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诧异的朝阿竺看去,慌忙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公主。” “苏姐姐你行什么礼啊,我这公主名存实亡,又没人真正在意过,你快起来。” 第65章 夫妻一体 三公主急忙将人扶起,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顾北辰冷冷盯着她,“公主别闹了,用完膳我把你送回去。” 一听这话,三公主身子颤了颤。 她慌忙躲到苏碧云身后,委屈道:“我才不要回去呢,我都跑了三日了,宫里头的人都没察觉,顾世子,您就当没看见我行吗?我不想和亲。” 三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倒霉。 才从宫中逃出来,身上的银子便被人偷走了,就连那些珠钗,也被她当做银子,抵了饭钱。 她一路跌跌撞撞,栽到了一辆马车前,本以为遇到了好心人,却没想到这好心人是侯府上的。 三公主欲哭无泪。 听到和亲二字,苏碧云眉心一拧,朝顾北辰问道,“你不是说赫连熠求娶的人是九公主吗?” 三公主乃正宫嫡出,如此高贵的身份,为何会这般落魄? “苏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个三公主,还不如宫里有品阶的嬷嬷过得快活。” 三公主苦笑一声,“李云罄是贵妃的女儿,父皇宠她爱她,又怎么舍得送她和亲呢?” “三公主放心,和亲之人,一定是李云罄。” 顾北辰声音坚定,没等她继续吃下去,直接将人拎了出去。 “我不走,我不要回去,唔…” 顾北辰随意拿了张帕子,无情的塞进三公主口中,任由她无声落泪。 “咱们世子,也太无情了吧。” 夏兰瞧见这一幕,不由替三公主捏了把冷汗。 “还得是姨娘有法子,世子待姨娘总是温温柔柔的,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夏兰朝苏碧云打趣。 苏碧云嗔怪的瞪她一眼,又小声询问道:“前些日子在宫宴上,为何没见到三公主?” 听了这话,春桃朝她解释,“姨娘应该知晓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吧,自从十年前皇后生了场重病,身体一直不好,协理六宫的权利便交到了贵妃手里,贵妃得政后,时常打压三公主,久而久之,三公主便不爱露面了。” 苏碧云眸色微沉,无奈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她倒是同三公主感同身受了。 身为六品翰林家不受宠的嫡女,皇宫内院的情报,苏碧云知之甚少。 顾北辰回来时,已是后半夜。 察觉到榻上的人还没睡,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在想什么?” 透亮的眸子忽然睁开,在幽暗的夜里格外明亮。 苏碧云朝他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决,“阿辰,我想给皇后诊治。” 闻言,顾北辰眸色微变。 沉吟片刻后,他才沉重开口,“宫中之事暗流涌动,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让苏碧云陷入困境。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苏碧云攀上他的肩膀,声音异常冷静。 她何尝不知朝堂上的诡谲氛围,又何尝不知后宫里的惊险。 但她不想看着三公主一步步走向深渊。 “即使你不出手,我也能保下三公主。”顾北辰知她忧心之事。 “如何保得住?这后宫之中唯一能保下她的,只有皇后。” 苏碧云声音平静,没等顾北辰开口,又朝他问道,“太子在京中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你既已站队太子,我定要助你一臂之力。” 她不止是为了三公主,更是为了顾北辰。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寂静的夜里,苏碧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格外动听。 她在说,夫妻? 顾北辰眸色一喜,嘴角荡漾着一抹笑意。 她做这些,原是为了自己。 “卿卿…” 顾北辰扯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眷恋。 “这样做太危险了。” 他不忍卿卿舍身险境。 “我会小心的,此事若是能成,太子的路也会顺畅些,我也不想让你涉险。” 苏碧云声音坚决,反握住男人的手,她不是什么菟丝花,她也要化作一把利刃,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顾北辰沉思许久,将人揽入怀中,轻声道,“我答应你。” …… 翌日辰时,马车行至东宫。 两人步入前厅时,太子已经等在那了。 “苏姑娘受我一拜。” 见苏碧云朝自己走来,太子躬身一拜,态度虔诚。 苏碧云急忙后退几步,声音颤抖道,“殿下这是何意?” 一国储君给一个妾室行大礼,真是荒唐至极! 太子眸中闪烁着点点水光,“今日没有太子,只有一个为母亲求医的儿子。苏姑娘善举,煜铭记于心。” 煜,是太子名讳。 苏碧云眸色微动,这才感受到太子一片赤诚之心。 太子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黑衣的影卫忽然现身,跪倒在地。 “这是流云,我会安排他在暗处护你周全,苏姑娘放心,煜以性命担保,不会让你有半分闪失。” 听着太子情真意切的保证,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放心,妾不会让您失望的。” 前往皇宫的路上,苏碧云朝顾北辰问道,“你同殿下,为何如此熟稔?” 苏碧云知晓顾北辰的性子,他外冷心热,从不主动交友。 顾北辰微微阖眸,神思飘回了五年前。 “五年前我与匈奴大战时,差点死了。” 听顾北辰提起同匈奴的恶战,苏碧云也想起了那凶险一战。 那时的顾北辰还不是什么百胜战神,只是个打了几场胜战的毛头小子。 那一战极其凶险,他险些回不来。 “宇文哲那老狐狸故意谎报军情,想让我死在匈奴人手里,好在太子带了一万精锐前来,这才转危为安。” 提起五年前的凶险一战,顾北辰眸色一冷。 手中传来温热,顾北辰垂眸看去,苏碧云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神情里满是担忧。 他抬手在美人头上揉了揉,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卿卿莫要担心。” “霜月功夫很好,若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尽管逃跑,有我给你撑腰呢。” 将人送进宫门前,顾北辰仍旧不放心的叮嘱。 直到瞧不见苏碧云的影子,顾北辰这才离开。 “前面的人,可是苏姨娘。” 苏碧云主仆二人正往坤宁宫走,忽然被一个宫女拦下。 第66章 皇后病危 那宫女苏碧云见过,宫宴那日,她一直站在贵妃身后。 “贵妃娘娘身子偶感不适,还请苏姨娘移步延禧宫。” 宫女朝着苏碧云一拜,做了个请的手势。 “贵妃身体抱恙,自然有太医医治,何须我家姨娘前去?” 霜月拦在苏碧云身前,一脸警惕的朝那宫女看去。 宫女挑了挑眉,“贵妃的命令,做奴才的自然不敢过问缘由,姨娘若是不想惹事,还是跟奴婢走一趟吧。” “姨娘…”霜月想将人拦下,却见苏碧云朝她递了个眼神。 初入宫廷,莫要太过张扬。 穿过数条连廊,苏碧云总算瞧见了延禧宫的牌匾。 只是才步入院中,便被宫女拦在门外。 “姨娘在这儿稍等片刻,奴婢服侍贵妃更衣。” 宫女说完这话,快步闪入殿中。 眼下正直晌午,延禧宫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处歇凉的地方。 “奴婢瞧着贵妃是刻意给咱们难堪呢,姨娘何须理会她!” 见苏碧云额前渗出细汗,霜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替苏碧云擦了擦汗。 “无妨,不必为了这些小事同她计较。” 苏碧云轻声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听到这声音,苏碧云眸色一惊。 殿内忙闪出一道人影,随着殿门大开,浓重的熏香味扑面而来。 苏碧云眉头紧锁。 “陛下怎么午时来了,如今日头正大,若是伤了您的龙体,臣妾心里难安。” 贵妃声音柔情似水,整个人宛若无骨,贴在皇帝身上。 皇帝刚想开口,余光忽然瞥见苏碧云的身影,龙眸一惊。 “你是苏碧云?” 听他如此问道,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三宫六院的妃子们,皇帝甚至叫不全他们的名字,却偏偏记住了苏碧云。 苏碧云俯身行礼,几乎要将头埋到地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皇帝来了兴致。 “是臣妾身子不舒服,听说苏姨娘是来给皇后姐姐诊脉的,臣妾便擅自将苏姨娘请到了延禧宫,陛下不会怪罪臣妾吧。” 贵妃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皇帝眉头紧锁,盯着苏碧云看了又看,沉声质问,“你是来给皇后诊脉的?” 察觉到皇帝周身的杀意,苏碧云眸色一紧,低眉道:“千年灵芝难寻,贱妾受陛下隆恩,日夜难眠,想尽绵薄之力,为陛下解忧。” 听了这话,皇帝眸中的怀疑渐渐褪去,忽然大笑一声,“别在外头站着了,脸都晒红了。” “都怪连翘这丫头,见臣妾午睡,便没敢将妾喊醒。” 贵妃连忙解释着,又朝苏碧云致歉,“真是为难苏姨娘了,若是将你这张脸晒坏了,顾世子定会心疼的。” 提起顾北辰,皇帝面色阴沉几分。 几人步入殿中,皇帝端坐在侧榻上,任由贵妃在一旁扇风。 “听说你师承云遥子,想必医术精湛,不如给朕诊治一番?” 皇帝的心思一直在苏碧云身上,瞧见她柔美的身段,忍不住挑逗。 “陛下,三公主来了。” 太监的传报声,打断了皇帝的喜悦心情。 “她来做什么?” 皇帝神情不悦的瞥了那太监一眼,正想说不见,不曾想三公主竟然冲进来了。 “三公主真是越发没有分寸了。” 贵妃跪坐在皇帝身侧,阴阳怪气的说着。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三公主朝二人行礼后,径直走到苏碧云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吸一口气说道,“母后方才昏倒了,太医们都没法子了,求父皇行行好,让苏姨娘给母后诊治吧。” 三公主说的情真意切,眼睛红彤彤的,似是刚哭过。 见她这幅模样,皇帝心里一惊。 难不成皇后真不行了? 他朝太监看去,那太监瞬时会意,一盏茶的功夫后回来禀告,“三公主所言非虚,坤宁宫外头跪了不少太医,皇后娘娘怕是…” 后面的话,太监没敢说下去。 皇帝面色一喜,却又怕被人诟病,连忙压下眼角的喜色,露出个沉痛的表情,“既如此,你去给皇后诊治吧。” 他可不信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绝技。 苏碧云应了一声,同三公主一起退出延禧宫。 见苏碧云脚步匆匆,三公主将人拦下。 “公主这是何意,皇后娘娘凤体要紧!” 苏碧云内心慌得不行。 三公主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趴在苏碧云耳边说道,“苏姐姐放心,母后没事。那药是我给母后灌下去的,除了让人脉象虚浮,并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苏碧云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我一听说你被贵妃带走了,差点吓死,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条妙计。” 三公主如是说着,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真是聪敏过人。 “父皇他巴不得母后赶紧…” 想到皇帝方才的神情,三公主苦笑一声。 父皇越不想让他们活下去,他们越要争一口气! 两人走到坤宁宫时,外头的太医已经散了。 与延禧宫的华丽不同,坤宁宫里一派死寂。 守在榻前的,只有一个宫女。 那宫女身形瘦弱,见有人来了,神色警惕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 三公主上前一步,温声开口:“瑾柔姐姐别怕,苏姐姐是好人,她是云遥子的徒弟。” 听到“云遥子”的名讳,那位叫瑾柔的宫女身形一颤,噗通一声跪在苏碧云身前,“求神医救救我家娘娘!” 苏碧云忙将人扶起,这才朝榻上的皇后看去。 皇后面色枯槁,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因着药效还没散去,皇后脉搏虚浮。 苏碧云取出银针,一刻钟后,皇后才恢复过来。 只是那脉搏同方才没太大区别。 “苏姐姐,我母后她还有救吗?” 三公主紧紧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朝她问道。 这十年里,太子哥哥请了不少名医给母后诊治,什么方子都用了,母后的病仍不见好。 若不是有太子哥哥寻来的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母后早就不行了。 见苏碧云眉头紧锁,三公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不行吗? 第67章 就算是为了太子 殿内弥漫着死气,让人难安。 “娘娘的病,能治。” 苏碧云的声音宛如穿透迷雾的光束,极有力量。 三公主猛然抬起头,眸子里多了几分喜色,“真的吗?” 母后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苏碧云点了点头,替皇后施针后,眸中掠过一抹担忧。 “苏姐姐,母后的病不好治吗?” 察觉到她神色细微的变化,三公主心里一紧。 苏碧云抬眼朝她看去,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说道:“娘娘不像是重病,倒像是被人下了毒。” 此话一出,瑾柔脸色微变。 她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神医猜的不错,娘娘的确中毒了,十年前娘娘喝下一碗参汤后大病一场。” “那碗参汤是谁做的?” 苏碧云连忙问道。 瑾柔神色不是很好,“是贵妃托人带来的。” 苏碧云眉头紧锁,又问道,“当时没有查出那参汤有毒吗?” 瑾柔苦笑一声,“陛下向来不关心娘娘的死活,当年舒锦冒死状告贵妃毒害皇后娘娘,陛下直接将她杖毙了。” 提及伤心处,瑾柔落了几滴泪。 舒锦也是坤宁宫中的大宫女,也是她察觉到参汤有毒的。 可在这深宫里,皇帝的宠爱才是最有用的。 即使他们手握证据,也不能让贵妃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 “瑾柔姐姐,这些事你怎么从未跟我说过?” 三公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她看。 瑾柔眼底满是悲凉,“公主尚年幼,娘娘怕您会意气用事…” “我这就去找贵妃算账!” 三公主冷哼一声,大步朝殿外走去。 “公主留步。” 苏碧云示意霜月将人拦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贵妃势大,又独得陛下盛宠,公主去告状也没用。” “难道就要让母后平白受欺负吗?这十年来,若不是皇兄搜集了各种灵丹妙药给母后吊着命,母后早就…” 三公主过于激动,眼泪簌簌流下。 苏碧云叹息一声,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娘娘好起来,其余的事,以后再解决也不迟。” “咳…” 榻上传来一阵轻咳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三公主连忙扑到榻前,抓住了那种柔弱枯白的手。 “母后,你感觉怎么样?” 三公主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苏碧云也朝榻前走去,垂眸朝皇后看了一眼。 皇后双目无神,灰败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医者,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眼睛。 毫无生机,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 “母后你说句话呀,父皇已经决定将儿臣送去金昭和亲了,您多看儿臣几眼吧,说不准以后就看不到了。” 三公主抽抽搭搭的说着话,却察觉不到榻上人的一丝起伏。 苏碧云朝瑾柔看了一眼,只一个眼神,后者便明了她的意思。 瑾柔走上前扯住三公主的衣袖,将人带去了偏殿。 待殿内无人,苏碧云这才坐到榻上,直视皇后的眼睛。 “娘娘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越消沉,那些害你的人越兴奋,反倒让真正关心你的人难过。” “太医治不好您,是他们没本事,但妾不一样,妾保证一年之内,将您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 “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太子和三公主的未来想想,如今贵妃专权,成王势大,有朝一日皇储异位,他们都会死。” 一个“死”字落下,皇后浑浊的眸子里总算有了些许反应。 “你真的,能医治好本宫?” 皇后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寒冬腊月里刮起的冷风。 苏碧云郑重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妾以性命担保。” 良久,皇后这才抬起眼,朝她看去,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好,本宫信你一回!” 晚些时候,皇帝处理完朝政,朝着敬事房的公公看了一眼。 今儿是十五,依照祖制,该去皇后宫中。 只是自从皇后病重,这条规矩似乎也没了。 那敬事房的公公一直举着托盘,手都酸了,也不见皇帝翻牌子。 守在皇帝身侧的太监总管连忙示好,朝皇帝问道,“夜深了,陛下想去哪位娘娘宫中?” 皇帝放下朱笔,脑海中忽然闪过苏碧云的身影。 兀自问了一句,“皇后身子如何了?” 晌午的时候,传来皇后病危的消息,也不知苏碧云还在不在坤宁宫。 忽然听皇帝提前皇后,太监总管将头压的极低。 他还真没关注着这事! 见太监迟迟不回话,皇帝冷哼一声,“混账东西,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皇帝一脚踹在了那太监腿上,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 “去坤宁宫!” 皇帝大喝一声,没等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兀自走了出去。 “张公公,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位娘娘了?” 敬事房的公公一脸好奇,朝着太监总管问道。 总管死死瞪了他一眼,“不该你操心的,别瞎操心!” 张公公跟在皇帝身前多年,自然知晓他什么脾性。 皇帝哪里是关心皇后娘娘,分明是想去坤宁宫找苏碧云。 “皇上驾到!” 龙辗抬到坤宁宫时,殿门紧闭。 瑾柔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瞧见围墙外头亮起的点点灯光,她才清醒了几分。 “慢吞吞的成何体统,误了陛下的好事,你这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瑾柔这才开门,张公公冷声训斥。 瑾柔端正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皇帝并没计较,大步流星的走进殿中。 殿内一片漆黑,只燃着一盏烛灯。 “陛下在找什么?” 悠悠的声音自榻上响起,吓得皇帝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没死!” 宫人前来点灯,皇帝这才看清榻上之人。 面色依旧苍白,只是那双眼睛里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不愧是云遥子的徒弟,她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皇帝不由感叹一声。 皇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去,冷笑一声,“看到臣妾没死,陛下很失望?”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既然没死,那就多撑两天吧,再过一个月,朕就送三公主去和亲。” 第68章 帝后不和 皇帝大笑着,阴翳的龙眸里带着挑衅。 皇后这病,最忌讳忧思过度! 果然听了皇帝的话,皇后猛的咳嗽两声。 见她嘴角咳出血来,皇帝脸色好了不少。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嘴角的那抹鲜血越发狰狞。 见她这幅模样,皇帝下意识后退几步,心里隐隐不安,“你莫不是疯了?” “依臣妾看疯了的人是你吧,阿竺身为嫡公主,竟要送去战败之国和亲,臣妾是在笑话我大周国主无能!” “陛下就不怕世家大族耻笑,不怕史官手里的笔吗!” “我青州宋家,虽然没落,却也是百年名流世家,陛下若强行将阿竺送去和亲,那就别怪臣妾翻脸了!” 此话一出,皇帝眸色微变。 皇后出身世家大族,宋家虽不入仕,但大周大小官员里有一半都出自青州学府。 也正是是因为这点,皇帝厌恶极了皇后,却迟迟不废后。 甚至立了李祁煜为太子! “你真是放肆!” 皇帝怒目而视,高高扬起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陛下若不怕天下学子寒心,尽管将臣妾杖杀!就像处死舒锦那样!” 皇后抬眸盯着他看,语气里满是挑衅。 提及舒锦,皇帝眸色有一瞬的慌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坤宁宫的。 “娘娘…”待皇帝走后,瑾柔急忙冲到榻前,拿帕子擦去了皇后嘴角的血渍。 “娘娘您快躺下歇息吧。” 看着皇后这般虚弱,瑾柔心神不宁。 皇后伏在榻上,深吸了几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苏碧云的汤药果真有效,若是放在平常,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今日竟然能吼出来了。 …… 顾北辰回来时,凉风透过门缝,惊醒了榻上的美人。 苏碧云揉了揉眼,见顾北辰脸色不是很好,忧心问道,“发生了何事?” “太子方才进宫了。” 苏碧云眸色一惊,“这个时辰入宫!” 顾北辰应了一声,将头搭在苏碧云的肩膀上,卸去了全身力气。 “方才宫里的探子传来消息,帝后在坤宁宫大吵了一架,皇帝应是要拿太子撒气。” 这样的是,顾北辰司空见惯。 太子就像个受气包,只要皇帝稍有不顺心,便会将他召进宫中罚跪。 “今夜有雨,晚风寒凉,太子的膝盖怕是受不住。” 苏碧云担忧的朝外头看了一眼,无奈叹息一声。 “明日我熬些汤药,你给太子送去。”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安心些。 肩上传来一阵轻笑。 苏碧云眉头一拧,“你笑什么?” “自然笑卿卿医术高超,不仅能医人,更能医心。” 顾北辰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死气沉沉的皇后,今夜会忽然朝皇帝发难。 “你知道吗?太子入宫时,脸上都带着笑。”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微沉,苦笑道:“能激起一个母亲求生欲的,只有她的孩子。” 阿娘亦然。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苏碧云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处,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期待起同阿辰有个孩子。 只是… 察觉到苏碧云的心思,顾北辰心口一滞。 “昨日回府时,澈儿有些不对劲,我不太放心。” 临睡时,苏碧云兀自念叨。 顾北辰睁开眼,将人捞进怀里,伏在她耳边说道,“明日我派人去国子监查查,安心睡吧。” 怀抱很暖,苏碧云贴在那炽热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榻上之余她一人。 “表姐…” 苏碧云才梳洗好,便瞧见锦春瑕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 见她胸腔起起伏伏的喘着气,苏碧云忙端来一杯茶,“喝些茶,慢慢说。” 锦春瑕接过茶一饮而尽,打了个水隔后才说道,“昨日我在酒楼里听说了件事,好像和澈儿有关。”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微变。 “仔细说说。” 锦春瑕正色几分,坐在苏碧云对面,这才继续说道,“昨日酒楼里那两人,应该是哪家学子府上的小厮,听他们说前几日国子监举行了一场考试,他们家公子案首的位子被人夺了。” 说道这里,锦春瑕停顿片刻,看着苏碧云的眼睛,继续道:“那位学子的名字我没听清,但他们说那学子的父亲也在翰林院当值,而且刚去国子监不久,他们家公子案首的位置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夺走了,自然不悦,那两人似乎欺负了…” 锦春瑕点到为止,也不知那两人口中的毛头小子是不是苏澈。 苏碧云心神难安,犹豫片刻后,打算去国子监一探究竟。 锦春瑕闲来无事,又怕表姐一个人去会受到欺负,也自告奋勇的钻进了马车里。 “对了表姐,前些日子你收留的那位姑娘,可回府了?” 锦春瑕忽然想起那个叫阿竺的姑娘。 苏碧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下去。 她心乱如麻。 眼下正值晌午,苏碧云下马车时,隐约瞧见几个学子从国子监走了出来。 “夫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碧云转身看去,见那人一身干练武服,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 锦春瑕正好下马车,瞧见那公子模样生的俊俏,一时没察觉到脚下的下轿凳已经偏了。 “呀!” 锦春瑕惊呼一声,眼看着身子不受控制朝前栽去,她连忙合上眼睛。 “姑娘小心!” 只见一道身影先苏碧云一步上前,稳稳将人扶住。 男人连忙松开姑娘的臂弯,长步后退半尺,躬身一拜。 “方才情况危及,若有冒犯,还请姑娘莫怪。” 瞧他这般礼数周全,锦春瑕有些心猿意马了。 苏碧云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拦在两人中间,朝他问道,“公子是谁?” 男人这才说道,“末将季宥,是奉了世子的命令,来此调查苏澈公子的事。” 听他自报家门,苏碧云眸色一亮,垂眸朝身后的锦春瑕看去。 “你就是季宥!” 锦春瑕又惊又喜,忙从苏碧云身后窜出来,一把抓住了季宥的胳膊,全然忘了礼数。 见她这般热切,季宥脸色一红,连忙后退几步。 “家中长辈自小替末将许了人家,姑娘你别这样。” 第69章 姜家二郎 季宥一脸坚定的说着,将头偏到了一旁去。 “春瑕,过来。” 苏碧云轻咳一声,将人拉回身后,无奈瞪她一眼。 这丫头,一点心事也藏不住。 “表姐,他就是季宥!” 锦春瑕极力压低声音,眸子一闪一闪的,嘴角的那抹笑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嗯,我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苏碧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又在锦春瑕手背上轻拍几下,“温顺些,别怕人家吓坏了。” 听了这话,锦春瑕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情绪压制下来。 “季公子认识我?” 苏碧云挑眉问道。 季宥挠了挠头,“末将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是属下说的!” 飞辛不知从哪跳了出来,朝着苏碧云行了一礼。 飞辛又拱了拱季宥的胳膊,眉眼弯弯的说道,“别怪兄弟不讲情意,那位就是你的小娘子。” “她…”季宥朝锦春瑕看去,白皙的脸瞬时红了大片。 锦春瑕连忙垂下头,羞红了脸。 夏兰在一旁傻呵呵的笑着,“锦姑娘,方才你不是挺主动的吗,如今季校尉知晓了你的身份,自然不会拒绝了,快去抓住他!” 夏兰看热闹不嫌事大,两只手在锦春瑕后背上推了推。 “好了,咱们是来办正事的。” 瞧见两位正主脸红的像那熟透了的虾,苏碧云连忙正色几分。 想起苏澈,几人不再打闹,径直朝国子监走去。 因着顾北辰的关系,一路畅通无阻。 正值午膳时候,学府里学子三三两两的到食肆用膳。 苏碧云一眼瞧见走在最后面的苏澈,刚想走过去将人喊住,有人先她一步出声。 “破烂户,食肆那种地方,你去的起吗?” 一道嘲讽声自苏澈身后响起。 苏澈脚步微顿,愣神的功夫,四五个学子将他围了起来。 他们个个吹着口哨,一脸邪气的看向苏澈。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金冠的高个子。 那少年手里把玩着几片金叶子,走到苏澈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 “国子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爹在翰林院给我爹打杂,你也该是我的下人,若是想留在这儿,就每日给我跪着请安,不然的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少年傲气的说着,稚嫩的脸庞丑陋无比。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竟敢欺负苏少爷!” 夏兰气的不行,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孙少爷,且慢!” 没等夏兰冲出去,一道纤长的身影朝孙妙君走去,将两人隔开了。 孙妙君看了眼来人,冷嗤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堂兄家的一只狗啊?” “孙?”苏碧云反复呢喃着这个姓氏,她记得翰林院当值的大臣,只有一人姓孙。 季宥朝她说道,“此人是五品翰林孙大人家的独子,孙妙君。” 夏兰有些不解,“同样是翰林家的公子,孙妙君的父亲只是品阶高了一级,他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春桃瞥她一眼,解释道:“这位孙大人自然没什么傲气的地方,但你知道孙大人的妻子是谁吗?” 夏兰摇了摇头。 春桃继续说道,“孙大人的娘子可是文国公的胞妹,文国公有多宠那位小妹,你也知晓吧。” 听了这话,夏兰恍然大悟。 “不对,他方才说堂兄家的狗…” 夏兰低声呢喃着这句话,孙妙君的堂兄,难道是敬国公世子姜淮? 那狗… 夏兰不敢再想下去了。 苏碧云却已明了,想必那位替澈儿出头的学子,正是敬国公府庶子,姜浔。 “孙妙君你嘴巴放干净点,他好歹是你的堂兄!” 苏澈不忍好友因为自己受辱,挺起腰杆同孙妙君理论。 孙妙君冷笑几声,“堂兄?一个庶出的奴才,也敢同我称兄道弟?” “他还不如我府上的阿花。” 孙妙君的跟班皱了皱眉,朝同窗问道,“阿花是谁,我怎么没听孙少爷提起过?” 那人撇了撇嘴,一脸坏笑的说道,“阿花是孙少爷养的一条狗。”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条狗也是嫡出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脸色阴沉几分。 夏兰却是笑出了声。 “这狗如何分嫡庶?” 她倒是开了眼。 苏碧云一直盯着那个叫姜浔的少年看,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不由心惊。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 见苏澈还要同孙妙君理论,姜浔将人扯到身后,摇了摇头,“苏少爷快走吧,不用理会他们。”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本少爷没松口,谁也别想离开!” 孙妙君居高临下的朝姜浔靠近,踮起脚在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这个混账!” 这做法似乎触及到苏澈的底线,苏澈大骂一声,挥舞着拳头朝人冲去。 眼看着两边打了起来,夏兰跃跃欲试。 “别去。” 苏碧云将人拦下。 夏兰急得不行,“姨娘,苏少爷比他们矮上一头,他们人多势众,再不帮忙苏少爷该挨揍了!” 苏碧云朝飞辛看去,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捡起几个石子,朝那几个少年扔去。 “哎呦…” 一番打斗下来,苏澈和姜浔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反倒是孙妙君几人,鼻青脸肿的。 “他们都是孩子,打起来也没什么,若是咱们插手,会让人拿住把柄。” 见夏兰愤愤不平,苏碧云耐心解释。 听了这话,夏兰这才明白。 “夫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孙妙君立马朝夫子跑去,大声告状,“文夫子,您可要给我做主,苏澈那小子疯了,一直打我!” 苏澈刚想反驳,鼻子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呀,姜家二郎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打苏少爷!” 夏兰惊呼一声。 只见姜浔快速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两拳,汩汩鲜血从鼻孔流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在苏澈耳畔说道,“一会儿就说这伤是他们打的!” 飞辛耳力极好,听到这话时,不由笑出了声。 “此子,必成大器!” 苏碧云将这些尽收眼底,眸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也不知这姜家二郎性子随了谁。 第70章 谁来撑腰 再朝那边看去时,文夫子步伐匆匆的赶来,刚要朝人破口大骂时,便瞧见苏澈和姜浔二人脸上都淌着血。 那模样看起来惨极了,倒是叫他不好开口。 孙妙君见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指着他们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姜浔一脸无辜的朝他看去,身形向后瑟缩,语气里带着委屈,“孙少爷是在明知故问吗?” 那般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文夫子看了看姜浔,又将目光放到了苏澈身上,加重几分语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澈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文夫子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如夫子所见,孙妙君带人围住了学生,想要将学生打死,好在姜同窗出手相助。” 苏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鼻血抹去。 只是这胡乱一抹,鼻血糊了一脸,看上去极其可怖。 “夫子,你别听他们两个瞎说,分明是他们先动的手,把我们都打伤了。” 孙妙君急得不行。 “孙少爷口口声声说被我们打伤了,脸上却没见血,再说了,你们有四五个人,我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主动招惹你。” 姜浔的一番话,让文夫子深思。 文夫子朝孙妙君打量几眼,孙妙君脸上只有轻微的红痕,衣裳看着也不凌乱,他又朝姜浔两人看去,他们两个身上满是泥土,发髻也散了,脸上满是鲜血。 一番对比下来,似乎也没查下去的必要了。 “夫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平日在府里我娘都舍不得打我。” 孙妙君大喊一声,试图让文夫子清醒。 文夫子眉头紧锁,在这书院里从来便没有公允二字。 孙妙君的娘亲可是文国公胞妹,他自然要上心些。 想到这里,文夫子轻咳一声,板着张脸朝他们看去,“国子监是你们打闹的地方吗?去府上请你们的长辈来一趟!” 听了这话,苏澈和姜浔眸色一沉。 反倒是孙妙君,趾高气昂的抬起了头,朝着他们两个冷笑道,“两个有娘生没娘管的东西,等我娘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 苏澈最忍受不了的,便是有人辱骂他娘! “别去。”眼见孙妙君的激将法有效,姜浔急忙扯住苏澈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拽停。 “小不忍则乱大谋。”姜浔低声安慰,“今日免不了一顿打了。” 苏澈不以为意,“大不了不在这儿念下去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念书!” 都说这国子监是京中最高学府,在苏澈看来,这里头全是一群酒囊饭袋。 这番话虽然说的慷慨激昂,但苏澈还是愧疚的低下了头。 要知道他能进着书院,全都是阿姐的心血,这是让阿姐知晓他在书院打架,甚至还惹了父亲的顶头上司不悦,阿姐一定会伤心的。 “姨娘,咱们还不出去吗?” 瞧见苏澈一脸伤神的模样,夏兰有些忍不住了。 苏碧云摇了摇头,眸子一直在苏澈身上打量,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也想看看,来给澈儿撑腰的,会是谁。 一炷香的功夫后,三辆马车同时停在了国子监外。 率先进来的,是个身着华丽的胖妇人,那妇人面容同孙妙君有五分相似,想必她就是文国公的胞妹,孙翰林的夫人。 “儿啊,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你,为娘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孙夫人着急忙慌的跑到孙妙君面前,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瞧见脸上的红印子,孙夫人满脸怒气。 “娘,就是他们两个!” 见有人来给自己撑腰,孙妙君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伸手朝苏澈指去。 孙夫人盯着苏澈看了半晌,刚想问他是谁,便见屋里又走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二夫人,后面那位夫人着实貌美,就连躲在暗处的夏兰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夫人就是国公爷宠爱的林姨娘吗,好美呀!” 飞辛朝她看了一眼,不解道,“离这么远,你看得清她的模样?” 夏兰啧了啧嘴,“美人在骨不在皮,若真是那天仙般的人物,即使隔着几丈远,也会让人挪不开眼。” 说到这里,夏兰又朝苏碧云看了一眼,笑着补充,“就像咱们姨娘,即使隔得远远的,瞧着也像天仙。” “就你嘴贫!” 春桃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示意她查看姨娘的脸色。 夏兰这才发觉,姨娘脸色不是很好。 苏碧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二夫人身上,眸中涌动着几分怒意与不甘。 为何来的人,不是阿娘? 同她有一样想法的,还有苏澈。 瞧见来人是二夫人,苏澈眼底的光瞬时熄灭。 “我当是谁家的公子呢?原来是苏大人府里的,这般蛮狠不讲理,也不知随了谁。” 孙夫人朝二夫人瞥了一眼,语气不善的说着。 “姨娘教出来的孩子,果真上不了台面。” 二夫人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朝着苏澈走去。 她抬起手,一巴掌朝苏澈扇去。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苏澈忽然后退半步,堪堪躲过。 “你这混账躲什么?”因着那巴掌的惯性,二夫人差点跌倒,稳住身形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姨娘连是非对错都不问,就要惩治我,我不服。” 苏澈梗着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骨气。 “你叫我什么?” 二夫人被这一声姨娘气的不行。 苏澈原本是最听话的,根本不敢忤逆她,自从苏碧云那贱蹄子得了顾北辰的恩宠后,这小杂种也敢跟她叫板了。 孙夫人嗤笑一声,“他倒是也没喊错,你难道不是妾室?” 她向来看不上给人做妾的玩意! 二夫人本想反驳,只是一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气势又矮了下来。 她朝着孙夫人行了一礼,无奈说道:“这孩子到底不是妾亲生的,稍加管教便会有人不悦,若是他冒犯了您家公子,那便任由您处置,妾毫无怨言。” 说完这话,二夫人眼底隐去一抹冷笑。 她不能将苏澈怎样,但孙夫人可以! 第71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就算将那小杂种打死又如何? 反正她腹中,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血。 二夫人垂眸朝自己的小腹看去,抬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两下。 “既如此,那就按照孙家的家法,打他二十杖吧。” 孙夫人好歹顾及着苏珍珍的身份,不敢从重处置。 至于姜浔… “姨娘若是管不好儿子,就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了,文国公府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孙夫人恶狠狠的瞪了林姨娘一眼,又朝身后的家丁吩咐,“把他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打下去,要不了他的命,腿也保不住了。 “夫人饶命啊,浔儿他纵然有错,还望夫人念及旧情,饶了他这一回吧,妾愿意替他受过。” 林姨娘跪在地上,眼泪滴在石板上,哭的楚楚动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谈条件。”孙夫人冷哼一声,不顾林姨娘的哭喊声,任由家丁将人压在地上。 二夫人连劝都没劝,兀自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等待行刑。 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人看了手痒。 “是我动手打他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放了他!” 苏澈一把推开朝姜浔走来的家丁,神色坚决的站在他面前。 “你?”孙夫人乜了他一眼,“你这般瘦瘦小小的,也能打过他们?”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苏澈。 “澈儿,别逞强,这五十大板若是打在你身上,你这两条腿怕是废了,你娘已经那样了,难道你想让苏府出两个残废吗?” 二夫人出声劝解,眼中流露着点点嘲讽。 “澈儿如何,阿娘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姨娘在这儿嘲讽。” 苏碧云信步走来,周身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忽然听到这声音,二夫人心下一惊,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惊恐的朝着她看去。 “阿姐!” 苏澈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里迸发出光芒。 只一瞬,那光芒又暗淡下去。 他给阿姐丢人了。 苏碧云朝他走去,拿出帕子在他脸上轻柔的擦拭着。 “傻澈儿,凡事都有阿姐在呢,别怕他们。” 苏碧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护在身后,这才朝二夫人看去。 “苏府的荣辱皆为一体,姨娘这般出言讽刺,到底在讽刺谁?” 冷言冷语,堵的二夫人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 忽然瞧见一漂亮姑娘,孙夫人眼底充满了妒色。 “我是他姐姐,今日之事,我来同你谈。” 苏碧云声音平淡,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原来也是个妾室。” 孙夫人嗤笑一声,眼里的嫉妒之色一扫而空。 以色侍人的玩意,来她面前蹦跶什么? 苏碧云并没理会她,而是朝着躲在她身后的孙妙君看去,质问道:“孙少爷不妨说说,澈儿为何会动手。” 孙妙君一脸花痴相的盯着苏碧云看,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 苏澈那小子真是好命,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姐姐。 “姐姐说笑了,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孙妙君傻呵呵的笑着,扯了扯孙夫人的衣角。 “娘,这事都是误会,您别追究了。” 瞧见自家儿子这副傻样,孙夫人气的跳脚,抬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又朝苏碧云瞪去,“还真是个狐媚子,都给别人做妾了,还这么不老实。” “夫人慎言。” 春桃出声阻止,冷冷瞥她一眼。 好歹是侯府的丫鬟,孙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只是瞪了春桃一眼,没再怪罪。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算我们认栽!” 几番思索后,孙夫人冷冷瞪了他们一眼,便带着孙妙君离开了。 孙妙君离开时,还朝着苏碧云笑道,“姐姐若是有空了,来孙府坐一坐。” “坐你个头!” 饶是爱子心切的孙夫人,此刻也忍不住了,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见两人离开,角落里的林姨娘这才松了口气。 她朝着苏碧云缓缓走去,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出手,若没有您,我儿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姨娘如是说着,眼泪瞬时落下。 苏碧云朝她笑了笑,“今日若不是姜少爷挺身而出,我家弟弟也会遇险,说到底,还是我们要感激您。” 方才离得远,苏碧云没怎么看清她的长相,如今离得近了,苏碧云不由惊呼一声。 这林姨娘,着实貌美。 也难怪文国公夫人这般讨厌妾室,若她是文国公,也会千倍百倍宠爱这温柔似水的姨娘。 “府中还有事,妾先先走了,待哪日得闲,妾定会拜访夫人。” 林姨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匆匆告退。 见人走远了,夏兰才嘀咕道,“林姨娘回去忙什么了?” 姜浔回道:“母亲每到未时,都会让姨娘为她作画。” 听了这话,夏兰叹息一声。 文国公夫人的脾气,她最是了解。 “今日受了屈,你也早点回府吧。” 苏碧云朝姜浔看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 姜浔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接过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再转过身来时,二夫人已经不见了。 “阿姐,对不起。” 苏碧云正在思索二夫人是何时走的,忽然听见苏澈的道歉声。 她眉心一拧,垂眸朝苏澈看去。 “为何要道歉?” 苏澈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我辜负了阿姐的信任,你把我送来这里读书,是为了让我出人头地,我却在这里同人打架。” “我的确想让你出人头地,可这并不代表让你忍气吞声,今日的事我全都知道了,那孙妙君仗着府上权势整日欺压你,你早该打他了。” 苏碧云如是说着,眼底浮现出几分怒意。 “可是…”苏澈抬起头,嘴巴抿成一条线,有所顾忌,“他的父亲是爹爹的上司,若是我惹他不快,爹爹会为难的。” “那是父亲无能。”苏碧云冷哼一声,美眸微瞪,“做父亲的不能为儿子遮风挡雨,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的儿子忍气吞声替他谋求生路?” 说到这里,苏碧云微微叹息一声,半蹲下身子,视线与苏澈持平。 第72章 秋山狩猎 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澈儿,你只管做好自己,莫要想太多,天塌下来有阿姐撑着。” 苏澈直视着阿姐那双闪亮的眸子,眼底燃起阵阵火光,他用力点头,“好,我听阿姐的!”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苏碧云摸了摸他的头,开心的笑了。 …… 一连三日过去,苏碧云闲来无事,在书房里临摹着字帖。 瞧着那钢健遒劲的字迹,苏碧云微微愣神,都说字如其人,瞧见这字,脑海里浮现出顾北辰的身影。 “卿卿在写我的字?”握在朱笔上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耳畔传来顾北辰的声音。 苏碧云欣喜抬头,撞上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苏碧云转过身去,主动环住顾北辰的腰,眷恋这一抹温度。 顾北辰眯了眯眸子,散去周身疲惫,淡淡开口,“明日陛下要去秋山狩猎,今日提早下值了。” “狩猎?” 苏碧云眸色微颤,“往年不都是十月狩猎吗?” 如今才九月,足足早了一个月。 顾北辰点了点头,“今年雨水大,山上的猎物比往年多了不少,再者…” 他微微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如今赫连熠在京中,陛下自然要彰显一番大国风气。” 金昭地势险恶,气候阴冷,别说猎物了,就连粮食产量都少的可怜。 皇帝将狩猎提前一月,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向金昭炫耀。 苏碧云却叹息一声,“猎场上危机重重,这真的是好事吗?” 听了这话,顾北辰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次狩猎,陛下恩典女眷一起去,届时会在秋山上举办一场诗会,卿卿要不要一起去?” 顾北辰凤眸微挑,期待她的回答。 “去。” 秋山地广人稀,植被丰茂,听闻那山上有不少百年人参,若是能挖一颗回来,也算不虚此行。 “苏澈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一拧,转身朝他看去,“你做了什么?” 顾北辰轻笑一声,大手托在美人的下巴上,俯身啄了一口,半晌才将人松开,意犹未尽的说道,“那小子敢对你不敬,日后也不必去国子监了。” …… “让你安排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成王府的书房内,成王压低了声音,朝宇文照看去。 宇文照自信点头,“王爷放心吧,那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不会有错!太子必死无疑。” “低声些!” 成王瞪他一眼,大手在锦袍上来回摩挲。 这次的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王爷,您何须现在动手?” 宇文照还是将疑问提了出来。 眼下成王形势大好,只能苏珍珍腹中的皇孙降生,皇帝一定会将太子之位传给成王。 他何必冒这个险? 听了这话,成王眸色一冷,紧紧握住了锦袍,“宫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您是指皇后?”宇文照试探问道。 成王应了一声,“真没想到她病了十年,如今倒是想夺权了。” “皇后背后是青州世家大族,若是他们出面,父皇定不会轻易废储,除非…他死了!” 成王眸中掠过一抹杀意,如今赫连熠也在京中,只要他将这件事按在赫连熠身上,便可全身而退。 “若是能把顾北辰也铲除了,最好。” 听成王这么说,宇文照背后瞬时一凉。 那可是杀神啊,他爹都没那个本事… “王爷…” 门外,忽然响起宇文悦华的声音。 成王眸色一冷,连忙让宇文照跳窗离开。 “你来做什么?” 自从那日不举后,成王便有意躲着她。 每回看到宇文悦华,成王脸上臊得慌。 宇文悦华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若不是贵妃哄着,她才不来示好。 “明日狩猎时,王爷一定要小心。” 宇文悦华拿来一把弓,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把弓是父亲留下的,锋利无比,王爷明日用这把弓狩猎,定能如虎添翼。” 成王没什么心思夺得魁首,神色恹恹的将弓接了过来,便让人离开了。 宇文悦华面色难看几分,才回到院中,便将贵妃晌午时赏赐的送子观音像摔到了地上。 “王妃,您这是…”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眸色一惊,连忙跪在地上收拾,生怕被旁人抓住把柄。 宇文悦华呜咽几声,“送子观音,姑母这是在嘲笑我吗,王爷连碰都不愿意碰我,子从何来!” 丫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待宇文悦华不哭了,她才低声说道,“王妃为何不效仿夫人呢…”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眸色一亮。 要知道,父亲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她母亲。 母亲当年凭借一碗催情散,强行让父亲娶她进门,这才有了一世荣光。 “女人若是没有子嗣,在这府上举步维艰,奴婢瞧着王爷心里是有您的,那催情酒,只是个引子,不打紧。” 丫鬟循循善诱,见宇文悦华将话听进耳朵里,便没再说了。 …… 翌日一早,晴空万里。 瞧见顾北辰一身戎装,苏碧云眼前一亮。 “怎么不戴护心镜?” 瞧见顾北辰胸膛处空荡荡的,苏碧云眉头微皱。 “又不是上战场,没事的。” “不行,刀剑无眼,小心些又何妨,还是说你嫌那东西是我送的,你不喜欢?” 苏碧云捏着一缕发丝,嗔怪地瞪他一眼。 见她这幅模样,顾北辰无奈扶额,乖乖的拿来护心镜,穿在了外衫里,“只要是卿卿送的,我都喜欢。” 顾北辰如是说着,又吩咐春桃带来一件软甲,贴心的装备在苏碧云身上。 “世子真有眼光,这软甲正合适!” 见那软甲严丝合缝的贴在姨娘身上,春桃不由出声赞叹。 顾北辰凤眸微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美人的身段,他自然清楚。 苏碧云别过脸去,懊恼嘟囔了一句,“我又不去狩猎,穿这个作甚?” “山上险峻,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旁,多穿一些,也是个保障。” 顾北辰替她簪上一根乳白色发钗,神色柔和的说着。 “等到了山上,莫要一个人行动,去哪都要带着霜月。” 第73章 彩头 顾北辰唠叨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山脚下,他才与美人惜别。 风高气爽,苏碧云一眼望去,秋山上一片火红之景。 漫山遍野的枫树竞相争艳,火红的枫叶随风摇曳,发出瑟瑟响声。 如此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转身眺望,成群结队的马车绵延到山外的官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此次秋猎,倒是比往年的排场还要大些。 苏碧云敛下眼眸,心中无名升起恐慌。 此次负责秋山猎场安全的人,正是宇文照。 顾北辰被陛下指派到赫连熠身旁贴身保护。 想想也是,若是别国王子在猎场上被误杀,两国之间想不开战都难。 “姨娘可准备了腕花?” 耳边忽然传来春桃的惊呼声。 苏碧云朝她看去,眉头微拧,“什么腕花?” 见她一脸疑惑,春桃呀了一声,才说道,“围猎时,女眷要亲手拿鲜花编制一串手链,交给自己中意之人,意欲平安,奴婢以为世子会告诉您…” 难怪世子方才离开时,欲言又止。 听了这话,苏碧云神色微变。 她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女儿,从未涉及过秋猎这等大场面,倒是失了礼数。 “姨娘,奴婢瞧着前面是一片花海,眼下还有时间。” 夏兰踮着脚朝不远处眺望,神色欣喜的说着。 如今围猎尚未开始,周遭也没什么隐患,苏碧云想了想,提着裙摆朝花海走去。 只是瞧着周遭松懈的侍卫,苏碧云心里隐隐不安。 整个秋山上都有侍卫把守,每隔十里便有两人警戒。 可眼前这两人,太过松散。 “姨娘,圣驾到了。” 苏碧云正出神时,耳边传来春催促的声音。 她没再多想,连忙将做好的腕花收在袖中,朝着围猎场走去。 皇帝一身戎装,坐在一匹白马上,手持弯弓,对准了天上的大雁。 随着箭矢破空之声,大雁长鸣一声后径直朝地上摔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齐跪地高呼,围猎正是开场。 “不知今日的彩头是什么?” 成王手持长弓,跃跃欲试。 听他一问,坐在皇帝身旁的贵妃抿唇轻笑,神色眷恋的看向皇帝,“陛下昨夜说了,若是谁能拔得此次围猎的头筹,便将这月影弯弓赐予他。” “那可是先皇御宝!是先皇传位于陛下时所赠!” 不知是谁低声说着。 苏碧云眸色微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皇帝难不成认为成王能在这次围猎中拔得头筹? 猛然间,苏碧云忽然想到顾北辰被调去保卫赫连熠的第二层深意。 若是有顾北辰加持,头筹非太子莫属,陛下是故意的! “若是小王胜了,不知陛下能否割爱?” 苏碧云正暗骂皇帝阴险时,忽听到赫连熠的声音。 此话一出,场上皆静。 皇帝龙眸一暗,两只手来回摩挲着那张弯弓。 见他迟迟不语,赫连熠爽朗一笑,“小王只是开个玩笑,若小王拔得头筹,还是陛下莫要再推辞小王与九公主的亲事。” 仔细翻看诗书的九公主闻听此言,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顾北辰站在赫连熠身侧,朝他轻笑一声,“殿下放心,今日的彩头,你牢牢拿着,谁都抢不走。”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轮到赠送腕花的环节。 让苏碧云没想到的是,陆瑜竟然也在这里。 “你在瞧谁呢?” 耳畔冷不丁响起顾北辰的声音,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苏碧云朝他看去,见他眼底带着几分醋意,这才笑道:“我只是在想,陆瑜身为文官,为何会出现在狩猎场。” 闻言,顾北辰冷嗤一声,示意她朝九公主看去。 九公主正娇嗔的从怀里掏出一串腕花,看了贵妃一眼后,朝着陆瑜走去。 见状,苏碧云眸色一惊,低声道:“贵妃想撮合他们两个!” 顾北辰应了一声,“这是贵妃唯一能想出来的,拒绝和亲的法子。” “实在恶毒。” 苏碧云暗骂一句,满京城里她选谁不好,为何偏要选陆大哥? “嗯?你舍不得他?”察觉到苏碧云的情绪,顾北辰眸色微冷,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愠。 苏碧云叹息一声,“自然舍不得。” 话音未落,顾北辰周身凝聚起一股冷意。 苏碧云却没在意这些,而是目光幽沉的说道,“陆瑜是丞相独子,日后定是肱骨之臣,若是他站队成王,太子危矣。” 听了这话,顾北辰周身的冷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你是因为这个才舍不得?” 苏碧云瞥他一眼,不明所以,“不然呢?” 顾北辰轻咳一声,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九公主身上。 只见九公主莲步轻移,直到走到陆瑜身旁时,才停下脚步,面带娇羞的取出自己的腕花,“陆大人,围猎场危险重重,您一定要小心。” 陆瑜眸中涌动着一股怒火,却无处发泄。 他们明明知道围猎场危险,却还是要让他一个文官来涉险,真是可笑! 陆瑜没有理会她,而是朝陆瑾宁走去,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想要将陆瑾宁手中的腕花抢走。 好在陆瑾宁躲的快,她急忙护住自己手中的腕花,一脸警惕的朝他看去,嫌弃道:“我这腕花不是给你的。” 陆瑜尴尬的站在那儿,大手扬在半空中,格外突出。 许是陆瑾宁良心发现,觉得过意不去,随意朝身旁一瞥,正瞧见三公主捧着腕花愣神。 她二话不说,上前将那腕花抢过来,直接丢到陆瑜手中。 “陆瑾宁你!” 陆瑜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三公主回过神时,手里的腕花已经到了陆瑜手中。 陆瑾宁连忙躲到她身后,讨好笑道:“三公主您行行好吧,我哥哥几乎把京城里的小姐得罪光了,若是您不把腕花赏赐给他,他会伤心的。” 见陆瑾宁说的情真意切,三公主微微愣神后,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她手里的腕花也不知道该给谁,若是能让陆大人不再尴尬,倒也合适。 “公主恕罪,小妹着实无礼。” 第74章 腕花 陆瑜愣怔在原地,手里的腕花拿也不是,还也不是。 三公主朝他笑笑,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左右本宫也无人可送,陆大人安心收着吧。” “可…” 见自家哥哥磨磨唧唧,陆瑾宁翻了个白眼,连忙朝他走过去,三两下便将腕花系在他手上。 “太子殿下!”做完这些后,陆瑾宁一溜烟的跑到太子面前,挤开围在太子身边的贵女,直接替他戴上腕花。 “这可是我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做出来的,偷偷告诉你,我还找了大师开光,一定能保佑殿下夺得魁首的。” 少女灵动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太子眉眼带笑,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腕花,手腕之上,还残留着佳人的体温。 皇帝见这一幕,眉心紧拧。 太子什么时候同陆丞相的女儿走的这般近了! 贵妃脸色也不是很好,瞪了陆瑜一眼。 倘若不是因为和亲之事,她自然看不上陆瑜。 可如今满京城的权贵里,能配得上九公主的,似乎只有陆瑜了。 想到这里,贵妃长叹一声。 “他不该收的。” 见太子没有拒绝陆瑾宁的腕花,顾北辰眸色一暗,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若是因为忌惮陛下,伤了陆姑娘的心,太子过意不去。” 苏碧云眉眼带笑,有些欣慰道:“咱们殿下有人情味,同陛下不一样。” 看来,太子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围猎大概要到未时才能结束,安心等我回来。” 见顾北辰要离开,苏碧云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人留住。 她从袖中拿出一串腕花,动作轻柔的戴在顾北辰粗壮的手腕上,认真嘱咐:“方才我去采花时,见西边侍卫懒散,你定要小心些。” 顾北辰没在意她的话,眼睛一直盯着那串腕花,眸子里满是惊喜。 “你何时准备的?” 听他声音里带着欢快,苏碧云轻笑一声,“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同我开口,你我之间不必害羞。” 听了这话,顾北辰眉眼一弯,他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卿卿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有情饮水饱啊,可怜我孤家寡人,无人关怀。”赫连熠撇了撇嘴,兀自朝顾北辰靠近,盯着那腕花出神。 “苏姑娘还有多余的吗,给孤也戴上一串吧,孤这手腕白净,戴着一定好看!” 赫连熠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肌肤,着实如他所言那般白净。 顾北辰眸色一冷,“那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赫连熠寻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了九公主手里,眼底满是嫌弃,“戴上那个,孤怕折寿。” “不过…”赫连熠眉眼微挑,露出一个坏笑,他快步朝九公主走去,趁她不注意,将腕花抢了过去。 “你!”九公主方才正死死瞪着三公主,倒是疏忽了。 赫连熠一边将腕花戴在手上,一边大义凛然的说道:“公主的心意,小王收下了,待你我大婚之日,小王定会送予公主一对金雕环镯,用作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 赫连熠说完这话,疾步离开。 独留九公主在原地跳脚。 “母妃,你瞧瞧那个赫连熠,他非要毁了我的名节不成!”待大部队离开后,九公主朝贵妃走去,眼底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 贵妃眉心紧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让你准备的诗词如何了?”贵妃忽然问道。 提起这事,九公主胸有成竹,“母妃放心,今日儿臣定能大出风采!” “苏姐姐,一会儿就是诗会了,你要去哪?”瞧见苏碧云要离开,陆瑾宁急忙追上去,眸子里透着担忧。 苏碧云朝她笑笑,解释道:“这山上有不少珍稀药草,那诗会我也不感兴趣,倒不如去采药。” 苏碧云方才问过春桃后才知晓,所谓的诗会大多是未出阁的小姐们展露风采的舞台,她已经成亲了,可以不去。 听了这话,陆瑾宁一脸艳羡,“苏姐姐也带上我行吗,我也不愿意去那劳什子诗会,太无趣了。” 苏碧云无奈摇头,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想要坐稳太子妃的位置,才德兼备缺一不可,阿宁,你不但要参加这场诗会,必要时,还需拔得头筹。” 既然决定比肩太子,那就要做好承受风暴的准备。 听了这话,陆瑾宁脸色潮红,她急忙低下头去,别扭道:“姐姐在说什么啊,我才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呢…” 瞧见她这副小女儿的娇羞做派,苏碧云宠溺一笑,“不是你夜爬东宫的时候了?” 陆瑾宁眸色一惊,一脸诧异的朝着苏碧云看去,“姐姐怎么也知道这事?” 苏碧云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交到了她手里。 “这是什么?” 陆瑾宁翻开那书看了几页,眸色忽然一亮。 春桃解释道:“这是姨娘平日里作的诗词,本想着今日诗会时再收录一些,既然姨娘不想去了,这诗词便送给陆小姐吧。” 陆瑾宁连忙拒绝,“这是姐姐作的诗,我怎么能冒用呢!”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没瞧见方才九公主也捧着一本书熟读吗,今日这场诗会又无人讲究现场创作,何谈冒用之说?” 苏碧云三言两语间,让陆瑾宁放下了拘谨。 “好妹妹,我不与你讲了,再不去采药,好时辰都耽搁了。” 瞧见草地上的露水渐渐退去,苏碧云连忙同她道别,带着霜月几人去了林子里。 “姨娘,这里好美啊!” 瞧见眼前成片的花海,夏兰忍不住赞叹。 苏碧云轻笑两声,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景的。 “什么声音?” 苏碧云正专心在地上寻找着人参的踪迹,忽然听霜月喊了一声。 见霜月神色严肃,苏碧云心下一惊。 她静下心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西南方向似乎有一阵脚步声。 苏碧云同霜月对视一眼,两人放轻脚步朝西南方走去。 隐匿在一棵大树后,苏碧云朝前面望去。 只见本该守在那里的侍卫已经不知所踪。 第75章 刺客 “这儿不对劲,方才还有脚步声,如今怎么没有了?” 霜月眸色一沉,忽然想起什么。 “遭了!” 苏碧云还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便见霜月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 转身的瞬间,苏碧云这才看见身后飞来的长剑。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他们围住,他们脸上蒙着面,只留一双眼睛。 眼睛里带着杀意。 “真是晦气,还没出手便被人碰上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暗骂一声,扬起手中的刀朝两人打去。 霜月带着苏碧云躲避着那些杀招,只是敌众我寡,周遭又没有侍卫看守,一时陷入了困境中。 “姨娘小心!” 眼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大刀就要砍向苏碧云,匆匆赶来的春桃大喊一声,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块石子,拼命的朝黑衣人打去。 春桃很有准头,一击即中。 黑衣人恼羞成怒,转头朝春桃砍去。 苏碧云看准时机,甩出手中银针。只见银针没入黑衣人的手腕上,刺痛感迫使他放下长刀。 春桃急忙跑到苏碧云身前,朝她说道:“姨娘别忧心,夏兰已经去搬救兵了。” 眼下这情形,对他们着实不利。 “真是废物,连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嗤一声,打算亲自动手。 “慢着!” 眼看着长剑即将朝他们刺来,树梢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黑衣人听到这声音,急忙收住杀招,朝着那人颔首。 苏碧云趁机仰头望去,只见那人也是黑衣蒙面的打扮,自下而上望去,那人身形修长,站姿秀美。 “何必为难这些不相干的人?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在马跪坡。” 女人声音清丽,带着几分寒意。 为首的黑衣人应了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 春桃见人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跌在地上揉着发软的腿。 “谢天谢地,好在那个女统领心善。” 霜月也感叹道。 苏碧云神色不是很好,马跪坡?倘若她没记错的话,顾北辰就在马跪坡! 苏碧云一把扯住霜月的胳膊,神色慌乱道:“快带我去马跪坡,世子有危险!” 听了这话,霜月也没敢耽搁,一把搂住苏碧云的软腰,纵身越到树梢上。 …… “这才半个时辰,顾世子歇息一下吧?” 赫连熠稳坐在马上,随意将弓箭背在身后,瞥了眼侍卫手里的猎物。 半个时辰里,顾北辰猎了两只鹿,三只大雁,一匹狼,还有些不计其数的小物件。 “你是有多想让孤迎娶九公主?” 赫连熠哑然失笑。 顾北辰没理会他,继续举起弓箭,对准了前方林子里的一只白兔。 见他迟迟不动,赫连熠眸色微沉,兀自取下弓箭,朝那兔子射去。 白兔被箭矢定在树桩上,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将兔毛染成了深红色。 “孤的箭法如何?” 赫连熠微眯着眸子,朝他讨赏。 不料顾北辰乜他一眼,眸中掠过一抹嫌恶。 “那白兔我本想生擒,卿卿一定会喜欢的。” 想起琅苑里喜欢晒太阳的白猫,顾北辰这才动了留白兔一命的心思。 听了这话,赫连熠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不过… 赫连熠命人将白兔从树桩上取下来,眼底带笑,“养是养不成了,不如扒了兔皮做双腕带吧。” 见顾北辰不语,赫连熠渐渐闭上了嘴。 “又有动静了!” 忽听林中传来一阵响声,赫连熠眸色一亮,听那声音,应该是大东西! 他举起弯弓,将弦拉的滚圆,蓄势待发。 顾北辰也一直注视着那动静,见有头冒出来,凤眸一沉。 “别射!” 顾北辰大喊一声,却为时已晚。 赫连熠手中的箭矢已经发出去了。 他这才发现,从林子里冒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野兽,分明是苏碧云! 眼看着那只朝自己射来的箭,苏碧云愣怔在原地,那箭射来的太快了,根本没给她躲避的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顾北辰弯弓搭箭,径直朝着箭矢射去。 箭矢即将触碰到苏碧云的瞬间,被顾北辰的箭震开了。 有惊无险,苏碧云松了口气。 两人同时下马,朝她飞奔过来。 “快让孤看看,有没有受伤!” 赫连熠眼底满是歉意,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子里冒出来的会是苏碧云。 苏碧云摇了摇头,一把抓住顾北辰的胳膊。 “卿卿,你怎么闯到这儿来了!” 顾北辰声音发颤,若他方才再晚一些,箭会没入苏碧云的心口。 “先别管这个了,围猎场有刺客!” 苏碧云急忙将方才所见讲出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 那些黑衣人分明比他们先出发,可先抵达这里的,是他们。 顾北辰眸色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太子!” “阿辰,快去救太子!” 苏碧云紧咬着唇,眸中担忧之色快要溢出来了。 “你呢?” 顾北辰心神不宁。 “别管这些了,孤会替你将她送回诗会上的。” 赫连熠难得正经几分。 “我不会有事的,太子要紧!” 见顾北辰仍然犹豫,苏碧云扯了下里衣外头的金丝软甲。 顾北辰垂眸看着她,又抬眼朝赫连熠打量过去,“务必替我守好她,你若做得到,日后我还你一份情。” 赫连熠眸色一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孤一定好好保护苏姑娘。” 顾北辰没再犹豫,飞身上马,大步朝太子所在的区域狂奔。 苏碧云心神难安,兀自走在赫连熠身旁,余光瞥见身后流水的猎物,眉头轻颤。 “这只雪兔毛发甚好,孤送你做腕环可好?” 瞧见那只血淋淋的兔子,赫连熠有些心虚。 苏碧云没有作答,仍旧朝前走。 “小心!” 一只箭破空而来,直直朝赫连熠射去。 眼看着箭矢朝自己命门射来,赫连熠不屑一笑,弯弓搭箭,迎着那箭矢飞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两支箭交汇在一起,终是赫连熠射出的箭占了上风,破空将那箭矢劈成两半,直直朝刺客射去。 只听一声闷响,苏碧云抬眼望去,树下掉下来一具尸首。 第76章 深藏不露的金昭王子 见这一幕,苏碧云瞳孔微颤。 这金昭王子平日里玩世不恭,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赫连熠高举弯弓,朝着虚空一射,方才还盘踞在空中遨游的老鹰长啸一声,直直落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呵,没想到还真是冲孤来的。” 赫连熠轻嗤一声,碧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寒光。 苏碧云眉头紧锁,下意识朝他靠近几步,目光在四处打量。 这不是调虎离山,而是分为两队,逐个击破。 “小美人放心吧,孤一定会护住你的。” 察觉到苏碧云不安的神态,赫连熠唇角微勾,大手一挥,命人将他们两个围起来。 随行的士兵不多,大概有十几个,林子里却冒出百十来号人。 赫连熠将人护在身后,抓在弯弓上的手微微用力,看来今天有场硬仗要打。 “必要时候,以殿下为重!” 见那些士兵将自己团团围住,苏碧云眉心一紧,朝他们命令道。 若是赫连熠在围猎场上出事,顾北辰死罪难逃。 听了这话,赫连熠垂眸朝她看去,妖冶的脸上露出几分邪笑,“想不到小美人这么关心孤,若是咱们两个能活着出去,随孤回金昭做王妃如何?” 苏碧云神色如常,“危急关头,殿下莫要开玩笑了。” 话音未落,黑衣人忽然发起进攻,手举长刀朝他们砍来。 赫连熠悠然自得的拿起长弓,三箭齐发,将那三人射倒在地。 “跟孤斗,你们还嫩。” 赫连熠嗤笑一声,收起长弓回头看去,朝着苏碧云自信一笑。 那模样仿佛在说:你看孤帅不帅? 如此危机时刻,苏碧云回了一记白眼。 赫连熠撇了撇嘴,“小美人,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殿下小心!” 赫连熠还没说完,便被苏碧云打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碧云跨步上前,两只手扯在他胳膊上,硬生生将两人的位置调换。 也正是此时,赫连熠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手举长剑,直直朝他们刺来。 来不及反应,赫连熠眼睁睁的瞧见那长剑没入苏碧云后背,软绵绵的身子无力的倒进怀抱里,赫连熠大喊一声。 他拿起地上的一把弯刀,狠厉掷出,直接将那黑衣人钉到树桩上。 碧色的眸子瞬时变成血红色,赫连熠单手抱起昏厥的苏碧云,声音冷冽,如地狱魔音,“这是你们逼孤的,既然找死,那就都别活了!”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支长笛,单手横放于唇边,幽怨的曲声自长笛响起,山林的草木微微晃动,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蛇群宛如受到了召唤般,朝这里靠近。 “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率先发现蛇群,瞳孔猛然一缩。 没等他挥剑将蛇驱逐,便命丧毒蛇之口。 为首的女子站在树梢上,眉宇间多了几分难堪,传闻金昭王子的母亲是巫族圣女,可引世间万种毒物,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眼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毒蛇口中,女子眉头紧锁,吹响了撤退的哨声。 那哨声暴露了她的位置,赫连熠忽然抬头看去,对上那双眸子时,他心神微怔。 竟然是她? 女子正欲离开,却见一支箭羽朝自己命门射来,女子悄然躲开,正庆幸时,却没发觉背后那只虎视眈眈的毒蛇。 毒蛇吐着信子,找准时机朝着女子的手背咬去。 女子吃痛一声,瞧见手上的竹叶青,呼吸一窒。 只是瞬间,女子徒手碾碎毒蛇的头,将手探进七寸里,拽出一颗通体碧绿的蛇胆。 忍着恶心将蛇胆吞下,女子狠狠朝赫连熠瞪去,随手甩出一记飞镖。 赫连熠忙着躲避,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了女人的踪影。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赫连熠眸色微冷。 怀中人微微颤动,拉回了他的思绪。 赫连熠想要解开苏碧云的衣裳为她检查伤势,霜月见状,连忙阻止道:“殿下,这样不合规矩。” 赫连熠甩出一记眼刀,声音里带着冷漠,“她都要死了,还谈什么规矩!” “咳咳...\" 怀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赫连熠身形一震,连忙朝她看去。 苏碧云缓缓睁开眼睛,后背的痛感迫使她清醒几分,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殿下别担心,我没事。” 见她苏醒,赫连熠眉头紧锁,将人扶起来,仔细检查着她的后背。 外衣被剑划破了,却没有血渍渗出来。 霜月连忙解释:“多亏了世子让您穿了金丝软甲,不然那一剑...” 说道这里,霜月声音有些哽咽,双手微微颤抖,她跪在地上,神情肃穆道:“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姨娘责罚。” 虽然穿着金丝软甲,但那一剑力气实在霸道,苏碧云方才险些晕厥过去,如今醒了过来,神情依旧不是很好。 她强撑着从赫连熠怀中起身,淡笑一声,“刚才是我下令让你护殿下安全的,你做的很好。” 说完这话,苏碧云将手搭在霜月身上,勉强站起身子,面向赫连熠时,露出了个安心的笑容。 “这次妾救了殿下一命,算是还了宫宴时的恩情。” 苏碧云的一番话,疏离冷清。 赫连熠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方才不顾安危替孤挡下那一箭,只是为了报恩?” 听了这话,苏碧云摇了摇头。 赫连熠心情大好,看来不是他自作多情。 只是这时,苏碧云又认真说道:“殿下的安危是交由世子负责的,若是殿下出事,世子会受到牵连。” 赫连熠眉头紧锁,眸子里凝出一片寒霜。 原来真是他自作多情了,这女人脑子里只想着顾北辰那个家伙! 顾北辰真是走运! 赫连熠冷嗤一声,褪去外衣,笼罩在苏碧云身上,单手环住她的软腰,纵身一跳,带着她一起坐在马上。 苏碧云惊呼一声,“殿下,这于理不合!” “你是孤的恩人,救孤一命,孤难道还要让你走回去不成?” 赫连熠毫不在意,卷发随意散在身后,任由北风吹拂。 他微微用力,手臂紧紧圈在美人的纤腰上。 第77章 同乘一匹马 感受到那一抹暖香,心情平复了片刻。 “若再乱动,孤可不会轻饶你...” 苏碧云百般不愿,在绝对的力量下,只能顺从。 回去的路上,她美眸轻皱,思索着太子是否平安。 刺杀的赫连熠的,足足有百十来号人,也不知太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正想着,赫连熠轻拽缰绳,白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他们回来了。 诗会已经结束了,贵女们还没散场。 坐在首位的九公主双目猩红,正狠狠盯着陆瑾宁。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翻阅百来首诗集,竟然没拿下诗会的魁首。 反倒让不学无术的陆瑾宁出尽了风头。 三公主凑到陆瑾宁身旁,眸子里流淌着艳羡,“陆姑娘文采斐然,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其余贵女也纷纷赞赏,势必要将这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头安在她身上。 陆瑾宁手中捏着书卷,神情惴惴不安,犹豫半晌后,还是开口解释道:“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今日我所吟出的诗词,并非我亲手所作,皆是出自这本书卷。” 她将书卷高高举起,让旁人一观。 三公主凑到跟前,仔细查看着书卷上的诗集,娟秀的字体让她眼前一亮。 “这书卷从何而来,本宫从未见过这般好的字!”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夸赞,陆瑾宁与有荣焉,颇为自豪的说道,“这书卷是苏姐姐的,今日她有事不能参与诗会,我只好替她来了,所以这诗会的头彩,应该是苏姐姐的。” “难怪!”三公主一听这话,眸色闪了闪,连忙将高台上的金簪交到陆瑾宁手里,“这头彩便由陆姑娘拿去转赠苏姐姐吧。” 见她也称呼苏碧云为苏姐姐,陆瑾宁神色一喜,拉住三公主的手,惊喜问道,“三公主也同苏姐姐相熟?” 三公主点了点头,伏在她耳边轻声细说前几日的事。 听完后,陆瑾宁眸色一亮,“苏姐姐医术高超,一定能将皇后娘娘治好的。” “你这姑娘我着实喜欢,以后莫要称呼我什么公主了,叫我阿竺就行。” 三公主难得遇上这般爽朗的姑娘,更何况这姑娘独得太子哥哥的青睐,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好好待人家。 陆瑾宁也眯眼笑道:“既如此,阿竺也莫要喊我陆姑娘了,唤我阿宁吧。” 两人其乐融融,丝毫不顾及九公主黑下来的脸色。 她死死捏着拳头,盯着陆瑾宁手里的书卷出神。 该死的苏碧云,扰乱了她的计划! “快看,坐在马上的是苏姐姐吗?” 陆瑾宁惊呼一声,朝着远处而来的队伍眺望一眼。 众人寻声望去,皆发出阵阵惊呼。 九公主不明所以,抬眸的瞬间猛然愣神。 她揉了揉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马上的人,的确是苏碧云。 可她为何披着赫连熠的衣裳,还和赫连熠同乘一匹马! 成何体统? 九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怨毒,机会都送到眼前了,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本宫记得苏姨娘是顾世子府上的妾室,怎能大庭广众下与外男同乘一匹马,真是有伤风化。” 声音不大不小,足矣让场上众人听清。 马背上的苏碧云脊背一僵,垂下眼眸不知如何解释。 只听赫连熠冷哼一声,“九公主不知实情随意编排,此等举动,怎配贵女之首?” “王子这是何意,本宫两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王子的衣裳还披在苏姨娘身上,本宫关切询问,何错之有?” 九公主大喝一声。 赫连熠飞身下马,作势要将苏碧云也带下来。 苏碧云不允,垂眸朝霜月看去。 霜月连忙上前,搭手将苏碧云扶下马。 褪去赫连熠的外衣后,九公主一眼瞧见苏碧云外衣上的破损。 随即嗤笑一声,“本宫的确没说错,你们瞧瞧她那衣裳,凌乱不堪,难怪不来参与诗会,原来是去鬼混了,苏姨娘这本事,咱们可学不来。” 众贵女纷纷朝苏碧云看去,的确如九公主所言,她的衣裳凌乱不堪。 “不是这样的!” 霜月连忙站出来,想要解释,可九公主没给她这个机会。 “本宫尊称您一声殿下,只是殿下此举实在放浪,若殿下真心喜欢苏姨娘,本宫也能去父皇那里讨个恩典,将她赏给你做妾,只求殿下莫要再拿本宫的亲事做文章。” 九公主自诩拿捏了赫连熠的把柄,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闻听此言,赫连熠眼底掠过一抹嗤讽,“孤想要什么,从不屑旁人施舍。” “你!” 九公主气的不行,眸色陡然狠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眼前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声音着实急迫,引得众人探头观望。 苏碧云转过身去,便见顾北辰策马而来,他怀里抱着个血人,汩汩鲜血将胯下白马的鬃毛染成大红色,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有些胆小的贵女见这一幕,生生吓晕过去。 陆瑾宁眼力极好,瞧见那血人的容貌后大吃一惊,“太子殿下?!” 随着她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朝前跑去,全然忘记了赫连熠与苏碧云同乘一匹马的事。 “快让太医来营帐!” 顾北辰飞身下马,丢下这句话后,忙将昏迷的太子送入营帐。 瞧见那一地血迹,苏碧云心慌的不行。 她连忙挤入营帐,却被九公主拦了下来。 “苏碧云,你着什么急?” 九公主一脸怒气的瞪着她,“今日之事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饶不了你!” 苏碧云眉头紧锁,声音也沉重几分,“公主莫要闹了,太子若是有个万一,你承担不起。” 听了这话,九公主冷嗤一声。 她巴不得太子咽气呢,那样皇兄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眼看着太医进进出出,陆瑾宁一把推开九公主,将苏碧云扯进了营帐里。 “陆瑾宁,你想死吗!” 九公主被她推了个踉跄,积攒在胸腔内的怒火喷涌而出。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不过是忌惮陆丞相的权势。 只是这陆瑾宁,着实放肆! 第78章 甘愿殉葬 陆瑾宁哪里顾得上这些,瞧见榻上奄奄一息毫无血色的太子,她早就慌了神。 眼见九公主伸着胳膊朝苏碧云冲去,陆瑾宁一把将人拦在身后,撸起袖子猛打过去。 场面瞬时混乱。 皇帝赶来时,正瞧见九公主和陆瑾宁扭打在一起。 九公主的脸被抓花了,陆瑾宁只是发髻散了,裙摆微脏。 “放肆,这成何体统!” 最重脸面的皇帝瞧见这一幕,瞬时火气上涌。 随着他一声大喝,场面瞬时安静下来。 陆瑜急忙上前将陆瑾宁扯到身后,瞧见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九公主为何出手伤人?” 陆瑜气鼓鼓的瞪着九公主。 九公主揉了揉脸上的红痕,怒不可遏,“瞎了你的狗眼,你难道没看出来是谁先动的手吗?” 陆瑜不管那些,冷哼着说道,“小妹自小性格和善,送不主动与人冲突,定是公主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小妹出手。” 陆瑾宁连忙抽泣开口,“是九公主拦着苏姐姐,不然苏姐姐救殿下!”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脸色一沉。 赫连熠嗤笑一声,“九公主这是何意,太子若是殁了,国无储君,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是说着,赫连熠瞥了眼成王,会心一笑。 皇帝眸色暗沉几分,也朝着成王看去,龙眼里多了一抹疑虑。 他的确不喜欢太子,但身为一国之君,他喜欢将权利在自己手中。 察觉到皇帝的神色,成王连忙下跪,诚挚解释:“父皇,儿臣绝无此意,皇兄遇刺一事,同儿臣毫无干系!” 九公主这才恍然,连忙同成王跪在一起,“儿臣糊涂,儿臣并非阻碍苏碧云救人,只是方才儿臣见王子与苏碧云同乘一匹马回来,觉得此事怪异,才将人留下问话…” 闻言,皇帝面色阴沉。 他大步向前,绕过成王兄妹直达内厅。 成王冷冷瞪了九公主一眼,暗骂一声,“糊涂东西!” 九公主只觉得委屈,碍于颜面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跪在原地。 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里屋端出来,皇帝眉头紧锁。 几个太医俯首跪在地上,周身颤抖不停。 瞧见他们这幅模样,皇帝烦躁的不行,“太子如何了?” “回…回陛下,太子殿下伤在心脉处,怕是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 陆瑾宁一脚踢在那太医肩膀上,眼中有泪珠划过。 陆瑜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扯住,一同跪在皇帝身前。 “臣妹一时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太子手腕处的腕花,龙眸忽明忽暗。 “你喜欢太子?” 皇帝口中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陆瑾宁脊背挺得很直,应了一声。 “臣女心悦殿下。”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对太子的爱意,但太子听不见了。 皇帝冷笑一声,眼珠来回转转,幽幽说道:“倘若太子醒不过来了,你当如何?” 陆瑾宁紧紧攥着拳头,眼睛朝榻上毫无生气的太子看去,似是下定了决心,以头抢地,沉声道:“臣女甘愿为殿下殉葬,黄泉路上,臣女愿伴殿下身侧。” 此话一出,苏碧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上施针动作微僵。 榻上昏迷的太子眉头紧锁,却又无力睁开眼睛。 “殿下,阿宁那傻丫头当真做的出殉情一事,你莫要让她失望。” 苏碧云知晓他能听到,深吸一口气后,将最后一针扎下。 “阿宁,你在胡说什么?” 陆瑜被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震的不行,恍惚片刻后死死掐住陆瑾宁的胳膊。 站在他们身前的皇帝神情忽有一瞬怔愣。 他着实没想到,陆家女儿,也这么有血性! “好!”皇帝大笑一声,“朕这就为你二人赐婚,若太子能醒来,待他身体康健后你二人就成亲,若他醒不来…” 皇帝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满是算计,“若他醒不来,朕赐你一死。” 陆瑾宁神色未变,俯首接旨:“臣女谢陛下隆恩。” 皇帝内心越发兴奋,陆丞相那个老匹夫再精明又如何,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将因为自己一句话,命丧黄泉! 陆瑜紧紧握拳,余光瞥见皇帝眼中的算计,眸中掠过一抹寒光。 这老匹夫,他休想害阿宁! 趁人不注意,陆瑜偷溜出营帐,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匆匆返回。 陆瑜走到榻前,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了苏碧云。 苏碧云瞧见那丹药,眸色忽然一沉,“陆哥哥,这是何物?” 陆瑜严肃说道:“这是我师傅炼制的延年益寿丹,世上只有三颗,服下此丹,就算是死人也能活过来!” 说完这话,陆瑜瞪了太子一眼,难掩心中怒气,“你小子若是有担当,就赶紧醒过来,若是你死了,阿宁也活不成了,到时候,我一定掘了你的坟,把你挫骨扬灰!” 苏碧云下意识瑟缩几步,朝顾北辰看了一眼,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将丹药放进太子口中时,丹药入口即化。 苏碧云坐在榻前,神情颇为凝重。 顾北辰去而复返,沉声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苏碧云微微抬眸,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他伤的太重了,送来时又耽搁了一会儿,说实话…我只有五成把握。”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那颗丹药。 顾北辰坐在榻上,紧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无妨…” 有希望就行。 “太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埋伏的人很多吗?” 苏碧云忽然问道。 闻言,顾北辰呼吸一滞。 “不是,伏击太子的只有十几人,但…” 说到这里,顾北辰停顿片刻,似是难以启齿,“太子身边有叛徒,我们原本已经将人杀完了,他却突然站出来,拔刀刺向太子。”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他人呢!” “死了,他杀了太子后,咬开牙里的毒包,自尽了。” “那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苏碧云连忙问道。 见顾北辰迟迟不语,苏碧云心里有些不安。 顾北辰朝门外的赫连熠望去,悠悠开口,“那人身上有一张密令。” 说着,顾北辰将密令交到苏碧云手中。 第79章 北越人 苏碧云接过信纸,瞧见上面的内容后,眸色猛然一惊。 “这是…” 顾北辰点了点头,“这是赫连熠的字迹。” “不可能,刺杀一事,不是赫连熠做的。” 苏碧云将信纸紧紧捏在手中,脸色阴沉下来。 “方才袭击我们的刺客,少说也有百余人,与其说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太子,倒不如说是赫连熠。” 苏碧云如是说着,又朝顾北辰看去。 “若说这是赫连熠的苦肉计,那未免演的太真了。” 苏碧云能感觉出来,若不是她替赫连熠挡下了那致命一击,赫连熠怕是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儿。 顾北辰眸色微沉,将那封信捏在手里,沉声道:“这封信只有我知道,背后之人分明想挑起大周和金昭间的矛盾,若是查出刺杀太子的人是赫连熠,两国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听了这话,苏碧云咬了咬唇,眉宇间多了一抹愁绪。 见她神色疲倦,顾北辰将人从榻上扶起,温声道:“今日你也受了惊吓,太子这里有我守着,旁人近不了身,好好休息吧。” 苏碧云本想反驳,又听他说道:“若是太子突发恶疾,唯有你全盛状态下才能逆转局势,卿卿,乖一些…” 苏碧云点了点头,没再反驳,走出了营帐。 见陆瑾宁仍旧跪在外面,苏碧云眉头紧锁,走过去将人扶起。 “傻丫头,你这是何必呢?” 陆瑾宁紧紧抓住苏碧云的手,娇嫩的脸颊被两条泪痕染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姐姐,太子殿下他还好吗…” 苏碧云咬唇不语,眸中掠过一抹愧色。 “都怪我,是不是我的腕花给殿下带来了霉运…” 陆瑾宁声音越来越低,内疚的捶打起自己的头。 “若是殿下能好起来,日后我定不会缠着他了,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阿宁,我会尽全力救治殿下。” 苏碧云心口堵的发涩,留下这话后,悄然离开。 …… 龙帐中,皇帝位于上首,面色不善的巡视着场上众人。 成王俯首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下,滚落在泥土里。 赫连熠静坐在一旁,视线穿过营帐,朝外头的苏碧云看去。 见她神色不好,赫连熠眉头微皱。 难道太子真不行了? “二王子?” 皇帝的召唤声,迫使赫连熠收回视线。 “陛下请讲。” 赫连熠懒散朝皇帝看去。 似是被他的态度激怒,皇帝冷眼瞪着他,问道:“太子遇刺一事,同王子有关系吗?” 听了这话,赫连熠嗤笑一声,“陛下未免太看得起小王了,小王若是有那刺杀的本事,定会让他们刺杀陛下,何苦舍近求远,刺杀太子呢?” “你!” 皇帝被这话气的火气上涌,一掌拍在龙案上,却挑不出错处。 是啊,若是金昭真有不臣之心,大可来刺杀他,杀一个太子做什么? 太子死了,重新立旁的皇子便是了。 皇子? 皇帝龙眸微眯,将审视的目光放在了成王身上。 极强的威压朝自己压来,成王的脊梁更弯了。 “还请父皇明鉴,儿臣着实冤枉!”成王匍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颤抖。 “虽然那些刺客也攻击了二王子,但儿臣听说攻击二王子的刺客有数百人,顾世子也没在二王子身旁护驾,为何王子安然无恙?” 成王的一番话,着实有些道理。 皇帝又朝赫连熠看去,低声质问:“王子能否给朕一个解释?” 赫连熠翻了个白眼,掀开袖炮,“谁说小王没有受伤?” 皇帝朝他的胳膊上看去,只见一条狰狞的血口从手腕蔓延至手肘,血淋淋的。 难怪赫连熠脸色有些难看。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成王极力甩锅。 “孤看未必吧。”赫连熠凤眸微眯,悠悠开口,“陛下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将宇文将军请过来问话,整个猎场的安全由他负责,为何会涌进来这么多刺客?” 若是只有十几个刺客,倒还说得过去。 百来人涌进猎场,看守的人竟然毫无察觉,倒是有些诡异了。 皇帝龙眸微眯,神色越发难看,朝着营帐外大喊一声,“还不赶快给朕滚进来。” 宇文照畏畏缩缩的走进营帐,直接跪在了成王身旁。 “微臣办事不利,望陛下宽恕。” “宽恕?”皇帝气的不行,一脚踹在他的脊梁上,大喝一声,“朕如此信任你,才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到你手里。那可是足足有百余人的队伍,你到底是怎么看守的?” 皇帝真的不敢想,若是那把剑刺在自己的胸膛里,他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想到太子如今的情况,皇帝一阵后怕。 宇文照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安排了十余名刺客,为何会涌进来这么多人? 成王跪在他身侧,余光朝他撇了一眼,眸子里满是怨毒。 “陛下不用为难他们,刺客的来历小王已经知晓。” 就在两人战战兢兢时,赫连熠忽然开口了。 “是谁!”皇帝猛然看向赫连熠,龙眸里带着探究。 赫连熠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陛下不妨去见见那些尸体。” 赫连熠如是说着,拍了拍手,几个士兵抬进来一具尸体。 他亲手扒开尸体的上衣,胸口处露出青狼图腾。 瞧见那个图腾,皇帝眸色一怔,“这…这是北越人!” 那图腾,是北越人特有的。 成王与赫连熠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惊恐。 好端端的,刺客里为何混进了北越人! “北越人此举,怕是要故意挑唆贵国与我国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赫连熠眸色阴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果真如此,朕竟不知北越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 皇帝眼中透着三分恐惧三分怒气,堂堂大周皇帝竟然耳聋眼瞎到此等地步,真是可悲可笑! “传朕旨意,即刻封锁秋山出口,务必活捉刺客!” …… 苏碧云才回到营帐时,屋里弥漫着层层血气。 她忙朝自己身上看去,衣服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血气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第80章 太子醒了 “别动!” 苏碧云来不及躲闪,一柄匕首横在她颈前。 身后传来的女声,有些熟悉。 “是你?” 若是没听错,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刺客首领。 女人嗤笑一声,“咱们倒真是有些缘分。” 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虚弱,血腥气息越发沉重,苏碧云眉头紧锁,“若我没猜错,你受了很重的伤。” 听了这话,女人虚弱一笑,“就算我受伤了,杀你也绰绰有余。” 苏碧云自然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假,她刚想开口,营帐外忽然传来士兵的问询声。 “苏姨娘可在里面?” 横在脖子上的匕首逼近几分,女人在她耳边冷声威胁,“若是说错一句,我绝不留情。” 苏碧云叹了口气,小声道:“快躲到床下去,她会进来的。” 女人迟疑片刻,又听门外传来催促声。 “我信你一回!” 见那人果真要进来,女人不再迟疑,直接闪进床下。 “原来姨娘在里头,属下还以为姨娘…” “我方才在歇息,没听到声音。” 苏碧云如是说着,目光冷冽的朝那士兵看去,“这可是顾世子的营帐,你们也要搜?” 提起顾北辰,两个士兵对视一眼,都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苏姨娘自然不会窝藏刺客,属下这就走!” 两个士兵行了一礼后,快速离开。 见人走远了,女人才从床下钻出来。 苏碧云这才看清她的伤口。 胸膛上方淌着个血口子,黑色的夜行衣已经被血水浸湿。 苏碧云眉头紧锁,神色里多了几分诧异。 她怎么也没想到,黑衣人首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撑住。 女人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匕首收起来,“你倒是信守承诺。” 苏碧云没有回话,朝她走过去,将她身上的衣裳褪下,拿起金疮药包扎起来。 大片肌肤裸露在眼前,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苏碧云眉头紧锁。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禁发问。 金疮药撒在创口上,疼的女人直冒冷汗,她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我无可奉告,不过…太子遇刺之事,不是我干的。” 说完这话,女人卸去了全身力气,彻底昏死过去。 苏碧云一直忙到了后半夜,才将女人大大小小的伤处理干净,又拿出一颗解毒丸,犹豫该不该掀开她的面罩。 正犹豫时,女人忽然醒了。 她一把抓住苏碧云的手,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你有没有掀开我的面纱?” 女人冷声质问。 手臂吃痛,苏碧云痛呼一声。 女人下意识松了些力气,这才瞧见桌子上的药。 “既然醒了,就自己把药吃了吧。竹叶青毒性复杂,即使你已经吃了蛇胆,体内仍旧有余毒。” 趁女人愣神时,苏碧云抽回手腕,轻轻揉了揉。 “多谢。”女人神色愣怔片刻,眼角荡漾起一抹笑意。 “你这姑娘,蛮讲义气的,我叫石倾,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大可来北越找我!” 女人一口将药吞下,纵身跃到窗前,丢下这话,闪进浓浓夜色里。 “北越?” 苏碧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难道刺杀赫连熠的人,是北越派来的? 苏碧云没再多想,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迫使她重新躺回榻上。 再醒来时,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上了。 “姨娘醒了?” 春桃唤了一声,端来一杯清茶。 苏碧云眉头微拧,问道:“这是要去哪?” 春桃叹息一声:“太子重伤,陛下震怒,已经将围猎取消了,如今已经班师回朝了。” “太子他如何了?”苏碧云紧张问道。 “姨娘别担心,殿下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太医仔细检查过了,修养三四日,殿下就能苏醒。” 听了春桃的话,苏碧云这才松了口气。 “刺客抓到了吗?”苏碧云又问道。 春桃摇头,“宇文将军的士兵太懒散,陛下发了好大的怒火,赐了宇文将军五十庭杖。” 苏碧云敛眸不语,这次的事,同宇文照脱不了干系。 皇帝只是打了他五十杖,倒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了。 “听说那些刺客是北越来的,金昭国的王子也差点受伤,陛下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将九公主送去和亲了。” 夏兰忽然说道,神色里带着几分喜色,“奴婢倒是希望九公主真的能去金昭。” …… 三日后,苏碧云同顾北辰一起前往东宫,替太子诊脉。 步入寝宫时,太子已经醒了。 陆瑾宁伏在榻前,扯着太子的一只手,哭的泣不成声。 “傻丫头,我若真醒不过来了,父皇一定会让你殉葬的。” 太子虚弱的抬起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单单说出这这些字,便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陆瑾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中途仰起头拿太子的里衣擦了擦鼻涕,这才抽泣开口:“我不管,你若真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听着这丫头情真意切的话语,太子眼底一片柔和。 “阿宁别哭了,还是早些回府绣嫁衣吧。” 苏碧云缓步走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的笑。 陆瑾宁胡乱擦了把眼泪,撇嘴朝她看去,“苏姐姐,你又笑话我。” 苏碧云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朝太子行了一礼后,这才摸了摸陆瑾宁的头,“傻丫头,这次你也算因祸得福,如愿以偿了。” “我才不想这样,我只希望殿下好好的。” 陆瑾宁咬了咬唇,眼底满是悲伤,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以后做事,万不能如此鲁莽。”苏碧云叹息一声,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将人带出去后,苏碧云这才给太子诊脉。 “孤的身子,如何了?” 见苏碧云迟迟不语,太子轻咳一声问道。 “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告知孤,孤能挺住。” 听了这话,苏碧云淡笑一声,“殿下别怕,您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妾只是在想,陆哥哥的那枚丹药果真有奇效。” 若是没有那丹药,太子怕是活不成了。 提起陆瑜,太子眸色微沉。 苏碧云朝他打量过去,竟从太子眼中窥探出一抹愧色。 第81章 皇后病危了 “云起道长的丹药,自然有价无市。” 苏碧云眉头微皱,朝顾北辰看去。 顾北辰朝她走来,轻声解释,“陆瑜离京数年,机缘巧合下拜了云起道长为师,这位云起道长可是位得道高人,他的丹药,皆有奇效。” 听了顾北辰的解释,苏碧云这才明白。 难怪陆瑜给丹药时,那般舍不得。 “这次,倒真是因祸得福。有了陆丞相的助力,殿下又多了一层保障。” 顾北辰沉声说着。 榻上太子脸色阴沉,眸中掠过一丝愧色,“孤倒真希望她别卷进来。” “殿下…” 小太监慌忙赶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又进来一人。 那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大喝一声:“陆瑾宁,你给老夫滚出来!” 听到这声音,三人皆是一惊。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陆丞相。 “殿下恕罪,奴才当真没拦住。”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无奈。 太子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后,又朝陆丞相看去。 “陆相,此事怪孤,莫要为难阿宁。” 太子强撑着起身,又被苏碧云按了回去。 听到这一声“阿宁”,陆丞相双目猩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恳请殿下,放臣的女儿一条生路。” 陆丞相声音悲凉,透着种种无奈。 “爹爹,你别为难殿下,这都是女儿一厢情愿!” 陆瑾宁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跪到陆丞相面前,力竭声嘶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女儿缠着殿下的,殿下从来没主动找过女儿。” “女儿知晓您不愿涉及党争,但女儿真心喜欢殿下,我也甘愿同殿下一起赴死,若您还是不同意,女儿就出家!” 听了这话,陆丞相满目苍凉。 他死死盯着陆瑾宁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你…你这个逆女!” 眼看着他扬起巴掌,顾北辰急忙上前将人拦住,沉声劝道:“陆大人,这里是东宫。” 苏碧云上前一步,将陆瑾宁扶去偏殿,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太子忽然开口,声音十分沉重,“陆相放心,这场婚事,孤会亲自去向父皇请辞。” “如此,甚好!” 陆丞相丢下这话,转身去偏殿带走了陆瑾宁。 看着榻上情绪低沉的太子,顾北辰眉头紧锁。 “是孤放肆了,孤本以为陆相他…” 太子自嘲一笑,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怎么会以为陆丞相还会原谅他呢? “陆大人只是一时想不开,殿下不必忧心。” 两人的对话,被苏碧云听了个正着。 见太子心情低沉,苏碧云便也没问。 “听闻这次刺杀,是北越的计策?”太子忽然问道。 顾北辰答道:“也不尽然。依我看,这事同成王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父皇偏爱他,这事只能是北越干的。” 太子苍凉一笑,眸子有些灰败。 “殿下,大事不好了!” 方才退下去的小太监,此刻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 太子心绪不宁,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 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朝他说道:“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危了,怕是…怕是要…” 薨字,他不敢说。 “怎么会这样?”苏碧云猛然惊坐起,眸中满是诧异。 她前些日子才给皇后诊治过,并无大碍。 “奴才此言千真万确,殿下还是赶紧进宫,去见娘娘最后一眼吧!” 太监以头抢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唯一能仰仗的,便是自己的主子。 如今皇后病危,太子重伤,东宫怕是要完了! “混账东西,母后不会有事的!” 太子太过激动,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苏碧云连忙施针,让太子陷入昏沉。 “你在这里看顾好他,我要进宫。” 她不相信皇后会死。 顾北辰眸中涌动着担忧之色,“卿卿…” “阿辰,你也知晓如今已是非常时刻,若是皇后真的薨逝,太子定会一蹶不振,你我的安危,在此刻不值一提。” 苏碧云眸中带着决绝,两人相视一眼后,她毅然决然的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往日里要走大半个时辰的路,如今只用了两刻钟。 坤宁宫外,太医跪了满院。 殿中,传来三公主低沉的抽泣声。 “你是何人,怎么能擅自闯宫?” 苏碧云拎着药箱朝里面走,却被人拦在外头。 “陛下有令,外人不得擅闯!” 苏碧云冷声喝道:“退下!” 殿内的三公主听到这声音,眸中燃起一抹希望,慌忙跑了出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那位是本宫的朋友,还不放下枪!” 三公主大喝一声,高高站于上首,倒真是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侍卫愣神时,苏碧云已经闯进来了。 “苏姐姐,你快去看看母后吧,母后她…” 三公主一把抓住苏碧云的胳膊,将她拽进殿中。 来不及将呼吸放平,苏碧云连忙走到榻前,见皇后面色铁青,心里一紧。 她急忙抽出银针,飞快刺入皇后的穴位中,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皇后脸色稍缓,瞳孔再无死气。 苏碧云瘫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她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半刻,皇后怕是救不回来了。 “母后!” 见皇后脸色缓和下来,三公主喜极而泣。 她又朝苏碧云看去,猛然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板上,声音振聋发聩。 “公主这是何意?” 苏碧云连忙俯下身,将人扶起来。 三公主面上满是泪痕,声音哽咽地说道:“还请苏姐姐受我一拜,若不是苏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相救,母后和皇兄怕是…” 三公主没再说下去,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脸庞,淹没了她的声音。 万分凶险的局面,若没有苏碧云,他们一脉,怕是完了。 苏碧云缓了缓心神,反握住三公主的手,轻声问道:“皇后娘娘上次还好好的,这次为何忽然发病?可是服用了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三公主眉头紧锁,朝一旁的瑾柔看去。 第82章 五公主 瑾柔仔细思索片刻,这才说道:“娘娘这些日子比往日胃口好些,每日都会多食用一碗燕窝。”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朝她问道:“那燕窝是御膳房做的?” 锦柔摇头,“是虞美人送来的。” “虞美人?” 苏碧云并不认识这个人。 没等瑾柔回答,三公主先她一步开口:“这位虞美人曾是母后的好友,时常给母后送些吃食,前些年若是没虞美人的接济,我和太子哥哥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燕窝肯定没问题。” 三公主信誓旦旦的说着,她不愿相信,虞美人会对皇后下手。 苏碧云不以为意,让瑾柔将燕窝端来,仔细查看一番。 “苏姐姐,这燕窝没事吧?” 见苏碧云垂眸不语,三公主一颗心慌得不行。 “皇后怎么样了?” 正在苏碧云犹豫不决时,殿外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 那声音看似焦急,实则夹杂着几分喜悦。 几人俯身行礼,苏碧云余光一瞥,没想到贵妃也来了。 贵妃一只手环在皇帝的胳膊上,一身玫红色宫装,头上还戴着一支黄金凤钗。 佯装出一副关切模样,掩面涕道:“姐姐身子如何了?” 三公主目光沉沉的看向她,眼底满是警惕,“母后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听了这话,皇帝和贵妃对视一眼,脸色一僵。 不是说病的很重吗,为何皇后又挺过来了? 贵妃眉头紧锁,遂将目光放在了苏碧云身上,眸色一冷,又是这个贱人,坏她好事! 三公主见她神色异样,深吸一口气后,朝着皇帝跪下去,言辞恳切说道:“还请父皇为母后做主,母后突发重症,定是有人要害母后!” 此话一出,皇帝龙眸微沉,周身气压降低几分,目光凌厉的扫过场上众人,最终又朝三公主看去,冷声道:“你可有证据?” 三公主咬了咬唇,两只手抓在袖口处,不知所措。 “证据在这里。” 苏碧云忽然开口,举起那一碗燕窝。 三公主猛然朝她看去,眼底带着几分诧异,怎么可能,那燕窝果然有毒? 贵妃惊呼一声,“那燕窝不是虞妹妹送来的吗,虞妹妹同皇后娘娘亲如姐妹,怎么会下毒呢,苏姨娘莫要胡言乱语。” 皇帝龙眸一沉,朝苏碧云招手,“给朕呈上来。” 太医上前一步,接过那碗燕窝仔细查看,又摇了摇头,“陛下,这碗燕窝无毒。” 听了这话,皇帝面色阴沉下来,看向苏碧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杀气。 察觉到帝王阴郁的脸色,苏碧云面色如常,沉声道:“燕窝里的确无毒。” 贵妃神色微怔,一脸诧异,“苏姨娘这是何意?说这燕窝有问题的是你,如今又说没毒,你莫不是在逗陛下?” 往大了说,就是欺君。 三公主忙朝着苏碧云看去,心里万分忐忑。 只见苏碧云依旧不慌不忙,将那碗燕窝至于皇帝面前,缓缓说道:“妾只是说燕窝无毒,又没说没有问题,这燕窝里有一味蝶弥散,本是活血化瘀的良药。” “既然是良药,那算什么问题?” 贵妃问道。 苏碧云眸色幽深,朝太医看去,“敢问太医,妾开的药方,可有旁人经手?” 那太医细想了下,“老臣记得前些日子,虞美人宫里的大宫女来过太医院…” 苏碧云点了点头,那便对了。 “蝶弥散本无毒,可妾开的药方里有一味五度梁,两种药材结合在一起,有剧毒。” 听了这话,三公主大吃一惊。 她紧紧攥着皇后的手,眼底浮现出一抹惧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想要害母后的,竟真是虞美人。 “虞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贵妃惊呼一声,单手掩面,一阵唏嘘。 皇帝冷眉瞪向那群太医,面色阴沉,“要你们有何用!” “宣虞美人来坤宁宫!” 皇帝语气阴沉。 没多久,虞美人姗姗而来。 令人惊讶的是,虞美人头上未戴珠翠,着了一身素衣,模样甚是憔悴。 得知皇后无恙的那一刻起,她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罪妾见过陛下。” 虞美人直接跪在地上,眼中散下盈盈泪光。 “你倒是供认不讳?” 皇帝居高临下的朝她看去,语气冷的吓人。 伴驾十余载,他竟然没发现虞美人如此恶毒。 “你不是和母后关系很好吗,如今又要毒害她,到底是为什么?” 三公主愣在原地,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虞美人这才抬起头,朝着三公主看去,眼底涌动着莫名的情愫。 “妾只想保住五公主…” 听了这话,三公主眸色一惊。 五公主天生有缺,耳朵听不到声音,因为父皇不喜,鲜有人知。 皇帝龙眸紧闭,这才从记忆深处记起这么一位公主。 “那金昭国的王子想要迎娶咱们的公主,九公主深得陛下宠爱,三公主又是嫡亲公主,如此一来,只剩妾身的五公主了。” “五公主本就是残缺之人,若是远嫁金昭,便再无活路了。” 虞美人苦笑一声,“妾知晓对不住皇后娘娘,但为了保住五公主,妾甘愿以死谢罪。” 皇帝冷哼一声,眼睛里满是蔑视,“你若不来提醒,朕倒是忘了还有位五公主。她生来残缺,和亲哪里轮的到她?” 就算他想给,赫连熠那小狐狸也不会要。 “传朕旨意,虞美人祸乱宫闱,鸩杀皇后,处以极刑!”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很轻。 短短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人生死。 苏碧云敛眸看着这一切,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的笑。 “父皇不要!” 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苏碧云抬眼望去,只见一少女冲到虞美人身前,张开双臂,推开了来拉扯虞美人的太监。 皇帝冷眉看向她,着实被少女的美貌吸引。 苏碧云也朝五公主看去,一双星眸澄澈若水,未染世间沧桑。 “五公主,你快回去!” 见五公主挡在自己身前,虞美人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颤动,露出了几分恐惧。 五公主却没看向她,一个劲儿的朝皇帝磕头。 第83章 太子退婚 白皙的额头瞬时鲜血淋淋,平添几抹妖艳之色。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阴沉,虞美人咬牙起身,朝着柱子撞去,只听一声巨响,虞美人的身子摇摇欲坠。 “母妃!”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五公主回头看去,正见虞美人朝地上栽去。 她快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泪水像断了弦的珍珠,颗颗滴在地上。 虞美人无力的抬起手,口中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她死死的瞪着眼睛,盯着五公主看,直到身体没了温度,眼睛仍旧没有闭上。 “真是晦气!” 皇帝亲眼目睹这一幕,眸色阴沉的吓人,嫔妃自戕,本就是灭族的死罪。 可惜虞美人家中无人,出不了这口恶气。 苏碧云离宫时,神色依旧难堪。 “在想什么?” 顾北辰从马车里走下来,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苏碧云摇了摇头,将头靠在那宽厚的胸膛上,缓缓闭上眼睛。 她实在是累了。 顾北辰没再多问,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轻柔的将人放在马车里。 他靠在车壁上,大手轻拍在美人的背上,无声叹息。 如今,倒真是多事之秋。 回到琅苑后,苏碧云才开口:“虞美人自戕了。” 听了她的话,顾北辰眉头紧锁,兀自冷笑一声。 “她久居宫中,消息闭塞。又怎会想到毒害皇后的法子,再者…蝶弥散难得,不是虞美人能买得起的。” 苏碧云说出了心中疑虑,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贵妃。” 顾北辰放下手中书卷,端来一杯水喂她扶下,“你我能想到的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看来这次,贵妃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 一月后,是皇后的千秋宴。 皇后的生辰已经有十年没有举行过宫宴了,消息传出来时,京中贵女倒是有些惊讶。 太子养了一月的伤,今日也来上朝。 与他相好的大臣纷纷朝他恭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如今您身体大好,大婚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围猎时皇帝金口玉言,大臣们都听进了耳朵里。 太子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抹无奈。 随意应和两声后,抬步迈入正殿。 “太子的身子,可好了?” 皇帝刚坐在龙椅上时,便瞧见了位于百官前列的太子。 他自然没有忘记曾经说过的话,想起那件事,皇帝脸色阴沉下来。 若是又陆相助力,太子的储君之位,算是稳了。 成王站在太子对面,正目光阴沉的盯着他。 成王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刀直插太子心脉,即使是这样,太子也没死成。 难道太子真是天命之子? 成王紧咬着牙,又狠狠瞪了宇文照一眼。 宇文照无辜得很,那日的事,他们复盘了很久,总算是找到了疏漏。 他派去刺杀的刺客里,混入了北越的奸细,那奸细联络了北越百余人,一起混进了刺客的队伍里。 “有事可禀,无事退朝。” 见朝臣兴致缺缺,太监高呼一声。 “儿臣有事起奏。” 就在皇帝以为无人回话时,太子忽然出声。 皇帝龙眸一眯,有些警惕的问道:“太子有何事?” 成王心里一紧,太子定是要提起同陆相女儿的亲事! 只见太子跪在地上,态度虔诚道:“求父皇收回儿臣与陆相千金的婚约。”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将目光放在了陆丞相身上。 陆丞相神色未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与他们格格不入。 皇帝眉头紧锁,似是没想到太子会拒绝这门亲事。 成王却喜上眉梢。 难不成那一刀,给太子刺傻了? 皇帝又朝陆丞相看去,见那老狐狸梗着脖子一脸傲娇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 这老狐狸,最不待见的,就是李家人。 太子娶不了陆相千金,皇帝乐见其成。 他只是随意阻拦了下,便如了太子的愿,甚至扬言要为他选妃。 …… 陆丞相回府时,正瞧见陆瑾宁收拾起大包小裹,准备上马车。 “阿宁,你这是要去哪?” 陆瑾宁抬眸瞥他一眼,声音异常冷漠,“我去山上尼姑庵里做姑子去。” 听了这话,陆丞相瞪大了眼睛,急忙将那些搬东西的下人喝退,“小祖宗,你这是要闹哪出!” 陆瑾宁冷笑一声,“女儿还想问问父亲,你究竟想做什么?您真的觉得女儿被人当众退婚,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吗?” 陆瑾宁硬气质问着,眼底却闪烁着泪光。 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得了个旨意,能嫁入东宫,大好的机会,都被陆丞相糟蹋了。 “阿宁,父亲也有苦衷。” 陆丞相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弯了。 陆瑜当值回来时,正瞧见这一幕。 见陆瑾宁执意要走,陆瑜也没拦着。 “你这逆子,你妹妹都要去尼姑庵当姑子了,你也不拦着!” 陆丞相瞧见那马车走远,气的胸口疼。 他不舍得责备陆瑾宁,只能将火气撒在陆瑜身上。 陆瑜苦笑一声,“当姑子又如何,好歹还活着,不是吗?” “咱们陆家有的是银子,给她盖一座尼姑庵,又如何?”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被斜阳拉的很长。 …… “小姐,咱们去哪座尼姑庵?” 马车离开丞相府后,丫鬟小喜轻声问道。 陆瑾宁白她一眼,怨怼道:“你家小姐我天生丽质,为什么要去当姑子?” “可小姐…” 瞧见陆瑾宁眼底的怒气,小喜识趣的闭上了嘴。 “那咱们去哪?” 陆瑾宁沉吟片刻,目光坚定道:“去东宫!” “太子定不会让您进去的。”小喜叹息一声。 “他不开门,那我就翻墙进去,左右这东宫的墙头,我也翻了好几次了!” 东宫前殿内,苏碧云正在为太子诊脉。 忽听太监来报:“殿下,陆姑娘又翻墙了。” 太子眉心微拧,面露苦涩。 “既然放不下,为何还要请旨退婚?” 见他愁眉不展,苏碧云轻叹一声说道。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苦笑。 “李祁煜,你为什么要向陛下退婚?” 一道伶俐的声音自殿外响起,久久不散。 第84章 宋家之首 苏碧云朝外面看去,几日不见,陆瑾宁清瘦了不少。 许是没想到会有外人在这儿,瞧见苏碧云的那刻,陆瑾宁有些心虚。 “苏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苏碧云无奈笑笑,说道,“我是来给太子诊脉的。” 听了这话,陆瑾宁连忙走过来,一把抓在她手上,仔细问道,“殿下的身体可还有大碍?” 见苏碧云摇头,陆瑾宁这才安下心来。 她死死瞪着太子,眼睛里流出两行热泪,“李祁煜,你没有心!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欢我,若你真的不娶我,我就去山上做姑子!” 太子有些无奈的朝苏碧云看了一眼,后者示意,乖巧的退了出去。 顾北辰正在外头等着,见里头哭声四起,无奈的摇了摇头。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明日就是皇后的生辰宴了,你定要小心些。” 回到琅苑,顾北辰小心叮咛。 两人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样清闲了。 苏碧云替他褪去衣衫,轻轻捶打在那结实的背上,扫去一身疲惫。 “赫连熠什么时候离开?”苏碧云忽然问道。 这金昭国的王子已经逗留三月有余,大周皇帝快要烦死了。 提前赫连熠,顾北辰眸中升起一抹冷笑。 “那只狐狸在逼着皇帝做选择,若是不将九公主嫁过去,皇帝就要归还那座城。” 闻言,苏碧云眸色微变。 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如何,每个人的命运都在帝王深思熟虑的一息间。 …… 皇后千秋宴上,宾朋满座。 向来同皇帝并列而坐的贵妃,此刻却只能屈居于下首,神色甚是难看。 这一月以来,皇后的身体日渐好转,想必有朝一日自己手中携统六宫的权柄,也会重新落回皇后手中吧。 龙座上的帝王眉头紧锁,余光朝身侧的皇后瞥去。 皇后面色如常,眼底却看不出半分情意。 他们二人早已面和心不合。 众人纷纷献上寿礼,个个恭祝皇后千岁。 席上却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瞧见没有,上次贵妃生辰时,刘大人送的是上等碧玉,如今皇后生辰,他送的却是中等的。” “我看你是喝酒喝糊涂了,皇后虽位主中宫,但你们别忘了,贵妃的兄长是谁?” “是啊,贵妃的母家可不是皇后能比的。皇后病好了又如何,依我看,这皇后之位终有一日会是贵妃的。” 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苏碧云眉头紧锁。 这群当官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在皇后有涵养,不会轻易与人为难。 位于下首的贵妃,此刻却展露了笑颜。 空有皇后的头衔又如何,只要她兄长还在一日,她手里的实权便交不出去。 想到这里,贵妃又扬起了那高傲的头颅。 “陛下,宋大人来了…” 门外忽然响起太监焦急的声音。 见他这般慌张,皇帝面露不悦。 百官中有人发问,“是哪位宋大人?” “莫不是青州宋家…”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声,闻听此言,全场哗然。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皇后虽没有太大的震惊,可那双真情涌动的眸子,也在诉说着她的激动。 “陛下,老臣来迟了。” 大殿之外忽然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 帝后起身相迎,百官惊坐起,寂静无声。 苏碧云忙朝着殿门口看去,老者白发垂腰,手上拄着一根梨花木雕刻的拐杖,一步一步的走上殿前。 “十年未见,太傅别来无恙。”皇帝快步走至他身前,同皇后一左一右搀扶着这位老者。 见苏碧云愣神,顾北辰在她耳边轻声解释,“这位宋大人是皇后的父亲,也是皇帝恩师,更是青州学子之师。” 宋家之首,当代大儒。 这便是皇后母家的底气。 刚才那些为贵妃说话的人,纷纷将头低下,羞愧难当。 若说这朝堂之上,哪个官员不曾受宋大人教诲? 若是没受过宋大人的教诲,都会低人一等。 宋大人不过是隐居了十年,朝堂上的人们倒是将宋家忘了个干净。 “皇后十年里意志消沉,宋大人即使有心也无力来给她撑腰,如今皇后拿出了自己的底牌,这朝堂要变天了。” 顾北辰凤眸微眯,嘴角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九公主的关注点却没在这上面。 赫连熠不日就要回金昭,逼婚的旨意越来越近,她真怕父皇老糊涂了,当真应下这门亲事。 皇兄和母妃自顾不暇,她只能自己出手。 瞧见身后的宫女去而复返,九公主会心一笑。 “父皇,儿臣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她忽然起身,朝着皇帝一拜。 皇帝的心思全在宋大人身上,随意摆了摆手,任由她离开。 苏碧云只觉得这事有蹊跷,环视下四周,果真没瞧见三公主。 “遭了…” 苏碧云心里一紧。 “无妨,能让赫连熠吃瘪的人,除了那位,怕是没别人了。” 顾北辰镇定自若,亲手剥了一颗葡萄,送进苏碧云口中。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秋山玉葡萄,既然来了就多吃些。” 顾北辰语气温柔,将那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她眼前。 苏碧云羞涩低头,“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好…” “我宠爱自己的娘子,碍着他们眼了?” 顾北辰冷嗤一声,抬眸朝众人扫视一圈。 刚才还看热闹的人,急忙低下头。 唯有李凌安,仍旧死死盯着苏碧云看。 她原本以为顾北辰只是图个新鲜,玩玩就腻了。 可如今苏碧云进侯府半年有余,顾北辰仍旧宠她宠的如珠如宝! 李凌安暗自咬牙,那块儿桂花糕已经被她捏烂了。 再看一旁的成王,脸色已经黑到极致。 宋大人一出现,群臣便变着花样的吹皇后和太子的马屁,眼里哪还有他这个成王? 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周身气势阴沉可怖。 宇文悦华坐在他身旁,眼底的愁绪始终化不开。 四个月了,她嫁入王府四月有余,仍旧没与成王同房,真是奇耻大辱。 眼看着苏珍珍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宇文悦华恨不得将成王绑在床上,行了那周公之礼。 第85章 下药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心思各异。 皇帝龙颜大悦时,歌舞声忽然中断。 只见殿中走来一人,苏碧云定睛看去,那人似乎是随侍在赫连熠身旁的侍卫。 侍卫走到殿前,朝着皇帝一拜,神色不是很好,“皇帝陛下,我家王子失踪了。” 方才还和颜悦色皇帝眸色微变,诧异的朝那侍卫看去,又抬眼看向赫连熠的席位,果真空无一人。 皇帝皱眉,朝他问道:“王子是何时出去的?” 侍卫如实说道:“大概是半个时辰前,王子不胜酒力。” “想不到堂堂金昭王子,只喝了一杯酒就醉了…” 挨在赫连熠席位旁的大臣忽然开口,语气里尽是嘲讽。 皇帝也轻笑一声,“既然是醉酒,想必是在后花园里醒酒,朕派人去找找就是。” 侍卫听了这话,脸色又阴沉几分,“实不相瞒,属下已经在御花园里找过了,并没有发现王子的踪迹。” “难不成使者以为,是有人绑架了王子?” 不知是谁轻嗤一声。 僵持不下时,一个宫女忽然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 那个宫女颤颤巍巍的开口,甚至不敢抬起头朝皇帝看去。 “方才…方才奴婢瞧见三公主也离席了,她走之前,还特意朝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宫女的这番话,说的很有深意。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三公主一会儿还要献舞呢,本宫倒是不明白,公主为何也要离席?” 贵妃忽然开口,一脸坏笑的朝皇后看去。 皇后还没有开口,又听那宫女说道,“奴婢…奴婢还知道一事,但不敢说。” 听了这话,贵妃来了精神,大度说道:“你尽管说,自有本宫替你做主。” 宫女咬了咬嘴唇,这才抬起头来,不偏不倚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苏碧云眉头紧锁,玉手轻轻按在案几上,有些不明所以。 “奴婢…奴婢前几日曾听三公主向苏姨娘讨要过迷情散。” 宫女声音很小,却足以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 贵妃大喝一声,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几抹诧异。 她惊恐的朝着皇帝看去,起身行了一礼,才说道,“依臣妾看,一定是这宫女在胡说八道,三公主自小被皇后教养,是京城里礼数最周全的姑娘,怎么会做那种勾当?” “陛下应该严惩这宫女!” 贵妃态度强硬。 皇后拧眉朝皇帝看去,似是也想知道他会做如何做。 “贵妃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您不相信,大可派太医查验王子的酒壶,那酒里被下了迷情散!” 宫女不停的将头磕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大。 “皇后,不是朕不肯相信三公主,只要查一查,便可还三公主清白。” 皇帝沉吟片刻,龙眸里满是怀疑之色。 不一会儿,几个太医匆匆而来,朝着赫连熠席上的酒壶探查一番。 “陛下,这酒里的确被人下了迷情散。” 太医的回答,验证了皇帝心中所想。 “陛下不好了,偏殿里…偏殿里…” 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大手在龙案上一拍,震碎了案几上的琉璃盏,晶莹剔透的葡萄落了一地。 “金昭国的王子在偏殿里…” 太监吓得不行,急忙跪在地上,口中絮叨不清。 不知是谁忽然出声:“三公主不会也在偏殿里吧,平日里装的那般高洁,背地里竟然要抢自己妹妹的夫君,还真是不知廉耻…” 皇帝冷哼一声,“朕倒要去看看,那逆女都做了什么!” 说完这话,皇帝也没管身后大臣作何反应,大步离开九龙殿。 苏碧云眉头紧锁,有些担忧的朝身边的顾北辰看去。 却见顾北辰神色依旧。 “别怕…” 顾北辰将手搭在美人纤纤玉指上,声音柔和的安慰着。 苏碧云想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朝他点了点头,也跟随朝臣们的脚步,一起朝偏殿走去。 “三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惊呼声,引起众人注意。 苏碧云抬眸观望,只见三公主正在御花园里采摘着百合。 皇帝龙眸一惊,止住脚步朝三公主看去,怒喝一声,“你没在偏殿里?” 三公主身形一颤,似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连忙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离席,儿臣只是听说这百合有安神的功效,想替母后多采一些。” “父皇怎么来这儿了?” 三公主这才抬起头,朝着皇帝打量过去。 见皇帝眉宇间的那一抹怒气,三公主低下了头。 “啊…” 偏殿里的一声惊呼,又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来人,把三公主拿下,压到御书房去!” 皇帝冷声吩咐,大步朝偏殿走去。 苏碧云想上前阻止,却见三公主同她对视一眼,暗暗朝她摇头。 还没等皇帝推开那扇门,偏殿的门便从里面打开。 赫连熠的外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赫连熠的侍卫急忙上前将人搀扶住,语气里满是惊恐。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在赫连熠鼻尖闻了闻。 只是瞬间,赫连熠的眼睛越发清明。 他忽然横眉冷对,朝着皇帝冷哼一声,“小王竟在陛下的管辖下被人下药,失了清白,倘若陛下不给小王一个解释,明日我金昭的铁骑,定会踏入乌门关!”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有顾北辰挺身而出,挡在皇帝身前,冷嗤道:“既如此,就让本世子拿你祭旗吧!” 这般说着,顾北辰忽然抬起手。 “顾爱卿,退下!” 皇帝大喝一声。 文国公也急忙帮腔:“自古以来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顾世子莫要意气用事!” “父皇…”床榻上的九公主悠悠转醒,身上疼的不行。 她强撑着坐起身,虽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跪走到皇帝身前,扯住了他的龙袍,低声抽泣,“您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第86章 太子的计谋 皇帝眉头紧锁,低头看了眼九公主,又抬头看向赫连熠,沉吟片刻说道,“还请王子放心,此事朕一定给王子一个交代。” …… 御书房内,皇帝拧眉坐在龙椅上,冷冷审视着跪在地上的三公主。 “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的九儿做主呀!” 贵妃在一旁掩面哭泣,瞧着一脸憔悴的九公主,整颗心都快碎了。 九公主却没在乎这些,愣愣坐在椅子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躺在偏殿里的,明明是三公主才对。 怎么会变成她? “住口!” 皇帝被这哭声扰的心烦,冷冷瞪了贵妃一眼。 又朝三公主看去,“这事,你得给朕一个交代。” 三公主听了这话,连忙跪在地上,神色满是迷茫,“儿臣离开九龙殿,只是为了给母后采花,求父皇明鉴。” “三公主你就别装了,奴婢早就将您的计划讲给陛下听了。” 宫女打断了三公主的话。 “斐玟?” 三公主朝斐玟看去,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 “你在说什么啊?”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三公主,臣妾的九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要毁了她的清白。” 贵妃冷哼一声。 “那迷情散是苏姨娘给的,臣妾恳请陛下将苏碧云一并处置!” 听到苏碧云的名字,皇帝龙眸微沉,目光阴沉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苏姨娘,那迷情散是你给三公主的?” 见皇帝朝自己发问,苏碧云走上殿前,恭敬跪在地上,“妾从未听闻过迷情散。” “奴婢可以作证,迷情散就是苏姨娘给的!” 斐玟忽然说道。 苏碧云却不恼怒,从容的朝她看去,“既然你说这迷情散是我给三公主的,那是何时给的?又是在哪儿给的?” 斐玟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道:“自然是在坤宁宫给皇后娘娘施针时,公主虽然屏退左右,但奴婢仍旧躲在外头,眼睁睁的瞧见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贵妃不解的朝苏碧云看去,只觉得她这一抹笑有些吓人。 苏碧云没理会贵妃,而是继续朝斐玟问道:“你侍奉主子,便该衷心,三公主既然命你退下,你又为何要在外头偷看呢?” “奴婢…” “宫规森严,外人入宫时,自有嬷嬷验明正身,不许私带夹货,敢问陛下,妾又如何将那迷情散带进宫中?” 苏碧云的话,点醒了皇帝。 皇帝面色阴沉的朝着那宫女看去,冷声质问:“若再不说实话,朕便诛你九族。” 三公主苦笑一声,斐玟自小便入宫为奴,家中只剩她一人,这样的威胁,于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儿臣这里,有实证。” 陷入僵局时,太子挺身而出。 他同顾北辰对视一眼,眸中掠过几抹笑意。 “呈上来看看。” 皇帝示意身边的公公将那张纸接过来,垂眸看去,脸色越发阴沉。 “这是…” 太子道:“这是儿臣无意间发现的单据,内务副总管小阮子竟然倒卖宫中财务,儿臣一直在追查此事,却无意间发现九公主曾向他索要过迷情散。” 此话一出,贵妃脸色忽变。 她一脸惊恐的朝着九公主看去,见九公主神色慌乱,贵妃心乱如麻。 知女莫若母,看来这事果真是九公主做的! “逆女,你这个逆女!” 皇帝气的不行,一把将那单据扔在九公主脸上。 似乎还不解气,皇帝大步朝九公主走去,狠狠踹了她一脚。 “不愿意去和亲的是你,如今给赫连熠下催情药的也是你,朕真是白疼你了!” 苏碧云愣在原地,朝着顾北辰看去,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闹剧结束,宴会也结束了。 回程的马车上,苏碧云拧眉不语。 见顾北辰闭目养神,她还是没忍住,凑上前去问道:“今日的事,是你们故意的?” 那些证据,太过凑巧。 还有三公主的表现,三公主的性子,苏碧云最是了解。 虽说这几个月以来,三公主越发沉稳,但面对那样的阵仗,即使是她也会胆战心惊,可三公主太过镇定了。 苏碧云正思索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抬眸时,正好对上顾北辰那双深邃的眸子,“我的卿卿,很聪明。” “这的确是太子设的圈套,调查内务府总管时,他无意间发现三公主的大宫女斐玟是九公主的人,便设了此计。” 太子不是恶人,却也绝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威胁。 “经此一事,九公主和亲之事怕是成了。” 苏碧云感慨一声。 马车忽然停下来,剧烈的抖动下,苏碧云差点跌倒。 好在顾北辰将人稳稳接住,神色不悦的朝车夫问道:“怎么停了?” 没等车夫回话,马车外忽然响起李凌安的怒吼声。 “你这乞丐怎么回事,眼瞎吗?差点惊了本郡主的马!” 听到外头有孩子哭声,苏碧云眉头紧锁,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瑟瑟冷风里,一个小乞丐只穿着中衣,两只手环在胸前,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李凌安站在那乞丐身前,手里拿着一节长鞭,高高扬起。 “脏了本郡主的马,那就拿命来还吧!” 李凌安冷笑一声,将那一鞭朝小乞丐挥去。 苏碧云急忙上前,想要将那一鞭子拦下来,却有人先她一步出手。 “谁敢坏本郡主好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凌安大吼一声,抬眼朝那边看去。 “北辰哥哥?” 李凌安怎么也没想到,扯住她鞭子的人,竟然是顾北辰。 顾北辰却没有理她,而是朝一旁的苏碧云看去,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我知你救人心切,但这鞭子太过凶险,你怎么敢的?” 苏碧云心虚的低下头,咬了咬唇。 “凌安郡主,这是五十两银子,你马车里的损失,我替他赔。” 苏碧云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了李凌安。 看着她手里的白银,李凌安冷嗤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苏家一样小门小户?本郡主这辆马车价值千金。” 第87章 养子 “这回够了吗?” 李凌安话还没说完,便见顾北辰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玉,冷漠的朝她丢过来。 那玉价值连城,饶是李凌安这样的富贵人家,都没见过这般成色的美玉。 李凌安急忙蹲下将那玉捡起来,在手中好好擦拭一番。 收起那块儿玉,李凌安又朝着地上的乞丐看去,冷笑一声,“一个小乞丐,也值得北辰哥哥花上千金,还真是他的造化!” 说完这话,李凌安狠狠瞪了苏碧云几眼,这才离开。 苏碧云蹲下身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在小乞丐的额头上。 他似乎在发烧,周身滚烫的吓人。 “别…别杀我…” 小乞丐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瑟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碧云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在怀里,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我来吧。” 那孩子有些分量,顾北辰二话不说,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 回到琅苑后,苏碧云急忙吩咐春桃备了洗澡水,给那小乞丐梳洗一番后,已经到了后半夜。 顾北辰独自躺在榻上,久久难眠。 直到天快亮时,苏碧云才回来。 看着美人面上的疲倦,顾北辰轻叹一声,将人揽入怀中安眠。 回想起苏碧云认真救治小乞丐的模样,顾北辰眸中闪过一抹愧色。 都是因为他,卿卿才不能有孩子。 他能看出来,卿卿很喜欢孩子的。 苏碧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春桃端来一盆水,忽然叹息一声,“姨娘,您昨日带回来的那个孩子醒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猛然睁开眼睛,“醒了?” 春桃点了点头,神情里带着几分无奈,“那孩子着实可怜,身上瘦的没有一点儿肉,眼睛…” 说道这里,春桃顿了顿,“眼睛也看不见。” 苏碧云沉声不语,昨日给那孩子诊脉时,她便察觉到了这一点。 那孩子才两岁,瘦的皮包骨,一双眼睛暗淡无神。 “那孩子一早就醒了,只是他很抗拒我们几个,一直缩在角落里。” 春桃如是说着,泛起一阵心酸。 苏碧云眉头紧锁,洗了一把脸后朝着春桃说道,“带我去看看他。” 苏碧云将人安置在了偏院,走进屋中时,屋里哪还有那孩子的踪迹。 守在外头的夏兰惊呼一声,“不可能啊,奴婢一直在外头看守,没瞧见他出来。” 苏碧云眉头轻皱,眼睛在屋中四下打量,终是在衣柜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块布料。 她轻叹一声,悄悄走过去,将衣柜的门打开。 那小乞丐正躲在里头,听到门被人打开了,紧张的抱在一团。 “别打我,别打我…” 小乞丐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苏碧云伸出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孩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打你的。” 许是苏碧云语气温和,那小乞丐慢慢不再颤抖,试探着握上了苏碧云的手。 …… 几日过去,小乞丐的情况日渐好转。 苏碧云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阿卓。 “姨娘,世子让您去主院一趟。” 苏碧云刚给阿卓检查完身体,便听到春桃的声音。 苏碧云微微皱眉,放下手里的杯子,朝着春桃看去,“让我去主院?” 顾北辰从不让她去主院,这次为何改口了? 春桃虽然有些费解,却还是点了点头,“奴婢没听错,这的确是世子的吩咐。” 虽不知顾北辰这是闹哪出,苏碧云还是收拾齐整后,带着春桃去了主院。 前厅里,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还没来。 顾北辰站在大厅里,身后还有三个孩子。 其余位置上,分别坐着三个男人。 “卿卿,过来。” 听到门口的动静,顾北辰转头看去,见来人是苏碧云,眸中闪烁着柔情。 苏碧云快步上前,走到他身旁时,朝着那三个孩子看去,眉头微微皱起,“阿辰,他们是…” 顾北辰轻笑一声,“这是我从宗族里带回来的孩子。”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忽然起身,朝着苏碧云一拜,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位就是世子夫人吧,我是侯爷的表侄子,若按辈分,得称您一声表嫂。” 听到这个称呼,苏碧云眸色一惊,连忙摇头,“妾不是世子夫人,撑不起您这一拜。” 顾北辰眉头微皱,拉在她手上的力气微微加大。 “夫人过谦了,世子如今都在为您挑选子嗣了,册封世子妃,也是迟早的事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瞳孔微震。 她惊恐的朝顾北辰看去,低声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就在此时,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姗姗来迟。 瞧见前厅里坐着的三个男人,老侯爷不悦问道。 这些都是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 那年纪稍长的男人上前行了一礼,套近乎道:“表叔,长岭今日是为了世子挑选养子一事而来。” “你说什么?!” 侯爷夫人听了这话,猛然瞪大眼睛。 她这才注意到,前厅里还站着三个孩子。 老侯爷被他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伸出手在胸膛按了几下后,大吼一声,“你这个逆子,到底想做什么?” 他从来没听说过哪家权贵还没娶正头娘子就挑选养子的! 顾北辰神色未变,仍旧淡淡说道:“这是儿子自己的事,宗族已经同意了,叫你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一声。” 说完这话他又朝着苏碧云看去,语气温和道,“这三个孩子的秉性我已经摸索过了,都是性格纯良的好孩子,你瞧瞧喜欢哪个?” 苏碧云眉头紧锁,目光灼灼的朝顾北辰看去,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怎么…都不喜欢吗?” 见苏碧云不语,顾北辰眉头轻蹙。 “若是不喜欢,我再去挑几个。” “不是…” 苏碧云急忙将人拦下,眉宇间带着几分诧异,“阿辰,为什么要挑养子?” 侯爷夫人冷笑一声,“都是你这狐狸精挑唆世子,如今又要在这里装无辜,苏碧云,你真是好手段!” “妾没有。” 苏碧云朝侯爷夫人看去,语气里满是无奈。 第88章 文国公府的丑闻 侯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又朝那几个孩子看去,冷声呵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滚!” 那几个孩子年龄尚小,被人这般呵斥,全都吓破了胆,低声抽泣起来。 “还有你这个贱人,要是再敢惹出这些是非,本夫人绝不轻饶!” 侯夫人似是不解气,抬起一只手来,朝着苏碧云指去。 顾北辰将人护在身后,眸子阴冷,“母亲,此事是我一人所为,碧云从不知情。” “世子,别闹了。” 眼见前厅气氛剑拔弩张,苏碧云眉头紧锁,扯了扯顾北辰的衣角。 听她不唤自己“阿辰”,顾北辰微微侧过头,朝苏碧云看去。 “我没闹。”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情绪。 苏碧云叹息一声,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很难有孕,并不是不能生,好好调养上一年半载,咱们还是能有…” 剩下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绯红的脸颊滚烫的吓人。 闻言,顾北辰眸中闪过一抹喜意,将人拥入怀中,“此事是我鲁莽了,卿卿莫要怪我。” 说完这话,顾北辰又朝身后的几人看去,吩咐管家取来一千两银票,给几人平分下去。 “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否则…” 顾北辰神色阴冷的朝几人看去,嘴角扬起一抹邪笑。 为首的中年男人连忙拱手作揖,“世子放心,小人只是来侯府打秋风的…” 说完这话后,他连忙将银票塞进袖口,拉起地上的孩子,匆匆离开。 几人纷纷效仿,不出一刻钟,前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眼看顾北辰拉着苏碧云回了琅苑,侯夫人气得不行。 她一把打翻了案几上的茶盏,朝着侯爷骂道:“您瞧瞧那狐媚子,世子行事越发荒唐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镇国侯府的满门荣耀都要葬送在他手里了!” 老侯爷何尝不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两道离去的身影,忽然出声,“不对…那苏碧云莫不是不能生?” 听了这话,侯夫人恍然大悟。 这京中的妾室,全都铆足了劲在怀孕上下功夫,偏偏他们府上的苏姨娘,日日得世子宠幸,那肚子却不见起色。 “不行,世子太胡闹了,若是他真被那狐媚子蛊惑,不再娶别的女子,咱们顾家的香火就要断了!” 侯夫人紧咬着牙,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两人回到琅苑时,阿卓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经过几日的精心呵护,阿卓那骨瘦如柴的身子上渐渐有了血肉。 “苏姨,是您来了吗?” 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阿卓抬起头,语气里洋溢着兴奋。 顾北辰这才注意到阿卓的眼睛,眉头一拧,低声道:“他看不见?” 苏碧云点了点头,神色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替他诊过脉了,他天生眼盲,治不好。” “苏姨别伤心,阿卓能被苏姨救回来,就已经很知足了。” 察觉到苏碧云的伤神,阿卓摸索着前行,走到她身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苏碧云将那小小的人抱在怀里,怜惜的在他头上摸了摸。 这孩子只有两岁,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个小大人,也不知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险阻。 那孩子在苏碧云怀中安心睡去,时不时抽搐两下。 察觉到他睡得并不踏实,苏碧云心底难安。 这孩子从小受了太多苦。 “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顾北辰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垂眸打量起来,忽然发问。 听了这话,苏碧云朝阿卓看去,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熟识感。 “这眼睛和鼻子,倒是有些像赫连熠。” 苏碧云如是说道。 顾北辰点了点头,阿卓的长相,的确同赫连熠有两分像。 …… “你们都仔细着些,这香橘可是陛下赏赐下来的,郡主心善,特意举办了品橘宴,让世家小姐尝尝这香橘的味道,莫要把这差事办砸了!” 平王府里,小厮来来往往的运着几颗矮橘树,神色十分紧张。 要知道这一颗香橘价值连城,若是毁在他们手里,以凌安郡主的性子,他们难逃一死。 李凌安端坐在院中凉亭里,神色淡淡的瞥向院中赏花的京中贵女,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尤其是瞧见陆瑾宁后,李凌安直接撇过头去。 虽说被人退了婚事,但她可是陆丞相的掌上明珠,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都在她手里吃了瘪,李凌安才不愿与她多生事端。 “郡主听说了吗,镇国侯世子前些日子竟然领了几个宗族子弟回府,说是要给自己选养子。” 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少女忽然凑过来,朝着李凌安说道。 李凌安眸色一惊,朝着那少女看去,“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好端端的,挑什么养子?” 她冷嗤一声。 那青衣少女又开口道:“郡主说的没错,若是好端端的,顾世子定然不会这么做,可若是…” 剩下的话那青衣少女没有说下去。 李凌安却琢磨过味儿来,眉眼微微上挑,朝着她看去,“难不成,是苏碧云有问题?” 在这京城里,女子若不能有孕,便彻底失去了价值。 青衣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嘲讽的眼睛示意。 李凌安大笑一声,只觉得无比痛快。 她大手拍在石桌上,嗤笑道:“北辰哥哥再宠爱她又有何用,一个不能生的女人,永远也成不了侯府主母!” “可若是顾世子铁了心呢?” 青衣女子小声嘟囔。 李凌安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妥,眸色凌厉几分,朝她看去,“姜洳,别以为本群主看不出你的打算。” 姜洳眸色一沉,连忙朝她跪下,声音颤抖道:“顾世子英勇不凡,臣女也喜欢他,只是臣女自知身份低微,只愿为妾…” “身份低微?”李凌安冷笑一声,“本郡主倒是不知,文国公府的门楣,何时低了?” 姜洳轻叹一声,眼波流转间,涌动着无尽愁绪,“臣女虽出身文国公府,但臣女的生母…” 第89章 只是侧妃 十几年前,文国公醉酒宠幸了一名洒扫丫鬟,那丫鬟其貌不扬,文国公酒醒后仓皇而逃,更是将那丫鬟关进了柴房里。 谁知那丫鬟肚子实在争气,只一回便有了身孕。 只是文国公极重门楣,那丫鬟生下孩子后,便被他秘密处死,又将姜洳记在文国公夫人名下,成了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 这件事,已经是京中权贵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也是为何文国公嫡女年满十六,却仍未有人上门提亲的原因。 姜洳倒是没有遗传她生母的丑陋容貌,如今越发出挑,那模样看上去甚美。 只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贵看不上她,而京城外的那些地方官员,姜洳又看不上。 她不想离开京城! 几番辗转之下,只能做妾。 可就算是做妾,她也要做有本事之人的妾室。 李凌安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抿唇轻笑间说道:“这京中最尊贵之人,莫过于皇家,你为何不愿入皇家做妾?” 听了这话,姜洳苦笑一声,“臣女也不瞒郡主了,其实父亲有意将我送给成王殿下,只是…” 提前成王,姜洳眼底浮现出一抹嫌恶。 “京中素有传闻,说成王殿下独宠苏庶妃一人,时至今日,成王都没同成王妃圆房,臣女若嫁过去,也是独守空房的命。” 姜洳伸出手,在自己小腹上摸了摸。 世道艰难,若想驳出一条生路,只有生子这一个法子。 “不是还有太子吗?”李凌安挑眉问道。 “您以为臣女没动过心思吗?”姜洳苦笑着,朝院子里赏花的陆瑾宁看去,“这几日陛下亲自为太子殿下挑选了几位适龄的贵族小姐,可那些小姐全都被陆小姐丢出了京城。” 陆瑾宁实在蛮横,可谁让陆丞相有实力呢? 就连皇帝,也只能干生气,降下那不痛不痒的惩罚。 “就是按照陛下的旨意,陆小姐此时应该在家中禁足,可是您瞧瞧,她总能把陛下的旨意当耳旁风。” 李凌安也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丞相的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谁敢招惹他们? “权贵之家的贵女,陆小姐都敢得罪,若是臣女真的爬了太子的床,想必陆小姐会一剑穿过我的胸膛吧。” 姜洳自嘲一笑。 “留给臣女的选择,不多了。” 李凌安瞥她一眼,只觉得是她异想天开。 顾北辰是块硬骨头,能让他改变心意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你是哪家的贵女,怎么这般不知分寸!” 一道凌厉的训斥声忽然响起,扰得李凌安心烦。 “这可是陛下赏赐的香橘,竟被你撞掉了,瞧瞧你这小门小户的模样,怕是赔不起吧。” 被训斥的姑娘,身着一袭鹅黄色襦裙,低眉朝人行了一礼,细声细语的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若是凌安郡主怪罪下来,非打烂你这双手不成!” “聒噪!” 李凌安被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心烦,冷喝一声,朝那边扔去一个茶杯。 “郡主恕罪,都是这个破落户,将您的香橘撞倒了。” 那人低声说着,将那鹅黄衫子姑娘扯到身前。 “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难道不知本郡主的规矩,这样的小事也要让本郡主亲自…” 李凌安冷声说着,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了那鹅黄衫子姑娘的脸,眸色猛然一惊。 “是,奴才这就让她好看!” 那人冷声说着,一把扯住了姑娘的手。 “放开她!” 李凌安声音忽然尖厉起来,玉手在石桌上猛拍,惊坐起身。 那奴才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 李凌安径直绕过他,抓住了那姑娘的手腕,神色慌张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抿了抿唇,眸子里闪烁着恐惧,低声回道:“我叫陈秋秋。” 听到这个名字,李凌安眉头紧锁,又仔细打量着她那张脸。 像,真是太像了! …… 十月初一,赫连熠总算在回金昭了。 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九公主。 那日宫宴上发生的事,着实将皇帝气坏了。 皇帝不顾贵妃的劝阻,执意将九公主送去和亲。 甚至不是以正妃身份出嫁。 赫连熠请旨纳九公主为侧妃,甚至签订了两国休战二十年的文书。 于皇帝而言,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倘若真能换来二十年的和平,又有何不可呢? 赫连熠离开皇城时,顾北辰一路相送。 两人骑马同行,一路无言。 “阿辰…” 即将离开时,苏碧云忽然来了。 她走下马车,手里拿着个鼓囊囊的葫芦。 顾北辰飞身下马,目光柔和的朝她看去,埋怨道:“今日天冷,不是告诉过你别出来了?” 苏碧云笑了笑,将那葫芦丢给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再往前走,路上会更冷,这是舅舅研制出来的暖身汤,喝下几口就能暖和很久。” “明日一早我就回来了,用不着这些…” “咳…” 看着两人浓情蜜意,赫连熠扬了扬马鞭,目光悠悠的朝他们瞪去。 顾北辰挑眉朝他看了一眼,拧开葫芦盖,大口喝着那暖身汤,眸中带着挑衅。 “王子不也有美人作陪吗,何必羡慕我?” 听了这话,赫连熠气的牙痒。 “苏姨…” 马车里传来阿卓的呼唤声。 苏碧云抬眼看去,便见阿卓摸索着,朝外探出头来。 赫连熠朝那孩子一瞥,眸色忽然一惊。 那孩子的模样,怎么同他有些相似? 察觉到赫连熠的视线,顾北辰又笑道:“王子莫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风流债?” 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赫连熠陷入沉思。 他深深看了那孩子几眼,遂又扭过头,朝一旁看去。 “走吧。” 部队渐渐驶离皇城,苏碧云仍旧在马车上远望。 “那是苏碧云?”队伍末尾的马车里,坐着九公主。 九公主睚眦欲裂,透过被风吹起的帷幔,一眼瞧见那马车上的苏碧云。 眼底激起无尽的怒火。 都是这个贱人,将自己害到了如此境地! 倘若不是苏碧云出手医治皇后,皇后又怎么奋力反抗,会坐在这轿子里嫁娶金昭的,分明是三公主! 第90章 刺杀 如今她不仅要去和亲,更是要以侧妃的身份去金昭,真是奇耻大辱! “都准备好了吗?” 九公主目光阴翳的朝随从问道。 随从点了点头,“公主放心,今夜她定无活路!” 听了这话,九公主这才安心些,这些害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夜色渐浓,苏碧云歇下后,春桃和夏兰照常守在房外。 已是深秋,一阵过堂风刮过,夏兰打了个寒颤。 她搓了搓手,朝着春桃小声说道:“也不知世子回来了没有。” 听了这话,春桃摇摇头,“从这里到乌门关,少说也要三四日,世子自然回不来。” 两人闲谈间,忽见霜月手持长剑,从偏殿走了出来。 见她一脸戒备,春桃和夏兰对视一眼,眸中多了几分警惕。 “霜月,你怎么了?” 两人朝着霜月靠近过去,低声询问。 霜月紧紧握着手中长剑,眼睛环视四周,紧张说道:“好像有人来了!” 听了这话,春桃和夏兰神情警惕起来,背靠背贴在一起。 耳边响起簌簌风声,几人抬头看去,便瞧见几道身影同时朝院子里袭来。 “姨娘小心!” 眼见一黑衣人破门而入,霜月连忙冲进去,同那人厮打起来。 苏碧云猛然惊醒,一把扯过外衣披在身上,又拿起枕头下的一把弯刀。 “快来人啊,保护姨娘!”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往这儿来,春桃大喊一声。 住在后院的白霜霜急忙往这儿赶来,眼见着大刀就要落在苏碧云身上,她连忙将人扯到身后。 长剑碰撞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苏碧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凝视着那些黑衣人。 他们是谁派来的?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侯府放肆!” 老侯爷姗姗来迟,身后涌出不少家丁,同那群黑衣人扭打在一起。 “侯爷,依妾身看,倒不如让他们杀了苏碧云…” 侯夫人躲在老侯爷身后,眼珠忽然一转。 若是苏碧云死于非命,顾北辰也没法子。 听了这话,老侯爷眼睛微眯,嘴角扬起一抹笑。 是啊,这倒是除去苏碧云的好时机! “来人,保护好夫人!” 眼看着家丁纷纷上前,老侯爷忽然出声。 那些家丁只好听从吩咐,重新退回侯夫人身前。 真正保护在苏碧云身边的,只有寥寥几人。 而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只有苏碧云一人。 “遭了,姨娘有危险!” 霜月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朝苏碧云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直贯穿那黑衣人的胸口。 霜月眸色一喜,连忙抬头看去,“是世子!” 听到这一声呼唤,苏碧云也抬眸看去,正见顾北辰飞身而来。 “阿辰!” 苏碧云眸色一惊,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觉得身后忽然有利刃划破长风的声音。 “小心!” 顾北辰凤眸一紧,大喊一声的同时,将人扯到自己身后。 那一剑刺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出手,只能硬生生的接下。 白刃刺破胸膛,拔出来时,鲜血淋漓。 “阿辰!” 苏碧云惊呼一声,连忙将人护在怀里,手忙脚乱的按在他伤口上。 “世子怎么回来了?” 方才还在幻想苏碧云死讯的侯夫人猛然瞪大眼睛,直直朝血泊里的顾北辰看去。 老侯爷猛拍大腿,大喊道:“遭了!快去救世子!” 老侯爷一声令下,家丁鱼贯而出,不出半刻钟,那些黑衣人落荒而逃。 “坚持住,阿辰…你不会有事的!” 看着顾北辰胸口涌出来的血,苏碧云紧咬着一口银牙,泪花簌簌落下。 顾北辰抬起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虚弱开口:“别怕,我没事的。”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染红了苏碧云的月白色衫子。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北辰才受伤的!” 侯夫人慌忙跑到身前,看着顾北辰一身是血的模样,慌乱大叫。 白霜霜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后,冷声道:“倘若侯爷让那些家丁使出全力,世子也不会出事。” “你不过是个贱婢,竟敢同本夫人大呼小叫,真是不知尊卑!” 侯夫人冷眼看着她,大声呵斥后仍不解气,又高高的扬起手来。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苏碧云大喊一声,“都别闹了,滚出琅苑!” 许是没料到平日里乖巧的小绵羊会发脾气,侯夫人怔愣在原地,有片刻失神。 反应过来时,她又高高举起手,巴掌落下时,老侯爷忽然出声,“走吧,北辰如今都这样了,你难道想害死他吗!” 老侯爷一声呕吼,让侯夫人回过神来,她颤颤巍巍的朝顾北辰看去,见人已经昏死过去,头上一阵眩晕。 苏碧云没再理会他们,吩咐春桃几人将顾北辰扶到里屋,这才为他诊治。 直到天亮,苏碧云仍旧没有出来。 春桃和夏兰守在外头,瞧见那一盆盆血水从里面端出来,心里紧张的不行。 “太子殿下?” 白霜霜一眼瞧见走进来的太子。 “顾世子如何了?” 太子行色匆匆,朝着她问道。 白霜霜抬起头,朝着卧房那扇紧闭的房门看去,眉头紧锁,“还不知道…” 听了这话,太子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一早,听说顾北辰遇刺的消息后,他急忙赶过来了。 “查出来事情是谁做的了吗?”太子冷声问道。 季宥正好走过来,朝着太子行了一礼,“末将已经查明,那些刺客出自宫中,是九公主一手栽培的。” 提及九公主,太子面色阴沉几分,眸中闪现出杀意。 这个阴毒的女人,即使到了金昭,也不老实! “世子不是护送金昭王子回乌门关了吗,为何昨夜会忽然赶回来?” 白霜霜不解问道。 好在世子赶回来了,不然等他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苏碧云的灵位了。 太子眸色微沉,解释道:“昨日出了皇城,赫连熠忽然改变主意,要去一趟北越,顾兄这才匆匆赶回来。” 说到这里,太子也一阵后怕。 他不知自己是该庆幸顾北辰及时赶到救了苏碧云一命,还是该替顾北辰忧心。 第91章 金丹有毒 几人沉思时,房门被人推开。 苏碧云面色苍白的从里面走出来,一只手扶在门框上。 “姨娘…” 春桃连忙上前将人扶住,眸子里透着担忧。 太子也朝她走去,沉吟片刻问道:“顾兄如何了?” 苏碧云抬起眼帘,见太子在这儿,眸中掠过一抹诧异。 “他伤及心脉,流了许多血…” 苏碧云声音很轻,后面的话,她不敢说。 太子紧紧捏起拳头,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聚起一股杀意。 “孤会替他讨回公道!” “顾兄的命,能保住吗?” 太子临走前,有些担忧的问道。 苏碧云朝他点头,目光坚定道:“妾一定尽毕生所学,也要将阿辰从死门关拉回来。” “姨娘,您劳累了一夜,身子怎么受得了,世子有奴婢们照顾,您去歇息吧。” 瞧着苏碧云面上的疲倦,春桃拧眉说着。 苏碧云摇了摇头,转身朝室内走去,那一剑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插心脉,顾北辰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 她兀自坐在榻上,冰凉的手探上顾北辰滚烫的额头,心头忽然一颤。 “阿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碧云拉起那双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滴落在那双毫无血色的手上。 成王府内,书房里传来一阵大笑。 成王一手拍在桌案上,眉眼间难掩喜色,“痛快,真是痛快!小九这次做的不错!” 宇文照也欣喜不已,“没想到九公主竟阴差阳错重伤了顾北辰,听说那一剑直插心脉,神仙也难救了!” “是啊,父皇还特意派了太医前去,那些太医口供一致,顾北辰这次,多半是不行了!” 成王大笑一声,顾北辰若是死了,太子便少了一大助力,夺嫡之争,也少了一大强敌! “不过…”宇文照话锋一转,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太子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已经带着证据去找陛下了。” “那又如何?”成王冷嗤一声,“我这位皇兄,最是重情重义,可他不了解父皇。” “父皇从不念兄弟之情,因为帝王最忌讳功高盖主,你以为最忌惮顾北辰的是本王吗?其实最不想让顾北辰活下来的,正是父皇!” 知子莫若父,成王体内流淌着皇帝的骨血,他们是一样的恶人。 “听说,父皇派人给顾北辰送去了一颗九转金丹?” 成王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阴毒的笑。 宇文照有些不解,“王爷不是说陛下不想让顾北辰活过来吗,为何又要送去金丹?” “你当真以为那金丹是好东西?”成王瞥他一眼,冷嗤一声。 …… “夫人,姨娘在里面给世子施针,您不能进去。” 琅苑内,侯夫人领着一群小厮,气势汹汹的朝门内涌去。 夏兰和春桃挡在外头,额头上浸出不少汗珠,却不敢退一步。 侯夫人厉声呵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神情庄严道:“本夫人手里的金丹,可是陛下赏赐的灵药,北辰服下后一定能醒过来!” “夫人恕罪,姨娘吩咐过,她施针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春桃顶着威压,恭敬说道。 侯夫人却不以为意,命身后的小厮上前将人制服,一脚踢开了房门。 苏碧云正在施最后一针,眼见时辰到了,她刚要下针,门口忽然涌进一群人。 “你这贱人!” 侯夫人大喊一声,苏碧云一时分神,错过了最佳的施针时间。 床榻上的顾北辰突然吐出一口血水,染红了锦被。 “北辰!我的儿啊!” 侯夫人见状,连忙朝榻上扑去,伏在顾北辰胸前痛哭。 “姨娘,您没事吧?” 方才施针,已经耗费了苏碧云所有心力,如今又被人打断,苏碧云一只手虚扶在床沿上,整个人宛若无骨般滑落,跪坐在地上。 春桃连忙挣脱了小厮的控制,将苏碧云扶起来。 “北辰别怕,娘给你带了灵药,喝下去就好了。” 侯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匣打开,取出那颗金丹,喂到了顾北辰口中。 “你给他吃了什么?” 苏碧云起身时,正好瞧见这一幕,连忙出声询问。 侯夫人冷冷瞪她一眼,“我是他娘,所以他吃的自然是好东西,难不成还会害他?” “妾不是那个意思。”苏碧云走上前去,想要掰开顾北辰的嘴,却被人拦住。 侯夫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冷声呵斥,“别以为你医术超群,这世上的得道高人比你强上百倍,吃了那颗金丹,我儿一定无事,莫要用你那下三滥的针法冲撞了药效。” “金丹,什么金丹?” 苏碧云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了陆瑜若说的金丹。 春桃没敢耽搁,伏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那金丹是陛下派人送来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大骇,她连忙挣脱侯夫人的禁锢,冲到顾北辰面前,试图将那颗药拿出来。 侯夫人被她推了个踉跄,若不是嬷嬷在一旁搀扶,怕是要跌在地上。 “你这贱人要做什么,本夫人今日就要把你…” “阿辰!” 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顾北辰忽然吐出好几口血,那血呈紫黑色,直直喷溅在侯夫人的湛蓝色外衫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连忙后退几步,抬头朝榻上看去。 床榻上,顾北辰原本苍白的嘴唇忽然变成紫黑色,明显是中毒了。 “不可能啊,那颗丹药是陛下赏赐的,怎么会有毒呢?” 侯夫人神色愣怔片刻,下意识朝苏碧云看去,猛然惊醒,朝着她大骂道,“一定是你这个贱人用错了什么药!” 苏碧云没心思理会她,看着顾北辰没有起伏的胸膛,神色猛然黯淡下去。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往顾北辰鼻息探去,哪里还有呼吸! 苏碧云跌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见她这样,侯夫人也朝前走了两步,试探着探上他的鼻息。 “没…没气了?” 侯夫人哆哆嗦嗦的收回手,两眼一番,差点昏死过去。 “我的儿啊!”侯夫人大喊一声,眼泪簌簌落下。 第92章 他还没死 “都出去!” 苏碧云在春桃的搀扶下起身,抽出银针封住了顾北辰的心脉。 只要有一息尚存,她也要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你这贱人,害死我儿还不够,竟然这般侮辱他的尸身,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 侯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朝着身后的小厮吩咐。 “我看谁敢!” 苏碧云呵斥一声,手中银针乍现,朝着那名靠近自己的小厮射去。 银针扎在他额前的穴位上,那人瞬时倒地不起。 瞧见这一幕,剩下的几人有些胆怯,纷纷后退。 “你竟然还敢还手!” 侯夫人冷哼一声。 苏碧云手持银针,怒目而视,“夫人若是不怕死,大可上前一步。” “你!” 眼看着苏碧云要同自己拼命,侯夫人气的牙痒,却又不敢往前走一步。 双方僵持不下时,门外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 “苏姨娘,别给顾兄服用那颗金丹!” 太子声音很急,似是小跑而来。 待他站定,这才瞧见榻上人的模样。 “你给他吃了?!” 太子眸色暗了暗。 夏兰紧咬着唇,暗自瞪了侯夫人一眼,控诉道:“那金丹是夫人喂世子吃下的,奴婢们拦不住。世子吃了那药,就…” “不可能,金丹怎么可能有问题呢?太子不也是服用了金丹才转危为安吗?” 侯夫人已经乱了阵脚,朝着太子看过去,眼神里带着期盼。 “胡闹,简直是胡闹!” 太子已然动怒,朝着侯夫人看了一眼,吩咐人将她轰了出去。 “顾兄他还有救吗?” 见顾北辰一脸死气,太子低声询问。 生怕从苏碧云口中听到不好的回答。 他眼底带着深深的自责,“都怪孤,是孤糊涂了,竟认为父皇会为顾兄做主!” 苏碧云没理会他,仍旧手拿银针,在顾北辰身上扎来扎去。 “殿下,姨娘施针是不许有人打扰,您还是回去吧。” 春桃顶着压力上前,将太子劝了出去。 …… 顾北辰昏迷了三日,苏碧云将自己关在卧房里,三日未出。 春桃进来送晚膳时,瞧见桌案上摆放齐整的饭菜,眉头一皱。 她朝着榻上的苏碧云走去,无奈道:“姨娘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几日您才用了半碗粥,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只怕世子醒了,您这身子…” 见苏碧云神情愣怔的盯着榻上的世子,春桃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春桃亲眼见到世子断气,又怎会再醒过来呢。 她只是想让姨娘多吃一口饭罢了。 “夫人,您不能进去!” 院中,忽然传来夏兰焦急的喊声。 春桃猛然转身,透过房门的缝隙朝外看去。 只见侯夫人身后领着一群小厮站在门口,再往后看去,似乎还有一口棺材! “那贱人到底想做什么?已经三天了,宫里的太医都来看过了,北辰早就没救了,还不如早些让他入土为安。” 侯夫人声音里带着哽咽,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夏兰也被那口棺材吓到了,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抖,“姨娘还在给世子施针,世子还活着。” “活着?”侯夫人苦笑一声,“我何尝不希望他活着?但我亲手探过他的鼻息,北辰早就死了!” 侯夫人痛苦的捶打在自己胸膛上,眼底满是愤恨,“都怪我当时心软,将这个祸害留在府里,倘若不是为了救她,我的辰儿也不会死!” “冲进去,谁敢拦着,格杀勿论!”侯夫人眸色一冷,朝着身后的家丁吩咐道。 家丁应了一声,一把将夏兰推开,朝着屋内冲去。 药味弥漫开来,迫使侯夫人闭上了眼。 难怪这几日她闻不到腐臭味,屋子里都被药腌入味儿了。 “苏碧云,你若是还有良心,就让我儿子早日入土为安。” 看着伏在榻前气若游丝的苏碧云,侯夫人心里有一丝不忍。 她能看出来,这个贱人对顾北辰有几分真心。 苏碧云虚弱的直起身子,朝着侯夫人看去,祈求道:“夫人,世子没死,他还有呼吸。” “别骗人了,你瞧瞧他那样子,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侯夫人朝榻上的人看去,脸色依旧苍白。 “倘若你真舍不得他,本夫人赐你一杯毒酒,黄泉路上,辰儿也不孤单!” 春桃听了这话,心里一惊。 她连忙跪在地上,朝着侯夫人求情,“世子是为了救姨娘才被人重伤的,姨娘若是殉情,世子一定会伤心的。” “已死之人,还怎么伤心?”侯夫人嗤笑一声,朝家丁吩咐道,“给世子换上敛衣,谁若阻拦,一并赐死。” 苏碧云仍旧跪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说道,“夫人若想带走世子,就从妾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本夫人不敢吗?”侯夫人冷声呵斥。 春桃几人连忙跪倒在地,挡在了苏碧云身前。 “好,都是好样的!镇国侯府不缺银子,不过是多置办几副棺材的事!” 就在这时,服侍在侯夫人身后的嬷嬷眼睛一亮,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夫人您瞧,世子的手是不是动了?” 听了这话,侯夫人神情微动,匆忙朝榻上看去。 “是动了,辰儿没死!” 见顾北辰的手指微微颤动,侯夫人喜极而泣,慌忙的冲上前去。 她一把握住顾北辰的手,用力的呼喊着。 “姨娘,姨娘您怎么了?” 见顾北辰没了危险,苏碧云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散了,瞬时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 “姨娘您总算醒了,太子派太医给你诊过脉了,太医说您身体太虚,若是再不吃不喝一天,恐有生命危险。” 春桃伏在榻上说着,又哀叹一声,“虽说世子的命金贵,但姨娘你也得先顾着自己啊。” 提及顾北辰,苏碧云眸子颤了颤,抓住她的手问道,“世子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春桃摇头,“您别担心,世子虽然没醒,但太医诊过脉了,世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好生将养就行。” 虽听春桃说了这话,但苏碧云还是不放心,喝过药后,又朝着卧房走去。 第93章 无名墓碑 见榻上之人面色稍缓,她这才放下心来。 苏碧云小心翼翼的靠在顾北辰的手上,缓缓闭上眼睛。 似乎只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苏碧云才能安心。 黄昏时,微暗的阳光透过窗缝,零零洒洒的照射进来。 顾北辰费力的睁开眼睛,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垂眸看去,枕在他腕上睡觉的美人还没醒来。 春桃推门进来,见顾北辰醒了,眸色忽然一亮,她刚要喊,却被顾北辰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春桃朝睡熟的苏碧云看去,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顾北辰轻轻直起身子,将伏在榻上的人往怀里搂了搂。 眉眼里尽是温柔。 昏迷的时光里,他仍旧有意识。 他知道卿卿为了救自己,付出了何等心血。 若不是苏碧云一再坚持,自己怕是早就被埋进黄土里了。 正出神时,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时,苏碧云似是没反应过来,朦胧的眸子里满是疲倦。 “阿辰?你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碧云才反应过来,连忙弹起身,替他诊脉。 顾北辰轻笑一声,摊开大手,反握住美人冰冷的指尖,放在唇边吹了吹。 “卿卿,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他声音沙哑,眸中眷恋着无尽情意。 “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你才成这个样子。” 苏碧云低下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儿的往下砸。 瞧见美人落泪,顾北辰心头一紧,轻哼一声。 “怎么,是胸口不舒服吗?” 苏碧云连忙抬起头,将手探上他的伤口。 顾北辰认真点头,那双凤眸湿漉漉的,真切说道,“一看到卿卿落泪,这里就疼的厉害。” 苏碧云乜他一眼,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闻言,顾北辰眸色微沉,朝她问道:“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苏碧云微微愣神,这几日他不分昼夜的照顾顾北辰,倒是忘了时间。 回想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今日是十月十四。” “十四了?” 顾北辰眉头紧锁,低下头去,眼中有化不开的愁绪。 “怎么了?”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苏碧云轻声问道。 顾北辰摇了摇头,大手替她拂去眼角的泪珠,“无事,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人都瘦了,早些歇息吧。” 苏碧云没再坚持,见飞辛站在外头,似是有事要禀报,便起身离开了。 等苏碧云走后,飞辛这才走进来,一脸激动的朝着顾北辰看去。 “主子,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 飞辛抹了把眼泪,见主子还健在,他别提多高兴了。 顾北辰深深的看他一眼,出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飞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您会不会醒?但属下知道您的性子,纸钱和糕点都备下了,属下正准备去呢。”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色稍缓。 他强撑着身子,吩咐道:“替我更衣。” 飞辛眸色一惊,“您说什么?” 见顾北辰已经下了床,飞辛连忙上前,劝阻道:“您这次伤的极重,元气大损,若是不好好修养,恐怕会落病根。那地方寒气重,还是属下自己去吧。” 顾北辰却没理会,仍旧固执的穿着衣裳,冷声朝他说道:“若是不帮我,伤口会裂开的。” 见没法规劝世子,飞辛无奈叹气,认命的替他更衣。 一路上,飞辛都小心翼翼的,无比怀念姨娘。 想必这世上也只有姨娘能管住世子了。 可偏偏这件事,又不能让别人知晓。 不知怎的,飞辛私心觉得,这事儿最不能姨娘知道。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是在一座坟头前停下。 那坟前的石碑上没有刻字,周围却没有杂草。 想必也是有人静心看管着。 顾北辰走下马车,半跪在坟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轻柔的摆放在石碑前。 他抬起手,在石碑上摸了摸,神色里满是温柔。 “主子,咱们已经出来两个时辰了,再不回去的话,姨娘会起疑心的。” 见顾北辰在冷风里吹了大半个时辰,飞辛终是忍不住,朝他劝道。 听了这话,顾北辰收敛了眸中的愧色,一言不发的走回马车。 两人快速离去,却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正注视着这里。 “苏姐姐,这墓碑上没有名字。说不定埋在这里的,是世子的战友。” 白霜霜站在苏碧云身侧,不知该如何安慰。 方才顾北辰出府时,苏碧云便一直跟在马车后头。 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只一个眼神,苏碧云便能察觉出顾北辰的心思。 两人走到墓碑前,苏碧云半蹲下身子,垂眸朝一根桂花簪子看去,眸中浮现出几抹无奈。 白霜霜瞧见那簪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簪子一看就知晓是女子用的,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难不成是世子的爱人? “苏姐姐,咱们也回去吧。”见顾北辰的马车已经走远,白霜霜扯了扯苏碧云的袖子。 回程的路上,白霜霜忽然想起一件事,朝着苏碧云看去。 只是那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碧云。 “你这个人向来憋不住话,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察觉到白霜霜的异样,苏碧云朝他笑笑。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美人的眸子里掺杂着太多情绪。 白霜霜吞了口口水,犹疑的抬起头朝她看去,慢吞吞的说道:“我若说了,你也别多想。” 苏碧云点点头,两只手叠放在双膝上,示意她说下去。 “其实前些年,京城里有谣言,顾世子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却迟迟未娶,是因为他的心上人已经过世了。” 听了这话,美人叠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起,下意识抓挠两下,面上却镇定自若。 两人一路无言,马车从角门进去琅苑,苏碧云走进院中时,正瞧见顾北辰站在她的卧房门口。 “伤还没好,你怎么起来了?” 苏碧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北辰身形微颤,这才转身朝她看去。 “卿卿,你怎么没在屋里?” 第94章 芸娘 庭院里刮起一阵邪风,吹得衣玦猎猎作响。 苏碧云潋去眸中伤怀,淡笑一声朝他走过去,“白日里睡的有些多,夜里倒是清醒了。” 说到这里,她又朝顾北辰的伤口看去,白色的里衣渗出血渍。 苏碧云皱了皱眉,埋怨道:“瞧瞧,让你好好休息,你偏要出来乱逛,伤口又裂了。” 见美人眼底的忧心,顾北辰凤眸微挑,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无妨,卿卿会为我上药的。” 说完这话,顾北辰牵起她的手,推开了卧房的门。 她一直走在前面,倒是没察觉出苏碧云眼底一闪而过的愁绪。 那伤口是为了祭奠旧人裂开的,却要让她来医治。 可悲…可笑。 顾北辰脱下锦靴,自然而然的躺在榻上,等待苏碧云为他褪去外衫。 谁知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苏碧云动弹。 抬眸看去,正见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锦靴。 靴子上沾染了青苔和淤泥。 顾北辰眉头紧锁,倒是他大意了。 正在此时苏碧云忽然抬眸朝他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却又相对无言。 顾北辰喉咙滚动,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苏碧云也没在意,兀自替他扒开外衣,熟练的拿起纱布止血。 只是那动作,不再似之前那般轻柔。 直到顾北辰一声闷哼,才唤回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处理完伤口后,苏碧云替他掖好锦被,转身就要离开。 “卿卿…你要去哪儿?” 察觉到苏碧云的异样,顾北辰心里一紧,连忙朝她问道。 苏碧云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声说道:“世子身上还有伤,妾去隔壁睡。” 说完这话,也不等顾北辰阻止,苏碧云快步出了屋子。 瞧着那道决然离开的背影,顾北辰凤眸微敛,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又将目光放在那双锦靴上,无奈扶额。 这次当真是他疏忽了,卿卿心细如发,怎会察觉不出这些异样? 飞辛从房檐跳下,见主子盯着那双锦靴出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认罪,“都是属下疏忽…” 顾北辰一言不发,冷冽的眸子里难得多了几分忧愁。 “姨娘,您方才去哪了,奴婢怎么没瞧见您?” 苏碧云才回到偏房,春桃连忙端来一杯热茶,替她暖手。 见姨娘情绪不高,春桃小声询问:“姨娘这是怎么了?” 苏碧云朝她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朝她问道:“你来侯府几年了?” 春桃回答:“奴婢自小便在府上了。” “那你可知世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苏碧云忽然问道。 听了这话,春桃眉头紧蹙,“奴婢没听说过…” “不过…” 春桃话锋一转,余光偷偷瞥了她一眼,迟疑道:“奴婢曾听侯夫人提起过一位女子,世子似乎对那女子格外看重。” “那人是谁?” 苏碧云紧紧攥着帕子,答案呼之欲出。 “那姑娘似乎叫芸娘,与世子有同袍之谊。” “同袍之谊?”苏碧云眉头紧锁,眸中闪烁着几分不解。 女子不能入军营,那位芸娘怎么会同顾北辰有同袍之谊。 春桃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那芸娘似乎是替父从军,五年前在战场上救过世子一命。” 五年前的那场战争,苏碧云听顾北辰提起过,那一战十分凶险,若是没有太子支援,顾北辰怕是会死在战场上。 “世人皆知那场战争世子英勇无比,却鲜有人知,世子曾被困在雪山上…倘若不是芸娘将追兵引开,救了世子一命,世子恐怕…” 后面的话,春桃没敢说出口。 苏碧云神色愣怔,呆坐在榻前,朝着空中一轮弯月看去。 “侯夫人感念那女子忠义,却又因她替父从军犯了欺君之罪,只能在京郊建了一座衣冠冢。只是后来…世子一直不肯成亲,侯夫人便将怒气撒在了芸娘身上,差点儿命人毁了芸娘的墓,那次…世子发了好大的脾气。” 直到后来苏碧云入府,侯夫人这才忘了芸娘,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苏碧云身上。 “我有些乏了,你也去休息吧。”听了春桃的话,苏碧云阖上眸子,喉咙有些滚烫。 看来这位叫芸娘的姑娘,的确入了顾北辰的心。 …… 一连三日,苏碧云的态度都淡淡的。 夏兰守在连廊上,瞧见屋里两人诡异的气氛,朝着春桃问道:“我怎么看着姨娘有些不对劲?” 春桃何尝看不出来,又联想到前些日子姨娘问自己的话,无奈叹息一声,“主子的事,咱们少管。” 苏碧云像往常一样,喂顾北辰喝下药后,朝他口中塞了个蜜饯。 做完这些后,苏碧云起身离开。 “卿卿…” 顾北辰忽然将人喊住,跳下床,光脚朝她走来。 “军营那边…” 顾北辰努力找着话题,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朝听苏碧云说道:“季宥处理的很好,世子不必忧心。” 提起季宥,顾北辰轻笑一声,“还不知晓季宥同你表妹如今怎么样了。” 苏碧云朝他看了一眼,并未作答。 “卿卿,别再生我的气了,可好?” 见苏碧云仍旧冷着一张脸,顾北辰心里一阵绞痛。 他痛苦的捂着胸口,额头上浸出汗珠。 “伤口又裂开了?” 苏碧云连忙朝他走去,神态紧张的朝伤口看去,只是她的两只手忽然被人钳住。 “你!” 苏碧云瞪他一眼,整个人都被顾北辰搂进了怀里。 “别乱动,我胸口会疼的。” 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死死将人圈在怀里,生怕她会消失。 “卿卿,别不理我,好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祈求,温热的气息在苏碧云颈间乱晃。 “我不该瞒着你的,但有些事,我不想让你忧心…” 顾北辰终是败下阵来,将人抱到榻上,袒露一切。 “芸娘与我有救命之恩,那时在雪山上,为了救我,她与我有肌肤之亲,我曾答允过她,来日脱困,必会八抬大轿迎她入府。只是…” 苏碧云微垂着眸子,眼中涌动着一丝惆怅。 第95章 只爱你一人 无论是谁,听着心爱的男子要娶旁人为妻,都会心碎吧。 “只是那时北越追兵追到了雪山上,她为了救我,将那些追兵全部引开,最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顾北辰苦笑一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尽悔意。 “我对不住她,这辈子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王,唯独于她有愧!” “可这一切都晚了,斯人已逝,我即使做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钢铁一般的男人,此刻竟落下泪来。 苏碧云从未见他这般失神,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精致的眉毛紧蹙,似是在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顾北辰攥住那纤细的手腕,柔情朝她看去,眸子里带着几抹愧色,“卿卿,你不生气?” 苏碧云摇了摇头,“我为何要生气?我还要感念那女子,若不是她拼死相救,阿辰便回不来了。” “卿卿,是我狭隘了。” 顾北辰苦笑一声,将人拥进怀中,一双凤眸里浸着柔情。 “之前我不娶妻,的确是想完成对她的承诺,终身不娶,只是命运让我遇到了你,卿卿,别怀疑我的真心,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此生,我只爱你一人。” 深情的告白,将苏碧云的理智彻底淹没。 斯人已逝,她为何要抓着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过意不去? 苏碧云抬起头,朝着顾北辰看去,认真说道:“带我去给她上柱香吧。” 晌午时,两人乘车而来,再次看到那座孤坟,苏碧云眸中多了几分感慨。 她忽然半跪在石碑前,低声轻语:“多谢姑娘舍命相救,都是因为我,阿辰才失言的,姑娘若要怪罪,大可来找我,我只愿陪他这一世,等来世,我会将他还给你的。” 顾北辰站在她身侧,听了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半跪在地,握住苏碧云的手,满眼柔情,“卿卿,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 “谁在那?” 身后的丛林中,似是有人影闪过,飞辛大喊一声朝那儿追去,却见地上遗落着一只桂花簪子。 瞧见那簪子,飞辛眉头紧锁,将东西递到顾北辰眼前。 “主子,这不是咱们昨日带来的吗?” 顾北辰垂眸看去,将簪子攥在手中,眉头紧锁。 上面还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夏兰道:“这里经常有野猫出没,想必是野猫将簪子叼走的,你们瞧,这里的桂花糕也没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石碑前凌乱不堪的模样,他眸色忽冷,朝飞辛吩咐道:“把那些畜生杀干净。” 苏碧云神色一怔,抬眸朝他看去,这些时日,顾北辰从未像此时这般疾言厉色。 ...... 半月后,顾北辰身子大好。 天光大亮,顾北辰一身武服,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病态。 “阿辰,休息一下吧。”苏碧云端来一碗刚熬好的药,朝着他招了招手。 已是深秋,院子里风凉,瞧见他满头大汗,苏碧云从怀里掏出帕子,悉心替他擦拭着。 顾北辰接过她手中的碗,一口饮下,苦涩弥漫整个口腔,只是美人身上飘来阵阵体香,正好与那苦涩之味相抵。 两人四目相对时,院子里忽然传来春桃的声音。 “姨娘,凌安郡主来了,说是要见您。”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咬唇朝顾北辰看去。 “她来做什么?”顾北辰面色不善,一口回绝道,“若是你不想见她,将人赶走就是了。” 春桃又道:“郡主还带了一位姑娘,似乎是想请姨娘给那姑娘治病。” 见她有正事,苏碧云也不好回绝,只能将人请进来。 “既然有女眷,我理应回避。”顾北辰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将要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女声。 “秋秋见过世子,姨娘。” 听到这声音,顾北辰周身一震,连忙转过身来,朝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哐当”一声,顾北辰手上松了力气,长剑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秋秋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一双杏眸里透着澄澈的光,眉眼下至处,映着一颗红痣。 她的模样,与芸娘一般无二。 察觉到顾北辰的异样,苏碧云眉头紧锁,朝前走了一步。 “北辰哥哥身子可好些了?”李凌安关切问道,不动声色的把陈秋秋往身前推了推。 见顾北辰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李凌安眼底掠过一抹快意。 顾北辰没理会她,仍旧盯着陈秋秋看。 陈秋秋被他盯的发毛,往后瑟缩了下,低头问道:“世子为何这样看着秋秋?秋秋哪里做错了吗?” 见她这般唯唯诺诺,顾北辰醒过神来。 芸娘是那般豪爽,自然不是这般做派。 “陈姑娘随我进去吧。” 苏碧云淡笑一声,摊开手朝前一指,将人领进里屋。 陈秋秋点了点头,朝着李凌安看了一眼,见她并没有异意,这才跟着苏碧云一起去了里屋。 院子里,顾北辰仍旧愣在原地,方才陈秋秋从他身边经过时,身上飘过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那是芸娘最喜欢的味道。 察觉到顾北辰的失神,李凌安不急不缓的坐在石凳上,抬眸朝他看去。 眼中带着几分挑衅。 李凌安等了一会儿,顾北辰果然也坐了下来。 那双凤眸里带着探究,朝她问道:“她是谁?今年多大了?” 李凌安一一作答:“她是我远房家的一个表姐,今年二十岁了。” “二十岁?看着不像。” 顾北辰眸色一沉,紧紧掐着拳头。 若是芸娘还活着,也该二十了。 李凌安又说道:“我这表姐命苦,小时候被奶娘偷走了,一直养在乡下,直到前几年才找回来,只是也不知道表姐发生了什么事儿,回来的时候记忆全无,还带着一身伤。” 说到这里,李凌安叹了口气,拿起帕子擦了擦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又继续说道:“我那远方姨母给表姐请了无数郎中,只是表姐的身子太弱了,常年不能出府。” 第96章 她就是芸娘 “这才养的身娇体嫩,看着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们从哪里找到她的?”顾北辰声音急促,那双眸子里多了几分猩红之色。 李凌安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这位表姐的存在,不过…” 她顿了顿,仔细一想才说道:“要是我没记错,姨母似乎是在岭南一代找到的表姐。” 听到岭南二字,顾北辰再也绷不住面上的平和。 他激动起身,一掌拍在石桌上,双眸朝里屋看去。 似是想透过那扇门,仔细的查看一番。 屋内,陈秋秋将手搭在药枕上,乖巧的等待苏碧云诊脉。 苏碧云朝她看了几眼,心思不宁。 摒弃那些想法,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心无旁骛的替她诊脉。 只是那脉象着实奇怪,时而有力,时而虚弱,但仔细探去,又能发现陈秋秋身体似乎受过很重的伤,她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毒。 只是陈秋秋怎么看,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好端端的为何会受这么多伤? 察觉到苏碧云越来越紧的眉头,陈秋秋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姨娘,我是不是没救了?” 她眼底噙着泪花,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五年来娘给我请了大半个周朝的郎中,可他们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都说我受了很重的伤,药石无医。” “而且我还丢失了曾经的记忆,其实我现在不求将病治好了,只求苏姨娘能让我恢复记忆,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只有短短五年。” 陈秋秋说着,泪水自脸颊流下,远远看去,就像是只易碎的瓷器。 苏碧云紧锁着眉,仔细探查着她的脉搏,却没察觉出半分失忆的迹象。 “苏姨娘,我表姐的病还有的治吗?”李凌安忽然闯了进来,一脸担忧的问道。 顾北辰也随她一起进来,那模样看上去到底比李凌安还真切。 苏碧云抬起头朝他们看去,咬牙说道:“陈姑娘的身体太虚弱了,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听了这话,顾北辰心底一凉。 他满眼担忧的朝陈秋秋看去,那双眼睛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李凌安轻咳一声,朝着苏碧云走近些,扯起了她一只手,十分虔诚的说道:“苏姨娘,本郡主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但人命关天,她虽是本郡主的表姐,却没同你不对付过,你千万别藏私。” “人人都知道你是神医的徒弟,北辰哥哥那般凶险的情况,都被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表姐的病,一定没问题的,对吗?” 李凌安的话里带着诱导,不着痕迹的朝着顾北辰看去。 见顾北辰眼底浮现出一抹怀疑,李凌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碧云,我相信你一定能将她治好。” 顾北辰朝苏碧云看去,眼中满是热切。 苏碧云紧咬着牙,陈秋秋的情况着实棘手,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不能见死不救。 “我会尽力的。” 苏碧云咬唇应了下来。 听了这话,陈秋秋激动起身,眼底满含热泪,“多谢苏姨娘,秋秋不求将病治好,只求能恢复记忆。” 许是太过激动,陈秋秋才从椅子上起身,忽然一阵眩晕,手脚不稳,朝着身后栽去。 顾北辰就站在她身后,见人直挺挺的朝自己栽来,他下意识伸出手,将人牢牢的接在怀里。 瞧见那眉眼下的红痣,顾北辰心神荡漾开来。 她同芸娘,十分相似。 “芸娘…” 见怀中人闭上了眼,顾北辰焦急喊道。 听到这一声“芸娘”,李凌安连忙掩去眼底的邪笑。 她偷偷朝苏碧云看去,见苏碧云垂下头来,心情瞬时好大。 “遭了,表姐怎么又晕过去了!” 李凌安佯装害怕,朝着陈秋秋看去。 “又晕?她一直晕吗?” 顾北辰敏锐问道。 李凌安点了点头,“来的路上,便晕过去四五次,若是回去…” “不必了,她病得这样重,还是留在琅苑吧,侯府不缺厢房。” 顾北辰将她的话打断,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二话不说离开了这里。 苏碧云愣在原地,抬眸朝着那道背影看去,兀自一笑。 那声“芸娘”,已然说明一切。 李凌安忽然变了脸色,朝着苏碧云挑眉看去,“看来某人地位不保了。” “这位,才是咱们世子心尖尖上的人,苏碧云,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李凌安朝她讥讽着,仔细看去,苏碧云皱眉的模样,倒是同芸娘有两分相像。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还请郡主离开吧。” 苏碧云朝她看去,下了逐客令。 李凌安却没跟她计较这些,双手环于胸前,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姨娘…” 飞辛忽然跑过来,朝着苏碧云看去,神情有些犹豫。 他挠了挠头,压低声音说道:“主子请您去偏院给芸…陈姑娘医治。” 夏兰站在苏碧云身侧,狠狠瞪了飞辛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朝他说道:“前面带路吧。” “姨娘,依我看屋子里躺着的一定是冒牌货,芸娘早就死了,那悬崖高万丈,跳下去尸骨无存,她怎么会起死回生?” 见苏碧云神思不宁,夏兰在一旁宽慰。 “好了,不管她是谁,既然将命交到了我手中,我定会好好医治。” 苏碧云如是说着,取来银针,朝偏殿走去。 偏殿里,顾北辰轻柔的将人放在榻上,他半跪在榻前,仔细审视着眼前人的容貌。 每个细节,都同芸娘一般无二。 他忽然想到,芸娘的肩膀处有一块红色胎记。 顾北辰眉头紧锁,将手探上了她的肩头。 轻轻拽下衣摆,只见那白皙的左肩上,赫然是一只红色蝴蝶胎记。 看到那块胎记,顾北辰神色大乱。 人的长相可能相似,但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眼前的人,果真是芸娘! “太好了,你真的没死!” 顾北辰激动不已,紧紧攥着陈秋秋的手,力气太大,昏迷中的陈秋秋紧锁着眉,发出一声闷哼。 苏碧云进来时,正瞧见这一幕。 第97章 你下毒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顾北辰身形微僵。 握在陈秋秋手上的力度一松,转身朝苏碧云看去。 窗外惊雷炸响,在晴天里显得格格不入。 深秋的雨,格外刺骨。 庭院内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卿卿…” 顾北辰声音沙哑,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迈进偏殿,将药箱摆在了榻上。 她将手轻轻搭在陈秋秋的手腕上,脉搏有些弱,却能医治。 “她如何了?” 顾北辰焦急问道。 苏碧云收回手,转身朝着他看去,见他眼底那般关切的光,苏碧云心里一疼,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着。 “脉象虚浮,像是受过重伤,但她这次晕倒,只是因为血亏,我给她开两副方子就好。” 苏碧云努力让心神平复下来,镇定自若的合上药箱。 顾北辰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卿卿,你一定要治好她,无论需要什么药,我一定为你寻来。” “她…”顾北辰的声音微微颤抖,几分犹豫下还是说道,“她就是芸娘。” 虽然苏碧云早就猜到了,但亲耳听他说出这件事,方才的伪装已经千疮百孔。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插进了苏碧云的心口。 “你看她眉眼下的这颗红痣,和芸娘一模一样,还有肩膀上的胎记,岁数也对的上,你说她脉搏虚浮,应是受过重伤,她那年跌入悬崖,的确是受过伤的,这一切都对上了…” 顾北辰的眸子里充斥着热切,他满眼欢喜的朝着榻上的陈秋秋看去,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情愫。 苏碧云心中一梗,只能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我会竭尽全力,将她治好。” 这句话,她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说出口的。 “好,我信你。” 顾北辰朝她笑笑,又朝榻上的人看去。 “我去煎药。” 苏碧云淡淡开口,挣脱开顾北辰的束缚,她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 后者头也没抬,只是应了一声。 “姨娘,这种小事让奴婢来就行。”小厨房里,春桃夺过苏碧云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朝药炉里扇风。 夏兰端来一碗燕窝,看着苏碧云这般失神,自己也不好受。 “您快吃些东西吧,已经快到晚上了,您还没用午膳。” 苏碧云点了点头,端起那碗燕窝,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回想起顾北辰看向陈秋秋的眼神时,苏碧云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 “世子吃了吗?” 看着那碗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燕窝,苏碧云忽然问道。 夏兰摇了摇头,“世子爷一直在偏殿照顾那位陈姑娘,滴水未进。” “奴婢上次见世子这样,还是姨娘受伤的时候呢?” 春桃嗔怪瞪她一眼,似是在埋怨她说出实情。 听了这话,苏碧云苦笑一声。 她曾以为自己是顾北辰的唯一,也信了顾北辰的情话,可到头来,自己不过是笑话。 “姨娘别瞎想,世子许是觉得陈姑娘有几分像芸娘,这才…” “她就是芸娘。” 苏碧云忽然开口,打断了春桃的话。 春桃脸色一变,方才的话噎在喉咙里,眼底满是愧疚。 “不可能…那样高的悬崖…” “世子认定了她是,那她就是。” 苏碧云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凉。 听了这话,春桃捂住嘴巴,眼底升起几分愁绪。 “说不定,世子这样关心她,只是觉得愧疚,说是姨娘将陈姑娘的病治好了,世子也不必愧疚了。” 夏兰心思单纯,如是说道。 “这法子真的能行吗?”苏碧云眸色一亮,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春桃也表态,“世子对姨娘的心意,奴婢们都看在眼里,不是旁人能比的,依奴婢看,夏兰这次说的有几分道理。” 苏碧云朝着冒热气的药炉看去,心底重燃几分希望,既如此,她要更用心些才行。 小半个时辰后,苏碧云亲自端来那碗药,重新迈进偏院。 院子里还下着小雨,苏碧云小心护着手里的药,推开了偏房的木门。 “吱呀”一声响,榻前跪坐的男人却没回头。 见顾北辰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榻上的人,苏碧云敛下眼眸,心中莫名酸涩。 “将你家姑娘扶起来吧,我来喂她喝药。” 苏碧云看向一旁侍奉的丫鬟,出声吩咐。 丫鬟刚要上前,便被顾北辰阻止,他亲自坐在榻上,动作轻柔的将人圈在怀中,“我来喂她吧。” 不知为何,苏碧云忽然想起那句“我们已有肌肤之亲”。 虽说京中男人大多三妻四妾,这也不算什么。 但顾北辰的声声保证,犹如魔音般钻入苏碧云耳中,让人乱了心神。 “卿卿?” 见她愣在原地,顾北辰唤了一声。 苏碧云这才回神,将药递了个过去。 顾北辰舀起一勺药,轻轻在嘴边吹拂,见不烫了,这才舍得喂入陈秋秋口中。 那般温柔的模样,实在少见。 苏碧云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背过身去,打算离开。 “芸娘,你怎么了!” 正在她要离开时,榻上的陈秋秋忽然吐出一口血来,那血成黑紫色,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苏碧云急忙回过身,想要为陈秋秋诊脉,却见顾北辰正盯着她看。 那般冰冷的眸子,有些陌生。 “你…怀疑我?” 苏碧云朝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问道,嘴角扯出一抹荒唐的笑。 李凌安的话犹在耳边,顾北辰紧锁着眉头,朝她打量过去。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她才喝了你的药…” 顾北辰的话还没说完,陈秋秋又吐出一口血来,他瞬时慌了神,朝着一旁的丫鬟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跑开了。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 看着陈秋秋脸色极差,苏碧云嗤笑道:“她这副样子,太过虚弱,不出半刻便会殒命,你确定不用我出手?” 苏碧云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信赖自己的顾北辰,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第98章 承诺还算数吗 看着怀中人渐渐没了生气,顾北辰不再犹豫,命她上前医治。 “若她死了…” “你要如何,杀了我给她偿命吗?” 没等顾北辰将话说完,苏碧云冷笑一声,仰头朝他看去。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少了一分情愫,多了一分自嘲。 顾北辰喉咙一噎,眉头紧紧锁起,察觉到苏碧云眼中的失望,他忽然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碧云却没时间听他解释,快速取出银针,封住了陈秋秋的八脉。 一番救治后,这才将命保下来。 鬼门十三针极其耗费心力,苏碧云将最后一针拔下来时,双膝一软,朝着身后倒去。 “小心…” 顾北辰一把将人接住,大手牢牢握住她细软的腰间。 苏碧云避嫌似的将人推开,抬手拂去额角的汗珠。 正在此时,丫鬟请的郎中也赶到了。 郎中连忙上前给陈秋秋诊脉,眉头越皱越深。 “她情况如何了?” 见陈秋秋恢复平静,顾北辰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着急。 郎中收回手,仍旧疑惑的朝榻上的人望了两眼,这才说道:“不应该呀。” “不应该什么?” 顾北辰耐心耗尽,阴沉的朝他看去。 郎中被他的眼神吓到,急忙说道:“老夫刚才给这位姑娘号脉,明明已经是死脉了,可这姑娘还活的好好的。” “其实这姑娘刚进城时,我也替她诊过脉,只是那时这姑娘体内似乎有一种奇毒,如今这毒似乎解了…” 说到这里,郎中忽然瞧见地上那滩黑血,当即拍手叫好。 “难怪他脉象这般奇特。竟然有高手将这毒逼出来了。不过此法极其凶险,会耗费医者十成心血,世子既然请了这般高人为姑娘医治,又何必叫老夫来呢?” 郎中啧了啧嘴,又道:“不知世子能否向老夫引荐一下那位高人?” “滚!” 顾北辰低喝一声,吓得郎中连忙抓起药箱离开。 “卿卿,对不起。” 顾北辰这才朝苏碧云看去,凤眸里满是歉意。 原来她做那些,是为了逼出陈秋秋体内的毒素,他竟… 苏碧云神色如常,已不似方才那般惆怅,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轻笑,这才说道:“世子不必道歉,毕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的确有害她的理由,谁会忍受的了自己的丈夫爱上别人呢?” “我没有,我答应过你,此生绝不负你。” 顾北辰慌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指尖冰凉,就像她那颗心,已经捂不热了。 “那她呢,你也答应过她,会迎她为世子正妻,世子,我想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苏碧云将手抽出来,指了指顾北辰的胸口。 顾北辰沉默片刻,朝着榻上的陈秋秋看去,似是下了决心,说道:“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了,我对她只有愧疚,只要你把她医好,我就把她送走,此生不再相见。” 听了这话,苏碧云嗤笑出声,还真是荒唐。 “世子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吗?世子欠下的债,还是自己还吧。” 说完这话,苏碧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卿卿!” 顾北辰刚要追出去,忽然听到榻上传来陈秋秋的咳嗽声。 他急忙止住脚步,转身朝陈秋秋走去。 “芸…陈姑娘,你醒了?” 顾北辰克制住嗓音里的情绪,将人从榻上扶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陈秋秋的神色里,多了一丝迷茫。 不似方才的柔弱,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陈姑娘,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北辰不解问道。 “小顾将军…” 听到这个称呼,顾北辰虎躯一震。 他猛然瞪大眼睛,两只手紧紧捏在陈秋秋的肩膀上,失了分寸。 “你喊我什么!” 陈秋秋双目通红,任由他钳着自己的双臂,虚弱的靠在顾北辰的胸膛上,泪水簌簌落下。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小顾将军…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芸娘此生无憾!” 陈秋秋声音激动,连连咳嗽两声,又吐出几口血来。 顾北辰急忙替她擦去嘴角的血痕,神情里满是温柔。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 见他好奇,陈秋秋淡笑一声,缓了缓力气,这才解释道:“五年前也是我命大,那天我跳下悬崖后,并没有掉下去,而是挂在了一棵雪松上。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耗费了很大的心血,才爬到山顶,只是在回去找你时,你已经不在了。” “那场战争很快便结束了,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知道这消息后也回了老家,也许受了很重的伤,我才到家,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失去了记忆…” “再后来,我被陈家的嬷嬷寻了回去,若不是有陈家上好的药材将养着,我怕是早就死了。” 听了芸娘的过往,顾北辰眸色微沉,神情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对不起,那时我在山下找了好几日,若是我再努力些,说不定就能找到你。” 芸娘却捂住他的嘴巴,摇了摇头,“我知道小顾将军也是身不由己,您不必道歉。” “现在该称呼您一声世子爷了…” 芸娘轻笑一声,抬眸朝他看去,神情里带了几分真情,“世子,您那时答应我的话,还算数吗?” “哐当”一声,门外的瓷碗摔在地上,发出响脆的声音。 顾北辰回头望去,只见苏碧云正站在那里,黑色的药汁现在雪白的裙摆上,格外刺眼。 她是来送药的,虽然被顾北辰伤透了心,但本着医者之心,她不能放任陈秋秋不管。 只是谁能想到,她的那副药阴差阳错的帮芸娘恢复了记忆。 才走到这里,便听到芸娘的灵魂发问。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苏姨娘?” 陈秋秋探头望去,见苏碧云一脸失神的站在那儿,嘴角勾勒出一抹阴毒的笑。 只是顾北辰此刻正专注的看向苏碧云,并没有察觉。 陈秋秋扯了扯顾北辰的袖子,轻叹一声,“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世子如今有了这般貌美的妾室,哪里会看得上我呢?我这身子…” 第99章 揽月阁 说到这里,陈秋秋重重的咳嗽两声,又喷出一口血来。 “芸娘,你别瞎想。” 顾北辰急忙将她嘴角的血渍擦干净,慌乱的替她掖了掖被角,丢下一句“好好歇息”后,转身离开。 …… “什么?芸娘回来了,你没有听错吧?” 侯夫人端坐在上首,原本在悠闲的品着茶,忽听嬷嬷提起芸娘,眼睛猛然瞪大。 嬷嬷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惊恐,“老奴听的千真万确!” 侯夫人瞬时失神,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北辰是真的转性了,喜欢上了旁人,没想到那人是芸娘。” “芸娘不是死了吗,那么高的悬崖都摔不死她?” 侯夫人一手扶在额头上,重重揉了几下。 嬷嬷伏在她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真是可笑,一个女扮男装进入军营的人,也妄想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谁给她的勇气?” 侯夫人嗤笑一声。 论出身,芸娘还不如苏碧云呢! 嬷嬷却不以为意,解释道:“老奴已经打听过了,芸娘可不是山野里的村姑,她原是岭南知州府里的嫡女,当年出了意外才流落民间。” “区区六品知府,哪里配得上北辰。” 侯夫人冷哼一声。 嬷嬷又道:“陈知府虽只有六品,但他的娘子可是平王妃的表姐,听说这位陈夫人颇得平王妃看重,凌安郡主能亲自带着陈秋秋前来问诊,足矣证明这一切。” 听了这话,侯夫人这才安心几分,眼珠来回转了转,松口道:“若是这样,她倒是配的上侯府的门楣,只是…” 说到这里,侯夫人眉头微皱,颇为嫌弃的说道:“那芸娘看着病秧秧的,随时都会断气,这样的人,真能为北辰诞下子嗣吗?” 一个病秧子,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他们镇国侯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老奴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嬷嬷眼睛一亮,朝着侯夫人看去。 两人已是多年的主仆,只一个眼神,侯夫人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是说,让他们互相残杀!” 侯夫人拍手叫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芸娘这身子一直是苏碧云照顾的,若是芸娘出个好歹,北辰说不定会休了她,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 想到这里,侯夫人迫不及待的跳起来,“走吧,咱们也该去探望下,北辰的恩人了。” “恩人”二字,被她咬的极重。 侯夫人走到偏殿时,陈秋秋正靠在榻上喝药。 忽听外头传来响声,陈秋秋抬眼望去。 “您是?” 瞧见这位容貌甚好的夫人,陈秋秋放下汤药,轻声问道。 “这位是我们侯府的夫人。”嬷嬷出声介绍。 陈秋秋强撑着起身,朝着侯夫人行了一礼,“秋秋见过夫人。” 见她面色不佳,容貌比苏碧云差远了,侯夫人心凉了半截。 这样的人,真能将苏碧云斗垮吗? 虽是这般想着,侯夫人还是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将人扶起,“快别在乎那些虚礼了,你这一身伤,都是为了救北辰才成这样的,怪让人心疼的。” 陈秋秋受宠若惊,余光偷偷瞥了侯夫人一眼,这才起身,重新躺回榻上。 侯夫人亲自拿起那碗药,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喂她喝下。 “夫人,我可以自己喝的。” 陈秋秋咬着唇,在侯夫人殷切的目光下将药吞下。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自己喝药呢。北辰也真是的,竟委屈你在偏房里住着,我这就让人把揽月阁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在那儿。” 前来送药的春桃听了这话,眸色忽然一惊。 这揽月阁是世子妃的住所,平日里一直空着,侯夫人竟让陈秋秋住进揽月阁,这算是承认了陈秋秋的身份。 “夫人不必费心了,小女在这儿住的很好,而且也方便苏姨娘给我诊治。” 陈秋秋虽不知揽月阁是什么地方,但见春桃脸色阴沉下来,也有几分猜测。 侯夫人哼了一声,抓起陈秋秋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她又没病,不过是多走两步路的事,你以后可是侯府的世子妃,身为姨娘,也是要每日前去给你问安的。” 听了这话,陈秋秋眸色一惊,诧异的朝着侯夫人看去,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下头,脸上带着几分娇羞和无助,低声说道:“夫人抬举小女了,世子与苏姨娘恩爱有佳,怎么会娶我呢,那时的戏言,怎能作数?” 陈秋秋轻叹一声,眼中掠过一抹伤神。 侯夫人一掌拍在床榻上,一本正经的说道:“镇国侯府向来言而有信,你又是北辰的救命恩人,再说了,北辰心里若是没你,怎么会五年未娶呢?丫头,本夫人这就派人去岭南下聘,下月十六是个好日子,我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说完这话后,侯夫人也不等陈秋秋拒绝,同嬷嬷对视一眼后,匆匆离开。 “夫人万安。”贴在门外偷听的春桃见人出来了,连忙跪在地上请安。 侯夫人瞥她一眼,冷声道:“你本是府上提拔出来伺候世子妃的大丫鬟,如今就跟在芸娘身旁伺候吧。” “可…” 春桃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侯夫人身后的嬷嬷打了一巴掌。 嬷嬷疾言厉色道:“苏碧云只不过是个姨娘,哪配四个大丫鬟照顾?从今日起,你和霜月都去揽月阁照顾。” …… 成王府内,宇文悦华攥着那壶放了药的酒,颤抖着朝书房走去。 一旁的丫鬟安慰道:“王妃别怕,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主子,这迷情散只是给您助兴的,您这般畏惧,肯定会被王爷察觉出问题的。”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朝那酒壶看去,定了定神。 “成败在此一举,我定会拿下城哥哥!” 宇文悦华给自己打气,这才言笑晏晏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你来做什么?” 成王已经歇下,见宇文悦华穿着一身清凉的衣裳走进来,不悦拧眉。 宇文悦华倒也不气,将酒壶放在榻前,玉手勾在成王的下巴上。 第100章 成王不行了 宇文悦华凑上前来,今日她特意化了淡妆,模样清秀耐人,娇羞开口:“夜深了,妾来服侍王爷更衣。” 察觉到她的意图,成王一把将人推开,喉结上下涌动,那双眼睛里却带了几分怒意,“本王不是交代过吗?这几个月不让人侍奉。” 为了避开宇文悦华,他都躲在书房过夜了,却没想到这女人还是追来了。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又很快换做笑脸,替他倒了一杯酒,“妾身时刻谨记着王爷的教诲,只是今日哥哥送来一瓶佳酿,妾身想请王爷尝尝。” 成王低下头,朝那酒杯看去,淳醇酒香扑鼻而来,倒真让人无法拒绝。 只是… 成王眉头紧锁,藏在锦被中的手暗自攥拳,他正在服药,不宜饮酒。 “这是暖身酒,妾问过哥哥了,即使是服药也能喝。”察觉到成王的顾虑,宇文悦华悉心解释。 听了这话,成王神色微松,为了治自己的不举之症,他已经两月没饮过酒了。 如今腹中馋虫作祟,那酒香着实勾人。 宇文悦华适时拿起酒杯,举到成王嘴边,声音娇嗔说道,“妾服侍王爷用酒。” 成王鬼使神差的张开嘴,将那酒饮了下去。 瞬时回味无常。 “果真是好酒!”成王感叹一声。 见他将酒喝下,宇文悦华低下头去,眸中掠过一抹笑意。 “王爷喜欢,就多喝些。”她又倒了一杯,笑意盈盈的朝成王看去。 成王刚要接过那杯酒,忽然感到一丝不适。 他浑身燥热难安,脸上浸满了汗珠。 成王眸色大惊,瞪圆了眼睛朝宇文悦华看去,冷声质问,“你到底给本王喝了什么?” 眼见这药效起作用了,宇文悦华不再伪装,放下那杯酒,情意绵绵的朝着成王看去。 甜腻腻的声音,萦绕在成王耳畔:“谁让成亲以来,王爷一直不碰妾,妾实在没了法子,才会出此下策,还望王爷别怪妾身…” 宇文悦华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榻前走去。 “混账,真是混账!”成王目眦欲裂,用力朝宇文悦华推去,却没想到自己才抬起手,便被宇文悦华按了回去。 药效极大,他使不上一丝力气。 “你赶紧滚出去,别坏了本王的大事。” 成王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那双眼睛里没有情欲,满是怨恨。 宇文悦华却不以为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怀有子嗣才是大事,王爷就满足妾身吧!” “李素,李素呢,还不赶紧滚进来!” 成王大声呼喊,外面却寂静无声。 “王爷别废力气了,外头的人都被妾身调走了,今夜…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的好事。” 宇文悦华骄傲的说着,也不顾礼义廉耻,直接吹灭榻上的烛火,在一片黑暗里,吻上了成王的嘴唇。 “宇文悦华,本王一定要杀了你!”成王无能怒吼,脑海里回响着苏碧云交代过的话。 若是三月之内… 他这辈子也别想好了! 成王气的不行,忽然一股痛意来袭,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爷?”宇文悦华轻唤一声,身下的人却没有反应。 宇文悦华心中一紧,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连忙爬下床,手忙脚乱的点亮了烛火,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成王身下,涌出了大片的血渍。 鲜红的血将锦被染色,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啊!” 宇文悦华惊叫一声,整个人跌在地上,瞬时失去了理智。 她连忙大喊:“来人,快来人呐,宣太医!” 有人破门而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宇文悦华太过惊慌,两只手死死扯住那人的手,张开嘴巴咬上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闷哼声。 “别咬了,是我!” 宇文悦华停下动作,扭头朝身后看去,当她看到宇文照那张脸时,瞳孔猛然一缩。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宇文照没心思理会她,而是朝着榻上的成王看去。 成王脸色灰败,下体不停流血,只是瞬间,血便顺着锦被滴到了榻下。 “这是你干的?” 宇文照面露惊恐,朝着宇文悦华质问道。 “不…不是我。” 宇文悦华后缩了几步,眼神里面透露着恐惧。 “我只是给王爷喝了酒。” “你在那酒里面下了催情散?” 宇文照冷声说道。 他之所以这个时辰来成王府,便是因为今日回府时,见宇文悦华身边的丫鬟同母亲密谋了些什么。 宇文照放心不下,这才跟过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我只是想和王爷圆房罢了,我没想害他的,兄长为什么不让我请太医?” 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成王,宇文悦华心乱如麻。 宇文照眸色阴冷,眉头紧锁着说道:“这事若是暴露出去,一定后患无穷,陛下说不定会追究你的责任,到时候整个将军府都会被你牵连。” “难道要看着王爷去死吗?”宇文悦华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自然不行!”宇文照斩钉截铁的说道。 谋害王爷可是死罪。 “王爷的贴身侍卫呢?他在哪儿?” 宇文照忽然问道。 宇文悦华连忙朝自己的丫鬟看去,丫鬟这才出去将人领进来。 “王爷!”李素才走进来,便瞧见满身是血的成王。 “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见宇文悦华跌坐在地上,李素连忙朝她靠近过去,冷声问道。 “别动。” 一把匕首忽然抵在他的脖颈处,脖间的冰凉感让他胆寒。 “小将军?”李素听出了宇文照的声音。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敢隐瞒,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宇文照声音冷漠,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李素额头渗出汗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王爷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吃什么药?” 见实在瞒不下去,李素只好坦白,“王爷迎娶苏庶妃那日,被苏碧云害得…不举了,那药是治不举之症的。”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满脸震惊。 第101章 快去请苏姨娘 “你在胡说什么?王爷怎么可能不举?苏珍珍那个贱人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宇文照脸上也闪过几分震惊,他倒是没想到,成王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竟然拜苏碧云所赐。 宇文照下意识朝自己身下看去,苏碧云这个女人,他还是少招惹吧。 “你是说,药是苏碧云给的?”宇文照没有理会宇文悦华的疯癫,低声朝李素问道。 李素应了一声,余光瞥向榻上的成王,听着血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心头发颤。 “小将军还是快些将苏姨娘请来吧,要是再晚些,殿下怕是撑不住了。” 宇文照眉头紧锁,收回了那把匕首,目光沉沉的朝外面看去。 镇国侯府守卫森严,贸然闯进去,说不定会被当做刺客直接射杀。 苏珍珍! 宇文照灵光一闪,连忙朝李素吩咐道,“去把苏庶妃的丫鬟请来。” 待李素出去后,宇文悦华一把抓住宇文照的袖子,神色惊恐的说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知道什么?苏珍珍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 宇文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朝床榻上的成王看去,眸中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这件事,你最好当做不知情。你最好还是想想,等王爷苏醒之后,该如何忏悔?” “来人,王妃累了,该回去歇息了。” “哥哥…” …… 琅苑内,苏碧云静坐在矮凳上,精心熬煮着汤药。 “姨娘,夜深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夏兰走到苏碧云身侧,语气里带着无奈。 如今陪在苏姨娘身边的丫鬟只剩她一个了。 秋菊仍旧在苏府侍奉苏夫人,春桃和霜月却被侯夫人指派给了陈秋秋。 世子这几日忙于公务,一直住在军营里。 偌大的琅苑,显得空荡荡的。 府里的那些丫鬟捧高踩低惯了,瞧见陈秋秋住进了揽月阁,一个个的都上赶着去巴结。 就连送来琅苑的饭菜,都比从前少了些。 “依奴婢看,世子一点也不喜欢陈姑娘,奴婢问过飞辛了,军营里没什么要紧的公文,若不是为了躲着她,世子早回来了。” 夏兰嘀嘀咕咕的埋怨着,却没察觉到苏碧云沉下去的脸色。 顾北辰哪里是在躲陈秋秋,分明是在躲她。 这两段感情,顾北辰哪段都放不下。 “苏姐姐,外面有个丫鬟来找你,她说自己叫素秋。” 守门的白霜霜朝院子里走来,朝着苏碧云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苏碧云眉头微皱,素秋不是苏珍珍的丫鬟吗? 正思索着,素秋已经走进了院子,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泪痕。 “求大小姐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忽然腹痛不止,情况不妙。” 听着她的哭诉,苏碧云眉头紧锁,按理来讲,苏珍珍现在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不应该有事的。 只是这丫鬟哭的太过伤心,实在不似作假。 白霜霜冷哼一声,“原来你是苏珍珍的丫鬟,苏珍珍之前是如何欺辱苏姐姐的,你们心知肚明,如今她出事了,苏姐姐为何要救?” 素秋尴尬的抬起头,欲言又止。 她朝着苏碧云看去,咬了咬牙说道:“大小姐可否走过来?” 见她有难言之隐,苏碧云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这才将手中的蒲扇交给夏兰,朝着素秋走过去。 “苏姐姐…” 白霜霜将人拦住,眼睛里透着担忧。 苏碧云朝她笑笑,“不妨事的。” 见她走过来,素秋这才起身,伏在苏碧云耳边说道:“我家姑娘没事儿,有事的是王爷,王爷不知怎么了,底下一直在流血。” 听了这话,苏碧云心中了然。 她吩咐夏兰将药熬好后给陈秋秋送去,这才同素秋一起出府。 “苏姐姐,我和你一起去。”见苏碧云要单独行动,白霜霜连忙将人拦下。 “这…”素秋有些担忧的看了苏碧云一眼。 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碧云拍了拍她的手,“我一个人可以的,琅苑里能用的人不多了,你要保护好阿卓。” 提起阿卓,白霜霜也只好歇了心思。 …… “苏碧云呢,她怎么还没来!”宇文照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各种止血药他都给成王用了,却不见一点儿成效。 再这样流下去,成王怕是会失血而亡。 李素也冷着一张脸,手心里浸满了汗。 “素秋回来了!”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小厮忽然大喊一声。 宇文照眸色一亮,急忙出来相迎。 见苏碧云从马车上下来,他这才安下心来。 “你怎么在这儿?” 苏碧云才下马车,便瞧见宇文照站在门前,拧眉问了一句。 宇文照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快去给王爷诊治吧,他已经流了半个时辰的血了。” 半个时辰? 苏碧云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她不再多言,连忙推开门,走向榻前。 看到成王这副惨样,苏碧云眉头紧锁,朝着李素质问道,“不是同你们说过吗,三个月内禁止同房,连这个都忍不住吗?” 苏碧云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怒气。 李素有苦难言,只能朝宇文照看去。 “不对…”苏碧云话锋一转,仔细诊过脉后,这才察觉出端倪,“若只是纵欲过度,他不会流这么多血…” 苏碧云忽然将视线放在那壶酒上,她拿起那杯酒闻了闻,脸色阴沉几分。 “你们竟敢喂他喝迷情散,是真怕他活下来吗?” 李素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祈求,“还望苏姨娘全力救治,殿下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苏碧云,无论如何你也要治好他,倘若陛下真的追究下来,我也不怕和你鱼死网破!” 宇文照冷声威胁着,阴毒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苏碧云没心思和他废话,直接抽出银针,封锁了成王的心脉。 只见她两针下去,成王身下便不再流血。 瞧见那血终于止住了,宇文照这才放下心来。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单手支在下巴上,眯着眼睛欣赏起眼前的美人。 第102章 暗卫流云 苏碧云施针的动作,倒是让他心痒难耐。 几月不见,她似乎更美了。 那柔弱无骨的腰肢,着实馋人。 半个时辰后,苏碧云这才将银针取下来,抬起手擦了擦额前的细汗。 “姨娘,我家殿下情况如何了?” 李素急忙问道。 苏碧云有些累,脚步虚浮着朝前走了两步,这才说道,“性命无虞,只是他失血过多,伤了元气,怕是要养上几天才能醒。” 听了这话,李素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 见苏碧云脸色不是很好,李素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低声朝她问道,“还有什么话,姨娘不妨直说。” 苏碧云沉了沉声,又朝宇文照看去。 宇文照冷哼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趾高气昂的说道,“我同王爷如亲兄弟般,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秘密,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听了这话,苏碧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有秘密,难道成王也知晓那孩子是…” “苏碧云!” 宇文照大喊一声,目光惊恐的朝着她看去。 他以为这个事情瞒的很好,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苏碧云知晓。 李素没心思听他们打哑谜,一脸认真的朝着苏碧云问道,“殿下怎么了?” 苏碧云这才言归正传,“我记得两个月前曾经警告过他,不要破戒,如今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那里…” 苏碧云这般说着,又朝成王两腿只见看去,默默摇头。 “什么!王爷以后都不能行房事了?” 李素震惊不已,连连后退数步。 他根本不能接受。 宇文照内心慌乱不堪,却又有一丝窃喜。 若是成王真的不能生了,那他的孩子定能继承大统! 苏碧云没理会他们,兀自走出书房,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只是这马车忽然在半路上停下了。 “怎么不走了?”原本在车上浅眠的苏碧云猛然惊醒,朝着车夫问道。 只是车夫迟迟没有回答,听到外头传来动静,苏碧云敛下眼眸,手中握紧了银针。 只见一只手掀开车帘,苏碧云二话不说,直接甩出手中银针,银针不偏不倚,扎在了那只手上。 “啊!”外头传来宇文照的痛呼声。 “是你?”苏碧云眉头紧锁。 看着手背上拿着银针,宇文照冷冷瞪她一眼,用力将那根银针拔下来,路中的插在马车的车壁上。 “几日不见,你这本事越发大了。” 宇文照闪身进入马车,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你想干什么?”见他朝着自己靠近过来,苏碧云下意识瑟缩两步,薄薄的背紧紧贴在车壁上。 “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地,你问我做什么?”宇文照大笑两声,两下便脱去了自己的外衣。 “你难道不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成王吗?” 苏碧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威胁。 宇文照不屑的笑笑,忽然伸出手,紧紧攥在苏碧云的手腕上。 藏在他手中的银针像雪花似的散落在地。 “就这点儿本事吗?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对付你绰绰有余。” “美人,我听说你在侯府过的并不如意,顾北辰那家伙又有新欢了,这几天他没滋润你吧?” 说着,宇文照将头探在苏碧云颈间,用力吸了一口,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实在诱人。 “就让本将军好好疼惜你吧,要是你把本将军伺候好了,我自然会考虑把你带回将军府做贵妾。” 苏碧云奋力反抗,只是两只手都被他擒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快放开我!这事儿若是让顾北辰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呵,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他早已有了新欢,谁还会记得你这旧爱呢?” 宇文照不为所动。 苏碧云眸色一沉,忽然开口,“你不怕我将实情告知成王吗?” 听了这话,宇文照猛然瞪大眼睛,两只手紧紧掐在她的脖子上。 “你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宇文照的力气越来越大,见苏碧云快要窒息,他这才松开手。 “真是可惜了这幅皮囊,等我享用完后,再结果了你。” 苏碧云瘫软的倒在软塌上,任由宇文照朝自己压下。 难道,就这样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飞镖忽然从车帘里飞进来,直直插在宇文照的左臂上。 “谁?” 宇文照大喊一声,他快步走出马车,四处张望。 只是这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等他再回到马车上时,哪里还有苏碧云的身影? …… “姨娘别怕,属下是流云。” 苏碧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流云背上。 “放我下来吧。” 她的声音太过沙哑。 流云应了一声,将人稳稳放在地上。见她身形不稳,连忙搀扶一把。 “你怎么会在这儿?” 稳下心神后,苏碧云这才问道。 流云回道:“其实自从太子把属下交给姨娘后,属下便一直跟在您身边,只是只是您都有人护着,属下才没出现的。”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上下打量着流云,这人不算很高,身形瘦弱的可怜,功夫却很好。 “你为何不回东宫?” 流云如实回答:“太子已经将我赏赐给您了,从此以后,您是我的主子。” 苏碧云微微皱眉,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大手笔。 “那这些日子,你都藏在了何处,不用吃饭睡觉吗。” 苏碧云担忧问道。 飞辛和霜月的功夫都不低,他们竟然没察觉到流云的存在,可见流云的实力有多恐怖。 似是没想到苏碧云会问这个问题,流云脸上有一丝错愕,机械般的回答道,“属下身上有干粮,至于休息…属下不用睡觉。” 常年生活在暗卫营里,他们早已经没了正常人的需求。 “那怎么行!”苏碧云眉头紧锁,难怪流云看起来这般瘦弱。 她一把抓住流云的手腕,指腹探上脉搏,越探越心惊。 “主子…” 流云匆忙收回手,目光胆怯的朝她看去,这样于理不合。 “你这身子太亏空了,从今日起,别再躲在暗处了,反正琅苑里也没什么人,等回去后我给你开副药。” 苏碧云叹息一声。 第103章 侯夫人的刁难 流云愣在原地,呆呆的朝眼前的俏丽女子看去,心中的一潭死水似乎有了涟漪。 身为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暗卫死士,他早已不把自己当做正常人,却没想到在苏碧云眼中,他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察觉到眼中湿热,流云连忙抬起头,缓声说道:“主子,咱们回府吧。” 回府…听到这两个字,苏碧云止住脚步,似有一瞬的迟疑。 那个地方,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两人回到府里时,院中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声。 苏碧云眉头微微皱起,不明所以的朝那儿望去。 琅苑里还有谁在? 推开门走进去时,正见陆瑾宁窝在白霜霜的怀里,痛哭流涕。 “苏姐姐,你回来了!” 白霜霜抬起眼时,正好同她四目相对,眼底多了几分喜色。 “阿宁,你怎么在这儿?”苏碧云朝她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陆瑾宁,手轻轻拍在陆瑾宁的背上。 陆瑾宁这才抬起头,娇俏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斥着委屈。 她一把扑进苏碧云怀里,抽泣道:“姐姐总算回来了,我再也不喜欢李祁煜了,他是混蛋,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白霜霜忙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恐惧。 这天底下敢直呼太子名讳,还敢咒骂太子的,也只有眼前这位陆小姐了吧。 见她哭的如此伤心,苏碧云眉头紧锁,只觉得情况不妙。 只是眼下顾北辰不常来她院中走动,她也不了解太子如今情况如何。 “好了,夜里风凉,再哭一会儿,你这娇嫩的脸颊儿怕是要疼了。” 苏碧云轻声安慰着怀里的人,好说歹说将人哄进屋里,拿出药膏擦拭在她脸上。 见人不哭了,苏碧云这才问道:“太子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委屈?” 陆瑾宁撇了撇嘴,低声道:“他…我方才瞧见他和姜洳睡在一起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紧锁,手中动作停顿半刻。 “姜洳?可是文国公府上的那名庶女?” 苏碧云朝她问道。 陆瑾宁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在东宫!” 身为外臣之女,贸然留宿东宫,这事若是传出去,太子清誉何在? “不好!”苏碧云惊呼一声,朝着夏兰看去,焦急道,“快去军营找世子,让他去一趟东宫。” 夏兰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却还是急忙跑了出去。 陆瑾宁一脸迷茫,扯了扯苏碧云的袖子,“苏姐姐,他好歹是太子,就算你想替我出气,也不能让顾世子去打他啊,顾世子出身行伍,力气大的很,太子刚受过重伤,承受不住的。” 见她一脸担忧,苏碧云无奈笑笑,伸手在她头顶上摸了摸,“方才还说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如今怎么又护上了?” “我…” 苏碧云没心思听她狡辩,将人安抚下后,这才走出卧房,眸中涌动着几分愁绪,她还是不放心,又朝流云问道:“太子近身的暗卫有几人?” 流云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解释:“殿下近身看护的暗卫共四人,只是床笫之事冒犯天威,即使是近身保护的暗卫,也不会守在里面。” 听了这话,苏碧云神色微沉。 “你也去东宫一趟,务必在世子赶来前,将姜洳带走。” 流云没有动身,朝着苏碧云看了一眼,“属下的职责,是护您安危!” 苏碧云无奈扶额,“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更何况我身处琅苑里,能有什么凶险?太子不能有半分差池。” 见苏碧云态度强硬,流云没再犹豫,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苏碧云站在庭院里,朝着夜空望去,神思难安。 “来人,把苏姨娘带到揽月阁去!” 正在此时,琅苑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苏碧云抬眼望去,便见乔嬷嬷一脸严肃的瞪着自己。 苏碧云下意识后退两步,拧眉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可是妾身做错了何事?” 乔嬷嬷冷哼一声,“姨娘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清楚,在老奴面前装糊涂便罢了,若是到了夫人面前,您还是这般模样,夫人可不会放过您。” 说着,乔嬷嬷一声令下,两个婆子从她身后走出来,一左一右钳在了苏碧云的胳膊上。 动作粗暴,苏碧云拧眉,痛呼一声。 “还真是娇气!”乔嬷嬷乜她一眼,转身正欲离开时,忽听有人跑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们要把苏姐姐带到哪里去?” 陆瑾宁匆忙跑过来,试图推开那两个嬷嬷。 乔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陆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陆瑾宁瞪她一眼,两只手紧紧拽在苏碧云身上,“苏姐姐,她为什么要抓你?” 苏碧云也不知这是为何,却在她手上轻拍两下,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已经很晚了,你早些睡吧。”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若是夫人等急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乔嬷嬷冷喝一声,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眼看着苏碧云被带走,陆瑾宁哪还有心思睡觉。 只是这里到底是侯府,她是外人,不能乱闯。 陆瑾宁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了顾北辰。 她没再犹豫,熟练的从墙头翻出去,大步朝东宫跑去。 如今能救苏姐姐的,只有顾北辰了! 揽月阁中,灯火通明。 苏碧云被带到里厅后,一眼瞧见侯夫人端坐在上首。 那两个婆子在她腿弯处狠狠一踹,苏碧云闷哼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姨娘…” 霜月和春桃分别站在榻前两侧,瞧见这一幕后,心里一惊。 侯夫人冷嗤一声,“你们两个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 霜月正想反驳两句,却被春桃拦下。 眼下这情况,倘若他们执意为姨娘辩解,只会给姨娘带来更大的麻烦。 苏碧云忍痛开口,“不知夫人深夜唤我来此,所谓何事?难道陈姑娘的病又加重了?” 一边说着,她抬起头朝榻上之人望去。 只是她跪在地上,视线有限,只隐约瞧见那双惨白的手正无力的垂落在锦被一旁。 第104章 受刑 “芸娘的身体如何,你心里没数吗?你这个贱妇到底给她下了什么毒?” 侯夫人一掌拍在扶手上,怒气冲冲的朝她质问。 下毒? 苏碧云美眸微蹙,“妾没有下毒。” 侯夫人冷笑着,笑声里像是淬了毒,“芸娘就是喝了你送来的那碗药才变成这个样子的,那药是谁送来的?” 侯夫人朝春桃看去。 春桃这才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回道:“是夏兰送来的,只是奴婢验过那药没有问题。” “多嘴!” 侯夫人瞪她一眼,眉头紧紧皱起。 乔嬷嬷连忙朝春桃走去,扬起手来扇了她两巴掌。 “夫人,有什么冲妾来,他们不过是群丫鬟,又知道什么?” 见春桃被打,苏碧云心如刀绞。 是她无能,才护不住他们。 如今他们却要因为她受罚。 侯夫人摆了摆手,又朝着乔嬷嬷问道,“那个叫夏兰的丫鬟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乔嬷嬷脸色微变,低声回答:“老奴方才去琅苑时,没瞧见那丫头。” “畏罪潜逃了?”侯夫人猛然瞪向苏碧云,将手里的茶杯一把丢出去。 茶杯砸在苏碧云脚下,摔的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将那月白色的衫子染黑几分。 苏碧云仍旧未动,声音清冷如冬月寒潭,“夏兰没有畏罪潜逃,而是被妾派出去办事了。” “你有什么事非要晚上办,谋害主母,按照顾家家法,本夫人应该将你打死!” 侯夫人冷眼看向她,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 守在陈秋秋身旁的丫鬟忽然大喊一声,她抬头看向侯夫人,卑微祈求道,“夫人,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她没气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顾不得双腿的疼痛,执意起身。 “把她给本夫人按住!” 侯夫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苏碧云身上,见她要闯进去,大喝一声。 两个婆子捋起袖子,大步向前将人重新按回地上。 “夫人,世子有多在乎她,你心里清楚,倘若她真的死了,世子一定不会原谅你。” 苏碧云眉头紧锁,朝着侯夫人看去。 侯夫人只是笑笑,那双眼睛里满是精明,“傻姑娘,人是你毒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北辰要恨,也只会恨你。” 说着,她挥了挥手,厅外走来两个婆子。 他们手里捧着一根木棍,足有手腕粗细。 “按照家规,毒杀主母,当以杖杀。不过芸娘还未过门,本夫人仁慈,只赏你一百杖。” 侯夫人的声音宛若厉鬼哭嚎。 看着那手腕粗细的木棍,春桃连滚带爬的朝侯夫人爬去,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夫人,姨娘的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上许多,别说一百棍了,就是十棍她也受不了!” “那又如何,本夫人是侯府主母,想要如何罚她,她都要受着。” 侯夫人不屑一笑,目光瞥见苏碧云那柔若无骨的手上,神色凌厉几分。 “你这一身医术,也没什么用,依我看,还是废了这双手吧。” 乔嬷嬷会意,从木匣里取出夹板,狰狞着朝苏碧云走去。 “不要…” 看到她朝自己走来,苏碧云下意识瑟缩,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恐惧。 她还要用这双手,救治更多的人,绝对不能毁在侯夫人手里。 只是她力气太小,根本不是婆子们的对手,那两个婆子一人钳制住她的一只手,咬着牙掰到身前。 乔嬷嬷趁机将那夹板套在十根手指上,眼底染着笑意。 “苏姨娘,你这双手真是可惜了。” 乔嬷嬷连连叹息,两只手分别抽紧两旁的绳索,夹板瞬时锁死。 “啊…” 苏碧云大喊一声,所谓十指连心,如玉的指尖渗出丝丝鲜血,她快要疼晕过去了。 “姨娘!” 霜月连忙上前,一脚将乔嬷嬷踹翻,替她取下夹板。 “放肆,真是反了天了!”侯夫人一张拍在案几上,怒火涌上胸腔,“把他们都给我按住!” “夫人,毒是奴婢下的,是奴婢记恨陈小姐抢走了世子的恩宠,这才出此下策,打算毒杀陈小姐,姨娘并不知情,还望夫人明查!” 春桃忽然出声,认下了这下毒的罪名。 侯夫人眉头微皱,低头朝她看去,“你说什么?” “毒…是奴婢下的,和姨娘无关。” 春桃伏在地上,语气平淡的说着。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若认了,本夫人定会治你死罪。” 春桃仍不改口,“奴婢甘愿赴死。” “春桃!” 被霜月揽在怀里的苏碧云低唤一声,从她怀中挣扎起身,朝着春桃走去。 “夫人,春桃并没有下毒,她只是不愿妾受罚,倘若今天非要死一个人,就请夫人赐死妾吧。” 苏碧云跪在地上,声音异常坚定。 只是那双垂落在身旁的手,一直在抖。 太痛了,十根手指,全都断了。 “既然你们一心找死,本夫人便成全你们。来人啊,给我打,把这三个贱人通通打死!” 不过是两个奴才罢了,如此卑贱之人,打死又何妨? “姨娘,你这是何必呢。” 看着苏碧云被两个婆子压在地上,春桃泪眼婆娑,想去拉苏碧云的手,又见那双手鲜血淋漓,她又默默的把手缩了回来。 三人排成一排,齐齐趴在厅里,任由木棍打下来。 听着那此起彼伏的闷哼声,侯夫人缓缓闭上眼睛,认真聆听。 真是太美妙了。 再来几十棍,苏碧云这个搅家精一定会死! 木棍重重落下,又轻轻抬起,苏碧云的身体也跟着那木棍起起落落,不知过了几下,她神思有些涣散,她想过自己会和顾北辰白头偕老,想过阿娘和澈儿都有美好未来,只是今日,她撑不下去了。 没想到临死前,她脑海中最后想到的人,会是顾北辰。 可惜,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了。 只希望太子能化险为夷,她只是沧海桑田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给我住手!” 门外,传来一声暴喝。 侯夫人猛然睁开眼,便见那几个施暴的婆子被人丢出厅外。 第105章 东宫事发 “卿卿,快醒醒!” 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苏碧云,顾北辰双目猩红,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轻轻伏在她肩膀上,他上下打量着苏碧云的身体,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母亲,你到底想做什么?非要杀了她你才满意吗?” 顾北辰忽然暴喝一声,抬眸朝侯夫人看去,那双凌厉的眸子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侯夫人被他的眼神吓退数步,稳了稳心神才说道,“北辰,你这次是真的误会母亲了,苏碧云竟然下毒谋害芸娘,芸娘已经没气了,母亲也是按家规处置她…” 侯夫人特意加重“没气”二字,却不曾想,顾北辰眼都没眨一下,两只手紧紧圈着怀中的苏碧云。 此刻,他唯一关心的人,只有苏碧云。 见顾北辰不为所动,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瞬时乱了分寸。 许是顾北辰的怀抱太紧,触碰到了苏碧云的伤口,她竟从昏迷中醒来。 “阿辰…” 听到怀中人的呼唤,顾北辰的理智回笼,急忙朝她看去,“卿卿,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的…” “芸娘…救芸娘…” 苏碧云费力开口,染血的手指朝榻上指去。 顾北辰狞笑着看向侯夫人,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冷意,“你看到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她下毒,可她都要死了,还惦记着救治芸娘,母亲,若他们两个醒不过来,我会拉着整个镇国侯府…” 说到这里,顾北辰声音阴冷,凤眸里掠过一丝疯癫,薄唇吐出两字:“陪葬!” 怀中人轻咳一声,血丝从口中溢出,像月老的红绳,流淌过白皙的脖颈,系在了顾北辰的玄色袖袍上。 “把我抱过去。” 任由口中鲜血直流,苏碧云朝他祈求。 “卿卿…” 顾北辰垂眸看向她,眉间愁绪万千。 苏碧云扯出一个笑,神情认真的看着他,“我不想让你为难,我不会让她死的。” “世子,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她真的没气了。” 陈秋秋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到顾北辰面前,卑微祈求着。 顾北辰没再犹豫,将人抱到榻前,轻轻放下,又用自己的手撑在苏碧云腋下,待她站稳后,顾北辰朝着一旁的郎中吼道:“本世子请你来,是让你看热闹的吗!” 那郎中吓了一跳,连忙提着药箱走过来,不知该给谁医治。 苏碧云本想探探陈秋秋的脉搏,只是她的手指全都断了,使不出一丝力气。 郎中急忙搭在陈秋秋的手腕上,眉头越来越重,“世子,陈小姐已经没有脉搏了。” 苏碧云也知是这样的结果,陈秋秋脸色灰败,呈现出一股死气。 “取针,我说一个穴位,你便刺一处。” 苏碧云沉声开口,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那郎中眸色一亮,能得神医弟子亲传,是他的造化。 “姨娘请讲!” “天柱穴” “……” 十针后,榻上的人胸腔微微起伏,吐出一口浊气。 顾北辰紧绷的心弦瞬时松懈。 “卿卿,谢谢你。” 苏碧云失了力气,仰倒在他胸前,这才想起太子,虚弱问道:“你为何回来的这么快,东宫那边没事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拧眉看向她,问道:“东宫?” 苏碧云背后发凉,那双无神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慌,“你没遇见夏兰吗?” 顾北辰摇头,“有人给我传信,说芸娘病危,我才赶回来的。” “不好!”苏碧云神色一紧,顾不上手指的疼痛,紧紧抓在他袖子上,说道,“太子有危险,快去东宫!” 说完这话后,苏碧云再也撑不住,一阵眩晕感袭上心头,昏死过去。 “卿卿!” 顾北辰连忙将人圈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她医治!”见那郎中一脸欣喜的把玩着手里的银针,顾北辰暴喝一声。 …… 沉沉夜色里,陆瑾宁一路小跑,东宫不似她想的那般闹腾,静的可怕。 “凌安啊,大晚上的,你偏要将本王拉到这儿来做什么?” 东宫府门前,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听到李凌安的名字,陆瑾宁止住脚步,神色紧张的探头望去。 站在李凌安身前的,竟然是平王! 李凌安嘴角带着一抹坏笑,时不时朝东宫里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信号。 “女儿让您来,自然有女儿的目的。您不是正忧心文国公府上的事吗,眼下问题迎刃而解了。” “文国公?” 平王眉头紧锁,朝着李凌安看去。 皇帝如今重用起了文国公,似是要将他封地里的一小半军权交到姜淮那个草包手里,平王的确在为这件事忧心。 “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平王仍旧不解。 平王话音未落,东宫上空忽然燃起一阵烟雾弹。 巨大的响声划破整个天空。 平王虎躯一震,诧异的朝前望去,只见那烟雾弹不知落在了何处,东宫内升起股股浓烟。 “走水了,荣华殿走水了!” 东宫里忽然传来小厮的喊声。 平王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李凌安朝着大门撞去。 躲在角落里的陆瑾宁眉心一拧,就算她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了几分猫腻。 荣华殿?若是她没记错,今夜太子就是在荣华殿宠幸的姜洳! 想到这里,陆瑾宁不再犹豫,直接翻墙入内,寻着小路朝荣华殿走去。 “你们放开我!” 火光朦胧间,陆瑾宁揉了揉眼,看到了几个身影。 只见一黑衣男人钳制着姜洳,似是要将人拖出去。 “没用的,我已经给太子殿下下了迷情散,若是不行房,不出半刻,殿下必会爆体而亡!” 姜洳奋力反抗,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精光。 “原来是你在搞鬼!” 陆瑾宁忽然冲出来,走上前去,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陆瑾宁,怎么哪都有你,你不是被我气跑了吗?” 姜洳歪过脸去,不可置信的朝陆瑾宁看了一眼。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 流云正要将太子背走,转过身来时,正好与陆瑾宁对视上。 陆瑾宁没心思听他废话,一双眼睛朝他怀中的太子看去。 第106章 抓奸抓错人了 太子面色潮红,一双桃花眼迷离而克制,视线游移到陆瑾宁身上时,目光变得尤为热切。 “阿宁…” 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吐出来,魅惑感十足。 陆瑾宁从未见过太子这般模样,在她眼中,太子总是恪守礼数,高冷如天上明月。 “阿宁…” 灼热的嗓音再次响起,像是一把鼓锤敲在了陆瑾宁心间。 陆瑾宁轻轻点头,朝他应了一声。 “不好了,平王和凌安郡主闯进来了,看样子正在往这里赶!” 一个暗卫仓皇跑来,眼中满是惊慌。 被黑衣男人钳制住的姜洳面露喜色,忽然大喊一声,“殿下,你别这样…” 那黑衣男人连忙捂住他的嘴,陆瑾宁眉头紧锁,一掌扇在她脸上,又朝那黑衣人吩咐道:“还不赶紧把她丢出去。” “陆姑娘,殿下怎么办?”流云低声问道。 陆瑾宁左右看看,荣华殿已经烧起来了,如今最近的地方只有书房。 她没再犹豫,朝流云道:“把殿下扶去书房!” 两人疾步而行,才将书房的门关上,外面便传来了李凌安焦急的呼喊声。 “殿下,殿下您没在里边儿吧?” 李凌安站在院中,目光扫过起火的荣华殿,似是要找出太子的藏身之处。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救火!” 见府上的宫人动作缓慢,李凌安咒骂一声,夺过小厮手里的水桶,朝着荣华殿泼去。 半刻钟后,火势小了些,只是让李凌安感到意外的是,火中并没有太子的身影。 “凌安,你在找什么?”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平王低声询问。 李凌安朝他摇了摇头,随手扯住一个丫鬟,冷声质问:“太子呢?孩子今天没在荣华殿?” 那丫鬟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负责前院洒扫的宫女,不清楚殿下的行踪。” “废物!”李凌安咒骂一声,这才将人松开。 奇怪,姜洳的信号明明是从这里放出去的,人还能躲到哪去呢? 正思索时,隔壁书房里,忽然燃起了一盏灯。 微弱的烛火在寂静的黑夜里尤其显眼。 李凌安偏头看去,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在那儿! 见女儿疾步前行,平王皱眉跟上她的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见李凌安要推开房门,平王一把将人拉住。 “凌安,你这是做什么?殿下的书房岂容你乱闯?” 平王眼底晕染几分怒意。 李凌安却不以为意,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父王,你想知道太子和谁在里面吗?” 平王眉头紧锁,整个东宫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太子还能和谁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东宫府门时,李凌安提起的文国公,不由后退两步。 文国公府上,只有一名庶女,姜洳! “你是说,殿下和姜…” 平王点到即止。 李凌安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朝他点头说道:“若是让陛下知晓太子有意与文国公结亲,父王的困境迎刃而解了。” “此法虽然冒险,但却有奇效,你不愧是本王最看重的女儿。” 平王眸中掠过一丝欣喜,看向李凌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李凌安得意极了,两只手同时推在那扇木门上,只要再用些力气,这计谋就成了。 “谁在那?” 就在她即将得逞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李凌安转过身去,同青玉四目相对。 看到青玉的瞬间,李凌安眸色微沉。 青玉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原本被姜洳支开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青玉公公,方才东宫走水,我和父王情急之下,贸然闯宫,还望公公不要怪罪。” 李凌安迅速调整状态,朝着青玉解释。 青玉淡笑一声,自然而然的走上前,拦在了门口。 “劳烦王爷和郡主挂心了,殿下无恙。” “殿下乃千金之躯,只有亲眼见过了,我和父王才能放心,公公能否放我们进去?” 李凌安不死心的说道,那双眼睛死死瞪着门,似是想透过门,看清里面的场景。 “这…”青玉有些为难。 “对了,方才往这儿赶时,我好像听到了女子的喊声,那声音听着尤为熟悉,殿下今夜…” 李凌安忽然捂住嘴巴,一脸好奇的朝着青玉看去。 青玉仍旧淡定站在那里,沉声说道:“殿下今夜一直在书房办公,奴才从未见有姑娘进去过,郡主听到的声音,也许是丫鬟们救火时发出来的。” 说到这里,青玉又朝着李凌安看了一眼,缓声开口:“况且如今已是深夜,郡主身为女子,不宜见外男。” “只要进去看一眼不就行了,本王好歹是他的皇叔,难道本王也不能见吗?” 平王没什么和他墨迹,横眉冷喝一声。 见他摆出了官架子,青玉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转过身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钻出一阵靡靡之音。 听到那声音,李凌安眸色一亮,急忙挤在青玉身前,闯进了殿中。 平王紧跟其后,伶俐的眸子扫视着书房的各个角落。 两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书房里间的卧榻上。 透过屏风,两道身影叠加在一起,好不快活。 “呀,公公不是说殿外独自一人办公吗,榻上怎么会有女子?” 李凌安佯装震惊。 没等青玉回答,她又猜测道:“我记得早些时候,姜洳曾来过东宫,难道榻上的人是姜家小姐!” 李凌安一边说着,一边朝床榻走去,快要绕过屏风时,青玉飞快走上前,张开双臂将人拦下。 “郡主,您不能冒犯殿下!” 青玉声音清冷,却没有将人吓退。 李凌安眸色阴冷,瞪他一眼后说道:“我同姜洳是多年好友,如今姜洳受辱,我怎能不救她!” 说完这话,李凌安朝着屏风后面大喊道:“殿下,姜洳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你怎么能如此乱来?” 软榻上,传来男人的暴喝声:“滚开!” 听那声音的确是太子,李凌安心里乐开了花,用了十足的力气将青玉推开,走到了屏风后头。 只是看到被太子压在身下的人时,李凌安傻眼了。 第107章 怕是不能拿针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眸子里倒映着陆瑾宁的身影。 陆瑾宁香肩半露,眼神迷离的倒在榻上,听到身前的动作,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怎么…怎么是你?”李凌安吞了口唾沫,眼底的志在必得瞬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惊慌。 “啊,殿下真是羞死人了!” 陆瑾宁忽然大喊一声,扯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平王虎躯一震,那明明是陆老狐狸家女儿的嗓音,哪里是姜洳! 太子缓步上前,裸露的胸腔上满是红痕,那双满是情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擅闯东宫,可是死罪。凌安郡主最好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子步步紧逼,将人逼退到书房外。 李凌安差点跌下台阶,好在平王即使将人扶住,脸上挤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我们只是路过,见东宫起火,担心您的安危,还望太子不要怪罪。” 太子冷笑一声,“那孤还要谢谢皇叔了?” 平王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连忙找理由告退。 离开东宫时,平王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李凌安一眼,“你不是说躺在里面的是姜洳吗?怎么变成陆瑾宁了!” 李凌安还没回过神来,眼睛里满是迷茫之色。 这下完了,太子糟蹋了陆瑾宁,就算陆相再不想认这门亲事,也不得不低头了。 书房内,陆瑾宁小心翼翼的从锦被里露出头,朝着背对自己的太子看去。 方才的那些痕迹,都是为了做戏捏出来的,只是当两人靠在一起时,陆瑾宁完全沉浸在了温柔乡里。 听着太子那厚重的呼吸声,陆瑾宁默默走过去,两只如莲藕般的手臂环在他胸前,整个身子贴在了那宽厚的背上。 太子身形一紧,呼吸漏了一拍。 “阿宁,别这样…”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无尽的克制。 陆瑾宁却没有撒手,感受着他炽热的躯体,陆瑾宁将怀抱加深,声音里却夹杂着怯懦,“为了救你,我连名声都不要了,李祁煜,你得对我负责。” “傻丫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迷情散的功效着实厉害,太子极力忍耐,理智快要消磨殆尽了。 “若是难受就别忍着了,流云说了,这药太过霸道,再忍下去对你不利。” 陆瑾宁强迫他转过身来,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张樱桃小嘴格外诱人。 太子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翻滚,心跳如雷鼓。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烟消云灭,太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燥热,宛若野兽般扑上去。 …… “她如何了?” 琅苑外,见郎中走出来,顾北辰连忙朝人问道。 郎中脸上带着惋惜之色,忙碌了一夜,疲倦开口:“所幸救治及时,姨娘虽然挨了十杖,但她平日里一直在调养身体,那十杖没有伤及筋骨,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听到这里,顾北辰才安下心来。 “只是…”郎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姨娘的手被夹板夹过,十根手指太过娇嫩,虽只是轻轻一夹,却伤了经脉,若是不好好调养,日后…恐难拿起银针了。” 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满是疲惫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遗憾。 苏姨娘可是神医的徒弟,一手鬼门十三针,出神入化。 活死人,肉白骨。若是她的手就这样毁了,那将是医学界一大遗憾。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中闪过一抹哀痛。 他朝着郎中看去,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银子不是问题,尽管给她用好药,一定要将她的手治好。” 他了解苏碧云,若是她不能用这双手治病救人,与死何异? 况且,皇后娘娘的病还没完全好,若是此时中断,会给贵妃可乘之机。 交代完这些后,顾北辰推开房门,缓缓走到榻前。 瞧见美人苍白的脸色,顾北辰眸中满是担忧。 他坐在榻前,将苏碧云的手捧在掌心里。 十根玉指裹满纱布,看不出原本的清秀模样。 “卿卿,对不起,我不该选择逃避,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顾北辰低声道歉,双手微微颤抖。 “世子,你一定要替姨娘做主啊,姨娘全心全意为陈姑娘治病,每天都要亲自熬药,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奴婢将那药送过去时,谁都没有碰过,姨娘不可能下毒。” 夏兰跪在地上,一张小脸儿都哭花了。 早知道姨娘会被喊去揽月阁问罪,她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你确定送药途中,没有遇到别人?” 顾北辰冷声质问。 他已经找人查过那药了,汤中被人掺杂了断肠草。 夏兰仔细回想了下,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奴婢在经过连廊时,听到了一声猫叫,后来刮起一阵风,风吹在汤药上,激起了一层涟漪。” 听到这里,顾北辰眉头紧锁。 “带我过去看看。” 夏兰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通往揽月阁的连廊处。 顾北辰轻足一点,纵身跃上连廊,上面果真残存着白色药粉。 找人查证后,那白色药粉的确是断肠草。 主院内,顾北辰将那药粉拍在案几上,冷眉朝侯夫人瞪去。 “这下您应该明白了,毒药不是碧云下在药里的。” 顾北辰声音冷冽。 倘若这里坐着的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断然不会放任此人活下去。 侯夫人低头看着那粉末,身形微微一震。 她轻咳一声,尴尬说道:“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正巧夏兰那丫头不在府上。” 侯夫人偷偷抬眼,朝顾北辰瞥去,见他脸色仍旧阴晴不定,这才说道,“这次的确是我错了,你瞧瞧这人参,足有五百年功效,你给苏碧云拿去吧。” “母亲现在知错又有何用?碧云的手废了,若是她日后拿不起银针,你拿什么赔她。” 顾北辰冷哼一声。 “是儿子执意要将她留在身边,也是儿子离不开她。您若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儿子来,为何要同她过不去?” “我也没想到她那么娇气…” 侯夫人小声嘟囔。 第108章 三日后成婚 这句话却将顾北辰气坏了。 “呵,娇气?若是打母亲十杖,母亲还能安然无恙吗?” “逆子!” 堂外,传来老侯爷的咆哮声。 他举着棍子朝顾北辰打来,挡在侯夫人身前,做保护状。 “老夫是白养你一场,竟为了一个妾室,与你母亲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就是冤枉了一个奴才吗,你母亲身为侯府主母,打死她都不为过。” 顾北辰冷冷瞥他一眼,眸中带着讽刺,“父亲当年也是这么维护邬将军的吗?” 听了这话,老侯爷身形一颤。 “邬将军?那个邬将军?” 侯夫人眉头紧锁,不知他口中之人是谁。 只见老侯爷气势瞬时弱了下来,一脸无奈的朝顾北辰看去,“北辰,这件事的确是你母亲的不是,但苏碧云只是个妾,难道还要让你母亲给她道歉不成?” “有何不可?若是母亲肯向碧云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顾北辰正有此意。 “休想!我堂堂侯府主母,竟然要给一个妾道歉,你让我脸面何存?” 侯夫人矢口拒绝,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怒火。 “若是不道歉,儿子明日便进宫请旨,废了世子之位,另择府邸。” “你敢!”老侯爷怒目而视。 顾北辰连连冷笑,“儿子自然是敢的。” 一听自己辛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要离府,侯夫人悲痛欲绝。 她伏在案台上哭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见顾北辰要离开,侯夫人将人喊住,“北辰,我已经派人去岭南知府提亲了,他们已经传回了书信,三日后是难得的好日子,你同芸娘成亲吧。” 听了这话,顾北辰脚步微顿。 搀扶着侯夫人的乔嬷嬷眸色一喜,朝着侯夫人使了个眼色。 如今能扰乱世子心智的,只有芸娘了。 “此事…容后再议吧。” 顾北辰左右为难,丢下这话后便要离开,却被乔嬷嬷打断。 “世子还是去趟揽月阁吧,陈小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一直没醒,情况似乎不妙。” 顾北辰眸色一紧,他只顾着担心苏碧云的情况,竟全然忘了芸娘! 想到这里,顾北辰疾步朝揽月阁走去。 主院内,老侯爷哀叹一声,神色埋怨的朝着侯夫人看去,“都怪你,非要将芸娘留下做什么?一个苏碧云就够麻烦了,你非要将侯府搅得鸡犬不宁吗!” 侯夫人冤枉的很,只是话到口边,又不知该如何讲,两只手紧紧抓在身前,暗自懊恼。 乔嬷嬷这才开口,“侯爷误会夫人了,您应该也能察觉出来,世子待芸娘与旁人不同,既然世子不肯让苏碧云走,那咱们就想法让苏碧云自己离开。” 听了乔嬷嬷的话,老侯爷这才回过味来。 “再说了,那芸娘身子不好,若是没有苏碧云精心看护,怕是撑不到冬天,到时候…侯府不就清净了?” 乔嬷嬷娓娓道来。 老侯爷微眯着眼睛,似是看到了苏碧云与顾北辰离心的画面,大笑一声。 “好,操办婚礼一事,就交给夫人了,三日后,咱们要大办特办!” 老侯爷大手一拍,心情格外舒畅。 侯夫人却垂下眼眸,眉头微微皱起。 若是苏碧云真将那病秧子治好了,该如何是好? 知子莫若母,经过这次的事,侯夫人可以肯定,苏碧云在顾北辰心里是超脱一切的存在,甚至…在芸娘之上。 他真的会同意这场亲事吗? 只是眼下岭南知府和侯爷都认下了这门亲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姑娘,您终于醒了。” 揽月阁中,丫鬟霜若擦了擦眼泪,将陈秋秋扶靠在榻沿上,又拿了软枕塞在她腰间。 陈秋秋轻咳两声,朝着厅里看了看,瞥见门前那抹影子,眸色忽然一沉。 “您这次太冒险…” 霜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秋秋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 陈秋秋虚弱开口。 霜若眼中噙着泪,“姑娘中毒了,喝下苏姨娘送来的药后差点没命…” “别胡说!”陈秋秋低喝一声,替苏碧云辩解道:“苏妹妹人很好的,每日都来这里为我诊三次脉,更是亲力亲为的熬药,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我绝不相信她会害我。” 霜若摇了摇头,“侯夫人已经惩治过她了,还有春桃和霜月,他们两个已经被世子调回琅苑了。” “惩治?夫人怎么惩治的,苏妹妹如今可好?” 陈秋秋真诚发问,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苏姨娘的手被夹板夹了,又被打了十杖,离开的时候,满身都是血…”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苏姨娘说了要让您静养,您不能下床!” 见陈秋秋将锦被掀开,霜若出声阻拦。 陈秋秋将人一把推开,焦急的说道,“我要去找夫人说清楚,毒绝对不是苏妹妹下的。” 一边说着,陈秋秋已然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将门打开,便见外头那道身影提前推开了门。 冷风从分口吹进,陈秋秋惊呼一声,顺势朝那人身上倒去。 “姑娘!” 霜若连忙上前,见顾北辰站在门口,她忙低下头,唤了一声“世子”。 “世子…”陈秋秋虚弱的倒在他怀里,抬起那双噙着泪的眼睛,担忧道,“你别怪苏妹妹,那毒绝对不是她下的。” 顾北辰垂眸朝她看去,见到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泛起一阵怜惜。 他将人打横抱起,重新放回榻上,这才说道:“已经查明了,毒不是她下的,只是日后服药时,你要格外注意。” “有人要害我?”陈秋秋瞪大了眸子。 为了宽慰她,顾北辰轻笑一声,“也许只是巧合,你别多想。” “是啊姑娘,您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婚服。” 霜若难得展露笑颜,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喜服,“这是今日一早,从岭南从来的布料,夫人已经挑好了吉日,三日后便是姑娘与世子的婚期。” 陈秋秋面色羞红,扯了扯顾北辰的袖子。 “世子,这事是我娘打的主意,我并不知情,若是你不满意这门亲事,我…” 陈秋秋急着解释,一口血涌上心田,猛烈咳嗽起来。 第109章 不是同一种毒 殷红的血渍喷溅在月白色的衣袍上,格外刺眼。 陈秋秋有气无力的躺倒在顾北辰怀中,那双有神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 “刘大夫呢,快进来!” 看着怀中人又昏厥过去,顾北辰神色慌张,朝外头喊了一声。 刘大夫才从琅苑出来,还没歇下,又见丫鬟一脸慌乱的来请他。 无奈叹了口气,这侯府,真是多事之秋啊! 刘大夫认命的扛起药箱,朝着揽月阁飞奔。 一踏进屋子,血腥气扑鼻而来,刘大夫眉头紧锁,急忙走上前去,查看陈秋秋的情况。 诊过脉后,刘大夫的神色更加不好了。 “她怎么样了?”顾北辰焦急问道。 刘大夫根本不敢抬头,低声说道:“陈姑娘如今只是吊着一口气,小人也只能让她清醒片刻,恐怕…” “恐怕什么?”顾北辰声音低沉,凤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刘大夫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恐怕不足一月的寿命了。”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能听到顾北辰略微急促的呼吸。 顾北辰闭上眼睛,掩去心底的烦躁不安,又朝他问道,“方才不是施过针了吗?” 刘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解释道:“世子恕罪,小人才疏学浅,虽有苏姨娘在一旁指挥,但这下针的力道和准头,小人不如姨娘十分之一,倘若姨娘的手没问题,或许陈姑娘还有救。”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情复杂的朝榻上看去。 刚才昏迷的人此刻已经醒了。 陈秋秋目光呆呆的望着窗幔上的并蒂牡丹,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芸娘,你都听到了?” 顾北辰低下头,藏在袖中的大手微微攥紧。 陈秋秋虚弱的点了点头,“我这副残躯,早就没几年可活呢,能在临死前再见世子一面,已经了却我的心事,只是…” 说到这里,陈秋秋苦笑一声,原本就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惆怅,“只是世子之前的话,不算数了。” “您知道吗,刚被母亲寻回来时,我的身体还没这么差,母亲便想给我找户人家,让我不至于死后无门,可是…” 陈秋秋费力的抬起头,朝着顾北辰看去,神色眷恋,忍着无尽爱意,“我虽然失忆了,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有人还在等我,这一拖,便拖了五年。” “世子,我不怪你背弃承诺,我只怪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想起您,若是再早一些…” 陈秋秋没再说下去,泪水从眼中滚落,浸湿了软枕。 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吐出来的血里带着几分黑紫之色。 “芸娘,对不起。” 顾北辰握住她的手,眸中涌动着歉意。 若是他没有遇到苏碧云,也许真的会遵从曾经的承诺,娶芸娘为妻。 “是我爱上了别人,我承诺过她,此生唯有她一人。” 顾北辰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那我呢?”陈秋秋忽然激动起来,两只手扶在榻上,猛然直起身子,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顾北辰的影子。 “你对我的承诺呢?世子,我快要死了,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你行行好,只陪我一个月好吗?哪怕…不要名声。” 陈秋秋抓住他的手,语气卑微至极。 守着她的丫鬟默默擦泪,直接跪在了顾北辰面前,“世子,我家姑娘这些年的日子太苦了,您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光,您就陪她一个月吧。” 面对陈秋秋的祈求,顾北辰心思难安。 他双目猩红,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夜深了,你好好歇着。” 丢下这话后,顾北辰仓皇而逃。 只是他没想到,刘大夫去而复返,仍旧在原地等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顾北辰心情烦闷,冷冷瞥他一眼。 刘大夫神色不是很好,眉宇间有一丝愁容,朝着顾北辰说道,“刚才有件事儿,小人忘记跟您说了。” “什么事?” “方才给陈姑娘把脉时,小人探查出她体内余毒未清。只是陈姑娘中的毒,并不是断肠草之毒,倒像是…陈姑娘体内积压许久的毒。” 听了这话,顾北辰眸色一紧。 “芸娘体内的毒不是被碧云清干净了吗?” 这也是刘大夫疑惑的地方。 “小人怀疑,下毒的并不是一个人。” 顾北辰点了点头,只是他仍有疑惑,朝着刘大夫问道:“替她施针时,芸娘可有中断肠草之毒的迹象?” 刘大夫摇了摇头。 可是那碗汤药里,的确被人下了断肠草。 难道…芸娘根本就没有喝那碗药? 顾北辰眉头紧锁,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才回到琅苑,一道黑影从墙头翻过,落在了顾北辰身后。 “东宫发生了什么?”顾北辰朝飞辛问道。 飞辛神色犹豫,开口说道:“东宫突然走水,平王和凌安郡主正好路过,闯进去救驾时,发现…发现太子正在宠幸陆小姐。” 顾北辰乱作一团的思绪差点炸开,冷眸看飞辛看去,“当真?” 飞辛点了点头。 难怪卿卿急着让他去东宫,原来东宫里也在唱大戏。 “可还有别的发现?”顾北辰又问道。 飞辛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属下回来时,正看到文国公府的庶女姜洳衣衫不整的倒在东宫十里外的破庙里,那个地方,常年住着一群乞丐…” “姜洳?凌安郡主…” 顾北辰呢喃着二人的名字,似乎猜到了什么。 “话说,近来凌安郡主有些不安分了,先是把陈姑娘送来咱们府上治病,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转悠到了东宫外头…” 飞辛一边磨叨着,又想起一事,“对了,方才夏兰告诉属下,刚入夜时,成王府上苏庶妃的婢女来过,姨娘随她去了成王府一趟,说是苏庶妃腹痛…” 闻言,顾北辰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一个人去的?” 飞辛点头,“姨娘身边只有夏兰和白霜霜两个人,夏兰留在府上熬药,白霜霜还要看护阿卓…” 说到这里,飞辛也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顾北辰垂下眼眸,叹息一声。 好在她平安回来了。 第110章 负荆请罪 不过…苏珍珍向来和苏碧云不对付,又怎么可能让苏碧云诊治呢,成王府内唯一需要苏碧云的,只有成王。 今夜,真是多事之秋。 看着天边旭日升起,顾北辰揉了揉眉心,交代完一些琐事后,前往军营。 翌日一早,太子着了一身素衣,身披荆棘,闯入了丞相府邸。 他笔直的跪在院中,任由荆棘穿透里衣,在月白色的常服上扎出血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满脸阴沉的陆丞相。 “陆相,昨夜之事是煜一人之过,煜毁了陆姑娘的清白,愿迎娶陆姑娘为正妃,还望陆相成全。” 太子以头抢地,背上的荆条因他的动作深深刺入肉里,太子神色未变。 “太子此举,实在荒唐!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弥补我家女儿的清白吗?” 陆丞相暴跳如雷,手上抓着鞭子,却又不敢打下去。 跪在地上的,可是一国储君。 这本就不合礼法。 太子也知自己做的实在过分,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沉声说道:“煜毁了阿宁清白,唯有此举能保下她,煜向您承诺,此生只娶阿宁一人,余生孤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爱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暴躁的陆丞相忽然愣住,朝着太子看去,眼中满是犹疑。 “太子可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陆丞相嗤笑一声,“您是一国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历朝历代,哪有天子会虚设后宫,只宠一人的,还是说,太子您爱美人不爱江山?” 太子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孤爱美人,也爱江山。” 形势所迫,他若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从前他背后只有一人,不争也没什么。 可现在,为了阿宁,要拼尽全力去拿下属于自己的位置。 “呵…”陆丞相冷笑连连,“且不说夺嫡之路万险千难,倘若殿下能成为那九五至尊,面对百官流言,逼您充盈后宫,您当如何!” “既如此,我便做那百官之首,绝不让旁人辱了阿宁的清净!” 没等太子开口,院中忽然传来陆瑜坚定的声音。 陆瑜来的很急,衣裳还没穿好,玉带懒散的垂在腰间,随着他的跑动,发出叮当的声音。 “殿下,您快起来。” 虽然知道太子做了错事,但想到小妹的德行,陆瑜总觉得此事怪不得太子。 更何况一国储君给臣子负荆请罪,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够他们丞相府吃一壶的了。 见陆瑜来扶,太子摇了摇头,“陆兄,是我对不住阿宁,我理应受罚。” “逆子,你连翰林院里的那些老腐朽都斗不过,还有脸提什么百官之首,真是给老夫丢人。” 陆丞相扬起鞭子,狠狠朝陆瑜抽去。 陆瑜知晓父亲是在拿自己撒气,一声不吭的任他打了几下。 这鞭子若是落到太子身上,就不是一顿揍那么简单了。 “爹,别打了,都是女儿自愿的,和太子没关系!” 一道清脆的女声匆匆响起,几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陆瑾宁一瘸一拐的跑了进来。 看见女儿这副模样,陆丞相气到了极点,眼睛死死朝太子瞪去。 “阿宁,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吗?” 太子一脸担忧的朝着陆瑾宁看去,眸中满是愧疚。 陆瑾宁连忙挡住陆丞相的视线,双手扯在那鞭子上,焦急说道:“您要打就打我吧,是女儿爬了殿下的床,女儿这腿是方才来时摔的,生怕您会责备殿下…” “阿宁,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般维护?” 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儿,陆丞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见陆丞相不再发火,陆瑾宁急忙朝太子跑过去,想要解开他背上的荆条。 太子连忙躲避,大手钳住她的手腕,皱眉道:“别碰,会伤到你的。” 陆瑾宁咬着嘴唇,“您也知道会受伤,为何还要背着来请罪?” “我做错了,自然要认错。” 太子轻笑解释。 “您还笑的出来,明明不是您的错,是姜洳给你下药…” 太子眸色微沉,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技不如人,才会中招。” 既然踏上这条凶险之路,就不能从旁人身上找缘由。 “陆相,煜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若您还是不允,煜便长跪不起。” 太子心意已决。 陆瑾宁顺势跪下来,一脸决绝的说道:“爹爹,我现在已经没了清白之身,若是你不让我嫁入东宫,那我就一头吊死在这儿。” “好,好,好!” 陆丞相火冒三丈,一连讲出三个“好”字,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极力忍下怒气,沉默了许久后,颓然开口:“既如此,还请殿下进宫,向陛下请旨赐婚。” 见陆丞相松口,太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双手作揖,郑重叩了两个响头,这才离开。 陆瑜替他卸下荆条,又拿来一件干净里衣换上,见他要走,这才警告道:“臣就这一个妹妹,若是殿下对她不好,臣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太子朝他看去,神色郑重道:“陆兄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待太子离开后,陆瑜这才从屏风后头把人揪出来。 “哥,你快松手,我的耳朵要掉了!” 陆瑾宁疼的直叫,两只手胡乱打在陆瑜身上。 陆瑜脸上怒气未消,却还是松开了她的耳朵。 “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瑾宁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岂有此理!平王向来与世无争,这事一定是李凌安的主意,她一介女流,为何要掺和夺嫡之事?” 陆瑜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了关键之处,“你方才说,是姜洳下的药?” 陆瑾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陆瑜恍然大悟,前日上朝时,陛下有意削弱平王手里的军权,想将平州通判之职交到姜淮手里,李凌安此举,是在给平王固权。 可惜,若李凌安是男子,他们又会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 “殿下,你果然在这儿。” 太子才离开陆府,还没上马车,耳边传来了顾北辰的声音。 第111章 顾北辰要娶谁 太子转过身去,同他四目相对,在两人脸上都带着疲倦之色,不由苦笑一声。 “昨夜的事,多亏了苏姑娘。”太子同顾北辰一起坐上马车。 “若非她派流云来府上传达消息,昨夜孤定会中计。” 顾北辰敛下眼眸,告罪道:“是臣无能。” 太子淡笑一声,“不怪你,不过孤见你脸色发青,昨夜没休息好?” 太子迟疑片刻,才问道:“是因为陈姑娘?” 提前芸娘,顾北辰眉宇间的愁绪又加深了。 “罢了,孤自己的婚事都忙不过来,便不为难你了,只是苏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不要辜负了她。” 太子叹息一声。 “我爱她,不会让她为难。”顾北辰沉声说着,目光越发坚定。 ……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阴沉的扫过大殿之上的太子。 “你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 威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太子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儿臣心悦陆相千金,要娶她为太子妃,还请父皇成全。” “心悦她?”皇帝冷笑一声,语气平静的说道,“朕怎么记得不久之前,是你求朕解除这门亲事?煜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面不改色,“儿臣没有别的心思,是儿臣退婚,坏了她的名声,理应负责。” “婚姻不是儿戏,就算是你点头,陆相若是不允,朕也没法让他同意。” 皇帝脸上带着几分怒意,把陆丞相搬出来顶罪。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殿外的公公忽然走进来,低声朝皇帝说道:“陛下,陆大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闻言,皇帝龙眸一沉,陆丞相此时来,想必是为了太子求婚一事。 “快请陆相进来。”皇帝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 陆丞相匆匆而来,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太子,这才朝皇帝行礼。 “陆爱卿来此,是为了何事啊?”皇帝明知故问。 只是陆丞相接下来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陆丞相面色不善,却还是恭敬说道:“老臣是为了小女而来,小女爱慕太子已久,还请陛下为他二人赐婚。”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龙眸里涌动着几分诧异。 “爱卿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为何…”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陆丞相的脸更黑了,“老臣管不了她,若是陛下不允这亲事,小女怕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朝着皇帝看去,悠悠说道,“陛下也不必为难,若您真觉得臣的女儿上不得台面,臣就把她送到寺庙里做姑子,绝不会让她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此话一出,皇帝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皇帝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来,大手轻拍在龙椅上,“陆爱卿言重了,陆家女儿活泼机敏,对太子生死不弃,朕喜欢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她呢?既如此,朕就下旨为他们二人赐婚,只是这黄道吉日…” “老臣觉得,半月之后就是好日子。”陆丞相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拧眉不语,眼睛死死盯着他看,今日陆丞相太过古怪,似乎是被人夺舍了。 他本想拖延婚期,将这件事压下去。 还是说…陆相已经开始站队了? 皇帝不再多想,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敲定了婚期。 等他们两人退下后,皇帝一脸怒容的召来心腹太监,“去查,昨夜东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太监应了一声,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交代清楚。 龙椅上的帝王眉头紧锁,目光停留在案台上的砚台上。 那砚台,是平王送来了贺礼。 “难怪,难怪陆老狐狸如此痛恨皇室,却同意了这门荒唐的亲事,还要这么快成亲,原来都是平王在搞鬼!” 皇帝大吼一声,一掌拍在案台上,砚台应声落地,墨色的汁水溅在明黄的龙袍之上,看起来格外显眼。 “宣平王觐见!” 平王很快来到御书房,心里忐忑不安。 今日太子求亲一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皇帝这个时候找自己,一定是为了这件事。 “臣弟给皇上请安。” 平王战战兢兢的进入御书房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高台之上的皇帝瞥了他一眼,那双幽深的龙眸里带着几分成算。 “听说昨夜东宫失火时,你恰好在那儿?” 听了这话,平王连忙跪在地上,给自己辩解:“皇兄明鉴,臣弟只是恰巧路过…” “你我一母同胞,当真觉得这拙劣的演技能骗过朕?” 皇帝冷笑一声,无情的拆穿了他的谎言。 “蠢货!”他随意抄起一个茶杯,狠狠朝平王脚下摔去。 “听说文国公府上的那个庶女,被城中的乞丐糟蹋了?平王啊平王,你让朕说你什么好?青州通判不过是虚职,姜淮就是个草包,朕给他那个位置,不过是为了应付文国公,你着什么急?” 皇帝被他气的不行,直接从高台走下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瞧瞧眼下这事办的,倒是给太子送去了个好助力,陆丞相那个老狐狸,半个月后就要嫁女儿了!” 平王委屈的不行,这事他全然不知情,都是李凌安一手策划的。但谁让他真的动了那样的心思呢。 想到自己的女儿,平王叹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婚事,臣弟倒是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嗯?你还有什么糟心事儿?说出来听听。” 踹了他两脚之后,皇帝的心情归于平静。 “说起这事,臣弟恨得牙痒,臣弟的女儿才情样貌哪里都好,心悦镇国侯世子多年,可那顾北辰却当着您的面拒绝了凌安的示好,还承诺过心里只有苏氏,此生不会再娶,只是…”说道这里,平王满脸愤恨,“只是今日,臣弟听闻镇国侯府上喜事将近!”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微变,近日忙着文国公与平王的事,他倒是忘了顾北辰。 “他要娶哪家的贵女?”皇帝皱眉问道,仔细思索着京中还未出阁的女子。 第112章 下旨赐婚 “说起来,那姑娘与臣弟妻子还有几分亲缘关系,是岭南知府的女儿。” 平王如是回答。 见与顾北辰联姻之人并非京中贵胄人家,皇帝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他重新坐回龙椅,背脊靠在软垫上,心情愉悦了些。 “朕记得岭南,似乎是弟妹的娘家。” 一句弟妹,拉进了平王与皇帝的关系。 平王连声应和,“难为皇兄还记得此等小事,这岭南知府的夫人,正是臣妻的表亲。” 说到这里,平王愤愤不平,“顾北辰真是无礼,臣弟的凌安哪里比不上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 “小辈们的情情爱爱,咱们也管不住,平王啊,咱们的凌安识大体,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皇帝表面安慰,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他巴不得顾北辰娶一房无权无势的主母。 之前他还担心顾北辰太过宠爱妾室,世子妃之位空悬。 如今,难题迎刃而解。 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唤太监拿来圣旨,亲自为两人赐婚。 写到时日时,皇帝顿住笔,垂眸朝平王看去,“你方才说,他们哪日澄成亲来着?” 平王恭敬说道:“两日后。” 皇帝拿笔的动作一顿,面上带着几分犹疑,“两日后?这么急促,婚礼真能办好?” 平王叹息一声,“听闻这陈小姐身子骨不好,时常拿人参鹿茸将养着,怕是没几年活头…” 听了这话,皇帝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体弱之人,定子嗣艰难! 镇国侯到顾北辰这一代,怕是要绝嗣了! 想到这里,皇帝豪迈朝那太监吩咐:“一会儿去侯府传旨时,将朕库房里新得的百年人参也带上,对了,再派两个太医过去,定要让那陈小姐长命百岁!” 看着皇帝这一番操作,平王默默擦了把虚汗。 …… 忙完军营中琐事后,顾北辰匆匆回府。 只是策马踏入侯府大门时,看到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顾北辰拧眉不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翻身下马,一把扯下连廊上挂着的大红灯笼。 “谁叫你们挂的?”他冷声质问着前头忙碌的小厮。 小厮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连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回…回世子,这是夫人的意思,婚期还有两日…” “滚!”没等他将话说完,顾北辰大喝一声。 小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刚要溜走,又听顾北辰说道:“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拆了。” 小厮面上带着几分为难,“夫人说…” “拆。”顾北辰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只吐出一个字,便将那小厮吓得不行。 前头挂灯的几个小厮听到这一声怒吼,差点儿从梯子上摔下来。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时,夏兰闻声跑上前来,面上带着喜色,“世子,姨娘醒了!” 听到这话,顾北辰神色一喜,冷冷瞪他们一眼,威胁道:“若是我回来时,这里还挂着灯笼和红绸,你们也不用留在府上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琅苑走去。 卧房内,苏碧云侧躺在软塌之上,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两只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微微动弹几下,疼痛感瞬时蔓延至心间。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苏碧云神色微变,掩去了眼底的愁绪。 她偏过头去,看向另一方,不知该如何与顾北辰相处。 顾北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见美人背对着自己,脚步忽然顿住。 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扶在苏碧云的的肩膀上,沉吟开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那时我在府中,母亲绝不会对你用刑。” 苏碧云双肩微颤,转过身来看向他,见顾北辰脸色发青,也知他昨夜一夜未眠。 “夏兰方才同我讲过了,陈姑娘性命堪忧,只是我这手…” 苏碧云垂下眸子,朝着双手看去,眼底带着几分遗憾,“怕是不能替她施针了。” 提到陈秋秋,顾北辰凤眸微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此事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你身上的伤养好。” 顾北辰看向她的患处,见纱布没有渗出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和母亲谈过了,她不会再为难你。” 苏碧云美眸微抬,神色动容的看向他,“你何必为了我,同夫人闹别扭。” 昨夜顾北辰大闹主院的事儿,苏碧云也从夏兰口中知晓了。 “阿辰放心,我伤的并不重,如今要担心的,是陈姑娘。刘大夫方才来过,他说陈姑娘没有中断肠草的毒,似是旧疾复发。” 提起这事,苏碧云眉头紧锁,迟疑开口,“只是上次给陈姑娘施针时,我已经将她体内的余毒处理干净了,除非…” “除非有人又给了下了那种毒。”顾北辰接话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昨夜真是多事之秋,侯府,东宫,成王府三地,同时发生意外,若说不是人为…她一点也不信。 “这些事,交由我去探查,你只管安心养伤。” 见苏碧云拧眉不语,顾北辰抬手在她眉间轻轻摩挲几下。 “可…陈姑娘的病不能再拖了。” 苏碧云担忧说道。 顾北辰神色如常,“我会为她另寻名医诊治,我的人已经离京了,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就能找到云遥子。” 提起云遥子,苏碧云神色黯然几分,师傅行踪缥缈,哪里是他们轻易能找到的? 这些话,不过是顾北辰对自己的托辞。 “阿辰…” 苏碧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琅苑外忽然传来一阵急报。 “圣旨到!” 一道尖锐的响声刺破厢房内的平静,顾北辰身形一僵,僵硬的转过身去。 榻上的苏碧云眉头紧锁,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恐惧。 顾北辰来不及思索,走出厢房接旨。 琅苑内,宣纸的公公手持明黄卷轴,身后跟着两队禁卫军,顾北辰双膝跪地,心中隐隐有所察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镇国侯世子顾北辰与岭南陈氏女洽谈甚欢,堪称良配,特赐婚约,恩准两日后完婚。” 第113章 妾替世子接旨 顾北辰的背脊猛的僵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这旨他不能接。 宣旨的太监朝他走过去,将圣旨对折后举到顾北辰眼前,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世子这是高兴傻了吗?快来接旨啊,能得陛下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那太监这么说着,又拍了拍手,示意后面的小太监走上前来。 小太监手里捧着个木匣子,太监一脸喜色的说道:“陛下知晓未来的世子妃身子不适,特意送来了百年人参,作为二位新婚的贺礼。” 那太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见顾北辰一直沉默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带了的几分质疑,“世子这是何意,难道要抗旨不成?” 顾北辰以手撑地,眉宇间的那抹凌厉之气着实骇人。 就在太监左右为难之际,苏碧云从厢房内走出,在夏兰的搀扶下跪拜在顾北辰身旁,伸出手替他接下了那道圣旨。 “妾替世子接旨。” 初见苏碧云,宣旨太监眼前一亮。 她虽着素衣,脸上没有脂粉,即使是这样,也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难怪顾北辰会抗旨不遵,说他也有这样一房小妾,自然也看不上病恹恹的陈秋秋。 见有人接旨,太监皮笑肉不笑,交代了两句之后,带着禁卫军离开。 顾北辰一直凝视着眼前人,目光灼灼的盯在那明黄圣旨上,沉吟半晌,终是朝她说道:“卿卿,你为何要接旨?” 苏碧云没有理会他,在夏兰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拿着圣旨走进了房间内。 像是扔掉烫手的山芋哪般,苏碧云将圣旨丢到案几上后,重新躺回榻上。 顾北辰随她一起入内,案几上的一抹明黄着实刺眼。 “卿卿!”顾北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直到看到美人脸颊上落下一滴泪,顾北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苏碧云抬手拂去那滴泪,神情稍微缓和,才朝他说道:“抗旨不遵,是死罪。你既受了芸娘恩惠,对她有所承诺,若是不娶,视为不义;如今皇命在上,若是抗旨,视为不忠。于情于理,你都要娶她的。”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件事总有更好的法子。” 顾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向冷静的将军却在此刻失了神,“我会进宫面圣,向陛下解释清楚…” “阿辰,不必这样的。”苏碧云神色微变,抬眸朝他看去,“不必为了我一个人,让整个侯府遭殃。” 顾北辰一拳砸在榻上,手上青筋暴起。 “我累了,想一个人歇息。” 苏碧云不再理他,兀自侧躺过去,下了逐客令。 顾北辰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院内忽然传来几个小厮的声音,他本就烦躁,走到院中,见那几个小厮手上提着红绸和灯笼,眸中冷光四溢。 “不是让你们把这些都拆掉吗?怎么还装到这里来了!” 顾北辰的声音里透着无尽冷意。 小厮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朝后退去。 “是我让他们装的,这件婚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门外,传来了侯夫人的声音。 侯夫人在乔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中带着几分喜色。 “母亲,就算要成亲,也没必要装饰这里吧。” 顾北辰沉吟半晌,终是做出了妥协。 侯夫人刚想反驳两句,只是见顾北辰脸色实在不好,又将话咽了回去。 “母亲来这里做什么?” 顾北辰忽然问道。 侯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接过乔嬷嬷手里的人参,“我是来探望苏姨娘的。” “她已经歇下了,母亲还是回去吧。”顾北辰挡在门前,冷声说着。 侯夫人却没有离开,“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再与她为难,自然说话算数。” “你不是让本夫人给她道歉吗?等我道完歉后,再也不会登门了。” 见侯夫人说的认真,顾北辰也没再阻拦。 他也想同侯夫人一起进去,只是左脚刚迈进去,便见陈秋秋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丫鬟来不及行礼,朝着顾北辰说道:“世子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姑娘又吐血了,怕是…怕是不行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心下一沉,顾不上琅苑内的苏碧云,疾步朝揽月阁奔去。 这么大的动静,侯夫人自然看在眼里,她挑眉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到了吧,在北辰心里,还是芸娘更胜一筹。至于你…” 侯夫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转眼朝案几上的明黄圣旨看去。 “你倒是识时务…” 知晓圣旨传到琅苑时,侯夫人差点吓死,她火急火燎的往这儿赶,怕自己那混账儿子做出抗旨不尊的事。 好在苏碧云懂事,替顾北辰接了圣旨。 侯夫人暗自庆幸,也许这道旨意,只有让苏碧云收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整个侯府,只有苏碧云能让顾北辰做出退步。 知晓侯夫人来此,是为了羞辱自己,苏碧云从榻上起身,从容不迫的朝她行了一礼。 “两日后,北辰和芸娘就要大婚了,若是你不整幺蛾子,本夫人可以容你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只要你日后好好调理世子妃的身子,本夫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侯夫人趾高气昂的说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碧云看。 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伤怀,侯夫人有些失望。 见她着实无趣,侯夫人也没有久留,继续安排两日后的大婚事宜。 离开前,她还嘱咐院子里装饰的小厮用心一些。 待侯夫人离开后,夏兰气鼓鼓的跑了出去,一把扯下了连廊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哼!世子明明不愿意娶她,皇帝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给世子赐婚?” 夏兰将那大红灯笼踩得稀巴烂,似是气不过,所以端来一盆水,泼在了院子里。 “夏兰,你这是做什么?”春桃身上还有伤,只是听说了今日之事,仍旧硬撑着走进庭院。 第114章 是时候离开了 夏兰撇了撇嘴,气鼓鼓的说道:“我只是泼水去去晦气。” 春桃叹息一声,无奈的朝她看去,又示意夏兰看向厢房。 厢房内,苏碧云斜靠在软塌上,看着一支白玉簪子出神。 那是顾北辰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从那时起,她波澜不惊的心田为之泛起涟漪。 只是她一从开始就劝诫过自己,最先爱上的人是输家。 身为妾室,理应本分。 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世子娶妻呢? 只是她生来骄傲,在这世上,最不该相信的,就是情爱。 她绝不容忍自己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她的余生不该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宅院里,成为旁人家庭美满的陪衬品。 顾北辰与陈秋秋的婚事已成定局,她无法更改。 但她…是时候离开了。 “夏兰…” 厢房内,传来苏碧云的呼唤声。 原本还在院子里发火的夏兰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水盆走进厢房里,朝着苏碧云问道:“姨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苏碧云摇了摇头,语气缓和的说道:“扶我去趟揽月阁。” 听了这话,夏兰愣在原地没有动弹,她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的说道:“姨娘还要去给陈小姐治病吗,您都成这样了!” 她不明白姨娘为何这么善良,即使被陈小姐抢走了夫君,也会大度到去给陈小姐治病。 苏碧云眉头微皱,神情里透着几分怒意,“这是命令,带我去。” 她鲜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夏兰赌气离开,却被春桃拦下。 春桃伸手在她头上戳了一下,眼底带着怒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姨娘是什么样的人?若你不带她去,难不成让她自己拄拐去吗!” 夏兰冷哼一声,“我方才见世子去了揽月阁,若是姨娘这个时候过去,看到他们两人…一定会伤心的。” “那又如何,难道姨娘看不到,她就不会伤心了?” 两人谈话间,苏碧云已经走下榻,费力的穿着绣花鞋。 春桃连忙走过去,忍着伤痛替她穿好了鞋子。 夏兰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忍姨娘自己穿衣裳,只好认命的上前服侍。 揽月阁中,刘大夫冷汗直冒。 再施过三次针后,吐血昏厥陈秋秋总算醒过来了。 见她脸色成灰败之色,刘大夫重重叹息一声。 “世子,有什么想说的,您尽快同陈姑娘说吧,她怕是…” 刘大夫说着丧气话,躲到了一旁开药。 顾北辰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凸起,久久不能平息。 “北辰哥哥,我可以这样喊你吗?”床榻上传来陈秋秋虚弱的声音。 顾北辰没有反驳,见她要坐起来,顾北辰顺从的坐在榻上,将人扶起来,让她依靠在自己怀中。 陈秋秋的身子很轻,脸颊上的肉快要消失不见了,隐约能看出髋骨。 她重重咳嗽两声,整个身子都在跟着颤抖。 “北辰哥哥,嫁衣我怕是不能亲手绣了,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撑到咱们大婚那天。” 陈秋秋费力说着,眼中带着几分期许。 “芸娘,我…” 顾北辰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刘大夫重重咳嗽两声。 他忽然想起方才刘大夫交代过的事。 陈秋秋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唯一支撑着她活下来的信念,便是同顾北辰大婚一事。 若是顾北辰开口拒婚,说不定陈秋秋会立马断气。 想到这里,顾北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顾北辰攥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别瞎想,你的身子只是有些虚弱,再喝上两日汤药,两日后,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听了这话,倚靠在他怀中的陈秋秋露出笑颜。 门外却传来木匣落地之声。 顾北辰下意识朝门口望去,只见苏碧云在夏兰的搀扶下,站在门口,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蕴藏着几分冷漠。 对上那双眸子,顾北辰心房微颤,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卿卿…” 顾北辰下意识起身,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陈秋秋倒在榻上,摔得不轻。 “姑娘!” 丫鬟的惊呼声,唤回了顾北辰的理智,他连忙将人从榻上扶起来,见人没有昏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伤还没好…”顾北辰的目光一直黏在苏碧云身上,沉吟了半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大夫却一脸喜色,像是见到了救世主般,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抓住了苏碧云的袖子。 “您终于醒了,还请您赶紧给陈小姐诊治吧,小人的医术,实在有限。” 刘大夫的手都在颤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别看只是过去了短短一夜,刘大夫快要被陈秋秋反复的病情折磨疯了。 “我家姨娘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给她医治?” 夏兰冷声嘟囔一句。 刘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主动松开了苏碧云的袖子。 “无妨,还得劳烦你给陈小姐诊脉,我这双手…” 苏碧云抬起自己的一双手,眼中浮现出几分伤神。 “您放心,小人这双手就是您的!”刘大夫信心满满,高高仰起头,朝着榻前走去。 “还请世子将人放平。” 似是为了给苏碧云出气,见顾北辰还抱着陈秋秋,刘大夫不怕死的说道。 顾北辰应了一声,将人扶躺在榻上。 刚要把手抽回来时,却被陈秋秋轻轻攥住。 “北辰哥哥,我怕…” 陈秋秋眸子里闪烁着泪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顾北辰心弦一颤,他从未在芸娘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即使是在战场上命悬一线时,芸娘也从未说过“怕”字。 他明白,芸娘并不怕死,只是担心她不能撑到大婚那日。 顾北辰眉宇间满是愧色,他伸手在陈秋秋额前碰了碰,语气温柔的说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会走。” 听了这话,陈秋秋神色放松了些,只是那只手,仍旧死死钳在顾北辰的指腹上。 苏碧云面色如常,夏兰搬来矮凳,放置在榻前,让苏碧云坐着看诊。 刘大夫在众人的注视下,搭上了陈秋秋的脉搏。 气若游丝,已然是死脉之相。 第115章 保命丸 刘大夫收回手,拿下覆盖在陈秋秋腕上的绢布,皱眉朝苏碧云看去。 “陈小姐的脉象已经枯竭,脉搏起伏的频率不足常人的一半。” 刘大夫无力说道,双手垂在身侧,眼底看不到一丝希望。 陈秋秋这幅躯体,说句话都费劲,能勉强撑到成亲那日就不错了,根本起不了身,拜不了堂。 可这话,刘大夫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不敢掐断支撑陈秋秋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只是有些话,不必他说,陈秋秋心里也清楚。 苏碧云坐在一侧,垂眸朝榻上之人看去,陈秋秋脸颊凹陷,眼珠无神,身上凝结着一股衰败之气。 她沉吟片刻,朝着身后的夏兰招了招手,平淡开口,“把东西呈上来吧。” 那木匣是姨娘让她从暗格里取出来的,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见姨娘要将里面的东西送给陈秋秋,夏兰撇了撇嘴。 嘟囔两声后,仍旧照做。 苏碧云原本想亲手打开,只是抬手的瞬间,瞧见被纱布裹的严实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她失落的放下手,命夏兰打开那盒子。 见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黑乎乎的药丸子,夏兰瞬时瞪大眼睛,又将盒子盖上了。 “姨娘,这可是云遥子老前辈给您留下的保命丸,你怎么能把她送给陈小姐呢?” 夏兰大吃一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圆。 听到保命丸三个字时,刘大夫猛然转过身来,朝着那木匣看去,满脸激动。 “夏兰姑娘,你方才说什么?这盒子里装的是保命丸!” 顾北辰朝苏碧云看去,见她眼中掠过一分不舍,暗自攥了攥拳。 云遥子留下的东西,定是千金难得的宝贝。 他何德何能… 顾北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愧色。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碧云偏过头去,低喝一声,“拿出来。” 夏兰再不想给,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只能忍痛将盒子交到了刘大夫手中。 刘大夫如获至宝,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打开后,颤颤巍巍的拿起那一粒药丸。 “据说制成这保命丸需要上百种药材,每种药材都价值千金,小人记得五年前太后病危时,皇上曾向云遥子讨要过这保命丸,云遥子没舍得给,您竟然舍得将此等宝物拿出来。” 刘大夫眼中满是赞叹,还有几分不舍。 这样的药,给陈小姐用,只是延长一月寿命罢了。 苏碧云神色如常,声音平静的说道:“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陈小姐喂下这药吧。” 说到这里,苏碧云忽然低下头,朝着床榻上的陈秋秋看去,语气坚定的说道:“这药丸能保你一月寿命,前三日药效很强,能让你与常人无异。从第四日起,药效会逐渐减弱,不过你放心,一月内,我定能将你治好。” 说这话时,苏碧云眸中满是坚定,一张苍白的脸,却给人无限希望。 “你真的…舍得将这药还给我?” 陈秋秋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眸子,竟有一时失神。 感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软枕上,晕开小片水渍,她真诚的抬起手,想要扯一扯苏碧云的衣袖,却没有这个力气。 刘大夫急忙将那药丸塞进陈秋秋嘴中,又吩咐丫鬟小翠给她喂水服下。 才吃下那药,陈秋秋惨白消瘦的脸上瞬时绽放出红光。 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生机。 她轻喘了一口气,瞬时有了些力气,抬手抓在了苏碧云的手腕上。 “苏姑娘,谢谢你。” 陈秋秋毫不费力的说着,眼中感激之情不似作假。 “神了,真神了!不愧是云遥子前辈的保命丸!” 刘大夫诊过脉后,连连赞叹,眼睛里满是精光。 顾北辰见到这一幕,沉寂许久的心房总算透过些许光亮,豁然开朗。 “苏姑娘,我能与你单独谈谈吗?” 陈秋秋抓在苏碧云的腕上,语气恳求道。 苏碧云眸光一沉,没有说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陈秋秋晃了晃她的胳膊,见到被包裹严实的十根手指,陈秋秋垂下眼,神情中带着几分愧色。 没等苏碧云开口,她又朝着一旁的顾北辰看去,示意他们退出去。 顾北辰眸中涌动着一丝不安,但见苏碧云没有反对,只好退了出去。 唯有夏兰留在原地,一脸敌意的朝着陈秋秋看去,“奴婢不走,若是陈小姐想耍什么花招,只要污蔑姨娘,那可怎么办?姨娘的身子,禁不住打了。” 此话一出,陈秋秋面色微白,干涸的嘴唇微微发颤。 “夏兰,下去。” 苏碧云拧眉看向她,吩咐一声。 夏兰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待众人都离开后,陈秋秋这才支撑着身子靠在榻上,视线与苏碧云持平。 她脸上带着一抹惨淡的笑容,目光盯在苏碧云手上,愧疚道:“抱歉,因为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不少烦心事。” “不过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嫁给世子,让他陪伴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陈秋秋低下头,留下两行清泪。 “我知道你与世子两情相悦,按理来讲我不该拆散你们的,但若是按先来后到,分明是我先遇到他的。” 陈秋秋苦笑一声。 苏碧云身形微颤,从容不迫的神情有些许松动。 “我不想霸占他。”陈秋秋眼中涌动着真诚,朝苏碧云伸出一个手指,“一个月,就一个月,等我死后就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这番话,她说的格外真诚。 苏碧云收回手腕,敛下眸子,淡笑开口:“陈小姐慎言,陛下已为你们二人赐婚,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这门亲事,是过了明路的。” “至于你的病,我会在一月之内竭尽全力为你治好。” 说完这话后,苏碧云起身告退,临走前,却还是说道:“顾北辰不是物件,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你已决心要嫁给他,便要一心一意的待他,好好活下去。” 苏碧云微垂着眸子,不再看她,余光偶然瞥见窗台上的那盆姚黄牡丹。 第116章 给我一个保证 如今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只是窗台上的那颗牡丹已有凋零之意,路过时,盆底隐约散出难闻的药味。 苏碧云留了个心眼,回到琅苑后,吩咐流云去彻查这事。 午后,夏兰百无聊赖的躲在院子里,对着池塘里的锦鲤撒气。 眼看着她朝池塘里扔了十几颗石子后,春桃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唉声叹气。 “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锦鲤可是世子从老远的地方运来的,只为讨姨娘欢心,若是被你砸死了,姨娘一定饶不了你。” 春桃看着躲到池塘边的锦鲤,有些心疼的说着。 夏兰冷哼一声,神情里带着些许不满,“春桃姐姐多虑了,咱们姨娘最是心善,为了了却陈小姐的心愿,让她和世子成亲,竟将云瑶子师傅的保命丸送了出去。” 提起这事,夏兰火冒三丈,又往池塘里投了几颗石子。 听了这话,春桃怅然若失,按住夏兰要扔石子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姨娘真是爱极了世子,不忍世子为难。”春桃如是说着,朝着厢房看去。 苏碧云坐在书案前,翻阅了无数医术。 一直从午后翻到夜幕降临。 夏兰去送晚膳时,瞧见午时送去的燕窝一口未动,重重叹了口气,“姨娘好歹也珍惜自己的身子,多少喝一口吧。” 苏碧云随意应了一声,目不转睛的钻研着手中的医术。 就连厢房内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夏兰正欲动怒,手中的燕窝被人夺走了。 她转身看去,刚要破口大骂,却对上了顾北辰那张冷峻的脸。 夏兰连忙噤声,悄悄退出房间。 顾北辰静静的站在那儿,凤眸微垂,朝着书案前的那道倩影看去。 他悄悄走过去,舀了一勺燕窝,将汤匙送到苏碧云嘴边。 苏碧云下意识张开嘴,新熬煮好的燕窝有些烫,灵动的舌头猛然缩了回去。 她眉头微拧,转头说道:“先在一旁放着吧,我稍后…” 目光对上顾北辰的眸子时,苏碧云将话咽了回去。 “怎么是你?”苏碧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全然没有喜色。 那般疏离的神情,深深刺痛的顾北辰的心。 他将燕窝放在书案上,一把夺过苏碧云手中的医书,沉声道:“你的手还没好,别拿太重的东西。” 苏碧云垂下眼帘,烛光葳蕤,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世子不必忧心妾,眼下最重要的是陈小姐的病。” 听到这个称呼,顾北辰再也隐忍不住,两只手强行按在她的肩膀上,强迫她看向自己。 “卿卿,看着我。”顾北辰的声音都在颤抖,对上那一双决绝的眸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一直是你,我想要个保证。” 苏碧云缓缓闭上眼,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卿卿,我要你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顾北辰沉吟开口,单膝跪在地上,卑微的祈求着。 厢房内寂静无声,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在宣纸上投下单薄的影子。 良久后,才听苏碧云说道:“陈小姐的病还需要我,我自然不会离开。” “之后呢?”她的回答,顾北辰并不满意。 “卿卿,我不会和她成亲的,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顾北辰深情款款的告白,大手禁锢在她双肩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惨然一笑,“早些时候在揽月阁时,您不是这样说的。有件事妾没有讲清楚,保命丸虽好,若是服用之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会遭到反噬,到时候,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颤。 “世子想亲手断送陈小姐的性命吗?”苏碧云平静说着,强迫他放开自己。 “夜深了,世子请回吧。” …… 翌日晚上,流云一脸凝重的站在苏碧云身侧,汇报着昨日的发现。 “主子,你昨日送去的药,被小翠倒在了那盆花里。”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又问道:“倒药,是陈小姐的意思?” 流云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许不是,属下昨夜瞧见小翠将那碗药倒掉后,又重新拿了一碗,那两碗药看上去完全不同,但陈小姐还是喝了。也许陈小姐并不相信您的医术。” 流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是我从花盆里挖来的土,您瞧瞧有什么问题吗?” 苏碧云将纸包拿在鼻间闻了闻,神色猛然一惊。 里面竟然有断肠草之毒。 难怪陈秋秋那日没有中断肠草的毒,原来自己给她开的药,她从未喝过。 也难怪精心调养了半月有余,陈秋秋的身子还是虚弱的不行。 从前她还能施针调理,如今她的手还没恢复,陈秋秋又不肯用药… 难怪怎么治都好不了。 苏碧云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瞥见散落在书案上的那些医书,嘴角的那抹笑容更深了。 这样的病人,神医难救。 “你先下去吧,厨房里还温着饭,吃完饭后记得将补药喝了。” 苏碧云摆了摆手。 流云眸色一暖,心里也暖乎乎的。 …… 揽月阁中,陈秋秋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她手中拿着一根雕刻着桂花形状的簪子,抬手插在发髻上,却觉得哪里都不太合适。 一想到明日就要嫁给顾北辰了,陈秋秋面上扯出一抹笑容。 “小姐,该服药了。”陈秋秋的幻想,被小翠阴翳的声音打断。 她抬眼朝铜镜里的小翠看去,眸中掠过一丝杀意,“明日是我的好日子,你非要给我难堪吗!” 小翠手一抖,药碗差点儿从掌心掉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不明所以的问道:“小姐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是吗?”陈秋秋冷笑一声,目光沉沉的朝那碗汤药看去,“听不懂的话,这碗药赏给你了。” 听了这话,小翠神色骇然,一脸惊恐的朝着她看去。 在小翠紧张的注视下,陈秋秋举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第117章 被人掳走了 苦涩的药汁蔓延四肢百骸,让人背脊发寒。 陈秋秋缓了好一会儿,额头上浸出汗珠,她抬头将细汗抹去,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三皇子,他的恩情…我还完了。” 小翠神色微变,再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挺直腰背朝她看去,皱眉问道:“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 陈秋秋冷笑一声,“从你第一次换我的药开始,我便察觉到了。” 小翠眸中掠过一抹赞叹之意,拍了拍手,“不愧是三皇子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只是…你没有完成主子的任务,为了区区一个顾北辰,你竟甘愿赴死,值得吗?” 小翠眼底,满是嗤讽。 “我的事,你少掺和!” 陈秋秋腹中绞痛连连,她死死瞪着小翠,低吼一声:“明日我大婚,若你敢在那时候动手脚,我一定会先要了你的命。” 说着,陈秋秋一掌朝小翠袭去。 陈秋秋虽只有十不存一的实力,小翠却没躲过这一掌,生生被她拍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滚出去!” 陈秋秋下了死令。 小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狼狈离开。 待她离开后,陈秋秋颓然的跌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黑血。 她惨然一笑,看着那大片黑血出神。 若没有苏碧云一次次的抢救,她这条命早就没了。 还有一天,只要过了明日,她死而无憾。 …… 琅苑内,苏碧云仍旧端坐在书案前,盯着那捧黄土出神。 她同陈秋秋打过交道,陈秋秋虽然不畏惧死亡,却也有心愿未了,她没必要换掉汤药。 只是她并没有阻止小翠换药… 不对! 苏碧云猛然一惊,不是不想阻止,而是不能阻止,小翠有问题! 想到这里,苏碧云拍案而起,打算去揽月阁问个明白。 只是…她才起身,头上似有重物压下,让她睁不开眼。 鼻间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苏碧云身形摇晃,手在虚空扶了一把,低声唤道:“夏兰…” 偌大的卧房里,无人回应。 即将跌下去时,有人闪现到她身旁,将人稳稳扶住。 “夏兰?”苏碧云靠在那人身上,只是那人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香气,苏碧云猛然清醒,尝试将人推开,却察觉到自己一丝力气都没有。 “你是谁?”苏碧云艰难开口,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朦胧间看清了那人的脸。 小翠脸上拧着一股坏笑,指腹勾在她的下巴处,缓缓说道:“苏姨娘这般菩萨心肠,不计前嫌帮我家小姐续命,如今也该为我做些事了。” 小翠语气里透着几分邪魅,口中吐出一缕香气,怀中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窗外响起三声猫叫,小翠眸色一亮,连忙将人装在麻袋里,从窗口推了出去。 两个黑衣人在外面接应,接过麻袋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翠留下纸条后,若无其事的离开了琅苑。 “夫人,都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琅苑外,传来乔嬷嬷的声音。 侯夫人打了个哈欠,这几日为了顾北辰大婚一事,她只睡了几个时辰,如今困得不行。 “明日就是北辰成亲的日子了,若是不来警告她一番,本夫人觉都睡不好。” 侯夫人神色里带着埋怨,见乔嬷嬷敲了半天门,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后,脸色忽然一沉。 她不再隐忍,走过去将门一脚踹开。 “这是什么味儿!” 走进院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气,闻到那香气后,侯夫人困意袭来。 乔嬷嬷惊呼一声,指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几道影子,哆哆嗦嗦的说道:“夫…夫人,不好了,琅苑里死人了!” 听了这话,侯夫人瞬时清醒,瞪大了眼睛朝地上的人看去。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住在偏院的白霜霜? 侯夫人蹲下身去,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死人,试探的伸出手,在她鼻子下探去。 谁料她才伸出手,手腕猛然被人攥住。 侯夫人大叫一声,差点吓晕过去。 白霜霜费力开口,声音却极其虚弱:“救…救人。” 乔嬷嬷从厢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神色震惊的朝侯夫人走去,“夫人您瞧,苏姨娘好像被人抓走了。” 乔嬷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侯夫人被白霜霜吓破了胆,跌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这才将那张纸条接过来。 “十二个时辰内,自己来城西破庙换人。” 看到纸条上面的内容,侯夫人心里一紧。 “这可如何是好啊!” 侯夫人捶胸顿足,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明日是侯府大婚之日,容不得半点差错。 乔嬷嬷眼珠一转,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朝她说道:“夫人,这是好事!” “好事?”侯夫人皱眉看向她,“哪里好了!” “您不是早就希望苏姨娘消失吗,如今有人把她带走了,不正合您心意?到时候,咱们就跟世子说,是苏姨娘伤心欲绝,自己要离开的,世子也不会同您离心。” 说着,乔嬷嬷夺过侯夫人手里的纸条,撕了个粉碎。 听了这话,侯夫人脸色微变,只是她低下头看着倒了一地的丫鬟,眉头微微皱起,“这些丫鬟…” 她们都是苏碧云的心腹,要是有人将这事泄露出去,后患无穷。 乔嬷嬷却不以为意,低声说道:“等明日大婚后,老奴差人将他们打发到桩子上,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之力的丫鬟,翻不出什么浪来。” 侯夫人仍旧心有余悸,只是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实在诱人。 在她举棋不定时,乔嬷嬷已经吩咐心腹奴才将地上的几人搬走,一一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 “这院中还真有个孩子!” 看到乔嬷嬷怀中抱着的阿卓时,侯夫人眸色陡然变冷。 她忽然回想起半月前顾北辰要过继宗亲的疯狂举动,方才的不忍瞬时消失。 “动作快一点,别让人发现了马脚。” 侯夫人冷声嘱咐,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主院。 天光微亮时,镇国侯府已经热闹起来。 府上的小厮似是有干不完的事情,拿着红绸东奔西跑,个个都洋溢着笑容。 第118章 喜服 唯有一人,静坐在书房神伤。 一夜无眠。 “世子,这是夫人送来的喜服,您该换上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件大红喜袍。 顾北辰眸光冷厉扫射过去,一个“滚”字,吓得那小厮腿软跪地。 书房的青石板上,投下一道影子,侯夫人静静站在那儿,吩咐小厮将托盘放置在桌案上。 “今日你是大婚,莫要任性。”侯夫人语气平缓,却夹杂着几分威胁之意,“这可是陛下赐婚,满京城的大臣都会来府上观礼,容不得你放肆。” 顾北辰冷笑一声:“母亲如今倒是知晓皇命难违了?当初为何要不经我同意,就去岭南府提亲?” 侯夫人后退半步,面上仍带着一股长辈的威压,“你本就应允过芸娘,答应娶她为妻,娘不过是遵从你的本心。” “遵从我的本心?”顾北辰笑出声来,疲倦的神色里满是嘲讽,“母亲难道真不知儿子心中所属,到底是谁?” 声声质问,将侯夫人逼退数步。 侯夫人单手扶在门框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坦然说道:“就算你不顾及我和侯爷的性命,也要为苏碧云想想,若你执意抗旨,咱们谁都逃不过一死。” “你别忘了,那道圣旨,是谁接下的!” 侯夫人的声音犹如魔音,在他耳边回荡。 顾北辰双手握拳,额角青筋暴起,目光凌厉的看向那大红喜袍。 良久后,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好,我会娶她的!” 见顾北辰认命,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同乔嬷嬷交换了眼神后离开。 穿上喜袍前,顾北辰来了趟琅苑。 只是琅苑大门紧闭,任他在外面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 顾北辰紧锁着眉,凤眼里满是自责。 今日他就要背弃誓言,迎旁人入府,卿卿一定不想见他吧? 想到这里,顾北辰不再坚持,转身回了书房。 那道背影,实在有些萧条。 巳时已到,宾客们陆续赶到,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堆,畅谈京中大事。 “听说了吗,成王好像病了,已经接连三日没来上朝了,陛下派去了不少太医,都被成王妃拦在门外了。” “什么?成王妃难道要造反不成?” “你那算什么事?你们仔细瞧瞧,今日太子可在场?” 不知是谁,将话题扯到了太子身上。 几人朝着人群探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瞧见太子。 其中一人皱起眉头,“太子最信赖顾世子了,今日顾世子大婚,他没理由不来呀。” “是啊,难道太子和顾世子离心了?” 有人如是猜测。 陆瑜走到几人身前,重重咳了一声,不满道:“你们身上长着几个脑袋,竟然议论皇家家事!” 见来人是丞相独子,几人纷纷噤声,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小陆大人,下官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太子罢了。” 说话的人,是京中五品大理寺少卿周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羽。 “陆小姐不日就要入主东宫为妃,咱们都是殿下的臣子,关心两句,犯不上什么大事。” 周斯一脸讨好的笑着。 陆崇冷冷瞪他一眼,他本就因为自家妹妹与太子的婚事心烦,这老不死的还特意往他伤口上撒盐。 又有一个官员凑上来,朝着周斯说道:“殿下之所以没来,是因为这场婚事本就是侯府强压在世子身上的,世子有多宠爱苏氏,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听了这话,周斯这才朝前厅上坐着的陈秋秋看去。 陈秋秋一身大红喜服,勾勒出消瘦的身形,因为服用了保命丸的缘故,此刻的脸色甚是红润,看上去很有美感。 周斯啧了啧嘴,不认同的说道:“苏氏虽美,但世子妃也不差啊,身为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世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闭嘴!” 陆瑜被他吵的头疼,冷声呵斥着。 周斯这才闭上嘴巴,担惊受怕的观察着陆瑜的脸色。 他明明在吐槽顾北辰,他还记得小陆大人刚进翰林院时,就被顾北辰找理由调到了军营去,遭了不少罪。 如今他这是在讨好小陆大人,怎么有种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的感觉。 周斯自然没想到,陆瑜这般生气,实在是替苏碧云不值。 他想要护在手心里的人,先是被顾北辰强行纳为妾室,如今又要娶一房正妻,也不知碧云妹妹那般性子孤傲之人,会有多伤心。 堂内,陈秋秋时不时朝远处眺望,心中万分喜悦。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顾北辰成亲了。 上首的侯夫人见她有些紧张,开口宽慰道:“秋秋,到底是侯府亏待了你,没能给你十里红妆,不过你放心,等你嫁给北辰后,府中诸事,皆由你来打理。” 陈秋秋受宠若惊,在小翠的搀扶下起身,“臣女命薄,恐难当此任。” “给你你就收着,本夫人也老了,早就不想管这些琐事了。” 侯夫人忙让人扶她坐下。 陈秋秋却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说道:“臣女知晓是因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受不得劳累,您才省去接亲一事,臣女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管家之事,不如交给苏妹妹。” 听了这话,侯夫人眉心一拧,眼底闪现出一抹厌恶。 “好端端的,提那个贱人做什么?” 侯夫人声音不大,陆瑜站在不远处,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他抬头朝侯夫人看去,原本温和的眸子里多了一分寒意。 “听说世子之所以会娶她,是因为她救过世子的命,世子真是重情重义。” 周斯小声嘟囔着,试图挽回自己在陆瑜眼中的形象。 这些话不着痕迹的落到了陈秋秋耳中,她勉强保持着微笑,目光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服侍在她身侧的小翠眼中浮现一抹得意,小翠很清楚,陈秋秋期待的人,不会出现了。 巳时已过,眼看着到了吉时,顾北辰还没出现,主位上的老侯爷神色微变。 看着院中宾朋满座,他无比焦急。 第119章 阻我者,死 他朝着一旁的侯夫人看去,低声问道:“你不是说北辰已经认下这门亲事了吗,怎么还没来!” 侯夫人双手紧紧攥着袖口,神色里也带着几分焦灼。 “我…” “世子来了!” 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红色身影自人群里走出,顾北辰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到堂中,面上毫无喜色。 陈秋秋眸色一喜,忙从椅子上起身,朝着顾北辰的胳膊抓去。 小翠站在他们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北辰看,眸中满是诧异。 他怎么还在这儿! 这个时辰,不应该啊! “北辰哥哥,谢谢你能来。” 见顾北辰终究来了,陈秋秋眼中涌动着泪水,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两人身上的喜服,陈秋秋甚是满足。 她盼这一天盼了许久,总算如偿所愿。 顾北辰没有说话,却也没拒绝陈秋秋的拉扯,对上她满含热泪的眸子,他忽然想起了苏碧云。 也不知这一身喜袍穿在卿卿身上,是何种风情。 “哥哥!”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院中传来,陆瑜回头看去,便瞧见陆瑾宁飞快的朝自己跑来。 她面色很慌张,两只手同时扯在陆瑜的袖子上,喘了好几口气后,才陆陆续续说道:“不好了,琅苑里没人了,苏姐姐…苏姐姐失踪了!” 陆瑾宁的声音很大,全然漠视了正堂里的拜堂礼。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呢?是不是你没找到?” 陆瑜眉头微皱,大手轻轻拍在陆瑾宁背上,替她顺气。 “你说谁不见了?”陆瑾宁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刮过,刚才还在正堂中拜堂的人,瞬时闪到了自己身边。 顾北辰双目猩红,一只手钳在陆瑾宁的手腕上,焦急问道。 陆瑾宁顾不上疼,一五一十的说道:“我方才见苏姐姐不在,便去琅苑寻人,没想到琅苑关着门,我便爬墙头进去了,不仅苏姐姐不在了,春桃他们都失踪了!” 说到这里,陆瑾宁声音哽咽起来,一脸埋怨的看向顾北辰,“都怪你,你明明说过会对苏姐姐好的,为什么又要娶妻?苏姐姐一定是被你伤透了心,才选择离开的。” “不,碧云若是走,不可能将府里的丫鬟都带走。” 陆瑜神色有些慌张,他猜测,苏碧云一定出了意外。 顾北辰已然失神,听了陆瑜的话后,一把松开陆瑾宁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快把世子拦住!” 位于上首的侯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一掌拍在桌面上,朝着两边的小厮吩咐。 小厮连忙挡住顾北辰的去路,脸上带着为难的神情。 “给我滚开!”顾北辰冷喝呵斥,手中凝聚起一股气流,他双目赤红,声音冷冽道,“阻我者,死!” 围在他身旁的小厮个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上前半步。 “世子,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飞辛一把将人拦住,眼底满是劝诫。 “连你也要拦我?”顾北辰盯着飞辛,眸中乍现出一抹寒光。 飞辛忙低下头,却不肯退让半步,“您若离开,便是抗旨。” “抗旨又何妨?我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保下她。” 顾北辰冷嗤一声,不再犹豫,一掌将飞辛震飞。 堂堂大周杀神,岂会被几个小喽啰留下? 眼看着局势一发不可挡,侯夫人连忙喊道:“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儿吗?只要同秋秋完婚,我就告诉你。” 听到这话,顾北辰止住脚步,猛然转身看去。 “是您把她藏起来了?”他盯着侯夫人,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冷的骇人。 侯夫人心虚的吞了口口水,面色依旧如常。 她淡定点头,笑道:“我昨夜的确去过琅苑,见她要走,便帮了她一把,只要你安心完婚,待礼成后,我会如你所愿。”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顾北辰神色有些许动容。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后,忽然朝侯夫人看去,认真问道:“母亲当真没有骗我?” 对上顾北辰阴冷的眸子,侯夫人有片刻心虚。 乔嬷嬷见状,连忙挺身而出,替侯夫人做保:“昨日是老奴亲自操办的,老奴可以发誓,若…” 乔嬷嬷咬了咬唇,见顾北辰眼底疑虑未消,咬牙说道:“若此话有假,老奴定不得好死!” 她好歹是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也是看着顾北辰长大的,对于这嬷嬷,顾北辰也有几分信任。 “既如此,那就继续吧。”顾北辰深吸了一口气,丢下手中的剑,快步走入堂中。 “一…一拜天地…” 喜娘擦了擦额头的汗,被顾北辰的气势吓丢了魂。 这哪里是喜堂,分明是战场! 陈秋秋却不在意,同他一起握着红绸,在众宾客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站在她身后的小翠眸中似是淬了毒般,朝着侯夫人瞪去,她筹谋了这么久,却百密一疏! “哥哥,侯夫人说的是真的吗?但是她把苏姐姐囚禁了。” 台下的陆瑾宁忧心忡忡,时不时朝侯夫人看去。 陆瑜眉头紧锁,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罢了,派人去查下吧,碧云是昨夜失踪的,昨夜城门早已落锁,现在才巳时,他们应该出不了京城。” 陆瑜拧眉下令,又扯住陆瑾宁的袖子,“这事先别告诉太子,你也别亲自去寻。” “可是…”陆瑾宁皱了皱眉。 “没什么可是的,你要记住,你是太子未来的正妃,绝不能出事。” 陆瑜冷声警告,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疾言厉色。 陆瑾宁懵懂点头,连忙下去喊人。 “小陆大人,您不观礼了?” 见陆瑜要离开,周斯连忙上前阻拦,面上还带着讨好的笑。 陆瑜冷冷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周大人若喜欢看,不如多娶两位夫人,回去慢慢看!” 说完这话后,陆瑜甩袖离去。 周斯僵在原地,重重叹息一声。 他也想多娶两房夫人,可府上的母老虎不答应啊。 礼拜后,顾北辰眸色锐利的瞪向侯夫人,“母亲,现在你该告诉我,碧云在哪里了吗?” 第120章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原本等着同顾北辰一起回洞房的陈秋秋愣在原地,脸上笑容微僵。 侯夫人眉头紧锁,神情不悦的朝顾北辰看去,“这才到哪?你忍心将世子妃丢在这儿?” 提到陈秋秋,顾北辰凤眸微沉,低头朝身边人看去。 见她脸色有些发青,顾北辰这才想起她的病。 “抱歉…” 他只好硬着头皮,将陈秋秋打横抱起,朝着揽月阁走去。 见人走了,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招呼满座宾朋。 “夫人,若是一会儿世子回来,咱们该如何交差?” 乔嬷嬷额头浸出汗水,贴在侯夫人身前问道。 侯夫人紧锁着眉,指腹在桌子上反复敲击,有些心烦意乱。 “走一步看一步吧,一会儿你吩咐人多灌他喝些酒,将生米煮成熟饭,等他尝过别的女人的滋味,也许就不会揪着苏碧云那贱人不放了!” 听了侯夫人的话,乔嬷嬷有些犹疑,只是眼下她也没更好的法子,只能照做。 揽月阁的喜房里,红烛高燃,顾北辰将人轻轻放在榻上,眉宇间仍旧挂着一抹愁绪。 陈秋秋静坐在榻上,见他转身要走,这才出声挽留:“北辰哥哥,你就这般嫌弃我吗?” 顾北辰停下脚步,朝她看去,“不,我只是担心碧云。” “夫人不会为难她的,今日是我盼了五年才盼来的好日子,你能不能留在这儿,只陪我一天就好。” 陈秋秋卑微的起身,朝着顾北辰走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 温热的泪透过轻薄的喜服,浸染在宽厚的背上。 顾北辰身形一僵,喉咙微微滚动,温声说道:“别这样…” 陈秋秋却抱得更紧了,眼中热泪横流,像是要将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哭了许久,似是没了力气,颓然倒地。 顾北辰连忙转过身去,将人搂在怀里,“你别难过,碧云说过,若是你心情不好,保命丸的药效就没用了。” 陈秋秋不屑一笑,反握住他的手,“命这种东西,我从不稀罕,我只怕你不理我。” “北辰哥哥,我真的很羡慕苏碧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你的喜欢,可我呢…” 说到这里,陈秋秋缓缓闭上眼睛,似是想将不好的情绪掩藏住。 再睁开眼时,陈秋秋声音有些哽咽,“今日见你如此紧张她,我倒是想起五年前的雪山上,北辰哥哥,得知我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你也是这般慌乱吗?” 陈秋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顾北辰的心窝上。 他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雪山上。 那时的他,的确如同今日这般,发了疯的去寻找芸娘。 如今… 芸娘如他所愿,好好的活了下来,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可他心中,却牵挂着另一个人。 顾北辰苦笑一声,这分明是他求来的,为何芸娘好端端的回来了,他这颗心,会如此煎熬。 他甚至卑劣的想过,若是芸娘一直恢复不了记忆,该有多好… “抱歉,芸娘…” 顾北辰凤眸中满是歉意,他甚至不敢直视陈秋秋的眼睛。 “是我辱了你的清白,理应给你一个名分。那时我不知情爱为何物,轻易许诺你一生,是我混账。” “既然娶了你,我便会对你负责,只是…” 顾北辰声音沉稳,却又透着无奈:“只是我心悦之人,唯有碧云一人。我知不会得到她的原谅,等母亲将她放出来后,我会让她离开的。” 虽有不忍,但他懂苏碧云的傲气。 若是将人拘在四方庭院里一生,那朵孤傲的寒梅,一定会枯萎的。 听了这话,陈秋秋眸色一惊。 她虚弱的倒在顾北辰怀抱里,一言不发。 “我想要的,从不是位分,北辰哥哥,对你来说,我只是负累吗?难道你我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陈秋秋泪眼婆娑,两只手扒在顾北辰的额头上,强迫他正视自己。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从顾北辰的视线里,查找出爱的证据,只是她看了半天,一无所获。 “为什么,是我将你从雪山救回来的,也是我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还你一条生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陈秋秋大笑一声,面色越发狰狞。 见她吐出一口血来,顾北辰急忙封住了她的穴脉,神色复杂道:“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但是…我真的不能爱你,也不曾爱过你。” “别再动气了,待碧云回来,我会让她将你治好的,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 顾北辰将人重新抱回榻上,他向来重诺。 只是… “世子,姑娘,该喝交杯酒了。” 小翠的声音,打断了顾北辰的思绪。 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两杯喜酒静静的站在托盘上,散着浓浓酒香。 顾北辰没有多想,随手拿起一个酒杯后,又朝陈秋秋说道:“你身体未愈,不宜饮酒。” 说完这话,顾北辰仰起头,就要喝下那杯酒时,陈秋秋忽然将他手里的酒杯打翻。 “芸娘?” 酒杯落地,四溅的酒渍沾染在大红喜袍上,晕染出朵朵红莲。 顾北辰拧眉看向她,眸中掠过不解。 “北辰哥哥,我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陈秋秋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见她执意如此,顾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朝小翠看去,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若是她不舒服,及时来寻我。” 说完这话后,顾北辰利落离开。 “这就是你不惜舍弃自己,也要保护的人?他跑的倒是快!” 小翠凝视着顾北辰离开的身影,不屑一笑。 陈秋秋冷哼一声,眸光锐利的瞪向她,“我说过,别在今天找不痛快,为何要在交杯酒中下毒,就差一点,我们两个就礼成了!” 陈秋秋强撑着身子从榻上起身,一把揪在小翠的领口处,眸中闪过杀意。 小翠却毫不在意,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缓声说道:“别急嘛,索性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把他杀了,让你们做一对鬼夫妻,生同衾死同穴,岂不是更好?” 第121章 失踪的陈秋秋 “你若再敢动他,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陈秋秋眸色阴冷,手上力度更大了些。 小翠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狰狞。 快要窒息时,陈秋秋这才将人松开。 “芸娘,三皇子待你不薄,甚至还许诺了你侧妃的位置,只要你杀了顾北辰,性命地位,都是你的。” “顾北辰倒是重情重义,果真娶了你,不过…我倒是有点儿期待了,你和苏碧云,他到底会选谁呢?” 沙哑的声音从小翠口中吐出,她不慌不忙的捡起地上的托盘,目光里带着几分邪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秋秋眸色微动,心中生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小翠的笑声戛然而止,挥袖撒出药粉后,榻上的人瞬时失去了意识。 从揽月阁逃走后,顾北辰独自坐在书房内,外头的丝竹声太吵,即使关着两层门,还是能传进他的耳中。 “世子…”木门被人推开,乔嬷嬷一脸慈祥的站在外头,手中提着一个酒壶。 乔嬷嬷走进书房,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推到顾北辰跟前,“夫人吩咐了,让您喝杯合衾酒,只要喝下这酒,她就会告诉您苏姨娘的下落。” 听了这话,顾北辰这才拿起酒杯,刚要将酒喝下去,门外传来小厮焦急的喊声。 “嬷嬷不好了,柴房里的人醒了,吵着要见世子…”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端坐在书房里的顾北辰,立马闭上了嘴。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刻应该在洞房花烛的世子,会出现在这里。 乔嬷嬷脸色大变,狠狠的瞪了那小厮一眼。 顾北辰慌忙放下酒杯,目光冷冽的朝小厮看去,质问道:“谁在柴房里?为何要见本世子?” 没等小厮开口,乔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拦在顾北辰身前,扯谎道:“只是几个不听话的丫鬟罢了,世子无需担心,您还是快些喝了这酒吧。” 久经沙场的顾北辰哪里看不出乔嬷嬷的猫腻?他大手一挥,直接将酒杯摔在地上。 酒水溅在乔嬷嬷身上,有些烫人。 “老实交代,柴房里关了谁?”顾北辰眸色越发冷冽。 乔嬷嬷被他的眼神吓退数步,慌忙跪在地上,解释道:“世子恕罪,真没什么人…” 顾北辰不想再听她的解释,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后,大步流星的朝柴房跑去。 “遭了,瞒不住了…”乔嬷嬷脸色惨白,两只手扶在地上,双腿软的站不起来。 半刻钟后,顾北辰一掌破开柴房的锁,夏兰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两只手摸在顾北辰的锦靴上,苍白无力的说道:“世子,快去救救姨娘!是小翠,陈姑娘身边的小翠…将姨娘掳走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色大骇,凤眸中闪过一丝怀疑。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对苏碧云下手的人竟然是芸娘! 见顾北辰愣神,夏兰神色里满是焦急,眼中划过一抹冷笑,“世子是不相信奴婢吗?奴婢虽然对陈小姐有偏见,却也不会拿姨娘的安全开玩笑,姨娘是昨日亥时被掳走的,眼下已经九个时辰了,怕是…” 后面的话,夏兰没勇气说出来,苍白的脸上流下两滴热泪。 顾北辰闭上眼睛,想到苏碧云已经失踪了九个时辰,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意,转过身时,眼中已是一片血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揽月阁的,推开厢房的门时,顾北辰双手颤抖。 只是房中,空无一人。 大红喜袍散落在床榻上,上面的白色纸条格外显眼。 顾北辰连忙走过去,将纸条捏在手中。 上面写道:世子若想芸娘活命,独自来断肠崖。 顾北辰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眸中狠厉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了。 “世子!” 身后忽然传来白霜霜虚弱的声音。 “昨日夫人来过琅苑,她一定知道苏姐姐的下落!” 听了这话,顾北辰脚下运气,横冲直撞的来到了前厅。 侯夫人还在宴请女眷,忽见顾北辰冲进来,不悦拧眉。 “世子这是喝醉了吗,怎么闯到这儿来了,莫要冲撞了各位夫人。” 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北辰周身的寒意吓了一跳。 她默默后退半步,被人逼坐在椅子上,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人在哪!”顾北辰拧眉看向她,一只大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力气大的几乎要将那骨头捏碎。 侯夫人痛呼一声,泪水从眼角划过,装做一脸糊涂的模样问道:“你在说什么呀?” “母亲,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顾北辰声音凌厉,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湖水,冷冽至极。 “为何要骗我?碧云明明是被人掳走了,琅苑里的纸条呢,被你藏在哪儿了?” 听到这里,侯夫人绝望的闭上眼睛,这才说道:“纸条上写明,让你去京外的破庙寻人,北辰,若是你走了,便是抗旨!” 顾北辰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肩膀,将另一张纸条扔在了桌上。 “托母亲的福,芸娘也被掳走了,儿子不是抗旨,而是去救人。” 侯夫人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半晌,眸中凝聚起一股惧意。 “秋秋也被掳走了?”上面的字迹出自一人之手。 “北辰,你一定要把秋秋救回来!” 顾北辰没再听她废话,飞身上马,一路朝京外狂奔。 飞辛费力追上他,纠结问道:“主子,咱们先去救谁呀?” 听了这话,顾北辰神色微怔。 见主子左右为难,飞辛主动提议:“不如属下去破庙救姨娘,您去断崖吧?” “你去断崖。” 没等飞辛将话说完,顾北辰冷声命令后,双腿一夹马腹后,消失在了他面前。 看着面前扬起的尘土,飞辛叹息一声,在世子眼中,还是苏姨娘更重要些。 疾驰到破庙时,太阳快要下山了,远远望去,天边泛着火红的霞光,如此美景,顾北辰却没有心思欣赏,他飞身下马,直奔破庙中。 只是庙里空无一人,一摊血渍触目惊心。 顾北辰眸色一震,双腿瘫软的跌在地上,那摊血迹里,躺着一只白玉簪。 第122章 二选一 那簪子是他送给苏碧云的。 顾北辰将簪子握在手中,任由鲜红的血迹与身上的喜袍融为一体。 他还是来晚了吗? 白玉簪头上那朵破碎的玉兰花,如同他此刻的心,破烂不堪。 “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荒庙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那人飞身下马,见顾北辰出现在这里,很是意外。 听到这声音,顾北辰转身向后看去,那人眉清目秀,有些眼生。 “你是谁?”顾北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那人朝他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属下是丞相府的侍卫,公子方才在这儿发现了苏姨娘的踪迹,同他们打了一架,那些歹徒急眼了,直接挟持着苏姨娘到了断崖边…”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顾北辰连忙将簪子收进怀中,跨马朝着崖边奔去。 断肠崖边,风声烈烈作响。 陆瑜独身一人站在悬崖前,一步也不敢动。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悬崖上吊起的苏碧云,紧紧咬着嘴唇。 “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快把她放了。” 陆瑜死死瞪着那两名黑衣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大周人。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又朝着陆瑜看去,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要为难的人不是你,你非要卷进来做什么?”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一只箭矢凌空射来,直直插在他的心窝上,将人射下了悬崖。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另一个黑衣人吓了一跳,他慌忙抽出手中匕首,放到了吊起苏碧云的绳索上。 陆瑜震惊的朝身后看去,便见高头大马之上的顾北辰手持弯弓,眼眸狠厉的瞪向那站在崖边的黑衣人。 “顾北辰,你疯了吗?你非要害死碧云才甘心!” 陆瑜朝他大喊一声,又转头安抚黑衣人,“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说着,陆瑜挥手,躲在暗处的侍卫将顾北辰团团围住。 见正主终于来了,黑衣人擦了把额前的冷汗,匕首抵在绳索上,一刻也不敢松弛。 “世子真是让我们好等,她明明是你的小妾,却有人比你更急着救她,您当真宠爱这女人吗?” 黑衣人强装镇定的朝顾北辰问道。 顾北辰却没心思理会那个,目光灼灼的盯着被吊起来的苏碧云,瞧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要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你们要针对的人是我,放了她。” 顾北辰声音冷冽,只一眼,他便认出眼前人是北越人。 “世子真是好功夫,竟然先我一步到了这儿。”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小翠缓缓走了出来。 她将身后昏迷的陈秋秋扔到黑衣人手中,示意他将人吊起来,这才挑眉看向顾北辰。 吵闹声,惊醒了昏迷的苏碧云。 耳边风声猎猎,手臂上传来刺痛感,迫使她睁开了眼睛。 “碧云,别乱动!” 察觉到苏碧云苏醒过来,陆瑜连忙朝她喊道。 那绳索本就不结实,苏碧云来回扭动,万一将绳索撑破… 恍惚间听到陆瑜的声音,苏碧云这才清醒过来,垂眸看去,眼下是万丈悬崖。 眩晕感袭上心头,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朝前面看去,看见顾北辰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只是片刻后发光亮又暗淡下去。 身边传来一声嘤咛,苏碧云转过头,抬眼看去,正好与陈秋秋四目相对。 陈秋秋眸色一惊,看向苏碧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愧疚:“对不起,我竟不知是小翠将你掳走了!” 说完这话后,她又冷眼瞪向悬崖边的小翠,“你这个疯子,想要做什么?” 小翠冷笑一声,“自然是完成三皇子的任务,他将任务交给你这个废物,真是浪费了三皇子的一番苦心。” “你们要针对的人是我,把他们两个放了,我随你们处置。” 顾北辰冷声说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 “呵…”小翠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微眯着眼睛朝顾北辰看去,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世子只有一个,却想换两个人平安,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还有我,你把碧云放了,我任你处置!” 看着苏碧云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的身躯,陆瑜大吼一声。 小翠淡淡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对三皇子没什么用,不值得。” 说完这话,小翠又朝着顾北辰看去:“世子,你选谁呢?” “阿辰,我没事的…去救陈姑娘吧,她还生着病呢,若是再吹些冷风,保命丸也起不了作用。” 见顾北辰为难,苏碧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陈秋秋也睁开眼睛,朝着顾北辰看去,嘴角荡漾出一抹笑,“北辰哥哥,我已经为你跳过一次悬崖了,再跳一次又何妨?” 小翠啧了啧嘴,“真是感人啊,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你到底要选谁呢?” 小翠狰狞的笑声在悬崖边回荡,尤为刺耳。 顾北辰的手按在剑柄上,眼中凝聚起一股杀意,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小翠早就死无全尸了。 “别一直盯着我看呀,天都要黑了,你再不选的话,两个都保不住了。”小翠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又百无聊赖的转了转脖子。 “北辰哥哥,别犹豫了,都是我不好让小翠钻了空子,害了苏妹妹,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一条生路。” 陈秋秋虚弱的哭喊着,大红嫁衣与天边的红霞融为一体。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顾北辰死死盯着她,芸娘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他绝不能看着芸娘死第二次。 “顾北辰,别犹豫了,绳子快要断了!” 陆瑜惊呼一声,他一直盯着苏碧云头顶的绳索,麻绳已经磨损大半,苏碧云的身子向下移了几寸。 再看陈秋秋那边,小翠手拿匕首,一寸一寸的割着绳子。 “我数三个数,若是你再不选,两个都别要了。” 小翠大喊一声,“三!” “陆大哥,等我死后,还请你照顾好阿娘和澈儿。” 没等小翠继续喊下去,苏碧云绝望的看向陆瑜,交代完这些话后,用力挣脱了绳索。 第123章 世子带谁回来了 “别!”陆瑜大喊一声,眼看着苏碧云的身体脱离了绳索的控制,他连忙朝崖边跑去。 一道红影从他身边闪过,顾北辰如同一道闪电,朝着苏碧云的方向奔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站在悬崖边的小翠冷笑一声,眸光锐利的看向陈秋秋,啧了啧嘴,“看来他又抛弃了你,芸娘,你这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下辈子不要这么痴情了。” 说完这话后,小翠毫不留情的斩断绳索,几乎在顾北辰跃起的瞬间,狠狠甩出手中匕首,直插在顾北辰背上。 顾不上背后的疼痛,顾北辰一把抱住那娇弱的身躯,同时朝右边看去。 “不!”眼看绳索已经断了,顾北辰大喊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秋秋往下坠。 正在此时,飞辛不知从哪冒出来,速度极快的将陈秋秋扯住,用尽力气,把人拉到了崖边。 陆瑜趁机射出一箭,箭矢穿透小翠的胸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小翠吐出一口血,目光仍旧停留在顾北辰身上,看着他背后闪出来的深色血迹,嘴角的笑容越发张狂,“三皇子,努力总算不负所望。” 说完这句话后,小翠彻底闭上了眼睛。 “卿卿,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死了,让我怎么活下去?” 顾北辰如获珍宝般将苏碧云紧紧搂在怀中,一滴热泪从他脸颊落下,砸在了苏碧云冰凉的身体上。 “碧云,你没受伤吧!” 陆瑜连忙凑过来,试图将苏碧云从顾北辰怀里扯出来,后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世子,还是去看看陈小姐…不,是世子妃。” 苏碧云艰难改口,将头撇到了另一边,躲避着顾北辰的目光。 “北辰哥哥…” 身后,传来陈秋秋虚弱的声音。 “主子,世子妃吐血了。”飞辛连忙喊道。 趁他分神,陆瑜一把将苏碧云扯出来,神情冷漠的朝他说道:“顾世子还是关心下世子妃吧,碧云妹妹有我照顾。”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照顾我的卿卿!” 顾北辰冷冷瞪他一眼。 陆瑜却毫不示弱,“若不是你横插一脚,碧云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娘生前,可是同苏夫人定过娃娃亲的。” “陆大哥,你别说了。” 察觉到顾北辰眸中的冷意,苏碧云扯了扯陆瑜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陆瑜却没理会她,仍旧梗着脖子朝顾北辰瞪去。 “别…别因为我,伤了你们两个的感情。” 在顾北辰发怒前,陈秋秋强撑着身子,朝他走来,她才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又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顾北辰怀中。 “芸娘!” 察觉到陈秋秋生命力的流失,顾北辰眸色一紧。 顾北辰将人抱上马,一路狂奔回侯府。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苏碧云暗自垂眸,眼底闪过几分自嘲的笑。 飞辛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挠了挠头,尴尬的朝苏碧云说道:“姨娘,主子其实很关心您,听说你被掳到了破庙里,他紧张的很。” 苏碧云苦笑一声,“这些话以后别说了,莫要让世子妃误会。” 说完这话后,她又朝飞辛吩咐道:“我这身子不能骑马,劳烦你去套辆马车,世子妃的病还用得着我。” “碧云,你还要回去吗?”陆瑜两只手抓在她的肩膀上,狭长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他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那可是万丈悬崖,为了不让他为难,你当真愿意去死,你何时变得这么糊涂了?” 陆瑜语气里夹杂着愤怒与无奈,“这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人在乎你,还有我!你何时能回头看我一眼?” “从前我知晓他宠你,爱你,所以才不去打扰你们,可现在呢,他背弃了你们的誓言,娶了陈秋秋,你还要执意的与他在一起吗?” 陆瑜的话,字字诛心。 苏碧云颓然的卸下力气,本就无神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死气。 沉默半晌后,她才开口说道:“陆大哥误会了,我回侯府,只是为了给世子妃治病,待她病好后,我就离开。” 听了这话,陆瑜这才有几分释怀,脸上多了一些笑容,“你身上还有伤呢,别总顾着旁人。” 苏碧云摇了摇头,将陆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了下去,疏离说道:“陆大哥,我很感激你,但你我之间有缘无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不想耽误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我从来不在乎那些,人生苦短,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 陆瑜又想抓住她的肩膀,却被苏碧云躲开了。 一缕发丝从他指缝划过,一闪即逝。 “姨娘,随我上车吧。” 飞辛速度飞快,将马车停在了苏碧云面前。 想到陈秋秋的病情,苏碧云没敢耽搁,在飞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 顾北辰闯入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因为这场闹剧,婚宴提前结束,侯夫人跪在府中的小佛堂里,手中捏着一串儿上好的佛珠。 “夫人,世子回来了!” 乔嬷嬷大喊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喜悦。 见她这副模样,侯夫人眼底的慌张退去半分,焦急询问:“他带着谁回来了?” 乔嬷嬷一脸喜色,“咱们都猜错了,世子带回来的是世子妃,您是没瞧见世子那模样,像护着宝贝似的,将世子妃一路抱回了揽月阁。” 听了这话,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才放下那串佛珠。 “真是奇了怪了,他不是一向宠爱苏碧云吗,你确定苏碧云没回来?” 侯夫人的笑容忽然僵住,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乔嬷嬷眼珠转了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说…苏碧云不会是…” 乔嬷嬷将手横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倘若她真的死了,侯府也算是熬出头了。” 侯夫人如是说着,眼底闪现着一抹兴奋。 乔嬷嬷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僵硬的说道:“归根结底,这事儿和老奴脱不了干系,夫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124章 是人是鬼 乔嬷嬷双膝一软,半跪在侯夫人身侧,身子抖得像筛糠。 侯夫人瞥她一眼,见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重重叹息一声:“你好歹是跟了我几十年的嬷嬷,我自然会保下你。北辰带回来的人是陈秋秋,这足以看出他对陈秋秋的重视,想来也不会追究旁的事了。” 话虽如此,乔嬷嬷还是心神不宁。 没有亲眼瞧见苏碧云的尸身,她不敢妄下言论。 “随我去趟揽月阁吧,她好歹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若是死在大婚之夜,多少有些晦气。” 侯夫人放下手中茶盏,眸光锐利的朝揽月阁的方向望去。 苏碧云一死,她心中无比畅快。 乔嬷嬷应了一声,打着灯笼在前面照亮,主仆二人步伐轻快,经过琅苑时,里面传来丫鬟的哭声,乔嬷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真是晦气!” 侯夫人骂了一句,连忙加快脚步。 正要离开时,一个白色人影迎面朝他们走来。 “夫…夫人,你有没有瞧见什么?”乔嬷嬷身形一震,恍惚瞧见一道影子,哆哆嗦嗦的朝侯夫人问道。 配合着那悠悠哭声,侯夫人也有几分紧张,朝着乔嬷嬷指的地方望去,仍旧嘴硬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乔嬷嬷,你跟在本夫人身边也有许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慌?” 直到看见那道白色身影后,侯夫人这才闭上嘴,心里咯噔一声。 侯夫人放缓了声音,吩咐乔嬷嬷上前查看。 乔嬷嬷虽然害怕,却也不敢忤逆了主子的意思,只能提着灯笼慢慢悠悠的往前挪动。 乔嬷嬷虽然走的慢,但那道白影子似乎正在一点点朝他们逼近,只有几步之隔。 乔嬷嬷不敢再往前走了,两只脚像是灌了铅,深吸了一口气后,大胆朝前面望去。 灯光昏暗,乔嬷嬷将灯笼举高一些,映照在苏碧云惨白的脸上时,差点将手里的灯笼丢出去。 她吞了口口水,强迫那颤抖的手冷静下来,又将灯笼提高了些,在幽暗烛火的照射下,苏碧云的面色看起来更差了。 “啊!鬼啊!” 乔嬷嬷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忽然大吼一声,只是那两条腿根本不受她控制,整个人重重的朝后栽去。 即使这样,乔嬷嬷也没忘记逃命,两只手狼狈的扒在青石板上,拖着整个身子朝侯夫人爬去。 侯夫人早就被乔嬷嬷的吼声吓了一跳,再瞧见乔嬷嬷如同失了神志般朝自己爬来,瞬时惊慌的不行。 “来人,快来人啊!” 她惊叫出声,连忙跑到琅苑门前,用力的拍打起来。 飞辛跟在苏碧云身后,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不由皱了皱眉,“姨娘,他们这是怎么了?” 苏碧云冷哼一声,眸底闪过几分嗤讽之色,“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听到那急促的敲门声,春桃同夏兰一起走了出来。 见侯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春桃不明所以,又听到地上的乔嬷嬷胡言乱语:“姨娘饶命啊!不是老奴要害你,冤有头债有主,您放了我吧。” “春桃。” 乔嬷嬷身后,响起苏碧云的声音。 这声音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乔嬷嬷猛然从地上跳起,躲到了侯夫人身后。 几人同时朝那道白影看去,待看清了那人影是苏碧云后,夏兰惊呼一声“姨娘”,连忙松开侯夫人的胳膊,朝着她跑了过去。 “姨娘,这还没到头七呢,你怎么就回来了,奴婢就知道姨娘舍不得我们。” 夏兰一边说着,一边扑到了苏碧云中,泪水糊了她一身。 只是姨娘这身子,为什么摸起来暖乎乎的? 还没等夏兰反应过来,乔嬷嬷身下传来一股骚味儿,春桃拧眉后退两步,这才仔细打量着苏碧云。 姨娘胸腔起伏有力,面色虽有些苍白,那双眼睛却有神。 姨娘没死! 想到这里,春桃眸色一喜,也想冲到姨娘身旁,只是她的手,被侯夫人死死按住了。 乔嬷嬷直接跪在苏碧云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还嚷嚷着:“姨娘,这一切都是夫人让我做的,是她让我藏起那张纸,还让我将你府上的丫鬟全都关进了柴房,你要杀就杀夫人吧,老奴…老奴会给你烧纸的。” 听到乔嬷嬷那些违心的话后,侯夫人怒火中烧,仅存的那点恐惧瞬时烟消云散。 她抬脚狠狠踹在乔嬷嬷身上,大骂道:“你这个黑了良心的狗奴才,为何要污蔑本夫人,本夫人行的端坐的正,那纸条明明是你藏起来的,不用苏碧云那贱人动手,本夫人这就处决了你!” 说着,侯夫人捡起那盏摔落的灯笼,手上握着灯笼杆子,用力的敲打在乔嬷嬷身上。 “姨娘,幸好您回来了,快随我一起去揽月阁吧,陈姑…世子妃情况不太好!” 刘大夫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深秋的季节里,他满头是汗,瞧见苏碧云后,激动的不行。 夏兰抹了把眼泪,朝着刘大夫瞪了一眼,骂道:“刘郎中真是好狠的心,我家姨娘如今都变成鬼魂了,你竟还想着让她给世子妃医治!” “鬼魂?”刘大夫神色愣怔片刻,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难不成是他跑出幻觉来了? “走吧,随我去揽月阁。” 苏碧云眉头紧锁,拂开身前的夏兰,想要往前走。 “苏姨娘,你…你没死?!” 被侯夫人打的两眼冒金星的乔嬷嬷攥住了苏碧云的脚踝,感受到肌肤传来的温度,她猛然瞪大眼睛。 苏碧云垂眸乜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坏笑,“我何时说过自己死了?只是你心中有鬼,才会以为我死了。” 听了这话,方才还在抽打乔嬷嬷的侯夫人停下动作,一脸惊愕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你真没死?”借着那微弱月光,侯夫人瞧见苏碧云口中呼出的一抹白气,这才确定她没死。 “真是可恶!”侯夫人一把扔掉手里的杆子,眸光狠厉的瞪向苏碧云。 第125章 答应我两个条件 苏碧云抬眸朝她看去,恭敬行了一礼,“夫人,世子妃性命垂危,妾得去趟揽月阁了。” 说完这话之后,苏碧云没再停留,跟随刘大夫一起到了揽月阁中。 喜房内红烛高燃,才推开门,一片大红色映入眼帘。 苏碧云来不及为此忧伤,直接走到榻前,检查着陈秋秋的情况。 顾北辰坐在另一侧,自从苏碧云进来后,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苏碧云身上,没有挪开过半分。 那双凤眸中,带着几分亏欠与内疚。 “卿卿,她情况如何?” 顾北辰声音沙哑的朝她问道,心里却隐隐不安。 陈秋秋本就是病入膏肓之人,靠着保命丸勉强支撑到拜完堂,又被人挂在悬崖上吹了一刻钟的冷风,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苏碧云眉头紧锁,想要亲自为她施针,她的手指,微微弯曲下,都会痛不欲生。 刘大夫急忙上前,替她取出银针,一脸认真的朝苏碧云说道,“姨娘,您想将针下在哪里,尽管与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苏碧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十三针全部扎下,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 陈秋秋眼中带着迷茫,同苏碧云对视的那一刻,她眸色微颤。 “我怎么还活着?”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你…还愿意救我?”陈秋秋惨然一笑,因为愧疚,她甚至不敢直视苏碧云的眼睛。 见她醒了,顾北辰提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他伸手在陈秋秋的头上摸了摸,“芸娘,下次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陈秋秋偏头看他一眼,神色里满是自责。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翠她会对苏妹妹动手…” “这不是你的错,侯府里混进北越的奸细,我竟然都没有警觉,是我的错。” 想到这事,顾北辰背后一凉。 只差一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会离他而去。 “世子,我想单独与世子妃谈谈。” 一片沉寂过后,苏碧云忽然开口。 她声音冷清,不带一丝情绪。 顾北辰抬眸朝她看去,那一声“世子妃”,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胸膛。 “这…” “还请世子放心,妾不会伤害世子妃的。” 没等顾北辰开口,苏碧云直接下了逐客令。 刘大夫识趣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朝顾北辰说道:“世子随我走吧,您…” 说着,刘大夫指了指顾北辰的后背。 救人的时候,小翠曾甩出匕首,直直插在了顾北辰的背上。 只是他救人心切,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又因他今日穿了一身喜服,干涸的血渍已经与喜服融为一色。 刘大夫出去时,体贴的将门关上。 屋内瞬时寂静无声。 陈秋秋目光闪烁,独自面对她时,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你…为何要救我?” “你是我的病人,我答应过你,会将你救活,便不会食言。” 苏碧云静静坐在榻前,神色平淡的看向榻上之人。 “不过…还请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听到这话,陈秋秋眸色一紧,两只手抓在锦被上,目光沉沉的朝她看去,“你想让我离开世子?” 苏碧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你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离开呢?该离开的人是我。” “你只需要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按时服药。” 苏碧云指向窗台前放置的花盆,眼底泛起一阵薄怒,“那些药都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熬出来的,就算不心疼我,你也该心疼那些药材,不然我有通天的本领,若你不喝药,病也不能根治。” 陈秋秋睫毛微颤,神色里满是震惊,她竟然知晓自己没有喝药。 “第二点。”没等陈秋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苏碧云又说道,“无论北越给了你什么任务,不要对顾北辰下手。” 听了这话,陈秋秋心乱如麻,她慌乱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碧云神色如常,回想起昨夜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 虽不知全貌,但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我很欣慰你没有对顾北辰动手,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愿意救你一命。” 苏碧云轻声说着,“小翠已经死了,你的秘密不会被旁人揭穿了,至于你体内的余毒,我有把握将它除净。” “你明明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诉北辰,若他知道我是北越的奸细,他一定不会娶我,甚至…会亲手杀了我。” 陈秋秋苦笑一声,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无力的摔在榻上。 苏碧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他的真心,你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他,更何况…” 说到这里,苏碧云神色微变,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担忧。 “你如今的身份是岭南知府之女,陛下疑心很重,若是你的身份暴露了,整个侯府也会受到牵连。” 闻言,陈秋秋神色大骇。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她以为只要小翠死了,顾北辰就会平安,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隐患。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儿了!” 陈秋秋掀开锦被,胡乱的穿起衣裳。 “晚了,若是你强行离开,更会引人注意,京城里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你一旦离开,抗旨的罪名便会落在他头上。” 苏碧云如是说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 茶壶上的喜字,苏碧云有些失神。 半晌后,榻上传来陈秋秋的叹息声。 “都是我不好,是我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是想在临死前让他完成当年的承诺,我只是想放肆那么一回…” 陈秋秋捶胸顿足,眼泪像断了弦的珍珠,簌簌落下。 “事已至此,哪怕是为了侯府,你也不能离开。” 苏碧云走过去,递给她一方帕子。 “可纸终究包不过火,我留在这儿终究是个隐患。” 陈秋秋接过帕子,紧紧捏在手中。 苏碧云微微阖眸,深吸了一口气后,缓声说道:“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其余的事情来日方长。” 第126章 休书 “记住,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苏碧云声音不大,却直击灵魂。 陈秋秋愣在榻上,呆呆的朝她望去,那一抹孤寂的身影,坚韧不拔。 退出厢房时,顾北辰一直等在外面。 见苏碧云出来,他喉结滚动了下,低声问道:“卿卿…你还好吗?” 苏碧云直接绕过他,朝着长廊另一边走去,声音不冷不淡的说道:“世子这时候,应该去陪陪世子妃,今夜…是良辰。” 顾北辰神色微变,抬眸朝着厢房看了一眼后,这才朝苏碧云追去。 琅苑内,夏兰熬好了安神汤,只等姨娘回来,便将汤送过去。 不曾想苏碧云回来之后,直接走进了药房。 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尾巴。 夏兰没好气的瞪了顾北辰一眼,端着那碗安神汤追了进去。 “姨娘,你先把这药喝了吧,奴婢替你熬药。” 见苏碧云脸色苍白,夏兰紧紧咬着嘴唇,出声劝阻。 “您都这样了,还要去给世子妃诊治,偌大的侯府,难道请不起大夫吗!” 夏兰眉头紧锁,夺过了苏碧云手中的药杵。 见夏兰执意如此,苏碧云没了法子,只能端起那碗安神汤一饮而尽。 快要入冬了,天亮的越来越晚。 “卿卿…”顾北辰一直守在她身旁,见她喝完那碗安神汤后,轻唤一声。 苏碧云这才看向他,神情平淡的说道:“顾北辰,我们到此为止吧,等世子妃痊愈了,给我一封休书。” 顾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厉色,“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走的!” 夜风微凉,吹动着顾北辰的心弦,看着苏碧云脸上的疏离,顾北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泡在了冰水里。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手了,只是经过悬崖上的事,他才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若是苏碧云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苏碧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世子许诺过我的,如今不都给了旁人吗?” 苏碧云苦笑一声,“你知道的,我从不奢求那些,是你让我彻底放下坦诚,接纳了你的爱意,如今,因为要亲手把它揉碎,正妻之位…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些承诺,不值一提。” 顾北辰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苏碧云趁机收回手,接过夏兰手中的药杵,继续捣药:“有些事情,还是别强求了。” “卿卿,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主子。”琅苑外,传来飞辛的呼唤声。 他面带焦急之色,走到顾北辰身边,急切说道:“太子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听了这话,顾北辰眉头微皱,朝天边望去,现在天还没亮,甚至不到早朝的时辰,太子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有急事。 离开琅苑前,顾北辰朝夏兰看去,嘱咐道:“等药熬好之后,一定要让她休息。” 夏兰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将人送走后,狠狠的关上院门。 回到药房后,看着苏碧云在药炉前忙碌,夏兰叹息一声:“姨娘何必亲自熬药,您自己的伤都没好…” “有些药,火候差上一分,便是毒。”苏碧云轻轻摇着手中蒲扇,看着白色的水汽升腾而起,又继续说道,“就像感情,错一分便再无回旋之地。” 这些话,夏兰听不明白,却能看出来世子心里仍旧有姨娘。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您都不知道,世子知晓您失踪时,差点疯了,他竟然闯进会客室,强迫夫人说出您的藏身之处,侯夫人都被吓坏了。” 说到这里,夏兰忽然想起顾北辰背上的血迹,提醒道:“世子似乎受伤了,姨娘没替他包扎吗?” 提起这事,苏碧云神色微变。 悬崖之上,形势万分紧急,她倒是没注意。 陈秋秋的房中药味过浓,完全掩盖了顾北辰身上的血腥味儿,再加上苏碧云心绪不宁,倒真没发现。 见苏碧云眼底满是担忧,夏兰连忙安慰:“姨娘不必忧心,奴婢瞧见世子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应该是刘大夫包扎的,您熬完药后好好歇息吧,这天…快要亮了。” …… 书房内,太子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案几。 顾北辰进来时,无意间瞥见他袖口上的墨迹,眉头忽然一皱,太子来的如此匆忙,甚至来不及换衣裳。 “苏氏还好吗?” 见顾北辰走进来,太子焦急问道。 顾北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碧云只受了轻伤。” “如此,便好。”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眉宇间的那抹担忧仍未褪去。 “今日之事,孤也听说了,似乎和北越的三皇子有关,五年前咱们联手重创北越,伤了他们的元气,那时孤以为,他们最少也要安分十年。” 太子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没想到,他们竟然开始玩阴的!” 顾北辰拧眉不语,北越三皇子极其狡诈,这次是他大意了。 “那个侍女已经死了,孤原本还想顺藤摸瓜…” 提起小翠,太子神色陡然转变,眸光幽深的看向顾北辰:“孤觉得,有问题的人,一定不只她一个。” 顾北辰心神微颤,他不敢想… “呵…”见顾北辰这副模样,太子冷笑一声,“没想到一向冷静的杀神,也会有胆怯的时候。”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兄,不要再欺骗自己了,陈秋秋很有问题。” “孤已经派人去岭南了,这件事儿总会水落石出,你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将侯府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天色越来越亮,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朝他说道:“该上朝了。” …… 清晨,主院里坐满了人。 侯夫人昨夜没休息好,脸色甚是难看,从前服侍她的乔嬷嬷连夜被送去了庄子,如今服侍在她身旁的是赵嬷嬷。 为了撑场面,侯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褙子,头上戴着一品诰命的发冠。端坐在上首,格外威严。 堂下,依次坐着族中宗亲,因着侯府滔天的权势,个个正襟危坐,不敢窃窃私语。 第127章 给世子妃敬茶 众人翘首以盼,终是在喝完一盏茶后,听到管家的一声唱喝声。 “新妇到!” 侯夫人抬眼望去,便见陈秋秋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厅内。 她的脸色仍旧苍白,时间紧迫,丫鬟只给她上了浅浅的淡妆,反倒弄巧成拙,看上去格外虚弱。 “儿媳给母亲请安,请母亲用茶。”陈秋秋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跪在地上,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茶,恭恭敬敬的举到了侯夫人面前。 瞧见她这一副虚弱的模样,侯夫人面露不善之色,却还是将那杯茶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 “你身子弱,快起来,别让凉气入体。” 侯夫人轻声说着,示意赵嬷嬷将人扶起。 陈秋秋道了一声谢后,又在侯夫人的介绍下,给堂下坐着的人一一问安。 一番折腾下,陈秋秋体力不支,单手扶在丫鬟的胳膊上,借了她几分力气,这才稳住身形。 “若没有其他事,儿媳先告退了。”陈秋秋强撑着身子朝侯夫人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急什么,府上的姨娘还没来给你见礼呢,若是累了,先坐下等等吧。” 侯夫人将人拦下,搬来一把椅子,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陈秋秋眸色微沉,侯夫人口中的姨娘,自然是苏碧云。 满座族老交换眼色,知晓侯夫人这是要立威了。 陈秋秋停在原地并没有动弹,轻声说道:“昨夜苏妹妹为了给儿媳熬药一直未睡,依儿媳看…” “那又如何!”陈秋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侯夫人打断了。 侯夫人一掌拍在案几上,想到昨夜自己被苏碧云吓成那副模样,脸色羞愧难当。 她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冷冰冰的说道:“自古尊卑有序,从前这府上没有世子妃,本夫人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她到现在,你这身子如此虚弱,还知晓来主院敬茶,区区一个妾室,难道还有你金贵?” …… 琅苑内,夏兰同春桃一起收拾着药房里的残局,虽说药房离卧房有些距离,但姨娘一向浅眠,二人动作很轻。 正在此时,琅苑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巨大的声响将药房里的二人吓了一跳。 两人连忙跑出来,夏兰手上的药杵都没来得及放下。 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面生的嬷嬷带着两个婆子闯了进来。 见他们面色不善,春桃眉头紧锁,想要上前交涉一番。 只是还没等她走过去,那眼生的嬷嬷一声令下,吩咐身后的婆子闯进了卧房中。 “你们不能进去,姨娘她才睡下!”夏兰大喊一声,顾不上行礼,直接冲了过去。 她挥动着手里的药杵,却不是那两个婆子的对手。 其中一个婆子轻而易举的钳住了她的手,一把夺过药杵,狠狠的砸在地上。 春桃连忙走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恭敬,朝着那个嬷嬷说道:“不知嬷嬷是哪个院子的,来此所为何事?” 嬷嬷二话没说,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不顾两人阻拦,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卧房中。 她一把扯掉苏碧云的锦被,恶狠狠的骂道:“苏姨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全族长辈都在主院等着呢,你竟然还睡得下去。” 苏碧云才睡下没多久,耳边的吵闹声迫使她睁开眼睛,她神色茫然的朝着春桃看去,见到春桃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后,眸中聚起一抹冷意。 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朝着那嬷嬷瞪了一眼,“嬷嬷何必动怒,妾这就去。” 主院内的气氛越发凝重。 听着堂中族老的议论声,陈秋秋如坐针毡,几次想要离开都被侯夫人制止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陈秋秋抬眼望去,便见一个嬷嬷领着苏碧云往前厅走。 再近一些,陈秋秋这才看清苏碧云的容貌。 她的脸上,透露着一股别样的红晕。 陈秋秋眸色一沉,紧紧咬住下唇,想要关心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磨磨蹭蹭的,成何体统。” 侯夫人不悦的瞪了苏碧云一眼后,这才吩咐赵嬷嬷拿来一杯茶。 赵嬷嬷捧着托盘走到苏碧云身前,声音冷漠的说道:“按照府中规矩,姨娘要给主母敬茶。” 夏兰站在苏碧云身后,恶狠狠的瞪了赵嬷嬷一眼,又朝着陈秋秋瞪去。 枉费姨娘一番苦心的为她治病,如今她竟然投靠了侯夫人,与侯夫人一起欺负姨娘。 想到这里,夏兰紧紧攥拳,恨不得走上去将那茶盏打翻。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堂堂主母,也是你能直视的,赵嬷嬷,掌嘴!” 察觉到夏兰不善的目光后,侯夫人大喝一声。 “夫人恕罪,是妾管教无方,您还是罚妾吧。” 眼看着赵嬷嬷朝夏兰走来,苏碧云福了福身,朝着侯夫人告罪。 侯夫人冷哼一声,不屑的乜了她一眼后,才说道:“我可不敢罚你,你是世子心尖上的人,上次罚了你,世子都要和我决裂了。” “真是岂有此理,此等恶妾,真是恃宠而骄,还敢挑拨世子与侯夫人的母子关系,夫人就是太心善了,依我看,还不如把她发买了。” 其中一个族老忽然站起来,狠狠的戳了戳拐杖。 “母亲,算了吧,今日不易动怒。”陈秋秋见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连忙扯了扯侯夫人的袖子。 “秋秋,你才是世子妃,母亲不能容忍一个妾室爬到你头上去,就算北辰要同我吵闹,我今日也要让她涨涨教训。” “赵嬷嬷,打!” 侯夫人声音冷冽,眼中带着快意。 夏兰也是个有骨气的,朝着苏碧云笑笑,不在意的说道:“姨娘不必为了奴婢求他们,奴婢不怕!” “让你嘴硬!” 赵嬷嬷抡圆了手臂,一巴掌下去,夏兰白皙的小脸上瞬时多了道血红的巴掌印。 “夫人,还是先敬茶吧,族老们日理万机,怕是还有要事处理。” 耳边的巴掌声,宛如魔音般刺入耳中,苏碧云眉头紧锁,拿起托盘里的那杯茶,轻声说道。 第128章 你早就知道她是奸细 侯夫人神色如常,抬手让赵嬷嬷退下,又命人拿来一个软垫,扑在了陈秋秋身前。 “既如此,你就跪着奉茶吧。” 侯夫人声音清冷,浑浊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趣味。 “不可…”陈秋秋直视着苏碧云的眼睛,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声提醒着。 眼底,满是愧疚。 苏碧云神色如常,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羞辱,理了理裙摆后,规规矩矩的弯下膝盖。 眼见她真的要给自己下跪,陈秋秋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灵光一闪,一只手揉在太阳穴上,整个身子朝旁边倒去。 陈秋秋的另一只手正好撞在苏碧云的手上,那杯热茶瞬时跌出手中,好巧不巧的砸在了侯夫人身上。 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裸露的肌肤时,烫的侯夫人龇牙咧嘴。 “反了,真是反了!” 侯夫人被烫的跳脚,连忙跳到堂中,甩动着那只被烫伤的手。 “不好了,世子妃晕倒了!”丫鬟将陈秋秋揽在怀里,焦急的呼喊着。 苏碧云想上前查看,头上却袭来一阵眩晕。 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几位族老慌忙的避让着,也不知是谁,踩到了前面那人的拐杖,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你们在做什么?” 顾北辰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顾北辰身上还穿着朝服,想必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他目光凌厉的扫过众人,视线最终停留在摇摇欲坠的苏碧云身上。 “我没有为难她,是按照祖制让她给世子妃奉茶。” 察觉到顾北辰冷冽的眼神,侯夫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低声解释着。 顾北辰大步走向苏碧云,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后,冷眼看向侯夫人:“您还没闹够吗?” “我…”侯夫人心里委屈,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将目光放在族老身上。 只是那些人没一个靠得上的,他们早就被顾北辰冷冽的目光吓到,缩在一旁装死。 “照顾好世子妃。”顾北辰离开前,瞥了陈秋秋一眼,声音冷淡的朝着她身旁的丫鬟吩咐。 …… 琅苑内,顾北辰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榻上,怀中仍旧残存着她滚烫的温度。 苏碧云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按回榻上。 布满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美人的影子。 “别动…”顾北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倦,“你发热了。” 苏碧云别过脸去,仍旧清冷说道:“我的身体,不劳世子费心。” 顾北辰执拗的掐在她下巴上,生怕把人弄疼了,感受着她炽热的体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卿卿,莫要再与我呕气了。” 顾北辰忽然俯下身,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缓缓说道:“我不信你真的能这么快将我放下,卿卿,别再跟我闹了,好吗?” 他将人困在双臂之间。炽热的气息喷在苏碧云的耳畔前,让人心头一颤。 苏碧云想要将人推开,奈何发着高热使不上力气。 两只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就像是猫儿在挠痒痒,勾起了顾北辰的欲火。 “卿卿,我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顾北辰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委屈,两只手不安分的在美人背后摩挲,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蹭的苏碧云脸疼。 她娇吟一声,像是发出了某种讯号,俯在她身上的顾北辰如同一只野兽,突然将唇压下来,堵住了苏碧云口中拒绝的话。 连日的劳累终于击垮了苏碧云,她无力的瘫倒在榻上,眼前阵阵发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碧云没了意识,沉沉的窝在他怀中睡。 顾北辰餍足的躺在榻上,大手轻扣在美人的纤腰上,将头抵在她额前,见温度降下来了,这才安心睡去。 苏碧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都不是梦。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顾北辰睁开了眼睛,朦胧夜色中,他轻轻将人放在身上,温柔的握住了那双手。 “卿卿,现在能和我好好谈谈了吗?” 顾北辰恢复了几分力气,幽暗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诱人。 苏碧云吞了口口水,周身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疼的厉害。 “你想让我说什么?”苏碧云垂下眼帘,别扭的别过头去,并不想与他坦诚相待。 “芸娘是北越的奸细,这件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顾北辰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情绪。 闻言,苏碧云周身一颤,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你知道了?” 她低下头去,想要透过浓浓夜色,看清顾北辰脸上的神情。 身下的男人沉默许久后,才应了一声。 “早上太子找过我了,下朝时,他派去岭南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芸娘的过去,我都知晓了。” 顾北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挣扎。 “阿辰,若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别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 苏碧云轻声安慰着,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想要点亮烛火。 “卿卿,别去。” 顾北辰忽然扑上来,将人搂在怀里,如同一只大虎般,欺身而上。 苏碧云刚想将人推开,一滴泪水忽然滴在她颈间,苏碧云身形微颤,没再动弹。 任由顾北辰抱着她哭泣。 苏碧云伸开手,在他的背上轻拍两下,忽然意识到背上有伤,又不知所措的将手收了回来。 “芸娘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她甚至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的性命,阿辰,无论如何,五年前她救你是真的,五年后她想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也是真的。” 苏碧云声音平淡的说着,“她待你之心不假,若她不想说,别逼她。” “卿卿,对不起…这半个月以来,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顾北辰平复下情绪,将人从怀里拉出来,抬手抚摸着她瘦弱的脸颊。 “等她伤好之后,我会把她送走的。” 苏碧云摇了摇头,“眼下封锁消息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让皇上知晓岭南知府与北越有勾结,侯府也难逃此劫。” 第129章 成王醒了 顾北辰将人护在怀里,语气轻柔的说道:“无妨,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你的高热才退下去,早些歇息吧。” …… 翌日一早,成王府内一片肃杀。 书房外,成群的太医跪在院中,顶着十月的寒风发颤。 为首的白太医胡子都要冻僵了,终是隐忍不住,起身朝着成王妃走去,扑通一声跪在她身前,苦苦哀求道:“王妃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王爷一日不醒,陛下便不会让我们离开。您一直不让我们进去把脉,万一…” 宇文悦华眼底浮现出一抹寒意,她整日守在这里,身子都要熬垮了。 “本妃一早就说过了,王爷无事,根本用不着你们给他诊治,是你们非要死守在这里!” 白太医一脸菜色,若不是听从老陛下的命令,他们早就走了。 “他们不能进去,那本宫呢?”一道凌厉的声音忽然闯进院中,将昏昏欲睡的宇文悦华惊醒。 宇文悦华连忙跪在地上,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母妃恕罪。” 宇文悦华额头渗出一抹冷汗,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直视贵妃的眼睛。 “若不是念在你是本宫侄女儿的份儿上,本宫早就将你处置了!”贵妃冷眼瞪着她,神色里却带着几分焦急,“城儿到底怎么了,他都昏迷了半个月了,你为什么不让太医给他诊治!” 宇文悦华紧咬着唇,佯装镇定说道:“母妃别担心,苏碧云已经替王爷诊治过了,王爷病体未愈,不能见风…” “荒唐!”贵妃冷喝一声,美眸死死瞪着她,“苏碧云是顾北辰的人,她的话你也敢信?太子巴不得城儿出事,本宫当初若是知晓你蠢笨如猪,定然不会让你做成王妃!” 说完这话后,贵妃朝着身后的侍卫看去,冷声吩咐道:“把门撞开,若是再有人拦着,格杀勿论。” 见贵妃动怒,宇文悦华再也不敢阻拦,她乖巧的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 侍卫刚将门撞开,贵妃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瞧见床榻上骨瘦如柴的成王,贵妃的眼泪瞬时流了下来。 “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贵妃扑倒在床榻前,伸手握在了成王的手腕上。 那皮包骨的手腕,着实有些硌人。 “白太医,快来瞧瞧成王还活着吗?” 瞧见成王一脸死相,贵妃紧咬着唇,将位置让给白太医。 白太医连忙上前,指腹刚探上成王的脉搏,榻上的人忽然咳嗽一声。 贵妃连忙将他推开,满脸含泪的摇晃着成王的肩膀。 “城儿,你醒了!” 成王在剧烈的摇晃中睁开眼睛,恍惚瞧见了贵妃,眉头紧锁,“母妃?” 他嗓音沙哑,开口的瞬间,像是有钝刀在喉咙里划过,疼得厉害。 听到这虚弱的声音,跪在门外的宇文悦华连忙起身,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我这是怎么了?”成王靠坐在榻前,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慌忙朝着那个位置看去,脑海中回想起昏倒前的一幕。 “母妃也不知道,不过母妃带了太医来,让他给你诊治一下。” 贵妃如是说着,又将白太医请到前面来。 成王却很抗拒,大喊一声:“滚开!” 白太医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 “娘娘,既然殿下已经醒了,老臣还要去宫中复命,就不多留了。” 白太医抱起自己的药箱,同贵妃告退后,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成王府。 “城儿,怎么能讳疾忌医呢?”见成王将人赶走,贵妃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朝着他看去。 成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朝着贵妃看去:“母妃,儿子的身体儿子了解,并没有大碍,您身为贵妃,怎么能私自离宫呢,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母妃就你一个儿子,你都昏迷了半个月了,再不来,母妃也要病了。”贵妃哭的伤心,如今见成王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贵妃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待书房只剩他们二人后,成王目光狠厉的朝宇文悦华看去。 “王…王爷…”察觉到成王阴狠的目光,宇文悦华缩了缩脖子。 成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声音狠厉的问道:“贱人,谁准你给本王下药的?” 他清楚的记得,苏碧云曾经讲过,治疗期间若是行了房事,就再也起不来了。 想到这里,成王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 这次昏迷了半月有余,想必那处… 他将目光移到身下,努力尝试了几下,纹丝未动。 “啊!”成王大喊一声,狠厉的将人甩出去,奈何他才苏醒,手上使不上力气。 宇文悦华跌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哆哆嗦嗦的说道:“王爷饶命啊,妾不知晓王爷病了,若王爷早点儿将这事告诉妾,妾一定不会…” “告诉你?本王如此难堪的事情,如何开口!” 成王暴喝一声,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我与王爷本是一体,又有什么不能告诉的?” 宇文悦华也觉得委屈,“这几日为了替王爷保守秘密,妾受了多少委屈,您一点也不知道。” “妾每日都派人去侯府候着,想要把苏碧云请来给你治病,只是谁能想到侯府出了那样的事,妾整日担惊受怕,生怕不能替您保守住秘密。” 说到这里,宇文悦华哭出了声,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成王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表妹,看着她哭成了泪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他这才放缓了语气,安慰道:“好了,你能替本王保守住秘密,也算是你的本事,不过…” 成王微眯着眸子,朝着侯府的方向远远眺望一眼,开口问道:“侯府发生什么事儿了?” 宇文悦华伏在他耳边,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听。 “哈哈!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顾北辰,也有左右为难的时候。” 成王大笑一声,许是牵扯到了伤口,痛的他闭上了眼睛。 “王爷,依我看,您还是再让苏碧云开副药吧。” 见成王这么痛苦,宇文悦华建议道。 第130章 你最好安分些 虽说她讨厌苏碧云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但论起医术造诣,宇文悦华倒是从心底里佩服的。 成王那夜流了许多血,模样看上去甚是骇人。 宇文悦华都打定主意殉葬了,不曾想苏碧云仅用了几针,便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想到这里宇文悦华松了一口气,偷偷抬起眼朝着成王打量。 成王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朝自己的下身看去,眉头忽然皱紧。 “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冷冷说了一句。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走上前来行了一礼,信誓旦旦的保证到:“王爷放心,妾身一定把这件事儿办好。” “切记一定要保密,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本王一定饶不了你。” 成王的双眸里闪现出一抹冷意,声音也冷的吓人。 宇文悦华缩了缩脖子,寒暄两声后,关门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大丫鬟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忧的说道:“王妃,苏氏那么不待见您,您去求她,她真的会答应吗?” 宇文悦华脚步一顿,眸中晕染着怒意。 这件事儿她着实委屈,如今却要承担所有责任,归根结底,还是苏珍珍的问题! 一想到苏珍珍的孕肚,宇文悦华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珍珍竟然有那样的胆子,与别人珠胎暗结。 宇文悦华甚至有些庆幸,倘若王爷没有丧失那方面的功能,这孩子说不定真的会成为王爷的第一个子嗣。 “王妃,这不是出府的方向。”见宇文悦华提起裙子朝东边走去,大丫鬟在她身后提醒道。 宇文悦华冷哼道:“去侯府受辱之前,本妃也要找人撒撒气。” 宇文悦华脚下生风,原本一刻钟的路程,不到半刻钟便走到了偏院里。 厢房内,苏珍珍正悠然自得的躺在贵妃榻上,享用着宇文照前几日带来的葡萄。 成王是生是死,于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关系。 若是成王真的死在成王妃手里,苏珍珍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那样她腹中的孩子便是名正言顺的成王世子,而她,也是成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庶妃娘娘不好了!” 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差点儿撞倒厢房内的暖炉。 苏珍珍没好气的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吃下一颗葡萄后,问道:“府上发生了何事?你竟然如此慌张。难不成…” 说到这里,苏珍珍忽然坐直了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难道是王爷不行了!” “堂堂庶妃,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诅咒王爷,当真以为本妃不敢罚你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厉的吼声。 苏珍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慌忙的朝着门口望去,只见宇文悦华大步跨进来,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啊!” 苏珍珍大叫一声,整个人差点被她掀翻在地。 “王妃娘娘恕罪,妾…妾只是关心王爷。” 她急忙跪到地上,两只手捧在小腹上,分担着腰背的负重。 “呵!” 宇文悦华冷嗤一声,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之色,“关心?若你真的关心王爷,这半个月你又何曾去过书房?” “妾身子不适…”苏珍珍扭捏着身子,两只眼睛朝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看去。 之前很多次宇文悦华来这里磋磨她时,她都会用这一招,让宇文悦华束手无策。 可这次,苏珍珍打错了主意。 宇文悦华屏退左右后,一步一步的朝着苏珍珍逼近。 “王妃,你想做什么?这可是王爷的孩子。” 察觉到宇文悦华眼中的杀意,苏珍珍彻底慌了。 她扶着榻沿缓缓站起来,往后退了两三步,另一只手一直挡在小腹前头,生怕宇文悦华会发疯。 宇文悦华冷笑一声,“王爷的孩子?你腹中的野种到底是谁的,你心里清楚。” 宇文悦华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劈的苏珍珍脸色煞白。 “王妃,您…您在胡说什么呀?” 苏珍珍结结巴巴的开口,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本妃有没有胡说,你清楚的很,之前是本妃糊涂了,当真以为城哥哥会喜欢上你,还做了许多错事!” 宇文悦华眼底嗔着怒意,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处置了,只是成王不许,贵妃也不许,她只能隐忍下去。 “总有一天,本妃会亲手将你的孩子杀死。” 撂下这句狠话,宇文悦华昂首挺胸的离开了偏院。 “庶妃娘娘,王妃娘娘方才没有为难您吧?” 等到宇文悦华离开后,守在门口的丫鬟连忙跑了进去。 瞧见自家主子瘫软的坐在地上,丫鬟心慌的不行。 “无…无妨。” 苏珍珍深吸了一口气,地板上的冰凉让她逐渐回过神来,她腹中的孩子,有的也是宇文家的血,即使宇文悦华容不得他,也不得不从! …… 天佛寺后山内,凌安郡主跪坐在蒲团之上,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她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山下的香客眺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翠虽然死了,但陈秋秋还在侯府,这颗雷,终有炸开的那天。 “郡主,北边的人来了。” 守在殿外的丫鬟低声来报,李凌安眉头微皱,连忙起身相迎。 逼仄的茶室里,那人身穿一身月白长袍,脸上带着半张面具,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风范。 李凌安推开门,兀自落座,这才抬眼打量起对面的贵人。 “贵人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李凌安恭敬倒了杯茶,推到了那人身前。 男人一把将茶拂开,茶水剧烈摇晃下,散落在案几上,晕出大片水渍。 “谁让你动她的?” 冰冷的声音响起,李凌安心里一颤。 她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茶渍,低声解释道:“贵人恕罪,实在是您交代的任务有些难办,顾北辰生性多疑,若不启用她,咱们的大业终究不能成!” “李凌安,本王给你的权限太多了,是吗?” 冷冽的男音再次响起,男人眸色幽深,冷冷朝她看去,周身凝聚起一股杀意。 第131章 求医 察觉到他真的动怒了,李凌安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抖:“殿下息怒,我知晓殿下舍不得芸娘,只是她早已身中剧毒,若是一味被您藏在岭南,她活不过今年,苏碧云是神医云遥子的徒弟,芸娘身上的毒,苏碧云可以解。” 此话一出,男人周身的杀气散了一些。 “你说的都是真的,芸娘体内的毒真的能解?” 李凌安连忙点头,“千真万确,相信过不了多久,芸娘体内的毒就能除清了。” “呵…” 男人冷笑一声,趁着李凌安解释时,一把扼在了她的喉咙上。 “李凌安,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本王不知道,你私自以本王的命令要求她去杀顾北辰,还给了小翠毒药,你分明没想过让她活下去。” 男人的力气很大,扼着她的喉咙两人提起来,双脚离地的窒息感,让她痛不欲生。 “殿…殿下,不…不是这样的…” 李凌安奋力挤出几个字,两只手死死攥在那只大手上,眼中布满了血丝。 见人快要不行了,男人这才松了手中力气,将她丢在一边。 李凌安狼狈的倒在地板上,用力的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差一点,就差一点儿,她就会死。 “念在你阴差阳错,帮芸娘解毒的份上,本王留你一命,但这次的事,必须收手。” 男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不,不行!”李凌安猛然瞪大眼睛,剧烈的咳嗽后,狼狈的爬过去,扯住了那人的衣角,“殿下,此计若是成了,顾北辰不死也会扒层皮,到时候…到时候正是咱们发兵的大好时机啊!” “滚开!” 男人一脚将人踹开,脸色阴沉下来,警告道:“若是你敢私自将芸娘的细作身份透露出去,本王一定活剐了你。” 一阵风刮过,茶室里早已没了男人的踪影。 李凌安狼狈的倒在地上,眼中迸发出一抹冷意。 她精心布好的局,还没开场,怎么能中途放弃呢! 这京城里,不止她一人想看着侯府倒台,既然她不能亲自动手,倒不如坐山观虎斗。 想到这里,李凌安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两声后,唤来守在门外的丫鬟。 “把这个交给成王。” 李凌安在纸条上写下几个字后,吩咐丫鬟将其送去成王府。 “郡主,咱们今日还回平王府吗?”看着自家主子这般狼狈的模样,丫鬟犹豫问道。 李凌安摇了摇头,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虚弱的朝她说道:“就像平常一样,把最后面的那间厢房收拾出来。” 丫鬟应了一声。 …… 侯府内院,侯夫人看着自己肿成碗口大小的手臂,痛的龇牙咧嘴。 “你能不能轻点儿?” 赵嬷嬷手笨,拿着棉签给她上药,十次有九次都会将人弄疼。 “夫人息怒,老奴…” 眼看着侯夫人生气了,赵嬷嬷连忙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好端端的,为何要打自己?”侯夫人拧眉看着她,越看越不满意。 到底是自己精心调教出来的乔嬷嬷比较顺手。 可乔嬷嬷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想到这里,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让她继续上药。 “母亲,不如让苏妹妹给您上药吧,苏妹妹手巧…” 前来问安的陈秋秋忽然闭上了嘴,神色里闪过了一抹惊慌。 她真是病糊涂了,竟然忘记苏碧云的手就是被侯夫人夹坏的。 “难为你自己生着病,还要来这儿给我请安。” 侯夫人没在意方才的小插曲,摆手让赵嬷嬷退下,这才打量起陈秋秋。 修养了半日后,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苏碧云的医术,当真是名不虚传。 “依照惯例,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只是岭南路途遥远,你这身子又虚弱,回门一事…” 没等侯夫人继续说下去,陈秋秋开口打断道:“母亲不必为此事忧心,儿媳的爹娘都是好说话的,回门一事晚些去也行。” “好孩子,北辰能娶到你,是他三世修来的福分。” 似是没想到陈秋秋这般知礼,侯夫人怜爱的拉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温柔。 “不过…” 侯夫人神色微变,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说道:“听闻你和北辰昨夜没有圆房…” “母亲!”陈秋秋低下头,神色里带着几分害羞,“儿媳身子不好,圆房一事,怕是要等等了。” “是不是苏碧云那个贱人告诉你的,依我看,她就是不想让北辰宠幸你!” 侯夫人忽然急了,手习惯性的拍在桌子上,剧烈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她这才想起手臂上的烫伤。 “哎呦!” 侯夫人痛呼一声,“苏碧云那个小贱蹄子,总有一日本夫人会让她好看的!” “夫人,成王妃来了。” 正在这时,管家忽然走进来,慌慌张张的禀报。 “你说谁来了?”侯夫人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拧眉朝着管家看去。 要知道成王府与侯府水火不容,成王妃来此所谓何事? 侯夫人深深思索一番,同陈秋秋一起去了前厅迎客。 “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侯夫人行至前厅,见宇文悦华端庄的等在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宇文悦华摆了摆手,罕见的没摆架子,眼睛不经意朝着陈秋秋打量过去。 “你就是前日顾世子新娶的世子妃?” 陈秋秋应了一声,上前行了一礼。 “倒是个模样端庄的。”宇文悦华淡淡看了她几眼,随口一说。 侯夫人眼睛一亮,难道成王妃来此是特意为了见陈秋秋? 她刚要开口,又听宇文悦华说道:“苏姨娘呢,本妃要见她。” 听了这话,侯夫人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眼底带着几分不解。 “王妃,您为何要见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本妃的事,何须向你解释?” 宇文悦华瞪了她一眼,神色里满是不屑。 “来人,把苏姨娘请来!” 侯夫人悻悻瞥她一眼,却还是没敢发火,命人去琅苑请人。 只是过了许久,也不见那人回来。 第132章 纸条 宇文悦华是个急性子,见人迟迟不回,将手里的帕子一丢,猛然起身,“既然她不来,本妃亲自去请!”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朝着侯夫人看了一眼,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带路!” 侯夫人虽心有怨言,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佝偻着身子走在她前头,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到了琅苑里。 琅苑内,苏碧云静静的坐在书案前,任由顾北辰捧着她的一双手上药。 “弄疼你了?”见苏碧云忽然皱眉,顾北辰动作微顿,轻声问询着。 苏碧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世子妃的事有些棘手。” “卿卿。”顾北辰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愠。 “嗯?”苏碧云抬眸朝他看去,不知哪里惹到了他。 “别再喊什么世子妃了,我们没有饮下合衾酒,不算真正的夫妻。” 顾北辰认真的解释着,又将纱布轻轻缠在十根手指上。 就在这时,琅苑里闯进来一堆人。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宇文悦华。 “方才不是说了吗,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来这儿打扰!” 顾北辰没有回头,只以为是主院的丫鬟过来请人,这才怒吼一声。 “北辰,住口!” 侯夫人硬气大喊一声,“这可是成王妃!难道她来琅苑,也要向你打报告吗?” 听到成王妃三字,顾北辰同苏碧云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朝着门口望去。 见他们二人恩爱,宇文悦华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不过想起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宇文悦华强挤出一个笑来。 “苏姨娘,许久未见,本妃倒是瞧着你越发美丽了。” 苏碧云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笑着回答:“王妃娘娘说笑了,妾身半月前才见过您。” 见两人说话融洽,侯夫人眉头紧锁,都说成王妃恨毒了府上的苏庶妃,苏碧云是苏庶妃的姐姐,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才对。 为何会是这种局面? “本妃有些悄悄话要同苏姨娘讲,你们都退下吧。” 宇文悦华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王妃的架子,朝着众人说道。 “这…”侯夫人拧眉看向她。 “怎么,夫人连本妃的话都不听了吗?” 没等侯夫人将话说完,宇文悦华冷冷瞪她一眼。 侯夫人赔笑退下,临走前狠狠朝着苏碧云瞪去。 顾北辰仍旧未动,小心翼翼的替她缠着最后一条纱布。 “阿辰,放心吧,她多半是为了成王一事来的,不会把我怎样。” 见宇文悦华憋的脸都红了,苏碧云伏在顾北辰耳边劝解着。 听了这话,顾北辰朝她看了几眼,语气温和的说道:“我就在外面等着,若是有什么危险,大喊一声就行。” 说完这话后,顾北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世子对你,还真是好的不行!”等顾北辰离开后,宇文悦华咬牙说着。 传闻里都说顾北辰宠爱世子妃,可宇文悦华看的清清楚楚,方才陈秋秋就站在她身后,顾北辰却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王妃来此,应该不是为了歌颂世子与我的情爱之事吧?” 苏碧云示意宇文悦华坐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见她不兜圈子,宇文悦华也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这儿确实是为了成王的病,苏碧云,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若是不能把王爷治好,我一定饶不了你。” 听了这话,苏碧云不屑笑笑,挑眉朝她看去。 “我已经给过他两副药了,也同他交代过,若是不尊医嘱,神仙难救。上次能将他的命救回来,已经很难得了,王妃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没法拒绝。 “你…” 宇文悦华气的跳脚,却也只能死死瞪着她。 “我不管,今日就算抓,我也要把你带回成王府!” 宇文悦华冷声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苏碧云吃痛一声,颇为无奈的举起自己十根手指,“王妃也看到了,我的手受伤了,就算你把我带回王府,我也没办法替他医治。” “这是怎么弄的?”宇文悦华一脸震惊的朝她的手看去,见那伤口不是作假,心急如焚。 苏碧云垂下眼帘,苦笑一声,却没有回答。 站在宇文悦华身后的丫鬟伏在她耳边,小声嘟囔着:“那伤是侯夫人弄的。”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脸色阴沉下来,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老不死的,竟然坏了大事。 “这样吧,我可以先给成王开一副方子,先让他服用半月,我的手,半月后应该可以恢复。” 苏碧云忽然开口。 宇文悦华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激动的朝着她看去:“依你的意思,王爷他…他还能行!” 苏碧云点了点头,“只是这次,王爷需要禁欲半年,倘若再破戒,我真的救不了他了。” “你尽管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乱来了!” 宇文悦华高兴极了,连忙放开苏碧云的手腕,等待着她开药。 离开侯府时,侯夫人出来相送,宇文悦华却狠狠瞪她两眼。 “王妃,老身哪里得罪您了吗?”察觉到宇文悦华不善的目光,侯夫人委屈问道。 “哼!”宇文悦华正愁没地方撒脾气,“苏姨娘的手有多金贵,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恶妇,竟然想要毁掉她的手,若是再让本妃知道你为难她,本妃一定不会饶了你!” 撂下这狠话后,宇文悦华这才坐马车离开。 侯夫人满脸黑线,愣在府门前许久,才不解的朝陈秋秋问道:“成王妃何时同苏碧云穿一条裤子了?本夫人没听错吧,她竟然在给苏碧云撑腰!真是荒唐…” 陈秋秋拧眉不语,神色里多了几分担忧。 月上枝头时,宇文悦华欢快的回了王府。 推开书房的门时,正见成王捏着一张纸条大笑。 “王爷,那纸条上写了什么,您怎么这般高兴?” 宇文悦华走到他面前,想要将纸条夺过来看,却被成王一个眼神吓退。 “混账东西,这也是你能看的!”成王冷喝一声。 宇文悦华委屈的闭上了嘴,手里捏着一张药方。 第133章 平安符 “王爷息怒,是妾僭越了。” 成王本想继续发火,忽然瞧见她手里捏着的药方,这才放缓了语气:“方才是本王不对,只是有些事涉及朝政,不能告诉你。” 说着,他朝宇文悦华伸出手,示意她上前一步。 见成王语气缓和下来,宇文悦华这才展露笑颜,缓步朝榻前走去。 “王爷,妾不辱使命,将药方带回来了。” 宇文悦华将方子呈上去,眸中闪过一抹心虚之色,“只是…” “只是什么?” 成王抢过药方,一边看着,一边朝她问道。 宇文悦华吞了口口水,这才继续说道:“苏碧云伤了手,半月后才能替王爷施针,这张药方只是让您养身子的。” “什么?伤了手!”一听这话,成王火冒三丈。 他将那药方重重拍在榻上,脸色阴沉的骇人。 “依本王看,她就是不想给本王诊治,才刻意找了这蹩脚的理由!” “王爷,您这次是真的误会她了。”宇文悦华叹息一声,解释道,“她的手是被侯夫人下令夹断的,妾亲眼看过了,十根手指头都裹着纱布,足足有手腕粗细。那双手日后还能不能施针,还两说呢…” 说到后面,宇文悦华底气不足。 “侯夫人是老糊涂吗?苏碧云可是云遥子的徒弟,一手针法能起死回生,若是苏碧云的手毁了,本王一定活剐了那个老贱人!” 成王重重捶在榻上,似是扯到了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 “王爷息怒,半月时间很快的,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养养身体,再过几天,就是太子娶妻的日子了。” 宇文悦华端来一杯清茶,小心翼翼的递给成王。 “你啊你!” 想到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情,成王有苦难言,恶狠狠的瞪了她两眼。 宇文悦华自知理亏,一个劲儿的低头,悻悻退了出去。 …… 天佛寺的晨钟刚刚敲响,一辆马车正好停在了山门前。 陆瑾宁欢快的跳下马车,又虚扶着苏碧云走下来,脸上带着笑意。 深秋的早上,山门前光秃秃的树干上凝着一层薄霜。 “苏姐姐,听说这里的平安符最灵验了,咱们一人求一个,到时候挂在婚房里,图个吉利!” 陆瑾宁今日来天佛寺,正是为了平安符。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苏碧云嘴角也扬起一抹温和的笑:“你与太子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哪里还用得着平安符?” 陆瑾宁挠了挠头,“那件事说起来终究不光彩…” 想起半月前的事,陆瑾宁仍旧心有余悸。 好在结果是好的,只是… 陆瑾宁朝着苏碧云的双手看去,叹息一声,“都是我不好,那日如果我没去侯府,你也不会被侯夫人责罚。”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情根本躲不过去。” 苏碧云垂下眼帘,这几日她在侯府中过的太压抑了,难得出来散散心,她不想提那些事。 陆瑾宁低下头,眼中闪烁着几分忧愁,如果那天苏姐姐不知晓东宫里的事,也不会把身边的亲信全都派出去,便不会任由侯夫人责罚了。 “顾世子也真是的,整日把你藏在琅苑里,我还是求了太子,才让他松口,把你放出来的。” 想到这其中的艰辛,陆瑾宁重重叹了口气。 听了这话,苏碧云轻笑一声,“这也不能怪他,我这身子,确实有些羸弱。” “那咱们更要去求个平安符了。”陆瑾宁一边说着,一边环上苏碧云的胳膊,脚步轻快的朝着山上走去。 两人快要走到寺庙时,苏碧云忽然停下脚步,抬眼朝着一棵松树底下看去。 “苏姐姐,你怎么不走了?”陆瑾宁也停下步子,疑惑问道。 苏碧云压低了声音,“你瞧,那是姜洳吗?” 提起姜洳,陆瑾宁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儿,整个身子绷紧,朝着苏碧云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怎么出来了!” 陆瑾宁眉头紧锁。 自从姜洳被人从乞丐窝里领回去后,文国公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扔到了天佛寺后山的庵堂里,不准她出来见人。 “她旁边那人…”陆瑾宁微眯着眼睛,仔细辨别后忽然惊呼一声,“那不是姜淮吗!” 苏碧云闻声抬眼望去,便见他们兄妹二人鬼鬼祟祟的往后山走去。 “莫要再生事端了,咱们还是上山吧。” 苏碧云不想理会文国公府的人,拉着陆瑾宁朝山上走去。 后山院落里,姜淮一把甩开姜洳的手,神色凝重的说道:“洳儿,哥哥已经给你准备了足够的金银,你还要拿些什么?” 姜洳咬了咬唇,在庵堂里生活了半月,她的眼睛里早已丧失了从前的光彩,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儿。 风微微一吹,就要倒似的。 她垂下眼眸,低声说了一句:“哥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话后,姜洳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包,神色坚定的朝着最里面的那间厢房走去。 叩响房门时,李凌安才醒不久。 “谁?” 听到沙哑的嗓音,姜洳暗暗皱眉,却还是乖巧的答了一声:“郡主,是我。” 榻上的李凌安微微拧眉,不屑的笑了一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郡主,这里人多眼杂,您还是让我进去说吧。” 姜洳左右看看,眼下正是香客添香的时辰,禅房外有不少人在走动。 李凌安应了一声,姜洳这才推门进来。 “半个月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瞧见姜洳一身粗布衣裳,脸颊凹陷了大半,李凌安嫌弃的捂住鼻子,生怕她身上的那股臭味熏到自己。 姜洳默不作声的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眸中含着泪水,哭诉道:“郡主一定要救救我,庵堂不是人待的地方,若是再待下去,我会死在里头的。” “你死不死,同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李凌安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姜洳不争气,自己也走不到如今这步。 大好的局面,全让姜洳毁了。 听了李凌安的话,姜洳大惊失色,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冲淡了脸颊上的污秽。 第134章 丑事 她上前两步,双腿无力的跪了下去,扯着李凌安的裙摆哭诉道:“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废物就是废物,本郡主交代你的事,你都办砸了,还有什么脸面来求我救你!” 李凌安嫌弃的拂开她的手,不耐烦的说道。 姜洳却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趁着李凌安没注意,将手上的白粉悉数抹在她手中。 “郡主,我还有用,只要你把我从庵堂里带走,我做什么都行,哪怕留在你身边做个丫鬟。” 姜洳琳琳攥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本郡主才不要你这个肮脏之人伺候!” 李凌安一脚将她踹开,神色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这回,姜洳没再扑上去,抹了两把眼泪后,悻悻离开。 “倒杯水来。” 李凌安忽然觉得口渴,吩咐丫鬟倒茶。 不曾想茶杯里没了水,丫鬟匆忙离开。 “洳儿,你不是要去拿东西吗,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姜淮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出来,这才追了进来。 姜洳朝他笑笑,不知从哪里端来一杯茶,体贴的端到姜淮眼前,“哥哥也累了,喝些水吧,我要拿的东西有些重,还得劳烦哥哥。” “那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姜淮瞥了她一眼。 “哥哥忘了吗,你今天是偷溜出来的,哪里带了下人。” 姜洳叹息一声,扯着姜淮的袖子摇了摇,哀求道:“哥哥就帮我这一回吧。” 姜淮喝下茶后,应了一声。 随即朝着最里面的禅房走去。 姜洳站在他身后,温润的面庞陡然浮现出狠厉,那个不可一世的凌安郡主,竟然嫌她脏! 那今日,她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瞧见李凌安的丑态! 害过她的,一个都别想好! 佛像前,陆瑾宁跪的并不踏实,一个劲儿的乱动。 苏碧云睁开眼睛朝她看去,嘱咐道:“心不诚的话,平安符会不灵验的。” 听了这话,陆瑾宁叹息一声,犹豫了半晌后还是朝着苏碧云说道:“姐姐有所不知,昨日我得到消息,李凌安也来了天佛寺,还在这儿过夜了,我怕…” 提到李凌安,苏碧云眸色一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说,姜洳他们两个,去找李凌安了!” 虽不知苏碧云为何这般紧张,陆瑾宁还是点了点头。 “苏姐姐你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她岂能不急。 苏碧云连忙起身,朝着后山禅房走去。 陈秋秋是李凌安带去侯府的,如今姜洳又和她有喉结,苏碧云总觉得这两件事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陈秋秋是北越的奸细,若是深究下去… 苏碧云忽然止住脚步,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难道平王也和北越有勾连! 想到这里,苏碧云甚至不敢往前走了。 “姐姐你快看,禅房外头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陆瑾宁紧跟着她的步子,朝着山下望去,见不少人围在那,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苏碧云也垂眸望去,目光落在了姜洳身上。 她身边的姜淮却不见了。 “不好,这事儿咱们还是别掺和了。” 苏碧云心里有了几分成算,将陆瑾宁拦下,带着她慌忙下山。 “苏姐姐,你说禅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瑾宁着实好奇,随手求来的平安符丢在软榻上,朝着她问道。 苏碧云摇了摇头,眸色幽深开口:“京城里消息最是灵通,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果真同苏碧云讲的一样,他们才回到侯府,天佛寺里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消息惊天动地,讲的是平王独女与文国公世子禅房私会一事。 如此有辱斯文戏码,竟然成真了! “霜霜姑娘,我真替你不值!” 夜里,夏兰同白霜霜一起守夜时,她忽然感叹一声。 白霜霜不解的朝她看去,拧眉问道:“不值?什么不值?” “自然是那个文国公世子了,那时候他天天来府上烦你,做出一副非你不娶的架势,如今竟然和凌安郡主在天佛寺…” “那可是天佛寺呀,多么神圣的地方,却被他们糟蹋了!” 夏兰一脸嫌弃的说着,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白霜霜无奈笑笑,“你若是不提,我都快忘记他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早就翻篇了,以后也别再提了。” 夏兰点了点头,“好,以后我不提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懒散的伸了伸腰。 如今已过亥时,世子还没回来。 苏碧云侧卧在榻前,翻看着一本杂书,烛火随风摇曳,在书面上落下一道不停摆动的影子。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刮起一阵冷风。 苏碧云抬眸的瞬间,顾北辰已经闪现到她身前了。 “今日是十五,世子该去陪陈姑娘的。” 苏碧云轻声说着。 顾北辰一把夺走她的书,嘴角扯出一抹邪笑,“这么晚了还不睡,难道不是在等我?” “我只是白日里睡得多了…”苏碧云找了个借口,随即低下头去。 顾北辰却没心思同她斗嘴,褪去外衣后,躺在她腿上歇息片刻。 见他脸色疲倦,苏碧云微微皱眉,“今日回来的,为何这么晚?” 顾北辰沉声说道:“方才我在东宫里听到一则消息,成王不知从哪拿到了芸娘的把柄,明日早朝时,他会揭发芸娘。”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 若是揭发芸娘,侯府难逃此劫。 “可有应对之法?”苏碧云连忙问道。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实在不行,只能同他硬磕到底了。” 顾北辰声音冷冽,忽然睁开眼睛。 成王这么快入局,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这件事,和李凌安脱不了干系,我怀疑平王与北越有勾结。” 苏碧云说出了心中猜想。 顾北辰点了点头,凤眸里闪过一抹厉色,“若是成王真的要与侯府撕破脸,我不介意将平王也扯进来!” “先休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解决。” 苏碧云一改往常的焦急,替他盖好了锦被后,躺在了榻上。 顾北辰应了一声,见她离自己很远,伸长胳膊将人揽进怀里,拥着她沉沉睡去。 第135章 闯进来的人影 两刻钟后,苏碧云忽然睁开眼睛,听到顾北辰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的走下榻,推开了房门。 “姨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守在门口的夏兰开口问道。 苏碧云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衣裳抱到院中穿好后,才朝着她说道,“随我去一趟成王府。” 听了这话,夏兰瞪了瞪眼睛,下意识的朝着屋内看去。 “姨娘,这么晚了你去成王府做什么?” “苏姐姐,还是让我陪你去吧。”白霜霜面露担忧之色。 苏碧云朝他们两个看了一眼,随即想到了躲在暗处的流云,又对他们说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说完这话后,也没等他们两人回答,苏碧云匆匆忙忙的出了琅苑。 夜深人静,风里裹挟着一股冷意。 苏碧云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经过连廊时,忽觉耳边闪过一道疾风。 她连忙停下脚步,低声喊道:“流云,方才是你吗?” 流云显现到她身前,神色里带着几分凝重,“主子,那道影子往揽月阁去了。” 闻言,苏碧云眸色一沉。 她连忙改变方向,疾步朝揽月阁走去。 已是深夜,揽月阁里没有丫鬟守夜,苏碧云正想叩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察觉到有人靠近,陈秋秋一把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刚要刺过去,却看清了来人是谁。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里遇上三皇子。 石廉羽摘下面具,神色里满是温柔。 他朝着陈秋秋伸出手,抚摸在美人的脸颊上,看着越发红润的气色,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她真的把你治好了!” 陈秋秋后退两步,躲开了他的触碰,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属下没能完成您的交代,毒杀顾北辰,请殿下赐我一死。” 陈秋秋声音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芸娘,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明明知晓我不会杀你,可你为何甘愿替他去死!” 石廉羽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胸腔内的怒意。 只是一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愿意为了别的男人去死,他的心痛的不行。 无尽的寂静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陈秋秋双目含泪,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不是您亲手把我推出去的吗?” “属下也喜欢过殿下,只是殿下那时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再成为芸娘的那一刻,喜欢你的那个傻姑娘已经死了。” 陈秋秋的话,就像一把钝刀,插进了他的心脏里。 石廉羽低着头,好看的眉眼里透着愧疚。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派出去…” “芸娘,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次的任务不是我派给你的,我不舍得你再涉险。” 石廉羽慌忙解释,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他上前一步,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两只手紧紧的禁锢在陈秋秋的双肩上。 “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石廉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不好。”陈秋秋摇了摇头,面色如土,“我若走了,侯府会万劫不复的。” “不会的,我已经警告过她了,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侯府。” 石廉羽斩钉截铁的说道。 趴在门前偷听的苏碧云眉头紧锁,看石廉羽的态度,应该没有说谎,成王之所以得到消息,八成是李凌安透露的。 想到这里,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见陈秋秋没有危险,她这才想起正事。 转身要离开时,木门里传来一阵劲风。 “谁在外面!” 石廉羽大喝一声,一掌朝门外拍去。 “主子!”流云连忙上前将人护住,木门应声倒地。 “苏妹妹?” 陈秋秋这才看清,躲在门外的人是苏碧云。 “别杀她!” 见石廉羽起了杀心,陈秋秋连忙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芸娘,她必须死!” 石廉羽将人推开,抽出了腰间佩剑。 “谁敢伤她!” 一股劲风从门外袭来,顾北辰将人护在怀中,长剑挑开了石廉羽的攻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石廉羽执剑站在陈秋秋身前,双眸含着冷意,直视着顾北辰的眼睛。 “顾世子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可对得起芸娘舍命相救!” 他替陈秋秋不值。 “五年不见,你还是爱多管闲事。”顾北辰剑风凌厉,格挡在两人身前,周身迸发着一股杀气。 “世子,请你放殿下一条生路。”见顾北辰动怒,陈秋秋连忙挡在石廉羽身前,神色凝重的劝解着。 “芸娘,你不必劝他,他未必打得过我!” 石廉羽眉头微皱,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三皇子,你忘了自己来侯府的目的了吗?” 见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苏碧云重重叹息一声,走到了他面前。 “卿卿,回来,他很危险。” 顾北辰随即上前一步,扯住了苏碧云的手腕。 “芸娘的病,要靠我医治,若是不想让她痊愈,你大可将我杀了。” 苏碧云丝毫不惧,站在石廉羽身前,眸中闪烁着自信。 “你当真以为本殿没法子?”石廉羽双手环胸,抱着剑朝她看去。 “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横着出去。” 见他威胁苏碧云,顾北辰亮出了獠牙。 “咱们的目的一致,你想让芸娘离开这儿,不如听我一言。” 苏碧云示意几人安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这里有颗假死药,服用后同死人无异,十二个时辰后便会苏醒。” 石廉羽一把夺过那瓷瓶,眼中满是欣喜。 唯独陈秋秋,脸色有些苍白,仍旧担忧问道:“不可,我若死遁,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侯府的。” “芸娘,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不会出手的。” 石廉羽拉住她的手腕,耐心重复了一遍。 “她不会,别人会。”陈秋秋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顾北辰看去。 听了这话,石廉羽冷哼一声:“谁让顾北辰仇家太多,别人想趁机要他的命,我管不着。” 第136章 承诺 “殿下!”陈秋秋瞪了他一眼,神情严肃的说道,“这件事因您而起,若是不能善终,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石廉羽瞪圆了眼睛看向她,实在是没了法子。 他沉吟半晌,又朝着顾北辰看去,冷哼一声问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为难你,本殿这就把他砍了!” 说着,石廉羽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在空气中一震,发出争鸣之声。 顾北辰乜他一眼,不屑笑道:“三皇子就这点本事?凡事动动脑子。” “怎么,想对付你的人,不是什么小角色?” 石廉羽将佩剑置于身后,拧眉问道。 顾北辰应了一声,口中吐出“成王”二字。 “成王?他不是才醒吗,他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石廉羽神色微变。 “想必殿下心里已有成算了吧。”苏碧云淡淡开口。 “不如本殿再给他下副药吧,北越有种毒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他的命。” 石廉羽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成王昏迷半月,贵妃早就起了疑心,若是他突然暴毙,贵妃怕是会举全族之力彻查此事,殿下就不怕自己安插在京中的眼线被她拔除掉吗?” 苏碧云冷声说道。 闻言,石廉羽躁动难安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你有何高见?”他朝着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放低了声音,“成王欠我一个承诺,若我出面,可以将这件事压下去。” “就凭你?”石廉羽轻蔑一笑,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一介女流又有什么本事。 “不行吗?”顾北辰冷眼瞪向他,神色里满是冷意。 “卿卿,我同你一起去。”他又朝苏碧云看去,大手轻抚在她的薄肩上。 苏碧云点了点头,抬眸同顾北辰对视,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关切。 临走前,顾北辰又嘱咐道:“明日太子大婚,京中戒严,你最好快点离开。” 石廉羽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说道:“大周皇帝无能,本殿即使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发现不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没在管他,将苏碧云揽在怀中,运起轻功,朝着成王府的方向跳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石廉羽神情越发凝重,垂眸朝陈秋秋看去。 “他们真的能说服成王吗?” 陈秋秋认真点头,语气里满是坚定,“我相信苏碧云,这世上没有她做不成的事。” 闻听此言,石廉羽微微皱眉,“你对她的评价,似乎很高。” “因为她值得。”想到苏碧云的坚毅,陈秋秋嘴角扬起一抹笑,却又为自己的卑劣行径深感愧疚。 “芸娘,明日你就要随我离开了,可后悔?” 石廉羽许久没见她展露笑颜,忽然沉声问了一句。 若是回到北越,她会失去微笑,石廉羽宁愿放手。 陈秋秋神色微愣,抬头朝着他看去,释然说道:“我留下来对谁都不好,顾北辰心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有些事也该放下了。” 听她这么说,石廉羽心情松缓下来,拉住了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这次回去,我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殿下。”陈秋秋甩开他的手,一脸凝重的说道,“我从未答应过要嫁给你,我只是你豢养的死士而已。” “可我从来没当你是死士,五年前的事…” “殿下不必解释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我能平安回到北越。” 陈秋秋打断了他的话,将人轰出屋子,躺到榻上假寐。 成王府内,两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书房里。 听着榻上沉稳的呼吸声,两人对视一眼后,顾北辰抽出匕首,刀锋贴在成王的脸上。 察觉到脸上的冰凉感,成王悠悠转醒。 借着微弱月光,他依稀分辨出眼前人的模样,瞳孔瞬间放大。 “顾北辰,你是来杀本王的!” 他连忙大喊一声,却被顾北辰捂住了嘴。 “不想死的话,就别吭声。”顾北辰贴在他耳边,声音冰冷至极。 成王吞了一口口水,忙不迭的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缓缓朝顾北辰身后看去。 “苏碧云?你来做什么,你是来给本王医治的?” 看到苏碧云的那一刻,成王眼底升腾起一束光芒。 只是他又朝着苏碧云的手看去,上面依旧缠着绷带。 苏碧云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他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妾身来此,是为了向王爷讨承诺。”苏碧云轻声说着,将那块儿玉佩在成王面前晃了晃。 “你想让本王不再追查陈秋秋一事?”精明如成王,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碧云点了点头,“王爷果真聪慧。” 成王冷哼一声,“若本王不同意呢?” 苏碧云但笑不语,视线缓慢下移。 “你…”成王被她的眼神气的不行,想要乱动时,脖颈间的匕首贴的越发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开口说道,“你真能保证,本王的病能治好?” 他明明记得苏碧云上次说过,若是再与人行房事,神仙难救。 苏碧云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冷静,不像是在骗人。 “已经过了两个月,妾的医术有所提升,待妾的手养好后,定会替王爷拔除病根,只是…” 苏碧云停顿片刻,神情认真的说道,“这次王爷要忍半年,若是做不到…” “苏碧云,你是不是在框本王?”成王打断了她的话,看向苏碧云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苏碧云只是笑笑,“王爷难道忘了半月前的惩罚,倘若那日我晚来一会儿,王爷性命难保。” 听了这话,成王背后生寒。 他不管堵上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王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应承下来。 他从书案上翻出一封信件,那是他派人搜集到的证据,当着两人的面将那封信件烧成灰烬。 “如此,你们可安心了?” 亲眼瞧见那信件燃烧成灰烬,苏碧云同顾北辰对视一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成王颓废的坐在地上,发出阵阵冷笑。 总有一日,他要摆脱苏碧云的掌控,给侯府致命一击。 第137章 太子大婚 回到侯府时,石廉羽还没离开,陈秋秋不想见他,他索性去了琅苑里,四处闲逛下,竟闯进了阿卓的院中。 阿卓睡得很香,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搂着被子傻笑。 石廉羽坐在榻上,借着月光看清了阿卓的脸,神色猛然一僵。 “谁在那儿!” 白霜霜起夜时,瞧见阿卓房中有道人影,持剑冲了进去。 “霜霜姨,怎么了?” 声音将阿卓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在黑夜里摸索着。 石廉羽同她过了两招后,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威胁道:“停下来,不然我杀了他。” 话还没说完,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石廉羽低头看去,只见阿哲狠狠的咬在他的手上。 “你这个小…”石廉羽下意识想将人甩出去,只是瞧见那双眼睛后,心生不忍。 阿卓仍旧不松口,死命咬着,牙齿都松动了。 “小家伙别咬了,我不是坏人。”察觉到那松动的牙齿,石廉羽轻哼一声。 他又朝着白霜霜看去,摊开手解释道:“你可以带我去见顾北辰,我真的不是坏人。” “不过…”石廉羽眉头微皱,朝着手上的孩子看去,开口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白霜霜警惕的打量着他,“无可奉告。” 争执时,顾北辰携着苏碧云落在院中。 见石廉羽抱着阿卓,苏碧云神色微冷,“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着这孩子眼熟。” 石廉羽如是说着,颇为无奈的说道,“快让他松口吧,牙都动了。” 阿卓听到苏碧云的声音后,这才松开了嘴,一脸委屈。 苏碧云忙将阿卓抱到怀中,安抚一番后,阿卓沉沉睡去。 石廉羽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些问题。 他拧眉朝顾北辰看去,沉声问道:“他的眼睛,看不见?” 夜色里,顾北辰点了点头。 从院中走出来后,苏碧云回到药房,连夜赶制出十副药,交到了石廉羽手中,嘱咐道:“每日喝下一副,十日后,她体内的毒就排清了。” 石廉羽小心翼翼的将药接过来,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 “多谢,若是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提,我欠你一条命。” 石廉羽郑重承诺后,深深朝顾北辰看了一眼,随即消失在了夜色里。 “卿卿,去睡会儿吧。” 顾北辰将人打横抱起,轻柔的放在榻上。 翌日,天光大亮。 苏碧云早早的来到东宫,等待新人入场。 太子大婚,京城里热闹非凡。 红绸从丞相府一路蔓延至东宫,府门前张灯结彩。 东宫正殿内,皇帝位于上首,眸光锐利的朝着殿中二人看去,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相当真会将女儿嫁入东宫。 苏碧云的席位在下首第三桌,悄悄环顾四周。 三公主今日也来了东宫,见太子心想事成,脸上带着笑容。 三公主身后坐着的,正是李凌安。 李凌安神色并不好,罕见的戴上了面纱,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对面的姜淮。 苏碧云微垂着眸子,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依皇帝的性子,一定会给他们两人赐婚。 平王与北越有所勾结,若是李凌安真的嫁入文国公府,一旦东窗事发,说不定会牵连侯府。 想到这里苏碧云又抬眼朝文国公打量过去,文国公一脸心虚的偷瞄皇帝,似是想找机会将这件事呈上去。 看来,他很满意这桩婚事。 反观坐在他身旁的姜淮,一脸生无可恋。 姜淮低着头,手中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 “吉时已到…” 礼官高喝一声,新人朝拜天地。 皇帝面上带笑,心思却难以揣测。 见他们礼成后,皇帝忽然开口,目光似有似无的打量在平王与文国公身上。 “今日太子大婚,朕心甚悦,不如趁此良机,再促成一段佳话。” 百官们听到这话,纷纷朝着平王二人看去,心中已有成算。 果然,皇帝再次开口:“凌安早就过了及笄,文国公世子性情温良,朕今日为他保媒,赐你二人择日完婚如何?”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平王还是闭了闭眼,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答谢。 皇命在前,他不得不低头。 再说自己的女儿做了那种丑事,已然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反观文国公,一脸喜色的起身谢恩,还朝着平王保证道:“下官知晓,王爷宠爱女儿,凌安郡主加入国公府后,下官定会礼待,绝不让郡主受一点儿委屈。” 说完这话,文国公冷冷瞪了儿子一眼,一掌拍在他头上,教训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说些好话。” 姜淮被他这么一拍,整个身子僵了僵,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朝着平王说道:“王爷放心,小子一定会待郡主好的。” 看着这么一个草包,平王怒气上涌,却又不能当众发作,只能坐下喝起闷酒来。 李凌安再不甘心,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见众人没有异意,皇帝安详的靠在软塌上,目光悠闲的扫过众人。 巡视一圈后,他将目光落在了苏碧云身上。 苏碧云今日穿了件浅粉色衫子,眉宇间画了一朵花钿,平添几分妩媚。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后,又朝着顾北辰看去,似是不经意开口,问道:“朕听说前几日顾爱卿娶了位夫人,今日怎么没带着世子妃一起来?” 顾北辰正欲起身回话,忽见厅外跑进来一个小厮。 小厮神色慌忙,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朝着顾北辰大喊道:“世子不好了,世子妃今日不知怎么了,吐了好多血,怕是…怕是不行了!” 此话一出,高位之上的皇帝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顾北辰的神色。 见他面上闪过几抹惊慌,皇帝心里有了些成算。 “陛下,恕臣不能观礼了!” 顾北辰跪在殿前,声音里带着焦急。 “爱卿府上有要事,朕自然不能留你,快去吧。” 皇帝面露惊慌之色,又朝随行的太医吩咐:“你们几个跟世子一起去,务必要保下世子妃的性命!” 第138章 世子妃没了 言外之意,是要让他们做好眼线,莫要让侯府耍什么花招。 苏碧云瞥了皇帝一眼,也匆匆离席。 侯府内院,侯夫人一直守在揽月阁里,刘大夫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时不时朝着门口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北辰和苏碧云匆匆而来。 瞧见苏碧云后,刘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跑上前去,“你总算回来了,小人已经取好了银针,咱们从哪下手?” 苏碧云眉头紧锁,安抚下刘大夫后,朝着榻上的陈秋秋看去。 陈秋秋面如土色,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出气多进气少。 “北辰,娘看着她似乎没救了。”侯夫人趁机将顾北辰拉到一旁,低声在他耳旁说道。 “娘,碧云一定能把她救回来的。”顾北辰声音冷冽,神色里还带着些焦急。 “不一样,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若是她死了,你日后还怎么娶妻啊。” 侯夫人如今是后悔万分,那就不应该听从乔嬷嬷的建议,让顾北辰迎陈秋秋入府。 陈秋秋原本就是个病秧子,万一死在府里,顾北辰克妻的名声怕是坐实了,日后再想给他说亲,怕是难了。 顾北辰眼底闪过一丝窃喜,他竟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沉吟片刻后,顾北辰神色冷漠道:“芸娘于我有恩,若是她死了,我绝不另娶。” 听了这话,侯夫人神色一惊,她连忙扯住顾北辰的袖子,大声喊道:“万万不可,苏碧云已经没了生育能力,你是想要侯府绝后吗?”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苏碧云重重叹息一声,朝着顾北辰看去,“世子,妾无能为力了,您同世子妃好好告别吧。” “什么?”侯夫人瞪圆了眼睛,连忙走上前去,抓住了苏碧云的手。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想给秋秋诊治了!” 侯夫人疾言厉色的喊道。 苏碧云摇了摇头,神色悲伤的看向自己的手,缓缓说道:“妾身的手不能施针,差了些准度,若是这双手还好着,世子妃还有一线生机。” 听了这话,侯夫人如遭雷击,整个人连连后退几步。 都是她,倘若她那日没有对苏碧云用刑,陈秋秋今日就不会死。 “夫人,可否让下官替世子妃诊治?”就在侯夫人绝望之际,身后忽然响起太医的声音。 侯夫人连忙转身朝他们看去,眼底迸发出最后的希望,快声说道:“劳烦几位了,若是几位能将人救活,侯府必有重谢。” 几个太医连忙朝榻前走去,挨个给陈秋秋号过脉后,又回到了侯夫人身前。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如土色。 “几位大人,结果如何?”侯夫人屏住呼吸,两只手紧紧掐在帕子上,朝着他们问道。 年龄稍大的那个太医走出来,皱着眉说道,“恕下官才疏学浅,世子妃已经油尽灯枯了,夫人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听了这话,侯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重重的朝身后栽去。 “来人,把夫人送回主院。” 见侯夫人昏厥过去,顾北辰下令命有人将她带走。 “世子…”就在这个时候,床榻上响起陈秋秋虚弱的声音。 苏碧云从榻上起身,朝着那三个太医看了一眼,缓声说道,“几位大人辛苦了,妾在前厅备了些茶点,大人过去坐坐吧。” 说完这话后,她将几人领出卧房,朝着顾北辰递去眼色。 随着木门合上,陈秋秋又唤了他一声。 “北辰哥哥,今日一别,我们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因为那颗假死药的缘故,陈秋秋说起话来着实费劲。 顾北辰眉头微拧,将人抱在自己怀中,让她尽量舒服些。 “无论如何,五年前你救我是真,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朋友。” 顾北辰声音真诚,他知道五年前芸娘是在做戏,可在最后关头,芸娘还是帮了他。 听了这话,陈秋秋神色更加愧疚,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着顾北辰的袖子,挤出几个字来:“其实那夜在山洞里,你我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北辰哥哥,对不起…” 说完这话后,陈秋秋失去了所有力气,双手重重的垂下,眼角划过一滴泪。 顾北辰将她重新放回榻上,又从怀中拿出一支桂花簪,重新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那支桂花簪,是在衣冠冢前发现的。 三位太医在前厅吃茶,心思却全在揽月阁里。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悲伤,“姨娘,世子妃没了…” 听到这话,苏碧云佯装伤怀,落下两滴泪来,身后的太医忙拍案而起,争先恐后的冲到了揽月阁里。 一一号过脉后,他们这才确定人真的死了。 “还请世子节哀,是我等无能。”三个太医一番虚情假意后,纷纷回了皇宫复命。 老侯爷匆匆赶来时,正见顾北辰将陈秋秋的尸身抱进马车里。 “逆子,你这是在做什么?”瞧见顾北辰这诡异的举动,老侯爷差点昏过去。 顾北辰头也没回,将人放下后,冷声说道:“芸娘死前说过,她不想葬在顾家祖坟,她这一生都向往大好河山,儿子要满足她的遗愿,将她海葬。” 听了这话,老侯爷气的摔了拐杖,大喝一声,“这都是什么胡话?你赶紧把人放下,本侯这就去订棺材!” “父亲,芸娘并未入顾家族谱,根本不能葬进祖坟里。” 顾北辰丢下这话后,扬起手中的马鞭,消失在了老侯爷面前。 任由老侯爷在身后如何喊,马车也没有回头。 “侯爷,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遂了世子的愿,今日太子大婚,天大的喜事,不能发丧啊。” 管家拍了拍老侯爷的后背帮他顺气,好说歹说下,才将他劝回来。 不曾想一回头,苏碧云正站在他身后。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老侯爷瞬时火冒三丈,“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昨日世子妃明明好转了,为何今日突然就没了!” 苏碧云垂下眼帘,神色如常的解释道:“昨日世子妃也许是回光返照,她的身子,早就油尽灯枯了。” 第139章 海葬 即使苏碧云口中的话在理,老侯爷此刻也听不下去。 拐杖重重砸在地上,老侯爷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语气里满是嗤讽:“堂堂世子正妻,竟要海葬,老夫活了这大把年纪,从未听过这荒唐事,侯府的脸面都让他丢进了!” 苏碧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面色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 老侯爷怒气未消,又在苏碧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终是没了力气再追究下去。 他长叹一声,拄着拐杖回了主院。 “主子,皇上派来的暗卫跟着世子离开了。” 待老侯爷离开后,流云闪身出现在苏碧云面前,一脸凝重的说着。 苏碧云眸色微变,神情里的担忧并未褪去。 “走吧,咱们也去送他最后一程。”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上,马车一路东行,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在天黑前停在了护城河外。 今夜无月,郊外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寂静。一阵冷风吹过,让人打了个寒颤。 苏碧云下马车时,陈秋秋的尸身已经被放在了竹筏上。 周遭点着几盏烛灯,顾北辰正往她身上放花。 看着被他捏在手心里的一朵玉桂花,苏碧云微垂下眼帘,也走上前去,从怀里取出一个手镯。 她将那手镯套在了陈秋秋的手腕上,察觉到顾北辰眼中的不解,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是辟邪镯,海浪上并不平静,镯子上被我抹了药粉,这一路上,海里的东西不会伤害她。” 听了这话,顾北辰轻轻应了一声,眼底满是感激。 他们合力将竹筏推进水中,一阵东风刮来,竹筏渐渐远去,两人在原地眺望了许久,知道察觉到树上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她能平安到达彼岸吗?”萧萧夜色里,苏碧云凝望着那一点烛光,神情里夹杂着一抹担忧。 冷风拂起她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扫在顾北辰脖间,让人心猿意马。 “三皇子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将人接走,卿卿,咱们也回去吧。” 顾北辰退下自己的外衣,罩在苏碧云单薄的肩膀上,大手将她揽在怀里,在浓浓夜色中回了马车里。 御书房内,皇帝仍在批阅奏折。 晌午时派去的太医早就回来了,他们都说世子妃死的不能再死了,皇帝仍有戒心。 知道方才暗卫回来禀报,说亲眼瞧见顾北辰将人海葬,他这才相信世子妃是真的死了。 皇帝挥手让人退下,偌大的御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封密信,在手中来回摩挲。 “顾北辰啊顾北辰,眼下朕还不能处置你,姑且饶你一回。” 皇帝喃喃自语,眼底涌动着似有似无的杀意。 他将那封密信拿在手中,迈步走到香炉前,将信封撕碎,扔到了炉子里。 金石雕刻的香炉内燃起阵阵黑烟,映衬在皇帝脸上,嘴角的那分笑意看起来更加狰狞了。 时间一晃而过,半个月后,刘大夫亲自拆开了苏碧云手上的纱布,看着那十根手指重新焕发生机,他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万幸,若是您这手指留了隐患,将是整个医学界的损失。” 刘大夫双手合十,虔诚的朝着远方一拜,也不知是在拜谢哪路神仙。 苏碧云轻笑一声,微微抓拳活动了下手指,虽然有些麻木,但不影响她施针。 “刘大夫在这府中也有十几年了,前些日子还要多亏了你代我施针,才没让侯府乱了阵脚。若你不嫌弃,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鬼门十三针不外传,这是云瑶子定下的规矩。 但那日情况实在危急,她不得不让刘大夫替自己施针。 苏碧云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收刘大夫为徒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听了这话,刘大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愣在原地,直到苏碧云又唤了他一声后,刘大夫才缓过神来。 他眼里满是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苏碧云扣了三个响头。 “您真愿意收我为徒?”刘大夫抬起头来,额上已经鼓了个红红的包。 苏碧云哭笑不得,连忙唤夏兰取来药膏,这才朝他说道:“刘大夫长我十几岁,我还怕你不会同意呢。” “术业有专攻,师傅虽然年轻,但在医学上的造诣岂是寻常人能比的,能成为您的徒弟,是长青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刘长青笑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师傅叫的格外亲切。 夏兰在旁边捂嘴偷笑,打趣道:“您这一声师傅,倒是把姨娘叫老了。” 刘长青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拿出一本医书来,他早就想向苏碧云讨教了,只是之前没那个殊荣。 “姨娘,成王府的李素又来了。” 刘长青的问题还没问出口,春桃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 苏碧云还没发话,夏兰的脸先垮了下来,“成王也不嫌麻烦,几乎每日都来问一遍,奴婢耳朵都起茧子了。” “走吧,左右今日也无事。”苏碧云活动了下自己的双手,也是时候该履行承诺了。 几人一同来到王府时,府门前竟然停着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颇为熟悉,车辕上刻着个小小的“苏”字。 “姨娘,你怎么不走了?”见苏碧云停下脚步,夏兰关切问道。 春桃随侍在她身侧,察觉到姨娘的目光一直在那辆马车上,压低声音问道:“这马车有什么不妥吗?” 苏碧云点了点头,抬起步子朝王府走去,低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去趟苏庶妃的院子,若我没猜错的话,二夫人应该来了。” 许久未曾听姨娘提起苏府的事,春桃差点忘了这位夫人。 她点头应了一声,随着苏碧云一同入府,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掉了队。 一路上,苏碧云的思绪都在二夫人身上,这些时日侯府里发生的事太多,仔细想想,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回过苏府了,也不知道阿娘和澈儿怎么样。 苏碧云来到书房时,成王正坐在案几前处理公务。 第140章 落魄的锦氏 见她走进来,成王连忙将公文扣在桌面上,眼底闪过了一抹心虚。 好在苏碧云一直记挂着苏府的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姨娘的手,总算好了,让本王好等。”成王冷笑一声,眼睛朝着苏碧云上下打量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十根手指上。 纤纤玉指,洁白如玉。 成王喉结微微滚动,自她进来的那刻起,书房内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再回神时,苏碧云已经抽出银针,走到了他身前。 “王爷还是少想些没用的吧,要是再不遵医嘱,神仙难救。” 察觉到成王血气上涌,苏碧云冷声叮嘱。 身下传来阵阵痛意,让成王恢复了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挺着脊背坐在那儿,任由苏碧云的指腹在背上游走。 半个时辰后,苏碧云将银针拔出来,又给他开了几副药方,几番叮咛后才离府。 从王府出来时,苏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春桃静静的站在侯府的马车旁,见苏碧云出来了,这才低声说道:“您猜的没错,的确是二夫人来看苏庶妃了。” “只是…” 春桃面露为难之色,偷偷瞥了苏碧云两眼后,才扭捏说道:“二夫人似乎有孕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微微蹙眉,扶在车壁上的手下意识一紧,有孕!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姨娘,咱们回府吗?”夏兰也被这番话惊到了,犹疑之下,还是朝着苏碧云问了一声。 苏碧云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改路,去趟苏府。” 马夫应了一声,见苏碧云神色焦急,他扬长马鞭,加快了些速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苏府门前。 二夫人下马时,朝身后匆匆看了一眼,见苏碧云从马车上下来,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哪股风把大小姐吹来了?”二夫人得意的靠在嬷嬷身上,另一只手摸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已经找府医看过了,腹中的一定是男胎。 看着二夫人洋洋得意的模样,夏兰咬紧了牙。 苏碧云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的瞥了她的肚子一眼,又将目光挪了回来。 “二夫人身子不爽利,怕是无力掌管府上中馈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时让二夫人变了脸色。 她强挤出一个笑来,逞强说道:“大小姐多虑了,妾身怀过两次身孕了,早已经轻车熟路,这胎尤其乖巧,妾没有一点儿不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府内,苏碧云没同她废话,直接去了锦氏的院子。 只是瞧见院中的场景后,苏碧云着实吃了一惊。 已是冬日,锦氏竟穿着粗布棉衣,坐在院中浆洗衣物。 “娘!你的病才好,怎么能做这些呢?”苏碧云连忙冲到她身前,将锦氏的一双手从冰凉的水中捞出来。 冷水刺骨,让人遍体生寒。 她将锦氏的手握在手中,原本如玉的手指肿成了萝卜大小。 一滴清泪自她眼底划过,重重的砸在了锦氏的手指上。 “院子里的丫鬟们呢?您才是这儿的主子,就任由他们作威作福?” 察觉到锦氏还发着烧,苏碧云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意。 她连忙将人拽到屋中,推开房门时,一股霉气自屋里飘出来,呛的人一个劲儿的咳嗽。 夏兰连忙冲进去,将门窗都打开,过了好一会儿,那股难闻的气息才散去。 苏碧云只好将锦氏带去侧房,亲自熬了汤药给她服下,直到天快黑时,锦氏才醒过来。 “卿卿…” 锦氏虚弱的唤了一声,那双眸子里,含着悲凉之色。 “娘,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院中一个人都没了,嬷嬷呢,嬷嬷去哪了?” 苏碧云静坐在矮凳上,平复下心情后,朝锦氏缓声问道。 锦氏双眼垂泪,两只手无力的砸在锦被上,吐出一口浊气。 “都是我不好,嬷嬷为了救我,掉进湖里淹死了。” 听了这话,苏碧云眸色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您怎么不只会我一声!” 锦氏摇了摇头,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神色担忧的朝着苏碧云问道,“听闻世子娶妻了,你…过得还好吗?” 锦氏的院中没有下人,京城里的消息她勉强知道一些。 “娘听说那位姑娘曾经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卿卿…世子没有为难你吧。” 锦氏即使落魄至此,如今最担忧的人也是苏碧云。 自从那日秋菊被侯府的人召回去后,锦氏每日都派人打听侯府的消息。 从前苏望山看在顾北辰宠爱苏碧云的份上,一直没敢为难锦氏,自从秋菊被侯府的人带走后,苏望山也没再管过她了,任由二夫人来偏院作妖。 “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你遭了如此横祸。” 察觉到是自己的失职,苏碧云落下一滴悔恨的泪。 她紧握着锦氏的手,强压下心里的愧疚,平静说道:“直到今天我才知晓,二夫人竟然又有孕了,娘亲,你难道想在这暗无天日的偏院里过一辈子吗?” 锦氏苦笑一声,“你爹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我,我又争得过谁呢…” “娘,难道在你眼中就只有情爱二字吗,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澈儿的未来吧,对了,澈儿呢!” 苏碧云这才意识到,苏澈还没回来。 锦氏躲避着她的眼神,低声说道:“两月前,我便让他住在国子监了,府上的情形,我不想让他知晓。” “您真是糊涂。” 苏碧云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榻上的锦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碧云看了个天色,朝着一旁的春桃问道。 春桃答道:“酉时三刻。” “我记得往日这个时辰,苏府该用晚膳了。” 苏碧云喃喃自语,眸中掠过一抹成算,她偏过头去,朝着夏兰吩咐道:“去国子监接澈儿回府,直接将人带去前厅。” 夏兰应了一声,连忙出府接人。 “卿卿,你不能把他接回来,再过些日子就要童试了,这些糟心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锦氏慌忙走下床,试图将人拦下来。 第141章 谁都别想吃了 “娘,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去求爹回心转意了?二夫人才会这么对你。” 苏碧云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 身后的辩解声越来越小,锦氏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苏碧云这才转过身来,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朝她说道:“您听好了,父亲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你。你越逆来顺手,二夫人就越得意。” 苏碧云的这些话,锦氏也明白,只是有些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低着头,两只手搅在衣角上,低声说道:“若娘不听她的,她就会对澈儿下手…” “澈儿有我和世子护着,不会有事,也正是为了澈儿,你才更该挺起腰杆儿来。” 苏碧云如是说着,将锦氏的手放在自己双膝上,拿出冻伤膏在她手上轻轻抹着。 “您才是苏府的正室夫人,澈儿是嫡出长子,你要为他守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苏碧云声音沉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春桃吩咐道:“替夫人更衣。” 春桃应了一声,手中捧着件新买来的衣裳,一番打扮后,锦氏又恢复了曾经的贵气模样。 “卿卿,你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能为娘破费呢?” 锦氏低头瞧着自己这身衣裳,眼底满是心疼。 看着这样的娘亲,苏碧云心在滴血。 娘亲明明是济州首富的女儿,未出阁时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如今却一身粗布衣裳,一天吃不上两顿饭。 “走吧。” 苏碧云微微抬头,任由冷风将眼泪吹回眼睛里。 “去哪?”锦氏微微皱眉,不明所以的问道。 苏碧云朝她靠近一步,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声音坚定的说道:“自然是去前厅用膳。” 听了这话,锦氏慌忙甩开她的手,惊恐的摇头:“不行,你父亲看到我会生气的,娘受些惩罚没什么,千万别让他迁怒了你。” “他还有脸生气!”苏碧云冷嗤一声,“宠妾灭妻可是重罪,他敢把事做绝,就别怕有人报复。” 说着,苏碧云又朝锦氏看去,见她发髻上太过素雅,随即扯下头上的金钗,簪在了锦氏头上。 金钗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光,映衬的锦氏脸上有了几抹红光。 她轻柔的挽住锦氏的胳膊,说道:“娘,是时候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苏府前厅内,四角方桌上,摆满了珍馐。 “老爷尝尝这酒,这可是珍珍特意让妾身给你带回来的,价值千金呢。” 二夫人扭着腰肢倒了一杯酒,紧紧贴在苏望山身前,亲手将这酒喂给他喝。 苏望山张着嘴,任由二夫人将酒倒入口中,一张脸红的厉害。 “好酒,真是好酒!”苏望山赞叹不已,又一脸心疼的将二夫人抱到席位上,大手轻轻摸着她的小腹。 “咱们儿子没为难你吧?” 二夫人娇嗔笑道:“这孩子听话的很,妾这几日睡得很安稳。” 苏望山大笑一声,又嘱咐二夫人身后的嬷嬷:“这几日天冷了,夫人怕冷,一定要多取些炭火来,别让屋子里的火停了。” 嬷嬷连忙应了一声。 “今日去府上,可见到王爷了?”苏望山品着那壶酒,忽然朝二夫人问道。 提到这事二夫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妾身今日去的不是时候,正巧碰上大小姐给王爷施针,王爷身子弱不能见风,妾身便没去打扰。” “碧云?王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太医不用,非要信一个丫头片子,若是王爷的身子有个好歹,咱们也得跟着遭殃。” 提起苏碧云,苏望山眼底满是失望之色。 二夫人凑到他身前,抿唇轻笑:“老爷说笑了,王爷那么宠爱珍珍,怎么会为难苏府呢?” 提起苏珍珍,苏望山欣慰一笑,大手揽在二夫人的肩膀上,感叹道:“还好为夫有你和珍珍两个宝贝,不像…” “夫人,没有老爷的命令您不能进去。” 苏望山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门口传来小厮的阻止声。 “滚开!” 夏兰在前面开路,苏碧云同锦氏畅通无阻的出现在苏望山面前。 进入正厅,一股暖意席卷全身。 饭菜和酒香味混杂在一起,锦氏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 “哐当”一声,苏望山手中的酒杯忽然掉在地上,二夫人抬眼朝他们看去,眸色忽然一惊。 “谁让你们进来的?”苏望山这才回过神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一声。 锦氏被这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瑟缩着身子,双腿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苏碧云拽了回来。 苏碧云看着满桌珍馐,又打量着苏望山二人的穿着,心中怒气上涌,“父亲真是好大的威风,难不成在这苏府,正室夫人连用膳的资格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倒是将苏望山吓了一跳。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逆来顺受的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 见苏望山愣神,二夫人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娇声说道:“老爷,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先让姐姐下去吧,咱们同大小姐慢慢谈。”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后,朝着锦氏走去。 还没等她抓住锦氏的胳膊,苏碧云反手赏了她一记耳光。 “放肆,区区奴才,竟敢对正室夫人下手,春桃,将她发卖了!” 苏碧云冷声喝道。 那嬷嬷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又被春桃和夏兰一左一右按在地上。 “反了,真是反了,你不好好的在侯府待着,回苏府撒什么野!” 看着苏碧云掌掴下人,苏望山气得不行。 “反了?”苏碧云挑眉一笑,走上前去,用力掀翻了那张桌子,满桌珍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既然不让我娘吃,那谁也别想吃了。”苏碧云冷笑着,搬来一把椅子,拉着锦氏坐下。 苏望山被她气的直不起腰来,抬眼死死瞪着那不孝女,只是对上她那双凌厉的眸子时,苏望山有一时的恍惚。 许是今日喝多了酒,他竟觉得那双眼睛像极了顾北辰。 第142章 谁说她失宠了 瞧见苏望山愣住不动,二夫人连忙哭嚎一声,捂着肚子哀鸣。 “大小姐,您若是看不惯妾身,大可将妾身赶出去,为何要扫了老爷的兴,这酒可是成王殿下赏的,老爷还没喝尽兴呢。” 二夫人以退为进,捂着肚子后退两步,眼角泛着盈盈泪光。 “夫人,小心肚子。”苏望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婆子扶住二夫人,这才朝着苏碧云大骂道:“苏碧云你别以为嫁入侯府就能在娘家撒野了,你不过是个妾室!” “那又如何?”苏碧云冷笑一声,杏眸里闪烁着几分冷意,“我是妾室不假,可我娘是正室,父亲宠妾灭妻难道就光彩吗?父亲难道忘了律法上是怎么写的,宠妾灭妻者,革职查办,后果严重的,直接罢官…” 说到这里,苏碧云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女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倘若您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把这事儿捅到圣上面前去。” “你!”苏望山心口堵的厉害,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儿,脸色瞬时惨白,他这些年在翰林院兢兢业业,不敢出一点纰漏,眼下又是升官考核的关键期… 看苏碧云的模样,也不像在说谎,万一她真的将这件事儿捅出去,升职的机会就完了。 想到这里,苏望山背后渗出冷汗,两只手紧紧攥拳,不知如何是好。 二夫人见状,连忙在婆子的搀扶下走到他身旁,她一把挽住苏望山的手臂,稳了稳心神说道:“您别听她胡说,您如今可是成王的岳丈,珍珍腹中怀有皇孙,连陛下的盼着那个孩子,京城的大小官员,谁不给您三分颜面,怎么会听一个失宠妾室的只言片语!”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瞥了苏碧云一眼,眼底满是嘲讽。 “一个不受宠的妾罢了,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谁说她不受宠?” 一道冷冽的男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裹挟着凉风吹进堂中。 众人神色微愣,朝着堂外看去。 只见顾北辰一身戎装站在堂前,眉眼如刀,不怒自威。他眸光凌厉的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苏碧云身上。 顾北辰腕上搭着一件狐裘,脚步轻快的朝着苏碧云走去,将狐裘披在她身上。 “今晚有雪,怎么穿的这般单薄。” 顾北辰埋怨一句,悉心的替她系上锦绳。 看到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二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望山吓得不行,直接平地摔跤,整个人跌在了满是菜汤的地板上。 “世…世子…”苏望山脚下打滑,尝试了好几次才起身,慌忙的朝着顾北辰行了一礼,“不知您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华丽的锦衣上沾着菜汤,苏望山却顾不上那些,低着头发抖。 顾北辰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朝着锦氏看去,“岳母,是小婿疏忽了。” 锦氏紧咬着唇,止不住的颤抖。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太过疯狂,她一时承受不住。 “娘!阿姐!” 一道童声从堂外传来,苏澈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瞧见这一地狼藉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锦氏挣脱苏碧云的控制,走上前去江苏澈抱在怀里,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澈儿…”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过苏澈了。 “娘,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瞧瞧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苏澈声音哽咽,眼睛凝视着锦氏的手,也掉了几滴眼泪。 “父亲,娘从未做错过什么事情,你为何要这样待她?” 苏澈张开手臂,挡在了锦氏面前,“若是你想撒气,尽管撒在我身上,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让你欺负娘了。” 两个月不见,苏澈又长高了,苏碧云垂眸看去,见他脸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有顾北辰在这里,苏望山即使想发脾气,也不得不收敛住。 二夫人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衣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一抹不可置信。 不是说苏碧云失宠了吗?只是看着顾北辰的举动,苏碧云哪像失宠的人! 难道消息有误? 想到这里,二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这次,她可是撞枪口上了! 苏望山也好不到哪去,寒冬腊月里,额头上浸出细汗,他深吸了一口气,赔笑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下官这就叫人重新备菜…” “不必了。”顾北辰冷声拒绝,凤眸朝苏望山瞥去,“我只是来这儿接碧云的,不曾想听到二夫人出言侮辱她,苏大人,你觉得本世子该如何惩处她?” 顾北辰的声音冷若寒霜,不给人回旋的余地。 苏望山吞了口口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是下官教内不严,还望试着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回。” 二夫人也顺势跪下,肚子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传来阵阵痛意。 “岳母,你想怎么处置她?”顾北辰朝着锦氏看去,语气柔和几分。 “我?”锦氏眉头微皱,见众人都看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氏不知所措的朝着苏碧云看去,突然听到苏望山咳嗽一声。 锦氏身子下意识一抖,又朝着苏望山看去。 苏碧云握住她颤抖的手,沉声说道:“您不必看旁人的脸色,二夫人不过是个妾室,如何处置,但凭您吩咐。” “她到底怀着身孕,就罚她禁足吧。”锦氏的惩罚,不痛不痒。 二夫人却不满意,紧咬着下唇,戳了戳身旁的苏望山,“老爷…” “怎么?你不愿意?”顾北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二夫人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低头不语。 苏望山连忙说道:“愿意,她愿意。” 说着,他又吩咐二夫人身后的婆子,“还不赶紧将二夫人带回去,没有夫人的吩咐,别让她出坞暇院。” “父亲怕是糊涂了,坞暇院明明是母亲的住处,她只是个姨娘,准备住在那里。” 第143章 失宠的苏庶妃 沉默许久的苏碧云忽然开口,示意春桃挡住了二夫人的去路。 “大小姐这是何意,我家主子一直住在坞暇院,你要让她去哪儿?”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忽然说道。 春桃二话没说,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面色阴沉道:“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老爷…”二夫人双眼噙着泪花,楚楚可怜的朝着苏望山看去,想要让这个男人给她撑腰。 可惜…苏望山眼里尽是对顾北辰的恐惧,哪里看得到她的委屈呢? “碧云不提的话,我差点忘了这回事。”顾北辰轻笑一声,目光锐利的扫向苏望山,继续说道,“从前岳母身子不好,府中事务一直由二夫人打理,如今岳母的身体已经恢复,府中中馈也该交回来了吧。” “夫人许久不打理中馈,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妾身…” 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春桃又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这个刁奴,竟敢打我!” 二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春桃,眼底满是怒气。 春桃淡笑一声,“奴婢是侯府的一等丫鬟,打一个姨娘,不算什么。” 二夫人快被这一声姨娘气炸了,腹中传来一阵绞痛,疼的她哀嚎一声。 “父亲,二夫人怀有身孕,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她腹中子嗣无虞,执掌中馈一事还是交给母亲吧。” 苏碧云倚靠在顾北辰怀里,轻柔问道:“世子觉得如何?” 顾北辰揉了揉她的眉心,声音仍旧冷淡:“这是苏大人的家事,我不好插手,还是让苏大人自己说吧。” 说着,他又朝苏望山看去,嘴角勾出一抹邪笑,“苏大人觉得如何?” 面对顾北辰赤裸裸的威胁,苏旺山哪敢说不,当即人取来私库的钥匙,恭恭敬敬的交到锦氏手中。 二夫人有心想要阻拦,却被春桃和夏兰拦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锦氏将钥匙收在手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锦氏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痴痴的握着那把钥匙,眼中映衬着微弱的烛光。 “卿卿…我真的可以吗?” 锦氏咬着唇,朝着苏碧云看去,眼底满是惊慌。 苏碧云回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母亲别怕,有我在背后给你撑腰,不会有事的。” 顾北辰也附和道:“岳母不放心的话,小婿可以派个嬷嬷来协助您。” “阿姐,姐夫,娘亲有我照顾呢,我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的。” 苏澈上前一步,朝着顾北辰鞠了一躬。 夜色渐晚,亲眼见着锦氏搬回坞暇院后,苏碧云同顾北辰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见她眼眶微红,顾北辰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揉着她冰凉的小手。 “别伤心了,日后咱们常来看看。” 苏碧云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的说道:“谢谢你,若你没来…” 顾北辰轻笑一声,“你不是说过吗?夫妻之间本为一体,锦氏是你阿娘,也是我的亲人,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他们。” 听了这话,苏碧云心里荡漾起浓烈的情愫,她抬眸看向顾北辰,深深的将他的模样印刻在了心里。 她好像,陷得更深了。 “只是…”顾北辰忽然拧眉,“岳母若想真正的立足,光靠今天这一出还不够。” “我知道的。”苏碧云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为难,又释然一笑,“至少,她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马车缓缓离开苏府,在寂静的夜里留下两道车辙。 不知过了多久,苏府的哀嚎声才停止,一个丫鬟悄悄溜出角门,朝着成王府的方向飞奔。 王府偏院,苏珍珍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梦到生产那日,肚子里是个女婴。 宇文照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一刀将她们母女儿毙命。 苏珍珍从梦中惊醒,两只手扶在自己快八个月大的孕肚上,喘了几口气。 “庶妃…”丫鬟素秋连忙跑起来,神色里带着几分焦急。 苏珍珍不悦的朝她瞪去,“三更半夜的,你闯进来做什么?” 素秋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犹豫之下还是说道:“二夫人身边的金翠来了,说有急事要向您通传。” “金翠?”苏珍珍眉头紧锁,金翠可是娘亲最重视的丫鬟,深夜来访,一定是有要事。 苏珍珍一只手揉在胀疼的脑袋上,朝素秋吩咐道:“快让她进来!” 素秋连忙应下,几个呼吸间,把人领进屋中。 “二小姐,您可要给二夫人做主啊!”金翠一进来,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今日大小姐回府,带着锦氏大闹了一场,不仅把二夫人从坞暇院赶出来了,还收了二夫人的管家权。” 听了这话,苏珍珍气的浑身发抖,她直接掀开锦被,作势要走。 “赶紧备马,我要回府!” “庶妃留步!”素秋连忙上前阻拦,眼底满是惶恐,“王爷早就将您禁足了,不准您离开王府,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胎。” “那就去找王爷!”苏珍珍怒不可遏,一把将人推开,“我娘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我还养什么胎?” 说完这话后,苏珍珍三步并作两步,闯进了宇文悦华的院子。 她扶着肚子跪在门口,泣不成声的哭嚎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成王裹着件外衣,脸色阴沉的朝她看去:“苏珍珍到底是谁给你的脸?大半夜的在这儿嚎什么丧?” 苏珍珍连忙扑上去,两只手死死扯住成王的衣裳,声泪俱下的说道:“王爷,您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苏碧云那个贱人,竟然如此作践妾身的娘亲。” “闭嘴!”成王一脚将人踹开,丝毫不顾及她腹中的孩子,冷声骂道,“苏府的事,与本王何干,你母亲本就是个妾,整日耀武扬威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夫人了。” 苏珍珍跌坐在地上,神色惶恐的抬头看去。 成王站在台阶上,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不屑。 宇文悦华也从里屋走出来,握住了成王的手,又朝院中不经意一瞥,“庶妃院中的丫鬟呢,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让她跑出来了,真是该死。” 第144章 长公主 “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职…” 素秋慌忙跪在地上,整个人颤抖的不行。 “罢了,将庶妃扶回去吧,一定要严加看管,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几个可担待不起。” 宇文悦华今夜心情不错,摆手让他们下去后,又将成王拉回了自己房中。 这几日成王给足了她脸面,虽说不能行房事,却也夜夜留宿在她院中。 被丫鬟强行带回偏院后,苏珍珍哀嚎了一阵,也不知砸了多少个花瓶,醒过神来时,屋子里已不成样子。 苏珍珍颓然倒在榻上,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凭什么?凭什么苏碧云总能得到宠爱?不是说她失宠了吗,顾北辰为何屡次替她撑腰,而成王呢,自己费尽心思嫁的人,对她却毫无怜爱,顾北辰原本该是她的夫君,那些宠爱也应该是她的! 都是苏碧云那个贱人,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庶妃…”素秋战战兢兢的走到榻前,小声安慰道,“王妃刚才派人传来消息,说您动静闹得太大了,若是…” 苏珍珍冷哼一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冷静下来。 “我记得前几日,长公主送来了一张拜贴?” 她忽然问道。 素秋应了一声,转身将那张贴子拿出来,递到了苏珍珍手中。 五天前,长公主丧夫回京,还带了自己的独女李凤华,意在为李凤华寻一门好亲事。 长公主初来京城,有意结交京中权贵,苏珍珍身怀皇孙,在外人眼里是炙手可热的红人,自然也收到了拜贴。 只是… 苏珍珍苦笑一声,她在王府举步维艰,怎么敢冒险结交长公主呢? 倘若这事儿让宇文悦华知道了,她一定没好果子吃。 但…苏珍珍忽然回想起那个梦,倘若腹中真是女孩儿,她一定会被舍弃的!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苏碧云垫背。 想到这里,苏珍珍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去,告诉长公主,明日我要同她在聚星酒楼见面。” 素秋愣在原地,没敢动弹。 宇文悦华的威胁犹在耳边,倘若真的让苏珍珍出了王府,她怕是没活路了。 “怎么,本妃现在连你也使唤不动了?” 见素秋迟迟没有反应,苏珍珍语气加重几分。 “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素秋瞬时惊醒,连忙跪在地上,朝着苏珍真叩了一个响头,“奴婢记下了,奴婢这就去办。” 待素秋离开后,苏珍珍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眼睛朝着侯府的方向眺望,喃喃自语道:“苏碧云啊苏碧云,你真以为顾北辰会宠你一辈子吗,我偏要给你添堵!” 翌日,大雪纷纷落地。 苏珍珍在素秋的掩护下,从王府角门离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雪天路滑,马车在路上打了好几个颤,才顺利到达聚星楼。 素秋脸色煞白,担惊受怕了一路,瞧见苏珍珍还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你那胆量,不就是下过雪吗,本妃这一胎坐的很好,哪怕摔一跤也无妨。” 苏珍珍冷冷瞪她一眼,暗骂了声没骨气。 素秋低眉任她咒骂,扶着她走进了二楼的包厢。 雅间里,长公主一身素衣,发髻上简单插着支梅花簪,这坐在榻上品茶。 坐在她身旁的,正是李凤华。 长公主独得先帝盛宠,为她招了驸马,甚至让她的孩子姓国姓,从前是何等风光。 只是… 先帝驾崩后,上位的皇帝不喜那驸马,直接将人调去汴州,做了知府。 不曾想那驸马命短,不到四十就撒手人寰了。 看着长公主身上不算名贵的衣裳,苏珍珍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妾身见过长公主,公主万福。” 苏珍珍走进雅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长公主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 “庶妃客气了,你身怀六甲,本该是本宫去府上拜见的,不曾想…” 长公主如是说着,又朝李凤华看去。 李凤华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会苏珍珍。 她有意将李凤华送入成王府做庶妃,怎奈宇文悦华不给她机会,甚至都不让她入王府… 长公主没了法子,这才退而求其次,将拜贴送到了苏珍珍手里。 “这位就是李小姐吧,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珍珍朝着李凤华看去,李凤华虽着一身素衣,脸上也未施粉黛,模样却出落的不错。 但同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这是妾带来的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长公主收下。” 苏珍珍如是说着,拍了拍手。 素秋捧着两个木匣走上前来。 她将木匣打开,两套头饰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五彩光芒。 李凤华险些被那光闪瞎了眼,目不斜视的盯着那盏红玉首饰,两只手不停的捏在帕子上。 “李小姐皮肤白,戴这套玛瑙头饰一定很好看。” 苏珍珍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头冠,戴在了李凤华的头上。 素秋也没闲着,取出另一套纯金打造的头冠,举到长公主面前,“公主,奴婢为您梳妆。” 长公主面上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两套头面,最起码也要一千两银子,看来京中传闻的确没有作假,苏庶妃深得盛宠。 “娘,我好看吗?” 李凤华戴上耳饰和项链后,迫不及待的在长公主身前转了个圈。 “凤华,不得无礼。” 见她失了体统,长公主低喝一声。 “不妨事,李小姐天真烂漫,很和我胃口。” 苏珍珍轻笑一声,趁机拉住李凤华的手,“我瞧着咱们二人身形差不多,我在西街上有间铺子,做了不少成衣,只是…” 苏珍珍如是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叹一声,“只是我这身子胖了不少,那些衣裳怕是穿不上了,若李小姐不嫌弃,妾带您去挑几件?” “不嫌…不嫌,苏姐姐快带我去吧!” 李凤华摸着吗套头面,乐不思蜀。 第145章 侯府是个好归宿 长公主轻咳一声,见自家女儿这般轻易的就被人收买,眼底闪过一抹反感。 “凤华,休得无礼。” 长公主瞪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不满。 苏珍珍却不以为意,亲切的挽住李凤华的胳膊,柔声说道:“长公主莫怪,妾同凤华妹妹一见如故,打心眼儿里喜欢她…” “娘,我也喜欢珍珍姐姐,女儿知道分寸。” 李凤华脸上洋溢着笑容,指腹不经意摸到苏珍珍身上的料子,顺滑的触感,让她吃惊。 “先说正事吧。”长公主将人安抚下来,喝了一杯茶后,提起了李凤华的婚事。 李凤华再心急,也没法改变长公主的心意,只好乖巧的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安排。 苏珍珍安静坐下,打量着长公主的神色,这才开口说道:“妾身听闻公主有意将凤华嫁入丞相府?” 提起陆瑜,李凤华垂下头去,脸颊上浮现出两抹红晕。 长公主点了点头,“庶妃真是手眼通天,不出王府,便能洞悉本宫的心思。” 苏珍珍淡笑一声,亲自替长公主倒了杯茶,缓声说道:“还请公主别怪妾身多嘴,小陆大人不是良配。” “为何?”长公主眸色一沉,冷眼朝着她看去,“凤华是本宫的独女,就算配不上成王和太子,配一个臣子总该绰绰有余吧。” “公主息怒,妾身不是那意思。”苏珍珍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公主应该也听说了,陆瑜从小身子就不好,十岁那年就被送去道观休养了,京城里有传言…” 说到这里,苏珍珍压低了声音,伏在长公主耳畔说道,“实不相瞒,陆丞相从半年前就开始给陆瑜相看亲事了,只是京城里的贵家小姐们都辟着他,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他们都说陆瑜短命,怕是活不过三十。” 听了这话,长公主脸色微变。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躲闪起来。 中年丧夫,其中有多少心酸,她深有体会。 长公主暗自攥拳,眼底闪过了一抹坚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短命鬼,步了自己的后尘。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又朝着苏珍珍看去,挑眉问道:“庶妃今日来见本宫,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如说出来听听。” “妾身斗胆推荐一人。”苏珍珍神情凝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字一句的说道,“镇国侯世子顾北辰,正是良缘。” “顾北辰?”长公主眉头紧锁,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可!苏庶妃,别以为本宫才来京城,就能让你糊弄了,谁不知道顾北辰克妻!” 见长公主动怒,苏珍珍也没在意,仍旧语重心长的说道:“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件事儿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长公主耐着性子问道。 要不是看在她拿了两套头面的份儿上,长公主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其实…”苏珍珍叹息一声,神情里带着几分犹豫,小声说道,“其实世子妃是被苏姨娘害死的。” 提到苏姨娘,长公主深深叹了口气,“本宫也不瞒庶妃,其实之前本宫也打算让凤华嫁入侯府,只是本宫一早就打听过,顾北辰专宠苏氏,如今又传出了克妻的名声,你让本宫如何放心呢。” “实不相瞒…”见长公主与她交心,苏珍珍也佯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叹息道,“其实世子府上的那位姨娘,是妾身的姐姐,当年为了攀附权贵,才爬上了世子的床,依妾身看,世子并非多宠爱她,只是未尝人事罢了。” 说到这里,她又添油加醋道:“妾身还听说,苏姨娘已经没了生育能力,前段时间世子甚至起过过继宗族孩子的念头,这件事儿被压下去了,公主也许不知情吧?” 长公主手中茶盏一顿,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确不知道这事儿。 “苏姨娘在得宠又如何?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姨娘,又有何惧?”苏珍珍冷笑一声。 见长公主犹豫不决,苏珍珍索性朝李凤华看去,笑着说道:“女子嫁人可是大事,即使公主满意,也要问问凤华的心思,您说是不是?” 李凤华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我觉得顾世子挺好的。” 长公主皱眉看向她:“之前不是属意陆瑜吗?” “珍珍姐姐都说过了,那陆瑜就是个短命鬼,不像顾世子,顾世子英勇无比,哪里是文弱书生能比的。” 李凤华说完这话,害羞的低下了头。 “您瞧,凤华妹妹也中意顾世子呢,公主不如遂了凤华妹妹的心愿吧。” 苏珍珍浅笑一声,抬眸朝李凤华打量着,又赞叹道:“凤华妹妹人比花娇,同顾世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了这话,李凤华脸色绯红,忙低下头去,嘟嘟囔囔的说道:“珍珍姐姐就会打趣我。” 长公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抹忧虑。 她也知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这位皇兄根本看不上她。 若是自己一味的结交权臣,将李凤华嫁入贵族之家,必定会引来皇帝的猜测。 如此想来,顾北辰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 长公主暗自垂眸,指腹在案几上轻轻敲打着,仍旧放心不下。 “苏氏那般有手段,竟然将刚嫁进府中的世子妃磋磨死了,本宫又怎么放心将凤华嫁进去呢?” 闻言,苏珍珍低声说道:“世子妃早就疾病缠身,凤华妹妹身强体健,自然不会步了先世子妃的后尘。” “娘,我愿意嫁给世子。”李凤华忽然站起来,神色坚毅的说道。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仰头朝着窗外看去。 大雪纷纷落下,掩盖住街道上的车痕,只留下一片白雾。 “好吧,明日本宫就去侯府!”长公主缓缓闭上眼睛,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见自己的计划得逞,苏珍珍面露笑容,同长公主告别之后,苏珍珍还想回趟苏府,却被素秋拦住了。 第146章 孩子是哥哥的 素秋满脸惶恐,跪在她身前不肯起来,“庶妃,若是平常时候奴婢绝不拦你,可今日刚下了雪,雪天路滑,万一你出个好歹,奴婢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素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顾不得凛冽寒风,一个劲儿的磕头。 “晦气东西,你除了会诅咒我,还会做什么?” 苏珍珍瞪她两眼,看着雪越来越大,终是没有再坚持下去。 回到王府时,苏珍珍仍旧闷闷不乐。 “庶妃这是打哪回来的?玩的可尽兴啊!” 苏珍珍才推开主院的门,便听里面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站在苏珍珍身后的素秋浑身一颤,没骨气的跪了下去。 院中的积雪已有一指厚,素秋跪在地上,感受着积雪化水融进棉衣里,冻的她咬了咬牙。 苏珍珍的神色也没好到哪去,冻得发白的手死死攥在门框上,不敢上前一步。 她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悦华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 “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滚进来!” 宇文悦华大喝一声。 苏珍珍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王妃怎么有空过来了?” 宇文悦华冷冷瞪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孕肚上,嗤讽道:“本妃若不过来,倒真是没料想到你会跑!” 宇文悦华一掌拍在案几上,震的琉璃盘中的果子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苏珍珍吞了口口水,心虚的跪在地上。 “王妃恕罪,妾身有错,妾身以后不会再犯了。” “本妃从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也是个猪脑子,本妃之所以不让长公主进府,还不是怕她把自己的女儿塞进王府里,你倒好,竟然上赶着去见她,真是个糊涂东西!” 宇文悦华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走上前去扇了她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迫使苏珍珍回过神来。 她强忍着痛意,朝着宇文悦华解释道:“王妃误会妾身了,妾没打算让李凤华嫁入王府,妾是想让她嫁给顾北辰。”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神色微怔,她冷哼一声,“你还当本妃是傻子吗?顾北辰的名声早就臭了,长公主那么宠爱她的女儿,又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顾北辰呢?” 苏珍珍暗自冷笑,眼底闪过了一抹嗤讽。 真正傻的人,只是宇文悦华。 可惜她有个好出身,根本不用争抢,那些东西也会落在她手里。 苏珍珍正要开口解释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哥哥?”宇文悦华不耐烦的朝门口看去,待她看清了那人正是宇文照后,震惊的不行。 宇文悦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人,咬牙切齿的问道:“天都黑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看到他轻车熟路的模样,宇文悦华内心升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宇文照绝不是头一次来这儿了。 宇文照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悦华会出现在这儿! “小将军…”跪在地上的苏珍珍轻呼一声,语气有些虚弱。 宇文照这才发现她跪在地上,连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又朝着宇文悦华埋怨道:“你不知道她怀着身孕吗,还这么搓磨她,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哥哥,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宇文悦华脸不解的朝着他看去,眼中满是嫉妒。 “她肚子里的野种又不是你的,你这么维护她做什么?” “放肆!” 宇文照下意识喊了一声,右手扬在了半空中。 宇文悦华被他这一声“放肆”吓了一跳,转念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惊恐的朝着他看去。 “这…这孩子不会是你的吧?”宇文悦华连连后退数步,眸中满是惊恐。 宇文照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动,他盯着宇文悦华看了许久,终是别扭的低下头,默认了这件事。 “哥哥,你疯了吗,王爷若是知道这件事儿,咱们都得死!” 宇文悦华颤抖着走向宇文照,两只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上。 “别打了!”宇文照大喊一声,眼里满是隐忍,“我也是被人算计了,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无力回天。” 听了这话,宇文悦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抄起一个矮凳,朝着苏珍珍冲过去。 “悦华,你要干什么!” 宇文照连忙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一脸警惕的朝着她看去。 “哥哥,你快让开。都是这个贱人,一定是她勾引你,逼迫你和她上床的。” 宇文悦华难掩愤怒,死死瞪着苏珍珍,“你这个贱人!既然勾引了我哥哥,又为何要嫁给王爷,你想要混淆皇室血脉吗?” “小将军,你快说句话呀!”苏珍珍紧紧捏着宇文照的衣袍,宇文悦华发疯的模样,实在骇人。 宇文照夺过她手里的矮凳,这才缓声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我们都是受害者,是顾北辰给我下了药…” 苏珍珍也连忙解释,“王妃,妾也不知道会这样…妾若是知晓自己已有身孕,绝对不会嫁给王爷的,再说了…妾掉下水也是被苏碧云设计的,妾冤枉啊…” 苏珍珍一边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模样可怜的很。 宇文照毫不忌讳的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对孩子不好。” 宇文悦华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的雪越下越大,宇文悦华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哥哥当真要留下这个孩子,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整个将军府都得死。” 宇文照垂下头,掩去眼底的野心,声音平淡的说道:“皇上一直关注着这一胎,若是珍珍落胎,皇帝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悦华,咱们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哥哥还是少来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完这话后,宇文悦华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落时,成王正在案几前看书。 第147章 乔嬷嬷归来 见她脸色苍白,成王难得关心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着凉了?” 宇文悦华摇了摇头,尽量缓和下心情,说道:“妾只是有些累了,想早点歇息。” 成王应了一声,“本王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你先睡吧。”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白天,才有停下的趋势。 侯府主院,侯夫人病殃殃的躺在榻上,了无生气。 乔嬷嬷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抬起手来抽着自己巴掌。 在桩子里待了半个多月,乔嬷嬷瘦了一大圈,身上仍旧穿着离开时的那件衣裳,隐隐有些发臭。 “夫人,你就饶了老奴这一回吧,老奴知错了。” “老奴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在想着夫人,怕他们不能将夫人照顾好,果然…老奴才离开几天,您便成了这模样,还请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 乔嬷嬷声泪俱下的说着,朝着榻前叩了几个响头。 侯夫人叹息一声,闭上眼睛说道:“下去梳洗吧。” 听了这话,乔嬷嬷连忙止住哭声,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她应了一声后,挺着胸膛退出里屋。 “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准备洗澡水。” 乔嬷嬷昂首挺胸的走回自己原来的房间,见丫鬟一直在旁边偷瞄她,低吼一声。 “乔嬷嬷,这里是赵嬷嬷的房间,您怎么能随便闯进来呢?” 丫鬟嘟囔一声。 “赵嬷嬷?”乔嬷嬷冷哼一声,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那丫鬟脸上。 “这里是本嬷嬷的地盘,她赵青莲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 小丫鬟掉了几滴眼泪,下去给乔嬷嬷备水。 才梳洗完,乔嬷嬷回到主院时,便见赵嬷嬷也站在里头,正在服侍侯夫人起身。 “夫人,你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 乔嬷嬷连忙走上前去,不动声色的将赵嬷嬷挤到一旁,替侯夫人梳洗。 “我都躺了好几天了,骨头都要散架子了,雪不是停了吗,正好去赏赏雪。” 侯夫人有气无力的说着。 乔嬷嬷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梳妆,不经意的提起:“老奴记得夫人与侯爷初次见面时,也是一个下雪天呢。” 提起从前的事,侯夫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想到曾经的恩爱场景,眼角多了几分温柔。 只是…一想到顾北辰的婚事,侯夫人又重重叹息一声。 背上“克妻”的名声,再想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就难了。 侯夫人正发愁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 “好端端的,瞎跑什么,莫要让你身上的冷气冲撞了夫人。” 乔嬷嬷不悦的说教道。 小厮急忙后退两步,喘了一口粗气后才说道:“夫人,长公主的马车停在外头,她想见您。” 听了这话,侯夫人皱了皱眉。 “长公主?她来做什么?” 侯夫人思索了一阵儿,也没明白长公主的用意。 乔嬷嬷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那小厮问道:“公主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厮摇了摇头,“马车上还有一个姑娘,应该是长公主的女儿。” “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乔嬷嬷拍了拍手,惊呼一声。 “喜从何来?长公主难道是来提亲的不成?” 侯夫人不以为意,冷哼一声。 顾北辰的名声都臭了,哪里会有人上赶着来这儿呢? 乔嬷嬷一脸喜色,伏在侯夫人耳边说道:“长公主能来,便说明有这心思,咱们世子模样出众,又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多的是姑娘喜欢。” 乔嬷嬷的一番话,倒是给了侯夫人几分自信。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些神采,朝着乔嬷嬷吩咐道:“快些给我上妆。” 乔嬷嬷迟疑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梳子递给赵嬷嬷,毛遂自荐道:“府里的下人嘴里没轻没重的,老奴不放心,不如老奴去接待长公主?” 侯夫人思索片刻,朝她点了点头:“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让长公主同意这门婚事的。” 乔嬷嬷自信满满的说着,昂首挺胸的朝着前厅走去。 还没走进去,乔嬷嬷便瞧见厅中的两道倩影。 瞧见他们头上的头饰,乔嬷嬷暗自庆幸。 都说长公主落魄了,可这身行头,值不少银子呢。 “老奴见过公主,李小姐。” 乔嬷嬷理了理衣裳,规规矩矩的走进去,朝他们两人行了一礼。 长公主正打量着厅中摆设,忽听身后传来声响,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都说顾北辰是朝廷新贵,可真镇国侯府倒真是气派。 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也不算委屈。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奴早就听闻京城里来了位漂亮姑娘,堪称绝色,今日一见,才知晓传言不虚。” 乔嬷嬷倒了两杯茶,将茶递给李凤华时,违心赞叹着。 李凤华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不枉她在府上打扮了大半个时辰。 “嬷嬷言重了。”长公主轻笑一声,视线朝着门口打量。 “夫人最近身子不适,方才听闻公主来了,这才匆忙起身,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乔嬷嬷替侯夫人打着掩护。 长公主尴尬笑笑:“是本宫的不是,没有提前送拜贴。” “公主亲临,是侯府的荣幸。只是…”乔嬷嬷神色微变,叹息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想必公主也听说了侯府的一些烦心事,我们夫人正是被气病了。” “你们府上的苏姨娘不是会治病吗?侍奉公婆本就是她的职责,她没给侯夫人看诊?” 李凤华忽然问道,眼底满是不屑。 提前苏碧云,乔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佯装出一副惶恐模样,低声说道,“李小姐慎言,苏姨娘可是世子的宠妾,为了苏氏,世子几次三番违抗夫人的命令,夫人这才气病了。” “侯夫人还真是仁慈,若是这样的切实落在本宫手里,本宫一定不会轻饶她。” 长公主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 “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侯夫人姗姗来迟,脸上带着笑意。 虽然抹了脂粉,长公主还是一脸看出她的病容。 第148章 头面是哪来的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苏姨娘果真是个人物,竟然把一府主母磋磨成这般模样。 长公主回过神,起身虚扶侯夫人一把,关切说道:“听闻夫人病了,本宫特意命人寻了一颗百年人参,还望夫人收下。” 侯夫人的目光落在那颗百年人参上,见人参品相不太好,神色有些失落。 “凤华,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来行礼。” 察觉到侯夫人的目光,长公主轻咳一声,命李凤华走过来。 李凤华连忙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凤华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瞧见她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侯夫人的脸上才出现几分笑。 “令爱这容貌,真是随了公主,老身从未见过这般水灵的人。” 听到侯夫人的赞叹,李凤华脸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长公主淡淡一笑,茶过三巡后才说明来意:“本宫也不跟夫人兜圈子了,其实本宫今日登门,是为了凤华的婚事。” 听她提起正题,侯夫人喜出望外,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些光彩。 李凤华好歹是长公主的女儿,同顾北辰也算是门当户对。 “本宫有意与侯府结亲,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长公主放下茶杯,神情认真的朝她看去。 “自然是极好的,能得殿下青睐是北辰的福气!” 侯夫人激动地站起来,一时被水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 “只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气,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只是什么?夫人难不成看不上我家凤华?” 长公主眉头微皱,眸子里迸发出一股冷意。 侯夫人连忙摇头,神情认真的解释:“老身自然很满意李小姐,只是北辰那孩子性子倔,怕是…” “夫人是在担心苏姨娘吗?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您才是府上的主母,难道夫人做不了主?” 长公主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面上。 “这…”侯夫人一脸为难,既不想在长公主面前丢了面子,也不想随意应承下来给自己找麻烦。 “夫人若是犹豫,本宫绝不为难。”见侯夫人迟迟没有回话,长公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李凤华招呼道,“我们走。” “等等…”见他们真的要走,侯夫人连忙大喊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殿下放心,这门亲事老身应下了。” 听了这话,长公主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她连忙转过身去,亲切的握住了侯夫人的手,“好,本宫也不要什么排面,只希望凤华能安稳度日,婚期越快越好。” “夫人,这事儿还是得跟世子商量一下。” 站在侯夫人身侧的赵嬷嬷忽然开口,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够了,夫人才是侯府主母,更是世子爷的母亲,怎么做不了主了?” 还没等侯夫人开口,乔嬷嬷冷哼一声,给足了侯夫人脸面。 赵嬷嬷刚想反驳,突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苏碧云端着一碗药走进院中。 瞧见那抹倩影,李凤华眼底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世子府上的这位姨娘生的竟然这般貌美。 见有客人在,苏碧云福了福身,又朝着侯夫人看过去,声音温和的说道:“怪方才妾身没在主院找到您,原来府上来客人了。” 苏碧云原本不用来的,只是昨日顾北辰前去苏府给她撑腰,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归根结底,侯夫人的病多半是被她气出来的,夫人再不喜欢她,她也要来看看。 “你就是世子的那个妾?”长公主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轻蔑。 苏碧云神色微愣,目光停留在长公主的那幅头面上,眉头微微皱起。 那副珍珠头面,原本是母亲的嫁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长公主头上呢? “放肆,区区一个贱民,竟敢直视本公主!”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 苏碧云这才回过神来,朝她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公主。” 苏碧云这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长公主。 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苏碧云抬眼看去,见李凤华头上的玛瑙头面,苏碧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真是没教养,依本宫看,这般没教养的妾,就该丢进桩子里自生自灭。” 见她仍旧盯着自己看,长公主神情不悦。 “你到底在干什么?”长公主摸了摸发髻上的头面,神情忽然高傲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本宫倒是忘了,你这小门小户的一定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苏碧云收回目光,将汤药端到侯夫人身前,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殿下与李小姐的头面工艺独特,像是济州锦家的手艺。” 听了这话,长公主神色一惊,下意识摸了摸发髻上的头面,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不过看她说的这般笃定,长公主昂起头自信的说道:“你倒是眼尖,这头面正是本宫在济州买…” 没等长公主将话说完,苏碧云又接着说道:“这两副头面,一副名叫珍珠白玉冠,取白头到老之意,另一副名为红翡金霞冠,取鸿运当头之意。” “你倒是知道的多。”长公主冷瞪她一眼,眸中闪过些许惊讶,和苏碧云会这么了解他们的头冠? 不知为何,长公主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只听苏碧云轻笑一声,“不是妾知道的多,而是这两幅头面,是妾身娘亲的嫁妆,仅此一份,绝无仿品,不知殿下与李小姐头上的头冠,是从哪来的?” “这头冠怎么成你娘的了!明明是…” 李凤华忽然急了,冲到苏碧云面前,刚要说出苏珍珍的名字,却被长公主打断了。 “凤华,你又忘了本宫教你的规矩!”长公主瞪她一眼。 “可是…”李凤华眼中满是不甘。 侯夫人连忙站起来,瞪了苏碧云一眼,“碧云,还不赶紧给殿下道歉,休要胡言乱语了。” 苏碧云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儿,眸光锐利的扫视在长公主与李凤华身上,一字一句道:“还请二位摘下头面,让妾查看一番。” 第149章 难产 “凭什么,难不成你怀疑这头面是我们偷的?” 李凤华终是没忍住,怒气冲冲的朝苏碧云吼了一声。 “苏碧云,世子平日里太娇纵你了,竟把你宠的这般无法无天,快给长公主道歉!” 侯夫人大吼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坨红晕,那是被气出来的。 苏碧云朝她看了一眼,神色里带着几分担忧,“夫人误会妾身了,妾只是怕殿下被人骗了,买到仿品。” “这才不是什么仿品呢,这两幅头面都是珍珍姐姐送我们的。” 李凤华心直口快,将苏珍珍供了出来。 “凤华!”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颇为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从她得知这幅头面是苏碧云母亲的嫁妆时,她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珍珍?李小姐口中的珍珍可是成王府的苏庶妃。” 苏碧云明知故问。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李凤华冷哼一声。 “李小姐有所不知,苏庶妃正是切的妹妹,倘若这东西是她送给你们的,定然是我母亲的嫁妆。” 说到这里,苏碧云眸色微沉,声音也加重几分,“近日,妾的母亲正在打理府中庶务,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嫁妆里的两幅头面丢了,就是到时候给殿下惹了麻烦,得不偿失…” “还请殿下将头面归还。” 最后一句话,苏碧云气定神闲的说着。 “你…你这是明抢!”李凤华连忙摸了摸头上的玛瑙头冠,一脸警惕的朝着苏碧云看去。 “这东西是苏珍珍送给我们的,你凭什么要回去?就算要也该找她去呀!” 李凤华咬着嘴唇,眼底满是埋怨。 长公主默不作声,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若是地里有条缝,她恨不得马上就钻进去。 “苏氏,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还不赶紧下去。” 见长公主脸色越发阴沉,侯夫人心里也没底了,连忙说道:“殿下堂堂正正的,怎么会拿你娘的头面,李小姐说的对,头面是苏珍珍给出去的,你若想要,便找她去吧!” 说完这话,侯夫人也没再给苏碧云开口的机会,直接让乔嬷嬷将人轰了出去。 “姨娘,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奴婢瞧着长公主今日过来,一定是为了世子的亲事。” 夏兰跟在苏碧云身后,小声嘟囔着。 乔嬷嬷冷哼一声,挺直了腰板儿瞪着她,骂道:“你这个贱婢,也敢揣摩主子的心意,真是放肆!” 夏兰不甘示弱,朝乔嬷嬷翻了个白眼,“嬷嬷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嬷嬷要在庄子里过一辈子呢。” “你!”乔嬷嬷扬起手来,刚想教训夏兰,忽然瞧见一个女子朝他们跑来。 “表姐,快…快随我走!” 听到这焦急的声音,苏碧云抬头朝来人看去,只见许久不见的锦春瑕正匆匆忙忙的朝着她跑来。 她大步踩在院中积雪上,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苏碧云连忙走上前将人扶住,神色担忧的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是舅舅…” “不…不是我爹,不过更严重,时间来不及了,姐姐快跟我走吧!” 锦春瑕来不及解释,扯住苏碧云的衣袖,将人拽出了府。 “姨娘,等等奴婢!” 夏兰没心思同乔嬷嬷计较,连忙追了出去。 等两人坐上马车,锦春瑕紧紧攥着苏碧云的袖子,小脸煞白。 她喘了好几口气,顾不上马车的颠簸,朝着苏碧云问道:“表姐,你会接生吗?” 听了这话,苏碧云眉头微皱。 “不会也不妨事,子衿姐姐府上有接生婆,只是…只是她还不到生产的日子,接生婆说她胎位不正,已经生了两个时辰了,要是再生不出来…” 锦春瑕一边说着一边流泪,她紧紧拽着苏碧云的袖子,抽泣道:“子衿姐姐是我来京城后,遇到的第一位朋友,我真的不希望她有事。” “她怀孕几个月了?为何会突然生产?”苏碧云急忙问道。 锦春瑕吞了口口水,又将脸上的泪水擦掉后才说道:“子衿姐姐有八个月的身孕了,昨天晚上下了雪,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 锦春瑕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忽然停下。 苏碧云走下马车,抬眼瞧见府门前挂着的牌匾。 “薛府?” 看到牌匾上的“薛”字时,苏碧云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意。 见她停下脚步,锦春瑕连忙上前拽住她的手。 “表姐,你怎么停下来了?子衿姐姐快不行了!” “姨娘,这薛府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出苏碧云的异样,春桃低声问道。 苏碧云看了她一眼,又见锦春瑕焦急的神色,终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随她一起走进内院,苏碧云眉头紧锁。 薛府内院乱作一团,屋中传来几个婆子的喊声。 院中的台阶上,站着两个人。 “表姐,快…” 锦春瑕用力跑着,正想推门闯进去时,却被门外的两个人拦下了。 “锦姑娘,子衿在里头生孩子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进去。” 薛夫人忽然将人拦下,心情里却看不出半分慌张。 好似里面生产的人,和她无关。 “夫人,人命关天的时候就别在乎这个了,我找来了表姐,表姐可是神医的徒弟,一定能救子衿姐姐的。” 锦春瑕一边焦急解释,一边将苏碧云推到薛夫人身前。 薛夫人这才朝苏碧云看去,同她对视的瞬间,精明的眼睛忽然一瞪。 “苏碧云?你怎么来了!” 薛夫人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表姐,你们认识?”锦春瑕这才察觉出气氛里的微妙,转过身去朝着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点了点头,眼中闪现过一抹厌烦。 她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位薛夫人,正是二夫人的大嫂。 薛家的门楣,全都是仰仗着阿娘的嫁妆度日。 “原来是苏家堂妹,这么冷的天怎么还麻烦你跑一趟?快去屋中坐会儿着吧。” 薛崇景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那双眼睛几乎黏在了苏碧云身上,不愿意挪开。 第150章 接生 “不必,我是来救人的。”苏碧云冷漠开口,“若是薛少爷想保住尊夫人的性命,还请少爷行个方便,让我进去。” “不行!”没等薛崇景开口,薛夫人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她一脸警惕的瞪着苏碧云,恶狠狠的说道:“前天你大闹苏府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那么狠薛氏,一定也恨极了我们吧,又怎么会真心相救呢?”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讨厌薛氏,更讨厌你们,但少夫人与我无冤无仇,我不会害她的。” 苏碧云冷声说着,眸中闪烁着一抹决绝。 “那也不行,除非京城里的大夫都死绝了,我绝对不会用你!我薛家的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薛家的孙子!老夫把女儿嫁到你们薛家,不是让她给你们延绵子嗣的!”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咆哮,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听了那声音,薛夫人腿一软,差点儿倒在地上,好在薛崇景扶了她一把,两个人颤颤巍巍的朝院门口看去。 苏碧云也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疾步而来,一张脸被冻得通红。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大夫,个个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看清了那老者的模样,苏碧云眸色一惊。 她诧异的朝薛崇景看去,怎么也没想到,薛崇景的妻子,会是当今太傅独女! “老夫的子衿呢,为何她昨夜摔倒了,没有人去府上知会我一声?” 太傅声音颤抖,眼睛里满是怒气。 薛崇景哆哆嗦嗦的站出来,佝偻着身子朝着太傅行了一礼,“岳丈大人,小婿也是怕您担心…” “担心?依老夫看,你们是想害死子衿吧!” 说着,太傅又朝着身后的大夫们看去,焦急道:“快去,帮子衿接生!” “亲家老爷,不可啊!” 薛夫人连忙挡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他们都是男人,女人生产怎么能让男人进去?你不想要子衿的名声了吗?” “人都快死了,还要那名声做什么?”太傅满脸怒容,走上前去想将薛夫人扯下去。 就在这时,苏碧云上前行礼:“太傅,妾可以为少夫人医治。” 太傅这才注意到她,拧眉问道:“你是?” 苏碧云恭恭敬敬的回答:“妾是侯府苏氏,师承神医云遥子。” 听了这话,太傅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连忙走上前去,朝着苏碧云深深鞠了一躬,满含热泪的说道:“还请苏姑娘救救小女!” 苏碧云连忙将他扶起来,神色认真的回答道:“太傅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说完这话后,苏碧云忙推开房门,冷冷瞪了薛夫人一眼。 有太傅坐镇,薛夫人再不满,也不敢阻拦了。 只是走进产房时,苏碧云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年轻的少夫人双手双脚被绑在了床沿上,嘴里还塞着布条,她满脸是汗,头发紧紧贴在脸上,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其中一个接生婆正在用手肘按压她隆起的肚子。 “让开!”苏碧云大喝一声,一把将老婆子扯下来,又吩咐春桃取来一片人参。 她将参片塞进孟子衿口中,见人恢复了一丝生机,这才施针保住她最后一口气。 “你是什么人?怎么突然闯进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被推开的婆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肘,跳着脚骂道。 苏碧云却没工夫理会她,迅速检查着孟子衿的情况,她的脉相正如锦春瑕说的那般,紊乱微弱,胎位不正。 只是… 苏碧云紧紧盯着孟子衿发紫的唇角,眉头紧锁。 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她中毒了!”苏碧云忽然说道。 春桃眸色一惊,连忙朝苏碧云看去,焦急说道:“奴婢刚才出来的急,并没拿解毒丸…” “无妨,外面有不少大夫,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人会解米驼散的毒?” 米驼散毒性不大,是一种很常见的毒。 春桃应了一声,连忙推开门走出去。 “小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我家小女不行了!” 孟太傅见春桃神情焦急的走出来,脸色吓得惨白。 春桃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孟太傅的问题,而是朝着那十几个大夫问道:“你们有没有人会解米驼散的毒?” “解毒!”孟太傅瞬时瞪大眼睛,“小姑娘的意思是…子衿中毒了!” 薛夫人和薛崇景对视一眼,心虚的低下了头。 “小人会解,小人这就去配解药!”其中一个大夫大声说着,连忙抱着药箱跑了出去。 春桃这才朝孟太傅看去,神色紧张的说道:“孟大人,我家姨娘定会尽全力救治少夫人,只是…只是奴婢观那几位接生婆不怀好意,恐会对少夫人不利,还望孟大人亲自找两个婆子来。” 听了这话,太傅连连应下,吩咐身旁的下人去找稳婆。 等春桃进产房后,太傅才朝着薛崇景问责:“薛崇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昨夜子衿摔了一跤,老夫还能当这事是一场意外,为何她还中毒了,还有那个接生婆…” 薛崇景双膝一软,没骨气的跪到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岳丈大人,怎么能听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就怀疑小婿呢,小婿对子衿的真心,日月可鉴,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是啊,亲家老爷…”薛夫人也帮腔道,“您有所不知,这个苏碧云是妾身小姑子的继女,心思歹毒,见不得薛家好,说不定这都是她的阴谋。” 孟太傅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满院的雪出神。 一刻钟后,方才去调配解药的大夫匆匆跑了回来,春桃将药端给孟子衿服下,苏碧云这才开始施针。 半个时辰后,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啼声。 “老夫没听错吧,孩子生出来了?”孟太傅焦急起身,喃喃自语。 春桃打开门,脸上带着一抹喜色,朝着孟太傅说道:“恭喜孟大人,是位小公子。” “子衿呢,子衿没事吧?” 孟太傅脸上泪痕未干,小心翼翼的朝春桃问道。 第151章 下大狱 “大人放心吧,少夫人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春桃嘴角带笑,见这位年过六荀的老人流下热泪,心中很不是滋味。 太傅老泪纵横,眼底却带着浅浅笑意,“好,真是太好了!” “吱呀”一声,苏碧云推开房门,脸色凝重的走出来。 夏兰站在她身后,同霜月一左一右的按在接生婆的肩膀上。 “放开我,夫人救我!” 那接生婆很不老实,瞥见薛夫人站在门口,不由分说的朝她大喊。 看到那个接生婆后,薛夫人脸色微变,慌忙移开了视线。 孟太傅走到苏碧云身前,郑重鞠了一躬,“多谢苏姑娘出手相救,老夫感激不尽!” 苏碧云连忙将人扶起来,“孟大人言重了,就算里面的人不是孟大人的女儿,我也会救的,只是现在,还有一件麻烦事没有处理。” 苏碧云眸中掠过一抹冷光,朝着薛崇景看去。 “碧云表妹,你那是什么眼神?”薛崇景被她凌厉的目光看的发虚,接连退了两步后,才稳住身形,强装镇定的朝着苏碧云问道。 苏碧云冷笑一声:“薛少爷,少夫人真的是意外摔倒的吗?” 听了这话,孟太傅猛然瞪大眼睛,“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方才那小丫鬟说子衿中毒了,还有这接生婆…” 孟太傅醒过神来,忽然大笑一声。 他快步走到薛崇景面前,抬手扇了两巴掌,似是觉得不解气,孟太傅又抬起脚,在薛崇景的腿窝处狠狠踹了两下。 薛夫人急忙上前拦住他,哭嚎道:“亲家老爷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呢?他可是你的女婿!” “混账,他就是个混账,是不是你给子衿下毒了!” 孟太傅一把推开薛夫人,抬起腿来朝着薛崇景踹去。 薛崇景这次学聪明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躲避着孟太傅的攻击。 “冤枉啊,小婿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娘子的事儿,岳丈怎么能轻信小人谗言呢?” 薛崇景一边跑,一边大喊冤枉。 “小人?”孟太傅体力不支,伏在柱子上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苏姑娘不计前嫌施救你娘子,你竟然说她是小人!” 正在此时,孟子衿的丫鬟忽然跑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 丫鬟自小就跟在孟子衿身旁,是从太傅府里出去的。 她举着那盘点心跪在孟太傅身前,声泪俱下的说道:“老爷总算来了,您一定要替小姐做主啊!小姐就是吃了这盘点心才腹痛不止的。” 薛崇景瞧见那半块梨花酥后,眼底浮现出巨大的震惊。 他明明亲眼看着孟子衿将点心吃完了,怎么会余下半块儿? 孟太傅看向那梨花酥,眉头拧成了川字。 “这点心是谁送来的?” 丫鬟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朝薛夫人指去,“点心是姑爷送来的,还交代小姐全都吃下去。” 听了这话,孟太傅面色瞬时阴沉下来,“好啊!身为丈夫,竟然毒害自己的妻子,薛崇景你好的很!” 说着,孟太傅吩咐下人将薛崇景拿下,大声呵斥:“去找京兆尹,薛崇景谋杀亲妻,罪不可赦!” “不行啊,不行…亲家老爷,崇景明年就要入仕了,您不能让他背上案子啊!” 薛夫人连忙扯住孟太傅的袖子,眼底满是恐慌。 薛崇景面如菜色,任由下人将他压了出去。 “滚开!”孟太傅一把将人甩开,眼底充斥着怒意,“区区一个薛家,也敢肖想老夫的子衿,老夫真是看走眼了,这门亲事,今日就断了吧!” 说完这话,孟太傅冲进厢房里,看到榻上昏迷不醒的孟子衿,一颗心都要碎了。 “少夫…孟小姐刚生产完,不能见风,太傅若想将人带回府上,一定要包裹严实些。” 苏碧云也走进去,低声提醒。 “老夫知晓了,姑娘大恩,老夫没齿难忘,待事情处理完后。老夫一定登门拜谢。” 孟太傅郑重承诺后,将榻上的孟子衿包裹严实,小心翼翼的抱出了薛府。 薛夫人瘫软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孟太傅把襁褓里的孩子一并带走,哭的泣不成声。 锦春瑕站在苏碧云身侧,神情有些恍惚。 她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多行不义必自毙,薛夫人,还望你好自为之。” 离开前,苏碧云垂眸朝薛夫人看去,留下了一句忠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待人都走光后,薛夫人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有了几分成算。 “快,快去备马,我要去苏府!” …… 苏府偏院内,二夫人盯着桌上简陋的饭菜,迟迟下不去筷子。 “她还真拿自己当正室夫人了,我如今还怀着身孕,她就让我吃这个?” 二夫人将筷子摔到地上,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看护在她身旁的丫鬟是锦氏从外头新买来的,这两日的相处里,丫鬟也摸透了二夫人的脾性。 她将那双筷子捡起来,重新放回桌子上,语气如常的说道:“姨娘误会夫人了,姨娘老来得子,本就比旁人危险,若是总吃些油腻的菜品,生产时恐会遭罪。” “谁准你喊本夫人‘姨娘’的!” 二夫人气的跳脚,直接抬起手来,想要抽她一巴掌。 怎奈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哼一声:“奴婢瞧着,姨娘真是好日子过多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夫人抬举你,称你一声夫人,你怎么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呢?” “你给本夫人出去,金翠呢,叫金翠来伺候我!” 二夫人大喊大叫着,丝毫不顾及形象。 正在此时,一阵哭喊声从院外传来,打断了主仆二人的争执。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二夫人拧紧眉头,探头朝门口望去。 “妹妹啊,你快救救你外甥吧!”薛夫人抹着眼泪冲进偏院,瞧见二夫人后,有片刻失神。 她这小姑子,何时穿的这般寒酸了? “嫂嫂,你怎么来了?” 见来人是薛夫人,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难堪。 第152章 想拉着全家陪葬吗 她不想让娘家瞧见自己这落魄样。 薛夫人咬了咬唇,痛哭流涕的朝她说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从坞暇院搬出去了?” 方才她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坞暇院,硬生生的被婆子赶了出来。 几番打听后,才知晓二夫人搬到偏院来了。 提起这事,二夫人暗自垂眸,脸上羞愧难当。 她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嫂嫂方才说崇景怎么了?” 薛夫人这才想起正事,扯着二夫人的袖子大哭:“都是你那继女,给我的好儿媳下毒,还污蔑毒是崇景下的,崇景已经被关入大牢了!” 听了这话,二夫人神色一怔。 她不可置信的朝着薛夫人看去,缓了缓神才问道:“苏碧云?她怎么会和薛府扯上关系?”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死丫头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害我的崇景,崇景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儿子啊,若是崇景死了,我该怎么向你大哥交代啊!” 薛夫人哭声越来越大,哭的二夫人心里发慌。 她定了定神,总觉得这件事有些稀奇。 “嫂嫂别慌,我这就去求老爷!” 二夫人安抚下薛夫人后,急匆匆的朝正院冲去。 丫鬟将他们的话听进耳中,趁二夫人不注意,偷偷跑回坞暇院报信。 书房里,苏望山正在挑选二夫人腹中孩子的名字。 见二夫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苏望山皱了皱眉。 “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急什么?” 苏望山嘴上埋怨着,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二夫人的腰。 几日不见,二夫人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裳看着也不如从前光亮。 “让你受委屈了,等世子府里的嬷嬷走了,我就把那个贱人送到偏院去!” 苏望山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二夫人的头发,拉着她走到书案前,“瞧瞧这些名字里,你最喜欢哪个?” 二夫人却没心思理会这个,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老爷,妾有事求您…” “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苏望山连忙将人扶起来,二夫人却又跪了下去。 “老爷,请您救救崇景吧。” “薛崇景,可是你那个外甥?” 苏望山皱了皱眉。 他记得薛崇景前面才娶了妻,娶的还是太傅独女孟子衿,前途一片光明。 哪里用得着他救? 苏望山缓了缓神,这才问道:“他犯了什么事?就算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也有太傅顶着,来找我做什么?” 二夫人停顿片刻,脸上闪过为难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太傅将他送进京兆尹府衙的…” “什么!”苏望山又惊又怒。 “他惹的人是太傅?你那外甥做什么了!” 二夫人支支吾吾的说完事情经过,苏望山的脸色瞬时白了。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是嫌命长啊,竟然敢给太傅的女儿下毒?” “不是的,嫂嫂说了…是苏碧云故意冤枉崇景,毒是苏碧云下的。” 苏望山虽然偏袒二夫人,但仍理智尚存,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着二夫人问道:“碧云虽然任性,但薛家与她向来没有瓜葛,她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儿。” “老爷是不相信妾身吗。”二夫人凄凄惨惨的说着,眼角落下一滴泪,“您难道没看出来吗,大小姐这是给夫人立威呢,若是妾身的娘家倒了,还有谁给我撑腰呢?” 二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苏望山踌躇不定,眼中泛起一阵恐惧。 他自然不敢同太傅作对。 “老爷,妾身求您了,去跟太傅求求情…” “薛姨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书房外,忽然响起锦氏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眼望去,便见锦氏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锦氏一身绛紫色对襟裙,头上点缀着两支红宝石珠钗,衬得面容姣好。 她逆光站在门口,不怒自威。 苏望山一时看呆了,他许久没见过锦氏打扮后的模样了。 没想到被自己磋磨了多年,锦氏依旧貌美。 察觉到苏望山的异样,二夫人委屈的哭出声来,“夫人这是何意,妾身只是想救崇景,哪里想害全府的人。” 锦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朝着苏望山看去,眉目里含着一丝怒意,“薛姨娘想不通这事,难道苏大人也想不通吗?” “夫…夫人…” 苏望山被锦氏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 “太傅门生遍布朝野,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大人难道想同太傅为敌?” 听了这话,苏望山这才回过神来。 背后浸出一层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夫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此,甚好。”锦氏冷冷吐出四个字,乜了地上的二夫人一眼后,转身离开。 “老爷,您真的不管这事了吗?” 察觉到苏望山的决心,二夫人遍体生寒。 “不是我不想管,只是我如今正处于关键期,若是因为这事得罪了太傅,我的仕途也要断了。” 苏望山耐着性子解释,又朝着外头的丫鬟吩咐,“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夫人扶回去。” 二夫人紧紧抱住苏望山的大腿,“老爷,您不能这么无情…” 只是她的声音全都淹没在了风中,胆小如鼠的苏望山又怎么肯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外甥出头? 即使今天下了大狱的,是他的亲生子,他也会果断舍弃。 二夫人被拖出书房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老爷会做出这般无情的事。 “珍珍…我还有珍珍!” 二夫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忙看向身旁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去备车,我要去成王府!” 孟太傅再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臣子罢了,只要成王肯出面保下薛崇景,困难迎刃而解。 成王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正缓缓停下。 长公主掀开车帘,脸色难看极了。 “凤华,你先在马车里等着,娘自己进去就行。” “娘,苏珍珍那个贱人这般戏耍咱们,我要亲自打她一顿!” 第153章 成王府的笑话 李凤华早就摘下了头面,发髻乱糟糟的,配上那阴翳的表情,十分滑稽。 “她怀着皇孙,你千万别冲动。”长公主瞪她一眼,这才缓缓走下马车。 成王府门紧闭,守在门口的小厮瞧见长公主后,为难的说道:“公主,您没有通传,不能入内。” 长公主面色阴沉几分,压低声音说道:“本宫不见成王,只是去探望苏庶妃,劳烦您通融一下。” 小厮为难之际,又见一人从马车里跑出来。 “让开,我有急事要找苏庶妃。” 二夫人一手扶着孕肚,另一只手扒在小厮的胳膊上。 “你是谁?” 小厮看她眼生,警惕问道。 二夫人挺直了腰板,盛气凌人的说道:“我可是你们苏庶妃的娘,亲娘!” 长公主眸色微沉,转头朝着二夫人看去,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你就是苏珍珍的娘?” 二夫人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位贵妇,虽不知晓她的身份,但见她气度不凡,还是乖乖的行了一礼,“臣妇见过…” 没等她将话说完,长公主忽然抬起手,赏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二夫人被这一巴掌打的头蒙,她茫然的抬起头,朝着长公主看去。 长公主脸色阴沉至极,怒斥道:“贱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正室夫人的嫁妆私自送给庶女,竟让本宫出了这么大的丑!” 一番话听的二夫人云里雾里,听她一口一个“本宫”,二夫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回京的长公主! “公主息怒。”二夫人硬着头皮行了一礼,“臣妇…” “息怒?本宫看见你就一肚子火!” 长公主又赏了她一巴掌。 二夫人彻底被激怒,这些天她在府上受了不少委屈,她一一忍下了,为何来了成王府,还要无端被人打一顿? 眼前这人虽然是公主,却也是个没有实权的寡妇,她不一样,她女儿是成王的宠妾… 想到这里,二夫人也不再委曲求全,眼看着长公主又扇来一巴掌,她也不甘示弱,一把揪住了长公主的头发。 “你个寡妇在这儿逞什么能?是公主又是如何,你见得到成王的面儿吗?” 长公主痛呼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二夫人竟敢还手,“放肆,真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本宫一定饶不了你!” “娘,我来了!” 李凤华见母亲受欺负,连忙从马车里跑出来,一脚踹在了二夫人的腰上。 三个人在成王府门前打作一团,守在门口的小厮面面相觑,连忙跑到书房里请成王做主。 成王听说这事后,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朝着那小厮吼道,“把他们都带进来,还有苏珍珍,把苏珍珍也带来书房!” 小厮听了命令,连忙下去办事。 一刻钟后,四个人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书房里。 成王坐在书案前,目光冷冽的扫视着几人,冷哼一声。 苏珍珍看着鼻青脸肿的二夫人,又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长公主和李凤华后,心里咯噔一声。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和长公主起冲突?” 苏珍珍没心思关心二夫人的伤势,懊恼的问道。 她费尽心思想要讨好长公主,不曾想二夫人在背后拆她的台。 “别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苏珍珍你真恶心!” 李凤华朝她吐了口唾沫,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讽刺。 听了这话,苏珍珍一头雾水,瞧见李凤华头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戴,不由出声询问:“李小姐是不喜欢妾身送的首饰吗?” “你还敢提首饰!”李凤华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朝着苏珍珍走去。 “够了!” 成王怒喝一声,这才让李凤华安静下来。 苏珍珍挤出两滴眼泪,柔弱的朝成王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说道:“王爷息怒,妾也不知道怎么惹李小姐不快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成王朝着长公主看去,到底是他的长辈,他还是放缓了语气,“姑母,珍珍好歹是我的爱妾,您为何要为难她呢?” 长公主冷笑一声,“王爷还当本宫是您的姑母呢,本宫七日前就递了帖子,想见王爷一面真难。” 成王脸色微僵,解释道:“府中庶务都是王妃在打理,姑母勿怪。” “本宫也不想找王爷的麻烦,只是苏庶妃做的实在过分,竟然偷拿嫡母的嫁妆,还恬不知耻的将东西送人,让本宫丢了大人!” 长公主疾言厉色的说着,凌厉的目光扫射在苏珍珍身上,恨不得将她看穿。 “苏珍珍,确有此事?” 成王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心中怒火,冷冷瞥了苏珍珍一眼。 “本王不是禁了你的足吗,你何时偷跑出去的!” 苏珍珍连忙跪在地上,根本不敢直视成王的眼睛。 她偷偷瞥了长公主一眼,心里暗自后悔。 她怎么也没想到送出去的那两幅头面,竟然是锦氏的嫁妆! “妾…” 苏珍珍还没来得及解释,又听跪在堂下的二夫人哭嚎一声:“王爷,那些事不要紧,还请王爷救救臣妇的外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求王爷出手,真是上不得台面。” 长公主趁机踹了她一脚。 二夫人忍痛直起身子,朝着苏珍珍哭诉:“珍珍,你总不能不管你表哥吧,你舅舅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 成王紧锁着眉,朝着苏珍珍看去,问道:“本王记得二夫人姓薛,你表哥难道是薛崇景?” 苏珍珍诧异的朝成王看去,面色一喜,“王爷知晓妾身的表哥?” 成王点了点头,看向苏珍珍的眸色里多了几分温柔,“本王自然知道,他可是娶了太傅独女,风光无限啊。” 正在此时,李素忽然走了进来,神色慌张。 “王爷…” 见书房里这么多人,李素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交代你的事如何了?”成王朝李素看去,神色正经几分。 李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太傅府出事了,孟太傅将女婿抓到了京兆尹那里,动了好大的怒,咱们的事,怕是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