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生子?重生后我撩帝心夺后位》 第1章 臣女不是姐姐 入夜,寒风呼啸。 “皇上,别这样!” “皇上,臣女不是姐姐……” 柳婵下意识地睁眼喊出这句话时,整个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她看向在自己娇软身子上撕扯衣服的大手,眼前男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正裹挟着满身的酒气,压在她的身上。 是当朝皇帝! 她的姐夫,萧临! 柳婵脑子里空白一片,十分惊恐地盯着男人的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拧过,闷闷的痛感让她停滞住了呼吸。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萧临怎么这么年轻? 不等她多想,就见萧临抓住她僵住的双手,眼神迷离地亲上了她的脖颈处,口中溢出了个名字。 “静儿,静儿,不要离开朕……” 听到这个名字,柳婵瞳孔一缩,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十五岁被贵妃召唤进宫陪伴的时候! 一个月前,身为静贵妃的嫡姐声称想念家人,便让家人送了她这个庶女入宫陪伴。 进宫后,静贵妃对她嘘寒问暖,就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跟贵妃一般无二,她性子单纯,深信了贵妃对她的好,对其十分依赖。 直到她被醉酒后的皇帝萧临强占了身子! 她试图喊人,拼命反抗,可一切无济于事,直到两人结束后,她的好嫡姐带人冲了进来,口口声声指责她勾引萧临。 萧临清醒后,声称自己最厌恶女子勾引之事。 只是碍于她出身官家,不是宫女下人之流,能随便打死,便一句话将她送入了冷宫里。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 她在冷宫里发现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在肚子遮掩不住的时候,她终于被人发现接出了冷宫,封为一个小小御女,给了个偏僻的住处养胎。 这些事情让她早就心灰意冷,那时她只盼着安然生下腹中的孩子,能陪伴孩子长大。 然而。 她生产时被产婆动了手脚,女儿抱出来后,她就大出血死了。 也不知道为何,她死后的魂魄并没有去投胎,而是一直在宫里游荡,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被迫跟在萧临的身边。 她眼睁睁地看着静贵妃顺理成章地将她的女儿养在膝下,白日用她乖巧的女儿在萧临面前争宠,却背后用细针扎在女儿的身上,以达到让她听话的目的。 她又眼睁睁看着静贵妃在家中重新选了一个庶女进宫,试图用同样的法子为自己再生一个皇子,却在被皇帝萧临察觉后,二话不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全部推到那庶女身上,害的那庶女回家后被嫡母一根白绫勒死。 可这些并不耽误静贵妃的盛宠,直到萧临去世后,她才被众人揭发了种种罪行,强喂下了一整瓶鹤顶红,毒发而亡。 而她,竟然在看着静贵妃死后,重生了! …… 脑海中的记忆一瞬间闪过,柳婵握紧了拳头。 当下若是任由萧临占了自己,只怕她还是难逃前世的惨状。 她得让萧临停住,并且证明自己并不是蓄意勾引。 萧临醉酒后的力气实在太大,又整个人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两人差距悬殊,极难挣扎开。 只听刺啦一声,柳婵的肩膀处的衣衫全被撕开,泄出大片春光。 前世经历此事的时候,柳婵整个人都处于慌乱之中,又是个胆小性子,只敢挣扎推搡和叫喊。 可她死后跟在萧临的身边经历了一世,早已磨得心性坚硬不说,甚至连他的床上喜好都常常看的一清二楚,被撕点衣服算什么?! 柳婵不再挣扎,反而回手搂住其腰身。 她软软开口,“皇上,您弄疼静儿了……” 此话一出,萧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神般看着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的女人,眼神里满是挣扎。 瞅着这机会,柳婵猛地将他一把推开。 她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周,提着半露肩膀的衣衫跑向不远处的桌子,端起了桌上早已凉透了的茶壶。 然后,她二话不说回身将茶水泼在了萧临的脸上! 许是茶水冰凉刺激到了萧临,他眼中的迷离之色终于减轻了几分,起码不再像刚才那般狂热不堪。 柳婵镇定地看了他一会,确认他不会再朝着自己扑过来。 “皇上!”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颤,“皇上明鉴,臣女真不是姐姐,还请皇上……自重!” 萧临坐在床边,拂去头上的茶叶,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眼前跪着的小姑娘紧紧用手抓住自己被撕碎的衣衫,哪怕大片肌肤根本遮掩不住,她肩膀微微耸动,低着头像是吓哭了。 可不知怎的,他浑身热的厉害,依旧有一种将其吞吃入腹的冲动。 看来他在未央宫里中了不干净的药。 但从这姑娘的反应来看,她也并不知情。毕竟,没见过哪个女子勾引人还敢泼茶水的,泼的还是九五之尊。 “是朕冲动了。”他冷然出声。 他猛地站了起来,就要迈步往外走,却头晕了一瞬,差点就往前扑了过去。 “皇上!”柳婵顿时惊呼出声,她忙不迭地站起来往前去扶。 也许是紧张过度,她一脚踩在萧临脚上的同时,又将他狠狠地撞倒在了床上,她则是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扑去,却硬是在跟萧临亲密接触的瞬间,咬牙用胳膊撑住一旁,强让自己翻到了旁边。 然后,柳婵忍不住啊了一声,顿时小脸唰白,额上也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她起身捂住了脚踝处。 “臣女失礼,请皇上恕罪!”柳婵再次强忍疼痛,俯身跪下。 萧临稍有些狼狈地从床上起身,再次站起来看着她。 他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只是到底没再开口,抬脚朝外面走去。 待屋里只剩下了柳婵一人。 柳婵脸上的慌乱一瞬间收拢了起来,她轻抚了一把脚踝处,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屋里转了又转。 直到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看到了个快要燃尽了的精巧香炉。 她苦笑。 就是这个香炉,让她前世被萧临认定了是她居心不良的勾引…… 第2章 姐姐救我 柳婵将香炉中燃掉的灰烬收拢起来,寻了张纸将其包好,又将香炉塞进自己的衣袖里,这才松了口气。 眼下这香对她来说,倒是没作用。 应该是跟其他东西合用才会有迷情的效果,应该是萧临事先在静贵妃那边闻过什么或是用过什么,来了这屋里才有了感觉。 柳婵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前世实在对静贵妃这个嫡姐太过信任,也太过单纯,竟然被人带到这屋子里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眼下看来,这就是萧临平日里歇着的,里面的布置分明就是皇帝才能用到的档次。 来不及细想,柳婵看了眼自己被撕碎的衣衫,决定去寻静贵妃。 既然让她重来一世,她不能辜负上天的好意。 想必这会儿,静贵妃等着一会儿带人来闯门呢! 柳婵憋了一口气,用力在自己的衣裳上再次撕扯了几下,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可怜,然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冷的厉害,她缩着肩膀眼眶通红,眼泪跟着噗噗滑落,跌跌撞撞地往静贵妃的寝宫里跑去。 “姐姐!”柳婵在寝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今日是未央宫的大丫鬟春儿守夜,早在刚才皇上离开的时候,她就有些心惊胆战,赶紧禀告了静贵妃。 事情没有闹开,她们只能静观其变。 这不柳婵就哭着来了? 春儿立刻上前扶着她,佯装不解,“柳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娘娘都睡下了。” 柳婵泪流满面,抽噎的像是要昏厥过去,“姐姐,我要见姐姐……救救我。” 春儿面上跟着惊慌,也不去禀告,就直接领着她推门进去。 柳婵跟着迈进屋时,就见穿戴整齐的静贵妃从内屋里匆匆走了出来,面上一派惊讶之色,如同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姐姐救我。”柳婵哭着向她扑了过去,“姐姐,皇上他……” “皇上将你如何了?”静贵妃急急问出声。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意,目光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柳婵的小腹。 这一个月来,她可是依着太医的说法,算准了柳婵同房能怀孕的日子。 还给她调理了身体,好让她一举得男! “皇上他……他……”柳婵朦胧着双眼,抬头看向静贵妃,心里汹涌而起的恨意让她想直接将眼前的人撕碎。 好一个口口声声疼她爱她的亲姐姐! 眼看着静贵妃眉眼里的喜意越来越浓,一副恨不得替她向宫中昭告有孕的模样,柳婵终于勾了勾嘴角,抽噎着吐出一句,“皇上他……差点就要了我。” 差点? “那就是皇上没碰你!”静贵妃忍不住脱口而出。 旁边的春儿立刻抬手虚扶了她一把,高着嗓子提醒出声,“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柳姑娘您定是吓到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要给静贵妃使眼色。 静贵妃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失望归失望,一次成功也就罢了,若不成,还可以想其他的法子。 这柳婵小小年纪就生的模样出众,更是整个柳家生的最像她的人,不怕皇上睡不上她! “我……我要回家,姐姐。”柳婵红着眼忽的喊道,“我要回家!” 她说着,就猛地要往外跑。 静贵妃哪里敢让她出去嚷嚷,赶紧抬手拉住她,低声吓唬,“妹妹,这可涉及到你的名声,你若这样出去的话,今日之事传到孟洵的耳朵里……” 孟洵。 柳婵的身子僵了僵。 静贵妃以为自己是唬住了她,赶紧又道,“你与他的婚事将近,若你在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孟家又该如何看你,孟洵他定会跟你退亲的!” 柳婵的脚步果然顿住,眼底的恨意再次翻涌不止,若是不提这个人,她怕是就忘了! 那孟洵出身安阳侯府,大她十二岁,风流无度,乃青楼常客,不过在外面偶然见了她一面,就遣人来家中提亲。 她一个庶女的婚事,哪里由得自己做主! 嫡母为了跟侯府交好,直接替她应了亲事,说是成两家之好。 可是,谁又能想到孟洵是她的好嫡姐进宫前的爱慕者呢? 孟洵所谓的喜欢她,就是拿她当嫡姐的替身。 她是柳家的庶女中长得最像嫡姐的。 而今日她看到的那个精巧香炉中的熏香,也是孟洵给的,孟洵在京城里遍布狐朋狗友,他本身又是纨绔子弟,什么下九流的东西都能弄到手。 嫡姐在宫里还能勾着孟洵为她做事,倒也是本事一桩。 柳婵心思迅速转了转,回头时,已然再次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她紧紧抓住静贵妃的手,“姐姐帮我,我都听姐姐的,一定要将此事帮我瞒住,万万不可传到孟公子的耳中,若被退了亲,我还如何有颜面活下去……” 见柳婵终于被安抚住,静贵妃立刻给旁边的春儿使了个眼色。 那屋里还有个催情的香炉呢。 据孟洵说那催情香料十分厉害,两样东西分开使用肯定万无一失,怎么在皇上这里偏偏失了作用? 就差一点! 春儿自然知晓她的想法,匆匆离开打算去处置。 见春儿出了门,柳婵自然猜到她大概是去那屋子里查看了,只是……嫡姐得紧张了。 果不其然,春儿没多会儿就一脸慌张地回来了。 柳婵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的静贵妃,果然见她的脸色稍变了变。 “娘娘,不见了。”春儿压低了声音。 静贵妃这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唰白,只是春儿当着柳婵的面也不好明说,就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在柳婵身上转了一圈,被撕破了的衣裳显然藏不住香炉这样的东西。 正如此想着,就听外面响起了小宫女的通报声。 “贵妃娘娘,皇上身边的黄公公过来了。” 第3章 皇上也是觉得不对劲吗? 静贵妃心里更是咯噔一声,面上闪过慌色,好在很快又镇定下来。 那香炉里的香本身就无色无味,即便是被黄九发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想到这,静贵妃给春儿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春儿,你先送婵儿回去。” 春儿福身应了是。 她来到柳婵的身边伸手作请,然后不分由说地搀上了柳婵的胳膊,“今日柳姑娘也累了,奴婢送您回去歇着。” 她应了好,跟静贵妃行了告退礼,转身往外走。 春儿一路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哪怕是柳婵故意问话,她也回的心不在焉。 将柳婵送回屋里,春儿甚至来不及行告退礼,便匆忙跑了。 柳婵眼神冰凉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勾起嘴角,转身去换了身舒服的衣裳,坐在床边开始陷入沉思。 上辈子,她做梦也想逃出这吃人的皇宫,可希望都被无情地掐灭。 静贵妃想要榨干她的利用价值,皇帝厌恶她至死,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见风使舵,把她当泥踩。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被熬死,连魂魄都锁在这深宫里,不得安生。 现在,出宫的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她却不想出去了。 她要一点一点往上爬,把这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让她们也尝尝求死不得的滋味! “许静儿。”柳婵嘴角溢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眉头轻挑。 谁能想到,宫里盛宠多年的静贵妃,在萧临的心里不过是个她人的替身呢? 她的魂魄曾跟着萧临见过许静儿的画像,静贵妃跟她有三分的眉眼像。 仅仅这三分的相似,就足以让萧临这些年对她宠的无法无天,甚至连封号,都是用的“静”字。 从萧临的喃喃自语中她逐渐得知,许静儿曾在他率军出征时救他于危急,最后还死在了他的面前。 在热恋的时候死去的白月光,无人能敌。 今天是腊月初八,正好是许静儿的忌日。 每逢今日,萧临都会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来寻静贵妃侍寝。 静贵妃虽不知缘由,但也记住了这个规律,来了这么一计。 柳婵摇摇头,只觉得男人所谓的爱情,真是十分讽刺。 她看着皇帝在后宫女人的身影中寻寻觅觅,一个个宠妃为了帝王的垂怜争风吃醋,患得患失,却连自己做了替身都不自知。 她不想重蹈覆辙。 这宫里已经有萧临亲手“培养”出来的“许静儿”了,她不打算再去当一个木头影子。 比起外表的相似,她相信,真正吸引皇帝的是内在的性格,而她就要做这深宫里唯一能让他卸下心房的“许静儿”。 第二日,太极殿那边并没有任何人来找柳婵,或是静贵妃。 一整日,都平静得让人不安。 柳婵很明白,她昨日的拒绝应该能洗清部分嫌疑,剩下的香灰,以及对于他的习惯了如指掌,指向的都是静贵妃。 或许是萧临对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静贵妃,选择了宽容。 只不过这宽容终究是有限度的,萧临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最容不得人的算计。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往上爬,让静贵妃乱了阵脚,自食恶果! 至于小香炉,已经被她寻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只要香炉寻不到,静贵妃就会一直心中难安。 柳婵想着想着,正要入眠,却听到一阵异动,一张帕子已经迅速捂上了她的嘴。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 明黄色的皇帝专属床帏映入她的眼帘,四周亮如白昼的烛光刺的她眼睛眯了起来,且……床边坐着面色肃穆的萧临。 “自己说吧,你是如何大胆爬上了朕的床?” 柳婵豁然抬了头看他,眼里一瞬间蓄满了无辜的泪水。 她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寝衣,声音都多了几分沙哑和不可置信,“臣女……臣女,臣女不敢冒犯,您是天子,也是姐姐的夫君……” 柳婵强忍着惧意,肩膀颤抖,咬牙道,“昨日姐姐……贵妃娘娘喊着臣女多喝了几杯果酒,臣女不胜酒力被人带下去歇息,根本不知道您会去那屋里。” 主要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随意歇在皇帝日常休息的屋子里? 这话明晃晃地就告诉萧临,她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见萧临始终不语,柳婵的小脸像是下定了决心的狠绝,“既然皇上如此看待臣女,虽说臣女跟您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臣女的清白……臣女愿以死明志!” 下一刻,她猛地就站了起来,往旁边的柱子撞去。 她这个举动来的猝不及防,好在旁边的黄九反应及时,赶紧摔了手里的浮尘就上前拦着,“哎呦,柳姑娘您可使不得哎!” 黄九忍不住责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逼成什么样了? 萧临的脑子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无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他本就知道此事是静贵妃所为。 可也不知道是心里对柳婵尚有一丝疑虑的缘故,还是有其他说不出口的心思,所以才将她喊来询问。 竟然没想到她对这件事这般性情刚烈,第一反应是以死明志。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拼了命往他身上扑? 萧临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他面上不显,依旧冷然开口,“朕不过是问问你,也值得你寻死,你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柳婵缓缓跪下,以头触地,却是不再多说一句。 瘦弱的肩膀微微颤着,像是在暗中落了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临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另一个同样倔强的身影,她说她此生不会为人妾室,哪怕再爱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原则。 萧临再出声时,语气终于缓了不少,“朕知道此事跟你无关,不然你也不会将朕……推开,朕只是想问问昨日你可发现屋里有什么不对劲,有无熏香之类?” 还不等她开口,黄九赶紧多嘴了句,“昨日柳姑娘身上可觉得燥热?” 见自己的清白已经被摘出来,柳婵心思回转后,这才抬了头,愣愣地看着上面的萧临。 她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眨了眨,小声问道,“皇上也是觉得不对劲吗?” 第4章 如此单纯的性子 柳婵抿了抿嘴,开始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确实需要想一想,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进屋前的事情已经隔了许多年,细节什么的她已然记不清。 “臣女本就喝不了多少酒,昨日被宫女扶进屋子的时候,早已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皇上已经压在了臣女的……身上。”她的脸蛋渐渐红了起来,越说越小声,“臣女当时被吓得酒都醒了,只顾着反抗,哪里还有别的感觉。”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一副苦思冥想的娇俏又认真的模样,忽的就勾了嘴角。 刚才心头烦躁的感觉一瞬间消散。 好在柳婵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既然如此,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柳婵应了声是。 见萧临沉思不再开口,她想了想,转身就要告退,“臣女先回去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萧临突然发问,“既然不是你,那就是静贵妃做的?” 柳婵猛地回过头来,小脸浮现丝丝恼怒,“皇上,恕臣女直言,谁会将别的女人送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的床上?姐姐对您一片痴情和真心,您竟然能如此想她!” 她小脸气鼓鼓的,显然是生气了。 “皇上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种庶女,生下来就不被人待见,尤其像是臣女这样一出生就没了生母的,日子更是难过,若不是姐姐突然让人接我进宫,臣女怕是这一生都体会不到什么叫疼爱,望皇上怀疑谁,也不要怀疑姐姐。” 说罢,她不顾萧临如何想,直接转身就走。 只是她身上就穿着单薄的寝衣,屋子的地龙燃的又旺,根本感觉不到寒冷。 若是出去的话……怕是要冻着。 萧临看了旁边的黄九一眼,黄九难得反应迟钝了半拍,“皇上的意思?” “还不送她回去?”萧临瞪了他一眼。 见黄九还发愣,他低声呵斥,“还不赶紧去!” 黄九揉了揉耳朵,脑袋里飘过一阵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溜烟儿跑向了柳婵。 他赔笑道,“柳姑娘,奴才送您回去。” 身后的萧临一直目送两人出了屋门,这才坐回了床边。 他沉默半晌,忽的伸手打开床边的暗阁,从里面取了一副画卷出来。 萧临仔细地将画打开,上面的女子栩栩如生,赫然跟静贵妃有几分的相似,她身着一身白裙,怀里抱着一只橘猫,荡着秋千,笑意嫣嫣。 “静儿,每个人都在算计朕,只有你真心对我……”他用拇指摩擦着女子的脸。 根据黄九查到的消息,柳婵已有未婚夫,怎么会被送进宫里? 还正巧出现在他的榻上。 帝王生性多疑,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柳家是太后的母家,贵妃多年无嗣,他们早已想尽办法,这下把自家的庶女都算计上了。 想到太后,萧临眼底泛起冷意。 这些年,那个老女人为了控制他,不知道使了多少蛇蝎心肠的手段,连静儿都命丧她手…… 是该敲打敲打她过分膨胀的野心了。 * 柳婵裹着玄黑色的大裘,轻步行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 她来的时候,是被暗卫带来的,只着一身睡时的寝衣,连鞋子都没有穿。 黄九好心命人给她拿了双鞋,又给了她拿了件厚实的大裘…… 于是,黄九手持拂尘,不紧不慢地落后她半步,跟她闲聊。 “听说柳姑娘已经定了亲,等到时候成亲一定要让人给奴才送个信,奴才也能去喝杯喜酒。”黄九故意道。 听了这话,柳婵心底冷笑。 黄九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不然也不能身为总管大太监跟在萧临的身边多年,于是他这开口,大概率是替萧临试探的。 简单说,他就是萧临肚子里的蛔虫! 所以柳婵回答的很真诚,“家中定下的日子是明年的二月初,算起来也快了,到时候一定通知您。”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离成亲的日子也就还有两个月多一点。 她说起来,还带了丝丝要嫁人的喜悦。 黄九自是都清楚她成亲的日子,更知道她跟谁成亲,还知道成亲的那个人秉性如何。 这柳姑娘的未婚夫是京城里的纨绔,名唤孟洵,乃安阳侯府二房的嫡子,只是他平日里欺男霸女,又是青楼里的老混子……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想到这,黄九又问了句,“柳姑娘可知您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婵脚步顿了一瞬,面上泛着羞涩的微笑,“他生得俊俏,也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算起来是我高攀他了。虽有些风流名,但是定亲之后,就只对我一个人好了。” 有些风流名气,还能只对一个人好? 黄九闻言撇了撇嘴,叹气,“柳姑娘,男人若成亲前混账的话……成亲后也不会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您总听过这句话。” 听了这话,柳婵的脸色变了。 “黄公公慎言,您不了解我的未婚夫,怎能肆意评判他!我相信他!” 说罢,她拽着衣裳往前走的飞快。 黄九停在原地,愣了愣神,嘴张了又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柳姑娘看起来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应该干不出主动爬床之事。 只是,如此单纯的性子,眼看着就要被装模作样的浪荡子给骗了……好可惜。 黄九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柳婵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就被早已探听到消息的宫人禀告给静贵妃,此时静贵妃正等着她。 黄九将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则被带到了静贵妃的面前。 眼前的静贵妃已经宽解了衣衫,头上首饰全无,是真真切切从床上爬起来等着她的,尤其她进门时,还看到静贵妃打了个哈欠。 “婵儿,皇上唤你何事?”静贵妃面上关心,眼底却遮不住的怀疑。 萧临所居的太极殿,她是安排不进人去的,只能让探子在殿外。 所以柳婵出来的时候,探子才火急火燎地回来跟她禀告,她简直是措手不及。 静贵妃也十分紧张。 毕竟昨日的事情是她亲手谋划,且……燃着迷情香的那个香炉到现在也没寻到,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萧临的人带走了。 柳婵装作看不见眼前静贵妃的紧张,轻声解释,“姐姐,我一醒过来,就在太极殿了,皇上问了我几句话,就命黄公公送我回来了。” 第5章 男人也就那样 “问你什么了?”静贵妃声音都有些颤。 她几乎忘了,皇上身边遍布黑衣暗卫,这些人不止是守在太极殿附近,还行走在后宫各处。 “问我……”柳婵一瞬间红了眼,“他问我是不是自己爬的他的床,可是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的那间屋子……” 说着说着,她还哭了起来。 静贵妃跟旁边同样提着心的春儿对视一眼,春儿立刻上前安慰,“柳姑娘别怕,娘娘已经将昨日扶您进屋的宫女赶去了浣洗房,那宫女是新来咱们未央宫的,竟是干了这样的蠢事。” 柳婵红着眼点点头,小声又道,“皇上还问……”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看向更加紧张的静贵妃,待静贵妃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液后,才不紧不慢又道。 “皇上问,是不是您做的?” “那你怎么说的!”静贵妃瞪大了眼,甚至都有些破了音。 好在旁边的春儿立刻咳咳两声,让静贵妃安静了下来,只是面上的紧张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终于,柳婵开口道。 “臣女说姐姐是最爱皇上的,定然不会干这样的事。” 静贵妃定了定神,好歹挤出了一丝笑意,“好婵儿,此事让你受了委屈,都是姐姐不好。” 柳婵摇了摇头,“我跟皇上说,姐姐对我极好,皇上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静谧了半晌。 静贵妃再次强笑着点点头,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之前她都是算计后宫跟她争宠的女人,还是第一次算计皇上。 想了想,她咬牙开口,“婵儿,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不如明日一早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早知道,昨晚算计不成后,就应该立刻将柳婵送出宫去。 而不是现在被皇上带走。 说不定人一出宫,皇上那边也就只当个误会。 柳婵看向她,小声道,“姐姐,今晚皇上刚问了我,我明日就回去的话,是不是会让皇上多想?” 静贵妃又是一愣。 旁边的春儿也赶紧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话,皇上万一认为是未央宫心虚怎么办。 “再过三日是太后娘娘的圣寿……”柳婵想了想,“不如三日后姐姐带我在太后面前大方露一面,再将我送出宫去,皇上应该就不会多想了吧?” “好婵儿,那你在宫里再陪本宫三日。”静贵妃强笑道,“过两日本宫让人送你出去,你且在……” 她想说你在未央宫别露面了,但转念一想,不露面也显得心虚。 毕竟整个宫里都知晓她将家里的一个庶女接了进来作伴。 眼下事情又没闹开。 后宫众人是一概不知道未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若将柳婵藏着掖着的话,难免有人怀疑,别的不说,就延禧宫里的那个…… “你且去歇着吧。”静贵妃压住心里涌上来的不安,轻声道。 柳婵福身告退。 后面的静贵妃定定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乱如麻。 旁边的春儿立刻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对,上前劝道,“咱们皇上向来宠爱娘娘,定不会想到是您做的,若实在不成,咱们就一盆脏水泼在柳婵身边罢了。” “皇上既是问了她,大概也会怀疑本宫,这脏水,怕是也不好泼了。”静贵妃叹了口气。 她转身坐下,低头看向自己保养的极为白皙软嫩的双手,上面毫无任何装饰,且连寸长的指甲盖都没有,更别说华丽的护甲。 一个堂堂本该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却日日打扮的如此素净,只因为皇上不喜她过多打扮,甚至连上妆都不喜。 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这副素净的模样还能再撑几年的宠爱? 萧临对她是好,什么新鲜东西都流水似的送进了未央宫。 但实际上,她总觉得萧临对她……像是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春儿想了想,她小声道,“您真要将她送出宫吗?太后那边留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这柳婵好歹是跟您长得有几分像,就这样送她出去,只怕再难寻个这样的。” 静贵妃苦笑着摇头,“本宫若能自己怀,何苦要借别人的肚子,她既是没成,还引了皇上注意,那就先将她送出去,过段时日看看再选个其他人进来。” 这宫里的哪个人不羡慕她的盛宠和好福气,就连当朝太后,都是她的姑母。 可她却始终感觉没有安全感…… 她想有个孩子。 她自己怀不了,就让别人替她生。 念及此,静贵妃心里渐渐坚定了信念,既然柳婵跟皇上成不了事的话,那她就再换一个庶女进来。 谁让太后给了她这个机会! 太后也跟她暗中许诺过,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她膝下的孩子带柳家的血脉,就帮她更上一步,走到中宫皇后的位置,成为萧临名正言顺的妻。 待日后皇子登基,她也会成为那个能坐在慈安宫里谈笑风生的太后! ** 柳婵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着未央宫受宠的缘故,整个宫里的地龙都烧的很足,她刚才在静贵妃那般呆着,身上已然是汗津津的。 她将身上披着的大裘解下来,毫不在意地将其丢在地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萧临小时候就没了亲生的母妃,在宫里步步艰难,因此他极难信任别人,心思藏的极深,最厌恶女子爬床之事。 前世,曾有一个自以为貌美的宫女装作不经意勾引萧临,萧临二话不说就将人拉下去乱棍打死,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心。 可是,最有理由让她留在宫里的一条路,依旧是爬上萧临的床。 只是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世她要让萧临清楚地知道,她是一朵无辜的白莲花,一切都是静贵妃所为,他要记恨就记恨静贵妃去,但是要对她“负责”。 她要慢慢消磨掉静贵妃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让自己成为这宫中一人之下万人至上的存在。 取代死去白月光的位置很难,但……男人也就那样。 从萧临曾真心喜欢许静儿倒是不难看出,他看似冷血,却想要一个真正懂他的女子。 柳婵倒是不怕做不到,她在萧临身边看到的那些,想来也够用了! 这时,门口传来宫女小声询问。 “柳姑娘,您是睡不着吗?” 柳婵下意识地看向关紧了的房门,眼前顿时亮了一下,“小翠?” “是奴婢。” 第6章 皇上挺宠她的 柳婵惊喜地红了眼。 重生后的她一直在盘算这盘算那,精神紧绷了一日多,竟是将进宫后一直伺候自己的小翠忘记了。 上一世,她因“爬床之事”被打入冷宫后,只有小翠一直惦记着她,给她送了不少吃食。 后来她被春儿发现身子有孕,被接出冷宫,也是小翠主动求了静贵妃要去照顾她。 可惜。 那段黑暗的时间里,她是不信任何人的,亦不信任小翠。 直到后来她生下的孩子要被静贵妃的人抱走,小翠像是发了疯一样上前替她抢孩子,又在她产后大出血的时候,去太医院门口磕头求来太医。 她最后也是没活下来……于是她死后,她的魂魄眼睁睁看着一向胆小懦弱的小翠指着静贵妃替她鸣不平。 结局就是,小翠被静贵妃命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柳婵想,这一世她总要护着这些真正在乎她的人。 “进来吧。”柳婵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如以往淡淡开口。 小翠推门进来时,包子似的脸蛋已经抿嘴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快步朝着柳婵的床边过来,“柳姑娘,晚上天气冷的厉害,奴婢给您去厨房里要了碗姜汤。” “你有心了。”柳婵夸了句。 她端过小翠手里的姜茶一饮而尽,轻声道,“这么晚了,你也去歇息吧。” 小翠福身嗯了声,随手收拾了一下被柳婵丢弃在旁边的衣裳,又重新给她寻了次日要穿的衣服放在跟前,这才端着碗要走。 快到门口时,小翠忽的停下步子回头。 她犹豫着出声,“柳姑娘,这宫里人多事杂,您若是晚上想出去走走,就喊着奴婢在身边,自己出去的话总归……总归是不方便的。” 她想说是有危险的,可又怕说出来吓到她,便换成了“不方便”。 柳婵心里再次泛暖,忍不住够了勾嘴角。 她想起一件事来。 “小翠,你知道哪里有荆芥吗?”柳婵问了句。 荆芥是猫最喜欢靠近的东西,若闻了它的气味或者是吃上两口的话,猫便会兴奋的满地打滚。 她知道宫里是养了许多猫的,且有专人饲养。 尤其是早上或者傍晚时,养猫的宫人就会将猫放到御花园中玩耍,而且,她更知道的是,萧临经常在傍晚去御花园里转转。 萧临的本心里不见得多喜欢猫。 可,死去的许静儿喜欢。 小翠虽有些奇怪柳婵问的东西,但还是努力歪头想了想。 “奴婢有一次路过御花园的西南角,好像看见有宫人在打理荆芥,若您需要的话,奴婢去帮您要一些来。”她主动道。 “好。”柳婵应道。 她想了想,嘱咐一句,“我知道贵妃娘娘不喜欢猫,我就偷偷地摸一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哦。” 小翠理解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抿嘴笑的眉眼弯弯。 柳姑娘还是个孩子呢,真是太可爱了。 次日傍晚。 小翠就给柳婵寻来了用纸包住的荆芥粉末。 她嘱咐道,“姑娘若用这个的话,定要少一些用,不然可能会引起猫狂躁,伤了姑娘反倒成坏事了。” 柳婵自然清楚这一点。 她见过萧临有个小妃子喜欢猫,被萧临宠幸,后来小妃子想用荆芥吸引猫,引得猫十分狂躁,将她抓伤了脸。 当时她就见萧临看那小妃子的眼神里透着“蠢货”二字,也许有伤了脸的缘故,没多久小妃子就失宠了。 柳婵故作不知开口问,“我只在书上见过猫喜欢荆芥草,但具体怎么用呢?” 小翠笑道,“您可以弄一点点在裙摆上,这样猫儿循着味就会来蹭您的腿,您就可以摸一摸猫的脑袋。” 说着,她蹲了下去给柳婵抹上。 柳婵如一个兴奋的小姑娘般,待她抹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前往御花园里。 一路上,小翠轻声给她解释。 “御花园里的猫,似乎是说老鼠太多,皇上便下旨养的,可后宫里的小主娘娘们大多都怕猫,于是就只许猫早上或者是傍晚出来……” 话说着,一只橘色的大猫见了两人直接窜到了远处,然后谨慎地看着她们两人。 柳婵嘘了声,止住小翠的话茬,小心翼翼地朝着猫那边过去。 很快,橘猫似乎闻见了她身上的荆芥味道,也朝着她迈开了步子。 眼看着橘猫就要跟柳婵对上头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女子的抱怨声。 “好不容易来御花园走走,怎么这么多畜生啊!”小妃子一边走一边跺脚,“御猫房的人这个时间放出这么多畜生来糟践花草,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去叫御猫房的人过来,就说本小主要问话。” 许是小妃子的声音尖锐,柳婵身边的大橘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 然后。 柳婵就听见了那小妃子的尖叫声,她心道一声坏了,下意识地皱了眉头看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橘猫在撞到妃子的身上后,又想赶紧逃开,却偏偏被小妃子身边的宫女一把掐住了毛,顿时惊得尾巴都炸成了一大股。 “姑娘。”小翠明显有些紧张,低声道,“这是孙贵人。” 她想了想,忍不住又小声补了句,“皇上挺宠她的。” 一听说是姓孙的贵人,柳婵大概就知道是谁了。 孙贵人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半年前选秀时进宫,长相娇美,又擅长撒娇,正是那个靠猫得到皇帝宠幸的妃子,可她实际并不喜欢猫。 那大橘猫被孙氏的宫女摁在地上,听叫声就有些凄惨。 “见过孙贵人。”柳婵心里叹了口气,上前福身行礼,“刚才臣女逗猫惊着了贵人,臣女跟贵人赔个不是,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这只大橘猫吧。” 孙贵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翘着步子围着她转了圈,“你就是静贵妃接进宫里住着的柳家庶女?” 她啧啧摇头,“都说静贵妃在未央宫藏了个娇娇美人想用来固宠,可依着本贵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将目光盯在了柳婵的小脸上,心里却是当即惊了惊。 这张脸……放在宫里也的确出色,容颜如玉般透彻,清眸流盼,樱唇琼鼻,跟静贵妃的相似之处颇多,但比静贵妃更美三分。 第7章 猫也是一条命 柳婵倒是不知她在审视自己的容貌,也没接她的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那边的大橘猫。 此时的大橘猫已经被宫人捏的几乎没了挣扎的动作,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凄惨的嚎叫,而是心灰意冷的呜咽声。 她深知就算是继续跟孙贵人求情,也不见得会得到回应。 而且听孙贵人提起静贵妃的态度,没有几分忌惮和尊重,大抵是也不怕她。 于是柳婵索性直接抓了那宫女的手,“放开它。” 大概是她开口的突然,将那宫女吓了一跳,懵懵地松开了手。 很快,大橘猫使劲呜咽出声,挣扎开来,嗷呜一声朝着别处跑去。 孙贵人反应过来,顿时被柳婵的态度气的火冒三丈,只是她又不能对柳婵如何,便指着那大橘猫呵斥出声。 “赶紧抓住这个畜生,直接给本贵人摔死,本贵人就想看看,区区畜生,还敢当着本贵人的面自作主张!” 一时间,孙贵人带来的好几个宫人朝着大橘猫围剿起来,堵的那猫也横冲直撞,浑身上下都炸着毛,时不时口中发出赫赫的威胁声。 柳婵见状,索性一个大步上前,拽住了离着那大橘猫最近的宫人。 大橘猫趁着机会窜了出去! “柳氏,你敢对本贵人不敬!”孙贵人彻底黑了脸,扭着帕子就上前,“别以为你是静贵妃的妹妹,就能在本贵人面前挑衅!” 论起来,孙家在前朝的地位,可比柳家重要多了。 柳家不过是出了个太后,又出了个贵妃,才堪堪在京城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论起朝堂上的地位,柳家在孙家面前狗屁不是! 更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而已。 柳婵本不打算再跟她吵吵,却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迎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柳婵马上转身看向孙氏,露出一副气愤不过的模样,“孙贵人乃皇上的妃嫔,本该恪守宫中规矩,心地善良,怎么就非要为难一只无辜的小猫!” 此话彻底激怒了孙贵人。 “不过是只畜生,本贵人想打死就打死,也轮的着你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提着刚才那只大橘猫脖颈处的软肉,不顾其挣扎惨叫,就满脸讨好地来到了孙贵人的面前。 孙贵人见状,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她轻蔑地看了已然小脸通红的柳婵一眼,然后得意出声,“掐死它。” “你敢!”柳婵眼睛都气红了,她冲到了那太监面前,直接伸手将猫抢了过来。 孙贵人已然彻底失了风度,指着柳婵,“给本贵人打,重重地打,打死本贵人有赏。” 也分不清到底是要打柳婵,还是要打她怀里的猫。 众人一蜂窝上前,有个胆大的太监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棍子,就往柳婵身上打。 柳婵紧紧地抱住橘猫,弯腰护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惨叫声响起,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就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众人跟前。 萧临冷冷出声。 “好一个孙贵人,朕看你想打死谁?” 萧临的话一出,众人面色剧变,下一刻,全部匍匐在地。 包括孙贵人。 但不包括怀里抱着猫的柳婵。 这会儿,柳婵就站在原地,朝着萧临可怜巴巴地看去,如同她怀里差点死了的大橘一般。 萧临看向柳婵时,微皱了眉头。 柳婵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朝着萧临下跪时,忍不住啊了声,顿时小脸白了一片。 “怎么了?”萧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回皇上,臣女的脚……”柳婵犹豫了下,然后咬牙出声,“臣女的脚踝昨日扭伤了,刚刚又不小心碰到了。” 这倒是实话。 她的脚昨天去扶萧临的时候,就扭到了,只是她没在意,刚才你推我搡的动作里,她又扭了一下。 “皇上~”孙贵人暗骂了声狐狸精,冲着面前的萧临撒娇,嗲着嗓音道,“皇上,刚才臣妾也摔倒了,身上很疼呢。” 话虽如此说,可刚才萧临呵斥她的声音,也让她心里发毛。 孙贵人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您看看,臣妾的胳膊……” 还没等说完,萧临就朝她看了过去,目光毫无温情。 于是孙贵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临再次看向了那边蹲着冷汗津津的柳婵,他回头吩咐,“叫王院使过来给她看看。” 扭了脚踝而已,还用得着请太医? 还是太医院最高级别的王院使! “是。”黄九愣了下,然后他心里叹息,跟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将王院使喊来。” 柳婵似是愣了一瞬,而后看向旁边的小翠。 小翠连忙机灵着上前,“柳姑娘。” 柳婵扶着小翠的胳膊艰难站了起来,她的怀里还抱着刚才的那只大橘猫,赶紧冲着萧临开口,“皇上不必请太医了,臣女歇息几日就好。” 见她满身狼狈,还忙不迭跟自己撇清关系,萧临一时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皇上。”孙贵人见他越过自己,心里忍不住沉了沉。 难不成静贵妃用来固宠的这个庶女,当真引起了皇上的兴趣? 可明明最近她也十分得宠啊! 一时间,孙贵人的心里起了一层重重的危机感,她脸色难看地盯着柳婵。 柳婵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善目光,可她根本不在意,而是抬头看向萧临,明明眼里含着泪,却是笑着大方出声道谢。 “多谢皇上帮了臣女一把,不然这只猫……” 她佯装松了口气。 “一只猫而已,也值得你以命相护。”萧临语气淡淡。 他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先愣了一瞬。 柳婵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不过是同样的“护猫”事件发生在那个人身上罢了,而此时此刻,她也在孙贵人的推动下,敲动了萧临心里的那根弦。 “万物皆有灵,猫也是一条命。”柳婵轻声回答道。 萧临浑身一震。 她怎么会说这句话? 没有人会知道他和静儿在一起时说的话,除非,是和静儿一般心地纯善的人…… 莫名其妙地,萧临脑海里浮现少女笑着说起“万物有灵”时的神情,和柳婵此时的面孔竟是如此相似。 第8章 多谢姐夫关心 看见萧临愣在原地,柳婵松了口气,她看向旁边的孙贵人,就见她满脸的不服气。 反正日后也不会跟这种人和睦相处,还不如当场报仇。 于是她露了一丝丝紧张,看向萧临,“皇上,臣女惹怒了孙贵人,若您一会儿走了,她不会还要打臣女和这只猫吧?” 见她这般说,萧临有些好笑。 他直接扭头冲着黄九出声,“传朕旨意,孙贵人心性不善,欺辱弱小,降位为……” 他似乎在考虑,“降位为才人。” 孙贵人,此刻已变成了孙才人,一双桃花眼瞬间就瞪大了。 虽然只降了一级,可这是失宠的前兆!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惹柳……柳姑娘生气。”孙才人赶紧道歉,“皇上,您就原谅臣女吧。” 她说着,又急忙看向柳婵,压下眼里的怨恨,“柳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柳婵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惹她生气? 她倒是不至于生气,只是这御花园里的猫,却是谁都惹不起的。 可怜就可怜在,萧临对猫的感情除了黄九以外,后宫的妃子根本无从猜测他的喜好。 只是孙才人求到了她的脸上,她也不好不说什么,但轻飘飘地原谅一个想打自己的人,也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柳婵弱唧唧开口,“孙才人不该求我原谅的,您该求的,是它。” 她将怀里的大橘猫往前托了托。 大橘猫似乎认为她要将自己丢出去,立刻伸出爪子抱紧了她的胳膊,目光惊恐,也是十分滑稽。 柳婵好歹没有笑场。 不过其他人没忍不住都噗嗤笑出了声,就连萧临,也忍不住嘴角勾起。 萧临摆手,“那孙才人就按柳姑娘说的道歉吧。” 孙才人再次满脸不可置信,跟一个猫道歉,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以后在宫里还不被人笑话死? 可她不敢不从。 于是孙才人咬牙,“对不住了……猫。” 众人再次憋笑。 柳婵则是一脸的认真,“嗯,它会原谅你的。” 萧临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就见小姑娘的眼神里全是狡黠的笑意,似乎对孙才人的道歉很是心满意足。 “你的脚如何?”萧临多问了句。 柳婵这会儿倒是笑了起来,她两眼弯弯,好像跟萧临熟络了许多,抬起一只脚,蹦了两下,“臣女可以单脚走。” 萧临点了点头,没接她的话。 “黄九,去寻个坐轿。”他吩咐。 黄九心里哎呦一声,面上还是恭恭敬敬,“是。” 很快,轿子就抬到了柳婵的面前。 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萧临道了谢,这才被小翠扶着上了轿子,只是这会儿的大橘猫依然死死的抱着她的胳膊,半点不撒手。 “还请各位送我回未央宫吧。”柳婵轻声开口。 萧临却是截了她的话,“先去太极殿吧。” 听见这话,众人愣了下,尤其是柳婵,下意识地呆呆地看着他,小脸布满愕然。 旁边的黄九赶紧接上主子的话,“这御花园里也不是个让太医看病的地方,柳姑娘您若是回了未央宫,岂不是让娘娘担心,不如先去太极殿……”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未央宫里的娘娘会担心,那其他的地方也能去,何必偏偏要去太极殿。 萧临点了点头。 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毕竟在来御花园之前,他批折子见大臣,心里烦躁的很,没想到柳婵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烦躁消去了。 因此,他才下意识地想让柳婵去太极殿待会儿。 若说他对柳婵有什么龌龊的心思,那倒是不至于,她到底是有未婚夫的。 他才没有夺人妻的癖好。 黄九的目光迅速在自家主子的面上打了个转,便回头吩咐抬轿子的宫人,“起轿!” 此时,哪有人还顾得上被冷落了的孙才人。 片刻后,孙才人懵懵地被自己的宫女搀扶了起来,她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宫轿,小脸煞白。 “贵……才人,咱们怎么办?”宫女有些不安。 孙才人咬牙,“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皇上,就不怕静贵妃知道,走,咱们去寻静贵妃!” ** 柳婵一路乘着宫轿到了太极殿。 她时不时有些紧张地看向跟在后面走的慢悠悠的萧临,十分不自在。 直到宫轿落地,柳婵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如蚊蝇,“皇上,臣女还是回未央宫吧,这里……臣女随意来太极殿实在不合规矩。” 萧临忍不住挑了眉毛。 明明刚才这小姑娘在御花园里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这会儿是知道怕了? 还是说,对他避嫌避到这种程度? “怕什么?”萧临故意板着脸开口。 “可是……”柳婵依旧一副为难的模样。 还不等她多说,黄九便主动上前,伸手将她怀里的大橘猫接过,然后低声劝了句。 “柳姑娘,皇上关心您,等于关心贵妃娘娘,谁让您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呢?” 言外之意,都是一家人,再推让的话就是见外了。 闻言,柳婵似是暗暗松了口气,露了几分不好意思,“那多谢皇上……不,多谢姐夫关心!” 喊出姐夫二字时,她看向萧临,眉眼弯弯,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狡黠俏皮。 萧临忽的就被她的笑意晃了神。 在前几次的见面中,他对眼前的小姑娘是带着些怀疑的,就忽略了她的美貌。 少女肤白的透亮,小脸不施粉黛,秀挺的鼻梁底下的唇如朱丹,又似是因疼痛时不时紧咬了下唇,微拧眉毛,我见犹怜,然而笑起来又让人莫名有一种惊艳之感。 哪怕他在宫里自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但也无法否认,柳婵的长相也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好看。 不过,他不是个在意女子皮囊的人,皮囊再出色,也不如拥有一颗赤诚之心。 萧临有些好笑地撇了她一眼,直接踏入了寝宫。 柳婵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 第9章 朕看看 太极殿守卫森严,小翠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人拦下了,有其他在殿中侍奉的宫女过来扶着了柳婵的胳膊,将柳婵一路带到了侧殿的贵妃榻上。 这时,太医院的王院使已经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一路跟着太监走的满头大汗,进来后匆匆请安,这才赶紧问道,“是哪位娘娘身子不适?” 刚才小太监一路拉着他小跑,支支吾吾也没解释清楚。 差点将他这把老骨头拽的散了架。 “她的脚踝扭伤了,给她看看。”萧临吩咐出声。 王院使来不及多想,赶紧应了下来,待抬头看到柳婵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下。 他有些不确定……这是哪位刚得宠的小主? 倒不是说他不识的宫妃是罪过,而是他任职太医院的最高职位,除了为皇帝日常把脉,或是偶尔为静贵妃或是昭妃两人看病,其他的宫妃都是让底下的普通太医给看而已。 “柳姑娘,您得将鞋袜脱下来。”黄九笑眯眯地提醒。 他这是是故意提醒王院使别误会,也是提醒柳婵接下来的动作。 柳婵俏脸一红。 她抬头看向萧临,小声开口,“皇上,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哪有女子随意在男人面前褪鞋袜,露出玉足的? 萧临不免再次多看了她一眼。 他如今确定了的是,小姑娘对他是真避嫌,别说像其他女子一样来勾引他,估计他主动给机会,这小姑娘都不要。 难得有不爱慕宫里荣华富贵的女子。 萧临嗯了声,转身离开,去了旁边侧殿的小书房,寻了本书随意翻着。 只是他的书翻了几页,也没听见如他想象中女子的痛叫声。 看来不严重。 虽这样想着,萧临不由自主地就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步迈到了另一侧,正好能将柳婵所在的贵妃榻一览无余。 萧临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 不远处少女的脚踝高高肿起,通红一片,显然是伤的不轻,只见在王院使伸手按压时,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贵妃榻的一侧,已然隐约露出青筋,他目光上移,就见她杏眸湿湿,一滴泪珠儿挂在睫毛处要落不落,显然是疼急了。 可她愣是一声不出。 王院使很快就确定是扭伤了里面的筋,嘱咐她一定要静养至少一个月,切勿到处走动,不然会留下旧伤。 柳婵拿出帕子,飞快地将眼泪拭去,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过两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圣寿……您能不能给我开点赶紧好起来的药?” 还不等王院使说话,萧临就走了过来。 萧临冷声道,“就算是太后娘娘的圣寿,你也无需到处走动,到时候朕……让你姐姐将你安排好即可。” 柳婵的小脸上带着几分颓然,“是。” “给她开一些上好的抹药。”萧临吩咐道。 王院使立刻应了声是,大概也能猜到柳婵的身份,只是对她跟皇上的关系……他有点好奇。 他的药箱里倒是有一支常备的伤药膏,拿出来递给旁边的宫女,“这药膏是消肿的,只是膏体厚重,需耐心一点点推开。” 想了想,他又冲着萧临出声,“等会儿臣再让让送一些泡脚的草药过来,三日内应该就能彻底消肿,剩下的就只能靠这位柳姑娘慢慢养着了。” 在萧临点头后,王院使转身离去。 这会儿柳婵已经羞的满面通红,她不停地用手去拽着自己的裙摆,试图遮掩住露出的玉足。 宫女拿着药膏上前,“奴婢给您涂上。” 柳婵赶紧伸手,“我自己来吧。” 她用手搓了些许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自己红肿的脚背上,十分小心仔细,时不时又微微咬了唇,像是在忍耐疼痛。 确实是疼的厉害些,没多会儿柳婵的额处就有了细汗。 萧临站在旁边,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也许是他先入为主地觉得女子受了伤就该哭的梨花带雨,也许是他身边的女人见了他都要拼命引起他的喜欢或着心疼,可眼前这个……她不是这样的。 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玉足上时,不知怎的,心里一动,竟有些莫名地痒痒。 “朕听黄九说,柳家的女儿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好。”萧临寻着话题。 柳婵心道柳家乃太后的母家,谁敢在外说柳家女儿的不是? 私下里,柳家的姑娘争斗也不少。 心里虽是这样想,柳婵却点头,“一来嫡母管的严,二来诸位姐妹也是为了日后能寻个好夫家。” 这话倒是真的,名声这种东西,尤其在未出阁的姑娘时,最为重要。 不管背后怎么样,明面上总是贤惠懂事的。 “朕听说你已经定了亲事?”萧临像是闲聊,“什么时候成亲?” “还有两个多月。”柳婵面上带了几分羞涩。 “喜欢他?”萧临又问。 柳婵露出少女即将出嫁的欢喜。 “当然喜欢,他对我极好。”她小声道,“一想到快成亲了,我还挺期待的。” 萧临抬头看了她一眼。 对她极好? 他记得黄九说过,安阳侯府的那个嫡次子日日流连于青楼不说,整日在市井中斗鸡遛狗,活脱脱地一个浪荡纨绔子弟。 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怕是要被豺狼虎豹骗了。 柳婵捧着小脸,一副再期待不过的模样,“我跟他说,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应了我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临只觉得心口处像是有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痒,眼前的少女一派天真烂漫,似乎慢慢揭起了他尘封已久的那丝悸动。 不等他多想,就见柳婵试图站了起来。 许是她的腿麻了,就当她单脚蹦了两下,再要坐下时,就不小心踩空了,直接往前面扑了过去, 萧临下意识地上前接她,却不想手上接了个空,让她直直地撞在了自己的胸前。 柳婵当即“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便见她迅速后撤,抬手捂住了精巧的鼻尖。 她的鼻尖被萧临的胸脯撞的又疼又酸,眼泪直接哗哗淌了下来。 “朕看看。”萧临下意识的上前扒开她的手,凑近了看。 柳婵原本白皙的鼻尖此时红通通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捂着,甚是可怜。 “好疼……” 少女的声音十分绵软,眉头微微皱着,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萧临离得近,甚至能闻见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 他呼吸一滞,差点就起了反应! 柳婵半点不曾察觉,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推他的胸脯,娇气出声,“姐夫,你压到我的脚啦。” 萧临终于回过神,他猛地起了身站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把他当姐夫,可他…… 第10章 你说 这时,黄九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他刚要说话,就注意到自家主子的不对劲。 “何事?”萧临的声音冷的吓人。 黄九差点就给他跪下了,好歹在萧临身边待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主子应该不是冲着他的。 于是黄九看了眼柳婵,这才轻声道,“未央宫的春儿姑娘来了,说是来接柳姑娘回去。” 屋里寂静一瞬。 柳婵点头,“好啊,我这就回去。” 说着,她立刻弯腰想穿上鞋子,却在碰到自己脚上的那一刻犹豫住了。 脚肿了,鞋子穿不进去。 柳婵小脸浮现一丝苦恼,小心翼翼地将鞋子趿拉上,站了起来。 “柳姑娘。”黄九十分有眼色地上前送了个胳膊。 他扶着一瘸一拐地柳婵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柳婵似乎像是想起什么,站稳后回了身子,看向萧临。 两人对视了目光。 柳婵认真福了身,“臣女告退。” 萧临:“……” 柳婵出去后,就被十分亲热的春儿上前接了过去,“柳姑娘,我们娘娘听说您的脚扭着了,十分担心,立刻喊了太医去未央宫等着。” 她一边扶着柳婵,一边塞给了黄九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多谢黄九公公照顾我们姑娘。” 黄九笑着将玉佩接到了袖子里。 只是他了解静贵妃的为人,心道皇上的这番举动怕是要引起静贵妃对柳姑娘的不满。 他想了想,乐呵呵道,“咱们皇上觉得这柳姑娘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怕娘娘担心,这才喊她来了太极殿。” “是。”春儿轻笑着回应,“皇上对娘娘的好,我们娘娘都记在心里呢。” 见她这样说,黄九也不好再多话。 他只能给了柳婵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只是柳婵正在低着头观察自己的脚背,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贴心忠告。” 柳婵被扶着上了宫轿。 春儿笑着跟黄九告了别,指挥着抬宫轿的宫人回未央宫,在离开太极殿有一段距离后,她的脸直接黑了下来,步子也越走越快。 跟在后面的小翠有些着急地看向柳婵,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春儿。 见她想替自己解释,柳婵赶紧给了小翠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她上前。 众人很快就到了未央宫。 柳婵被小翠扶着进了门,一进去,就察觉到屋里跟以往不一样的冷凝气氛。 她抬眼一看,差点就乐了。 只见孙才人手里拧着帕子十分趾高气扬的模样,满脸轻蔑又得意地朝着她看过来,而坐在高处的静贵妃则是手里端着茶水轻抿,目光淡漠。 好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场面! “柳姑娘,你当众勾引皇上,对得起贵妃娘娘对你的好吗?”孙才人站了起来,愤愤道,“还勾着皇上带你去太极殿,莫不是看上了太极殿的龙床?” 此话一出口,就连上面坐着的静贵妃都露出了几分尴尬和心虚。 她扬声,“好了。” 然后看向柳婵,也失了往日的亲和,淡然道,“孙才人说的可是真?” 实际上,她对孙才人说的话是半信半疑的。 这孙才人自进宫以来,就张牙舞爪像只螃蟹般横冲直撞,整日拿着自己的出身高贵说事,十分让她不喜。 加上柳婵的性子她早就再清楚不过,胆小怯懦,又是个死心眼的。 两人撞在一起,定是孙才人的问题更大些。 可也难保柳婵不对宫里的荣华富贵起了心思…… 柳婵听了这话,小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姐姐不信我?” 她目光坚定,“皇上是让妹妹去了太极殿,可皇上说的是我扭伤了脚,怕姐姐担心,至于爬龙床……孙才人更是胡说八道!” 说到这句时,她直接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孙才人,“我要……我要撕了你的嘴,让你挑拨我和姐姐的关系。” 她猛地就要上前。 旁边的春儿赶紧拦住她。 柳婵两眼通红,一副坚定维护姐妹情谊的模样,说话都带了生气的哆嗦,“你在御花园里就要命人打死我,丝毫不顾姐姐的面子,若不是皇上经过,只怕我要死在你手里了……如今你还,还在姐姐面前告状!” 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撕开来,殿中的风向竟是一下子就逆转了。 孙才人顿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地看向静贵妃解释,“不,贵妃娘娘,臣妾没有,她血口喷人!” 尽管她自恃家世比静贵妃要出众的多,向来洋洋得意,可这不等于能赤裸裸地表现在静贵妃面前。 毕竟……除了静贵妃的位份,宠爱,她的靠山还有太后! “血口喷人?!”柳婵也来了劲,杏眼一瞪,“我跟皇上清清白白,且不说那是姐姐最爱的人,我也是有未婚夫的,岂会像你一样整日想着跟姐姐抢皇上,在御花园里就朝着皇上扑过去!” 她声音响亮,又说的有理有据,很快就憋的孙才人半句都说不出来。 孙才人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拧烂了,她恨恨地瞪着柳婵,“你……你胡说八道……” 眼下,殿中的人看她们两个各自的反应,还哪里有不明白的 分明是孙才人想欺负柳姑娘,正好被皇上遇见了责罚,她还有理由来告状了? 一时间,众人都对孙才人眼神不善。 静贵妃自然也信了柳婵的话,她原本布满了冷意的目光从柳婵转到了孙才人身上,“看来孙才人对本宫也是十分不满,孙才人冲撞高位,言行无状,回去抄写女则百遍,三日后拿来未央宫,若完不成,那就来未央宫写吧。” 她拿起手边的茶盏,“来人,送孙才人出去。” 柳婵目光恨恨地盯着被送出去的孙才人,待孙才人离开,她一瘸一拐地上前,掀开了裤腿处。 这会儿她委屈的快要掉下泪来,“姐姐,你看我的脚……都是孙才人欺负我。” 看着她的脚背高高肿起,一时半会静贵妃也忘了柳婵被带到太极殿的事情,静贵妃不由得皱了眉头,“怎会这么严重?” 春儿看向小翠,“你说。” 第11章 催情之效 小翠早就憋不住了,她赶紧站上前来,一字一句地将柳婵去御花园喂猫,遇见孙才人,两人如何起的冲突,又是如何被皇上呵斥,全部讲了一遍。 现在,猫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静贵妃也没在猫身上纠结,眼底的怀疑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虽一时拿不准皇上那边对柳婵什么意思,可也明确知道此事不是柳婵主动。 “你这两日就好好待在未央宫里,别出去了。”静贵妃略一思索,“太后圣寿时,你就跟着祖母回去。” 柳婵低头应了声是。 春儿亲自上前扶着她出去,低声唾弃,“柳姑娘别放在心上,都是那孙才人在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娘娘才一时误会了您。” “我怎么会误会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柳婵赶紧情真意切地摇头,她忽的看向不远处快要开败了的几盆花,心里有了主意,“春儿,昨日我见姐姐房里放着两盆依兰花。” 此言一出,春儿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地紧了紧。 柳婵像是没发觉似的,她笑嘻嘻道,“我昨日就想夸了,那花真好看,姐姐的眼光果然好。” “……都是内务府送来的。”春儿见她只是单纯地喜欢,暗地里松了口气,“柳姑娘若是喜欢的话,奴婢便也让人送两盆去您的房间里,不是什么名贵花种,就是普通的依兰花罢了。” “好啊,多谢春儿。”柳婵小脸欢喜。 待春儿将柳婵送回屋里,转身要走时,柳婵忽的又开口喊住了她。 柳婵犹豫着出声,“皇上今日喊我去太极殿,说起了姐姐,他说姐姐一路走来很不容易,还夸姐姐蕙质兰心。” 夸人,就要戳肺管子地夸。 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哪怕是身处高位,也会经常提心吊胆,没有谁是容易的。 更何况静贵妃膝下无子,为了要子嗣……着实不容易啊! 春儿果然带了一丝喜意,“皇上真这样跟您说的?” 柳婵坚定地点头,“绝无虚言。” 反正静贵妃也不会去找萧临求证。 她现在势单力薄,不能让静贵妃对自己的心思起半点怀疑,否则就是蜉蝣撼大树,自寻死路。 反之。 她现在还需要哄着静贵妃,争取其信任。 春儿一路飞快地回到了静贵妃的跟前,将柳婵刚才说的话又对着静贵妃说了一遍。 静贵妃果然听得激动,“皇上真跟她这样说的?” “奴婢看柳婵的样子不像作假。”春儿小声道,“也许皇上这次虽然对您有怀疑,但却是理解您的难处,娘娘,皇上是个男人,有些话他不好意思直白地跟您说出口,或许是借着柳婵来向您表达情谊呢?” 闻言,静贵妃脸上爬上了一丝红晕,眼里也是亮亮的。 她捂着脸,一副小女子的姿态,“定是这样的,春儿,你帮本宫去小厨房熬一碗参汤,亲自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本宫亲手熬的。” 春儿笑着应了声是。 另一边,柳婵回屋歇着,小翠则命人抬了水进来让她洗一洗今日的晦气和疲惫。 自从柳婵进了未央宫,一应东西都是用的最好的,就连涂抹身子的药膏都是静贵妃日常用的那些,十分昂贵。 表面是静贵妃对她这个“家人”十分疼爱,背后……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虽然眼下失败,可静贵妃也没有将一应东西都收回去。 未央宫确实是受宠且富有的。 柳婵懒洋洋地坐在木桶里,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身上划过,触感滑腻,她年纪尚小,即便是许多该长的地方没有完全长开,可现在竟也不差什么。 小翠从外面进来,看见水雾中微阖着眼的柳婵的容颜时,顿觉惊艳。 毫不客气地说,柳姑娘的容貌放在在宫里的诸位娘娘和小主们中间,也是出类拔萃的,若……柳姑娘是宫里的主子就好了,她真的很喜欢柳姑娘。 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危险的想法时,小翠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她走到柳婵身边,小声道,“柳姑娘,花房那边送了两盆依兰花过来。” “嗯。”柳婵面上迷迷糊糊地应下,心里却在盘算。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静贵妃用的迷情药,应该就是依兰花和那个熏香的结合。 依兰花本就有一定的催情之效。 沐浴结束后,柳婵寻了个借口将小翠打发出去,这才从袖口的隐蔽处掏出了一个包裹着小帕子。 她不敢将那日收集的熏香放在屋里,便日日带在身上。 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柳婵取了一点依兰花的花蕊,又用烛火点燃一丁点熏香,她屏着呼吸稍微吸入一点点,顿觉浑身酥麻。 见状,她立刻拿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凉茶水一口喝下。 足足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勾起了嘴角,转身坐到梳妆台前,眉眼微微一挑,妩媚的神态顿显,而后抿唇微笑,又是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 前世跟在萧临身边看多了别人演戏,这一世,她信手拈来。 既如此,那她就差在太后圣寿当日寻个合适的机会了。 柳婵在未央宫里安安静静歇息了两日,除了听小翠讲一讲宫里的趣事,就是捧着寻来的话本子倚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 那王院使开的药很有用,她的脚踝已经消肿了大半。 日常穿的鞋子也能勉强挤进去了。 正常走路虽有些疼,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异样。 太后的圣寿很快就到了跟前。 一大早,柳婵就梳洗打扮,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哪怕静贵妃那边着人送来了一些首饰,她也只是简单戴了几样而已,绝对不出任何风头,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她对静贵妃的“尊重”。 好歹今日宫宴盛大,静贵妃也一改往日的小白花打扮,稍微穿的繁复了些。 她们先前往太后的寿安宫。 一进门,静贵妃便皱起了眉头,脚步顿了顿。 旁边的柳婵敏锐地察觉到了静贵妃的情绪变化,她抬头朝着那边看了眼,不由得心里一乐。 第12章 皇后之位还空着 昭妃已经在陪着太后说话了。 说起这昭妃,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静贵妃虽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嫔妃,可她却不是掌着宫权的人,宫权的持有者,是昭妃。 她是萧临登基后,隔壁姜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只是姜国乃附属于他们大夏国的一个小国,所以和亲公主自然不够当皇后的资格。 于是就被萧临封为了妃位。 按理说,昭妃身为别国和亲过来的,只需要安安分分在宫里当个“人质”就好,可她不仅仅能跟静贵妃争几分宠,甚至还能跟萧临稳稳地要到了宫权。 昭妃这会儿已经服侍着太后用完了早膳,正准备为太后换衣服前去接见前朝的夫人们。 在这些琐碎又庄重的小事上,确实是昭妃做的更尽心些。 谁让静贵妃的出身到底是差了些。 柳婵跟着静贵妃上前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太后说了声起,后有昭妃冲着静贵妃又行礼,最后才是柳婵自己冲着昭妃,“臣女见过昭妃娘娘。” 她抬头时,正好跟昭妃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昭妃是个十分明艳的长相,跟静贵妃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衣美人儿”不同,她身形高挑,平日里的穿衣也同样是走的艳丽大气的路子,今日更是盛装,发髻高高盘起,上面缀满了精致的金饰宝石,连面上的妆容都十分摄人心魄的端庄好看。 看清楚柳婵的脸时,昭妃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说话也直白,“宫里都传贵妃娘娘在未央宫里藏了个美人儿,连咱们皇上都喜欢的不得了,今日一见,这小姑娘年纪尚小,也够的上美人的称呼,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真成了宫里的美人?” 昭妃话里藏话,于是静贵妃开口就有些不客气,“有劳妹妹挂心了,本宫不过是想念家人才将她接来作伴而已,今日会将她送回去的。” 两人话语间针锋相对,看似是说的柳婵,可又轮不到她开口。 索性她就当听个乐。 眼见着两人越说越不痛快,太后终于慢悠悠开口,“好了。” 太后抬手指了指柳婵,“你上前来,哀家瞧瞧。” 柳婵规规矩矩地给太后重新见了大礼,一副老实模样,她确实不太敢过多表现,哪怕重活一世,像这种在一堆女人中能杀出来的强者,是不容小觑的。 其实,也不见得太后对她会有兴趣。 她对太后来说,不过是个边角的棋子罢了,甚至她即将被送出宫,是个废棋。 “倒是长了个好模样。”太后看了眼旁边的静贵妃,意有所指,“模样倒是次要,主要还是看眼缘。” 这是敲打她未曾算计成功柳婵爬床之事。 不是没给她机会,是她不中用。 静贵妃诺诺应了声是。 旁边的昭妃瞥了她们一眼,若有所思。 见静贵妃像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太后这才淡淡出声,“来人,去库房里寻个上好的镯子,赏她。” 很快有人拿来了一副透水儿的玉镯,递在柳婵的眼前。 柳婵则是赶紧欢欢喜喜地谢了太后。 很快,太后就被昭妃扶着出了门,去接见前朝来拜见的夫人们。 这时。 春儿从外面匆匆进来,小声在静贵妃耳边说了几句,静贵妃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往外走几步,又想起后面还有个欲跟着自己的柳婵。 “带她去别处等着。”静贵妃吩咐。 柳婵被宫人带去了偏殿歇息,而静贵妃则是不紧不慢地像是闲逛一般,走出众人的视线后,加快了脚步往一处去。 在寿安宫东北角的一个隐蔽处,有个打扮浮夸,眼下透着黑青的年轻男人正倚在墙角处,他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枯草,正一脸地胸有成竹之色。 很快,那边传来轻便的脚步声,男人神色一喜。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孟洵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往前。 静贵妃看着他冷漠开口,“命人寻本宫有何事?” 话音落下,眼见着对面男人的咸猪手就要上前碰触上她的脸,她顿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孟洵,你放肆!” 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不远处“放风”的春儿,见春儿没往这边看,才堪堪松了口气。 “这是宫里!你想做什么!”静贵妃低声怒喝。 孟洵倒也不再上前,只是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前些日子明明是你派人寻小爷找迷情药,今日见了小爷,又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难不成是失宠了?” 静贵妃黑着脸,扭头就要走。 可没走两步,就听后面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你要送柳家那个庶女出宫,看来是你没能帮小爷解决掉这个麻烦,现在小爷不想娶她,怎么办?” 他原以为柳婵长得娇俏,又有几分像眼前这位,会是个可人的,没想到竟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头,甚没意思! 娶她,还不如娶个醉红楼的头牌。 起码能解解风情。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给的迷药失了效,本宫又岂能送她出宫?!”静贵妃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若不娶,就让家里去退亲,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她气的胸口起伏,“孟洵,别以为本宫欠你的!” “不欠小爷?”孟洵勾起嘴角,冲她再次步步逼近,“当年若不是小爷护着你,你真以为你能在醉红楼里保住你的清白之身被柳家选中,还能当皇上的贵妃?” 他忽的就冷了脸,“静贵妃,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你的万人之上,可少不了小爷的一份。” 静贵妃没再开口反驳,她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半晌,她冷静开口,“说吧,你想怎么做?” 此话一出,孟洵直接笑道,“这才对了,倒也不必贵妃娘娘帮大忙,只需要您将这东西寻机会放到柳婵的酒水中,哄她喝下后,将她带到后殿的一间屋子里即可。” 他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个小纸包。 “知道了。”静贵妃伸手接过,她冷冷看向孟洵,“本宫只做你说的这些,后面发生何事,跟本宫没关系,如此就当本宫还你当年的恩情了。” 孟洵看了她一眼,从袖子里又拿了个细长的盒子出来。 “小爷给你的熏香不可能出问题,不如你再自己跟皇上试一试?”他笑得猥琐,“只用这香,什么都查不出来,记得撒些依兰花的花粉在身上。” 他丢到静贵妃的手里,“拿着吧,祝静贵妃盛宠不衰,毕竟,这皇后之位还空着呢。” 第13章 激怒男人的下场 宫宴快要开始的时候。 柳婵被春儿十分亲热地安排在了静贵妃座位的旁边。 静贵妃离的皇帝很近,她又离着静贵妃十分近,于是一来二去,她也算是坐在了皇帝的附近。 随着太监高昂尖细地唱和声,萧临和静贵妃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走进了大殿。 众人忙不迭起身请安。 在这种场合上,萧临自然将孝敬表现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一步步地贴心将太后扶上最高处的座位,待安顿好太后,他在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 这番举动,不免又迎来底下人的一阵称赞。 柳婵同样看向萧临的方向时,就见他的目光在大殿里一扫而过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上停顿一瞬,又很快收了回去。 看来她上一次的“出手”,没白忙活。 今日的一切都是跟太后有关,连宫宴的喜好都是按着太后来的,负责此宴的昭妃直接将京城里最出名的戏班子请到了宴前,又命人搭了戏台等等。 柳婵偶尔看向旁边的静贵妃,偶尔将目光在太后那处停留,或者是萧临那边。 她勾了嘴角,这三个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若不是前世从萧临口中得知静贵妃并不是柳家亲生,而是太后特意为他寻来的“白月光替身”,她这个柳家亲生的庶女都不清楚这回事,还以为真是嫡亲的姐姐呢。 可见消息瞒的结实。 也难为萧临一边提防着太后,还能一边给与静贵妃盛宠之恩。 宴过半旬,太监又念起了祝酒词,众人举杯庆贺。 柳婵将酒杯放在嘴边的时候,正好注意到静贵妃朝自己这边看了眼,她不由得停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下意识地往殿中一扫。 果然跟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孟洵对上了目光。 孟洵冲她笑着遥遥举杯。 柳婵心思一动,察觉到旁边另一道目光的注视,便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将杯中的酒仰头喝了下去。 然后,她招手喊小翠过来,面色如常地低声跟她言语几句。 小翠点点头,转身去给她拿了绿豆糕放在跟前。 “你想吃绿豆糕?”静贵妃满面宠溺地看着她开口,“春儿,来,将本宫面前的绿豆糕也给她吃。” 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没过多会儿,她就开始用手扶了扶脑袋,眼神里也渐渐有了迷离之色。 静贵妃撇了旁边伺候的春儿一眼,春儿立刻会意,站到了柳婵的身边道,“柳姑娘看样子是有些醉了,奴婢带您下去歇息。” 说罢,她不分由说地拽住了柳婵的胳膊。 小翠也赶紧凑了上来,却被春儿用肘支开,“你在这看着些,我去送柳姑娘。” 她说完,就带着柳婵往外走了。 后面的小翠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咬咬牙,在避开静贵妃的视线后,快步走到了黄九的身边。 这边,柳婵被送进了寿安宫的一处偏房里歇息。 “柳姑娘,你可觉得身上难受?”春儿扶着她上床,轻声问道。 柳婵迷糊着撕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回应,“好热啊,好热……” “您且在这里等会儿,宫宴结束奴婢派人来接您。”春儿看着她轻声道。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同情的目光在柳婵的身上打了个转,叹了口气,便抬步往外走。 在她出门后,门上传来落锁的声音。 床上的柳婵豁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难受模样? 她下了床,疾步走到门口处。 见此时的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她回身从怀里拿出了之前留下的熏香,点燃后丢进了隐蔽的橱子下面。 与其一同起效的依兰花粉早就被她细细地抹在了领口处,混杂着那熏香的气味,很快,柳婵渐渐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迅速回了床上。 没错,她要赌,赌萧临发现静贵妃的算计,赌小翠将自己中了药的事情告知黄九。 更要赌萧临能赶在孟洵试图玷污她之前救下她! 她今日特意在盘发中插了个尖锐的银簪,也做好了萧临来迟的准备,即便在不能他救的情况下,也可以做到自救。 浑身燥热的感觉愈发强烈,柳婵趁着神智清明之际将发簪握在手里。 这时,屋门处传来开锁的动静。 紧接着门被推开,又被关上,还伴随着男子进门后的窸窸窣窣的脱衣和脚步声。 柳婵狠咬住自己的舌尖,睁了眼缝瞥见孟洵虚浮的身影时,再次装作假寐的样子。 “小婵儿,虽说小爷有了新欢不愿再跟你成亲,可你这张脸,小爷也舍不得将你让给别人啊。”孟洵嘿嘿笑着,带着满身酒气,脚步踉跄着往床边扑,“既然如此,那等小爷享用了你,再将你收到后院当个妾室如何?” 只要柳婵的身子在成亲前就不清白了,她能好意思嫁进侯府当正妻? 一个柳家的区区庶女,也配?! 若不是家中逼他逼得紧,他又何必在柳婵面前装模作样,原本以为静贵妃能将柳婵带进宫里解决掉,没想到最后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孟洵扑在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床上柳婵的脸蛋。 “美人儿~”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去大半,只留个亵裤在身,这会儿见柳婵一副中了药的娇媚模样,哪里还能忍得住,便立刻猴急地上手去脱她的衣服。 只是,在他刚碰上柳婵的衣襟事,就见躺在床上的人儿豁然睁开了眼。 柳婵勾唇一笑,妩媚娇美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美人儿。”孟洵愣了一瞬。 说时迟,那时快,柳婵手里的银簪猛地就从底下拿了出去,二话不说朝着孟洵的胸口处狠狠刺去。 只是她浑身已经酥软的厉害,这一击,也是在狠咬了舌尖暂且换来的力气。 她要激怒孟洵的同时,也要让萧临看到自己的反抗! 如此,才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银簪扎进孟洵的左胸时,孟洵下意识地低了头看去。 顺着银簪浸出的血很快就沾染在了衣服上。 “贱人!”孟洵红了眼。 他猛地抬手,冲着柳婵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直接将人打的控制不住往后倒去。 然后,他咬牙将那银簪拔了出来,丢在一旁。 “小贱人,今天小爷就让你尝尝激怒男人的下场!”他直接朝着柳婵的身上扑去,如同饿狼一般伸手撕扯她的衣服。 第14章 有人在后面私会 柳婵并不挣扎,而是任由他解着自己的衣服,瞅准机会冲着他的下面再次狠狠踹了过去!“啊!” 孟洵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他脸色涨的通红,伸手捂着弯了身子。 这时,门口处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柳婵则是一瞬间红了眼,她捡起银簪,衣衫凌乱地冲着孟洵,眼泪盈眶,声音哆嗦,“别过来!” 吃了两次亏的孟洵哪里能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他缓过劲来,恨不得将柳婵掐死当场。 可身上的燥热也提醒了他。 “敢算计小爷!”孟洵赤红着一双眼,就要直接扑在柳婵的身上。 只是还没等他扑上,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可惜已经来不及反应,腰间直接被一股重力击中,他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将他带下去。”萧临的声音冷如冰窖,“黄九,叫太医!” 他平日里一向心绪平静,哪怕是遇到天大的灾事也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可现在,他竟然生出了浓烈的怒气。 孟家养出来这等浪荡子! 敢在宫里算计人,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姐夫。”柳婵的声音已经带了不自然的娇喘音,浑身都散着勾人的模样,她手里的银簪被死死抓住,哭道,“救我!” 萧临见她如此,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被一只大手狠狠拧过,心疼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好难受。”柳婵哭着出声。 她深知只凭着算计萧临,而自己清醒的话,不见得能让自己顺利爬床。 所以她以身入局。 这件屋子里,已经燃起了大量的迷情香,料是萧临再冷酷无情,也不可能抵挡的住药力的作用。 更何况她已经在之前引起了萧临的兴趣。 柳婵嘴角已经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印痕,眼神里时而清醒,时而又是一副迷乱的样子,她在努力挣扎。 见萧临扯了自己的外衣上前,柳婵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慌张摇头试探往后退,“不要!” “朕不碰你。”萧临的声音很温和。 可就在他拿着外衣靠近柳婵时,他的大手不经意间碰触了小姑娘裸露着的香肩,顿时有了一种熟悉的燥热感。 萧临目光再次冷冽,看来这个屋子也被下了迷香! “我好热……”柳婵的嗓音绵软娇嫩,小手摸索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她眼底的迷离之色愈加浓重,显然那些仅存的理智已经消失。 她一把抓上了萧临的大手,将其贴在滚烫的脸上。 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的不舒服。 萧临看着她这番勾人的模样,忽的就想起了前两日两人在太极殿的暧昧,不想不要紧,他一想,竟再次动了心思。 “黄九!”他喊道。 可惜他过来时只带了黄九,黄九这会儿匆匆忙忙将孟洵拖出去后,就亲自去寻太医了。 屋外无人回应。 直到……柳婵扑进了他的怀里。 “嗯,好热……皇上……”她一声声十分娇媚的嘤咛落在了萧临的耳中。 一双小手在他的怀里乱摸,在药性的作用下,萧临已经料想到自己快要把持不住,尤其那声皇上,像是带着抓心挠肝的魅惑,快要崩断他最后的神经。 下一刻,他腰间作装饰用的匕首被柳婵摸住。 萧临勉强镇定下来,冷冷地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一时间闪过纷杂的念头。 要借机刺杀她? 然而,当他看到怀里的小姑娘艰难地拔开刀柄,就要往她自己的大腿上刺去时,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又要伤害自己! 那个浪荡子对她下了这么重的药,她坚持用银簪护住了自己,却在扑进自己怀里后,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难以言喻的心疼在萧临的心里四面炸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恼,猛地将她手里的匕首打落。 “朕可以帮你。”萧临将她的小手抓住,压在床榻上,贴近了两人的身子,他低声呵斥,“求朕。” “不……要。”柳婵开口很是艰难。 可下一刻,她就软在了萧临的怀里,再次开始撕扯衣服,哭道,“求……求你。” 柳婵稍显丰盈的身子不停地蹭着萧临扭来扭去,她只觉得自己的燥热能通过眼前的男人浑身的凉意来缓解一些,便愈发用力。 萧临眼神彻底暗了,他倒是想不碰她。 可这个女人的手一直不老实地在他身上点火,让他心里的声音叫嚣的愈发厉害,他乃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在一个女子面前忍耐? 念及此,萧临将她猛地丢在了床上,直接欺身上去。 “别怕。”他听见自己心里崩断最后一根弦的声音。 除了静儿,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让他有所触动,宫中嫔妃数人,也不过是他用来钳制朝堂的工具。 她们不停地争宠,费尽心思想引起他的注意,他觉得厌烦。 即便是静贵妃,是替身,是他跟太后的博弈工具,也不曾真正走入他的内心。 可是怀里的这一个…… 柳婵。 萧临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理智被吞噬的前一刻,他心想,若是她出宫后随意被家中说了亲事,或被孟洵那样的纨绔算计,倒不如留在后宫里。 虽然他不能给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可起码,他能在后宫里给她一隅之地。 ** 宫宴上。 春儿迈着匆匆的步子到了静贵妃的身边,低声道,“奴婢已经将钥匙给了孟公子,并亲眼看着他进去了,想必这会儿他跟柳婵已经成了好事。” “嗯。”静贵妃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扫视了一眼底下已经半醉的众人。 见离席的皇上还没有回来,她多问了句,“可见到皇上去哪里了?” “奴婢没看见皇上,兴许是跟哪位大人说话去了。”春儿摇头,她小声询问,“那娘娘还要带人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静贵妃面上闪过一丝阴狠。 她这个人,平生最厌恶被人威胁拿捏。 孟洵胆大包天,敢在宫里指使她做事,她定要让孟洵尝一尝不知好歹的后果! 若能将他跟柳婵欢好之事当众揭开,仅凭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就能将他打入死牢。 只是委屈了柳婵。 不过,柳婵眼下成了一颗废棋,倒是不重要了。 静贵妃显然早就拿定了主意,她起身往前,冲着太后开口,“姑母,刚才春儿从外面回来,说是听说在寿安宫的后面有人私会……”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可问清楚是谁?” “奴婢耳拙,似乎是安阳侯府的公子进了一个屋里,里面没多会儿就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动静,若在旁处也就罢了,可宫里规矩森严,奴婢不敢瞒着,还请太后定夺。”春儿立刻上前道。 她说话时,坐在后面认真看戏的昭妃也起了身。。 第15章 青楼里的媚香 昭妃先是似笑非笑地在静贵妃的面上看了一圈,然后去扶太后,“太后娘娘,既然外面有好戏看,不如臣妾跟您去看看?” 太后起身往外走。 四周听到静贵妃说话的众人也呼啦啦带着一脸戏谑地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时,只听昭妃忽的啊了一声,她看向静贵妃,“听说姐姐接进宫里的那个柳家妹妹的未婚夫就是安阳侯府的公子,莫不是……” 她佯装惊讶地捂住了嘴。 静贵妃心底冷笑,她倒是要感激昭妃说出来,只是她现在不能承认。 “不可能,本宫那妹妹被春儿扶下去歇息了!”静贵妃语气灼灼,抬高了声音,“不劳昭妃妹妹挂心,定不会是婵儿的。” 众人一路被领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柳婵所在的屋子附近。 太后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屋门,黑着脸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开门,看看谁在里面。” 旁边的静贵妃见太后的反应不似自己所料,便忍不住出声,“姑母,咱们不如直接进去,将那一对狗……” 狗男女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太后犀利的目光就冲着她瞥了过来,让她下意识地闭了嘴。 太后收回目光,给了后面的昭妃一个眼色。 昭妃立刻会意转身,“诸位夫人们,本宫已经命人备了今年刚进贡的碧螺春,不如诸位跟本宫去尝尝?” 此话一出,在场的夫人都不是傻子,有兴致勃勃打算看热闹的人明显露出了几分后怕。 发生在宫里的腌臜事情不比宫外,如何能让她们看见?! 不过,她们已经知道是安阳侯府的公子在宫里乱来了,过了今日再打听就是。 “说起来,妾身确实有些渴了,今日有福气能尝尝进贡的碧螺春呢。”有人赶紧出声。 众人纷纷点了头,立刻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静贵妃恨不得赶紧领着太后两三步就跨到那屋子里,已经露出了几分“捉奸”的迫不及待。 太后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既然贵妃着急,那就先进去看看。”她转动手里的佛珠,淡淡开口,“哀家年纪大了,眼里见不得这些脏事。” 静贵妃这会儿正上头,听太后这样说,立刻应了声是。 她带着春儿和几个嬷嬷很快就站在了那屋子门口。 当听到里面果然传来女子的娇媚的喘息声时,静贵妃侧耳一听,正是柳婵无疑,她嘴角勾了起来。 “将门踹开!” 两个膀圆腰粗的嬷嬷迈步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抬了脚踹上去。 屋门本就是只是随手带上而已,在这一股猛力下,门发生砰的一声重响后,便摇摇欲坠。 静贵妃冷笑着带着一众人进了门。 她不等站定,就直接呵斥,“来人,将这两个祸乱宫闱的狗男女……” “放肆!” 萧临的声音带着九分暴怒,还有一分情事刚刚结束的沙哑,震得几人愣在当场。 他随手将旁边的被褥掀了过来,盖在旁边的还未曾完全褪去情欲的柳婵身上,并顺手将人搂到了怀里。 “别怕。”萧临拍了拍她的背。 静贵妃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在看清萧临的脸时,更觉腿脚发软。 怎么会……怎么会是皇上! 静贵妃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春儿,不说是孟洵进了这屋?! 春儿眼下的震惊不比静贵妃差,她整张脸惨白一片,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匍匐不敢说话。 静贵妃抬眼看向冷着脸的萧临,慌张解释,“皇上,都是外面的狗奴才说……” “孟洵呢?”萧临眼神犀利。 “孟洵他……”静贵妃刚想开口,心里警铃大作,立刻否认,强笑道,“孟洵不是婵儿妹妹的未婚夫吗?怎么眼下皇上跟婵儿妹妹……” 眼看着萧临放下昏睡的柳婵,直接从床上下来,随手拿过了衣袍,冲着自己步步逼近。 静贵妃的话止于嘴边,笑也笑不出来。 “贵妃好大的胆子。”萧临抬步走到她跟前,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眼底一片冰凉,“敢在太后的寿安宫里算计人,看来,是朕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不……臣妾不敢。”静贵妃感受到下巴传来的痛感,却只能忍痛找理由解释,“是有人看见婵儿妹妹的未婚夫来了这屋子,臣妾怕他对婵儿有不良之心,才赶紧带着人赶过来,还请皇上明鉴。”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孟洵进了屋子…… 甚至,哪怕是换了个男人,她也能接受,可怎么可能是换成了皇上! 这时,黄九匆匆从外面拽着王院使跑了进来,一进屋,见此场景,便心里咯噔住。 坏事了! 他只顾着去喊了王院使过来,怎么就忽略了皇上跟柳姑娘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还是在柳姑娘中了媚药的时候。 黄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赶紧到萧临旁边,“皇上,王院使过来了。” “去看看她。”萧临语气平静无波。 黄九立刻应了声是,他跟随皇上多年,自然清楚皇上现在是盛怒阶段,上次就有静贵妃在未央宫算计皇上跟柳姑娘,现在她又敢来寿安宫作这一出,要知道,皇上十分厌恶女子主动爬床,更厌恶女子有蛇蝎心肠。 如此想着,黄九忍不住给了静贵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领着王院使到了床边。 床上的柳婵此时紧紧闭着眼,却见她的眼泪时不时滑落耳边,流进浓密的发缝里,被子微微颤着,可怜极了。 黄九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柳姑娘,让王院使给您看看。” 良久,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才慢慢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落在床边。 同时柳婵偏了头朝另一侧,眼泪落得更欢。 黄九顿时觉得更可怜了!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竟是遭遇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话说回来,好在这个人是皇上,而不是那个该死的纨绔浪荡玩意。 只是她这样单纯的性子…… 正这样想着,就听王院使开了口,“这位姑娘中的药是跟皇上上一次中的,是同一种。” “青楼里的媚香?”萧临皱了眉头,“黄九,找找这屋子。” 第16章 真的是姐姐做的吗 黄九哎了一声,立刻绕着屋子开始寻找,很快就在一处隐蔽的橱子下面寻到了一些燃尽的香灰。 他用帕子沾了,捧到萧临的面前,“皇上……” 萧临瞥了香灰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静贵妃,“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静贵妃赶紧摇头,“不是臣妾……”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从外面匆匆进来,在黄九耳边说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开。 黄九冲着萧临恭敬出声,“皇上,孟洵招认了,是他让静贵妃给柳姑娘下在酒里的药,还给了静贵妃一盒熏香,两人之前在宫外有一些牵扯,您看……” 这事情就闹大了! 宫里的贵妃跟外面的男子竟然有暗中的来往不说,交涉的还是一些青楼里的腌臜媚药,罪名可不小。 静贵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还不等她想到什么辩驳,就见那边一个娇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相信这件事跟姐姐有关系……” 柳婵挣扎着坐起,她死死地用手扯着被子,眼眶红红的,如同一只受了伤却顾不得舔舐伤口的小鹿,无辜又害怕。 她摇头,“姐姐对我很好,皇上……” 萧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冲着静贵妃道。 “他给的熏香,你若现在拿出来,朕便信了是他胁迫你,你还是朕的贵妃。”萧临幽幽开口,“若你不承认,那就去冷宫待着吧。” 打入冷宫? 静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身上一阵发虚,跌坐在地上。 “娘娘,是他威胁您做事,您要求皇上做主啊!”春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扯了静贵妃的袖子,“娘娘!” 若静贵妃真被打入冷宫,那她这个贴身宫女能有什么好下场? 主子损,一损俱损。 静贵妃失魂落魄地从袖子里取了个盒子出来,旁边的黄九赶紧接在手里,递给候着的王院使。 王院使打开闻了闻,点头,“就是这个熏香。” 萧临回头看了眼床上坐着的小姑娘,就见她缓缓摇头,满脸的泪痕,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突然起了一丝犹豫。 这么单纯的性子,能在后宫里活下去吗? “皇上,孟洵虽给了臣妾这香,可臣妾并没有……”静贵妃还想解释,就见萧临的脸上已经现了不耐烦,她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就算这熏香是孟洵弄的,可她给柳婵的酒里下了药也是事实。 多解释无用,皇上不会信她。 “传朕的旨意,静贵妃降位为……” “且慢。” 萧临的话刚说出口,就直接被外面太后的声音打断,他抬头,见太后从外面被扶着走了进来。 太后的目光在屋里一扫,大概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厌蠢的目光落在静贵妃的身上一瞬,又看向萧临,“贵妃做错了事,是哀家没教好她,皇上若是生气,就冲着哀家来吧。” “儿臣不敢。”萧临淡淡道。 只是他嘴上这样说,可面上却也没了恭敬之色。 萧临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想必今日母后也累了,那朕就叫外面的宫宴散了,既是您想教贵妃规矩,有劳母后。” 不等太后应声,他又直接看向静贵妃旁边的春儿,“宫婢不知劝主,拖下去,乱棍打死。”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春儿大惊失色。 静贵妃差点没反应过来,“皇上,春儿她是臣妾的陪嫁丫鬟,臣妾不能没有她,皇上,饶了她吧。” 她何尝看不出,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 可春儿是她最信任的人,若离了春儿,她等于断了左膀右臂。 “好了。”太后再次开口,她手中盘着佛珠,“哀家今日生辰,不宜见血,皇上给哀家一个面子,叫这个丫头去浣洗房吧。” 浣洗房大多是犯了错的宫人去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干活,很是辛苦。 但……好歹是活着。 春儿面如死灰地被人拖了下去。 “贵妃跟哀家过来。”太后说完,转身往外走。 她身边的嬷嬷赶紧扶起静贵妃跟上。 待太后的人都离开,黄九懂事地拉着王院使也出了门,贴心地将屋门关上,给皇上和柳姑娘一个独处的空间。 柳婵眼圈红红地朝着萧临看过去,小嘴一瘪,又要落泪。 “好了。”萧临看向她,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朕不是有意碰你,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可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在这件事上,他承认确实是趁人之危。 可谁让她没多长个心眼,被人算计了,按理来说,他算是救了她。 “我……”柳婵的身子微微颤着,原本手上紧紧抓住的被子也似乎无力滑落,露出了一大片香肩。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了被子遮挡。 萧临叹了口气,难得有耐心哄一个女子,他抓住了柳婵的小手,将人扯到怀里。 “从今日起,你就是朕宫里的答应,朕会让你住的离朕近一些。”他想了想,“朕知晓你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朕是帝王,做不到你想要的,所以,在你想明白这件事之前,朕不会让你侍寝。” 位份低一点,也是为了保护她。 柳婵的小手用力抓住他的衣服,浑身瘫软般地倚在他的怀里,娇弱不堪。 在萧临看不见的地方,她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今日的计划,比她想象中更完美。 她知道以萧临的多疑,哪怕是她以身入局,都不见得会完全相信她,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狡辩的话。 可孟洵跟静贵妃的算计,却间接帮了她。 在宫宴上,若不是静贵妃盯着她手中的酒杯,又加上孟洵朝着自己色眯眯的眼神,她只怕发现不了酒有问题,但她注意到了,那便能将计就计。 只是…… 差一点就能一箭双雕,撬动静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了,没想到她还有太后护着,难怪前世她在宫里心狠手辣害了那么多人,地位却不曾有半点动摇。 “真的是姐姐做的吗?”柳婵小声抽泣。 “嗯。”萧临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打算多解释,即便他十分恼怒,可静贵妃是不能动的,至少为了一个柳婵,不值当。 第17章 她是亲手养狼的人 本以为柳婵会继续作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可她竟是很快就接受了。 她从萧临的怀里出来,与他对视上目光,喃喃问道,“那上一次在未央宫的时候,也是她在算计,还请皇上明示,她为何要这么做?” 见她如此快的反应过来,萧临倒是觉得孺子可教也。 萧临也不瞒她,“贵妃生不了孩子。” “所以她想让我生下孩子?”柳婵瞳孔震惊,小手攥了起来,“可她明知道我快要成亲……不,她跟孟洵是认识的,这……” “你虽然心性单纯,可朕知道你聪明,自己想一想。”萧临抚摸了下她光洁的后背,顿觉手感真好,不由得怒气消去了许多。 他果然跟柳婵在一起,会放松些。 只是生活在后宫里,一味地单纯是活不下去的,还要有聪慧的脑子。 柳婵攥紧了手,脸上也显露了愤然,她苦笑着摇头,“我以为她是真的想念家人,才将我接进宫里,我还当自己是柳家再幸运不过的,没想到……” 她顿了顿,开始自我检讨,“怪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嗯。”萧临见她这样,欣慰了不少。 还不等他多说,就见小姑娘忽的就抬了头,眼眶红红地跟他对视,“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萧临看着她十分真诚的目光,心里莫名一动,他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可以。” 下一刻,柳婵的小脸愤愤然,“她算计我,我以后一定会报仇的!”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 忽然,他勾起了嘴角,心情顿时拨云见日,竟是有些想发笑。 他身边的女人明面上都个个拼命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被人欺负了要立志报仇的。 “好。”萧临来了兴趣逗她,“你若是寻到了报仇的时机,就跟朕说一声,朕帮你。” 看着柳婵咬牙点头,他竟是想起了刚才在床上时,她媚眼如丝地求他的模样,顿时有些悸动。 他有些后悔刚才许诺不再碰她了。 只是帝王一诺重千金。 萧临起了身,“来人。” 黄九推门进来。 “朕记得太极殿的旁边有一处玉琼轩,就让柳答应住在那吧。”萧临温和吩咐,“黄九,你好好照顾着些,别让人欺负了她。” 黄九立刻应了声,心道皇上果然喜欢这柳姑娘。 不,柳答应。 哪怕柳答应出身柳家,皇上竟然也不介意,眼下看起来,更像是皇上哄好了柳答应,而非柳答应哄皇上。 ** 太后领着静贵妃一路快步回了寝宫。 刚进门,太后便命人直接将屋门关上,然后她转身一巴掌扇在了静贵妃的脸上,“蠢货!” “太后娘娘!”静贵妃立刻跪了下来,神色慌张。 她捂着脸不敢多说。 “敢在哀家的寿安宫算计人,不仅算计皇上,还敢算计柳家的姑娘。”太后幽幽出声,“贵妃,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此话一出,静贵妃低着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青楼里卖艺的姑娘了,而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盛宠贵妃。 可太后竟当着宫人的面就打了她的脸! 只是心里的怨恨再多,静贵妃也只能压下去,她一副惶然的模样,“臣妾知错。” “哀家这辈子,最看重的两件事。”太后冷冷地盯着她,“一个是哀家在宫里的地位,另一个,就是柳家的名声。” 柳家的姑娘在宫里爬上了皇上的床,没人敢多说一句。 可若柳家的姑娘在宫里跟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此事往外传出去,柳家在京城里怕是再难抬头,她这个太后,也要让人戳烂脊梁骨。 “是。”静贵妃低声应下。 太后只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带着不服气。 明面上静贵妃也是出身柳家,可皇上之所以能给她高位,正是因为知晓她不是柳家亲生。 太后手中慢慢盘着珠子,自己跟皇上暗中不和许久,猜到他大概率不会再同意柳家亲生的姑娘为妃,所以打算的是让静贵妃借腹生子,生下带有柳家血脉的皇子。 原以为计划失败了。 没想到,这一次静贵妃阴差阳错又促成了此事,且柳婵被封为九品的答应,虽位份低了些,倒也不失为因祸得福了。 想到眼前的静贵妃怕是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太后淡淡出声,“哀家能让你进宫当贵妃,自然也能让你出宫回到原来的地方,静贵妃,哀家允许你蠢一些,可哀家绝不允许你自作聪明,不然哀家第一个容不下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猛然提了一个调。 这是敲打。 静贵妃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没等说话,就听头顶处太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日后柳婵生下皇子,哀家会让皇帝将皇子养在你的膝下,你可明白?” 此话一出,静贵妃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随后再也掩盖不住眼里的惊喜。 还以为柳婵被留下,太后会帮扶她呢。 “是。”静贵妃立刻将刚才的不甘一扫而空,她激动道,“臣妾一定护着帮着柳答应,让她早日怀上皇子。” 待皇子生下来,她就是膝下有皇子的贵妃,中宫之位触手可得。 太后摆手,“去佛堂里跪着,皇帝既然让哀家教你,哀家也不能不跟皇上有个交代。” “是。”静贵妃欢喜道。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何教导即将到手的皇子,又如何稳坐中宫之位,跪佛堂就跪佛堂,今日忍辱负重,也值了。 见她匆匆忙忙离开,王嬷嬷上前扶着太后坐下。 王嬷嬷忍不住开口,“奴婢看贵妃娘娘野心不小呢。” 太后端了宫女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淡然出声,“皇帝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六,还年轻着,日后这宫里谁能出头,真说不准,她虽有这个野心,却没这个本事,哀家就喜欢这样的蠢东西。” 好控制。 “倒是那柳婵……”太后勾起嘴角,“看着人畜无害,却能让皇帝将她留在身边,不是个简单的,且看看吧。” 皇帝的冷血性子,别人不清楚,她是亲手养狼的人,又岂能不知? 第18章 姐夫救我 柳婵被送进了玉琼轩的侧屋里。 按着宫里的规矩,嫔位才可以住在一轩的正屋,抚养孩子,她不过一个九品的答应,只能住偏屋。 柳婵倒是不在意这些。 一轩主位也好,一宫主位也罢,她都会一步步走上去。 没多会儿,皇帝身边的黄九公公便亲自过来了,他身后还带了丫鬟小翠。 “奴才惦记着小翠是伺候了柳答应一些日子的,特意将她带了过来。”黄九道。 柳婵心下欢喜,却也不表现出来。 她轻声道了谢。 黄九想了想,客气道,“柳答应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跟奴才说一声。” “还真有件事。”柳婵看着他出声,她犹豫了下,“劳烦黄公公了,我想要一碗避子汤。” 此话一出,黄九愣了下。 他刚才也不过是客气一句而已,柳答应还真敢要,且要的东西……他做不了主。 待黄九离开后,柳婵这才看向旁边的小翠。 小翠红着眼冲她跪了下来,“柳答应,今日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 她说的是宫宴上柳婵的酒里被下了药的事,主子出了问题,一般做奴婢的难逃其咎。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必多想。”柳婵扶她起来,“如今我成了皇上身边的答应,你可愿伺候我?” 小翠赶紧点头。 她从一开始就对柳婵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好像……好像前世就是柳婵的婢女一般。 柳婵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是重生了的,可小翠没有。 她也怕小翠会不愿意离开未央宫,眼下既然小翠愿意,说明两人确实是有这个主仆缘分的。 “小翠这个名字谁给你起的?”柳婵又问。 “内务府统一分的。”小翠轻声道。 一般进宫后都摒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由内务府分配,当然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好名字。 她原本的名字叫珍珠,曾也是父母用心起的。 “那改了吧。”柳婵想了想,“珍珠无价玉无瑕,以后就喊你珍珠吧,也显得咱们主仆亲近。” 珍珠瞪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模样。 她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多谢小主赐名。” 柳婵给她递了个帕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当然……她是知道珍珠本名的。 不多时,太医院的小药童送来了一包配好的草药,“王院使说,入口的药三分毒性,柳答应喝下这服药后,定要多喝些水。” 珍珠道了谢,去给她熬了喝下不提。 对于太后的生辰宴上起的这一场风波,宫人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拿在明面上说。 宫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九品答应,也算不得大事。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这个答应是太后和贵妃的娘家出来的,乃是静贵妃的妹妹。 一连过了几日,宫里倒是安稳了下来。 这天傍晚。 萧临批完小山高的奏折,习惯性到御花园里走走。 黄九则是提前吩咐猫房放了几只猫出来。 “那个是柳氏护着的?”萧临突然问了句。 猫房里守着的太监立刻寻了那只大橘猫过来,恭敬地抱到胸前,上前给他看,“皇上,正是这只。” “柳氏这两日如何?”萧临盯着那大橘猫开口。 这话自然不是问的一只猫,旁边的黄九思索后,轻声道,“据奴才所知,柳答应已经好几日没出过屋门了,她……”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豁然站了起来,大步便往前走了。 黄九赶紧跟上。 不出半刻钟,萧临站在了玉琼轩的门口,他犹豫了下,到底是迈了进去。 这会儿,珍珠正小心翼翼地给倚在贵妃榻上睡着的柳婵盖了毯子。 尽管屋里燃着银丝炭,可柳婵的位份摆在这,也不敢用的太多,屋里到底是凉飕飕的。 “她睡觉睡得格外多吗?”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自珍珠身后响了起来。 珍珠回头,吓了一跳的同时赶紧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起来回话。”萧临的目光落在睡得似乎并不踏实的柳婵的小脸上,只见她时不时皱了眉头,偶尔抽泣两声。 珍珠老老实实站好,“回皇上的话,小主这几日多是在昏昏欲睡,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她……” 犹豫了下,又道,“她心情不太好。” 原以为出宫后就能欢欢喜喜的嫁人,可没想到横遭变故,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的。 除非一开始就算计着进宫。 萧临也想到了这点,他从不主动强迫女子入宫,旁人若是进来,都是自愿的。 眼前这个是唯一一个被迫的。 想起那日在寿安宫里她明明中了药,宁可伤害自己,也要拼命自救的坚毅模样,他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闲来无事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萧临依旧冷声。 还没等珍珠应声,他就突然俯了身子,长臂从柳婵细嫩的脖颈处穿过,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行动中,柳婵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她黑漆漆的长发散开,眉眼间粉黛不施,甚是娇俏,也许是这两日消瘦了些,她身上的衣服也宽大了几分,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体香若隐若现地传入萧临的鼻间。 萧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时,就觉得浑身绷了一瞬,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日她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勉强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抽离了手,就要离开。 “嗯……”柳婵皱了眉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服,眼睛却是未曾睁开,“别走,别走。” 她喃喃出声,“姐夫救我。” 萧临心里莫名一动,有些移不开脚,竟是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床边,反握住了她的小手,“朕在呢。” “姐姐怎么能这么对我!”柳婵突然又抽噎了起来,“姐夫,姐夫……” “朕在。”萧临皱了眉头,将她半搂入怀。 “皇上。”珍珠在旁边想了想替柳婵解释,“每日一到傍晚,小主就睡得格外不踏实,好几次都是哭嚷着醒过来,甚是可怜。” 萧临没接她的话。 许是他将其抱在怀里有了安全感的缘故,柳婵虽是又抽泣了几声,却也能渐渐安静下来。 “黄九。”萧临想起孟洵的招供,目光冷的厉害,“查出依兰花的来历了吗?” 黄九低着头恭敬道,“据花房那边的人说,是静贵妃身边的春儿姑娘吩咐花房给柳答应送去的依兰花,奴才还问了针线局的人,柳答应那日沾了花粉的衣服,也是春儿姑娘取回来的。” 说完,他想了想问道,“春儿现在在浣衣坊中,奴才派人叫她过来?”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再问春儿的话,也不过是供出静贵妃来。 可皇上眼下是不可能动了静贵妃这个棋子的。 果然,萧临再次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儿,胳膊稍用了力。 “不必了。” 第19章 没有绿头牌 柳婵一觉睡到了次日早上。 她醒来后,珍珠便将昨日傍晚萧临过来的事情告知她,“皇上看起来还是在意您的。” 虽然小主没有侍寝,皇上也没有留下过夜,可也是等小主渐渐睡熟了后,皇上才离开的。 柳婵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 寿安宫那日的算计让她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这几日少吃多睡,本就是养精蓄锐,更何况昨个傍晚她本就是在假寐。 萧临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 很快,萧临来玉琼轩看望柳答应的事儿在后宫里传来,宫人们的目光也聚拢了过来。 然而。 当敬事房里的人传出了小道消息,说皇上身边的黄九公公吩咐,不必给这位柳答应做绿头牌的时候,众人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了。 没有绿头牌,就等于不会侍寝。 一个不能侍寝的小妃子,更别提受宠二字,在宫里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珍珠端着午膳的木盘进屋时,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婵这会儿正在摆弄花房刚刚送来的一束百合,回头瞥见自己的小丫鬟脸色不对劲,她轻笑着出声,“屋里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小主,宫里有消息说,今日皇上吩咐了敬事房不用做您的绿头牌。”珍珠说的有些犹豫。 自从柳姑娘被封了答应,这宫里的流言就没有断过,原以为皇上昨日来了一趟,是喜欢柳答应的,可没想到…… 好在玉琼轩里的人不多,能贴身伺候柳答应的也就她一个,她硬是憋住了没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落在她家小主的耳朵里。 小主初来乍到,御膳房里也好,其他的地方也罢,还算是处处观望谨慎着。 只怕是小主没有绿头牌的消息出来……他们就会欺负人了。 她在宫里待的时间久,哪怕未央宫没有失宠过,也见惯了别处的妃子失宠,宫人们是怎么落井下石的。 珍珠说完后,看向那边依旧捣鼓花儿的小主,一时间犹豫要不要给小主提个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柳婵放下手里的花,扭头看向珍珠,“先吃饭吧。” 她走到桌子旁边时,已经被珍珠摆好了四菜一汤。 六品的贵人以下,都是四菜一汤的标准,只是随着位份的降低,食材不一样罢了。 说起来,她这几日送来的膳食还是不错的,甚至达到了才人的标准。 大概……这是最后一顿超出她位份的饭了。 萧临不给她绿头牌这件事,依着她前面的“铺垫”,定不是因为厌恶,那应该就是等待了。 他在等她主动靠近。 可她柳婵若这么快就想开了扑上去的话,那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既是他要等,那多等等吧。 她不急。 正好她用这个所谓‘不侍寝不得宠’的时间,看看后宫里的人心,日后也好立个暇眦必报的性子。 柳婵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饭,抬头就见珍珠的脸上遮不住的心疼。 没有宠爱,位份又低,那就会过的连得宠妃子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只是她的算计是不能告诉珍珠的。 见到珍珠对她是真心疼,柳婵想了想开口安慰,“没有绿头牌这件事,皇上跟我私下里说过的,不必多担心,过段时间会有的。” 这话一出,果然见珍珠的眼神亮了起来。 她讶然,语气带着欢喜,“小主的话是真的?” “嗯。”柳婵笑着点了点头。 未央宫里。 同样得了消息的静贵妃不敢相信地盯着底下带了消息的夏儿,“你是说前几日太医院的人给她送了避子汤药?” 看着夏儿点头,她手指尖处一片凉意。 静贵妃往后颓了些,面露失望,“皇上不让她怀孕,如今又不让敬事房做她的绿头牌,那本宫如何才能抱的她的孩子?” 太后的寿宴一事,她已经惹恼了皇上,又挨了太后的责骂。 可她都忍了。 她这几日满心都期待着柳婵能快些受孕,现在却告诉她空欢喜一场。 “娘娘,柳答应看来已经废了。”夏儿不解,“您若是想要个孩子,咱们也可以寻其他的妃嫔,不一定非是柳答应。” 之前一直都是春儿在静贵妃身边侍奉,许多事情静贵妃也最信任春儿。 如今春儿被打发到了浣洗房,总算轮到她上位了。 夏儿心中得意,却面上小心翼翼的出谋划策,“娘娘,宫里还有几个小嫔妃,若她们能生下孩子的话……” “不。”静贵妃想都不想就打断,她摸着手上又尖又长的护甲,摇头道,“太后只许本宫膝下抚养柳家的孩子。” 这些事情,只有春儿最懂她。 如今春儿不在身边,她处处都觉得不适应,也不想跟其他人多说什么。 静贵妃盯着不远处的门框,神思早已飘摇了起来。 眼下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帮着柳婵侍寝。 要么,重新选个柳家的女儿进宫。 可两条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前者是皇上须得愿意才行,而后者……太后不见得会同意,而她再用这个法子怕是要铤而走险。 静贵妃眯了眼,吩咐道,“你去告诉宫里的人,不准给玉琼轩好东西,让他们能有多差就使多差。” 她得让柳婵吃尽苦头,才能心甘情愿求到她的面前。 如此,她再帮着柳婵侍寝,岂不是更有把握了些? 夏儿赶紧赞道,“娘娘想的这个主意好,宫里的人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低位嫔妃总要寻个高位嫔妃靠着的,想她柳答应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仅仅宫人欺负她的话,总少了些意思,不如奴婢去挑唆一番跟柳答应不合的孙才人,想来孙才人也愿意为娘娘做事。” “你说的没错。”静贵妃眼前一亮。 现在春儿是回不来了。 她总要再继续培养一个心腹宫女,虽说未央宫里有四个一等大宫女,可她不敢都相信她们。 静贵妃看向夏儿,“此事若是成了,本宫重重有赏,你可懂?” 她的目的就是让柳婵主动来依附她! 夏儿心里一喜,“奴婢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说罢,她这才匆忙离开去吩咐各处。 第20章 今晚她得跟萧临睡觉啊 临近年节,宫里各处也渐渐忙碌了起来。 柳婵很快被观望的众人抛之脑后,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她的膳食就从超出的标准一落千丈,低于答应的水平不说,竟是连普通宫人吃的都不如了。 原本司服局量好的年节衣裳,也迟迟不见送来。 本来该着答应份例的银丝炭,用完后珍珠去要了几回,也被讽刺了回来。 膳食倒算不得什么,凑合着也能吃。 直到……珍珠又去了一趟司服局,回来的时候,右脸上多了一处巴掌印,眼圈也有些红。 “谁打的你?”柳婵皱了眉头。 珍珠难得笑得有些勉强,她摇头,“不关小主的事,是奴婢不小心跟别人起了冲突。” 说罢,她福了福身,就要低着头给柳婵铺床褥。 柳婵则是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拉着她在椅子处坐好,“等一等。” 她亲自去打了盆凉水,拧了帕子敷在了珍珠的右脸上。 珍珠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都是奴婢没用,您才当了几日小主,就开始受委屈了。” 提前知道没有宠爱的日子难过是一回事,可当事情真的落在眼前时,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到底是谁受了委屈。”柳婵哑然失笑。 她一边给珍珠轻轻敷着脸,一边问,“是谁欺负的你,跟我说,我会帮你报仇的,你如果不说,我就自己出去打听。” 正好,她在萧临面前,立的其中一个人设就是睚眦必报。 珍珠又想摇头,就见眼前小主带了几分不满,她避重就轻,“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孙才人身边的人。” “如何冲撞的?”柳婵问的严肃,“珍珠,你觉得你能护住我吗?” 此话一出,珍珠只觉得脑袋嗡了下。 她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家小主年纪轻,又是被算计进宫的,就想多护着些。 可在这个后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如何能护得住主子? 珍珠咬牙,“今日司服局通知让去拿年节宴上小主们的衣服,奴婢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孙才人身边的小苏,她当着奴婢的面,故意给您的衣服撕了个口子。” 她顿了顿,“奴婢跟她急了几句,她就跟奴婢……动手了。” 柳婵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搂入怀里,“下次见了她,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神色里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孙才人身边的人主动撞上来,那她不必再顾忌,直接拿孙才人当侍寝的踏板好了。 “小主,您年节的衣服……”珍珠被她哄的破涕为笑,又想起衣服,跟她抬头商量,“奴婢拿了回来,想着咱们自己补一补,好歹到时候是能穿的。” 过年的宫宴比太后的圣寿要重要的多。 到时候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家眷都会进宫,甚至有些地方的王爷也会回京,若在年节出了岔子,只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不用。”柳婵轻声道,“过两日就是小年了,估计昭妃娘娘会设宴让我们过去,到时候我请昭妃娘娘做主就是。” 珍珠点了点头。 柳婵看着她再去忙碌的背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有了今日在司服局的冲突,那么小年,就是她的机会。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人来通知说是小年在登鹊楼设宴,到时候先去昭妃娘娘的延禧宫里集合,在商议完年节的事情后,一同前往。 到了小年这日,早上就开始飘了雪。 见外面的风刺骨的冷,在出门前,珍珠特意拿了件厚实的白色披风过来,这是每个低位嫔妃都有的衣裳,虽不是多昂贵,可也能抵御严寒。 “不穿这个,我记得静贵妃给过一件枣红色的貂袄。”柳婵想了想,“穿那个好看。” 她刚刚进宫的那一个月,不得不说,静贵妃明面上对她是真好。 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许多好东西确实是给了她的,既然如此,她也没那份矫情端着面子,她得物尽其用。 今日她肯定会碰见萧临的。 换句话说,她本来就是奔着萧临去的,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她得跟萧临睡觉啊。 当然要穿一件更好看的衣服。 珍珠匆忙拿来给她穿上,系好了衣服抬头的那一刻,就有些愣住了。 之前静贵妃送来几件衣服的时候,她不是没服侍着柳婵试过,那时候好看归好看,却远远没有现在看起来更惊艳。 眼前的柳婵眼里的光更亮,虽说这些日子玉琼轩里跟冷灶似的,可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她就这样淡淡地站着,红衣白雪,竟能生出一种勾的人心里痒痒的感觉。 珍珠第一次觉得,只怕是皇上,也拒绝不了小主吧?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延禧宫那边走去。 到延禧宫的门口时,正好见不远处的孙才人带着宫女走了过来。 柳婵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她先是瞥了眼那边的孙才人,嘴角的挑衅闪过,恰好被孙才人看了个正着。 孙才人果然来了火气,步子也比刚才匆忙很多,直冲冲地朝着柳婵这边过来。 在两人靠近时,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来,将柳婵撞的后退两步。 珍珠勉强将自家小主扶住,不满地看了过去,“你们……” 见对面很是趾高气扬,柳婵轻轻拍了拍珍珠的手,抬头的目光在孙才人身边的宫女小苏脸上转了个圈。 “哎!”孙才人像是一副刚发现她存在的样子,皱了眉头,“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瞎了眼撞人,原来是皇上刚刚封的九品答应啊。” 她特意着重说了九品。 九品是宫里最低的位份,再往下就是只有名没有位份的御女了。 “柳答应果然目中无人,还不赶紧给我请安?”孙才人气势高高在上。 她前些日子就听说柳氏爬床,还陷害静贵妃,惹得静贵妃受了罚。 既是静贵妃对她不喜,那宫里还能有谁护着她?! “小主……”珍珠小声提醒。 按位份,是要行礼的。 柳婵勾起嘴角,扯着帕子屈了个膝,语气倒是十分认真,“见过孙才人。” 正说着,那边就有人乘着宫轿过来了。 孙才人眼前一亮,赶紧迎了上去,“钱嫔娘娘来的正好,臣妾有话要跟您私下里讲一讲。” 第21章 柳答应,你不敬本宫 听到钱嫔这个称呼,柳婵不紧不慢地回了头去看。 她对钱嫔有着唯二的记忆,一个是人如其姓,很有钱,出身京城富商兼伯府,祖上曾在国库空虚之时,主动捐了全部家产,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故而给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爵之位。 另一个记忆,便是钱嫔的嘴又快又碎,连萧临都讨厌她,故而也没什么宠。 即便如此,也耐不住人家侍寝几次,就生下了个女儿。 还是萧临的长女。 冲着这一点,哪怕没有宠爱,但人家的嫔位也坐稳了,日后还有妃位可坐。 见那边的孙才人凑在钱嫔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又见那钱嫔以一种不屑地目光打量着自己,柳婵不卑不亢地冲那边点点头,故意转身就要迈进延禧宫。 “柳氏,你等等。”钱嫔扬了声音开口。 柳婵顿住了步子,却没回头。 钱嫔被宫女扶着施施然过来,站在了柳婵的面前,不由得瞳孔一缩,好精致绝美的一张小脸!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幸亏皇帝吩咐敬事房不给她做绿头牌,不然这样的人儿得了宠,怕是不久后宫里的局势又要变。 “见过钱嫔娘娘。”柳婵冲她行礼,小脸无辜。 旁边的孙才人则是幸灾乐祸,故意挑拨道,“钱嫔娘娘,这柳答应仗着静贵妃的关系,在宫里猖狂的很呢,根本不将我这个小小的才人放在眼里,您又是除了静贵妃跟昭妃娘娘以外宫里最尊贵的娘娘,若您不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怕她日后也会骑到您的头上。” 她说完这些,压低了声音,“您想想静贵妃是怎么欺负您的。”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钱嫔听得脸色黑了不少。 这些年仗着静贵妃盛宠,得罪了宫里多少人,就算没有直接对上静贵妃,那未央宫的下人们也是狗眼看人低的一群东西,在宫里横行霸道着呢。 “孙才人真是一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柳婵抬眼看她,压低了声音,“即便我不仗着贵妃娘娘的关系,照样能猖狂。” 她冲着孙才人走近几步,故意道,“你试试?” 再赤裸不过的挑衅。 孙才人果然瞪大了眼,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偏偏还不忘跟旁边的钱嫔吹眼风,“钱嫔娘娘,您可见识了!” 钱嫔当然也被柳婵的表现惊的愣了一瞬,这么狂! 她连拍手掌,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柳答应,当着本宫的面,就敢大放厥词,本宫岂能让你……” “静贵妃娘娘到!” 钱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小太监的唱和声。 众人顿时一愣。 原本要开口惩治柳婵的钱嫔也下意识地闭了嘴。 不管私下里再如何对静贵妃不满,可她就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明面上,谁都要恭恭敬敬的。 钱嫔朝着旁边的孙才人瞪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今日她怎么会过来?” 平日里的静贵妃是宫里最得宠的,同时也是再清高不过的,很少凑合宫里的妃嫔相聚。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个月逢一逢五,只要是正经侍寝过的嫔妃都要来延禧宫里坐一坐,互相说说话,以拉进姐妹之间的情谊。 这种场合,从不见静贵妃的身影。 依着她的清高性子,像今日的小年宴,都是直接从自己的宫里去登鹊楼。 孙才人冷哼道,“定是看不惯柳答应这个狐媚子来这里勾引皇上,所以才过来看看。” 静贵妃在宫轿上坐着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了柳婵被人拦在了延禧宫的门口,不由得心里一喜,待宫轿落下,她索性也走了过去。 “都在这里做什么?”她故意呵斥。 柳婵瞥了眼孙才人脸上狗腿一样的讨好,忽然就明白了,大概这些日子她的难处,少不了静贵妃在其中的掺和。 她心中冷笑。 这是想拉拢她?门都没有! 柳婵跟着几人请安,面上却很是冷漠,“见过贵妃娘娘。” 静贵妃的目光在柳婵的脸蛋上晃了一圈,这才注意到柳婵今日穿的衣裳乃是前些日子她送出去的,莫不是想开了? 还不等她暗喜,就注意到了柳婵的冷淡,顿时心里不爽。 竟是这些天的磋磨,还没有让她认清事实? “贵妃娘娘,这柳答应不敬钱嫔娘娘,您看……”孙才人想了想上前告状。 她也是在试探静贵妃的意思。 “一个答应而已,不敬嫔位,该如何便如何。”静贵妃脸色淡然,“你们不必顾忌本宫。” 说罢,她抬脚进去了。 孙才人勾着得意的笑,看向钱嫔,“钱嫔娘娘,咱们不能饶了她!” “柳答应,你不敬本宫。”钱嫔姿态高傲了不少,长长的护甲指着不远处的角落,“去那边跪上半个时辰。” 这会儿的雪花依旧飘飘洒洒,柳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边的雪对堆积在了一起。 好一个故意磋磨! 原以为柳婵会反驳,会跳脚,或者是继续大放厥词,钱嫔都做好了让人拽她过去的准备。 可没想到,柳婵轻压了声音,“多谢钱嫔娘娘。” 她竟是直接过去了。 钱嫔看的愣住,目光也跟着她的背影,直到看着她真的在那边跪了下来。 “她怎么不跟本宫跳脚了?”钱嫔莫名不自在。 明明刚才还是个狂到没边的人,这会儿就转了性子? 钱嫔面露警惕之色。 “想必她以为静贵妃娘娘会给她做主,眼下期望落空,自然没了跳脚的本钱。”孙才人说的头头是道,“钱嫔娘娘,让她在这跪着吧?” 她讨好地扶上了钱嫔的胳膊,拉着她往里走。 临迈进门前,钱嫔又忍不住回头朝着柳婵跪下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她老老实实地跪着,脑海里闪过柳婵的‘道谢’。 “那她为何要谢本宫?”钱嫔又问。 孙才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是道,“臣妾怎么没听到?许是娘娘听错了。” 谢她? 傻子才会谢一个罚自己的人。 第22章 本宫没问你 见柳婵跪在雪地里,珍珠不免又开始心疼,“小主……” 她没看明白小主怎么就突然就跟钱嫔娘娘顶撞了起来。 明明这些日子,小主跟她说话都是柔声柔气的,不似个鲁莽的人。 “无妨。”柳婵看了眼太极殿的方向,已经见到了那边过来的指引太监的身影,“不过就是跪一会儿,算不得什么。” 许是前世吃尽了苦头的缘故,她哪怕是用苦肉计来引起萧临的注意,可也觉得无所谓。 只要能有最好的效果达到想要的目的就好了。 “皇上过来了,奴婢去求皇上做主。”珍珠忍不住出声,“原本就是她们先看不惯您的。” 说着,她就要起身过去。 可柳婵拉了她一把,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无奈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在皇上面前又不是个没存在感的,皇上进去后,定会问起我的。” 她相信自己那日的爬床表现,也相信自己对萧临的了解。 即便不能勾的萧临失魂落魄,也绝对是让他意犹未尽的,只是她原本就是不情愿的入宫,萧临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犯不着主动讨好一个女子。 所以萧临在等她主动适应宫里,主动邀宠。 不然也不会有那句等她想明白,帝王是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跪的地方隐蔽,萧临也没注意到她,很快就进了延禧宫里。 果然,没多会儿。 黄九匆匆忙忙摆着拂尘从延禧宫里出来了,他目光来回张望,最后定在了墙角处跪着的柳婵身上。 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还不等站定,立刻就呵斥旁边站着的宫人,“还不赶紧将柳答应扶起来,一个个作死是吗?!” 这才几日,皇上已经问过三五次柳答应的情况了。 今天早上还问过了一次。 能让皇上这么在意的人,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跪着了冰凉的雪地里。 黄九见柳婵站了起来,赶紧笑着道,“柳答应,皇上进去了以后,发现您不在里面,便问了一句,您看这会儿……您跟奴才进去?” 他没说的是,在孙才人告状说柳答应不敬主位,目中无人的时候,皇上无动于衷。 但听说柳答应在外面罚跪,皇上一下子就黑了脸。 只怕现在屋里的众人大气不敢出呢! 柳婵对黄九充满了感激,“好。” 她抬步走路时,却僵的一个踉跄,差点就往前扑过去,连带着珍珠都要拽下去。 主仆两人稍有些狼狈。 “没事。”柳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黄九主动解释,“就是地上凉了些,腿有些僵住了,活动活动就好。” 见她明明受了委屈,还一副毫不在意的大气模样,黄九暗暗点了头。 难怪皇上能喜欢这位。 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再娇滴滴不过的,就她不是。 黄九心道,这位越这样,皇上会越疼的慌,毕竟只有那些被人欺负多了的人,才会对受委屈这件事习以为常。 他从小陪在皇上身边……知晓皇上就是这样过来的。 柳婵大大方方地往延禧宫里挪步。 宫人将她引到屋门口时,她也毫不犹豫地就跨了进去,往前走着,眼睛却亮亮地直接看向萧临,小嘴抿着笑。 萧临看出了她走路有些不适,但还是被她的娇俏模样晃了神。 一瞬间,他竟然在想,这个小丫头清瘦了不少。 她身上这件枣红色的短貂,几乎将整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包裹起来,却又衬的白里透红,加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欢喜,让他也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柳婵盈盈下拜,不紧不慢地给大家行了个礼。 “想开了?”萧临故意严肃了脸。 “想开了。”柳婵说的落落大方。 众人听得又是一愣,看看上面,又看看站在屋子中间的柳婵,十分莫名,想开什么了? 坐在底下的昭妃挑了眉,心思流转,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静贵妃。 果然见静贵妃捏紧了椅子把手。 她心下了然,这个柳婵能跟皇上说话如此自然,宫里只怕又要多一个宠妃了,对静贵妃确实不妙,且……静贵妃看起来有点吃醋啊。 那日在寿安宫的事情,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的很。 柳婵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默默转身坐去了最后的位子,还不忘在坐下之后,用手掌捂在了自己的膝盖处。 她当然知道萧临的目光定然还在追着自己。 昭妃很快给萧临汇报起了最近宫里的一些事情,包括各项用度支出之类,有几个妃子也说了自己宫里的一些问题。 在其他人说话时,柳婵就盯上了坐在对面的孙才人。 孙才人刚才本就对皇上的态度有些慌,这会儿更是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只能选择狠狠地瞪回去。 除了她,钱嫔也有些不自在。 好在钱嫔的位份高一些,底气也足,只在柳婵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慌了慌,又很快挺了头。 “柳答应,你的轩里有什么缺的吗?”昭妃突然开口。 柳婵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起来,“回昭妃娘娘的话,臣妾身边的丫鬟两日前去取年节的衣裳,那衣裳被孙才人的婢女小苏用剪刀剪了,所以臣妾想重新要一件衣服。” 有理有据,就是叙述事实。 甚至都不算是告状,只是想重新要一件。 “前两日的事?”钱嫔终于寻到机会开口,想着将刚才罚跪的事情摁上她的错处,于是便故意道,“既是前两日的事,怎么前两日不说,非要当着皇上和我们的面说?” 就差点说柳婵是心机深重,当众邀宠了。 “这不是昭妃娘娘问了吗?”柳婵一脸地无辜和茫然。 萧临坐在上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正巧,她冲着自己抬眼过来,目光里的狡黠毫不避讳。 “可确有此事?”萧临抬手咳了一声。 昭妃起了身回话,“妾身还真知道这件事,只是这几日实在忙碌,竟是忘了问问事情的缘由。” 她看向孙才人,冷了脸,“小苏,你来说!” 孙才人被呵斥的心里一惊,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 旁边的钱嫔忍不住,“昭妃娘娘,这柳答应……” “本宫没问你。”昭妃淡淡道。 第23章 我有点想你 此话一出,就将钱嫔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连带着孙才人想开口,都不好再说了,她只能由着身边的宫女小苏慌张地出来跪在了地上。 柳婵正襟危坐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赞叹昭妃不愧是公主出身,果然够冷静大气。 她其实挺喜欢昭妃的。 若昭妃出身在大夏国的话,凭着这一身的气度,稳坐中宫之位绰绰有余,她一个妃位,也能将后宫诸位嫔妃管的相当服气,对萧临更是不卑不亢。 柳婵甚至觉得,这个昭妃好像一点都不爱皇上。 一点都不。 跪在众人面前的小苏哆哆嗦嗦地将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其实即便是再添点什么,也是个小事而已。 可是,昭妃命人喊来了司服局的管事,又带了那日的“目击证人”。 于是乎。 连小苏打了珍珠一巴掌的事情,都被撕开在了大家面前。 小苏紧张的几乎瘫倒在地。 “孙才人,你可知道这件事?”昭妃语气犀利了不少,在她的管辖下,还能闹出这样欺辱低位宫妃的事情,岂不是显得她管的不好? 孙才人哪敢说自己知道。 她只好站起来,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臣妾从来没有让小苏去欺负柳答应,应当是她自己……她自己看不惯……” 这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听不见了。 昭妃见状,也没再问她,直接雷厉风行地当着萧临的面执行宫规,“宫人小苏仗势欺人,拖下去掌嘴十下,孙才人管教下人不严,禁足三日,抄写宫规十遍。” 很快,有宫人进来将小苏拖了出去。 昭妃则是看向柳婵,“柳答应,本宫会命人给你重新做一件的。” 柳婵语气感激地道了谢,也没当众说谁的不是。 临坐下时,她还不忘多看了钱嫔一眼,半点不怕。 从头到尾,静贵妃在前面坐着,就没来的及说上一句话,甚至连她看向皇上的目光,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原本就不太适应跟这些自小养的娇贵的宫妃坐着说话的场面…… “皇上……”静贵妃刚要开口。 就见萧临抬了手,“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去登鹊楼吧。” 他直接起了身,走在最前面。 众人则是等着静贵妃和昭妃,然后再自己跟上去。 柳婵跟在最后面。 “小主,您给奴婢出了气。”珍珠止不住地开心。 她今日总算是看出来,小主虽说性子单纯了些,可也不是个任由他人欺负的,三言两语就能反击回去。 只是今天……到底是吃了苦头。 珍珠没明白,小声问,“刚才您怎么不跟皇上说,您在外面被钱嫔罚跪的事情?” 她在宫里待的久,也见惯了宫妃们的争宠路子,可是自家小主好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故意激怒钱嫔,故意让自己受罚,却又不跟皇上哭诉委屈。 小主跟没事人一样,皇上能心疼? “皇上看到了呀。”柳婵就回了这一句。 看到了,所以不必多说。 小年的宫宴很简单,就是几桌人凑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看了宫里新排练的歌舞而已。 太后说是身体不舒服,也没有凑过来。 吃完饭,几个小妃子又拿出早已准备的“特色”,努力在萧临面前表现。 孙才人虽说禁了足,好歹还是让她吃完这顿饭的,于是她在众人面前跳了早已准备的一支舞。 舞很美,但萧临没仔细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婵的身上,看着她时不时揉着膝盖处,莫不是冻伤了? 直到敬事房那边来了人,说是让翻牌子。 一般这种时候,萧临都是直接歇在静贵妃的宫里的,可如今静贵妃有些日子没侍寝了,大家也活跃了起来。 “不必翻了。”萧临看都不看那牌子一眼,抬手指了柳婵的方向,“她吧。” 众人懵。 然后齐刷刷地往柳婵那边看去,既是震惊,又止不住地往下沉了心。 不是说……柳答应没有绿头牌? 不少人这才回过味,是不必翻牌了,皇上想让谁侍寝,又岂在一个牌子上? “恭喜柳妹妹了。”昭妃率先出声。 她瞥见静贵妃白了脸色,心里更觉得好笑,故意开口,“妹妹怎么看贵妃姐姐的脸色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静贵妃强笑着,“昭妃妹妹看错了,本宫无事。” 此时大家的心里都各有盘算,倒是也没多少人顾得上去看静贵妃。 萧临也只是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宫宴结束,柳婵跟着萧临直接去了太极殿。 她被宫人服侍着去沐浴,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萧临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棋盘。 萧临有独自对弈的习惯。 柳婵装作好奇的模样,过去坐在他的面前,她盯着棋局看了半晌,忽然冲着他伸手,“我来给你摆棋。” 巧了。 这是一局古书上的残棋,她犹记得萧临整整研究了三五年,才合成了完整的棋局。 见得次数太多,她闭着眼睛都能将棋局复盘出来。 前世最无聊的事情,便是趴在萧临的肩膀处,看着他研究棋局,或是跟自己对弈,时间长了,她从一个未学过棋的人,现在敢说能赢过萧临。 萧临被她的出声打断,面露不悦。 这柳氏的胆子未免太过了。 上百年的残局他都没有完全摆出来,她一个小女子也敢大言不惭?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小手径直地拿了一旁的黑白棋子放在面前,一颗接一颗地往上摆。 萧临的脸色渐黑,他盯着柳婵看了半晌。 小姑娘娇俏的小脸时不时皱起眉头,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她手上捏着的棋子落得很快,到了后面才渐渐慢下来。 他竟然看的有些入了神。 “好了。”柳婵面露欢喜之色,小手点点棋盘。 萧临下意识地低了头去看,就见上面已经摆满了,黑棋子缠绕着白棋,白棋又围攻了黑棋,两方再无棋可下。 他眼神里带了一丝震惊。 良久,萧临神色不辨喜怒,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你的棋艺如此出众,谁教的?” 黄九几乎是查了她从小的生活,一个柳家没了生母的庶女,受人排挤着长大,根本不曾学习琴棋书画之类。 可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原了一副上百年的残乱棋局。 “偷偷学的。”柳婵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怀疑,摇摇小脑袋,“小时候就攒银子私下里买棋谱来看,后来溜出府去玩,遇见一个老头,他经常用的这副棋局邀人还原,每日能赚好多银子。” 她面露小小得意,“臣妾便偷偷看了许久,回去后又苦思冥想,硬是摆出来了。” 不过,她所言不虚。 老头是存在的,就在京城西边的一处街头上招摇撞骗。 而前世的萧临就是被这个老头骗了,回来才彻底盘了这完整的棋局下来! 不等萧临开口说话,柳婵就打算起身。 可她刚站好,忍不住啊呀一声,弯腰扶住膝盖,娇声道,“好疼呀。” 萧临沉浸在她声称自己学下棋的事情里,好不容易回神。 想起今日她跪在雪中的事情,冲着她板了脸,“她们让你跪着,你就跪?”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主动道,“掀开衣裳,朕看一眼。” 原本他会觉得让柳婵来侍寝的话,两人会有芥蒂,便一直冷落着。 可没想到两人独处后,竟然又是棋,又是膝盖痛。 他有些哭笑不得。 “臣妾本来就得罪了孙才人。”柳婵叹了口气,小嘴嫣红,“她当然要出口气,所以才怂恿钱嫔娘娘有了这一出。”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并没有半点受了委屈的愤愤和哭泣。 萧临掀开她的裤腿时,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膝盖处通红一片,跟旁边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看就是冻伤了。 “疼的厉害?”他问了句。 “嗯。”柳婵说的老老实实,她抬头看过去,小声问道,“今天能不能先不侍寝,确实是太疼了,在热水里泡过后,又疼又痒……”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手摸摸索索地就抓住了萧临的手指。 “皇上帮我揉一揉,好不好?”柳婵小脸红了起来,娇羞地上前坐在他的身边,主动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喃喃道,“我有点想你。” 萧临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他? 柳婵内心os:男人太容易得到,总没有那么珍惜。 第24章 晋位才人 萧临吩咐人去太医院取了冻疮膏来。 他看着柳婵仔细地抹了起来,皙白的小手在膝盖处滑来滑去,便故意问道,“怎么突然就想朕了?” 宫里的妃子没有哪个不想他的。 侍寝,对她们来说,就是后宫行走的脸面,是在众人面前的底气。 “皇上两次英雄救美,当然要想。”柳婵鼓着小脸,说的理所当然。 “两次?”萧临似有不解。 柳婵主动提起了孟洵,掰着指头给他数,“一次是那个混账色痞子,一次是今日在钱嫔娘娘手里,所以是两次,臣妾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护着臣妾呢。” 她说的感慨,眼神也亮亮的。 是真的有感动到。 萧临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能主动称呼孟洵是个色痞子,可见她已经清楚了孟洵的为人,而且,今日她被钱嫔罚跪之事,他没问,但她也没想着告状。 仿佛她终于接受了被算计进宫这件事的同时,也接受了后宫的踩低捧高。 谁对她好,她就真感动。 谁对她不好,她也会很大方地摆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给了个极低的位份,本来也是为了护着她些,她不能侍寝的话,还是低调些好。 他难得碰见个稍有几分兴趣的。 但今日之事…… “既然说朕护着你,那朕也不好不表示。”萧临勾了嘴角,故意逗她,“今晚伺候好了朕,朕明日给你晋位。” 柳婵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了,她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 “嗯。”她应下。 她伸出小手指头,慢吞吞地勾住了萧临的大手,拉着他往床边走。 待扶着萧临坐好,她开始认真地给萧临解衣服扣子,可扣子还没有解几个,她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 似是十分疲惫的慌。 柳婵勉强撑着身子朝着萧临靠近,双手探入了他的腰后。 萧临挑眉,这是要如何伺候? 只见小姑娘十分害羞地将脸蛋贴近他的胸口,打了个哈欠,“臣妾有些困了。” 下一刻,她就闭了眼安然入睡。 萧临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果然见她睡得渐渐熟了,不由得摇头失笑。 她在他面前是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偏偏又很放松,从来不见她端着藏着。 但是,他能感觉到,柳婵有些依赖他。 萧临的手指插在她又软又滑的发丝里,无意识地摩擦着,良久,他忽然冲着门口出声,“黄九。” 门口处黄九答应了一声,推了门无声迈入,“皇上。” “明日一早传朕的旨意,安阳侯府教子无方,收回爵位,孟……”萧临犹豫了下。 “孟洵。”黄九赶紧提醒。 “孟洵杖责二十大板,终身不得入仕。”萧临又道。 一个孟洵算不得什么,二十大板和入仕对他来说惩罚不重,可因着他的行为,撤去了安阳侯府的爵位。 这……只怕安阳侯府要集体昏死过去。 黄九心里琢磨一瞬,便立刻应了声。 他抬头不经意地瞥了上面一眼,就见他怀里抱着熟睡的柳答应,姿势都有些稍怪异。 “皇上,这侍寝的时间快到了,您看这柳答应……”黄九又出声道。 按着宫规的话,侍寝的妃嫔是不能在太极殿过夜的,时间到了就要被送回去。 可也不是不能有例外。 这一点,全凭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想留下柳答应的话,他就吩咐敬事房那边不必来接人了。 黄九心里纳罕,看柳答应身上的衣服整齐,应该是睡了有一会儿,她没伺候皇上啊? “留在这吧。”萧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随即开口。 黄九哎了一声,无声离开。 这不伺候皇上也就罢了,还能留在太极殿里过一夜的小宫妃,登基以来,柳答应算头一个。 柳婵一夜好觉。 大夏朝的小年会休朝两日,于是萧临也没有如以往般早早起来,醒来后,他又阖上眼假寐。 迷糊中,怀里窸窸窣窣地钻进来了一个软软的身子。 柳婵还没有醒,只是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搂上了旁边男人的腰身,继续睡了过去。 “……”萧临低头看了眼。 按理说,小妃子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像话。 可昨日她确实受了委屈。 “膝盖处还疼吗?”萧临反手搂了过去,两人的脸庞贴的有些近,连她额处的细小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似乎刚发现,柳婵的脸上没有半点擦脂抹粉的痕迹。 哪怕凑近了闻一闻,也只是她本身自带的少女体香,而不是宫里女人熟悉的脂粉味道。 “不疼了。”柳婵哼唧出声,说的含糊不清,“好困,没睡醒。” 她恰到好处的发丝就散落在枕头处,微微合着眼,姿态慵懒至极,明明是小姑娘的模样,却又分明多了几分隐约可见的娇媚,尤其是当她不经意间的小手拂过萧临的胸脯时…… 萧临静静地盯着她,再次察觉到了之前出现过想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 这一次,她就是他的女人。 于是萧临将人拉入怀里,惊得底下的小姑娘抓紧了他的胳膊,睁开眼睛,分明一片迷茫和紧张。 “既然来了太极殿,就这么回去总不像话。”萧临平静提醒。 半个时辰后。 柳婵浑身无力地被送进了盥洗池中,由着太极殿的宫女伺候她。 萧临则收拾完后,吩咐黄九,“柳氏,晋位常在。” 他想了想,“你亲自去库房里挑一些偏红的料子,送去司服局,给她做几身衣裳,还有,玉琼轩里有什么缺的,你看着一并补上。” 昨日那件枣红色的衣裳,很衬她。 宫里没有皇后,在衣服的颜色上也没那么讲究,只要避开正红就是了。 黄九应了是,心里对这位小常在再次起了敬意,才过了多久,便直接成了皇上的八品常在。 可见她是抓着了皇上的心尖尖。 “昨日……”萧临皱了眉头,眼神里带着凉,“孙氏挑拨后宫事端,罚俸一个月,并……算了,就这样吧。” 看小丫头昨日捂着膝盖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没提让他做主,可他也不能当看不见。 只是后宫里位份分明,钱嫔揪着机会罚她,他替她出头反而不好。 “孙才人不必罚了。”萧临抬手,“将柳氏晋位才人吧。” 连晋两级的话,有些事情就不用再挑明了。 黄九惊讶抬头,两级? 这宫里过不了多久,就得变天了啊。 只是皇上这么捧着柳氏的话……柳氏在后宫里可就成了活靶子了! 可话又说回来。 任凭谁得了宠,不是众矢之的呢? 第25章 放肆 柳婵懒懒地倚在盥洗池的边上,由着宫人捏肩,她依旧是闭目养神。 她的身上有不少青紫的痕迹,可见刚才的战况激烈,若要比起来,竟是不比那日中了药时差多少。 所以。 在萧临面前的路子,她走的对极了。 她如今不是一个受了委屈还会主动装大方的人,当然也不是个拿着委屈不依不饶的人,只要萧临对她有心思,她都不必多说什么,萧临也定然会主动护着她的。 毕竟……他曾经有一个没有保护好的人。 她亲眼见过萧临大半生的后悔,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当下一个她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如何护着了。 而她性情直率善良,在萧临的心里,就是现在的许静儿。 有些东西,主动伸手要,不见得男人会给,可男人主动喜欢的话,不仅仅会追着给,还会多给。 宠妃是一回事。 她要当的角色,是让萧临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哪怕她本性不是萧临喜欢的脾气,可这没关系,萧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就是什么样的女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走哪一条路,她并不在意。 穿好衣裳出去的时候,萧临已经去了御书房里接见大臣,柳婵则乘着宫轿被送回了玉琼轩。 珍珠见她侍寝,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小主,刚才黄公公亲自来了一趟,说是皇上晋位您为才人。”她欢喜出声,还不忘行礼,“奴婢恭喜柳才人。” 才人? 柳婵不由得挑眉一笑,看来,她得到的比她想的稍微多了些。 原以为晋位一级就够了的。 “这边是黄公公带来的一些赏赐,小主可要看看?”珍珠轻声问道,“有首饰,有布料,还有一些摆件之类。” 柳婵朝那边瞥了一眼,“都收起来吧。” 她现在最想要的,是跟上次一样,来一碗避子药。 现在她跟萧临的感情还只是刚刚燃了点火星而已,这点火星并不足以支撑她现在生下孩子还能爬的更高,很有可能就此熄住了。 真有了孩子的话,她势必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孩子身上。 所以眼下时机不对。 她要等日后在萧临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她要让萧临满心欢喜地迎接他们两个的孩子,视她生下的孩子为珍为宝,将其奋力托举而不是只随意当个皇家被开散的枝叶。 “珍珠,你去一趟太医院。”柳婵想了想,吩咐道,“寻王院使去要个避孕的法子。” 珍珠不解地抬头,“小主,皇上他现在已经开始宠幸您了,就算您有孕,他也不见得会将您的孩子送去未央宫。” 她在宫里有打听消息的渠道,知道未央宫被冷落了好几日。 若皇上真想给未央宫一个孩子的话,又如何会冷落呢? “我如今才十六,年纪尚小。”柳婵解释,“还在长身子的时候,有孕怕是会有危险。” 本来妇人怀孕生子就是十分耗尽气血的危险事情,更何况她现在确实身子单薄。 她记得,有一个刚满了十六就被选进来的宫妃,仅仅侍寝一次就有了孕,却在生产之时难产,怎么也生不下来。 当时王院使就跟萧临说,是她年纪太小,身子还未曾长开就强行供养胎儿,所以才会出现难产。 萧临后来就不许后宫女子满十八岁之前有孕了。 哪怕侍寝,也会在事后给一碗避子汤药。 珍珠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她临走时,提醒道,“小主,宫里晋位一般会有人来送礼贺喜的,估计等会儿还有内务府的人来送人。” 九品答应,一般是身边只一个普通宫女伺候。 可七品才人的话,则身边的宫人就有了等级,会有一个一等大宫女,两个二等宫女,且有四个粗使的婆子。 等日后小主再当上五品美人的话,还会有首领太监等。 “嗯。”柳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今日开始,她就要正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了。 自古以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与其在这后宫里当个安稳善良的受气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立个恃宠而骄,不好惹的人设。 毕竟她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里为了一只橘猫出头,都被萧临看在眼里呢。 单纯,善良,但绝不怂包! 珍珠离开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送东西了。 先是昭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阿素亲自抱着几匹苏绣来了一趟,再就是其他的妃子,比如安婕妤,许才人等等,就连钱嫔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给她送来了一盒精美的首饰,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昨日钱嫔刚罚了她,今天又巴巴上赶着,只怕她侍寝又晋位的,给钱嫔吓坏了。 要不说钱嫔怂呢。 若她是钱嫔,罚了个不懂事的小宫妃也就罚了,两人地位悬殊,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换句话说,也是证明了萧临的宠爱一定意义上比位份重要。 柳婵看着桌上安婕妤送来的东西,出了神儿。 她重生后没有见过安婕妤,但安婕妤的战绩很出挑,她生下了萧临的第一个皇子。 安婕妤出身低微,在眉眼处跟许静儿也有些像,可她的大皇子从生下来就身子不太好,如今六岁了,还是个药罐子。 也许是她生的孩子不健康,渐渐地,萧临也不怎么召幸她了,连带着大皇子都很少被提起。 她记得,某一个雷雨夜里,大皇子突然就高烧不退,撒手人寰,安婕妤承受不住打击,当场疯掉,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倒是一对苦命母子。 珍珠匆匆忙忙回来时,正好跟未央宫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她带着人进来。 未央宫来的是静贵妃的另一个一等宫女夏儿。 夏儿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宫女,每人的手里端着用红布盖起来的东西,夏儿敷衍地冲着柳婵行了礼,“见过柳才人。” 也不等柳婵叫起,她就径直站了起来。 她伸手将其中一个盘子上的红布掀开,上面赫然放的是摆的整齐的白银,打眼一扫,大概有百两左右。 “我们娘娘说,才人既是得了宠,也不要少了跟咱们未央宫的来往。”夏儿眼神挑着,“毕竟咱们娘娘跟柳才人,到底是一家人,这银子,娘娘就当是给您添喜了。” “夏儿姐姐……”珍珠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夏儿眼神凌厉地扫了过去,骂道,“我在跟柳才人说话,你一个未央宫的叛徒,插什么嘴。” 珍珠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放肆!”柳婵砰的就拍了桌子,她上前两步,冷声道,“告诉贵妃娘娘,这银子,本小主不稀罕。” 她眯了眼,逼近夏儿,“你想跟你的春儿姐姐一个下场?” 第26章 静贵妃传召 听柳婵提起被送进浣衣局的春儿时,夏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对上柳婵的目光,威胁出声,“柳才人在宫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打算跟贵妃娘娘决裂吗?只怕到时候您没地方后悔。” 之前柳婵在未央宫住着的时候,她还当柳婵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可短短几日,竟敢威胁她了。 一个区区才人而已,在未央宫里贵妃娘娘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若不是她跟贵妃娘娘是一家出来的,哪里够得上让贵妃娘娘费心照顾,夏儿顿觉眼前的柳婵不知好歹。 “贵妃娘娘说了。”夏儿盯着柳婵开口,“她费劲心思将您送上龙床……” 啪! 柳婵的巴掌落下时,直接将夏儿的脸甩到了一边。 她柳眉倒竖,抬手指着夏儿的鼻子,“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她算计我爬床这件事,我会一直记得的,拿着这些银子,滚出去。” 夏儿捂着脸愣住。 且不说她作为未央宫的一等宫女,从未有人敢在她脸上动手,哪怕从她进了宫开始算起,她也不曾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让她更生气的是。 她不能还手。 “柳才人好自为之吧。”夏儿说这话时语气恶狠,她浑身都在哆嗦,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见她们出去,旁边看傻了眼的珍珠才反应过来。 珍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小主……” 因着静贵妃的得宠,宫里人人都会捧着未央宫,哪怕是未央宫里出来的一个粗使宫女,都会被别人高看的。 小主就这么动手打了未央宫的人…… “她这么看不起咱们,咱们还要捧着她?”柳婵语气平静,完全不见了刚才看起来怒意冲冲的劲。 她轻声道,“旁边送来的东西没什么,可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若我接了的话……皇上是知道贵妃算计我的,那他怎么看我?” 在算计的这件事上,才几日,她就和稀泥一样又原谅了静贵妃? 那是贵妃,她不过一个才人而已,原谅的话当然说的过去,可萧临对她的疼惜也就到底为止了。 见珍珠犹然不解,她举了个例子,“若你被最信任的人捅了刀子,跑来找我哭诉,我作为你的小主很心疼你,可你扭头又原谅了她,那我怎么看?” 难不成夸她心胸宽广,为人大度? 笑话。 “小主会觉得我这个人……”珍珠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总之这样的人很恶心就是了。 她坚定地附和柳婵刚才的举动,“小主是对的!” 两人讨论完这些,珍珠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药包,递了过去,“这是王院使给您调好的避孕包,里面已经分成了一些小包,可以贴身放在荷包里,不伤身子的。” 太医院的人不少,但能开口寻王院使要这种东西的,也真是只有小主一人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 王院使是专门负责皇上身体的,避孕包的事情他定会告诉皇上。 “小主,您不怕皇上多想?”珍珠忍不住问了一嘴。 “这叫真诚。”柳婵勾了嘴角,“我若是做这件事小心翼翼的,被他日后发现,说不定会怎么想。” 真诚是最好的阳谋。 她既然寻了王院使要,就是明摆着告诉萧临的,她现在不敢有孕。 另一方面。 她就是要让萧临感觉到被她信任。 晌午时,内务府那边送了十个模样周正的宫女过来,说是让柳婵挑上几个顺眼的留下伺候。 柳婵是新晋的才人不假,可也算不上新宠一说。 能不能继续受宠,要观望。 宫女们站成了一排跟柳婵行礼,柳婵看了几眼,就挑中了两个眼神稳重的做她身边的二等宫女。 她看人的本事也是跟在萧临身边学的,看人要看眼神,坚定者为用。 若是那种贼眉鼠眼的跟在身边,有旁处的利益引着,很容易叛变。 剩下的粗使宫女,她则是让珍珠选了四个。 珍珠会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这毋庸置疑,所以有些东西从现在就要多练起来了。 许是柳婵打了未央宫的脸面的缘故,傍晚时,就有内务府的宫人带来了一道旨意。 说是静贵妃娘娘传召。 传召跟简单的邀过去坐坐不一样。 妃位以上的宫妃用传召的旨意,是要经过内务府的人,有专门下到被传召者的手谕。 就如同宫妃召见家人进宫,有专门的手谕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除了有极其特殊的原因,传召不能不去。 “她是怕我不去?”柳婵看着手里的丝帛手谕,心道这东西用来请自己,也太浪费了。 “要不小主回禀了皇上,咱们不去了吧?”珍珠有些不放心。 小主打了夏儿,指不定夏儿跟静贵妃说了多少坏话。 这一趟,跟鸿门宴似的。 “当然要去。”柳婵起身,“给我换身衣服,气势要足一些,能压过静贵妃的气场最好。” 按理说贵妃身处高位,气场足的很,可谁让静贵妃整日一身白衣扮演柔弱善良形象呢? 内务府给柳婵送来了好几身带了枣红的衣裳。 珍珠拿出来给她。 柳婵穿上以后,又特意画了个明艳张扬的妆容,带了刚赏下来的耳坠,她扶上珍珠的胳膊,“走吧。” 既然萧临对她的宠爱摆给了众人看,那她自然也不能客气。 尤其是对上静贵妃。 新仇旧恨都堆在一起,她即便是现在位份低,不能轻易让静贵妃伤筋动骨,可也得让静贵妃后悔将她带进宫里来。 看她气不死这个所谓的姐姐! 第27章 贵妃,这可是你的妹妹 因着诏令的缘故,内务府处的人是亲自过来领人的。于是柳婵就被带到了未央宫的正殿。 她进去的时候,正殿里空空荡荡,连个伺候的小宫女都没有,甚是清冷。 “柳答应稍等等。”内务府的宫人提醒道。 将人带了过来,他们的任务就等于完成了,余下的就是未央宫自己的事。 于是内务府的人转身离开。 珍珠站在柳婵的身边,见原本放在殿中的椅子都被挪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任凭再迟钝,也看出来这是一场下马威。 “小主,她们……” 刚要说话,她就见门口那边有人过来,两个宫人将一左一右的门砰的关上。 珍珠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就要过去看看。 “门肯定是关上了。”柳婵伸手拽住了她。 她四处观望一眼,就注意到侧门处露着个衣角,有人在这里看着呢。 “小主,怎么办?”珍珠往她身边靠近了些。 “不怎么办。”柳婵倒是从容,她忽然扬了声音,“自然是等静贵妃娘娘过来,况且,贵妃娘娘是颁了诏令的,此事定会传遍各处。”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了玩味,“时间一长,咱们若是不回去的话,昭妃娘娘统管六宫各处,不得问两句?又或者,皇上不得问两句?” 此话一出,果然见那侧门处的衣角消失不见了。 珍珠眼前亮了亮。 没多会儿,门口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推开。 静贵妃一袭白衣从外面缓缓进来,她像是看不见柳婵一样,直接登上了高处的座位。 有丫鬟给她端了茶,又有人给她捶背打扇子,做足了一副贵妃娘娘的范儿。 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整齐地站立在两侧。 “见过贵妃娘娘。”柳婵不失礼数。 先礼后兵,论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柳答应好大的胆子,敢打本宫身边的人。”静贵妃的眼神里带着怒意。 她当贵妃这些年,就算未央宫爬出去一只蚂蚁,众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打她的脸面。 原本她就想着柳婵过得艰难来求她庇佑。 如今柳婵自己得了侍寝的机会,她也只能退一步,主动送银子拉拢柳婵,可没想到她竟敢直接翻脸。 “你在未央宫住着的时候,本宫对你何等尽心。”静贵妃不仅怒,眼里还,“柳婵,你非要当一个白眼狼是吗?” 今日她以威相逼,再以甜枣相送。 她亲自出手,定要让柳婵对自己俯首帖耳。 “贵妃娘娘对我的好,不是有目的吗?”柳婵讽刺地看着她,“替你生个皇子出来,再去母留子,日后你凭着我的儿子,登上中宫之位。” “胡说!”静贵妃立刻否认。 她下意识地辩驳,“本宫喊你进宫,不过是想着姐妹相聚罢了。” “那贵妃娘娘怎么不喊柳娆呢?”柳婵半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语气又快又急,“大概贵妃娘娘都不记得柳娆是谁,她是您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有亲妹妹不寻,非要寻我一个庶女作伴,娘娘怎么解释?” 她步步紧逼,半点不停,“贵妃娘娘,是她不能让您去母留子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静贵妃脸色发白,像是骤然揭走带着的人皮面具,她气的胸膛起伏,却半句话都接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柳婵如此。 静贵妃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刚入宫的柳婵还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庶女,说话都是柔声细语,连高声都不能,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鬼上身了?还是她进宫后一直装着? 静贵妃很快就敲定了后者。 她冷笑,“原来本宫一直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没在妹妹身上占到便宜,就说妹妹不懂事?”柳婵轻笑一声,“贵妃娘娘,昨个儿皇上在床上夸妹妹很懂事,您还能忤逆皇上不成?” “你!”静贵妃只觉得心口处的怒火愈发旺盛,快要炸开了似的。 她从未想过让柳婵当皇上的宠妃! 一直以来,她连让柳婵在龙床上留个孩子的事情,都要劝自己想开些。 如今皇上却看上她了。 静贵妃心里一阵刺痛,像是有只大手紧紧拽住了心脏,闷闷作疼。 “既然今日妹妹都过来了。”柳婵看向被自己气的变脸的静贵妃,她收了嘴角的笑意,“那妹妹就明着告诉你,你想踩着妹妹,可妹妹,也想踩着您,有妹妹陪着皇上,未央宫……也就到头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门口的宫人下意识地想拦住她,可柳婵厉声道,“让开!” 没人敢再拦她。 看着柳婵离开的身影,静贵妃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猛地让地上一掷,恨得咬牙切齿。 “柳婵!本宫饶不得你!” 竟敢如此猖狂! ** 年节将近,昭妃命人在各处传了话,说是腊月二十八去太后的寿安宫里请安。 柳婵自然也收拾了跟着去。 她这次随大流,跟着上了点妆,硬是压了眉眼处的三分风情,穿的新做的衣裳,却是个素雅的青色。 不知怎的,她站在太后面前,会下意识地谨慎起来。 众人请安过后,太后果然将柳婵叫出来说话。 “柳氏呢,让哀家瞧瞧。” 柳婵跟上次一样,故意带了几分紧张上前,低着头重新请安,“太后娘娘安好。” 她察觉到太后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个好,这才嘱咐,“你是柳家出来的,哀家跟静贵妃也说了,要多照顾你一些。” 然后她看向旁边的静贵妃,“贵妃,这可是你的妹妹。” 当着众人的面,她将两人的关系拉的再近不过。 柳婵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紧张的,她怯怯地应了声是。 静贵妃也出来应了声是。 她也没敢跟太后说,这两日接连吃了两个闷亏,谁能想到柳婵变得胆子这么肥了呢? 念及此,静贵妃心里恨恨的。 从太后圣寿的那日起,皇上就没有来过她的未央宫,已经十多日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让她很不安稳。 这会儿见着柳婵,她更生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太后的目光在静贵妃脸上扫了一圈,却是没说什么,而是又问起了大皇子和二公主的情况。 大皇子是安婕妤生的。 虽说是养在了皇子所里,但还是安婕妤站出来,“回太后娘娘的话,大皇子一切安好。” 然后就是钱嫔也跟了一句,“二公主也好。” 也许是因为太后不是皇上生母的缘故,她也不太关心后宫里的事情,就说了几句而已。 她将静贵妃留了下来,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柳婵跟在众人后面出了寿安宫。 “听说柳才人是在这寿安宫里爬了皇上的床。”孙才人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开口。 她表情夸张,“啧啧,这可是寿安宫啊!” 第28章 这是个劲敌 昭妃被宫女扶着,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也不搭理,直接上了轿。 钱嫔选择留下来看热闹。 她是除了昭妃和静贵妃以外,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了,她不走,其他人也不好走。 原本见着柳婵侍寝一次,连晋位两级,她还有些紧张。 可现在皇上也没再召见她。 于是,钱嫔是打算看看柳婵是不是更猖狂,那日可真将她气坏了,后来她主动让人说两句好话,回头想想又后悔的不行。 她一个嫔位,怕什么啊! “听说那日还有安阳侯府的浪荡公子……啊!”孙才人突然捂了嘴,她故意说的更大声,“差点忘了,皇上已经将安阳侯府的爵位撤了,那孟家公子也挨了二十大板呢!” 这件事不是秘密,她们都是官家出来的,自然有外面的消息渠道。 “怎么,你心疼孟家公子了?”柳婵看向孙才人,语气玩味,“不如我替你跟皇上说说去。” “你!”孙才人一下子就急了,“那明明是你的未婚夫!” 柳婵被珍珠扶着胳膊,上前跟孙才人离着一步之远时,才停了下来。 她依旧是嘴角勾了起来,“所以,孙才人是说皇上抢别人的未婚妻?” 毕竟许多人不知道内里的事情,只看明面的话,是有这么点意思。 可话不能这么说。 皇上乃九五之尊,谁敢将这种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我没这么说。”孙才人立刻吓白了脸。 珍珠就站在柳婵的旁边,她好几次想开口为柳婵辩解什么,愣是一句话都没接上。 甚至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不开口的好。 生怕给柳婵拖了后腿。 “好了。”安婕妤的声音传来,她捂着帕子咳嗽两声,“天气凉,大家就别站在风口里了,赶紧回去吧。” 说罢,她喊着钱嫔一起,“钱嫔娘娘不走,她们也不好意思走。” 钱嫔本来也想插着机会说两句的,见安婕妤跟自己开口,也不能不应。 谁让人家命好,生的是皇子呢! “嗯。”钱嫔甩着帕子离开了。 众人也不好再留下。 柳婵往回走的时候,就知道后面有好几道复杂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她也不踩理。 后宫的路子她清楚。 她只要靠着萧临的宠爱爬的越高,这些人就会在她的面前越老实。 现在这些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的讽刺,无非就是欺负她弱小罢了,瞧瞧静贵妃,背后被人恨不得戳死,可明面上,大家见了她还要客客气气地笑着说话。 这就是地位和权势。 柳婵回到玉琼轩时,就见春桃拿了一个盒子进来,说是柳家让人送到宫里的,跟盒子一起的,还有一封柳父的信。 “放这里吧。”她心里大概有数。 春桃应了声是,静静地站回了门口守着,十分合格地当着二等宫女的本分。 柳婵给她们两个重新起了名字,就以春开头,脸上有肉十分可爱的叫春桃,另一个是好看的瓜子脸,就叫春杏。 她看了眼桌上的盒子,随手却拿起了旁边的书信。 柳婵三下五除二地拆开。 信里面先是恭喜她成了柳才人,然后就是说已经将她记在了嫡母的名下,以后就是柳家的嫡女,再就是将她死去的生母抬成了贵妾,牌位也放进了柳家的祠堂。 原本她的生母连正经妾室都算不上的。 柳婵的嘴角露出了些许讽刺,她将信丢开,伸手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放的是几张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子,大概有三百两左右。 “收起来吧。”她吩咐珍珠。 她可以不收静贵妃的东西,是说她有点脾气,可若连柳家给的银子也不要的话,就显得她有些装了。 太后那边也说不过去。 反正有太后和静贵妃这两座大山在,柳家也轮不到有事找她帮忙。 傍晚时分,就有消息传来。 说是皇上去了未央宫。 柳婵不禁感慨,到底是宠了许多年的女人,哪能因为做错了一点点事情,就真的彻底失宠。 “贵妃娘娘不会给您告状吧?”珍珠免不了担心。 小主又是跟夏儿动了手,又是拒收东西什么的…… 柳婵哼了声,“她若给我告状的话,对我倒是好事,可她不敢。” 不仅不敢告状,还不敢在萧临的面前提起她,即便是提起来,静贵妃肯定也先认错,说对不起她,后悔云云。 可柳婵有一点肯定的是。 若静贵妃说起那日的事情后悔,萧临对她的喜欢就会更少一分。 因为萧临就不是个喜欢回头看的人,这件事做了,就是做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心里的算计更得他欢心。 柳婵敢说,静贵妃不懂萧临是什么样的人。 不然前世也不会等萧临死了以后,由着黄九将静贵妃害过的人召集起来,将证据摆在她面前,逼着她喝下毒酒,所以,萧临只把她当个替身。 或者还有些太后的原因在? 没过两日,柳婵再次被喊去侍寝。 萧临如今得了个跟她下棋的乐子,两人你来我往一顿厮杀,好不热闹。 虽然都是柳婵丢下棋子认输,可萧临在床榻之上分明兴致更加昂扬,对她更有兴趣。 她成了宫里的新起之秀。 很快就到了年节。 宫里早在二十九就四处挂起了灯笼,宫人的脸上也个个都洋溢着笑脸,行走间还会互相招呼。 过了年节以后,宫人是可以申请出宫探望家人的,还会有双倍的月钱。 这个规矩,是昭妃定下来的。 就冲着这一点,宫里的大多数人都念她的好,做起事来也更用心。 更让人敬佩的是。 昭妃虽掌了宫权,但她只是个妃位而已,也从未见她端什么高姿态,一般宫人犯了错,要么就按照宫规处罚,要么就去询问萧临的意见。 久而久之,连萧临都放心地将后宫里的事情交给她。 甚至她在掌权期间,也从不往自己的宫里捞油水,只端端正正要一个妃位该有的。 年节那天,柳婵早早地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 春杏的手艺很巧,早就苦练了好几个发髻,鼓足了劲要让柳婵在年宴上绽放光芒。 柳婵也不拦着她,就让她用心打扮。 无非就是上妆的时候,稍微淡一些,她不喜欢脸上涂厚厚的脂粉。 她年纪在这摆着,淡妆更适合她。 虽然她知道萧临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可她上了妆更美三分,他不可能厌恶。 她得让萧临也慢慢适应她。 柳婵带着珍珠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见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在那站着,指挥丫鬟去摘她面前盛开的芍药。 “她是谁?”珍珠有些好奇,“不是咱们宫里的妃子,倒像是哪家的姑娘。” “西北大将军的嫡女,姓沈。”柳婵幽幽道。 这是个劲敌啊。 第29章 很好奇说了什么 柳婵对不远处的沈润娘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沈润娘,不仅仅是后宫女子的最大劲敌,更是静贵妃犹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前世,她真的做到了跟静贵妃平分宠爱。 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比静贵妃还要得宠,还生下了个聪明灵俐的皇子。 用柳婵的话说,沈氏的性子在宫里是独一份的,她不仅仅是西北大将军的嫡女,更是家中独女,受尽万千宠爱的人,任性和娇气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她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儿。 生下萧临的六皇子,扶持六皇子登基,她越过整个后宫的女人,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 柳婵皱了眉头,步子也顿了顿。 沈润娘这么早就进宫了吗?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眼前的沈润娘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模样,正捧着刚摘的芍药轻嗅,稚嫩的脸蛋十分满足。 “娘娘认识她?”珍珠好奇问道。 柳婵摇摇头,“不认识,但听皇上提起过,似乎沈家的女儿要进宫。” 对于很多已知的事情,她很直接地扯着萧临拉大旗,反正别人也不会去问萧临。 珍珠果然不再问,而是感慨,“虽说看着也是个美人儿,但论起来,不如小主好看。” 她是真的这么想,柳婵的模样在宫里是拔尖的。 静贵妃也美,可也比不上柳婵。 眼前她们看到的这个沈家姑娘,相貌放在后宫里,并不算多招人。 柳婵心道,萧临还真不是个盯着脸看的好色之徒,只要性子合了皇上的心意,哪怕长相稍微逊色一点,也根本不影响。 她记得沈润娘舞的一手好剑,萧临时常夸赞。 “咱们快些走吧。”柳婵转移了话题,“今日的天儿是冷了些……” 既然这位要进宫了,她又不可能拦着。 索性就先别管,走好自己眼前的路再说,万一日后对上了,那是以后的事情。 年宴是设在太极殿里的,有专门用来举行大型宫宴的一处场地,里面铺了地龙,烧的热热的。 一进去,就有迎上来的宫女服侍着脱去外衣,引着她们去落座。 柳婵来的时候,几个认识的小答应御女之类的,都已经提前到了,位份低的要来的早些,这是默认的规矩。 今日昭妃忙的不可开交,已经顾不上她们了。 没多久,萧临扶着太后,旁边跟着静贵妃和昭妃两位高位嫔妃进了屋门,众人起来请安。 随着太监一声声的唱喏,庆祝新年的圣旨接连颁了好几道,然后才由黄九站出来,尖着嗓子喊了声宫宴开始。 柳婵今日穿了件颇为喜庆的红色小襟袄,眼神始终保持亮亮的,时不时滑向上面的萧临。 于是两人对上了目光。 她俏脸一红,忙不迭收回了视线,有几分偷偷看心上人,不小心被抓包的窘迫。 萧临不动声色地勾了嘴角,看向别处。 宫宴的开场也多以歌舞为主,早已排练好的歌舞十分精美,舞女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时而娇媚,时而大胆活泼。 歌舞结束,由萧临领着提了第一杯酒。 柳婵刚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见柳贵妃身边的秋儿端了盘绿豆的糕点过来,她露出诧异的眼神。 “静贵妃娘娘说,柳才人最喜欢吃御膳房的绿豆糕点了,特意让他们做了一份给您。”秋儿轻声道。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能保证让柳婵周围的这些人听个一清二楚。 柳婵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上面的静贵妃。 就见她微笑着朝自己看了过来,态度一如之前那般友好,好像那日在殿中的挑衅未曾发生过。 真能装啊。 “放这里吧。”柳婵回头看向秋儿,她忽然勾了勾手,“你过来,我有句话想跟静贵妃娘娘说。” 秋儿赶紧将身子凑过去。 在柳婵笑意盈盈地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时,就见秋儿猛地瞪大了眼睛,起身愣愣地看着她。 “去吧。”柳婵心情很好地摆手。 秋儿的神色有些复杂,冲她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到了静贵妃身边时,也凑近过去,将柳婵刚才告知自己的那句话说了一遍,果然,静贵妃再次看向柳婵的目光凌厉起来。 她们之间的互动很隐蔽,可还是被一心多用的萧临注意到了。 萧临:很好奇说了什么。 这时。 坐在柳婵对面的敬王站了起来,冲着萧临遥遥举杯,先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然后他又道,“臣在岭南处寻了几个善舞的美人儿,正好带到了京城里,今日趁着尽兴,不如让几个美人儿给皇上展示一番岭南的舞姿?” 众人朝着他看了过去,柳婵也不例外。 柳婵的手指摩擦着杯子,看起来也跟众人一样,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她记得这个敬王……居心不好,啧。 “既然敬王叔有心,那还不赶紧让大家瞧瞧?”萧临笑着开口。 话音落下,外面响起了一阵悠扬传神的鼓声,震的众人头皮发麻,却又莫名地觉得很舒服。 美人儿鱼贯而入,足足有二十人。 被众人围在最中间的少女轻纱蒙面,脚上踩了小鼓,落地间鼓声清脆,刚才众人听到的鼓声竟是她脚下传来的。 不少人起了赞叹声。 柳婵也很感兴趣,她的目光似乎紧紧追着中间随着鼓声旋转的少女,可她自己清楚,她是透过那舞女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润娘。 因着知道一些东西,她就没办法不注意这位的存在了。 在舞女的鼓声最密集时,沈润娘起身随着丫鬟离开了宫宴。 鼓声毕。 众人沉浸在其中,久久难以回神儿,直到上面萧临传来啪啪的鼓掌声,才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皇上认为如何?”敬王爷问的很有信心。 萧临既然欣赏了,自然也不会当场拂了他的面子,他点头,“当真是美妙至极,好一个鼓上舞!” 敬王爷看了那蒙着面纱的舞女一眼。 第30章 宫里确实少见这样的妃子 舞女会意,施施然踩着小鼓上前,将面纱摘了下来,柔柔出声,“奴婢见过皇上。” 她的长相很好看,甚至美的有些勾人,一双秋水般的狐狸眼抬眸时,似是含了数不清的情愫在里面,开口时声音娇软,让人欲罢不能。 “叫什么。”萧临看着她,像是喜欢。 “奴婢没有名字,想请皇上赐名。”舞女盈盈下拜,姿态也美。 萧临看了她一会儿,“朕觉得你的舞甚美,很得朕的心意,不如就赐你一个封号,意。” 他摆手,“来人,给意美人赐座。” 此话一出,且不说诸位看热闹的大臣,就……后宫的人个个都捏了拳头,谁也不敢相信,皇上就这么轻飘飘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舞女封了美人儿! 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封号。 柳婵也有点震惊。 她是不太记得有意美人儿这一号人的……不过,依着萧临的小气,能给她这么高的位份,指定是算计着什么。 柳婵一边品着面前的酒,一边猜着,大概是萧临想用一个美人儿来抬高敬王? 很有可能。 得他的心意,就赐个意做封号,这也太敷衍了些。 只是柳婵能想的明白,有的人却想不开了,比如上面坐着的静贵妃,面色很不好看。 再比如……孙才人。 孙才人的出身很好,祖父也是朝中的能臣,她初进宫时也才是个贵人,还曾沾沾自喜过好久。 可现在她从贵人混成了更低一层的才人。 意美人也很高兴,没想到萧临不仅看上了她,还给了她这么高的位份。 在冲着萧临磕头后,她又给不远处的敬王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是敬王给她的机会和抬举,她不能忘本。 萧临坐在上面,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只当看不见底下的暗流涌动。 下一个节目进场时,是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又扎高了头发的沈润娘,她手里拿着一柄做配饰的长剑。 在冲着众人拱手后,她开始舞起了剑花。 说实话,女子将剑能舞成这样绚烂夺目的,也很少见,只是有刚才的意美人表演在前,相当一部分人还没有回过味来。 直到沈润娘的舞剑快要结束时,众人才看了进去。 很好的剑法。 珍珠凑近了些,她轻声道,“宫里确实少见这样的妃子。” 既是定下了要进宫的人,那就分析一下会不会得宠。 她立志要扶持小主往上走的,就自觉将自己放到了军师的地位,观察宫里的人,顺带提防新人。 后宫里的女人们各有各的好看,有矫揉造作如孙才人,有单纯自然又美极了的柳才人,还有端庄大气如昭妃娘娘,甚至还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静贵妃…… 确实没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妃嫔。 珍珠不知道怎么评价,英姿飒爽这个词,一般是用来评价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将军的。 “没错。”柳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见过几次沈润娘飒爽的一面,每回跟在萧临见到这个沈氏的时候,沈氏都是十分娇羞的模样,撒娇更是信手拈来。 她能看出来,沈氏的娇羞给了萧临极大的心理满足感。 会在萧临面前娇羞这一点,她得学,且要精通。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她才能进步。 柳婵一直悄无声息地盯着上面的萧临,果然见他的目光随在了沈润娘的身上,很感兴趣。 她默然,道阻且长。 想将萧临的一颗心稳稳抓住,如今显然不现实。 两人说着话,就见那边的沈氏十分巧妙地收了手里的剑,朝着萧临跪了下去。 “臣女沈润娘,给皇上,太后以及诸位献丑了。”沈氏上前。 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她说话时还带了一丝丝稚嫩。 “起吧,你的剑舞的极好。”太后刚才也盯了她半晌,见萧临不语,她主动出的声,“哀家记得,沈家这些年在驻守西北,也十分辛苦。”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家父家兄都已经习惯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一家子在西北已经住了二三十年了,真要是有一天让来京城住着,肯定不习惯。 这一次,沈家送她进京,也才过来的。 如此想着,沈润娘的心头浮现一丝落寞和挣扎,家里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是必须让她进宫的。 “是个好孩子。”太后又道,“哀家倒是挺喜欢你的,你可愿意进宫常伴着哀家左右?” 沈家的女儿进宫,原本就有她的手笔。 只是没能想到这个沈氏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年纪到了,性子看着却有些单纯。 她想的是。 如今静贵妃不知好歹地失了宠,柳婵又是个得意洋洋地新宠,那她盘算着进来个别致的人儿,后宫里也能钳制平衡。 皇上想要平衡,她也不能让后宫脱离她的掌控。 太后先冲着沈氏开了口,也代表为了前段时间的事情跟皇帝示个弱,毕竟太后的位子再高……也不能离了皇帝。 更何况柳家女进宫的目的达到了,看起来皇帝也还算喜欢,她主动给个台阶又何妨? “臣女愿意。”沈润娘再行礼。 比起刚才的意美人,她行礼的姿态一看就是官家女从小教导起来的,端正又大气。 “皇上觉得,给沈氏一个什么位份好啊?”太后笑着问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临也不会轻易挂脸给她,他终于回过神来,勾起嘴角,“不如沈氏也封为美人,母后觉得如何?” “哀家觉得甚好。”太后接了话。 母子之间,其乐融融,好像前段时间在寿安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沈氏的父兄都在西北,战功灼灼,虽说进宫就是美人已经是很高的位份了,可有刚才的意美人在前,让人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沈氏也愣了下,她也是想的意美人,怎么着她都比一个舞女强吧? 本来以为会是嫔位,妃位的,再不济也是个婕妤。 好在她也不太在意后宫位份,她再次福身,“多谢皇上太后。” 第31章 心里也是不舒服吧? 原以为沈美人得了位份,会爽快地来落座,可没想到她冲着一旁的静贵妃开了口。 “早就听闻静贵妃娘娘宠冠六宫,臣妾久仰,不知道可否有幸跟您比一比?”她朝上看过去,“想一观娘娘风姿。” 静贵妃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萧临。 在这个沈氏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尤其她看到皇上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沈氏的时候……更是心里鼓声阵阵。 可萧临没回头。 萧临的目光依旧落在沈氏的身上,也不可能为她解围。 “静贵妃娘娘?”沈美人提醒了一句。 底下的众人也摸不清沈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她是臣女的话,她没有理由去跟静贵妃比,可若她现在是后宫的美人,那她更不该去挑衅静贵妃。 没错,就是挑衅。 “小主,她这是什么意思?”珍珠又凑过来。 柳婵淡淡一笑,“她这不是说仰慕贵妃已久,还有别的意思?” 实际上,她有有些摸不准沈氏为何直接对上了静贵妃。 不知怎的,她看着沈氏的样子,生出了一种沈氏不太心甘情愿进宫的错觉…… 柳婵随着众人将目光落在了静贵妃身上,就见她有些坐立不安。 “早就听说贵妃娘娘的琵琶弹得极好,有时候臣妾路过未央宫,就能听得沉醉其中呢。”钱嫔忽然开口。 她真看不惯一身孤傲的静贵妃。 静贵妃背后说过她一身铜臭味,还派人截过她的胡,现在有了上眼药的机会,她就忍不住出声了。 静贵妃忍不住瞪了钱嫔一眼,她只好吩咐身边的人,“去将本宫的琵琶拿来。” 她勾起笑意,“那本宫就献丑了。” 众人又是一阵夸赞。 柳婵在底下看的仔细,在静贵妃说出要献丑时,旁边萧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凉,很快又看不见了。 她挑眉,萧临的脾气她是清楚的。 至尊皇位,一代帝王,自尊心强的厉害。 怎么会觉得自己亲封的贵妃在众人面前弹琵琶是件得意事呢? 柳婵想,如果沈美人挑衅的是昭妃,昭妃只需要大大方方地笑着反夸回去,定能三两拨千斤地将话散开。 可静贵妃不会。 她本就出身极低,哪怕是这些年在宫里养尊处优,又深受盛宠,可当她对上这些世家养出来的女儿时,还是会露了怯意,她当一个清高孤冷的贵妃娘娘是最好的,还能用位份来震慑众人。 萧临将她抬到贵妃的位份上,本就是一定程度上让她护住自己,对于他在意的人,确实是会用心思的。 静贵妃当众弹了一曲红豆思。 柳婵就觉得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点,但他没制止,当着这么多朝臣和后宫的面,他也不可能制止。 他需要给沈美人面子,给她面子,就等于给沈家面子。 “贵妃娘娘的琵琶声果然名动天下,臣妾心悦诚服。”沈美人大大方方认输,终于坐到了宫人早已给她准备好的位子上。 虽然沈美人夸了静贵妃,可静贵妃弹完后,分明殿中的掌声是稀稀拉拉的。 静贵妃的脸色有些发白,强撑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最近本就患得患失。 哪怕前两日皇上刚在未央宫歇了一晚,可她已经能敏感地察觉到皇上的态度比以往冷淡了些。 这就是个小插曲。 没多会儿殿中再次排进了歌舞,众人推杯换盏,聊得十分畅快。 宫宴结束的时候,萧临开口带走了意美人,说明今晚是意美人侍寝。 静贵妃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就连沈美人都笑不出来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里发沉。 谁也顾不上前段时间还闹得纷纷扬扬的柳才人了。 “看来,皇上真的喜欢这个意美人。”珍珠在回去的路上,跟柳婵闲聊。 原本宫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斗的也没什么意思,可这才一个月而已,包括柳婵在内,就添了三个新人进来。 这三个新人还各有特色。 “嗯,意美人长得很美。”柳婵接她的话。 珍珠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起来,“要奴婢说,小主才是宫里最美的。” 她真的不是嘴甜,而是很认同柳婵的容貌,一点都不说谎,尤其是柳婵说话时,眼神淡定又从容,还带着几分灵气,这很吸引人。 柳婵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现在有新人进宫,她确实是松了口气,原本她盘算着勾引萧临,做好被后宫众人讨伐的准备。 如此倒是让后宫的注意力转移了大半。 她再得宠的话,也不会太招人眼球,就不用分心思去对付后宫的女人,主要是她现在的位份太低,有战斗力,也是使不出来,还不如专心往上先爬了再说。 她想的明确又简单。 一年内,她要爬到美人的位份,三年内坐到妃位,她的儿子要当皇帝,她要当太后。 两人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御花园。 她们为了更近便,走的外圈的一条小路,快走到头的时候,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发脾气。 “好像是孙才人的声音。”珍珠轻声道。 说的时候,她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孙才人在小路的出口处,站在那边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撒气,珍珠知道柳婵跟她不痛快,便下意识地想拉着她退回去重走别的路。 “好不容易走到头了,咱们怕什么。”柳婵扶额,“不理她就是。” 都是才人,还能被欺负了不成? 两人继续往前走。 待离得更近了些,柳婵才看清楚孙才人正揪着旁边月季的大花瓣,用力地往地上扔,确切地说,是往跪在地上的宫女头上丢。 孙才人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一个贱妓子,也配当个美人?竟是些勾引皇上的狐媚子东西,还爬到我的头上去了……贱人,贱人!” 柳婵跟珍珠对视一眼,佯装看不见她,就顺着走过去。 听到后面有动静,孙才人停下口中的谩骂,下意识地回了头。 待看见是她们两个的时候,孙才人冲着柳婵阴阳怪气,“你刚刚成了才人,就有个出身卑贱的妓子爬在了头上,想必心里也是不舒服吧?” 第32章 肚子疼 后宫里这几年的宫妃并不多,静贵妃盛宠高高在上,她孤傲清冷不屑于跟底下的人斗,昭妃娘娘性情平和,掌着宫权管的服服帖帖,两人互相牵扯,高位倒是一片安静。 只偶尔会有一些底下的小妃子们争个宠。 孙才人是半年前的选秀进来的,那次选秀一共也就进来了四个人而已,她是里面家世最好的,一进宫就被封为了贵人,且是低位嫔妃里最得宠的,前途一片光明。 除了静贵妃和昭妃两个高位,就是她的侍寝最多。 她很得意。 直到柳婵也成了妃子,她心里十分不快,还没等跟柳婵斗一斗,又迎来了两个比她位份更高的美人。 沈润娘也就算了,那意美人是个什么东西! “柳才人,我在跟你说话!”孙才人遮掩不住的怒气,恨不得柳婵也跟她一样愤恨发狂。 “孙才人今晚喝多了,还请慎言,那是皇上亲封的意美人。”柳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抬步往前走,“夜色已深,孙才人赶紧回去睡觉吧。” 她一直觉得身在后宫的女子们都是可怜人。 可这不代表她不厌蠢。 在御花园里揪花骂人,还试图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也不考虑隔墙有耳。 “柳婵!”孙才人被她平静的态度刺激到了,开始挑衅,“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柳家的一个区区庶女,你以为你靠着静贵妃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就能让皇上喜欢你?别忘了,你也不过是静贵妃娘娘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连许才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可柳婵就当是听不见。 眼看着柳婵脚步越走越快,孙才人更觉得一股怒气直接涌上了头顶,她不顾身边宫女的拉扯,跌跌撞撞地就迈到了柳婵的身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你不恨的慌?我不信!”她通红着脸颊问道。 柳婵停下步子回头,这会儿跟她离得近了些,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的酒气扑面,不由得心里膈应。 还不等她说话,旁边急了的珍珠冲着宫女开口,“你们还不赶紧将孙才人送回宫里,她喝了这么多酒,若是被昭妃娘娘知道,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孙才人的宫女赶紧上前拉她。 许是御花园铺的都是石子凹凸不平,又或许是孙才人拽着柳婵不放手,在一顿拉扯下,忽然就见孙才人没站稳,往后面倒了过去。 “嗯……”孙才人闷哼一声,蜷缩了起来。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借着月光,能看到她眉头紧皱,面上也浮现了痛苦之色。 珍珠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拉着柳婵往后退。 “小主,您怎么了?”孙才人的宫女吓得够呛,赶紧去扶她。 “肚子……肚子好疼。”孙才人声音虚弱不堪,疼的额头都溢了汗。 柳婵顺势看向她的肚子,心知摊上事了,她压下心里的烦躁,冷静出声,“珍珠,去请太医。” 她又跟孙才人身边的人道,“去寻个宫轿来,地上太凉了,必须抬她去附近的宫里,记得再寻个人去通知皇上和昭妃娘娘。” “去附近雨花阁吧,离得最近。”宫女都快吓哭了。 柳婵点点头,她利索地将身上的大裘解了下来,一部分垫在地上,一部分盖在孙才人的身上。 此时的孙才人捂着肚子,双眼紧闭,口中呻吟着几乎要痛昏过去。 “多谢柳才人。”孙才人的宫女给柳婵跪了下来,“今日是我们才人喝多了酒,才闹了您。” 柳婵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她点点头,没再多说。 只盼着她今晚别沾一身屎才好。 很快有宫人抬来了宫轿,齐力将孙才人送到了雨花阁,放在了床上。 “好疼,我的肚子……”孙才人继续呻吟。 珍珠拉着柳婵站在门口处,“是她先拉扯我们的才摔在了地上,跟咱们没关系,小主你别怕。” 柳婵下意识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念头。 她怎么就觉得……孙才人像是有孕了? 昭妃跟太医几乎是同时来的,与他们差不多进来的,还有急匆匆的钱嫔。 钱嫔一进门就开始大惊小怪,“哎呀,孙才人,谁害你了?” “钱嫔别胡说。”昭妃皱了眉头,“本宫听说是她自己在御花园里胡闹,这才摔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有些颤巍巍。 谁摔着不是疼胳膊疼腿,可这疼肚子……该不会是有了吧? “太医先去看看。”昭妃冷声道。 她看了眼那边站着的柳婵,“柳才人,既然是跟你们有关,那你就将事情说说。” 柳婵过来福身请安,不差分毫地将两人从御花园里的对话和行为都讲了一遍,包括前面听到的孙才人辱骂意美人的话。 她说的很平和,不由得让昭妃多看了她几眼。 “本宫会查的,若跟你无关,本宫自会还你一个清白。”昭妃看着她道。 “是。”柳婵再次福身。 这时,太医那边已经诊断出了结果,匆匆忙忙过来,“昭妃娘娘,大喜啊,孙才人有了身孕,大概一月有余。” 此言一出,本来小声低语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除了昭妃和柳婵,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可真是……大喜。”钱嫔没忍住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她是宫里唯二有孩子的人,自然希望宫里的孩子越少越好。 “那她的肚子疼,是摔的吗?”昭妃没理钱嫔,直接问道。 太医还没等说话,就见宫女噗通跪在了昭妃的面前,哭诉道,“定是柳才人看出了我们小主有身孕,才会推小主的,还请昭妃娘娘做主,为小主做主啊!” 她先是看了柳婵一眼,明显是有些心虚。 可也不能怪她叛变。 今晚的事,若不是柳才人的错,就是她的错,小主有孕却摔在地上,她定要受罚的。 于是她又咬牙开口,“我们小主就是被柳才人推到地上的,柳才人用了大力气,奴婢无能,没能扶住小主。” 第33章 你看,她们欺负我 按着柳婵的说辞,是她们拉扯之下,孙才人跌在了地上。 可现在孙才人的宫女说是柳婵推的。 “是她……”珍珠打算上前解释。 柳婵抬手拦住了她,往前站了一步,看着那宫女开口,“你现在说的话可要认定了,若你信口雌黄,那就是诬陷宫妃,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柳才人何必威胁奴婢。”宫女喃喃道,“柳才人跟小主的恩怨,谁不清楚?” 这一点倒是真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孙才人跟柳婵是有仇的,尤其钱嫔还受到过孙才人的挑唆,更加深以为然。 “话说……之前这柳才人还没爬皇上的床时,就跟孙才人在御花园里起了冲突。”钱嫔赶紧站出来,“孙才人因此还降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遮不住地幸灾乐祸。 钱嫔掺和进来,其他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话,屋里叽叽喳喳,连床上躺着的孙才人的腹痛呻吟都遮掩了过去。 柳婵看了眼急得插不上嘴的太医一眼。 她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宫人的通报声,说是静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齐齐往外看去。 昭妃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在静贵妃迈进门时,昭妃面无表情地福了身,带着众人给她请安。 “听说柳才人跟孙才人起了争执,动手了?”静贵妃摆手示意众人起来,直接开口,“此事是她不好,本宫会亲自教导她,就不必昭妃操心了。” 说着,她看向柳婵,严肃道,“你跟本宫回未央宫。” 柳婵自然站着不动。 “贵妃姐姐,这后宫的事情,总要有个章程。”昭妃看着她,似笑非笑,“毕竟孙才人有孕是大事。” 在她看来,静贵妃若不是被皇上放在了宫妃的最高位上,早就被众人吃干抹净了。 不过,自从柳才人在宫里落脚,这位贵妃娘娘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平日里可是宫里最清高孤傲的。 如今也有闲心来掺和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了。 昭妃自然知道太后对静贵妃的要求,想让她生个孩子,可惜她生不出来,所以才有了柳婵,只是……柳婵不见得受她控制。 听到孙才人有孕时,静贵妃果然愣了一下。 她落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边的床,回过神才笑道,“那恭喜孙才人了,本宫的妹妹闯了这种祸,还是由本宫亲自教导吧。” 本来今晚皇上宠幸新人,她心情十分闷堵,谁曾想听说柳婵把孙才人打了,事态严重,都闹到抬宫轿请太医的地步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趁机出手,给柳婵个教训! 她必须让柳婵为自己的鲁莽后悔。 “贵妃姐姐你……” “不必。” 昭妃跟柳婵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昭妃当即就停了话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旁边的柳婵。 她掌管整个后宫,知晓柳婵跟孙才人的冲突,知晓她动手打过静贵妃身边的宫人,更知晓皇上对柳婵……有点意思。 这个柳才人,可不是个没心眼的,相反,她很聪明。 只是,孙才人进宫以后也嚣张的很,对身边的宫人动辄打骂,她也想让孙才人稍微吃点苦头再论对错。 “什么不必?”静贵妃没反应过来。 “此事跟贵妃娘娘无关,就不劳贵妃娘娘插手了。”柳婵忽然就勾唇一笑,语气淡然,“谁也不必急着给我定罪,还是让太医说两句吧,太医在旁边急得都擦汗了。” 众人默默看向弯着身子的太医。 太医赶紧上前,“孙才人虽是有孕,可才一月有余,脉象并不稳当,她今日又喝了许多酒,脉中有寒凉之相……” 他说话时,萧临已经大步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低着头,已经卸了钗的意美人。 萧临背手负立,在众人忙不迭请安时,冷声开口,“起来吧。” 有人赶紧拿来了椅子摆在中间,他过去坐下,看向那太医,“继续说。” 太医紧张地擦汗,“敢问孙才人身边的人,她今日的宫宴喝了什么酒?” 那宫女犹豫了下。 “这个好查,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还不说,就直接挫骨扬灰。”萧临淡淡出声。 “皇上饶命。”宫女立刻脸色惨白,匍匐在地,“我们小主喝了不少桑葚酒,又食用了几只大闸蟹。” 大闸蟹乃寒凉之最,这是常识。 寻常人吃多了也是会拉肚子的,更何况刚刚身怀有孕,未曾坐稳胎。 “皇上,还是先让太医去看看孙才人吧。”柳婵忽然就开了口,“不管是不是臣妾推了她,既然胎像不稳,眼下最重要的事,都是先保住孩子。” 萧临抬了抬手,太医立刻又回到了床边。 众人看向柳婵的目光很复杂。 这个屋里,除了皇帝,应该没人想让孙才人保住孩子吧。 她们故意给柳婵和稀泥,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谁都能听见孙才人疼痛的叫声,暗暗盼着她的孩子保不住才好。 “既然柳才人这么着急,看来真是柳才人推的。”钱嫔贱兮兮开口。 “皇上,是钱嫔娘娘推的。”柳婵看向萧临,目光很认真,“钱嫔娘娘也很着急,想拿臣妾当个替罪羊。” “你胡说八道!”钱嫔懵了下,然后黑了脸呵斥。 “为什么钱嫔娘娘能胡说八道,臣妾就不能?”柳婵冷了脸。 钱嫔又想说话,就被萧临甩了个刀子眼,立刻就化身成了个鹌鹑头,安静无声。 柳婵看向昭妃,“娘娘,想必御花园里有值守的宫人,臣妾斗胆,还请娘娘传来一问。” 她之所以不急,是因为她知道御花园里有暗卫值守。 就算没有值守宫人看见,那时候孙才人跟她有了动静,必定会有暗卫过去瞧着。 说完这一句,柳婵又看向了萧临,跟他对视上目光。 她瘪了瘪嘴,完全没了刚才跟昭妃说话的那副冷静模样,而是眼里透出些许委屈和倔强。 就好像在说,你看,她们欺负我。 萧临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 第34章 她想他 很快,黄九就亲自带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低着头,一五一十地将御花园里柳婵跟孙才人的争执说了个清楚,包括孙才人辱骂意美人等等。 意美人听的那叫一个脸色惨白,眼泪打转转,“皇上,臣妾出身虽低,可臣妾……” 她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见萧临抬了手。 于是意美人只能憋住。 静贵妃在旁边也皱了眉头,她太心急了些,竟是当众误会了柳婵。 不过她转念一想,来了趟雨花阁,她见到了皇上也是意外之喜。 若能将皇上带回未央宫的话…… 正想着,就见那边的太医过来了,太医擦了汗,“皇上,臣施针驱寒保胎,眼下孙才人已无大碍,臣再给她开一些保胎药,前三个月莫要动怒动气,须得好好养着。” “嗯。”萧临点点头。 众人听的一阵心里失望,可面上还要表现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既然无事,那就好好养着吧。”萧临站了起来。 昭妃上前一步开口,询问萧临的意见,“皇上,按着宫规的话,有孕的嫔妃可晋位一级,那孙才人……” 萧临的声音不辨喜怒,“不必。” 他大步往外走。 静贵妃想跟他说话,可萧临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根本没给她机会,让她十分失落。 连意美人下意识地想跟上去,都被黄九抬手拦住了。 黄九笑眯眯地开口,“意美人,宫里已经给您安排好了住处,奴才这就带您过去,按着规矩,妃嫔是不能在太极殿过夜的。” 意美人红着眼应了声好。 她被孙才人骂的那般难听,又委屈又心惊,她又不像她们似的有家世做靠山,只能靠紧紧抓住皇上的宠爱。 昭妃命众人散了,她率先扶着宫女走出去。 在众人离开后,柳婵咬咬牙,向着太极殿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要紧紧抓住每一次见到萧临的机会。 而且,她刚才分明看到了萧临对着自己眼底的笑意,那就不能浪费掉。 从雨花阁到太极殿,需要穿过御花园,果然没多会儿柳婵跑进御花园里,看到了萧临的身影。 “皇上。”她喊出声。 萧临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收拢进怀里一个娇软的身子。 “我很想你。”柳婵的声音里分明带着哭腔。 她用力紧紧地抱住萧临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眼泪委屈地吧嗒吧嗒地掉,“她们硬要说我推了人,可我没有,我那时候,很想见到你。” 萧临就这样站着,任由她抱住自己,也不动。 柳婵哭的都哽咽了,“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的。”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就落到了萧临的胸前,甚至她还拿起萧临的手,主动给自己擦拭眼泪。 旁边的黄九早就带着跟随的宫人隐退到了远处。 萧临声音无奈,“朕这不是还你清白了?” 若是旁人发生这种事,他也就冷眼看着,任由昭妃处理,只要不影响大局,甚至有时候冤枉也就冤枉了。 对他来说,后宫和前朝是一盘棋子而已。 有用的棋子即便是犯了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用的棋子哪怕是冤枉了,若不能自辨,也会丢弃。 柳婵的用处……不大,但他下意识地就护着了。 “嗯。”柳婵哼唧两声,抱着他不撒手,“我想跟你去太极殿,想让你搂着睡。” 萧临抚上他后背的手都忍不住停了一下。 这话也太大胆了。 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直白地提要求,说想去太极殿里跟他睡觉,大家都是藏着掖着地遇见他,然后等着他开口带回去。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会横冲直撞地扑到他的怀里。 嗯……曾经有一个。 萧临的思绪在一瞬间飘远,又迅速收了回来,他失笑,“朕的柳才人要是跟朕回了太极殿,只怕明日她们要刁难你。” 明日是正月初一,需要他带着大臣和后妃们去祭拜先祖。 “不怕。”小姑娘闷着头吐出两个字。 她主动牵上了萧临的大手,往太极殿的方向去。 后面萧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上,目光幽深,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两人到了太极殿,柳婵照常去跟着宫人们沐浴更衣,然后乖乖巧巧地上床,钻进了萧临的怀里。 她小手摸摸索索地搂上萧临的腰身。 萧临本以为怀里的小姑娘还会再跟他吐槽今日被冤枉的事情,两人再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结果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她开口,就低头一看。 人家已经闭了眼,一副困得要命的样子。 真睡觉,不说谎。 他哑然失笑。 这副对他如此赤诚的心思,哪怕是遍寻后宫,也不可能挑出下一个。 “不委屈了?”萧临故意问她。 怀里的小姑娘哼唧一声,动弹了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说话已经有些不清楚,吐出了两个字。 但萧临还是听出来了。 她说,想你。 她又想他。 就跟上一次他将她搂入怀里,她还有些害羞,也是说有点想他。 萧临莫名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今日宫宴结束,他又被几个大臣缠在了御书房不能脱身,一直到后宫传来说出事的消息,才得以离开御书房。 “黄九,熄灯。”他吩咐。 黄九听着自家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愉悦,不由得再次感慨这位柳才人的本事。 今晚皇上虽喊了意美人侍寝,可还没来得及呢。 尤其他刚才在雨花阁里,看到意美人哭哭啼啼的时候,皇上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不耐。 他才拦下了意美人。 没想到柳才人是个大胆的,竟是能在御花园里劫了皇上。 这就是本事啊。 还是那句话,这柳才人看似回回踩在皇上的雷点上,却正是落在了皇上的心尖尖上。 黄九啧啧摇头。 今晚静贵妃还在那呢,可皇上硬是被柳才人勾的看不见别人! 第35章 拿捏不住便毁了 因着初一要拜祭先祖的缘故,柳婵很早就被叫了起来。 她起床时,萧临已经穿好了衣服。 外面还漆黑一片,算起来,从睡觉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 “醒了?”萧临张着胳膊,任由宫人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披上,他看向床上坐起来一脸懵呆的柳婵,“朕需要先去跟朝臣们会面,那你先回玉琼轩,收拾好了去延禧宫。” 在这种事上,本该是中宫皇后带领的,没有中宫皇后,现在就是一股脑都给了昭妃操持。 “好。”柳婵抿嘴一笑,小脸娇羞。 她赤着脚下床,快步走到了萧临的身边,“臣妾服侍皇上。” 见萧临默认,宫人立刻给她让出前面的空来,只在旁边完成一些辅助的穿衣动作。 萧临低头看她。 原以为她会像其他自请上阵的妃子一样,笨手笨脚,可她动作虽不熟练,却分明一丝不差。 在系上萧临的腰间带子时,柳婵的小脸忽的就红了起来。 “怎么?”萧临起得早,倒是不急着走,他故意逗她,“又想朕了?” 昨晚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竟是连带着他都沾了枕头就睡了,一直到黄九过来喊他起床。 “皇上!”柳婵的俏脸更红,像个小孩子一样跺脚,“那臣妾以后再也不想皇上了,就算是想……想也忍着,坚决不说。” 萧临笑的爽朗,抬手摸了她的脑袋。 他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 “昨晚宫宴上,你跟静贵妃身边的宫女说什么了?”他昨晚就想问一嘴,可这小丫头睡的太急了。 柳婵回想了下,她掂了脚凑近萧临的耳边,轻声道,“臣妾告诉夏儿,自从上次她在宫宴上算计我,我就再也不喜欢吃绿豆糕了。” 萧临愣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她的鼻尖,“你呀,小心眼,若不是静贵妃,朕跟你又如何有这段缘分?” 柳婵露出不满之色,搂着他的腰哼哼两声,也不回答。 不过萧临还是嘱咐她,“后宫里的人多,你自己多长点心,若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喊朕。” 他已经将柳婵的位份一下子提了两级,短时间不能再动,可算起来,她还是一个低位嫔妃而已,对上高位,只有吃亏的份。 这个小姑娘有自己的脾气,他怕她暗里吃亏。 “好。”柳婵乖乖巧巧地点头,如同一只偷了腥的小猫,钻进他的怀里蹭蹭。 然后,她又站好福身,“恭送皇上,祝皇上新的一年里,万事顺遂,没有烦恼。” 萧临笑着应了声好。 待他大步出门的时候,黄九没忍住往屋里多瞅了一眼,往日皇上休息不好,总黑着脸吓人。 今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了。 可皇上还笑出了声! 屋里那个……以后就是祖宗啊! ** 未央宫。 夏儿匆匆从外面进来,冲着正在梳妆的静贵妃福了福身,“娘娘,柳才人她……” “怎么了?”静贵妃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问的不动声色,可下意识地回身还是不小心扯住了刚梳好的发丝,疼的她顿时嘶了一下。 梳头的宫女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出去领罚,掌嘴二十。”夏儿皱了眉头呵斥。 宫女放下手里的梳子,白着小脸福身离开。 旁边伺候着的小宫女很是紧张,头也不敢多抬,自从春儿姐姐去了浣衣局,夏儿姐姐就成了未央宫的掌事宫女,这才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将近七八人都受罚了,甚至还有两个被打杀了的…… 静贵妃看都不看那边出去的宫女,只是望着镜子里素了容的自己,幽幽出声,“你说吧,本宫不会多想的。” “有人看见柳才人刚才从太极殿里出来了。”夏儿面上扭曲了一下,恨恨道,“她昨晚怕是去勾了皇上侍寝呢。” 此话一出,静贵妃的身子微微晃了下。 以往的年三十,都是她伺候着皇上就寝的,谁也夺不了她这份宠。 可昨晚皇上略过她,先点了意美人,又跟柳婵…… 夏儿想了想又上前道,“娘娘,她若是日后真得宠的话,不但能跟娘娘您抢宠爱,只怕她生下的孩子,皇上也不会给您养的。” 静贵妃默然。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以往的一个月里,皇上至少也会歇在未央宫里七八回,可自从柳婵成了皇上的妃嫔,她的未央宫立刻就冷落了不少。 虽说柳婵得了喜欢的时间很短,可她心里很是不安。 眼下又新进来了个意美人,还有个家世不低的沈美人……静贵妃暗暗咬了下唇,手里的指甲也掐进肉里。 “那你有法子?”静贵妃问的平静。 夏儿再次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的耳边,“娘娘不如考虑考虑意美人或者沈美人?” 高位妃嫔拉拢一些小妃子为自己所用,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在萧临的后宫里,高位无非就是她跟昭妃。 昭妃的宠爱不如她,也不跟她斗。 所以她从未考虑过拉拢底下的嫔妃,对她来说,拉拢小妃嫔就意味着帮着小妃嫔争宠,分薄自己的宠爱,她……做不到。 “沈美人是不成的。”静贵妃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人选。 别人不清楚,但她自己是了解自己的。 她每每对上那些世家培养出来的宫妃,会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在昭妃面前最为强烈。 沈美人出身西北将军府,那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之女。 “再说吧。”静贵妃轻声道,“她不过才侍寝几回,也不见得就是得宠,再说了,若不侍寝,她又能如何有孕?” 她是指的柳婵。 只是这话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娘娘……”夏儿颇为恨铁不成钢,“那柳才人心思狡诈,她对您的恨意极深,说不定得了宠就要对付您呢,您忘了她怎么威胁您的?” “可太后说过,她会做主让柳婵生下的孩子抱给本宫抚养。”静贵妃深吸一口气。 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自从进宫,她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独树一帜的贵妃娘娘,何曾需要自己去争宠过? “你让本宫想想。”静贵妃眼神渐渐狠厉了起来。 柳婵……若拿捏不住,便毁了吧。 不是她不给柳婵机会,是柳婵自己活该! 第36章 本宫不可能成为皇后 柳婵回了玉琼轩,赶紧收拾梳妆了一番,便匆匆忙忙去了延禧宫集合。 她昨晚歇在了太极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 除了有孕歇着的孙才人和静贵妃,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于是。 众人看她过来,目光里透出来的愤然,嫉妒,恨不得伸手将她撕成碎片,尤其是那张脸,用尖尖的指甲给她划破! 钱嫔实在是忍了又忍,也没忍住。 她咬牙切齿,“没想到昨晚柳才人差点害的孙才人掉了孩子,还能歇在太极殿,真是一副勾人的好本事。” 柳婵看了她一眼,半点不搭理,就直接到了昭妃面前请安。 对昭妃,她是恭恭敬敬的。 除了昭妃是后宫权力的持有者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秘密在,那就是萧临跟昭妃私下里是合作关系,而非宠妃。 这地位,至少在姜国发动战争之前,比所谓的宠妃稳固多了。 昭妃果然也不为难她,让她起来后,便对着众人开口,“诸位姐妹,一起去吧。” 嫔位以上的宫人坐了轿,其他位份低的只能走着。 众人一边不停地给柳婵使眼刀子,一边愤愤往前面跟着宫轿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不远处静贵妃的宫轿慢悠悠地抬着过来了,他们在挡住昭妃的轿子后停了下来。 “昭妃妹妹竟是不等本宫吗?”静贵妃的声音从宫轿里传了出来。 昭妃见她挡路寻事,顿觉有意思地勾起了嘴角,“往年这时候贵妃姐姐都是从太极殿直接往先贤殿去,竟是忘了今年睡在太极殿的不是姐姐,劳烦还要从未央宫来寻妹妹?” 对面宫轿里顿了顿。 良久,静贵妃才幽幽道,“昭妃以下犯上,若论宫规的话,该当何处置?” 嘴皮子说不过,就拿位份来压人,可见静贵妃……也就这点东西了。 昭妃依旧是笑笑,“妹妹调侃姐姐是不对,可若是姐姐误了诸位姐妹去先贤殿的时辰,怕是当不起这个罪吧?” 宫轿里的静贵妃冷了脸,她借着宫轿窗户处瞥了站在后面的柳婵一眼,收回目光吩咐,“去先贤殿。” 很快,抬轿的宫人转了个圈,始终走在昭妃轿子的前面。 柳婵跟在后面,将两人的对话放在心里转了个圈,忍不住勾了唇。 好事啊。 看来她今日一早大张旗鼓地从太极殿回来,终于引起了静贵妃的不甘,或者说,让静贵妃紧张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静贵妃若是一味地还当她的孤傲娘娘,不掺和底下宫妃的争斗,那如何能将她拉下神坛呢? 她眼下没法对未央宫出手,但她可以慢慢削弱静贵妃的宠爱,让静贵妃不舒服。 时间长了,静贵妃会出手对付她的。 那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先贤殿的祭拜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众人跟在萧临的身后,拜来拜去,直到午时才算是结束。 柳婵回到玉琼轩时,就听说静贵妃将意美人喊去了未央宫。 她冷笑,“看来静贵妃想收了意美人啊。” 要不说她最重要的一条路,就是打败萧临心目中的白月光,而不是打败静贵妃本人呢。 意美人是敬王爷送进宫里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敬王爷是有忌惮的。 大家对她初进宫就高封的位份很不满,可想必也没人敢碰她。 没想到啊,没想到。 柳婵中午赶紧眯了一会儿,又急急地换了衣服继续,下午还要去寿安宫里请安。 再一次在延禧宫集合的时候,就没有静贵妃的身影了。 众人这回倒是顾不得给柳婵使眼刀子了,而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意美人身上,直接将意美人看的心惊胆战。 到了寿安宫后,就听说太后今日起的早,身子虚的厉害。 说是静贵妃在旁边伺候着。 众人三下五除二地请了安,连话也没说几句,就被送出了寿安宫。 回去的路上,有个太极殿的小太监匆匆过来,站定在柳婵的跟前打了个千。 小太监满面笑意,“皇上让柳才人去太极殿伴驾,柳才人赶紧过去吧。” 看着柳婵离开的身影,众人又是一阵嫉妒。 安婕妤笑着道,“看来这宫里又有新鲜事了。” 早在皇上登基的那两年,宫里斗的格外厉害,不仅接连死了好些个妃子,就连孩子都没保不住。 她能安然生下大皇子,还是昭妃进宫后,以雷霆手段护住了的。 所以昭妃是她的恩人。 至于钱嫔的女儿,昭妃也是出手护过的,可惜钱嫔不领情。 柳婵到了太极殿时,就见萧临正埋首于一堆折子里面,批的龙飞凤舞,十分认真。 她婷婷然然地上前,就站在中间,目光炯炯地看着上面的萧临,也不开口,安安静静。 直到过去半刻钟,萧临才注意到底下站着不出声的人。 他故意低着头开口捉弄,“黄九,既然柳才人还没来,那就换意美人来陪着朕吧。” “不行!”柳婵跺脚,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气。 “……” ** 延禧宫里。 宫人正给昭妃卸了沉重的头钗,让她能轻松一会儿。 丫鬟阿素是她从姜国带来的陪嫁丫鬟,手上动作麻利的很,可面上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昭妃哪能看不出来。 阿素叹了口气,“主子,如今静贵妃失宠,您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顶上才是,而不是任由着底下的几个狐媚子抢了皇上去。” 这时,阿梨从外面端着梳洗的盆子进来,闻言皱了眉头。 “阿素,不可乱说,万一让别人听见这些话,岂不是败坏了娘娘的名声?” 自家娘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们来大夏国,是为了两国友好,而不是为了跟其他的女人争一个男人。 阿素被说的满脸不服气。 她嘟囔,“就算皇上昨晚不歇在未央宫,那也该歇在咱们延禧宫,而不是招了两个狐媚子过去侍寝……” “阿素!”阿梨在旁边黑了脸。 昭妃抬了手,制止了两人说话,她看向阿素,目光平静。 “本宫不可能成为皇后。” 第37章 白日宣那什么 虽是过了年,萧临还是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但比起以往简单了许多。 柳婵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侍奉,话也不多说。 在萧临的砚台没了墨,她就自觉地上前墨几下,在萧临稍一咳嗽,一杯温热的茶水就递在了他的跟前。 这些事情她做起来,周到之处竟是比黄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临再次抬头的时候,殿里已经点了灯,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底下因无事可做而站的腰酸腿麻的黄九赶紧出声,“皇上,已经酉时过半了。” 萧临愣了一下。 他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时间流逝,原本还想着处理一会儿的公务,便带着柳婵出去溜达溜达,没想到一下子过去了两个时辰。 平时他不喜宫妃伴驾的时候处理公务,她们要么不停地说话,要么就弄出各种响动。 萧临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柳婵。 柳婵赶紧睁了一双无辜又认真的眼眸看他,渴求般开口,“要用膳了吗?” “……”萧临的感慨突然被她这句话打断。 他面色如常地开口,“传膳。” 身为最高统治者,他的膳食很丰盛,哪怕平日里再节俭,都有至少十六道菜,更何况今日是正月初一的晚膳。 冷菜,热菜,甜的,咸的,淡的都有,所以也不必问柳婵喜欢吃什么。 黄九一溜烟儿跑去安排了。 从传膳到用膳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萧临就开始跟身边的小姑娘闲聊,“平日里喜欢读什么书?” 这话问出来,他似乎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好像都是黏黏糊糊的。 也不曾深入说过几句话。 “没读过几本书。”柳婵小脸浮现一丝落寞,“嫡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多了没什么用处,反而坏了女子本分。” 其实在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女子还是会识字读书的。 但柳家算不上大户人家。 虽然出了个太后,又在面上有了个贵妃,可萧临对前朝的柳家,却是无视为主。 这也就造成了柳家在京城里的地位高不高,低不低…… 不过,柳家嫡出的真女儿柳娆,从小请了女夫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是一切按着高门贵女来教导的。 她柳婵,连个生母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 “识字?”萧临皱了眉头,眼神里有一丝恍惚。 不知怎的,他觉得她应该是识字的,她的身上有一股寻常小姑娘没有的韧劲。 只见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倒是识字。” 萧临挑眉,等着她往下说。 “臣妾八岁那边,府里来了个新厨娘,说是写的一手好字,臣妾就鼓足勇气,带着攒下来的首饰去偷偷寻了她。”柳婵认真回忆。 她顿了一下,“她收了我的东西,也教会了我识字,可惜还没来得及教我写字,她的夫君重病,她就走啦。” “攒的什么首饰?”萧临来了坏心,问她的同时,一把将她搂在了自己的腿上。 柳婵没注意他这个动作,被大力一拽,下意识地抬手搂紧了萧临的脖子。 “啊呀!”小姑娘忍不住惊呼。 “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萧临提醒她。 柳婵举着小拳头故意捶了下他的胸口,小脸微红出声,“那时候臣妾能有什么好首饰,无非就过年时几个姐妹都分得的珠花,或者是拼命攒下来没有被坏丫鬟偷走的一点点碎银子。” 她说的这件事是真的。 只不过那厨娘收了她的东西后,就教了她几个字,便以夫君重病的借口离开了柳家。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厨娘烧的一手好窑鸡,便被别家用高价挖走了。 而她真正学会识字读书,实际上是前世跟在萧临的身边,闲来无事趴在他肩膀上跟着看折子,一个字一个字琢磨出来的。 “皇上既是问了,那臣妾能提要求吗?”柳婵眼睛亮亮的。 萧临低了头看她。 这会儿柳婵的姿态就是横在了他的怀里,小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处,于是他这一低头,两人的脸便离得极近。 呼吸之间,竟是有些许暧昧缠绵。 萧临莫名就想起了之前她的脚崴伤时,他带她来了太极殿里,两人不小心撞进怀里的暧昧。 “什么要求?”他嗓音沙哑了些。 话音刚落下,他就察觉到脖颈处的胳膊稍用了力,下一刻,小姑娘的脸蛋冲着他贴了过来。 她粉粉软软地在他的唇上贴了一下。 在她贴近之前,萧临下意识地想避开,可他没来得及,就被小姑娘亲上了。 他不喜亲吻。 可就在怀里的小姑娘亲过之后,萧临不自觉地就收紧了搂在她腰身上的胳膊,下一刻,他便主动扣住了柳婵的后脑勺。 铺天盖地的用力。 他不太熟练地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气息,似乎忘记了周围存在的一切。 柳婵一边接招,一边心里拼命吐槽。 这个男人亲的太用力……她嘴真的疼。 她当然知道萧临不喜跟女子亲吻,连静贵妃都不曾吻过,可正是如此,她便要做第一人。 最好是唯一一个。 直到柳婵的小手不停地在萧临的胸膛上往外推时,萧临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一脸餍足地看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大口呼吸,像是一直快要干涸了的鱼儿,她的樱唇红通通的,俨然已经肿了起来。 柳婵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鼓着脸有些生气。 “皇上!” 许是刚才憋了气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她语调带着几分娇嗔,眉眼之间浮现的丝丝媚态遮掩不住,甚至,她压根不知道流露出这番勾人的媚。 萧临不语,只一味地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往旁边的寝宫殿里走去。 很快,两人叠在了床榻上。 小姑娘此时还一脸紧张,“皇上,这青天白日的……” 这不是白日宣那什么吗? 她有些后悔这个时辰就勾搭他了,什么时候能用膳? 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闭嘴。”萧临用刚学会的方式堵住她的嘴。 “……” 第38章 终于让她等来了 柳婵再一次留宿太极殿的消息传出,不少人都睡不着觉了。 不过十日左右的功夫,她侍寝了三日! 最生气的人,莫过于孙才人。 孙才人脸色铁青地将宫女小苏端来的安胎药掀翻在地,她咬牙切齿,“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能侍寝,她竟是趁虚而入,勾着皇上不放。” 明明那天晚上,柳婵差点害的她失去了孩子。 皇上怎么能不追究她的过失呢? 小苏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她也不出声,只默默低了头去捡地上的瓷碗碎片。 自从那日她因着替孙才人出气,被昭妃罚了二十个巴掌后,孙才人就不怎么让她来身边伺候了,而是换成了二等丫鬟小菊贴身伺候。 她倒是一点都不羡慕。 跟在孙才人的身边,稍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便是非打即骂。 “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在意这个孩子?”孙才人抱着被子突然就落了泪,“他怎么也不来看我。” 这宫里的孩子少,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时候,自然高兴不已。 可皇上拒绝了给她晋位。 甚至连点赏赐都没有。 皇上没动静,其他人更不敢送东西过来,明明是天大的喜事…… 这时,门口处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声。 “小主,静贵妃身边的夏儿姑姑来看您了。” “……” 次日一早,柳婵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让春杏打听着宫里的消息,就知道了昨晚夏儿去了孙才人那边的事儿。 “贵妃娘娘这是要拉拢孙才人?”珍珠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声。 按理说,静贵妃是她之前的主子,她不该多嘴。 可现在她的主子是柳婵。 静贵妃算计柳婵的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事后柳婵也跟她聊过原因,她自然是跟柳婵更亲。 尤其她在未央宫也不过是个三等宫女而已,跟静贵妃也谈不上感情。 柳婵思索了下,轻笑出声,“谁知道呢。” 她想了想,回头吩咐春杏,“既然静贵妃寻了孙才人,那我需要你传一个消息出去。” 春杏点了点头。 柳婵继续道,“就说,静贵妃看上了孙才人的孩子,毕竟孙才人生了孩子晋位,也不过是个贵人,养不了孩子。” 待春杏出去后,珍珠有些担心,“若是这么传的话,会不会被查出来?” 传消息这种事,很容易被揪出来。 只需逮着一个接一个地问,很快就能顺藤摸瓜地寻出来。 “没人会查这些,而且,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不过是替他们说出来了。”柳婵轻笑一声。 主要是。 重复这件事的人越多,静贵妃就会自己有所动摇,她可能会真的想要,而孙才人也会吓的慌,因为她肯定不会想给的。 另一回事是。 萧临这个人,很少将孩子抱给其他人养,除非是犯了错的,或是像她前世那般得了他厌恶的。 那安婕妤不过是个婕妤,孩子也没给别人养,只是按着宫规养在了皇子所而已。 接连过了好几日,太极殿那边也没有再传召妃嫔侍寝。 一直到了元宵节以后。。 未央宫那边传来静贵妃突然昏倒的消息,萧临才再次迈进了后宫。 他一连在未央宫歇了三日。 期间,各式各样的补品如流水般送进了未央宫,有太医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据说是静贵妃为了给皇上祈福,日日抄写佛经,累坏了身子,才突然昏了过去。 消息一经传出,众人不禁感慨,还得是静贵妃。 柳婵听到消息也露出了笑意。 真是……有趣。 “看吧,意美人马上要侍寝了。”她看了眼手上的字,又皱眉。 那日她跟萧临说起字写的丑以后,他便亲自教她练字,还给她选了一些大字让她布置抄写。 说是下一次再见到她,必须有进步。 她很乐意引得萧临教她,可这些字……当真是歪歪扭扭,明明看起来就是一笔一划的事儿,她脑子里很清楚怎么写,但落笔就是不直溜! 柳婵气的闭了眼。 这就好比歌女的歌声美妙,寻常人能浮现她的曲调,可一张嘴就变了味。 “再在我拿一摞纸!”柳婵也较劲起来。 果然,萧临从未央宫离开后,招了意美人去太极殿侍寝。 同时孙才人那边也得了皇上的赏赐,宫里众人纷纷给她送了东西,以示庆贺。 柳婵本来也得送。 可她拦住了珍珠,“你家小主我啊,是个记仇的人,送了也不见得她念咱们的好,还不如不送。” 难道还指望送个东西,便能缓和关系? 只怕孙才人看到她送去的东西,能气的又动了胎气。 更何况。 她也想让萧临知道,她是个有性子有脾气且有原则的人。 她敢说,萧临的心里,其实更喜欢她这种人设,而不是什么孤高清冷的雪莲,也不是柔弱不堪的白莲。 只是因着他心里许静儿的存在,他并不自知罢了。 眼下看来,只要萧临的心里有白月光的影子,那静贵妃的宠爱就不会断,她也不能任由着坐以待毙。 如今,宫里沸沸扬扬都在传静贵妃想要孙才人生下的孩子,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说静贵妃想去母留子。 于是未央宫的夏儿再去的时候,就被拒之门外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接下来的一个月,依旧是静贵妃侍寝的次数最多,其次便是意美人,原本能排在第二的昭妃,却少了好几日。 柳婵倒是又侍寝了两回。 这已经是不少的宠爱了。 大家虽嫉妒柳婵得宠,可她的前面还有个意美人,于是这意美人便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有事没事就被骂两句,甚至意美人的饭里被下了药,正好她不想吃,赐给了身边的宫女,宫女喝下后,立刻七窍流血。 萧临自然是大怒,可事情查来查去,落在了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当下就撞墙死了。 线索断了,事情竟也不了了之了。 此事一出,连意美人都吓的半夜发了高烧,再出门时,人都是单薄恍惚的。 不过。 最近柳婵的心思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她每日除了练字,便是拿着荆芥草去御花园里逗猫,并乐此不疲,甚至还偶遇了两次萧临。 众人还以为她是故意在皇上面前露面的。 于是大家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打扮的花枝招展,也去了御花园闲逛,结果一时间宫里出现了好几个被猫抓咬的人。 比如,孙才人身边的小菊。 而柳婵见人多了起来,便主动转移了阵地,每日抱着跟她有缘分的那只大橘猫去别处溜达。 直到这日她溜达到了钱嫔的祥庆宫附近。 “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打断你的腿!”钱嫔的声音尖利,怒气冲冲。 她此时正搂着怀里吓哭的女儿,玉敏公主,指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医女。 待看清那医女的长相时,柳婵心下一喜。 终于让她等来了! 第39章 你信我? 这会儿,跪在地上的医女一脸的着急,“钱嫔娘娘明鉴,玉敏公主的病若是再不治的话,怕是活不过今年。” 此话一出,钱嫔的脸色黑的可怕。 她伸手指了那医女,冷声道,“敢如此诅咒本宫的女儿,给本宫拖下去,打,打三十大板!” 钱嫔的身边站着几个宫人,见状大气不敢出,互相推搡着要上前。 医女是属太医院管着的,宫妃明面上并没有权力处置。 就算是治坏了人,也是报给太医院院使,自有规矩,这宫里,也只有一个皇上可以张口对太医或者是医女们进行直接惩戒。 然而话说回来…… 钱嫔乃三品高位嫔妃,对上一个八品的小小医女,惩治了也没什么。 “你们若不动手,本宫就将你们送去慎刑司。”钱嫔淡淡出声。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蜂拥而上,将医女摁在了地上。 “钱嫔娘娘……”医女的面上只余着急。 钱嫔用手指着她,“公主每隔三日,就有太医前来诊脉,从未有人说过公主生了什么大病,这两日不过是公主有些咳嗽,已经被太医诊治过是小小风寒,你不过是个送药的医女,也敢说公主命不久矣!” 她是当娘的,如何能听得别人说这话。 此时她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子刺了一样不舒服,可明明没有的事儿,竟是也能由着她满口诅咒! 宫人已经拿了板子和长凳过来,将医女拽起来按在了上面。 “若皇上问起,本宫会跟皇上说明事实的。”钱嫔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只是今日你满口胡诌,本宫饶不了你,给本宫打!” “钱嫔娘……唔。” 一个帕子被塞进了她的口中,将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就在宫人高高抬了板子,即将落下时,一道柔和又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柳婵的话音落下,带着珍珠和春桃抬步走了过去。 春桃快步跑过去,将那宫人手里的板子挡开,又隔开其他宫人,将满脸焦急的医女扶了起来。 “臣妾见过钱嫔娘娘。”柳婵冲着钱嫔福身,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坚硬,“今日臣妾挡了娘娘的怒气,实属抱歉,但臣妾跟这个小医女有几分渊源,不能袖手旁观。” “好一个柳才人,如今皇上宠了你两日,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又跟本宫猖狂。”钱嫔气的不行。 她自己平时是怂了些,但今日之事涉及到了女儿,她接受不了。 若是得罪了皇上的宠妃,皇上想怪她就怪! 她是不许任何人说女儿不好。 柳婵当然知道钱嫔将这个女儿看的跟心尖肉儿一样,可她也知道,这个医女确实是看出了玉敏公主身上的毛病。 她忽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颗粗树后面,就见那边有个若隐若现的青色衣角。 那是原本该得了这份机缘的沈润娘。 沈润娘进宫后一直未曾有宠,却在巧合下路过钱嫔的宫殿旁,大胆救下了差点被打的王医女。 后来她在宫里起起伏伏,少不了王医女医术精湛的帮扶。 旁人不知道。 可柳婵却知道,这个王医女是王院使的亲孙女,故意跟祖父赌气,隐藏了身份考进宫里当医女的王婉儿。 因着沈润娘救了她一次,她便对沈润娘死心塌地。 只不过现在……王婉儿是她柳婵的了。 宫里的医女人数极少,医术也并不如太医高明,可太医毕竟是男子,哪怕医术太好,也会受到男女有别的影响,不太方便。 她需要这样一个人。 而且,她来救王婉儿,比沈润娘更合适。 毕竟前世她听说沈润娘为了救一个医女,被大怒的钱嫔罚跪了三个时辰,伤了骨头,哪怕后来王婉儿的医术再好,也没能将她的病根彻底消了去。 柳婵笃定了钱嫔不敢再罚她。 实际上,她也不想跟钱嫔闹的太僵,这个人虽嘴巴坏了些,可她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比起静贵妃因嫉妒之心私下里残害的那些宫妃和皇子,钱嫔算是干净的了。 再有个理由就是……她需要开始扶持自己的势力了。 若想让钱嫔为她所用,她就要给钱嫔一个天大的恩情,这个恩情放在钱嫔的女儿身上,才会领情。 “柳才人,你别以为本宫不敢罚你!”钱嫔冷声呵斥。 “娘娘莫要将玉敏公主吓到了。”柳婵看了她一眼,语气甚至有几分责怪,她蹲下了身子,冲着玉敏公主伸手笑道,“公主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坯子,生的这般聪明伶俐,要不要过来让柳姨姨抱一下?” 刚要继续骂人的钱嫔愣了下,下意识地就搂紧了孩子,狐疑地看着柳婵。 其他人也愣住了。 见钱嫔的情绪被安抚住,柳婵站了起来,再次冲着钱嫔福身,“今日娘娘放过这个小医女的恩情,柳婵定会记在心里的,日后娘娘若是有事,臣妾也会相助。” 说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王婉儿。 “还不赶紧过来跟钱嫔娘娘道歉。” 王婉儿忍不住再次朝着钱嫔怀里的公主看了眼,终于是憋住了想说的话,咬牙道,“臣不该多说,只是……” “钱嫔娘娘。”柳婵扬了声打断王婉儿的话,看向钱嫔再次漆黑了的脸,想了想道,“既是这个小医女如此执着,不如臣妾去求了皇上,让太医院的王院使过来给玉敏公主看一眼,若无事的话,咱们也放心。” 王院使是整个宫里医术最高的人。 她提出王院使的名时,分明瞥见旁边的王婉儿眼前亮了一瞬,却又露出几分畏缩和紧张。 钱嫔狠狠地瞪了王婉儿一眼。 她下意识地想回绝柳婵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心里莫名地慌慌,万一她说的是真的…… “那好吧。”钱嫔咬牙,“若玉敏没事,本宫无论如何也要罚她的。” 柳婵应了声好。 她再次福身告退,带着王婉儿往别处走。 待她们离得远了些,王婉儿站到柳婵的面前,行了大礼,“多谢柳才人出手帮忙,可是,您认识我吗?” 难道是柳婵认出了她的身份? 王婉儿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瞒着家里考进太医院的,求了外祖家帮她换的新身份,连祖父都没有认出她。 “不认识。”柳婵也不打算揭穿,只皱了眉头,“不过是碰见了而已,钱嫔娘娘视女如命,你张口就给她女儿断病,她不但不会信你,还会跟你拼命。” 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护犊之心。 王婉儿有些惊讶看她,“你信我?” 柳婵点点头。 当然相信,钱嫔的女儿经历了一场风寒后,便引发了体内的哮喘,偏偏哮喘之症在表面不是很明显,寻常太医也看不出来。 春日柳絮花粉,都能引发哮喘。 前世,玉敏公主就是差点因哮喘发作而死,虽救了过来,却需要终身服药,还要缠绵病榻。 柳婵刚要继续说话,就见那边过来了两个人。 “柳才人。”沈美人带着丫鬟过来,打了招呼。 第40章 不如你也给朕生个女儿? 回头对上沈美人的时候,柳婵很是客气福身,“见过沈美人。” 在她眼里,现在的沈氏还是个单纯明媚的小姑娘,在未曾经历过残酷的宫斗前,唯一的烦恼也不过是没有侍寝罢了。 萧临就像是遗忘了她这个人,从未翻过她的牌子。 沈美人的目光在柳婵精致的脸蛋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惊艳,当真是张精巧绝伦的小脸。 “刚才我见沈美人也在远处看着,似是想出手救你。”柳婵跟王婉儿轻声道,“只是我比她先过去了一步而已。” 王婉儿再次露出感激之色,她上前,“多谢沈美人。” 沈美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手,“刚才我到底是没过去,那钱嫔娘娘有些凶,我犹豫了,所以当不得你的谢意。” 再次将目光落在柳婵的身上时,沈美人对她满是善意和喜欢,恨不得当下就跟她拜个姐妹。 如此好看的人儿,还会体谅她。 若是她初进宫的那几日,遇到今日的事情,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这个医女伸张正义,可现在她在宫里待了不过一个多月而已,竟是没了斗志。 甚至多了几分瞻前顾后的犹豫。 沈美人当下就觉得有些不耻,她再次觉得,这个柳才人听说比她早进宫了几日而已,就得了皇上的喜欢。 就冲柳才人今日出手帮人的仗义之举,她也喜欢的不行。 “不如咱们去我那坐坐?”沈美人盛情邀请,眼里满满地渴望之色,生怕两人拒绝。 柳婵好笑地点了头。 她倒是不知道沈美人还有这般活泼开朗的一面,毕竟前世她认得沈美人的时候,沈美人已经稳重了许多,且成了慧嫔。 沈美人被安排在了距离太极殿很远的锦华阁。 锦华阁的名字虽大气,却是个有些简陋的小阁,甚至都不如柳婵的玉琼轩三分之一大。 好在沈氏一进宫就是美人,住的是正阁。 三人坐了一会儿,王婉儿便率先起了身,告辞离开,她离开太医院太久,便是玩忽职守。 于是柳婵也跟着起身告辞。 她今日颇有收获,原本是为了拿下王婉儿和钱嫔,没想到还意外跟沈氏有了接触。 沈美人亲自将她们两个送到了门口。 在柳婵走了几步后,沈美人忽然就喊住了她,“柳才人,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柳婵回头看着她。 “那日我在宫宴上,切磋了一下静贵妃娘娘,是不是皇上生我的气了?”沈美人问道。 沈家一味地让她进宫,她心中不舒服,才大胆在宫宴上寻事。 柳婵看着面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渐渐恍惚了一下,她竟然很难将眼前满脸单纯渴望的小姑娘跟在萧临面前肆意娇气的宠妃重合。 不过,进宫一个多月还没有侍寝的话,怕是吃了踩低捧高的亏了。 后宫里,家世是敲门砖和起步点,却不是宠爱的重要条件。 只有宠爱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皇上不见得生气,但静贵妃是肯定恼了的。”柳婵想了想告诉她,“这宫里,无人能跟静贵妃争宠,她如今又推了意美人出来,咱们这些小妃嫔的机会,更少了。” 沈美人若有所思,她对柳婵充满了感激,“多谢柳才人告知。” 回去的路上,春桃扶着柳婵有些好奇。 “才人,咱们真的帮钱嫔请王院使吗?” 别人若说请不来,也就算了,可她们知道,自家小主是真的能将王院使请过来。 不说别的,就前几日王院使还亲自过来一趟,请了平安脉,还给了小主新的避孕包。 “当然是让皇上出面啊。”柳婵勾唇,她心情极好,“王院使是皇上的人,哪里是我这个小小才人能随意指使的。” 春桃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柳婵哼着曲子一路去了太极殿。 经由小太监通传后,她直接去了侧殿等着。 侧殿的小宫女也对她十分恭敬,“皇上正在跟几位大臣说话,黄九公公让奴婢先伺候您喝着茶水,等会儿皇上结束,奴婢便带您过去。”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柳婵才见到了萧临。 她开门见山地将今日撞见小医女跟钱嫔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臣妾看那小医女不像是说假话,所以臣妾跟钱嫔娘娘打了赌,想请王院使去看看玉敏公主,若是她身子真不舒服,那能及时调养,若没事,那臣妾就去跟钱嫔娘娘道歉去。” 萧临手里的折子停留在半空中,皱了眉头看她。 “黄九?”他喊道。 黄九不明所以地抬头,“皇上吩咐。” “你出去看看,这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萧临憋住笑,“朕记得柳才人的心眼不大,很记仇的。” 尤其是,他记得钱嫔欺负过她。 依着她的小性子还能帮忙? 柳婵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几丝恼怒,她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萧临的面前,握了小拳头轻轻锤他肩膀。 “皇上惯会笑话人,臣妾跟钱嫔娘娘有冲突,但玉敏公主是您的女儿,生的又冰雪可爱,臣妾又不讨厌她。”她气鼓鼓道,然后又补了一句,“玉敏公主真的很可爱,长得像皇上。” 她说的一脸认真。 萧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倒是大方夸上了。 他一把抓了柳婵的手,拉着她在旁边坐下。 然后吩咐黄九,“去寻王院使给玉敏看看。” “记得让王院使带着那个小医女。”柳婵想了想,“那个医女好像是姓王来着。” 王姓在大夏国是大姓,可太医院的医女人数少,也就她一个而已。 黄九应了声出去。 柳婵则是低垂了眉眼,安静地倚在了萧临的肩膀上。 她肯定是要将王婉儿推在王院使面前的,不然一个小小的医女医术太高的话,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太医院也不例外。 王婉儿的医术高明,可她心思太浅。 王院使才能护着她。 “既然这么喜欢玉敏,不如你也给朕生个女儿?”萧临突然开口。 这话听的柳婵心里一紧。 她抬头,认真看着他,“万一被静贵妃抢走了怎么办呢?” 萧临挑眉,抬手在她的额前弹了下,“胡说些什么,朕与你的孩子怎么会给她。” 话虽如此说,他倒是也明白柳婵心里的顾虑。 毕竟静贵妃真有这种心思。 柳婵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什么时候臣妾爬到妃位,能护着自己了,什么时候再给皇上生个娇俏可爱的女儿。” 这话又大胆又现实。 就差明着跟萧临要妃位了。 “朕的柳才人野心不小。”萧临也不生气,大手搂紧她的细腰,眯了眼,“那朕要看看爱妃的本事。” 柳婵羞红了小脸。 她钻到萧临的怀里,开始摸摸索索解衣服。 萧临:“……” 第41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祥庆宫。 王院使提着惯用的药箱,身后跟着低头低到缝里的王婉儿。 经由通传后,两人被领了进去。 玉敏公主刚刚睡着,钱嫔则有些冷漠地看着王院使进门,确切地说,是看着他身后的王婉儿。 “劳烦王院使了。”钱嫔没什么好情绪,“王院使也是个大忙人,这太医院的人胡说八道也不管管。” 王院使恭敬地应了声是。 他往后没好气地瞥了孙女一眼,瞒了他偷偷考进太医院里,胆子实在是太大! 若不是今日黄九亲自找了他,将钱嫔跟一个姓王的医女发生的冲突讲了讲,他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钱嫔娘娘请消消气,俗话说,气大伤身。”王院使语气温和,不接她后面的话,“臣先给玉敏公主看诊。” 钱嫔指了指床边。 宫女赶紧过去掀了帘子,将玉敏公主的手拿出来,放置在床边。 “臣记得公主这几日得了风寒?”王院使一凑近,就皱了眉头。 他听着玉敏公主的喘息似乎有些不对,比风寒要稍重几分。 “是。”宫女轻声道,“许太医来看过,说是风寒,吃了几副药便减轻了许多,如今也快好了。” 王院使抬手搭了玉敏公主的脉象。 他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起来,忽然回头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先前是风寒无疑,可风寒引发了哮喘,却又被风寒的症状覆盖了起来。 别说普通的太医,就连他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也会误判为是风寒之症。 “我……臣来送药的时候,正好听见玉敏公主咳了一声。”王婉儿挠挠头,背着众人对自家祖父露了个调皮的笑容,“就感觉应该不是风寒。” 不仅不是风寒,还可能是来势汹汹的哮喘之症。 若不及时控制的话,怕是会在春日里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就不好继续控制了。 玉敏公主年纪小,身体孱弱,不管不顾的话,定会伤及性命。 王院使默然。 他一直知道这个孙女自小在医术上极有造诣,没想到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众,就连一声细小的咳嗽,都能听出端倪。 钱嫔原本没在意,听到两人的谈话后,又忍不住提了一颗心。 “王院使,本宫的女儿如何?”她问道。 问这话的时候,她袖口里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捏了起来,掐疼了自己都恍若未觉,更是一脸的紧张。 王院使犹豫了下,“玉敏公主幼时便肺气不足,前几日的风寒又刺激到了肺里,导致了痰阻气道,肺气上逆,若娘娘能仔细注意的话,便能察觉到玉敏公主平卧时会有喘息之声。” 还不等钱嫔反应过来,旁边的宫女便点头,“是,公主平躺时似乎难以呼吸,当奴婢在她的背后垫些东西,便会好些。” 她特意问过许太医,许太医说是风寒入肺,不算什么大事。 听王院使的意思……难道不是风寒? “不是风寒?”钱嫔也听出了他有别的意思,问的小心翼翼。 “起先是风寒,现在是,喘症……也就是哮喘。”王院使看向钱嫔,“娘娘,从今日起,臣需要给玉敏公主施针去喘,不然待到暖些日子发病,是来不及的。” 是来不及的…… 钱嫔听着这句话,脑子里面嗡嗡响,她眼前阵阵发黑,就觉得身上发软。 直到王婉儿抬手扶住了她,掐在她的一处穴位上,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快治,本宫不能失去她。”钱嫔几乎是强撑着力气说出来的。 ** 柳婵收到王婉儿使了人送来的包袱时,打开就忍不住笑了。 包袱有点重量,里面放的是黄金。 珍珠倒出来数了数,惊讶地捂住了嘴,“一百两!” 百两黄金啊! 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一张王婉儿写的纸条,说这些黄金是钱嫔娘娘给自己的,但那日又是柳婵出面护住了她,所以这些黄金转手给她,当做谢礼。 “钱嫔娘娘,确实财大气粗。”珍珠嘴角莫名抽搐。 “当然,钱嫔娘娘的娘家可是咱们京城的首富。”春杏正好从外面进来,笑着出声,“据说每年钱家给钱嫔娘娘孝敬的银子,足以抵得上半个宫里的开销呢。” 宫里的人若想要地位,便挤破了头去未央宫和延禧宫。 若想要银子,那就去祥庆宫,毕竟钱嫔娘娘的手指头缝里露一点,都是别处不能企及的。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没有宠爱,说话也不讨喜,但在宫里也能过得如鱼得水的原因。 在宫里,要么有宠,有么家里豪横。 二者择其一即可。 柳婵听她们议论,笑而不语。 钱嫔能给王婉儿赏赐银子的话,那就说明玉敏公主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被王院使查了出来。 这件事既然在宫里没传出来,便是被压了下去。 想来钱嫔会记她这一笔情的。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暖了上来。 柳婵最近专心练字,她的字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每次去寻皇上的时候,都会被夸奖。 她时而左手写,时而右手写,最后两手齐开并写。 如今孙才人的胎也已经四个多月了,目前看来保护的极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静贵妃竟然没动手。 要知道,静贵妃的手里如今至少有三四个孩子的性命,她看似清高孤冷,却是个偏激的,容不得别人生下孩子。 大皇子还被她害过,但被昭妃保了下来。 可惜,也伤了身子,一个十分孱弱的皇子,注定跟皇位无缘。 有关于当下的许多事情,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她仅仅记得最后的宫里,也不过是活了四个皇子三个公主而已。 想到前世养在静贵妃膝下的那个女儿,柳婵莫名心里一疼。 “去寻王太医过来。”柳婵吩咐道。 在经历过钱嫔的那件事后,王院使重新当众考察了王婉儿的医术,将她从医女升成了正儿八经的太医。 她又是女子,在后宫里很得大家的喜欢。 春桃点了头,正要去太医院,刚走了没两步,就笑道,“小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王太医过来了?” 第42章 我得去唱戏了 王婉儿进来的时候,随手将药箱丢在了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唉声叹气,“婵儿,香馍馍的滋味真难受,她们有一丁点不舒服,都要指了我去看。” 一天天的,她忙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也导致了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只是碍于她是王院使的孙女,大家也敢怒不敢讽刺罢了。 “大家都嫉妒我。”王婉儿一脸的无奈。 “嫉妒你是个女子?”柳婵忍不住笑了起来,“奈何他们比咱们身上多了个物件,没办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他们舍得……”王婉儿促狭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前俯后仰。 她们两个每每凑在一起,说什么都不会觉得局促,而且总能接上对方奇怪的话。 只是,太医跟宫妃走的太近,总不是一件特别坦然的事情。 好在大家都点了名要她请平安脉,她每隔几日来一趟玉琼轩,也并不招人眼球。 王婉儿打开药箱,一边嘟嘟囔囔地往外拿她的“宝贝”,一边介绍,“这是抹在脸上可使肌肤光滑如玉的神仙粉,这是泡澡的时候浸在水里的药包,很香,肯定会让皇上香迷糊了。” 此话一出,旁边的珍珠和春桃都忍不住捂了嘴偷笑。 这些东西,她分成了两份,一份给柳婵,一份则给沈美人。 她是盼着这两人更得宠些,日后等她们当了高位,来往也会更方便。 她们两个人里,她倒是更喜欢跟柳婵说话。 那沈美人的性子也可以,不过她跟沈美人的话不多。 念及此,王婉儿有些好奇,“沈美人为什么一直没有侍寝啊?” 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家世,进来后皇上怎么也给几分薄面。 柳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直到现在,沈润娘都没有被传召侍寝。 如今萧临的宠爱依旧大多数给了静贵妃和意美人,其次才是她跟昭妃娘娘。 即便如此,宫里也不再是静贵妃独树一帜的局面了。 柳婵想,她得继续往上走一走,才人的位份,她也待够了。 “孙才人的胎,你知道吗?”柳婵轻声问道。 王婉儿摇了摇头,“她的胎是有专门的太医负责,医案都是放在我祖父那里,我不太清楚。” “你想打听孙才人的胎是吗?”她忽然问道。 柳婵点了点头,“是。” 暗中打听旁人的事情算不得光彩,但她总得心里有数。 “我去偷祖父的医案看看,然后跟你说。”王婉儿想了想道。 柳婵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太……医案就那么好偷吗? “好偷吗?”柳婵好奇,“若是不好偷的话,那就……” 算了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的王婉儿重重地点了头,语气坚定,“好偷!” 柳婵:…… 她真是在沈润娘的手里,撞到活宝了。 王婉儿给柳婵认真地把了脉,夸道,“你的脉象是我见过最好的,可见心情舒畅,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肝火旺盛,心气郁结。” 大夫是最能读懂一个人的性格,心思宽广不宽广,都在脉上了。 她进宫的这几个月,倒是见识了不少后宫女子装病争宠的戏码,个个都心里憋着一口气。 这岂能不伤肝伤心? 还是柳婵好。 有宠爱的时候,便专心得宠,若没有宠爱,她也能安心做别的事情。 心绪平和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 下午的时候,春杏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静贵妃去太极殿找皇上了。 “贵妃娘娘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又红又肿的,应该是跟皇上哭过了。”春杏轻声道,“奴婢给太极殿的人塞了银子,他们说皇上应了贵妃去陪她用晚膳。” 连贵妃都主动出来邀宠了,可见未央宫是败落了不少。 柳婵挑了眉头。 她数次在言语上挑衅静贵妃,哪怕将静贵妃气的半死,也不曾见静贵妃对她出手。 不出手……她如何能抓住把柄呢? “盯着皇上那边些,等晚上咱们也去邀宠。”柳婵心生一计。 静贵妃最在意的就是萧临对她的宠爱,这些日子虽淡了些,可她也不敢跟萧临闹。 要是她柳婵主动出去截了静贵妃的宠呢? 静贵妃若是不崩的话,她就朝着未央宫磕上百八十个响头! 傍晚。 柳婵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带着珍珠出了门。 远远地见着萧临的宫轿过来时,她就迎了上去。 珍珠在后面都看傻了眼。 小主这是明抢? “皇上?”柳婵眼神里带了惊喜,她请安,“见过皇上,臣妾随意出来走走,竟这般命好,跟皇上碰见了。” 萧临掀了帘子看她,就见她眼睛亮亮的,一副欢喜模样。 “嗯。”他不自觉地勾了嘴角,“爱妃用膳了?” 柳婵摇摇头,“还没有呢。” 她看向萧临,“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萧临犹豫了下,自觉说出未央宫三个字的话,定会惹的眼前的小姑娘笑不出来。 “朕也是出来走走。”他咳了声。 “也不知道臣妾今晚能不能有幸蹭一顿皇上的饭。”柳婵说的有些期待,“皇上……能吃吗?” 能吃吗? 萧临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去未央宫,特意过来的。 可说起来,他跟柳婵用膳,跟静贵妃用膳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上次两人一起吃饭,小姑娘不挑食,吃的香,带着他也多用了半碗饭。 “上来吧。”萧临有了选择。 他给黄九使了个眼色。 黄九立刻反应过来,柳才人这是截胡成功,皇上不去未央宫了! 他得去跟未央宫说一声。 柳婵麻利地提着裙摆上了宫轿,冲着萧临羞涩一笑,“皇上真好。” 萧临果然被她带的心情好了起来。 今日静贵妃在他面前哭了好一场,加上朝中几个大臣挑事,他烦的不行。 只是想到应下了静贵妃的话,他想着去一趟。 现在想想,怕是到了未央宫,还要听她再哭诉一番,饭也不一定吃舒服了。 还不如带着柳婵吃两口。 “朕其实是要去未央宫的。”萧临来了兴趣逗她。 柳婵面露狡黠,“臣妾知道。” 萧临一愣,转而搂上了她的腰身,笑出了声。 第一次,他见宫妃截胡能截的这般理直气壮,谁不是截胡后娇娇弱弱寻一顿理由? 宫人们在后面默默低了头,跟身边人对视了眼神。 谁不知道皇上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是黑着脸的,这柳才人……厉害啊。 次日一早,柳婵从太极殿大摇大摆地回来。 刚进门就见春杏笑意满脸的迎了上来。 “未央宫里昨晚闹了好一场的鬼哭狼嚎,今日一早,夏儿是肿着脸出来的,去了趟内务府,要求将未央宫的瓷器全换了呢。”她带着结论,“可见是静贵妃发了一晚上的疯,咱们要不要预防些?” “不必防。”柳婵轻笑,“她不敢明着来,也不敢直接让我死,既如此,咱们等着接招就是。” 若防了,还怎么抓人呢? 五月初一,又到了昭妃带领众人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日子。 柳婵早早地被喊了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处梳妆时,就觉得浑身酸的厉害,眼皮都有些困得睁不开。 “小主快醒醒。” 梳妆的宫女摇晃她的胳膊。 柳婵猛地惊醒,差点就一头往前栽去,幸好被宫女扶了一把,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小主这几日是怎么了?”珍珠在旁边吓了一跳。 今日哪怕是比往日起的早了些,可也不至于困成这般模样,想想这几日似乎也奇怪的很,小主也是懒懒的。 “就是困了些,没什么。”柳婵摆摆手。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处,疼痛袭来,让她清醒了不少。 宫女赶紧给她梳好了发髻,戴了首饰。 “小主最近的胃口也不太好……”珍珠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她有些惊疑地跟柳婵对视了目光,“小主……” 看症状像是有孕。 可小主日日佩戴着王院使给的药包,不可能有孕的。 柳婵勾起了嘴角,心道终于来了! 这一招,她还真见过。 一个正在有宠的妃子出现了怀孕的症状,过些日子又来了月事,这就是欺君的假孕。 她想了想,“那我今日就不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了,你去帮我跟昭妃娘娘说一声,就说我今日昏睡的厉害,起不来床。” 珍珠点点头离开。 待屋里剩了自己人,春杏有些着急,“那咱们先喊了太医来看,若是真有人暗算小主,咱们就禀告皇上。” 最近王太医被派出去寻药了,她们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不。”柳婵摇头,“我等的就是这一出。” 想都不用想。 她都知道这个药是出自静贵妃的手里。 在她的印象里,静贵妃就用这个药陷害过一个得宠的宫妃,宫妃中计,被打入冷宫惨死,这件事也是静贵妃临死之前被爆出来的。 春杏一开始急得团团转,见柳婵脸上一派淡然之色,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主是个有主意的,她们只需要配合就好。 “将你现在穿的衣服脱下来。”柳婵看着她,嘴角勾起,“我得去唱戏了。” 好不容易逼得静贵妃出了手,她定是要来一场大戏! 第43章 为什么这么信她? 柳婵换上了春杏的衣服,扮做春杏的模样,随意装了一碗药膳,端着往太极殿去。 临走前,她服用了一颗解毒的丸子。 就是怕她独自过去的路上出现不舒服或者是出现昏睡的情况。 解毒的丸子是王婉儿临走前给她留下来的,当时她开玩笑说,怕宫里有人给她下毒,先留几颗保命。 没想到真用上了。 好在玉琼轩离太极殿是真的近,在柳婵再次出现昏昏欲睡的症状之前,就被请到了侧殿。 黄九先过来的,听闻她的情况吃了一惊,赶紧派人请王院使过来。 “才人最近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黄九赶紧询问。 他见惯了宫里的腌臜手段,只听柳婵一开口,便猜到了个大概。 一时是谁出的手,他还得琢磨。 这宫里的妃子一旦得宠,尤其位份低些的时候,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暗中下毒是再常见不过的。 前些日子得宠的意美人不就差点…… 不过,像她这样直接被下剧毒的情况很少,更多的是些看似风寒,或者是看似别的方面,慢慢地叫人没了的阴计。 “看症状像是有孕了,可黄公公你是知道的,我眼下不打算有孕。”柳婵再次庆幸当初的决定。 若她私下里避孕的话,眼下还真有些说不清。 现在她就能大大方方说有人害了她。 故意做出她假孕的样子。 黄九慎重地点了点头,“奴才知道。” 很快,王院使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进来,见是柳婵寻她,立刻给搭了脉。 他心下一惊,抬头看了眼柳婵,“才人眼下乌青之色十分明显,容臣刺破才人的手指,方才能确定是中的什么毒。” 已经确定是中了药。 这时,有小太监喊黄九出去,说是皇上那边快要下朝了。 黄九转身离开。 屋里除了柳婵跟王院使以外,就剩了几个门口站着的小宫女。 柳婵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刺破,血滴顺着指尖淌下,落在一个木质的精巧小板上,很快就引得那小板变了色。 她面色不变,像是闲聊,“听说孙才人的胎,也有些不对劲。” 前几日王婉儿告知她,孙才人的医案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可她让春杏盯着些,春杏却说给孙才人请平安脉的太医,每隔一日就要去,太频繁了些。 按理说,四个月胎像已经很稳了,没必要经常去。 王院使正满心投入思考她中的什么毒,就随口接了一句,“按着医案来看,孙才人的胎挺好的。”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了柳婵说这个话就本身不对劲。 宫里现下好不容易开始有人怀孕,若保不住的话,怕是整个太医院都要吃挂落。 王院使如今已经五十有八,再过两年,他便能安稳退了这位子。 真出事的话……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前几任院使可没什么好下场。 “才人的意思是说,孙才人的医案被人改了?”王院使问的谨慎。 柳婵没有理由骗他,所以更可能是在提醒他。 柳婵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进门的萧临,声音只容他们两人听见,“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王院使脸色变了变。 萧临进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柳婵满脸的疲惫之色,以及旁边王院使浑身的凝重。 “中了什么药。”他在一旁坐下,随手抓了柳婵的手。 手指冰凉刺骨。 如今已经快到春日,她穿的并不薄,不该这般寒凉,萧临的脸黑了几分。 “回皇上,是前朝禁药,用的是西北那边的一种罕见白莲的莲子心。”王院使说的不慌不忙,“早在先帝那时候,宫里争宠争的厉害,便有人用过这种药。” 萧临眯了眼,说的十分平静,“朕知道这种药,可研出这个药的太医,不是被父皇五马分尸了吗?” 当年为了查出这个药的来处,闹得天翻地覆,有好几个宫妃要么降位,要么打入冷宫。 他看了眼柳婵,就见她又在打呵欠,瞌睡的厉害。 “朕记得此药好解。”萧临看向王院使。 好解,就是恶毒了些,且中毒的脉象像极了有孕,不容易被发现。 一般来说,中毒者会误以为自己有孕,从而中了计。 此毒还有另一个作用,先使人昏睡,恶心,时间长了些会陷入梦魇,遇到事情一刺激,就理所当然成为众人眼里的疯子。 用此毒的人,计划很容易环环相扣…… 王院使轻声道,“幸亏柳才人身上的避子药包是臣给的,才会发现的及时。” 萧临冷着脸点了点头。 因着柳婵已经服下王婉儿给的解毒丸,王院使便直接用了银针将残余的毒量逼到了手指尖处,放血解毒。 半个时辰后,柳婵被抱到了床上,她缓缓睁开了眼。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萧临轻声问道。 在王院使解毒的时候,他盘算下,既是出自西北的话,那么能拿到这个药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 昭妃,静贵妃……以及西北将军府的美人沈氏。 昭妃向来不在意他宠谁,所以就剩下了静贵妃和沈美人。 只是沈美人初进宫,应该没有多大的能耐将手伸进玉琼轩里,更何况玉琼轩里的人是他安排的。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的人。 静贵妃……他当然知道静贵妃手里染了不少血。 可一旦挪动了静贵妃的话,后宫和前朝的局势都要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太后那边盯着。 萧临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低头,就见柳婵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裳,十分虔诚可怜地望着他。 柳婵这会儿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就是身子乏的厉害。 “谁的手笔?”她直接问道。 在这种事上,一味的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只会更让萧临心烦,所以柳婵直击事实。 “暂时看来,是跟西北有关系的。”萧临看着她。 柳婵皱了眉头,“您是说沈姐姐吗?不,不可能是她,臣妾相信她。” 我相信她。 萧临忽然就想起她在寿安宫被算计的那一次,抱着自己询问,可以相信他吗? 他说可以。 现在才多久,她就又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萧临心里莫名有一丝丝不舒服,像是酸涩。 “为什么这么信她?”他问道。 柳婵恍若未觉。 她认真道,“那日臣妾护下王太医的时候,她也在不远处彷徨犹豫,并没有因为钱嫔娘娘当时的怒意而选择离开,所以臣妾信她有一份心善,不会因为暂时的不得宠而害人,更何况臣妾在后宫里,也算不得最得宠的,她没有理由害臣妾 第44章 你觉得昭妃好? 这些解释说出来,萧临沉默了半晌。 柳婵小脸似乎纠结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跟意美人同时进宫,虽然不如意美人长相出众,可是我觉得她的性子比意美人直率多了。” 就当是她给意美人上眼药吧。 谁让意美人跟了静贵妃。 “当着朕的面,就这么夸别的女人?”萧临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当即就见怀里的小姑娘眼泪汪汪,捂住了额头。 他严肃脸,“不怕将朕推到别处?” 对于沈氏,他初见时确实有几分兴趣,可沈氏似乎也不太上赶着,他就放一边晾着了。 又是个为了家世进来的。 比起其他人,或者是比起静贵妃她们,他平日里更想见柳婵多一些。 若不是想护着她些,他也不至于克制见她的欲望,没想到……她竟当着他的面夸别的女人? 萧临越想越有些黑脸。 “嗯……”柳婵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哼唧着跟他撒娇,“臣妾错了,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这两个字,也就只有她能说的这般自然了。 萧临没忍住勾了一下嘴角。 他说起柳婵中的毒,到底是改了主意,觉得该敲打一下静贵妃,于是他道,“朕会让黄九去查。” “不,臣妾想自己查。”柳婵突然坐直了身子看他。 她小脸鼓鼓的,抿了抿嘴,“臣妾自知心思单纯,长时间在宫里的话定然也防不住这些阴招,所以臣妾想自己亲手查这件事。”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复杂莫名。 柳婵只当看不见他眼神里的怀疑,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态度十分真诚,“臣妾想跟皇上站在一起,臣妾想快一些成长,想护住自己,臣妾……喜欢皇上,很喜欢很喜欢,所以臣妾不想哪一日就死在了谁的手里,臣妾只想一直跟皇上在一起。” 她抬头,眼角处的一颗泪滑落下去,却是倔强地看着他。 萧临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怀疑的念头很对不起她。 他不该怀疑她的用心。 她喜欢他,是多么纯粹的事情。 萧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如她所说的那些真情的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朕将小顺子暗中借用给你。” 小顺子是黄九的大徒弟,在宫里十分吃得开。 宫里的许多事情基本上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柳婵闷闷地嗯了声,再次小鸟依人般环抱住他的眼神,泪珠滴答滴答,打湿了他的衣裳。 她默然。 这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她算是练成了。 萧临揉着她黑软的长发,思索了会,“朕想将昭妃晋位为昭德妃。” “德妃?”柳婵诧异抬头,一脸的懵懂,“为什么不是贤妃呀?” 贵贤淑德,德妃是最靠后的。 萧临反问她,“为什么是贤妃?” “贤妃是排在贵妃后面的呀,昭妃娘娘管着宫里的许多事,她公正廉明,有功劳又有苦劳,大家都喜欢她,就给一个最末位的德妃……皇上是不是有点太抠了。”柳婵小声道。 “……”萧临无话可说。 他也知道自己不想给后宫妃子太高的位置,哪怕用昭妃来钳制静贵妃,也不过是个妃位而已。 “你觉得昭妃好?”萧临像是随口一问。 “当然好!”柳婵猛地就从他怀里出来,又是一副很坚定的神情,“宫里上上下下,除了未央宫的人,谁不念昭妃娘娘一声好?!” 除了未央宫的人……萧临嘴角撇了下。 这小丫头记仇记得也太,没法说。 他突然有些后悔应下她自己查的事情,若真的查出来的话,静贵妃那边他就不得不动了。 牵一发,动全身。 罢了! 由她去吧,他仔细想一想后宫该如何调整,这些年下来,也该动一动局势。 “你还觉得谁好?”萧临又问。 柳婵看着他,故意调皮,缓缓开口,“除了静贵妃娘娘,和意美人,还有跟我吵过架的孙才人,其他人都好。” 萧临:“……” 就知道问了白问。 既是解了毒,柳婵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便直接回到了玉琼轩里。 她将自己像是有孕的症状都传了出去,暗中喊来太医,也是遮遮掩掩的样子。 于是。 宫里到处都议论柳婵有孕的事情。 原本以为会有不少人摔茶盏摔瓷器,可等了半日,议论归议论,也没人这样干。 就说是未央宫里不小心碎了个杯子。 “她倒是会做样子。”柳婵冷笑出声。 她截胡,未央宫砸完了所有东西,她有孕,未央宫就摔个杯子? 静贵妃残害那么多人,也不曾觉得自己作孽,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错,是无辜的。 前世她看着静贵妃被赐下毒酒的时候,静贵妃还在辩解都是别人对不起自己,抢了她的宠爱,她才会害人。 甚至,她觉得自己再心善老实不过。 明面上展示出来的白莲花一朵,背后里又是另一副模样,人性当真是有趣。 在吩咐小顺子暗中查的次日,竟是真的查到了沈美人身上。 小顺子低着头,“据锦华阁的人说,沈美人前些日子给家里送信,来往的很是频繁,有时候也会让家中送东西进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木质的圆盒,打开后里面是许多玫瑰干花瓣。 柳婵皱了眉头,“我中的药,是跟这些花瓣有关系?” 这些玫瑰花瓣确实是沈美人送给她的。 西北的玫瑰花又叫苦水玫瑰,说是泡澡用的话,美白效果最好。 “是。”小顺子点头,“才人认为呢?” 柳婵问的漫不经心,“沈美人现在的贴身宫女是谁?” “叫芍花。”小顺子想了想,“她初进宫时,从家中带了一个,可那个丫鬟对京城水土不服,便被沈美人送回了西北,由二等丫鬟芍花补上。” “你暗中给沈美人递个信,就说我想她了,让她来看看我。”柳婵的手指捻着被子边,补了一句,“记得让她带上芍花。” “是。” 第45章 我听你的 沈美人过来的时候,面上是带了喜色的。 她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出声,“如今宫里都说你有孕了,可是真的?几个月了?” 柳婵则是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就见她不像作假。 重活一世,她得到最大的本领就是对宫里的这些人心基本上看了个透,尤其是能活到最后的那几个人。 沈氏首当其冲。 她知道沈氏在宫里呆久了以后,为了争宠,也会有手段,可是现在的沈氏,她确定是没这些心思的。 就凭这一点,她就知道不是沈氏做的。 “珍珠,将那些花瓣拿过来。”柳婵倚在床头处,笑容淡淡,并没有直接回了沈美人的话。 沈美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珍珠端过来的圆盒子。 她看向柳婵,脱口而出,“这些花瓣不是我送你的那些吗?是不是你现在有孕,不能用了?” 最后一句话时,她说的挤眉弄眼。 “这些花瓣里,掺杂了让人假孕的东西。”柳婵轻声道,“像有孕的症状,却实际上没有怀孕。”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看了沈美人旁边跟来的宫女芍花,就见她芍花意识地低了头,她心里落了底。 沈美人当即就愣住了。 假孕? 宫里的妃子有孕是大事,那假装有孕,更是打入冷宫甚至灭九族的大事。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了珍珠手里的圆盒子,将其打开,抓了一大把靠近鼻尖处,仔细闻了闻。 “这些花瓣,怎么味道如此浓郁?”她皱了眉头,心里咯噔了下。 正常来说,苦水玫瑰晒成干花以后,香气便会遮掩住一部分,而她手里的这些,气味浓郁的有些让人想打喷嚏。 这不对劲。 “所以是这些花瓣让你有了怀孕的假象。”沈美人赶紧道,“婵儿,我……” 这些花瓣是她从西北带来的,也是从她的手里给出去的。 就算解释不是她做的,柳婵会信吗? 沈美人顿时急红了眼,“我从没有想过害你,这些花瓣虽是我给你的,可是我……我给你的时候也没有打开检查过,如今却害了你!” 看她手足无措的一副模样,柳婵从床上起身趿拉了鞋子下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我信你。”她轻声道。 沈美人急得点点头。 “可是沈姐姐,你身边的芍花姑娘,我得查一查。”柳婵又道。 沈美人又愣了下,她也跟着看向身边的芍花。 芍花猛地抬了头,目光躲闪的厉害,她赶紧摆手,“跟奴婢没有关系,跟奴婢没有关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柳婵跟沈美人对视了一眼。 就冲着芍花紧张兮兮的模样,沈美人的心里也往下沉了沉,她冷声呵斥,“芍花,这些日子你调到我身边,我待你不薄!” 芍花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摇头,开始争辩,“奴婢不懂美人在说什么,难道您就因为柳才人的一句话,便觉得是奴婢害了柳才人吗?” “这花瓣是你提议送给婵儿的,也是你亲手送来的。”沈美人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领子。 直接将芍花半提了起来,吓得她白了脸色。 谁都差点忘记了。 沈美人可是能从宫宴上耍的一手好剑花的女人! 芍花的脖领子直接勒的她两眼发白,两只手死死地抓在沈美人的手腕处,艰难开口,“奴婢…奴婢不知道。” “珍珠。”柳婵吩咐道。 珍珠应了声,直接转身去拿了平日里做活儿的针线,一根根放在了手心里。 她故意道,“沈美人将她抓好了,奴婢用这针刺在她的指甲盖处,听说针扎进去,稍一用力,便能将整个指甲盖翻下来,五指连心的疼……就看她能不能受的住了。” 说着,她就直接拿针抵上了芍花的手指头。 也不知道是针扎的疼能感受到,还是恐惧感战胜了理智,芍花白着脸哭喊出了声,“奴婢说,奴婢说。” 珍珠闻言收起了针。 沈美人没好气地将她一把摔在了地上,“说!” “奴婢……”芍花哭哭啼啼地瘫坐在地上,“奴婢前些日子被浣衣局的春儿姑娘找到,她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是想办法用在柳才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柳才人跟她们家美人走的很近,这是合宫里都知道的事。 “浣衣局的春儿是谁?”沈美人不解。 她只记得静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叫夏儿。 “静贵妃之前的宫女,因为算计我们才人,被皇上打发去了浣衣局。”珍珠跟她解释,冷哼道。 柳婵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她给你什么条件了?”柳婵淡淡出声。 既然事情都已经吐露了出来,芍花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她索性横心说道,“春儿告诉奴婢,只要才人您出了事,未央宫便会主动将奴婢要过去伺候当个二等宫女……” 如今看起来,未央宫里仍然是众人心神向往的地方。 未央宫的二等宫女可比一个进宫许久都没有宠的美人强多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沈美人眼神里满是失望之色,“枉你在我面前装的一派忠心,事事周到,说吧,还害了我什么事。” 芍花摇头,“没有了,奴婢承认,奴婢确实是动了虚荣攀比的心思,才应下了春儿交代的事。” 既是害柳才人,她自然也知晓此事会挂到沈美人身上。 只是没想到提前就被柳才人发现了。 她认罪就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昭妃娘娘跟前……”沈美人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她在西北带来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再忠心不过,可其中一个中途听闻母亲去世的噩耗,回去奔丧,还没回来。 另一个虽跟来了京城,却水土不服的厉害,险些丢了性命。 她还想着这个芍花是个好的! “沈姐姐。”柳婵赶紧喊住,她轻声道,“此事还没有寻到未央宫的证据,咱们还不能将事情捅出来。” 她凑近了沈美人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良久,沈美人点头,“好,我听你的。” 柳婵:(搞一场大的。) 第46章 是不是你? 入夜。 有人敲了敲浣衣局的门。 守门的嬷嬷很不耐烦地过来,言语不善,“这么晚了谁这么不知好歹来浣衣局……” 话刚说一半,就听门外瓮声瓮气的动静,“贵妃娘娘让春儿姑娘去未央宫。” 里面嬷嬷的抱怨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赔笑和讨好。 哪怕看不到外面的人什么模样,她也下意识地在里面点头哈腰,“是,这就叫春儿姑娘过去,您稍等。” 没多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春儿探头探脑地从里面出来,她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整张脸都缩在里面,在夜色下看不清模样,脚步匆匆地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在转过一处宫墙后,她的肩膀上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你是去未央宫吗?”后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春儿猛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想都不想便骂道,“大晚上的,有病吧?” 只是她骂完回头时,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宫墙上的斑驳在月色下衬的十分瘆得慌,另一边长长的宫道上空无一人,落入耳中似乎有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似乎还有哪里传来的笑声。 春儿只觉得脑袋嗡响了一瞬。 她赶紧裹了披风就要往前走,却在抬脚时,正好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 影影绰绰地,看着像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春儿的声音有些哆嗦。 “你是去未央宫吗?”女子的声音幽幽怨怨,“本贵人想去未央宫,却怎么也寻不到去那的路,你能带本贵人一程吗?” 贵人? 如今宫里哪有贵人位份的妃子?! 美人有几个,才人也有几个,可偏偏就没有贵人。 春儿的背后已经浸出了冷汗,她强自镇定地掐了自己一下,嘟囔道,“应该是幻觉,应该是幻觉,宫里哪来的贵人。” 她继续抬步往前走。 可是,前面不远处的女人缓缓回了头过来,朝着春儿一步步靠近。 春儿的腿有些迈不动步子。 待那女人越来越近时,她也能勉强辨认出了女子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宫妃的衣服。 然而,那衣服处处透漏着诡异,破旧不堪,而且女子的脚下似乎没有走路的动作,就这么飘了过来。 春儿想大声喊,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我想去未央宫,你能带我去吗?”女子又出声道。 她站定在离着春儿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春儿,嘴角似有东西流出,甚至隐约也能看见,她的额头处似乎有红通通的一片。 春儿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一个人。 死去的贵人曲氏。 那是皇上刚登基的第一年,进宫后很是得宠,没多久就怀了皇上的孩子的曲贵人。 当时静贵妃娘娘盛宠,很想在小宫妃处抱养一个孩子,就选中了曲氏,没想到曲氏怀孕六个月时,在皇上面前哭诉孩子的去处。 皇上冷落了贵妃,贵妃命人在她的安胎药里下了药,使得曲贵人的孩子七个月便生了下来,出生便浑身青斑,没两日就死了。 曲贵人被称为不洁之身,打入冷宫。 她后来是一头撞死在了冷宫里。 “你不要过来。”春儿冷汗津津,手脚发软,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我不认识你,不关我的事。” 她当年不过是跟贵妃娘娘表忠心,才染了曲氏的血而已。 她也是无辜的。 春儿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下意识地就想跑,可她腿脚发软,抬了半天也只挪动了一小步。 可那‘曲贵人’又朝着自己过来了,甚至她的手伸进了怀里,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春儿定睛一看,顿时惨叫出声,瘫痪在地。 那是个鲜血淋漓的孩子! “不是我害的你,是静贵妃让我做的。”春儿哭嚷出声,她试图用力往前爬,身体却不受控制,“跟我没有关系,曲贵人,未央宫在那边,在那边。” ‘曲贵人’幽幽靠近,停在了离她的五六步远。 她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循循善诱,“你告诉我,你的静贵妃现在又想害谁?” 现在?又想害谁? 春儿想都不想,“她想害柳才人,她本来想借柳才人的肚子生个孩子,然后去母留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她爬了皇上的床,静贵妃想……想拉拢她,可她不从,静贵妃就想弄死她。” 她哭的不行,“都是静贵妃让奴婢做的,不关奴婢的事。” “还有呢?” “还有……还有之前的赵常在,还有周美人的孩子……还有……”春儿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使劲回忆着到底还有谁。 这些都是已经死了的。 “孙才人的孩子,柳贵妃嫉妒吗?” ‘曲’贵人已经蹲了下来,但凡春儿能清醒一点,就能看出她已经快要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可春儿一点都不清醒了。 春儿疯狂点头,“她嫉妒她嫉妒!她让奴婢暗中在孙才人的换洗衣服上撒上红花粉,又收买了太医……” “真狠毒。”‘曲贵人’撇撇嘴,站了起来。 她大步朝着春儿背后站着的几个人走去,冲着萧临等人福了福身,“美人沈氏,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 基本上整个后宫的妃嫔都在这里了。 众人又惧又怕的目光落在静贵妃惨白了的脸上,默默地离她远了些,生怕她对自己下手。 “皇上,臣妾没有。”静贵妃慌张地摇头。 她扑到萧临的大腿边上,也顾不得形象,拽了他的衣服,哭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一向不掺和后宫的事情,如何能害人呢?” 萧临没说话。 “定是柳才人收买了春儿,让她胡乱攀咬。”静贵妃恨得咬牙切齿,她猛地指向柳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众人见她快要疯魔了一样,吓得又后退好几步。 说实话,刚才那‘曲氏’诱着春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料是她们这些无辜看热闹的,也吓得心里哆嗦。 更何况始作俑者静贵妃。 柳婵看了那边的静贵妃一眼,默然回头,拽着沈美人给她擦脸。 妆是春杏画的,她看着都瘆人。 “皇上,既然这样,不如一会将春儿姑娘带去慎刑司吧。”昭妃冲着萧临开口。 她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今晚能有这么一场热闹看,她很乐意。 柳氏真是个……有趣的人。 只是皇上平日里不见得不清楚静贵妃的所作所为,却从来没有撕开过这一层,尤其没有当众将静贵妃撕开个干净过。 今日倒是撕开了。 且看皇上到底还如何护着他的宠妃。 第47章 朕真是太惯着你了! 昭妃朝着那边的柳婵努力给沈美人擦去脸上的妆容的动作看了眼,嘴角勾勾。 这会儿没人再注意那边瘫坐着无法回神的春儿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和跪着的静贵妃身上。 此时皇上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 “静贵妃娘娘看着多么清高的一个人,没想到这般心狠手辣。”钱嫔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跪到了萧临面前,“皇上,当年臣妾怀了玉敏的时候,有好几次也遭人算计,是不是静贵妃做的?” 安婕妤也过去跪下了,“皇上,臣妾有孕四个月的时候,曾中过一次毒,如今想来,怕也跟静贵妃脱不了关系,还请皇上明察。” 萧临沉默半晌。 他目光淡淡地看向静贵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静贵妃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皇上不信臣妾。” 萧临不置可否。 这些年他确实将静贵妃捧得太高,明明她自己做过的事情,眼下竟然也像是冤枉了似的。 莫名地,他又有些恼。 萧临双手背立,脸色漆黑,看向了那边的柳婵。 显然今晚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柳婵闹得这一出,远比他想象中要麻烦的多。 良久,他叹息,“柳才人,跟朕过来。” 众人心下一沉,有幸灾乐祸的目光望向柳婵,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心寒。 皇上对静贵妃的盛宠,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能拉下来的? 柳婵默默跟上了萧临的步子。 静贵妃撇了身边的夏儿一眼,夏儿点点头就想悄声离开,可她刚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是柳婵特意嘱咐过的小顺子。 “夏儿姑娘,跟奴才去一趟慎刑司?”小顺子眉眼含笑,好脾气道。 “……” 太极殿里。 柳婵站在殿中央,单薄的身子透着倔强,她就抬头看向萧临,跟其对视,也不说话。 按理说,就应该当场质问静贵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而非单独将她叫到太极殿。 “朕真是太惯着你了。”萧临声音平静,“柳氏,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柳婵的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 她看着他摇头,“臣妾不知。” 她当然知道今晚这一步棋下得必定会让萧临不满,毕竟在萧临的眼中,很多人的性命是最不要紧的。 冤枉能不能澄清,被害者能不能使凶手就法,这些都不如皇权平衡来的重要。 静贵妃是萧临用来平衡他跟太后之间的关系的人。 至于后宫妃嫔有孕,萧临也从不出手护着,他向来相信聪慧者可以护着自己生下孩子,愚笨者则不能,来以此淘汰弱者。 于是静贵妃手上沾的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 她是要为自己报仇的人! “臣妾问心无愧,若查出来是别人,臣妾也认,可查出来是她,臣妾又凭什么有罪?”柳婵站的直直的,眼眶委屈地通红,泪花在里面打转转,却也不曾落下半滴,“一开始她算计臣妾爬床,若是成了,皇上会不会错怪是臣妾勾引您?皇上会怜惜臣妾吗?” 见上面的萧临没说话,她自顾自道,“后来她见臣妾留在宫里不成,可孟洵已经不想娶臣妾了,不仅不想娶,他还想毁了臣妾,若是那日没有皇上的话,臣妾……” “好了。”萧临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漠然。 不知怎么,他就突然想起那时她又怕又可怜地抓住自己的衣裳,问出那句,可以相信他吗? 她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确实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 哪怕散个谣言出去,还特意跑来跟自己说一声,她想亲自调查自己被下毒之事,实际上也是她事先问过他的。 他只不过没想到她能将整个后宫的人都喊了去,阵仗如此盛大。 如此想着,萧临就问了出来,“所以今晚之举,你是要逼着朕处置了静贵妃?” “嗯。”柳婵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临霎时哑然,她回答的这么坦然又积极,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都敢做,还敢晾在他面前做,所以,是他惯得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许久。 直到慎刑司那边来人,递了一张春儿画押的证词,足足有三张。 黄九将证词恭敬递了上去。 萧临随意拿起一张瞥了眼,便弃之如敝屐般丢在一边,他冷声道,“传朕旨意,静贵妃闭门思过,将她身边的人重新换一批,这些事情查实后再定夺。” “皇上!”柳婵不敢相信,“您还要放过她吗?” “放肆!”萧临冲她呵斥,许是抬头见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到底是掩去了几分烦躁,“她是朕亲封的贵妃,若不问明实情就将她处置了,旁人该怎么看朕?” 柳婵低了头,任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 她心里冷笑。 前世也不是没有人揭穿过静贵妃所做的事情,可当事实摆在萧临面前时,他也是无动于衷地就将静贵妃禁足了而已。 后来风头一过,静贵妃还是那个盛宠不衰的静贵妃。 就如同她在寿安宫被算计,萧临也不过是冷淡了静贵妃半个多月而已,后面又重新宠上了。 今日她故意将后宫的妃嫔都喊了去,“撬开”春儿和夏儿的嘴,将静贵妃所做之事摆在众人面前,没想到萧临还要维护…… 静贵妃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让人无力。 柳婵袖子下捏紧了手,决定赌一把,她忽然抬头,笑着落泪,“皇上,臣妾以为臣妾将一颗心托付给您,您哪怕在意臣妾一分,臣妾都觉得死而无憾。” 她福身,“您就当臣妾今日所做之事,是场笑话吧,臣妾告退。”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失望至极,还是难过太甚,柳婵的脚步十分虚浮,差点就一脚踩空往前跌过去。 黄九正好在旁边,赶紧扶了一把,“柳才人小心。” 柳婵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拂开,坚持自己一步一步往外挪,待到殿门口时,她扶住了门框,轻笑一声,带着丝丝悲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完,她艰难迈出了门。 第48章 皇上分明是动心了 后面的萧临看着她出去的这一幕,脸色愈发冷了些。 他说不处置了吗?! “朕还没说什么,她就跟朕来这一出!”萧临冷声道,“黄九,你说朕是不是宠的她太大胆了?” 不过是教了她几天字,她还学会给他念诗了! 黄九本来低着头沉浸在刚才柳婵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就听见上面的萧临问了这么一句,他立刻收拾好了情绪抬头。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黄九茫然出声。 萧临瞪了他一眼。 殿中沉默良久,黄九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按理说,柳才人的大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您忘了她之前在御花园里跟孙才人的争执了?” 当时孙才人还是贵人呢,柳小主可也半点不惧。 甚至还能打起来。 “你在替她说话?”萧临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刚才柳婵扶着门出去的可怜场面。 可怜兮兮,就跟被他欺负了似的,他也没骂她,也没打她! “奴才不敢。”黄九赶紧低头。 他叹息。 皇上分明是动心了,偏偏自己意识不到。 ** 柳婵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玉琼轩。 沈美人已经在她的轩里等着,坐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她回来,赶紧迎上去。 “婵儿,皇上怪你了吗?” 她原本想的也很简单,只要春儿认定了是静贵妃做的,那皇上定然会惩治静贵妃。 可没想到今晚的事情竟然就不了了之。 除了静贵妃身边的春儿和夏儿被带去了慎刑司,静贵妃本人一点都没有受到什么处罚,这让她如何接受! 柳婵扶着她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进了屋里,吩咐珍珠,“关上屋门。” 待屋门一关,她长舒了口气。 这玉琼轩让“明月”照着是好事,可她必须得时时刻刻装着,不能松懈。 尤其她今晚上从太极殿走回来的这一段路,又要演的伤心欲绝,又要装的失魂落魄,当真是累坏了她。 “你没事吧?”沈美人声音颤颤。 她有些紧张地抚上了柳婵的额头,顿觉得心里突的慌。 柳婵撇嘴,“我要失宠了。” 沈美人颇为同情地看着她。 众人当时都看着,皇上对柳婵的态度十分不好,显然是恼了她们的这一出。 “没事的,在宫里过日子,起起伏伏很正常。”沈美人劝她,“这件事如今也没有完全的下定论,说不定皇上想开了,就将静贵妃处置了呢。” “嗯。”柳婵还是一副失落的模样。 失宠这种事,劝什么都不如自己想的开。 沈美人在玉琼轩做了会儿,便离开了,她那里也将芍花打发去了别处,也该回去修整一下“枝丫”。 待她离开后,珍珠和春杏等人就过来了。 “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柳婵掩去了自己的情绪,冷静道,“怕是过两日的春巡也去不成了。” 珍珠放心了不少。 “小主就是咱们玉琼轩的主心骨,您只要说没事,奴婢们就安心。”她轻声道,“至于春巡,去不去的成,都不是什么大事。” 关着门,几人说起了话。 春杏想了想,提议道,“奴婢看沈美人对小主还不错,若她也能得宠的话,小主也能跟她互相扶持些。” 她觉得小主足够清醒,才敢说这个话的。 “沈美人无心皇宠。”柳婵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是。” 就冲着沈氏对侍寝这件事毫不在意,今晚见了萧临的时候,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倒也是好事。 若现在沈氏真像前世一样鼓了劲争宠的话,怕是她也得退后半步,至少得让出来三分宠。 “奴婢看着沈美人像是将咱们小主当朋友的。”春桃也表达观点。 柳婵嘴角勾起,笑了笑没说话。 进宫为妃,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对着皇上的,哪能有什么朋友? 若是得了眼缘些,一段时间里当个合作者。 就拿沈美人来说,她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沈美人转了心态力争皇宠,现在她就算跟沈美人的关系再好,等那一天到来,她跟沈美人也会成为竞争者。 索性还不如一开始就靠自己。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将宠爱落在自己的身上,才是手捏王牌。 “那皇上呢?”珍珠又问,“依小主看,皇上这一次会处罚静贵妃吗?” 柳婵回想自己在殿中的表现,想着萧临当时漆黑的脸,甚是满意。 她点点头,“会罚的。” 就算不为了她一个小小的柳才人,也要为了整个后宫的安宁。 萧临既是想要平衡,首先就得安抚大家的心。 至于罚多少,就看她这些日子勾着萧临,到底在他心里留了多少痕迹。 次日。 一道大肆封赏的旨意传遍了后宫。 昭妃晋位昭贤妃,仅位列贵妃之下。 生下大皇子的安婕妤则是一下子抬上了四大妃的末位,成了安德妃。 钱嫔晋位一级,成为钱妃。 因昭贤妃有孕在身,于是命安德妃和钱妃辅佐她管理宫务,以减轻她的负担。 消息一出,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柳婵以及有孕的孙才人身上。 对柳婵,清楚昨晚事情的人儿,就有些莫名地同情,一个小才人就能当众揭穿盛宠的贵妃,胆子太大了。 而对有孕在身的孙才人,便是觉得可怜。 加上昨晚听春儿说她还在孙才人的衣裳里浸泡红花,也不知道这一胎还成不成。 很快,昭贤妃召集了众人在延禧宫谢恩。 萧临端坐于上位,看向底下的人,就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其中。 旁边的昭贤妃看出他寻人的目光,想了想开口,“皇上,柳才人她……” “闭嘴。”萧临满面冷漠,“朕不想听她。” 昭贤妃应了声是。 众人各怀心思,冲着皇上这话,大抵是柳才人输给了静贵妃。 说起来,柳才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皇上,臣妾觉得柳才人设计的这一出,是为诸位后宫姐妹伸冤,她没有错!”钱妃站起来,飞快地说完这一句。 待萧临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时,她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低了头,恨不得将头埋在脖子里。 第49章 早就查清楚了 从头到尾,萧临的脸色都是平静又冷淡的。 他看着底下被晋位的几人朝着自己磕了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黄九匆匆忙忙跟上。 萧临原本想回太极殿批折子,可走了几步,又觉得心中烦闷。 “去御花园坐坐。”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黄九愣了一下,赶紧低声吩咐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让他们去猫房里将大黄抱出来。 他一边抬步跟紧了萧临,一边感慨连连。 这大黄也是一堆猫里再有福气不过的,之前皇上来御花园转转,他虽喜猫,却也不曾对哪只猫有所偏爱。 直到柳才人护下了大黄。 皇上每次来御花园,都要先问一句,大黄呢? 说起来,这名字都是柳才人给改的,原本人家有一个极为霸气好听的名字,叫赤焰,如今硬是被喊成了大黄。 像……狗名字。 很快大黄就被带到了萧临的旁边,它十分温顺地上前蹭了蹭萧临的脚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怎么知道曲氏这个人的?”萧临忽然开口问道。 黄九正一脸慈爱地注意着大黄,就贸贸然听见自家主子来了这么一句。 好在他对玉琼轩的宫人有所了解,赶紧解释,“柳才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春桃,之前是伺候曲贵人的,后来曲贵人打入冷宫,她就又回到了内务府。” 随着宫妃的得宠或者失宠,宫人的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临嗯了声。 他沉默半晌后,提起了孙才人的胎,“孙才人那边如何?” 原本孙才人靠着家中祖父的庇护,也够得上在他这里得到一些宠爱,日后还能更上几层。 可竟是个没脑子的。 黄九心道您还能惦记起来孙才人的胎呢! “回皇上的话,王院使亲自去看了一眼,说是他尽力保,至少能保到七八个月。”他恭敬道,“原本的那个太医收了未央宫的银子,已经被王院使革了太医的职位,一切等静贵妃娘娘那边查实后再定夺。” 要不是柳才人闹出来的这一出,怕是这胎又保不住了。 就冲这点,柳才人都积德行善了! ** 用过午膳后,柳婵特意去了一趟延禧宫。 她提起春巡之事。 “娘娘,臣妾惹恼了皇上,应当不能跟着去春巡了,臣妾能不能将臣妾的名额送给沈美人?” 算起来,沈美人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得礼尚往来。 沈美人原本就是西北出来的,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换个地方走走也好。 昭贤妃自然知晓柳婵跟沈氏的关系走的近,她猜着柳婵是想将沈氏抬上去。 就冲这一点,她就敢说柳婵不是个一般人。 其他的妃子都恨不得独自占宠,哪怕稍有失宠的苗头便黯然神伤,怨天尤人,像眼前柳婵这般淡定地过来求她让沈氏去春巡的,真是少有。 “本宫倒是觉得,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昭贤妃笑着开口。 柳婵抿嘴,“怕是皇上那边……” 话还没说完,昭贤妃就打断了她,“你原本就要去的,皇上禁足了贵妃娘娘,又没禁足你,谁说不让你去了?” 她顿了顿,“至于沈氏,本宫再加上也来得及。” 柳婵眼前亮了亮,赶紧起身道谢。 待她离开后,宫女阿素上前给端了茶过来。 阿素疑惑道,“柳才人都遭到皇上厌弃了,您怎么还要帮着她,若皇上怪您的话,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厌弃?”昭贤妃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笑着摇头,随手端茶喝了口。 直到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昭贤妃才眯着眼开了口,“皇上可没说厌弃她,是她不满皇上对静贵妃的庇护,主动跟皇上闹起来了。” 自从她接手了宫务,也查出来静贵妃做过的一些事情。 她试探着告诉过皇上。 可皇上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后来她便不管了,只负责明面上不出问题就好。 “她不怕失宠?”阿素不解。 “怕失宠的话,就妥协了。”昭贤妃轻声道,“她是个聪明人,以退为进,在赌皇上对她的心思呢。” 要么,处置静贵妃,要么,柳婵不再承宠。 来了大夏朝当妃子这么久,昭贤妃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柳婵这样能拿捏萧临心思的。 昨晚她听说柳婵失魂落魄地从太极殿出来,还真以为柳婵会失宠,可今日见到皇上那副心不守神的模样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静贵妃的盛宠再多,也没见过皇上为她牵肠挂肚。 若说未央宫走的是‘宠’,那柳婵勾的就是皇上的‘心’了。 宠在心面前,算个屁! “本宫眼下帮她,也是帮自己。”昭贤妃面上难得带了些愁意,“日后她的路还会往上走一走的,她对本宫也没有坏心思,说不定哪一日本宫碍了皇上的眼,能靠柳才人拉一把呢。” 姜国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几个皇兄争的厉害。 她的父皇的身子早就不太稳当,说不定哪一日就熬不住了。 几个皇兄哪个不是野心大的? 不论是谁登基,也不想屈居于大夏国,说不定就要搞些动作。 萧临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若真有那一日,且不说宠爱,就连她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阿素张了张嘴,想说柳婵不过是个小小才人而已,可转念一想,娘娘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人。 她得嘱咐宫里的人,见了柳才人也客气些。 第二日,珍珠将日常用到的东西都指挥着抬到了入宫接人的马车上,又欢喜着扶了柳婵上去。 皇上和大臣去探访农田,妃子们就在一处京城外面的行宫里住着。 少说也得半个月。 “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皇上能不能查明静贵妃做过的这些事情。”珍珠叹了口气,“奴婢一直觉得静贵妃是个出淤泥不染的人,没想到她……” 说实话,她在未央宫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上进心。 也曾暗中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静贵妃的身边,成为最风光的一等大宫女。 要知道成为静贵妃身边一等宫女的代价是帮她做尽坏事的话,她死活都不敢想的。 “早就查清楚了。”柳婵淡淡出声。 她半躺在马车里铺的软糯的一角处,嘴角的讽刺毫不掩饰,“皇上就是舍不得而已。” 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静贵妃哪怕是个替身,也抵得上别人的许多条命! 柳婵昏昏欲睡之前就想着,替身都这般护着,若是他的白月光许静儿呢? 怕是能做到‘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吧。 第50章 意美人是不配的 未央宫。 静贵妃半趴在床边,任由轻薄的床幔散在自己的肩膀处,久久不动。 门口的宫人冬儿端着膳食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进来,“娘娘,这饭菜已经热了好几遍,您就吃一口吧。” 她们春夏秋冬四个大宫女,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竟是没了两个。 眼下春儿和夏儿都被带去了慎刑司……未央宫里人心惶惶,还有人暗中传她们贵妃娘娘是专门杀人取肝的妖妃转世。 “本宫不饿。”静贵妃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她问道,“皇上走了吗?” 冬儿点点头,“走了,娘娘……” 见宫人吞吞吐吐,静贵妃抬了头,脸庞处的泪痕再明显不过,她压下心里的慌乱,佯装镇定。 “怎么,她们两个将本宫卖了?” 原本想着,若有人来问她的话,她便直接将事情推到春儿身上。 没想到皇上将她禁足,整个未央宫的人都出不去,也没人来询问她。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消息。 这种滋味甚是煎熬。 “这个奴婢不知道。”冬儿向来胆子小一些,见她如此,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皇上下了一道大封六宫的圣旨,四个二品大妃之位,除了淑妃,其他都满了。” “什么?!”静贵妃愣了下,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就又僵又麻的厉害。 宫里原本就她一个稳坐二品妃位的人。 她向来是独树一帜的。 就连昭妃那个贱人,都只能是三品的妃位,她哪怕管着宫务,却也管不到她的未央宫里。 “都有谁?”静贵妃只觉得嗓子痒痒,咳了两声。 冬儿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昭贤妃娘娘,安德妃娘娘,还有钱妃娘娘。” “安德妃?”静贵妃一时半会都没想起这个人。 “就是大皇子的母妃,安婕妤。”冬儿解释道。 在宫人的眼里,安婕妤跃过嫔位,妃位,一下子成了安德妃,简直有跃龙门的感觉。 但话又说回来,她生下了宫里唯一的皇子。 德妃之位似乎也坐的住。 “柳婵那个贱人呢?”静贵妃又问,她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宫里的人都说,柳才人失宠了。”冬儿赶紧道,“大家都说,皇上不相信这些事情是您做的,所以柳才人才失宠了。” 虽说一日的时间看不出失宠与否,可柳才人从太极殿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 显然是被皇上责骂过。 静贵妃听见这句,顿时抬了头,眼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真的吗?” “是。”冬儿点点头。 她确实是这么听来的。 很快静贵妃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在床上倚了个头枕,平静了下来,“若是皇上信我,那春儿和夏儿就不能乱说话。” 这后宫里,只有一种人不会开口。 她也不想要了她们两个的命,可是,她得保住自己的宠爱。 她不像那些真正的官家女子一般,有家世的扶持,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也没办法。 “叫小路子进来。”静贵妃抚着鬓角出声。 ** 柳婵等人一路赶到了行宫。 她们住的屋子是早就被内务府安排好了的,虽说新添了一个沈美人进来,也没多麻烦,只是好地方都被占了,给了她个稍小一点的住处。 沈美人的住处倒是离得柳婵很近。 待住下以后,沈美人没事做就来寻她说话。 珍珠打听了消息进来。 “小主,皇上喊了意美人去伴驾呢。” 柳婵嗯了声,也看不出喜和怒,回了头跟沈美人继续聊起西北那边的杂事。 “说起来,我有个故人好像也去了西北……”她轻声道。 一连六七日过去,萧临那边基本上都是意美人陪着,有时候也会喊个旁的小答应或者小常在过去。 就是不喊柳婵。 行宫里跟过来的,除了有孕的孙才人,基本上妃位以下的小妃子们都来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沾点宠,偏偏柳婵和沈美人没有。 这不是失宠是什么? 这日,柳婵在屋里也待久了,约着沈美人出来闲逛。 她虽说失宠了,可还要继续在萧临面前露面的,若她不蹦跶蹦跶,萧临又惦记起宫里静贵妃的好,那她岂不是白闹了? 很快,春杏便打听到了萧临在湖边赏荷花。 “咱们也去那边。”柳婵抬步就要过去。 沈美人一把拉住了她,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皇上在那边,咱们就先不过去了吧?” 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实在不想承宠。 甚至她觉得这样过下去也相当可以。 “你好像一直躲着皇上。”柳婵好奇道,“可这宫里向来是踩低捧高的,你是怎么想的?” 她这是真心话。 后宫里的起起伏伏,她看的太多了,好与坏都不过是萧临的一念之间,他宠谁,谁的日子就好过,厌恶谁,众人便争着往上踩一脚。 萧临就是那个权势的中心。 她有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她重生的缘故,所以挡住了沈美人的路? 沈美人正要说话,就见那边过来了一个人,她扯了扯柳婵的袖子。 “意美人来了。” 柳婵回头,就见意美人一袭白裙,行走间弱柳扶风般冲着她们过来了。 意美人先打招呼,“本想随便转转,没想到巧遇了沈姐姐和柳才人。” “大胆柳才人,怎么见到我们小主也不请安?”意美人旁边的宫女突然大声呵斥,“位份有别,柳才人自当遵守宫规才是。” 柳婵轻飘飘撇了那宫女一眼,嘴角讥讽。 若是意美人没跟静贵妃的话,她当然要按着宫规行礼,可现在……意美人是不配的。 “香草,不准乱说话。”意美人轻斥道,“柳才人算起来比我早进宫,按理我也应该喊她一声姐姐。” 话音刚落,柳婵便笑意盈盈地开了口。 “既然意美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喊声姐姐吧。”她勾唇,“我应下就是了。” 意美人显然没料到她真不尊重自己,当即就白了小脸。 她尴尬笑了下,“柳才人说笑了。” 笑话。 她一个美人真冲着一个才人喊了姐姐,日后在宫里,她就是个笑话。 不过,她今日来偶遇柳婵,真是有目的的。 “柳才人,我是有些话想跟您聊聊的。”意美人调整好姿态。 第51章 朕今日都给她台阶下了 按着眼下的得宠来说,意美人算是头一个了。 最近几日数她在皇上身边呆的多,冲着这一点,意美人还是生了几分得意的。 一开始进宫,她觉得位份低,便是低人一等。 现在她倒是觉得,再好的出身算的了什么,皇上明面上的宠爱和赏赐才是宫里的风向。 意美人好整以暇地看向柳婵,“静贵妃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您不过是个宫里的小小才人,论宠爱,您连我都比不上,又哪来的能耐跟贵妃娘娘作对?”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柳才人,您跟静贵妃是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她知道静贵妃想过拉拢柳婵的。 可柳婵不领情。 如此几次下来,静贵妃才觉得与其让日后的柳婵成为威胁,还不如现在就早早地拔草除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柳婵好笑地看着她挑眉,“静贵妃是让你当说客了?” 她忽然就冷了脸,冲着意美人步步逼近,“那我也告诉你,她害我多次,还想让我以德报怨,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意美人只觉得眼前的柳婵一瞬间就压迫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竟是有了她在皇上身边伺候时的那种敬畏感觉。 意美人的后背汗津津的,她努力说服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婵不过是个七品的才人而已,不足为惧。 “柳才人如今都失宠了,还这么不知好歹……”意美人咬牙开口。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沈美人便瞪了眼。 沈美人一把上去扯了她的脖领子,“你一个下九流出来的东西,再当着我跟柳才人的面张狂,我就直接撕烂了你的嘴!” 这回意美人是真喘不上气来了。 沈美人本就是武将之女出身,她身形高挑,手上又有力气,哪里是她一个舞姬比的过的。 头一次,意美人觉得得宠在这两个人面前,简直毫无作用。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紧领口的,沈美人这个举动,跟掐她的脖子没什么两样。 “放开我……”意美人满脸通红,艰难出声。 她旁边的宫女试图上前帮忙,却被沈美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干着急却不敢动手。 沈美人冷冷出声,“认错!给柳才人道歉!” 意美人哪怕心里再愤怒,也得先顾着眼前,不得不低头,“我错了!对……不住。” 话音落下,她脖领处的手直接被撒开。 骤然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意美人身子虚软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大口喘息,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转为苍白。 她之前听说过柳婵仗着皇上的宠爱很是猖狂,连静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她觉得柳婵恃宠而骄,没想到都失宠了,还这样! 沈美人冷哼一声,拽着柳婵转身就要离开。 两人回头,正好看见皇上在不远处站着,也不知道将刚才的冲突看进去了几分。 柳婵朝着萧临那边看过去。 萧临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他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就这么静静地往这边看过来。 柳婵拉着沈美人远远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意美人则是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快走到萧临的跟前跪下哭诉,“皇上,您都看见了,柳才人挑唆沈美人冲着臣妾动手……” “等等。” 被打断说话的意美人愣了下,抬头看了眼才发现皇上根本没听自己告状,反而一直看向柳婵那边,说话也是朝着柳婵的。 意美人不由得心里颤颤了下。 见柳婵两人停下了要离开的步子,萧临直接冲着她们走了过去,停在两人的面前。 “沈氏?”萧临声音淡淡。 沈美人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上前一步冲着萧临再次福身,“美人沈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萧临扫了眼旁边低着头的柳婵,然后又道,“朕记得你进宫有段时间了。” “是。”沈美人回答的冷淡。 “最近朕忙的很,一直也没找你侍寝,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侍寝吧。”萧临说这话时,又没忍住看了眼旁边的柳婵。 柳婵默默低垂着目光,看向地上被铺的整齐的石板路,一动不动。 “臣妾,来了月事,还请皇上见谅。”沈美人扑通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臣妾有罪,忘记将日子告诉敬事房了。” 闻言,不仅萧临愣住了,就连柳婵都猛地抬了头看她。 柳婵当然知道沈美人没来月事,她明明前段时间还在自豪月事一年只来一次,比寻常女子少受许多罪。 当时婉儿笑称她这是“年事”,倒也不影响有孕。 萧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摔了袖子扭头离开。 意美人咬咬牙就跟着了。 待走了几十步以后,萧临脸色漆黑地停了步子,他回头往后看。 刚才柳婵和沈氏站的地儿,已经空无一人。 “皇上……”意美人不解。 “回去。”萧临再次摔袖,明显比刚才还要恼怒几分。 萧临在行宫里住的地方叫太虚殿,是京城皇宫里太极殿的缩小版,就在这里面休息见大臣商议国事。 他一路冷着脸回去,也顾不得身后的意美人提着裙摆跟的艰难。 待萧临进了屋,小太监有眼色地将茶水端过来。 “给我吧。”意美人赶紧争着上前表现。 她今日一定要给柳婵告一状! 可她刚小心翼翼地将茶水端到萧临的面前,还没等说话,就被萧临呵斥,“滚出去。” 意美人当即就白了一张小脸,“皇上。” 她也不敢再上前。 黄九过去接了她手里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意美人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奴才伺候皇上呢。” 意美人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行了告退礼。 屋里只剩了黄九跟萧临。 “这茶水凉成这样,也敢拿到朕的眼前来?!”萧临盯着茶杯气道,“换一杯!” 黄九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上前收拾了杯子。 茶水当然一直是皇上喜欢喝的那个茶水,他都没喝一口,就开始挑毛病,再换一杯就能行? “朕今日都给她台阶了,她还跟朕闹脾气。”萧临没头没尾地开口。 黄九:“……” 第52章 她可一点都不想委屈了自己 柳婵颇为沉默地带着沈美人回了住处。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看着对方,终于,柳婵先叹了口气。 “你……”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明明是前世在后宫里一路残杀到了太后位置的人啊。 柳婵真的很想抓住沈美人的肩膀晃一晃她脑子里进的水。 莫不是前世的沈氏初进宫,也这般随性单纯? 还是说她的重生真的影响了沈氏? “你不肖想中宫的位置?”柳婵认真地看着她。 此话一出,沈美人先急了起来,她紧张兮兮地四下环顾一眼,赶紧上前捂住了柳婵的嘴。 她低声道,“你疯啦?这种话也敢说!” 柳婵将她的手抓下来,对视上她的眼,“那你跟我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沈美人初进宫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紧张皇上的态度。 如今倒是好了,每日都是欢欢喜喜的,一点上进心都没了。 作为合作者,她还是想了解一下沈美人的想法。 “我……”沈美人明白她问的什么意思,回答的有些犹豫,“我原本就不想进宫的,是家里逼着我进来的,他们要将整个沈家的荣耀背负在我的身上,我很抗拒,也不想侍寝。” 她面上浮现一丝落寞,“我心中难过,写信给我娘,我娘却埋怨我没有用,若没有宠的话,整个家里都会因为我抬不起头。” 宫里也是没有朋友的,她那一段日子倒也见识了人心的踩高捧低,连个太监跟她说话都那么硬气。 甚至她锦华阁的首领太监还寻了借口调去了别处。 可这些都不要紧,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家人的态度,明明以前她觉得家人很疼她的。 “他们越这样,我越抗拒争宠这件事。”沈美人的目光撇向别处,拼命掩饰快要掉下来的泪,“明明是我娘将两个弟弟惯的不成样子,明明以前他们也说过我嫁人要嫁给一个喜欢的人,可现在他们觉得,弟弟既然撑不起来,那沈氏一族的荣耀就得系在我身上了。” 于是他们的法子就是,将她送进宫里,期盼着她爬到妃位。 当家里一封又一封催促她争宠以及埋怨她没用的信传来,她心里凉到了谷底。 柳婵敏锐地抓到了一个点。 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心口处犹如针刺般,疼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了。 不过。 她跟沈氏还是不一样的。 早在她生出没多久,就没了生母,自从有印象起,便是在柳家苦苦挣扎地活着。 直到她的容貌被嫡母注意到,才勉强有了柳家庶出姑娘的待遇,她知道,是为了以后能用她给柳家换一些实在的利益。 她怎么想的呢? 她竟是感激自己有这样一副容貌。 后来她被安阳侯府的孟洵看上,哪怕那是个流连青楼的浪荡子弟,柳家为了跟安阳侯府搭上关系,竟也爽快同意了。 傍晚的时候,春杏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小顺子公公说,慎刑司那边进了毒蛇,咬了关在里面的夏儿,幸亏里面值守的宫人发现的及时,不然就……”春杏说的唏嘘。 珍珠正在给柳婵捏肩,闻言想了想,“这是静贵妃做的吧?” 除了静贵妃,还有谁能不想让她们两个活着呢? “真是静贵妃做的话,那她也太明目张胆了。”春杏小声道。 柳婵嘴角勾了笑。 一般来说,能进宫的都是家世不错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教一些隐蔽的心机和手段。 尤其她们多是嫡出的身份,能耳濡目染地见识一些家里后院的手段。 可没人教过静贵妃。 静贵妃做事看似遮遮掩掩,却很容易让人猜到,她会设计一些拙劣的手段,却不懂得如何为自己收尾。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太后的动作。 太后跟皇帝的关系不好,自然对后宫里的孩子不亲,所以也曾为静贵妃收过几次尾。 还是那句话,只凭着静贵妃自己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在宫里活下去。 柳婵托着腮想,她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收获。 毕竟萧临将四大妃位都快要填满了,也间接证明了他对静贵妃也有了想法。 可对她来说,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么点。 至少,静贵妃要落出四大妃位,她才会觉得心满意足。 没过两日,一股倒春寒再次袭来,行宫里原本的地龙已经灭了,只能给各处发放些炭火。 正常来说宫妃都是发放银丝炭。 哪怕是不得宠的小宫妃,也是红萝炭,可柳婵这里送来的是,是普通的黑炭,还是潮了的那种。 “这种炭怎么用啊?”珍珠一看就急了,“御膳房做饭都不用这种炭火了。” 也难为这些人能在行宫里给她寻到普通的黑炭。 还泼一盆水进去。 “我要去问问。”珍珠气呼呼地就要出门。 “等等。”柳婵起身走到那炭火旁边,轻轻踢了两脚,地上散了一圈的黑色。 虽然很多人说她失宠了,可她毕竟得宠过,也不至于用这种宫里下人都不用的炭。 所以,有人在背后作弄她呢。 “收起来吧。”柳婵想了想,“珍珠,你去找黄九,就说我们要银丝炭。” 欺负她? 她可一点都不想委屈了自己。 珍珠红着眼点点头,她出门没多会儿又回来了,小脸黯然。 “小主,黄九公公跟着皇上出去巡田了,说是过两日才回来。” 柳婵冷笑,“怪不得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只怕是她现在跟炭房里要,他们也会寻着各种借口不给,谁让她现在‘失宠’呢。 “也没关系。”柳婵莞尔一笑,“你们去沈美人那边借一下,她们敢克扣我的,定不敢克扣沈美人的。” 这行宫里带来的都是小妃嫔,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意美人和沈美人而已。 若是意美人干的,欺负她一个小才人可以,欺负同样的美人位份的话,就不太能够了。 “借两日的就够了。”柳婵嘱咐,她哼道,“既然她们惹我,那等皇上回来,就给她们看场好戏得了。” 第53章 刚刚准备的棍子呢? 珍珠从沈美人那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模样,身体瘦弱的很,怀里抱着半框炭。 “多谢这位小公公了。”珍珠指挥着他放下。 柳婵看了那小太监一眼。 从穿着看的话,应该是这行宫里伺候的太监,她吩咐春杏,“赏他。” 小太监听见这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而后便是满脸惊喜地跪了下来,冲着柳婵磕头。 “多谢小主,多谢小主。” 柳婵不由得挑眉,好笑道,“我这里跟冷灶似的,你也愿意过来帮忙,给你拿点赏赐也是应该的,不必行这么大礼。” 闻言,珍珠接了话,“就是呢,奴婢在路上累的手疼,找了好几个人帮忙,一听说来咱们这,便都寻着各种借口跑了,倒是这个小公公主动过来接了奴婢手里的银丝炭呢。” 其实炭火本身不重,都是烧好了的。 耐不住沈美人一听她们这边受了冷待,二话不说就分了一半出来,加上装炭火的筐子,便有些重量了。 小太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是随手之劳罢了。” “叫什么?在哪里伺候的?”柳婵来了兴趣。 “奴才小石子。”小太监犹豫了下,“是搬物处的。” “搬物处?”柳婵愣了下。 珍珠赶紧解释,“就是负责宫里各处搬迁的地方。” 不仅仅是在行宫,就是在京城的宫里,也有一处地方,是负责搬宫里的物件的。 这是个苦活累活的去处,做好了没赏赐,做坏了便要罚。 宫里哪样东西是他们不小心碰坏了能陪的起的? 一来二去,就成了很多初进宫的太监没有银子打点时,故意送去‘磨炼’性子的地方。 所以,倒也理解这个小石子提起来有几分自卑。 柳婵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太监拿了银子,再次欢喜道谢,十分庄重地将银子捧在了手心里,才转身离开。 珍珠见柳婵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去的小太监身上,有些好奇,“小主是觉得他好?” 在柳婵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柳婵看人一向准。 小主在外看起来脾气有些冲,可实际上,她回到屋子里却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且心里很有成算。 “眼神清澈有神,虽看起来瘦削,可你看他的手腕处有经脉爆出,有些力气在身上。”柳婵轻笑了声,“他能主动帮你抬东西,还不介意咱们这的冷清,说明又是个实在的。” 宫里的人绝大多数都趋炎附势惯了,她乍一见个实在的,也感兴趣。 珍珠带着宫人点燃了银丝炭,待炭烧起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午膳……迟了。 “看来她们想趁着皇上不在,让咱们吃尽苦头。”柳婵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估计送来也是凉的。” 珍珠咬牙,“奴婢去膳房看一眼。” 好歹她们家小主也是个才人,竟然连饭都吃不上! 柳婵叫住了她,“不必去,就让他们出这些幺蛾子,使劲出,他们出的越多,到时候后悔就越厉害。” “那咱们怎么吃?”珍珠有些发愁,“总不能再去沈美人那边要饭吧?” 这也太不像话了…… 柳婵想了想,“咱们不是带了些银子来?去外面买着吃就是了。” 行宫虽然在京城外面,可坐了马车进京采买也并不麻烦,起码比在宫里的时候方便多了。 珍珠应了声好,又问道,“您想吃什么?” “京城南街上有个卖包子的,叫何记小笼包,旁边还有个豆腐脑,也买两份,还有……” 柳婵一口气说了七八样。 珍珠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她抿了抿嘴,想笑,但憋住了。 小主这是理直气壮地馋外面的饭了吧! 膳房哪里是为难小主,简直就是将机会递在小主面前。 “看来小主以前经常出府去吃这些。”珍珠一边换衣服,一边逗趣。 柳婵笑笑不反驳。 倒不是说她在柳家时吃过,而是她跟在萧临的身边时,经常看萧临光顾这几家店。 她就记下来了。 萧临对吃饭很挑剔,能入他的眼,定然好吃。 珍珠出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大包小包地将东西买了回来,顺便按着小主的吩咐,给沈美人那边送了一些。 春杏几个也得了口福,连连称赞不已。 “奴婢进了宫就没吃过外面的东西了……”春桃将嘴里吃的鼓鼓的,兴奋的口齿不清。 她本就是个好吃的性子,可惜宫女是不许吃太胖的,让她很是憋屈。 几人吃的兴高采烈时,珍珠忽然就幽幽来了一句,“膳房那边一直没给咱们送吃的吗?” 这已经不是送冷菜冷饭的事了,而是直接忽视了她们。 “小主今天中午没吃东西。”春桃有些吃不下去了。 被针对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她们齐齐看向柳婵,面露忧愁,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 “等皇上回来就好了。”柳婵看着她们失笑,她用筷子点了点几样小吃,“等皇上回来,你们就吃不到这些了。” “也是。”珍珠点点头。 她想了想,“奴婢买吃食的时候,还打听了,有人说城北有一家烧鸡不错,明日奴婢去买回来尝尝。” 几人的目光里露出渴望。 晚膳时,膳房那边倒是送来了饭菜,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四菜一汤而已。 中午没送膳的事情,谁也没提。 次日的四菜一汤是凉的,看起来没有半点油水,好在珍珠早有准备,出去采买了食物回来。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 兴冲冲出门的珍珠提着空篮子回来了,她咬牙,“也不知道是谁给门口那几个人打了招呼,竟说奴婢一直出去不合规矩,奴婢给他们使了银子都不管用。” 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的。 “小主。”春杏看向柳婵,想了想,“咱们要不就跟沈美人吃饭去吧?” 这几日的吃食都有沈美人的一份,自家小主去蹭饭也没什么。 总不能真的吃膳房里送来的那些东西吧? 甚至……昨晚也没送。 “不是说皇上今天回来?”柳婵挑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她受了两日的窝囊气,就等这个时候呢! 跟萧临闹了几日的脾气,也该有点新的进展了,只一味冷淡可没什么意思。 春杏应声跑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春杏脚步匆匆地进来了。 她兴奋出声,“皇上回来了,小主可以去告状了!” 柳婵嗯了一声,她看着梳妆镜里眉眼张扬,再精致不过的小脸,起了身往外走。 还不忘吩咐,“珍珠,刚刚准备的棍子呢?” (一脸懵的春杏:……棍……棍子?打……打皇上?) 第54章 她饿坏了吧? 珍珠和春桃气势汹汹地提了棍子跟在柳婵的身边。 将春杏看的一脸懵。 珍珠吩咐她,“你在咱们这守着,等我们跟小主去讨公道。”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小主说的讨公道是去哪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抓着棍子,跟在小主的身边。 见柳婵一路往意美人那边去,珍珠不由得问,“您怎么知道是意美人?” “也就意美人能看得起我。”柳婵随口道。 她说的是真的。 意美人的出身摆在那里,仗着宠爱自以为爬起来了,背后傲的跟什么似的。 加上那日又差点‘命丧’在沈美人的手里,硬是被逼着跟她道了歉,心里岂能不恨? 她们一路到了意美人居住的暖风阁。 这会儿,意美人正打扮好了,要出门去皇上那边侍奉。 “柳才人怎么来了?”意美人对上她莫名有几分心虚,好在没看见她后面跟着那个力大如牛的沈美人。 意美人就想着往前走,“本美人要去伺候皇上,柳才人还是让让……” “珍珠,去砸!”柳婵的声音不高不低。 她也不拦着意美人,就双手抱胸跟其面对面站着,似笑非笑。 意美人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宫女手里各拿了棍子,当即就吓了一跳,呵斥道,“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几日意美人又做了什么呢?”柳婵勾起嘴角。 珍珠在旁边举着棍子,有些紧张,她还是想的有些浅了,以为自己拿棍子只是为了吓唬人的。 没想到小主让砸。 “小主,砸哪里?”珍珠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砸人,还是砸东西?” “都砸。”柳婵淡淡回应。 珍珠点了头,立刻打头阵地冲了出去,她拿着棍子乱舞,顿时惊得几个伺候意美人的宫人抱头狼窜,生怕棍子打到自己身上。 意美人气的脸色发白,她跺脚,“你们敢!” 哗啦! 架子上摆放的瓷器被勇猛的春桃扫落在地,应声而碎。 哐! 屏风被砸歪了。 “柳婵,你都不怕皇上生气吗?!”意美人厉声道,“我这就去跟皇上告状!” 说着,她就要走。 柳婵直接伸了手臂将她拦下,她神态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你若是离开,我连你一起打。” 意美人愣是没再往前走一步。 她只好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悄悄跑开。 柳婵只装作看不见。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屋里的东西砸的差不多,终于见到不远处匆匆来了一行人。 “皇上救命!”意美人哭哭啼啼地就要迎上去。 柳婵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直到萧临走到她们跟前,柳婵才将她的胳膊放开,冲着萧临不咸不淡地施了礼。 黄九跟在后面,见到屋里的一片狼藉都瞪直了眼。 “皇上,柳才人这么欺负臣妾,您要给臣妾做主啊。”意美人哭的匍匐在地。 萧临负手看向旁边的柳婵。 柳婵跟他对视了目光,恭恭敬敬地疏远,“回皇上的话,意美人故意吩咐膳房的人不给臣妾送饭,还吩咐炭房的人给臣妾送湿了水的黑炭,臣妾不觉得自己有错,棍子没砸在她的身上,都是臣妾心善。” 她说的理直气壮。 “……”萧临沉默半晌,先回头问的黄九,“她说的是真的?” 黄九愣了下,他也是刚跟着皇上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但黄九的动作很快,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查。 没多会,膳房的总管和炭房的人都来了,他们一来,见皇上在这里,立刻就慌了神,二话不说把意美人卖了个干净。 本就是拿银子看宠爱做事的人,牵扯上利益关系,当然要先将自己摘出来。 意美人的脸一下子就更白了。 “臣妾……没有,不是臣妾做的。”她下意识地摇头。 萧临的脸色黑的厉害,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两天,就闹了这样的事。 这两天冷的厉害,没有炭火的话,她怎么熬过来的? 不送饭……她饿坏了吧? 一瞬间萧临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懊悔,早知道便吩咐人照看她了。 他是生气不假,可也不许人这般欺负她。 “美人……”萧临迟疑了一瞬。 旁边的黄九赶紧提醒,“皇上,意美人姓李。” “美人李氏,恃宠而骄,不守宫规,欺辱低位嫔妃,传朕的旨意,褫夺封号,降为常在。”萧临冷声道。 意美人一下子就软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明是柳婵砸了自己的屋子! “将她送回宫里吧。”萧临又道。 黄九赶紧应了声是,心道意美人这回可踢到铁板上了。 萧临看向柳婵,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她先福了福身,“多谢皇上明察秋毫,匡扶正义,臣妾先行告退。”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还跟朕闹?”萧临冷着脸,“朕已经给你台阶了,你再不知好歹,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柳婵的步子更快了,跟逃命似的。 黄九叹了口气。 他们家皇上……难评,什么态度! “皇上,臣妾是敬王送进宫里的,您看在敬王爷的面子上……”刚被罚了个干净的李常在抓住了萧临的衣摆,哭诉道。 “还不赶紧带她走!”黄九立刻打断她。 皇上本就对敬王忌惮的很,若不是想降低敬王的戒心,也不能一下子给个舞姬封美人。 昨日敬王离京,皇上还松了口气。 她还敢提! 意美人被罚降位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连膳房的总管都被换了人,行宫里立刻对柳才人打起了精神。 柳婵中午的膳食吃的很丰盛,足足有八道菜,皆是美味。 “小主,皇上喊了沈美人去伴驾。”珍珠从外面回来,带了消息。 她总觉得,皇上似乎变了。 以前的皇上对后宫很是冷淡,一个月能叫个六七回侍寝已经很多了,如今怎么天天都要人陪着。 柳婵点点头,“好事。” 她开口,“你去告诉膳房,就说我想吃蟹黄粥,要多多的蟹黄,就让那个收了意美人,不,李常在好处的原膳房总管亲自去抓螃蟹,别人抓的我不吃。” 珍珠扶额。 春日里,螃蟹是最不肥的,还要多多的蟹黄…… 第55章 再去拿些酒来 太虚宫里。 萧临在议政书房里见完大臣出来,黄九赶紧迎了上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皇上冷声问了,“她中午吃的如何?” 好在黄九的脑子转的快了些,自家主子问的没头没脑,也知道他问的是谁。 黄九心里哀嚎。 这两人若是再一味地闹下去,柳才人那边倒是没什么,他这边都要顶不住这位帝王的喜怒无常了! 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他的鬓角处多了好几根白发。 “回皇上,吃的挺好的,膳房给送了八个菜,全是热乎的。”黄九先是规矩地回了一句,然后又想了想,“柳才人说是想吃蟹黄粥,已经派人告诉膳房了。” 眼下,整个膳房都为了柳才人想吃的那一口蟹黄忙的不可开交。 偏偏柳才人不让其他人抓螃蟹,于是大家只能围在湖边,督促着那原膳房管事在冰凉的湖中捉的快一些,再快一些,以保证晚膳时柳才人的饭桌上能出现这碗粥。 湖边热闹着呢! 萧临的脸色还是难看。 刚才他坐在上面听几个老家伙为了良田划分的事情争论不休,竟是头一回跑了神,满脑子都是她挨了饿受了冷的委屈模样。 “还知道吃蟹黄粥。”萧临没好气道,“谁惯的她这个犟脾气,朕若再不回来,饿死她算了!” 黄九跟在他身后,没忍住就扑哧笑了一声。 他连忙抬手捂了嘴。 “笑什么?”萧临的脸色冷的吓人,他停下了步子,盯着黄九看,“笑话朕?” 黄九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两腿一软就扑在了地上。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说……”黄九以头触地,语调悲呛。 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皇上看到自己实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皇上多想了,柳才人她既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她过得……好极了。”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死死地咬紧了下唇,生怕声音变调。 主要是。 他伺候皇上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皇上为了后宫的一个女人烦躁不安,明明在意的紧,偏偏又故意喊这个伺候,那个伴驾,却又嫌弃伺候的不好。 可柳才人根本就没在意…… 黄九强压下笑意,很是庄重地将这两日柳婵派人进京采买小吃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完,想了想劝道,“皇上,您如果想去瞧瞧柳才人的话,就去瞧瞧,这男女之间闹了脾气,是很正常的……” “哎?皇上?”黄九说着说着,小心翼翼抬头,就见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连忙站了起来,问身后留下的小太监,“皇上呢?” 小太监吓得满头大汗,给他指了指太虚宫的寝宫方向,小声道,“皇上黑着脸就走了……” 黄九拔腿就跑。 屋里,沈美人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见萧临进门,她强打起精神,上前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萧临黑着脸大步走到贵妃榻坐下,这才看向她,“你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沈美人忐忑上前。 “你最近跟柳氏交好?”萧临盯着他,眼神冰凉。 沈美人虽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点了点头,“回皇上,臣妾跟柳妹妹的关系挺好的。” “她这几日可有伤心?”萧临又问,“她哭过吗?” 沈美人愣了一瞬。 “臣妾不知道柳妹妹哭没哭,臣妾只知道她是个有委屈便往肚子里咽的。”她语气就有些不太好,“反正这几日她瘦了不少,皇上自己想吧。” 那静贵妃害她,若不是她自己惊着心,说不定这会儿就没了命。 如果不知道是谁害的也就罢了。 可明明是查出来了,皇上还遮掩着护了起来,叫谁谁不伤心! 柳才人都是个好脾气了! “她瘦了?”萧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倒是没察觉她的态度。 沈美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嗯,瘦了。” 她顿了顿,又道,“柳妹妹自小就没有生母护着,艰难长大不说,又屡次遭人算计,她自以为进宫有了人护着疼着,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又岂能不让人伤心难过?叫臣妾遇到这些事,臣妾都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她愈发觉得自己不愿进宫是正确的,可惜她却不能为自己做主。 摊上这么个偏心冷血的帝王,得宠又有什么用。 沈美人越说越觉得恼火,可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又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只能硬生生憋住了往下的话。 “继续说。”萧临敲了敲桌子,依旧冷着个脸,“说。” “……”沈美人咬牙,“那臣妾就不吐不快了,那天晚上柳妹妹从太极宫回来,精神恍惚,走路虚浮,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您能说她不伤心?她只是不爱将自己的痛处展露给别人看罢了,这段时间她看起来也不错,但臣妾回回跟她说话,她便跑了神……” 约莫过了两刻钟,沈美人才停下话来。 她好歹将怒意压了下来,冲着萧临福身告退,“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 随着沈美人离开,萧临坐在榻上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未曾变过,目光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黄九想了想上前提醒,“皇上,茶凉了,奴才再给您换一杯?” 实际上,他是有些吃惊的。 原以为皇上叫了沈美人过来,是对沈美人有些意思,可没想到还是为了柳才人。 就连沈美人离开,皇上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黄九在心里默默叹气。 他伸手要去拿茶的时候,就听萧临开了口,“朕知道在这件事上委屈了她,可朕也是有苦衷的,她……” 苦衷二字说出口时,他又觉得自己心虚的可怕。 明面上,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护着静贵妃是为了跟太后周旋,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羽翼未丰,任人拿捏的的少年了。 他只是想让静儿以另一种形式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不知怎的,他现在想起静贵妃的脸,竟觉得有些模糊。 就连静儿……也好似有些抓不住了。 “将静儿的画像给朕。”萧临莫名其妙地一股烦躁,“再去拿些酒来。” 第56章 朕让你过来 柳婵刚站在门口,就见沈美人甩着帕子回来了。 “沈美人不是去伴驾了吗?”珍珠下意识地问了句。 正常来说,当日伴驾就意味着当日侍寝,若中途回来的话,少不得让人笑话。 珍珠的第一反应便是,幸亏不是在宫里。 “没什么好伴的。”沈美人鼓着小脸,拉了柳婵的手回来坐下,“我算是为你撒了口气,这狗……” 她下意识地想说这狗男人,幸亏理智拽了自己一把,惊出了身冷汗。 沈美人拍拍自己的胸口处,暗劝自己冷静些。 柳婵见她如此,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瞧你嗓子都哑了些,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还没等沈美人说话,就见门口的春杏惊喜喊出声,“王太医来了。” 王婉儿背着药箱大步就进了门。 她额上汗津津的,走到桌子跟前拿了刚倒好的茶水就仰头喝下,才将将喘了两口气。 “祖父说你中毒了。”王婉儿丢了杯子,一把抓住柳婵的手腕处。 待瞧出没什么事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已经听他们都说了,他们说你失宠了。”王婉儿说话很直白,她想了想,“婵儿,失宠就失宠,还有我们陪着你。” 柳婵突然心里一暖。 不论是眼下的沈润娘也好,还是王婉儿,都是惦记着她的,这些温情,确实让她感激。 “不必忧心我。”柳婵轻声道,“宫里起起伏伏很正常。” 王婉儿看着她,又看看沈美人,提醒道,“这世间男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比起咱们女子的感情,他们更看重利益,切不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尤其,他是帝王。” 这是真心话了。 她想了想又解释,“我娘是接生能手,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都是我娘亲自接生的,自小我就跟着她打下手,他们男人对子嗣很看重,感情也是真的,但是,变心也是真的。” 她真的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后院是干净的。 正室夫人生产时,他们焦急地在外面走来走去,当家中的小妾生产时,他们依然如此。 所以倒不必太看重男人的真心。 “婉儿说的有道理。”沈美人率先点头,“我娘曾说过,她嫁给我爹时,我爹还应了她不纳妾,结果我娘刚有孕,家里就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姨娘。” 她倒是没对萧临有过指望。 柳婵颇为好笑地看着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讲这些,话里话外都是劝自己对萧临别太上心,生怕她想不开。 “好啦,我知道。”她勾了嘴角。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情她记下了。 天色渐渐擦黑,外面也点了灯,膳房那边就送来了晚饭。 两人自然是留下了的。 来送膳的太监脸上恨不得堆成花来,一口一个才人喊着,特意提及了两碗蟹黄粥的事。 “应才人的要求,奴才们特意盯着赵公公,让他亲自下了湖一个个抓的,还请才人消消气。”太监笑眯眯道。 在今早儿,还是威风八面的赵总管,现在已经成为人人不屑的赵公公,大家也是唏嘘的很。 赵总管不知好歹地接了意美人的银子,辛辛苦苦爬的总管位置也没了,甚至始作俑者意美人也成了李常在,可见后宫的事是不能掺和的。 柳婵十分好脾气地让人拿了银子赏他。 那太监道谢离开。 晚膳也是八道菜,除了两道‘奢侈’的蟹黄粥,菜品比午膳时更为丰盛。 “这两碗蟹黄粥你们喝了吧。”柳婵轻声道。 实际上,她对吃食的兴趣不大,只填饱肚子即可。 要这蟹黄粥,也只是为了磋磨那欺负人的膳房总管,另一面也展露她不好惹的性子罢了。 宫里都是见人下菜碟的。 有了今日这一出,她下次再失宠,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些小事情上为难她了。 蟹黄的味道十分浓郁,引得沈美人差点就流了口水。 “我今日有口福了!”她眼睛亮亮的。“婵儿,咱们三个人……” 三个人都分着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太监尖利着嗓子急促的宣喊声,“皇上驾到。” 萧临大步跨进了屋里。 他仿若看不见其他两个人似的,就直勾勾地盯着柳婵,“听说柳才人这里送来了两碗蟹黄粥,朕也馋得慌。” 正在恭敬行礼的沈美人眼前一黑,心里骂骂咧咧。 王婉儿赶紧拉着她告退。 “都下去。”萧临抬手冷声道。 紧随其后的黄九赶紧招呼着屋里的人都出去,又细心地给自家主子关了门。 “柳氏。”萧临就站在原处不动,语气很是强硬,“朕命你过来。” 柳婵走近了些,才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浓郁,抬头看他,就见他的眼神虽锋,但已经带了几分茫然。 “皇上喝酒了。”她轻声道出事实。 她面上淡定的很,可心里却是有些惊讶,除了每年许静儿的忌日,萧临从不喝醉。 哪怕是宫中逢年过节的宴席,他也不过沾三分酒意而已。 喝了酒,来寻她。 柳婵默默在心里转了个圈,抬头看他时,却是带了几分委屈,她就犟犟地站在离着萧临三步远的地方,不再往前了。 “朕让你过来。”萧临再次呵斥。 他试图往前迈一步,可不知道是抬不了脚,还是想到了什么,就也没动。 柳婵忽然就冲着他伸了手,与此同时,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满脸委屈。 “过来。”萧临到底是温和了几分,他伸手抓住对面的小手,用力一扯,将人扯进了怀里。 原以为他今日怒气冲冲地过来,见了面会呵斥她,教训她的不懂事。 可是,当她的小手伸向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是不是她又重新信任了他? “我很想你。”柳婵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搂住了他的腰身,在他的怀里蹭啊蹭。 眼泪很快就蹭湿了萧临胸前的一片衣裳。 萧临忽的就低了头,抬手勾起怀里小姑娘的下巴,落了唇上去。 瞬间,不知道被藏了多久的情欲汹涌澎湃泄了出来。 柳婵被抱到里屋床上,萧临欺身压了上去。 “等一等。”柳婵的小手抵住了他的胸脯,声音娇娇滴滴的。 第57章 晋为美人 萧临低了头看她,就见她的小脸透着一股潮红又有些羞涩,神色渐渐幽深。 “怎么了?”他嗓音沙哑的厉害。 “饿了。”柳婵的小手在他的胸前稍用了力,目光柔柔地看着他,“我最近吃的不多,饿的胃疼。” 也是巧了,刚说完这话,她肚子里就传了一句咕噜。 本来听她说前半句时,萧临还想下意识地回一句逗她的话。 如今箭在弦上,他不想忍。 可她说她饿的胃疼……萧临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了一把身子底下小姑娘的小脸,便慢吞吞起了身。 “先吃饭。”萧临直接将她抱了出去,在膳桌旁放下。 他浑身的酒气,走路时步伐也不算稳,现在看起来的清醒,是他的意志力在撑着。 “既然今晚皇上喝酒,那臣妾也陪着喝点?”柳婵眼里透着丝丝绕绕的媚。 她不等萧临开口,就直接喊了外面的宫女,“珍珠,寻些酒过来。” 待外面应了声,柳婵看都不看旁边的萧临一眼,直接举了筷子就开始吃。 若肚子是空的,那饮酒伤胃。 萧临就直勾勾地看着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朕给你起个小名吧。”他忽然开口,“叫娆娆可好?” 娆娆? 柳婵手里的筷子一顿。 萧临自顾自地解释,“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朕觉得你此刻极媚,但朕觉得媚媚不好听,不如用娆娆代替,这就当做朕对你的私称如何?” “不好。”柳婵差点饭都吃不下去了,直接拒绝。 说不准柳家的嫡女柳娆以后是要进宫的,她被私下里喊个娆娆算怎么回事? 她不想跟柳家的任何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若可以的话,都不想姓柳。 萧临嘴角的笑意一瞬间平了,摆烂道,“那朕喊你婵儿吧。” 柳婵倒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好。” 酒很快就送了进来,是今年新酿的青果酒,味道酸甜,又有些辛辣口感。 柳婵闷着头喝下一杯,不小心又呛了。 她捂着胸脯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萧临又好笑又无奈,将她半搂着抚了好一会儿背上,渐渐地,两人就贴在了一起。 “还喝?”萧临问道。 柳婵点点头,似有一股不醉不归的勇气,她点头,“喝!” 很快又是几杯酒下肚,她的眼神终于渐渐迷离了起来。 许是酒壮怂人胆,柳婵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细长白皙的手指就水灵灵的指在了萧临的鼻尖上。 “告诉你萧临。”她皱着眉头嘟囔。 萧临看着她,心头忽的一跳,莫名有几分紧张。 “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柳婵语调带着哼哼唧唧的魅惑,她勉强站稳自己的身子,“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前一句话,萧临的嘴角还不曾勾起来,后半句就彻底勾不了了。 她说她不想喜欢他了。 萧临顿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只大手扯住,狠狠地撕扯了两下,让他痛的厉害。 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承认的是,眼前这个贸贸然闯入了后宫的小姑娘,他是在意的。 他在意她的纯真和坦诚,在意她将自己当做极其信任的人。 可他也确实伤了她。 “重新喜欢朕吧。”萧临将她拉入怀里,低声哄道,“婵儿,朕明日将你晋为美人,日后朕许你妃位,可好?” 在后宫里,妃位足以让她自保,静贵妃也不能再算计她。 柳婵被迫倚在他的怀里,没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神迅速闪过一丝清明,又很快归于混沌迷离。 “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美人,也不要什么劳什子妃位!”她猛地挣脱开。 忽然,柳婵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往外推,“你总以为女人都喜欢这些,可我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我……” 她到底是没说出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你出去!”柳婵喊道。 萧临重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哭泣的人儿,他低了头问,“你唯一在意的是朕,是吗?” 怀里的小姑娘像是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过了会儿,柳婵重新抬起头来。 她的眼泪已经止住,只余下哭红了的眼眶。 她轻声道,“臣妾不在意荣华富贵,也不在意位份高贵,臣妾之前说过,希望跟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身为天子,不可能应下臣妾这一句话,于是臣妾便退了半步,只想在他的心里有一席位置,此生便可无憾了。” 萧临正想点头。 就听她的下一句,“可臣妾还是痴心妄想了。” “朕不爱静贵妃。”萧临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一句,他想解释,“静贵妃她……她不过是朕拿来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你……” 柳婵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再次滑落,却是再冷静不过的声音,“没关系的,皇上喜欢她,是整个天底下都知道的事情,您不必跟臣妾解释,臣妾如今再退一步,那一席地位已经不重要了,臣妾只余自己喜欢您便是,只远远地看着您就是了。” 她一口一个皇上,又一口一个您,听得萧临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是在跟他疏远吗? “皇上先走吧,让臣妾静一静。”柳婵说完,抬手将萧临往外推。 萧临被推到了门口处,眼睁睁地看着门关上。 屋里传来闷闷的哭声,给人一种伤心欲绝的无助和难过。 “皇上……这。”黄九试图劝说点什么。 萧临抬了手止住他的话,随即叹了口气,他没离开,就这么一直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弱了,消失…… “将门打开,婵儿。”萧临抬手推门。 门在里面被锁了的。 黄九有眼力见地命人喊来了会开内锁的太监,为萧临开了门。 萧临抬步踏入,就见床榻旁趴着的小姑娘,他过去后,才发现小姑娘满脸泪痕地睡了过去。 他弯腰将人抱到了床上。 然后回头看向跟进来的黄九,冷声道,“传朕的旨意,才人柳氏,晋为美人,你去看着拟旨,静贵妃降位……” 黄九认真听着。 “降为嫔,褫夺封号,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待回宫后,你亲自将她这些年所做之事给她一一念出,让人盯着她每日午时跪在院子里忏悔。”萧临又道。 第58章 出去透口气 待黄九应了声出去,萧临脱了外衣和鞋子上榻,将人搂在了怀里。 柳婵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地要抽泣两声。 “皇上……”她口中溢话。 萧临将她搂得更紧,才察觉到她的肩膀处果真瘦削了不少,可见这几日是没好好吃饭。 想起黄九声称她让人进城采买吃食的事儿,她定是走投无路才只能如此。 他知道,她从未将柳家和太后当做自己的靠山。 不然也不可能非得等自己回来,才拎着棍子去打砸了那李常在的屋子,出口恶气。 她一直都是只靠着他的。 “这次是朕不好。”萧临的声音低低的,“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人人都说帝王薄情寡义,可从未有人想过,帝王的后宫里,难有真情。 就算将后宫的女子召集在一起,问问她们有谁能真爱他,怕是谁都不敢有勇气承认。 她们有的为了家里,有的想要权势,有的贪慕荣华富贵。 极少有人清清脆脆地告诉他。 她喜欢他。 现在出现了一个柳婵,她就能告诉他,她喜欢他,什么美人,什么妃位,她全不在意。 萧临低头看着怀里渐渐睡熟的人,勾了唇。 他知道她不在意。 可他偏偏要给。 还要给她一个封号,他得好好想一想。 次日,柳婵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珍珠给她端来了解酒药。 她仰头喝下,将碗递回去,然后扶着脑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捋,很是满意。 “恭喜柳美人,小主,皇上将您晋位了。”珍珠笑道。 她眼圈微红,深知昨晚小主哭的那般难受,才换来了皇上的怜惜。 “还有一件事。”她又道,“皇上已经下令将静贵妃罚成了柳嫔,禁足三个月,还让她每日午时在未央宫门口跪着为死去的那些妃子忏悔。” 春杏轻声道,“皇上还是在意小主的,您昨晚哭的厉害,皇上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柳婵点了点头,重新倚回了床上。 她此时状态不佳,因着昨晚喝了酒又拼命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演戏的缘故,疲惫的厉害。 不过,静贵妃降位降的这么狠,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本她以为能降成妃位已经是极限了。 不管如何。 初战告捷。 只要是将静贵妃拉下来贵妃之位,日后的静贵妃……不,柳嫔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她终究不再是占据高位的贵妃娘娘。 她的上头,还有昭贤妃,安德妃,甚至,还有个小心眼的钱妃。 很快,听到消息的沈美人和王婉儿都跑来祝贺。 沈美人对昨晚浪费了的蟹黄粥十分可惜,一连提了好几回,引得众人发笑。 又过两日。 黄九亲自来了柳婵这边,“柳美人,皇上说待会想去京城里转转,带您也出去散散心。” 宫中的日子无聊,皇上私下里也是常出去走走的。 不过,他从不带着妃嫔出去。 柳美人又是头一个。 这一回,皇上是真的对柳美人上了心,没日没夜地忙了两天,才空出了半日的时间,巴巴地让他来告知。 “知道了。”柳婵应声,看向珍珠,“快给黄九公公拿些瓜子。” 宫中赏人,向来是银瓜子居多。 可当黄九道了谢,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把金瓜子的时候,再次感慨不已。 难怪他看好柳美人,就冲着这份旁人没有的大方劲儿! “使不得,使不得。”黄九装模作样地推让,“您这是做什么,太贵重了。” “黄公公您就拿着吧。”珍珠捂了嘴笑,“来行宫之前,钱妃娘娘那边特意命人送了一盒子金瓜子,说是让我们小主在这边用呢!” 她们跟钱妃娘娘明面上没什么接触,但私下里走动的不少。 自从小主让王院使去瞧了玉敏公主的哮喘病以后,钱妃娘娘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送到她们这边,一开始她们也是不好意思收的,可不收硬给。 黄九笑着哎了声。 这钱妃娘娘人傻钱多,倒是让柳美人又捞着了! 柳婵去寻萧临的时候,特意换了件简单些的衣裳,连头上都只用了一个素银簪子,十分朴素。 “朕的美人就是美人。”萧临抬手挡住了她行礼的动作,“咱们两个人,没这么多规矩。” 他又忍不住多往柳婵的脸上瞧了几眼。 明明就是素着一张小脸,可他就觉得怎么看都娇俏的很,颇有种想让他将其扑倒的感觉。 “朕……”萧临凑近在她的耳边低语。 柳婵的小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抬手轻捶他的胸口,佯装生气,“皇上没别的事情可想了吗?” 她气鼓鼓,“不是说出去!” “好好好。”萧临见她生气,下意识地就哄了,“乖一些,朕这就带你出去。” 谁也没再提有关于静贵妃降位的事情,就好像前几日的别扭不存在一样,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略了过去。 萧临握了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外面已经有等待的马车。 两人到了跟前,萧临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长腿一跨就坐了进去。 后面还没来得及趴下当凳子的小太监一脸的无措。 “去去去,没你的事了。”黄九摆手。 他看了眼四周隐蔽的暗卫,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坐在了马车的前面,驾着马车慢悠悠往门口去。 黄九一脸的生无可恋。 伺候皇上多年,真头一回见皇上是个上赶着的人。 想起前两日喝醉了的皇上,前脚还拿着‘那位’的画像喃喃自语,后脚就将画像丢到一旁,说要去寻柳美人。 素来珍惜如命的画被他丢在地上不说,还被踩了一脚。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个茶楼的门口。 萧临扶着人下来。 门口的掌柜早已恭敬等着,将人迎了进去,引到二楼的房间。 里面的人见他们来,立刻起身行礼。 “嗯。”萧临转头看向旁边的柳婵,“朕在这里聊些事情,让黄九带你去隔壁吃口茶,待会儿朕去寻你。” 柳婵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她站在楼梯口处,看着一楼处的人纷纷攘攘,再真切不过的声音,让她有些恍然。 “我出去透口气。”她看向黄九。 黄九点点头,冲着暗处招手,然后才看向珍珠,“照顾好你们家小主,千万别离开视线。” 珍珠应了声是。 两人出了茶楼,四周都是叫卖的小吃或是摊子,十分热闹。 没人注意到的是。 在不远处的暗巷里,有个衣衫破烂的男人站在巷子口,恶狼般凶狠的目光盯紧了她们的身影。 第59章 哪怕是死! 柳婵站在街上,看着四周来往的人,总觉得不甚真切。 有挑着豆腐担子的小贩喊着让一让,珍珠赶紧将自家小主拽到了旁边,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后。 “小主,那边有卖首饰的,都是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咱们过去看看?”珍珠伸手指了指。 柳婵缓过神来,点点头。 两人在摊上挑了几样东西,由珍珠付过钱,便拉着柳婵离开。 不知不觉地,柳婵就走的稍远了些。 她停住步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珍珠,是不是有人在盯着我们?” 珍珠听了这话,赶紧跟着回头,只是街上人来人往,寻也寻不出来。 “许是皇上安排的人?”她想了想,“咱们出来的时候,奴婢看黄公公指了人呢。” 柳婵依旧心下有些不安。 她再次打量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在思索片刻后,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回吧。”柳婵轻声道。 只是两人刚打算往回走,就见旁边的一个铺子噼里啪啦地丢了几排响震天的炮仗,连带着浓浓的炮烟散在了人群中。 与此同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筐子,里面放满了铜钱。 众人见状欢呼了起来,纷纷上前围着。 柳婵本想离开,却又被往这边挤的人给撞了两下,差点就没稳住身子,她试图扶着珍珠的时候,就扶了空。 “姑娘!”珍珠已经被挤开了有好几人的距离。 她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靠不过来,反而愈发靠里去了。 “跟我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柳婵耳边。 男人带着帏帽,隐隐约约地看不清面容。 还没等柳婵说话,便被一把抓住了胳膊,顺着人群往外面走,很快就脱离了人群。 她被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 柳婵站定,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只是我的婢女……是你!” 她看着面前浑身穿的破破烂烂,摘了帽子露出一脸阴冷笑意的男人,顿时心里一沉。 柳婵转身就要走,却再次被拽住了胳膊。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个带着香味的帕子捂在了她的鼻口处,她陷入了黑暗。 男子将她扛在肩膀上,一瘸一拐地离开。 半个时辰后。 柳婵幽幽转醒,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却被牢牢地束缚住。 她心里一惊,昏迷过去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迅速走了一遍,还不等她睁眼,便听了哗啦一声。 刺骨的凉水被泼到她的面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神志更为清醒。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男人的声音阴冷至极。 柳婵幽幽睁开眼睛,冷静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她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口里塞了东西。 “柳婵,没想到吧?”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爬了皇帝的床,就跟我撇清关系了是吗?没想到吧,今日也能落在我的手里。” 他狠狠地掐住柳婵的下巴,迫使她不得已抬头。 “贱人,你害得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我今日也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手上愈发使劲。 柳婵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碎掉了,她强忍着疼痛,再次发出呜呜的动静。 她看着他使劲摇头。 “孟……洵。”柳婵艰难地发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示意自己有话跟他说。 孟洵一把将她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嘴角笑的邪性,“你求我,你求求我,我也让你死的轻松些。” 柳婵本想吓唬他几句,可转念一想,他敢做这件事,定也吓唬不住。 她手脚皆被绑住,难以逃脱,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 如今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盼着萧临能早些寻到她。 “那日在宫里,你以为是我在算计你吗?”柳婵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冷声道,“你想想到底是谁害了你,又是谁一直在算计我爬皇上的床。” 孟洵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他咬牙切齿,“小爷我当然知道是那个贱胚子使得计,可也跟你柳婵脱不了干系!” “是你招来的皇上吧?”孟洵怒视直瞪。 自从那日他被皇上抓住,侯府的爵位也被收回,更别提他堂堂一个侯府公子,三十大板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当他血淋淋地被抬到家门口,竟是被家人拒之门外。 他游荡街头,冬日里与野狗抢食,时常高热不退,好几次都差点送了命。 若不是柳婵,他又怎么会沦为这个下场?! “不是我。”柳婵果断拒绝,她语气坚定,“是静贵妃做的,就是她。” 她循循善诱,“孟洵,她如此算计我,我本就不想让她好过,如今在我的报复下,她已经降位成为嫔了。” 此话一出,孟洵果然迟疑了下。 可很快,他又冷笑道,“我今日将你带走,想必皇上已经知晓了你的失踪,一个被掳走的女人,你以为你就算能在我的手里活着出去,难道皇上会留你性命?” “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孟洵看着她,忽然就勾了笑,“小爷如今也碰不到那个贱胚子,既然寻了你,那小爷也能尝尝牡丹花下死的风流!” 说罢,他一把将柳婵头上的素簪子拔下,猛地就甩远了。 柳婵用足了力气挣扎,试图能够脱开手上的绳子,可绳子绑的很紧,她一阵绝望蔓延上心头。 难道……就栽在他的手里了吗? 眼看着孟洵靠近,她瞅准机会,猛地低头,朝着孟洵的脸碰过去。 可孟洵早有准备,直接偏了头躲开。 “贱货!”孟洵骂道。 下一秒,足了劲的巴掌便直接落在了柳婵的脸上,柳婵被重力打的摔在地上。 她嘴里不知哪处出了血,再次被孟洵用手拽起来时,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了下来。 柳婵的目光发恨,心里打定主意。 哪怕是死,她都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孟洵再次扑在她的身上时,柳婵便使了力气,一口咬在他的耳后处,死死地不松口。 “啊!”惨叫声从孟洵的口中发出,响破天际! 第60章 再忍忍 萧临将破旧摇晃的庙门踹倒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死死地咬的满口是血的小姑娘。 一瞬间,他心神俱震。 甚至来不及多想,便已经伸手掐住了孟洵的脖颈,他想将人脱开,却见柳婵不松口。 “婵儿,婵儿。”萧临的声音有些发颤。 天知道,他听到暗卫来报,说是柳婵被人带走了的时候,心里止不住下坠的那种不舒服。 幸亏有人看到她被人带出了城。 他在这附近寻得如同无头苍蝇,幸亏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朕来了,朕来了。”萧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捏在她的下巴处,稍一用力,迫使她松了口。 黄九立刻将人扯开,又上前将柳婵绑着的绳子割开。 柳婵则是被萧临搂进了怀里,她眼神呆滞,浑身都颤抖着,死死地咬着下唇,再次有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萧临毫不犹豫抬手将她的口掐开,然后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皇上……这……”黄九下意识地想劝一句龙体重要。 可转念一想,还是将话憋了下去。 他可管不了皇上。 被丢在一旁的孟洵似是缓过神来,他有些慌乱地起身,拖着瘸腿向门口的方向逃去。 门口守着的暗卫直接将他一脚踹了回来。 “杀了他。”萧临说的平静。 暗卫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就要将人拽出去。 就在这时,柳婵艰难出了声,“等……等等。” 萧临不解地低头看她。 只见柳婵红了一双眼,她强撑着颤抖的身子被扶着站起来,然后轻轻推开萧临。 她步子不稳,却十分坚定地走向孟洵。 “给我。”她朝着那暗卫伸手。 暗卫瞧了一眼萧临,将手里的匕首恭敬地送到柳婵的面前。 柳婵的脸色很是苍白,嘴边全是血,头发凌乱,像极了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女鬼。 她将刀子高高举起。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孟洵开始恐惧挣扎。 可暗卫将他按得更紧。 “去死吧。”柳婵鼓足了浑身的力气,直直地将刀子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喷涌而出的血直接溅在了她的脸上,她双手把着刀,一动未动,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孟洵。 很快孟洵便断了气。 柳婵这才撒开了手,她朝着萧临转头,露出苦笑,“我今日差点失了清白,若皇上在意,我今日便一同了了自己,若皇上不在意,我今日手刃欺负我的人,也可长了胆子护着自己,我想跟皇上走的更长远些。” 这话刚说完,她身子一软,往地下倒去。 萧临长腿一迈接住了她。 他将柳婵打横抱起,冷声道,“孟洵,碎尸万段,孟家所有人,流放三千里,回宫!” ** 马车一路驶进了太极殿。 萧临抱着柳婵下来的时候,王院使已经在殿中提着药箱等着了。 “快些。”萧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王院使立刻上前,吩咐人先将柳婵脸上的血擦一擦,他也是提心吊胆。 待把上脉后,他下意识地便皱了眉。 “如何?”萧临问道。 王院使过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恭敬道,“柳美人的脉象十分紊乱,她受惊过度,不出臣所料的话,大概再过两个时辰,便要高热不退了。” 萧临直接阴沉了脸。 “那当如何诊治?”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只能先为柳美人施针。”王院使说的带了几分犹豫,“然后准备安宫牛黄丸,待高热时服下,以安心神。” 只是这施针之事…… 后宫太医虽多,可这些后妃娘娘们的身子贵重,他们又是男子,不方便碰触。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隔着帘子指导,由医女们下针。 这时,有小太监匆匆进来,“皇上,太医院的王太医求见。” “正好,我那孙女针法绝妙。”王院使松了口气,“她比臣还要清楚柳美人的身子,让她来吧。” 萧临点头,“让她进来。” 王婉儿几乎是一阵风跑进来的,她甚至来不及向萧临请安,便直接扑在了床边上。 她毫不犹豫地搭上了柳婵的手腕。 “脉象怎么会这么乱!”她脱口而出,头也不回,“祖父,拿针过来!” 今日她在宫中当值,便一早就回来了。 有相熟的小宫女跑来告诉她,说是柳美人出了事,她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差点没跑断气。 王婉儿净手,接针,伸手去解柳婵的衣服。 她声音发冷,“都出去。” “……”王院使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觉得孙女不可在皇上面前无礼。 他刚想解释,就见皇上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王院使赶紧跟上。 留在殿中的只有两个伺候的宫女以及王婉儿。 “帮我按着她些。”王婉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抬手拿了最粗最长的那根针,朝着柳婵的头上扎了下去。 很快,柳婵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两个宫女用力地按着她的胳膊,不敢让她乱动。 “婵儿,再忍忍。”王婉儿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又迅速下了好几针,直到十几针扎下去,瞧着她慢慢安静下来,才将手里的针放下。 一刻钟后,王婉儿取了针,再次把上她的脉。 她松了口气。 明显比刚才的紊乱好多了。 “去请皇上进来吧。”王婉儿拿了帕子擦去额上的汗,她顾不得多说,又匆匆写下了药方递给宫女,吩咐去煎药。 萧临再进来时,王婉儿终于想起来行礼。 只是她语气强势,“柳美人过会儿会高烧,臣要在这里守着她,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及时发现。”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虚言。 王院使在旁边点了头,“此番刺激,对柳美人来说几乎是心神俱损,还是让婉儿在这里守着更好些。” 萧临应了声好,他刚要说话,就见黄九从外面进来。 黄九轻声道,“皇上,未央宫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柳嫔突然昏过去了,您看……” 未央宫那边一直也是皇上的心头尖尖,他总要来问一嘴的。 而且。 皇上若真什么都不管的话,这后宫众人的目光定会聚集在柳美人身上,怕是太后那边也会多思多想。 第61章 算是熬过去了 柳嫔早不晕,完不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昏了过去。 任凭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萧临看向床上睡着的柳婵,头也不回,“昏了就寻太医,朕去了她就能醒?黄九,朕看你的差事当的愈发好了!” 黄九立刻哎了一声,转身出去。 到门口时,黄九抬头看着开始阴沉沉的天空,心道,这后宫里稳定了多年的局势,终究是变了。 傍晚,得了消息的昭贤妃过来了一趟。 跟她一起的还有钱妃,钱妃倒是带了几分真心的担忧。 “可怜的柳美人啊。”钱妃在门口就抬了袖子拭泪。 她现在对柳婵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宠冠六宫的静贵妃拉下神坛,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 原本她想着,柳婵要是真为此失宠的话,那日后她也要护一把。 这样也算替女儿报答那日她喊王院使来看诊的‘恩情’了。 可惜,人家用不上她。 “柳美人她……”钱妃询问门口的宫人,“她严重吗?” 她们只知道柳婵出了事,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宫人自然不能多说,“回钱妃娘娘的话,奴婢也不清楚,有王太医和王院使在里面守着,想必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黄九就从里面匆匆地走了出来。 黄九客气道,“两位娘娘先回去吧,待柳美人好些了,奴才会替娘娘小主们转达心意。” 他又看向昭贤妃,伸手作请,“贤妃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昭贤妃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进门。 进屋后,昭贤妃先请了安。 “不必多礼。”萧临坐在床边,朝她看过来,“什么事?” 依着昭贤妃的冷淡性子,他倒是不觉得她会来探望一个小小的美人。 所以就下意识地认为昭贤妃寻他有事。 昭贤妃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看了眼床上睡熟中,却脸颊透着不正常潮红的柳婵,有些皱了眉头。 “柳美人这是发热了?” 这时,有宫人换了新的一盆凉水过来,里面放了帕子,端在萧临的面前。 只见萧临熟练地拧了帕子,换下了柳婵额处的那块。 “嗯,她在宫外受到了惊吓。”萧临语气淡淡,目光一直盯着柳婵,“是朕没有照顾好她。” 原本今日他想的是带她四处在街上转一转,也好放松心情。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昭贤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萧临是何等的冷漠性子,她是清楚的。 眼下他居然能说出,是他没照顾好柳婵? 只是见萧临对宫外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她也不好多问。 于是昭贤妃又问起了别的事,“皇上,未央宫的宫女春儿和夏儿还在慎刑司,柳嫔降位的旨意已经下来,她们两个该做如何处置?” 她向来懒得掺和柳嫔的事情。 之前那是高高在上的静贵妃,她不过一个妃位而已,又知道皇上向来是对未央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跟着装瞎装聋。 现在不一样了。 曾经的静贵妃成了柳嫔,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杖毙。”萧临说的冷漠。 顿了顿,他又问,“她今日为何昏过去?” 昭贤妃自然知道这事,她轻声道,“据说是这两日滴米未进,又被罚跪于宫门口,今日便受不住了。” 失宠,对于柳嫔来说,就是天塌了的事情。 昭贤妃的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忍不住看向床上躺着的柳婵,同样都是柳家出来的人儿,性子却天差地别。 前些日子柳婵也失宠了,可人家就平平静静,该如何如何。 倒是柳嫔不吃不喝的…… 柳婵足足发了三日的高热,由王婉儿施针退了热,却不过半天又重新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萧临除了上朝和面见朝臣,几乎都守在了她的身边。 第三日的时候,柳婵开始闭着眼睛说话。 她喊人,“萧临……萧临……” 又或者是,“玉清……” 柳婵陷入了梦魇中。 她飘在未央宫里,看着静贵妃拿着针面目狰狞地往她的女儿身上扎去。 两三岁的玉清呆呆木木,竟是连哭都不会哭了,只一味地任由静贵妃下手。 旁边站着的宫女们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也没人上前劝阻。 许是见玉清不哭,静贵妃愈发气得慌,她拿了最粗的那根针直直地扎向小女娃的眼睛…… 她猛地扑上前去,却是扑了个空。 对于静贵妃的一切行为,她只能看着,恨在心里。 “不要!不要!”柳婵急得满头是汗,声音艰难地从嗓子里溢出,“不要,玉清快跑!快跑!” 她泣不成声。 “小主,小主?”珍珠在床边急得不行,赶紧摇晃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从梦中唤醒。 萧临大步从外面迈进来,上朝的龙袍还未曾换下,便直接上前将柳婵半搂了起来。 柳婵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珠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浸湿了萧临的袖口。 她喃喃出声,“萧临,萧临,你去看看玉清……” “玉清是谁?”萧临轻声问道。 “女儿……”柳婵再次摇头,面露痛苦之色,挣扎着喊出声,“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萧临顾不得多想,只能将她紧紧搂住。 他重复道,“朕在,朕在,婵儿,朕在。” 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的清晨,柳婵才安静了下来,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婉儿来替她把脉,明显是松了口气。 “算是熬过去了。”她激动地想哭,回身抓住自家祖父的胳膊跺脚,“孙女都要吓死了。” 若是再继续烧下去的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日后醒来,也会成为疯子傻子。 王院使亲自上前给把脉,下了定论,“想必傍晚左右,柳美人就会醒过来,老夫再去开些药,给她服下。” “是。”珍珠也很激动。 她也一直守着,整夜不敢睡熟,生怕小主熬不过去,急得原本圆圆的小脸都瘦成了锥子脸。 果然到了傍晚十分,柳婵便睁开了眼,呆呆地望向床顶处。 珍珠端着药进来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小主!”珍珠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将手里的药塞进了旁边宫女的怀里,赶紧跑去喊人,“王太医,王太医!” 第62章 玉清是谁 未央宫里。 柳嫔面色虚弱地躺在床上,“皇上还没有来看本宫吗?” 秋儿跟冬儿两人对视一眼,由秋儿轻声开口劝道,“娘娘,咱们先吃点东西吧,太医说了,您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自前几日主子昏倒以后,她们好歹是喂了些米汤之类的东西。 如今更是用人参水吊着呢! “本宫不吃。”柳嫔看向门口处,恶声恶气道,“皇上一日不来看本宫,本宫便一日不吃东西,就算……就算饿死。” 她像是憋了极大的怒意,说这话的时候,胸口也上下起伏着。 可是,将这些话说完以后,她又卸了浑身的力气。 “柳婵死了没有?”柳嫔看向冬儿,眼底的恶毒丝毫不掩饰。 冬儿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了下。 她开口的声音都是颤的,“回娘娘的话,没……听说柳美人已经醒过来了。” 如今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两件大事,一件是昏迷不醒的柳美人,另一件就是降了位份不吃不喝的柳嫔娘娘。 自从那日降位的圣旨传了来,未央宫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内务府搬走了。 现在宫里都是空空荡荡的。 甚至伺候的宫人,也从五十多个人,仅仅留下了不到十人。 “她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柳嫔忽然就发了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旁边的枕头扫落在地上。 她强撑着身子要起来,嗡声道,“本宫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若没有柳婵,她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一切都是从柳婵进宫开始的。 她现在后悔到了极点,恨到了深处,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将柳婵送出宫去! “娘娘!”秋儿吓得上前扶她。 可她被柳嫔一把推开,往后退了两步又被坐凳绊了一脚,直接摔了下去。 “秋儿姐姐……”冬儿露出几分害怕,她过去将秋儿扶了起来。 前几日,内务府忽然召集了所有的宫人过去。 谁知道去了以后,却是让他们看着春儿和夏儿被活活杖毙的场景,若旁人也就罢了,可那是她们平日里待在一起的姐妹。 鲜血淋漓的画面在冬儿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忽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跑了出去。 “冬儿!”秋儿着急地喊了一嗓子,她心下也知道,未央宫只怕是……不太行了。 柳嫔脸色煞白地趴在床边上,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着,拿下手来,就见上面全是血。 她再次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秋儿赶紧将她往上面抱了抱,跑出去寻太医。 秋儿身上也沾了血,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满心想着去太医院。 她一出门,就看见太后的宫轿远远地抬了过来。 “太后娘娘救命!”秋儿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话说另一边,柳婵虽说是醒了过来,可也仅仅是睁开了眼而已。 心神的损伤,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因着她待在太极殿里太扎眼了些,萧临便命人将她送回了玉琼轩,每日下了朝过去瞧她。 宫里闹了这一出又一出,竟是异常安稳了下来。 大家都在自己的宫里连门都不出去了。 孙才人的胎也被昭贤妃命人照看起来,加上王院使每日都过去保着,也渐渐平稳了。 她是八月份左右的预产日子。 柳婵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勉强心神稳定了下来,她吃不下饭,消瘦了很多。 她心里很清楚。 第一次杀人,她确实是怕的。 哪怕前世死过一次,哪怕她跟在萧临的身边多年,可实际上,亲自动手取人性命这件事,她高估了自己的内心。 只是若事情重来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孟洵的心口里。 她不能让萧临日后记起这件事的时候,是记得孟洵对她的龌龊。 是以,她的反击是亲手要孟洵的命。 同时她也要给萧临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她柳婵,日后是铆足了力气要跟他站在一处的。 男人喜欢娇养的花骨朵,可他们亲手将花骨朵养开,却是最自豪的。 她得让萧临心甘情愿地亲手养成她。 沈美人进门的时候,柳婵正憋了气咽下一大碗黑乎乎的药,苦的她几乎要干呕。 蜜饯随即被塞进嘴里,可也掩盖不去浓浓的苦味。 “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呀?”沈美人皱着眉头问道。 单单是闻着就受不了,她都不敢想婵儿是怎么将药咽下去的。 柳婵轻声道,“婉儿说,得喝到能正常吃饭才行。” 这种稳心稳神的药最苦,是因着里面加了黄连的缘故,即便如此,药也只是辅助而已。 她得靠自己走出这一段阴影。 “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沈美人想了想,“御花园的花刚好开了,天气也暖了些,咱们去瞧瞧。” 她扶上柳婵的胳膊时,心里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原本柳婵就不胖,如今更瘦了,当真应了那句瘦的皮包骨头了。 柳婵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温声道,“瘦些是正常的,等过些日子,就又胖回来了。” 这一个月,她过得倒是并不无聊。 除了沈美人每日会跑来看她,钱妃来过两次,后面都是玉敏公主自己过来的。 小小的玉敏公主活泼可爱,颇有孩子的灵气。 她回回见了都很喜欢。 两人刚收拾好了要出门,就见黄九匆匆忙忙地过来。 黄九走到柳婵跟前行了礼,笑着出声,“柳美人,皇上说晚上过来歇着,您有个准备?” 正逢这段时间南方发了罕见的水灾,有几个县损失惨重,皇上没日没夜地处理这些呢。 他除了来瞧瞧柳美人,根本顾不得其他人。 未央宫里的那位昏了两回,皇上也没去看过,只说让太医好好照顾着。 “过来歇着?”柳婵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九笑道,“您如今已经是美人位份了,美人以下,只能去太极殿里侍寝,可美人以上,就能在自己宫里等着皇上了。” 这是宫里一直以来的规矩。 柳婵应了声好。 晚上,萧临来的时候,柳婵都已经睡下了。 他褪了衣服,轻手轻脚地掀了被子进去,将人搂住,“朕都说要过来了,你就直接睡觉?” “只闭了眼,没睡着。”柳婵小声辩驳。 她挪动了身子,将自己贴近在萧临的胸口处,语气柔柔道,“阿临,搂着。” 听到她再次大胆地喊了自己的名字,萧临不由得眼眸一深。 他想起那日柳婵喊的另一个名字。 玉清。 “玉清是谁?”他抬手搂紧了她的腰身,轻轻摩擦着。 第63章 让皇上尝尝 听着萧临提了玉清的名字,柳婵的心头莫名一跳,却是惊讶抬头看他。 “皇上怎么知道玉清?” 萧临挑眉,“当日你高烧的厉害,口中嘟嘟囔囔地让玉清快跑,还让朕去救救她。” 他一直没有提有关于那几日的事情。 可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也是真的。 玉是宫里公主们的排辈,比如钱妃生下的玉敏,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跟宫里的人有关系。 然而,宫里没有一个叫玉清的人。 “若是不舒服,便不说了。”萧临见她身子微微颤了下,眼神里透着几分惧意,也不敢再逼她。 那日她亲自动手杀了孟洵,确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孟洵该死,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王院使说她心神皆因受惊而损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她对他果真在意,哪怕是吓到如此,竟也要当他的面还自己一个清白。 寻常闺阁女子被捋,救回来也是送进尼姑庵的命。 更何况天子嫔妃。 所以那日她说,若他在意,便一了百了,若他不在意,她想鼓足了勇气站在他的身边。 如此想着,萧临搂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些,“若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朕也信你。” 柳婵沉默半晌。 她忽然用手抵住萧临的胸膛,往后退了些,目光柔柔地看他,“我做了很长很长的噩梦,那日你在未央宫里跟我……我没有挣脱开,你将我打入冷宫,我却发现了身孕。” 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子又有些抖,但她强撑着要说完。 “我生下了一个女儿,叫玉清。”她紧咬着下唇缓了好半天蔓延上来的情绪,才又道,“玉清被静贵妃抱养了去,她用玉清在你面前争宠,却背后将玉清折磨的奄奄一息,她发现用玉清生病的法子喊你最好,便日日给玉清喂药……” 萧临听得眉头愈发皱的厉害。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擦着柳婵的肩膀,想起那日在未央宫的事情,心里也止不住地往下沉。 若那日她没有挣脱开,泼了他一杯茶水,他大概会真的清醒后将人打入冷宫。 他最厌恶女子爬床。 若柳婵真的在冷宫里怀孕了呢? 生下的孩子他会同意抱养给柳嫔吗? 不见得会同意,可太后一定会从中插手,将孩子抱给她。 他听着听着,竟然背后也生出了几分凉意。 这个梦如此真实,难怪她在里面挣扎着出不来,也难怪她对柳嫔视为洪水猛兽。 “朕那日不是已经被你推开了吗?”萧临低了头看她,轻声哄道,“就一个恶梦而已,不要想多了,朕也不会将你跟朕的孩子交给柳嫔的,她自己生不出孩子也怪不得别人。” “嗯。”柳婵重新钻到了他的怀里,闷闷出声,“臣妾知道。” 重生这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说多了怕要当她是个怪物,她只能称作是梦,跟他讲述一遍。 就在柳婵以为要入睡的时候,萧临忽然又开了口。 “太后有意将柳家嫡女送入宫中。”他语气温柔,像是在说着旁人的事,“朕不得不应下,便提前告诉你一声。” 柳家只有一个适龄嫡女,叫柳娆。 他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倒也理解了那日想给她起个小名叫娆娆,却见她十分抗拒。 原来如此。 “这么快吗?”柳婵确实有些惊讶。 随着柳嫔的倒下,她对柳家的不冷不热,很有可能会让柳家选个更合适的人进来。 可没想到是现在。 她还以为会等日后柳嫔彻底倒台,才有可能迎来柳娆的机会。 “如此柳家便明面上有三个女儿在宫里了,岂不是让人……”柳婵犹豫道。 “对。”萧临嘴角带了讽刺,“宫里的子嗣一直很少,虽说是柳嫔在背后做了许多,可也少不了太后的帮助,朕不是她的亲生骨肉,所以她对柳家血脉的皇子很执着。” 按理说,他不该跟一个小小宫妃吐露这些事情,尤其是柳婵的出身,更不该听。 可他现在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柳婵是自己人的感觉。 大概是柳婵对他的信任,让他也想有所回馈? 柳婵暗中勾了嘴角,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承认柳嫔在背后的黑手以及他跟太后的感情不真。 “那臣妾能为皇上做什么呢?”柳婵问道。 “帮朕观察着后宫,然后……保护好自己。”萧临低头在她的额处落下一吻,“后宫与前朝向来难以分割,有些时候,你也要相信朕。” 这几日的南方水灾闹得人心惶惶,可前朝那些老东西们还有心思盯紧了他的后宫。 柳嫔从贵妃之位上跌落,给了前朝太多的幻想。 他们都恨不得将家中适龄的女儿们送进宫里,搏一搏后宫的富贵。 加上前朝现在暗流涌动,风波不断,而利用后宫来钳制朝堂,是最好用且最简单的法子。 “臣妾一直一直信皇上。”柳婵像个小猫一样在他的怀里拱啊拱,小声道,“臣妾能守在皇上身边,是臣妾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男人向来是听不得这话的。 就像女人喜欢甜言蜜语,男人便喜欢被女人捧着,被女人依赖。 果然萧临再次低头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不对劲,他的手也渐渐不老实,状似无意地掀了底下的衣服进去。 “朕看着你瘦了,让朕摸摸到底何处瘦了。”他欺身压上。 柳婵红了一张小脸抬头,难得大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凑近了他的唇。 “让皇上尝尝。”她眼波流转。 即便是身子瘦了许多,也不影响她暗中修来的媚意,很快便引得两人皆动了情。 玉体偎人情何厚。 轻惜轻怜转唧口留。 雨散云收眉儿皱。 …… 次日一早。 柳婵醒来时,旁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珍珠将她扶起来洗漱用膳,看着她身上的红印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终于在柳婵用膳的时候,她忍不住劝,“小主这身子刚有起色,还是多注意的好。” 柳婵手里刚拿好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正想着如何回应小丫头的时候,外面的春杏进来了。 春杏福身,“小主,太后娘娘那边过来人说,柳夫人带着柳五姑娘今日进宫,让您也过去坐坐。” 在柳家,柳婵排行第四,柳五姑娘是柳娆。 “知道了。”柳婵很淡定,“我待会儿就去。” 第64章 伤风败俗啊简直 柳婵到寿安宫的时候,柳夫人已经带着女儿坐在了里面。 她上前给太后见了礼。 柳夫人又领着柳娆给她请安,只是柳夫人便罢了,后面的柳娆态度随意的很。 柳婵佯装什么都看不出来,客气几句后,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 “去年将你送进宫里跟贵妃作伴的时候,母亲还觉得你是个孩子。”柳夫人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现在当了美人,倒是看起来稳重不少。” 还没等柳婵接话,旁边的柳娆就先开口了,“娘,什么贵妃,那是柳嫔。” 自她懂事起,娘便告诉她,柳嫔根本就不是府中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妓子罢了。 她那时候就不服气。 一个妓子都能被记做柳家嫡女送进宫里当贵妃,她这个货真价实的柳家嫡女岂不是有资格当皇后? 如今柳婵又阴差阳错地成了后妃,短短几个月就从答应晋为美人。 可见宫里的宠爱也简单。 听母亲说,现在那个假女儿失了势,在宫里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这才有机会轮到她进宫。 柳娆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仿佛中宫之位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柳婵先是看了眼柳娆,只觉得好笑。 她面色如常,“母亲,女儿已经长大了,还劳母亲惦记着。” 在柳家的时候,她本来就是个不被看在眼里的庶女而已,如今见了面又能有什么感情。 都是场面话罢了。 柳夫人点点头,正打算再跟上面的太后聊几句,就听外面一声宣喊,皇上驾到。 除了太后,其他人赶紧肃正地起来站好。 柳婵也不例外。 萧临大步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面露淑女笑容的柳婵,他只是瞥了眼,很快又无动于衷地看向上面的太后。 “儿臣见过母后。” “臣女\/臣妇\/臣妾见过皇上。”众人齐齐行了礼。 柳娆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萧临,又有些羞涩地低了头,恨不得将细软的腰肢都往前挺一截。 柳婵将其表现看在眼里,心道萧临果然是个能勾人的。 能被皇帝看上的无一不是颜色出众的,一代又一代下来,皇室里的皇子也好,公主也罢,个个长相不俗。 尤其是萧临。 萧临本就生的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量,眉眼处更是出色,双眸深邃明亮冷漠,透着几分疏离,很是能吸引女子的目光。 只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帝王的心狠手辣,不然多少女子都得扑上去。 太后说的很直白,“皇上后宫子嗣少,哀家觉得柳家的这个女儿不错,皇上瞧瞧?” 不管她跟萧临暗地里有多少不喜对方,可皇室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她占了长辈之位,从孝道就能压萧临一头。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不孝! 萧临果然转头看了柳娆一眼。 柳娆立刻上前重新见礼,她压下心里的激动,声音很是娇柔妩媚,“臣女柳娆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不错。”萧临点了点头。 太后见他如此顺利地松了口,便笑道,“既然娆儿今日已经来了宫里,不如皇上就……” “母后。”萧临打断她,“封赏后妃之事,朕自己看着来就是了,母后既然喜欢她,朕将她留在宫里跟您作伴也无妨。” 这是提醒她不要掺和后宫的事。 太后面上冷意一闪而过,却也知道心急不得。 皇上能宠幸柳婵,可见他并不讨厌柳家的人,那她也不能为柳娆事事盘算,以免现在就引起皇上的反感。 真如此,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既然皇上有主意,哀家就不多说了。”太后笑着道,她看向柳婵,“婵儿如今是美人,在宫里也算熟悉了,姐妹之间也要互相帮衬才是。” 柳婵起身很懂事地应了声是。 “那臣女何时进宫?”柳娆没忍住抬头问了句。 她是有些失望的,刚才话里话外听着太后的意思,以为今日就能留下的。 没想到还要再等等。 “自然是等朕颁了封妃旨意。”萧临声音温和,像是真有些喜欢她。 封妃? 那确实不能像是寻常小妃子一样进宫,怎么都要有个封妃礼。 柳娆勾起的嘴角直接就压不下去了,她激动道,“臣女愿意回去等着。” 坐在上面的太后眉头皱了皱。 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来。 只是这柳娆养的性子实在跳脱了些,若是真封妃位的话,倒也无妨。 这是柳家的真嫡女,她得护着些。 柳婵回去的路上,就跟在了萧临的身后,她笑得眉眼弯弯。 “你说,朕给她一个什么位份好?”萧临像是闲聊。 “臣妾不敢揣测圣意。”柳婵轻声道,她话里带了笑,“不过,皇上真是坏心思,故意说成封妃的旨意,让她们激动。” 她就知道萧临是故意的。 封妃的旨意,若故意摘字的话,封妃,至少是三品妃位。 可皇上后宫里的妃子们也是妃,就算是个小小的御女,也是皇上的妃嫔。 歧义的很。 “朕的婵儿越来越聪明了。”萧临心情突然极好,“你先回了朕的问题。” 不知怎的,他很乐意看到柳婵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成长。 他对后宫的事情向来不太敢兴趣。 可如今,他竟是有了一种想亲手搅动后宫风云的冲动,想看着她在自己的扶持下,又能生出何等的聪慧。 柳婵见他非要问,便想了想,“皇上给位份向来是抠搜的,给个贵人?” 萧临失笑。 他给位份何时抠搜过? 也就她敢跟自己胡说八道。 “贵人的位份可不低,你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罢了。”萧临摇了摇头,“她比起你,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柳婵忽然停下了步子看他。 她像是个即将要偷腥的猫儿一样,先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垫了脚尖迅速在萧临的唇上亲了一口,又迅速退回。 “多谢皇上夸臣妾,这是臣妾的报答。”她憋了笑。 下一刻,萧临的大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处,往前一拉,低头吻了上去。 后面跟着的黄九瞪大了眼,他二话不说赶紧回头招手,让跟着的仪仗宫人也都转过头去。 他心里叹气。 伤风败俗啊简直! 第65章 四个新人 过了几日,一道封妃的旨意果然传遍了后宫。 原以为只有柳娆而已,可没想到的是,封妃的圣旨上有三个人。 除了柳娆之外,其他两个人的家世都比柳家出众许多,最高的是一品太傅之女宋氏。 萧临很规矩地按着家世给的位份。 比如太傅之女宋氏是个六品贵人,吏部尚书之女周氏也是贵人。 而柳娆的父亲不过是个朝中六品的闲散官职,她就成了九品的答应。 跟柳婵当时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柳婵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宫里又要热闹了。”珍珠忧心忡忡,“这几个单看家世的话,都不是好相与的。” 前几年的宫里有静贵妃独树一帜,其他的小妃嫔家世也都一般般,反而掀不起什么风浪。 现在不一样了。 前有一个意美人在宫里夺了一部分宠,好不容易下去了,又来了好几个别的。 出身高的妃嫔越来越多,想必争斗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嗯,宫里又要热闹了。”柳婵随意笑道。 既是下了封妃的旨意,很快就将她们几个都接到了宫里。 昭贤妃跟安德妃商议后,将人各自安排了去处,宋氏跟周氏说是闺中姐妹,便让她们同住芙蓉轩。 最让人注目的是柳家出来的柳答应。 给安排到了玉琼轩。 这可将柳婵给恶心的不轻。 “不是,她怎么能住咱们这?”珍珠又气又恼,“昭贤妃难道觉得您跟她是姐妹,所以关系好?” 柳婵冷声道,“未必是昭贤妃安排的,想必是太后吩咐的。” 依着昭贤妃的性子,压根不会做这种故意讨人嫌的事。 萧临更不会将柳娆安排给她。 所以能在这件事里插手的,且插手成功了的,只能是太后无疑了。 “那咱们去寻皇上,让皇上做主。”珍珠赶紧道。 柳婵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若皇上知道柳娆住处的安排,那就是默认了的。 若不知道的话,待知道了又如何? “无妨。”柳婵勾了嘴角,“既然她要住玉琼轩,那就让她住好了。” 虽是碍眼了些,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她就不信她费心跟萧临培养出来的感情,能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柳娆给抢走了! 让柳娆看着她得宠,也定能气的跳脚。 跳了脚,就容易犯错,犯了错,就是把柄。 不过,柳婵还是想多了。 两个时辰以后,柳娆重新从玉琼轩被安排进了未央宫,说是跟柳嫔作伴也是一样。 这就是萧临的旨意了…… 柳婵心情愉悦。 有人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挡掉麻烦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三个新晋嫔妃进宫时,正好是三月十五的好日子。 众人被昭贤妃带着去给太后请了安,回来就听说几人已经进了宫,去自己的住处了。 “也不知道今晚哪位先侍寝?”钱妃向来是好奇又直率的。 她话多,宫妃都不喜欢她。 可她的钱多,宫人们的态度又是反过来的。 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柳美人说呢?”钱妃见其他人不理她,就开始跟柳婵凑近乎,“会不会是柳答应先侍寝?” 柳婵也觉得她话太多,不过还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钱妃有些不死心,觉得柳婵在敷衍她。 “你跟柳答应不是亲姐妹吗?”钱妃又追问,“关系不好?” 这话问出来,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些一言难尽。 “是亲姐妹不假,可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关系自然一般了。”柳婵笑意未减,“钱妃娘娘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一并问了就是。”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钱妃,心里也烦的很。 拉拢钱妃是一回事,但这个钱妃的嘴太碎,说话也不动脑子。 好用的时候就是一把好嘴,不好用的时候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哦。”钱妃倒是没察觉出她的不快,还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觉得今晚会是谁先侍寝?” 柳婵无语望天。 “谁侍寝也轮不到钱妃娘娘您侍寝。”沈美人走了过来,也是笑嘻嘻的,“是吧,钱妃娘娘?” 钱妃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到现在都没有侍寝,也好意思说本宫?!” “哦。”沈美人完全不反驳。 眼见着钱妃气的不轻,就要嚷嚷起来,坐在宫轿上的昭贤妃开了口,“好了,各自散了回宫吧,都在这聚着,不怕太后娘娘看见?” 钱妃气鼓鼓地甩了帕子就走了。 昭贤妃的宫轿抬到了柳婵的旁边,昭贤妃忽然开口,“一开始柳答应的住处不是本宫安排的。” 柳婵抬了头看她。 她纳罕,这是在跟她示好? “臣妾知道。”柳婵笑了笑,她行礼,“恭送贤妃娘娘。” 聪明的人不必多说,只一个眼神对方就懂了,昭贤妃也仅仅是过来解释这一句而已。 众人很快就散了。 到了晚上,大家的竖着耳朵想知道谁头一个侍寝的时候,就说太极殿那边拒了敬事房的牌子,皇上单独歇息。 又过一日,太极殿那边宣召了沈美人伴驾。 这可让不少人惊讶了。 沈美人进宫好几个月,一次都没有侍寝,莫不是要算在刚进宫的三个人里面争? 那就等于有四个新人了。 珍珠从外面进来,“小主,柳答应和周贵人过来了。” 第66章 我可不怕她 柳娆进来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周贵人的前面。 她见了柳婵也不请安,出口就是质问,“柳婵,是不是你在背后跟皇上挑唆什么了?” “我挑唆什么了?”柳婵看着她不解,语气缓缓。 这时,周贵人上前来,恭敬请安,“见过柳美人,臣妾第一次过来,给柳美人带了份薄礼。” 她送上了一个绣的极其精致的荷包。 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婵说了声多谢,接了她的荷包,想了想自己褪下手上的玉镯,说送给她。 “美人的玉镯太贵重了……”周贵人摇头,“臣妾无功不受禄,如何能要美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暗中观察着柳婵。 这镯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看来柳婵确实很得宠。 “拿着就是了。”柳婵大气。 旁边站着的柳娆见两人你来我往,将她落在了一边,顿时心里燥起了火。 她紧盯着那成色极好的玉镯,又嫉妒的恨。 虽说平日里太后往柳家倒是也赏赐东西,可比起眼前柳婵手上的这个镯子,那些竟成了再俗气不过的。 更让她堵心的是。 就这么轻轻巧巧给了周贵人? “我的呢?”柳娆伸了手。 柳婵好不容易将手上的镯子送出去,听见她的索要,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无辜。 “啊?”柳婵愣了下,“这是礼尚往来的事儿,你也没给我带东西啊。” 不管礼轻礼重,总得有。 柳娆一噎。 她瞪了眼,“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外人?” 周贵人在一旁神色从容。 今日她本来就想来柳婵这里坐坐,试探一番宫里得宠美人的性子,没想到会在门口碰上了柳答应。 柳美人如何她还有待观察,可这柳答应……蠢货一个,不必多虑。 柳婵有些好笑地看着柳娆,“周贵人给我带了东西,这叫心意,我还她一个镯子,这也是心意,你双手空空顶着个脑袋就想跟我要东西,哪怕你给我带个鹅毛呢,我也还你个东西。”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的道理,柳娆还是懂的。 她狠狠地瞪了柳婵一眼,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寻摸些什么,最后抬手摘了发髻上的一根发钗。 她丢给柳婵,“给,现在轮到你给我了。” 柳婵好脾气地接了过来。 她转头冲着珍珠吩咐,“快将我床头上的那个妆匣盒子拿过来,里面记得装的满满的,都给妹妹。” 珍珠笑着说了声好,转身去准备。 柳娆这才得意地看了眼旁边的周贵人,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她又想起另一件闹心事。 “皇上明明说封我为妃,为什么圣旨下来,就是个答应?”柳娆问道。 这差距也太大了。 她甚至一度以为是圣旨下错了,可那圣旨上明明就写了她的名字。 先说好的住玉琼轩,可昨日进来,她又被送到了未央宫。 事事都觉得很蹊跷。 原本今日想去见太后的,只是她每次见到姑母的时候,总觉得胆战心惊,便想着先来问问柳婵。 “何时说封你为妃了?”柳婵一脸的惊讶。 “那日你也在寿安宫,皇上说的,他说封妃的旨意。”柳娆一字一句地替她回忆,“封妃的旨意,封妃。” 柳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里拿着帕子捂嘴。 周贵人心里好笑,面上却故意道,“柳妹妹乃皇上的表妹,就算是个妃位,也大概当得吧。” 毕竟柳家一开始就有个静贵妃,如今静贵妃成了嫔。 这么想的话,似乎给柳家嫡女一个妃位也说的过去。 哪怕她觉得柳娆好像没什么脑子。 但耐不住人家的姑母是太后,两个姐姐在后宫里都很得宠……不看父亲官职的话,这关系确实是最厉害的。 “封妃……”柳婵想了想,“难道你现在不是皇上的嫔妃吗?” 柳娆愣了下,“什么嫔妃?” 周贵人勾了嘴角,她得承认柳美人是个聪明的。 “嫔妃嫔妃,难道不是说封妃,而是说封嫔吗?”柳婵轻笑道,解释的很有耐心,“我一开始也是答应啊,妹妹你也可以努努力,日后成为美人的。” 柳娆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了。 柳婵见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话,淡淡一笑,不再理她,而是回头跟周贵人寒暄了几句。 她倒是感慨。 世人常说蝴蝶效应,想来她重生后改变了自己的轨迹,也顺带着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至少新进来的三个宫妃,除了柳娆,其他两个,她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宫里都是每隔四年一次选秀,每回选四五个人左右进来,很少直接选人入宫。 “可柳家是皇上的外祖家,你是个庶女,封个答应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跟你一样?”柳娆忽然又开口。 柳婵无奈地回头,她摊手,“我怎么知道。” “你……”柳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我要第一个侍寝,你去跟皇上说。” 此话一出,周贵人都惊讶了。 侍寝这种事,是谁想就能是谁吗? 还是说……柳婵已经能在宫里做得了皇上的主? 柳婵这回是真的气笑了,“我不过是个宫里的一个美人,算起来也不是最得宠的,你与其寻我,倒不如寻寻太后,或者是寻寻柳嫔,也比我强啊。” 柳娆咬牙,“如今柳嫔已经是个废物……” “柳答应慎言。”柳婵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柳嫔如今还是皇上的妃嫔,你又与她同住,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或是传到太后那边,你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知道柳娆在家中被惯的无法无天,可也没想到这么不知好歹。 还想跟柳娆斗一斗呢。 可是,见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让人直接寻了错处摁死。 那她还怎么玩? “哼!”柳娆站了起来,直接摔了帕子就往外走,“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柳嫔柳嫔,根本就不是柳家的人! 不过这件事她也只能自己憋着,进宫前她娘特意嘱咐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珍珠正好拿了妆匣子过来。 “给我。”柳娆伸手讨要。 珍珠很恭敬地递了过去。 妆匣子的重量很沉,柳娆倒是十分满意,正要打开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被锁住了。 “里面装的太满了,奴婢怕掉出来。”珍珠拿了个小钥匙给她,讨好道,“不如柳答应回去再打开?” 柳娆夺了钥匙,轻哼一声将匣子给了身后的丫鬟,大摇大摆地离开。 她没注意的是。 珍珠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第67章 岂能不恨得慌 约莫两刻钟后,柳娆的丫鬟梅花便抱着那匣子急匆匆过来。 她进了门就将匣子往地上一掷,怒气冲冲道,“我们家小主说了,柳美人敢糊弄我们家小主,那日后就走着瞧!” 匣子咚的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四散开来。 是一堆鹅卵石。 那宫女梅花哼了声,扭头就走。 珍珠见她离开,故意大声道,“奴婢可是诚心诚意给挑的都是最好的,没想到咱们给了东西,柳答应还看不上,哎。” 梅花的身子眼见着停滞了一瞬,脚步随即更快了不少。 这会儿周贵人还没走。 她惊讶地看着地上散落着的石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说,这柳美人……是个厉害的。 且看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能将狂妄的不知所以的柳答应气的跳脚,难怪在宫里得宠呢。 周贵人若有思索。 晚上的时候,是从下午就开始伴驾的沈美人留下了。 次日,沈美人被晋位为沈婕妤。 又过了两日,寿安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太后想瞧瞧新晋的几个妃嫔。 昭贤妃让大家都去。 宫里现在的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又进来了好几个家世如此高的妃嫔,大家的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不得宠的也就罢了,但稍微得宠的那种,都睡不着了。 柳婵去的时候,正好半路碰见了沈婕妤。 “婵儿!”沈婕妤跑过来差点将她撞倒。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沈婕妤。”柳婵笑意盈盈地给她请安,凑近了问,“如今可甘心侍寝了?” 沈婕妤目光躲闪,“你笑话我!” 她抓了柳婵的胳膊,转移话题,“我要跟你一起走。”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太极殿那边,直到今天早上才将她放回来,不然她早就见到婵儿了。 两人进了寿安宫的门时,才发现不少人都已经到了。 三个新人也到齐了。 连养胎的孙才人都来了。 “沈婕妤跟柳美人来的可不算早。”钱妃又忍不住说话,“难道就不好奇?” 柳婵简直想扶额。 听说钱妃已经近一年多没侍寝过了,偏偏她还是最活跃不过的,谁得宠谁侍寝,她都要关心一下。 是真关心的那种。 沈婕妤瞥了她一眼,直接拽着柳婵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柳婵坐稳后,就察觉到了对面不善的目光,她抬头寻了过去,正好跟孙才人对了眼。 她勾起了嘴角,不管怎么说,她跟孙才人的梁子是越来越大了。 倒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喜欢孙才人。 柳婵扫了眼大家坐的位置,由安德妃坐右手边的首尾,左边空着,应当是昭贤妃的。 安德妃一如既往的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不掺和众人的说话。 她正看着,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宣喊。 “太后娘娘到,皇上到,贤妃娘娘到,柳嫔娘娘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露了几分惊讶。 柳嫔? 她怎么就出来了? 不是说好的禁足三个月。 在太后等人进门前,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婵的身上,各有心思。 “她怎么出来了?”沈婕妤拉了一把柳婵的袖口。 柳婵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不过。 她前世是觉得那时候的静贵妃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萧临对她的百般宠爱,可现在她站在这后宫里再去看的话,才意识到柳嫔跟太后的关系更密切。 而萧临纵容柳嫔,白月光替身的原因反而是少许,更多的是后宫的局势且还有太后的压力。 有太后在,柳嫔就不会轻易被拽下去。 太后等人进门坐上了高位,由昭贤妃领着众人请安。 “这宫里的孩子少,就该多些人伺候皇上。”太后笑道,“哀家看看皇上亲自挑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宋贵人跟周贵人在前,柳答应在后,站出来给太后和皇上行了大礼。 萧临的脸上一直似笑非笑,嘴角勾起。 他的目光时不时在众人身上扫一圈,中间在底下的柳婵身上顿顿,接着又离开。 别人瞧不出这目光不对劲,可柳婵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她微微红了脸,还得装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 萧临盯她盯的更多了! 直到太后开了口,“哀家瞧着都是好孩子,来,都有赏。” 几人齐齐到谢了太后。 然后太后又道,“哀家还是那句话,这宫里的子嗣比起先帝那时候少了些,你们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伺候好了皇上,才能为我们大夏朝繁衍子嗣,明白吗?” “是。”几人面上又带了娇羞。 这一次,除了柳娆大胆抬头看向了上面坐着的皇帝,还有宋贵人也抬了头。 宋贵人的长相又娇又媚,就算正经说话也带着勾人的语调,偏偏她又是个大胆泼辣的性子,这一周一转间,倒显得她格外出众了。 而周贵人穿的很端庄。 她一颦一笑都是再标准不过的模样,行走间的步子也像是被丈量过的,说话也温和。 至于柳答应……啧,不提也罢! “她们进宫也有几日了,皇上考虑让她们什么时候侍寝啊?”太后像是真的关心。 “既然母后训诫过,那今晚就开始吧。”萧临依旧很孝顺的模样。 太后点点头。 坐在底下的宋贵人露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不停地看向萧临那边,眼神勾人。 柳娆也不示弱,恨不得站起来自荐枕席。 周贵人淡淡的。 太后看了她们一眼,将话题说到了柳嫔的身上。 “哀家看柳嫔最近的身子不好,便做主解了她的禁足,让她也出来走走。”太后转头看向萧临,“皇上不会怪哀家吧?” 萧临摇了摇头,“怎么会?母后喜欢她,就让她多陪陪您。” 柳婵察觉到自己的袖子又被揪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婕妤,示意自己懂。 不过,她早就了解萧临跟太后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向是太后说什么,萧临便应下什么,但萧临总会在应下的事情上再做调整,让太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比如太后想让柳娆进宫。 没问题。 于是萧临就寻了三个比柳娆更漂亮家世更好的女子一起进来,太后闹心,但又不能说不让。 柳婵觉得萧临是没有心的,看似温和,实际上他是个冷心冷血的。 不然后宫里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个生不出来呢。 太后训完了话,众人开始闲聊两句。 聊着聊着,钱妃就说起了曾经恃宠而骄,但现在沦落为李常在的“意美人”。 今天李常在也来了,坐在后面不敢吱声。 “要说这人啊,千万别得了宠就张狂。”钱妃啧啧出声,“在这后宫,跌倒可是爬不起来,是不是啊,李常在?” 李常在心里不知道骂了柳婵多少句,可此时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也不敢多说。 她只能喃喃应了声。 孙才人也跟了一句,却是针对柳婵的,“钱妃娘娘说起这恃宠而骄,臣妾倒是觉得柳美人很配的上这个词,臣妾听说,在行宫里,膳房晚送一会儿饭,柳美人就能让膳房总管亲自下湖抓螃蟹,大冬天的非要喝什么蟹黄粥。” 原本正常妃子怀孕,哪个不是皇上多瞧着些。 现在好了,她连皇上的影儿都摸不着了。 她岂能不恨的慌。 第68章 男人就喜欢她这样的 “孙才人说什么呢。”柳婵回的很大方,“前段时间我失宠了,膳房那起子小人欺负我,好不容易复宠了,难道还要以德报怨吗?” 她笑道,“那日后等什么时候孙才人也落魄了,我就使了银子让御膳房不给你送饭,看你生不生气。” “你!”孙才人很想抬手戳烂她的嘴。 可当着皇上跟太后的面,她不能! 她笑得勉强,“柳美人说什么呢。” 柳婵笑笑不说话。 原本她是不想在太后面前露出自己这一面的,然而有些时候不是她想不想的事,现在柳娆进了宫,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柳家嫡出血脉。 她算个杂交的。 就算她再装的唯唯诺诺,可她越来越得宠的话,太后也不见得信。 论起吵架这件事,她以前是不行,可这也是趴在萧临的肩膀上学来的,毕竟前朝的那些大臣们每日都吵个不停,看多了也知道怎么掐人七寸了。 索性她放飞自我得了! 太后果然多看了她几眼。 柳婵只当不知道。 众人又坐了会,见太后露出了疲惫,就由萧临开口让大家先走。 他则是亲自扶着太后回寝宫。 柳婵出来的时候,就见柳嫔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她。 离开的路就那一条,她也躲不开。 “婵儿。”柳嫔果真拦了过来,她忽的眼圈就是一红,“婵儿,是本宫对不住你,就当本宫那时候猪油蒙了心,原谅本宫吧,好不好?” 她说到后面,直接哭了起来。 这下子谁也不走了,众人的步子慢了又慢,耳朵也好,眼睛也罢,都是立的高高的。 柳婵看了眼从寝宫里走出来的萧临,心里有了数。 今日的柳嫔穿了一身飘飘欲仙的白纱衣,头上只簪了个木簪,打扮的跟柳婵见过的那副许静儿的画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本这副样子加上她本就有的五六分像,会更像的厉害。 可柳嫔也是病了一大场,现在脸上挂不住肉,颧骨都显露了出来,白纱衣挂在消瘦的身上,并不合身。 也许是最近她心里恨极了,哪怕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也带着一股凶相。 反正……猛地一看不太像许静儿了。 柳婵转身看向走近的萧临,安静福身行礼,“皇上劝一劝柳嫔娘娘吧。” 萧临看向柳嫔的目光很复杂。 良久,他才道,“虽说现在暖和了些,可还有风,你先回未央宫吧。” “皇上还关心臣妾吗?”柳嫔的眼圈红通通的,上前一步,“皇上……” 萧临不再看她,而是回头看向柳婵,“你也回去。” 柳婵点点头,福身告退。 对于眼前的柳嫔,她没什么好可怜的,哪怕柳嫔自以为自己是真的可怜,可她取别人性命的时候也不见得心软。 弄不好,她还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呢! 示弱不过是种没有办法的手段,若真原谅了的话,怕是她跳起来毫不犹豫就能咬你第二口。 随着柳婵离开,众人也都纷纷散了。 柳婵从寿安宫回玉琼轩,是要经过御花园的,她刚进御花园,就又被喊住了。 “柳婵,是本宫将你带进宫的,若没有本宫,你现在早就嫁给孟洵那个浪荡子了。”柳嫔一改刚才的娇弱,威胁道,“如今你背刺本宫,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柳婵回头看她,倒是笑了,“瞧啊,我该谢谢娘娘?” 要她说,柳嫔就是个典型的极度自私的人,需要高高在上,需要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若别人不愿意,都是别人的错。 她没有错。 “本宫沦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你害的。”柳嫔恨得想上前扯烂她的脸。 旁边的秋儿一直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控制不住在御花园里乱来,也很是紧张。 柳婵勾了勾嘴角,她抬步靠向柳嫔,承认了她的话。 “娘娘说的没错,就是我害的。”她步步靠前,眼神犀利,似乎将柳嫔看透了一样,“我不但会害你丢了贵妃之位,我还会害你保不住嫔位,害你彻底失宠,害你打入冷宫,害你惨死无人收尸。” 此话一出,柳嫔的身子颤了下。 她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朝着柳婵的脸上打去,却被柳婵一把抓住。 柳婵轻笑一声,“若娘娘今日打了我,我跟皇上告告状,说不定娘娘的嫔位今日就丢了。” “贱货!”柳嫔狠狠地瞪着他,目光吃人,却不敢再动手。 她怕柳婵真去告状。 柳婵摔了她的手腕,带着珍珠扭头就走了。 站在后面的柳嫔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她身子摇摇欲坠,“贱人,竟敢如此威胁本宫,她该死……” 秋儿吓得头都不敢抬,也不敢接话。 她心里悲凉的很。 怕是……她也没有好下场了。 曾经春儿姐姐在的时候,还能规劝柳嫔一两句,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劝了,她也无力劝什么。 现在就像是有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大刀,随时都能落下来。 “回去吧,娘娘。”秋儿轻声道。 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宋贵人手里捏着一朵新开的牡丹,猛地拽了下来,她拿在鼻尖轻嗅,“没想到之前宠冠后宫的静贵妃娘娘,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这世间的人冠上什么名,传一传便是个了不起的人,实际上也就那样。”周贵人轻声道。 她的目光落在走远了的柳婵身上,微微一笑。 “你说晚上会是我头一个侍寝吗?”宋贵人绽开笑容,“周姐姐,皇上今日可看了我好几眼。” 论容貌,她是四个人里面最出色的。 哪怕放在整个宫里,倒是也就有个柳婵能跟她较量一二,可她觉得,柳婵没有她妩媚。 男人最喜欢她这样的。 她有信心。 更何况在进宫之前,爹娘还特意请了那处最厉害的女子教她,只要皇上尝到她的滋味,定然欲罢不能。 周贵人冲她笑道,“自然是妹妹头一个侍寝,妹妹这般容貌,日后贵妃之位也做的。” 宋贵人眯了眼。 如今后位空悬,一个区区贵妃之位算什么。 “不过,柳美人是个厉害人物。”周贵人提醒道。 宋贵人哼了声,“不过一个区区柳家庶女,身份卑贱至此,在外面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不配,她自以为凭着美貌得了皇上几分怜爱,就能张扬了?” 第69章 你可知罪? 既然皇上应下了今日会从新人中选一个侍寝,众人便都盯着。 到了晚上,春杏打听了消息匆匆忙忙进来。 “是宋贵人吗?”珍珠也很好奇。 她这会儿正拿了手油仔细给柳婵搓着,问话的时候,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下了。 春杏摇了摇头。 “难不成真是柳答应?”珍珠皱了眉头,露出几分不满。 那柳答应进宫,仗着跟太后的关系,对她们小主都吆三喝六的。 且不说多得宠,要是她第一个侍寝的话,那尾巴得上天! 反正是谁都行。 但不能是柳答应…… “也不是,是周贵人。”春杏轻声道,“听说周贵人跟宋贵人的关系极好,在闺中的时候就同吃同住的,进了宫两人也未曾分开过,应该是考虑绑在一起的。” 柳婵微微挑了眉。 是周贵人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那宋氏在寿安宫的时候,就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直接入了皇上眼的样子,不过单看她们两人的话,应该是周氏稍捧着宋氏些。 毕竟宋氏的祖父是一品太傅,皇上少年的老师,在朝中地位超然。 柳婵的手指拢上一旁的鬓角,有关于宋氏的祖父,她怎么记得后来……被满门流放了? 具体是为了什么,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索性撇开这些回忆,反正萧临这个人,在前朝上雷厉风行,各种权谋手段耍的相当出色,吃不了朝臣的半点亏。 突然,柳婵的嘴角勾了起来。 “竟是如此。” “小主想到了什么?”珍珠很好奇。 柳婵轻声道,“皇上在挑拨离间呢,她们两个以宋氏为先,宋氏便以为自己是头一个侍寝,可皇上偏偏喊了周氏,你们猜,宋氏再看到周氏,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轻易将这两朵姐妹花拆开了? 而且,她觉得周氏的心思更深。 那日周氏过来,说什么话都是笑盈盈的,这种没有情绪的人最可怕。 宋氏美则美矣,但很多东西都流于表面,或许手段会有,但绝不如周氏。 后宫的嫔妃,前朝的大臣,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而掌控棋局的人,是帝王萧临。 什么家世,什么美貌……呵。 “有道理。”春杏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似是宋贵人为主,可实际上,周贵人这样的性子在后宫里好像才能更长远。” 珍珠跟春桃都附和地点点头。 她们几个都是早早入了宫的,对后宫的妃嫔起伏也都心里有个数,大概也能识得一些人。 尤其刚入宫的一些嫔妃,年纪又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小主。”珍珠轻轻喊了一声,“奴婢想问您一句,她们侍寝,您会吃醋吗?” 柳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珍珠也定定地看着她,很认真道,“奴婢之前在未央宫的时候,皇上回回寻别人侍寝,奴婢都能听静……柳嫔在屋里砸碎东西,或者让人滚出去的烦躁,其实奴婢想说,在后宫里吃醋是大忌。” 她看小主平日里还是清醒的,但小主回回见了皇上,就深情的很。 这让她分不清小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动心。 当时宠冠六宫的静贵妃沦落到这般田地,她觉得有很大的原因,便是嫉妒心太强,生的恶胆害人。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挺喜欢现在的您,清醒自在,也不让自己委屈,就怕以后……” “怕我以后更得宠,然后变了是吗?”柳婵好笑道。 珍珠点点头,“奴婢看话本子上说,一个女子若真的对男人动了心,吃了醋,那她的心思就会被男人拴着走,以后便不是自己了。” 仔细想想,静贵妃好像就是这个样。 “珍珠说的有道理。”春杏点头。 春桃也说了声是。 柳婵勾勾嘴角,目光从她们三人的脸上略过,她如今的眼光确实好极了。 身边的丫鬟都是个个清醒不过,能规劝自己的,是她的福气。 “知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对,日后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给我。”柳婵轻笑一声,“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好,你们才能好,日后我爬了高位,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春杏几人笑着跪了下来,“奴婢们愿意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是她们第一次直白地表忠心。 柳婵接受的很是坦然,将她们一个个扶了起来。 她想,若是前世的她正常进宫,正常遇见萧临的话,说不定也会如寻常女子般对他动心,生出妄想,自然会心生醋意。 可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也许会,但绝不长远。 现在的她清楚的知道,男人并不需要女人到底如何掏心掏肺地真心爱他,他们只需要女人演的爱极了他,让他们舒服,他们便会自己贴上来。 谁不喜欢跟让自己舒服的人待在一起呢? 萧临也是人,更是个男人,他不例外。 至于动心,多数女子一旦动了心,便是将男女之间的主动权交了出去……这是大忌。 她现在将主动权紧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过得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舒服。 对她来说,男女之间的情谊并不重要,重活一世,她除了寻柳嫔报仇之外,更想攀爬到高位,自己掌握真正的话语权。 皇帝的宠爱,不过是她算计攀爬的梯子罢了。 一连两日,都是周贵人侍寝。 到了第三天,众人再次眼巴巴地盯着太极殿那边的时候,就听说皇上离宫为南方水灾祈福去了。 出宫祈福至少也需要三日…… 夜里。 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玉琼轩的门。 今晚是珍珠守夜,匆匆忙忙去开了门,就又小跑着回来,她脸色难看。 “小主,来人说孙才人的胎不好了,让咱们过去。” 柳婵睡得懵懵的,一听这话,直接就惊的去了大半的睡意。 她一边穿了衣服,一边问,“听王院使说,不是已经安稳了吗?” 如今算起来,可都五个多月了。 她下意识地想到柳嫔,可转念一想,如今的柳嫔能再将手伸到孙才人的肚子上? 不能吧。 “来人好像是太后那边的嬷嬷。”珍珠压低了声音道。 柳婵的手上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浮现了几分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想了想,“你将春桃和春杏喊起来,让春桃去看看昭贤妃去了没,再去喊王太医,春杏守着门,千万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总要多做几手准备。 一般宫妃有事的话,大家默然是都去看看的,哪怕是半夜。 柳婵穿戴好出去的时候,就见那嬷嬷态度冷冷淡淡的,“柳美人,走吧。” 很快,几人就到了孙才人的地方。 一进屋门,柳婵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只有她自己过来了! “柳美人,你可知罪?”太后缓缓从里屋走了出来。 第70章 是奴婢做的 见到太后出来的身影,柳婵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判。 她缓缓福身,“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只是不知臣妾何罪之有?” 屋里传来孙才人闷着的用力声,待柳婵反应过来这似乎是生孩子的动静时,里屋的人已经喊了出来。 “掉出来了,快,快去告诉太后。” “是个男胎……活不了了。” 然后便听见里面孙才人嚎啕大哭的声音,可还没有哭几声,便又哑然而止。 “孙才人昏过去了,太医呢?!” 柳婵站定在屋中,她稍一思索,便决定去里面看看。 她又不是傻子,站在这里也能想出来,太后想将孙才人落胎之事按到她的头上。 趁着萧临离宫,她们也太大胆了! “将她拿下。”太后的声音淡淡,眼神不怒自威。 宫女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又有嬷嬷把里面落了的胎儿用红布裹了抱出来给她看,然后又抱走了。 柳婵抬步想上前看一眼,却被身边的嬷嬷抓住了胳膊。 她挣扎不过,只好放弃。 “还请问太后,此事跟臣妾有什么关系?”柳婵看着她,“臣妾要证据。” 太后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 宫女拍拍手,外面领进来了一个腰间挂着太医院牌子的药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柳婵回头看了她一眼,“臣妾不认识他。” 旁边的珍珠待看清那小药童的面容时,豁然就变了脸色,她欲言又止。 “哀家自然知道你不认识他,但你身边的宫女显然认识。”太后抬手指了指珍珠。 珍珠看了眼柳婵,有些着急。 今日她给柳婵去取新的避孕药草的时候,就是这个小药童给拿的,她当时还跟小药童聊了两句,自然是认识他。 可是,宫妃避孕乃宫中大忌。 往严重了说,妨碍宫中子嗣,少说也要打入冷宫的。 虽说是皇上允许的,可皇上眼下不在,谁又能替小主证明? 太后旁边的宫女面无表情开口,“今晚孙才人的肚子不舒服,派人禀告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向来关心皇上子嗣,便带了太医过来,太医诊出孙才人的安胎药里有大量的红花。” 红花用在有孕的妇人身上,就是堕胎! 寻常人用的话,则有避孕效果。 柳婵皱了眉头,“臣妾跟孙才人眼下并无冤仇,何苦要害她腹中子嗣?” 此话一出,里屋冲出来了一个宫女,正是孙才人的贴身丫鬟小苏。 小苏冲着太后跪下,哭诉道,“柳美人跟我们才人向来是不对付的,这是整个宫里都知道的事情,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跪在地上的小药童也开了口,“今日柳美人身边的丫鬟来太医院里取了麝香,红花等物,小的问为何取用这些,那丫鬟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说让小的取给她便是。” 柳婵抬头看向太后,跟她对视的那一瞬,心里猛地下沉。 这都不能是算计。 这是明着将屎盆子让她的头上扣。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承认。 “臣妾让丫鬟去取红花麝香另有用处。”柳婵咬牙,“臣妾前些日子在宫外受到了惊吓,身子空虚,王院使说臣妾若是怀孕会有性命之忧,便让臣妾先戴着些避孕的药草包,待身子养好了再丢掉。” 这个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 太后垂着眼,手里盘着一串圆润的佛珠,“去柳美人那边,将那些药草包取来,一看便知。” 有宫人应了声离开。 约莫过了一刻钟,宫人匆匆回来,她后面跟着春杏,春杏的怀里则是紧紧抱着那药袋子。 春杏进门看了柳婵一眼,十分紧张地跪下,将药袋子打开。 小主屋里的东西,她不敢让别人碰。 药袋子里面分了十个小药包,春杏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包倒了出来,里面是有红花的。 可她打开第二包的时候,里面就没有了红花和麝香。 往后的几包都被她慌乱地倒了出来,只有第一个小包里有红花和麝香,后来的几包都是一些零散的其他药草,偏偏少了这两样。 “怎么会?”春杏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珍珠。 珍珠下意识地道,“这药包奴婢也没有打开过,就直接拿回来了。” 而且,里面都是由着小药童将药分装好了,放在专用的纱布包里的,她就算是拿给主子用,也不会特意看一眼。 更别提里面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珍珠第一次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恍然间看到了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小药童,直接冲了上前,抓了小药童的肩膀。 “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两样东西放进去?!”珍珠呵斥道。 小药童赶紧摆手,“我都放进去了,太医院的药房中都有记录,不然您去看一眼。” 他说完便朝着太后喊道,“太后娘娘做主,此事跟小的没有关系,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珍珠还想再问的时候,她就被旁边上前的嬷嬷一把抓住了胳膊。 “来人。”太后扬手,“柳美人因一己私欲毒害子嗣,就算是哀家的侄女,今日哀家也要大义灭亲。” 有宫人从外面进来,端了个盘子,上面放置了一个酒壶和一个小酒杯。 “柳美人,这是鹤顶红。”宫女介绍道。 柳婵嘴角冷笑。 这是要跳过所有的审讯,直接拿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她的命了。 她甩开抓住她胳膊的宫人,盯着太后,“若想将我治罪可以,但须得我做过此事,太后娘娘,我不认。” 太后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柳美人不愿意自己喝,你们还不上前帮忙?” 几个宫人福身应了声是。 她们上前抓住了柳婵的胳膊,有人拿了那酒杯试图让柳婵的嘴里倒,甚至有人伸了手想试图去掰柳婵的嘴。 柳婵狠力挣扎。 然而她大病初愈,力气实在难以扛得住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很快就被压的不能动弹。 眼看着酒杯就要放在她的嘴边…… “太后娘娘,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害的孙才人。”珍珠突然喊道。 几个抓了柳婵的人停住了动作。 其中拿了酒杯的那个宫人看向太后,在得了眼神后,将酒杯放回了原处。 柳婵瞪着珍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珍珠挣开抓她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太后的跟前,她哭着道,“是奴婢做的,太后娘娘,求您放过我们小主吧。” 第71章 你不必自责 柳婵看向座位上的太后,攥紧了拳头。 今日这一场局就是针对她设下来的,萧临离了宫一时半会回不来,太后就是这宫里说了算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婵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若真是一杯毒酒喂了她的话,太后如此插手后宫的事情,萧临那边定然交代不过去。 所以。 太后有目的,但绝不是为了要她的命。 之所以强压着要给她灌下所谓的‘毒酒’,要么她不想死,承认是自己害的,这就是把柄。 又或者,太后就是算准了珍珠会跳出来护着她,这时候,珍珠的命,成了拿捏她柳婵的最好条件。 想通这一点,柳婵怔住。 在这个圈套里,她竟是想不出任何反抗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孙才人的胎?”太后语气温和地看向珍珠。 珍珠以头抢地,哭道,“奴婢……奴婢看不惯孙才人辱骂小主,才生出了害人的心思,此事跟我们小主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都是奴婢做的。” 顿了顿,她声音发颤,“太后娘娘,那毒酒赏赐给奴婢吧。” 太后抚掌,笑了起来。 珍珠愣愣地看着她,害怕又不解。 “柳婵,你看看你有一个多么忠心的丫鬟啊。”太后看向柳婵,笑意森森,她吩咐,“将那毒酒给她。” 宫人端了酒送到珍珠的手边。 珍珠手上哆嗦着去接,她满面是泪地回头看向柳婵,“小主,是奴婢不好,奴婢拖累了您,若有来生,奴婢还要伺候您……” 说罢,她眼睛一闭,狠了心,端着酒杯就要往自己的口中送。 “珍珠!”柳婵猛地挣脱开抓着自己的宫人,扑上前去,将珍珠手里的酒杯一巴掌就打翻在地上。 她抓着珍珠的肩膀,一字一句地盯着她的眼睛,“此事是我连累了你。” 然后她站了起来,重新面向太后。 “太后娘娘有话直说吧,您想让臣妾做什么?”柳婵语气冷然。 太后再次抚掌而笑,她摇头,“自从哀家见了你,就觉得你是个有心思的,后来你爬上皇帝的床,不但没有引起他的厌恶,还得了封赏,成为后妃,哀家便知道你很聪明。” “承蒙太后夸奖。”柳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六个字。 “你比柳嫔有脑子,有手段,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勾的住皇上的心。”太后看着她笑道,“可惜,哀家想将你收为己用太难了。” 这小姑娘跟柳嫔那个蠢货不一样,没有可拿捏的地方。 甚至她进宫好几个月,竟是半点把柄也让人寻不到,若说亲眷的话,柳婵能有个生母也好说,可她生母早就不在了。 然而。 作为太后,她又怎么会治不服一个小小的美人? 只要是人,都有软肋。 今日这局,不就成了? “你不怕我告知皇上吗?”柳婵索性撕破脸,连尊称都没有了,她冷冷地看着太后。 “一个小丫鬟犯下错事,哀家还有证据,她也承认了是自己做的。”太后依旧是笑着的,“皇上会为了一个宫女跟哀家翻脸?” 柳婵难得从心口里生出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任凭她再冷静,有着前世学来的万般心思和手段,可面对太后的势力,她无力反抗。 她甚至反驳不了太后的话。 太后站了起来,手搭在旁边宫女的胳膊上,她走到柳婵的跟前,“跪下。” 柳婵看了眼珍珠,跪了下来。 太后居高临下,“这个小丫鬟,哀家就带走了,她毒害皇嗣本该株连九族,可哀家也有法子护着她,而你现在就得听哀家的话了。” 她冷声道,“哀家知道你现在避孕,三个月之内,怀上孩子,哀家就让她回来伺候你。” 柳婵抬头看她,“那孙才人的孩子呢?” 就这么轻易没了? “你也知道,哀家不想让宫里的其他人生下皇子,哀家想要的孩子,只能是你生,或者柳娆生。”太后叹了口气,“可哀家也看出来了,皇帝不一定喜欢柳娆,所以哀家只能将希望放在你身上。” 她低头掐了柳婵的下巴,“待你生了皇子,哀家便扶你坐皇后的位置,日后封了太子,做了皇帝,你就是太后。” 这话阴柔的很,又带着极大的诱惑。 可惜柳婵半个字都不相信。 “哀家还有另一个要求,待你生下皇子,将他送到哀家身边抚养。”太后说完,便抬步往外走了。 珍珠被人用帕子堵住了嘴,她满面是泪的看向柳婵,不停地摇头。 可她直接被拖拽离开。 没多会儿,外面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好些脚步声,有个身影跟旋风一样跑了进来。 王婉儿蹲下抱住柳婵,不停地抚着她的胳膊安慰,“婵儿,你没事吧?” 她来的早,可被太后的人拦着,根本进不来。 连昭贤妃和安德妃都被挡在了门口。 “没事。”柳婵试图站起来,却是腿上一软,她用力扶着王婉儿才勉强坐在了凳子上。 这会儿昭贤妃和安德妃也都进来了,两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柳婵抬头看向昭贤妃,苦笑道,“娘娘,孙才人的孩子没了,是个男胎。” “本宫知道。”昭贤妃嗯了声。 实际上,早在太医把脉出来,说孙才人怀了个皇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一胎很难保下来。 尽管王院使后来用了许多法子勉强将她的胎稳住,可她也是心有不安。 没想到太后直接设局动手。 “婉儿,先去看看孙才人吧。”柳婵轻声道,“我没事。” 王婉儿特意上手把了柳婵的脉,在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后,点点头去了里面。 昭贤妃也跟了进去。 安德妃看向柳婵的眼神有些复杂,“太后命我二人将宫权移交给她,说是孙才人落胎,我俩掌管宫务,难辞其咎,明日起闭门思过半个月,抄写佛经为孙才人的胎儿祈福。” 今晚太后的这一出,是打算接了后宫的权。 虽说在没有中宫的情况下,太后接管后宫也是正理,可明明一直都是昭贤妃管的,所以要过去无异于是“抢夺”。 她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等皇上回来再说吧。”柳婵勉强冲她笑笑。 很快王婉儿那边也有了结果,她脸色很难看,“虽说她胎像不稳,可也算是用红花强行落胎,彻底伤了身子,以后……” 话不必全说完,昭贤妃已经听懂了。 以后大概率也不能生了。 柳婵从外面一步步地挪了进来,她看了眼孙才人,叹气。 “你不必自责。”昭贤妃以为她愧疚,轻声道,“这宫里的男胎向来是很难活下来的,跟你无关。” 柳婵没说话。 她很清楚这一点。 即便没有今晚的针对她,想来孙才人的胎也不会有机会存活,可眼下到底是因为自己牵扯了一条没出生的性命。 她不喜欢孙才人,可孩子是无辜的。 柳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孙才人这里有个宫女叫小苏,应该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娘娘,我们也能做个准备。” 毕竟等萧临回来,此事还是要有个交代。 太后将证据明晃晃地指向她,她也不能真完全坐以待毙,接受太后的威胁和条件。 珍珠她定是要救回来的。 可太后那边……柳婵眯了眼,她就算再弱,也要迎难而上。 第72章 可有一举得男的法子? 柳婵带着王婉儿回了玉琼轩。 到屋里,柳婵像是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缓缓坐下,王婉儿则是叹了口气。 “小主,咱们得去求皇上。”春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不定皇上跟太后说一说,太后便将珍珠放回来了。” 她跟春桃的年纪比珍珠要大几岁,可平日里相处惯了,感情也深厚了起来。 珍珠被带走,她也心疼的很。 “皇上他……”柳婵心里有些没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在桌子边上,连指甲都发白了也恍若未觉。 王婉儿注意到了,将她的手拿下来。 “我看过太医院很多的医案,自皇上登基起,后宫里至少失去了四五个孩子,可基本上都是查都不查,便被压了下来。”王婉儿冷声道,“咱们之前都以为是柳嫔下得手,可现在想想,若后面没有太后的帮忙,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况且看今晚太后的那副样子,几乎是明着算计的。 能扶持皇子登基,当上太后的人,果然不一样,她设的局就算是明着,也是天衣无缝的。 皇上能真的不知道吗? “太后的很多势力在前朝。”柳婵抬了眼,淡声道,“皇上跟太后一直在暗中斗着,也利用着太后的势力来维持朝堂的平衡。” 实际上,她知道萧临也不容易。 就算他看似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可朝中始终动荡不安,还有其他的王爷虎视眈眈,时不时跳出来搅动浑水。 除了这些,太后也不曾让萧临安稳过。 如果柳婵没猜错的话,太后一开始应该是想将萧临培养成一个傀儡皇帝的,可惜萧临隐忍多年后,终于能跟她对抗了起来。 只是太后的势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拔除的,就算能,还有一个名叫“孝道”的大山,将萧临压的死死的。 萧临和太后的矛盾已经多年,宫里没了这么多未出世的孩子,他都没有直接撕破了脸。 更何况珍珠不过是个宫女而已。 宫妃的命都不值钱,宫女的命,萧临根本不可能会放在眼里。 “那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王婉儿看着她。 柳婵点了点头。 眼下之际,她别无其他的选择,为了珍珠,她得在三个月之内怀上身孕。 她伸了手出来,“给我看看吧,调理身子,尽快有孕。” 王婉儿点点头,抬手掐了她的脉,“等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喝着,等有孕了继续调理。” 倒也不能说柳婵的身子不好。 可之前她因为受到惊吓的阴影也很难一下子就翻篇,所以身子还是带着些虚弱的,要真是当即就有孕的话,只怕孕中要吃好一番苦头。 然而现在也不能再等了。 “可有一举得男的法子?”柳婵又问。 依着太后的谨慎,大概率也不会像她说的那般,一旦有了孕便将珍珠送回来,更有可能辨出男胎之后,才会放心。 若是个女儿的话……她怕不能生下来。 “没有完全确定的法子,只能你喝几副药,机会更大一些。”王婉儿想了想。 柳婵嗯了一声。 她如今是美人,有孕后正常可晋位婕妤,生了孩子又会晋位一次,到了嫔位就能自己养孩子了。 算上现在的话,她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有孕是暂缓之计,可孩子是不可能交给太后抚养的,想都别想。 次日一早。 春杏问要不要给皇上送个信。 柳婵拒绝了,“皇上对宫里的消息了如指掌,他若是觉得重要,自然会回来。” 她也知道萧临不会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萧临是一个很勤政的人,既是出去祈福三天,哪怕有突发事情,也不会轻易中途跑了。 柳婵默默想,若昨晚她喝下毒酒死了,也不知道萧临会不会冲回来…… 大概率,也难。 这宫里有萧临安排下的暗卫眼线,凡事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她也没必要去告知一声。 果然,还没到中午,萧临那边的信儿就来了。 太极殿的小顺子亲自过来的。 “皇上的意思是说,让您再等两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小顺子恭敬道,“皇上还说,这两日宫里难免流言纷飞,您就先不要出去了。” 柳婵点头,应了声好。 她就是说,萧临不仅仅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还会预判接下来宫里的动向……且,他果然不回来。 小顺子要离开的时候,柳婵忽然就叫住了他。 “顺公公,你能不能帮忙调一个人过来?”柳婵问道。 小顺子是御前的人,又是黄九的徒弟,手里的权力自然不小,调个人应该不在话下。 她晋位为美人后,身边应该是有太监伺候的,内务府问过,只是她一直没有要而已。 “小主请说。”小顺子恭敬问道。 “我前些日子在行宫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小太监,他是搬物处的,叫小石子。”柳婵想了想,“看着像个忠厚老实的,想调过来用。” 小顺子点了点头,“没问题。” 宫妃自己看上哪个宫人,要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师父临走的时候说过,柳美人是个有主意的,她若有什么需求,直接满足了就是。 很快宫里纷纷扬扬地传起柳婵身边的丫鬟珍珠害死了孙才人的皇子。 一时间,谁见了玉琼轩的人的要多看几眼。 沈婕妤几乎是冲进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然是相信柳婵的,珍珠也接触过许多次,绝不是会私下里下毒的人。 春杏上前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眼圈也红了起来,“小主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听太后的安排。” 沈婕妤看向柳婵,“你昨晚怎么不派人去喊呀?我会武功,定然能带着她们冲进去的。” 她的武功单挑四五个宫人也没有问题。 闯进去护住婵儿还是可以的。 “冲进去?”柳婵认真抬头看她,“然后呢?” “然后……”沈婕妤愣了下,“然后……” 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虽说武将之家出来的女儿心思稍简单了些,可她本就不是个迟钝愚笨的。 冲进去……她实际上除了落一个擅闯的罪名,什么都帮不了柳婵。 第73章 朕跟她生什么气 小石子是当天傍晚就过来的。 柳婵给他起了新的名字,用了他本来的姓氏‘林’字,单字起了个‘安’,意有平和安稳之意。 林安自然是十分欢喜,连着给柳婵磕了好几个头。 只是他是作为普通太监安排进来的,除了必要的忠心,柳婵还给他的任务就是,跟宫里的其他太监们打好交道。 过了两日,就听说萧临回来了。 柳婵收拾了一番要去见他。 路上时,就碰到了出来闲逛的宋贵人和周贵人。 原本柳婵是不想理的,可宋贵人抬脚挡在了她的面前,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 “啧,看着柳美人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蛇蝎心肠。”宋贵人冲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身边的丫鬟残害未出世的皇嗣,怎么可能跟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她用胳膊肘碰了身边的周贵人一下,“周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柳婵勾了嘴角,“宋贵人与其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如想想如何赶紧侍寝,人家周贵人都侍寝两晚了,你还一次都没有呢。” 这话果然直击了宋贵人的要害之处。 宋贵人收起脸上的笑意,眯了眼,“柳美人当真是一副好伶牙俐齿。” 她朝着柳婵逼近,“别以为你稍得宠些,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个小小的庶女,也配跟我乱说话。” 若在外面,别说柳婵这样的庶女,那些父亲是四品以下官职的嫡女,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都是些什么出身,给她提鞋都不配! “好像是宋贵人主动跟我说的话。”柳婵轻笑一声,“不过宋贵人大概不清楚,在这后宫里,靠的可不是家世,而是脑子。” 她顿了顿,语气也放慢了不少,“但我看宋贵人,好像没什么脑子。” 宋贵人顿时气白了脸。 柳婵则是直接绕过她就走了。 在她的后面,一道视线久久地盯在她的后背上,柳婵都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周氏的。 周氏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带着游移不定,更像是在探查什么。 “你为什么不帮我?”宋贵人突然对着周贵人恼火。 周贵人很清楚她的脾性,也不跟她争执,轻声道,“听说皇上很喜欢柳美人,咱们还是避着些。” “避着?”宋贵人看向越走越远的人影,她哼道,“你接连侍寝了两日,如今倒是来说教我,怎么,自以为了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贵人皱了眉头。 她默默叹了口气。 原本在进宫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许多的心理准备,也听家里说了许多后妃如何争宠的手段。 可没想到进来之后……还是跟她想的大不一样。 她须得更加谨慎。 “你说,孙才人的胎真是被她弄掉的吗?”宋贵人问道。 周贵人摇摇头,直接略过她这个问题,“咱们先回去吧。” 柳婵到了太极殿后,很顺利地就被黄九亲自接了进去。 她冲着萧临福身。 “来。”萧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处,稍显疲惫,待她走到身边时,用手搂了她的腰,“可想朕了?” 想念这个词,他还是很喜欢柳婵说的。 “想。”柳婵伸手环抱了他的腰身,小鸟依人般贴在了他的胸前。 萧临随手又批了几个折子,这才将御笔放下。 他掐了把柳婵的小脸,低声问,“太后伤到你了吗?” “没有。”柳婵眼神里带了乞求之色,她的小手抓住萧临的衣裳,“皇上,臣妾的贴身宫女被太后娘娘带走了,能不能……” “不过是个宫女罢了。”萧临打断她,“朕再给你从内务府挑个好的。” 柳婵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她想到了萧临不会为了个宫女去对付太后,可当他开口便不过是个宫女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终究……她不如萧临狠心。 “皇上,我想有孕。”柳婵深吸一口气,说的轻声又坚定。 这回轮到萧临不理解了。 他皱了眉头,“你不是觉得年纪小了些,身子不适合怀孕?更何况你前些日子病了一场。” 太后威胁她三个月之内怀孕的事情,他倒是知道。 “我想救珍珠。”柳婵咬牙,“她……” “朕记得,她就跟了你几个月而已。”萧临的脸色淡了些。 “柳氏。”他第一次这样喊,“你曾跟朕说过,你想跟朕站在一处。” 柳婵艰难地点了头,“是。” “你不该有如此的软肋。”萧临冷声道,“如今你为了一个小宫女要牺牲自己,日后太后再用其他的宫女拿捏你,你只能步步退。” 身为帝王,自然清楚软肋是最不该有的。 尤其是宫人一类,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若这次妥协了,还会有下次。 还不等柳婵说话,萧临围在她腰上的手就松开了。 “你好好回去想一想。”他冷声道,“待想通了,再来寻朕。” 柳婵脸色有些发白。 她缓缓站了起来,冲着萧临行了告退礼,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珍珠前世冲向静贵妃的画面……前世的珍珠已经为了她死过一次,难道这一次也要为她死? 黄九跟着她身后,送她出来。 “皇上这几日也没怎么睡觉。”黄九想了想,“加上一些大臣们故意挑事,他因为朝中的事情不痛快呢,柳美人您体谅些。” 柳婵嗯了一声,“黄公公照顾皇上吧,我先走了。” 待柳婵离开后,屋里就传来了萧临的动静,黄九赶紧又进去了。 萧临看向他,“她走了?” “回皇上,走了。”黄九也小心翼翼的,“柳美人对身边的人极好。皇上……” 萧临嗯了一声,手下御笔丢在旁边。 他冷声道,“你去查查太后将她的丫鬟藏在哪里了,让暗卫护着她些,不许有性命之忧。” 黄九立刻应了声是。 他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挠挠头,“奴才刚才在底下看着,还以为皇上您真的跟柳美人生气了。” 主要是,后宫里的女子众多,也没见皇上对哪个上心。 如今有了个柳美人,他也盼着皇上的身边有个正儿八经知心知热的人。 “朕跟她生什么气。”萧临冷哼,“那个老东西将手伸到她的身上,就是算准了她心软又心善,定会为了那丫鬟妥协。” 算起来,是他没有护好她。 然而。 她确实也不能一直心软,在后宫里过于善良,不是件好事。 他须得磨一磨她的心性。 第74章 竟像是疯了 一连半个月过去,萧临都没有往后宫里来一步。 当然也没有被喊去太极殿侍寝的人。 还有另外的消息,说是皇上在朝堂上好几次大发雷霆,当众问罪了好几个官员,有两个甚至丢进了死牢。 春杏从外面跑进屋里的时候,柳婵正在一口喝下苦兮兮的药汁。 “小主,寿安宫那边来了传召。”她急急道。 柳婵的心口处咯噔了下,面上不动声色,“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春杏摇了摇头。 不过她想了想又道,“似乎是让各处娘娘小主都去,不只是咱们这边。” 按理说,应该不是单单针对柳婵一个人。 柳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最近每日喝养身子且有助于怀孕的药,又让人时不时去打听珍珠的状况。 据说珍珠被关进了寿安宫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吃喝都备着。 就是少了自由。 “去拿衣服来。”柳婵轻声道,“过去看看。” 如今宫权落到了太后的手里,后宫里的一应事情都是汇报到寿安宫的。 萧临对此竟然也默然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柳婵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答应动手打了李常在……这可真是。”春杏喃喃,“奴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说答应跟常在的品阶都不高,可如此动手,也能算的上是以下犯上。 另一面也能说,柳答应实在太张狂了些。 之前李常在还是意美人的时候,也高傲地跟什么似的,可自从她落了下来,立刻就夹起尾巴做人,竟成了宫里最老实的。 所以说,李常在主动招惹柳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柳婵到寿安宫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来了。 李常在的右脸上赫然是一道巴掌印子,头发也是被撕的散乱,整个人都惶恐不安,站在角落里低着头。 而柳答应悠哉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鼻孔朝天冷哼两声。 其他人窃窃私语,看向柳答应的眼神里有的带了惧意,有的带了不屑。 还有的人像是看蠢货一样看着她……比如,柳婵。 没多会儿,太后被嬷嬷扶着上座。 “李常在,你说。”太后温声道,她慈眉善目,像极了个和蔼不过的年长者。 “姑母……”柳答应站起来就要抢话。 可太后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冷声呵斥,“柳答应莫要在寿安宫里放肆,太后问的是李常在,不是柳答应。” 柳答应愣了下,转而愤愤不满地坐了回去,手里拧紧了帕子。 李常在上前跪下。 “回太后娘娘的话,原是臣妾不小心挡了柳答应的路,臣妾眼拙,确实是没注意到。”她声音颤颤,很是紧张,“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众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想当初得宠的意美人也是朵娇花,如今失宠不过一两个月,竟然胆小成这副模样。 可见平日里也被欺负狠了。 只是人家柳答应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如此亲眷关系之下,李常在自认倒霉也是正理。 想必今日将大家喊来,太后是想当众捧一捧柳家的威风。 “柳答应,所以你就打了她?”太后严肃了起来。 柳答应起身上前,哼着声跺脚,“姑母,她不仅挡了我的路,还扭头就想走,很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众人再次默然。 好在人家是个常在,见了比自己低阶的答应不想搭理,又有什么错。 就事论事的话,柳答应是半点都不占理。 可柳答应又是个例外。 “柳答应,在寿安宫里按着规矩,您得尊称一声太后娘娘。”那嬷嬷又站了出来,扬声道。 柳答应张了张嘴,不服气地应了声是。 “既然如此,那哀家心里也有数了。”太后摸摸手里的佛珠,冷声道,“邢嬷嬷,宫妃以下犯上,按着宫规该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柳答应的脸色顿时得意洋洋起来,还不忘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李常在。 李常在脸色当即煞白。 “回太后娘娘的话,宫妃以下犯上,乃宫中大忌,若是初犯,可打十个手板子,再命宫妃跪下叩头认错。”邢嬷嬷继续道。 李常在扑的一下子就跪下了,她以头触地,身子抖如糠筛。 宫中打手板子的刑罚很是疼痛,据说是以竹板做成的薄薄一片,一板子下去手掌便能高高肿起,更别说十个手板子……怕是双手要废了。 “太后娘娘,臣妾不敢了。”李常在带着害怕的哭腔。 “太后娘娘,重重地打一顿才好!”柳答应哼了声,她伸手就要指着李常在说话,可刚抬手,就被抓了胳膊。 她愣了下回头。 眼看着两个嬷嬷一把将她按着跪在地上,柳答应才将将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面的太后。 “姑母!”她喊道。 “打!”太后寒声道。 很快就有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一把抓住了柳答应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从身后抽出了竹板,半点不留余地啪就打在了她的手上。 柳答应顿时惨叫出声! 旁边的李常在都有些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回不了神。 在柳答应的鬼哭狼嚎下,那嬷嬷又是三四板子打上去,很快就见她的手高高肿了起来,通红一片。 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都惊讶住了一张脸。 竹板虽痛的厉害,却不会让人痛昏过去,于是柳答应清醒地承受完了这份刑罚。 十个手板子结束,她瘫在地上小脸煞白煞白的。 “如今既是哀家掌着宫权,便要秉公执法,绝不偏袒。”太后的凌厉眼神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在看向柳婵的时候,微微顿住。 柳婵恍然,心里冷笑。 原来今日这一出戏,是唱的杀鸡给猴看。 也难为太后抓了柳答应这个“鸡”,来了场大快人心的刑罚,来吓唬她这个猴。 是要提醒她三个月的怀孕之期吗? 这时,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自觉列队,“太后娘娘英明公正,臣妾等心悦诚服。” “太后娘娘,这柳答应还没有跟李常在道歉呢。”宋贵人的声音传出,倒是十分悦耳。 前面的柳答应还瘫在地上,面上冷汗津津,整个手掌处肿的厉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已然由红转紫。 “李常在。”太后再次温声喊道。 李常在这会儿难得回了神,只是她也不敢乱说乱来,低低地应了声,“在。” 她在宫里待了几个月,已经清楚的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今日好好的,明日就惨了。 她是这样,那孙才人……也是这样。 听宫里的人说,孙才人再也不可能有孕,如此便是彻底废了。 然而害她的罪魁祸首柳美人,还好好地站在众人当中,可见宠爱在宫里,是比公正要重要的多。 一如当年的静贵妃。 念及此,李常在下意识地瞥了眼那边的座位上,今日柳嫔娘娘没来,她暗中想,属于静贵妃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她犹记得初进宫时,静贵妃喊了她去,那副高高在上的盛宠模样。 “李常在?”嬷嬷突然喊了声。 李常在的胡思乱想被打断,她颤了个大抖,整个人吓得竟如同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 下一刻,她双腿瘫软在地,“饶命,饶命,放过我……放过我……” 竟像是疯了。 太后静静地盯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将李常在送回去,寻个太医给她看看。” 宫人将李常在拉了出去。 第75章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谁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出,会是这种走向。 一时间殿中噤若寒蝉。 但也有人大胆,“太后娘娘,臣妾想斗胆问一句,孙才人落胎之事,查的可有眉目了?” 是宋贵人站了出来。 柳婵眼神淡淡,她低垂了眉眼,手指蜷在手心摩擦,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些什么,但使劲想了几日,也没有想起来。 宋贵人又接着道,“臣妾也是替宫里的诸位姐妹问一声,毕竟臣妾们进宫,目的都是为了替皇家开枝散叶,若是孙才人落胎的缘由能给臣妾们借鉴一二,说不定能大有益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婵的身上。 沈婕妤坐在柳婵的旁边,闻言捏紧了手,差点就想站起来跟她吵一架。 “别动。”柳婵低声提醒。 她真的怕沈婕妤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反而着了太后的陷阱。 先帝那时候的后宫妃嫔众多,斗的你死我活,格外厉害,而上座这位,能从里面杀出一条血路,就不是一般的脑子。 连萧临都奈她不得…… 忽然,柳婵的身子微微僵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前世的萧临死的很早,甚至都没有活过四十。 那时候他的身子日渐虚弱,太医虽说是劳累过度,可放在历代的皇帝里,他的寿命确实很短。 里面会不会…… 柳婵正在想着,就听上面的太后点了她的名字,“柳美人,哀家就将柳答应交给你了,她是你的妹妹,你作为姐姐,也有教导的责任。” 她不得不起身,“是。” 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后声称乏了,让众人先离开,于是大家沉默地往外走。 待殿中的人都离开,太后眼底的寒光不加掩饰,她冷声道,“前几日皇上拔了哀家安插在朝中多年的钉子,是在威胁哀家插手后宫之事。” 她旁边的嬷嬷轻声道,“太后娘娘何必烦恼,等日后柳美人诞下小皇子,您便能扶持小皇子登基,垂帘听政。” “这条路,哀家未必走的容易。”太后闭了眼睛。 柳婵不是个好拿捏的,她清楚这一点,可若是柳娆能中用半点,她也不必愁了。 她对自己的执念很清楚。 未来的新帝一定要有柳家的血脉,如此跟她有同样血脉的人,才能接着再生出下一个新帝,下下个。 若她随意抱养一个皇子的话,日后再生子,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而且。 她想要的也不只是太后这个位子。 寿安宫的一切固然让人疯狂,可实际上,最得她心的,却是金銮大殿上的那把椅子。 柳婵带着柳娆走到了一条小路上。 柳娆先开了口,她悲愤道,“是不是你背后挑唆了太后,我今日才……” 话还没说完,柳婵的步子就猛地停了下来。 她回头,扬了巴掌甩在柳娆的脸上,逼近了些,“柳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蠢成这样。” 许是以前她在柳府的时候,身为庶女能见到嫡女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或者守在柳夫人的身边,柳娆还能装的好一些。 也或许……本身柳夫人就是个出身小家子气的,根本不知道如何教导女儿。 柳娆被打的一个踉跄。 她震惊抬头,“你敢打我?” “太后打了你,又将你交给我。”柳婵冷笑一声,“你猜我打你一巴掌又如何?” 又如何……柳娆心里凉的透彻。 她原本以为进宫后,会受到太后的庇佑,甚至无数次肖想过中宫的位置。 再不济,贵妃之位她总坐得了吧? 可现在姑母竟然当众责打了她,让她颜面无存,还让柳婵教导她。 一股怒意和不甘从柳娆的心口处窜了起来,她恨恨地看向柳婵,“你不过是个在我母亲手底下讨生的庶女而已,只是比我早几日进了宫,竟也敢跟我动手。” 她受到太后的责打也就罢了,就连柳婵也能对她随意动手,简直快要气疯了她。 说着,她也顾不上手上的红肿,直接就想扑上去撕扯柳婵。 柳婵暗骂一声蠢货。 她刚要避开,就见柳娆身后突然闪过来一个身影,十分精准地捏住了柳娆高高扬起的手腕。 黄九猛地将柳娆的手甩了下去,“皇上在此,柳答应也敢放肆?!” 柳娆登时又惨白了一张小脸回头。 就见萧临果然站在不远处,脸色很是冷淡,她心里又是一紧,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柳婵上前两步,“见过皇上。” 她也有半个月没见萧临了,从一开始的着急焦灼,到现在知道着急没有用处,反而平静了不少。 可她救出珍珠的信念是愈发坚定的。 只要她侍寝,就有机会怀孕。 太后只是想拿捏她而已,又不是想要她的命,想开了这一点,她就知道珍珠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答应好大的火气。”萧临语气淡淡,“就在这里跪着,跪到什么时候火气消了再起来。” 他说完,走到了柳婵的跟前。 萧临抬手搂了柳婵的腰身,在隐蔽处捏了一把她的软肉,“陪朕走走。” 柳婵被他捏的浑身一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萧临勾了嘴角看她,似要贴过来。 她吓了一跳。 毕竟柳娆还在旁边,此处虽隐蔽,可也不是没人经过,大可不必如此放浪。 柳婵没好气地拽着他回了玉琼轩。 “还生朕的气?”萧临进了门就想拉她入怀。 有眼色的黄九立刻招呼了丫鬟们出门,将屋门关了上,就留下他们两人。 柳婵想了想,垫了脚就要亲他,十足地床笫之意。 于是萧临任由她亲了好一会儿。 他反将人搂过来,占据主动,冲着身子底下诱人的粉唇重新吻了上去,大手也十分不老实地开始解了衣服。 直到柳婵眼神渐有迷离之色时,萧临忽然就停了下来。 他皱眉,“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第76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柳婵这会儿正搂着萧临的脖颈处,闻言就是一愣。 她瞬间就想到了他是说自己想通过有孕来救珍珠的事情,于是,柳婵有些委屈地偏了头。 原本搂着萧临脖子的胳膊也无力地散开了。 “臣妾想了许久。”柳婵声音轻轻的,眼圈有些泛红,“进宫后,珍珠给了臣妾许多温暖,如今又是为了臣妾出头,臣妾怎么可能不管。” 她回正了脸蛋跟萧临对视,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却是面露坚定之色。 “臣妾如果真放弃了她,臣妾必定后半生心中有愧,定会后悔至极。”柳婵抿了下唇,眼神里全是渴望,“皇上能懂臣妾吗?” “朕懂。”萧临脱口而出。 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半晌,随即嘴角溢出苦笑。 他怎么会不懂?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的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抹义无反顾跳下悬崖的白色身影,曾有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里,他都会愧疚于自己当时的迟疑和犹豫。 若是静儿跑出去引开刺客的那一刻,他能拽住她…… 若是他提前想到那个老东西的埋伏…… 可事实上,当时身处那个场景下的他,分明就是选择放弃了静儿的性命,来护住自己。 所以他的后半生只能充满了对静儿的愧疚和悔恨。 “皇上?”柳婵见他恍惚,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口处,“皇上想什么呢?” 萧临回神儿,他撑着床边坐了起来,又抬手将柳婵搂在怀里。 他轻声道,“朕十六岁那年,也有人曾为了朕的性命冲了出去,后来她替朕死了。” 尽管他后来才查出来,那些人原本就是太后派去要杀掉静儿的,可在当时,他们是不知情的,以为是追杀他的刺客。 柳婵倚在他的怀里,问得认真,“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吗?” “不是。”萧临想都不想就否认了,“是朕率军出征打了败仗,身负重伤摔下了悬崖,她救了朕。” 柳婵爬了起来,跪坐在他旁边。 “是个姑娘。”她笃定出声的同时,又暗中松了口气。 原本她也不想利用死去的许静儿来鼓动萧临的同情心,可没办法,她得让萧临帮忙。 这宫里能对抗太后的,只有萧临。 尽管有关于许静儿的故事她已经听过许多次,可萧临能跟她亲口聊起,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柳婵摆出一副我在认真听的姿态。 “对,是个姑娘。”萧临轻抚着她的后背,“柳嫔跟她长得很像。” 柳婵惊讶地捂住了嘴,“所以皇上才对柳嫔……宽容至此?” 毕竟前世的柳嫔能一直在贵妃之位上屹立不倒,哪怕害死的人再多,萧临也都护住了她。 确实是再宽容不过了。 既是萧临主动提起了柳嫔,那她可得好好上一番眼药。 “嗯,一部分是,但也有一部分是跟太后有关系的。”萧临看到她眼底的理解时,竟是不自觉地想多说两句,“是太后杀了她,也是太后为了安抚朕,亲自寻来了柳珠。” 柳珠,就是柳嫔的名字了。 实际上她也不姓柳,但具体姓什么,也没人真的关心。 “啊?”柳婵继续不解,“柳珠不是柳家养在外面的女儿吗?说是夫人生下她以后,便身体不好,有大师批命说她命格太贵,须得养在庄子上……” 这些当然是柳家对于柳嫔胡编乱造的说法。 正巧当年的柳夫人第一胎的孩子生下来以后,没多久便重病死了,也是个女儿。 所以柳珠正好借用了这个女儿的身份。 “她是个妓子出身。”萧临看着她的惊讶有些莫名好笑。 他还是头一次提起许静儿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松快的,而非醉酒后的沉重。 萧临看着眼前豁然瞪大了眼的小姑娘,抬手勾了她的鼻子,“柳家哪来的本事,能生出一个跟静儿长相那般相似的人,当然是在外面寻来的。” “静儿……”柳婵喃喃,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那日皇上醉酒,是将我错认成了她?” 萧临皱了眉头。 柳婵眼神无辜,“当时皇上将臣妾压在身子底下,口口声声喊的就是静儿,静儿,臣妾还以为您喊的静贵妃。” “……”萧临沉默半晌,他早就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后来的印象是柳婵拿了一杯冰凉的茶水泼在他的脸上,他才艰难恢复了些神志。 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是吧,那日是静儿的忌日。”萧临语气淡淡。 “原来是这样。”柳婵抿了抿嘴,她很是心疼地抬眼,“那位静儿姐姐想来愿意以她的命换皇上一命,她定是很爱皇上,若没有刺客的话,也能伴在皇上身边……” “不能。”萧临摇摇头,“她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更不愿为妾,可当时的朕给不了她。” 不仅给不了,还害了她。 “朕当时以为太后对朕是疼爱的,便主动告知了太后,想将她娶为正妃。”他勾了嘴角,却是苦涩,“却没想到太后表面应下,背后却派人暗杀她,这也是朕后来才查出来的。” 柳婵听得眼泪汪汪,“皇上……” 萧临越说越多,“朕的生母只是个父皇后宫里的宫女,生下朕以后便撒手人寰,朕从小在宫里过得艰难,连玩闹的太监都敢打赌故意撞倒朕,那时候朕看着二哥三哥他们承欢母妃膝下,父皇又十分疼爱,不像朕,父皇都不曾多看朕一眼。”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就是宫里的地位规矩。 没有母妃的皇子,就像是人人可欺的一滩烂泥,明面上的身份高贵又算什么呢? 他排行老五。 当时的二皇子是皇后所生,他的外祖是父皇看中的肱股之臣,又占了嫡长子,父皇对他很是看重,他便成了是当时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 三皇子是现在的太后所生,比他大五六岁。 因着太后是先帝宠妃,三皇子也很得父皇疼爱,早早就开了府,入了朝做事。 可三皇子的人生突然因为一场围猎戛然而止,他死在了误闯的一只黑熊手里,连带着护着他的几个侍卫,皆没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 他萧临的机会就来了。 太后求了先帝,将他记在自己的名下,他也曾因为一朝有了母妃而欣喜若狂,也不怪太后将年仅十二岁的他送去偏远的军营,在里面苦苦挣扎,时常遍体鳞伤。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在军营里被临时接管的二皇子算计,打了人生里的第一场败仗。 也差点丢了性命。 是许静儿救了他,她也因他而死。 那时太后告诉他,此事是二皇子所为,只有立下更多的战功,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才能为许静儿报仇。 于是他拼着一股恨意杀回了战场,十八岁那年,他立了很大的战功回朝。 “可父皇将朕用命换来的战功,当众给了二哥。”萧临讽刺一笑,“太后将朕喊去她的宫里,让朕跪了一天一夜,以此激励朕更加上进,朕知道,她是气恼父皇的偏心,她觉得朕没有用,却也没机会再收养别的皇子……” 柳婵静静地看着他说这些。 实际上,这些事情,是她前世也不知道的。 她唏嘘。 两个人都是出生后便失了母亲的人,挣扎活着,又被有心之人利用,冲着这些,她跟萧临还真是像。 “萧临。”柳婵伸了胳膊去搂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77章 什么柳答应? 两个人从提起珍珠,到聊到许静儿,再到萧临的年少……谁也没想到会聊到这些。 说到最后,柳婵眼泪汪汪地去捂了他的嘴。 “我心里疼的厉害。”她哭道,“以后有我呢,以后有我。” 萧临顿觉心头一阵暖意。 他从未向别人吐露过这些,可柳婵回回都能戳到他的心里,让他不自觉地靠近。 年少时,他曾觉得许静儿是他的那份暖意。 现在似乎又出现了另一份暖意。 相比较静儿出现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现在的柳婵倒是出现的刚刚好。 柳婵聪明大胆,也能迅速适应后宫的生活,却又是个知恩图报,恩怨分明的性子,这一点他很喜欢。 突然,萧临轻笑一声,将正在哭红了眼的柳婵压在身下。 “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将你那个丫鬟救回来。”他看着她开口。 柳婵正哭的起劲,差点就被他突如其来的覆上压断了气,忍不住心里暗骂了好几句! 只是她面上还是懵懵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机会?” 若能用更轻易的法子将珍珠救出来的话,也不枉她今日哭的情真意切。 “朕饿了,先将朕伺候两顿。”萧临勾起嘴角。 柳婵愣了下,“现在用膳吗?” 可她看着萧临似笑非笑的目光,猛地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攥了拳头使劲锤人,“皇上真坏!” “怎么不喊朕萧临了?”萧临顺手在她腰间软肉上摸了一把,大手寻摸着解了衣裳就钻进去了,“再喊两声朕听听。” 这段时间眼看着她大胆了起来。 竟然也敢私下里喊他的大名了,还不止一次。 柳婵又急又气地去抓他的手,试图将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自己衣服里移开。 可萧临故意使坏,在她前面捏了一把。 “萧临!”柳婵声音颤颤,也不知道是刚才的心疼,还是这会儿气的,她的眼角红红的,带着丝丝不自知的媚态。 “再喊一声。”萧临故意逗她。 柳婵索性自己将衣服全都解了,将被子拽了过来,张开赤着的白皙双臂往前,两眼一闭,“来吧!” 萧临:“……” 他突然就起了身,“朕觉得白日喧y很是不妥,朕刚才就说朕饿了,先用些膳。” 柳婵睁开眼,就见他已经一本正经地站好了,顿时气的鼓鼓的。 这会儿确实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萧临将不情不愿起床的人强拽起来,却见她双手一摊,半点不动弹,于是认命且笨手笨脚地给她系好了衣裳。 “女子的衣裳甚是麻烦。”他耐心差点尽了。 柳婵冷哼一声,十分傲娇地走了出去。 两人倒是愉快地用了晚膳。 吃饭中途,萧临提了个事,“离宋氏远一些。” 柳婵不解地看他。 “宋氏跟太后有些关系,你暗中知道即可。”萧临解释道。 听了这话的柳婵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地给他亲手盛了一碗甲鱼汤,“宋氏又娇又媚,皇上喜欢吗?” 萧临正要喝一口,闻言差点喷出来。 他没好气,“你不比她更娇媚?” 那宋氏一见到他,便开始勾头发,抛媚眼,搔首弄姿,跟勾栏中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若这就是娇媚的话,那柳婵回回被他压在身子底下时,那些不自觉淌露的娇媚又算什么? 柳婵抿嘴笑的羞羞答答。 用了晚膳,萧临又搂着教她练了一会儿字。 他对柳婵在写字上的进步很是满意。 黄九敲了门进来,“皇上,柳答应被寿安宫那边的人接走了。” 按时间算的话,柳答应也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想来太后也不能对她全然不顾。 毕竟是柳家的嫡女。 “知道了。”萧临淡淡,毫不在意。 黄九退出去又关了门。 不知怎的,柳婵写着写着,就觉得身后贴着的人开始有了异样的举动。 没等反应过来,她便被一把抱起,用娇弱的身子扫掉了书桌上的一应物件。 柳婵瞬间瞪大了眼,“不行……” “如何不行?”萧临冷静地开始给她解衣服。 “……” 半个时辰后,柳婵浑身瘫软在了床上。 她死死地拽着旁边人的手,气喘吁吁,“告诉臣妾怎么救珍珠!” “朕觉得不过瘾。”萧临抓住了她的手。 直到又叫了两次水,他才彻底放过她,将人搂在怀里。 这会儿的柳婵都快昏死过去了。 她嗓音沙哑,“珍珠……” 萧临终于大发慈悲凑在她的耳边,提醒道,“柳答应。” 柳答应? 柳婵得了答案,尽管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了个弯,也没在脑子里想明白是怎么个柳答应法,就迷糊着陷入了黑暗。 也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情,次日萧临一起,她便醒了。 她拽着萧临不让起,苦苦哀求,“什么柳答应?” 萧临好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地宠溺,“拿柳答应换个丫鬟,太后肯定会同意的,你自己设局,引君入瓮,若不成,朕再帮你要人,若成了的话,朕奖励你一个婕妤的位子。” 他伸手点点柳婵的额处,语气严肃了起来,“不许用怀孕的法子,朕一会儿喊人给你送避子汤。” 除了她身子骨现在没养好之外。 如今的后宫里,不适合她生孩子。 至少,等她到了妃位,身子也长成了,有了一定的护己能力,再考虑这件事也不迟。 而且他也知道,若柳婵现在生了孩子,太后会用尽一切法子,来争夺这个孩子。 柳婵乖巧地点头,娇滴滴出声,“都听皇上的。” 待萧临离开后,她才缓缓收了嘴角的笑意。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娇羞的模样? 春杏进来伺候她,“小主,李常在那边闹了一夜,像是真疯了。” 柳婵叹了口气,“太后昨日明面上是给她伸张正义,可实际上,还不如将板子打在她手上呢。” 李常在本就是一朝捧起,又一朝跌落,寻常人哪里受的住这种刺激。 这些日子她相当提心吊胆。 太后的一番杀鸡儆猴,鸡杀了,猴没吓到,却吓傻了原本就受了欺负的另一只鸡。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柳婵思索半晌,吩咐出声,“你去将林安喊过来,就说我有事交代他。” 第78章 皇上去哪? 林安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他的脸上一派恭敬之色,先给柳婵打了个千。 “小主。” “最近还算适应?”柳婵语气温和,“你都来了大半个月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你。” 没问,不代表不观察。 这个林安做事利索,不过短短几日就能跟玉琼轩上下混熟,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也是他的本事。 “回小主的话。”林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玉琼轩上下对奴才极好,小主能将奴才从行宫要了过来,奴才对小主感激不尽。” 哪怕在玉琼轩里,他也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粗使太监,可也比行宫里做苦力的日子强太多。 他有一种直觉,柳美人像是想重用他。 念及此,林安更加恭敬认真了些。 “很好,那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任务,现在如何了?”柳婵又道。 她说的是林安出去跟其他的太监建立关系网的事儿。 玉琼轩里大多都是宫女,虽然她晋位美人后,内务府里也送来了两个粗使太监,但她看着一般般。 可对外的交往不仅仅是宫女之间的,跟太监来往的话,还是太监更好些。 林安从袖口里拿了个小小的册子出来,朝着柳婵递了过来,“这是奴才最近认识下来,且能多聊两句的人,还请小主过目。” 春杏有些好奇,“你还会写字?” 柳婵接了他的册子,随手打开,不由得挑了眉。 册子上整齐有序地写着何处何时跟谁说了什么话,聊的都是些什么,从内务府到各处宫院基本上都能聊一聊,甚至连冷宫里的老太监老嬷嬷都没有放过。 足足写了半册子,字也俊俏好看。 “奴才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商贾人家的小姐,也识得几个字。”林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柳婵抬头多看了他一眼,“这般好的家境,怎么就来宫里了?” 按她知道的,宫里的太监出身都是贫苦人家。 不然谁会舍得让家里的儿子断了子孙根来宫里做事呢? 他们跟宫女还不一样,宫女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是有出宫的机会的。 “……”林安沉默半晌,“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和妹妹皆惨死,奴才……” “好了。”柳婵打断,转了别的话题,“我想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事儿,你过来。” 林安几乎是一瞬间收拢了情绪。 他低着头靠近几步。 待柳婵说完,林安低垂着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肃然地点了点头,“奴才斗胆问一句,那东西……是咱们给准备,还是让她自己准备?” “当然是她自己。”柳婵勾了嘴角。 林安点点头,又确认了几处细节,这才转身离去。 到了晚上,柳婵就听说萧临去了未央宫。 自然不是为了宠幸柳娆那个蠢货的。 “柳嫔若是东山再起的话……”春杏有些担心。 “不会的。”柳婵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昨日的萧临跟她回忆了一番死去的白月光,心里自然是惦记的,那他去寻柳嫔也无可厚非。 不管怎么说,柳嫔都是他亲手打造的“替身”。 若柳嫔想凭着萧临去看她两眼,便能回到贵妃之位的话,那可真是白想。 柳婵起身吩咐,“去铺床吧,我也早些歇息。” 这两日她可是要好好歇着,毕竟接下来,得演一场好戏。 未央宫里。 这会儿的柳嫔穿着一身白衣,瀑布般的黑发仅仅用了一根木簪挽起,原本想不施粉黛,可她的脸色蜡黄难看,还是扑了层细粉。 往日她这副打扮,萧临定会眼中透出柔情,可如今…… 柳嫔轻咬下唇,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 “她从不咬着唇说话。”萧临突然冒出一句,定定地看着她,“柳嫔,你愈发不像她了。” 她? 像她? 柳嫔的身子微微颤了一瞬,她惊慌失措地看向萧临,就见他不知何时沉下了脸。 她心里早有猜测,却从未证实过的想法,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说了出来。 “臣妾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柳嫔勉强笑道。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萧临的大手掐了起来,被迫仰视着看他。 她下意识地想别开眼。 “难道爱妃就没有想过,朕为什么会封你为贵妃吗?”萧临将手撒开,顿觉心头烦躁。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见了他便要钻进他怀里的人儿。 而且他这些日子,似乎不太能想起静儿了。 这让他心里不安。 有些东西,似乎趁着他不注意,便偷偷溜走了。 就像他以前透过眼前的柳嫔,能轻易将她当做静儿还活着,可现在再看的时候,分明就不是。 “臣妾是柳家的嫡女,太后娘娘她……”柳嫔强撑着笑意想解释。 “柳美人被你接进宫里作伴的那一个月,你喊了太医给她调理身子。”萧临将她的话打断,突然聊了柳婵,“若那日朕跟她被算计成了,她会是什么下场?” 柳嫔眼里闪过慌乱之色。 只是她张口,却来不及说话,就又被萧临抢了。 “你想让她替你生个孩子,然后去母留子。”萧临冷声道。 “臣妾对她是真心的……”柳嫔不敢跟他对视,只能强撑着解释,她脸色愈发白了起来,“臣妾……” 萧临冷脸看着她,却是想到那日柳婵躺在他的怀里,轻声说出的那个噩梦。 柳嫔实在是解释不下去了。 她落泪,“臣妾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萧临似乎温和了几分,可眼底里却全是讽刺,“朕从未拦着你有孕。” 柳嫔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她知道萧临从未给她吃过避孕的汤药,可她早在进宫之前,就被太后一碗浓浓的红花彻底毁了身子。 这些,她不敢告诉他。 “所以这些年,皇上宠爱臣妾到底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因为臣妾出身柳家?”柳嫔泪眼朦胧地问。 哪怕给出了两个选择,可她还是盼着眼前的皇上都不选。 她奢望着另一个答案。 “出身柳家?”萧临像是忽略了她前面的选择一样,冷笑道,“柳嫔到底是出身柳家,还是出身醉红楼?” 此言一出,柳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炸开了。 她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 醉红楼……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可她不敢问。 “日后,爱妃摆清自己的位置,少做些痴心妄想的事,若朕再知道你害人,你该想到应有的下场。”萧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不再相像的脸庞,更加烦躁。 他站起来往外走。 黄九赶紧迎上,“皇上去哪儿?” 萧临黑着脸没说话,抬步往之前在未央宫里歇息的房间走。 后面的黄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柳嫔,曾经的静贵妃毫无形象地匍匐在地上,正在痛哭流涕。 他摇摇头。 若当年的静贵妃娘娘能有自己的主见,求皇上庇佑的话,定能甩开太后的钳制,皇上也会出手护着她。 其实皇上并不在意什么出身。 瞅瞅那柳美人也是柳家出来的,皇上依旧喜欢的很,从未介意过。 黄九想,对柳美人,皇上确实是真喜欢! 没人注意到的是。 未央宫后面的一处房子里,柳娆正狠狠地砸了床。 她恨。 恨李常在,恨太后,恨柳婵,恨天恨地。 若不是她们的话,她今日就能去前面跟皇上说说话,将皇上请到她这里来了! 而非拖着昨日跪的红肿的双膝,连床都下不来。 还怎么侍寝啊? 第79章 可见男人心口不一 随着萧临在未央宫接连歇了三日,宫里便纷纷扬扬传了柳嫔的盛宠不减当年。 还有人打赌柳嫔会重回贵妃之位。 也有人声称不可能。 如今宫里的局面早就发生了变化,除了位列四大妃位的昭贤妃和安德妃之外,还有十分得宠的几个小妃嫔。 比如,隔三差五侍寝的沈婕妤。 比如,一旦侍寝就至少两日的周贵人。 比如,皇上经常去陪着用膳的柳美人…… 就这几个人,将后宫的宠爱分瓜的干干净净,当真成了那句,雨露均沾。 有关于柳嫔复宠的消息还没等散了去,宫里的柳美人便出了事。 据说是半夜在御花园里赏昙花的时候,突然就吐了血。 不等众人反应,次日一早从太极殿刚刚侍寝回来的沈婕妤嚷着头疼,回到住处后,竟是疼的下不来床了。 太医赶紧去把脉,却声称她的脉象跟柳美人一样紊乱。 皇上听说后,派出了太医院的王院使亲自去给两人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王院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正在众人猜测是不是柳婵跟沈婕妤常在一处,莫不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时,就又有了新的事情。 被皇上翻了牌子的周贵人,在去侍寝的路上,昏倒在了凤鸾春恩车里! 贴身宫女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脸色发青了。 这一下子,宫里噤若寒蝉。 “周贵人?”柳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愣住了,“巧合吗?” 她跟沈婕妤是用了婉儿给的‘药’,装出来的。 周贵人怎么回事? 她们不熟,总不能是周贵人跟她们一起算计柳答应,所以同样装出来的吧? 大概是巧合吧,柳婵默默想。 宫里常得宠的几个人都倒下了,就算未央宫里的柳嫔还好些,可谁见了她那副日渐消瘦的模样,也都得多看几眼。 于是皇上招了一个新的人侍寝,宋贵人。 见终于轮到了自己侍寝,宋贵人特意上了最精致的妆容,又戴了满头珠翠,打扮的很是上心。 她乘着凤鸾春恩车,满是得意地迈进了太极殿的门。 “贵人可要沐浴?”太极殿的宫女问道。 宋贵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首饰,很是大方地拔下了两个玉簪,赏给了前来伺候的宫女。 她拒绝,“不必,本小主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了。” 若是沐浴的话,怕是她亲自画的这个精巧勾人的妆容便没了。 宫人退了出去。 宋贵人看着屋里早已铺好的大床,忍不住嘴角高高扬起,她上前几步坐了下来,双手交叠于身前。 她坚信,只要皇上尝过她的滋味,便会欲罢不能。 想来旁的宫妃也不会在进宫前特意请了醉红楼的妈妈亲自教导房中之事,她应该是头一个。 只是她想的很好,可左等右等,等的脖颈处都酸了,皇上还没进来。 满头的首饰足足有几斤重,她须得一直挺着脖子,很是累人。 她的宫女被留在了太极殿外,是进不来的。 于是宋贵人只能亲自去问外面的宫女,“什么时辰了?” 宫女很客气,“回宋贵人的话,如今已经子时过半了。” “皇上一向处理政事到这么晚吗?”宋贵人又问。 这话宫女没再接,端端正正地看向前方。 宋贵人顿觉得自讨没趣。 她有些不满地看了那宫女一眼,明明刚才接了她的昂贵的玉簪时,还轻声细语地道谢,没想到这会儿便忘了。 于是她又从头上拔下个精巧的金钗,塞进宫女手里,“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宫女伸手接了,却是笑着回她,“皇上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宋贵人顿时一愣。 她下意识地想直接翻脸,可转念想到这是在太极殿,对上的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便咬牙闭了嘴。 她只能回去重新坐在床边等。 直到第二天清晨。 一道封赏的圣旨传遍了后宫,宋贵人被夸赞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晋位美人。 “新宠妃?”柳婵正收拾好了,要出门。 今日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她虽日日吐血,脸色苍白,却也不是动弹不了。 倒是沈婕妤那边请了假。 头疼不是病,疼起来是真动弹不了。 “周贵人侍寝好几次了,也没有晋位。”春杏小声道,“没想到宋贵人一晚上就能哄的皇上给她晋位美人,可见皇上是真喜欢。” 柳婵皱了眉头。 她怎么记得之前在萧临面前提起宋美人的时候,萧临分明带了几分嫌弃。 可见男人心口不一。 “走吧。”她弱柳扶风,时不时捂着胸口一副病弱西施的模样。 因着昭贤妃将宫权移了出去,众人也不再聚在延禧宫一同去,都是三三两两地自己结了伴。 到了寿安宫的时候,两人迎面过来了同样虚弱不过的周贵人。 周贵人的脸色比柳婵还要更差些,她几乎是两边的宫女架着来的,看样子好像下一刻就又昏过去一样。 两人扶着进屋的时候,众人的目光跟着看过来,又看看那边刚坐下的周贵人,很是复杂。 太后没多会儿就来了。 她的目光在柳婵和周贵人的面上扫过,微微皱眉,“柳美人跟周贵人的身子还没好利索?” “回太后娘娘的话……”柳婵挣扎着起身。 还不等她说话,就见旁边嚷嚷了起来,“太后娘娘,周贵人又昏倒了!” 第80章 莫不是邪祟 随即,殿中有些乱了起来。 太后命人将周贵人送去隔壁,并请来太医为其查看身子。 今日当值的太医姓吴。 吴太医搭上了周贵人的脉后,很快就皱了眉头,半晌,他才犹豫着看向太后。 “恕臣无能,周贵人的脉象十分紊乱。”他说这话时,带了些紧张,“竟有些像是大限将至的脉。” “什么?!”宋美人声音尖锐。 她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跟周贵人自幼一起长大,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隐疾,突然有这样的脉象,会不会是有人……” 下毒陷害之类的。 尽管她的话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众人也是这般想的。 太后转头看向后面的柳婵,“柳美人,你过来,让太医也瞧瞧。” 有人给柳婵搬来了凳子,扶着她坐下。 太医很快也得出了结论,“太后娘娘,柳美人的脉象跟周贵人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岂不就是说,柳美人的脉象也是大限将至?”柳答应突然开了口。 任凭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极难遮掩的幸灾乐祸。 柳婵这会儿也顾不上她。 她奇怪的是,周贵人的脉象跟自己一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周贵人也服用了婉儿制出来的‘药’。 不过,最近的周氏很得宠。 莫不是被萧临拉拢了? 这时,昭贤妃跟柳婵暗中对视了个眼神,她捂着肚子上前,冲着太后开口,“臣妾近来也总是心神不安,入睡时常有噩梦,臣妾斗胆猜测,这后宫里是不是有一股邪祟之风?” “昭贤妃也不舒服?”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定。 无论是心神不安,还是常做噩梦,都是靠自己的一张嘴说出来的,其他人也无法确定真假。 哪怕是怀疑,可柳美人和周贵人的脉象在这摆着。 似乎还有个沈婕妤。 “是。”昭贤妃点点头,“臣妾这两日想着,要不要请个大师或者道长进宫瞧瞧,若真有邪祟,也赶紧除了去。” “是啊是啊。”钱妃向来是个胆小的,赶紧捂着胸口,“臣妾这两日好像也胸口闷闷的,大公主睡得也不安稳……” 她朝着后面站着的众人瞧了瞧,突然就指在了柳嫔身上。 “你们看柳嫔的脸色也不对劲!” 柳嫔原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猛地听到有人提她,便下意识地抬了头。 这不抬头还好些,一抬头,果真显得她脸色极为苍白,跟躺在床上的周贵人竟是也差不了多少。 且不说之前的静贵妃如何花容月貌,如何艳压众人,如今脸还是那张脸,可怎么都有些怪。 众人心里顿时发毛。 “臣妾……臣妾只是昨夜没歇好。”柳嫔强笑着朝太后开口。 实际上自从降位,她重病一场后,怎么都没有完全将身子养回从前。 外加皇上明明歇在未央宫,却不再碰她,她更加睡不着。 一来二去,脸色当然差。 这两日就算是上了妆,竟也遮掩不住满脸的疲惫之色,索性便什么也不抹了,就如以前般素着一张脸。 没想到多事的钱妃直接指了她出来。 她恨得慌,也不能当众表现。 “太后娘娘,臣妾也觉得请个人来瞧瞧吧。”一直不说话的安德妃也开了口。 “不能请。”有人突然出了声。 众人朝着声音的出处看过去,就看到了跟柳嫔站在一处的柳答应。 柳答应看向太后,说的一本正经,“太后娘娘,依着臣妾的意思看,宫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寻上了她们几个,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命格担不了皇上的宠爱,才这样的。” 这话说的……众人终于注意到,身子不舒服的人似乎都是最近得宠的。 从柳美人,沈婕妤,再到最近侍寝了好几次的周贵人,甚至是刚刚复宠的柳嫔。 “柳嫔娘娘,你觉得呢?”柳答应扭头看向柳嫔,问道。 柳嫔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当众反驳,又说这样的话,不怕旁人怀疑到她的身上吗? 只是柳嫔又有些期待,如此,可见秋儿告知她的‘法子’是管用的。 说不定等柳美人这几个人没了,皇上就能对她回心转意。 像以前一样。 念及此,她又有些庆幸,幸亏不是她亲自操纵的。 鬼神之事如此灵验,怕也要反噬己身! “柳答应,若是单我自己也就罢了,可柳嫔娘娘是你的亲姐姐。”柳婵说话都有气无力,故意提醒,“你也要对她的性命不管不顾吗?” 一时间,大家看向她们两人的目光里带了些恍然。 这段时间柳嫔的‘失宠’,竟然让她们差点忘了,人家柳嫔才是柳答应的嫡亲姐姐。 “我……”柳答应张嘴,却又憋了下去。 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见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咬牙,“臣妾不过是多说了一句,何苦柳美人如此挖苦。” 众人又懂了。 柳美人不仅跟柳嫔的关系交恶,看来跟柳答应也不亲近,加上众人对柳婵的观感更好一些,便以此类推,柳家嫡出的女儿确实心狠。 太后的目光在几人的面上扫过,尤其看向柳娆的时候,眸光一闪。 她冷声开口,“此事有关皇家体面,须得哀家考虑考虑。” 涉及鬼神之事,慎重也是应当的。 昭贤妃先应了声,“太后娘娘说的是。” “哀家乏了,柳答应和柳嫔留下,其他人回去吧。”太后又道,“宋美人,你既然跟周氏关系好,那你将她带回去吧。” 宋美人上前应下,赶紧吩咐人过来抬着。 众人齐齐行了告退礼。 待出了门以后,柳婵大半个身子靠在春杏的胳膊上,慢吞吞地往回走。 她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庶女就是庶女,就连太后娘娘,也只让嫡出的伺候。” 柳婵停下步子回头,正好对上宋美人的满脸不屑。 她冷笑,“我道是谁在这大言不惭挑动嫡庶矛盾,原来是皇上刚封的宋美人,怎么,刚侍寝尾巴就翘天上去了?” 不等宋美人反驳,柳婵又接着道,“宋美人嫡出的身份这么高贵,怎么还进宫给皇上做妾?” “皇上的妃嫔怎可跟寻常的妾室相提并论?!”宋美人冷哼。 柳美人一个庶女,仗着宠爱这么张狂,她是很看不惯的。 于是宋美人又道,“柳美人都快病死了还要这般伶牙俐齿,也不怕早早地被阎王收了去。” “宋美人好大的威风,竟敢在宫里当众咒人性命。”昭贤妃扶着丫鬟的手,淡淡出声,“莫不是这邪祟是你宋美人招来的?” 第81章 谁得了利 寿安宫里。 太后静静地看着站在底下的两人,率先冲着柳娆开口,“她们几个的事情跟你可有关系?” 刚才大家都恨不得请人进宫除邪祟,唯独就一个柳娆反驳。 若不是她知道柳娆本事小,一口气算计不了这么多的人,她都要怀疑是柳娆给她们下毒了。 下毒,乃宫中最常见的手段。 “没有。”柳娆想都不想就摇头,“姑母,我不过是个答应,怎么可能对付她们?”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不自然地带了一丝躲闪。 太后错眼不离地继续盯着她,也不说话。 一开始的柳娆还是镇定的,渐渐就开始发虚,到了后面,她自己先忍不住了。 “我就是……暗中咒骂了她们几句。”柳娆上前一步,“姑母,我跟宋氏周氏同时进宫,她们是贵人,我就是个答应,她们如今都侍寝了,我还……” 她跺脚,“柳婵在家中时何等胆小怕事,如今也成了皇上的宠妃,我不甘心!” 太后略过她后面的废话,半信半疑,“除了咒骂,没做别的?” “没有。”柳娆赶紧摇头。 “如今宫中形势严峻,倘若你胡乱来的话,哀家也救不了你。”太后淡淡提醒,“回去吧,别在这碍哀家的眼。” 她曾以为皇帝能喜欢柳婵,说不得也能给柳家出来的嫡女几分宠爱。 可柳娆进宫后,她就歇了这口气。 她一直觉得柳嫔蠢了些,然而她也未曾想到,柳家的亲嫡女还不如柳嫔! 何况柳娆也没有柳嫔那张长在皇上心尖上的脸蛋。 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嫡亲侄女的份上,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管。 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柳婵有几分聪明,也确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皇帝疼爱的。 柳娆一溜烟儿跑了。 太后端了茶水抿一口,这才又看向柳嫔,眼底毫无温情,“想明白了?” 柳嫔跪了下来,坚定道,“想明白了。” ** 柳婵回到玉琼轩的时候,一进门就见里面坐了个正在看书的男人。 她蹑手蹑脚地进去,站在了萧临的身后。 还不等抬手,就听萧临道,“敢吓唬朕,不怕朕收拾你?” “皇上!”柳婵的声音娇滴滴的,半点没有在外面时的虚弱姿态,拽上了他的袖子晃悠撒娇。 萧临放下书,顺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脸色这么差?”他皱眉。 “婉儿给的一种膏,抹在脸上就跟要死了似的。”柳婵的小手勾勾他的胸前。 “闭嘴。”萧临故意黑了脸,“若是再敢咒自己,朕就将你丢出去。” 哪有人能将死挂在嘴边的? 柳婵果断呸呸呸。 她兴致勃勃地跟萧临讲起了自己最近的计划,特意提了两句林安做的事。 “你从行宫里要来的小太监?”萧临果然知道,“若用的好,等朕封了你婕妤,就让他当你的首领太监。” 柳婵搂着他的脖子说了声好。 她身边的人用起来说谨慎也谨慎,比如粗使宫女不准踏进她的屋子里,不能随意碰到她的贴身东西。 像林安这种从外面调进来的,她没法查其底细。 所以她选择让萧临身边的人去调动,这样依着黄九的细心,定会探查一番,如此也算是她信任萧临的一种表现,一举两得。 眼下,萧临既然说能当首领太监,那就说明林安是个清白的。 她知道的是。 这后宫里也好,朝堂上也罢,绝大多数的事情都逃不过萧临的眼睛,他手底下的暗卫遍布,什么消息都能探查了来。 很多人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真的是自以为。 “周贵人是皇上的人?”柳婵想了起来。 萧临搂着她的细腰不怀好意,带有薄茧的大手探进她的衣服,引得怀里的小姑娘哆嗦了下,才轻笑道,“朕的婵儿愈发勾人了。” 柳婵顿时脸红。 她咬牙,就当他默认了! “那皇上封了宋氏为美人,就是封给太后看的了?”柳婵又问。 尽管她到如今也没有看出宋美人跟太后之间有什么接触和联系,但既然萧临说了,那不能骗她。 “朕的心思你也能明目张胆的揣摩?”萧临似笑非笑,“婵儿,胆子未免太大了。” 若他跟旁人这样说,定能将人吓个半死。 揣摩帝心乃是大忌。 柳婵半点不怕,她凑上前去,在萧临的嘴角处落下轻轻一吻,娇嗔出声,“明明是皇上做的太明显,让臣妾看了出来,哪里就成了揣摩您的心思了。” 她抓了萧临乱动的手,抬头跟他对视,“皇上帮臣妾一个忙。” 萧临又好气又好笑。 “如今指使朕做事,都这么理直气壮了?”他直接搂着柳婵的腰身抱了起来,大步往床边走去,“朕今日就瞧瞧,朕的柳美人为了寻朕帮忙,能对朕付出些什么。” 柳婵被粗鲁地丢在了床上。 她抬了小手,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股脑摘下,丢到旁边,任由三千青丝散开,眯了眼盯着床边的男人。 “臣妾昨晚想了个新奇的姿势。”她手指勾着一缕发丝,娇娇道。 见眼前的萧临目光幽暗了下来,她索性起身跪在了床边。 柳婵窸窸窣窣地给他解衣裳。 “皇上,”她再次抬眼勾人,“您就帮帮臣妾吧。” 萧临的嗓子里带了一丝哑,“那朕也要看看你的本事。” “……”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足足两个时辰。 傍晚时,黄九进屋说有大臣求见,萧临才穿了衣裳离开。 柳婵则是继续闭眼歇着。 她迷迷糊糊地,突然就灵光乍现,直接坐了起来,“宋氏!” 难怪萧临提醒她宋氏跟太后有些关系。 他指的不是宋美人跟太后的关系,而是宋美人的祖父乃太后一党! 明面上,宋美人的祖父是先帝时候的皇子太傅,文臣之首,位列一品,对皇帝忠心耿耿。 实际上宋太傅就是太后的人! 怪不得前世宋氏一族被萧临满门流放,缘由竟是在这。 既如此…… 柳婵勾了嘴角,既如此,那她坑了宋美人,岂不就是等于坑了太后? “春杏,咱们传个消息出去。”她轻笑,“宠妃被邪祟跟上,这宫中谁得了利,谁就是幕后主使。” 哪怕不是宋美人做的,也要恶心她一把。 宋美人向来自视甚高,又时常寻她的事,那她反击也不为过。 第82章 还不现出原形 原本宫里就因着柳婵几人的身体情况,到处传有邪祟作怪。 很快就有另一个说法出来了。 有人想争宠,才使得几个得宠的妃子都有了问题,只要想想这其中的得利者是谁,便很容易能寻出幕后招引邪祟的人。 “现在大家都说是宋美人和柳嫔娘娘得了利。”林安站在柳婵面前,恭敬笑道,“听说两人昨天在路上碰见,宋美人很是讽刺了一阵柳嫔。” 尽管宋美人的位份不高,可她仗着家世,那叫一个谁都瞧不起。 这两人,一个是刚刚侍寝的,一个是刚刚复宠了的。 大家猜的都有理有据。 “宋美人还提到了孙才人的胎,说十有八九也是柳嫔娘娘害的,差点没将柳嫔说的背过气去。”林安学着宋美人说话的高傲劲。 众人笑出了声。 待林安离开后,春杏想了想问,“小主,您觉得林公公可靠?” 林安被调过来没多少日子,就能将四处的消息捏在手里,甚至还能煽动宫里的一些舆论。 “会不会有人暗中帮他?”春桃也想到了这点。 若是任凭她们两个去做这些事情的话,感觉怎么也做不到将消息这么快散开。 柳婵扶着脸轻笑,“皇上认定的人,当然可靠。” 这世间不乏聪明的人,当他们落在最低处的时候,聪明却是个催命刀。 所以林安在行宫里定是藏了拙。 当时,她第一眼见到林安,就觉得这个小太监眼里的精光直冒。 她印象中上一个这样聪明的,还是……黄九公公。 对她来说。 背靠大树好乘凉,单打独斗多难受。 有皇上给她暗中帮忙,又愿意给她识人,还愿意给她收尾,她自然是乐的自在。 “不过,宋美人跟柳嫔的这一出,倒是有意思。”柳婵眼底起了疑惑。 莫不是宋氏还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太后的人? 还说是她们两个人,一个明面上跟着太后,一个背后里不被众人知晓,搁着演戏给众人看呢? 很快,太后那边有了消息。 说是明日请道士进宫除邪祟。 “太后会针对咱们吗?”春桃不放心,毕竟珍珠还在太后的手里。 太后想拿捏自家小主,简直是随手的事儿。 “不知道。”柳婵摇头,“但是这件事中,咱们要相信皇上。” 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能说了算的。 她可没那个本事去收买宫外的道士。 但是……萧临可以。 柳婵眼里笑意顿显,她想了想,“你们将我屋里的那个同心结拿过来。” 春杏进去抱了个小盒子出来。 柳婵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个编织的十分精巧的红色同心结,她捋的整整齐齐,又放了进去。 “去将它送给皇上,就说我想他了。”柳婵笑道,“也告诉他,不必急着来看我,忙完了再过来就是。” 春杏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后,柳婵便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如今天气也渐渐回了温,早就烧不到炭火了,甚至中午还有些热。 想来过段时间就得上冰块了。 冰块跟银丝炭都是珍贵的东西,谁得宠的多了,就送的勤快些,若是没有宠的话,能按着规矩就不错了。 柳婵迷迷糊糊想着,就睡了过去。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春杏已经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比出门的时候更大的一个盒子。 “皇上说今晚要见大臣商讨国事,明日再过来看小主。”春杏将盒子递过去,“这是皇上让黄九公公从库房里给小主挑的首饰。” 柳婵是个喜欢带首饰的。 她在外面不太穿暗气沉沉的衣裳,多爱一些颜色鲜亮的,如此就需要首饰搭配。 平日里在屋里也会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只要打扮,就势必要引得萧临看直了眼。 她想,最得帝王心的一点,应该是她回回跟萧临滚床的时候,便主动卸了所有的装饰和防备,拿出最柔软的自己面对他。 毕竟女子盛妆……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次日。 柳婵被早早地喊起来,要去寿安宫附近看进宫的道士做法。 虽是她设的局,可现在她只需要看热闹。 然后等着珍珠回来。 柳婵到那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提前到了,远远地看着宫人正在布置道场。 她站在了沈婕妤的旁边。 沈婕妤的面色不是很好,人也有些恍恍惚惚,扶着旁边的丫鬟看向柳婵,“你怎么样了?” 她们两个算是联手做了这一场戏。 柳婵看了她一眼,就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柳婵压低了声音,有些不放心。 她当然也虚弱,可自己心里清楚,是装出来的不舒服。 但沈婕妤的眼里都没有光了。 不知怎的,柳婵的心里突然一个咯噔,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世她见到的沈氏,是个心思很深,眼神里都带着凌厉的人。。 而初进宫的沈氏分明心思直率。 一个人想撇去浑身的单纯,定是有事情发生的。 “没事。”沈婕妤的笑意有些疲惫,她深深地看了柳婵一眼,眼神闪过丝丝复杂。 就回了这一句,她就低头跟丫鬟说话了,不再跟柳婵说话。 丫鬟是西北将军府新送来的,也是自小跟在她院子里的,一共送进宫了两个。 “小主,沈婕妤很不对劲。”春杏也看出来了,低声问道,“她看起来心情不好。” 柳婵嗯了一声,不欲当众多说,“先看道士做法吧。” 很快就有个穿着道袍的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柄看起来极重的铜钱剑,身上贴满了黄纸红字的符纸。 待站定在众人跟前,他开始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柳婵趁机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大家对他的举动都看的虔诚不已,唯独躲在后面的一个柳答应带了几丝紧张。 柳婵又特意看了眼柳嫔,两人正好对视上目光。 柳嫔面色淡然地回过头去。 柳婵想,经历了降位和失宠打击后,这位曾经万般尊贵的柳嫔娘娘,也学会了处变不惊。 就在这时,道士突然就大喝一声,将铜剑指向了柳婵的方向。 “孽畜,还不赶紧现出原形!” 他的步子极快,端着剑就要朝着柳婵刺了过来,那铜剑就算再不锋利,若真戳到人的身上,怕是也要断了骨头。 众人愣愣地看着柳婵,竟也没个出声的。 眼看着那剑要扎到柳婵的身上时,旁边的春杏终于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小主!” 她直接扑向铜钱剑的方向! 第83章 那是未央宫的方向 柳婵没想到春杏会扑出去,立刻伸手要去拽她。 可她拽了个空。 说时迟,那时快,柳婵想都不想就直接朝着春杏也扑了过去,两人堪堪避开那刺过来的铜钱剑,滚作一团。 柳婵的发饰都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皱开了。 那道士似是没料到柳婵会躲,他立刻将手里的铜钱剑收了回去,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然后他猛地睁眼,看向了那边快要站不住的周贵人。 “哪里逃!” 周贵人当即就吓白了脸,想要后退几步,结果不小心踩了裙摆,直直地往后倒去。 大家瞬间乱作一团。 好在昭贤妃身边的丫鬟会些武,飞快地一把抓住了周贵人的衣裳,勉强才帮她稳住了身子。 “大胆!”昭贤妃站了出来,冷着脸呵斥。 她上前一步,朝着那边坐着的太后扬声道,“太后娘娘,臣妾看这道长分明是胡来,若真伤了人的话,岂不是后悔?” 太后还没说话,那道士便匆匆出声。 “这位宫里的娘娘明鉴,贫道手里的这柄寻妖剑是识得邪祟的,刚才并不是贫道想对准了那两位小主,而是这柄剑对准了她们。” 此话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觉得有些道理。 这些日子出了问题的,不就是柳美人和周贵人,还有个沈婕妤。 谁都记得沈婕妤第一次在宫宴上舞的一手好剑。 众人有些奇怪的目光看向柳婵和沈婕妤这边,刚刚柳美人跟丫鬟扑在地上,竟然也没见沈婕妤出手相助,甚至沈婕妤站在原地都没动。 一时间,大家各有心思。 “接下来道长需要做什么?”太后看都不看旁边站着的昭贤妃一眼,而是和蔼地问那道长。 她显然是更相信那道长的。 “贫道的寻妖剑既然选出了人,那贫道这里有几张符纸,可烧成灰烬给她们冲水喝下。”道士一派仙风道骨。 他手里拿了一把黄符,朝着空中一撒,就见那黄符燃了起来。 “这……”钱妃早就吓得心口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有妖孽在后宫里。” 她原本离着周贵人还算近的,这会儿恨不得跳起来远离她。 周贵人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看了那边的柳婵一眼。 柳婵刚才磕了腿,膝盖处有滋滋啦啦的疼痛传来,她跟春杏相互扶持着,看起来带了几分狼狈。 她的眼神里满是漠然。 这种江湖骗子的把戏很好揭穿,他定是提前打听到了需要针对谁,以及那燃起来冒着幽幽蓝光的符纸,是用了铜粉撒在上面。 柳婵回头看了眼,就见那边已经远远地看到萧临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 这时,已经燃烧完了的符纸粉末被道士洒在了水里,有宫人端了水朝着柳婵过来。 “还请几位喝下符水,除掉身上的邪祟。”道士扬声。 那边的周贵人手里也端了符水,她犹豫着看向柳婵。 宋美人在旁边皱了眉头,“你都这样了,还不快些喝了,邪祟在你身上呆的越久越吸干你的精气!” 说着,她竟是试图上手帮着周贵人喝下。 而符水递到沈婕妤的面前时,沈婕妤低头看了眼,她竟是直接端起来喝了。 “婕妤……”她身边的丫鬟试图阻拦。 沈婕妤喝了符水后,将那碗随手一翻,朝着太后那边展示了下。 然后她将碗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柳婵这边没伸手接碗。 “按着她们两个,让她们喝了。”太后看着岿然不动的柳婵,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 这柳婵,太有自己的主见,又太聪明,她不喜欢。 有宫人上前抓了柳婵的胳膊。 柳婵看向那边的太后,她得拖延时间,“太后娘娘,您不怕臣妾现在有了身孕吗?” 若有了身孕,还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保不住怎么办?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连太后也顿住。 “等等。”太后狐疑的目光在柳婵的小腹处游走,“你说的可是真的?” 后面的柳答应忍不住瞪了眼。 她问柳嫔,“她怎么会有孕?!” 柳嫔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可很快又黯然了下去,她如今只是个嫔位,根本不可能再收养柳婵的孩子。 想要孩子……她只能靠自己。 柳嫔捏紧了手,任由指甲抓进了肉里。 “假的。”柳婵勾了嘴角,眼底却带着挑衅,“臣妾说的,是有可能。” 太后豁然就黑了脸色。 她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快步朝着柳婵走过来,直接端了那符水碗,要给柳婵喝下去。 就在这时,萧临的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开朕的柳美人。” 众人齐齐回头,赶紧行礼,就见不知何时萧临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且后面还跟着个和尚。 有人将那和尚认了出来,“慧园大师居然在京城。” 大夏朝自建国以来,便一直尊佛重道,佛道两门,出了很多的厉害人物。 这慧园大师便是佛门的代表。 只是这些年,听说他游历四方,并不怎么回京。 见是他过来,太后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慧园大师的目光在柳婵的面上转了个圈,似有若悟,他上前冲着太后双手合十,“太后娘娘最近可好?” “哀家一切都好。”太后客气道,“不知大师过来是为了……” “老衲是为了宫里的妖邪之事而来。”慧园大师说话缓慢,他抬了宽大的衣袖,朝着东南方向指着道,“太后娘娘请看,那边有黑气冲天,定是那边有人心术不正。” 众人跟着他纷纷朝那边看。 除了一片阴沉的云,什么都没有。 “那边是……”太后愣了下,很快,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那边是未央宫的方向。 而未央宫里住着的两个人,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那边是未央宫的方向,莫不是说是未央宫里有人心术不正?”钱妃的嘴很快,她自己都捂嘴,“宫里都说是宋美人或者柳嫔,可现在看来,会不会是柳嫔娘娘?”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柳嫔的方向。 见脏水落在自己身上,柳嫔强自镇定地站了出来。 “皇上明鉴,若是臣妾在柳妹妹身上心术不正,就让臣妾不得好死。”她语气很坚定。 第1章 臣女不是姐姐 入夜,寒风呼啸。 “皇上,别这样!” “皇上,臣女不是姐姐……” 柳婵下意识地睁眼喊出这句话时,整个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她看向在自己娇软身子上撕扯衣服的大手,眼前男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正裹挟着满身的酒气,压在她的身上。 是当朝皇帝! 她的姐夫,萧临! 柳婵脑子里空白一片,十分惊恐地盯着男人的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拧过,闷闷的痛感让她停滞住了呼吸。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萧临怎么这么年轻? 不等她多想,就见萧临抓住她僵住的双手,眼神迷离地亲上了她的脖颈处,口中溢出了个名字。 “静儿,静儿,不要离开朕……” 听到这个名字,柳婵瞳孔一缩,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十五岁被贵妃召唤进宫陪伴的时候! 一个月前,身为静贵妃的嫡姐声称想念家人,便让家人送了她这个庶女入宫陪伴。 进宫后,静贵妃对她嘘寒问暖,就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跟贵妃一般无二,她性子单纯,深信了贵妃对她的好,对其十分依赖。 直到她被醉酒后的皇帝萧临强占了身子! 她试图喊人,拼命反抗,可一切无济于事,直到两人结束后,她的好嫡姐带人冲了进来,口口声声指责她勾引萧临。 萧临清醒后,声称自己最厌恶女子勾引之事。 只是碍于她出身官家,不是宫女下人之流,能随便打死,便一句话将她送入了冷宫里。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 她在冷宫里发现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在肚子遮掩不住的时候,她终于被人发现接出了冷宫,封为一个小小御女,给了个偏僻的住处养胎。 这些事情让她早就心灰意冷,那时她只盼着安然生下腹中的孩子,能陪伴孩子长大。 然而。 她生产时被产婆动了手脚,女儿抱出来后,她就大出血死了。 也不知道为何,她死后的魂魄并没有去投胎,而是一直在宫里游荡,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被迫跟在萧临的身边。 她眼睁睁地看着静贵妃顺理成章地将她的女儿养在膝下,白日用她乖巧的女儿在萧临面前争宠,却背后用细针扎在女儿的身上,以达到让她听话的目的。 她又眼睁睁看着静贵妃在家中重新选了一个庶女进宫,试图用同样的法子为自己再生一个皇子,却在被皇帝萧临察觉后,二话不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全部推到那庶女身上,害的那庶女回家后被嫡母一根白绫勒死。 可这些并不耽误静贵妃的盛宠,直到萧临去世后,她才被众人揭发了种种罪行,强喂下了一整瓶鹤顶红,毒发而亡。 而她,竟然在看着静贵妃死后,重生了! …… 脑海中的记忆一瞬间闪过,柳婵握紧了拳头。 当下若是任由萧临占了自己,只怕她还是难逃前世的惨状。 她得让萧临停住,并且证明自己并不是蓄意勾引。 萧临醉酒后的力气实在太大,又整个人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两人差距悬殊,极难挣扎开。 只听刺啦一声,柳婵的肩膀处的衣衫全被撕开,泄出大片春光。 前世经历此事的时候,柳婵整个人都处于慌乱之中,又是个胆小性子,只敢挣扎推搡和叫喊。 可她死后跟在萧临的身边经历了一世,早已磨得心性坚硬不说,甚至连他的床上喜好都常常看的一清二楚,被撕点衣服算什么?! 柳婵不再挣扎,反而回手搂住其腰身。 她软软开口,“皇上,您弄疼静儿了……” 此话一出,萧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神般看着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的女人,眼神里满是挣扎。 瞅着这机会,柳婵猛地将他一把推开。 她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周,提着半露肩膀的衣衫跑向不远处的桌子,端起了桌上早已凉透了的茶壶。 然后,她二话不说回身将茶水泼在了萧临的脸上! 许是茶水冰凉刺激到了萧临,他眼中的迷离之色终于减轻了几分,起码不再像刚才那般狂热不堪。 柳婵镇定地看了他一会,确认他不会再朝着自己扑过来。 “皇上!”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颤,“皇上明鉴,臣女真不是姐姐,还请皇上……自重!” 萧临坐在床边,拂去头上的茶叶,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眼前跪着的小姑娘紧紧用手抓住自己被撕碎的衣衫,哪怕大片肌肤根本遮掩不住,她肩膀微微耸动,低着头像是吓哭了。 可不知怎的,他浑身热的厉害,依旧有一种将其吞吃入腹的冲动。 看来他在未央宫里中了不干净的药。 但从这姑娘的反应来看,她也并不知情。毕竟,没见过哪个女子勾引人还敢泼茶水的,泼的还是九五之尊。 “是朕冲动了。”他冷然出声。 他猛地站了起来,就要迈步往外走,却头晕了一瞬,差点就往前扑了过去。 “皇上!”柳婵顿时惊呼出声,她忙不迭地站起来往前去扶。 也许是紧张过度,她一脚踩在萧临脚上的同时,又将他狠狠地撞倒在了床上,她则是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扑去,却硬是在跟萧临亲密接触的瞬间,咬牙用胳膊撑住一旁,强让自己翻到了旁边。 然后,柳婵忍不住啊了一声,顿时小脸唰白,额上也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她起身捂住了脚踝处。 “臣女失礼,请皇上恕罪!”柳婵再次强忍疼痛,俯身跪下。 萧临稍有些狼狈地从床上起身,再次站起来看着她。 他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只是到底没再开口,抬脚朝外面走去。 待屋里只剩下了柳婵一人。 柳婵脸上的慌乱一瞬间收拢了起来,她轻抚了一把脚踝处,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屋里转了又转。 直到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看到了个快要燃尽了的精巧香炉。 她苦笑。 就是这个香炉,让她前世被萧临认定了是她居心不良的勾引…… 第2章 姐姐救我 柳婵将香炉中燃掉的灰烬收拢起来,寻了张纸将其包好,又将香炉塞进自己的衣袖里,这才松了口气。 眼下这香对她来说,倒是没作用。 应该是跟其他东西合用才会有迷情的效果,应该是萧临事先在静贵妃那边闻过什么或是用过什么,来了这屋里才有了感觉。 柳婵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前世实在对静贵妃这个嫡姐太过信任,也太过单纯,竟然被人带到这屋子里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眼下看来,这就是萧临平日里歇着的,里面的布置分明就是皇帝才能用到的档次。 来不及细想,柳婵看了眼自己被撕碎的衣衫,决定去寻静贵妃。 既然让她重来一世,她不能辜负上天的好意。 想必这会儿,静贵妃等着一会儿带人来闯门呢! 柳婵憋了一口气,用力在自己的衣裳上再次撕扯了几下,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可怜,然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冷的厉害,她缩着肩膀眼眶通红,眼泪跟着噗噗滑落,跌跌撞撞地往静贵妃的寝宫里跑去。 “姐姐!”柳婵在寝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今日是未央宫的大丫鬟春儿守夜,早在刚才皇上离开的时候,她就有些心惊胆战,赶紧禀告了静贵妃。 事情没有闹开,她们只能静观其变。 这不柳婵就哭着来了? 春儿立刻上前扶着她,佯装不解,“柳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娘娘都睡下了。” 柳婵泪流满面,抽噎的像是要昏厥过去,“姐姐,我要见姐姐……救救我。” 春儿面上跟着惊慌,也不去禀告,就直接领着她推门进去。 柳婵跟着迈进屋时,就见穿戴整齐的静贵妃从内屋里匆匆走了出来,面上一派惊讶之色,如同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姐姐救我。”柳婵哭着向她扑了过去,“姐姐,皇上他……” “皇上将你如何了?”静贵妃急急问出声。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意,目光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柳婵的小腹。 这一个月来,她可是依着太医的说法,算准了柳婵同房能怀孕的日子。 还给她调理了身体,好让她一举得男! “皇上他……他……”柳婵朦胧着双眼,抬头看向静贵妃,心里汹涌而起的恨意让她想直接将眼前的人撕碎。 好一个口口声声疼她爱她的亲姐姐! 眼看着静贵妃眉眼里的喜意越来越浓,一副恨不得替她向宫中昭告有孕的模样,柳婵终于勾了勾嘴角,抽噎着吐出一句,“皇上他……差点就要了我。” 差点? “那就是皇上没碰你!”静贵妃忍不住脱口而出。 旁边的春儿立刻抬手虚扶了她一把,高着嗓子提醒出声,“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柳姑娘您定是吓到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要给静贵妃使眼色。 静贵妃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失望归失望,一次成功也就罢了,若不成,还可以想其他的法子。 这柳婵小小年纪就生的模样出众,更是整个柳家生的最像她的人,不怕皇上睡不上她! “我……我要回家,姐姐。”柳婵红着眼忽的喊道,“我要回家!” 她说着,就猛地要往外跑。 静贵妃哪里敢让她出去嚷嚷,赶紧抬手拉住她,低声吓唬,“妹妹,这可涉及到你的名声,你若这样出去的话,今日之事传到孟洵的耳朵里……” 孟洵。 柳婵的身子僵了僵。 静贵妃以为自己是唬住了她,赶紧又道,“你与他的婚事将近,若你在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孟家又该如何看你,孟洵他定会跟你退亲的!” 柳婵的脚步果然顿住,眼底的恨意再次翻涌不止,若是不提这个人,她怕是就忘了! 那孟洵出身安阳侯府,大她十二岁,风流无度,乃青楼常客,不过在外面偶然见了她一面,就遣人来家中提亲。 她一个庶女的婚事,哪里由得自己做主! 嫡母为了跟侯府交好,直接替她应了亲事,说是成两家之好。 可是,谁又能想到孟洵是她的好嫡姐进宫前的爱慕者呢? 孟洵所谓的喜欢她,就是拿她当嫡姐的替身。 她是柳家的庶女中长得最像嫡姐的。 而今日她看到的那个精巧香炉中的熏香,也是孟洵给的,孟洵在京城里遍布狐朋狗友,他本身又是纨绔子弟,什么下九流的东西都能弄到手。 嫡姐在宫里还能勾着孟洵为她做事,倒也是本事一桩。 柳婵心思迅速转了转,回头时,已然再次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她紧紧抓住静贵妃的手,“姐姐帮我,我都听姐姐的,一定要将此事帮我瞒住,万万不可传到孟公子的耳中,若被退了亲,我还如何有颜面活下去……” 见柳婵终于被安抚住,静贵妃立刻给旁边的春儿使了个眼色。 那屋里还有个催情的香炉呢。 据孟洵说那催情香料十分厉害,两样东西分开使用肯定万无一失,怎么在皇上这里偏偏失了作用? 就差一点! 春儿自然知晓她的想法,匆匆离开打算去处置。 见春儿出了门,柳婵自然猜到她大概是去那屋子里查看了,只是……嫡姐得紧张了。 果不其然,春儿没多会儿就一脸慌张地回来了。 柳婵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的静贵妃,果然见她的脸色稍变了变。 “娘娘,不见了。”春儿压低了声音。 静贵妃这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唰白,只是春儿当着柳婵的面也不好明说,就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在柳婵身上转了一圈,被撕破了的衣裳显然藏不住香炉这样的东西。 正如此想着,就听外面响起了小宫女的通报声。 “贵妃娘娘,皇上身边的黄公公过来了。” 第3章 皇上也是觉得不对劲吗? 静贵妃心里更是咯噔一声,面上闪过慌色,好在很快又镇定下来。 那香炉里的香本身就无色无味,即便是被黄九发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想到这,静贵妃给春儿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春儿,你先送婵儿回去。” 春儿福身应了是。 她来到柳婵的身边伸手作请,然后不分由说地搀上了柳婵的胳膊,“今日柳姑娘也累了,奴婢送您回去歇着。” 她应了好,跟静贵妃行了告退礼,转身往外走。 春儿一路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哪怕是柳婵故意问话,她也回的心不在焉。 将柳婵送回屋里,春儿甚至来不及行告退礼,便匆忙跑了。 柳婵眼神冰凉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勾起嘴角,转身去换了身舒服的衣裳,坐在床边开始陷入沉思。 上辈子,她做梦也想逃出这吃人的皇宫,可希望都被无情地掐灭。 静贵妃想要榨干她的利用价值,皇帝厌恶她至死,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见风使舵,把她当泥踩。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被熬死,连魂魄都锁在这深宫里,不得安生。 现在,出宫的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她却不想出去了。 她要一点一点往上爬,把这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让她们也尝尝求死不得的滋味! “许静儿。”柳婵嘴角溢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眉头轻挑。 谁能想到,宫里盛宠多年的静贵妃,在萧临的心里不过是个她人的替身呢? 她的魂魄曾跟着萧临见过许静儿的画像,静贵妃跟她有三分的眉眼像。 仅仅这三分的相似,就足以让萧临这些年对她宠的无法无天,甚至连封号,都是用的“静”字。 从萧临的喃喃自语中她逐渐得知,许静儿曾在他率军出征时救他于危急,最后还死在了他的面前。 在热恋的时候死去的白月光,无人能敌。 今天是腊月初八,正好是许静儿的忌日。 每逢今日,萧临都会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来寻静贵妃侍寝。 静贵妃虽不知缘由,但也记住了这个规律,来了这么一计。 柳婵摇摇头,只觉得男人所谓的爱情,真是十分讽刺。 她看着皇帝在后宫女人的身影中寻寻觅觅,一个个宠妃为了帝王的垂怜争风吃醋,患得患失,却连自己做了替身都不自知。 她不想重蹈覆辙。 这宫里已经有萧临亲手“培养”出来的“许静儿”了,她不打算再去当一个木头影子。 比起外表的相似,她相信,真正吸引皇帝的是内在的性格,而她就要做这深宫里唯一能让他卸下心房的“许静儿”。 第二日,太极殿那边并没有任何人来找柳婵,或是静贵妃。 一整日,都平静得让人不安。 柳婵很明白,她昨日的拒绝应该能洗清部分嫌疑,剩下的香灰,以及对于他的习惯了如指掌,指向的都是静贵妃。 或许是萧临对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静贵妃,选择了宽容。 只不过这宽容终究是有限度的,萧临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最容不得人的算计。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往上爬,让静贵妃乱了阵脚,自食恶果! 至于小香炉,已经被她寻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只要香炉寻不到,静贵妃就会一直心中难安。 柳婵想着想着,正要入眠,却听到一阵异动,一张帕子已经迅速捂上了她的嘴。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 明黄色的皇帝专属床帏映入她的眼帘,四周亮如白昼的烛光刺的她眼睛眯了起来,且……床边坐着面色肃穆的萧临。 “自己说吧,你是如何大胆爬上了朕的床?” 柳婵豁然抬了头看他,眼里一瞬间蓄满了无辜的泪水。 她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寝衣,声音都多了几分沙哑和不可置信,“臣女……臣女,臣女不敢冒犯,您是天子,也是姐姐的夫君……” 柳婵强忍着惧意,肩膀颤抖,咬牙道,“昨日姐姐……贵妃娘娘喊着臣女多喝了几杯果酒,臣女不胜酒力被人带下去歇息,根本不知道您会去那屋里。” 主要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随意歇在皇帝日常休息的屋子里? 这话明晃晃地就告诉萧临,她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见萧临始终不语,柳婵的小脸像是下定了决心的狠绝,“既然皇上如此看待臣女,虽说臣女跟您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臣女的清白……臣女愿以死明志!” 下一刻,她猛地就站了起来,往旁边的柱子撞去。 她这个举动来的猝不及防,好在旁边的黄九反应及时,赶紧摔了手里的浮尘就上前拦着,“哎呦,柳姑娘您可使不得哎!” 黄九忍不住责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逼成什么样了? 萧临的脑子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无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他本就知道此事是静贵妃所为。 可也不知道是心里对柳婵尚有一丝疑虑的缘故,还是有其他说不出口的心思,所以才将她喊来询问。 竟然没想到她对这件事这般性情刚烈,第一反应是以死明志。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拼了命往他身上扑? 萧临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他面上不显,依旧冷然开口,“朕不过是问问你,也值得你寻死,你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柳婵缓缓跪下,以头触地,却是不再多说一句。 瘦弱的肩膀微微颤着,像是在暗中落了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临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另一个同样倔强的身影,她说她此生不会为人妾室,哪怕再爱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原则。 萧临再出声时,语气终于缓了不少,“朕知道此事跟你无关,不然你也不会将朕……推开,朕只是想问问昨日你可发现屋里有什么不对劲,有无熏香之类?” 还不等她开口,黄九赶紧多嘴了句,“昨日柳姑娘身上可觉得燥热?” 见自己的清白已经被摘出来,柳婵心思回转后,这才抬了头,愣愣地看着上面的萧临。 她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眨了眨,小声问道,“皇上也是觉得不对劲吗?” 第4章 如此单纯的性子 柳婵抿了抿嘴,开始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确实需要想一想,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进屋前的事情已经隔了许多年,细节什么的她已然记不清。 “臣女本就喝不了多少酒,昨日被宫女扶进屋子的时候,早已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皇上已经压在了臣女的……身上。”她的脸蛋渐渐红了起来,越说越小声,“臣女当时被吓得酒都醒了,只顾着反抗,哪里还有别的感觉。”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一副苦思冥想的娇俏又认真的模样,忽的就勾了嘴角。 刚才心头烦躁的感觉一瞬间消散。 好在柳婵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既然如此,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柳婵应了声是。 见萧临沉思不再开口,她想了想,转身就要告退,“臣女先回去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萧临突然发问,“既然不是你,那就是静贵妃做的?” 柳婵猛地回过头来,小脸浮现丝丝恼怒,“皇上,恕臣女直言,谁会将别的女人送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的床上?姐姐对您一片痴情和真心,您竟然能如此想她!” 她小脸气鼓鼓的,显然是生气了。 “皇上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种庶女,生下来就不被人待见,尤其像是臣女这样一出生就没了生母的,日子更是难过,若不是姐姐突然让人接我进宫,臣女怕是这一生都体会不到什么叫疼爱,望皇上怀疑谁,也不要怀疑姐姐。” 说罢,她不顾萧临如何想,直接转身就走。 只是她身上就穿着单薄的寝衣,屋子的地龙燃的又旺,根本感觉不到寒冷。 若是出去的话……怕是要冻着。 萧临看了旁边的黄九一眼,黄九难得反应迟钝了半拍,“皇上的意思?” “还不送她回去?”萧临瞪了他一眼。 见黄九还发愣,他低声呵斥,“还不赶紧去!” 黄九揉了揉耳朵,脑袋里飘过一阵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溜烟儿跑向了柳婵。 他赔笑道,“柳姑娘,奴才送您回去。” 身后的萧临一直目送两人出了屋门,这才坐回了床边。 他沉默半晌,忽的伸手打开床边的暗阁,从里面取了一副画卷出来。 萧临仔细地将画打开,上面的女子栩栩如生,赫然跟静贵妃有几分的相似,她身着一身白裙,怀里抱着一只橘猫,荡着秋千,笑意嫣嫣。 “静儿,每个人都在算计朕,只有你真心对我……”他用拇指摩擦着女子的脸。 根据黄九查到的消息,柳婵已有未婚夫,怎么会被送进宫里? 还正巧出现在他的榻上。 帝王生性多疑,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柳家是太后的母家,贵妃多年无嗣,他们早已想尽办法,这下把自家的庶女都算计上了。 想到太后,萧临眼底泛起冷意。 这些年,那个老女人为了控制他,不知道使了多少蛇蝎心肠的手段,连静儿都命丧她手…… 是该敲打敲打她过分膨胀的野心了。 * 柳婵裹着玄黑色的大裘,轻步行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 她来的时候,是被暗卫带来的,只着一身睡时的寝衣,连鞋子都没有穿。 黄九好心命人给她拿了双鞋,又给了她拿了件厚实的大裘…… 于是,黄九手持拂尘,不紧不慢地落后她半步,跟她闲聊。 “听说柳姑娘已经定了亲,等到时候成亲一定要让人给奴才送个信,奴才也能去喝杯喜酒。”黄九故意道。 听了这话,柳婵心底冷笑。 黄九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不然也不能身为总管大太监跟在萧临的身边多年,于是他这开口,大概率是替萧临试探的。 简单说,他就是萧临肚子里的蛔虫! 所以柳婵回答的很真诚,“家中定下的日子是明年的二月初,算起来也快了,到时候一定通知您。”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离成亲的日子也就还有两个月多一点。 她说起来,还带了丝丝要嫁人的喜悦。 黄九自是都清楚她成亲的日子,更知道她跟谁成亲,还知道成亲的那个人秉性如何。 这柳姑娘的未婚夫是京城里的纨绔,名唤孟洵,乃安阳侯府二房的嫡子,只是他平日里欺男霸女,又是青楼里的老混子……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想到这,黄九又问了句,“柳姑娘可知您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婵脚步顿了一瞬,面上泛着羞涩的微笑,“他生得俊俏,也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算起来是我高攀他了。虽有些风流名,但是定亲之后,就只对我一个人好了。” 有些风流名气,还能只对一个人好? 黄九闻言撇了撇嘴,叹气,“柳姑娘,男人若成亲前混账的话……成亲后也不会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您总听过这句话。” 听了这话,柳婵的脸色变了。 “黄公公慎言,您不了解我的未婚夫,怎能肆意评判他!我相信他!” 说罢,她拽着衣裳往前走的飞快。 黄九停在原地,愣了愣神,嘴张了又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柳姑娘看起来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应该干不出主动爬床之事。 只是,如此单纯的性子,眼看着就要被装模作样的浪荡子给骗了……好可惜。 黄九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柳婵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就被早已探听到消息的宫人禀告给静贵妃,此时静贵妃正等着她。 黄九将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则被带到了静贵妃的面前。 眼前的静贵妃已经宽解了衣衫,头上首饰全无,是真真切切从床上爬起来等着她的,尤其她进门时,还看到静贵妃打了个哈欠。 “婵儿,皇上唤你何事?”静贵妃面上关心,眼底却遮不住的怀疑。 萧临所居的太极殿,她是安排不进人去的,只能让探子在殿外。 所以柳婵出来的时候,探子才火急火燎地回来跟她禀告,她简直是措手不及。 静贵妃也十分紧张。 毕竟昨日的事情是她亲手谋划,且……燃着迷情香的那个香炉到现在也没寻到,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萧临的人带走了。 柳婵装作看不见眼前静贵妃的紧张,轻声解释,“姐姐,我一醒过来,就在太极殿了,皇上问了我几句话,就命黄公公送我回来了。” 第5章 男人也就那样 “问你什么了?”静贵妃声音都有些颤。 她几乎忘了,皇上身边遍布黑衣暗卫,这些人不止是守在太极殿附近,还行走在后宫各处。 “问我……”柳婵一瞬间红了眼,“他问我是不是自己爬的他的床,可是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的那间屋子……” 说着说着,她还哭了起来。 静贵妃跟旁边同样提着心的春儿对视一眼,春儿立刻上前安慰,“柳姑娘别怕,娘娘已经将昨日扶您进屋的宫女赶去了浣洗房,那宫女是新来咱们未央宫的,竟是干了这样的蠢事。” 柳婵红着眼点点头,小声又道,“皇上还问……”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看向更加紧张的静贵妃,待静贵妃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液后,才不紧不慢又道。 “皇上问,是不是您做的?” “那你怎么说的!”静贵妃瞪大了眼,甚至都有些破了音。 好在旁边的春儿立刻咳咳两声,让静贵妃安静了下来,只是面上的紧张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终于,柳婵开口道。 “臣女说姐姐是最爱皇上的,定然不会干这样的事。” 静贵妃定了定神,好歹挤出了一丝笑意,“好婵儿,此事让你受了委屈,都是姐姐不好。” 柳婵摇了摇头,“我跟皇上说,姐姐对我极好,皇上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静谧了半晌。 静贵妃再次强笑着点点头,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之前她都是算计后宫跟她争宠的女人,还是第一次算计皇上。 想了想,她咬牙开口,“婵儿,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不如明日一早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早知道,昨晚算计不成后,就应该立刻将柳婵送出宫去。 而不是现在被皇上带走。 说不定人一出宫,皇上那边也就只当个误会。 柳婵看向她,小声道,“姐姐,今晚皇上刚问了我,我明日就回去的话,是不是会让皇上多想?” 静贵妃又是一愣。 旁边的春儿也赶紧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话,皇上万一认为是未央宫心虚怎么办。 “再过三日是太后娘娘的圣寿……”柳婵想了想,“不如三日后姐姐带我在太后面前大方露一面,再将我送出宫去,皇上应该就不会多想了吧?” “好婵儿,那你在宫里再陪本宫三日。”静贵妃强笑道,“过两日本宫让人送你出去,你且在……” 她想说你在未央宫别露面了,但转念一想,不露面也显得心虚。 毕竟整个宫里都知晓她将家里的一个庶女接了进来作伴。 眼下事情又没闹开。 后宫众人是一概不知道未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若将柳婵藏着掖着的话,难免有人怀疑,别的不说,就延禧宫里的那个…… “你且去歇着吧。”静贵妃压住心里涌上来的不安,轻声道。 柳婵福身告退。 后面的静贵妃定定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乱如麻。 旁边的春儿立刻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对,上前劝道,“咱们皇上向来宠爱娘娘,定不会想到是您做的,若实在不成,咱们就一盆脏水泼在柳婵身边罢了。” “皇上既是问了她,大概也会怀疑本宫,这脏水,怕是也不好泼了。”静贵妃叹了口气。 她转身坐下,低头看向自己保养的极为白皙软嫩的双手,上面毫无任何装饰,且连寸长的指甲盖都没有,更别说华丽的护甲。 一个堂堂本该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却日日打扮的如此素净,只因为皇上不喜她过多打扮,甚至连上妆都不喜。 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这副素净的模样还能再撑几年的宠爱? 萧临对她是好,什么新鲜东西都流水似的送进了未央宫。 但实际上,她总觉得萧临对她……像是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春儿想了想,她小声道,“您真要将她送出宫吗?太后那边留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这柳婵好歹是跟您长得有几分像,就这样送她出去,只怕再难寻个这样的。” 静贵妃苦笑着摇头,“本宫若能自己怀,何苦要借别人的肚子,她既是没成,还引了皇上注意,那就先将她送出去,过段时日看看再选个其他人进来。” 这宫里的哪个人不羡慕她的盛宠和好福气,就连当朝太后,都是她的姑母。 可她却始终感觉没有安全感…… 她想有个孩子。 她自己怀不了,就让别人替她生。 念及此,静贵妃心里渐渐坚定了信念,既然柳婵跟皇上成不了事的话,那她就再换一个庶女进来。 谁让太后给了她这个机会! 太后也跟她暗中许诺过,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她膝下的孩子带柳家的血脉,就帮她更上一步,走到中宫皇后的位置,成为萧临名正言顺的妻。 待日后皇子登基,她也会成为那个能坐在慈安宫里谈笑风生的太后! ** 柳婵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着未央宫受宠的缘故,整个宫里的地龙都烧的很足,她刚才在静贵妃那般呆着,身上已然是汗津津的。 她将身上披着的大裘解下来,毫不在意地将其丢在地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萧临小时候就没了亲生的母妃,在宫里步步艰难,因此他极难信任别人,心思藏的极深,最厌恶女子爬床之事。 前世,曾有一个自以为貌美的宫女装作不经意勾引萧临,萧临二话不说就将人拉下去乱棍打死,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心。 可是,最有理由让她留在宫里的一条路,依旧是爬上萧临的床。 只是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世她要让萧临清楚地知道,她是一朵无辜的白莲花,一切都是静贵妃所为,他要记恨就记恨静贵妃去,但是要对她“负责”。 她要慢慢消磨掉静贵妃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让自己成为这宫中一人之下万人至上的存在。 取代死去白月光的位置很难,但……男人也就那样。 从萧临曾真心喜欢许静儿倒是不难看出,他看似冷血,却想要一个真正懂他的女子。 柳婵倒是不怕做不到,她在萧临身边看到的那些,想来也够用了! 这时,门口传来宫女小声询问。 “柳姑娘,您是睡不着吗?” 柳婵下意识地看向关紧了的房门,眼前顿时亮了一下,“小翠?” “是奴婢。” 第6章 皇上挺宠她的 柳婵惊喜地红了眼。 重生后的她一直在盘算这盘算那,精神紧绷了一日多,竟是将进宫后一直伺候自己的小翠忘记了。 上一世,她因“爬床之事”被打入冷宫后,只有小翠一直惦记着她,给她送了不少吃食。 后来她被春儿发现身子有孕,被接出冷宫,也是小翠主动求了静贵妃要去照顾她。 可惜。 那段黑暗的时间里,她是不信任何人的,亦不信任小翠。 直到后来她生下的孩子要被静贵妃的人抱走,小翠像是发了疯一样上前替她抢孩子,又在她产后大出血的时候,去太医院门口磕头求来太医。 她最后也是没活下来……于是她死后,她的魂魄眼睁睁看着一向胆小懦弱的小翠指着静贵妃替她鸣不平。 结局就是,小翠被静贵妃命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柳婵想,这一世她总要护着这些真正在乎她的人。 “进来吧。”柳婵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如以往淡淡开口。 小翠推门进来时,包子似的脸蛋已经抿嘴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快步朝着柳婵的床边过来,“柳姑娘,晚上天气冷的厉害,奴婢给您去厨房里要了碗姜汤。” “你有心了。”柳婵夸了句。 她端过小翠手里的姜茶一饮而尽,轻声道,“这么晚了,你也去歇息吧。” 小翠福身嗯了声,随手收拾了一下被柳婵丢弃在旁边的衣裳,又重新给她寻了次日要穿的衣服放在跟前,这才端着碗要走。 快到门口时,小翠忽的停下步子回头。 她犹豫着出声,“柳姑娘,这宫里人多事杂,您若是晚上想出去走走,就喊着奴婢在身边,自己出去的话总归……总归是不方便的。” 她想说是有危险的,可又怕说出来吓到她,便换成了“不方便”。 柳婵心里再次泛暖,忍不住够了勾嘴角。 她想起一件事来。 “小翠,你知道哪里有荆芥吗?”柳婵问了句。 荆芥是猫最喜欢靠近的东西,若闻了它的气味或者是吃上两口的话,猫便会兴奋的满地打滚。 她知道宫里是养了许多猫的,且有专人饲养。 尤其是早上或者傍晚时,养猫的宫人就会将猫放到御花园中玩耍,而且,她更知道的是,萧临经常在傍晚去御花园里转转。 萧临的本心里不见得多喜欢猫。 可,死去的许静儿喜欢。 小翠虽有些奇怪柳婵问的东西,但还是努力歪头想了想。 “奴婢有一次路过御花园的西南角,好像看见有宫人在打理荆芥,若您需要的话,奴婢去帮您要一些来。”她主动道。 “好。”柳婵应道。 她想了想,嘱咐一句,“我知道贵妃娘娘不喜欢猫,我就偷偷地摸一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哦。” 小翠理解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抿嘴笑的眉眼弯弯。 柳姑娘还是个孩子呢,真是太可爱了。 次日傍晚。 小翠就给柳婵寻来了用纸包住的荆芥粉末。 她嘱咐道,“姑娘若用这个的话,定要少一些用,不然可能会引起猫狂躁,伤了姑娘反倒成坏事了。” 柳婵自然清楚这一点。 她见过萧临有个小妃子喜欢猫,被萧临宠幸,后来小妃子想用荆芥吸引猫,引得猫十分狂躁,将她抓伤了脸。 当时她就见萧临看那小妃子的眼神里透着“蠢货”二字,也许有伤了脸的缘故,没多久小妃子就失宠了。 柳婵故作不知开口问,“我只在书上见过猫喜欢荆芥草,但具体怎么用呢?” 小翠笑道,“您可以弄一点点在裙摆上,这样猫儿循着味就会来蹭您的腿,您就可以摸一摸猫的脑袋。” 说着,她蹲了下去给柳婵抹上。 柳婵如一个兴奋的小姑娘般,待她抹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前往御花园里。 一路上,小翠轻声给她解释。 “御花园里的猫,似乎是说老鼠太多,皇上便下旨养的,可后宫里的小主娘娘们大多都怕猫,于是就只许猫早上或者是傍晚出来……” 话说着,一只橘色的大猫见了两人直接窜到了远处,然后谨慎地看着她们两人。 柳婵嘘了声,止住小翠的话茬,小心翼翼地朝着猫那边过去。 很快,橘猫似乎闻见了她身上的荆芥味道,也朝着她迈开了步子。 眼看着橘猫就要跟柳婵对上头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女子的抱怨声。 “好不容易来御花园走走,怎么这么多畜生啊!”小妃子一边走一边跺脚,“御猫房的人这个时间放出这么多畜生来糟践花草,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去叫御猫房的人过来,就说本小主要问话。” 许是小妃子的声音尖锐,柳婵身边的大橘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 然后。 柳婵就听见了那小妃子的尖叫声,她心道一声坏了,下意识地皱了眉头看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橘猫在撞到妃子的身上后,又想赶紧逃开,却偏偏被小妃子身边的宫女一把掐住了毛,顿时惊得尾巴都炸成了一大股。 “姑娘。”小翠明显有些紧张,低声道,“这是孙贵人。” 她想了想,忍不住又小声补了句,“皇上挺宠她的。” 一听说是姓孙的贵人,柳婵大概就知道是谁了。 孙贵人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半年前选秀时进宫,长相娇美,又擅长撒娇,正是那个靠猫得到皇帝宠幸的妃子,可她实际并不喜欢猫。 那大橘猫被孙氏的宫女摁在地上,听叫声就有些凄惨。 “见过孙贵人。”柳婵心里叹了口气,上前福身行礼,“刚才臣女逗猫惊着了贵人,臣女跟贵人赔个不是,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这只大橘猫吧。” 孙贵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翘着步子围着她转了圈,“你就是静贵妃接进宫里住着的柳家庶女?” 她啧啧摇头,“都说静贵妃在未央宫藏了个娇娇美人想用来固宠,可依着本贵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将目光盯在了柳婵的小脸上,心里却是当即惊了惊。 这张脸……放在宫里也的确出色,容颜如玉般透彻,清眸流盼,樱唇琼鼻,跟静贵妃的相似之处颇多,但比静贵妃更美三分。 第7章 猫也是一条命 柳婵倒是不知她在审视自己的容貌,也没接她的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那边的大橘猫。 此时的大橘猫已经被宫人捏的几乎没了挣扎的动作,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凄惨的嚎叫,而是心灰意冷的呜咽声。 她深知就算是继续跟孙贵人求情,也不见得会得到回应。 而且听孙贵人提起静贵妃的态度,没有几分忌惮和尊重,大抵是也不怕她。 于是柳婵索性直接抓了那宫女的手,“放开它。” 大概是她开口的突然,将那宫女吓了一跳,懵懵地松开了手。 很快,大橘猫使劲呜咽出声,挣扎开来,嗷呜一声朝着别处跑去。 孙贵人反应过来,顿时被柳婵的态度气的火冒三丈,只是她又不能对柳婵如何,便指着那大橘猫呵斥出声。 “赶紧抓住这个畜生,直接给本贵人摔死,本贵人就想看看,区区畜生,还敢当着本贵人的面自作主张!” 一时间,孙贵人带来的好几个宫人朝着大橘猫围剿起来,堵的那猫也横冲直撞,浑身上下都炸着毛,时不时口中发出赫赫的威胁声。 柳婵见状,索性一个大步上前,拽住了离着那大橘猫最近的宫人。 大橘猫趁着机会窜了出去! “柳氏,你敢对本贵人不敬!”孙贵人彻底黑了脸,扭着帕子就上前,“别以为你是静贵妃的妹妹,就能在本贵人面前挑衅!” 论起来,孙家在前朝的地位,可比柳家重要多了。 柳家不过是出了个太后,又出了个贵妃,才堪堪在京城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论起朝堂上的地位,柳家在孙家面前狗屁不是! 更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而已。 柳婵本不打算再跟她吵吵,却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迎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柳婵马上转身看向孙氏,露出一副气愤不过的模样,“孙贵人乃皇上的妃嫔,本该恪守宫中规矩,心地善良,怎么就非要为难一只无辜的小猫!” 此话彻底激怒了孙贵人。 “不过是只畜生,本贵人想打死就打死,也轮的着你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提着刚才那只大橘猫脖颈处的软肉,不顾其挣扎惨叫,就满脸讨好地来到了孙贵人的面前。 孙贵人见状,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她轻蔑地看了已然小脸通红的柳婵一眼,然后得意出声,“掐死它。” “你敢!”柳婵眼睛都气红了,她冲到了那太监面前,直接伸手将猫抢了过来。 孙贵人已然彻底失了风度,指着柳婵,“给本贵人打,重重地打,打死本贵人有赏。” 也分不清到底是要打柳婵,还是要打她怀里的猫。 众人一蜂窝上前,有个胆大的太监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棍子,就往柳婵身上打。 柳婵紧紧地抱住橘猫,弯腰护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惨叫声响起,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就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众人跟前。 萧临冷冷出声。 “好一个孙贵人,朕看你想打死谁?” 萧临的话一出,众人面色剧变,下一刻,全部匍匐在地。 包括孙贵人。 但不包括怀里抱着猫的柳婵。 这会儿,柳婵就站在原地,朝着萧临可怜巴巴地看去,如同她怀里差点死了的大橘一般。 萧临看向柳婵时,微皱了眉头。 柳婵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朝着萧临下跪时,忍不住啊了声,顿时小脸白了一片。 “怎么了?”萧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回皇上,臣女的脚……”柳婵犹豫了下,然后咬牙出声,“臣女的脚踝昨日扭伤了,刚刚又不小心碰到了。” 这倒是实话。 她的脚昨天去扶萧临的时候,就扭到了,只是她没在意,刚才你推我搡的动作里,她又扭了一下。 “皇上~”孙贵人暗骂了声狐狸精,冲着面前的萧临撒娇,嗲着嗓音道,“皇上,刚才臣妾也摔倒了,身上很疼呢。” 话虽如此说,可刚才萧临呵斥她的声音,也让她心里发毛。 孙贵人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您看看,臣妾的胳膊……” 还没等说完,萧临就朝她看了过去,目光毫无温情。 于是孙贵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临再次看向了那边蹲着冷汗津津的柳婵,他回头吩咐,“叫王院使过来给她看看。” 扭了脚踝而已,还用得着请太医? 还是太医院最高级别的王院使! “是。”黄九愣了下,然后他心里叹息,跟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将王院使喊来。” 柳婵似是愣了一瞬,而后看向旁边的小翠。 小翠连忙机灵着上前,“柳姑娘。” 柳婵扶着小翠的胳膊艰难站了起来,她的怀里还抱着刚才的那只大橘猫,赶紧冲着萧临开口,“皇上不必请太医了,臣女歇息几日就好。” 见她满身狼狈,还忙不迭跟自己撇清关系,萧临一时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皇上。”孙贵人见他越过自己,心里忍不住沉了沉。 难不成静贵妃用来固宠的这个庶女,当真引起了皇上的兴趣? 可明明最近她也十分得宠啊! 一时间,孙贵人的心里起了一层重重的危机感,她脸色难看地盯着柳婵。 柳婵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善目光,可她根本不在意,而是抬头看向萧临,明明眼里含着泪,却是笑着大方出声道谢。 “多谢皇上帮了臣女一把,不然这只猫……” 她佯装松了口气。 “一只猫而已,也值得你以命相护。”萧临语气淡淡。 他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先愣了一瞬。 柳婵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不过是同样的“护猫”事件发生在那个人身上罢了,而此时此刻,她也在孙贵人的推动下,敲动了萧临心里的那根弦。 “万物皆有灵,猫也是一条命。”柳婵轻声回答道。 萧临浑身一震。 她怎么会说这句话? 没有人会知道他和静儿在一起时说的话,除非,是和静儿一般心地纯善的人…… 莫名其妙地,萧临脑海里浮现少女笑着说起“万物有灵”时的神情,和柳婵此时的面孔竟是如此相似。 第8章 多谢姐夫关心 看见萧临愣在原地,柳婵松了口气,她看向旁边的孙贵人,就见她满脸的不服气。 反正日后也不会跟这种人和睦相处,还不如当场报仇。 于是她露了一丝丝紧张,看向萧临,“皇上,臣女惹怒了孙贵人,若您一会儿走了,她不会还要打臣女和这只猫吧?” 见她这般说,萧临有些好笑。 他直接扭头冲着黄九出声,“传朕旨意,孙贵人心性不善,欺辱弱小,降位为……” 他似乎在考虑,“降位为才人。” 孙贵人,此刻已变成了孙才人,一双桃花眼瞬间就瞪大了。 虽然只降了一级,可这是失宠的前兆!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惹柳……柳姑娘生气。”孙才人赶紧道歉,“皇上,您就原谅臣女吧。” 她说着,又急忙看向柳婵,压下眼里的怨恨,“柳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柳婵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惹她生气? 她倒是不至于生气,只是这御花园里的猫,却是谁都惹不起的。 可怜就可怜在,萧临对猫的感情除了黄九以外,后宫的妃子根本无从猜测他的喜好。 只是孙才人求到了她的脸上,她也不好不说什么,但轻飘飘地原谅一个想打自己的人,也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柳婵弱唧唧开口,“孙才人不该求我原谅的,您该求的,是它。” 她将怀里的大橘猫往前托了托。 大橘猫似乎认为她要将自己丢出去,立刻伸出爪子抱紧了她的胳膊,目光惊恐,也是十分滑稽。 柳婵好歹没有笑场。 不过其他人没忍不住都噗嗤笑出了声,就连萧临,也忍不住嘴角勾起。 萧临摆手,“那孙才人就按柳姑娘说的道歉吧。” 孙才人再次满脸不可置信,跟一个猫道歉,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以后在宫里还不被人笑话死? 可她不敢不从。 于是孙才人咬牙,“对不住了……猫。” 众人再次憋笑。 柳婵则是一脸的认真,“嗯,它会原谅你的。” 萧临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就见小姑娘的眼神里全是狡黠的笑意,似乎对孙才人的道歉很是心满意足。 “你的脚如何?”萧临多问了句。 柳婵这会儿倒是笑了起来,她两眼弯弯,好像跟萧临熟络了许多,抬起一只脚,蹦了两下,“臣女可以单脚走。” 萧临点了点头,没接她的话。 “黄九,去寻个坐轿。”他吩咐。 黄九心里哎呦一声,面上还是恭恭敬敬,“是。” 很快,轿子就抬到了柳婵的面前。 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萧临道了谢,这才被小翠扶着上了轿子,只是这会儿的大橘猫依然死死的抱着她的胳膊,半点不撒手。 “还请各位送我回未央宫吧。”柳婵轻声开口。 萧临却是截了她的话,“先去太极殿吧。” 听见这话,众人愣了下,尤其是柳婵,下意识地呆呆地看着他,小脸布满愕然。 旁边的黄九赶紧接上主子的话,“这御花园里也不是个让太医看病的地方,柳姑娘您若是回了未央宫,岂不是让娘娘担心,不如先去太极殿……”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未央宫里的娘娘会担心,那其他的地方也能去,何必偏偏要去太极殿。 萧临点了点头。 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毕竟在来御花园之前,他批折子见大臣,心里烦躁的很,没想到柳婵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烦躁消去了。 因此,他才下意识地想让柳婵去太极殿待会儿。 若说他对柳婵有什么龌龊的心思,那倒是不至于,她到底是有未婚夫的。 他才没有夺人妻的癖好。 黄九的目光迅速在自家主子的面上打了个转,便回头吩咐抬轿子的宫人,“起轿!” 此时,哪有人还顾得上被冷落了的孙才人。 片刻后,孙才人懵懵地被自己的宫女搀扶了起来,她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宫轿,小脸煞白。 “贵……才人,咱们怎么办?”宫女有些不安。 孙才人咬牙,“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皇上,就不怕静贵妃知道,走,咱们去寻静贵妃!” ** 柳婵一路乘着宫轿到了太极殿。 她时不时有些紧张地看向跟在后面走的慢悠悠的萧临,十分不自在。 直到宫轿落地,柳婵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如蚊蝇,“皇上,臣女还是回未央宫吧,这里……臣女随意来太极殿实在不合规矩。” 萧临忍不住挑了眉毛。 明明刚才这小姑娘在御花园里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这会儿是知道怕了? 还是说,对他避嫌避到这种程度? “怕什么?”萧临故意板着脸开口。 “可是……”柳婵依旧一副为难的模样。 还不等她多说,黄九便主动上前,伸手将她怀里的大橘猫接过,然后低声劝了句。 “柳姑娘,皇上关心您,等于关心贵妃娘娘,谁让您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呢?” 言外之意,都是一家人,再推让的话就是见外了。 闻言,柳婵似是暗暗松了口气,露了几分不好意思,“那多谢皇上……不,多谢姐夫关心!” 喊出姐夫二字时,她看向萧临,眉眼弯弯,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狡黠俏皮。 萧临忽的就被她的笑意晃了神。 在前几次的见面中,他对眼前的小姑娘是带着些怀疑的,就忽略了她的美貌。 少女肤白的透亮,小脸不施粉黛,秀挺的鼻梁底下的唇如朱丹,又似是因疼痛时不时紧咬了下唇,微拧眉毛,我见犹怜,然而笑起来又让人莫名有一种惊艳之感。 哪怕他在宫里自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但也无法否认,柳婵的长相也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好看。 不过,他不是个在意女子皮囊的人,皮囊再出色,也不如拥有一颗赤诚之心。 萧临有些好笑地撇了她一眼,直接踏入了寝宫。 柳婵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 第9章 朕看看 太极殿守卫森严,小翠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人拦下了,有其他在殿中侍奉的宫女过来扶着了柳婵的胳膊,将柳婵一路带到了侧殿的贵妃榻上。 这时,太医院的王院使已经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一路跟着太监走的满头大汗,进来后匆匆请安,这才赶紧问道,“是哪位娘娘身子不适?” 刚才小太监一路拉着他小跑,支支吾吾也没解释清楚。 差点将他这把老骨头拽的散了架。 “她的脚踝扭伤了,给她看看。”萧临吩咐出声。 王院使来不及多想,赶紧应了下来,待抬头看到柳婵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下。 他有些不确定……这是哪位刚得宠的小主? 倒不是说他不识的宫妃是罪过,而是他任职太医院的最高职位,除了为皇帝日常把脉,或是偶尔为静贵妃或是昭妃两人看病,其他的宫妃都是让底下的普通太医给看而已。 “柳姑娘,您得将鞋袜脱下来。”黄九笑眯眯地提醒。 他这是是故意提醒王院使别误会,也是提醒柳婵接下来的动作。 柳婵俏脸一红。 她抬头看向萧临,小声开口,“皇上,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哪有女子随意在男人面前褪鞋袜,露出玉足的? 萧临不免再次多看了她一眼。 他如今确定了的是,小姑娘对他是真避嫌,别说像其他女子一样来勾引他,估计他主动给机会,这小姑娘都不要。 难得有不爱慕宫里荣华富贵的女子。 萧临嗯了声,转身离开,去了旁边侧殿的小书房,寻了本书随意翻着。 只是他的书翻了几页,也没听见如他想象中女子的痛叫声。 看来不严重。 虽这样想着,萧临不由自主地就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步迈到了另一侧,正好能将柳婵所在的贵妃榻一览无余。 萧临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 不远处少女的脚踝高高肿起,通红一片,显然是伤的不轻,只见在王院使伸手按压时,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贵妃榻的一侧,已然隐约露出青筋,他目光上移,就见她杏眸湿湿,一滴泪珠儿挂在睫毛处要落不落,显然是疼急了。 可她愣是一声不出。 王院使很快就确定是扭伤了里面的筋,嘱咐她一定要静养至少一个月,切勿到处走动,不然会留下旧伤。 柳婵拿出帕子,飞快地将眼泪拭去,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过两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圣寿……您能不能给我开点赶紧好起来的药?” 还不等王院使说话,萧临就走了过来。 萧临冷声道,“就算是太后娘娘的圣寿,你也无需到处走动,到时候朕……让你姐姐将你安排好即可。” 柳婵的小脸上带着几分颓然,“是。” “给她开一些上好的抹药。”萧临吩咐道。 王院使立刻应了声是,大概也能猜到柳婵的身份,只是对她跟皇上的关系……他有点好奇。 他的药箱里倒是有一支常备的伤药膏,拿出来递给旁边的宫女,“这药膏是消肿的,只是膏体厚重,需耐心一点点推开。” 想了想,他又冲着萧临出声,“等会儿臣再让让送一些泡脚的草药过来,三日内应该就能彻底消肿,剩下的就只能靠这位柳姑娘慢慢养着了。” 在萧临点头后,王院使转身离去。 这会儿柳婵已经羞的满面通红,她不停地用手去拽着自己的裙摆,试图遮掩住露出的玉足。 宫女拿着药膏上前,“奴婢给您涂上。” 柳婵赶紧伸手,“我自己来吧。” 她用手搓了些许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自己红肿的脚背上,十分小心仔细,时不时又微微咬了唇,像是在忍耐疼痛。 确实是疼的厉害些,没多会儿柳婵的额处就有了细汗。 萧临站在旁边,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也许是他先入为主地觉得女子受了伤就该哭的梨花带雨,也许是他身边的女人见了他都要拼命引起他的喜欢或着心疼,可眼前这个……她不是这样的。 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玉足上时,不知怎的,心里一动,竟有些莫名地痒痒。 “朕听黄九说,柳家的女儿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好。”萧临寻着话题。 柳婵心道柳家乃太后的母家,谁敢在外说柳家女儿的不是? 私下里,柳家的姑娘争斗也不少。 心里虽是这样想,柳婵却点头,“一来嫡母管的严,二来诸位姐妹也是为了日后能寻个好夫家。” 这话倒是真的,名声这种东西,尤其在未出阁的姑娘时,最为重要。 不管背后怎么样,明面上总是贤惠懂事的。 “朕听说你已经定了亲事?”萧临像是闲聊,“什么时候成亲?” “还有两个多月。”柳婵面上带了几分羞涩。 “喜欢他?”萧临又问。 柳婵露出少女即将出嫁的欢喜。 “当然喜欢,他对我极好。”她小声道,“一想到快成亲了,我还挺期待的。” 萧临抬头看了她一眼。 对她极好? 他记得黄九说过,安阳侯府的那个嫡次子日日流连于青楼不说,整日在市井中斗鸡遛狗,活脱脱地一个浪荡纨绔子弟。 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怕是要被豺狼虎豹骗了。 柳婵捧着小脸,一副再期待不过的模样,“我跟他说,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应了我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临只觉得心口处像是有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痒,眼前的少女一派天真烂漫,似乎慢慢揭起了他尘封已久的那丝悸动。 不等他多想,就见柳婵试图站了起来。 许是她的腿麻了,就当她单脚蹦了两下,再要坐下时,就不小心踩空了,直接往前面扑了过去, 萧临下意识地上前接她,却不想手上接了个空,让她直直地撞在了自己的胸前。 柳婵当即“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便见她迅速后撤,抬手捂住了精巧的鼻尖。 她的鼻尖被萧临的胸脯撞的又疼又酸,眼泪直接哗哗淌了下来。 “朕看看。”萧临下意识的上前扒开她的手,凑近了看。 柳婵原本白皙的鼻尖此时红通通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捂着,甚是可怜。 “好疼……” 少女的声音十分绵软,眉头微微皱着,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萧临离得近,甚至能闻见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 他呼吸一滞,差点就起了反应! 柳婵半点不曾察觉,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推他的胸脯,娇气出声,“姐夫,你压到我的脚啦。” 萧临终于回过神,他猛地起了身站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把他当姐夫,可他…… 第10章 你说 这时,黄九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他刚要说话,就注意到自家主子的不对劲。 “何事?”萧临的声音冷的吓人。 黄九差点就给他跪下了,好歹在萧临身边待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主子应该不是冲着他的。 于是黄九看了眼柳婵,这才轻声道,“未央宫的春儿姑娘来了,说是来接柳姑娘回去。” 屋里寂静一瞬。 柳婵点头,“好啊,我这就回去。” 说着,她立刻弯腰想穿上鞋子,却在碰到自己脚上的那一刻犹豫住了。 脚肿了,鞋子穿不进去。 柳婵小脸浮现一丝苦恼,小心翼翼地将鞋子趿拉上,站了起来。 “柳姑娘。”黄九十分有眼色地上前送了个胳膊。 他扶着一瘸一拐地柳婵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柳婵似乎像是想起什么,站稳后回了身子,看向萧临。 两人对视了目光。 柳婵认真福了身,“臣女告退。” 萧临:“……” 柳婵出去后,就被十分亲热的春儿上前接了过去,“柳姑娘,我们娘娘听说您的脚扭着了,十分担心,立刻喊了太医去未央宫等着。” 她一边扶着柳婵,一边塞给了黄九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多谢黄九公公照顾我们姑娘。” 黄九笑着将玉佩接到了袖子里。 只是他了解静贵妃的为人,心道皇上的这番举动怕是要引起静贵妃对柳姑娘的不满。 他想了想,乐呵呵道,“咱们皇上觉得这柳姑娘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怕娘娘担心,这才喊她来了太极殿。” “是。”春儿轻笑着回应,“皇上对娘娘的好,我们娘娘都记在心里呢。” 见她这样说,黄九也不好再多话。 他只能给了柳婵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只是柳婵正在低着头观察自己的脚背,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贴心忠告。” 柳婵被扶着上了宫轿。 春儿笑着跟黄九告了别,指挥着抬宫轿的宫人回未央宫,在离开太极殿有一段距离后,她的脸直接黑了下来,步子也越走越快。 跟在后面的小翠有些着急地看向柳婵,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春儿。 见她想替自己解释,柳婵赶紧给了小翠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她上前。 众人很快就到了未央宫。 柳婵被小翠扶着进了门,一进去,就察觉到屋里跟以往不一样的冷凝气氛。 她抬眼一看,差点就乐了。 只见孙才人手里拧着帕子十分趾高气扬的模样,满脸轻蔑又得意地朝着她看过来,而坐在高处的静贵妃则是手里端着茶水轻抿,目光淡漠。 好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场面! “柳姑娘,你当众勾引皇上,对得起贵妃娘娘对你的好吗?”孙才人站了起来,愤愤道,“还勾着皇上带你去太极殿,莫不是看上了太极殿的龙床?” 此话一出口,就连上面坐着的静贵妃都露出了几分尴尬和心虚。 她扬声,“好了。” 然后看向柳婵,也失了往日的亲和,淡然道,“孙才人说的可是真?” 实际上,她对孙才人说的话是半信半疑的。 这孙才人自进宫以来,就张牙舞爪像只螃蟹般横冲直撞,整日拿着自己的出身高贵说事,十分让她不喜。 加上柳婵的性子她早就再清楚不过,胆小怯懦,又是个死心眼的。 两人撞在一起,定是孙才人的问题更大些。 可也难保柳婵不对宫里的荣华富贵起了心思…… 柳婵听了这话,小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姐姐不信我?” 她目光坚定,“皇上是让妹妹去了太极殿,可皇上说的是我扭伤了脚,怕姐姐担心,至于爬龙床……孙才人更是胡说八道!” 说到这句时,她直接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孙才人,“我要……我要撕了你的嘴,让你挑拨我和姐姐的关系。” 她猛地就要上前。 旁边的春儿赶紧拦住她。 柳婵两眼通红,一副坚定维护姐妹情谊的模样,说话都带了生气的哆嗦,“你在御花园里就要命人打死我,丝毫不顾姐姐的面子,若不是皇上经过,只怕我要死在你手里了……如今你还,还在姐姐面前告状!” 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撕开来,殿中的风向竟是一下子就逆转了。 孙才人顿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地看向静贵妃解释,“不,贵妃娘娘,臣妾没有,她血口喷人!” 尽管她自恃家世比静贵妃要出众的多,向来洋洋得意,可这不等于能赤裸裸地表现在静贵妃面前。 毕竟……除了静贵妃的位份,宠爱,她的靠山还有太后! “血口喷人?!”柳婵也来了劲,杏眼一瞪,“我跟皇上清清白白,且不说那是姐姐最爱的人,我也是有未婚夫的,岂会像你一样整日想着跟姐姐抢皇上,在御花园里就朝着皇上扑过去!” 她声音响亮,又说的有理有据,很快就憋的孙才人半句都说不出来。 孙才人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拧烂了,她恨恨地瞪着柳婵,“你……你胡说八道……” 眼下,殿中的人看她们两个各自的反应,还哪里有不明白的 分明是孙才人想欺负柳姑娘,正好被皇上遇见了责罚,她还有理由来告状了? 一时间,众人都对孙才人眼神不善。 静贵妃自然也信了柳婵的话,她原本布满了冷意的目光从柳婵转到了孙才人身上,“看来孙才人对本宫也是十分不满,孙才人冲撞高位,言行无状,回去抄写女则百遍,三日后拿来未央宫,若完不成,那就来未央宫写吧。” 她拿起手边的茶盏,“来人,送孙才人出去。” 柳婵目光恨恨地盯着被送出去的孙才人,待孙才人离开,她一瘸一拐地上前,掀开了裤腿处。 这会儿她委屈的快要掉下泪来,“姐姐,你看我的脚……都是孙才人欺负我。” 看着她的脚背高高肿起,一时半会静贵妃也忘了柳婵被带到太极殿的事情,静贵妃不由得皱了眉头,“怎会这么严重?” 春儿看向小翠,“你说。” 第11章 催情之效 小翠早就憋不住了,她赶紧站上前来,一字一句地将柳婵去御花园喂猫,遇见孙才人,两人如何起的冲突,又是如何被皇上呵斥,全部讲了一遍。 现在,猫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静贵妃也没在猫身上纠结,眼底的怀疑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虽一时拿不准皇上那边对柳婵什么意思,可也明确知道此事不是柳婵主动。 “你这两日就好好待在未央宫里,别出去了。”静贵妃略一思索,“太后圣寿时,你就跟着祖母回去。” 柳婵低头应了声是。 春儿亲自上前扶着她出去,低声唾弃,“柳姑娘别放在心上,都是那孙才人在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娘娘才一时误会了您。” “我怎么会误会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柳婵赶紧情真意切地摇头,她忽的看向不远处快要开败了的几盆花,心里有了主意,“春儿,昨日我见姐姐房里放着两盆依兰花。” 此言一出,春儿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地紧了紧。 柳婵像是没发觉似的,她笑嘻嘻道,“我昨日就想夸了,那花真好看,姐姐的眼光果然好。” “……都是内务府送来的。”春儿见她只是单纯地喜欢,暗地里松了口气,“柳姑娘若是喜欢的话,奴婢便也让人送两盆去您的房间里,不是什么名贵花种,就是普通的依兰花罢了。” “好啊,多谢春儿。”柳婵小脸欢喜。 待春儿将柳婵送回屋里,转身要走时,柳婵忽的又开口喊住了她。 柳婵犹豫着出声,“皇上今日喊我去太极殿,说起了姐姐,他说姐姐一路走来很不容易,还夸姐姐蕙质兰心。” 夸人,就要戳肺管子地夸。 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哪怕是身处高位,也会经常提心吊胆,没有谁是容易的。 更何况静贵妃膝下无子,为了要子嗣……着实不容易啊! 春儿果然带了一丝喜意,“皇上真这样跟您说的?” 柳婵坚定地点头,“绝无虚言。” 反正静贵妃也不会去找萧临求证。 她现在势单力薄,不能让静贵妃对自己的心思起半点怀疑,否则就是蜉蝣撼大树,自寻死路。 反之。 她现在还需要哄着静贵妃,争取其信任。 春儿一路飞快地回到了静贵妃的跟前,将柳婵刚才说的话又对着静贵妃说了一遍。 静贵妃果然听得激动,“皇上真跟她这样说的?” “奴婢看柳婵的样子不像作假。”春儿小声道,“也许皇上这次虽然对您有怀疑,但却是理解您的难处,娘娘,皇上是个男人,有些话他不好意思直白地跟您说出口,或许是借着柳婵来向您表达情谊呢?” 闻言,静贵妃脸上爬上了一丝红晕,眼里也是亮亮的。 她捂着脸,一副小女子的姿态,“定是这样的,春儿,你帮本宫去小厨房熬一碗参汤,亲自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本宫亲手熬的。” 春儿笑着应了声是。 另一边,柳婵回屋歇着,小翠则命人抬了水进来让她洗一洗今日的晦气和疲惫。 自从柳婵进了未央宫,一应东西都是用的最好的,就连涂抹身子的药膏都是静贵妃日常用的那些,十分昂贵。 表面是静贵妃对她这个“家人”十分疼爱,背后……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虽然眼下失败,可静贵妃也没有将一应东西都收回去。 未央宫确实是受宠且富有的。 柳婵懒洋洋地坐在木桶里,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身上划过,触感滑腻,她年纪尚小,即便是许多该长的地方没有完全长开,可现在竟也不差什么。 小翠从外面进来,看见水雾中微阖着眼的柳婵的容颜时,顿觉惊艳。 毫不客气地说,柳姑娘的容貌放在在宫里的诸位娘娘和小主们中间,也是出类拔萃的,若……柳姑娘是宫里的主子就好了,她真的很喜欢柳姑娘。 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危险的想法时,小翠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她走到柳婵身边,小声道,“柳姑娘,花房那边送了两盆依兰花过来。” “嗯。”柳婵面上迷迷糊糊地应下,心里却在盘算。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静贵妃用的迷情药,应该就是依兰花和那个熏香的结合。 依兰花本就有一定的催情之效。 沐浴结束后,柳婵寻了个借口将小翠打发出去,这才从袖口的隐蔽处掏出了一个包裹着小帕子。 她不敢将那日收集的熏香放在屋里,便日日带在身上。 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柳婵取了一点依兰花的花蕊,又用烛火点燃一丁点熏香,她屏着呼吸稍微吸入一点点,顿觉浑身酥麻。 见状,她立刻拿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凉茶水一口喝下。 足足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勾起了嘴角,转身坐到梳妆台前,眉眼微微一挑,妩媚的神态顿显,而后抿唇微笑,又是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 前世跟在萧临身边看多了别人演戏,这一世,她信手拈来。 既如此,那她就差在太后圣寿当日寻个合适的机会了。 柳婵在未央宫里安安静静歇息了两日,除了听小翠讲一讲宫里的趣事,就是捧着寻来的话本子倚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 那王院使开的药很有用,她的脚踝已经消肿了大半。 日常穿的鞋子也能勉强挤进去了。 正常走路虽有些疼,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异样。 太后的圣寿很快就到了跟前。 一大早,柳婵就梳洗打扮,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哪怕静贵妃那边着人送来了一些首饰,她也只是简单戴了几样而已,绝对不出任何风头,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她对静贵妃的“尊重”。 好歹今日宫宴盛大,静贵妃也一改往日的小白花打扮,稍微穿的繁复了些。 她们先前往太后的寿安宫。 一进门,静贵妃便皱起了眉头,脚步顿了顿。 旁边的柳婵敏锐地察觉到了静贵妃的情绪变化,她抬头朝着那边看了眼,不由得心里一乐。 第12章 皇后之位还空着 昭妃已经在陪着太后说话了。 说起这昭妃,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静贵妃虽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嫔妃,可她却不是掌着宫权的人,宫权的持有者,是昭妃。 她是萧临登基后,隔壁姜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只是姜国乃附属于他们大夏国的一个小国,所以和亲公主自然不够当皇后的资格。 于是就被萧临封为了妃位。 按理说,昭妃身为别国和亲过来的,只需要安安分分在宫里当个“人质”就好,可她不仅仅能跟静贵妃争几分宠,甚至还能跟萧临稳稳地要到了宫权。 昭妃这会儿已经服侍着太后用完了早膳,正准备为太后换衣服前去接见前朝的夫人们。 在这些琐碎又庄重的小事上,确实是昭妃做的更尽心些。 谁让静贵妃的出身到底是差了些。 柳婵跟着静贵妃上前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太后说了声起,后有昭妃冲着静贵妃又行礼,最后才是柳婵自己冲着昭妃,“臣女见过昭妃娘娘。” 她抬头时,正好跟昭妃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昭妃是个十分明艳的长相,跟静贵妃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衣美人儿”不同,她身形高挑,平日里的穿衣也同样是走的艳丽大气的路子,今日更是盛装,发髻高高盘起,上面缀满了精致的金饰宝石,连面上的妆容都十分摄人心魄的端庄好看。 看清楚柳婵的脸时,昭妃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说话也直白,“宫里都传贵妃娘娘在未央宫里藏了个美人儿,连咱们皇上都喜欢的不得了,今日一见,这小姑娘年纪尚小,也够的上美人的称呼,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真成了宫里的美人?” 昭妃话里藏话,于是静贵妃开口就有些不客气,“有劳妹妹挂心了,本宫不过是想念家人才将她接来作伴而已,今日会将她送回去的。” 两人话语间针锋相对,看似是说的柳婵,可又轮不到她开口。 索性她就当听个乐。 眼见着两人越说越不痛快,太后终于慢悠悠开口,“好了。” 太后抬手指了指柳婵,“你上前来,哀家瞧瞧。” 柳婵规规矩矩地给太后重新见了大礼,一副老实模样,她确实不太敢过多表现,哪怕重活一世,像这种在一堆女人中能杀出来的强者,是不容小觑的。 其实,也不见得太后对她会有兴趣。 她对太后来说,不过是个边角的棋子罢了,甚至她即将被送出宫,是个废棋。 “倒是长了个好模样。”太后看了眼旁边的静贵妃,意有所指,“模样倒是次要,主要还是看眼缘。” 这是敲打她未曾算计成功柳婵爬床之事。 不是没给她机会,是她不中用。 静贵妃诺诺应了声是。 旁边的昭妃瞥了她们一眼,若有所思。 见静贵妃像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太后这才淡淡出声,“来人,去库房里寻个上好的镯子,赏她。” 很快有人拿来了一副透水儿的玉镯,递在柳婵的眼前。 柳婵则是赶紧欢欢喜喜地谢了太后。 很快,太后就被昭妃扶着出了门,去接见前朝来拜见的夫人们。 这时。 春儿从外面匆匆进来,小声在静贵妃耳边说了几句,静贵妃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往外走几步,又想起后面还有个欲跟着自己的柳婵。 “带她去别处等着。”静贵妃吩咐。 柳婵被宫人带去了偏殿歇息,而静贵妃则是不紧不慢地像是闲逛一般,走出众人的视线后,加快了脚步往一处去。 在寿安宫东北角的一个隐蔽处,有个打扮浮夸,眼下透着黑青的年轻男人正倚在墙角处,他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枯草,正一脸地胸有成竹之色。 很快,那边传来轻便的脚步声,男人神色一喜。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孟洵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往前。 静贵妃看着他冷漠开口,“命人寻本宫有何事?” 话音落下,眼见着对面男人的咸猪手就要上前碰触上她的脸,她顿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孟洵,你放肆!” 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不远处“放风”的春儿,见春儿没往这边看,才堪堪松了口气。 “这是宫里!你想做什么!”静贵妃低声怒喝。 孟洵倒也不再上前,只是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前些日子明明是你派人寻小爷找迷情药,今日见了小爷,又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难不成是失宠了?” 静贵妃黑着脸,扭头就要走。 可没走两步,就听后面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你要送柳家那个庶女出宫,看来是你没能帮小爷解决掉这个麻烦,现在小爷不想娶她,怎么办?” 他原以为柳婵长得娇俏,又有几分像眼前这位,会是个可人的,没想到竟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头,甚没意思! 娶她,还不如娶个醉红楼的头牌。 起码能解解风情。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给的迷药失了效,本宫又岂能送她出宫?!”静贵妃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若不娶,就让家里去退亲,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她气的胸口起伏,“孟洵,别以为本宫欠你的!” “不欠小爷?”孟洵勾起嘴角,冲她再次步步逼近,“当年若不是小爷护着你,你真以为你能在醉红楼里保住你的清白之身被柳家选中,还能当皇上的贵妃?” 他忽的就冷了脸,“静贵妃,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你的万人之上,可少不了小爷的一份。” 静贵妃没再开口反驳,她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半晌,她冷静开口,“说吧,你想怎么做?” 此话一出,孟洵直接笑道,“这才对了,倒也不必贵妃娘娘帮大忙,只需要您将这东西寻机会放到柳婵的酒水中,哄她喝下后,将她带到后殿的一间屋子里即可。” 他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个小纸包。 “知道了。”静贵妃伸手接过,她冷冷看向孟洵,“本宫只做你说的这些,后面发生何事,跟本宫没关系,如此就当本宫还你当年的恩情了。” 孟洵看了她一眼,从袖子里又拿了个细长的盒子出来。 “小爷给你的熏香不可能出问题,不如你再自己跟皇上试一试?”他笑得猥琐,“只用这香,什么都查不出来,记得撒些依兰花的花粉在身上。” 他丢到静贵妃的手里,“拿着吧,祝静贵妃盛宠不衰,毕竟,这皇后之位还空着呢。” 第13章 激怒男人的下场 宫宴快要开始的时候。 柳婵被春儿十分亲热地安排在了静贵妃座位的旁边。 静贵妃离的皇帝很近,她又离着静贵妃十分近,于是一来二去,她也算是坐在了皇帝的附近。 随着太监高昂尖细地唱和声,萧临和静贵妃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走进了大殿。 众人忙不迭起身请安。 在这种场合上,萧临自然将孝敬表现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一步步地贴心将太后扶上最高处的座位,待安顿好太后,他在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 这番举动,不免又迎来底下人的一阵称赞。 柳婵同样看向萧临的方向时,就见他的目光在大殿里一扫而过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上停顿一瞬,又很快收了回去。 看来她上一次的“出手”,没白忙活。 今日的一切都是跟太后有关,连宫宴的喜好都是按着太后来的,负责此宴的昭妃直接将京城里最出名的戏班子请到了宴前,又命人搭了戏台等等。 柳婵偶尔看向旁边的静贵妃,偶尔将目光在太后那处停留,或者是萧临那边。 她勾了嘴角,这三个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若不是前世从萧临口中得知静贵妃并不是柳家亲生,而是太后特意为他寻来的“白月光替身”,她这个柳家亲生的庶女都不清楚这回事,还以为真是嫡亲的姐姐呢。 可见消息瞒的结实。 也难为萧临一边提防着太后,还能一边给与静贵妃盛宠之恩。 宴过半旬,太监又念起了祝酒词,众人举杯庆贺。 柳婵将酒杯放在嘴边的时候,正好注意到静贵妃朝自己这边看了眼,她不由得停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下意识地往殿中一扫。 果然跟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孟洵对上了目光。 孟洵冲她笑着遥遥举杯。 柳婵心思一动,察觉到旁边另一道目光的注视,便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将杯中的酒仰头喝了下去。 然后,她招手喊小翠过来,面色如常地低声跟她言语几句。 小翠点点头,转身去给她拿了绿豆糕放在跟前。 “你想吃绿豆糕?”静贵妃满面宠溺地看着她开口,“春儿,来,将本宫面前的绿豆糕也给她吃。” 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没过多会儿,她就开始用手扶了扶脑袋,眼神里也渐渐有了迷离之色。 静贵妃撇了旁边伺候的春儿一眼,春儿立刻会意,站到了柳婵的身边道,“柳姑娘看样子是有些醉了,奴婢带您下去歇息。” 说罢,她不分由说地拽住了柳婵的胳膊。 小翠也赶紧凑了上来,却被春儿用肘支开,“你在这看着些,我去送柳姑娘。” 她说完,就带着柳婵往外走了。 后面的小翠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咬咬牙,在避开静贵妃的视线后,快步走到了黄九的身边。 这边,柳婵被送进了寿安宫的一处偏房里歇息。 “柳姑娘,你可觉得身上难受?”春儿扶着她上床,轻声问道。 柳婵迷糊着撕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回应,“好热啊,好热……” “您且在这里等会儿,宫宴结束奴婢派人来接您。”春儿看着她轻声道。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同情的目光在柳婵的身上打了个转,叹了口气,便抬步往外走。 在她出门后,门上传来落锁的声音。 床上的柳婵豁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难受模样? 她下了床,疾步走到门口处。 见此时的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她回身从怀里拿出了之前留下的熏香,点燃后丢进了隐蔽的橱子下面。 与其一同起效的依兰花粉早就被她细细地抹在了领口处,混杂着那熏香的气味,很快,柳婵渐渐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迅速回了床上。 没错,她要赌,赌萧临发现静贵妃的算计,赌小翠将自己中了药的事情告知黄九。 更要赌萧临能赶在孟洵试图玷污她之前救下她! 她今日特意在盘发中插了个尖锐的银簪,也做好了萧临来迟的准备,即便在不能他救的情况下,也可以做到自救。 浑身燥热的感觉愈发强烈,柳婵趁着神智清明之际将发簪握在手里。 这时,屋门处传来开锁的动静。 紧接着门被推开,又被关上,还伴随着男子进门后的窸窸窣窣的脱衣和脚步声。 柳婵狠咬住自己的舌尖,睁了眼缝瞥见孟洵虚浮的身影时,再次装作假寐的样子。 “小婵儿,虽说小爷有了新欢不愿再跟你成亲,可你这张脸,小爷也舍不得将你让给别人啊。”孟洵嘿嘿笑着,带着满身酒气,脚步踉跄着往床边扑,“既然如此,那等小爷享用了你,再将你收到后院当个妾室如何?” 只要柳婵的身子在成亲前就不清白了,她能好意思嫁进侯府当正妻? 一个柳家的区区庶女,也配?! 若不是家中逼他逼得紧,他又何必在柳婵面前装模作样,原本以为静贵妃能将柳婵带进宫里解决掉,没想到最后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孟洵扑在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床上柳婵的脸蛋。 “美人儿~”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去大半,只留个亵裤在身,这会儿见柳婵一副中了药的娇媚模样,哪里还能忍得住,便立刻猴急地上手去脱她的衣服。 只是,在他刚碰上柳婵的衣襟事,就见躺在床上的人儿豁然睁开了眼。 柳婵勾唇一笑,妩媚娇美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美人儿。”孟洵愣了一瞬。 说时迟,那时快,柳婵手里的银簪猛地就从底下拿了出去,二话不说朝着孟洵的胸口处狠狠刺去。 只是她浑身已经酥软的厉害,这一击,也是在狠咬了舌尖暂且换来的力气。 她要激怒孟洵的同时,也要让萧临看到自己的反抗! 如此,才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银簪扎进孟洵的左胸时,孟洵下意识地低了头看去。 顺着银簪浸出的血很快就沾染在了衣服上。 “贱人!”孟洵红了眼。 他猛地抬手,冲着柳婵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直接将人打的控制不住往后倒去。 然后,他咬牙将那银簪拔了出来,丢在一旁。 “小贱人,今天小爷就让你尝尝激怒男人的下场!”他直接朝着柳婵的身上扑去,如同饿狼一般伸手撕扯她的衣服。 第14章 有人在后面私会 柳婵并不挣扎,而是任由他解着自己的衣服,瞅准机会冲着他的下面再次狠狠踹了过去!“啊!” 孟洵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他脸色涨的通红,伸手捂着弯了身子。 这时,门口处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柳婵则是一瞬间红了眼,她捡起银簪,衣衫凌乱地冲着孟洵,眼泪盈眶,声音哆嗦,“别过来!” 吃了两次亏的孟洵哪里能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他缓过劲来,恨不得将柳婵掐死当场。 可身上的燥热也提醒了他。 “敢算计小爷!”孟洵赤红着一双眼,就要直接扑在柳婵的身上。 只是还没等他扑上,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可惜已经来不及反应,腰间直接被一股重力击中,他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将他带下去。”萧临的声音冷如冰窖,“黄九,叫太医!” 他平日里一向心绪平静,哪怕是遇到天大的灾事也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可现在,他竟然生出了浓烈的怒气。 孟家养出来这等浪荡子! 敢在宫里算计人,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姐夫。”柳婵的声音已经带了不自然的娇喘音,浑身都散着勾人的模样,她手里的银簪被死死抓住,哭道,“救我!” 萧临见她如此,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被一只大手狠狠拧过,心疼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好难受。”柳婵哭着出声。 她深知只凭着算计萧临,而自己清醒的话,不见得能让自己顺利爬床。 所以她以身入局。 这件屋子里,已经燃起了大量的迷情香,料是萧临再冷酷无情,也不可能抵挡的住药力的作用。 更何况她已经在之前引起了萧临的兴趣。 柳婵嘴角已经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印痕,眼神里时而清醒,时而又是一副迷乱的样子,她在努力挣扎。 见萧临扯了自己的外衣上前,柳婵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慌张摇头试探往后退,“不要!” “朕不碰你。”萧临的声音很温和。 可就在他拿着外衣靠近柳婵时,他的大手不经意间碰触了小姑娘裸露着的香肩,顿时有了一种熟悉的燥热感。 萧临目光再次冷冽,看来这个屋子也被下了迷香! “我好热……”柳婵的嗓音绵软娇嫩,小手摸索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她眼底的迷离之色愈加浓重,显然那些仅存的理智已经消失。 她一把抓上了萧临的大手,将其贴在滚烫的脸上。 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的不舒服。 萧临看着她这番勾人的模样,忽的就想起了前两日两人在太极殿的暧昧,不想不要紧,他一想,竟再次动了心思。 “黄九!”他喊道。 可惜他过来时只带了黄九,黄九这会儿匆匆忙忙将孟洵拖出去后,就亲自去寻太医了。 屋外无人回应。 直到……柳婵扑进了他的怀里。 “嗯,好热……皇上……”她一声声十分娇媚的嘤咛落在了萧临的耳中。 一双小手在他的怀里乱摸,在药性的作用下,萧临已经料想到自己快要把持不住,尤其那声皇上,像是带着抓心挠肝的魅惑,快要崩断他最后的神经。 下一刻,他腰间作装饰用的匕首被柳婵摸住。 萧临勉强镇定下来,冷冷地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一时间闪过纷杂的念头。 要借机刺杀她? 然而,当他看到怀里的小姑娘艰难地拔开刀柄,就要往她自己的大腿上刺去时,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又要伤害自己! 那个浪荡子对她下了这么重的药,她坚持用银簪护住了自己,却在扑进自己怀里后,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难以言喻的心疼在萧临的心里四面炸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恼,猛地将她手里的匕首打落。 “朕可以帮你。”萧临将她的小手抓住,压在床榻上,贴近了两人的身子,他低声呵斥,“求朕。” “不……要。”柳婵开口很是艰难。 可下一刻,她就软在了萧临的怀里,再次开始撕扯衣服,哭道,“求……求你。” 柳婵稍显丰盈的身子不停地蹭着萧临扭来扭去,她只觉得自己的燥热能通过眼前的男人浑身的凉意来缓解一些,便愈发用力。 萧临眼神彻底暗了,他倒是想不碰她。 可这个女人的手一直不老实地在他身上点火,让他心里的声音叫嚣的愈发厉害,他乃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在一个女子面前忍耐? 念及此,萧临将她猛地丢在了床上,直接欺身上去。 “别怕。”他听见自己心里崩断最后一根弦的声音。 除了静儿,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让他有所触动,宫中嫔妃数人,也不过是他用来钳制朝堂的工具。 她们不停地争宠,费尽心思想引起他的注意,他觉得厌烦。 即便是静贵妃,是替身,是他跟太后的博弈工具,也不曾真正走入他的内心。 可是怀里的这一个…… 柳婵。 萧临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理智被吞噬的前一刻,他心想,若是她出宫后随意被家中说了亲事,或被孟洵那样的纨绔算计,倒不如留在后宫里。 虽然他不能给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可起码,他能在后宫里给她一隅之地。 ** 宫宴上。 春儿迈着匆匆的步子到了静贵妃的身边,低声道,“奴婢已经将钥匙给了孟公子,并亲眼看着他进去了,想必这会儿他跟柳婵已经成了好事。” “嗯。”静贵妃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扫视了一眼底下已经半醉的众人。 见离席的皇上还没有回来,她多问了句,“可见到皇上去哪里了?” “奴婢没看见皇上,兴许是跟哪位大人说话去了。”春儿摇头,她小声询问,“那娘娘还要带人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静贵妃面上闪过一丝阴狠。 她这个人,平生最厌恶被人威胁拿捏。 孟洵胆大包天,敢在宫里指使她做事,她定要让孟洵尝一尝不知好歹的后果! 若能将他跟柳婵欢好之事当众揭开,仅凭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就能将他打入死牢。 只是委屈了柳婵。 不过,柳婵眼下成了一颗废棋,倒是不重要了。 静贵妃显然早就拿定了主意,她起身往前,冲着太后开口,“姑母,刚才春儿从外面回来,说是听说在寿安宫的后面有人私会……”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可问清楚是谁?” “奴婢耳拙,似乎是安阳侯府的公子进了一个屋里,里面没多会儿就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动静,若在旁处也就罢了,可宫里规矩森严,奴婢不敢瞒着,还请太后定夺。”春儿立刻上前道。 她说话时,坐在后面认真看戏的昭妃也起了身。。 第15章 青楼里的媚香 昭妃先是似笑非笑地在静贵妃的面上看了一圈,然后去扶太后,“太后娘娘,既然外面有好戏看,不如臣妾跟您去看看?” 太后起身往外走。 四周听到静贵妃说话的众人也呼啦啦带着一脸戏谑地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时,只听昭妃忽的啊了一声,她看向静贵妃,“听说姐姐接进宫里的那个柳家妹妹的未婚夫就是安阳侯府的公子,莫不是……” 她佯装惊讶地捂住了嘴。 静贵妃心底冷笑,她倒是要感激昭妃说出来,只是她现在不能承认。 “不可能,本宫那妹妹被春儿扶下去歇息了!”静贵妃语气灼灼,抬高了声音,“不劳昭妃妹妹挂心,定不会是婵儿的。” 众人一路被领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柳婵所在的屋子附近。 太后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屋门,黑着脸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开门,看看谁在里面。” 旁边的静贵妃见太后的反应不似自己所料,便忍不住出声,“姑母,咱们不如直接进去,将那一对狗……” 狗男女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太后犀利的目光就冲着她瞥了过来,让她下意识地闭了嘴。 太后收回目光,给了后面的昭妃一个眼色。 昭妃立刻会意转身,“诸位夫人们,本宫已经命人备了今年刚进贡的碧螺春,不如诸位跟本宫去尝尝?” 此话一出,在场的夫人都不是傻子,有兴致勃勃打算看热闹的人明显露出了几分后怕。 发生在宫里的腌臜事情不比宫外,如何能让她们看见?! 不过,她们已经知道是安阳侯府的公子在宫里乱来了,过了今日再打听就是。 “说起来,妾身确实有些渴了,今日有福气能尝尝进贡的碧螺春呢。”有人赶紧出声。 众人纷纷点了头,立刻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静贵妃恨不得赶紧领着太后两三步就跨到那屋子里,已经露出了几分“捉奸”的迫不及待。 太后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既然贵妃着急,那就先进去看看。”她转动手里的佛珠,淡淡开口,“哀家年纪大了,眼里见不得这些脏事。” 静贵妃这会儿正上头,听太后这样说,立刻应了声是。 她带着春儿和几个嬷嬷很快就站在了那屋子门口。 当听到里面果然传来女子的娇媚的喘息声时,静贵妃侧耳一听,正是柳婵无疑,她嘴角勾了起来。 “将门踹开!” 两个膀圆腰粗的嬷嬷迈步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抬了脚踹上去。 屋门本就是只是随手带上而已,在这一股猛力下,门发生砰的一声重响后,便摇摇欲坠。 静贵妃冷笑着带着一众人进了门。 她不等站定,就直接呵斥,“来人,将这两个祸乱宫闱的狗男女……” “放肆!” 萧临的声音带着九分暴怒,还有一分情事刚刚结束的沙哑,震得几人愣在当场。 他随手将旁边的被褥掀了过来,盖在旁边的还未曾完全褪去情欲的柳婵身上,并顺手将人搂到了怀里。 “别怕。”萧临拍了拍她的背。 静贵妃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在看清萧临的脸时,更觉腿脚发软。 怎么会……怎么会是皇上! 静贵妃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春儿,不说是孟洵进了这屋?! 春儿眼下的震惊不比静贵妃差,她整张脸惨白一片,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匍匐不敢说话。 静贵妃抬眼看向冷着脸的萧临,慌张解释,“皇上,都是外面的狗奴才说……” “孟洵呢?”萧临眼神犀利。 “孟洵他……”静贵妃刚想开口,心里警铃大作,立刻否认,强笑道,“孟洵不是婵儿妹妹的未婚夫吗?怎么眼下皇上跟婵儿妹妹……” 眼看着萧临放下昏睡的柳婵,直接从床上下来,随手拿过了衣袍,冲着自己步步逼近。 静贵妃的话止于嘴边,笑也笑不出来。 “贵妃好大的胆子。”萧临抬步走到她跟前,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眼底一片冰凉,“敢在太后的寿安宫里算计人,看来,是朕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不……臣妾不敢。”静贵妃感受到下巴传来的痛感,却只能忍痛找理由解释,“是有人看见婵儿妹妹的未婚夫来了这屋子,臣妾怕他对婵儿有不良之心,才赶紧带着人赶过来,还请皇上明鉴。”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孟洵进了屋子…… 甚至,哪怕是换了个男人,她也能接受,可怎么可能是换成了皇上! 这时,黄九匆匆从外面拽着王院使跑了进来,一进屋,见此场景,便心里咯噔住。 坏事了! 他只顾着去喊了王院使过来,怎么就忽略了皇上跟柳姑娘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还是在柳姑娘中了媚药的时候。 黄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赶紧到萧临旁边,“皇上,王院使过来了。” “去看看她。”萧临语气平静无波。 黄九立刻应了声是,他跟随皇上多年,自然清楚皇上现在是盛怒阶段,上次就有静贵妃在未央宫算计皇上跟柳姑娘,现在她又敢来寿安宫作这一出,要知道,皇上十分厌恶女子主动爬床,更厌恶女子有蛇蝎心肠。 如此想着,黄九忍不住给了静贵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领着王院使到了床边。 床上的柳婵此时紧紧闭着眼,却见她的眼泪时不时滑落耳边,流进浓密的发缝里,被子微微颤着,可怜极了。 黄九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柳姑娘,让王院使给您看看。” 良久,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才慢慢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落在床边。 同时柳婵偏了头朝另一侧,眼泪落得更欢。 黄九顿时觉得更可怜了!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竟是遭遇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话说回来,好在这个人是皇上,而不是那个该死的纨绔浪荡玩意。 只是她这样单纯的性子…… 正这样想着,就听王院使开了口,“这位姑娘中的药是跟皇上上一次中的,是同一种。” “青楼里的媚香?”萧临皱了眉头,“黄九,找找这屋子。” 第16章 真的是姐姐做的吗 黄九哎了一声,立刻绕着屋子开始寻找,很快就在一处隐蔽的橱子下面寻到了一些燃尽的香灰。 他用帕子沾了,捧到萧临的面前,“皇上……” 萧临瞥了香灰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静贵妃,“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静贵妃赶紧摇头,“不是臣妾……”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从外面匆匆进来,在黄九耳边说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开。 黄九冲着萧临恭敬出声,“皇上,孟洵招认了,是他让静贵妃给柳姑娘下在酒里的药,还给了静贵妃一盒熏香,两人之前在宫外有一些牵扯,您看……” 这事情就闹大了! 宫里的贵妃跟外面的男子竟然有暗中的来往不说,交涉的还是一些青楼里的腌臜媚药,罪名可不小。 静贵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还不等她想到什么辩驳,就见那边一个娇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相信这件事跟姐姐有关系……” 柳婵挣扎着坐起,她死死地用手扯着被子,眼眶红红的,如同一只受了伤却顾不得舔舐伤口的小鹿,无辜又害怕。 她摇头,“姐姐对我很好,皇上……” 萧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冲着静贵妃道。 “他给的熏香,你若现在拿出来,朕便信了是他胁迫你,你还是朕的贵妃。”萧临幽幽开口,“若你不承认,那就去冷宫待着吧。” 打入冷宫? 静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身上一阵发虚,跌坐在地上。 “娘娘,是他威胁您做事,您要求皇上做主啊!”春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扯了静贵妃的袖子,“娘娘!” 若静贵妃真被打入冷宫,那她这个贴身宫女能有什么好下场? 主子损,一损俱损。 静贵妃失魂落魄地从袖子里取了个盒子出来,旁边的黄九赶紧接在手里,递给候着的王院使。 王院使打开闻了闻,点头,“就是这个熏香。” 萧临回头看了眼床上坐着的小姑娘,就见她缓缓摇头,满脸的泪痕,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突然起了一丝犹豫。 这么单纯的性子,能在后宫里活下去吗? “皇上,孟洵虽给了臣妾这香,可臣妾并没有……”静贵妃还想解释,就见萧临的脸上已经现了不耐烦,她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就算这熏香是孟洵弄的,可她给柳婵的酒里下了药也是事实。 多解释无用,皇上不会信她。 “传朕的旨意,静贵妃降位为……” “且慢。” 萧临的话刚说出口,就直接被外面太后的声音打断,他抬头,见太后从外面被扶着走了进来。 太后的目光在屋里一扫,大概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厌蠢的目光落在静贵妃的身上一瞬,又看向萧临,“贵妃做错了事,是哀家没教好她,皇上若是生气,就冲着哀家来吧。” “儿臣不敢。”萧临淡淡道。 只是他嘴上这样说,可面上却也没了恭敬之色。 萧临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想必今日母后也累了,那朕就叫外面的宫宴散了,既是您想教贵妃规矩,有劳母后。” 不等太后应声,他又直接看向静贵妃旁边的春儿,“宫婢不知劝主,拖下去,乱棍打死。”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春儿大惊失色。 静贵妃差点没反应过来,“皇上,春儿她是臣妾的陪嫁丫鬟,臣妾不能没有她,皇上,饶了她吧。” 她何尝看不出,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 可春儿是她最信任的人,若离了春儿,她等于断了左膀右臂。 “好了。”太后再次开口,她手中盘着佛珠,“哀家今日生辰,不宜见血,皇上给哀家一个面子,叫这个丫头去浣洗房吧。” 浣洗房大多是犯了错的宫人去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干活,很是辛苦。 但……好歹是活着。 春儿面如死灰地被人拖了下去。 “贵妃跟哀家过来。”太后说完,转身往外走。 她身边的嬷嬷赶紧扶起静贵妃跟上。 待太后的人都离开,黄九懂事地拉着王院使也出了门,贴心地将屋门关上,给皇上和柳姑娘一个独处的空间。 柳婵眼圈红红地朝着萧临看过去,小嘴一瘪,又要落泪。 “好了。”萧临看向她,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朕不是有意碰你,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可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在这件事上,他承认确实是趁人之危。 可谁让她没多长个心眼,被人算计了,按理来说,他算是救了她。 “我……”柳婵的身子微微颤着,原本手上紧紧抓住的被子也似乎无力滑落,露出了一大片香肩。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了被子遮挡。 萧临叹了口气,难得有耐心哄一个女子,他抓住了柳婵的小手,将人扯到怀里。 “从今日起,你就是朕宫里的答应,朕会让你住的离朕近一些。”他想了想,“朕知晓你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朕是帝王,做不到你想要的,所以,在你想明白这件事之前,朕不会让你侍寝。” 位份低一点,也是为了保护她。 柳婵的小手用力抓住他的衣服,浑身瘫软般地倚在他的怀里,娇弱不堪。 在萧临看不见的地方,她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今日的计划,比她想象中更完美。 她知道以萧临的多疑,哪怕是她以身入局,都不见得会完全相信她,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狡辩的话。 可孟洵跟静贵妃的算计,却间接帮了她。 在宫宴上,若不是静贵妃盯着她手中的酒杯,又加上孟洵朝着自己色眯眯的眼神,她只怕发现不了酒有问题,但她注意到了,那便能将计就计。 只是…… 差一点就能一箭双雕,撬动静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了,没想到她还有太后护着,难怪前世她在宫里心狠手辣害了那么多人,地位却不曾有半点动摇。 “真的是姐姐做的吗?”柳婵小声抽泣。 “嗯。”萧临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打算多解释,即便他十分恼怒,可静贵妃是不能动的,至少为了一个柳婵,不值当。 第17章 她是亲手养狼的人 本以为柳婵会继续作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可她竟是很快就接受了。 她从萧临的怀里出来,与他对视上目光,喃喃问道,“那上一次在未央宫的时候,也是她在算计,还请皇上明示,她为何要这么做?” 见她如此快的反应过来,萧临倒是觉得孺子可教也。 萧临也不瞒她,“贵妃生不了孩子。” “所以她想让我生下孩子?”柳婵瞳孔震惊,小手攥了起来,“可她明知道我快要成亲……不,她跟孟洵是认识的,这……” “你虽然心性单纯,可朕知道你聪明,自己想一想。”萧临抚摸了下她光洁的后背,顿觉手感真好,不由得怒气消去了许多。 他果然跟柳婵在一起,会放松些。 只是生活在后宫里,一味地单纯是活不下去的,还要有聪慧的脑子。 柳婵攥紧了手,脸上也显露了愤然,她苦笑着摇头,“我以为她是真的想念家人,才将我接进宫里,我还当自己是柳家再幸运不过的,没想到……” 她顿了顿,开始自我检讨,“怪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嗯。”萧临见她这样,欣慰了不少。 还不等他多说,就见小姑娘忽的就抬了头,眼眶红红地跟他对视,“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萧临看着她十分真诚的目光,心里莫名一动,他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可以。” 下一刻,柳婵的小脸愤愤然,“她算计我,我以后一定会报仇的!”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 忽然,他勾起了嘴角,心情顿时拨云见日,竟是有些想发笑。 他身边的女人明面上都个个拼命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被人欺负了要立志报仇的。 “好。”萧临来了兴趣逗她,“你若是寻到了报仇的时机,就跟朕说一声,朕帮你。” 看着柳婵咬牙点头,他竟是想起了刚才在床上时,她媚眼如丝地求他的模样,顿时有些悸动。 他有些后悔刚才许诺不再碰她了。 只是帝王一诺重千金。 萧临起了身,“来人。” 黄九推门进来。 “朕记得太极殿的旁边有一处玉琼轩,就让柳答应住在那吧。”萧临温和吩咐,“黄九,你好好照顾着些,别让人欺负了她。” 黄九立刻应了声,心道皇上果然喜欢这柳姑娘。 不,柳答应。 哪怕柳答应出身柳家,皇上竟然也不介意,眼下看起来,更像是皇上哄好了柳答应,而非柳答应哄皇上。 ** 太后领着静贵妃一路快步回了寝宫。 刚进门,太后便命人直接将屋门关上,然后她转身一巴掌扇在了静贵妃的脸上,“蠢货!” “太后娘娘!”静贵妃立刻跪了下来,神色慌张。 她捂着脸不敢多说。 “敢在哀家的寿安宫算计人,不仅算计皇上,还敢算计柳家的姑娘。”太后幽幽出声,“贵妃,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此话一出,静贵妃低着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青楼里卖艺的姑娘了,而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盛宠贵妃。 可太后竟当着宫人的面就打了她的脸! 只是心里的怨恨再多,静贵妃也只能压下去,她一副惶然的模样,“臣妾知错。” “哀家这辈子,最看重的两件事。”太后冷冷地盯着她,“一个是哀家在宫里的地位,另一个,就是柳家的名声。” 柳家的姑娘在宫里爬上了皇上的床,没人敢多说一句。 可若柳家的姑娘在宫里跟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此事往外传出去,柳家在京城里怕是再难抬头,她这个太后,也要让人戳烂脊梁骨。 “是。”静贵妃低声应下。 太后只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带着不服气。 明面上静贵妃也是出身柳家,可皇上之所以能给她高位,正是因为知晓她不是柳家亲生。 太后手中慢慢盘着珠子,自己跟皇上暗中不和许久,猜到他大概率不会再同意柳家亲生的姑娘为妃,所以打算的是让静贵妃借腹生子,生下带有柳家血脉的皇子。 原以为计划失败了。 没想到,这一次静贵妃阴差阳错又促成了此事,且柳婵被封为九品的答应,虽位份低了些,倒也不失为因祸得福了。 想到眼前的静贵妃怕是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太后淡淡出声,“哀家能让你进宫当贵妃,自然也能让你出宫回到原来的地方,静贵妃,哀家允许你蠢一些,可哀家绝不允许你自作聪明,不然哀家第一个容不下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猛然提了一个调。 这是敲打。 静贵妃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没等说话,就听头顶处太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日后柳婵生下皇子,哀家会让皇帝将皇子养在你的膝下,你可明白?” 此话一出,静贵妃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随后再也掩盖不住眼里的惊喜。 还以为柳婵被留下,太后会帮扶她呢。 “是。”静贵妃立刻将刚才的不甘一扫而空,她激动道,“臣妾一定护着帮着柳答应,让她早日怀上皇子。” 待皇子生下来,她就是膝下有皇子的贵妃,中宫之位触手可得。 太后摆手,“去佛堂里跪着,皇帝既然让哀家教你,哀家也不能不跟皇上有个交代。” “是。”静贵妃欢喜道。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何教导即将到手的皇子,又如何稳坐中宫之位,跪佛堂就跪佛堂,今日忍辱负重,也值了。 见她匆匆忙忙离开,王嬷嬷上前扶着太后坐下。 王嬷嬷忍不住开口,“奴婢看贵妃娘娘野心不小呢。” 太后端了宫女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淡然出声,“皇帝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六,还年轻着,日后这宫里谁能出头,真说不准,她虽有这个野心,却没这个本事,哀家就喜欢这样的蠢东西。” 好控制。 “倒是那柳婵……”太后勾起嘴角,“看着人畜无害,却能让皇帝将她留在身边,不是个简单的,且看看吧。” 皇帝的冷血性子,别人不清楚,她是亲手养狼的人,又岂能不知? 第18章 姐夫救我 柳婵被送进了玉琼轩的侧屋里。 按着宫里的规矩,嫔位才可以住在一轩的正屋,抚养孩子,她不过一个九品的答应,只能住偏屋。 柳婵倒是不在意这些。 一轩主位也好,一宫主位也罢,她都会一步步走上去。 没多会儿,皇帝身边的黄九公公便亲自过来了,他身后还带了丫鬟小翠。 “奴才惦记着小翠是伺候了柳答应一些日子的,特意将她带了过来。”黄九道。 柳婵心下欢喜,却也不表现出来。 她轻声道了谢。 黄九想了想,客气道,“柳答应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跟奴才说一声。” “还真有件事。”柳婵看着他出声,她犹豫了下,“劳烦黄公公了,我想要一碗避子汤。” 此话一出,黄九愣了下。 他刚才也不过是客气一句而已,柳答应还真敢要,且要的东西……他做不了主。 待黄九离开后,柳婵这才看向旁边的小翠。 小翠红着眼冲她跪了下来,“柳答应,今日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 她说的是宫宴上柳婵的酒里被下了药的事,主子出了问题,一般做奴婢的难逃其咎。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必多想。”柳婵扶她起来,“如今我成了皇上身边的答应,你可愿伺候我?” 小翠赶紧点头。 她从一开始就对柳婵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好像……好像前世就是柳婵的婢女一般。 柳婵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是重生了的,可小翠没有。 她也怕小翠会不愿意离开未央宫,眼下既然小翠愿意,说明两人确实是有这个主仆缘分的。 “小翠这个名字谁给你起的?”柳婵又问。 “内务府统一分的。”小翠轻声道。 一般进宫后都摒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由内务府分配,当然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好名字。 她原本的名字叫珍珠,曾也是父母用心起的。 “那改了吧。”柳婵想了想,“珍珠无价玉无瑕,以后就喊你珍珠吧,也显得咱们主仆亲近。” 珍珠瞪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模样。 她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多谢小主赐名。” 柳婵给她递了个帕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当然……她是知道珍珠本名的。 不多时,太医院的小药童送来了一包配好的草药,“王院使说,入口的药三分毒性,柳答应喝下这服药后,定要多喝些水。” 珍珠道了谢,去给她熬了喝下不提。 对于太后的生辰宴上起的这一场风波,宫人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拿在明面上说。 宫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九品答应,也算不得大事。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这个答应是太后和贵妃的娘家出来的,乃是静贵妃的妹妹。 一连过了几日,宫里倒是安稳了下来。 这天傍晚。 萧临批完小山高的奏折,习惯性到御花园里走走。 黄九则是提前吩咐猫房放了几只猫出来。 “那个是柳氏护着的?”萧临突然问了句。 猫房里守着的太监立刻寻了那只大橘猫过来,恭敬地抱到胸前,上前给他看,“皇上,正是这只。” “柳氏这两日如何?”萧临盯着那大橘猫开口。 这话自然不是问的一只猫,旁边的黄九思索后,轻声道,“据奴才所知,柳答应已经好几日没出过屋门了,她……”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豁然站了起来,大步便往前走了。 黄九赶紧跟上。 不出半刻钟,萧临站在了玉琼轩的门口,他犹豫了下,到底是迈了进去。 这会儿,珍珠正小心翼翼地给倚在贵妃榻上睡着的柳婵盖了毯子。 尽管屋里燃着银丝炭,可柳婵的位份摆在这,也不敢用的太多,屋里到底是凉飕飕的。 “她睡觉睡得格外多吗?”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自珍珠身后响了起来。 珍珠回头,吓了一跳的同时赶紧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起来回话。”萧临的目光落在睡得似乎并不踏实的柳婵的小脸上,只见她时不时皱了眉头,偶尔抽泣两声。 珍珠老老实实站好,“回皇上的话,小主这几日多是在昏昏欲睡,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她……” 犹豫了下,又道,“她心情不太好。” 原以为出宫后就能欢欢喜喜的嫁人,可没想到横遭变故,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的。 除非一开始就算计着进宫。 萧临也想到了这点,他从不主动强迫女子入宫,旁人若是进来,都是自愿的。 眼前这个是唯一一个被迫的。 想起那日在寿安宫里她明明中了药,宁可伤害自己,也要拼命自救的坚毅模样,他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闲来无事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萧临依旧冷声。 还没等珍珠应声,他就突然俯了身子,长臂从柳婵细嫩的脖颈处穿过,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行动中,柳婵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她黑漆漆的长发散开,眉眼间粉黛不施,甚是娇俏,也许是这两日消瘦了些,她身上的衣服也宽大了几分,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体香若隐若现地传入萧临的鼻间。 萧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时,就觉得浑身绷了一瞬,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日她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勉强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抽离了手,就要离开。 “嗯……”柳婵皱了眉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服,眼睛却是未曾睁开,“别走,别走。” 她喃喃出声,“姐夫救我。” 萧临心里莫名一动,有些移不开脚,竟是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床边,反握住了她的小手,“朕在呢。” “姐姐怎么能这么对我!”柳婵突然又抽噎了起来,“姐夫,姐夫……” “朕在。”萧临皱了眉头,将她半搂入怀。 “皇上。”珍珠在旁边想了想替柳婵解释,“每日一到傍晚,小主就睡得格外不踏实,好几次都是哭嚷着醒过来,甚是可怜。” 萧临没接她的话。 许是他将其抱在怀里有了安全感的缘故,柳婵虽是又抽泣了几声,却也能渐渐安静下来。 “黄九。”萧临想起孟洵的招供,目光冷的厉害,“查出依兰花的来历了吗?” 黄九低着头恭敬道,“据花房那边的人说,是静贵妃身边的春儿姑娘吩咐花房给柳答应送去的依兰花,奴才还问了针线局的人,柳答应那日沾了花粉的衣服,也是春儿姑娘取回来的。” 说完,他想了想问道,“春儿现在在浣衣坊中,奴才派人叫她过来?”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再问春儿的话,也不过是供出静贵妃来。 可皇上眼下是不可能动了静贵妃这个棋子的。 果然,萧临再次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儿,胳膊稍用了力。 “不必了。” 第19章 没有绿头牌 柳婵一觉睡到了次日早上。 她醒来后,珍珠便将昨日傍晚萧临过来的事情告知她,“皇上看起来还是在意您的。” 虽然小主没有侍寝,皇上也没有留下过夜,可也是等小主渐渐睡熟了后,皇上才离开的。 柳婵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 寿安宫那日的算计让她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这几日少吃多睡,本就是养精蓄锐,更何况昨个傍晚她本就是在假寐。 萧临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 很快,萧临来玉琼轩看望柳答应的事儿在后宫里传来,宫人们的目光也聚拢了过来。 然而。 当敬事房里的人传出了小道消息,说皇上身边的黄九公公吩咐,不必给这位柳答应做绿头牌的时候,众人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了。 没有绿头牌,就等于不会侍寝。 一个不能侍寝的小妃子,更别提受宠二字,在宫里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珍珠端着午膳的木盘进屋时,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婵这会儿正在摆弄花房刚刚送来的一束百合,回头瞥见自己的小丫鬟脸色不对劲,她轻笑着出声,“屋里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小主,宫里有消息说,今日皇上吩咐了敬事房不用做您的绿头牌。”珍珠说的有些犹豫。 自从柳姑娘被封了答应,这宫里的流言就没有断过,原以为皇上昨日来了一趟,是喜欢柳答应的,可没想到…… 好在玉琼轩里的人不多,能贴身伺候柳答应的也就她一个,她硬是憋住了没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落在她家小主的耳朵里。 小主初来乍到,御膳房里也好,其他的地方也罢,还算是处处观望谨慎着。 只怕是小主没有绿头牌的消息出来……他们就会欺负人了。 她在宫里待的时间久,哪怕未央宫没有失宠过,也见惯了别处的妃子失宠,宫人们是怎么落井下石的。 珍珠说完后,看向那边依旧捣鼓花儿的小主,一时间犹豫要不要给小主提个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柳婵放下手里的花,扭头看向珍珠,“先吃饭吧。” 她走到桌子旁边时,已经被珍珠摆好了四菜一汤。 六品的贵人以下,都是四菜一汤的标准,只是随着位份的降低,食材不一样罢了。 说起来,她这几日送来的膳食还是不错的,甚至达到了才人的标准。 大概……这是最后一顿超出她位份的饭了。 萧临不给她绿头牌这件事,依着她前面的“铺垫”,定不是因为厌恶,那应该就是等待了。 他在等她主动靠近。 可她柳婵若这么快就想开了扑上去的话,那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既是他要等,那多等等吧。 她不急。 正好她用这个所谓‘不侍寝不得宠’的时间,看看后宫里的人心,日后也好立个暇眦必报的性子。 柳婵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饭,抬头就见珍珠的脸上遮不住的心疼。 没有宠爱,位份又低,那就会过的连得宠妃子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只是她的算计是不能告诉珍珠的。 见到珍珠对她是真心疼,柳婵想了想开口安慰,“没有绿头牌这件事,皇上跟我私下里说过的,不必多担心,过段时间会有的。” 这话一出,果然见珍珠的眼神亮了起来。 她讶然,语气带着欢喜,“小主的话是真的?” “嗯。”柳婵笑着点了点头。 未央宫里。 同样得了消息的静贵妃不敢相信地盯着底下带了消息的夏儿,“你是说前几日太医院的人给她送了避子汤药?” 看着夏儿点头,她手指尖处一片凉意。 静贵妃往后颓了些,面露失望,“皇上不让她怀孕,如今又不让敬事房做她的绿头牌,那本宫如何才能抱的她的孩子?” 太后的寿宴一事,她已经惹恼了皇上,又挨了太后的责骂。 可她都忍了。 她这几日满心都期待着柳婵能快些受孕,现在却告诉她空欢喜一场。 “娘娘,柳答应看来已经废了。”夏儿不解,“您若是想要个孩子,咱们也可以寻其他的妃嫔,不一定非是柳答应。” 之前一直都是春儿在静贵妃身边侍奉,许多事情静贵妃也最信任春儿。 如今春儿被打发到了浣洗房,总算轮到她上位了。 夏儿心中得意,却面上小心翼翼的出谋划策,“娘娘,宫里还有几个小嫔妃,若她们能生下孩子的话……” “不。”静贵妃想都不想就打断,她摸着手上又尖又长的护甲,摇头道,“太后只许本宫膝下抚养柳家的孩子。” 这些事情,只有春儿最懂她。 如今春儿不在身边,她处处都觉得不适应,也不想跟其他人多说什么。 静贵妃盯着不远处的门框,神思早已飘摇了起来。 眼下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帮着柳婵侍寝。 要么,重新选个柳家的女儿进宫。 可两条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前者是皇上须得愿意才行,而后者……太后不见得会同意,而她再用这个法子怕是要铤而走险。 静贵妃眯了眼,吩咐道,“你去告诉宫里的人,不准给玉琼轩好东西,让他们能有多差就使多差。” 她得让柳婵吃尽苦头,才能心甘情愿求到她的面前。 如此,她再帮着柳婵侍寝,岂不是更有把握了些? 夏儿赶紧赞道,“娘娘想的这个主意好,宫里的人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低位嫔妃总要寻个高位嫔妃靠着的,想她柳答应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仅仅宫人欺负她的话,总少了些意思,不如奴婢去挑唆一番跟柳答应不合的孙才人,想来孙才人也愿意为娘娘做事。” “你说的没错。”静贵妃眼前一亮。 现在春儿是回不来了。 她总要再继续培养一个心腹宫女,虽说未央宫里有四个一等大宫女,可她不敢都相信她们。 静贵妃看向夏儿,“此事若是成了,本宫重重有赏,你可懂?” 她的目的就是让柳婵主动来依附她! 夏儿心里一喜,“奴婢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说罢,她这才匆忙离开去吩咐各处。 第20章 今晚她得跟萧临睡觉啊 临近年节,宫里各处也渐渐忙碌了起来。 柳婵很快被观望的众人抛之脑后,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她的膳食就从超出的标准一落千丈,低于答应的水平不说,竟是连普通宫人吃的都不如了。 原本司服局量好的年节衣裳,也迟迟不见送来。 本来该着答应份例的银丝炭,用完后珍珠去要了几回,也被讽刺了回来。 膳食倒算不得什么,凑合着也能吃。 直到……珍珠又去了一趟司服局,回来的时候,右脸上多了一处巴掌印,眼圈也有些红。 “谁打的你?”柳婵皱了眉头。 珍珠难得笑得有些勉强,她摇头,“不关小主的事,是奴婢不小心跟别人起了冲突。” 说罢,她福了福身,就要低着头给柳婵铺床褥。 柳婵则是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拉着她在椅子处坐好,“等一等。” 她亲自去打了盆凉水,拧了帕子敷在了珍珠的右脸上。 珍珠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都是奴婢没用,您才当了几日小主,就开始受委屈了。” 提前知道没有宠爱的日子难过是一回事,可当事情真的落在眼前时,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到底是谁受了委屈。”柳婵哑然失笑。 她一边给珍珠轻轻敷着脸,一边问,“是谁欺负的你,跟我说,我会帮你报仇的,你如果不说,我就自己出去打听。” 正好,她在萧临面前,立的其中一个人设就是睚眦必报。 珍珠又想摇头,就见眼前小主带了几分不满,她避重就轻,“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孙才人身边的人。” “如何冲撞的?”柳婵问的严肃,“珍珠,你觉得你能护住我吗?” 此话一出,珍珠只觉得脑袋嗡了下。 她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家小主年纪轻,又是被算计进宫的,就想多护着些。 可在这个后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如何能护得住主子? 珍珠咬牙,“今日司服局通知让去拿年节宴上小主们的衣服,奴婢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孙才人身边的小苏,她当着奴婢的面,故意给您的衣服撕了个口子。” 她顿了顿,“奴婢跟她急了几句,她就跟奴婢……动手了。” 柳婵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搂入怀里,“下次见了她,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神色里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孙才人身边的人主动撞上来,那她不必再顾忌,直接拿孙才人当侍寝的踏板好了。 “小主,您年节的衣服……”珍珠被她哄的破涕为笑,又想起衣服,跟她抬头商量,“奴婢拿了回来,想着咱们自己补一补,好歹到时候是能穿的。” 过年的宫宴比太后的圣寿要重要的多。 到时候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家眷都会进宫,甚至有些地方的王爷也会回京,若在年节出了岔子,只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不用。”柳婵轻声道,“过两日就是小年了,估计昭妃娘娘会设宴让我们过去,到时候我请昭妃娘娘做主就是。” 珍珠点了点头。 柳婵看着她再去忙碌的背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有了今日在司服局的冲突,那么小年,就是她的机会。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人来通知说是小年在登鹊楼设宴,到时候先去昭妃娘娘的延禧宫里集合,在商议完年节的事情后,一同前往。 到了小年这日,早上就开始飘了雪。 见外面的风刺骨的冷,在出门前,珍珠特意拿了件厚实的白色披风过来,这是每个低位嫔妃都有的衣裳,虽不是多昂贵,可也能抵御严寒。 “不穿这个,我记得静贵妃给过一件枣红色的貂袄。”柳婵想了想,“穿那个好看。” 她刚刚进宫的那一个月,不得不说,静贵妃明面上对她是真好。 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许多好东西确实是给了她的,既然如此,她也没那份矫情端着面子,她得物尽其用。 今日她肯定会碰见萧临的。 换句话说,她本来就是奔着萧临去的,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她得跟萧临睡觉啊。 当然要穿一件更好看的衣服。 珍珠匆忙拿来给她穿上,系好了衣服抬头的那一刻,就有些愣住了。 之前静贵妃送来几件衣服的时候,她不是没服侍着柳婵试过,那时候好看归好看,却远远没有现在看起来更惊艳。 眼前的柳婵眼里的光更亮,虽说这些日子玉琼轩里跟冷灶似的,可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她就这样淡淡地站着,红衣白雪,竟能生出一种勾的人心里痒痒的感觉。 珍珠第一次觉得,只怕是皇上,也拒绝不了小主吧?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延禧宫那边走去。 到延禧宫的门口时,正好见不远处的孙才人带着宫女走了过来。 柳婵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她先是瞥了眼那边的孙才人,嘴角的挑衅闪过,恰好被孙才人看了个正着。 孙才人果然来了火气,步子也比刚才匆忙很多,直冲冲地朝着柳婵这边过来。 在两人靠近时,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来,将柳婵撞的后退两步。 珍珠勉强将自家小主扶住,不满地看了过去,“你们……” 见对面很是趾高气扬,柳婵轻轻拍了拍珍珠的手,抬头的目光在孙才人身边的宫女小苏脸上转了个圈。 “哎!”孙才人像是一副刚发现她存在的样子,皱了眉头,“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瞎了眼撞人,原来是皇上刚刚封的九品答应啊。” 她特意着重说了九品。 九品是宫里最低的位份,再往下就是只有名没有位份的御女了。 “柳答应果然目中无人,还不赶紧给我请安?”孙才人气势高高在上。 她前些日子就听说柳氏爬床,还陷害静贵妃,惹得静贵妃受了罚。 既是静贵妃对她不喜,那宫里还能有谁护着她?! “小主……”珍珠小声提醒。 按位份,是要行礼的。 柳婵勾起嘴角,扯着帕子屈了个膝,语气倒是十分认真,“见过孙才人。” 正说着,那边就有人乘着宫轿过来了。 孙才人眼前一亮,赶紧迎了上去,“钱嫔娘娘来的正好,臣妾有话要跟您私下里讲一讲。” 第21章 柳答应,你不敬本宫 听到钱嫔这个称呼,柳婵不紧不慢地回了头去看。 她对钱嫔有着唯二的记忆,一个是人如其姓,很有钱,出身京城富商兼伯府,祖上曾在国库空虚之时,主动捐了全部家产,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故而给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爵之位。 另一个记忆,便是钱嫔的嘴又快又碎,连萧临都讨厌她,故而也没什么宠。 即便如此,也耐不住人家侍寝几次,就生下了个女儿。 还是萧临的长女。 冲着这一点,哪怕没有宠爱,但人家的嫔位也坐稳了,日后还有妃位可坐。 见那边的孙才人凑在钱嫔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又见那钱嫔以一种不屑地目光打量着自己,柳婵不卑不亢地冲那边点点头,故意转身就要迈进延禧宫。 “柳氏,你等等。”钱嫔扬了声音开口。 柳婵顿住了步子,却没回头。 钱嫔被宫女扶着施施然过来,站在了柳婵的面前,不由得瞳孔一缩,好精致绝美的一张小脸!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幸亏皇帝吩咐敬事房不给她做绿头牌,不然这样的人儿得了宠,怕是不久后宫里的局势又要变。 “见过钱嫔娘娘。”柳婵冲她行礼,小脸无辜。 旁边的孙才人则是幸灾乐祸,故意挑拨道,“钱嫔娘娘,这柳答应仗着静贵妃的关系,在宫里猖狂的很呢,根本不将我这个小小的才人放在眼里,您又是除了静贵妃跟昭妃娘娘以外宫里最尊贵的娘娘,若您不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怕她日后也会骑到您的头上。” 她说完这些,压低了声音,“您想想静贵妃是怎么欺负您的。”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钱嫔听得脸色黑了不少。 这些年仗着静贵妃盛宠,得罪了宫里多少人,就算没有直接对上静贵妃,那未央宫的下人们也是狗眼看人低的一群东西,在宫里横行霸道着呢。 “孙才人真是一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柳婵抬眼看她,压低了声音,“即便我不仗着贵妃娘娘的关系,照样能猖狂。” 她冲着孙才人走近几步,故意道,“你试试?” 再赤裸不过的挑衅。 孙才人果然瞪大了眼,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偏偏还不忘跟旁边的钱嫔吹眼风,“钱嫔娘娘,您可见识了!” 钱嫔当然也被柳婵的表现惊的愣了一瞬,这么狂! 她连拍手掌,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柳答应,当着本宫的面,就敢大放厥词,本宫岂能让你……” “静贵妃娘娘到!” 钱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小太监的唱和声。 众人顿时一愣。 原本要开口惩治柳婵的钱嫔也下意识地闭了嘴。 不管私下里再如何对静贵妃不满,可她就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明面上,谁都要恭恭敬敬的。 钱嫔朝着旁边的孙才人瞪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今日她怎么会过来?” 平日里的静贵妃是宫里最得宠的,同时也是再清高不过的,很少凑合宫里的妃嫔相聚。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个月逢一逢五,只要是正经侍寝过的嫔妃都要来延禧宫里坐一坐,互相说说话,以拉进姐妹之间的情谊。 这种场合,从不见静贵妃的身影。 依着她的清高性子,像今日的小年宴,都是直接从自己的宫里去登鹊楼。 孙才人冷哼道,“定是看不惯柳答应这个狐媚子来这里勾引皇上,所以才过来看看。” 静贵妃在宫轿上坐着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了柳婵被人拦在了延禧宫的门口,不由得心里一喜,待宫轿落下,她索性也走了过去。 “都在这里做什么?”她故意呵斥。 柳婵瞥了眼孙才人脸上狗腿一样的讨好,忽然就明白了,大概这些日子她的难处,少不了静贵妃在其中的掺和。 她心中冷笑。 这是想拉拢她?门都没有! 柳婵跟着几人请安,面上却很是冷漠,“见过贵妃娘娘。” 静贵妃的目光在柳婵的脸蛋上晃了一圈,这才注意到柳婵今日穿的衣裳乃是前些日子她送出去的,莫不是想开了? 还不等她暗喜,就注意到了柳婵的冷淡,顿时心里不爽。 竟是这些天的磋磨,还没有让她认清事实? “贵妃娘娘,这柳答应不敬钱嫔娘娘,您看……”孙才人想了想上前告状。 她也是在试探静贵妃的意思。 “一个答应而已,不敬嫔位,该如何便如何。”静贵妃脸色淡然,“你们不必顾忌本宫。” 说罢,她抬脚进去了。 孙才人勾着得意的笑,看向钱嫔,“钱嫔娘娘,咱们不能饶了她!” “柳答应,你不敬本宫。”钱嫔姿态高傲了不少,长长的护甲指着不远处的角落,“去那边跪上半个时辰。” 这会儿的雪花依旧飘飘洒洒,柳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边的雪对堆积在了一起。 好一个故意磋磨! 原以为柳婵会反驳,会跳脚,或者是继续大放厥词,钱嫔都做好了让人拽她过去的准备。 可没想到,柳婵轻压了声音,“多谢钱嫔娘娘。” 她竟是直接过去了。 钱嫔看的愣住,目光也跟着她的背影,直到看着她真的在那边跪了下来。 “她怎么不跟本宫跳脚了?”钱嫔莫名不自在。 明明刚才还是个狂到没边的人,这会儿就转了性子? 钱嫔面露警惕之色。 “想必她以为静贵妃娘娘会给她做主,眼下期望落空,自然没了跳脚的本钱。”孙才人说的头头是道,“钱嫔娘娘,让她在这跪着吧?” 她讨好地扶上了钱嫔的胳膊,拉着她往里走。 临迈进门前,钱嫔又忍不住回头朝着柳婵跪下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她老老实实地跪着,脑海里闪过柳婵的‘道谢’。 “那她为何要谢本宫?”钱嫔又问。 孙才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是道,“臣妾怎么没听到?许是娘娘听错了。” 谢她? 傻子才会谢一个罚自己的人。 第22章 本宫没问你 见柳婵跪在雪地里,珍珠不免又开始心疼,“小主……” 她没看明白小主怎么就突然就跟钱嫔娘娘顶撞了起来。 明明这些日子,小主跟她说话都是柔声柔气的,不似个鲁莽的人。 “无妨。”柳婵看了眼太极殿的方向,已经见到了那边过来的指引太监的身影,“不过就是跪一会儿,算不得什么。” 许是前世吃尽了苦头的缘故,她哪怕是用苦肉计来引起萧临的注意,可也觉得无所谓。 只要能有最好的效果达到想要的目的就好了。 “皇上过来了,奴婢去求皇上做主。”珍珠忍不住出声,“原本就是她们先看不惯您的。” 说着,她就要起身过去。 可柳婵拉了她一把,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无奈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在皇上面前又不是个没存在感的,皇上进去后,定会问起我的。” 她相信自己那日的爬床表现,也相信自己对萧临的了解。 即便不能勾的萧临失魂落魄,也绝对是让他意犹未尽的,只是她原本就是不情愿的入宫,萧临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犯不着主动讨好一个女子。 所以萧临在等她主动适应宫里,主动邀宠。 不然也不会有那句等她想明白,帝王是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跪的地方隐蔽,萧临也没注意到她,很快就进了延禧宫里。 果然,没多会儿。 黄九匆匆忙忙摆着拂尘从延禧宫里出来了,他目光来回张望,最后定在了墙角处跪着的柳婵身上。 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还不等站定,立刻就呵斥旁边站着的宫人,“还不赶紧将柳答应扶起来,一个个作死是吗?!” 这才几日,皇上已经问过三五次柳答应的情况了。 今天早上还问过了一次。 能让皇上这么在意的人,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跪着了冰凉的雪地里。 黄九见柳婵站了起来,赶紧笑着道,“柳答应,皇上进去了以后,发现您不在里面,便问了一句,您看这会儿……您跟奴才进去?” 他没说的是,在孙才人告状说柳答应不敬主位,目中无人的时候,皇上无动于衷。 但听说柳答应在外面罚跪,皇上一下子就黑了脸。 只怕现在屋里的众人大气不敢出呢! 柳婵对黄九充满了感激,“好。” 她抬步走路时,却僵的一个踉跄,差点就往前扑过去,连带着珍珠都要拽下去。 主仆两人稍有些狼狈。 “没事。”柳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黄九主动解释,“就是地上凉了些,腿有些僵住了,活动活动就好。” 见她明明受了委屈,还一副毫不在意的大气模样,黄九暗暗点了头。 难怪皇上能喜欢这位。 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再娇滴滴不过的,就她不是。 黄九心道,这位越这样,皇上会越疼的慌,毕竟只有那些被人欺负多了的人,才会对受委屈这件事习以为常。 他从小陪在皇上身边……知晓皇上就是这样过来的。 柳婵大大方方地往延禧宫里挪步。 宫人将她引到屋门口时,她也毫不犹豫地就跨了进去,往前走着,眼睛却亮亮地直接看向萧临,小嘴抿着笑。 萧临看出了她走路有些不适,但还是被她的娇俏模样晃了神。 一瞬间,他竟然在想,这个小丫头清瘦了不少。 她身上这件枣红色的短貂,几乎将整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包裹起来,却又衬的白里透红,加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欢喜,让他也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柳婵盈盈下拜,不紧不慢地给大家行了个礼。 “想开了?”萧临故意严肃了脸。 “想开了。”柳婵说的落落大方。 众人听得又是一愣,看看上面,又看看站在屋子中间的柳婵,十分莫名,想开什么了? 坐在底下的昭妃挑了眉,心思流转,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静贵妃。 果然见静贵妃捏紧了椅子把手。 她心下了然,这个柳婵能跟皇上说话如此自然,宫里只怕又要多一个宠妃了,对静贵妃确实不妙,且……静贵妃看起来有点吃醋啊。 那日在寿安宫的事情,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的很。 柳婵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默默转身坐去了最后的位子,还不忘在坐下之后,用手掌捂在了自己的膝盖处。 她当然知道萧临的目光定然还在追着自己。 昭妃很快给萧临汇报起了最近宫里的一些事情,包括各项用度支出之类,有几个妃子也说了自己宫里的一些问题。 在其他人说话时,柳婵就盯上了坐在对面的孙才人。 孙才人刚才本就对皇上的态度有些慌,这会儿更是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只能选择狠狠地瞪回去。 除了她,钱嫔也有些不自在。 好在钱嫔的位份高一些,底气也足,只在柳婵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慌了慌,又很快挺了头。 “柳答应,你的轩里有什么缺的吗?”昭妃突然开口。 柳婵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起来,“回昭妃娘娘的话,臣妾身边的丫鬟两日前去取年节的衣裳,那衣裳被孙才人的婢女小苏用剪刀剪了,所以臣妾想重新要一件衣服。” 有理有据,就是叙述事实。 甚至都不算是告状,只是想重新要一件。 “前两日的事?”钱嫔终于寻到机会开口,想着将刚才罚跪的事情摁上她的错处,于是便故意道,“既是前两日的事,怎么前两日不说,非要当着皇上和我们的面说?” 就差点说柳婵是心机深重,当众邀宠了。 “这不是昭妃娘娘问了吗?”柳婵一脸地无辜和茫然。 萧临坐在上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正巧,她冲着自己抬眼过来,目光里的狡黠毫不避讳。 “可确有此事?”萧临抬手咳了一声。 昭妃起了身回话,“妾身还真知道这件事,只是这几日实在忙碌,竟是忘了问问事情的缘由。” 她看向孙才人,冷了脸,“小苏,你来说!” 孙才人被呵斥的心里一惊,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 旁边的钱嫔忍不住,“昭妃娘娘,这柳答应……” “本宫没问你。”昭妃淡淡道。 第23章 我有点想你 此话一出,就将钱嫔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连带着孙才人想开口,都不好再说了,她只能由着身边的宫女小苏慌张地出来跪在了地上。 柳婵正襟危坐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赞叹昭妃不愧是公主出身,果然够冷静大气。 她其实挺喜欢昭妃的。 若昭妃出身在大夏国的话,凭着这一身的气度,稳坐中宫之位绰绰有余,她一个妃位,也能将后宫诸位嫔妃管的相当服气,对萧临更是不卑不亢。 柳婵甚至觉得,这个昭妃好像一点都不爱皇上。 一点都不。 跪在众人面前的小苏哆哆嗦嗦地将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其实即便是再添点什么,也是个小事而已。 可是,昭妃命人喊来了司服局的管事,又带了那日的“目击证人”。 于是乎。 连小苏打了珍珠一巴掌的事情,都被撕开在了大家面前。 小苏紧张的几乎瘫倒在地。 “孙才人,你可知道这件事?”昭妃语气犀利了不少,在她的管辖下,还能闹出这样欺辱低位宫妃的事情,岂不是显得她管的不好? 孙才人哪敢说自己知道。 她只好站起来,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臣妾从来没有让小苏去欺负柳答应,应当是她自己……她自己看不惯……” 这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听不见了。 昭妃见状,也没再问她,直接雷厉风行地当着萧临的面执行宫规,“宫人小苏仗势欺人,拖下去掌嘴十下,孙才人管教下人不严,禁足三日,抄写宫规十遍。” 很快,有宫人进来将小苏拖了出去。 昭妃则是看向柳婵,“柳答应,本宫会命人给你重新做一件的。” 柳婵语气感激地道了谢,也没当众说谁的不是。 临坐下时,她还不忘多看了钱嫔一眼,半点不怕。 从头到尾,静贵妃在前面坐着,就没来的及说上一句话,甚至连她看向皇上的目光,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原本就不太适应跟这些自小养的娇贵的宫妃坐着说话的场面…… “皇上……”静贵妃刚要开口。 就见萧临抬了手,“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去登鹊楼吧。” 他直接起了身,走在最前面。 众人则是等着静贵妃和昭妃,然后再自己跟上去。 柳婵跟在最后面。 “小主,您给奴婢出了气。”珍珠止不住地开心。 她今日总算是看出来,小主虽说性子单纯了些,可也不是个任由他人欺负的,三言两语就能反击回去。 只是今天……到底是吃了苦头。 珍珠没明白,小声问,“刚才您怎么不跟皇上说,您在外面被钱嫔罚跪的事情?” 她在宫里待的久,也见惯了宫妃们的争宠路子,可是自家小主好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故意激怒钱嫔,故意让自己受罚,却又不跟皇上哭诉委屈。 小主跟没事人一样,皇上能心疼? “皇上看到了呀。”柳婵就回了这一句。 看到了,所以不必多说。 小年的宫宴很简单,就是几桌人凑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看了宫里新排练的歌舞而已。 太后说是身体不舒服,也没有凑过来。 吃完饭,几个小妃子又拿出早已准备的“特色”,努力在萧临面前表现。 孙才人虽说禁了足,好歹还是让她吃完这顿饭的,于是她在众人面前跳了早已准备的一支舞。 舞很美,但萧临没仔细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婵的身上,看着她时不时揉着膝盖处,莫不是冻伤了? 直到敬事房那边来了人,说是让翻牌子。 一般这种时候,萧临都是直接歇在静贵妃的宫里的,可如今静贵妃有些日子没侍寝了,大家也活跃了起来。 “不必翻了。”萧临看都不看那牌子一眼,抬手指了柳婵的方向,“她吧。” 众人懵。 然后齐刷刷地往柳婵那边看去,既是震惊,又止不住地往下沉了心。 不是说……柳答应没有绿头牌? 不少人这才回过味,是不必翻牌了,皇上想让谁侍寝,又岂在一个牌子上? “恭喜柳妹妹了。”昭妃率先出声。 她瞥见静贵妃白了脸色,心里更觉得好笑,故意开口,“妹妹怎么看贵妃姐姐的脸色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静贵妃强笑着,“昭妃妹妹看错了,本宫无事。” 此时大家的心里都各有盘算,倒是也没多少人顾得上去看静贵妃。 萧临也只是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宫宴结束,柳婵跟着萧临直接去了太极殿。 她被宫人服侍着去沐浴,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萧临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棋盘。 萧临有独自对弈的习惯。 柳婵装作好奇的模样,过去坐在他的面前,她盯着棋局看了半晌,忽然冲着他伸手,“我来给你摆棋。” 巧了。 这是一局古书上的残棋,她犹记得萧临整整研究了三五年,才合成了完整的棋局。 见得次数太多,她闭着眼睛都能将棋局复盘出来。 前世最无聊的事情,便是趴在萧临的肩膀处,看着他研究棋局,或是跟自己对弈,时间长了,她从一个未学过棋的人,现在敢说能赢过萧临。 萧临被她的出声打断,面露不悦。 这柳氏的胆子未免太过了。 上百年的残局他都没有完全摆出来,她一个小女子也敢大言不惭?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小手径直地拿了一旁的黑白棋子放在面前,一颗接一颗地往上摆。 萧临的脸色渐黑,他盯着柳婵看了半晌。 小姑娘娇俏的小脸时不时皱起眉头,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她手上捏着的棋子落得很快,到了后面才渐渐慢下来。 他竟然看的有些入了神。 “好了。”柳婵面露欢喜之色,小手点点棋盘。 萧临下意识地低了头去看,就见上面已经摆满了,黑棋子缠绕着白棋,白棋又围攻了黑棋,两方再无棋可下。 他眼神里带了一丝震惊。 良久,萧临神色不辨喜怒,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你的棋艺如此出众,谁教的?” 黄九几乎是查了她从小的生活,一个柳家没了生母的庶女,受人排挤着长大,根本不曾学习琴棋书画之类。 可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原了一副上百年的残乱棋局。 “偷偷学的。”柳婵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怀疑,摇摇小脑袋,“小时候就攒银子私下里买棋谱来看,后来溜出府去玩,遇见一个老头,他经常用的这副棋局邀人还原,每日能赚好多银子。” 她面露小小得意,“臣妾便偷偷看了许久,回去后又苦思冥想,硬是摆出来了。” 不过,她所言不虚。 老头是存在的,就在京城西边的一处街头上招摇撞骗。 而前世的萧临就是被这个老头骗了,回来才彻底盘了这完整的棋局下来! 不等萧临开口说话,柳婵就打算起身。 可她刚站好,忍不住啊呀一声,弯腰扶住膝盖,娇声道,“好疼呀。” 萧临沉浸在她声称自己学下棋的事情里,好不容易回神。 想起今日她跪在雪中的事情,冲着她板了脸,“她们让你跪着,你就跪?”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主动道,“掀开衣裳,朕看一眼。” 原本他会觉得让柳婵来侍寝的话,两人会有芥蒂,便一直冷落着。 可没想到两人独处后,竟然又是棋,又是膝盖痛。 他有些哭笑不得。 “臣妾本来就得罪了孙才人。”柳婵叹了口气,小嘴嫣红,“她当然要出口气,所以才怂恿钱嫔娘娘有了这一出。”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并没有半点受了委屈的愤愤和哭泣。 萧临掀开她的裤腿时,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膝盖处通红一片,跟旁边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看就是冻伤了。 “疼的厉害?”他问了句。 “嗯。”柳婵说的老老实实,她抬头看过去,小声问道,“今天能不能先不侍寝,确实是太疼了,在热水里泡过后,又疼又痒……”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手摸摸索索地就抓住了萧临的手指。 “皇上帮我揉一揉,好不好?”柳婵小脸红了起来,娇羞地上前坐在他的身边,主动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喃喃道,“我有点想你。” 萧临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他? 柳婵内心os:男人太容易得到,总没有那么珍惜。 第24章 晋位才人 萧临吩咐人去太医院取了冻疮膏来。 他看着柳婵仔细地抹了起来,皙白的小手在膝盖处滑来滑去,便故意问道,“怎么突然就想朕了?” 宫里的妃子没有哪个不想他的。 侍寝,对她们来说,就是后宫行走的脸面,是在众人面前的底气。 “皇上两次英雄救美,当然要想。”柳婵鼓着小脸,说的理所当然。 “两次?”萧临似有不解。 柳婵主动提起了孟洵,掰着指头给他数,“一次是那个混账色痞子,一次是今日在钱嫔娘娘手里,所以是两次,臣妾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护着臣妾呢。” 她说的感慨,眼神也亮亮的。 是真的有感动到。 萧临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能主动称呼孟洵是个色痞子,可见她已经清楚了孟洵的为人,而且,今日她被钱嫔罚跪之事,他没问,但她也没想着告状。 仿佛她终于接受了被算计进宫这件事的同时,也接受了后宫的踩低捧高。 谁对她好,她就真感动。 谁对她不好,她也会很大方地摆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给了个极低的位份,本来也是为了护着她些,她不能侍寝的话,还是低调些好。 他难得碰见个稍有几分兴趣的。 但今日之事…… “既然说朕护着你,那朕也不好不表示。”萧临勾了嘴角,故意逗她,“今晚伺候好了朕,朕明日给你晋位。” 柳婵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了,她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 “嗯。”她应下。 她伸出小手指头,慢吞吞地勾住了萧临的大手,拉着他往床边走。 待扶着萧临坐好,她开始认真地给萧临解衣服扣子,可扣子还没有解几个,她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 似是十分疲惫的慌。 柳婵勉强撑着身子朝着萧临靠近,双手探入了他的腰后。 萧临挑眉,这是要如何伺候? 只见小姑娘十分害羞地将脸蛋贴近他的胸口,打了个哈欠,“臣妾有些困了。” 下一刻,她就闭了眼安然入睡。 萧临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果然见她睡得渐渐熟了,不由得摇头失笑。 她在他面前是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偏偏又很放松,从来不见她端着藏着。 但是,他能感觉到,柳婵有些依赖他。 萧临的手指插在她又软又滑的发丝里,无意识地摩擦着,良久,他忽然冲着门口出声,“黄九。” 门口处黄九答应了一声,推了门无声迈入,“皇上。” “明日一早传朕的旨意,安阳侯府教子无方,收回爵位,孟……”萧临犹豫了下。 “孟洵。”黄九赶紧提醒。 “孟洵杖责二十大板,终身不得入仕。”萧临又道。 一个孟洵算不得什么,二十大板和入仕对他来说惩罚不重,可因着他的行为,撤去了安阳侯府的爵位。 这……只怕安阳侯府要集体昏死过去。 黄九心里琢磨一瞬,便立刻应了声。 他抬头不经意地瞥了上面一眼,就见他怀里抱着熟睡的柳答应,姿势都有些稍怪异。 “皇上,这侍寝的时间快到了,您看这柳答应……”黄九又出声道。 按着宫规的话,侍寝的妃嫔是不能在太极殿过夜的,时间到了就要被送回去。 可也不是不能有例外。 这一点,全凭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想留下柳答应的话,他就吩咐敬事房那边不必来接人了。 黄九心里纳罕,看柳答应身上的衣服整齐,应该是睡了有一会儿,她没伺候皇上啊? “留在这吧。”萧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随即开口。 黄九哎了一声,无声离开。 这不伺候皇上也就罢了,还能留在太极殿里过一夜的小宫妃,登基以来,柳答应算头一个。 柳婵一夜好觉。 大夏朝的小年会休朝两日,于是萧临也没有如以往般早早起来,醒来后,他又阖上眼假寐。 迷糊中,怀里窸窸窣窣地钻进来了一个软软的身子。 柳婵还没有醒,只是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搂上了旁边男人的腰身,继续睡了过去。 “……”萧临低头看了眼。 按理说,小妃子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像话。 可昨日她确实受了委屈。 “膝盖处还疼吗?”萧临反手搂了过去,两人的脸庞贴的有些近,连她额处的细小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似乎刚发现,柳婵的脸上没有半点擦脂抹粉的痕迹。 哪怕凑近了闻一闻,也只是她本身自带的少女体香,而不是宫里女人熟悉的脂粉味道。 “不疼了。”柳婵哼唧出声,说的含糊不清,“好困,没睡醒。” 她恰到好处的发丝就散落在枕头处,微微合着眼,姿态慵懒至极,明明是小姑娘的模样,却又分明多了几分隐约可见的娇媚,尤其是当她不经意间的小手拂过萧临的胸脯时…… 萧临静静地盯着她,再次察觉到了之前出现过想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 这一次,她就是他的女人。 于是萧临将人拉入怀里,惊得底下的小姑娘抓紧了他的胳膊,睁开眼睛,分明一片迷茫和紧张。 “既然来了太极殿,就这么回去总不像话。”萧临平静提醒。 半个时辰后。 柳婵浑身无力地被送进了盥洗池中,由着太极殿的宫女伺候她。 萧临则收拾完后,吩咐黄九,“柳氏,晋位常在。” 他想了想,“你亲自去库房里挑一些偏红的料子,送去司服局,给她做几身衣裳,还有,玉琼轩里有什么缺的,你看着一并补上。” 昨日那件枣红色的衣裳,很衬她。 宫里没有皇后,在衣服的颜色上也没那么讲究,只要避开正红就是了。 黄九应了是,心里对这位小常在再次起了敬意,才过了多久,便直接成了皇上的八品常在。 可见她是抓着了皇上的心尖尖。 “昨日……”萧临皱了眉头,眼神里带着凉,“孙氏挑拨后宫事端,罚俸一个月,并……算了,就这样吧。” 看小丫头昨日捂着膝盖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没提让他做主,可他也不能当看不见。 只是后宫里位份分明,钱嫔揪着机会罚她,他替她出头反而不好。 “孙才人不必罚了。”萧临抬手,“将柳氏晋位才人吧。” 连晋两级的话,有些事情就不用再挑明了。 黄九惊讶抬头,两级? 这宫里过不了多久,就得变天了啊。 只是皇上这么捧着柳氏的话……柳氏在后宫里可就成了活靶子了! 可话又说回来。 任凭谁得了宠,不是众矢之的呢? 第25章 放肆 柳婵懒懒地倚在盥洗池的边上,由着宫人捏肩,她依旧是闭目养神。 她的身上有不少青紫的痕迹,可见刚才的战况激烈,若要比起来,竟是不比那日中了药时差多少。 所以。 在萧临面前的路子,她走的对极了。 她如今不是一个受了委屈还会主动装大方的人,当然也不是个拿着委屈不依不饶的人,只要萧临对她有心思,她都不必多说什么,萧临也定然会主动护着她的。 毕竟……他曾经有一个没有保护好的人。 她亲眼见过萧临大半生的后悔,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当下一个她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如何护着了。 而她性情直率善良,在萧临的心里,就是现在的许静儿。 有些东西,主动伸手要,不见得男人会给,可男人主动喜欢的话,不仅仅会追着给,还会多给。 宠妃是一回事。 她要当的角色,是让萧临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哪怕她本性不是萧临喜欢的脾气,可这没关系,萧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就是什么样的女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走哪一条路,她并不在意。 穿好衣裳出去的时候,萧临已经去了御书房里接见大臣,柳婵则乘着宫轿被送回了玉琼轩。 珍珠见她侍寝,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小主,刚才黄公公亲自来了一趟,说是皇上晋位您为才人。”她欢喜出声,还不忘行礼,“奴婢恭喜柳才人。” 才人? 柳婵不由得挑眉一笑,看来,她得到的比她想的稍微多了些。 原以为晋位一级就够了的。 “这边是黄公公带来的一些赏赐,小主可要看看?”珍珠轻声问道,“有首饰,有布料,还有一些摆件之类。” 柳婵朝那边瞥了一眼,“都收起来吧。” 她现在最想要的,是跟上次一样,来一碗避子药。 现在她跟萧临的感情还只是刚刚燃了点火星而已,这点火星并不足以支撑她现在生下孩子还能爬的更高,很有可能就此熄住了。 真有了孩子的话,她势必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孩子身上。 所以眼下时机不对。 她要等日后在萧临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她要让萧临满心欢喜地迎接他们两个的孩子,视她生下的孩子为珍为宝,将其奋力托举而不是只随意当个皇家被开散的枝叶。 “珍珠,你去一趟太医院。”柳婵想了想,吩咐道,“寻王院使去要个避孕的法子。” 珍珠不解地抬头,“小主,皇上他现在已经开始宠幸您了,就算您有孕,他也不见得会将您的孩子送去未央宫。” 她在宫里有打听消息的渠道,知道未央宫被冷落了好几日。 若皇上真想给未央宫一个孩子的话,又如何会冷落呢? “我如今才十六,年纪尚小。”柳婵解释,“还在长身子的时候,有孕怕是会有危险。” 本来妇人怀孕生子就是十分耗尽气血的危险事情,更何况她现在确实身子单薄。 她记得,有一个刚满了十六就被选进来的宫妃,仅仅侍寝一次就有了孕,却在生产之时难产,怎么也生不下来。 当时王院使就跟萧临说,是她年纪太小,身子还未曾长开就强行供养胎儿,所以才会出现难产。 萧临后来就不许后宫女子满十八岁之前有孕了。 哪怕侍寝,也会在事后给一碗避子汤药。 珍珠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她临走时,提醒道,“小主,宫里晋位一般会有人来送礼贺喜的,估计等会儿还有内务府的人来送人。” 九品答应,一般是身边只一个普通宫女伺候。 可七品才人的话,则身边的宫人就有了等级,会有一个一等大宫女,两个二等宫女,且有四个粗使的婆子。 等日后小主再当上五品美人的话,还会有首领太监等。 “嗯。”柳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今日开始,她就要正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了。 自古以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与其在这后宫里当个安稳善良的受气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立个恃宠而骄,不好惹的人设。 毕竟她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里为了一只橘猫出头,都被萧临看在眼里呢。 单纯,善良,但绝不怂包! 珍珠离开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送东西了。 先是昭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阿素亲自抱着几匹苏绣来了一趟,再就是其他的妃子,比如安婕妤,许才人等等,就连钱嫔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给她送来了一盒精美的首饰,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昨日钱嫔刚罚了她,今天又巴巴上赶着,只怕她侍寝又晋位的,给钱嫔吓坏了。 要不说钱嫔怂呢。 若她是钱嫔,罚了个不懂事的小宫妃也就罚了,两人地位悬殊,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换句话说,也是证明了萧临的宠爱一定意义上比位份重要。 柳婵看着桌上安婕妤送来的东西,出了神儿。 她重生后没有见过安婕妤,但安婕妤的战绩很出挑,她生下了萧临的第一个皇子。 安婕妤出身低微,在眉眼处跟许静儿也有些像,可她的大皇子从生下来就身子不太好,如今六岁了,还是个药罐子。 也许是她生的孩子不健康,渐渐地,萧临也不怎么召幸她了,连带着大皇子都很少被提起。 她记得,某一个雷雨夜里,大皇子突然就高烧不退,撒手人寰,安婕妤承受不住打击,当场疯掉,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倒是一对苦命母子。 珍珠匆匆忙忙回来时,正好跟未央宫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她带着人进来。 未央宫来的是静贵妃的另一个一等宫女夏儿。 夏儿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宫女,每人的手里端着用红布盖起来的东西,夏儿敷衍地冲着柳婵行了礼,“见过柳才人。” 也不等柳婵叫起,她就径直站了起来。 她伸手将其中一个盘子上的红布掀开,上面赫然放的是摆的整齐的白银,打眼一扫,大概有百两左右。 “我们娘娘说,才人既是得了宠,也不要少了跟咱们未央宫的来往。”夏儿眼神挑着,“毕竟咱们娘娘跟柳才人,到底是一家人,这银子,娘娘就当是给您添喜了。” “夏儿姐姐……”珍珠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夏儿眼神凌厉地扫了过去,骂道,“我在跟柳才人说话,你一个未央宫的叛徒,插什么嘴。” 珍珠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放肆!”柳婵砰的就拍了桌子,她上前两步,冷声道,“告诉贵妃娘娘,这银子,本小主不稀罕。” 她眯了眼,逼近夏儿,“你想跟你的春儿姐姐一个下场?” 第26章 静贵妃传召 听柳婵提起被送进浣衣局的春儿时,夏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对上柳婵的目光,威胁出声,“柳才人在宫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打算跟贵妃娘娘决裂吗?只怕到时候您没地方后悔。” 之前柳婵在未央宫住着的时候,她还当柳婵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可短短几日,竟敢威胁她了。 一个区区才人而已,在未央宫里贵妃娘娘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若不是她跟贵妃娘娘是一家出来的,哪里够得上让贵妃娘娘费心照顾,夏儿顿觉眼前的柳婵不知好歹。 “贵妃娘娘说了。”夏儿盯着柳婵开口,“她费劲心思将您送上龙床……” 啪! 柳婵的巴掌落下时,直接将夏儿的脸甩到了一边。 她柳眉倒竖,抬手指着夏儿的鼻子,“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她算计我爬床这件事,我会一直记得的,拿着这些银子,滚出去。” 夏儿捂着脸愣住。 且不说她作为未央宫的一等宫女,从未有人敢在她脸上动手,哪怕从她进了宫开始算起,她也不曾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让她更生气的是。 她不能还手。 “柳才人好自为之吧。”夏儿说这话时语气恶狠,她浑身都在哆嗦,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见她们出去,旁边看傻了眼的珍珠才反应过来。 珍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小主……” 因着静贵妃的得宠,宫里人人都会捧着未央宫,哪怕是未央宫里出来的一个粗使宫女,都会被别人高看的。 小主就这么动手打了未央宫的人…… “她这么看不起咱们,咱们还要捧着她?”柳婵语气平静,完全不见了刚才看起来怒意冲冲的劲。 她轻声道,“旁边送来的东西没什么,可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若我接了的话……皇上是知道贵妃算计我的,那他怎么看我?” 在算计的这件事上,才几日,她就和稀泥一样又原谅了静贵妃? 那是贵妃,她不过一个才人而已,原谅的话当然说的过去,可萧临对她的疼惜也就到底为止了。 见珍珠犹然不解,她举了个例子,“若你被最信任的人捅了刀子,跑来找我哭诉,我作为你的小主很心疼你,可你扭头又原谅了她,那我怎么看?” 难不成夸她心胸宽广,为人大度? 笑话。 “小主会觉得我这个人……”珍珠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总之这样的人很恶心就是了。 她坚定地附和柳婵刚才的举动,“小主是对的!” 两人讨论完这些,珍珠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药包,递了过去,“这是王院使给您调好的避孕包,里面已经分成了一些小包,可以贴身放在荷包里,不伤身子的。” 太医院的人不少,但能开口寻王院使要这种东西的,也真是只有小主一人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 王院使是专门负责皇上身体的,避孕包的事情他定会告诉皇上。 “小主,您不怕皇上多想?”珍珠忍不住问了一嘴。 “这叫真诚。”柳婵勾了嘴角,“我若是做这件事小心翼翼的,被他日后发现,说不定会怎么想。” 真诚是最好的阳谋。 她既然寻了王院使要,就是明摆着告诉萧临的,她现在不敢有孕。 另一方面。 她就是要让萧临感觉到被她信任。 晌午时,内务府那边送了十个模样周正的宫女过来,说是让柳婵挑上几个顺眼的留下伺候。 柳婵是新晋的才人不假,可也算不上新宠一说。 能不能继续受宠,要观望。 宫女们站成了一排跟柳婵行礼,柳婵看了几眼,就挑中了两个眼神稳重的做她身边的二等宫女。 她看人的本事也是跟在萧临身边学的,看人要看眼神,坚定者为用。 若是那种贼眉鼠眼的跟在身边,有旁处的利益引着,很容易叛变。 剩下的粗使宫女,她则是让珍珠选了四个。 珍珠会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这毋庸置疑,所以有些东西从现在就要多练起来了。 许是柳婵打了未央宫的脸面的缘故,傍晚时,就有内务府的宫人带来了一道旨意。 说是静贵妃娘娘传召。 传召跟简单的邀过去坐坐不一样。 妃位以上的宫妃用传召的旨意,是要经过内务府的人,有专门下到被传召者的手谕。 就如同宫妃召见家人进宫,有专门的手谕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除了有极其特殊的原因,传召不能不去。 “她是怕我不去?”柳婵看着手里的丝帛手谕,心道这东西用来请自己,也太浪费了。 “要不小主回禀了皇上,咱们不去了吧?”珍珠有些不放心。 小主打了夏儿,指不定夏儿跟静贵妃说了多少坏话。 这一趟,跟鸿门宴似的。 “当然要去。”柳婵起身,“给我换身衣服,气势要足一些,能压过静贵妃的气场最好。” 按理说贵妃身处高位,气场足的很,可谁让静贵妃整日一身白衣扮演柔弱善良形象呢? 内务府给柳婵送来了好几身带了枣红的衣裳。 珍珠拿出来给她。 柳婵穿上以后,又特意画了个明艳张扬的妆容,带了刚赏下来的耳坠,她扶上珍珠的胳膊,“走吧。” 既然萧临对她的宠爱摆给了众人看,那她自然也不能客气。 尤其是对上静贵妃。 新仇旧恨都堆在一起,她即便是现在位份低,不能轻易让静贵妃伤筋动骨,可也得让静贵妃后悔将她带进宫里来。 看她气不死这个所谓的姐姐! 第27章 贵妃,这可是你的妹妹 因着诏令的缘故,内务府处的人是亲自过来领人的。于是柳婵就被带到了未央宫的正殿。 她进去的时候,正殿里空空荡荡,连个伺候的小宫女都没有,甚是清冷。 “柳答应稍等等。”内务府的宫人提醒道。 将人带了过来,他们的任务就等于完成了,余下的就是未央宫自己的事。 于是内务府的人转身离开。 珍珠站在柳婵的身边,见原本放在殿中的椅子都被挪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任凭再迟钝,也看出来这是一场下马威。 “小主,她们……” 刚要说话,她就见门口那边有人过来,两个宫人将一左一右的门砰的关上。 珍珠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就要过去看看。 “门肯定是关上了。”柳婵伸手拽住了她。 她四处观望一眼,就注意到侧门处露着个衣角,有人在这里看着呢。 “小主,怎么办?”珍珠往她身边靠近了些。 “不怎么办。”柳婵倒是从容,她忽然扬了声音,“自然是等静贵妃娘娘过来,况且,贵妃娘娘是颁了诏令的,此事定会传遍各处。”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了玩味,“时间一长,咱们若是不回去的话,昭妃娘娘统管六宫各处,不得问两句?又或者,皇上不得问两句?” 此话一出,果然见那侧门处的衣角消失不见了。 珍珠眼前亮了亮。 没多会儿,门口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推开。 静贵妃一袭白衣从外面缓缓进来,她像是看不见柳婵一样,直接登上了高处的座位。 有丫鬟给她端了茶,又有人给她捶背打扇子,做足了一副贵妃娘娘的范儿。 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整齐地站立在两侧。 “见过贵妃娘娘。”柳婵不失礼数。 先礼后兵,论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柳答应好大的胆子,敢打本宫身边的人。”静贵妃的眼神里带着怒意。 她当贵妃这些年,就算未央宫爬出去一只蚂蚁,众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打她的脸面。 原本她就想着柳婵过得艰难来求她庇佑。 如今柳婵自己得了侍寝的机会,她也只能退一步,主动送银子拉拢柳婵,可没想到她竟敢直接翻脸。 “你在未央宫住着的时候,本宫对你何等尽心。”静贵妃不仅怒,眼里还,“柳婵,你非要当一个白眼狼是吗?” 今日她以威相逼,再以甜枣相送。 她亲自出手,定要让柳婵对自己俯首帖耳。 “贵妃娘娘对我的好,不是有目的吗?”柳婵讽刺地看着她,“替你生个皇子出来,再去母留子,日后你凭着我的儿子,登上中宫之位。” “胡说!”静贵妃立刻否认。 她下意识地辩驳,“本宫喊你进宫,不过是想着姐妹相聚罢了。” “那贵妃娘娘怎么不喊柳娆呢?”柳婵半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语气又快又急,“大概贵妃娘娘都不记得柳娆是谁,她是您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有亲妹妹不寻,非要寻我一个庶女作伴,娘娘怎么解释?” 她步步紧逼,半点不停,“贵妃娘娘,是她不能让您去母留子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静贵妃脸色发白,像是骤然揭走带着的人皮面具,她气的胸膛起伏,却半句话都接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柳婵如此。 静贵妃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刚入宫的柳婵还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庶女,说话都是柔声细语,连高声都不能,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鬼上身了?还是她进宫后一直装着? 静贵妃很快就敲定了后者。 她冷笑,“原来本宫一直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没在妹妹身上占到便宜,就说妹妹不懂事?”柳婵轻笑一声,“贵妃娘娘,昨个儿皇上在床上夸妹妹很懂事,您还能忤逆皇上不成?” “你!”静贵妃只觉得心口处的怒火愈发旺盛,快要炸开了似的。 她从未想过让柳婵当皇上的宠妃! 一直以来,她连让柳婵在龙床上留个孩子的事情,都要劝自己想开些。 如今皇上却看上她了。 静贵妃心里一阵刺痛,像是有只大手紧紧拽住了心脏,闷闷作疼。 “既然今日妹妹都过来了。”柳婵看向被自己气的变脸的静贵妃,她收了嘴角的笑意,“那妹妹就明着告诉你,你想踩着妹妹,可妹妹,也想踩着您,有妹妹陪着皇上,未央宫……也就到头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门口的宫人下意识地想拦住她,可柳婵厉声道,“让开!” 没人敢再拦她。 看着柳婵离开的身影,静贵妃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猛地让地上一掷,恨得咬牙切齿。 “柳婵!本宫饶不得你!” 竟敢如此猖狂! ** 年节将近,昭妃命人在各处传了话,说是腊月二十八去太后的寿安宫里请安。 柳婵自然也收拾了跟着去。 她这次随大流,跟着上了点妆,硬是压了眉眼处的三分风情,穿的新做的衣裳,却是个素雅的青色。 不知怎的,她站在太后面前,会下意识地谨慎起来。 众人请安过后,太后果然将柳婵叫出来说话。 “柳氏呢,让哀家瞧瞧。” 柳婵跟上次一样,故意带了几分紧张上前,低着头重新请安,“太后娘娘安好。” 她察觉到太后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个好,这才嘱咐,“你是柳家出来的,哀家跟静贵妃也说了,要多照顾你一些。” 然后她看向旁边的静贵妃,“贵妃,这可是你的妹妹。” 当着众人的面,她将两人的关系拉的再近不过。 柳婵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紧张的,她怯怯地应了声是。 静贵妃也出来应了声是。 她也没敢跟太后说,这两日接连吃了两个闷亏,谁能想到柳婵变得胆子这么肥了呢? 念及此,静贵妃心里恨恨的。 从太后圣寿的那日起,皇上就没有来过她的未央宫,已经十多日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让她很不安稳。 这会儿见着柳婵,她更生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太后的目光在静贵妃脸上扫了一圈,却是没说什么,而是又问起了大皇子和二公主的情况。 大皇子是安婕妤生的。 虽说是养在了皇子所里,但还是安婕妤站出来,“回太后娘娘的话,大皇子一切安好。” 然后就是钱嫔也跟了一句,“二公主也好。” 也许是因为太后不是皇上生母的缘故,她也不太关心后宫里的事情,就说了几句而已。 她将静贵妃留了下来,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柳婵跟在众人后面出了寿安宫。 “听说柳才人是在这寿安宫里爬了皇上的床。”孙才人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开口。 她表情夸张,“啧啧,这可是寿安宫啊!” 第28章 这是个劲敌 昭妃被宫女扶着,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也不搭理,直接上了轿。 钱嫔选择留下来看热闹。 她是除了昭妃和静贵妃以外,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了,她不走,其他人也不好走。 原本见着柳婵侍寝一次,连晋位两级,她还有些紧张。 可现在皇上也没再召见她。 于是,钱嫔是打算看看柳婵是不是更猖狂,那日可真将她气坏了,后来她主动让人说两句好话,回头想想又后悔的不行。 她一个嫔位,怕什么啊! “听说那日还有安阳侯府的浪荡公子……啊!”孙才人突然捂了嘴,她故意说的更大声,“差点忘了,皇上已经将安阳侯府的爵位撤了,那孟家公子也挨了二十大板呢!” 这件事不是秘密,她们都是官家出来的,自然有外面的消息渠道。 “怎么,你心疼孟家公子了?”柳婵看向孙才人,语气玩味,“不如我替你跟皇上说说去。” “你!”孙才人一下子就急了,“那明明是你的未婚夫!” 柳婵被珍珠扶着胳膊,上前跟孙才人离着一步之远时,才停了下来。 她依旧是嘴角勾了起来,“所以,孙才人是说皇上抢别人的未婚妻?” 毕竟许多人不知道内里的事情,只看明面的话,是有这么点意思。 可话不能这么说。 皇上乃九五之尊,谁敢将这种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我没这么说。”孙才人立刻吓白了脸。 珍珠就站在柳婵的旁边,她好几次想开口为柳婵辩解什么,愣是一句话都没接上。 甚至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不开口的好。 生怕给柳婵拖了后腿。 “好了。”安婕妤的声音传来,她捂着帕子咳嗽两声,“天气凉,大家就别站在风口里了,赶紧回去吧。” 说罢,她喊着钱嫔一起,“钱嫔娘娘不走,她们也不好意思走。” 钱嫔本来也想插着机会说两句的,见安婕妤跟自己开口,也不能不应。 谁让人家命好,生的是皇子呢! “嗯。”钱嫔甩着帕子离开了。 众人也不好再留下。 柳婵往回走的时候,就知道后面有好几道复杂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她也不踩理。 后宫的路子她清楚。 她只要靠着萧临的宠爱爬的越高,这些人就会在她的面前越老实。 现在这些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的讽刺,无非就是欺负她弱小罢了,瞧瞧静贵妃,背后被人恨不得戳死,可明面上,大家见了她还要客客气气地笑着说话。 这就是地位和权势。 柳婵回到玉琼轩时,就见春桃拿了一个盒子进来,说是柳家让人送到宫里的,跟盒子一起的,还有一封柳父的信。 “放这里吧。”她心里大概有数。 春桃应了声是,静静地站回了门口守着,十分合格地当着二等宫女的本分。 柳婵给她们两个重新起了名字,就以春开头,脸上有肉十分可爱的叫春桃,另一个是好看的瓜子脸,就叫春杏。 她看了眼桌上的盒子,随手却拿起了旁边的书信。 柳婵三下五除二地拆开。 信里面先是恭喜她成了柳才人,然后就是说已经将她记在了嫡母的名下,以后就是柳家的嫡女,再就是将她死去的生母抬成了贵妾,牌位也放进了柳家的祠堂。 原本她的生母连正经妾室都算不上的。 柳婵的嘴角露出了些许讽刺,她将信丢开,伸手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放的是几张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子,大概有三百两左右。 “收起来吧。”她吩咐珍珠。 她可以不收静贵妃的东西,是说她有点脾气,可若连柳家给的银子也不要的话,就显得她有些装了。 太后那边也说不过去。 反正有太后和静贵妃这两座大山在,柳家也轮不到有事找她帮忙。 傍晚时分,就有消息传来。 说是皇上去了未央宫。 柳婵不禁感慨,到底是宠了许多年的女人,哪能因为做错了一点点事情,就真的彻底失宠。 “贵妃娘娘不会给您告状吧?”珍珠免不了担心。 小主又是跟夏儿动了手,又是拒收东西什么的…… 柳婵哼了声,“她若给我告状的话,对我倒是好事,可她不敢。” 不仅不敢告状,还不敢在萧临的面前提起她,即便是提起来,静贵妃肯定也先认错,说对不起她,后悔云云。 可柳婵有一点肯定的是。 若静贵妃说起那日的事情后悔,萧临对她的喜欢就会更少一分。 因为萧临就不是个喜欢回头看的人,这件事做了,就是做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心里的算计更得他欢心。 柳婵敢说,静贵妃不懂萧临是什么样的人。 不然前世也不会等萧临死了以后,由着黄九将静贵妃害过的人召集起来,将证据摆在她面前,逼着她喝下毒酒,所以,萧临只把她当个替身。 或者还有些太后的原因在? 没过两日,柳婵再次被喊去侍寝。 萧临如今得了个跟她下棋的乐子,两人你来我往一顿厮杀,好不热闹。 虽然都是柳婵丢下棋子认输,可萧临在床榻之上分明兴致更加昂扬,对她更有兴趣。 她成了宫里的新起之秀。 很快就到了年节。 宫里早在二十九就四处挂起了灯笼,宫人的脸上也个个都洋溢着笑脸,行走间还会互相招呼。 过了年节以后,宫人是可以申请出宫探望家人的,还会有双倍的月钱。 这个规矩,是昭妃定下来的。 就冲着这一点,宫里的大多数人都念她的好,做起事来也更用心。 更让人敬佩的是。 昭妃虽掌了宫权,但她只是个妃位而已,也从未见她端什么高姿态,一般宫人犯了错,要么就按照宫规处罚,要么就去询问萧临的意见。 久而久之,连萧临都放心地将后宫里的事情交给她。 甚至她在掌权期间,也从不往自己的宫里捞油水,只端端正正要一个妃位该有的。 年节那天,柳婵早早地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 春杏的手艺很巧,早就苦练了好几个发髻,鼓足了劲要让柳婵在年宴上绽放光芒。 柳婵也不拦着她,就让她用心打扮。 无非就是上妆的时候,稍微淡一些,她不喜欢脸上涂厚厚的脂粉。 她年纪在这摆着,淡妆更适合她。 虽然她知道萧临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可她上了妆更美三分,他不可能厌恶。 她得让萧临也慢慢适应她。 柳婵带着珍珠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见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在那站着,指挥丫鬟去摘她面前盛开的芍药。 “她是谁?”珍珠有些好奇,“不是咱们宫里的妃子,倒像是哪家的姑娘。” “西北大将军的嫡女,姓沈。”柳婵幽幽道。 这是个劲敌啊。 第29章 很好奇说了什么 柳婵对不远处的沈润娘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沈润娘,不仅仅是后宫女子的最大劲敌,更是静贵妃犹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前世,她真的做到了跟静贵妃平分宠爱。 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比静贵妃还要得宠,还生下了个聪明灵俐的皇子。 用柳婵的话说,沈氏的性子在宫里是独一份的,她不仅仅是西北大将军的嫡女,更是家中独女,受尽万千宠爱的人,任性和娇气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她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儿。 生下萧临的六皇子,扶持六皇子登基,她越过整个后宫的女人,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 柳婵皱了眉头,步子也顿了顿。 沈润娘这么早就进宫了吗?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眼前的沈润娘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模样,正捧着刚摘的芍药轻嗅,稚嫩的脸蛋十分满足。 “娘娘认识她?”珍珠好奇问道。 柳婵摇摇头,“不认识,但听皇上提起过,似乎沈家的女儿要进宫。” 对于很多已知的事情,她很直接地扯着萧临拉大旗,反正别人也不会去问萧临。 珍珠果然不再问,而是感慨,“虽说看着也是个美人儿,但论起来,不如小主好看。” 她是真的这么想,柳婵的模样在宫里是拔尖的。 静贵妃也美,可也比不上柳婵。 眼前她们看到的这个沈家姑娘,相貌放在后宫里,并不算多招人。 柳婵心道,萧临还真不是个盯着脸看的好色之徒,只要性子合了皇上的心意,哪怕长相稍微逊色一点,也根本不影响。 她记得沈润娘舞的一手好剑,萧临时常夸赞。 “咱们快些走吧。”柳婵转移了话题,“今日的天儿是冷了些……” 既然这位要进宫了,她又不可能拦着。 索性就先别管,走好自己眼前的路再说,万一日后对上了,那是以后的事情。 年宴是设在太极殿里的,有专门用来举行大型宫宴的一处场地,里面铺了地龙,烧的热热的。 一进去,就有迎上来的宫女服侍着脱去外衣,引着她们去落座。 柳婵来的时候,几个认识的小答应御女之类的,都已经提前到了,位份低的要来的早些,这是默认的规矩。 今日昭妃忙的不可开交,已经顾不上她们了。 没多久,萧临扶着太后,旁边跟着静贵妃和昭妃两位高位嫔妃进了屋门,众人起来请安。 随着太监一声声的唱喏,庆祝新年的圣旨接连颁了好几道,然后才由黄九站出来,尖着嗓子喊了声宫宴开始。 柳婵今日穿了件颇为喜庆的红色小襟袄,眼神始终保持亮亮的,时不时滑向上面的萧临。 于是两人对上了目光。 她俏脸一红,忙不迭收回了视线,有几分偷偷看心上人,不小心被抓包的窘迫。 萧临不动声色地勾了嘴角,看向别处。 宫宴的开场也多以歌舞为主,早已排练好的歌舞十分精美,舞女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时而娇媚,时而大胆活泼。 歌舞结束,由萧临领着提了第一杯酒。 柳婵刚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见柳贵妃身边的秋儿端了盘绿豆的糕点过来,她露出诧异的眼神。 “静贵妃娘娘说,柳才人最喜欢吃御膳房的绿豆糕点了,特意让他们做了一份给您。”秋儿轻声道。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能保证让柳婵周围的这些人听个一清二楚。 柳婵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上面的静贵妃。 就见她微笑着朝自己看了过来,态度一如之前那般友好,好像那日在殿中的挑衅未曾发生过。 真能装啊。 “放这里吧。”柳婵回头看向秋儿,她忽然勾了勾手,“你过来,我有句话想跟静贵妃娘娘说。” 秋儿赶紧将身子凑过去。 在柳婵笑意盈盈地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时,就见秋儿猛地瞪大了眼睛,起身愣愣地看着她。 “去吧。”柳婵心情很好地摆手。 秋儿的神色有些复杂,冲她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到了静贵妃身边时,也凑近过去,将柳婵刚才告知自己的那句话说了一遍,果然,静贵妃再次看向柳婵的目光凌厉起来。 她们之间的互动很隐蔽,可还是被一心多用的萧临注意到了。 萧临:很好奇说了什么。 这时。 坐在柳婵对面的敬王站了起来,冲着萧临遥遥举杯,先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然后他又道,“臣在岭南处寻了几个善舞的美人儿,正好带到了京城里,今日趁着尽兴,不如让几个美人儿给皇上展示一番岭南的舞姿?” 众人朝着他看了过去,柳婵也不例外。 柳婵的手指摩擦着杯子,看起来也跟众人一样,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她记得这个敬王……居心不好,啧。 “既然敬王叔有心,那还不赶紧让大家瞧瞧?”萧临笑着开口。 话音落下,外面响起了一阵悠扬传神的鼓声,震的众人头皮发麻,却又莫名地觉得很舒服。 美人儿鱼贯而入,足足有二十人。 被众人围在最中间的少女轻纱蒙面,脚上踩了小鼓,落地间鼓声清脆,刚才众人听到的鼓声竟是她脚下传来的。 不少人起了赞叹声。 柳婵也很感兴趣,她的目光似乎紧紧追着中间随着鼓声旋转的少女,可她自己清楚,她是透过那舞女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润娘。 因着知道一些东西,她就没办法不注意这位的存在了。 在舞女的鼓声最密集时,沈润娘起身随着丫鬟离开了宫宴。 鼓声毕。 众人沉浸在其中,久久难以回神儿,直到上面萧临传来啪啪的鼓掌声,才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皇上认为如何?”敬王爷问的很有信心。 萧临既然欣赏了,自然也不会当场拂了他的面子,他点头,“当真是美妙至极,好一个鼓上舞!” 敬王爷看了那蒙着面纱的舞女一眼。 第30章 宫里确实少见这样的妃子 舞女会意,施施然踩着小鼓上前,将面纱摘了下来,柔柔出声,“奴婢见过皇上。” 她的长相很好看,甚至美的有些勾人,一双秋水般的狐狸眼抬眸时,似是含了数不清的情愫在里面,开口时声音娇软,让人欲罢不能。 “叫什么。”萧临看着她,像是喜欢。 “奴婢没有名字,想请皇上赐名。”舞女盈盈下拜,姿态也美。 萧临看了她一会儿,“朕觉得你的舞甚美,很得朕的心意,不如就赐你一个封号,意。” 他摆手,“来人,给意美人赐座。” 此话一出,且不说诸位看热闹的大臣,就……后宫的人个个都捏了拳头,谁也不敢相信,皇上就这么轻飘飘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舞女封了美人儿! 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封号。 柳婵也有点震惊。 她是不太记得有意美人儿这一号人的……不过,依着萧临的小气,能给她这么高的位份,指定是算计着什么。 柳婵一边品着面前的酒,一边猜着,大概是萧临想用一个美人儿来抬高敬王? 很有可能。 得他的心意,就赐个意做封号,这也太敷衍了些。 只是柳婵能想的明白,有的人却想不开了,比如上面坐着的静贵妃,面色很不好看。 再比如……孙才人。 孙才人的出身很好,祖父也是朝中的能臣,她初进宫时也才是个贵人,还曾沾沾自喜过好久。 可现在她从贵人混成了更低一层的才人。 意美人也很高兴,没想到萧临不仅看上了她,还给了她这么高的位份。 在冲着萧临磕头后,她又给不远处的敬王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是敬王给她的机会和抬举,她不能忘本。 萧临坐在上面,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只当看不见底下的暗流涌动。 下一个节目进场时,是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又扎高了头发的沈润娘,她手里拿着一柄做配饰的长剑。 在冲着众人拱手后,她开始舞起了剑花。 说实话,女子将剑能舞成这样绚烂夺目的,也很少见,只是有刚才的意美人表演在前,相当一部分人还没有回过味来。 直到沈润娘的舞剑快要结束时,众人才看了进去。 很好的剑法。 珍珠凑近了些,她轻声道,“宫里确实少见这样的妃子。” 既是定下了要进宫的人,那就分析一下会不会得宠。 她立志要扶持小主往上走的,就自觉将自己放到了军师的地位,观察宫里的人,顺带提防新人。 后宫里的女人们各有各的好看,有矫揉造作如孙才人,有单纯自然又美极了的柳才人,还有端庄大气如昭妃娘娘,甚至还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静贵妃…… 确实没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妃嫔。 珍珠不知道怎么评价,英姿飒爽这个词,一般是用来评价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将军的。 “没错。”柳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见过几次沈润娘飒爽的一面,每回跟在萧临见到这个沈氏的时候,沈氏都是十分娇羞的模样,撒娇更是信手拈来。 她能看出来,沈氏的娇羞给了萧临极大的心理满足感。 会在萧临面前娇羞这一点,她得学,且要精通。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她才能进步。 柳婵一直悄无声息地盯着上面的萧临,果然见他的目光随在了沈润娘的身上,很感兴趣。 她默然,道阻且长。 想将萧临的一颗心稳稳抓住,如今显然不现实。 两人说着话,就见那边的沈氏十分巧妙地收了手里的剑,朝着萧临跪了下去。 “臣女沈润娘,给皇上,太后以及诸位献丑了。”沈氏上前。 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她说话时还带了一丝丝稚嫩。 “起吧,你的剑舞的极好。”太后刚才也盯了她半晌,见萧临不语,她主动出的声,“哀家记得,沈家这些年在驻守西北,也十分辛苦。”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家父家兄都已经习惯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一家子在西北已经住了二三十年了,真要是有一天让来京城住着,肯定不习惯。 这一次,沈家送她进京,也才过来的。 如此想着,沈润娘的心头浮现一丝落寞和挣扎,家里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是必须让她进宫的。 “是个好孩子。”太后又道,“哀家倒是挺喜欢你的,你可愿意进宫常伴着哀家左右?” 沈家的女儿进宫,原本就有她的手笔。 只是没能想到这个沈氏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年纪到了,性子看着却有些单纯。 她想的是。 如今静贵妃不知好歹地失了宠,柳婵又是个得意洋洋地新宠,那她盘算着进来个别致的人儿,后宫里也能钳制平衡。 皇上想要平衡,她也不能让后宫脱离她的掌控。 太后先冲着沈氏开了口,也代表为了前段时间的事情跟皇帝示个弱,毕竟太后的位子再高……也不能离了皇帝。 更何况柳家女进宫的目的达到了,看起来皇帝也还算喜欢,她主动给个台阶又何妨? “臣女愿意。”沈润娘再行礼。 比起刚才的意美人,她行礼的姿态一看就是官家女从小教导起来的,端正又大气。 “皇上觉得,给沈氏一个什么位份好啊?”太后笑着问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临也不会轻易挂脸给她,他终于回过神来,勾起嘴角,“不如沈氏也封为美人,母后觉得如何?” “哀家觉得甚好。”太后接了话。 母子之间,其乐融融,好像前段时间在寿安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沈氏的父兄都在西北,战功灼灼,虽说进宫就是美人已经是很高的位份了,可有刚才的意美人在前,让人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沈氏也愣了下,她也是想的意美人,怎么着她都比一个舞女强吧? 本来以为会是嫔位,妃位的,再不济也是个婕妤。 好在她也不太在意后宫位份,她再次福身,“多谢皇上太后。” 第31章 心里也是不舒服吧? 原以为沈美人得了位份,会爽快地来落座,可没想到她冲着一旁的静贵妃开了口。 “早就听闻静贵妃娘娘宠冠六宫,臣妾久仰,不知道可否有幸跟您比一比?”她朝上看过去,“想一观娘娘风姿。” 静贵妃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萧临。 在这个沈氏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尤其她看到皇上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沈氏的时候……更是心里鼓声阵阵。 可萧临没回头。 萧临的目光依旧落在沈氏的身上,也不可能为她解围。 “静贵妃娘娘?”沈美人提醒了一句。 底下的众人也摸不清沈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她是臣女的话,她没有理由去跟静贵妃比,可若她现在是后宫的美人,那她更不该去挑衅静贵妃。 没错,就是挑衅。 “小主,她这是什么意思?”珍珠又凑过来。 柳婵淡淡一笑,“她这不是说仰慕贵妃已久,还有别的意思?” 实际上,她有有些摸不准沈氏为何直接对上了静贵妃。 不知怎的,她看着沈氏的样子,生出了一种沈氏不太心甘情愿进宫的错觉…… 柳婵随着众人将目光落在了静贵妃身上,就见她有些坐立不安。 “早就听说贵妃娘娘的琵琶弹得极好,有时候臣妾路过未央宫,就能听得沉醉其中呢。”钱嫔忽然开口。 她真看不惯一身孤傲的静贵妃。 静贵妃背后说过她一身铜臭味,还派人截过她的胡,现在有了上眼药的机会,她就忍不住出声了。 静贵妃忍不住瞪了钱嫔一眼,她只好吩咐身边的人,“去将本宫的琵琶拿来。” 她勾起笑意,“那本宫就献丑了。” 众人又是一阵夸赞。 柳婵在底下看的仔细,在静贵妃说出要献丑时,旁边萧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凉,很快又看不见了。 她挑眉,萧临的脾气她是清楚的。 至尊皇位,一代帝王,自尊心强的厉害。 怎么会觉得自己亲封的贵妃在众人面前弹琵琶是件得意事呢? 柳婵想,如果沈美人挑衅的是昭妃,昭妃只需要大大方方地笑着反夸回去,定能三两拨千斤地将话散开。 可静贵妃不会。 她本就出身极低,哪怕是这些年在宫里养尊处优,又深受盛宠,可当她对上这些世家养出来的女儿时,还是会露了怯意,她当一个清高孤冷的贵妃娘娘是最好的,还能用位份来震慑众人。 萧临将她抬到贵妃的位份上,本就是一定程度上让她护住自己,对于他在意的人,确实是会用心思的。 静贵妃当众弹了一曲红豆思。 柳婵就觉得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点,但他没制止,当着这么多朝臣和后宫的面,他也不可能制止。 他需要给沈美人面子,给她面子,就等于给沈家面子。 “贵妃娘娘的琵琶声果然名动天下,臣妾心悦诚服。”沈美人大大方方认输,终于坐到了宫人早已给她准备好的位子上。 虽然沈美人夸了静贵妃,可静贵妃弹完后,分明殿中的掌声是稀稀拉拉的。 静贵妃的脸色有些发白,强撑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最近本就患得患失。 哪怕前两日皇上刚在未央宫歇了一晚,可她已经能敏感地察觉到皇上的态度比以往冷淡了些。 这就是个小插曲。 没多会儿殿中再次排进了歌舞,众人推杯换盏,聊得十分畅快。 宫宴结束的时候,萧临开口带走了意美人,说明今晚是意美人侍寝。 静贵妃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就连沈美人都笑不出来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里发沉。 谁也顾不上前段时间还闹得纷纷扬扬的柳才人了。 “看来,皇上真的喜欢这个意美人。”珍珠在回去的路上,跟柳婵闲聊。 原本宫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斗的也没什么意思,可这才一个月而已,包括柳婵在内,就添了三个新人进来。 这三个新人还各有特色。 “嗯,意美人长得很美。”柳婵接她的话。 珍珠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起来,“要奴婢说,小主才是宫里最美的。” 她真的不是嘴甜,而是很认同柳婵的容貌,一点都不说谎,尤其是柳婵说话时,眼神淡定又从容,还带着几分灵气,这很吸引人。 柳婵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现在有新人进宫,她确实是松了口气,原本她盘算着勾引萧临,做好被后宫众人讨伐的准备。 如此倒是让后宫的注意力转移了大半。 她再得宠的话,也不会太招人眼球,就不用分心思去对付后宫的女人,主要是她现在的位份太低,有战斗力,也是使不出来,还不如专心往上先爬了再说。 她想的明确又简单。 一年内,她要爬到美人的位份,三年内坐到妃位,她的儿子要当皇帝,她要当太后。 两人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御花园。 她们为了更近便,走的外圈的一条小路,快走到头的时候,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发脾气。 “好像是孙才人的声音。”珍珠轻声道。 说的时候,她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孙才人在小路的出口处,站在那边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撒气,珍珠知道柳婵跟她不痛快,便下意识地想拉着她退回去重走别的路。 “好不容易走到头了,咱们怕什么。”柳婵扶额,“不理她就是。” 都是才人,还能被欺负了不成? 两人继续往前走。 待离得更近了些,柳婵才看清楚孙才人正揪着旁边月季的大花瓣,用力地往地上扔,确切地说,是往跪在地上的宫女头上丢。 孙才人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一个贱妓子,也配当个美人?竟是些勾引皇上的狐媚子东西,还爬到我的头上去了……贱人,贱人!” 柳婵跟珍珠对视一眼,佯装看不见她,就顺着走过去。 听到后面有动静,孙才人停下口中的谩骂,下意识地回了头。 待看见是她们两个的时候,孙才人冲着柳婵阴阳怪气,“你刚刚成了才人,就有个出身卑贱的妓子爬在了头上,想必心里也是不舒服吧?” 第32章 肚子疼 后宫里这几年的宫妃并不多,静贵妃盛宠高高在上,她孤傲清冷不屑于跟底下的人斗,昭妃娘娘性情平和,掌着宫权管的服服帖帖,两人互相牵扯,高位倒是一片安静。 只偶尔会有一些底下的小妃子们争个宠。 孙才人是半年前的选秀进来的,那次选秀一共也就进来了四个人而已,她是里面家世最好的,一进宫就被封为了贵人,且是低位嫔妃里最得宠的,前途一片光明。 除了静贵妃和昭妃两个高位,就是她的侍寝最多。 她很得意。 直到柳婵也成了妃子,她心里十分不快,还没等跟柳婵斗一斗,又迎来了两个比她位份更高的美人。 沈润娘也就算了,那意美人是个什么东西! “柳才人,我在跟你说话!”孙才人遮掩不住的怒气,恨不得柳婵也跟她一样愤恨发狂。 “孙才人今晚喝多了,还请慎言,那是皇上亲封的意美人。”柳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抬步往前走,“夜色已深,孙才人赶紧回去睡觉吧。” 她一直觉得身在后宫的女子们都是可怜人。 可这不代表她不厌蠢。 在御花园里揪花骂人,还试图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也不考虑隔墙有耳。 “柳婵!”孙才人被她平静的态度刺激到了,开始挑衅,“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柳家的一个区区庶女,你以为你靠着静贵妃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就能让皇上喜欢你?别忘了,你也不过是静贵妃娘娘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连许才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可柳婵就当是听不见。 眼看着柳婵脚步越走越快,孙才人更觉得一股怒气直接涌上了头顶,她不顾身边宫女的拉扯,跌跌撞撞地就迈到了柳婵的身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你不恨的慌?我不信!”她通红着脸颊问道。 柳婵停下步子回头,这会儿跟她离得近了些,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的酒气扑面,不由得心里膈应。 还不等她说话,旁边急了的珍珠冲着宫女开口,“你们还不赶紧将孙才人送回宫里,她喝了这么多酒,若是被昭妃娘娘知道,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孙才人的宫女赶紧上前拉她。 许是御花园铺的都是石子凹凸不平,又或许是孙才人拽着柳婵不放手,在一顿拉扯下,忽然就见孙才人没站稳,往后面倒了过去。 “嗯……”孙才人闷哼一声,蜷缩了起来。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借着月光,能看到她眉头紧皱,面上也浮现了痛苦之色。 珍珠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拉着柳婵往后退。 “小主,您怎么了?”孙才人的宫女吓得够呛,赶紧去扶她。 “肚子……肚子好疼。”孙才人声音虚弱不堪,疼的额头都溢了汗。 柳婵顺势看向她的肚子,心知摊上事了,她压下心里的烦躁,冷静出声,“珍珠,去请太医。” 她又跟孙才人身边的人道,“去寻个宫轿来,地上太凉了,必须抬她去附近的宫里,记得再寻个人去通知皇上和昭妃娘娘。” “去附近雨花阁吧,离得最近。”宫女都快吓哭了。 柳婵点点头,她利索地将身上的大裘解了下来,一部分垫在地上,一部分盖在孙才人的身上。 此时的孙才人捂着肚子,双眼紧闭,口中呻吟着几乎要痛昏过去。 “多谢柳才人。”孙才人的宫女给柳婵跪了下来,“今日是我们才人喝多了酒,才闹了您。” 柳婵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她点点头,没再多说。 只盼着她今晚别沾一身屎才好。 很快有宫人抬来了宫轿,齐力将孙才人送到了雨花阁,放在了床上。 “好疼,我的肚子……”孙才人继续呻吟。 珍珠拉着柳婵站在门口处,“是她先拉扯我们的才摔在了地上,跟咱们没关系,小主你别怕。” 柳婵下意识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念头。 她怎么就觉得……孙才人像是有孕了? 昭妃跟太医几乎是同时来的,与他们差不多进来的,还有急匆匆的钱嫔。 钱嫔一进门就开始大惊小怪,“哎呀,孙才人,谁害你了?” “钱嫔别胡说。”昭妃皱了眉头,“本宫听说是她自己在御花园里胡闹,这才摔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有些颤巍巍。 谁摔着不是疼胳膊疼腿,可这疼肚子……该不会是有了吧? “太医先去看看。”昭妃冷声道。 她看了眼那边站着的柳婵,“柳才人,既然是跟你们有关,那你就将事情说说。” 柳婵过来福身请安,不差分毫地将两人从御花园里的对话和行为都讲了一遍,包括前面听到的孙才人辱骂意美人的话。 她说的很平和,不由得让昭妃多看了她几眼。 “本宫会查的,若跟你无关,本宫自会还你一个清白。”昭妃看着她道。 “是。”柳婵再次福身。 这时,太医那边已经诊断出了结果,匆匆忙忙过来,“昭妃娘娘,大喜啊,孙才人有了身孕,大概一月有余。” 此言一出,本来小声低语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除了昭妃和柳婵,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可真是……大喜。”钱嫔没忍住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她是宫里唯二有孩子的人,自然希望宫里的孩子越少越好。 “那她的肚子疼,是摔的吗?”昭妃没理钱嫔,直接问道。 太医还没等说话,就见宫女噗通跪在了昭妃的面前,哭诉道,“定是柳才人看出了我们小主有身孕,才会推小主的,还请昭妃娘娘做主,为小主做主啊!” 她先是看了柳婵一眼,明显是有些心虚。 可也不能怪她叛变。 今晚的事,若不是柳才人的错,就是她的错,小主有孕却摔在地上,她定要受罚的。 于是她又咬牙开口,“我们小主就是被柳才人推到地上的,柳才人用了大力气,奴婢无能,没能扶住小主。” 第33章 你看,她们欺负我 按着柳婵的说辞,是她们拉扯之下,孙才人跌在了地上。 可现在孙才人的宫女说是柳婵推的。 “是她……”珍珠打算上前解释。 柳婵抬手拦住了她,往前站了一步,看着那宫女开口,“你现在说的话可要认定了,若你信口雌黄,那就是诬陷宫妃,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柳才人何必威胁奴婢。”宫女喃喃道,“柳才人跟小主的恩怨,谁不清楚?” 这一点倒是真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孙才人跟柳婵是有仇的,尤其钱嫔还受到过孙才人的挑唆,更加深以为然。 “话说……之前这柳才人还没爬皇上的床时,就跟孙才人在御花园里起了冲突。”钱嫔赶紧站出来,“孙才人因此还降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遮不住地幸灾乐祸。 钱嫔掺和进来,其他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话,屋里叽叽喳喳,连床上躺着的孙才人的腹痛呻吟都遮掩了过去。 柳婵看了眼急得插不上嘴的太医一眼。 她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宫人的通报声,说是静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齐齐往外看去。 昭妃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在静贵妃迈进门时,昭妃面无表情地福了身,带着众人给她请安。 “听说柳才人跟孙才人起了争执,动手了?”静贵妃摆手示意众人起来,直接开口,“此事是她不好,本宫会亲自教导她,就不必昭妃操心了。” 说着,她看向柳婵,严肃道,“你跟本宫回未央宫。” 柳婵自然站着不动。 “贵妃姐姐,这后宫的事情,总要有个章程。”昭妃看着她,似笑非笑,“毕竟孙才人有孕是大事。” 在她看来,静贵妃若不是被皇上放在了宫妃的最高位上,早就被众人吃干抹净了。 不过,自从柳才人在宫里落脚,这位贵妃娘娘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平日里可是宫里最清高孤傲的。 如今也有闲心来掺和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了。 昭妃自然知道太后对静贵妃的要求,想让她生个孩子,可惜她生不出来,所以才有了柳婵,只是……柳婵不见得受她控制。 听到孙才人有孕时,静贵妃果然愣了一下。 她落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边的床,回过神才笑道,“那恭喜孙才人了,本宫的妹妹闯了这种祸,还是由本宫亲自教导吧。” 本来今晚皇上宠幸新人,她心情十分闷堵,谁曾想听说柳婵把孙才人打了,事态严重,都闹到抬宫轿请太医的地步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趁机出手,给柳婵个教训! 她必须让柳婵为自己的鲁莽后悔。 “贵妃姐姐你……” “不必。” 昭妃跟柳婵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昭妃当即就停了话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旁边的柳婵。 她掌管整个后宫,知晓柳婵跟孙才人的冲突,知晓她动手打过静贵妃身边的宫人,更知晓皇上对柳婵……有点意思。 这个柳才人,可不是个没心眼的,相反,她很聪明。 只是,孙才人进宫以后也嚣张的很,对身边的宫人动辄打骂,她也想让孙才人稍微吃点苦头再论对错。 “什么不必?”静贵妃没反应过来。 “此事跟贵妃娘娘无关,就不劳贵妃娘娘插手了。”柳婵忽然就勾唇一笑,语气淡然,“谁也不必急着给我定罪,还是让太医说两句吧,太医在旁边急得都擦汗了。” 众人默默看向弯着身子的太医。 太医赶紧上前,“孙才人虽是有孕,可才一月有余,脉象并不稳当,她今日又喝了许多酒,脉中有寒凉之相……” 他说话时,萧临已经大步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低着头,已经卸了钗的意美人。 萧临背手负立,在众人忙不迭请安时,冷声开口,“起来吧。” 有人赶紧拿来了椅子摆在中间,他过去坐下,看向那太医,“继续说。” 太医紧张地擦汗,“敢问孙才人身边的人,她今日的宫宴喝了什么酒?” 那宫女犹豫了下。 “这个好查,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还不说,就直接挫骨扬灰。”萧临淡淡出声。 “皇上饶命。”宫女立刻脸色惨白,匍匐在地,“我们小主喝了不少桑葚酒,又食用了几只大闸蟹。” 大闸蟹乃寒凉之最,这是常识。 寻常人吃多了也是会拉肚子的,更何况刚刚身怀有孕,未曾坐稳胎。 “皇上,还是先让太医去看看孙才人吧。”柳婵忽然就开了口,“不管是不是臣妾推了她,既然胎像不稳,眼下最重要的事,都是先保住孩子。” 萧临抬了抬手,太医立刻又回到了床边。 众人看向柳婵的目光很复杂。 这个屋里,除了皇帝,应该没人想让孙才人保住孩子吧。 她们故意给柳婵和稀泥,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谁都能听见孙才人疼痛的叫声,暗暗盼着她的孩子保不住才好。 “既然柳才人这么着急,看来真是柳才人推的。”钱嫔贱兮兮开口。 “皇上,是钱嫔娘娘推的。”柳婵看向萧临,目光很认真,“钱嫔娘娘也很着急,想拿臣妾当个替罪羊。” “你胡说八道!”钱嫔懵了下,然后黑了脸呵斥。 “为什么钱嫔娘娘能胡说八道,臣妾就不能?”柳婵冷了脸。 钱嫔又想说话,就被萧临甩了个刀子眼,立刻就化身成了个鹌鹑头,安静无声。 柳婵看向昭妃,“娘娘,想必御花园里有值守的宫人,臣妾斗胆,还请娘娘传来一问。” 她之所以不急,是因为她知道御花园里有暗卫值守。 就算没有值守宫人看见,那时候孙才人跟她有了动静,必定会有暗卫过去瞧着。 说完这一句,柳婵又看向了萧临,跟他对视上目光。 她瘪了瘪嘴,完全没了刚才跟昭妃说话的那副冷静模样,而是眼里透出些许委屈和倔强。 就好像在说,你看,她们欺负我。 萧临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 第34章 她想他 很快,黄九就亲自带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低着头,一五一十地将御花园里柳婵跟孙才人的争执说了个清楚,包括孙才人辱骂意美人等等。 意美人听的那叫一个脸色惨白,眼泪打转转,“皇上,臣妾出身虽低,可臣妾……” 她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见萧临抬了手。 于是意美人只能憋住。 静贵妃在旁边也皱了眉头,她太心急了些,竟是当众误会了柳婵。 不过她转念一想,来了趟雨花阁,她见到了皇上也是意外之喜。 若能将皇上带回未央宫的话…… 正想着,就见那边的太医过来了,太医擦了汗,“皇上,臣施针驱寒保胎,眼下孙才人已无大碍,臣再给她开一些保胎药,前三个月莫要动怒动气,须得好好养着。” “嗯。”萧临点点头。 众人听的一阵心里失望,可面上还要表现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既然无事,那就好好养着吧。”萧临站了起来。 昭妃上前一步开口,询问萧临的意见,“皇上,按着宫规的话,有孕的嫔妃可晋位一级,那孙才人……” 萧临的声音不辨喜怒,“不必。” 他大步往外走。 静贵妃想跟他说话,可萧临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根本没给她机会,让她十分失落。 连意美人下意识地想跟上去,都被黄九抬手拦住了。 黄九笑眯眯地开口,“意美人,宫里已经给您安排好了住处,奴才这就带您过去,按着规矩,妃嫔是不能在太极殿过夜的。” 意美人红着眼应了声好。 她被孙才人骂的那般难听,又委屈又心惊,她又不像她们似的有家世做靠山,只能靠紧紧抓住皇上的宠爱。 昭妃命众人散了,她率先扶着宫女走出去。 在众人离开后,柳婵咬咬牙,向着太极殿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要紧紧抓住每一次见到萧临的机会。 而且,她刚才分明看到了萧临对着自己眼底的笑意,那就不能浪费掉。 从雨花阁到太极殿,需要穿过御花园,果然没多会儿柳婵跑进御花园里,看到了萧临的身影。 “皇上。”她喊出声。 萧临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收拢进怀里一个娇软的身子。 “我很想你。”柳婵的声音里分明带着哭腔。 她用力紧紧地抱住萧临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眼泪委屈地吧嗒吧嗒地掉,“她们硬要说我推了人,可我没有,我那时候,很想见到你。” 萧临就这样站着,任由她抱住自己,也不动。 柳婵哭的都哽咽了,“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的。”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就落到了萧临的胸前,甚至她还拿起萧临的手,主动给自己擦拭眼泪。 旁边的黄九早就带着跟随的宫人隐退到了远处。 萧临声音无奈,“朕这不是还你清白了?” 若是旁人发生这种事,他也就冷眼看着,任由昭妃处理,只要不影响大局,甚至有时候冤枉也就冤枉了。 对他来说,后宫和前朝是一盘棋子而已。 有用的棋子即便是犯了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用的棋子哪怕是冤枉了,若不能自辨,也会丢弃。 柳婵的用处……不大,但他下意识地就护着了。 “嗯。”柳婵哼唧两声,抱着他不撒手,“我想跟你去太极殿,想让你搂着睡。” 萧临抚上他后背的手都忍不住停了一下。 这话也太大胆了。 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直白地提要求,说想去太极殿里跟他睡觉,大家都是藏着掖着地遇见他,然后等着他开口带回去。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会横冲直撞地扑到他的怀里。 嗯……曾经有一个。 萧临的思绪在一瞬间飘远,又迅速收了回来,他失笑,“朕的柳才人要是跟朕回了太极殿,只怕明日她们要刁难你。” 明日是正月初一,需要他带着大臣和后妃们去祭拜先祖。 “不怕。”小姑娘闷着头吐出两个字。 她主动牵上了萧临的大手,往太极殿的方向去。 后面萧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上,目光幽深,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两人到了太极殿,柳婵照常去跟着宫人们沐浴更衣,然后乖乖巧巧地上床,钻进了萧临的怀里。 她小手摸摸索索地搂上萧临的腰身。 萧临本以为怀里的小姑娘还会再跟他吐槽今日被冤枉的事情,两人再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结果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她开口,就低头一看。 人家已经闭了眼,一副困得要命的样子。 真睡觉,不说谎。 他哑然失笑。 这副对他如此赤诚的心思,哪怕是遍寻后宫,也不可能挑出下一个。 “不委屈了?”萧临故意问她。 怀里的小姑娘哼唧一声,动弹了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说话已经有些不清楚,吐出了两个字。 但萧临还是听出来了。 她说,想你。 她又想他。 就跟上一次他将她搂入怀里,她还有些害羞,也是说有点想他。 萧临莫名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今日宫宴结束,他又被几个大臣缠在了御书房不能脱身,一直到后宫传来说出事的消息,才得以离开御书房。 “黄九,熄灯。”他吩咐。 黄九听着自家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愉悦,不由得再次感慨这位柳才人的本事。 今晚皇上虽喊了意美人侍寝,可还没来得及呢。 尤其他刚才在雨花阁里,看到意美人哭哭啼啼的时候,皇上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不耐。 他才拦下了意美人。 没想到柳才人是个大胆的,竟是能在御花园里劫了皇上。 这就是本事啊。 还是那句话,这柳才人看似回回踩在皇上的雷点上,却正是落在了皇上的心尖尖上。 黄九啧啧摇头。 今晚静贵妃还在那呢,可皇上硬是被柳才人勾的看不见别人! 第35章 拿捏不住便毁了 因着初一要拜祭先祖的缘故,柳婵很早就被叫了起来。 她起床时,萧临已经穿好了衣服。 外面还漆黑一片,算起来,从睡觉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 “醒了?”萧临张着胳膊,任由宫人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披上,他看向床上坐起来一脸懵呆的柳婵,“朕需要先去跟朝臣们会面,那你先回玉琼轩,收拾好了去延禧宫。” 在这种事上,本该是中宫皇后带领的,没有中宫皇后,现在就是一股脑都给了昭妃操持。 “好。”柳婵抿嘴一笑,小脸娇羞。 她赤着脚下床,快步走到了萧临的身边,“臣妾服侍皇上。” 见萧临默认,宫人立刻给她让出前面的空来,只在旁边完成一些辅助的穿衣动作。 萧临低头看她。 原以为她会像其他自请上阵的妃子一样,笨手笨脚,可她动作虽不熟练,却分明一丝不差。 在系上萧临的腰间带子时,柳婵的小脸忽的就红了起来。 “怎么?”萧临起得早,倒是不急着走,他故意逗她,“又想朕了?” 昨晚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竟是连带着他都沾了枕头就睡了,一直到黄九过来喊他起床。 “皇上!”柳婵的俏脸更红,像个小孩子一样跺脚,“那臣妾以后再也不想皇上了,就算是想……想也忍着,坚决不说。” 萧临笑的爽朗,抬手摸了她的脑袋。 他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 “昨晚宫宴上,你跟静贵妃身边的宫女说什么了?”他昨晚就想问一嘴,可这小丫头睡的太急了。 柳婵回想了下,她掂了脚凑近萧临的耳边,轻声道,“臣妾告诉夏儿,自从上次她在宫宴上算计我,我就再也不喜欢吃绿豆糕了。” 萧临愣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她的鼻尖,“你呀,小心眼,若不是静贵妃,朕跟你又如何有这段缘分?” 柳婵露出不满之色,搂着他的腰哼哼两声,也不回答。 不过萧临还是嘱咐她,“后宫里的人多,你自己多长点心,若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喊朕。” 他已经将柳婵的位份一下子提了两级,短时间不能再动,可算起来,她还是一个低位嫔妃而已,对上高位,只有吃亏的份。 这个小姑娘有自己的脾气,他怕她暗里吃亏。 “好。”柳婵乖乖巧巧地点头,如同一只偷了腥的小猫,钻进他的怀里蹭蹭。 然后,她又站好福身,“恭送皇上,祝皇上新的一年里,万事顺遂,没有烦恼。” 萧临笑着应了声好。 待他大步出门的时候,黄九没忍住往屋里多瞅了一眼,往日皇上休息不好,总黑着脸吓人。 今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了。 可皇上还笑出了声! 屋里那个……以后就是祖宗啊! ** 未央宫。 夏儿匆匆从外面进来,冲着正在梳妆的静贵妃福了福身,“娘娘,柳才人她……” “怎么了?”静贵妃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问的不动声色,可下意识地回身还是不小心扯住了刚梳好的发丝,疼的她顿时嘶了一下。 梳头的宫女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出去领罚,掌嘴二十。”夏儿皱了眉头呵斥。 宫女放下手里的梳子,白着小脸福身离开。 旁边伺候着的小宫女很是紧张,头也不敢多抬,自从春儿姐姐去了浣衣局,夏儿姐姐就成了未央宫的掌事宫女,这才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将近七八人都受罚了,甚至还有两个被打杀了的…… 静贵妃看都不看那边出去的宫女,只是望着镜子里素了容的自己,幽幽出声,“你说吧,本宫不会多想的。” “有人看见柳才人刚才从太极殿里出来了。”夏儿面上扭曲了一下,恨恨道,“她昨晚怕是去勾了皇上侍寝呢。” 此话一出,静贵妃的身子微微晃了下。 以往的年三十,都是她伺候着皇上就寝的,谁也夺不了她这份宠。 可昨晚皇上略过她,先点了意美人,又跟柳婵…… 夏儿想了想又上前道,“娘娘,她若是日后真得宠的话,不但能跟娘娘您抢宠爱,只怕她生下的孩子,皇上也不会给您养的。” 静贵妃默然。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以往的一个月里,皇上至少也会歇在未央宫里七八回,可自从柳婵成了皇上的妃嫔,她的未央宫立刻就冷落了不少。 虽说柳婵得了喜欢的时间很短,可她心里很是不安。 眼下又新进来了个意美人,还有个家世不低的沈美人……静贵妃暗暗咬了下唇,手里的指甲也掐进肉里。 “那你有法子?”静贵妃问的平静。 夏儿再次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的耳边,“娘娘不如考虑考虑意美人或者沈美人?” 高位妃嫔拉拢一些小妃子为自己所用,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在萧临的后宫里,高位无非就是她跟昭妃。 昭妃的宠爱不如她,也不跟她斗。 所以她从未考虑过拉拢底下的嫔妃,对她来说,拉拢小妃嫔就意味着帮着小妃嫔争宠,分薄自己的宠爱,她……做不到。 “沈美人是不成的。”静贵妃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人选。 别人不清楚,但她自己是了解自己的。 她每每对上那些世家培养出来的宫妃,会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在昭妃面前最为强烈。 沈美人出身西北将军府,那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之女。 “再说吧。”静贵妃轻声道,“她不过才侍寝几回,也不见得就是得宠,再说了,若不侍寝,她又能如何有孕?” 她是指的柳婵。 只是这话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娘娘……”夏儿颇为恨铁不成钢,“那柳才人心思狡诈,她对您的恨意极深,说不定得了宠就要对付您呢,您忘了她怎么威胁您的?” “可太后说过,她会做主让柳婵生下的孩子抱给本宫抚养。”静贵妃深吸一口气。 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自从进宫,她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独树一帜的贵妃娘娘,何曾需要自己去争宠过? “你让本宫想想。”静贵妃眼神渐渐狠厉了起来。 柳婵……若拿捏不住,便毁了吧。 不是她不给柳婵机会,是柳婵自己活该! 第36章 本宫不可能成为皇后 柳婵回了玉琼轩,赶紧收拾梳妆了一番,便匆匆忙忙去了延禧宫集合。 她昨晚歇在了太极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 除了有孕歇着的孙才人和静贵妃,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于是。 众人看她过来,目光里透出来的愤然,嫉妒,恨不得伸手将她撕成碎片,尤其是那张脸,用尖尖的指甲给她划破! 钱嫔实在是忍了又忍,也没忍住。 她咬牙切齿,“没想到昨晚柳才人差点害的孙才人掉了孩子,还能歇在太极殿,真是一副勾人的好本事。” 柳婵看了她一眼,半点不搭理,就直接到了昭妃面前请安。 对昭妃,她是恭恭敬敬的。 除了昭妃是后宫权力的持有者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秘密在,那就是萧临跟昭妃私下里是合作关系,而非宠妃。 这地位,至少在姜国发动战争之前,比所谓的宠妃稳固多了。 昭妃果然也不为难她,让她起来后,便对着众人开口,“诸位姐妹,一起去吧。” 嫔位以上的宫人坐了轿,其他位份低的只能走着。 众人一边不停地给柳婵使眼刀子,一边愤愤往前面跟着宫轿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不远处静贵妃的宫轿慢悠悠地抬着过来了,他们在挡住昭妃的轿子后停了下来。 “昭妃妹妹竟是不等本宫吗?”静贵妃的声音从宫轿里传了出来。 昭妃见她挡路寻事,顿觉有意思地勾起了嘴角,“往年这时候贵妃姐姐都是从太极殿直接往先贤殿去,竟是忘了今年睡在太极殿的不是姐姐,劳烦还要从未央宫来寻妹妹?” 对面宫轿里顿了顿。 良久,静贵妃才幽幽道,“昭妃以下犯上,若论宫规的话,该当何处置?” 嘴皮子说不过,就拿位份来压人,可见静贵妃……也就这点东西了。 昭妃依旧是笑笑,“妹妹调侃姐姐是不对,可若是姐姐误了诸位姐妹去先贤殿的时辰,怕是当不起这个罪吧?” 宫轿里的静贵妃冷了脸,她借着宫轿窗户处瞥了站在后面的柳婵一眼,收回目光吩咐,“去先贤殿。” 很快,抬轿的宫人转了个圈,始终走在昭妃轿子的前面。 柳婵跟在后面,将两人的对话放在心里转了个圈,忍不住勾了唇。 好事啊。 看来她今日一早大张旗鼓地从太极殿回来,终于引起了静贵妃的不甘,或者说,让静贵妃紧张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静贵妃若是一味地还当她的孤傲娘娘,不掺和底下宫妃的争斗,那如何能将她拉下神坛呢? 她眼下没法对未央宫出手,但她可以慢慢削弱静贵妃的宠爱,让静贵妃不舒服。 时间长了,静贵妃会出手对付她的。 那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先贤殿的祭拜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众人跟在萧临的身后,拜来拜去,直到午时才算是结束。 柳婵回到玉琼轩时,就听说静贵妃将意美人喊去了未央宫。 她冷笑,“看来静贵妃想收了意美人啊。” 要不说她最重要的一条路,就是打败萧临心目中的白月光,而不是打败静贵妃本人呢。 意美人是敬王爷送进宫里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敬王爷是有忌惮的。 大家对她初进宫就高封的位份很不满,可想必也没人敢碰她。 没想到啊,没想到。 柳婵中午赶紧眯了一会儿,又急急地换了衣服继续,下午还要去寿安宫里请安。 再一次在延禧宫集合的时候,就没有静贵妃的身影了。 众人这回倒是顾不得给柳婵使眼刀子了,而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意美人身上,直接将意美人看的心惊胆战。 到了寿安宫后,就听说太后今日起的早,身子虚的厉害。 说是静贵妃在旁边伺候着。 众人三下五除二地请了安,连话也没说几句,就被送出了寿安宫。 回去的路上,有个太极殿的小太监匆匆过来,站定在柳婵的跟前打了个千。 小太监满面笑意,“皇上让柳才人去太极殿伴驾,柳才人赶紧过去吧。” 看着柳婵离开的身影,众人又是一阵嫉妒。 安婕妤笑着道,“看来这宫里又有新鲜事了。” 早在皇上登基的那两年,宫里斗的格外厉害,不仅接连死了好些个妃子,就连孩子都没保不住。 她能安然生下大皇子,还是昭妃进宫后,以雷霆手段护住了的。 所以昭妃是她的恩人。 至于钱嫔的女儿,昭妃也是出手护过的,可惜钱嫔不领情。 柳婵到了太极殿时,就见萧临正埋首于一堆折子里面,批的龙飞凤舞,十分认真。 她婷婷然然地上前,就站在中间,目光炯炯地看着上面的萧临,也不开口,安安静静。 直到过去半刻钟,萧临才注意到底下站着不出声的人。 他故意低着头开口捉弄,“黄九,既然柳才人还没来,那就换意美人来陪着朕吧。” “不行!”柳婵跺脚,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气。 “……” ** 延禧宫里。 宫人正给昭妃卸了沉重的头钗,让她能轻松一会儿。 丫鬟阿素是她从姜国带来的陪嫁丫鬟,手上动作麻利的很,可面上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昭妃哪能看不出来。 阿素叹了口气,“主子,如今静贵妃失宠,您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顶上才是,而不是任由着底下的几个狐媚子抢了皇上去。” 这时,阿梨从外面端着梳洗的盆子进来,闻言皱了眉头。 “阿素,不可乱说,万一让别人听见这些话,岂不是败坏了娘娘的名声?” 自家娘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们来大夏国,是为了两国友好,而不是为了跟其他的女人争一个男人。 阿素被说的满脸不服气。 她嘟囔,“就算皇上昨晚不歇在未央宫,那也该歇在咱们延禧宫,而不是招了两个狐媚子过去侍寝……” “阿素!”阿梨在旁边黑了脸。 昭妃抬了手,制止了两人说话,她看向阿素,目光平静。 “本宫不可能成为皇后。” 第37章 白日宣那什么 虽是过了年,萧临还是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但比起以往简单了许多。 柳婵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侍奉,话也不多说。 在萧临的砚台没了墨,她就自觉地上前墨几下,在萧临稍一咳嗽,一杯温热的茶水就递在了他的跟前。 这些事情她做起来,周到之处竟是比黄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临再次抬头的时候,殿里已经点了灯,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底下因无事可做而站的腰酸腿麻的黄九赶紧出声,“皇上,已经酉时过半了。” 萧临愣了一下。 他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时间流逝,原本还想着处理一会儿的公务,便带着柳婵出去溜达溜达,没想到一下子过去了两个时辰。 平时他不喜宫妃伴驾的时候处理公务,她们要么不停地说话,要么就弄出各种响动。 萧临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柳婵。 柳婵赶紧睁了一双无辜又认真的眼眸看他,渴求般开口,“要用膳了吗?” “……”萧临的感慨突然被她这句话打断。 他面色如常地开口,“传膳。” 身为最高统治者,他的膳食很丰盛,哪怕平日里再节俭,都有至少十六道菜,更何况今日是正月初一的晚膳。 冷菜,热菜,甜的,咸的,淡的都有,所以也不必问柳婵喜欢吃什么。 黄九一溜烟儿跑去安排了。 从传膳到用膳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萧临就开始跟身边的小姑娘闲聊,“平日里喜欢读什么书?” 这话问出来,他似乎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好像都是黏黏糊糊的。 也不曾深入说过几句话。 “没读过几本书。”柳婵小脸浮现一丝落寞,“嫡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多了没什么用处,反而坏了女子本分。” 其实在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女子还是会识字读书的。 但柳家算不上大户人家。 虽然出了个太后,又在面上有了个贵妃,可萧临对前朝的柳家,却是无视为主。 这也就造成了柳家在京城里的地位高不高,低不低…… 不过,柳家嫡出的真女儿柳娆,从小请了女夫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是一切按着高门贵女来教导的。 她柳婵,连个生母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 “识字?”萧临皱了眉头,眼神里有一丝恍惚。 不知怎的,他觉得她应该是识字的,她的身上有一股寻常小姑娘没有的韧劲。 只见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倒是识字。” 萧临挑眉,等着她往下说。 “臣妾八岁那边,府里来了个新厨娘,说是写的一手好字,臣妾就鼓足勇气,带着攒下来的首饰去偷偷寻了她。”柳婵认真回忆。 她顿了一下,“她收了我的东西,也教会了我识字,可惜还没来得及教我写字,她的夫君重病,她就走啦。” “攒的什么首饰?”萧临来了坏心,问她的同时,一把将她搂在了自己的腿上。 柳婵没注意他这个动作,被大力一拽,下意识地抬手搂紧了萧临的脖子。 “啊呀!”小姑娘忍不住惊呼。 “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萧临提醒她。 柳婵举着小拳头故意捶了下他的胸口,小脸微红出声,“那时候臣妾能有什么好首饰,无非就过年时几个姐妹都分得的珠花,或者是拼命攒下来没有被坏丫鬟偷走的一点点碎银子。” 她说的这件事是真的。 只不过那厨娘收了她的东西后,就教了她几个字,便以夫君重病的借口离开了柳家。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厨娘烧的一手好窑鸡,便被别家用高价挖走了。 而她真正学会识字读书,实际上是前世跟在萧临的身边,闲来无事趴在他肩膀上跟着看折子,一个字一个字琢磨出来的。 “皇上既是问了,那臣妾能提要求吗?”柳婵眼睛亮亮的。 萧临低了头看她。 这会儿柳婵的姿态就是横在了他的怀里,小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处,于是他这一低头,两人的脸便离得极近。 呼吸之间,竟是有些许暧昧缠绵。 萧临莫名就想起了之前她的脚崴伤时,他带她来了太极殿里,两人不小心撞进怀里的暧昧。 “什么要求?”他嗓音沙哑了些。 话音刚落下,他就察觉到脖颈处的胳膊稍用了力,下一刻,小姑娘的脸蛋冲着他贴了过来。 她粉粉软软地在他的唇上贴了一下。 在她贴近之前,萧临下意识地想避开,可他没来得及,就被小姑娘亲上了。 他不喜亲吻。 可就在怀里的小姑娘亲过之后,萧临不自觉地就收紧了搂在她腰身上的胳膊,下一刻,他便主动扣住了柳婵的后脑勺。 铺天盖地的用力。 他不太熟练地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气息,似乎忘记了周围存在的一切。 柳婵一边接招,一边心里拼命吐槽。 这个男人亲的太用力……她嘴真的疼。 她当然知道萧临不喜跟女子亲吻,连静贵妃都不曾吻过,可正是如此,她便要做第一人。 最好是唯一一个。 直到柳婵的小手不停地在萧临的胸膛上往外推时,萧临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一脸餍足地看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大口呼吸,像是一直快要干涸了的鱼儿,她的樱唇红通通的,俨然已经肿了起来。 柳婵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鼓着脸有些生气。 “皇上!” 许是刚才憋了气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她语调带着几分娇嗔,眉眼之间浮现的丝丝媚态遮掩不住,甚至,她压根不知道流露出这番勾人的媚。 萧临不语,只一味地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往旁边的寝宫殿里走去。 很快,两人叠在了床榻上。 小姑娘此时还一脸紧张,“皇上,这青天白日的……” 这不是白日宣那什么吗? 她有些后悔这个时辰就勾搭他了,什么时候能用膳? 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闭嘴。”萧临用刚学会的方式堵住她的嘴。 “……” 第38章 终于让她等来了 柳婵再一次留宿太极殿的消息传出,不少人都睡不着觉了。 不过十日左右的功夫,她侍寝了三日! 最生气的人,莫过于孙才人。 孙才人脸色铁青地将宫女小苏端来的安胎药掀翻在地,她咬牙切齿,“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能侍寝,她竟是趁虚而入,勾着皇上不放。” 明明那天晚上,柳婵差点害的她失去了孩子。 皇上怎么能不追究她的过失呢? 小苏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她也不出声,只默默低了头去捡地上的瓷碗碎片。 自从那日她因着替孙才人出气,被昭妃罚了二十个巴掌后,孙才人就不怎么让她来身边伺候了,而是换成了二等丫鬟小菊贴身伺候。 她倒是一点都不羡慕。 跟在孙才人的身边,稍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便是非打即骂。 “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在意这个孩子?”孙才人抱着被子突然就落了泪,“他怎么也不来看我。” 这宫里的孩子少,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时候,自然高兴不已。 可皇上拒绝了给她晋位。 甚至连点赏赐都没有。 皇上没动静,其他人更不敢送东西过来,明明是天大的喜事…… 这时,门口处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声。 “小主,静贵妃身边的夏儿姑姑来看您了。” “……” 次日一早,柳婵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让春杏打听着宫里的消息,就知道了昨晚夏儿去了孙才人那边的事儿。 “贵妃娘娘这是要拉拢孙才人?”珍珠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声。 按理说,静贵妃是她之前的主子,她不该多嘴。 可现在她的主子是柳婵。 静贵妃算计柳婵的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事后柳婵也跟她聊过原因,她自然是跟柳婵更亲。 尤其她在未央宫也不过是个三等宫女而已,跟静贵妃也谈不上感情。 柳婵思索了下,轻笑出声,“谁知道呢。” 她想了想,回头吩咐春杏,“既然静贵妃寻了孙才人,那我需要你传一个消息出去。” 春杏点了点头。 柳婵继续道,“就说,静贵妃看上了孙才人的孩子,毕竟孙才人生了孩子晋位,也不过是个贵人,养不了孩子。” 待春杏出去后,珍珠有些担心,“若是这么传的话,会不会被查出来?” 传消息这种事,很容易被揪出来。 只需逮着一个接一个地问,很快就能顺藤摸瓜地寻出来。 “没人会查这些,而且,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不过是替他们说出来了。”柳婵轻笑一声。 主要是。 重复这件事的人越多,静贵妃就会自己有所动摇,她可能会真的想要,而孙才人也会吓的慌,因为她肯定不会想给的。 另一回事是。 萧临这个人,很少将孩子抱给其他人养,除非是犯了错的,或是像她前世那般得了他厌恶的。 那安婕妤不过是个婕妤,孩子也没给别人养,只是按着宫规养在了皇子所而已。 接连过了好几日,太极殿那边也没有再传召妃嫔侍寝。 一直到了元宵节以后。。 未央宫那边传来静贵妃突然昏倒的消息,萧临才再次迈进了后宫。 他一连在未央宫歇了三日。 期间,各式各样的补品如流水般送进了未央宫,有太医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据说是静贵妃为了给皇上祈福,日日抄写佛经,累坏了身子,才突然昏了过去。 消息一经传出,众人不禁感慨,还得是静贵妃。 柳婵听到消息也露出了笑意。 真是……有趣。 “看吧,意美人马上要侍寝了。”她看了眼手上的字,又皱眉。 那日她跟萧临说起字写的丑以后,他便亲自教她练字,还给她选了一些大字让她布置抄写。 说是下一次再见到她,必须有进步。 她很乐意引得萧临教她,可这些字……当真是歪歪扭扭,明明看起来就是一笔一划的事儿,她脑子里很清楚怎么写,但落笔就是不直溜! 柳婵气的闭了眼。 这就好比歌女的歌声美妙,寻常人能浮现她的曲调,可一张嘴就变了味。 “再在我拿一摞纸!”柳婵也较劲起来。 果然,萧临从未央宫离开后,招了意美人去太极殿侍寝。 同时孙才人那边也得了皇上的赏赐,宫里众人纷纷给她送了东西,以示庆贺。 柳婵本来也得送。 可她拦住了珍珠,“你家小主我啊,是个记仇的人,送了也不见得她念咱们的好,还不如不送。” 难道还指望送个东西,便能缓和关系? 只怕孙才人看到她送去的东西,能气的又动了胎气。 更何况。 她也想让萧临知道,她是个有性子有脾气且有原则的人。 她敢说,萧临的心里,其实更喜欢她这种人设,而不是什么孤高清冷的雪莲,也不是柔弱不堪的白莲。 只是因着他心里许静儿的存在,他并不自知罢了。 眼下看来,只要萧临的心里有白月光的影子,那静贵妃的宠爱就不会断,她也不能任由着坐以待毙。 如今,宫里沸沸扬扬都在传静贵妃想要孙才人生下的孩子,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说静贵妃想去母留子。 于是未央宫的夏儿再去的时候,就被拒之门外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接下来的一个月,依旧是静贵妃侍寝的次数最多,其次便是意美人,原本能排在第二的昭妃,却少了好几日。 柳婵倒是又侍寝了两回。 这已经是不少的宠爱了。 大家虽嫉妒柳婵得宠,可她的前面还有个意美人,于是这意美人便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有事没事就被骂两句,甚至意美人的饭里被下了药,正好她不想吃,赐给了身边的宫女,宫女喝下后,立刻七窍流血。 萧临自然是大怒,可事情查来查去,落在了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当下就撞墙死了。 线索断了,事情竟也不了了之了。 此事一出,连意美人都吓的半夜发了高烧,再出门时,人都是单薄恍惚的。 不过。 最近柳婵的心思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她每日除了练字,便是拿着荆芥草去御花园里逗猫,并乐此不疲,甚至还偶遇了两次萧临。 众人还以为她是故意在皇上面前露面的。 于是大家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打扮的花枝招展,也去了御花园闲逛,结果一时间宫里出现了好几个被猫抓咬的人。 比如,孙才人身边的小菊。 而柳婵见人多了起来,便主动转移了阵地,每日抱着跟她有缘分的那只大橘猫去别处溜达。 直到这日她溜达到了钱嫔的祥庆宫附近。 “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打断你的腿!”钱嫔的声音尖利,怒气冲冲。 她此时正搂着怀里吓哭的女儿,玉敏公主,指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医女。 待看清那医女的长相时,柳婵心下一喜。 终于让她等来了! 第39章 你信我? 这会儿,跪在地上的医女一脸的着急,“钱嫔娘娘明鉴,玉敏公主的病若是再不治的话,怕是活不过今年。” 此话一出,钱嫔的脸色黑的可怕。 她伸手指了那医女,冷声道,“敢如此诅咒本宫的女儿,给本宫拖下去,打,打三十大板!” 钱嫔的身边站着几个宫人,见状大气不敢出,互相推搡着要上前。 医女是属太医院管着的,宫妃明面上并没有权力处置。 就算是治坏了人,也是报给太医院院使,自有规矩,这宫里,也只有一个皇上可以张口对太医或者是医女们进行直接惩戒。 然而话说回来…… 钱嫔乃三品高位嫔妃,对上一个八品的小小医女,惩治了也没什么。 “你们若不动手,本宫就将你们送去慎刑司。”钱嫔淡淡出声。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蜂拥而上,将医女摁在了地上。 “钱嫔娘娘……”医女的面上只余着急。 钱嫔用手指着她,“公主每隔三日,就有太医前来诊脉,从未有人说过公主生了什么大病,这两日不过是公主有些咳嗽,已经被太医诊治过是小小风寒,你不过是个送药的医女,也敢说公主命不久矣!” 她是当娘的,如何能听得别人说这话。 此时她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子刺了一样不舒服,可明明没有的事儿,竟是也能由着她满口诅咒! 宫人已经拿了板子和长凳过来,将医女拽起来按在了上面。 “若皇上问起,本宫会跟皇上说明事实的。”钱嫔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只是今日你满口胡诌,本宫饶不了你,给本宫打!” “钱嫔娘……唔。” 一个帕子被塞进了她的口中,将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就在宫人高高抬了板子,即将落下时,一道柔和又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柳婵的话音落下,带着珍珠和春桃抬步走了过去。 春桃快步跑过去,将那宫人手里的板子挡开,又隔开其他宫人,将满脸焦急的医女扶了起来。 “臣妾见过钱嫔娘娘。”柳婵冲着钱嫔福身,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坚硬,“今日臣妾挡了娘娘的怒气,实属抱歉,但臣妾跟这个小医女有几分渊源,不能袖手旁观。” “好一个柳才人,如今皇上宠了你两日,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又跟本宫猖狂。”钱嫔气的不行。 她自己平时是怂了些,但今日之事涉及到了女儿,她接受不了。 若是得罪了皇上的宠妃,皇上想怪她就怪! 她是不许任何人说女儿不好。 柳婵当然知道钱嫔将这个女儿看的跟心尖肉儿一样,可她也知道,这个医女确实是看出了玉敏公主身上的毛病。 她忽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颗粗树后面,就见那边有个若隐若现的青色衣角。 那是原本该得了这份机缘的沈润娘。 沈润娘进宫后一直未曾有宠,却在巧合下路过钱嫔的宫殿旁,大胆救下了差点被打的王医女。 后来她在宫里起起伏伏,少不了王医女医术精湛的帮扶。 旁人不知道。 可柳婵却知道,这个王医女是王院使的亲孙女,故意跟祖父赌气,隐藏了身份考进宫里当医女的王婉儿。 因着沈润娘救了她一次,她便对沈润娘死心塌地。 只不过现在……王婉儿是她柳婵的了。 宫里的医女人数极少,医术也并不如太医高明,可太医毕竟是男子,哪怕医术太好,也会受到男女有别的影响,不太方便。 她需要这样一个人。 而且,她来救王婉儿,比沈润娘更合适。 毕竟前世她听说沈润娘为了救一个医女,被大怒的钱嫔罚跪了三个时辰,伤了骨头,哪怕后来王婉儿的医术再好,也没能将她的病根彻底消了去。 柳婵笃定了钱嫔不敢再罚她。 实际上,她也不想跟钱嫔闹的太僵,这个人虽嘴巴坏了些,可她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比起静贵妃因嫉妒之心私下里残害的那些宫妃和皇子,钱嫔算是干净的了。 再有个理由就是……她需要开始扶持自己的势力了。 若想让钱嫔为她所用,她就要给钱嫔一个天大的恩情,这个恩情放在钱嫔的女儿身上,才会领情。 “柳才人,你别以为本宫不敢罚你!”钱嫔冷声呵斥。 “娘娘莫要将玉敏公主吓到了。”柳婵看了她一眼,语气甚至有几分责怪,她蹲下了身子,冲着玉敏公主伸手笑道,“公主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坯子,生的这般聪明伶俐,要不要过来让柳姨姨抱一下?” 刚要继续骂人的钱嫔愣了下,下意识地就搂紧了孩子,狐疑地看着柳婵。 其他人也愣住了。 见钱嫔的情绪被安抚住,柳婵站了起来,再次冲着钱嫔福身,“今日娘娘放过这个小医女的恩情,柳婵定会记在心里的,日后娘娘若是有事,臣妾也会相助。” 说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王婉儿。 “还不赶紧过来跟钱嫔娘娘道歉。” 王婉儿忍不住再次朝着钱嫔怀里的公主看了眼,终于是憋住了想说的话,咬牙道,“臣不该多说,只是……” “钱嫔娘娘。”柳婵扬了声打断王婉儿的话,看向钱嫔再次漆黑了的脸,想了想道,“既是这个小医女如此执着,不如臣妾去求了皇上,让太医院的王院使过来给玉敏公主看一眼,若无事的话,咱们也放心。” 王院使是整个宫里医术最高的人。 她提出王院使的名时,分明瞥见旁边的王婉儿眼前亮了一瞬,却又露出几分畏缩和紧张。 钱嫔狠狠地瞪了王婉儿一眼。 她下意识地想回绝柳婵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心里莫名地慌慌,万一她说的是真的…… “那好吧。”钱嫔咬牙,“若玉敏没事,本宫无论如何也要罚她的。” 柳婵应了声好。 她再次福身告退,带着王婉儿往别处走。 待她们离得远了些,王婉儿站到柳婵的面前,行了大礼,“多谢柳才人出手帮忙,可是,您认识我吗?” 难道是柳婵认出了她的身份? 王婉儿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瞒着家里考进太医院的,求了外祖家帮她换的新身份,连祖父都没有认出她。 “不认识。”柳婵也不打算揭穿,只皱了眉头,“不过是碰见了而已,钱嫔娘娘视女如命,你张口就给她女儿断病,她不但不会信你,还会跟你拼命。” 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护犊之心。 王婉儿有些惊讶看她,“你信我?” 柳婵点点头。 当然相信,钱嫔的女儿经历了一场风寒后,便引发了体内的哮喘,偏偏哮喘之症在表面不是很明显,寻常太医也看不出来。 春日柳絮花粉,都能引发哮喘。 前世,玉敏公主就是差点因哮喘发作而死,虽救了过来,却需要终身服药,还要缠绵病榻。 柳婵刚要继续说话,就见那边过来了两个人。 “柳才人。”沈美人带着丫鬟过来,打了招呼。 第40章 不如你也给朕生个女儿? 回头对上沈美人的时候,柳婵很是客气福身,“见过沈美人。” 在她眼里,现在的沈氏还是个单纯明媚的小姑娘,在未曾经历过残酷的宫斗前,唯一的烦恼也不过是没有侍寝罢了。 萧临就像是遗忘了她这个人,从未翻过她的牌子。 沈美人的目光在柳婵精致的脸蛋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惊艳,当真是张精巧绝伦的小脸。 “刚才我见沈美人也在远处看着,似是想出手救你。”柳婵跟王婉儿轻声道,“只是我比她先过去了一步而已。” 王婉儿再次露出感激之色,她上前,“多谢沈美人。” 沈美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手,“刚才我到底是没过去,那钱嫔娘娘有些凶,我犹豫了,所以当不得你的谢意。” 再次将目光落在柳婵的身上时,沈美人对她满是善意和喜欢,恨不得当下就跟她拜个姐妹。 如此好看的人儿,还会体谅她。 若是她初进宫的那几日,遇到今日的事情,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这个医女伸张正义,可现在她在宫里待了不过一个多月而已,竟是没了斗志。 甚至多了几分瞻前顾后的犹豫。 沈美人当下就觉得有些不耻,她再次觉得,这个柳才人听说比她早进宫了几日而已,就得了皇上的喜欢。 就冲柳才人今日出手帮人的仗义之举,她也喜欢的不行。 “不如咱们去我那坐坐?”沈美人盛情邀请,眼里满满地渴望之色,生怕两人拒绝。 柳婵好笑地点了头。 她倒是不知道沈美人还有这般活泼开朗的一面,毕竟前世她认得沈美人的时候,沈美人已经稳重了许多,且成了慧嫔。 沈美人被安排在了距离太极殿很远的锦华阁。 锦华阁的名字虽大气,却是个有些简陋的小阁,甚至都不如柳婵的玉琼轩三分之一大。 好在沈氏一进宫就是美人,住的是正阁。 三人坐了一会儿,王婉儿便率先起了身,告辞离开,她离开太医院太久,便是玩忽职守。 于是柳婵也跟着起身告辞。 她今日颇有收获,原本是为了拿下王婉儿和钱嫔,没想到还意外跟沈氏有了接触。 沈美人亲自将她们两个送到了门口。 在柳婵走了几步后,沈美人忽然就喊住了她,“柳才人,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柳婵回头看着她。 “那日我在宫宴上,切磋了一下静贵妃娘娘,是不是皇上生我的气了?”沈美人问道。 沈家一味地让她进宫,她心中不舒服,才大胆在宫宴上寻事。 柳婵看着面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渐渐恍惚了一下,她竟然很难将眼前满脸单纯渴望的小姑娘跟在萧临面前肆意娇气的宠妃重合。 不过,进宫一个多月还没有侍寝的话,怕是吃了踩低捧高的亏了。 后宫里,家世是敲门砖和起步点,却不是宠爱的重要条件。 只有宠爱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皇上不见得生气,但静贵妃是肯定恼了的。”柳婵想了想告诉她,“这宫里,无人能跟静贵妃争宠,她如今又推了意美人出来,咱们这些小妃嫔的机会,更少了。” 沈美人若有所思,她对柳婵充满了感激,“多谢柳才人告知。” 回去的路上,春桃扶着柳婵有些好奇。 “才人,咱们真的帮钱嫔请王院使吗?” 别人若说请不来,也就算了,可她们知道,自家小主是真的能将王院使请过来。 不说别的,就前几日王院使还亲自过来一趟,请了平安脉,还给了小主新的避孕包。 “当然是让皇上出面啊。”柳婵勾唇,她心情极好,“王院使是皇上的人,哪里是我这个小小才人能随意指使的。” 春桃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柳婵哼着曲子一路去了太极殿。 经由小太监通传后,她直接去了侧殿等着。 侧殿的小宫女也对她十分恭敬,“皇上正在跟几位大臣说话,黄九公公让奴婢先伺候您喝着茶水,等会儿皇上结束,奴婢便带您过去。”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柳婵才见到了萧临。 她开门见山地将今日撞见小医女跟钱嫔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臣妾看那小医女不像是说假话,所以臣妾跟钱嫔娘娘打了赌,想请王院使去看看玉敏公主,若是她身子真不舒服,那能及时调养,若没事,那臣妾就去跟钱嫔娘娘道歉去。” 萧临手里的折子停留在半空中,皱了眉头看她。 “黄九?”他喊道。 黄九不明所以地抬头,“皇上吩咐。” “你出去看看,这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萧临憋住笑,“朕记得柳才人的心眼不大,很记仇的。” 尤其是,他记得钱嫔欺负过她。 依着她的小性子还能帮忙? 柳婵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几丝恼怒,她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萧临的面前,握了小拳头轻轻锤他肩膀。 “皇上惯会笑话人,臣妾跟钱嫔娘娘有冲突,但玉敏公主是您的女儿,生的又冰雪可爱,臣妾又不讨厌她。”她气鼓鼓道,然后又补了一句,“玉敏公主真的很可爱,长得像皇上。” 她说的一脸认真。 萧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倒是大方夸上了。 他一把抓了柳婵的手,拉着她在旁边坐下。 然后吩咐黄九,“去寻王院使给玉敏看看。” “记得让王院使带着那个小医女。”柳婵想了想,“那个医女好像是姓王来着。” 王姓在大夏国是大姓,可太医院的医女人数少,也就她一个而已。 黄九应了声出去。 柳婵则是低垂了眉眼,安静地倚在了萧临的肩膀上。 她肯定是要将王婉儿推在王院使面前的,不然一个小小的医女医术太高的话,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太医院也不例外。 王婉儿的医术高明,可她心思太浅。 王院使才能护着她。 “既然这么喜欢玉敏,不如你也给朕生个女儿?”萧临突然开口。 这话听的柳婵心里一紧。 她抬头,认真看着他,“万一被静贵妃抢走了怎么办呢?” 萧临挑眉,抬手在她的额前弹了下,“胡说些什么,朕与你的孩子怎么会给她。” 话虽如此说,他倒是也明白柳婵心里的顾虑。 毕竟静贵妃真有这种心思。 柳婵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什么时候臣妾爬到妃位,能护着自己了,什么时候再给皇上生个娇俏可爱的女儿。” 这话又大胆又现实。 就差明着跟萧临要妃位了。 “朕的柳才人野心不小。”萧临也不生气,大手搂紧她的细腰,眯了眼,“那朕要看看爱妃的本事。” 柳婵羞红了小脸。 她钻到萧临的怀里,开始摸摸索索解衣服。 萧临:“……” 第41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祥庆宫。 王院使提着惯用的药箱,身后跟着低头低到缝里的王婉儿。 经由通传后,两人被领了进去。 玉敏公主刚刚睡着,钱嫔则有些冷漠地看着王院使进门,确切地说,是看着他身后的王婉儿。 “劳烦王院使了。”钱嫔没什么好情绪,“王院使也是个大忙人,这太医院的人胡说八道也不管管。” 王院使恭敬地应了声是。 他往后没好气地瞥了孙女一眼,瞒了他偷偷考进太医院里,胆子实在是太大! 若不是今日黄九亲自找了他,将钱嫔跟一个姓王的医女发生的冲突讲了讲,他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钱嫔娘娘请消消气,俗话说,气大伤身。”王院使语气温和,不接她后面的话,“臣先给玉敏公主看诊。” 钱嫔指了指床边。 宫女赶紧过去掀了帘子,将玉敏公主的手拿出来,放置在床边。 “臣记得公主这几日得了风寒?”王院使一凑近,就皱了眉头。 他听着玉敏公主的喘息似乎有些不对,比风寒要稍重几分。 “是。”宫女轻声道,“许太医来看过,说是风寒,吃了几副药便减轻了许多,如今也快好了。” 王院使抬手搭了玉敏公主的脉象。 他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起来,忽然回头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先前是风寒无疑,可风寒引发了哮喘,却又被风寒的症状覆盖了起来。 别说普通的太医,就连他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也会误判为是风寒之症。 “我……臣来送药的时候,正好听见玉敏公主咳了一声。”王婉儿挠挠头,背着众人对自家祖父露了个调皮的笑容,“就感觉应该不是风寒。” 不仅不是风寒,还可能是来势汹汹的哮喘之症。 若不及时控制的话,怕是会在春日里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就不好继续控制了。 玉敏公主年纪小,身体孱弱,不管不顾的话,定会伤及性命。 王院使默然。 他一直知道这个孙女自小在医术上极有造诣,没想到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众,就连一声细小的咳嗽,都能听出端倪。 钱嫔原本没在意,听到两人的谈话后,又忍不住提了一颗心。 “王院使,本宫的女儿如何?”她问道。 问这话的时候,她袖口里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捏了起来,掐疼了自己都恍若未觉,更是一脸的紧张。 王院使犹豫了下,“玉敏公主幼时便肺气不足,前几日的风寒又刺激到了肺里,导致了痰阻气道,肺气上逆,若娘娘能仔细注意的话,便能察觉到玉敏公主平卧时会有喘息之声。” 还不等钱嫔反应过来,旁边的宫女便点头,“是,公主平躺时似乎难以呼吸,当奴婢在她的背后垫些东西,便会好些。” 她特意问过许太医,许太医说是风寒入肺,不算什么大事。 听王院使的意思……难道不是风寒? “不是风寒?”钱嫔也听出了他有别的意思,问的小心翼翼。 “起先是风寒,现在是,喘症……也就是哮喘。”王院使看向钱嫔,“娘娘,从今日起,臣需要给玉敏公主施针去喘,不然待到暖些日子发病,是来不及的。” 是来不及的…… 钱嫔听着这句话,脑子里面嗡嗡响,她眼前阵阵发黑,就觉得身上发软。 直到王婉儿抬手扶住了她,掐在她的一处穴位上,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快治,本宫不能失去她。”钱嫔几乎是强撑着力气说出来的。 ** 柳婵收到王婉儿使了人送来的包袱时,打开就忍不住笑了。 包袱有点重量,里面放的是黄金。 珍珠倒出来数了数,惊讶地捂住了嘴,“一百两!” 百两黄金啊! 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一张王婉儿写的纸条,说这些黄金是钱嫔娘娘给自己的,但那日又是柳婵出面护住了她,所以这些黄金转手给她,当做谢礼。 “钱嫔娘娘,确实财大气粗。”珍珠嘴角莫名抽搐。 “当然,钱嫔娘娘的娘家可是咱们京城的首富。”春杏正好从外面进来,笑着出声,“据说每年钱家给钱嫔娘娘孝敬的银子,足以抵得上半个宫里的开销呢。” 宫里的人若想要地位,便挤破了头去未央宫和延禧宫。 若想要银子,那就去祥庆宫,毕竟钱嫔娘娘的手指头缝里露一点,都是别处不能企及的。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没有宠爱,说话也不讨喜,但在宫里也能过得如鱼得水的原因。 在宫里,要么有宠,有么家里豪横。 二者择其一即可。 柳婵听她们议论,笑而不语。 钱嫔能给王婉儿赏赐银子的话,那就说明玉敏公主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被王院使查了出来。 这件事既然在宫里没传出来,便是被压了下去。 想来钱嫔会记她这一笔情的。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暖了上来。 柳婵最近专心练字,她的字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每次去寻皇上的时候,都会被夸奖。 她时而左手写,时而右手写,最后两手齐开并写。 如今孙才人的胎也已经四个多月了,目前看来保护的极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静贵妃竟然没动手。 要知道,静贵妃的手里如今至少有三四个孩子的性命,她看似清高孤冷,却是个偏激的,容不得别人生下孩子。 大皇子还被她害过,但被昭妃保了下来。 可惜,也伤了身子,一个十分孱弱的皇子,注定跟皇位无缘。 有关于当下的许多事情,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她仅仅记得最后的宫里,也不过是活了四个皇子三个公主而已。 想到前世养在静贵妃膝下的那个女儿,柳婵莫名心里一疼。 “去寻王太医过来。”柳婵吩咐道。 在经历过钱嫔的那件事后,王院使重新当众考察了王婉儿的医术,将她从医女升成了正儿八经的太医。 她又是女子,在后宫里很得大家的喜欢。 春桃点了头,正要去太医院,刚走了没两步,就笑道,“小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王太医过来了?” 第42章 我得去唱戏了 王婉儿进来的时候,随手将药箱丢在了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唉声叹气,“婵儿,香馍馍的滋味真难受,她们有一丁点不舒服,都要指了我去看。” 一天天的,她忙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也导致了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只是碍于她是王院使的孙女,大家也敢怒不敢讽刺罢了。 “大家都嫉妒我。”王婉儿一脸的无奈。 “嫉妒你是个女子?”柳婵忍不住笑了起来,“奈何他们比咱们身上多了个物件,没办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他们舍得……”王婉儿促狭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前俯后仰。 她们两个每每凑在一起,说什么都不会觉得局促,而且总能接上对方奇怪的话。 只是,太医跟宫妃走的太近,总不是一件特别坦然的事情。 好在大家都点了名要她请平安脉,她每隔几日来一趟玉琼轩,也并不招人眼球。 王婉儿打开药箱,一边嘟嘟囔囔地往外拿她的“宝贝”,一边介绍,“这是抹在脸上可使肌肤光滑如玉的神仙粉,这是泡澡的时候浸在水里的药包,很香,肯定会让皇上香迷糊了。” 此话一出,旁边的珍珠和春桃都忍不住捂了嘴偷笑。 这些东西,她分成了两份,一份给柳婵,一份则给沈美人。 她是盼着这两人更得宠些,日后等她们当了高位,来往也会更方便。 她们两个人里,她倒是更喜欢跟柳婵说话。 那沈美人的性子也可以,不过她跟沈美人的话不多。 念及此,王婉儿有些好奇,“沈美人为什么一直没有侍寝啊?” 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家世,进来后皇上怎么也给几分薄面。 柳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直到现在,沈润娘都没有被传召侍寝。 如今萧临的宠爱依旧大多数给了静贵妃和意美人,其次才是她跟昭妃娘娘。 即便如此,宫里也不再是静贵妃独树一帜的局面了。 柳婵想,她得继续往上走一走,才人的位份,她也待够了。 “孙才人的胎,你知道吗?”柳婵轻声问道。 王婉儿摇了摇头,“她的胎是有专门的太医负责,医案都是放在我祖父那里,我不太清楚。” “你想打听孙才人的胎是吗?”她忽然问道。 柳婵点了点头,“是。” 暗中打听旁人的事情算不得光彩,但她总得心里有数。 “我去偷祖父的医案看看,然后跟你说。”王婉儿想了想道。 柳婵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太……医案就那么好偷吗? “好偷吗?”柳婵好奇,“若是不好偷的话,那就……” 算了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的王婉儿重重地点了头,语气坚定,“好偷!” 柳婵:…… 她真是在沈润娘的手里,撞到活宝了。 王婉儿给柳婵认真地把了脉,夸道,“你的脉象是我见过最好的,可见心情舒畅,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肝火旺盛,心气郁结。” 大夫是最能读懂一个人的性格,心思宽广不宽广,都在脉上了。 她进宫的这几个月,倒是见识了不少后宫女子装病争宠的戏码,个个都心里憋着一口气。 这岂能不伤肝伤心? 还是柳婵好。 有宠爱的时候,便专心得宠,若没有宠爱,她也能安心做别的事情。 心绪平和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 下午的时候,春杏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静贵妃去太极殿找皇上了。 “贵妃娘娘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又红又肿的,应该是跟皇上哭过了。”春杏轻声道,“奴婢给太极殿的人塞了银子,他们说皇上应了贵妃去陪她用晚膳。” 连贵妃都主动出来邀宠了,可见未央宫是败落了不少。 柳婵挑了眉头。 她数次在言语上挑衅静贵妃,哪怕将静贵妃气的半死,也不曾见静贵妃对她出手。 不出手……她如何能抓住把柄呢? “盯着皇上那边些,等晚上咱们也去邀宠。”柳婵心生一计。 静贵妃最在意的就是萧临对她的宠爱,这些日子虽淡了些,可她也不敢跟萧临闹。 要是她柳婵主动出去截了静贵妃的宠呢? 静贵妃若是不崩的话,她就朝着未央宫磕上百八十个响头! 傍晚。 柳婵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带着珍珠出了门。 远远地见着萧临的宫轿过来时,她就迎了上去。 珍珠在后面都看傻了眼。 小主这是明抢? “皇上?”柳婵眼神里带了惊喜,她请安,“见过皇上,臣妾随意出来走走,竟这般命好,跟皇上碰见了。” 萧临掀了帘子看她,就见她眼睛亮亮的,一副欢喜模样。 “嗯。”他不自觉地勾了嘴角,“爱妃用膳了?” 柳婵摇摇头,“还没有呢。” 她看向萧临,“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萧临犹豫了下,自觉说出未央宫三个字的话,定会惹的眼前的小姑娘笑不出来。 “朕也是出来走走。”他咳了声。 “也不知道臣妾今晚能不能有幸蹭一顿皇上的饭。”柳婵说的有些期待,“皇上……能吃吗?” 能吃吗? 萧临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去未央宫,特意过来的。 可说起来,他跟柳婵用膳,跟静贵妃用膳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上次两人一起吃饭,小姑娘不挑食,吃的香,带着他也多用了半碗饭。 “上来吧。”萧临有了选择。 他给黄九使了个眼色。 黄九立刻反应过来,柳才人这是截胡成功,皇上不去未央宫了! 他得去跟未央宫说一声。 柳婵麻利地提着裙摆上了宫轿,冲着萧临羞涩一笑,“皇上真好。” 萧临果然被她带的心情好了起来。 今日静贵妃在他面前哭了好一场,加上朝中几个大臣挑事,他烦的不行。 只是想到应下了静贵妃的话,他想着去一趟。 现在想想,怕是到了未央宫,还要听她再哭诉一番,饭也不一定吃舒服了。 还不如带着柳婵吃两口。 “朕其实是要去未央宫的。”萧临来了兴趣逗她。 柳婵面露狡黠,“臣妾知道。” 萧临一愣,转而搂上了她的腰身,笑出了声。 第一次,他见宫妃截胡能截的这般理直气壮,谁不是截胡后娇娇弱弱寻一顿理由? 宫人们在后面默默低了头,跟身边人对视了眼神。 谁不知道皇上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是黑着脸的,这柳才人……厉害啊。 次日一早,柳婵从太极殿大摇大摆地回来。 刚进门就见春杏笑意满脸的迎了上来。 “未央宫里昨晚闹了好一场的鬼哭狼嚎,今日一早,夏儿是肿着脸出来的,去了趟内务府,要求将未央宫的瓷器全换了呢。”她带着结论,“可见是静贵妃发了一晚上的疯,咱们要不要预防些?” “不必防。”柳婵轻笑,“她不敢明着来,也不敢直接让我死,既如此,咱们等着接招就是。” 若防了,还怎么抓人呢? 五月初一,又到了昭妃带领众人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日子。 柳婵早早地被喊了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处梳妆时,就觉得浑身酸的厉害,眼皮都有些困得睁不开。 “小主快醒醒。” 梳妆的宫女摇晃她的胳膊。 柳婵猛地惊醒,差点就一头往前栽去,幸好被宫女扶了一把,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小主这几日是怎么了?”珍珠在旁边吓了一跳。 今日哪怕是比往日起的早了些,可也不至于困成这般模样,想想这几日似乎也奇怪的很,小主也是懒懒的。 “就是困了些,没什么。”柳婵摆摆手。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处,疼痛袭来,让她清醒了不少。 宫女赶紧给她梳好了发髻,戴了首饰。 “小主最近的胃口也不太好……”珍珠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她有些惊疑地跟柳婵对视了目光,“小主……” 看症状像是有孕。 可小主日日佩戴着王院使给的药包,不可能有孕的。 柳婵勾起了嘴角,心道终于来了! 这一招,她还真见过。 一个正在有宠的妃子出现了怀孕的症状,过些日子又来了月事,这就是欺君的假孕。 她想了想,“那我今日就不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了,你去帮我跟昭妃娘娘说一声,就说我今日昏睡的厉害,起不来床。” 珍珠点点头离开。 待屋里剩了自己人,春杏有些着急,“那咱们先喊了太医来看,若是真有人暗算小主,咱们就禀告皇上。” 最近王太医被派出去寻药了,她们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不。”柳婵摇头,“我等的就是这一出。” 想都不用想。 她都知道这个药是出自静贵妃的手里。 在她的印象里,静贵妃就用这个药陷害过一个得宠的宫妃,宫妃中计,被打入冷宫惨死,这件事也是静贵妃临死之前被爆出来的。 春杏一开始急得团团转,见柳婵脸上一派淡然之色,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主是个有主意的,她们只需要配合就好。 “将你现在穿的衣服脱下来。”柳婵看着她,嘴角勾起,“我得去唱戏了。” 好不容易逼得静贵妃出了手,她定是要来一场大戏! 第43章 为什么这么信她? 柳婵换上了春杏的衣服,扮做春杏的模样,随意装了一碗药膳,端着往太极殿去。 临走前,她服用了一颗解毒的丸子。 就是怕她独自过去的路上出现不舒服或者是出现昏睡的情况。 解毒的丸子是王婉儿临走前给她留下来的,当时她开玩笑说,怕宫里有人给她下毒,先留几颗保命。 没想到真用上了。 好在玉琼轩离太极殿是真的近,在柳婵再次出现昏昏欲睡的症状之前,就被请到了侧殿。 黄九先过来的,听闻她的情况吃了一惊,赶紧派人请王院使过来。 “才人最近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黄九赶紧询问。 他见惯了宫里的腌臜手段,只听柳婵一开口,便猜到了个大概。 一时是谁出的手,他还得琢磨。 这宫里的妃子一旦得宠,尤其位份低些的时候,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暗中下毒是再常见不过的。 前些日子得宠的意美人不就差点…… 不过,像她这样直接被下剧毒的情况很少,更多的是些看似风寒,或者是看似别的方面,慢慢地叫人没了的阴计。 “看症状像是有孕了,可黄公公你是知道的,我眼下不打算有孕。”柳婵再次庆幸当初的决定。 若她私下里避孕的话,眼下还真有些说不清。 现在她就能大大方方说有人害了她。 故意做出她假孕的样子。 黄九慎重地点了点头,“奴才知道。” 很快,王院使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进来,见是柳婵寻她,立刻给搭了脉。 他心下一惊,抬头看了眼柳婵,“才人眼下乌青之色十分明显,容臣刺破才人的手指,方才能确定是中的什么毒。” 已经确定是中了药。 这时,有小太监喊黄九出去,说是皇上那边快要下朝了。 黄九转身离开。 屋里除了柳婵跟王院使以外,就剩了几个门口站着的小宫女。 柳婵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刺破,血滴顺着指尖淌下,落在一个木质的精巧小板上,很快就引得那小板变了色。 她面色不变,像是闲聊,“听说孙才人的胎,也有些不对劲。” 前几日王婉儿告知她,孙才人的医案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可她让春杏盯着些,春杏却说给孙才人请平安脉的太医,每隔一日就要去,太频繁了些。 按理说,四个月胎像已经很稳了,没必要经常去。 王院使正满心投入思考她中的什么毒,就随口接了一句,“按着医案来看,孙才人的胎挺好的。”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了柳婵说这个话就本身不对劲。 宫里现下好不容易开始有人怀孕,若保不住的话,怕是整个太医院都要吃挂落。 王院使如今已经五十有八,再过两年,他便能安稳退了这位子。 真出事的话……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前几任院使可没什么好下场。 “才人的意思是说,孙才人的医案被人改了?”王院使问的谨慎。 柳婵没有理由骗他,所以更可能是在提醒他。 柳婵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进门的萧临,声音只容他们两人听见,“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王院使脸色变了变。 萧临进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柳婵满脸的疲惫之色,以及旁边王院使浑身的凝重。 “中了什么药。”他在一旁坐下,随手抓了柳婵的手。 手指冰凉刺骨。 如今已经快到春日,她穿的并不薄,不该这般寒凉,萧临的脸黑了几分。 “回皇上,是前朝禁药,用的是西北那边的一种罕见白莲的莲子心。”王院使说的不慌不忙,“早在先帝那时候,宫里争宠争的厉害,便有人用过这种药。” 萧临眯了眼,说的十分平静,“朕知道这种药,可研出这个药的太医,不是被父皇五马分尸了吗?” 当年为了查出这个药的来处,闹得天翻地覆,有好几个宫妃要么降位,要么打入冷宫。 他看了眼柳婵,就见她又在打呵欠,瞌睡的厉害。 “朕记得此药好解。”萧临看向王院使。 好解,就是恶毒了些,且中毒的脉象像极了有孕,不容易被发现。 一般来说,中毒者会误以为自己有孕,从而中了计。 此毒还有另一个作用,先使人昏睡,恶心,时间长了些会陷入梦魇,遇到事情一刺激,就理所当然成为众人眼里的疯子。 用此毒的人,计划很容易环环相扣…… 王院使轻声道,“幸亏柳才人身上的避子药包是臣给的,才会发现的及时。” 萧临冷着脸点了点头。 因着柳婵已经服下王婉儿给的解毒丸,王院使便直接用了银针将残余的毒量逼到了手指尖处,放血解毒。 半个时辰后,柳婵被抱到了床上,她缓缓睁开了眼。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萧临轻声问道。 在王院使解毒的时候,他盘算下,既是出自西北的话,那么能拿到这个药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 昭妃,静贵妃……以及西北将军府的美人沈氏。 昭妃向来不在意他宠谁,所以就剩下了静贵妃和沈美人。 只是沈美人初进宫,应该没有多大的能耐将手伸进玉琼轩里,更何况玉琼轩里的人是他安排的。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的人。 静贵妃……他当然知道静贵妃手里染了不少血。 可一旦挪动了静贵妃的话,后宫和前朝的局势都要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太后那边盯着。 萧临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低头,就见柳婵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裳,十分虔诚可怜地望着他。 柳婵这会儿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就是身子乏的厉害。 “谁的手笔?”她直接问道。 在这种事上,一味的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只会更让萧临心烦,所以柳婵直击事实。 “暂时看来,是跟西北有关系的。”萧临看着她。 柳婵皱了眉头,“您是说沈姐姐吗?不,不可能是她,臣妾相信她。” 我相信她。 萧临忽然就想起她在寿安宫被算计的那一次,抱着自己询问,可以相信他吗? 他说可以。 现在才多久,她就又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萧临心里莫名有一丝丝不舒服,像是酸涩。 “为什么这么信她?”他问道。 柳婵恍若未觉。 她认真道,“那日臣妾护下王太医的时候,她也在不远处彷徨犹豫,并没有因为钱嫔娘娘当时的怒意而选择离开,所以臣妾信她有一份心善,不会因为暂时的不得宠而害人,更何况臣妾在后宫里,也算不得最得宠的,她没有理由害臣妾 第44章 你觉得昭妃好? 这些解释说出来,萧临沉默了半晌。 柳婵小脸似乎纠结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跟意美人同时进宫,虽然不如意美人长相出众,可是我觉得她的性子比意美人直率多了。” 就当是她给意美人上眼药吧。 谁让意美人跟了静贵妃。 “当着朕的面,就这么夸别的女人?”萧临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当即就见怀里的小姑娘眼泪汪汪,捂住了额头。 他严肃脸,“不怕将朕推到别处?” 对于沈氏,他初见时确实有几分兴趣,可沈氏似乎也不太上赶着,他就放一边晾着了。 又是个为了家世进来的。 比起其他人,或者是比起静贵妃她们,他平日里更想见柳婵多一些。 若不是想护着她些,他也不至于克制见她的欲望,没想到……她竟当着他的面夸别的女人? 萧临越想越有些黑脸。 “嗯……”柳婵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哼唧着跟他撒娇,“臣妾错了,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这两个字,也就只有她能说的这般自然了。 萧临没忍住勾了一下嘴角。 他说起柳婵中的毒,到底是改了主意,觉得该敲打一下静贵妃,于是他道,“朕会让黄九去查。” “不,臣妾想自己查。”柳婵突然坐直了身子看他。 她小脸鼓鼓的,抿了抿嘴,“臣妾自知心思单纯,长时间在宫里的话定然也防不住这些阴招,所以臣妾想自己亲手查这件事。” 萧临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复杂莫名。 柳婵只当看不见他眼神里的怀疑,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态度十分真诚,“臣妾想跟皇上站在一起,臣妾想快一些成长,想护住自己,臣妾……喜欢皇上,很喜欢很喜欢,所以臣妾不想哪一日就死在了谁的手里,臣妾只想一直跟皇上在一起。” 她抬头,眼角处的一颗泪滑落下去,却是倔强地看着他。 萧临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怀疑的念头很对不起她。 他不该怀疑她的用心。 她喜欢他,是多么纯粹的事情。 萧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如她所说的那些真情的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朕将小顺子暗中借用给你。” 小顺子是黄九的大徒弟,在宫里十分吃得开。 宫里的许多事情基本上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柳婵闷闷地嗯了声,再次小鸟依人般环抱住他的眼神,泪珠滴答滴答,打湿了他的衣裳。 她默然。 这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她算是练成了。 萧临揉着她黑软的长发,思索了会,“朕想将昭妃晋位为昭德妃。” “德妃?”柳婵诧异抬头,一脸的懵懂,“为什么不是贤妃呀?” 贵贤淑德,德妃是最靠后的。 萧临反问她,“为什么是贤妃?” “贤妃是排在贵妃后面的呀,昭妃娘娘管着宫里的许多事,她公正廉明,有功劳又有苦劳,大家都喜欢她,就给一个最末位的德妃……皇上是不是有点太抠了。”柳婵小声道。 “……”萧临无话可说。 他也知道自己不想给后宫妃子太高的位置,哪怕用昭妃来钳制静贵妃,也不过是个妃位而已。 “你觉得昭妃好?”萧临像是随口一问。 “当然好!”柳婵猛地就从他怀里出来,又是一副很坚定的神情,“宫里上上下下,除了未央宫的人,谁不念昭妃娘娘一声好?!” 除了未央宫的人……萧临嘴角撇了下。 这小丫头记仇记得也太,没法说。 他突然有些后悔应下她自己查的事情,若真的查出来的话,静贵妃那边他就不得不动了。 牵一发,动全身。 罢了! 由她去吧,他仔细想一想后宫该如何调整,这些年下来,也该动一动局势。 “你还觉得谁好?”萧临又问。 柳婵看着他,故意调皮,缓缓开口,“除了静贵妃娘娘,和意美人,还有跟我吵过架的孙才人,其他人都好。” 萧临:“……” 就知道问了白问。 既是解了毒,柳婵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便直接回到了玉琼轩里。 她将自己像是有孕的症状都传了出去,暗中喊来太医,也是遮遮掩掩的样子。 于是。 宫里到处都议论柳婵有孕的事情。 原本以为会有不少人摔茶盏摔瓷器,可等了半日,议论归议论,也没人这样干。 就说是未央宫里不小心碎了个杯子。 “她倒是会做样子。”柳婵冷笑出声。 她截胡,未央宫砸完了所有东西,她有孕,未央宫就摔个杯子? 静贵妃残害那么多人,也不曾觉得自己作孽,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错,是无辜的。 前世她看着静贵妃被赐下毒酒的时候,静贵妃还在辩解都是别人对不起自己,抢了她的宠爱,她才会害人。 甚至,她觉得自己再心善老实不过。 明面上展示出来的白莲花一朵,背后里又是另一副模样,人性当真是有趣。 在吩咐小顺子暗中查的次日,竟是真的查到了沈美人身上。 小顺子低着头,“据锦华阁的人说,沈美人前些日子给家里送信,来往的很是频繁,有时候也会让家中送东西进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木质的圆盒,打开后里面是许多玫瑰干花瓣。 柳婵皱了眉头,“我中的药,是跟这些花瓣有关系?” 这些玫瑰花瓣确实是沈美人送给她的。 西北的玫瑰花又叫苦水玫瑰,说是泡澡用的话,美白效果最好。 “是。”小顺子点头,“才人认为呢?” 柳婵问的漫不经心,“沈美人现在的贴身宫女是谁?” “叫芍花。”小顺子想了想,“她初进宫时,从家中带了一个,可那个丫鬟对京城水土不服,便被沈美人送回了西北,由二等丫鬟芍花补上。” “你暗中给沈美人递个信,就说我想她了,让她来看看我。”柳婵的手指捻着被子边,补了一句,“记得让她带上芍花。” “是。” 第45章 我听你的 沈美人过来的时候,面上是带了喜色的。 她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出声,“如今宫里都说你有孕了,可是真的?几个月了?” 柳婵则是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就见她不像作假。 重活一世,她得到最大的本领就是对宫里的这些人心基本上看了个透,尤其是能活到最后的那几个人。 沈氏首当其冲。 她知道沈氏在宫里呆久了以后,为了争宠,也会有手段,可是现在的沈氏,她确定是没这些心思的。 就凭这一点,她就知道不是沈氏做的。 “珍珠,将那些花瓣拿过来。”柳婵倚在床头处,笑容淡淡,并没有直接回了沈美人的话。 沈美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珍珠端过来的圆盒子。 她看向柳婵,脱口而出,“这些花瓣不是我送你的那些吗?是不是你现在有孕,不能用了?” 最后一句话时,她说的挤眉弄眼。 “这些花瓣里,掺杂了让人假孕的东西。”柳婵轻声道,“像有孕的症状,却实际上没有怀孕。”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看了沈美人旁边跟来的宫女芍花,就见她芍花意识地低了头,她心里落了底。 沈美人当即就愣住了。 假孕? 宫里的妃子有孕是大事,那假装有孕,更是打入冷宫甚至灭九族的大事。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了珍珠手里的圆盒子,将其打开,抓了一大把靠近鼻尖处,仔细闻了闻。 “这些花瓣,怎么味道如此浓郁?”她皱了眉头,心里咯噔了下。 正常来说,苦水玫瑰晒成干花以后,香气便会遮掩住一部分,而她手里的这些,气味浓郁的有些让人想打喷嚏。 这不对劲。 “所以是这些花瓣让你有了怀孕的假象。”沈美人赶紧道,“婵儿,我……” 这些花瓣是她从西北带来的,也是从她的手里给出去的。 就算解释不是她做的,柳婵会信吗? 沈美人顿时急红了眼,“我从没有想过害你,这些花瓣虽是我给你的,可是我……我给你的时候也没有打开检查过,如今却害了你!” 看她手足无措的一副模样,柳婵从床上起身趿拉了鞋子下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我信你。”她轻声道。 沈美人急得点点头。 “可是沈姐姐,你身边的芍花姑娘,我得查一查。”柳婵又道。 沈美人又愣了下,她也跟着看向身边的芍花。 芍花猛地抬了头,目光躲闪的厉害,她赶紧摆手,“跟奴婢没有关系,跟奴婢没有关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柳婵跟沈美人对视了一眼。 就冲着芍花紧张兮兮的模样,沈美人的心里也往下沉了沉,她冷声呵斥,“芍花,这些日子你调到我身边,我待你不薄!” 芍花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摇头,开始争辩,“奴婢不懂美人在说什么,难道您就因为柳才人的一句话,便觉得是奴婢害了柳才人吗?” “这花瓣是你提议送给婵儿的,也是你亲手送来的。”沈美人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领子。 直接将芍花半提了起来,吓得她白了脸色。 谁都差点忘记了。 沈美人可是能从宫宴上耍的一手好剑花的女人! 芍花的脖领子直接勒的她两眼发白,两只手死死地抓在沈美人的手腕处,艰难开口,“奴婢…奴婢不知道。” “珍珠。”柳婵吩咐道。 珍珠应了声,直接转身去拿了平日里做活儿的针线,一根根放在了手心里。 她故意道,“沈美人将她抓好了,奴婢用这针刺在她的指甲盖处,听说针扎进去,稍一用力,便能将整个指甲盖翻下来,五指连心的疼……就看她能不能受的住了。” 说着,她就直接拿针抵上了芍花的手指头。 也不知道是针扎的疼能感受到,还是恐惧感战胜了理智,芍花白着脸哭喊出了声,“奴婢说,奴婢说。” 珍珠闻言收起了针。 沈美人没好气地将她一把摔在了地上,“说!” “奴婢……”芍花哭哭啼啼地瘫坐在地上,“奴婢前些日子被浣衣局的春儿姑娘找到,她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是想办法用在柳才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柳才人跟她们家美人走的很近,这是合宫里都知道的事。 “浣衣局的春儿是谁?”沈美人不解。 她只记得静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叫夏儿。 “静贵妃之前的宫女,因为算计我们才人,被皇上打发去了浣衣局。”珍珠跟她解释,冷哼道。 柳婵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她给你什么条件了?”柳婵淡淡出声。 既然事情都已经吐露了出来,芍花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她索性横心说道,“春儿告诉奴婢,只要才人您出了事,未央宫便会主动将奴婢要过去伺候当个二等宫女……” 如今看起来,未央宫里仍然是众人心神向往的地方。 未央宫的二等宫女可比一个进宫许久都没有宠的美人强多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沈美人眼神里满是失望之色,“枉你在我面前装的一派忠心,事事周到,说吧,还害了我什么事。” 芍花摇头,“没有了,奴婢承认,奴婢确实是动了虚荣攀比的心思,才应下了春儿交代的事。” 既是害柳才人,她自然也知晓此事会挂到沈美人身上。 只是没想到提前就被柳才人发现了。 她认罪就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昭妃娘娘跟前……”沈美人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她在西北带来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再忠心不过,可其中一个中途听闻母亲去世的噩耗,回去奔丧,还没回来。 另一个虽跟来了京城,却水土不服的厉害,险些丢了性命。 她还想着这个芍花是个好的! “沈姐姐。”柳婵赶紧喊住,她轻声道,“此事还没有寻到未央宫的证据,咱们还不能将事情捅出来。” 她凑近了沈美人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良久,沈美人点头,“好,我听你的。” 柳婵:(搞一场大的。) 第46章 是不是你? 入夜。 有人敲了敲浣衣局的门。 守门的嬷嬷很不耐烦地过来,言语不善,“这么晚了谁这么不知好歹来浣衣局……” 话刚说一半,就听门外瓮声瓮气的动静,“贵妃娘娘让春儿姑娘去未央宫。” 里面嬷嬷的抱怨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赔笑和讨好。 哪怕看不到外面的人什么模样,她也下意识地在里面点头哈腰,“是,这就叫春儿姑娘过去,您稍等。” 没多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春儿探头探脑地从里面出来,她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整张脸都缩在里面,在夜色下看不清模样,脚步匆匆地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在转过一处宫墙后,她的肩膀上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你是去未央宫吗?”后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春儿猛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想都不想便骂道,“大晚上的,有病吧?” 只是她骂完回头时,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宫墙上的斑驳在月色下衬的十分瘆得慌,另一边长长的宫道上空无一人,落入耳中似乎有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似乎还有哪里传来的笑声。 春儿只觉得脑袋嗡响了一瞬。 她赶紧裹了披风就要往前走,却在抬脚时,正好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 影影绰绰地,看着像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春儿的声音有些哆嗦。 “你是去未央宫吗?”女子的声音幽幽怨怨,“本贵人想去未央宫,却怎么也寻不到去那的路,你能带本贵人一程吗?” 贵人? 如今宫里哪有贵人位份的妃子?! 美人有几个,才人也有几个,可偏偏就没有贵人。 春儿的背后已经浸出了冷汗,她强自镇定地掐了自己一下,嘟囔道,“应该是幻觉,应该是幻觉,宫里哪来的贵人。” 她继续抬步往前走。 可是,前面不远处的女人缓缓回了头过来,朝着春儿一步步靠近。 春儿的腿有些迈不动步子。 待那女人越来越近时,她也能勉强辨认出了女子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宫妃的衣服。 然而,那衣服处处透漏着诡异,破旧不堪,而且女子的脚下似乎没有走路的动作,就这么飘了过来。 春儿想大声喊,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我想去未央宫,你能带我去吗?”女子又出声道。 她站定在离着春儿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春儿,嘴角似有东西流出,甚至隐约也能看见,她的额头处似乎有红通通的一片。 春儿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一个人。 死去的贵人曲氏。 那是皇上刚登基的第一年,进宫后很是得宠,没多久就怀了皇上的孩子的曲贵人。 当时静贵妃娘娘盛宠,很想在小宫妃处抱养一个孩子,就选中了曲氏,没想到曲氏怀孕六个月时,在皇上面前哭诉孩子的去处。 皇上冷落了贵妃,贵妃命人在她的安胎药里下了药,使得曲贵人的孩子七个月便生了下来,出生便浑身青斑,没两日就死了。 曲贵人被称为不洁之身,打入冷宫。 她后来是一头撞死在了冷宫里。 “你不要过来。”春儿冷汗津津,手脚发软,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我不认识你,不关我的事。” 她当年不过是跟贵妃娘娘表忠心,才染了曲氏的血而已。 她也是无辜的。 春儿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下意识地就想跑,可她腿脚发软,抬了半天也只挪动了一小步。 可那‘曲贵人’又朝着自己过来了,甚至她的手伸进了怀里,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春儿定睛一看,顿时惨叫出声,瘫痪在地。 那是个鲜血淋漓的孩子! “不是我害的你,是静贵妃让我做的。”春儿哭嚷出声,她试图用力往前爬,身体却不受控制,“跟我没有关系,曲贵人,未央宫在那边,在那边。” ‘曲贵人’幽幽靠近,停在了离她的五六步远。 她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循循善诱,“你告诉我,你的静贵妃现在又想害谁?” 现在?又想害谁? 春儿想都不想,“她想害柳才人,她本来想借柳才人的肚子生个孩子,然后去母留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她爬了皇上的床,静贵妃想……想拉拢她,可她不从,静贵妃就想弄死她。” 她哭的不行,“都是静贵妃让奴婢做的,不关奴婢的事。” “还有呢?” “还有……还有之前的赵常在,还有周美人的孩子……还有……”春儿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使劲回忆着到底还有谁。 这些都是已经死了的。 “孙才人的孩子,柳贵妃嫉妒吗?” ‘曲’贵人已经蹲了下来,但凡春儿能清醒一点,就能看出她已经快要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可春儿一点都不清醒了。 春儿疯狂点头,“她嫉妒她嫉妒!她让奴婢暗中在孙才人的换洗衣服上撒上红花粉,又收买了太医……” “真狠毒。”‘曲贵人’撇撇嘴,站了起来。 她大步朝着春儿背后站着的几个人走去,冲着萧临等人福了福身,“美人沈氏,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 基本上整个后宫的妃嫔都在这里了。 众人又惧又怕的目光落在静贵妃惨白了的脸上,默默地离她远了些,生怕她对自己下手。 “皇上,臣妾没有。”静贵妃慌张地摇头。 她扑到萧临的大腿边上,也顾不得形象,拽了他的衣服,哭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一向不掺和后宫的事情,如何能害人呢?” 萧临没说话。 “定是柳才人收买了春儿,让她胡乱攀咬。”静贵妃恨得咬牙切齿,她猛地指向柳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众人见她快要疯魔了一样,吓得又后退好几步。 说实话,刚才那‘曲氏’诱着春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料是她们这些无辜看热闹的,也吓得心里哆嗦。 更何况始作俑者静贵妃。 柳婵看了那边的静贵妃一眼,默然回头,拽着沈美人给她擦脸。 妆是春杏画的,她看着都瘆人。 “皇上,既然这样,不如一会将春儿姑娘带去慎刑司吧。”昭妃冲着萧临开口。 她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今晚能有这么一场热闹看,她很乐意。 柳氏真是个……有趣的人。 只是皇上平日里不见得不清楚静贵妃的所作所为,却从来没有撕开过这一层,尤其没有当众将静贵妃撕开个干净过。 今日倒是撕开了。 且看皇上到底还如何护着他的宠妃。 第47章 朕真是太惯着你了! 昭妃朝着那边的柳婵努力给沈美人擦去脸上的妆容的动作看了眼,嘴角勾勾。 这会儿没人再注意那边瘫坐着无法回神的春儿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和跪着的静贵妃身上。 此时皇上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 “静贵妃娘娘看着多么清高的一个人,没想到这般心狠手辣。”钱嫔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跪到了萧临面前,“皇上,当年臣妾怀了玉敏的时候,有好几次也遭人算计,是不是静贵妃做的?” 安婕妤也过去跪下了,“皇上,臣妾有孕四个月的时候,曾中过一次毒,如今想来,怕也跟静贵妃脱不了关系,还请皇上明察。” 萧临沉默半晌。 他目光淡淡地看向静贵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静贵妃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皇上不信臣妾。” 萧临不置可否。 这些年他确实将静贵妃捧得太高,明明她自己做过的事情,眼下竟然也像是冤枉了似的。 莫名地,他又有些恼。 萧临双手背立,脸色漆黑,看向了那边的柳婵。 显然今晚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柳婵闹得这一出,远比他想象中要麻烦的多。 良久,他叹息,“柳才人,跟朕过来。” 众人心下一沉,有幸灾乐祸的目光望向柳婵,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心寒。 皇上对静贵妃的盛宠,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能拉下来的? 柳婵默默跟上了萧临的步子。 静贵妃撇了身边的夏儿一眼,夏儿点点头就想悄声离开,可她刚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是柳婵特意嘱咐过的小顺子。 “夏儿姑娘,跟奴才去一趟慎刑司?”小顺子眉眼含笑,好脾气道。 “……” 太极殿里。 柳婵站在殿中央,单薄的身子透着倔强,她就抬头看向萧临,跟其对视,也不说话。 按理说,就应该当场质问静贵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而非单独将她叫到太极殿。 “朕真是太惯着你了。”萧临声音平静,“柳氏,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柳婵的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 她看着他摇头,“臣妾不知。” 她当然知道今晚这一步棋下得必定会让萧临不满,毕竟在萧临的眼中,很多人的性命是最不要紧的。 冤枉能不能澄清,被害者能不能使凶手就法,这些都不如皇权平衡来的重要。 静贵妃是萧临用来平衡他跟太后之间的关系的人。 至于后宫妃嫔有孕,萧临也从不出手护着,他向来相信聪慧者可以护着自己生下孩子,愚笨者则不能,来以此淘汰弱者。 于是静贵妃手上沾的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 她是要为自己报仇的人! “臣妾问心无愧,若查出来是别人,臣妾也认,可查出来是她,臣妾又凭什么有罪?”柳婵站的直直的,眼眶委屈地通红,泪花在里面打转转,却也不曾落下半滴,“一开始她算计臣妾爬床,若是成了,皇上会不会错怪是臣妾勾引您?皇上会怜惜臣妾吗?” 见上面的萧临没说话,她自顾自道,“后来她见臣妾留在宫里不成,可孟洵已经不想娶臣妾了,不仅不想娶,他还想毁了臣妾,若是那日没有皇上的话,臣妾……” “好了。”萧临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漠然。 不知怎么,他就突然想起那时她又怕又可怜地抓住自己的衣裳,问出那句,可以相信他吗? 她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确实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 哪怕散个谣言出去,还特意跑来跟自己说一声,她想亲自调查自己被下毒之事,实际上也是她事先问过他的。 他只不过没想到她能将整个后宫的人都喊了去,阵仗如此盛大。 如此想着,萧临就问了出来,“所以今晚之举,你是要逼着朕处置了静贵妃?” “嗯。”柳婵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临霎时哑然,她回答的这么坦然又积极,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都敢做,还敢晾在他面前做,所以,是他惯得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许久。 直到慎刑司那边来人,递了一张春儿画押的证词,足足有三张。 黄九将证词恭敬递了上去。 萧临随意拿起一张瞥了眼,便弃之如敝屐般丢在一边,他冷声道,“传朕旨意,静贵妃闭门思过,将她身边的人重新换一批,这些事情查实后再定夺。” “皇上!”柳婵不敢相信,“您还要放过她吗?” “放肆!”萧临冲她呵斥,许是抬头见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到底是掩去了几分烦躁,“她是朕亲封的贵妃,若不问明实情就将她处置了,旁人该怎么看朕?” 柳婵低了头,任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 她心里冷笑。 前世也不是没有人揭穿过静贵妃所做的事情,可当事实摆在萧临面前时,他也是无动于衷地就将静贵妃禁足了而已。 后来风头一过,静贵妃还是那个盛宠不衰的静贵妃。 就如同她在寿安宫被算计,萧临也不过是冷淡了静贵妃半个多月而已,后面又重新宠上了。 今日她故意将后宫的妃嫔都喊了去,“撬开”春儿和夏儿的嘴,将静贵妃所做之事摆在众人面前,没想到萧临还要维护…… 静贵妃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让人无力。 柳婵袖子下捏紧了手,决定赌一把,她忽然抬头,笑着落泪,“皇上,臣妾以为臣妾将一颗心托付给您,您哪怕在意臣妾一分,臣妾都觉得死而无憾。” 她福身,“您就当臣妾今日所做之事,是场笑话吧,臣妾告退。”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失望至极,还是难过太甚,柳婵的脚步十分虚浮,差点就一脚踩空往前跌过去。 黄九正好在旁边,赶紧扶了一把,“柳才人小心。” 柳婵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拂开,坚持自己一步一步往外挪,待到殿门口时,她扶住了门框,轻笑一声,带着丝丝悲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完,她艰难迈出了门。 第48章 皇上分明是动心了 后面的萧临看着她出去的这一幕,脸色愈发冷了些。 他说不处置了吗?! “朕还没说什么,她就跟朕来这一出!”萧临冷声道,“黄九,你说朕是不是宠的她太大胆了?” 不过是教了她几天字,她还学会给他念诗了! 黄九本来低着头沉浸在刚才柳婵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就听见上面的萧临问了这么一句,他立刻收拾好了情绪抬头。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黄九茫然出声。 萧临瞪了他一眼。 殿中沉默良久,黄九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按理说,柳才人的大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您忘了她之前在御花园里跟孙才人的争执了?” 当时孙才人还是贵人呢,柳小主可也半点不惧。 甚至还能打起来。 “你在替她说话?”萧临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刚才柳婵扶着门出去的可怜场面。 可怜兮兮,就跟被他欺负了似的,他也没骂她,也没打她! “奴才不敢。”黄九赶紧低头。 他叹息。 皇上分明是动心了,偏偏自己意识不到。 ** 柳婵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玉琼轩。 沈美人已经在她的轩里等着,坐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她回来,赶紧迎上去。 “婵儿,皇上怪你了吗?” 她原本想的也很简单,只要春儿认定了是静贵妃做的,那皇上定然会惩治静贵妃。 可没想到今晚的事情竟然就不了了之。 除了静贵妃身边的春儿和夏儿被带去了慎刑司,静贵妃本人一点都没有受到什么处罚,这让她如何接受! 柳婵扶着她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进了屋里,吩咐珍珠,“关上屋门。” 待屋门一关,她长舒了口气。 这玉琼轩让“明月”照着是好事,可她必须得时时刻刻装着,不能松懈。 尤其她今晚上从太极殿走回来的这一段路,又要演的伤心欲绝,又要装的失魂落魄,当真是累坏了她。 “你没事吧?”沈美人声音颤颤。 她有些紧张地抚上了柳婵的额头,顿觉得心里突的慌。 柳婵撇嘴,“我要失宠了。” 沈美人颇为同情地看着她。 众人当时都看着,皇上对柳婵的态度十分不好,显然是恼了她们的这一出。 “没事的,在宫里过日子,起起伏伏很正常。”沈美人劝她,“这件事如今也没有完全的下定论,说不定皇上想开了,就将静贵妃处置了呢。” “嗯。”柳婵还是一副失落的模样。 失宠这种事,劝什么都不如自己想的开。 沈美人在玉琼轩做了会儿,便离开了,她那里也将芍花打发去了别处,也该回去修整一下“枝丫”。 待她离开后,珍珠和春杏等人就过来了。 “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柳婵掩去了自己的情绪,冷静道,“怕是过两日的春巡也去不成了。” 珍珠放心了不少。 “小主就是咱们玉琼轩的主心骨,您只要说没事,奴婢们就安心。”她轻声道,“至于春巡,去不去的成,都不是什么大事。” 关着门,几人说起了话。 春杏想了想,提议道,“奴婢看沈美人对小主还不错,若她也能得宠的话,小主也能跟她互相扶持些。” 她觉得小主足够清醒,才敢说这个话的。 “沈美人无心皇宠。”柳婵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是。” 就冲着沈氏对侍寝这件事毫不在意,今晚见了萧临的时候,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倒也是好事。 若现在沈氏真像前世一样鼓了劲争宠的话,怕是她也得退后半步,至少得让出来三分宠。 “奴婢看着沈美人像是将咱们小主当朋友的。”春桃也表达观点。 柳婵嘴角勾起,笑了笑没说话。 进宫为妃,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对着皇上的,哪能有什么朋友? 若是得了眼缘些,一段时间里当个合作者。 就拿沈美人来说,她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沈美人转了心态力争皇宠,现在她就算跟沈美人的关系再好,等那一天到来,她跟沈美人也会成为竞争者。 索性还不如一开始就靠自己。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将宠爱落在自己的身上,才是手捏王牌。 “那皇上呢?”珍珠又问,“依小主看,皇上这一次会处罚静贵妃吗?” 柳婵回想自己在殿中的表现,想着萧临当时漆黑的脸,甚是满意。 她点点头,“会罚的。” 就算不为了她一个小小的柳才人,也要为了整个后宫的安宁。 萧临既是想要平衡,首先就得安抚大家的心。 至于罚多少,就看她这些日子勾着萧临,到底在他心里留了多少痕迹。 次日。 一道大肆封赏的旨意传遍了后宫。 昭妃晋位昭贤妃,仅位列贵妃之下。 生下大皇子的安婕妤则是一下子抬上了四大妃的末位,成了安德妃。 钱嫔晋位一级,成为钱妃。 因昭贤妃有孕在身,于是命安德妃和钱妃辅佐她管理宫务,以减轻她的负担。 消息一出,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柳婵以及有孕的孙才人身上。 对柳婵,清楚昨晚事情的人儿,就有些莫名地同情,一个小才人就能当众揭穿盛宠的贵妃,胆子太大了。 而对有孕在身的孙才人,便是觉得可怜。 加上昨晚听春儿说她还在孙才人的衣裳里浸泡红花,也不知道这一胎还成不成。 很快,昭贤妃召集了众人在延禧宫谢恩。 萧临端坐于上位,看向底下的人,就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其中。 旁边的昭贤妃看出他寻人的目光,想了想开口,“皇上,柳才人她……” “闭嘴。”萧临满面冷漠,“朕不想听她。” 昭贤妃应了声是。 众人各怀心思,冲着皇上这话,大抵是柳才人输给了静贵妃。 说起来,柳才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皇上,臣妾觉得柳才人设计的这一出,是为诸位后宫姐妹伸冤,她没有错!”钱妃站起来,飞快地说完这一句。 待萧临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时,她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低了头,恨不得将头埋在脖子里。 第49章 早就查清楚了 从头到尾,萧临的脸色都是平静又冷淡的。 他看着底下被晋位的几人朝着自己磕了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黄九匆匆忙忙跟上。 萧临原本想回太极殿批折子,可走了几步,又觉得心中烦闷。 “去御花园坐坐。”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黄九愣了一下,赶紧低声吩咐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让他们去猫房里将大黄抱出来。 他一边抬步跟紧了萧临,一边感慨连连。 这大黄也是一堆猫里再有福气不过的,之前皇上来御花园转转,他虽喜猫,却也不曾对哪只猫有所偏爱。 直到柳才人护下了大黄。 皇上每次来御花园,都要先问一句,大黄呢? 说起来,这名字都是柳才人给改的,原本人家有一个极为霸气好听的名字,叫赤焰,如今硬是被喊成了大黄。 像……狗名字。 很快大黄就被带到了萧临的旁边,它十分温顺地上前蹭了蹭萧临的脚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怎么知道曲氏这个人的?”萧临忽然开口问道。 黄九正一脸慈爱地注意着大黄,就贸贸然听见自家主子来了这么一句。 好在他对玉琼轩的宫人有所了解,赶紧解释,“柳才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春桃,之前是伺候曲贵人的,后来曲贵人打入冷宫,她就又回到了内务府。” 随着宫妃的得宠或者失宠,宫人的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临嗯了声。 他沉默半晌后,提起了孙才人的胎,“孙才人那边如何?” 原本孙才人靠着家中祖父的庇护,也够得上在他这里得到一些宠爱,日后还能更上几层。 可竟是个没脑子的。 黄九心道您还能惦记起来孙才人的胎呢! “回皇上的话,王院使亲自去看了一眼,说是他尽力保,至少能保到七八个月。”他恭敬道,“原本的那个太医收了未央宫的银子,已经被王院使革了太医的职位,一切等静贵妃娘娘那边查实后再定夺。” 要不是柳才人闹出来的这一出,怕是这胎又保不住了。 就冲这点,柳才人都积德行善了! ** 用过午膳后,柳婵特意去了一趟延禧宫。 她提起春巡之事。 “娘娘,臣妾惹恼了皇上,应当不能跟着去春巡了,臣妾能不能将臣妾的名额送给沈美人?” 算起来,沈美人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得礼尚往来。 沈美人原本就是西北出来的,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换个地方走走也好。 昭贤妃自然知晓柳婵跟沈氏的关系走的近,她猜着柳婵是想将沈氏抬上去。 就冲这一点,她就敢说柳婵不是个一般人。 其他的妃子都恨不得独自占宠,哪怕稍有失宠的苗头便黯然神伤,怨天尤人,像眼前柳婵这般淡定地过来求她让沈氏去春巡的,真是少有。 “本宫倒是觉得,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昭贤妃笑着开口。 柳婵抿嘴,“怕是皇上那边……” 话还没说完,昭贤妃就打断了她,“你原本就要去的,皇上禁足了贵妃娘娘,又没禁足你,谁说不让你去了?” 她顿了顿,“至于沈氏,本宫再加上也来得及。” 柳婵眼前亮了亮,赶紧起身道谢。 待她离开后,宫女阿素上前给端了茶过来。 阿素疑惑道,“柳才人都遭到皇上厌弃了,您怎么还要帮着她,若皇上怪您的话,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厌弃?”昭贤妃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笑着摇头,随手端茶喝了口。 直到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昭贤妃才眯着眼开了口,“皇上可没说厌弃她,是她不满皇上对静贵妃的庇护,主动跟皇上闹起来了。” 自从她接手了宫务,也查出来静贵妃做过的一些事情。 她试探着告诉过皇上。 可皇上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后来她便不管了,只负责明面上不出问题就好。 “她不怕失宠?”阿素不解。 “怕失宠的话,就妥协了。”昭贤妃轻声道,“她是个聪明人,以退为进,在赌皇上对她的心思呢。” 要么,处置静贵妃,要么,柳婵不再承宠。 来了大夏朝当妃子这么久,昭贤妃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柳婵这样能拿捏萧临心思的。 昨晚她听说柳婵失魂落魄地从太极殿出来,还真以为柳婵会失宠,可今日见到皇上那副心不守神的模样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静贵妃的盛宠再多,也没见过皇上为她牵肠挂肚。 若说未央宫走的是‘宠’,那柳婵勾的就是皇上的‘心’了。 宠在心面前,算个屁! “本宫眼下帮她,也是帮自己。”昭贤妃面上难得带了些愁意,“日后她的路还会往上走一走的,她对本宫也没有坏心思,说不定哪一日本宫碍了皇上的眼,能靠柳才人拉一把呢。” 姜国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几个皇兄争的厉害。 她的父皇的身子早就不太稳当,说不定哪一日就熬不住了。 几个皇兄哪个不是野心大的? 不论是谁登基,也不想屈居于大夏国,说不定就要搞些动作。 萧临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若真有那一日,且不说宠爱,就连她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阿素张了张嘴,想说柳婵不过是个小小才人而已,可转念一想,娘娘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人。 她得嘱咐宫里的人,见了柳才人也客气些。 第二日,珍珠将日常用到的东西都指挥着抬到了入宫接人的马车上,又欢喜着扶了柳婵上去。 皇上和大臣去探访农田,妃子们就在一处京城外面的行宫里住着。 少说也得半个月。 “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皇上能不能查明静贵妃做过的这些事情。”珍珠叹了口气,“奴婢一直觉得静贵妃是个出淤泥不染的人,没想到她……” 说实话,她在未央宫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上进心。 也曾暗中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静贵妃的身边,成为最风光的一等大宫女。 要知道成为静贵妃身边一等宫女的代价是帮她做尽坏事的话,她死活都不敢想的。 “早就查清楚了。”柳婵淡淡出声。 她半躺在马车里铺的软糯的一角处,嘴角的讽刺毫不掩饰,“皇上就是舍不得而已。” 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静贵妃哪怕是个替身,也抵得上别人的许多条命! 柳婵昏昏欲睡之前就想着,替身都这般护着,若是他的白月光许静儿呢? 怕是能做到‘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吧。 第50章 意美人是不配的 未央宫。 静贵妃半趴在床边,任由轻薄的床幔散在自己的肩膀处,久久不动。 门口的宫人冬儿端着膳食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进来,“娘娘,这饭菜已经热了好几遍,您就吃一口吧。” 她们春夏秋冬四个大宫女,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竟是没了两个。 眼下春儿和夏儿都被带去了慎刑司……未央宫里人心惶惶,还有人暗中传她们贵妃娘娘是专门杀人取肝的妖妃转世。 “本宫不饿。”静贵妃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她问道,“皇上走了吗?” 冬儿点点头,“走了,娘娘……” 见宫人吞吞吐吐,静贵妃抬了头,脸庞处的泪痕再明显不过,她压下心里的慌乱,佯装镇定。 “怎么,她们两个将本宫卖了?” 原本想着,若有人来问她的话,她便直接将事情推到春儿身上。 没想到皇上将她禁足,整个未央宫的人都出不去,也没人来询问她。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消息。 这种滋味甚是煎熬。 “这个奴婢不知道。”冬儿向来胆子小一些,见她如此,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皇上下了一道大封六宫的圣旨,四个二品大妃之位,除了淑妃,其他都满了。” “什么?!”静贵妃愣了下,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就又僵又麻的厉害。 宫里原本就她一个稳坐二品妃位的人。 她向来是独树一帜的。 就连昭妃那个贱人,都只能是三品的妃位,她哪怕管着宫务,却也管不到她的未央宫里。 “都有谁?”静贵妃只觉得嗓子痒痒,咳了两声。 冬儿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昭贤妃娘娘,安德妃娘娘,还有钱妃娘娘。” “安德妃?”静贵妃一时半会都没想起这个人。 “就是大皇子的母妃,安婕妤。”冬儿解释道。 在宫人的眼里,安婕妤跃过嫔位,妃位,一下子成了安德妃,简直有跃龙门的感觉。 但话又说回来,她生下了宫里唯一的皇子。 德妃之位似乎也坐的住。 “柳婵那个贱人呢?”静贵妃又问,她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宫里的人都说,柳才人失宠了。”冬儿赶紧道,“大家都说,皇上不相信这些事情是您做的,所以柳才人才失宠了。” 虽说一日的时间看不出失宠与否,可柳才人从太极殿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 显然是被皇上责骂过。 静贵妃听见这句,顿时抬了头,眼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真的吗?” “是。”冬儿点点头。 她确实是这么听来的。 很快静贵妃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在床上倚了个头枕,平静了下来,“若是皇上信我,那春儿和夏儿就不能乱说话。” 这后宫里,只有一种人不会开口。 她也不想要了她们两个的命,可是,她得保住自己的宠爱。 她不像那些真正的官家女子一般,有家世的扶持,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也没办法。 “叫小路子进来。”静贵妃抚着鬓角出声。 ** 柳婵等人一路赶到了行宫。 她们住的屋子是早就被内务府安排好了的,虽说新添了一个沈美人进来,也没多麻烦,只是好地方都被占了,给了她个稍小一点的住处。 沈美人的住处倒是离得柳婵很近。 待住下以后,沈美人没事做就来寻她说话。 珍珠打听了消息进来。 “小主,皇上喊了意美人去伴驾呢。” 柳婵嗯了声,也看不出喜和怒,回了头跟沈美人继续聊起西北那边的杂事。 “说起来,我有个故人好像也去了西北……”她轻声道。 一连六七日过去,萧临那边基本上都是意美人陪着,有时候也会喊个旁的小答应或者小常在过去。 就是不喊柳婵。 行宫里跟过来的,除了有孕的孙才人,基本上妃位以下的小妃子们都来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沾点宠,偏偏柳婵和沈美人没有。 这不是失宠是什么? 这日,柳婵在屋里也待久了,约着沈美人出来闲逛。 她虽说失宠了,可还要继续在萧临面前露面的,若她不蹦跶蹦跶,萧临又惦记起宫里静贵妃的好,那她岂不是白闹了? 很快,春杏便打听到了萧临在湖边赏荷花。 “咱们也去那边。”柳婵抬步就要过去。 沈美人一把拉住了她,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皇上在那边,咱们就先不过去了吧?” 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实在不想承宠。 甚至她觉得这样过下去也相当可以。 “你好像一直躲着皇上。”柳婵好奇道,“可这宫里向来是踩低捧高的,你是怎么想的?” 她这是真心话。 后宫里的起起伏伏,她看的太多了,好与坏都不过是萧临的一念之间,他宠谁,谁的日子就好过,厌恶谁,众人便争着往上踩一脚。 萧临就是那个权势的中心。 她有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她重生的缘故,所以挡住了沈美人的路? 沈美人正要说话,就见那边过来了一个人,她扯了扯柳婵的袖子。 “意美人来了。” 柳婵回头,就见意美人一袭白裙,行走间弱柳扶风般冲着她们过来了。 意美人先打招呼,“本想随便转转,没想到巧遇了沈姐姐和柳才人。” “大胆柳才人,怎么见到我们小主也不请安?”意美人旁边的宫女突然大声呵斥,“位份有别,柳才人自当遵守宫规才是。” 柳婵轻飘飘撇了那宫女一眼,嘴角讥讽。 若是意美人没跟静贵妃的话,她当然要按着宫规行礼,可现在……意美人是不配的。 “香草,不准乱说话。”意美人轻斥道,“柳才人算起来比我早进宫,按理我也应该喊她一声姐姐。” 话音刚落,柳婵便笑意盈盈地开了口。 “既然意美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喊声姐姐吧。”她勾唇,“我应下就是了。” 意美人显然没料到她真不尊重自己,当即就白了小脸。 她尴尬笑了下,“柳才人说笑了。” 笑话。 她一个美人真冲着一个才人喊了姐姐,日后在宫里,她就是个笑话。 不过,她今日来偶遇柳婵,真是有目的的。 “柳才人,我是有些话想跟您聊聊的。”意美人调整好姿态。 第51章 朕今日都给她台阶下了 按着眼下的得宠来说,意美人算是头一个了。 最近几日数她在皇上身边呆的多,冲着这一点,意美人还是生了几分得意的。 一开始进宫,她觉得位份低,便是低人一等。 现在她倒是觉得,再好的出身算的了什么,皇上明面上的宠爱和赏赐才是宫里的风向。 意美人好整以暇地看向柳婵,“静贵妃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您不过是个宫里的小小才人,论宠爱,您连我都比不上,又哪来的能耐跟贵妃娘娘作对?”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柳才人,您跟静贵妃是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她知道静贵妃想过拉拢柳婵的。 可柳婵不领情。 如此几次下来,静贵妃才觉得与其让日后的柳婵成为威胁,还不如现在就早早地拔草除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柳婵好笑地看着她挑眉,“静贵妃是让你当说客了?” 她忽然就冷了脸,冲着意美人步步逼近,“那我也告诉你,她害我多次,还想让我以德报怨,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意美人只觉得眼前的柳婵一瞬间就压迫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竟是有了她在皇上身边伺候时的那种敬畏感觉。 意美人的后背汗津津的,她努力说服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婵不过是个七品的才人而已,不足为惧。 “柳才人如今都失宠了,还这么不知好歹……”意美人咬牙开口。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沈美人便瞪了眼。 沈美人一把上去扯了她的脖领子,“你一个下九流出来的东西,再当着我跟柳才人的面张狂,我就直接撕烂了你的嘴!” 这回意美人是真喘不上气来了。 沈美人本就是武将之女出身,她身形高挑,手上又有力气,哪里是她一个舞姬比的过的。 头一次,意美人觉得得宠在这两个人面前,简直毫无作用。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紧领口的,沈美人这个举动,跟掐她的脖子没什么两样。 “放开我……”意美人满脸通红,艰难出声。 她旁边的宫女试图上前帮忙,却被沈美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干着急却不敢动手。 沈美人冷冷出声,“认错!给柳才人道歉!” 意美人哪怕心里再愤怒,也得先顾着眼前,不得不低头,“我错了!对……不住。” 话音落下,她脖领处的手直接被撒开。 骤然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意美人身子虚软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大口喘息,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转为苍白。 她之前听说过柳婵仗着皇上的宠爱很是猖狂,连静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她觉得柳婵恃宠而骄,没想到都失宠了,还这样! 沈美人冷哼一声,拽着柳婵转身就要离开。 两人回头,正好看见皇上在不远处站着,也不知道将刚才的冲突看进去了几分。 柳婵朝着萧临那边看过去。 萧临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他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就这么静静地往这边看过来。 柳婵拉着沈美人远远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意美人则是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快走到萧临的跟前跪下哭诉,“皇上,您都看见了,柳才人挑唆沈美人冲着臣妾动手……” “等等。” 被打断说话的意美人愣了下,抬头看了眼才发现皇上根本没听自己告状,反而一直看向柳婵那边,说话也是朝着柳婵的。 意美人不由得心里颤颤了下。 见柳婵两人停下了要离开的步子,萧临直接冲着她们走了过去,停在两人的面前。 “沈氏?”萧临声音淡淡。 沈美人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上前一步冲着萧临再次福身,“美人沈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萧临扫了眼旁边低着头的柳婵,然后又道,“朕记得你进宫有段时间了。” “是。”沈美人回答的冷淡。 “最近朕忙的很,一直也没找你侍寝,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侍寝吧。”萧临说这话时,又没忍住看了眼旁边的柳婵。 柳婵默默低垂着目光,看向地上被铺的整齐的石板路,一动不动。 “臣妾,来了月事,还请皇上见谅。”沈美人扑通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臣妾有罪,忘记将日子告诉敬事房了。” 闻言,不仅萧临愣住了,就连柳婵都猛地抬了头看她。 柳婵当然知道沈美人没来月事,她明明前段时间还在自豪月事一年只来一次,比寻常女子少受许多罪。 当时婉儿笑称她这是“年事”,倒也不影响有孕。 萧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摔了袖子扭头离开。 意美人咬咬牙就跟着了。 待走了几十步以后,萧临脸色漆黑地停了步子,他回头往后看。 刚才柳婵和沈氏站的地儿,已经空无一人。 “皇上……”意美人不解。 “回去。”萧临再次摔袖,明显比刚才还要恼怒几分。 萧临在行宫里住的地方叫太虚殿,是京城皇宫里太极殿的缩小版,就在这里面休息见大臣商议国事。 他一路冷着脸回去,也顾不得身后的意美人提着裙摆跟的艰难。 待萧临进了屋,小太监有眼色地将茶水端过来。 “给我吧。”意美人赶紧争着上前表现。 她今日一定要给柳婵告一状! 可她刚小心翼翼地将茶水端到萧临的面前,还没等说话,就被萧临呵斥,“滚出去。” 意美人当即就白了一张小脸,“皇上。” 她也不敢再上前。 黄九过去接了她手里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意美人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奴才伺候皇上呢。” 意美人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行了告退礼。 屋里只剩了黄九跟萧临。 “这茶水凉成这样,也敢拿到朕的眼前来?!”萧临盯着茶杯气道,“换一杯!” 黄九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上前收拾了杯子。 茶水当然一直是皇上喜欢喝的那个茶水,他都没喝一口,就开始挑毛病,再换一杯就能行? “朕今日都给她台阶了,她还跟朕闹脾气。”萧临没头没尾地开口。 黄九:“……” 第52章 她可一点都不想委屈了自己 柳婵颇为沉默地带着沈美人回了住处。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看着对方,终于,柳婵先叹了口气。 “你……”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明明是前世在后宫里一路残杀到了太后位置的人啊。 柳婵真的很想抓住沈美人的肩膀晃一晃她脑子里进的水。 莫不是前世的沈氏初进宫,也这般随性单纯? 还是说她的重生真的影响了沈氏? “你不肖想中宫的位置?”柳婵认真地看着她。 此话一出,沈美人先急了起来,她紧张兮兮地四下环顾一眼,赶紧上前捂住了柳婵的嘴。 她低声道,“你疯啦?这种话也敢说!” 柳婵将她的手抓下来,对视上她的眼,“那你跟我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沈美人初进宫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紧张皇上的态度。 如今倒是好了,每日都是欢欢喜喜的,一点上进心都没了。 作为合作者,她还是想了解一下沈美人的想法。 “我……”沈美人明白她问的什么意思,回答的有些犹豫,“我原本就不想进宫的,是家里逼着我进来的,他们要将整个沈家的荣耀背负在我的身上,我很抗拒,也不想侍寝。” 她面上浮现一丝落寞,“我心中难过,写信给我娘,我娘却埋怨我没有用,若没有宠的话,整个家里都会因为我抬不起头。” 宫里也是没有朋友的,她那一段日子倒也见识了人心的踩高捧低,连个太监跟她说话都那么硬气。 甚至她锦华阁的首领太监还寻了借口调去了别处。 可这些都不要紧,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家人的态度,明明以前她觉得家人很疼她的。 “他们越这样,我越抗拒争宠这件事。”沈美人的目光撇向别处,拼命掩饰快要掉下来的泪,“明明是我娘将两个弟弟惯的不成样子,明明以前他们也说过我嫁人要嫁给一个喜欢的人,可现在他们觉得,弟弟既然撑不起来,那沈氏一族的荣耀就得系在我身上了。” 于是他们的法子就是,将她送进宫里,期盼着她爬到妃位。 当家里一封又一封催促她争宠以及埋怨她没用的信传来,她心里凉到了谷底。 柳婵敏锐地抓到了一个点。 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心口处犹如针刺般,疼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了。 不过。 她跟沈氏还是不一样的。 早在她生出没多久,就没了生母,自从有印象起,便是在柳家苦苦挣扎地活着。 直到她的容貌被嫡母注意到,才勉强有了柳家庶出姑娘的待遇,她知道,是为了以后能用她给柳家换一些实在的利益。 她怎么想的呢? 她竟是感激自己有这样一副容貌。 后来她被安阳侯府的孟洵看上,哪怕那是个流连青楼的浪荡子弟,柳家为了跟安阳侯府搭上关系,竟也爽快同意了。 傍晚的时候,春杏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小顺子公公说,慎刑司那边进了毒蛇,咬了关在里面的夏儿,幸亏里面值守的宫人发现的及时,不然就……”春杏说的唏嘘。 珍珠正在给柳婵捏肩,闻言想了想,“这是静贵妃做的吧?” 除了静贵妃,还有谁能不想让她们两个活着呢? “真是静贵妃做的话,那她也太明目张胆了。”春杏小声道。 柳婵嘴角勾了笑。 一般来说,能进宫的都是家世不错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教一些隐蔽的心机和手段。 尤其她们多是嫡出的身份,能耳濡目染地见识一些家里后院的手段。 可没人教过静贵妃。 静贵妃做事看似遮遮掩掩,却很容易让人猜到,她会设计一些拙劣的手段,却不懂得如何为自己收尾。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太后的动作。 太后跟皇帝的关系不好,自然对后宫里的孩子不亲,所以也曾为静贵妃收过几次尾。 还是那句话,只凭着静贵妃自己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在宫里活下去。 柳婵托着腮想,她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收获。 毕竟萧临将四大妃位都快要填满了,也间接证明了他对静贵妃也有了想法。 可对她来说,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么点。 至少,静贵妃要落出四大妃位,她才会觉得心满意足。 没过两日,一股倒春寒再次袭来,行宫里原本的地龙已经灭了,只能给各处发放些炭火。 正常来说宫妃都是发放银丝炭。 哪怕是不得宠的小宫妃,也是红萝炭,可柳婵这里送来的是,是普通的黑炭,还是潮了的那种。 “这种炭怎么用啊?”珍珠一看就急了,“御膳房做饭都不用这种炭火了。” 也难为这些人能在行宫里给她寻到普通的黑炭。 还泼一盆水进去。 “我要去问问。”珍珠气呼呼地就要出门。 “等等。”柳婵起身走到那炭火旁边,轻轻踢了两脚,地上散了一圈的黑色。 虽然很多人说她失宠了,可她毕竟得宠过,也不至于用这种宫里下人都不用的炭。 所以,有人在背后作弄她呢。 “收起来吧。”柳婵想了想,“珍珠,你去找黄九,就说我们要银丝炭。” 欺负她? 她可一点都不想委屈了自己。 珍珠红着眼点点头,她出门没多会儿又回来了,小脸黯然。 “小主,黄九公公跟着皇上出去巡田了,说是过两日才回来。” 柳婵冷笑,“怪不得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只怕是她现在跟炭房里要,他们也会寻着各种借口不给,谁让她现在‘失宠’呢。 “也没关系。”柳婵莞尔一笑,“你们去沈美人那边借一下,她们敢克扣我的,定不敢克扣沈美人的。” 这行宫里带来的都是小妃嫔,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意美人和沈美人而已。 若是意美人干的,欺负她一个小才人可以,欺负同样的美人位份的话,就不太能够了。 “借两日的就够了。”柳婵嘱咐,她哼道,“既然她们惹我,那等皇上回来,就给她们看场好戏得了。” 第53章 刚刚准备的棍子呢? 珍珠从沈美人那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模样,身体瘦弱的很,怀里抱着半框炭。 “多谢这位小公公了。”珍珠指挥着他放下。 柳婵看了那小太监一眼。 从穿着看的话,应该是这行宫里伺候的太监,她吩咐春杏,“赏他。” 小太监听见这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而后便是满脸惊喜地跪了下来,冲着柳婵磕头。 “多谢小主,多谢小主。” 柳婵不由得挑眉,好笑道,“我这里跟冷灶似的,你也愿意过来帮忙,给你拿点赏赐也是应该的,不必行这么大礼。” 闻言,珍珠接了话,“就是呢,奴婢在路上累的手疼,找了好几个人帮忙,一听说来咱们这,便都寻着各种借口跑了,倒是这个小公公主动过来接了奴婢手里的银丝炭呢。” 其实炭火本身不重,都是烧好了的。 耐不住沈美人一听她们这边受了冷待,二话不说就分了一半出来,加上装炭火的筐子,便有些重量了。 小太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是随手之劳罢了。” “叫什么?在哪里伺候的?”柳婵来了兴趣。 “奴才小石子。”小太监犹豫了下,“是搬物处的。” “搬物处?”柳婵愣了下。 珍珠赶紧解释,“就是负责宫里各处搬迁的地方。” 不仅仅是在行宫,就是在京城的宫里,也有一处地方,是负责搬宫里的物件的。 这是个苦活累活的去处,做好了没赏赐,做坏了便要罚。 宫里哪样东西是他们不小心碰坏了能陪的起的? 一来二去,就成了很多初进宫的太监没有银子打点时,故意送去‘磨炼’性子的地方。 所以,倒也理解这个小石子提起来有几分自卑。 柳婵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太监拿了银子,再次欢喜道谢,十分庄重地将银子捧在了手心里,才转身离开。 珍珠见柳婵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去的小太监身上,有些好奇,“小主是觉得他好?” 在柳婵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柳婵看人一向准。 小主在外看起来脾气有些冲,可实际上,她回到屋子里却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且心里很有成算。 “眼神清澈有神,虽看起来瘦削,可你看他的手腕处有经脉爆出,有些力气在身上。”柳婵轻笑了声,“他能主动帮你抬东西,还不介意咱们这的冷清,说明又是个实在的。” 宫里的人绝大多数都趋炎附势惯了,她乍一见个实在的,也感兴趣。 珍珠带着宫人点燃了银丝炭,待炭烧起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午膳……迟了。 “看来她们想趁着皇上不在,让咱们吃尽苦头。”柳婵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估计送来也是凉的。” 珍珠咬牙,“奴婢去膳房看一眼。” 好歹她们家小主也是个才人,竟然连饭都吃不上! 柳婵叫住了她,“不必去,就让他们出这些幺蛾子,使劲出,他们出的越多,到时候后悔就越厉害。” “那咱们怎么吃?”珍珠有些发愁,“总不能再去沈美人那边要饭吧?” 这也太不像话了…… 柳婵想了想,“咱们不是带了些银子来?去外面买着吃就是了。” 行宫虽然在京城外面,可坐了马车进京采买也并不麻烦,起码比在宫里的时候方便多了。 珍珠应了声好,又问道,“您想吃什么?” “京城南街上有个卖包子的,叫何记小笼包,旁边还有个豆腐脑,也买两份,还有……” 柳婵一口气说了七八样。 珍珠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她抿了抿嘴,想笑,但憋住了。 小主这是理直气壮地馋外面的饭了吧! 膳房哪里是为难小主,简直就是将机会递在小主面前。 “看来小主以前经常出府去吃这些。”珍珠一边换衣服,一边逗趣。 柳婵笑笑不反驳。 倒不是说她在柳家时吃过,而是她跟在萧临的身边时,经常看萧临光顾这几家店。 她就记下来了。 萧临对吃饭很挑剔,能入他的眼,定然好吃。 珍珠出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大包小包地将东西买了回来,顺便按着小主的吩咐,给沈美人那边送了一些。 春杏几个也得了口福,连连称赞不已。 “奴婢进了宫就没吃过外面的东西了……”春桃将嘴里吃的鼓鼓的,兴奋的口齿不清。 她本就是个好吃的性子,可惜宫女是不许吃太胖的,让她很是憋屈。 几人吃的兴高采烈时,珍珠忽然就幽幽来了一句,“膳房那边一直没给咱们送吃的吗?” 这已经不是送冷菜冷饭的事了,而是直接忽视了她们。 “小主今天中午没吃东西。”春桃有些吃不下去了。 被针对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她们齐齐看向柳婵,面露忧愁,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 “等皇上回来就好了。”柳婵看着她们失笑,她用筷子点了点几样小吃,“等皇上回来,你们就吃不到这些了。” “也是。”珍珠点点头。 她想了想,“奴婢买吃食的时候,还打听了,有人说城北有一家烧鸡不错,明日奴婢去买回来尝尝。” 几人的目光里露出渴望。 晚膳时,膳房那边倒是送来了饭菜,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四菜一汤而已。 中午没送膳的事情,谁也没提。 次日的四菜一汤是凉的,看起来没有半点油水,好在珍珠早有准备,出去采买了食物回来。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 兴冲冲出门的珍珠提着空篮子回来了,她咬牙,“也不知道是谁给门口那几个人打了招呼,竟说奴婢一直出去不合规矩,奴婢给他们使了银子都不管用。” 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的。 “小主。”春杏看向柳婵,想了想,“咱们要不就跟沈美人吃饭去吧?” 这几日的吃食都有沈美人的一份,自家小主去蹭饭也没什么。 总不能真的吃膳房里送来的那些东西吧? 甚至……昨晚也没送。 “不是说皇上今天回来?”柳婵挑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她受了两日的窝囊气,就等这个时候呢! 跟萧临闹了几日的脾气,也该有点新的进展了,只一味冷淡可没什么意思。 春杏应声跑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春杏脚步匆匆地进来了。 她兴奋出声,“皇上回来了,小主可以去告状了!” 柳婵嗯了一声,她看着梳妆镜里眉眼张扬,再精致不过的小脸,起了身往外走。 还不忘吩咐,“珍珠,刚刚准备的棍子呢?” (一脸懵的春杏:……棍……棍子?打……打皇上?) 第54章 她饿坏了吧? 珍珠和春桃气势汹汹地提了棍子跟在柳婵的身边。 将春杏看的一脸懵。 珍珠吩咐她,“你在咱们这守着,等我们跟小主去讨公道。”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小主说的讨公道是去哪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抓着棍子,跟在小主的身边。 见柳婵一路往意美人那边去,珍珠不由得问,“您怎么知道是意美人?” “也就意美人能看得起我。”柳婵随口道。 她说的是真的。 意美人的出身摆在那里,仗着宠爱自以为爬起来了,背后傲的跟什么似的。 加上那日又差点‘命丧’在沈美人的手里,硬是被逼着跟她道了歉,心里岂能不恨? 她们一路到了意美人居住的暖风阁。 这会儿,意美人正打扮好了,要出门去皇上那边侍奉。 “柳才人怎么来了?”意美人对上她莫名有几分心虚,好在没看见她后面跟着那个力大如牛的沈美人。 意美人就想着往前走,“本美人要去伺候皇上,柳才人还是让让……” “珍珠,去砸!”柳婵的声音不高不低。 她也不拦着意美人,就双手抱胸跟其面对面站着,似笑非笑。 意美人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宫女手里各拿了棍子,当即就吓了一跳,呵斥道,“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几日意美人又做了什么呢?”柳婵勾起嘴角。 珍珠在旁边举着棍子,有些紧张,她还是想的有些浅了,以为自己拿棍子只是为了吓唬人的。 没想到小主让砸。 “小主,砸哪里?”珍珠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砸人,还是砸东西?” “都砸。”柳婵淡淡回应。 珍珠点了头,立刻打头阵地冲了出去,她拿着棍子乱舞,顿时惊得几个伺候意美人的宫人抱头狼窜,生怕棍子打到自己身上。 意美人气的脸色发白,她跺脚,“你们敢!” 哗啦! 架子上摆放的瓷器被勇猛的春桃扫落在地,应声而碎。 哐! 屏风被砸歪了。 “柳婵,你都不怕皇上生气吗?!”意美人厉声道,“我这就去跟皇上告状!” 说着,她就要走。 柳婵直接伸了手臂将她拦下,她神态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你若是离开,我连你一起打。” 意美人愣是没再往前走一步。 她只好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悄悄跑开。 柳婵只装作看不见。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屋里的东西砸的差不多,终于见到不远处匆匆来了一行人。 “皇上救命!”意美人哭哭啼啼地就要迎上去。 柳婵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直到萧临走到她们跟前,柳婵才将她的胳膊放开,冲着萧临不咸不淡地施了礼。 黄九跟在后面,见到屋里的一片狼藉都瞪直了眼。 “皇上,柳才人这么欺负臣妾,您要给臣妾做主啊。”意美人哭的匍匐在地。 萧临负手看向旁边的柳婵。 柳婵跟他对视了目光,恭恭敬敬地疏远,“回皇上的话,意美人故意吩咐膳房的人不给臣妾送饭,还吩咐炭房的人给臣妾送湿了水的黑炭,臣妾不觉得自己有错,棍子没砸在她的身上,都是臣妾心善。” 她说的理直气壮。 “……”萧临沉默半晌,先回头问的黄九,“她说的是真的?” 黄九愣了下,他也是刚跟着皇上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但黄九的动作很快,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查。 没多会,膳房的总管和炭房的人都来了,他们一来,见皇上在这里,立刻就慌了神,二话不说把意美人卖了个干净。 本就是拿银子看宠爱做事的人,牵扯上利益关系,当然要先将自己摘出来。 意美人的脸一下子就更白了。 “臣妾……没有,不是臣妾做的。”她下意识地摇头。 萧临的脸色黑的厉害,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两天,就闹了这样的事。 这两天冷的厉害,没有炭火的话,她怎么熬过来的? 不送饭……她饿坏了吧? 一瞬间萧临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懊悔,早知道便吩咐人照看她了。 他是生气不假,可也不许人这般欺负她。 “美人……”萧临迟疑了一瞬。 旁边的黄九赶紧提醒,“皇上,意美人姓李。” “美人李氏,恃宠而骄,不守宫规,欺辱低位嫔妃,传朕的旨意,褫夺封号,降为常在。”萧临冷声道。 意美人一下子就软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明是柳婵砸了自己的屋子! “将她送回宫里吧。”萧临又道。 黄九赶紧应了声是,心道意美人这回可踢到铁板上了。 萧临看向柳婵,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她先福了福身,“多谢皇上明察秋毫,匡扶正义,臣妾先行告退。”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还跟朕闹?”萧临冷着脸,“朕已经给你台阶了,你再不知好歹,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柳婵的步子更快了,跟逃命似的。 黄九叹了口气。 他们家皇上……难评,什么态度! “皇上,臣妾是敬王送进宫里的,您看在敬王爷的面子上……”刚被罚了个干净的李常在抓住了萧临的衣摆,哭诉道。 “还不赶紧带她走!”黄九立刻打断她。 皇上本就对敬王忌惮的很,若不是想降低敬王的戒心,也不能一下子给个舞姬封美人。 昨日敬王离京,皇上还松了口气。 她还敢提! 意美人被罚降位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连膳房的总管都被换了人,行宫里立刻对柳才人打起了精神。 柳婵中午的膳食吃的很丰盛,足足有八道菜,皆是美味。 “小主,皇上喊了沈美人去伴驾。”珍珠从外面回来,带了消息。 她总觉得,皇上似乎变了。 以前的皇上对后宫很是冷淡,一个月能叫个六七回侍寝已经很多了,如今怎么天天都要人陪着。 柳婵点点头,“好事。” 她开口,“你去告诉膳房,就说我想吃蟹黄粥,要多多的蟹黄,就让那个收了意美人,不,李常在好处的原膳房总管亲自去抓螃蟹,别人抓的我不吃。” 珍珠扶额。 春日里,螃蟹是最不肥的,还要多多的蟹黄…… 第55章 再去拿些酒来 太虚宫里。 萧临在议政书房里见完大臣出来,黄九赶紧迎了上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皇上冷声问了,“她中午吃的如何?” 好在黄九的脑子转的快了些,自家主子问的没头没脑,也知道他问的是谁。 黄九心里哀嚎。 这两人若是再一味地闹下去,柳才人那边倒是没什么,他这边都要顶不住这位帝王的喜怒无常了! 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他的鬓角处多了好几根白发。 “回皇上,吃的挺好的,膳房给送了八个菜,全是热乎的。”黄九先是规矩地回了一句,然后又想了想,“柳才人说是想吃蟹黄粥,已经派人告诉膳房了。” 眼下,整个膳房都为了柳才人想吃的那一口蟹黄忙的不可开交。 偏偏柳才人不让其他人抓螃蟹,于是大家只能围在湖边,督促着那原膳房管事在冰凉的湖中捉的快一些,再快一些,以保证晚膳时柳才人的饭桌上能出现这碗粥。 湖边热闹着呢! 萧临的脸色还是难看。 刚才他坐在上面听几个老家伙为了良田划分的事情争论不休,竟是头一回跑了神,满脑子都是她挨了饿受了冷的委屈模样。 “还知道吃蟹黄粥。”萧临没好气道,“谁惯的她这个犟脾气,朕若再不回来,饿死她算了!” 黄九跟在他身后,没忍住就扑哧笑了一声。 他连忙抬手捂了嘴。 “笑什么?”萧临的脸色冷的吓人,他停下了步子,盯着黄九看,“笑话朕?” 黄九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两腿一软就扑在了地上。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说……”黄九以头触地,语调悲呛。 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皇上看到自己实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皇上多想了,柳才人她既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她过得……好极了。”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死死地咬紧了下唇,生怕声音变调。 主要是。 他伺候皇上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皇上为了后宫的一个女人烦躁不安,明明在意的紧,偏偏又故意喊这个伺候,那个伴驾,却又嫌弃伺候的不好。 可柳才人根本就没在意…… 黄九强压下笑意,很是庄重地将这两日柳婵派人进京采买小吃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完,想了想劝道,“皇上,您如果想去瞧瞧柳才人的话,就去瞧瞧,这男女之间闹了脾气,是很正常的……” “哎?皇上?”黄九说着说着,小心翼翼抬头,就见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连忙站了起来,问身后留下的小太监,“皇上呢?” 小太监吓得满头大汗,给他指了指太虚宫的寝宫方向,小声道,“皇上黑着脸就走了……” 黄九拔腿就跑。 屋里,沈美人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见萧临进门,她强打起精神,上前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萧临黑着脸大步走到贵妃榻坐下,这才看向她,“你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沈美人忐忑上前。 “你最近跟柳氏交好?”萧临盯着他,眼神冰凉。 沈美人虽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点了点头,“回皇上,臣妾跟柳妹妹的关系挺好的。” “她这几日可有伤心?”萧临又问,“她哭过吗?” 沈美人愣了一瞬。 “臣妾不知道柳妹妹哭没哭,臣妾只知道她是个有委屈便往肚子里咽的。”她语气就有些不太好,“反正这几日她瘦了不少,皇上自己想吧。” 那静贵妃害她,若不是她自己惊着心,说不定这会儿就没了命。 如果不知道是谁害的也就罢了。 可明明是查出来了,皇上还遮掩着护了起来,叫谁谁不伤心! 柳才人都是个好脾气了! “她瘦了?”萧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倒是没察觉她的态度。 沈美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嗯,瘦了。” 她顿了顿,又道,“柳妹妹自小就没有生母护着,艰难长大不说,又屡次遭人算计,她自以为进宫有了人护着疼着,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又岂能不让人伤心难过?叫臣妾遇到这些事,臣妾都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她愈发觉得自己不愿进宫是正确的,可惜她却不能为自己做主。 摊上这么个偏心冷血的帝王,得宠又有什么用。 沈美人越说越觉得恼火,可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又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只能硬生生憋住了往下的话。 “继续说。”萧临敲了敲桌子,依旧冷着个脸,“说。” “……”沈美人咬牙,“那臣妾就不吐不快了,那天晚上柳妹妹从太极宫回来,精神恍惚,走路虚浮,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您能说她不伤心?她只是不爱将自己的痛处展露给别人看罢了,这段时间她看起来也不错,但臣妾回回跟她说话,她便跑了神……” 约莫过了两刻钟,沈美人才停下话来。 她好歹将怒意压了下来,冲着萧临福身告退,“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 随着沈美人离开,萧临坐在榻上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未曾变过,目光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黄九想了想上前提醒,“皇上,茶凉了,奴才再给您换一杯?” 实际上,他是有些吃惊的。 原以为皇上叫了沈美人过来,是对沈美人有些意思,可没想到还是为了柳才人。 就连沈美人离开,皇上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黄九在心里默默叹气。 他伸手要去拿茶的时候,就听萧临开了口,“朕知道在这件事上委屈了她,可朕也是有苦衷的,她……” 苦衷二字说出口时,他又觉得自己心虚的可怕。 明面上,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护着静贵妃是为了跟太后周旋,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羽翼未丰,任人拿捏的的少年了。 他只是想让静儿以另一种形式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不知怎的,他现在想起静贵妃的脸,竟觉得有些模糊。 就连静儿……也好似有些抓不住了。 “将静儿的画像给朕。”萧临莫名其妙地一股烦躁,“再去拿些酒来。” 第56章 朕让你过来 柳婵刚站在门口,就见沈美人甩着帕子回来了。 “沈美人不是去伴驾了吗?”珍珠下意识地问了句。 正常来说,当日伴驾就意味着当日侍寝,若中途回来的话,少不得让人笑话。 珍珠的第一反应便是,幸亏不是在宫里。 “没什么好伴的。”沈美人鼓着小脸,拉了柳婵的手回来坐下,“我算是为你撒了口气,这狗……” 她下意识地想说这狗男人,幸亏理智拽了自己一把,惊出了身冷汗。 沈美人拍拍自己的胸口处,暗劝自己冷静些。 柳婵见她如此,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瞧你嗓子都哑了些,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还没等沈美人说话,就见门口的春杏惊喜喊出声,“王太医来了。” 王婉儿背着药箱大步就进了门。 她额上汗津津的,走到桌子跟前拿了刚倒好的茶水就仰头喝下,才将将喘了两口气。 “祖父说你中毒了。”王婉儿丢了杯子,一把抓住柳婵的手腕处。 待瞧出没什么事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已经听他们都说了,他们说你失宠了。”王婉儿说话很直白,她想了想,“婵儿,失宠就失宠,还有我们陪着你。” 柳婵突然心里一暖。 不论是眼下的沈润娘也好,还是王婉儿,都是惦记着她的,这些温情,确实让她感激。 “不必忧心我。”柳婵轻声道,“宫里起起伏伏很正常。” 王婉儿看着她,又看看沈美人,提醒道,“这世间男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比起咱们女子的感情,他们更看重利益,切不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尤其,他是帝王。” 这是真心话了。 她想了想又解释,“我娘是接生能手,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都是我娘亲自接生的,自小我就跟着她打下手,他们男人对子嗣很看重,感情也是真的,但是,变心也是真的。” 她真的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后院是干净的。 正室夫人生产时,他们焦急地在外面走来走去,当家中的小妾生产时,他们依然如此。 所以倒不必太看重男人的真心。 “婉儿说的有道理。”沈美人率先点头,“我娘曾说过,她嫁给我爹时,我爹还应了她不纳妾,结果我娘刚有孕,家里就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姨娘。” 她倒是没对萧临有过指望。 柳婵颇为好笑地看着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讲这些,话里话外都是劝自己对萧临别太上心,生怕她想不开。 “好啦,我知道。”她勾了嘴角。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情她记下了。 天色渐渐擦黑,外面也点了灯,膳房那边就送来了晚饭。 两人自然是留下了的。 来送膳的太监脸上恨不得堆成花来,一口一个才人喊着,特意提及了两碗蟹黄粥的事。 “应才人的要求,奴才们特意盯着赵公公,让他亲自下了湖一个个抓的,还请才人消消气。”太监笑眯眯道。 在今早儿,还是威风八面的赵总管,现在已经成为人人不屑的赵公公,大家也是唏嘘的很。 赵总管不知好歹地接了意美人的银子,辛辛苦苦爬的总管位置也没了,甚至始作俑者意美人也成了李常在,可见后宫的事是不能掺和的。 柳婵十分好脾气地让人拿了银子赏他。 那太监道谢离开。 晚膳也是八道菜,除了两道‘奢侈’的蟹黄粥,菜品比午膳时更为丰盛。 “这两碗蟹黄粥你们喝了吧。”柳婵轻声道。 实际上,她对吃食的兴趣不大,只填饱肚子即可。 要这蟹黄粥,也只是为了磋磨那欺负人的膳房总管,另一面也展露她不好惹的性子罢了。 宫里都是见人下菜碟的。 有了今日这一出,她下次再失宠,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些小事情上为难她了。 蟹黄的味道十分浓郁,引得沈美人差点就流了口水。 “我今日有口福了!”她眼睛亮亮的。“婵儿,咱们三个人……” 三个人都分着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太监尖利着嗓子急促的宣喊声,“皇上驾到。” 萧临大步跨进了屋里。 他仿若看不见其他两个人似的,就直勾勾地盯着柳婵,“听说柳才人这里送来了两碗蟹黄粥,朕也馋得慌。” 正在恭敬行礼的沈美人眼前一黑,心里骂骂咧咧。 王婉儿赶紧拉着她告退。 “都下去。”萧临抬手冷声道。 紧随其后的黄九赶紧招呼着屋里的人都出去,又细心地给自家主子关了门。 “柳氏。”萧临就站在原处不动,语气很是强硬,“朕命你过来。” 柳婵走近了些,才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浓郁,抬头看他,就见他的眼神虽锋,但已经带了几分茫然。 “皇上喝酒了。”她轻声道出事实。 她面上淡定的很,可心里却是有些惊讶,除了每年许静儿的忌日,萧临从不喝醉。 哪怕是宫中逢年过节的宴席,他也不过沾三分酒意而已。 喝了酒,来寻她。 柳婵默默在心里转了个圈,抬头看他时,却是带了几分委屈,她就犟犟地站在离着萧临三步远的地方,不再往前了。 “朕让你过来。”萧临再次呵斥。 他试图往前迈一步,可不知道是抬不了脚,还是想到了什么,就也没动。 柳婵忽然就冲着他伸了手,与此同时,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满脸委屈。 “过来。”萧临到底是温和了几分,他伸手抓住对面的小手,用力一扯,将人扯进了怀里。 原以为他今日怒气冲冲地过来,见了面会呵斥她,教训她的不懂事。 可是,当她的小手伸向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是不是她又重新信任了他? “我很想你。”柳婵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搂住了他的腰身,在他的怀里蹭啊蹭。 眼泪很快就蹭湿了萧临胸前的一片衣裳。 萧临忽的就低了头,抬手勾起怀里小姑娘的下巴,落了唇上去。 瞬间,不知道被藏了多久的情欲汹涌澎湃泄了出来。 柳婵被抱到里屋床上,萧临欺身压了上去。 “等一等。”柳婵的小手抵住了他的胸脯,声音娇娇滴滴的。 第57章 晋为美人 萧临低了头看她,就见她的小脸透着一股潮红又有些羞涩,神色渐渐幽深。 “怎么了?”他嗓音沙哑的厉害。 “饿了。”柳婵的小手在他的胸前稍用了力,目光柔柔地看着他,“我最近吃的不多,饿的胃疼。” 也是巧了,刚说完这话,她肚子里就传了一句咕噜。 本来听她说前半句时,萧临还想下意识地回一句逗她的话。 如今箭在弦上,他不想忍。 可她说她饿的胃疼……萧临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了一把身子底下小姑娘的小脸,便慢吞吞起了身。 “先吃饭。”萧临直接将她抱了出去,在膳桌旁放下。 他浑身的酒气,走路时步伐也不算稳,现在看起来的清醒,是他的意志力在撑着。 “既然今晚皇上喝酒,那臣妾也陪着喝点?”柳婵眼里透着丝丝绕绕的媚。 她不等萧临开口,就直接喊了外面的宫女,“珍珠,寻些酒过来。” 待外面应了声,柳婵看都不看旁边的萧临一眼,直接举了筷子就开始吃。 若肚子是空的,那饮酒伤胃。 萧临就直勾勾地看着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朕给你起个小名吧。”他忽然开口,“叫娆娆可好?” 娆娆? 柳婵手里的筷子一顿。 萧临自顾自地解释,“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朕觉得你此刻极媚,但朕觉得媚媚不好听,不如用娆娆代替,这就当做朕对你的私称如何?” “不好。”柳婵差点饭都吃不下去了,直接拒绝。 说不准柳家的嫡女柳娆以后是要进宫的,她被私下里喊个娆娆算怎么回事? 她不想跟柳家的任何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若可以的话,都不想姓柳。 萧临嘴角的笑意一瞬间平了,摆烂道,“那朕喊你婵儿吧。” 柳婵倒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好。” 酒很快就送了进来,是今年新酿的青果酒,味道酸甜,又有些辛辣口感。 柳婵闷着头喝下一杯,不小心又呛了。 她捂着胸脯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萧临又好笑又无奈,将她半搂着抚了好一会儿背上,渐渐地,两人就贴在了一起。 “还喝?”萧临问道。 柳婵点点头,似有一股不醉不归的勇气,她点头,“喝!” 很快又是几杯酒下肚,她的眼神终于渐渐迷离了起来。 许是酒壮怂人胆,柳婵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细长白皙的手指就水灵灵的指在了萧临的鼻尖上。 “告诉你萧临。”她皱着眉头嘟囔。 萧临看着她,心头忽的一跳,莫名有几分紧张。 “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柳婵语调带着哼哼唧唧的魅惑,她勉强站稳自己的身子,“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前一句话,萧临的嘴角还不曾勾起来,后半句就彻底勾不了了。 她说她不想喜欢他了。 萧临顿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只大手扯住,狠狠地撕扯了两下,让他痛的厉害。 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承认的是,眼前这个贸贸然闯入了后宫的小姑娘,他是在意的。 他在意她的纯真和坦诚,在意她将自己当做极其信任的人。 可他也确实伤了她。 “重新喜欢朕吧。”萧临将她拉入怀里,低声哄道,“婵儿,朕明日将你晋为美人,日后朕许你妃位,可好?” 在后宫里,妃位足以让她自保,静贵妃也不能再算计她。 柳婵被迫倚在他的怀里,没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神迅速闪过一丝清明,又很快归于混沌迷离。 “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美人,也不要什么劳什子妃位!”她猛地挣脱开。 忽然,柳婵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往外推,“你总以为女人都喜欢这些,可我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我……” 她到底是没说出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你出去!”柳婵喊道。 萧临重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哭泣的人儿,他低了头问,“你唯一在意的是朕,是吗?” 怀里的小姑娘像是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过了会儿,柳婵重新抬起头来。 她的眼泪已经止住,只余下哭红了的眼眶。 她轻声道,“臣妾不在意荣华富贵,也不在意位份高贵,臣妾之前说过,希望跟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身为天子,不可能应下臣妾这一句话,于是臣妾便退了半步,只想在他的心里有一席位置,此生便可无憾了。” 萧临正想点头。 就听她的下一句,“可臣妾还是痴心妄想了。” “朕不爱静贵妃。”萧临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一句,他想解释,“静贵妃她……她不过是朕拿来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你……” 柳婵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再次滑落,却是再冷静不过的声音,“没关系的,皇上喜欢她,是整个天底下都知道的事情,您不必跟臣妾解释,臣妾如今再退一步,那一席地位已经不重要了,臣妾只余自己喜欢您便是,只远远地看着您就是了。” 她一口一个皇上,又一口一个您,听得萧临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是在跟他疏远吗? “皇上先走吧,让臣妾静一静。”柳婵说完,抬手将萧临往外推。 萧临被推到了门口处,眼睁睁地看着门关上。 屋里传来闷闷的哭声,给人一种伤心欲绝的无助和难过。 “皇上……这。”黄九试图劝说点什么。 萧临抬了手止住他的话,随即叹了口气,他没离开,就这么一直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弱了,消失…… “将门打开,婵儿。”萧临抬手推门。 门在里面被锁了的。 黄九有眼力见地命人喊来了会开内锁的太监,为萧临开了门。 萧临抬步踏入,就见床榻旁趴着的小姑娘,他过去后,才发现小姑娘满脸泪痕地睡了过去。 他弯腰将人抱到了床上。 然后回头看向跟进来的黄九,冷声道,“传朕的旨意,才人柳氏,晋为美人,你去看着拟旨,静贵妃降位……” 黄九认真听着。 “降为嫔,褫夺封号,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待回宫后,你亲自将她这些年所做之事给她一一念出,让人盯着她每日午时跪在院子里忏悔。”萧临又道。 第58章 出去透口气 待黄九应了声出去,萧临脱了外衣和鞋子上榻,将人搂在了怀里。 柳婵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地要抽泣两声。 “皇上……”她口中溢话。 萧临将她搂得更紧,才察觉到她的肩膀处果真瘦削了不少,可见这几日是没好好吃饭。 想起黄九声称她让人进城采买吃食的事儿,她定是走投无路才只能如此。 他知道,她从未将柳家和太后当做自己的靠山。 不然也不可能非得等自己回来,才拎着棍子去打砸了那李常在的屋子,出口恶气。 她一直都是只靠着他的。 “这次是朕不好。”萧临的声音低低的,“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人人都说帝王薄情寡义,可从未有人想过,帝王的后宫里,难有真情。 就算将后宫的女子召集在一起,问问她们有谁能真爱他,怕是谁都不敢有勇气承认。 她们有的为了家里,有的想要权势,有的贪慕荣华富贵。 极少有人清清脆脆地告诉他。 她喜欢他。 现在出现了一个柳婵,她就能告诉他,她喜欢他,什么美人,什么妃位,她全不在意。 萧临低头看着怀里渐渐睡熟的人,勾了唇。 他知道她不在意。 可他偏偏要给。 还要给她一个封号,他得好好想一想。 次日,柳婵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珍珠给她端来了解酒药。 她仰头喝下,将碗递回去,然后扶着脑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捋,很是满意。 “恭喜柳美人,小主,皇上将您晋位了。”珍珠笑道。 她眼圈微红,深知昨晚小主哭的那般难受,才换来了皇上的怜惜。 “还有一件事。”她又道,“皇上已经下令将静贵妃罚成了柳嫔,禁足三个月,还让她每日午时在未央宫门口跪着为死去的那些妃子忏悔。” 春杏轻声道,“皇上还是在意小主的,您昨晚哭的厉害,皇上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柳婵点了点头,重新倚回了床上。 她此时状态不佳,因着昨晚喝了酒又拼命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演戏的缘故,疲惫的厉害。 不过,静贵妃降位降的这么狠,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本她以为能降成妃位已经是极限了。 不管如何。 初战告捷。 只要是将静贵妃拉下来贵妃之位,日后的静贵妃……不,柳嫔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她终究不再是占据高位的贵妃娘娘。 她的上头,还有昭贤妃,安德妃,甚至,还有个小心眼的钱妃。 很快,听到消息的沈美人和王婉儿都跑来祝贺。 沈美人对昨晚浪费了的蟹黄粥十分可惜,一连提了好几回,引得众人发笑。 又过两日。 黄九亲自来了柳婵这边,“柳美人,皇上说待会想去京城里转转,带您也出去散散心。” 宫中的日子无聊,皇上私下里也是常出去走走的。 不过,他从不带着妃嫔出去。 柳美人又是头一个。 这一回,皇上是真的对柳美人上了心,没日没夜地忙了两天,才空出了半日的时间,巴巴地让他来告知。 “知道了。”柳婵应声,看向珍珠,“快给黄九公公拿些瓜子。” 宫中赏人,向来是银瓜子居多。 可当黄九道了谢,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把金瓜子的时候,再次感慨不已。 难怪他看好柳美人,就冲着这份旁人没有的大方劲儿! “使不得,使不得。”黄九装模作样地推让,“您这是做什么,太贵重了。” “黄公公您就拿着吧。”珍珠捂了嘴笑,“来行宫之前,钱妃娘娘那边特意命人送了一盒子金瓜子,说是让我们小主在这边用呢!” 她们跟钱妃娘娘明面上没什么接触,但私下里走动的不少。 自从小主让王院使去瞧了玉敏公主的哮喘病以后,钱妃娘娘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送到她们这边,一开始她们也是不好意思收的,可不收硬给。 黄九笑着哎了声。 这钱妃娘娘人傻钱多,倒是让柳美人又捞着了! 柳婵去寻萧临的时候,特意换了件简单些的衣裳,连头上都只用了一个素银簪子,十分朴素。 “朕的美人就是美人。”萧临抬手挡住了她行礼的动作,“咱们两个人,没这么多规矩。” 他又忍不住多往柳婵的脸上瞧了几眼。 明明就是素着一张小脸,可他就觉得怎么看都娇俏的很,颇有种想让他将其扑倒的感觉。 “朕……”萧临凑近在她的耳边低语。 柳婵的小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抬手轻捶他的胸口,佯装生气,“皇上没别的事情可想了吗?” 她气鼓鼓,“不是说出去!” “好好好。”萧临见她生气,下意识地就哄了,“乖一些,朕这就带你出去。” 谁也没再提有关于静贵妃降位的事情,就好像前几日的别扭不存在一样,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略了过去。 萧临握了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外面已经有等待的马车。 两人到了跟前,萧临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长腿一跨就坐了进去。 后面还没来得及趴下当凳子的小太监一脸的无措。 “去去去,没你的事了。”黄九摆手。 他看了眼四周隐蔽的暗卫,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坐在了马车的前面,驾着马车慢悠悠往门口去。 黄九一脸的生无可恋。 伺候皇上多年,真头一回见皇上是个上赶着的人。 想起前两日喝醉了的皇上,前脚还拿着‘那位’的画像喃喃自语,后脚就将画像丢到一旁,说要去寻柳美人。 素来珍惜如命的画被他丢在地上不说,还被踩了一脚。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个茶楼的门口。 萧临扶着人下来。 门口的掌柜早已恭敬等着,将人迎了进去,引到二楼的房间。 里面的人见他们来,立刻起身行礼。 “嗯。”萧临转头看向旁边的柳婵,“朕在这里聊些事情,让黄九带你去隔壁吃口茶,待会儿朕去寻你。” 柳婵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她站在楼梯口处,看着一楼处的人纷纷攘攘,再真切不过的声音,让她有些恍然。 “我出去透口气。”她看向黄九。 黄九点点头,冲着暗处招手,然后才看向珍珠,“照顾好你们家小主,千万别离开视线。” 珍珠应了声是。 两人出了茶楼,四周都是叫卖的小吃或是摊子,十分热闹。 没人注意到的是。 在不远处的暗巷里,有个衣衫破烂的男人站在巷子口,恶狼般凶狠的目光盯紧了她们的身影。 第59章 哪怕是死! 柳婵站在街上,看着四周来往的人,总觉得不甚真切。 有挑着豆腐担子的小贩喊着让一让,珍珠赶紧将自家小主拽到了旁边,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后。 “小主,那边有卖首饰的,都是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咱们过去看看?”珍珠伸手指了指。 柳婵缓过神来,点点头。 两人在摊上挑了几样东西,由珍珠付过钱,便拉着柳婵离开。 不知不觉地,柳婵就走的稍远了些。 她停住步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珍珠,是不是有人在盯着我们?” 珍珠听了这话,赶紧跟着回头,只是街上人来人往,寻也寻不出来。 “许是皇上安排的人?”她想了想,“咱们出来的时候,奴婢看黄公公指了人呢。” 柳婵依旧心下有些不安。 她再次打量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在思索片刻后,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回吧。”柳婵轻声道。 只是两人刚打算往回走,就见旁边的一个铺子噼里啪啦地丢了几排响震天的炮仗,连带着浓浓的炮烟散在了人群中。 与此同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筐子,里面放满了铜钱。 众人见状欢呼了起来,纷纷上前围着。 柳婵本想离开,却又被往这边挤的人给撞了两下,差点就没稳住身子,她试图扶着珍珠的时候,就扶了空。 “姑娘!”珍珠已经被挤开了有好几人的距离。 她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靠不过来,反而愈发靠里去了。 “跟我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柳婵耳边。 男人带着帏帽,隐隐约约地看不清面容。 还没等柳婵说话,便被一把抓住了胳膊,顺着人群往外面走,很快就脱离了人群。 她被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 柳婵站定,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只是我的婢女……是你!” 她看着面前浑身穿的破破烂烂,摘了帽子露出一脸阴冷笑意的男人,顿时心里一沉。 柳婵转身就要走,却再次被拽住了胳膊。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个带着香味的帕子捂在了她的鼻口处,她陷入了黑暗。 男子将她扛在肩膀上,一瘸一拐地离开。 半个时辰后。 柳婵幽幽转醒,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却被牢牢地束缚住。 她心里一惊,昏迷过去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迅速走了一遍,还不等她睁眼,便听了哗啦一声。 刺骨的凉水被泼到她的面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神志更为清醒。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男人的声音阴冷至极。 柳婵幽幽睁开眼睛,冷静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她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口里塞了东西。 “柳婵,没想到吧?”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爬了皇帝的床,就跟我撇清关系了是吗?没想到吧,今日也能落在我的手里。” 他狠狠地掐住柳婵的下巴,迫使她不得已抬头。 “贱人,你害得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我今日也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手上愈发使劲。 柳婵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碎掉了,她强忍着疼痛,再次发出呜呜的动静。 她看着他使劲摇头。 “孟……洵。”柳婵艰难地发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示意自己有话跟他说。 孟洵一把将她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嘴角笑的邪性,“你求我,你求求我,我也让你死的轻松些。” 柳婵本想吓唬他几句,可转念一想,他敢做这件事,定也吓唬不住。 她手脚皆被绑住,难以逃脱,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 如今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盼着萧临能早些寻到她。 “那日在宫里,你以为是我在算计你吗?”柳婵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冷声道,“你想想到底是谁害了你,又是谁一直在算计我爬皇上的床。” 孟洵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他咬牙切齿,“小爷我当然知道是那个贱胚子使得计,可也跟你柳婵脱不了干系!” “是你招来的皇上吧?”孟洵怒视直瞪。 自从那日他被皇上抓住,侯府的爵位也被收回,更别提他堂堂一个侯府公子,三十大板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当他血淋淋地被抬到家门口,竟是被家人拒之门外。 他游荡街头,冬日里与野狗抢食,时常高热不退,好几次都差点送了命。 若不是柳婵,他又怎么会沦为这个下场?! “不是我。”柳婵果断拒绝,她语气坚定,“是静贵妃做的,就是她。” 她循循善诱,“孟洵,她如此算计我,我本就不想让她好过,如今在我的报复下,她已经降位成为嫔了。” 此话一出,孟洵果然迟疑了下。 可很快,他又冷笑道,“我今日将你带走,想必皇上已经知晓了你的失踪,一个被掳走的女人,你以为你就算能在我的手里活着出去,难道皇上会留你性命?” “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孟洵看着她,忽然就勾了笑,“小爷如今也碰不到那个贱胚子,既然寻了你,那小爷也能尝尝牡丹花下死的风流!” 说罢,他一把将柳婵头上的素簪子拔下,猛地就甩远了。 柳婵用足了力气挣扎,试图能够脱开手上的绳子,可绳子绑的很紧,她一阵绝望蔓延上心头。 难道……就栽在他的手里了吗? 眼看着孟洵靠近,她瞅准机会,猛地低头,朝着孟洵的脸碰过去。 可孟洵早有准备,直接偏了头躲开。 “贱货!”孟洵骂道。 下一秒,足了劲的巴掌便直接落在了柳婵的脸上,柳婵被重力打的摔在地上。 她嘴里不知哪处出了血,再次被孟洵用手拽起来时,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了下来。 柳婵的目光发恨,心里打定主意。 哪怕是死,她都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孟洵再次扑在她的身上时,柳婵便使了力气,一口咬在他的耳后处,死死地不松口。 “啊!”惨叫声从孟洵的口中发出,响破天际! 第60章 再忍忍 萧临将破旧摇晃的庙门踹倒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死死地咬的满口是血的小姑娘。 一瞬间,他心神俱震。 甚至来不及多想,便已经伸手掐住了孟洵的脖颈,他想将人脱开,却见柳婵不松口。 “婵儿,婵儿。”萧临的声音有些发颤。 天知道,他听到暗卫来报,说是柳婵被人带走了的时候,心里止不住下坠的那种不舒服。 幸亏有人看到她被人带出了城。 他在这附近寻得如同无头苍蝇,幸亏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朕来了,朕来了。”萧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捏在她的下巴处,稍一用力,迫使她松了口。 黄九立刻将人扯开,又上前将柳婵绑着的绳子割开。 柳婵则是被萧临搂进了怀里,她眼神呆滞,浑身都颤抖着,死死地咬着下唇,再次有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萧临毫不犹豫抬手将她的口掐开,然后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皇上……这……”黄九下意识地想劝一句龙体重要。 可转念一想,还是将话憋了下去。 他可管不了皇上。 被丢在一旁的孟洵似是缓过神来,他有些慌乱地起身,拖着瘸腿向门口的方向逃去。 门口守着的暗卫直接将他一脚踹了回来。 “杀了他。”萧临说的平静。 暗卫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就要将人拽出去。 就在这时,柳婵艰难出了声,“等……等等。” 萧临不解地低头看她。 只见柳婵红了一双眼,她强撑着颤抖的身子被扶着站起来,然后轻轻推开萧临。 她步子不稳,却十分坚定地走向孟洵。 “给我。”她朝着那暗卫伸手。 暗卫瞧了一眼萧临,将手里的匕首恭敬地送到柳婵的面前。 柳婵的脸色很是苍白,嘴边全是血,头发凌乱,像极了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女鬼。 她将刀子高高举起。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孟洵开始恐惧挣扎。 可暗卫将他按得更紧。 “去死吧。”柳婵鼓足了浑身的力气,直直地将刀子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喷涌而出的血直接溅在了她的脸上,她双手把着刀,一动未动,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孟洵。 很快孟洵便断了气。 柳婵这才撒开了手,她朝着萧临转头,露出苦笑,“我今日差点失了清白,若皇上在意,我今日便一同了了自己,若皇上不在意,我今日手刃欺负我的人,也可长了胆子护着自己,我想跟皇上走的更长远些。” 这话刚说完,她身子一软,往地下倒去。 萧临长腿一迈接住了她。 他将柳婵打横抱起,冷声道,“孟洵,碎尸万段,孟家所有人,流放三千里,回宫!” ** 马车一路驶进了太极殿。 萧临抱着柳婵下来的时候,王院使已经在殿中提着药箱等着了。 “快些。”萧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王院使立刻上前,吩咐人先将柳婵脸上的血擦一擦,他也是提心吊胆。 待把上脉后,他下意识地便皱了眉。 “如何?”萧临问道。 王院使过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恭敬道,“柳美人的脉象十分紊乱,她受惊过度,不出臣所料的话,大概再过两个时辰,便要高热不退了。” 萧临直接阴沉了脸。 “那当如何诊治?”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只能先为柳美人施针。”王院使说的带了几分犹豫,“然后准备安宫牛黄丸,待高热时服下,以安心神。” 只是这施针之事…… 后宫太医虽多,可这些后妃娘娘们的身子贵重,他们又是男子,不方便碰触。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隔着帘子指导,由医女们下针。 这时,有小太监匆匆进来,“皇上,太医院的王太医求见。” “正好,我那孙女针法绝妙。”王院使松了口气,“她比臣还要清楚柳美人的身子,让她来吧。” 萧临点头,“让她进来。” 王婉儿几乎是一阵风跑进来的,她甚至来不及向萧临请安,便直接扑在了床边上。 她毫不犹豫地搭上了柳婵的手腕。 “脉象怎么会这么乱!”她脱口而出,头也不回,“祖父,拿针过来!” 今日她在宫中当值,便一早就回来了。 有相熟的小宫女跑来告诉她,说是柳美人出了事,她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差点没跑断气。 王婉儿净手,接针,伸手去解柳婵的衣服。 她声音发冷,“都出去。” “……”王院使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觉得孙女不可在皇上面前无礼。 他刚想解释,就见皇上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王院使赶紧跟上。 留在殿中的只有两个伺候的宫女以及王婉儿。 “帮我按着她些。”王婉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抬手拿了最粗最长的那根针,朝着柳婵的头上扎了下去。 很快,柳婵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两个宫女用力地按着她的胳膊,不敢让她乱动。 “婵儿,再忍忍。”王婉儿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又迅速下了好几针,直到十几针扎下去,瞧着她慢慢安静下来,才将手里的针放下。 一刻钟后,王婉儿取了针,再次把上她的脉。 她松了口气。 明显比刚才的紊乱好多了。 “去请皇上进来吧。”王婉儿拿了帕子擦去额上的汗,她顾不得多说,又匆匆写下了药方递给宫女,吩咐去煎药。 萧临再进来时,王婉儿终于想起来行礼。 只是她语气强势,“柳美人过会儿会高烧,臣要在这里守着她,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及时发现。”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虚言。 王院使在旁边点了头,“此番刺激,对柳美人来说几乎是心神俱损,还是让婉儿在这里守着更好些。” 萧临应了声好,他刚要说话,就见黄九从外面进来。 黄九轻声道,“皇上,未央宫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柳嫔突然昏过去了,您看……” 未央宫那边一直也是皇上的心头尖尖,他总要来问一嘴的。 而且。 皇上若真什么都不管的话,这后宫众人的目光定会聚集在柳美人身上,怕是太后那边也会多思多想。 第61章 算是熬过去了 柳嫔早不晕,完不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昏了过去。 任凭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萧临看向床上睡着的柳婵,头也不回,“昏了就寻太医,朕去了她就能醒?黄九,朕看你的差事当的愈发好了!” 黄九立刻哎了一声,转身出去。 到门口时,黄九抬头看着开始阴沉沉的天空,心道,这后宫里稳定了多年的局势,终究是变了。 傍晚,得了消息的昭贤妃过来了一趟。 跟她一起的还有钱妃,钱妃倒是带了几分真心的担忧。 “可怜的柳美人啊。”钱妃在门口就抬了袖子拭泪。 她现在对柳婵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宠冠六宫的静贵妃拉下神坛,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 原本她想着,柳婵要是真为此失宠的话,那日后她也要护一把。 这样也算替女儿报答那日她喊王院使来看诊的‘恩情’了。 可惜,人家用不上她。 “柳美人她……”钱妃询问门口的宫人,“她严重吗?” 她们只知道柳婵出了事,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宫人自然不能多说,“回钱妃娘娘的话,奴婢也不清楚,有王太医和王院使在里面守着,想必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黄九就从里面匆匆地走了出来。 黄九客气道,“两位娘娘先回去吧,待柳美人好些了,奴才会替娘娘小主们转达心意。” 他又看向昭贤妃,伸手作请,“贤妃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昭贤妃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进门。 进屋后,昭贤妃先请了安。 “不必多礼。”萧临坐在床边,朝她看过来,“什么事?” 依着昭贤妃的冷淡性子,他倒是不觉得她会来探望一个小小的美人。 所以就下意识地认为昭贤妃寻他有事。 昭贤妃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看了眼床上睡熟中,却脸颊透着不正常潮红的柳婵,有些皱了眉头。 “柳美人这是发热了?” 这时,有宫人换了新的一盆凉水过来,里面放了帕子,端在萧临的面前。 只见萧临熟练地拧了帕子,换下了柳婵额处的那块。 “嗯,她在宫外受到了惊吓。”萧临语气淡淡,目光一直盯着柳婵,“是朕没有照顾好她。” 原本今日他想的是带她四处在街上转一转,也好放松心情。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昭贤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萧临是何等的冷漠性子,她是清楚的。 眼下他居然能说出,是他没照顾好柳婵? 只是见萧临对宫外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她也不好多问。 于是昭贤妃又问起了别的事,“皇上,未央宫的宫女春儿和夏儿还在慎刑司,柳嫔降位的旨意已经下来,她们两个该做如何处置?” 她向来懒得掺和柳嫔的事情。 之前那是高高在上的静贵妃,她不过一个妃位而已,又知道皇上向来是对未央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跟着装瞎装聋。 现在不一样了。 曾经的静贵妃成了柳嫔,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杖毙。”萧临说的冷漠。 顿了顿,他又问,“她今日为何昏过去?” 昭贤妃自然知道这事,她轻声道,“据说是这两日滴米未进,又被罚跪于宫门口,今日便受不住了。” 失宠,对于柳嫔来说,就是天塌了的事情。 昭贤妃的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忍不住看向床上躺着的柳婵,同样都是柳家出来的人儿,性子却天差地别。 前些日子柳婵也失宠了,可人家就平平静静,该如何如何。 倒是柳嫔不吃不喝的…… 柳婵足足发了三日的高热,由王婉儿施针退了热,却不过半天又重新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萧临除了上朝和面见朝臣,几乎都守在了她的身边。 第三日的时候,柳婵开始闭着眼睛说话。 她喊人,“萧临……萧临……” 又或者是,“玉清……” 柳婵陷入了梦魇中。 她飘在未央宫里,看着静贵妃拿着针面目狰狞地往她的女儿身上扎去。 两三岁的玉清呆呆木木,竟是连哭都不会哭了,只一味地任由静贵妃下手。 旁边站着的宫女们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也没人上前劝阻。 许是见玉清不哭,静贵妃愈发气得慌,她拿了最粗的那根针直直地扎向小女娃的眼睛…… 她猛地扑上前去,却是扑了个空。 对于静贵妃的一切行为,她只能看着,恨在心里。 “不要!不要!”柳婵急得满头是汗,声音艰难地从嗓子里溢出,“不要,玉清快跑!快跑!” 她泣不成声。 “小主,小主?”珍珠在床边急得不行,赶紧摇晃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从梦中唤醒。 萧临大步从外面迈进来,上朝的龙袍还未曾换下,便直接上前将柳婵半搂了起来。 柳婵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珠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浸湿了萧临的袖口。 她喃喃出声,“萧临,萧临,你去看看玉清……” “玉清是谁?”萧临轻声问道。 “女儿……”柳婵再次摇头,面露痛苦之色,挣扎着喊出声,“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萧临顾不得多想,只能将她紧紧搂住。 他重复道,“朕在,朕在,婵儿,朕在。” 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的清晨,柳婵才安静了下来,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婉儿来替她把脉,明显是松了口气。 “算是熬过去了。”她激动地想哭,回身抓住自家祖父的胳膊跺脚,“孙女都要吓死了。” 若是再继续烧下去的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日后醒来,也会成为疯子傻子。 王院使亲自上前给把脉,下了定论,“想必傍晚左右,柳美人就会醒过来,老夫再去开些药,给她服下。” “是。”珍珠也很激动。 她也一直守着,整夜不敢睡熟,生怕小主熬不过去,急得原本圆圆的小脸都瘦成了锥子脸。 果然到了傍晚十分,柳婵便睁开了眼,呆呆地望向床顶处。 珍珠端着药进来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小主!”珍珠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将手里的药塞进了旁边宫女的怀里,赶紧跑去喊人,“王太医,王太医!” 第62章 玉清是谁 未央宫里。 柳嫔面色虚弱地躺在床上,“皇上还没有来看本宫吗?” 秋儿跟冬儿两人对视一眼,由秋儿轻声开口劝道,“娘娘,咱们先吃点东西吧,太医说了,您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自前几日主子昏倒以后,她们好歹是喂了些米汤之类的东西。 如今更是用人参水吊着呢! “本宫不吃。”柳嫔看向门口处,恶声恶气道,“皇上一日不来看本宫,本宫便一日不吃东西,就算……就算饿死。” 她像是憋了极大的怒意,说这话的时候,胸口也上下起伏着。 可是,将这些话说完以后,她又卸了浑身的力气。 “柳婵死了没有?”柳嫔看向冬儿,眼底的恶毒丝毫不掩饰。 冬儿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了下。 她开口的声音都是颤的,“回娘娘的话,没……听说柳美人已经醒过来了。” 如今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两件大事,一件是昏迷不醒的柳美人,另一件就是降了位份不吃不喝的柳嫔娘娘。 自从那日降位的圣旨传了来,未央宫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内务府搬走了。 现在宫里都是空空荡荡的。 甚至伺候的宫人,也从五十多个人,仅仅留下了不到十人。 “她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柳嫔忽然就发了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旁边的枕头扫落在地上。 她强撑着身子要起来,嗡声道,“本宫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若没有柳婵,她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一切都是从柳婵进宫开始的。 她现在后悔到了极点,恨到了深处,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将柳婵送出宫去! “娘娘!”秋儿吓得上前扶她。 可她被柳嫔一把推开,往后退了两步又被坐凳绊了一脚,直接摔了下去。 “秋儿姐姐……”冬儿露出几分害怕,她过去将秋儿扶了起来。 前几日,内务府忽然召集了所有的宫人过去。 谁知道去了以后,却是让他们看着春儿和夏儿被活活杖毙的场景,若旁人也就罢了,可那是她们平日里待在一起的姐妹。 鲜血淋漓的画面在冬儿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忽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跑了出去。 “冬儿!”秋儿着急地喊了一嗓子,她心下也知道,未央宫只怕是……不太行了。 柳嫔脸色煞白地趴在床边上,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着,拿下手来,就见上面全是血。 她再次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秋儿赶紧将她往上面抱了抱,跑出去寻太医。 秋儿身上也沾了血,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满心想着去太医院。 她一出门,就看见太后的宫轿远远地抬了过来。 “太后娘娘救命!”秋儿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话说另一边,柳婵虽说是醒了过来,可也仅仅是睁开了眼而已。 心神的损伤,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因着她待在太极殿里太扎眼了些,萧临便命人将她送回了玉琼轩,每日下了朝过去瞧她。 宫里闹了这一出又一出,竟是异常安稳了下来。 大家都在自己的宫里连门都不出去了。 孙才人的胎也被昭贤妃命人照看起来,加上王院使每日都过去保着,也渐渐平稳了。 她是八月份左右的预产日子。 柳婵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勉强心神稳定了下来,她吃不下饭,消瘦了很多。 她心里很清楚。 第一次杀人,她确实是怕的。 哪怕前世死过一次,哪怕她跟在萧临的身边多年,可实际上,亲自动手取人性命这件事,她高估了自己的内心。 只是若事情重来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孟洵的心口里。 她不能让萧临日后记起这件事的时候,是记得孟洵对她的龌龊。 是以,她的反击是亲手要孟洵的命。 同时她也要给萧临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她柳婵,日后是铆足了力气要跟他站在一处的。 男人喜欢娇养的花骨朵,可他们亲手将花骨朵养开,却是最自豪的。 她得让萧临心甘情愿地亲手养成她。 沈美人进门的时候,柳婵正憋了气咽下一大碗黑乎乎的药,苦的她几乎要干呕。 蜜饯随即被塞进嘴里,可也掩盖不去浓浓的苦味。 “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呀?”沈美人皱着眉头问道。 单单是闻着就受不了,她都不敢想婵儿是怎么将药咽下去的。 柳婵轻声道,“婉儿说,得喝到能正常吃饭才行。” 这种稳心稳神的药最苦,是因着里面加了黄连的缘故,即便如此,药也只是辅助而已。 她得靠自己走出这一段阴影。 “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沈美人想了想,“御花园的花刚好开了,天气也暖了些,咱们去瞧瞧。” 她扶上柳婵的胳膊时,心里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原本柳婵就不胖,如今更瘦了,当真应了那句瘦的皮包骨头了。 柳婵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温声道,“瘦些是正常的,等过些日子,就又胖回来了。” 这一个月,她过得倒是并不无聊。 除了沈美人每日会跑来看她,钱妃来过两次,后面都是玉敏公主自己过来的。 小小的玉敏公主活泼可爱,颇有孩子的灵气。 她回回见了都很喜欢。 两人刚收拾好了要出门,就见黄九匆匆忙忙地过来。 黄九走到柳婵跟前行了礼,笑着出声,“柳美人,皇上说晚上过来歇着,您有个准备?” 正逢这段时间南方发了罕见的水灾,有几个县损失惨重,皇上没日没夜地处理这些呢。 他除了来瞧瞧柳美人,根本顾不得其他人。 未央宫里的那位昏了两回,皇上也没去看过,只说让太医好好照顾着。 “过来歇着?”柳婵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九笑道,“您如今已经是美人位份了,美人以下,只能去太极殿里侍寝,可美人以上,就能在自己宫里等着皇上了。” 这是宫里一直以来的规矩。 柳婵应了声好。 晚上,萧临来的时候,柳婵都已经睡下了。 他褪了衣服,轻手轻脚地掀了被子进去,将人搂住,“朕都说要过来了,你就直接睡觉?” “只闭了眼,没睡着。”柳婵小声辩驳。 她挪动了身子,将自己贴近在萧临的胸口处,语气柔柔道,“阿临,搂着。” 听到她再次大胆地喊了自己的名字,萧临不由得眼眸一深。 他想起那日柳婵喊的另一个名字。 玉清。 “玉清是谁?”他抬手搂紧了她的腰身,轻轻摩擦着。 第63章 让皇上尝尝 听着萧临提了玉清的名字,柳婵的心头莫名一跳,却是惊讶抬头看他。 “皇上怎么知道玉清?” 萧临挑眉,“当日你高烧的厉害,口中嘟嘟囔囔地让玉清快跑,还让朕去救救她。” 他一直没有提有关于那几日的事情。 可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也是真的。 玉是宫里公主们的排辈,比如钱妃生下的玉敏,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跟宫里的人有关系。 然而,宫里没有一个叫玉清的人。 “若是不舒服,便不说了。”萧临见她身子微微颤了下,眼神里透着几分惧意,也不敢再逼她。 那日她亲自动手杀了孟洵,确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孟洵该死,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王院使说她心神皆因受惊而损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她对他果真在意,哪怕是吓到如此,竟也要当他的面还自己一个清白。 寻常闺阁女子被捋,救回来也是送进尼姑庵的命。 更何况天子嫔妃。 所以那日她说,若他在意,便一了百了,若他不在意,她想鼓足了勇气站在他的身边。 如此想着,萧临搂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些,“若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朕也信你。” 柳婵沉默半晌。 她忽然用手抵住萧临的胸膛,往后退了些,目光柔柔地看他,“我做了很长很长的噩梦,那日你在未央宫里跟我……我没有挣脱开,你将我打入冷宫,我却发现了身孕。” 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子又有些抖,但她强撑着要说完。 “我生下了一个女儿,叫玉清。”她紧咬着下唇缓了好半天蔓延上来的情绪,才又道,“玉清被静贵妃抱养了去,她用玉清在你面前争宠,却背后将玉清折磨的奄奄一息,她发现用玉清生病的法子喊你最好,便日日给玉清喂药……” 萧临听得眉头愈发皱的厉害。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擦着柳婵的肩膀,想起那日在未央宫的事情,心里也止不住地往下沉。 若那日她没有挣脱开,泼了他一杯茶水,他大概会真的清醒后将人打入冷宫。 他最厌恶女子爬床。 若柳婵真的在冷宫里怀孕了呢? 生下的孩子他会同意抱养给柳嫔吗? 不见得会同意,可太后一定会从中插手,将孩子抱给她。 他听着听着,竟然背后也生出了几分凉意。 这个梦如此真实,难怪她在里面挣扎着出不来,也难怪她对柳嫔视为洪水猛兽。 “朕那日不是已经被你推开了吗?”萧临低了头看她,轻声哄道,“就一个恶梦而已,不要想多了,朕也不会将你跟朕的孩子交给柳嫔的,她自己生不出孩子也怪不得别人。” “嗯。”柳婵重新钻到了他的怀里,闷闷出声,“臣妾知道。” 重生这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说多了怕要当她是个怪物,她只能称作是梦,跟他讲述一遍。 就在柳婵以为要入睡的时候,萧临忽然又开了口。 “太后有意将柳家嫡女送入宫中。”他语气温柔,像是在说着旁人的事,“朕不得不应下,便提前告诉你一声。” 柳家只有一个适龄嫡女,叫柳娆。 他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倒也理解了那日想给她起个小名叫娆娆,却见她十分抗拒。 原来如此。 “这么快吗?”柳婵确实有些惊讶。 随着柳嫔的倒下,她对柳家的不冷不热,很有可能会让柳家选个更合适的人进来。 可没想到是现在。 她还以为会等日后柳嫔彻底倒台,才有可能迎来柳娆的机会。 “如此柳家便明面上有三个女儿在宫里了,岂不是让人……”柳婵犹豫道。 “对。”萧临嘴角带了讽刺,“宫里的子嗣一直很少,虽说是柳嫔在背后做了许多,可也少不了太后的帮助,朕不是她的亲生骨肉,所以她对柳家血脉的皇子很执着。” 按理说,他不该跟一个小小宫妃吐露这些事情,尤其是柳婵的出身,更不该听。 可他现在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柳婵是自己人的感觉。 大概是柳婵对他的信任,让他也想有所回馈? 柳婵暗中勾了嘴角,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承认柳嫔在背后的黑手以及他跟太后的感情不真。 “那臣妾能为皇上做什么呢?”柳婵问道。 “帮朕观察着后宫,然后……保护好自己。”萧临低头在她的额处落下一吻,“后宫与前朝向来难以分割,有些时候,你也要相信朕。” 这几日的南方水灾闹得人心惶惶,可前朝那些老东西们还有心思盯紧了他的后宫。 柳嫔从贵妃之位上跌落,给了前朝太多的幻想。 他们都恨不得将家中适龄的女儿们送进宫里,搏一搏后宫的富贵。 加上前朝现在暗流涌动,风波不断,而利用后宫来钳制朝堂,是最好用且最简单的法子。 “臣妾一直一直信皇上。”柳婵像个小猫一样在他的怀里拱啊拱,小声道,“臣妾能守在皇上身边,是臣妾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男人向来是听不得这话的。 就像女人喜欢甜言蜜语,男人便喜欢被女人捧着,被女人依赖。 果然萧临再次低头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不对劲,他的手也渐渐不老实,状似无意地掀了底下的衣服进去。 “朕看着你瘦了,让朕摸摸到底何处瘦了。”他欺身压上。 柳婵红了一张小脸抬头,难得大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凑近了他的唇。 “让皇上尝尝。”她眼波流转。 即便是身子瘦了许多,也不影响她暗中修来的媚意,很快便引得两人皆动了情。 玉体偎人情何厚。 轻惜轻怜转唧口留。 雨散云收眉儿皱。 …… 次日一早。 柳婵醒来时,旁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珍珠将她扶起来洗漱用膳,看着她身上的红印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终于在柳婵用膳的时候,她忍不住劝,“小主这身子刚有起色,还是多注意的好。” 柳婵手里刚拿好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正想着如何回应小丫头的时候,外面的春杏进来了。 春杏福身,“小主,太后娘娘那边过来人说,柳夫人带着柳五姑娘今日进宫,让您也过去坐坐。” 在柳家,柳婵排行第四,柳五姑娘是柳娆。 “知道了。”柳婵很淡定,“我待会儿就去。” 第64章 伤风败俗啊简直 柳婵到寿安宫的时候,柳夫人已经带着女儿坐在了里面。 她上前给太后见了礼。 柳夫人又领着柳娆给她请安,只是柳夫人便罢了,后面的柳娆态度随意的很。 柳婵佯装什么都看不出来,客气几句后,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 “去年将你送进宫里跟贵妃作伴的时候,母亲还觉得你是个孩子。”柳夫人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现在当了美人,倒是看起来稳重不少。” 还没等柳婵接话,旁边的柳娆就先开口了,“娘,什么贵妃,那是柳嫔。” 自她懂事起,娘便告诉她,柳嫔根本就不是府中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妓子罢了。 她那时候就不服气。 一个妓子都能被记做柳家嫡女送进宫里当贵妃,她这个货真价实的柳家嫡女岂不是有资格当皇后? 如今柳婵又阴差阳错地成了后妃,短短几个月就从答应晋为美人。 可见宫里的宠爱也简单。 听母亲说,现在那个假女儿失了势,在宫里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这才有机会轮到她进宫。 柳娆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仿佛中宫之位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柳婵先是看了眼柳娆,只觉得好笑。 她面色如常,“母亲,女儿已经长大了,还劳母亲惦记着。” 在柳家的时候,她本来就是个不被看在眼里的庶女而已,如今见了面又能有什么感情。 都是场面话罢了。 柳夫人点点头,正打算再跟上面的太后聊几句,就听外面一声宣喊,皇上驾到。 除了太后,其他人赶紧肃正地起来站好。 柳婵也不例外。 萧临大步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面露淑女笑容的柳婵,他只是瞥了眼,很快又无动于衷地看向上面的太后。 “儿臣见过母后。” “臣女\/臣妇\/臣妾见过皇上。”众人齐齐行了礼。 柳娆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萧临,又有些羞涩地低了头,恨不得将细软的腰肢都往前挺一截。 柳婵将其表现看在眼里,心道萧临果然是个能勾人的。 能被皇帝看上的无一不是颜色出众的,一代又一代下来,皇室里的皇子也好,公主也罢,个个长相不俗。 尤其是萧临。 萧临本就生的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量,眉眼处更是出色,双眸深邃明亮冷漠,透着几分疏离,很是能吸引女子的目光。 只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帝王的心狠手辣,不然多少女子都得扑上去。 太后说的很直白,“皇上后宫子嗣少,哀家觉得柳家的这个女儿不错,皇上瞧瞧?” 不管她跟萧临暗地里有多少不喜对方,可皇室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她占了长辈之位,从孝道就能压萧临一头。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不孝! 萧临果然转头看了柳娆一眼。 柳娆立刻上前重新见礼,她压下心里的激动,声音很是娇柔妩媚,“臣女柳娆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不错。”萧临点了点头。 太后见他如此顺利地松了口,便笑道,“既然娆儿今日已经来了宫里,不如皇上就……” “母后。”萧临打断她,“封赏后妃之事,朕自己看着来就是了,母后既然喜欢她,朕将她留在宫里跟您作伴也无妨。” 这是提醒她不要掺和后宫的事。 太后面上冷意一闪而过,却也知道心急不得。 皇上能宠幸柳婵,可见他并不讨厌柳家的人,那她也不能为柳娆事事盘算,以免现在就引起皇上的反感。 真如此,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既然皇上有主意,哀家就不多说了。”太后笑着道,她看向柳婵,“婵儿如今是美人,在宫里也算熟悉了,姐妹之间也要互相帮衬才是。” 柳婵起身很懂事地应了声是。 “那臣女何时进宫?”柳娆没忍住抬头问了句。 她是有些失望的,刚才话里话外听着太后的意思,以为今日就能留下的。 没想到还要再等等。 “自然是等朕颁了封妃旨意。”萧临声音温和,像是真有些喜欢她。 封妃? 那确实不能像是寻常小妃子一样进宫,怎么都要有个封妃礼。 柳娆勾起的嘴角直接就压不下去了,她激动道,“臣女愿意回去等着。” 坐在上面的太后眉头皱了皱。 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来。 只是这柳娆养的性子实在跳脱了些,若是真封妃位的话,倒也无妨。 这是柳家的真嫡女,她得护着些。 柳婵回去的路上,就跟在了萧临的身后,她笑得眉眼弯弯。 “你说,朕给她一个什么位份好?”萧临像是闲聊。 “臣妾不敢揣测圣意。”柳婵轻声道,她话里带了笑,“不过,皇上真是坏心思,故意说成封妃的旨意,让她们激动。” 她就知道萧临是故意的。 封妃的旨意,若故意摘字的话,封妃,至少是三品妃位。 可皇上后宫里的妃子们也是妃,就算是个小小的御女,也是皇上的妃嫔。 歧义的很。 “朕的婵儿越来越聪明了。”萧临心情突然极好,“你先回了朕的问题。” 不知怎的,他很乐意看到柳婵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成长。 他对后宫的事情向来不太敢兴趣。 可如今,他竟是有了一种想亲手搅动后宫风云的冲动,想看着她在自己的扶持下,又能生出何等的聪慧。 柳婵见他非要问,便想了想,“皇上给位份向来是抠搜的,给个贵人?” 萧临失笑。 他给位份何时抠搜过? 也就她敢跟自己胡说八道。 “贵人的位份可不低,你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罢了。”萧临摇了摇头,“她比起你,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柳婵忽然停下了步子看他。 她像是个即将要偷腥的猫儿一样,先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垫了脚尖迅速在萧临的唇上亲了一口,又迅速退回。 “多谢皇上夸臣妾,这是臣妾的报答。”她憋了笑。 下一刻,萧临的大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处,往前一拉,低头吻了上去。 后面跟着的黄九瞪大了眼,他二话不说赶紧回头招手,让跟着的仪仗宫人也都转过头去。 他心里叹气。 伤风败俗啊简直! 第65章 四个新人 过了几日,一道封妃的旨意果然传遍了后宫。 原以为只有柳娆而已,可没想到的是,封妃的圣旨上有三个人。 除了柳娆之外,其他两个人的家世都比柳家出众许多,最高的是一品太傅之女宋氏。 萧临很规矩地按着家世给的位份。 比如太傅之女宋氏是个六品贵人,吏部尚书之女周氏也是贵人。 而柳娆的父亲不过是个朝中六品的闲散官职,她就成了九品的答应。 跟柳婵当时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柳婵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宫里又要热闹了。”珍珠忧心忡忡,“这几个单看家世的话,都不是好相与的。” 前几年的宫里有静贵妃独树一帜,其他的小妃嫔家世也都一般般,反而掀不起什么风浪。 现在不一样了。 前有一个意美人在宫里夺了一部分宠,好不容易下去了,又来了好几个别的。 出身高的妃嫔越来越多,想必争斗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嗯,宫里又要热闹了。”柳婵随意笑道。 既是下了封妃的旨意,很快就将她们几个都接到了宫里。 昭贤妃跟安德妃商议后,将人各自安排了去处,宋氏跟周氏说是闺中姐妹,便让她们同住芙蓉轩。 最让人注目的是柳家出来的柳答应。 给安排到了玉琼轩。 这可将柳婵给恶心的不轻。 “不是,她怎么能住咱们这?”珍珠又气又恼,“昭贤妃难道觉得您跟她是姐妹,所以关系好?” 柳婵冷声道,“未必是昭贤妃安排的,想必是太后吩咐的。” 依着昭贤妃的性子,压根不会做这种故意讨人嫌的事。 萧临更不会将柳娆安排给她。 所以能在这件事里插手的,且插手成功了的,只能是太后无疑了。 “那咱们去寻皇上,让皇上做主。”珍珠赶紧道。 柳婵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若皇上知道柳娆住处的安排,那就是默认了的。 若不知道的话,待知道了又如何? “无妨。”柳婵勾了嘴角,“既然她要住玉琼轩,那就让她住好了。” 虽是碍眼了些,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她就不信她费心跟萧临培养出来的感情,能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柳娆给抢走了! 让柳娆看着她得宠,也定能气的跳脚。 跳了脚,就容易犯错,犯了错,就是把柄。 不过,柳婵还是想多了。 两个时辰以后,柳娆重新从玉琼轩被安排进了未央宫,说是跟柳嫔作伴也是一样。 这就是萧临的旨意了…… 柳婵心情愉悦。 有人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挡掉麻烦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三个新晋嫔妃进宫时,正好是三月十五的好日子。 众人被昭贤妃带着去给太后请了安,回来就听说几人已经进了宫,去自己的住处了。 “也不知道今晚哪位先侍寝?”钱妃向来是好奇又直率的。 她话多,宫妃都不喜欢她。 可她的钱多,宫人们的态度又是反过来的。 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柳美人说呢?”钱妃见其他人不理她,就开始跟柳婵凑近乎,“会不会是柳答应先侍寝?” 柳婵也觉得她话太多,不过还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钱妃有些不死心,觉得柳婵在敷衍她。 “你跟柳答应不是亲姐妹吗?”钱妃又追问,“关系不好?” 这话问出来,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些一言难尽。 “是亲姐妹不假,可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关系自然一般了。”柳婵笑意未减,“钱妃娘娘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一并问了就是。”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钱妃,心里也烦的很。 拉拢钱妃是一回事,但这个钱妃的嘴太碎,说话也不动脑子。 好用的时候就是一把好嘴,不好用的时候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哦。”钱妃倒是没察觉出她的不快,还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觉得今晚会是谁先侍寝?” 柳婵无语望天。 “谁侍寝也轮不到钱妃娘娘您侍寝。”沈美人走了过来,也是笑嘻嘻的,“是吧,钱妃娘娘?” 钱妃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到现在都没有侍寝,也好意思说本宫?!” “哦。”沈美人完全不反驳。 眼见着钱妃气的不轻,就要嚷嚷起来,坐在宫轿上的昭贤妃开了口,“好了,各自散了回宫吧,都在这聚着,不怕太后娘娘看见?” 钱妃气鼓鼓地甩了帕子就走了。 昭贤妃的宫轿抬到了柳婵的旁边,昭贤妃忽然开口,“一开始柳答应的住处不是本宫安排的。” 柳婵抬了头看她。 她纳罕,这是在跟她示好? “臣妾知道。”柳婵笑了笑,她行礼,“恭送贤妃娘娘。” 聪明的人不必多说,只一个眼神对方就懂了,昭贤妃也仅仅是过来解释这一句而已。 众人很快就散了。 到了晚上,大家的竖着耳朵想知道谁头一个侍寝的时候,就说太极殿那边拒了敬事房的牌子,皇上单独歇息。 又过一日,太极殿那边宣召了沈美人伴驾。 这可让不少人惊讶了。 沈美人进宫好几个月,一次都没有侍寝,莫不是要算在刚进宫的三个人里面争? 那就等于有四个新人了。 珍珠从外面进来,“小主,柳答应和周贵人过来了。” 第66章 我可不怕她 柳娆进来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周贵人的前面。 她见了柳婵也不请安,出口就是质问,“柳婵,是不是你在背后跟皇上挑唆什么了?” “我挑唆什么了?”柳婵看着她不解,语气缓缓。 这时,周贵人上前来,恭敬请安,“见过柳美人,臣妾第一次过来,给柳美人带了份薄礼。” 她送上了一个绣的极其精致的荷包。 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婵说了声多谢,接了她的荷包,想了想自己褪下手上的玉镯,说送给她。 “美人的玉镯太贵重了……”周贵人摇头,“臣妾无功不受禄,如何能要美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暗中观察着柳婵。 这镯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看来柳婵确实很得宠。 “拿着就是了。”柳婵大气。 旁边站着的柳娆见两人你来我往,将她落在了一边,顿时心里燥起了火。 她紧盯着那成色极好的玉镯,又嫉妒的恨。 虽说平日里太后往柳家倒是也赏赐东西,可比起眼前柳婵手上的这个镯子,那些竟成了再俗气不过的。 更让她堵心的是。 就这么轻轻巧巧给了周贵人? “我的呢?”柳娆伸了手。 柳婵好不容易将手上的镯子送出去,听见她的索要,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无辜。 “啊?”柳婵愣了下,“这是礼尚往来的事儿,你也没给我带东西啊。” 不管礼轻礼重,总得有。 柳娆一噎。 她瞪了眼,“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外人?” 周贵人在一旁神色从容。 今日她本来就想来柳婵这里坐坐,试探一番宫里得宠美人的性子,没想到会在门口碰上了柳答应。 柳美人如何她还有待观察,可这柳答应……蠢货一个,不必多虑。 柳婵有些好笑地看着柳娆,“周贵人给我带了东西,这叫心意,我还她一个镯子,这也是心意,你双手空空顶着个脑袋就想跟我要东西,哪怕你给我带个鹅毛呢,我也还你个东西。”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的道理,柳娆还是懂的。 她狠狠地瞪了柳婵一眼,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寻摸些什么,最后抬手摘了发髻上的一根发钗。 她丢给柳婵,“给,现在轮到你给我了。” 柳婵好脾气地接了过来。 她转头冲着珍珠吩咐,“快将我床头上的那个妆匣盒子拿过来,里面记得装的满满的,都给妹妹。” 珍珠笑着说了声好,转身去准备。 柳娆这才得意地看了眼旁边的周贵人,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她又想起另一件闹心事。 “皇上明明说封我为妃,为什么圣旨下来,就是个答应?”柳娆问道。 这差距也太大了。 她甚至一度以为是圣旨下错了,可那圣旨上明明就写了她的名字。 先说好的住玉琼轩,可昨日进来,她又被送到了未央宫。 事事都觉得很蹊跷。 原本今日想去见太后的,只是她每次见到姑母的时候,总觉得胆战心惊,便想着先来问问柳婵。 “何时说封你为妃了?”柳婵一脸的惊讶。 “那日你也在寿安宫,皇上说的,他说封妃的旨意。”柳娆一字一句地替她回忆,“封妃的旨意,封妃。” 柳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里拿着帕子捂嘴。 周贵人心里好笑,面上却故意道,“柳妹妹乃皇上的表妹,就算是个妃位,也大概当得吧。” 毕竟柳家一开始就有个静贵妃,如今静贵妃成了嫔。 这么想的话,似乎给柳家嫡女一个妃位也说的过去。 哪怕她觉得柳娆好像没什么脑子。 但耐不住人家的姑母是太后,两个姐姐在后宫里都很得宠……不看父亲官职的话,这关系确实是最厉害的。 “封妃……”柳婵想了想,“难道你现在不是皇上的嫔妃吗?” 柳娆愣了下,“什么嫔妃?” 周贵人勾了嘴角,她得承认柳美人是个聪明的。 “嫔妃嫔妃,难道不是说封妃,而是说封嫔吗?”柳婵轻笑道,解释的很有耐心,“我一开始也是答应啊,妹妹你也可以努努力,日后成为美人的。” 柳娆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了。 柳婵见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话,淡淡一笑,不再理她,而是回头跟周贵人寒暄了几句。 她倒是感慨。 世人常说蝴蝶效应,想来她重生后改变了自己的轨迹,也顺带着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至少新进来的三个宫妃,除了柳娆,其他两个,她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宫里都是每隔四年一次选秀,每回选四五个人左右进来,很少直接选人入宫。 “可柳家是皇上的外祖家,你是个庶女,封个答应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跟你一样?”柳娆忽然又开口。 柳婵无奈地回头,她摊手,“我怎么知道。” “你……”柳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我要第一个侍寝,你去跟皇上说。” 此话一出,周贵人都惊讶了。 侍寝这种事,是谁想就能是谁吗? 还是说……柳婵已经能在宫里做得了皇上的主? 柳婵这回是真的气笑了,“我不过是个宫里的一个美人,算起来也不是最得宠的,你与其寻我,倒不如寻寻太后,或者是寻寻柳嫔,也比我强啊。” 柳娆咬牙,“如今柳嫔已经是个废物……” “柳答应慎言。”柳婵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柳嫔如今还是皇上的妃嫔,你又与她同住,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或是传到太后那边,你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知道柳娆在家中被惯的无法无天,可也没想到这么不知好歹。 还想跟柳娆斗一斗呢。 可是,见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让人直接寻了错处摁死。 那她还怎么玩? “哼!”柳娆站了起来,直接摔了帕子就往外走,“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柳嫔柳嫔,根本就不是柳家的人! 不过这件事她也只能自己憋着,进宫前她娘特意嘱咐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珍珠正好拿了妆匣子过来。 “给我。”柳娆伸手讨要。 珍珠很恭敬地递了过去。 妆匣子的重量很沉,柳娆倒是十分满意,正要打开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被锁住了。 “里面装的太满了,奴婢怕掉出来。”珍珠拿了个小钥匙给她,讨好道,“不如柳答应回去再打开?” 柳娆夺了钥匙,轻哼一声将匣子给了身后的丫鬟,大摇大摆地离开。 她没注意的是。 珍珠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第67章 岂能不恨得慌 约莫两刻钟后,柳娆的丫鬟梅花便抱着那匣子急匆匆过来。 她进了门就将匣子往地上一掷,怒气冲冲道,“我们家小主说了,柳美人敢糊弄我们家小主,那日后就走着瞧!” 匣子咚的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四散开来。 是一堆鹅卵石。 那宫女梅花哼了声,扭头就走。 珍珠见她离开,故意大声道,“奴婢可是诚心诚意给挑的都是最好的,没想到咱们给了东西,柳答应还看不上,哎。” 梅花的身子眼见着停滞了一瞬,脚步随即更快了不少。 这会儿周贵人还没走。 她惊讶地看着地上散落着的石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说,这柳美人……是个厉害的。 且看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能将狂妄的不知所以的柳答应气的跳脚,难怪在宫里得宠呢。 周贵人若有思索。 晚上的时候,是从下午就开始伴驾的沈美人留下了。 次日,沈美人被晋位为沈婕妤。 又过了两日,寿安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太后想瞧瞧新晋的几个妃嫔。 昭贤妃让大家都去。 宫里现在的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又进来了好几个家世如此高的妃嫔,大家的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不得宠的也就罢了,但稍微得宠的那种,都睡不着了。 柳婵去的时候,正好半路碰见了沈婕妤。 “婵儿!”沈婕妤跑过来差点将她撞倒。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沈婕妤。”柳婵笑意盈盈地给她请安,凑近了问,“如今可甘心侍寝了?” 沈婕妤目光躲闪,“你笑话我!” 她抓了柳婵的胳膊,转移话题,“我要跟你一起走。”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太极殿那边,直到今天早上才将她放回来,不然她早就见到婵儿了。 两人进了寿安宫的门时,才发现不少人都已经到了。 三个新人也到齐了。 连养胎的孙才人都来了。 “沈婕妤跟柳美人来的可不算早。”钱妃又忍不住说话,“难道就不好奇?” 柳婵简直想扶额。 听说钱妃已经近一年多没侍寝过了,偏偏她还是最活跃不过的,谁得宠谁侍寝,她都要关心一下。 是真关心的那种。 沈婕妤瞥了她一眼,直接拽着柳婵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柳婵坐稳后,就察觉到了对面不善的目光,她抬头寻了过去,正好跟孙才人对了眼。 她勾起了嘴角,不管怎么说,她跟孙才人的梁子是越来越大了。 倒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喜欢孙才人。 柳婵扫了眼大家坐的位置,由安德妃坐右手边的首尾,左边空着,应当是昭贤妃的。 安德妃一如既往的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不掺和众人的说话。 她正看着,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宣喊。 “太后娘娘到,皇上到,贤妃娘娘到,柳嫔娘娘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露了几分惊讶。 柳嫔? 她怎么就出来了? 不是说好的禁足三个月。 在太后等人进门前,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婵的身上,各有心思。 “她怎么出来了?”沈婕妤拉了一把柳婵的袖口。 柳婵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不过。 她前世是觉得那时候的静贵妃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萧临对她的百般宠爱,可现在她站在这后宫里再去看的话,才意识到柳嫔跟太后的关系更密切。 而萧临纵容柳嫔,白月光替身的原因反而是少许,更多的是后宫的局势且还有太后的压力。 有太后在,柳嫔就不会轻易被拽下去。 太后等人进门坐上了高位,由昭贤妃领着众人请安。 “这宫里的孩子少,就该多些人伺候皇上。”太后笑道,“哀家看看皇上亲自挑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宋贵人跟周贵人在前,柳答应在后,站出来给太后和皇上行了大礼。 萧临的脸上一直似笑非笑,嘴角勾起。 他的目光时不时在众人身上扫一圈,中间在底下的柳婵身上顿顿,接着又离开。 别人瞧不出这目光不对劲,可柳婵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她微微红了脸,还得装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 萧临盯她盯的更多了! 直到太后开了口,“哀家瞧着都是好孩子,来,都有赏。” 几人齐齐到谢了太后。 然后太后又道,“哀家还是那句话,这宫里的子嗣比起先帝那时候少了些,你们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伺候好了皇上,才能为我们大夏朝繁衍子嗣,明白吗?” “是。”几人面上又带了娇羞。 这一次,除了柳娆大胆抬头看向了上面坐着的皇帝,还有宋贵人也抬了头。 宋贵人的长相又娇又媚,就算正经说话也带着勾人的语调,偏偏她又是个大胆泼辣的性子,这一周一转间,倒显得她格外出众了。 而周贵人穿的很端庄。 她一颦一笑都是再标准不过的模样,行走间的步子也像是被丈量过的,说话也温和。 至于柳答应……啧,不提也罢! “她们进宫也有几日了,皇上考虑让她们什么时候侍寝啊?”太后像是真的关心。 “既然母后训诫过,那今晚就开始吧。”萧临依旧很孝顺的模样。 太后点点头。 坐在底下的宋贵人露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不停地看向萧临那边,眼神勾人。 柳娆也不示弱,恨不得站起来自荐枕席。 周贵人淡淡的。 太后看了她们一眼,将话题说到了柳嫔的身上。 “哀家看柳嫔最近的身子不好,便做主解了她的禁足,让她也出来走走。”太后转头看向萧临,“皇上不会怪哀家吧?” 萧临摇了摇头,“怎么会?母后喜欢她,就让她多陪陪您。” 柳婵察觉到自己的袖子又被揪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婕妤,示意自己懂。 不过,她早就了解萧临跟太后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向是太后说什么,萧临便应下什么,但萧临总会在应下的事情上再做调整,让太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比如太后想让柳娆进宫。 没问题。 于是萧临就寻了三个比柳娆更漂亮家世更好的女子一起进来,太后闹心,但又不能说不让。 柳婵觉得萧临是没有心的,看似温和,实际上他是个冷心冷血的。 不然后宫里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个生不出来呢。 太后训完了话,众人开始闲聊两句。 聊着聊着,钱妃就说起了曾经恃宠而骄,但现在沦落为李常在的“意美人”。 今天李常在也来了,坐在后面不敢吱声。 “要说这人啊,千万别得了宠就张狂。”钱妃啧啧出声,“在这后宫,跌倒可是爬不起来,是不是啊,李常在?” 李常在心里不知道骂了柳婵多少句,可此时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也不敢多说。 她只能喃喃应了声。 孙才人也跟了一句,却是针对柳婵的,“钱妃娘娘说起这恃宠而骄,臣妾倒是觉得柳美人很配的上这个词,臣妾听说,在行宫里,膳房晚送一会儿饭,柳美人就能让膳房总管亲自下湖抓螃蟹,大冬天的非要喝什么蟹黄粥。” 原本正常妃子怀孕,哪个不是皇上多瞧着些。 现在好了,她连皇上的影儿都摸不着了。 她岂能不恨的慌。 第68章 男人就喜欢她这样的 “孙才人说什么呢。”柳婵回的很大方,“前段时间我失宠了,膳房那起子小人欺负我,好不容易复宠了,难道还要以德报怨吗?” 她笑道,“那日后等什么时候孙才人也落魄了,我就使了银子让御膳房不给你送饭,看你生不生气。” “你!”孙才人很想抬手戳烂她的嘴。 可当着皇上跟太后的面,她不能! 她笑得勉强,“柳美人说什么呢。” 柳婵笑笑不说话。 原本她是不想在太后面前露出自己这一面的,然而有些时候不是她想不想的事,现在柳娆进了宫,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柳家嫡出血脉。 她算个杂交的。 就算她再装的唯唯诺诺,可她越来越得宠的话,太后也不见得信。 论起吵架这件事,她以前是不行,可这也是趴在萧临的肩膀上学来的,毕竟前朝的那些大臣们每日都吵个不停,看多了也知道怎么掐人七寸了。 索性她放飞自我得了! 太后果然多看了她几眼。 柳婵只当不知道。 众人又坐了会,见太后露出了疲惫,就由萧临开口让大家先走。 他则是亲自扶着太后回寝宫。 柳婵出来的时候,就见柳嫔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她。 离开的路就那一条,她也躲不开。 “婵儿。”柳嫔果真拦了过来,她忽的眼圈就是一红,“婵儿,是本宫对不住你,就当本宫那时候猪油蒙了心,原谅本宫吧,好不好?” 她说到后面,直接哭了起来。 这下子谁也不走了,众人的步子慢了又慢,耳朵也好,眼睛也罢,都是立的高高的。 柳婵看了眼从寝宫里走出来的萧临,心里有了数。 今日的柳嫔穿了一身飘飘欲仙的白纱衣,头上只簪了个木簪,打扮的跟柳婵见过的那副许静儿的画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本这副样子加上她本就有的五六分像,会更像的厉害。 可柳嫔也是病了一大场,现在脸上挂不住肉,颧骨都显露了出来,白纱衣挂在消瘦的身上,并不合身。 也许是最近她心里恨极了,哪怕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也带着一股凶相。 反正……猛地一看不太像许静儿了。 柳婵转身看向走近的萧临,安静福身行礼,“皇上劝一劝柳嫔娘娘吧。” 萧临看向柳嫔的目光很复杂。 良久,他才道,“虽说现在暖和了些,可还有风,你先回未央宫吧。” “皇上还关心臣妾吗?”柳嫔的眼圈红通通的,上前一步,“皇上……” 萧临不再看她,而是回头看向柳婵,“你也回去。” 柳婵点点头,福身告退。 对于眼前的柳嫔,她没什么好可怜的,哪怕柳嫔自以为自己是真的可怜,可她取别人性命的时候也不见得心软。 弄不好,她还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呢! 示弱不过是种没有办法的手段,若真原谅了的话,怕是她跳起来毫不犹豫就能咬你第二口。 随着柳婵离开,众人也都纷纷散了。 柳婵从寿安宫回玉琼轩,是要经过御花园的,她刚进御花园,就又被喊住了。 “柳婵,是本宫将你带进宫的,若没有本宫,你现在早就嫁给孟洵那个浪荡子了。”柳嫔一改刚才的娇弱,威胁道,“如今你背刺本宫,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柳婵回头看她,倒是笑了,“瞧啊,我该谢谢娘娘?” 要她说,柳嫔就是个典型的极度自私的人,需要高高在上,需要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若别人不愿意,都是别人的错。 她没有错。 “本宫沦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你害的。”柳嫔恨得想上前扯烂她的脸。 旁边的秋儿一直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控制不住在御花园里乱来,也很是紧张。 柳婵勾了勾嘴角,她抬步靠向柳嫔,承认了她的话。 “娘娘说的没错,就是我害的。”她步步靠前,眼神犀利,似乎将柳嫔看透了一样,“我不但会害你丢了贵妃之位,我还会害你保不住嫔位,害你彻底失宠,害你打入冷宫,害你惨死无人收尸。” 此话一出,柳嫔的身子颤了下。 她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朝着柳婵的脸上打去,却被柳婵一把抓住。 柳婵轻笑一声,“若娘娘今日打了我,我跟皇上告告状,说不定娘娘的嫔位今日就丢了。” “贱货!”柳嫔狠狠地瞪着他,目光吃人,却不敢再动手。 她怕柳婵真去告状。 柳婵摔了她的手腕,带着珍珠扭头就走了。 站在后面的柳嫔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她身子摇摇欲坠,“贱人,竟敢如此威胁本宫,她该死……” 秋儿吓得头都不敢抬,也不敢接话。 她心里悲凉的很。 怕是……她也没有好下场了。 曾经春儿姐姐在的时候,还能规劝柳嫔一两句,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劝了,她也无力劝什么。 现在就像是有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大刀,随时都能落下来。 “回去吧,娘娘。”秋儿轻声道。 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宋贵人手里捏着一朵新开的牡丹,猛地拽了下来,她拿在鼻尖轻嗅,“没想到之前宠冠后宫的静贵妃娘娘,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这世间的人冠上什么名,传一传便是个了不起的人,实际上也就那样。”周贵人轻声道。 她的目光落在走远了的柳婵身上,微微一笑。 “你说晚上会是我头一个侍寝吗?”宋贵人绽开笑容,“周姐姐,皇上今日可看了我好几眼。” 论容貌,她是四个人里面最出色的。 哪怕放在整个宫里,倒是也就有个柳婵能跟她较量一二,可她觉得,柳婵没有她妩媚。 男人最喜欢她这样的。 她有信心。 更何况在进宫之前,爹娘还特意请了那处最厉害的女子教她,只要皇上尝到她的滋味,定然欲罢不能。 周贵人冲她笑道,“自然是妹妹头一个侍寝,妹妹这般容貌,日后贵妃之位也做的。” 宋贵人眯了眼。 如今后位空悬,一个区区贵妃之位算什么。 “不过,柳美人是个厉害人物。”周贵人提醒道。 宋贵人哼了声,“不过一个区区柳家庶女,身份卑贱至此,在外面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不配,她自以为凭着美貌得了皇上几分怜爱,就能张扬了?” 第69章 你可知罪? 既然皇上应下了今日会从新人中选一个侍寝,众人便都盯着。 到了晚上,春杏打听了消息匆匆忙忙进来。 “是宋贵人吗?”珍珠也很好奇。 她这会儿正拿了手油仔细给柳婵搓着,问话的时候,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下了。 春杏摇了摇头。 “难不成真是柳答应?”珍珠皱了眉头,露出几分不满。 那柳答应进宫,仗着跟太后的关系,对她们小主都吆三喝六的。 且不说多得宠,要是她第一个侍寝的话,那尾巴得上天! 反正是谁都行。 但不能是柳答应…… “也不是,是周贵人。”春杏轻声道,“听说周贵人跟宋贵人的关系极好,在闺中的时候就同吃同住的,进了宫两人也未曾分开过,应该是考虑绑在一起的。” 柳婵微微挑了眉。 是周贵人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那宋氏在寿安宫的时候,就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直接入了皇上眼的样子,不过单看她们两人的话,应该是周氏稍捧着宋氏些。 毕竟宋氏的祖父是一品太傅,皇上少年的老师,在朝中地位超然。 柳婵的手指拢上一旁的鬓角,有关于宋氏的祖父,她怎么记得后来……被满门流放了? 具体是为了什么,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索性撇开这些回忆,反正萧临这个人,在前朝上雷厉风行,各种权谋手段耍的相当出色,吃不了朝臣的半点亏。 突然,柳婵的嘴角勾了起来。 “竟是如此。” “小主想到了什么?”珍珠很好奇。 柳婵轻声道,“皇上在挑拨离间呢,她们两个以宋氏为先,宋氏便以为自己是头一个侍寝,可皇上偏偏喊了周氏,你们猜,宋氏再看到周氏,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轻易将这两朵姐妹花拆开了? 而且,她觉得周氏的心思更深。 那日周氏过来,说什么话都是笑盈盈的,这种没有情绪的人最可怕。 宋氏美则美矣,但很多东西都流于表面,或许手段会有,但绝不如周氏。 后宫的嫔妃,前朝的大臣,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而掌控棋局的人,是帝王萧临。 什么家世,什么美貌……呵。 “有道理。”春杏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似是宋贵人为主,可实际上,周贵人这样的性子在后宫里好像才能更长远。” 珍珠跟春桃都附和地点点头。 她们几个都是早早入了宫的,对后宫的妃嫔起伏也都心里有个数,大概也能识得一些人。 尤其刚入宫的一些嫔妃,年纪又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小主。”珍珠轻轻喊了一声,“奴婢想问您一句,她们侍寝,您会吃醋吗?” 柳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珍珠也定定地看着她,很认真道,“奴婢之前在未央宫的时候,皇上回回寻别人侍寝,奴婢都能听静……柳嫔在屋里砸碎东西,或者让人滚出去的烦躁,其实奴婢想说,在后宫里吃醋是大忌。” 她看小主平日里还是清醒的,但小主回回见了皇上,就深情的很。 这让她分不清小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动心。 当时宠冠六宫的静贵妃沦落到这般田地,她觉得有很大的原因,便是嫉妒心太强,生的恶胆害人。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挺喜欢现在的您,清醒自在,也不让自己委屈,就怕以后……” “怕我以后更得宠,然后变了是吗?”柳婵好笑道。 珍珠点点头,“奴婢看话本子上说,一个女子若真的对男人动了心,吃了醋,那她的心思就会被男人拴着走,以后便不是自己了。” 仔细想想,静贵妃好像就是这个样。 “珍珠说的有道理。”春杏点头。 春桃也说了声是。 柳婵勾勾嘴角,目光从她们三人的脸上略过,她如今的眼光确实好极了。 身边的丫鬟都是个个清醒不过,能规劝自己的,是她的福气。 “知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对,日后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给我。”柳婵轻笑一声,“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好,你们才能好,日后我爬了高位,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春杏几人笑着跪了下来,“奴婢们愿意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是她们第一次直白地表忠心。 柳婵接受的很是坦然,将她们一个个扶了起来。 她想,若是前世的她正常进宫,正常遇见萧临的话,说不定也会如寻常女子般对他动心,生出妄想,自然会心生醋意。 可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也许会,但绝不长远。 现在的她清楚的知道,男人并不需要女人到底如何掏心掏肺地真心爱他,他们只需要女人演的爱极了他,让他们舒服,他们便会自己贴上来。 谁不喜欢跟让自己舒服的人待在一起呢? 萧临也是人,更是个男人,他不例外。 至于动心,多数女子一旦动了心,便是将男女之间的主动权交了出去……这是大忌。 她现在将主动权紧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过得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舒服。 对她来说,男女之间的情谊并不重要,重活一世,她除了寻柳嫔报仇之外,更想攀爬到高位,自己掌握真正的话语权。 皇帝的宠爱,不过是她算计攀爬的梯子罢了。 一连两日,都是周贵人侍寝。 到了第三天,众人再次眼巴巴地盯着太极殿那边的时候,就听说皇上离宫为南方水灾祈福去了。 出宫祈福至少也需要三日…… 夜里。 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玉琼轩的门。 今晚是珍珠守夜,匆匆忙忙去开了门,就又小跑着回来,她脸色难看。 “小主,来人说孙才人的胎不好了,让咱们过去。” 柳婵睡得懵懵的,一听这话,直接就惊的去了大半的睡意。 她一边穿了衣服,一边问,“听王院使说,不是已经安稳了吗?” 如今算起来,可都五个多月了。 她下意识地想到柳嫔,可转念一想,如今的柳嫔能再将手伸到孙才人的肚子上? 不能吧。 “来人好像是太后那边的嬷嬷。”珍珠压低了声音道。 柳婵的手上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浮现了几分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想了想,“你将春桃和春杏喊起来,让春桃去看看昭贤妃去了没,再去喊王太医,春杏守着门,千万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总要多做几手准备。 一般宫妃有事的话,大家默然是都去看看的,哪怕是半夜。 柳婵穿戴好出去的时候,就见那嬷嬷态度冷冷淡淡的,“柳美人,走吧。” 很快,几人就到了孙才人的地方。 一进屋门,柳婵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只有她自己过来了! “柳美人,你可知罪?”太后缓缓从里屋走了出来。 第70章 是奴婢做的 见到太后出来的身影,柳婵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判。 她缓缓福身,“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只是不知臣妾何罪之有?” 屋里传来孙才人闷着的用力声,待柳婵反应过来这似乎是生孩子的动静时,里屋的人已经喊了出来。 “掉出来了,快,快去告诉太后。” “是个男胎……活不了了。” 然后便听见里面孙才人嚎啕大哭的声音,可还没有哭几声,便又哑然而止。 “孙才人昏过去了,太医呢?!” 柳婵站定在屋中,她稍一思索,便决定去里面看看。 她又不是傻子,站在这里也能想出来,太后想将孙才人落胎之事按到她的头上。 趁着萧临离宫,她们也太大胆了! “将她拿下。”太后的声音淡淡,眼神不怒自威。 宫女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又有嬷嬷把里面落了的胎儿用红布裹了抱出来给她看,然后又抱走了。 柳婵抬步想上前看一眼,却被身边的嬷嬷抓住了胳膊。 她挣扎不过,只好放弃。 “还请问太后,此事跟臣妾有什么关系?”柳婵看着她,“臣妾要证据。” 太后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 宫女拍拍手,外面领进来了一个腰间挂着太医院牌子的药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柳婵回头看了她一眼,“臣妾不认识他。” 旁边的珍珠待看清那小药童的面容时,豁然就变了脸色,她欲言又止。 “哀家自然知道你不认识他,但你身边的宫女显然认识。”太后抬手指了指珍珠。 珍珠看了眼柳婵,有些着急。 今日她给柳婵去取新的避孕药草的时候,就是这个小药童给拿的,她当时还跟小药童聊了两句,自然是认识他。 可是,宫妃避孕乃宫中大忌。 往严重了说,妨碍宫中子嗣,少说也要打入冷宫的。 虽说是皇上允许的,可皇上眼下不在,谁又能替小主证明? 太后旁边的宫女面无表情开口,“今晚孙才人的肚子不舒服,派人禀告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向来关心皇上子嗣,便带了太医过来,太医诊出孙才人的安胎药里有大量的红花。” 红花用在有孕的妇人身上,就是堕胎! 寻常人用的话,则有避孕效果。 柳婵皱了眉头,“臣妾跟孙才人眼下并无冤仇,何苦要害她腹中子嗣?” 此话一出,里屋冲出来了一个宫女,正是孙才人的贴身丫鬟小苏。 小苏冲着太后跪下,哭诉道,“柳美人跟我们才人向来是不对付的,这是整个宫里都知道的事情,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跪在地上的小药童也开了口,“今日柳美人身边的丫鬟来太医院里取了麝香,红花等物,小的问为何取用这些,那丫鬟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说让小的取给她便是。” 柳婵抬头看向太后,跟她对视的那一瞬,心里猛地下沉。 这都不能是算计。 这是明着将屎盆子让她的头上扣。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承认。 “臣妾让丫鬟去取红花麝香另有用处。”柳婵咬牙,“臣妾前些日子在宫外受到了惊吓,身子空虚,王院使说臣妾若是怀孕会有性命之忧,便让臣妾先戴着些避孕的药草包,待身子养好了再丢掉。” 这个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 太后垂着眼,手里盘着一串圆润的佛珠,“去柳美人那边,将那些药草包取来,一看便知。” 有宫人应了声离开。 约莫过了一刻钟,宫人匆匆回来,她后面跟着春杏,春杏的怀里则是紧紧抱着那药袋子。 春杏进门看了柳婵一眼,十分紧张地跪下,将药袋子打开。 小主屋里的东西,她不敢让别人碰。 药袋子里面分了十个小药包,春杏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包倒了出来,里面是有红花的。 可她打开第二包的时候,里面就没有了红花和麝香。 往后的几包都被她慌乱地倒了出来,只有第一个小包里有红花和麝香,后来的几包都是一些零散的其他药草,偏偏少了这两样。 “怎么会?”春杏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珍珠。 珍珠下意识地道,“这药包奴婢也没有打开过,就直接拿回来了。” 而且,里面都是由着小药童将药分装好了,放在专用的纱布包里的,她就算是拿给主子用,也不会特意看一眼。 更别提里面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珍珠第一次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恍然间看到了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小药童,直接冲了上前,抓了小药童的肩膀。 “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两样东西放进去?!”珍珠呵斥道。 小药童赶紧摆手,“我都放进去了,太医院的药房中都有记录,不然您去看一眼。” 他说完便朝着太后喊道,“太后娘娘做主,此事跟小的没有关系,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珍珠还想再问的时候,她就被旁边上前的嬷嬷一把抓住了胳膊。 “来人。”太后扬手,“柳美人因一己私欲毒害子嗣,就算是哀家的侄女,今日哀家也要大义灭亲。” 有宫人从外面进来,端了个盘子,上面放置了一个酒壶和一个小酒杯。 “柳美人,这是鹤顶红。”宫女介绍道。 柳婵嘴角冷笑。 这是要跳过所有的审讯,直接拿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她的命了。 她甩开抓住她胳膊的宫人,盯着太后,“若想将我治罪可以,但须得我做过此事,太后娘娘,我不认。” 太后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柳美人不愿意自己喝,你们还不上前帮忙?” 几个宫人福身应了声是。 她们上前抓住了柳婵的胳膊,有人拿了那酒杯试图让柳婵的嘴里倒,甚至有人伸了手想试图去掰柳婵的嘴。 柳婵狠力挣扎。 然而她大病初愈,力气实在难以扛得住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很快就被压的不能动弹。 眼看着酒杯就要放在她的嘴边…… “太后娘娘,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害的孙才人。”珍珠突然喊道。 几个抓了柳婵的人停住了动作。 其中拿了酒杯的那个宫人看向太后,在得了眼神后,将酒杯放回了原处。 柳婵瞪着珍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珍珠挣开抓她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太后的跟前,她哭着道,“是奴婢做的,太后娘娘,求您放过我们小主吧。” 第71章 你不必自责 柳婵看向座位上的太后,攥紧了拳头。 今日这一场局就是针对她设下来的,萧临离了宫一时半会回不来,太后就是这宫里说了算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婵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若真是一杯毒酒喂了她的话,太后如此插手后宫的事情,萧临那边定然交代不过去。 所以。 太后有目的,但绝不是为了要她的命。 之所以强压着要给她灌下所谓的‘毒酒’,要么她不想死,承认是自己害的,这就是把柄。 又或者,太后就是算准了珍珠会跳出来护着她,这时候,珍珠的命,成了拿捏她柳婵的最好条件。 想通这一点,柳婵怔住。 在这个圈套里,她竟是想不出任何反抗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孙才人的胎?”太后语气温和地看向珍珠。 珍珠以头抢地,哭道,“奴婢……奴婢看不惯孙才人辱骂小主,才生出了害人的心思,此事跟我们小主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都是奴婢做的。” 顿了顿,她声音发颤,“太后娘娘,那毒酒赏赐给奴婢吧。” 太后抚掌,笑了起来。 珍珠愣愣地看着她,害怕又不解。 “柳婵,你看看你有一个多么忠心的丫鬟啊。”太后看向柳婵,笑意森森,她吩咐,“将那毒酒给她。” 宫人端了酒送到珍珠的手边。 珍珠手上哆嗦着去接,她满面是泪地回头看向柳婵,“小主,是奴婢不好,奴婢拖累了您,若有来生,奴婢还要伺候您……” 说罢,她眼睛一闭,狠了心,端着酒杯就要往自己的口中送。 “珍珠!”柳婵猛地挣脱开抓着自己的宫人,扑上前去,将珍珠手里的酒杯一巴掌就打翻在地上。 她抓着珍珠的肩膀,一字一句地盯着她的眼睛,“此事是我连累了你。” 然后她站了起来,重新面向太后。 “太后娘娘有话直说吧,您想让臣妾做什么?”柳婵语气冷然。 太后再次抚掌而笑,她摇头,“自从哀家见了你,就觉得你是个有心思的,后来你爬上皇帝的床,不但没有引起他的厌恶,还得了封赏,成为后妃,哀家便知道你很聪明。” “承蒙太后夸奖。”柳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六个字。 “你比柳嫔有脑子,有手段,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勾的住皇上的心。”太后看着她笑道,“可惜,哀家想将你收为己用太难了。” 这小姑娘跟柳嫔那个蠢货不一样,没有可拿捏的地方。 甚至她进宫好几个月,竟是半点把柄也让人寻不到,若说亲眷的话,柳婵能有个生母也好说,可她生母早就不在了。 然而。 作为太后,她又怎么会治不服一个小小的美人? 只要是人,都有软肋。 今日这局,不就成了? “你不怕我告知皇上吗?”柳婵索性撕破脸,连尊称都没有了,她冷冷地看着太后。 “一个小丫鬟犯下错事,哀家还有证据,她也承认了是自己做的。”太后依旧是笑着的,“皇上会为了一个宫女跟哀家翻脸?” 柳婵难得从心口里生出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任凭她再冷静,有着前世学来的万般心思和手段,可面对太后的势力,她无力反抗。 她甚至反驳不了太后的话。 太后站了起来,手搭在旁边宫女的胳膊上,她走到柳婵的跟前,“跪下。” 柳婵看了眼珍珠,跪了下来。 太后居高临下,“这个小丫鬟,哀家就带走了,她毒害皇嗣本该株连九族,可哀家也有法子护着她,而你现在就得听哀家的话了。” 她冷声道,“哀家知道你现在避孕,三个月之内,怀上孩子,哀家就让她回来伺候你。” 柳婵抬头看她,“那孙才人的孩子呢?” 就这么轻易没了? “你也知道,哀家不想让宫里的其他人生下皇子,哀家想要的孩子,只能是你生,或者柳娆生。”太后叹了口气,“可哀家也看出来了,皇帝不一定喜欢柳娆,所以哀家只能将希望放在你身上。” 她低头掐了柳婵的下巴,“待你生了皇子,哀家便扶你坐皇后的位置,日后封了太子,做了皇帝,你就是太后。” 这话阴柔的很,又带着极大的诱惑。 可惜柳婵半个字都不相信。 “哀家还有另一个要求,待你生下皇子,将他送到哀家身边抚养。”太后说完,便抬步往外走了。 珍珠被人用帕子堵住了嘴,她满面是泪的看向柳婵,不停地摇头。 可她直接被拖拽离开。 没多会儿,外面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好些脚步声,有个身影跟旋风一样跑了进来。 王婉儿蹲下抱住柳婵,不停地抚着她的胳膊安慰,“婵儿,你没事吧?” 她来的早,可被太后的人拦着,根本进不来。 连昭贤妃和安德妃都被挡在了门口。 “没事。”柳婵试图站起来,却是腿上一软,她用力扶着王婉儿才勉强坐在了凳子上。 这会儿昭贤妃和安德妃也都进来了,两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柳婵抬头看向昭贤妃,苦笑道,“娘娘,孙才人的孩子没了,是个男胎。” “本宫知道。”昭贤妃嗯了声。 实际上,早在太医把脉出来,说孙才人怀了个皇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一胎很难保下来。 尽管王院使后来用了许多法子勉强将她的胎稳住,可她也是心有不安。 没想到太后直接设局动手。 “婉儿,先去看看孙才人吧。”柳婵轻声道,“我没事。” 王婉儿特意上手把了柳婵的脉,在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后,点点头去了里面。 昭贤妃也跟了进去。 安德妃看向柳婵的眼神有些复杂,“太后命我二人将宫权移交给她,说是孙才人落胎,我俩掌管宫务,难辞其咎,明日起闭门思过半个月,抄写佛经为孙才人的胎儿祈福。” 今晚太后的这一出,是打算接了后宫的权。 虽说在没有中宫的情况下,太后接管后宫也是正理,可明明一直都是昭贤妃管的,所以要过去无异于是“抢夺”。 她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等皇上回来再说吧。”柳婵勉强冲她笑笑。 很快王婉儿那边也有了结果,她脸色很难看,“虽说她胎像不稳,可也算是用红花强行落胎,彻底伤了身子,以后……” 话不必全说完,昭贤妃已经听懂了。 以后大概率也不能生了。 柳婵从外面一步步地挪了进来,她看了眼孙才人,叹气。 “你不必自责。”昭贤妃以为她愧疚,轻声道,“这宫里的男胎向来是很难活下来的,跟你无关。” 柳婵没说话。 她很清楚这一点。 即便没有今晚的针对她,想来孙才人的胎也不会有机会存活,可眼下到底是因为自己牵扯了一条没出生的性命。 她不喜欢孙才人,可孩子是无辜的。 柳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孙才人这里有个宫女叫小苏,应该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娘娘,我们也能做个准备。” 毕竟等萧临回来,此事还是要有个交代。 太后将证据明晃晃地指向她,她也不能真完全坐以待毙,接受太后的威胁和条件。 珍珠她定是要救回来的。 可太后那边……柳婵眯了眼,她就算再弱,也要迎难而上。 第72章 可有一举得男的法子? 柳婵带着王婉儿回了玉琼轩。 到屋里,柳婵像是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缓缓坐下,王婉儿则是叹了口气。 “小主,咱们得去求皇上。”春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不定皇上跟太后说一说,太后便将珍珠放回来了。” 她跟春桃的年纪比珍珠要大几岁,可平日里相处惯了,感情也深厚了起来。 珍珠被带走,她也心疼的很。 “皇上他……”柳婵心里有些没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在桌子边上,连指甲都发白了也恍若未觉。 王婉儿注意到了,将她的手拿下来。 “我看过太医院很多的医案,自皇上登基起,后宫里至少失去了四五个孩子,可基本上都是查都不查,便被压了下来。”王婉儿冷声道,“咱们之前都以为是柳嫔下得手,可现在想想,若后面没有太后的帮忙,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况且看今晚太后的那副样子,几乎是明着算计的。 能扶持皇子登基,当上太后的人,果然不一样,她设的局就算是明着,也是天衣无缝的。 皇上能真的不知道吗? “太后的很多势力在前朝。”柳婵抬了眼,淡声道,“皇上跟太后一直在暗中斗着,也利用着太后的势力来维持朝堂的平衡。” 实际上,她知道萧临也不容易。 就算他看似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可朝中始终动荡不安,还有其他的王爷虎视眈眈,时不时跳出来搅动浑水。 除了这些,太后也不曾让萧临安稳过。 如果柳婵没猜错的话,太后一开始应该是想将萧临培养成一个傀儡皇帝的,可惜萧临隐忍多年后,终于能跟她对抗了起来。 只是太后的势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拔除的,就算能,还有一个名叫“孝道”的大山,将萧临压的死死的。 萧临和太后的矛盾已经多年,宫里没了这么多未出世的孩子,他都没有直接撕破了脸。 更何况珍珠不过是个宫女而已。 宫妃的命都不值钱,宫女的命,萧临根本不可能会放在眼里。 “那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王婉儿看着她。 柳婵点了点头。 眼下之际,她别无其他的选择,为了珍珠,她得在三个月之内怀上身孕。 她伸了手出来,“给我看看吧,调理身子,尽快有孕。” 王婉儿点点头,抬手掐了她的脉,“等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喝着,等有孕了继续调理。” 倒也不能说柳婵的身子不好。 可之前她因为受到惊吓的阴影也很难一下子就翻篇,所以身子还是带着些虚弱的,要真是当即就有孕的话,只怕孕中要吃好一番苦头。 然而现在也不能再等了。 “可有一举得男的法子?”柳婵又问。 依着太后的谨慎,大概率也不会像她说的那般,一旦有了孕便将珍珠送回来,更有可能辨出男胎之后,才会放心。 若是个女儿的话……她怕不能生下来。 “没有完全确定的法子,只能你喝几副药,机会更大一些。”王婉儿想了想。 柳婵嗯了一声。 她如今是美人,有孕后正常可晋位婕妤,生了孩子又会晋位一次,到了嫔位就能自己养孩子了。 算上现在的话,她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有孕是暂缓之计,可孩子是不可能交给太后抚养的,想都别想。 次日一早。 春杏问要不要给皇上送个信。 柳婵拒绝了,“皇上对宫里的消息了如指掌,他若是觉得重要,自然会回来。” 她也知道萧临不会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萧临是一个很勤政的人,既是出去祈福三天,哪怕有突发事情,也不会轻易中途跑了。 柳婵默默想,若昨晚她喝下毒酒死了,也不知道萧临会不会冲回来…… 大概率,也难。 这宫里有萧临安排下的暗卫眼线,凡事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她也没必要去告知一声。 果然,还没到中午,萧临那边的信儿就来了。 太极殿的小顺子亲自过来的。 “皇上的意思是说,让您再等两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小顺子恭敬道,“皇上还说,这两日宫里难免流言纷飞,您就先不要出去了。” 柳婵点头,应了声好。 她就是说,萧临不仅仅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还会预判接下来宫里的动向……且,他果然不回来。 小顺子要离开的时候,柳婵忽然就叫住了他。 “顺公公,你能不能帮忙调一个人过来?”柳婵问道。 小顺子是御前的人,又是黄九的徒弟,手里的权力自然不小,调个人应该不在话下。 她晋位为美人后,身边应该是有太监伺候的,内务府问过,只是她一直没有要而已。 “小主请说。”小顺子恭敬问道。 “我前些日子在行宫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小太监,他是搬物处的,叫小石子。”柳婵想了想,“看着像个忠厚老实的,想调过来用。” 小顺子点了点头,“没问题。” 宫妃自己看上哪个宫人,要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师父临走的时候说过,柳美人是个有主意的,她若有什么需求,直接满足了就是。 很快宫里纷纷扬扬地传起柳婵身边的丫鬟珍珠害死了孙才人的皇子。 一时间,谁见了玉琼轩的人的要多看几眼。 沈婕妤几乎是冲进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然是相信柳婵的,珍珠也接触过许多次,绝不是会私下里下毒的人。 春杏上前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眼圈也红了起来,“小主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听太后的安排。” 沈婕妤看向柳婵,“你昨晚怎么不派人去喊呀?我会武功,定然能带着她们冲进去的。” 她的武功单挑四五个宫人也没有问题。 闯进去护住婵儿还是可以的。 “冲进去?”柳婵认真抬头看她,“然后呢?” “然后……”沈婕妤愣了下,“然后……” 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虽说武将之家出来的女儿心思稍简单了些,可她本就不是个迟钝愚笨的。 冲进去……她实际上除了落一个擅闯的罪名,什么都帮不了柳婵。 第73章 朕跟她生什么气 小石子是当天傍晚就过来的。 柳婵给他起了新的名字,用了他本来的姓氏‘林’字,单字起了个‘安’,意有平和安稳之意。 林安自然是十分欢喜,连着给柳婵磕了好几个头。 只是他是作为普通太监安排进来的,除了必要的忠心,柳婵还给他的任务就是,跟宫里的其他太监们打好交道。 过了两日,就听说萧临回来了。 柳婵收拾了一番要去见他。 路上时,就碰到了出来闲逛的宋贵人和周贵人。 原本柳婵是不想理的,可宋贵人抬脚挡在了她的面前,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 “啧,看着柳美人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蛇蝎心肠。”宋贵人冲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身边的丫鬟残害未出世的皇嗣,怎么可能跟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她用胳膊肘碰了身边的周贵人一下,“周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柳婵勾了嘴角,“宋贵人与其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如想想如何赶紧侍寝,人家周贵人都侍寝两晚了,你还一次都没有呢。” 这话果然直击了宋贵人的要害之处。 宋贵人收起脸上的笑意,眯了眼,“柳美人当真是一副好伶牙俐齿。” 她朝着柳婵逼近,“别以为你稍得宠些,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个小小的庶女,也配跟我乱说话。” 若在外面,别说柳婵这样的庶女,那些父亲是四品以下官职的嫡女,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都是些什么出身,给她提鞋都不配! “好像是宋贵人主动跟我说的话。”柳婵轻笑一声,“不过宋贵人大概不清楚,在这后宫里,靠的可不是家世,而是脑子。” 她顿了顿,语气也放慢了不少,“但我看宋贵人,好像没什么脑子。” 宋贵人顿时气白了脸。 柳婵则是直接绕过她就走了。 在她的后面,一道视线久久地盯在她的后背上,柳婵都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周氏的。 周氏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带着游移不定,更像是在探查什么。 “你为什么不帮我?”宋贵人突然对着周贵人恼火。 周贵人很清楚她的脾性,也不跟她争执,轻声道,“听说皇上很喜欢柳美人,咱们还是避着些。” “避着?”宋贵人看向越走越远的人影,她哼道,“你接连侍寝了两日,如今倒是来说教我,怎么,自以为了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贵人皱了眉头。 她默默叹了口气。 原本在进宫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许多的心理准备,也听家里说了许多后妃如何争宠的手段。 可没想到进来之后……还是跟她想的大不一样。 她须得更加谨慎。 “你说,孙才人的胎真是被她弄掉的吗?”宋贵人问道。 周贵人摇摇头,直接略过她这个问题,“咱们先回去吧。” 柳婵到了太极殿后,很顺利地就被黄九亲自接了进去。 她冲着萧临福身。 “来。”萧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处,稍显疲惫,待她走到身边时,用手搂了她的腰,“可想朕了?” 想念这个词,他还是很喜欢柳婵说的。 “想。”柳婵伸手环抱了他的腰身,小鸟依人般贴在了他的胸前。 萧临随手又批了几个折子,这才将御笔放下。 他掐了把柳婵的小脸,低声问,“太后伤到你了吗?” “没有。”柳婵眼神里带了乞求之色,她的小手抓住萧临的衣裳,“皇上,臣妾的贴身宫女被太后娘娘带走了,能不能……” “不过是个宫女罢了。”萧临打断她,“朕再给你从内务府挑个好的。” 柳婵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她想到了萧临不会为了个宫女去对付太后,可当他开口便不过是个宫女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终究……她不如萧临狠心。 “皇上,我想有孕。”柳婵深吸一口气,说的轻声又坚定。 这回轮到萧临不理解了。 他皱了眉头,“你不是觉得年纪小了些,身子不适合怀孕?更何况你前些日子病了一场。” 太后威胁她三个月之内怀孕的事情,他倒是知道。 “我想救珍珠。”柳婵咬牙,“她……” “朕记得,她就跟了你几个月而已。”萧临的脸色淡了些。 “柳氏。”他第一次这样喊,“你曾跟朕说过,你想跟朕站在一处。” 柳婵艰难地点了头,“是。” “你不该有如此的软肋。”萧临冷声道,“如今你为了一个小宫女要牺牲自己,日后太后再用其他的宫女拿捏你,你只能步步退。” 身为帝王,自然清楚软肋是最不该有的。 尤其是宫人一类,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若这次妥协了,还会有下次。 还不等柳婵说话,萧临围在她腰上的手就松开了。 “你好好回去想一想。”他冷声道,“待想通了,再来寻朕。” 柳婵脸色有些发白。 她缓缓站了起来,冲着萧临行了告退礼,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珍珠前世冲向静贵妃的画面……前世的珍珠已经为了她死过一次,难道这一次也要为她死? 黄九跟着她身后,送她出来。 “皇上这几日也没怎么睡觉。”黄九想了想,“加上一些大臣们故意挑事,他因为朝中的事情不痛快呢,柳美人您体谅些。” 柳婵嗯了一声,“黄公公照顾皇上吧,我先走了。” 待柳婵离开后,屋里就传来了萧临的动静,黄九赶紧又进去了。 萧临看向他,“她走了?” “回皇上,走了。”黄九也小心翼翼的,“柳美人对身边的人极好。皇上……” 萧临嗯了一声,手下御笔丢在旁边。 他冷声道,“你去查查太后将她的丫鬟藏在哪里了,让暗卫护着她些,不许有性命之忧。” 黄九立刻应了声是。 他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挠挠头,“奴才刚才在底下看着,还以为皇上您真的跟柳美人生气了。” 主要是,后宫里的女子众多,也没见皇上对哪个上心。 如今有了个柳美人,他也盼着皇上的身边有个正儿八经知心知热的人。 “朕跟她生什么气。”萧临冷哼,“那个老东西将手伸到她的身上,就是算准了她心软又心善,定会为了那丫鬟妥协。” 算起来,是他没有护好她。 然而。 她确实也不能一直心软,在后宫里过于善良,不是件好事。 他须得磨一磨她的心性。 第74章 竟像是疯了 一连半个月过去,萧临都没有往后宫里来一步。 当然也没有被喊去太极殿侍寝的人。 还有另外的消息,说是皇上在朝堂上好几次大发雷霆,当众问罪了好几个官员,有两个甚至丢进了死牢。 春杏从外面跑进屋里的时候,柳婵正在一口喝下苦兮兮的药汁。 “小主,寿安宫那边来了传召。”她急急道。 柳婵的心口处咯噔了下,面上不动声色,“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春杏摇了摇头。 不过她想了想又道,“似乎是让各处娘娘小主都去,不只是咱们这边。” 按理说,应该不是单单针对柳婵一个人。 柳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最近每日喝养身子且有助于怀孕的药,又让人时不时去打听珍珠的状况。 据说珍珠被关进了寿安宫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吃喝都备着。 就是少了自由。 “去拿衣服来。”柳婵轻声道,“过去看看。” 如今宫权落到了太后的手里,后宫里的一应事情都是汇报到寿安宫的。 萧临对此竟然也默然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柳婵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答应动手打了李常在……这可真是。”春杏喃喃,“奴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说答应跟常在的品阶都不高,可如此动手,也能算的上是以下犯上。 另一面也能说,柳答应实在太张狂了些。 之前李常在还是意美人的时候,也高傲地跟什么似的,可自从她落了下来,立刻就夹起尾巴做人,竟成了宫里最老实的。 所以说,李常在主动招惹柳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柳婵到寿安宫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来了。 李常在的右脸上赫然是一道巴掌印子,头发也是被撕的散乱,整个人都惶恐不安,站在角落里低着头。 而柳答应悠哉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鼻孔朝天冷哼两声。 其他人窃窃私语,看向柳答应的眼神里有的带了惧意,有的带了不屑。 还有的人像是看蠢货一样看着她……比如,柳婵。 没多会儿,太后被嬷嬷扶着上座。 “李常在,你说。”太后温声道,她慈眉善目,像极了个和蔼不过的年长者。 “姑母……”柳答应站起来就要抢话。 可太后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冷声呵斥,“柳答应莫要在寿安宫里放肆,太后问的是李常在,不是柳答应。” 柳答应愣了下,转而愤愤不满地坐了回去,手里拧紧了帕子。 李常在上前跪下。 “回太后娘娘的话,原是臣妾不小心挡了柳答应的路,臣妾眼拙,确实是没注意到。”她声音颤颤,很是紧张,“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众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想当初得宠的意美人也是朵娇花,如今失宠不过一两个月,竟然胆小成这副模样。 可见平日里也被欺负狠了。 只是人家柳答应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如此亲眷关系之下,李常在自认倒霉也是正理。 想必今日将大家喊来,太后是想当众捧一捧柳家的威风。 “柳答应,所以你就打了她?”太后严肃了起来。 柳答应起身上前,哼着声跺脚,“姑母,她不仅挡了我的路,还扭头就想走,很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众人再次默然。 好在人家是个常在,见了比自己低阶的答应不想搭理,又有什么错。 就事论事的话,柳答应是半点都不占理。 可柳答应又是个例外。 “柳答应,在寿安宫里按着规矩,您得尊称一声太后娘娘。”那嬷嬷又站了出来,扬声道。 柳答应张了张嘴,不服气地应了声是。 “既然如此,那哀家心里也有数了。”太后摸摸手里的佛珠,冷声道,“邢嬷嬷,宫妃以下犯上,按着宫规该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柳答应的脸色顿时得意洋洋起来,还不忘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李常在。 李常在脸色当即煞白。 “回太后娘娘的话,宫妃以下犯上,乃宫中大忌,若是初犯,可打十个手板子,再命宫妃跪下叩头认错。”邢嬷嬷继续道。 李常在扑的一下子就跪下了,她以头触地,身子抖如糠筛。 宫中打手板子的刑罚很是疼痛,据说是以竹板做成的薄薄一片,一板子下去手掌便能高高肿起,更别说十个手板子……怕是双手要废了。 “太后娘娘,臣妾不敢了。”李常在带着害怕的哭腔。 “太后娘娘,重重地打一顿才好!”柳答应哼了声,她伸手就要指着李常在说话,可刚抬手,就被抓了胳膊。 她愣了下回头。 眼看着两个嬷嬷一把将她按着跪在地上,柳答应才将将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面的太后。 “姑母!”她喊道。 “打!”太后寒声道。 很快就有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一把抓住了柳答应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从身后抽出了竹板,半点不留余地啪就打在了她的手上。 柳答应顿时惨叫出声! 旁边的李常在都有些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回不了神。 在柳答应的鬼哭狼嚎下,那嬷嬷又是三四板子打上去,很快就见她的手高高肿了起来,通红一片。 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都惊讶住了一张脸。 竹板虽痛的厉害,却不会让人痛昏过去,于是柳答应清醒地承受完了这份刑罚。 十个手板子结束,她瘫在地上小脸煞白煞白的。 “如今既是哀家掌着宫权,便要秉公执法,绝不偏袒。”太后的凌厉眼神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在看向柳婵的时候,微微顿住。 柳婵恍然,心里冷笑。 原来今日这一出戏,是唱的杀鸡给猴看。 也难为太后抓了柳答应这个“鸡”,来了场大快人心的刑罚,来吓唬她这个猴。 是要提醒她三个月的怀孕之期吗? 这时,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自觉列队,“太后娘娘英明公正,臣妾等心悦诚服。” “太后娘娘,这柳答应还没有跟李常在道歉呢。”宋贵人的声音传出,倒是十分悦耳。 前面的柳答应还瘫在地上,面上冷汗津津,整个手掌处肿的厉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已然由红转紫。 “李常在。”太后再次温声喊道。 李常在这会儿难得回了神,只是她也不敢乱说乱来,低低地应了声,“在。” 她在宫里待了几个月,已经清楚的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今日好好的,明日就惨了。 她是这样,那孙才人……也是这样。 听宫里的人说,孙才人再也不可能有孕,如此便是彻底废了。 然而害她的罪魁祸首柳美人,还好好地站在众人当中,可见宠爱在宫里,是比公正要重要的多。 一如当年的静贵妃。 念及此,李常在下意识地瞥了眼那边的座位上,今日柳嫔娘娘没来,她暗中想,属于静贵妃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她犹记得初进宫时,静贵妃喊了她去,那副高高在上的盛宠模样。 “李常在?”嬷嬷突然喊了声。 李常在的胡思乱想被打断,她颤了个大抖,整个人吓得竟如同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 下一刻,她双腿瘫软在地,“饶命,饶命,放过我……放过我……” 竟像是疯了。 太后静静地盯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将李常在送回去,寻个太医给她看看。” 宫人将李常在拉了出去。 第75章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谁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出,会是这种走向。 一时间殿中噤若寒蝉。 但也有人大胆,“太后娘娘,臣妾想斗胆问一句,孙才人落胎之事,查的可有眉目了?” 是宋贵人站了出来。 柳婵眼神淡淡,她低垂了眉眼,手指蜷在手心摩擦,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些什么,但使劲想了几日,也没有想起来。 宋贵人又接着道,“臣妾也是替宫里的诸位姐妹问一声,毕竟臣妾们进宫,目的都是为了替皇家开枝散叶,若是孙才人落胎的缘由能给臣妾们借鉴一二,说不定能大有益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婵的身上。 沈婕妤坐在柳婵的旁边,闻言捏紧了手,差点就想站起来跟她吵一架。 “别动。”柳婵低声提醒。 她真的怕沈婕妤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反而着了太后的陷阱。 先帝那时候的后宫妃嫔众多,斗的你死我活,格外厉害,而上座这位,能从里面杀出一条血路,就不是一般的脑子。 连萧临都奈她不得…… 忽然,柳婵的身子微微僵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前世的萧临死的很早,甚至都没有活过四十。 那时候他的身子日渐虚弱,太医虽说是劳累过度,可放在历代的皇帝里,他的寿命确实很短。 里面会不会…… 柳婵正在想着,就听上面的太后点了她的名字,“柳美人,哀家就将柳答应交给你了,她是你的妹妹,你作为姐姐,也有教导的责任。” 她不得不起身,“是。” 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后声称乏了,让众人先离开,于是大家沉默地往外走。 待殿中的人都离开,太后眼底的寒光不加掩饰,她冷声道,“前几日皇上拔了哀家安插在朝中多年的钉子,是在威胁哀家插手后宫之事。” 她旁边的嬷嬷轻声道,“太后娘娘何必烦恼,等日后柳美人诞下小皇子,您便能扶持小皇子登基,垂帘听政。” “这条路,哀家未必走的容易。”太后闭了眼睛。 柳婵不是个好拿捏的,她清楚这一点,可若是柳娆能中用半点,她也不必愁了。 她对自己的执念很清楚。 未来的新帝一定要有柳家的血脉,如此跟她有同样血脉的人,才能接着再生出下一个新帝,下下个。 若她随意抱养一个皇子的话,日后再生子,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而且。 她想要的也不只是太后这个位子。 寿安宫的一切固然让人疯狂,可实际上,最得她心的,却是金銮大殿上的那把椅子。 柳婵带着柳娆走到了一条小路上。 柳娆先开了口,她悲愤道,“是不是你背后挑唆了太后,我今日才……” 话还没说完,柳婵的步子就猛地停了下来。 她回头,扬了巴掌甩在柳娆的脸上,逼近了些,“柳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蠢成这样。” 许是以前她在柳府的时候,身为庶女能见到嫡女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或者守在柳夫人的身边,柳娆还能装的好一些。 也或许……本身柳夫人就是个出身小家子气的,根本不知道如何教导女儿。 柳娆被打的一个踉跄。 她震惊抬头,“你敢打我?” “太后打了你,又将你交给我。”柳婵冷笑一声,“你猜我打你一巴掌又如何?” 又如何……柳娆心里凉的透彻。 她原本以为进宫后,会受到太后的庇佑,甚至无数次肖想过中宫的位置。 再不济,贵妃之位她总坐得了吧? 可现在姑母竟然当众责打了她,让她颜面无存,还让柳婵教导她。 一股怒意和不甘从柳娆的心口处窜了起来,她恨恨地看向柳婵,“你不过是个在我母亲手底下讨生的庶女而已,只是比我早几日进了宫,竟也敢跟我动手。” 她受到太后的责打也就罢了,就连柳婵也能对她随意动手,简直快要气疯了她。 说着,她也顾不上手上的红肿,直接就想扑上去撕扯柳婵。 柳婵暗骂一声蠢货。 她刚要避开,就见柳娆身后突然闪过来一个身影,十分精准地捏住了柳娆高高扬起的手腕。 黄九猛地将柳娆的手甩了下去,“皇上在此,柳答应也敢放肆?!” 柳娆登时又惨白了一张小脸回头。 就见萧临果然站在不远处,脸色很是冷淡,她心里又是一紧,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柳婵上前两步,“见过皇上。” 她也有半个月没见萧临了,从一开始的着急焦灼,到现在知道着急没有用处,反而平静了不少。 可她救出珍珠的信念是愈发坚定的。 只要她侍寝,就有机会怀孕。 太后只是想拿捏她而已,又不是想要她的命,想开了这一点,她就知道珍珠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答应好大的火气。”萧临语气淡淡,“就在这里跪着,跪到什么时候火气消了再起来。” 他说完,走到了柳婵的跟前。 萧临抬手搂了柳婵的腰身,在隐蔽处捏了一把她的软肉,“陪朕走走。” 柳婵被他捏的浑身一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萧临勾了嘴角看她,似要贴过来。 她吓了一跳。 毕竟柳娆还在旁边,此处虽隐蔽,可也不是没人经过,大可不必如此放浪。 柳婵没好气地拽着他回了玉琼轩。 “还生朕的气?”萧临进了门就想拉她入怀。 有眼色的黄九立刻招呼了丫鬟们出门,将屋门关了上,就留下他们两人。 柳婵想了想,垫了脚就要亲他,十足地床笫之意。 于是萧临任由她亲了好一会儿。 他反将人搂过来,占据主动,冲着身子底下诱人的粉唇重新吻了上去,大手也十分不老实地开始解了衣服。 直到柳婵眼神渐有迷离之色时,萧临忽然就停了下来。 他皱眉,“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第76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柳婵这会儿正搂着萧临的脖颈处,闻言就是一愣。 她瞬间就想到了他是说自己想通过有孕来救珍珠的事情,于是,柳婵有些委屈地偏了头。 原本搂着萧临脖子的胳膊也无力地散开了。 “臣妾想了许久。”柳婵声音轻轻的,眼圈有些泛红,“进宫后,珍珠给了臣妾许多温暖,如今又是为了臣妾出头,臣妾怎么可能不管。” 她回正了脸蛋跟萧临对视,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却是面露坚定之色。 “臣妾如果真放弃了她,臣妾必定后半生心中有愧,定会后悔至极。”柳婵抿了下唇,眼神里全是渴望,“皇上能懂臣妾吗?” “朕懂。”萧临脱口而出。 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半晌,随即嘴角溢出苦笑。 他怎么会不懂?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的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抹义无反顾跳下悬崖的白色身影,曾有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里,他都会愧疚于自己当时的迟疑和犹豫。 若是静儿跑出去引开刺客的那一刻,他能拽住她…… 若是他提前想到那个老东西的埋伏…… 可事实上,当时身处那个场景下的他,分明就是选择放弃了静儿的性命,来护住自己。 所以他的后半生只能充满了对静儿的愧疚和悔恨。 “皇上?”柳婵见他恍惚,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口处,“皇上想什么呢?” 萧临回神儿,他撑着床边坐了起来,又抬手将柳婵搂在怀里。 他轻声道,“朕十六岁那年,也有人曾为了朕的性命冲了出去,后来她替朕死了。” 尽管他后来才查出来,那些人原本就是太后派去要杀掉静儿的,可在当时,他们是不知情的,以为是追杀他的刺客。 柳婵倚在他的怀里,问得认真,“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吗?” “不是。”萧临想都不想就否认了,“是朕率军出征打了败仗,身负重伤摔下了悬崖,她救了朕。” 柳婵爬了起来,跪坐在他旁边。 “是个姑娘。”她笃定出声的同时,又暗中松了口气。 原本她也不想利用死去的许静儿来鼓动萧临的同情心,可没办法,她得让萧临帮忙。 这宫里能对抗太后的,只有萧临。 尽管有关于许静儿的故事她已经听过许多次,可萧临能跟她亲口聊起,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柳婵摆出一副我在认真听的姿态。 “对,是个姑娘。”萧临轻抚着她的后背,“柳嫔跟她长得很像。” 柳婵惊讶地捂住了嘴,“所以皇上才对柳嫔……宽容至此?” 毕竟前世的柳嫔能一直在贵妃之位上屹立不倒,哪怕害死的人再多,萧临也都护住了她。 确实是再宽容不过了。 既是萧临主动提起了柳嫔,那她可得好好上一番眼药。 “嗯,一部分是,但也有一部分是跟太后有关系的。”萧临看到她眼底的理解时,竟是不自觉地想多说两句,“是太后杀了她,也是太后为了安抚朕,亲自寻来了柳珠。” 柳珠,就是柳嫔的名字了。 实际上她也不姓柳,但具体姓什么,也没人真的关心。 “啊?”柳婵继续不解,“柳珠不是柳家养在外面的女儿吗?说是夫人生下她以后,便身体不好,有大师批命说她命格太贵,须得养在庄子上……” 这些当然是柳家对于柳嫔胡编乱造的说法。 正巧当年的柳夫人第一胎的孩子生下来以后,没多久便重病死了,也是个女儿。 所以柳珠正好借用了这个女儿的身份。 “她是个妓子出身。”萧临看着她的惊讶有些莫名好笑。 他还是头一次提起许静儿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松快的,而非醉酒后的沉重。 萧临看着眼前豁然瞪大了眼的小姑娘,抬手勾了她的鼻子,“柳家哪来的本事,能生出一个跟静儿长相那般相似的人,当然是在外面寻来的。” “静儿……”柳婵喃喃,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那日皇上醉酒,是将我错认成了她?” 萧临皱了眉头。 柳婵眼神无辜,“当时皇上将臣妾压在身子底下,口口声声喊的就是静儿,静儿,臣妾还以为您喊的静贵妃。” “……”萧临沉默半晌,他早就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后来的印象是柳婵拿了一杯冰凉的茶水泼在他的脸上,他才艰难恢复了些神志。 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是吧,那日是静儿的忌日。”萧临语气淡淡。 “原来是这样。”柳婵抿了抿嘴,她很是心疼地抬眼,“那位静儿姐姐想来愿意以她的命换皇上一命,她定是很爱皇上,若没有刺客的话,也能伴在皇上身边……” “不能。”萧临摇摇头,“她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更不愿为妾,可当时的朕给不了她。” 不仅给不了,还害了她。 “朕当时以为太后对朕是疼爱的,便主动告知了太后,想将她娶为正妃。”他勾了嘴角,却是苦涩,“却没想到太后表面应下,背后却派人暗杀她,这也是朕后来才查出来的。” 柳婵听得眼泪汪汪,“皇上……” 萧临越说越多,“朕的生母只是个父皇后宫里的宫女,生下朕以后便撒手人寰,朕从小在宫里过得艰难,连玩闹的太监都敢打赌故意撞倒朕,那时候朕看着二哥三哥他们承欢母妃膝下,父皇又十分疼爱,不像朕,父皇都不曾多看朕一眼。”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就是宫里的地位规矩。 没有母妃的皇子,就像是人人可欺的一滩烂泥,明面上的身份高贵又算什么呢? 他排行老五。 当时的二皇子是皇后所生,他的外祖是父皇看中的肱股之臣,又占了嫡长子,父皇对他很是看重,他便成了是当时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 三皇子是现在的太后所生,比他大五六岁。 因着太后是先帝宠妃,三皇子也很得父皇疼爱,早早就开了府,入了朝做事。 可三皇子的人生突然因为一场围猎戛然而止,他死在了误闯的一只黑熊手里,连带着护着他的几个侍卫,皆没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 他萧临的机会就来了。 太后求了先帝,将他记在自己的名下,他也曾因为一朝有了母妃而欣喜若狂,也不怪太后将年仅十二岁的他送去偏远的军营,在里面苦苦挣扎,时常遍体鳞伤。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在军营里被临时接管的二皇子算计,打了人生里的第一场败仗。 也差点丢了性命。 是许静儿救了他,她也因他而死。 那时太后告诉他,此事是二皇子所为,只有立下更多的战功,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才能为许静儿报仇。 于是他拼着一股恨意杀回了战场,十八岁那年,他立了很大的战功回朝。 “可父皇将朕用命换来的战功,当众给了二哥。”萧临讽刺一笑,“太后将朕喊去她的宫里,让朕跪了一天一夜,以此激励朕更加上进,朕知道,她是气恼父皇的偏心,她觉得朕没有用,却也没机会再收养别的皇子……” 柳婵静静地看着他说这些。 实际上,这些事情,是她前世也不知道的。 她唏嘘。 两个人都是出生后便失了母亲的人,挣扎活着,又被有心之人利用,冲着这些,她跟萧临还真是像。 “萧临。”柳婵伸了胳膊去搂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77章 什么柳答应? 两个人从提起珍珠,到聊到许静儿,再到萧临的年少……谁也没想到会聊到这些。 说到最后,柳婵眼泪汪汪地去捂了他的嘴。 “我心里疼的厉害。”她哭道,“以后有我呢,以后有我。” 萧临顿觉心头一阵暖意。 他从未向别人吐露过这些,可柳婵回回都能戳到他的心里,让他不自觉地靠近。 年少时,他曾觉得许静儿是他的那份暖意。 现在似乎又出现了另一份暖意。 相比较静儿出现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现在的柳婵倒是出现的刚刚好。 柳婵聪明大胆,也能迅速适应后宫的生活,却又是个知恩图报,恩怨分明的性子,这一点他很喜欢。 突然,萧临轻笑一声,将正在哭红了眼的柳婵压在身下。 “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将你那个丫鬟救回来。”他看着她开口。 柳婵正哭的起劲,差点就被他突如其来的覆上压断了气,忍不住心里暗骂了好几句! 只是她面上还是懵懵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机会?” 若能用更轻易的法子将珍珠救出来的话,也不枉她今日哭的情真意切。 “朕饿了,先将朕伺候两顿。”萧临勾起嘴角。 柳婵愣了下,“现在用膳吗?” 可她看着萧临似笑非笑的目光,猛地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攥了拳头使劲锤人,“皇上真坏!” “怎么不喊朕萧临了?”萧临顺手在她腰间软肉上摸了一把,大手寻摸着解了衣裳就钻进去了,“再喊两声朕听听。” 这段时间眼看着她大胆了起来。 竟然也敢私下里喊他的大名了,还不止一次。 柳婵又急又气地去抓他的手,试图将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自己衣服里移开。 可萧临故意使坏,在她前面捏了一把。 “萧临!”柳婵声音颤颤,也不知道是刚才的心疼,还是这会儿气的,她的眼角红红的,带着丝丝不自知的媚态。 “再喊一声。”萧临故意逗她。 柳婵索性自己将衣服全都解了,将被子拽了过来,张开赤着的白皙双臂往前,两眼一闭,“来吧!” 萧临:“……” 他突然就起了身,“朕觉得白日喧y很是不妥,朕刚才就说朕饿了,先用些膳。” 柳婵睁开眼,就见他已经一本正经地站好了,顿时气的鼓鼓的。 这会儿确实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萧临将不情不愿起床的人强拽起来,却见她双手一摊,半点不动弹,于是认命且笨手笨脚地给她系好了衣裳。 “女子的衣裳甚是麻烦。”他耐心差点尽了。 柳婵冷哼一声,十分傲娇地走了出去。 两人倒是愉快地用了晚膳。 吃饭中途,萧临提了个事,“离宋氏远一些。” 柳婵不解地看他。 “宋氏跟太后有些关系,你暗中知道即可。”萧临解释道。 听了这话的柳婵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地给他亲手盛了一碗甲鱼汤,“宋氏又娇又媚,皇上喜欢吗?” 萧临正要喝一口,闻言差点喷出来。 他没好气,“你不比她更娇媚?” 那宋氏一见到他,便开始勾头发,抛媚眼,搔首弄姿,跟勾栏中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若这就是娇媚的话,那柳婵回回被他压在身子底下时,那些不自觉淌露的娇媚又算什么? 柳婵抿嘴笑的羞羞答答。 用了晚膳,萧临又搂着教她练了一会儿字。 他对柳婵在写字上的进步很是满意。 黄九敲了门进来,“皇上,柳答应被寿安宫那边的人接走了。” 按时间算的话,柳答应也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想来太后也不能对她全然不顾。 毕竟是柳家的嫡女。 “知道了。”萧临淡淡,毫不在意。 黄九退出去又关了门。 不知怎的,柳婵写着写着,就觉得身后贴着的人开始有了异样的举动。 没等反应过来,她便被一把抱起,用娇弱的身子扫掉了书桌上的一应物件。 柳婵瞬间瞪大了眼,“不行……” “如何不行?”萧临冷静地开始给她解衣服。 “……” 半个时辰后,柳婵浑身瘫软在了床上。 她死死地拽着旁边人的手,气喘吁吁,“告诉臣妾怎么救珍珠!” “朕觉得不过瘾。”萧临抓住了她的手。 直到又叫了两次水,他才彻底放过她,将人搂在怀里。 这会儿的柳婵都快昏死过去了。 她嗓音沙哑,“珍珠……” 萧临终于大发慈悲凑在她的耳边,提醒道,“柳答应。” 柳答应? 柳婵得了答案,尽管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了个弯,也没在脑子里想明白是怎么个柳答应法,就迷糊着陷入了黑暗。 也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情,次日萧临一起,她便醒了。 她拽着萧临不让起,苦苦哀求,“什么柳答应?” 萧临好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地宠溺,“拿柳答应换个丫鬟,太后肯定会同意的,你自己设局,引君入瓮,若不成,朕再帮你要人,若成了的话,朕奖励你一个婕妤的位子。” 他伸手点点柳婵的额处,语气严肃了起来,“不许用怀孕的法子,朕一会儿喊人给你送避子汤。” 除了她身子骨现在没养好之外。 如今的后宫里,不适合她生孩子。 至少,等她到了妃位,身子也长成了,有了一定的护己能力,再考虑这件事也不迟。 而且他也知道,若柳婵现在生了孩子,太后会用尽一切法子,来争夺这个孩子。 柳婵乖巧地点头,娇滴滴出声,“都听皇上的。” 待萧临离开后,她才缓缓收了嘴角的笑意。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娇羞的模样? 春杏进来伺候她,“小主,李常在那边闹了一夜,像是真疯了。” 柳婵叹了口气,“太后昨日明面上是给她伸张正义,可实际上,还不如将板子打在她手上呢。” 李常在本就是一朝捧起,又一朝跌落,寻常人哪里受的住这种刺激。 这些日子她相当提心吊胆。 太后的一番杀鸡儆猴,鸡杀了,猴没吓到,却吓傻了原本就受了欺负的另一只鸡。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柳婵思索半晌,吩咐出声,“你去将林安喊过来,就说我有事交代他。” 第78章 皇上去哪? 林安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他的脸上一派恭敬之色,先给柳婵打了个千。 “小主。” “最近还算适应?”柳婵语气温和,“你都来了大半个月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你。” 没问,不代表不观察。 这个林安做事利索,不过短短几日就能跟玉琼轩上下混熟,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也是他的本事。 “回小主的话。”林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玉琼轩上下对奴才极好,小主能将奴才从行宫要了过来,奴才对小主感激不尽。” 哪怕在玉琼轩里,他也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粗使太监,可也比行宫里做苦力的日子强太多。 他有一种直觉,柳美人像是想重用他。 念及此,林安更加恭敬认真了些。 “很好,那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任务,现在如何了?”柳婵又道。 她说的是林安出去跟其他的太监建立关系网的事儿。 玉琼轩里大多都是宫女,虽然她晋位美人后,内务府里也送来了两个粗使太监,但她看着一般般。 可对外的交往不仅仅是宫女之间的,跟太监来往的话,还是太监更好些。 林安从袖口里拿了个小小的册子出来,朝着柳婵递了过来,“这是奴才最近认识下来,且能多聊两句的人,还请小主过目。” 春杏有些好奇,“你还会写字?” 柳婵接了他的册子,随手打开,不由得挑了眉。 册子上整齐有序地写着何处何时跟谁说了什么话,聊的都是些什么,从内务府到各处宫院基本上都能聊一聊,甚至连冷宫里的老太监老嬷嬷都没有放过。 足足写了半册子,字也俊俏好看。 “奴才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商贾人家的小姐,也识得几个字。”林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柳婵抬头多看了他一眼,“这般好的家境,怎么就来宫里了?” 按她知道的,宫里的太监出身都是贫苦人家。 不然谁会舍得让家里的儿子断了子孙根来宫里做事呢? 他们跟宫女还不一样,宫女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是有出宫的机会的。 “……”林安沉默半晌,“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和妹妹皆惨死,奴才……” “好了。”柳婵打断,转了别的话题,“我想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事儿,你过来。” 林安几乎是一瞬间收拢了情绪。 他低着头靠近几步。 待柳婵说完,林安低垂着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肃然地点了点头,“奴才斗胆问一句,那东西……是咱们给准备,还是让她自己准备?” “当然是她自己。”柳婵勾了嘴角。 林安点点头,又确认了几处细节,这才转身离去。 到了晚上,柳婵就听说萧临去了未央宫。 自然不是为了宠幸柳娆那个蠢货的。 “柳嫔若是东山再起的话……”春杏有些担心。 “不会的。”柳婵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昨日的萧临跟她回忆了一番死去的白月光,心里自然是惦记的,那他去寻柳嫔也无可厚非。 不管怎么说,柳嫔都是他亲手打造的“替身”。 若柳嫔想凭着萧临去看她两眼,便能回到贵妃之位的话,那可真是白想。 柳婵起身吩咐,“去铺床吧,我也早些歇息。” 这两日她可是要好好歇着,毕竟接下来,得演一场好戏。 未央宫里。 这会儿的柳嫔穿着一身白衣,瀑布般的黑发仅仅用了一根木簪挽起,原本想不施粉黛,可她的脸色蜡黄难看,还是扑了层细粉。 往日她这副打扮,萧临定会眼中透出柔情,可如今…… 柳嫔轻咬下唇,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 “她从不咬着唇说话。”萧临突然冒出一句,定定地看着她,“柳嫔,你愈发不像她了。” 她? 像她? 柳嫔的身子微微颤了一瞬,她惊慌失措地看向萧临,就见他不知何时沉下了脸。 她心里早有猜测,却从未证实过的想法,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说了出来。 “臣妾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柳嫔勉强笑道。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萧临的大手掐了起来,被迫仰视着看他。 她下意识地想别开眼。 “难道爱妃就没有想过,朕为什么会封你为贵妃吗?”萧临将手撒开,顿觉心头烦躁。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见了他便要钻进他怀里的人儿。 而且他这些日子,似乎不太能想起静儿了。 这让他心里不安。 有些东西,似乎趁着他不注意,便偷偷溜走了。 就像他以前透过眼前的柳嫔,能轻易将她当做静儿还活着,可现在再看的时候,分明就不是。 “臣妾是柳家的嫡女,太后娘娘她……”柳嫔强撑着笑意想解释。 “柳美人被你接进宫里作伴的那一个月,你喊了太医给她调理身子。”萧临将她的话打断,突然聊了柳婵,“若那日朕跟她被算计成了,她会是什么下场?” 柳嫔眼里闪过慌乱之色。 只是她张口,却来不及说话,就又被萧临抢了。 “你想让她替你生个孩子,然后去母留子。”萧临冷声道。 “臣妾对她是真心的……”柳嫔不敢跟他对视,只能强撑着解释,她脸色愈发白了起来,“臣妾……” 萧临冷脸看着她,却是想到那日柳婵躺在他的怀里,轻声说出的那个噩梦。 柳嫔实在是解释不下去了。 她落泪,“臣妾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萧临似乎温和了几分,可眼底里却全是讽刺,“朕从未拦着你有孕。” 柳嫔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她知道萧临从未给她吃过避孕的汤药,可她早在进宫之前,就被太后一碗浓浓的红花彻底毁了身子。 这些,她不敢告诉他。 “所以这些年,皇上宠爱臣妾到底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因为臣妾出身柳家?”柳嫔泪眼朦胧地问。 哪怕给出了两个选择,可她还是盼着眼前的皇上都不选。 她奢望着另一个答案。 “出身柳家?”萧临像是忽略了她前面的选择一样,冷笑道,“柳嫔到底是出身柳家,还是出身醉红楼?” 此言一出,柳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炸开了。 她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 醉红楼……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可她不敢问。 “日后,爱妃摆清自己的位置,少做些痴心妄想的事,若朕再知道你害人,你该想到应有的下场。”萧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不再相像的脸庞,更加烦躁。 他站起来往外走。 黄九赶紧迎上,“皇上去哪儿?” 萧临黑着脸没说话,抬步往之前在未央宫里歇息的房间走。 后面的黄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柳嫔,曾经的静贵妃毫无形象地匍匐在地上,正在痛哭流涕。 他摇摇头。 若当年的静贵妃娘娘能有自己的主见,求皇上庇佑的话,定能甩开太后的钳制,皇上也会出手护着她。 其实皇上并不在意什么出身。 瞅瞅那柳美人也是柳家出来的,皇上依旧喜欢的很,从未介意过。 黄九想,对柳美人,皇上确实是真喜欢! 没人注意到的是。 未央宫后面的一处房子里,柳娆正狠狠地砸了床。 她恨。 恨李常在,恨太后,恨柳婵,恨天恨地。 若不是她们的话,她今日就能去前面跟皇上说说话,将皇上请到她这里来了! 而非拖着昨日跪的红肿的双膝,连床都下不来。 还怎么侍寝啊? 第79章 可见男人心口不一 随着萧临在未央宫接连歇了三日,宫里便纷纷扬扬传了柳嫔的盛宠不减当年。 还有人打赌柳嫔会重回贵妃之位。 也有人声称不可能。 如今宫里的局面早就发生了变化,除了位列四大妃位的昭贤妃和安德妃之外,还有十分得宠的几个小妃嫔。 比如,隔三差五侍寝的沈婕妤。 比如,一旦侍寝就至少两日的周贵人。 比如,皇上经常去陪着用膳的柳美人…… 就这几个人,将后宫的宠爱分瓜的干干净净,当真成了那句,雨露均沾。 有关于柳嫔复宠的消息还没等散了去,宫里的柳美人便出了事。 据说是半夜在御花园里赏昙花的时候,突然就吐了血。 不等众人反应,次日一早从太极殿刚刚侍寝回来的沈婕妤嚷着头疼,回到住处后,竟是疼的下不来床了。 太医赶紧去把脉,却声称她的脉象跟柳美人一样紊乱。 皇上听说后,派出了太医院的王院使亲自去给两人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王院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正在众人猜测是不是柳婵跟沈婕妤常在一处,莫不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时,就又有了新的事情。 被皇上翻了牌子的周贵人,在去侍寝的路上,昏倒在了凤鸾春恩车里! 贴身宫女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脸色发青了。 这一下子,宫里噤若寒蝉。 “周贵人?”柳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愣住了,“巧合吗?” 她跟沈婕妤是用了婉儿给的‘药’,装出来的。 周贵人怎么回事? 她们不熟,总不能是周贵人跟她们一起算计柳答应,所以同样装出来的吧? 大概是巧合吧,柳婵默默想。 宫里常得宠的几个人都倒下了,就算未央宫里的柳嫔还好些,可谁见了她那副日渐消瘦的模样,也都得多看几眼。 于是皇上招了一个新的人侍寝,宋贵人。 见终于轮到了自己侍寝,宋贵人特意上了最精致的妆容,又戴了满头珠翠,打扮的很是上心。 她乘着凤鸾春恩车,满是得意地迈进了太极殿的门。 “贵人可要沐浴?”太极殿的宫女问道。 宋贵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首饰,很是大方地拔下了两个玉簪,赏给了前来伺候的宫女。 她拒绝,“不必,本小主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了。” 若是沐浴的话,怕是她亲自画的这个精巧勾人的妆容便没了。 宫人退了出去。 宋贵人看着屋里早已铺好的大床,忍不住嘴角高高扬起,她上前几步坐了下来,双手交叠于身前。 她坚信,只要皇上尝过她的滋味,便会欲罢不能。 想来旁的宫妃也不会在进宫前特意请了醉红楼的妈妈亲自教导房中之事,她应该是头一个。 只是她想的很好,可左等右等,等的脖颈处都酸了,皇上还没进来。 满头的首饰足足有几斤重,她须得一直挺着脖子,很是累人。 她的宫女被留在了太极殿外,是进不来的。 于是宋贵人只能亲自去问外面的宫女,“什么时辰了?” 宫女很客气,“回宋贵人的话,如今已经子时过半了。” “皇上一向处理政事到这么晚吗?”宋贵人又问。 这话宫女没再接,端端正正地看向前方。 宋贵人顿觉得自讨没趣。 她有些不满地看了那宫女一眼,明明刚才接了她的昂贵的玉簪时,还轻声细语地道谢,没想到这会儿便忘了。 于是她又从头上拔下个精巧的金钗,塞进宫女手里,“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宫女伸手接了,却是笑着回她,“皇上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宋贵人顿时一愣。 她下意识地想直接翻脸,可转念想到这是在太极殿,对上的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便咬牙闭了嘴。 她只能回去重新坐在床边等。 直到第二天清晨。 一道封赏的圣旨传遍了后宫,宋贵人被夸赞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晋位美人。 “新宠妃?”柳婵正收拾好了,要出门。 今日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她虽日日吐血,脸色苍白,却也不是动弹不了。 倒是沈婕妤那边请了假。 头疼不是病,疼起来是真动弹不了。 “周贵人侍寝好几次了,也没有晋位。”春杏小声道,“没想到宋贵人一晚上就能哄的皇上给她晋位美人,可见皇上是真喜欢。” 柳婵皱了眉头。 她怎么记得之前在萧临面前提起宋美人的时候,萧临分明带了几分嫌弃。 可见男人心口不一。 “走吧。”她弱柳扶风,时不时捂着胸口一副病弱西施的模样。 因着昭贤妃将宫权移了出去,众人也不再聚在延禧宫一同去,都是三三两两地自己结了伴。 到了寿安宫的时候,两人迎面过来了同样虚弱不过的周贵人。 周贵人的脸色比柳婵还要更差些,她几乎是两边的宫女架着来的,看样子好像下一刻就又昏过去一样。 两人扶着进屋的时候,众人的目光跟着看过来,又看看那边刚坐下的周贵人,很是复杂。 太后没多会儿就来了。 她的目光在柳婵和周贵人的面上扫过,微微皱眉,“柳美人跟周贵人的身子还没好利索?” “回太后娘娘的话……”柳婵挣扎着起身。 还不等她说话,就见旁边嚷嚷了起来,“太后娘娘,周贵人又昏倒了!” 第80章 莫不是邪祟 随即,殿中有些乱了起来。 太后命人将周贵人送去隔壁,并请来太医为其查看身子。 今日当值的太医姓吴。 吴太医搭上了周贵人的脉后,很快就皱了眉头,半晌,他才犹豫着看向太后。 “恕臣无能,周贵人的脉象十分紊乱。”他说这话时,带了些紧张,“竟有些像是大限将至的脉。” “什么?!”宋美人声音尖锐。 她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跟周贵人自幼一起长大,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隐疾,突然有这样的脉象,会不会是有人……” 下毒陷害之类的。 尽管她的话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众人也是这般想的。 太后转头看向后面的柳婵,“柳美人,你过来,让太医也瞧瞧。” 有人给柳婵搬来了凳子,扶着她坐下。 太医很快也得出了结论,“太后娘娘,柳美人的脉象跟周贵人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岂不就是说,柳美人的脉象也是大限将至?”柳答应突然开了口。 任凭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极难遮掩的幸灾乐祸。 柳婵这会儿也顾不上她。 她奇怪的是,周贵人的脉象跟自己一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周贵人也服用了婉儿制出来的‘药’。 不过,最近的周氏很得宠。 莫不是被萧临拉拢了? 这时,昭贤妃跟柳婵暗中对视了个眼神,她捂着肚子上前,冲着太后开口,“臣妾近来也总是心神不安,入睡时常有噩梦,臣妾斗胆猜测,这后宫里是不是有一股邪祟之风?” “昭贤妃也不舒服?”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定。 无论是心神不安,还是常做噩梦,都是靠自己的一张嘴说出来的,其他人也无法确定真假。 哪怕是怀疑,可柳美人和周贵人的脉象在这摆着。 似乎还有个沈婕妤。 “是。”昭贤妃点点头,“臣妾这两日想着,要不要请个大师或者道长进宫瞧瞧,若真有邪祟,也赶紧除了去。” “是啊是啊。”钱妃向来是个胆小的,赶紧捂着胸口,“臣妾这两日好像也胸口闷闷的,大公主睡得也不安稳……” 她朝着后面站着的众人瞧了瞧,突然就指在了柳嫔身上。 “你们看柳嫔的脸色也不对劲!” 柳嫔原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猛地听到有人提她,便下意识地抬了头。 这不抬头还好些,一抬头,果真显得她脸色极为苍白,跟躺在床上的周贵人竟是也差不了多少。 且不说之前的静贵妃如何花容月貌,如何艳压众人,如今脸还是那张脸,可怎么都有些怪。 众人心里顿时发毛。 “臣妾……臣妾只是昨夜没歇好。”柳嫔强笑着朝太后开口。 实际上自从降位,她重病一场后,怎么都没有完全将身子养回从前。 外加皇上明明歇在未央宫,却不再碰她,她更加睡不着。 一来二去,脸色当然差。 这两日就算是上了妆,竟也遮掩不住满脸的疲惫之色,索性便什么也不抹了,就如以前般素着一张脸。 没想到多事的钱妃直接指了她出来。 她恨得慌,也不能当众表现。 “太后娘娘,臣妾也觉得请个人来瞧瞧吧。”一直不说话的安德妃也开了口。 “不能请。”有人突然出了声。 众人朝着声音的出处看过去,就看到了跟柳嫔站在一处的柳答应。 柳答应看向太后,说的一本正经,“太后娘娘,依着臣妾的意思看,宫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寻上了她们几个,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命格担不了皇上的宠爱,才这样的。” 这话说的……众人终于注意到,身子不舒服的人似乎都是最近得宠的。 从柳美人,沈婕妤,再到最近侍寝了好几次的周贵人,甚至是刚刚复宠的柳嫔。 “柳嫔娘娘,你觉得呢?”柳答应扭头看向柳嫔,问道。 柳嫔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当众反驳,又说这样的话,不怕旁人怀疑到她的身上吗? 只是柳嫔又有些期待,如此,可见秋儿告知她的‘法子’是管用的。 说不定等柳美人这几个人没了,皇上就能对她回心转意。 像以前一样。 念及此,她又有些庆幸,幸亏不是她亲自操纵的。 鬼神之事如此灵验,怕也要反噬己身! “柳答应,若是单我自己也就罢了,可柳嫔娘娘是你的亲姐姐。”柳婵说话都有气无力,故意提醒,“你也要对她的性命不管不顾吗?” 一时间,大家看向她们两人的目光里带了些恍然。 这段时间柳嫔的‘失宠’,竟然让她们差点忘了,人家柳嫔才是柳答应的嫡亲姐姐。 “我……”柳答应张嘴,却又憋了下去。 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见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咬牙,“臣妾不过是多说了一句,何苦柳美人如此挖苦。” 众人又懂了。 柳美人不仅跟柳嫔的关系交恶,看来跟柳答应也不亲近,加上众人对柳婵的观感更好一些,便以此类推,柳家嫡出的女儿确实心狠。 太后的目光在几人的面上扫过,尤其看向柳娆的时候,眸光一闪。 她冷声开口,“此事有关皇家体面,须得哀家考虑考虑。” 涉及鬼神之事,慎重也是应当的。 昭贤妃先应了声,“太后娘娘说的是。” “哀家乏了,柳答应和柳嫔留下,其他人回去吧。”太后又道,“宋美人,你既然跟周氏关系好,那你将她带回去吧。” 宋美人上前应下,赶紧吩咐人过来抬着。 众人齐齐行了告退礼。 待出了门以后,柳婵大半个身子靠在春杏的胳膊上,慢吞吞地往回走。 她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庶女就是庶女,就连太后娘娘,也只让嫡出的伺候。” 柳婵停下步子回头,正好对上宋美人的满脸不屑。 她冷笑,“我道是谁在这大言不惭挑动嫡庶矛盾,原来是皇上刚封的宋美人,怎么,刚侍寝尾巴就翘天上去了?” 不等宋美人反驳,柳婵又接着道,“宋美人嫡出的身份这么高贵,怎么还进宫给皇上做妾?” “皇上的妃嫔怎可跟寻常的妾室相提并论?!”宋美人冷哼。 柳美人一个庶女,仗着宠爱这么张狂,她是很看不惯的。 于是宋美人又道,“柳美人都快病死了还要这般伶牙俐齿,也不怕早早地被阎王收了去。” “宋美人好大的威风,竟敢在宫里当众咒人性命。”昭贤妃扶着丫鬟的手,淡淡出声,“莫不是这邪祟是你宋美人招来的?” 第81章 谁得了利 寿安宫里。 太后静静地看着站在底下的两人,率先冲着柳娆开口,“她们几个的事情跟你可有关系?” 刚才大家都恨不得请人进宫除邪祟,唯独就一个柳娆反驳。 若不是她知道柳娆本事小,一口气算计不了这么多的人,她都要怀疑是柳娆给她们下毒了。 下毒,乃宫中最常见的手段。 “没有。”柳娆想都不想就摇头,“姑母,我不过是个答应,怎么可能对付她们?”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不自然地带了一丝躲闪。 太后错眼不离地继续盯着她,也不说话。 一开始的柳娆还是镇定的,渐渐就开始发虚,到了后面,她自己先忍不住了。 “我就是……暗中咒骂了她们几句。”柳娆上前一步,“姑母,我跟宋氏周氏同时进宫,她们是贵人,我就是个答应,她们如今都侍寝了,我还……” 她跺脚,“柳婵在家中时何等胆小怕事,如今也成了皇上的宠妃,我不甘心!” 太后略过她后面的废话,半信半疑,“除了咒骂,没做别的?” “没有。”柳娆赶紧摇头。 “如今宫中形势严峻,倘若你胡乱来的话,哀家也救不了你。”太后淡淡提醒,“回去吧,别在这碍哀家的眼。” 她曾以为皇帝能喜欢柳婵,说不得也能给柳家出来的嫡女几分宠爱。 可柳娆进宫后,她就歇了这口气。 她一直觉得柳嫔蠢了些,然而她也未曾想到,柳家的亲嫡女还不如柳嫔! 何况柳娆也没有柳嫔那张长在皇上心尖上的脸蛋。 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嫡亲侄女的份上,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管。 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柳婵有几分聪明,也确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皇帝疼爱的。 柳娆一溜烟儿跑了。 太后端了茶水抿一口,这才又看向柳嫔,眼底毫无温情,“想明白了?” 柳嫔跪了下来,坚定道,“想明白了。” ** 柳婵回到玉琼轩的时候,一进门就见里面坐了个正在看书的男人。 她蹑手蹑脚地进去,站在了萧临的身后。 还不等抬手,就听萧临道,“敢吓唬朕,不怕朕收拾你?” “皇上!”柳婵的声音娇滴滴的,半点没有在外面时的虚弱姿态,拽上了他的袖子晃悠撒娇。 萧临放下书,顺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脸色这么差?”他皱眉。 “婉儿给的一种膏,抹在脸上就跟要死了似的。”柳婵的小手勾勾他的胸前。 “闭嘴。”萧临故意黑了脸,“若是再敢咒自己,朕就将你丢出去。” 哪有人能将死挂在嘴边的? 柳婵果断呸呸呸。 她兴致勃勃地跟萧临讲起了自己最近的计划,特意提了两句林安做的事。 “你从行宫里要来的小太监?”萧临果然知道,“若用的好,等朕封了你婕妤,就让他当你的首领太监。” 柳婵搂着他的脖子说了声好。 她身边的人用起来说谨慎也谨慎,比如粗使宫女不准踏进她的屋子里,不能随意碰到她的贴身东西。 像林安这种从外面调进来的,她没法查其底细。 所以她选择让萧临身边的人去调动,这样依着黄九的细心,定会探查一番,如此也算是她信任萧临的一种表现,一举两得。 眼下,萧临既然说能当首领太监,那就说明林安是个清白的。 她知道的是。 这后宫里也好,朝堂上也罢,绝大多数的事情都逃不过萧临的眼睛,他手底下的暗卫遍布,什么消息都能探查了来。 很多人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真的是自以为。 “周贵人是皇上的人?”柳婵想了起来。 萧临搂着她的细腰不怀好意,带有薄茧的大手探进她的衣服,引得怀里的小姑娘哆嗦了下,才轻笑道,“朕的婵儿愈发勾人了。” 柳婵顿时脸红。 她咬牙,就当他默认了! “那皇上封了宋氏为美人,就是封给太后看的了?”柳婵又问。 尽管她到如今也没有看出宋美人跟太后之间有什么接触和联系,但既然萧临说了,那不能骗她。 “朕的心思你也能明目张胆的揣摩?”萧临似笑非笑,“婵儿,胆子未免太大了。” 若他跟旁人这样说,定能将人吓个半死。 揣摩帝心乃是大忌。 柳婵半点不怕,她凑上前去,在萧临的嘴角处落下轻轻一吻,娇嗔出声,“明明是皇上做的太明显,让臣妾看了出来,哪里就成了揣摩您的心思了。” 她抓了萧临乱动的手,抬头跟他对视,“皇上帮臣妾一个忙。” 萧临又好气又好笑。 “如今指使朕做事,都这么理直气壮了?”他直接搂着柳婵的腰身抱了起来,大步往床边走去,“朕今日就瞧瞧,朕的柳美人为了寻朕帮忙,能对朕付出些什么。” 柳婵被粗鲁地丢在了床上。 她抬了小手,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股脑摘下,丢到旁边,任由三千青丝散开,眯了眼盯着床边的男人。 “臣妾昨晚想了个新奇的姿势。”她手指勾着一缕发丝,娇娇道。 见眼前的萧临目光幽暗了下来,她索性起身跪在了床边。 柳婵窸窸窣窣地给他解衣裳。 “皇上,”她再次抬眼勾人,“您就帮帮臣妾吧。” 萧临的嗓子里带了一丝哑,“那朕也要看看你的本事。” “……”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足足两个时辰。 傍晚时,黄九进屋说有大臣求见,萧临才穿了衣裳离开。 柳婵则是继续闭眼歇着。 她迷迷糊糊地,突然就灵光乍现,直接坐了起来,“宋氏!” 难怪萧临提醒她宋氏跟太后有些关系。 他指的不是宋美人跟太后的关系,而是宋美人的祖父乃太后一党! 明面上,宋美人的祖父是先帝时候的皇子太傅,文臣之首,位列一品,对皇帝忠心耿耿。 实际上宋太傅就是太后的人! 怪不得前世宋氏一族被萧临满门流放,缘由竟是在这。 既如此…… 柳婵勾了嘴角,既如此,那她坑了宋美人,岂不就是等于坑了太后? “春杏,咱们传个消息出去。”她轻笑,“宠妃被邪祟跟上,这宫中谁得了利,谁就是幕后主使。” 哪怕不是宋美人做的,也要恶心她一把。 宋美人向来自视甚高,又时常寻她的事,那她反击也不为过。 第82章 还不现出原形 原本宫里就因着柳婵几人的身体情况,到处传有邪祟作怪。 很快就有另一个说法出来了。 有人想争宠,才使得几个得宠的妃子都有了问题,只要想想这其中的得利者是谁,便很容易能寻出幕后招引邪祟的人。 “现在大家都说是宋美人和柳嫔娘娘得了利。”林安站在柳婵面前,恭敬笑道,“听说两人昨天在路上碰见,宋美人很是讽刺了一阵柳嫔。” 尽管宋美人的位份不高,可她仗着家世,那叫一个谁都瞧不起。 这两人,一个是刚刚侍寝的,一个是刚刚复宠了的。 大家猜的都有理有据。 “宋美人还提到了孙才人的胎,说十有八九也是柳嫔娘娘害的,差点没将柳嫔说的背过气去。”林安学着宋美人说话的高傲劲。 众人笑出了声。 待林安离开后,春杏想了想问,“小主,您觉得林公公可靠?” 林安被调过来没多少日子,就能将四处的消息捏在手里,甚至还能煽动宫里的一些舆论。 “会不会有人暗中帮他?”春桃也想到了这点。 若是任凭她们两个去做这些事情的话,感觉怎么也做不到将消息这么快散开。 柳婵扶着脸轻笑,“皇上认定的人,当然可靠。” 这世间不乏聪明的人,当他们落在最低处的时候,聪明却是个催命刀。 所以林安在行宫里定是藏了拙。 当时,她第一眼见到林安,就觉得这个小太监眼里的精光直冒。 她印象中上一个这样聪明的,还是……黄九公公。 对她来说。 背靠大树好乘凉,单打独斗多难受。 有皇上给她暗中帮忙,又愿意给她识人,还愿意给她收尾,她自然是乐的自在。 “不过,宋美人跟柳嫔的这一出,倒是有意思。”柳婵眼底起了疑惑。 莫不是宋氏还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太后的人? 还说是她们两个人,一个明面上跟着太后,一个背后里不被众人知晓,搁着演戏给众人看呢? 很快,太后那边有了消息。 说是明日请道士进宫除邪祟。 “太后会针对咱们吗?”春桃不放心,毕竟珍珠还在太后的手里。 太后想拿捏自家小主,简直是随手的事儿。 “不知道。”柳婵摇头,“但是这件事中,咱们要相信皇上。” 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能说了算的。 她可没那个本事去收买宫外的道士。 但是……萧临可以。 柳婵眼里笑意顿显,她想了想,“你们将我屋里的那个同心结拿过来。” 春杏进去抱了个小盒子出来。 柳婵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个编织的十分精巧的红色同心结,她捋的整整齐齐,又放了进去。 “去将它送给皇上,就说我想他了。”柳婵笑道,“也告诉他,不必急着来看我,忙完了再过来就是。” 春杏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后,柳婵便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如今天气也渐渐回了温,早就烧不到炭火了,甚至中午还有些热。 想来过段时间就得上冰块了。 冰块跟银丝炭都是珍贵的东西,谁得宠的多了,就送的勤快些,若是没有宠的话,能按着规矩就不错了。 柳婵迷迷糊糊想着,就睡了过去。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春杏已经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比出门的时候更大的一个盒子。 “皇上说今晚要见大臣商讨国事,明日再过来看小主。”春杏将盒子递过去,“这是皇上让黄九公公从库房里给小主挑的首饰。” 柳婵是个喜欢带首饰的。 她在外面不太穿暗气沉沉的衣裳,多爱一些颜色鲜亮的,如此就需要首饰搭配。 平日里在屋里也会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只要打扮,就势必要引得萧临看直了眼。 她想,最得帝王心的一点,应该是她回回跟萧临滚床的时候,便主动卸了所有的装饰和防备,拿出最柔软的自己面对他。 毕竟女子盛妆……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次日。 柳婵被早早地喊起来,要去寿安宫附近看进宫的道士做法。 虽是她设的局,可现在她只需要看热闹。 然后等着珍珠回来。 柳婵到那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提前到了,远远地看着宫人正在布置道场。 她站在了沈婕妤的旁边。 沈婕妤的面色不是很好,人也有些恍恍惚惚,扶着旁边的丫鬟看向柳婵,“你怎么样了?” 她们两个算是联手做了这一场戏。 柳婵看了她一眼,就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柳婵压低了声音,有些不放心。 她当然也虚弱,可自己心里清楚,是装出来的不舒服。 但沈婕妤的眼里都没有光了。 不知怎的,柳婵的心里突然一个咯噔,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世她见到的沈氏,是个心思很深,眼神里都带着凌厉的人。。 而初进宫的沈氏分明心思直率。 一个人想撇去浑身的单纯,定是有事情发生的。 “没事。”沈婕妤的笑意有些疲惫,她深深地看了柳婵一眼,眼神闪过丝丝复杂。 就回了这一句,她就低头跟丫鬟说话了,不再跟柳婵说话。 丫鬟是西北将军府新送来的,也是自小跟在她院子里的,一共送进宫了两个。 “小主,沈婕妤很不对劲。”春杏也看出来了,低声问道,“她看起来心情不好。” 柳婵嗯了一声,不欲当众多说,“先看道士做法吧。” 很快就有个穿着道袍的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柄看起来极重的铜钱剑,身上贴满了黄纸红字的符纸。 待站定在众人跟前,他开始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柳婵趁机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大家对他的举动都看的虔诚不已,唯独躲在后面的一个柳答应带了几丝紧张。 柳婵又特意看了眼柳嫔,两人正好对视上目光。 柳嫔面色淡然地回过头去。 柳婵想,经历了降位和失宠打击后,这位曾经万般尊贵的柳嫔娘娘,也学会了处变不惊。 就在这时,道士突然就大喝一声,将铜剑指向了柳婵的方向。 “孽畜,还不赶紧现出原形!” 他的步子极快,端着剑就要朝着柳婵刺了过来,那铜剑就算再不锋利,若真戳到人的身上,怕是也要断了骨头。 众人愣愣地看着柳婵,竟也没个出声的。 眼看着那剑要扎到柳婵的身上时,旁边的春杏终于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小主!” 她直接扑向铜钱剑的方向! 第83章 那是未央宫的方向 柳婵没想到春杏会扑出去,立刻伸手要去拽她。 可她拽了个空。 说时迟,那时快,柳婵想都不想就直接朝着春杏也扑了过去,两人堪堪避开那刺过来的铜钱剑,滚作一团。 柳婵的发饰都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皱开了。 那道士似是没料到柳婵会躲,他立刻将手里的铜钱剑收了回去,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然后他猛地睁眼,看向了那边快要站不住的周贵人。 “哪里逃!” 周贵人当即就吓白了脸,想要后退几步,结果不小心踩了裙摆,直直地往后倒去。 大家瞬间乱作一团。 好在昭贤妃身边的丫鬟会些武,飞快地一把抓住了周贵人的衣裳,勉强才帮她稳住了身子。 “大胆!”昭贤妃站了出来,冷着脸呵斥。 她上前一步,朝着那边坐着的太后扬声道,“太后娘娘,臣妾看这道长分明是胡来,若真伤了人的话,岂不是后悔?” 太后还没说话,那道士便匆匆出声。 “这位宫里的娘娘明鉴,贫道手里的这柄寻妖剑是识得邪祟的,刚才并不是贫道想对准了那两位小主,而是这柄剑对准了她们。” 此话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觉得有些道理。 这些日子出了问题的,不就是柳美人和周贵人,还有个沈婕妤。 谁都记得沈婕妤第一次在宫宴上舞的一手好剑。 众人有些奇怪的目光看向柳婵和沈婕妤这边,刚刚柳美人跟丫鬟扑在地上,竟然也没见沈婕妤出手相助,甚至沈婕妤站在原地都没动。 一时间,大家各有心思。 “接下来道长需要做什么?”太后看都不看旁边站着的昭贤妃一眼,而是和蔼地问那道长。 她显然是更相信那道长的。 “贫道的寻妖剑既然选出了人,那贫道这里有几张符纸,可烧成灰烬给她们冲水喝下。”道士一派仙风道骨。 他手里拿了一把黄符,朝着空中一撒,就见那黄符燃了起来。 “这……”钱妃早就吓得心口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有妖孽在后宫里。” 她原本离着周贵人还算近的,这会儿恨不得跳起来远离她。 周贵人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看了那边的柳婵一眼。 柳婵刚才磕了腿,膝盖处有滋滋啦啦的疼痛传来,她跟春杏相互扶持着,看起来带了几分狼狈。 她的眼神里满是漠然。 这种江湖骗子的把戏很好揭穿,他定是提前打听到了需要针对谁,以及那燃起来冒着幽幽蓝光的符纸,是用了铜粉撒在上面。 柳婵回头看了眼,就见那边已经远远地看到萧临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 这时,已经燃烧完了的符纸粉末被道士洒在了水里,有宫人端了水朝着柳婵过来。 “还请几位喝下符水,除掉身上的邪祟。”道士扬声。 那边的周贵人手里也端了符水,她犹豫着看向柳婵。 宋美人在旁边皱了眉头,“你都这样了,还不快些喝了,邪祟在你身上呆的越久越吸干你的精气!” 说着,她竟是试图上手帮着周贵人喝下。 而符水递到沈婕妤的面前时,沈婕妤低头看了眼,她竟是直接端起来喝了。 “婕妤……”她身边的丫鬟试图阻拦。 沈婕妤喝了符水后,将那碗随手一翻,朝着太后那边展示了下。 然后她将碗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柳婵这边没伸手接碗。 “按着她们两个,让她们喝了。”太后看着岿然不动的柳婵,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 这柳婵,太有自己的主见,又太聪明,她不喜欢。 有宫人上前抓了柳婵的胳膊。 柳婵看向那边的太后,她得拖延时间,“太后娘娘,您不怕臣妾现在有了身孕吗?” 若有了身孕,还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保不住怎么办?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连太后也顿住。 “等等。”太后狐疑的目光在柳婵的小腹处游走,“你说的可是真的?” 后面的柳答应忍不住瞪了眼。 她问柳嫔,“她怎么会有孕?!” 柳嫔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可很快又黯然了下去,她如今只是个嫔位,根本不可能再收养柳婵的孩子。 想要孩子……她只能靠自己。 柳嫔捏紧了手,任由指甲抓进了肉里。 “假的。”柳婵勾了嘴角,眼底却带着挑衅,“臣妾说的,是有可能。” 太后豁然就黑了脸色。 她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快步朝着柳婵走过来,直接端了那符水碗,要给柳婵喝下去。 就在这时,萧临的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开朕的柳美人。” 众人齐齐回头,赶紧行礼,就见不知何时萧临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且后面还跟着个和尚。 有人将那和尚认了出来,“慧园大师居然在京城。” 大夏朝自建国以来,便一直尊佛重道,佛道两门,出了很多的厉害人物。 这慧园大师便是佛门的代表。 只是这些年,听说他游历四方,并不怎么回京。 见是他过来,太后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慧园大师的目光在柳婵的面上转了个圈,似有若悟,他上前冲着太后双手合十,“太后娘娘最近可好?” “哀家一切都好。”太后客气道,“不知大师过来是为了……” “老衲是为了宫里的妖邪之事而来。”慧园大师说话缓慢,他抬了宽大的衣袖,朝着东南方向指着道,“太后娘娘请看,那边有黑气冲天,定是那边有人心术不正。” 众人跟着他纷纷朝那边看。 除了一片阴沉的云,什么都没有。 “那边是……”太后愣了下,很快,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那边是未央宫的方向。 而未央宫里住着的两个人,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那边是未央宫的方向,莫不是说是未央宫里有人心术不正?”钱妃的嘴很快,她自己都捂嘴,“宫里都说是宋美人或者柳嫔,可现在看来,会不会是柳嫔娘娘?”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柳嫔的方向。 见脏水落在自己身上,柳嫔强自镇定地站了出来。 “皇上明鉴,若是臣妾在柳妹妹身上心术不正,就让臣妾不得好死。”她语气很坚定。 第84章 姑母,救我! 许是柳嫔发的誓过于狠毒,钱妃一时也闭了嘴。 不得好死这种话,任是谁都怕的。 很快大家的目光就开始三三两两地落在了柳嫔后面的柳答应身上。 “昭贤妃觉得呢?”萧临突然就点名在昭贤妃的身上。 这么多年,宫里一直都是她管着,问她也实属正常。 然而,昭贤妃恭敬地站出来,却是推辞,“皇上忘了,臣妾如今已经不管着后宫,您应该问的是太后娘娘。” 她说的是实话。 但上面的太后目光冷了下来,“皇上,心术不正这种话,总不能挖了心看看,是要有证据的。” “皇上,太后娘娘。”安德妃上前,轻声道,“既是慧园大师指出了东南方向,那不如就让人去看看,若什么都没有的话,也能还未央宫一个清白。” 这意思是搜宫,但说的隐晦。 柳婵跟着众人看向了安德妃。 安德妃向来话少。 哪怕她坐上了德妃的位置,也一向是谨言慎行,以昭贤妃为主。 只是,当昭贤妃避嫌或者不好说话的时候,她站出来,就能派的上用处。 她想,萧临还是前世那个玩弄权术的皇帝,静贵妃落了下来,他就直接抬了个安德妃上去。 还不等宫里乱,就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衡,且都是利他的。 “朕觉得也是。”萧临点头,“母后觉得呢?” 太后眼神一凝。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还能拒绝不成? “那就让邢嬷嬷带人去看看。”太后瞥了旁边的人一眼。 邢嬷嬷会意,她行礼就要离开。 “黄九,你也去。”萧临面色平静,双手负立,看不出半点情绪。 黄九跟邢嬷嬷带着各自手下的宫人离开。 约莫过了两刻钟,他们又回来了。 “回皇上,太后娘娘,未央宫里什么都没有发现。”黄九上前恭恭敬敬道。 柳嫔松了口气。 她后面的柳答应更是得意洋洋,恨不得站出来当众澄清两句自己的清白。 “柳答应怎么这么高兴?”钱妃再次精确瞄准。 对她来说,全场的人谁有一点小动作,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半点。 柳答应终于站了出来,她抬高了下巴,“瞧钱妃娘娘说的这话,有人当众诬陷臣妾,臣妾洗清了冤屈当然高兴了。” 众人默默无语。 若说当众质疑了两句柳嫔还说的过去,谁诬陷她了啊…… “好了,今日之事……”太后淡然开口。 可她刚说话,就见那边匆匆奔走过来了一个内宫侍卫,那侍卫的手里抱着个沾满了泥土的盒子。 侍卫站定在萧临面前,行礼,“皇上,这是在未央宫后面的一棵柳树下面发现的。” 黄九有眼色地上前抱住了盒子打开。 里面赫然放的是好几个白布缝成的布娃娃,白布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且红色的字迹露出。 他拿了一个看,吃惊道,“皇上,这是周贵人的闺名。” 周贵人被宫人扶着过来。 站在她旁边的宋美人也忍不住凑了过来,脸色难看,“果然是茵儿的闺名,这是她的生辰八字!” 周氏的闺名是周茵。 周贵人自然而然地就跪了下来,“臣妾这些日子浑身都疼的厉害,原来出处在这,求皇上替臣妾做主。” 她看了眼柳婵,“想来柳美人和沈婕妤跟臣妾也是一样的,臣妾几个不能白白遭了这个罪。” 萧临伸手从那盒子里翻了一下,脸上顿时挂了霜。 他先是看向了柳嫔。 柳嫔满脸震惊,似乎也没想过未央宫附近能有这东西,她跪了下来,“皇上,臣妾不知道此事,还请皇上查一查,还未央宫一个清白。” 于是萧临又看向了柳答应。 柳答应这会儿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手指无意识地掐了好几遍。 “柳答应,你来说。”太后也走了过来。 看见柳娆这副模样,她心里也是一沉,暗骂了声蠢货。 难道那日她点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柳答应噗通跪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是硬着头皮说的。 也不敢跟着柳嫔说让查一查,只盼着皇上将此事轻拿轻过才好,或者是太后将事情压下去。 萧临收回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太后。 太后神色微冷,“刚才侍卫说是在未央宫后面发现的,并不是未央宫里面,也说不准有人故意埋在那里,想陷害未央宫呢。” 她看了一眼柳婵,就见柳婵低着头很老实,不由得皱了眉头。 “太后的意思,是说有人自导自演唱了这一出戏?”宋美人状似好奇接了太后的话。 三两句之间,就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柳婵和周贵人身上。 这会儿沈婕妤离开了,也没法看她的态度。 “母后。”萧临看过去。 还不等他说下一句,太后便打断了他,“皇上若是一味地抓着未央宫不放的话,那哀家也想问问皇上,明知道未央宫的两个人都是哀家的侄女,这是跟哀家过不去?” 又开始以孝道压人了,柳婵低着头想。 “儿臣不敢。”萧临声音淡淡,他回头冲着站在那处的慧园大师道,“既然没有人主动承认,不如慧园大师看看她们几个的面相,看哪个是心术不正之人。” 此话一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起来。 在这宫里生活久了,谁还没点阴暗的小心思? 最引人注意的当属钱妃,她挺着背,站的笔直,犹如立好的雕塑一样,细看的话,她的额头已经浸出了微微细汗。 “钱妃娘娘怎么了?”宋美人看过去,她拿了帕子捂嘴,“该不会是钱妃娘娘做的吧?” 钱妃差点就炸了脚。 她朝着萧临跪了下来,“皇上,臣妾的脾性和这张嘴您也知道,臣妾承认背后总说人坏话,可臣妾绝无半点牵扯到这件事的意思。” 主要是,她已经数不清背后蛐蛐了多少个人。 心虚的很。 这也算心术不正吧? “钱妃娘娘刀子嘴豆腐心。”慧园大师双手合十,面露笑意,“跟此事无关。” 钱妃松了口气。 眼看着慧园大师一个个看了过去,其他人虽然紧张,可表现的还好,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婵的身上。 慧园大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丝惊讶,许久不曾移开。 “柳婵敬仰大师。”柳婵站出来跟他对礼,声音温和,不急不缓。 就在有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这位小主好面相。”慧园大师终于开了口。 柳婵再次行礼,轻声道,“多谢大师夸赞。” 慧园大师点点头,再次移动了目光,然后定格在了已经紧张地如同鹌鹑一样的柳答应身上。 “这位小主是……”他问。 “这位小主是柳答应。”黄九赶紧介绍。 “可否抬起头来,让老衲看一眼。”慧园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老衲游历几十年,自认识人有数,若跟答应无关,定……” 最后一句还没有说完,柳答应就双腿软了下来。 她几乎是扑在了地上。 “姑母,救我!” 第85章 为了一个宫女 见柳答应如此,就算慧园大师说不是她做的,也没人信了。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凌厉的目光扫向站在萧临旁边的柳婵,就正好跟柳婵对视上了。 柳婵冲她笑了笑。 此局,终于成了! 至于太后对她怎么想,她并不在意,谁让太后先用珍珠算计她的? “姑母,姑母!”柳婵还在喊,她现在已经惶恐的厉害。 别说官家女子出身,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知晓巫蛊之术是明令禁止的! 这是杀头的大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太后看都没看柳答应一眼,她很快就恢复了和善,冲着柳婵夸道。 “柳美人比哀家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 尽管大家都对她这话摸不着头脑,但柳婵是听懂了的。 夸她,她就收下。 于是柳婵冲着太后福身,“都是皇上教的好,说到底,还是太后娘娘厉害。” 她是皇上教的,皇上又是太后的儿子,自然是太后更厉害些。 太后似笑非笑,“哀家开眼界了!”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能不清楚,从一开始所谓的柳婵在御花园里吐了血,后来到沈婕妤,再到周贵人等等,全都是她们演出来的。 若只有柳婵和沈婕妤也就罢了,可偏偏又加了个周氏。 她怀疑过,可竟也没看出问题。 柳婵端端正正地站在萧临的旁边,淡笑不语,她既是跟柳嫔不对付,那太后定然也不会喜欢她。 有个好处是,她也不会给太后当枪使。 等这件事落幕以后,想来太后再算计她的话,就要掂量掂量了。 就在这时,钱妃忽然喊了出来。 “这里面竟然还有孙才人的生辰八字!”她声音不小,拿了一个白布娃娃出来,“怪不得孙才人的孩子保不住,还以为跟柳美人有关系。” 说实话,在孙才人的胎儿没了后,私下里都是议论的。 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大多数的矛头确实是指向了柳美人,更何况柳美人身边的珍珠姑娘还被关了起来。 钱妃冲着不远处缩着的道士破口大骂,“你个假道士在这里装神弄鬼,丧尽天良,连宫里的嫔妃都敢骗,不仅差点伤了她们的性命,还骗她们喝符纸水,真是不要脸!” 说实话,孙才人落胎的事情一出,她就不太敢跟柳婵走的太近,生怕牵连到自己。 如今清白都证明了,她可算是能替柳婵出了口气! 就是可惜了沈婕妤真把那符水喝下去了。 原本那道士见了慧园大师就生了怵意。 见有人点在自己头上,他直接将手里的铜钱剑一丢,恨不得连滚带爬地过来,“皇上饶命,草民不过是在京城里混口饭吃,不曾想招惹贵人……” 他在京城里装神弄鬼当个假道士,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逍遥自在的很。 结果他被宫里的人寻上了。 偏偏又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被带了进来,也没想到宫里真有人用巫蛊之术害人,他哪里看的出来啊! 若早知如此,他便连夜卷了铺盖离开京城。 可他贪心不足…… 道士后悔不迭,只盼着皇上开恩,能留下自己一条性命。 “还不赶紧将他带下去。”黄九压着声音呵斥道,“先送到大牢里审上两日。” 于是,侍卫过来将吓瘫了的道士拖走了。 黄九又看了眼自家神情冷淡的主子,想了想,“诸位娘娘小主,今日便先回了吧。” 重头戏哪能当着这么多人! 钱妃好事,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就被萧临扫了一眼。 她背后一凉,几乎是下意识地福身,“臣妾先告退。” 昭贤妃跟安德妃福身离开。 就在柳婵要走的时候,萧临突然拽了她的手,开了口,“你留下。” “那柳答应也等一等吧。”太后见状也跟着道。 后面的柳嫔回头正好看见萧临跟柳婵握在一起的手,她心里顿时又酸又疼。 皇上当真这么喜欢柳婵吗? 她曾那般受宠,也从来没有在外面被皇上牵过手。 可那时候……大家都说她是盛宠,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柳嫔的视线又落在那边柳娆的身上,目光就淡了些,她当然知道柳娆背后扎小人的事儿。 这个法子,还是秋儿告知她以后,她有意无意地在柳娆面前提了一次。 好在现在跟她没关系。 柳婵跟在萧临的身后,踏进了寿安宫的门。 太后被身边的宫人扶着坐定,看向萧临,面露讽刺,“皇帝就为了个女人,跟哀家摆了这么一处大戏?” 她当然知道这出戏是柳婵自己唱不出来的。 一个美人,怎么可能煽动这么多人? 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她的背后有萧临的帮忙。 “母后说笑了,朕是为了前朝后宫的稳定。”萧临看起来还是恭恭敬敬的。 太后盯着他看了许久。 然后才幽幽出声,“皇上莫要忘了,柳婵也是柳家出来的。” 她现在清楚的知道,柳婵是不可能为她所用的,柳婵太过于狡猾,心机深重,根本不可能被她掌控。 柳婵是柳家出来的,心甘情愿依附皇帝也就罢了,还跟她对上。 她宁可毁掉,也不能留着了。 可萧临嘴角勾了起来,“母后莫要忘了,柳答应也是柳家出来的。” 他是提醒她,眼下快要活不了的人,是柳娆而非柳婵。 太后果然一噎。 她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把手,显然是生了怒意,又被生生地压了下去。 柳娆是柳家出来的嫡女,她不能不管,甚至巫蛊之术闹大了,严重的株连九族。 拿柳娆换个宫女,不仅不亏,而且是她赚大了。 然而。 她怎能不吃亏。 念及此,太后冷冷地看了旁边吓惨了的柳娆一眼,深吸一口气。 “去将玉琼轩的那个宫女带过来。” 很快,宫人将珍珠带了过来。 珍珠一进门就扑到了柳婵的身上,眼泪哗哗淌,“小主,小主,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她看向了柳婵的小腹处,泪流满面。 小主为了她……真有了吗? “没事,回去再说。”柳婵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 “为了一个宫女,也值?”太后忽然冲着柳婵开口。 柳婵想都不想就点了头,眉眼含笑,“回太后娘娘的话,自然是值得的。”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你先回去,朕有话跟母后说。”萧临抬手在她的后背上划过。 第86章 朕的景婕妤 柳婵带着珍珠回了玉琼轩。 春杏等人抱着珍珠,狠狠地哭了一场。 “小主为了你,也顾不得避孕,直接让王太医开助孕的方子。”春杏红着眼道。 珍珠泪眼朦胧地看向柳婵。 她跪了下来,给柳婵磕头,“小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日后当牛做马都要报答小主的。” 柳婵将她扶了起来,笑道,“此事本来就是太后针对我的,你才是受了我的连累,珍珠,受苦了。” 珍珠哭着摇头。 一时玉琼轩的人心更齐,自是不提。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有了消息,说是皇上从寿安宫里出来了。 “皇上下旨,封了柳答应为美人。”现在是林安负责打听外面的事儿。 众人对视一眼,心里疑惑。 那宫里岂不是就有了两个柳美人? “给我洗漱收拾收拾。”柳婵听了这个消息轻笑,“拿一件好看些的衣裳,等着小主我啊,回来就晋位了。” 肯定不可能是两个柳美人的。 也不知道萧临跟太后谈了什么条件,她只知道萧临这个人不会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至于柳娆,封了美人,终身就是个美人了。 她柳婵不一样啊。 她要继续往上走的,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她就是宫里的柳婕妤了。 “是。”珍珠欢欢喜喜出声。 众人忙着柳婵又是一阵打扮。 果然刚收拾的差不多,黄九就亲自带着宫轿过来了,说是让柳婵去太极殿里伴驾。 柳婵穿了件绿色的衣裙,前面配的是一抹红色的抹胸,搭起来就让人眼前一亮。 头上的首饰倒是少了些,整个人清爽的很。 她被带到了太极殿里。 原以为萧临会埋在一堆折子里当个勤奋皇帝,可人家这会儿悠闲地端了茶水,面前摆着一副精致的白玉棋盘。 “来,跟朕手谈一局。”萧临摆手。 柳婵也没推让,坐下以后就沉浸在了棋局里,她很熟悉萧临的杀伐手法,应对的也容易些。 到了最后,她还是输了。 “皇上欺负人!”柳婵将手里的棋子一丢,“怎么就突然变了阵,臣妾生气了!” 她身子一扭,别过头去哼哼地噘着小嘴。 萧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上前去拉柳婵的小手,“朕刚才不该下在那里,好不好,是朕的不是。” 柳婵继续哼了声,“就是!” 这棋艺的差距不是简单的你来我往,而是在于下棋者的心思和敏捷。 她自认是比不上萧临这种天生帝王种的。 萧临抱着她好一顿哄。 直到哄的怀里的美人笑出了声,这才松了口气,“朕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柳婵猝不及防在他的嘴角处落下轻轻一吻,笑得眉眼弯弯,“皇上今日高兴的很。” 萧临果然又笑了起来。 他捏了柳婵的小脸,“那朕封了另外一个柳氏为美人,你不生气?” 闻言,柳婵坐直了身子,她冲着萧临伸手,“皇上答应臣妾的婕妤之位,臣妾来讨要了。” “真是……”萧临再次将她搂到怀里,“给你,当然给你。” 这小丫头如此直白地就跟他讨要位份。 “下次跟朕要什么?”萧临故意逗她。 “下次?”柳婵扶着下巴想了想,“嗯……婕妤的上面就是嫔位,自然是要嫔位,再有下一次,那就是妃位,再有下一次……” 她如同猫儿偷了腥一样看着萧临,眼睛眨呀眨,“还有个淑妃的位子空着。” 萧临抬手敲了她的脑袋,故作黑脸,“野心不小。” 柳婵抱着他的腰身蹭了又蹭,小声道,“那臣妾重新回答皇上刚才的问题,在臣妾的眼里,皇上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有令人仰望的大局观和雄韬伟略的心胸,所以皇上封柳娆的这件事,肯定有您自己的想法,而臣妾唯一想的,就是在皇上身边当一个小女子。” “臣妾要一直一直贴着皇上,不放开。”她抬头,语气坚定。 果然说的萧临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 柳婵来了劲,“皇上真的很厉害,连慧园大师那种人物都请的动,臣妾只久仰慧园大师的名,从未见过他真人……” “好了好了。”萧临听不下去了。 他不得不说,怀里这个女人给他夸得确实心花怒放,小嘴跟抹了蜜一般甜。 更好笑的是,她觉得请个慧园大师就是厉害了…… 萧临想起一件事,“朕给你想了几个封号,你挑一个。” 说着,他命黄九端了纸笔过来,写了三个字。 宸,景,丽。 柳婵的目光落在上面,心里就冷笑了。 小样儿,搁这试探她呢! 宸字如此尊贵,代表着帝王的地位,历朝历代都是用来给贵妃做封号的,少说也得是个妃位。 倒是从未听说给哪个婕妤或者美人的。 连嫔位都配不上这个宸字。 “喜欢这个吗?”萧临果然伸手指了‘宸’。 柳婵纠结起了一张苦瓜小脸,“倒是喜欢,可臣妾觉得这个字太贵重了,若臣妾真成了宸婕妤,到时候别人一喊臣妾,臣妾就得出冷汗。” 她摇头如拨浪鼓,“配不上,配不上,臣妾不要。” 萧临轻轻笑了一声。 他确实是故意摆在她面前的,任凭谁也知道宸字尊贵,可他也想知道,柳婵会不会恃宠而骄。 可她就这么轻巧揭过去了。 “这个呢?丽字,也配得上你这张脸。”萧临又问。 论相貌,后宫里确实也拿不出个比柳婵更出众的,她配的上丽这个字。 “丽婕妤,总不至于一身冷汗吧?”他打趣道。 “什么丽婕妤,皇上真俗。”柳婵伸手点在了中间的那个‘景’字上,一脸的嫌弃,“明明这个字最好,皇上是故意跳过去的吧?” 萧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一次笑得大声,实在是忍不住,甚至有些前俯后仰。 笑声传到了外面黄九的耳朵里,黄九忍不住抬手掏掏耳朵,抬头呆望天上的白云。 柳美人真是个好人。 向来整日凉着一张脸的皇上,竟也能被逗得发出这般的狂笑。 “至若春和景明。”柳婵揪着他的衣袖,“快,皇上接下一局,臣妾刚背到的词。” 萧临点头,“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他将柳婵一把搂在了自己的身上,“朕的景婕妤,明亮又温暖,给了朕不少慰藉,朕也喜欢这个字。” 第87章 沈婕妤病了 次日,萧临依旧是早早地起了床。 柳婵见状也要跟着起,却被他大手按下,“昨晚睡的少,你再睡会,等朕回来用早膳。” 这是要留下她的意思。 “好。”柳婵也不推脱,她揪了被子重新盖上,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 她昨晚睡的确实少。 也不知道这个狗男人从哪里淘了一本黄本子过来,里面姿势各异,非起了兴致拉着她一个个的试。 足足折腾她到后半夜,差点就毁了她的细腰。 她是真受不住了。 柳婵睡得昏昏沉沉,就听见黄九压低了的声音,说是一早太后就将管理后宫的金印派人送去了延禧宫里。 “太后娘娘声称自己年岁一上来,精力不够了,还是让昭贤妃操心后宫里的事为好。”黄九声音恭敬。 萧临冷笑了一声。 他突然道,“既是宫权给了贤妃,那就让她好好查一查孙才人的事。” 黄九应了声下去。 柳婵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心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思也没有白费,起码他能惦记着她的清白。 虽说孙才人那边沾染了巫蛊之术,可到底没有明确的证据和说法。 所以不能盖棺定论。 她算起来也没有完全脱了干系。 柳婵再次睁眼的时候,就见换了一身便衣的萧临在床边坐着,大手滑进被子里搓着她的肌肤。 “摸着如何?”柳婵故意娇嗔。 萧临煞有其事地在里面寻了处软肉捏捏,点头,“昨晚朕就觉得这肉好吃极了。” 言外之意,言外之意!! 柳婵蹭的红了一张小脸,她爬起来就伸着手往萧临的腰间摸索,一边摸索还一边嘟囔,“臣妾不服气,臣妾也要尝尝皇上的肉好不好吃。” 萧临一把将她轻松拖进怀里。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 两刻钟以后,饿坏了的柳婵终于在肚子咕噜噜的抗拒下,坐在了用膳的桌前。 柳婵上来就喝了大半碗八宝粥。 正吃着,门外的小顺子就进来了,凑在黄九的耳边说了几句。 黄九回过头来,先是看了眼柳婵。 “皇上,昭贤妃传话过来,说是沈婕妤病的厉害,高烧了一整夜。” 柳婵放下手里的筷子,她看向萧临,“昨天就见她有些不对劲。” 跟失了魂儿一样。 那会儿她对巫蛊的事提着一颗心,事后竟然也忘了让人去问问沈婕妤。 “太医过去了吗?”柳婵问黄九。 黄九点点头,“据说是请了王太医过去。” 现在的王太医真是大忙人一个,衬的其他的太医都没了用武之地。 柳婵想了想起身,“皇上,臣妾去看看她。” 萧临嗯了一声。 “朕等会儿有几个大臣要见,就不陪你过去了。”他想了想,“让王太医好好照顾她。” 柳婵福身告退。 锦华阁离着太极殿有一段距离,于是黄九喊来了宫轿。 宫轿一路到了锦华阁。 待落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昭贤妃的宫轿也远远地过来。 柳婵在门口等了等,“贤妃娘娘安。” 昭贤妃对她语气温和,“沈婕妤身边的丫鬟今日一早才求到了本宫的面前,说是从昨日就不舒服了,偏偏沈婕妤要硬撑着。”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进屋后,就见王婉儿已经在里面给沈婕妤施针了。 柳婵看着沈婕妤满脸泛着一股奇异的潮红色,她不放心,“只是发热,没什么别的问题吧?” 在这宫里,最怕的不是自己不小心生了病,而是怕遭了他人毒手。 王婉儿顿了下,摇头,“倒是没什么大碍,许是昨日风凉,沈婕妤吹着了也没及时补救,便得了风寒。” 风寒也分严重不严重,她这个就属于严重的了。 昭贤妃则是问了沈婕妤身边的丫鬟喜儿。 这个丫鬟喜儿是沈家刚刚送进宫里在内务府记名的,说是从小伺候沈婕妤惯了。 按理说沈氏一进宫就是美人位份,身边也能带个丫鬟进来,她上一个丫鬟送了出去,这一个换进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刚进来,沈婕妤就病了。 所以要多问一些。 喜儿初来乍到,很是紧张,“我们小主昨日喝了那个道士的符水,回来的路上就呕吐不止,出了一身虚汗,许是那个时候吹着了。” “小主回来后就说自己乏的厉害,奴婢也没多想……”她又道。 喜儿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自家小主,眼底遮掩不住的懊恼。 昭贤妃沉默半晌。 昨日沈婕妤确实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那符水喝下去了。 那是个已经承认的假道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乱七八糟的符,不管怎么说,宫妃都是娇养着的胃口,伤了胃也属正常。 说起来,根源在太后那处。 可谁也不敢去怪太后。 “罢了,你先……” 昭贤妃刚要开口,就听床上的沈婕妤不太清楚地发出了声音,“离岸……离……不要。” “什么?”王婉儿没听出来。 柳婵则是一瞬间就出了身冷汗。 她犹记得沈婕妤那次陪她在行宫说话,聊起为何不想侍寝话题,沈婕妤曾吐露过一句想嫁给一个喜欢的人,说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当时明显看出沈婕妤的目光里有一丝黯然和无奈。 就像是有了心上人,却被硬生生拆散了的感觉。 因着重生的缘故,她对沈婕妤很是敏感。 沈婕妤身边的这个丫鬟喜儿是前几日刚进宫的,而沈婕妤昨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瞧出恍惚的痕迹了。 “离……安……”沈婕妤又喊。 柳婵下意识地就看了眼旁边的丫鬟喜儿,果然见喜儿面上透出紧张之色。 她心里叹了口气。 “做噩梦了吧?”柳婵走到床边,握住了沈婕妤的手,她惊呼,“这手怎么这么凉,王太医你再过来看看。” 王婉儿赶紧过去抓了抓,却探出沈婕妤的手是温热的。 她刚才给下了针,这会儿已经起作用了。 柳婵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 王婉儿会意,装作将手伸进沈婕妤的后脖颈处,松了口气,“她应该是做噩梦了,脖颈处出了许多汗。” 站在后面的昭贤妃微皱了眉头,看着她们两个一顿忙活。 她现在又重新管了后宫,也就是过来瞧瞧。 “景婕妤在这陪着吗?”昭贤妃温声问道。 圣旨是昨晚下的,封了柳婵一个‘景’字的封号,又晋位了婕妤。 如此就能跟新晋位的柳美人区分开了。 “臣妾不放心沈婕妤,在这守着她吧。”柳婵轻声回应,“后宫事务繁杂,娘娘先去忙吧。” 第88章 该走就走,男人还会惦记着你 昭贤妃刚离开,床上的沈婕妤再次说起了‘胡话’。 她摇头,神情痛苦,“离安,离安哥哥,别走……” “姑娘,姑娘,你别这样。”喜儿吓得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就过去扑在了床边,也顾不得喊出声的是自己在家的称呼了。 可柳婵跟王太医还在旁边站着,喜儿心里发急。 “离安哥哥?”王婉儿这回听了个明白,“是个男人。” 喜儿猛地就回了头看她,一脸地紧张,“王太医听错了,我们小主……” “如果我没才猜错的话,离家跟沈家是西北的世交。”王婉儿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柳婵则是看向快要吓瘫了的喜儿,“你来了以后,给她带了什么消息,嗯?” 最后一声嗯,是挑了调的。 喜儿的目光不敢跟柳婵对视,她低着头,脸色煞白煞白,也不说话。 “这个离公子是她的心上人。”柳婵的语气很确定,“你可知你犯了杀头的大罪。” 她声音淡淡的,话却吓人的很。 喜儿吓得身子发抖。 进了宫的宫妃都是皇上的女人,却还惦记外面的男人,不是杀头的罪是什么? 想着想着,喜儿就哭了起来,“是奴婢有罪,都是奴婢的错,还请景婕妤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主吧。” 实际上,这两日她看着自家小主魂不守舍的模样,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说。 可小主问了她…… 看喜儿快要吓昏过去,王婉儿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景婕妤要真想害你家小主的话,刚才就不会再昭贤妃娘娘面前插科打诨了。”她没好气道,“只是这种事情你怎么敢带到宫里,她如此表现,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怎么办?” 她无妨,婵儿也无妨。 可这宫里不仅仅只有她们几个,更何况宫里的妃嫔心思各异,万一被其他人知道,拿去做了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柳婵默认了她的话。 喜儿抽噎道,“从昨晚开始,小主就开始发热了,她就一直喊着……,奴婢心里害怕,只能用凉水沾了帕子给小主降温,可今早上小主更厉害了些,奴婢没办法了才去找人。” 生病后的胡言乱语固然害怕,可她更怕小主真烧坏了。 “日后有什么不舒服,直接去太医院寻我。”王婉儿叹气,“我跟婵儿是你家小主在宫里的朋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寻我们两个。” 她回头看向柳婵,“是吧?婵儿。” 柳婵顿了一下,微点了头,算是同意她这个说法。 柳婵想了想,看向喜儿,“什么离家公子,都要烂死在肚子里,我会跟皇上说一声的,锦华阁里不得有任何人探视,让她安心养病,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她的意思是,什么时候等沈婕妤想开了为准。 喜儿也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感激地点头,“多谢景婕妤。” 柳婵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沈婕妤的高热退了下去,她才起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柳婵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沈婕妤的转折点,就在这里。 尽管日后沈婕妤可能会成为一个比静贵妃更强大的对手,可她眼下竟也不能趁机落井下石,狠心将沈婕妤除了去。 柳婵又回到了太极殿。 她轻声细语地将沈婕妤的病情说了说,无非就是昨日喝了符水引起呕吐,中途着了凉就成了风寒。 “想来病去如抽丝,皇上先下令别让其他人去探望她了。” “嗯,知道了。”萧临头也没抬,“黄九,你替朕去吩咐一声。” 无非就是免了沈婕妤的请安和说话,然后将锦华阁的门关一关而已。 黄九应了声离开。 柳婵则是自觉地上前磨墨,一本折子一本折子地帮着他收好,安安静静也不说话。 她一连在太极殿里待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柳婵来了月事,她想回去歇着。 “不舒服?”萧临看着她。 实际上,他不太明白女子来月事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知道女子不舒服而已。 毕竟当宫妃们来了月事,意味着不能侍寝。 “肚子有些疼,想回去在被窝里暖着。”柳婵的小脸有些发白。 她回回来了月事,小腹都会坠得慌,身上也乏力的很。 萧临皱了眉头,“朕让人收拾了贵妃榻,给你铺一层暖暖的被褥,你在上面倚着如何?” 柳婵摇摇头,“不好。” 她既是坚持,萧临也不好再继续留她,便喊了人将她送回去。 “等晚上的时候,朕去看你。”萧临揉了一把她披下来的秀发。 这会儿的小姑娘看起来确实焉焉的,像极了御花园里没来得及长出利爪的小奶猫,让人生了一种怜惜感。 “别了,等臣妾过几日再过来寻皇上吧。”柳婵赖唧唧的说话。 萧临说了声也好。 柳婵被珍珠扶着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珍珠有些不解,“皇上想留下小主,小主怎么非要走?” 皇上明显是有些不舍的。 而且皇上想晚上来看看小主,竟然也被拒绝了。 “一味地腻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腻烦了。”柳婵轻笑一声,“该走就走,男人还会惦记着你。” 若即若离,切不可上赶着,才会引得男人用心。 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简单说。 就是主动权要时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过了没几日,昭贤妃那边就说查出来有关于孙才人的落胎之事,让众人过去看看。 柳婵去的晚了些。 即便如此,延禧宫的正殿里稀稀拉拉也没几个人。 柳嫔没来,据说是身子不舒服。 新晋的柳美人也没来,值得一提的是,她已经从未央宫里搬了出去,住在了离着未央宫不远的妙音阁里。 安德妃也没来,说是大皇子得了风寒。 在座的只有昭贤妃,钱妃,以及孙才人和几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嫔妃。 柳婵看向了对面的孙才人。 只见孙才人消瘦了不少,眼底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人带上来吧。”昭贤妃开口道。 第89章 都是景婕妤您爱吃的 早已候着的宫人架着一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头发凌乱,脸色很是苍白,仿佛失了全部力气,进来后就瘫坐在地上了。 “这不是孙才人身边的小苏?”后面一个小御女认了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惊疑的目光就落在了孙才人的脸上。 孙才人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她早已没了之前的心气。 从有孕开始,她就感受到了宫里的人情冷暖,尔虞我诈,而她,就像是一颗被捏住的棋子般无力反抗。 当然……她知道落胎之事跟柳婵没有关系。 “皇上让本宫查孙才人落胎之事,本宫查来查去,查到了孙才人身边的宫女小苏身上。”昭贤妃语气淡淡,“昨日本宫终于掌握了一部分证据,将小苏带了过来。” 小苏此时半趴在地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她是孙才人的宫女,为何要害孙才人的孩子?”钱妃有些不解,“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按理说,谁不盼着自家主子能晋位升迁,当丫鬟的也能跟着好? 孙才人有些木讷地将目光移在了小苏的身上。 她同样似有不解。 “小苏。”昭贤妃皱了眉头,“今日是你唯一一次的申辩机会,害死皇嗣之事事关重大,少不得会牵涉家人。” 此话一出,小苏果然猛地抬了头。 只是她却没有看向旁边的孙才人,而是缓缓将目光落在了柳婵的身上。 “还想陷害景婕妤?”钱妃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维护。 “景婕妤是无辜的。”小苏说完这一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挣扎着坐起,抬着手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 柳婵倒是想到了什么,可当小苏身上的衣服褪下一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 小苏的肩膀处,后背上,甚至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青紫的痕迹。 甚至有些地方还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针眼。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奴婢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小苏笑得惨然,看向那边坐直了身子的孙才人,“小主,你难道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人吗?” 孙才人脸色变得煞白,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把手,瞪着小苏。 “你……你你说谎。”她声音都哆嗦了。 小苏摇摇头,却是看向上面的昭贤妃,“贤妃娘娘明鉴,孙才人身边的丫鬟都脱不了这些伤,只是奴婢伤得最重罢了,大家原本就会挨些打骂,也都忍着了,可自从孙才人有孕之后,因着景婕妤的缘故失了宠,她便日日咒骂景婕妤。” 众人可怜柳婵,又可怜小苏。 “所以你就害了孙才人的孩子,来陷害景婕妤。”钱妃觉得自己了解了真相,“小苏,你固然可怜,可……” “不是奴婢。”小苏拼命摇头。 她一声拒绝,让孙才人彻底慌乱了起来,恨不得上前去捏住她的嘴。 “小苏,你好好想了再说。”孙才人颤着声音道。 谁都能听得出这是一句威胁的话,众人撇撇嘴。 昭贤妃看了一眼孙才人,又道,“小苏,你安心说,本宫会为你做主的。” “是孙才人的孩子本来就保不住了。”小苏轻声道。 柳婵挑了眉。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只不过,此事即便是跟太后有所牵扯,可也不会再供出来了。 孙才人已成弃子。 既是说开了,小苏便继续道,“孙才人日常本就喜食寒凉之物,这一胎刚怀上的时候,她就吃了不少酒和蟹子,又跟景婕妤的拉扯下摔了一跤,加上后来又沾染了分量不轻的红花,本就是用了药强保着,王院使说若能心绪平和,能保到七个月,可是,才人恨极了景婕妤,肚子又疼起来的时候,决定将落胎之事陷害给景婕妤。”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那日孙才人跟景婕妤拉扯摔倒之事,也确实不是景婕妤推的,是才人喝多了酒拉扯了景婕妤耍酒疯。” 如此,柳婵就算是全洗清了。 众人看向景婕妤的目光里再次充满了怜悯。 “才人让奴婢去宫外买的红花,又打听到景婕妤喝了几副避孕的药,她就买通了太医院的药童,那晚趁着皇上不在,喊来了太后。”小苏一股脑全说了。 孙才人浑身无力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她现在哭也哭不出来,甚至连声音都发不了了。 眼下心里只余了一个念头。 她完了。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孙才人起了一丝力气喊道,“臣妾要见太后,臣妾……” 第二句话还没喊完,昭贤妃直接给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 宫女上前捂住了孙才人的嘴。 “此事已经当众洗清了景婕妤的冤屈,至于孙才人,本宫就交给皇上查了。”昭贤妃端了茶,“诸位先回去吧。” 今日之事,她就是为了给柳婵一个面子。 皇上要她查,她也乐的投其所好。 所以她昨日抓了小苏过来,只将她关了一晚上,要的就是她能当众将事情讲清楚。 柳婵起身,态度自然是恭敬又诚恳,“多谢贤妃娘娘替臣妾着想,臣妾感激不尽。” 回去的路上,柳婵有些沉默。 珍珠小心翼翼,“小主,小苏会死吗?” 虽说此事已经查清,可她看着小苏身上的那些伤痕,实在是觉得难受。 宫人的性命和尊严贱如草芥。 “怎么?”柳婵回头看她,“你可怜她,忘记她之前打你的事情了?” 孙才人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要么在冷宫里度过余生,要么就是白绫一条。 且看萧临会不会给前朝的孙家面子罢了。 她原本以为是太后收买了小苏,才嫁祸给她的,没想到是孙才人自己。 按理说,主要罪责不在小苏身上。 可小苏是孙才人的贴身宫女。 这种关系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在宫里,杖毙是最常见的下场。 “奴婢当然记得,可奴婢没想到孙才人对她这样。”珍珠叹了口气,“奴婢一边庆幸碰见了小主,一边又觉得她可怜,小主,咱们能不能保一保她的性命?” 柳婵回头看她。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莫名就浮现了前世珍珠偷偷地去冷宫里看她的模样。 这丫头,本就是个再心善不过的。 “且看看吧。”柳婵也没完全应了她的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御膳房那边突然送来了许多饭菜,足足有十六道重菜,还有数十道小菜之类。 御膳房总管亲自过来的。 他赔笑出声,“黄九公公特意去御膳房点的菜,都是景婕妤您爱吃的。” 柳婵:……好奢侈啊。 第90章 多多侍寝也是有益处的 晚膳既然送过来了,柳婵便欣然接受了。 可吃到一半时,就听外面的通报声喊了起来,是黄九尖细的嗓音。 萧临来了。 柳婵心里暗骂一声,她刚放下筷子站起来,人已经跨进了门槛。 “皇上这不是害臣妾?”柳婵行礼,站起来娇嗔道,“您早说要过来,臣妾就等一等再吃了。” “朕也是临时起意。”萧临好笑着解释。 春杏端了水盆过来,服侍着萧临净了手。 萧临拉着柳婵坐下。 “这两日想朕了没有?”他掐了把柳婵的小脸,心里不由得感慨手感出奇的好。 柳婵亲自给他夹了菜,笑得眉眼弯弯,“皇上猜猜呢?” 萧临斜看了她一眼。 “朕猜着是想朕了,所以朕才被你召唤过来。”他开口。 柳婵心道,这狗男人到底是被哄出了自恋的毛病。 她哼哼,“原本是不想的,可皇上特意命人给臣妾送了这么多道菜,于是臣妾看着哪道菜都能想到皇上了,得亏皇上来了,不然臣妾用完膳得跑着去太极殿找皇上。” 萧临被哄的勾了嘴角。 两人温温和和地用完了膳,又一同去御花园里散散食。 黄九提前将里面的人都清开了,命人堵住了东南西北四个出入口,生怕有人打扰。 如此,柳婵说话也不必顾忌了。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孙才人啊?”她好奇地问道。 萧临偏头看了她一眼,倒也不介意告诉她,“降位御女吧。” 柳婵挑眉。 她竟是猜错了。 还没等她多问,就听萧临又道,“她是个不中用的,可孙家在前朝还算得力,朕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 “哦~”柳婵若有所思,“皇上将她降位御女,孙家反而还要念皇上的恩,会更加忠心。” 萧临停下步子看她。 良久,他的手抚上了小姑娘的头发,揉捏一番,“朕的景婕妤真聪明。” 柳婵羞涩一笑。 她心知萧临向来是个谁都不在意的,比起后宫,他更在意前朝的平衡和大夏国的百姓。 后宫的女人们不过是用来维持前朝平衡的颗颗棋子而已。 棋子有用,便晋位。 棋子无用,便弃之。 至于棋子有没有错……棋子若犯了错,萧临反而会更高兴。 执棋者,对棋子能有什么感情。 除非,从一开始就摒弃棋子的身份,无用方为大用。 “皇上,臣妾想给孙才人的宫女求个情。”柳婵突然看向他,“是一个叫小苏的宫女。”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宫女?” 像孙氏这种情况,身边的宫人都是要杖毙的。 主子犯了错,也是身边人不能劝诫的结果。 杖毙是他们最常见的结局。 “她帮过你?”萧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是疑惑,倒不是怀疑。 他知道柳婵跟孙氏的关系极为不好,而且柳婵什么事情都摆在他面前,也不至于背后去用小手段。 这一点他是信她的。 “没有,但今日小苏在延禧宫掀了衣裳,她身上到处都是伤。”柳婵深吸一口气,“臣妾看了很不忍心,宫女的命也是命,说打死就打死的话,是不是也有些残忍了?” 萧临有些沉默。 宫女的命也是命。 她之前说,万物皆有灵,猫也是一条命。 “你可知心软是后宫的大忌?”萧临语气淡了些,似是有些生气。 柳婵抿了嘴,她有些失望地低了头,“臣妾知道。” 下一刻,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柳婵跌进了对面的怀里。 头顶处似有叹息声传来,“罢了,朕知道你连只猫都要护着,更何况是条人命,她们确实也没什么大错,那就都打发了去做粗使宫女吧。” “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过于心软了?”柳婵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前胸上。 约莫过了五六个呼吸,她才又听头顶上的声音。 “无妨,朕会护着你的。” 柳婵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她很不好意思地要寻自己的帕子擦拭,却手忙脚乱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直到她看见了萧临袖口处的帕子。 她一把拽了下来,捂在了自己的眼睛处,哭的抽抽噎噎。 萧临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柳婵眼泪吧嗒吧嗒掉,“从未有人对臣妾说过,要护着臣妾,臣妾很是感动,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萧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到底是无奈地将她重新搂入怀里。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 只是却迎来了小姑娘的拳头哐哐砸他胸口。 “朕问过王院使,你来月事的时候小腹疼,他说有的女子就是天生的,等日后生了孩子会好些。”萧临突然道。 柳婵贸贸然就听了这么一个话题。 她傻傻地抬头,“什么?” “朕觉得你年纪还小。”萧临显然眼里含笑,低了头,“朕问王院使有没有别的法子,他说有。” “什么法子?”柳婵果然不哭了。 “他说,多多侍寝也是有益处的。”萧临凑在她耳边。 此话一出,柳婵的小脸微红。 萧临拉着她的手直接回了太极殿,又是好一番榻上的热闹不提。 没过两日,孙才人的处置就下来了。 她被降位为御女,搬去后宫最偏僻的一个阁子里,永久撤去了绿头牌。 这其实跟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个名头罢了。 倒是伺候她的宫女们留了条命,每人挨了十个大板,重新落回了内务府等待分配。 不过,也只能当粗使宫女了。 转眼就到了六月。 天气也有些闷了起来,让人身上都汗津津的。 “内务府给咱们送了些冰块过来。”林安指挥着人将冰块放在盆子里。 也不知道是冰块真凉,还是心理作用,柳婵只觉得屋子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 待内务府的人离开,林安上前,从袖口里拿了个纸包出来。 他现在已经是玉琼轩的掌事太监,手底下也有了四五个小太监,是从来都没敢想过的待遇。 为此他更加尽心尽力。 “什么?”柳婵好奇。 “未央宫那边经常传来浓浓的药味,奴才收买了个宫人,让他偷了些药渣出来。”林安轻声道,“奴才刚才去找了王太医确认,说都是些助孕的药,药性比寻常的药大十倍不止。” 第91章 蛊虫 柳婵看着桌子上的药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药味实在是冲的厉害,闻着就让人忍受不了,这还是倒掉的药渣。 可想熬出来的药汁有多难喝。 她疑惑,“助孕的药?” 林安点了点头,“奴才去的时候,王太医正忙着,她说下午过来给您请平安脉。” 柳婵点了点头。 这意思就是说下午过来再细说了。 待林安离开后,柳婵盯着桌子上的那些药渣出了神儿。 她记得柳嫔似乎伤了身子,是不可能有孕的,难不成柳嫔想通过有孕来复宠? 不过转念一想。 若是柳嫔能怀孕的话,怕是早就怀上了,她对后宫里的怀孕嫔妃的嫉妒心那般强烈,又不惜算计柳家的女儿进宫,可见她对孩子还是很执着的。 当然,也脱不开是太后不让她生。 下午的时候,王婉儿提着药箱进了门。 她先是按着规矩给柳婵把了脉,“基本上都已经恢复过来了。” 她说的是柳婵之前在宫外被吓到,引起来的身子虚弱,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嗯,最近去过沈婕妤那边吗?”柳婵问道。 沈婕妤这一病,足足修养了一个多月。 锦华阁也是关门谢客。 唯独一个能自由出入的,就是婉儿了。 “昨日刚去的,她身子养的还不错,但心结始终不去。”王婉儿轻声道,“是那个男人成亲了,才刺激了她。” 这些日子她跟喜儿那丫头混熟了。 喜儿告诉她的。 柳婵猜着也差不多是这么个事。 她叹了口气,“进宫为妃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风光的很,实际上有什么苦楚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十六七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谁不幻想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如此说着,她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 柳婵苦笑着摇摇头。 别的不说,她前世的十五岁那边,也不是没碰见俊俏的少年郎。 可惜世事无常。 “是啊。”王婉儿倒是很认同这一点,“太医院也是这样。” 之前她觉得太医院是大夏国最能证明自己医术的地方,可真进来了,却发现里面的人情世故比医术还要重要的多。 甚至许多太医的医术都已经退化了。 可他们的心思九转十八弯,那叫一个会来事儿,推卸责任也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柳婵命人将未央宫的那些药渣拿了过来。 王婉儿很仔细地一样一样地翻捡,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确实都是些助孕的药草,可我记得柳嫔娘娘的身子极其寒凉,根本不可能怀孕。” “极其寒凉?”柳婵有些诧异。 柳嫔身子有问题,她知道,但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对。”王婉儿点点头,“有些人身子寒凉是天生的,可她似乎不是,倒像是服用了什么大寒的东西,比如麝香,红花,一次性伤了身子的那种。” 有时候她也会被安排去给柳嫔请平安脉。 她第一次给柳嫔把脉的时候,甚是惊讶,还回去翻查了好久的医案和医书。 “她这样的身子且不说怀不上,就算是怀了,也根本留不住。”王婉儿轻声道。 柳婵的目光落在那些药渣上,有些复杂。 莫不是保不住也要怀? 这不是作死? 突然,王婉儿在药渣里扒拉扒拉,捏出了一小块虫子的尸体,“我好像知道她用的是什么了。” 柳婵看向她手里的虫子。 “有一种蛊虫,会让女子容貌回春。”王婉儿语气坚定了不少,“但需要配合一定的手法和澡浴,过程痛不欲生,她用的药量至少有十倍的量,虽能让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可伤五脏六腑极其严重。” “蛊虫?”珍珠没忍住惊讶出声,“那是什么。” 柳嫔也是眉心一跳。 蛊虫,她前世曾在萧临的口中听过这种东西,乃大夏国的南方的一个小族,养出来的虫子。 他们主要生活在山上的林子里,一般都是避世为主。 “将毒蛇,蜈蚣,蝎子一类的毒虫放在瓦罐里自相残杀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活下来的虫子,就是蛊虫。”王婉儿轻声解释,她站了起来,“不行,宫里若真的出现了蛊虫的话,我得跟祖父说一声。” 临走前,她嘱咐柳婵,“眼下看来,柳嫔用的应该是有助于女子容貌的蛊虫,对你无害,可你也要小心些。” 柳婵点点头。 王婉儿离开后,珍珠有些不放心,“柳嫔用这个东西,若是复宠的话,怕是会对小主不利。” “不怕。”柳婵勾了嘴角,一脸淡然。 她不怕柳嫔作妖,就怕柳嫔愿意老老实实地在嫔位上蹲着,什么都不做。 若是她寻不到柳嫔的把柄,还怎么报复? 毕竟,她柳婵走的路明晃晃地在萧临面前摆着,主动算计柳嫔,岂不是毁了自己的人设? 未央宫里。 全身涂满了黑黢黢的‘泥沙’的柳嫔正趴在床上,她口中紧紧咬着一条卷起来的帕子,额上的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进去。 “娘娘,再忍耐些。”秋儿陪在旁边鼓着劲。 一个妇人冷着脸不停地从瓦罐里掏出黑泥,敷在柳嫔的身上。 那些黑泥一沾上柳嫔的肌肤,就会出现些许蠕动。 柳嫔紧紧闭着眼睛,脸色煞白无比,她的手指甲已经由于用力过度渗出了点点血迹,脸颊因痛苦的忍耐而抽搐。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妇人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好了。” 柳嫔全身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 她被几个宫人扶着起身,几乎是半拖拽地到了一个木桶旁边。 “娘娘。”秋儿看着那木桶里的黑水,声音都有些哆嗦。 哪怕是她已经见了好几回,可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那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们。 “扶本宫……进去。”柳嫔咬着牙。 宫人们将她抬了进去,缓缓没入水中。 柳嫔再次露出满脸的痛苦之色,手指甲死死地掐在秋儿的胳膊肉上,随着指甲盖的折断,秋儿的胳膊也被掐下一块肉来。 半个时辰后,柳嫔回到了床上。 她奄奄一息地看着那妇人收拾了东西离开,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给本宫拿镜子来。” 秋儿忙拿了镜子给她。 当看到镜子里的女人重现花容月貌,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般,柳嫔满意地勾了嘴角。 她看向秋儿,“去告诉宋美人,本宫告知她有关于皇上的一个喜好,她帮本宫做件事。” 说完,她彻底昏死了过去。 “娘娘。”秋儿的手哆嗦着去探柳嫔的鼻息。 确定她还活着后,秋儿瘫坐在了地上。 每一日。 她都觉得柳嫔快要死了。 第92章 要不臣妾大闹一场? 很快。 宋美人傍晚在御花园里抱着猫偶遇到皇上的事儿,就传遍了后宫。 一连好几日,都是宋美人侍寝。 眼见着她就得宠了起来。 这个月原本是柳婵的侍寝次数最多,如今宋美人一跃而上,竟是快要在侍寝的日数赶上她了。 “皇上怎么就突然喜欢宋美人了?”珍珠有些不解。 柳婵拿了团扇,悠悠闲闲地扇着风,“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谁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皇上就喜欢谁。” 多正常的事儿。 争宠本就是各凭本事,偶遇皇上是再平常不过的手段。 让她稍有些好奇的是,回回傍晚萧临去御花园里溜达的时候,都会让黄九清一清里面的人。 怎么还能碰上了宋美人? 还恰好碰上宋美人抱着猫? 她可从未听说过宋美人喜欢猫这种小动物,依着宋美人的脾性,见了猫能不一脚踢过去就是好的。 “外面要下雨了吗?”柳婵看着屋里的冰块,也觉得闷热的很。 珍珠看了眼窗外,“阴的有些厉害,一直也没下,外面倒是有些风,还算凉快。” 柳婵果断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宫妃能闲逛的地方无非就是御花园,这会儿各式各样的花倒是开的争奇斗艳,也让人看的舒服。 她带着珍珠刚进去,正好看见钱妃带着玉敏公主站在一朵芍药面前。 “钱妃娘娘好。”柳婵过去行礼。 小小的玉敏公主回头看到她,很是欣喜,有模有样地蹲了一下,“玉敏见过景娘娘。” 因着前些日子柳婵养病,玉敏公主也探望过她多次的缘故,一大一小还算熟稔。 钱妃在旁边松了口气,她摆手,“你快带着她玩会,本宫累的厉害。” 看孩子是件极累人的活儿。 她恨不得寻个地儿直接坐下。 “那公主跟景娘娘玩会儿?”柳婵蹲下了身子,跟她视线齐平,“公主长得真是可爱。” 玉敏公主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的罗裙,头上两个圆圆的双髻,髻上坠着两朵刚开了的桃花,说话时脑袋一点一点的,确实招人喜欢。 她这会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声音软糯糯的,“景娘娘,我想要这个花。” 柳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边的一朵大红色的牡丹随风摇曳。 “好,景娘娘给你摘下来。”柳婵伸手摘了给她。 她摸摸小女娃的脑袋,将心底的悸动压了下去。 就在钱妃想说话的时候,隔壁的小道上路过两个宫女,说话间正带着景婕妤三个字。 钱妃给柳婵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嘘的手势。 只听那边宫女的语气不屑,“如今谁不觉得景婕妤是个祸国妖女,她一个人就独占了皇上,害的宫里的其他娘娘都没法侍寝。” “说来也奇怪,她一个柳家出来的庶女,明明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她,竟也能勾的皇上没了魂。”另一个宫女神秘兮兮,“听说是前朝那边也参奏她呢!” 钱妃一瞬间垮了脸。 她都没等柳婵有所反应,直接大步过去挡在了那两个宫女的面前。 俩宫女顿时吓了一跳。 “见过钱妃娘娘。” “狗东西,谁让你们在外面乱嚼舌根!”钱妃豁然发了怒,她抬手,啪啪就是各赏了一巴掌。 两个宫女赶紧跪了下来求饶,“钱妃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这会儿,柳婵手里牵着玉敏也走了过来。 眼见着钱妃怒火更甚,又想骂人,柳婵忙喊住了她。 “娘娘,公主有些累了,您先带着她回去吧。”她冲着钱妃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在公主面前如此。 钱妃不解气地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她回身接过玉敏,将其抱在了怀里,冲着柳婵安慰道,“妹妹犯不着跟这两个狗东西生气,且问问她们听谁说的,宫里都是无风不起浪,肯定有人在背后挑唆。” 柳婵有些好笑地应了声是。 待钱妃抱着玉敏离开后,她回头看向跪在地上已然瑟瑟发抖的宫女,像是闲问,“哪里做事的?” “景婕妤饶命,景婕妤饶命。”两宫女在地上咚咚磕头。 好在每个宫人身上都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记着自己的出处。 珍珠直接扯了她们的牌子。 她递到柳婵的手里,“娘娘,此事……” 柳婵接了牌子,扭头就走,径直地一路回了玉琼轩。 直到坐下来,她冷声道,“叫林安和春杏春桃都过来。” 很快三人被喊了过来。 包括珍珠在内,四个人噗通跪在了柳婵的面前,由珍珠开口,“小主,不过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奴婢就想着不污了您的耳朵。” “你们也知道?”柳婵看向林安。 林安犹豫了下,点头,“奴才暗中查了许久,也没查出哪里传出来的,所以不想让小主知道了闹心。” 柳婵这次是真黑脸了! 她怒极反笑,“好啊,这种事情也瞒着我,当我是什么?” 说着,她猛地一巴掌拍了桌子。 林安赶紧磕头,“小主息怒,小主息怒。” 珍珠等人也是如此。 柳婵盯了他们良久,“这个玉琼轩里,你们若想着以你们的能力保护我,那就是大错特错。” 不是说本事不够,而是地位在这摆着。 她堪堪爬到了婕妤之位,才敢彻底露出头来,更何况被人揪着错处就能打杀了的宫人。 遇到什么事情,率先站出来的应该是她。 而非让他们将她藏在身后。 “小主……”珍珠先掉了泪,“都是奴婢不好,林公公想跟小主说来着,是奴婢拦了下来,奴婢看小主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才自作主张的。” “既然是你起的头,那就罚俸半年,面壁思过三日。”柳婵看着她,“林安跟她一样,其他人罚俸三个月。” 林安也是掌事太监,也不该被他人左右。 林安一脸地羞愧,“是。” “我这几日只是想的事多了些,哪来的心情不好?”柳婵冷声道,“有事就直接问,别揣摩。” 她顿了顿,又道,“再有下次,离开玉琼轩。” 几人眼看着打了个激灵,赶紧应了是。 珍珠跟林安一脸愧色地起身离开。 留下的春杏和春桃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喘。 “春桃去趟太极殿,问问皇上来不来用晚膳。”柳婵想了想开口。 春桃一溜烟儿跑了。 傍晚的时候,萧临果然来了。 他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这是谁惹到婵儿了?”萧临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逗她,“跟朕说说,朕给你出气。” 柳婵的脸颊气鼓鼓,她哼道,“还不是臣妾那几个丫鬟,宫里都将臣妾传成妖妃了,她们还瞒着不告诉臣妾,让臣妾好生气。” “朕的婵儿这么好看,怎么能说是妖妃,仙子还差不多。”萧临轻笑一声。 只是他笑完,眼底划过一丝冰凉。 这几日他忙于朝政,对后宫就疏忽了些。 而且巧合的是,朝中最近有人开始上奏,要求立后,他一直隐忍不发。 如此看来,确实背后有人挑事了。 “是朕疏忽了。”萧临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话中带着一丝愧意,“让你受委屈了。” 柳婵抬手搂了他的腰身,她仰头,眼底毫不掩饰地狡黠,“要不臣妾趁机大闹一场,吓唬吓唬宫里的小人?” 萧临的手上顿住:“????” 第93章 景婕妤真是狠心 次日一早,待柳婵送走萧临后,便指使了林安去抓了昨日两个嚼舌的宫女。 她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去了延禧宫。 “还请贤妃娘娘给臣妾一个公道,臣妾不过是多侍寝了几日,也值得她们扣一个祸国的名声。”柳婵不紧不慢出声。。 这会儿昭贤妃刚刚用完早膳,听了这话,心中有数。 每日宫里都有许多传言,她早就见怪不怪,不过说柳婵祸国妖妃的话,她还真听了一耳朵。 且不说柳婵多侍寝了几日就能生出这样的传言,就连那时候静贵妃独宠,也不曾有人提‘祸国妖妃’四个字。 怎么可能是宫人无心之举? “本宫这几日忙碌,还不曾着手查这件事。”昭贤妃也不跟她客气,“既然今日你来了,那今日查一查吧。” 景婕妤莞尔一笑。 她是真佩服昭贤妃的性子,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臣妾正好拖了两个碎嘴子宫女过来。”柳婵点点头。 凡事在背后嚼人舌根,坏人名声的,说碎嘴子已经是好听的了。 很快,昭贤妃就下了召集的旨意。 众人都匆匆赶了过来。 让柳婵没想到的是,养病一个月多的沈婕妤也过来了。 沈婕妤冲着上面的昭贤妃行礼,扭头看了眼柳婵,在她的下首位坐下。 她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鹅蛋脸也蜕成了瓜子脸,五官更加精致突出。 “还未曾恭喜你晋位婕妤。”沈婕妤冲她轻声道。 柳婵心里一个咯噔,明显感觉到她眼神里对自己的疏离感。 她暗中叹息,面上不显,“多谢,你身子如何了?” 眼前的沈婕妤终于不再是初进宫的那个一心想跟她成为朋友的活泼少女,而是眼神里多了许多沉重复杂的东西。 如同……柳婵前世见到的‘慧嫔’一般。 “已经差不多了。”沈婕妤说完,就回过了头看向前面。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一幕还在后面。 柳嫔被秋儿扶着进来的时候,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她一袭白衣如雪,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素簪挽起,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眉眼温婉夹杂清冷之感,樱唇不点而朱带着微微上扬的姿态,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众人看呆了眼,直至目送她坐下。 柳婵也愣住。 原因无他,眼前的柳嫔跟画中的许静儿像极了同一个人。 之前仅有的六七分像,如今成了八九分。 这就是……蛊虫的作用? 昭贤妃端坐于上位,见柳嫔如今的妙龄模样,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她想起未央宫最近的种种,眼神微动。 “既是大家都过来了,本宫正好当众问一问宫中谣传之事。”昭贤妃收回心神,冷声道,“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了皇上过来,咱们先开始。” 众人点了点头。 谣言这种事情实际上很好查,只需要一个人一个人地捋下去,就能寻到源头。 就是费时间了些。 不过在宫里大家也闲来无事,有热闹看,也没人会觉得烦躁。 “将人带进来。”昭贤妃开口。 两个昨日在御花园里说闲话的宫女被拎了进来。 她们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一进来,就直接指出了上一个人是如何说的。 昭贤妃命人继续去查。 不到半个时辰,延禧宫里就跪了将近三四十个宫人。 最后的落处是宋美人身边的一个丫鬟。 “还有吗?”昭贤妃看着底下的人,语气淡淡却满是威严,“若供不出他人,就是你了,若随意攀咬,本宫就将你送入慎刑司里。” 那丫鬟求救的目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宋美人,甚是紧张。 “你是宋美人身边的丫鬟,那就是宋美人让你传的?”柳婵轻笑一声。 丫鬟还不曾张口,对面的宋美人先急了起来。 “景婕妤你休要胡说八道,我自恃光明磊落,断不会做这种事情。” 众人这会儿才注意到宋氏的妆容。 宋氏往日妆容精致复杂,爱梳高发髻,且缀满珠饰,今日倒是清淡不少。 她也一身白衣,跟柳嫔竟也有些相似之处。 柳婵看向昭贤妃。 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说是萧临过来了。 众人忙起身预备请安。 萧临大步走了进来,挥手让众人起身,先看了眼柳婵,然后目光一扫,最终落定在了柳嫔的身上。 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最近身子好些了?”萧临看向柳嫔。 柳嫔抬了眼,瞬间眼泪朦胧,“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 “嗯。”萧临这才抬步,坐去了上面。 只是他的目光像是黏在柳嫔的身上一样,这让底下的众人胆战心惊。 几乎所有人都有种想法油然而生,令人毛骨悚然。 柳嫔真的要复宠了。 “继续。”萧临终于收回目光,淡然出声。 昭贤妃自然也将他进来后的举动看在眼里,她心下一沉,跟底下的柳婵对视了目光。 “臣妾已经命人传到了宋美人身边的宫女。”她轻声道,“这宫女眼神不安,一副惊恐之相,大抵是到头了。” 听了这话,宋美人立刻站起来。 她看向皇上,撒娇之态顿显,“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这些日子臣妾一直在太极殿待着侍奉您,哪有空去传这些谣言,再说了,景婕妤最近的宠爱还不如臣妾呢。”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声音低了些,又分明带着些得意。 她暗中算过这个月柳婵在太极殿待的日子,也比她多不了几日。 下个月,她定能超过柳婵。 “宋美人是没有空,所以这不是宋美人身边的宫女传了吗?”柳婵看向她。 宋美人脸色一变。 她冷笑道,“这个宫女虽是我的人,可也不见得一定是我要她传的,也说不定是景婕妤你买通了她呢。” 柳婵挑眉,她头一次发现宋氏的脑子这般灵便,三两拨千斤就将事情推了回来。 不愧是宋家养出来的女儿。 好在柳婵并不在意,她看向上面的昭贤妃,“皇上,贤妃娘娘,既然如此,臣妾建议将这个宫女送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一番,定会供出幕后主使!” 此话一出,那跪在地上的宫女哆嗦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宋美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自己想明白了什么,竟是直接冲着柳婵喊了起来。 “景婕妤怎可卸磨杀驴,奴婢……”她顿了顿,“奴婢是受了您的指使,您说您要陷害宋美人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柳婵。 如今宋美人得了宠,似乎是占了些景婕妤的,若说景婕妤陷害,也不无道理。 “本宫看你真是胡说八道,景婕妤跟宋美人什么怨什么仇,陷害一个区区美人还值当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钱妃呵斥,用手指着那宫女,“再胡扯,看本宫不撕烂了你的嘴。” 她现在是真向着柳婵,生怕柳婵吃一点亏。 这宫里人人都瞧不起她满身的铜臭,瞧不起她膝下的女儿,也就柳婵真心喜欢她的女儿…… 冲这一点,她不能坐视不理。 “钱妃娘娘急什么?莫不是钱妃娘娘暗中做的。”一直不说话的柳美人开了口,“还有景婕妤真是狠心,张口就想将一个小宫女送去慎刑司那种地方,也不怕半夜梦多。” 只是她最近老实,说完这句,下意识地看了眼上面的萧临,立刻就跟鹌鹑似的低了头。 第94章 朕的脸上有花? 钱妃被柳娆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若不是上面坐着萧临和昭贤妃,她真的怕自己站起来去撕扯柳娆。 可现在她只能气的眼前发黑。 柳婵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她声音很温和,“那你跟大家说说,我什么时候让你传的,如何跟你说的,或是指派了谁跟你说,将本宫给你的信物拿出来瞧瞧,或是银子,或是物件。”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那宫女果然就开始支支吾吾。 她几乎要咬着舌头,看了一眼柳婵的身后,“是……是景婕妤身边的宫女珍珠姑娘来寻的奴婢……” 今日柳婵带的是春杏和春桃,将珍珠留在了玉琼轩里面壁思过呢。 “那她给了你什么东西?”柳婵似乎是信了。 宫女出了一头的汗,嘴也开始发瓢,“给了奴婢……给了奴婢十两银子……” “什么样的银子,整银子还是碎银子,放的又是什么荷包,还是直接给的你,什么地方给的你?”柳婵又是问了一堆。 还不等那宫女说话,宋美人先急了,“景婕妤这般咄咄逼人,让她怎么说。” “这很难吗?”柳婵抬头诧异道,“她既是被我的人收买了,那总要记得如何被收买的吧?” 宋美人闻言一噎。 她手中的帕子捏了又捏,到底是没再说出半句,索性盯在了那宫女的身上。 “佩儿,你好好说。”她皱眉。 宫女佩儿抬头看她,身子已经微微颤了起来,仅对视一眼,就满是绝望之色。 今日攀咬景婕妤已经攀咬不上了。 佩儿脸色灰白,“真的是景婕妤收买了奴婢,奴婢一时贪心,才为景婕妤散了这些话。” 说完这话,她看向那边的宋美人,“小主,是奴婢对不起你。” 她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决。 下一刻,宫女起身猛地朝着后面的柱子上撞去,只听砰的动静,她额处缓缓淌了血下来。 众人顿时乱了起来,尖叫的尖叫,个个都是脸色苍白。 甚至有个小答应还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萧临顿时脸色漆黑。 黄九立刻命人过去,待查验宫女的鼻息后,上前道,“皇上,已经没气了。” 可见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柳婵坐在椅子上,她虽吓了一跳,可鉴于之前亲手杀人的经验,也还算镇定。 宫女的尸体被拖了出去。 众人面色惶惶。 “好一个景婕妤,竟是将我的陪嫁丫鬟逼死了。”宋美人一改刚才的淡定,顿时激动起来,“皇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柳婵突然就觉得浑身一凉。 待她察觉出这是个陷阱时,已经有些晚了。 她看向萧临。 可此时萧临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柳嫔的身上,似乎并没有被刚才宫女自杀的事情影响到。 “此事到此为止。”萧临突然站了起来,“散了吧。” 他三两步走到了柳嫔的身边。 “朕看你有些疲惫了,先送你回未央宫?”他语气再温柔不过。 柳嫔柔柔点头,“多谢皇上。” 于是,萧临带着柳嫔大步出了门。 众人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柳婵身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充满了同情,还有人面露担忧。 谁都知道柳婵跟柳嫔是死对头。 如今皇上对柳嫔都移不开眼了,怕是宫里又要回到当年未央宫的盛宠模样。 ** 萧临带着柳嫔回了未央宫里。 他眼里尽透温柔之色,“朕怎么觉得你比之前愈发美了?” “皇上惯会笑话人。”柳嫔满脸娇羞,举手投足一丝一毫皆像极了及笄少女一般。 她转身,“阿临今日在延禧宫也累了,等我给阿临倒一杯茶水。” 听见她的称呼,萧临顿时幽深了目光,“你喊朕什么?” “阿临啊。”柳嫔回眸一笑。 她轻声道,“阿临不喜欢吗?” 良久,殿中轻轻传来一声叹息,“朕喜欢你这样喊朕。” 柳嫔转身去倒茶。 只是她看不见的是,站在背后的萧临一瞬间冷了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 待柳嫔端茶过来时,他便一瞬间恢复了刚才的温柔。 “朕似乎觉得你哪里变了。”萧临端了茶,却放在一旁,看着她开口。 此话一出,柳嫔瞬间泪眼朦胧。 她施施然跪下,强忍住将落未落的眼泪,“臣妾自知这些时日遭到皇上厌弃,可臣妾对皇上的真心不曾变过,臣妾承认臣妾出身于醉红楼,可臣妾不能不认的是,臣妾对皇上一见倾心。” “也是臣妾总想着报答太后娘娘救臣妾于风尘之地的恩情,才会帮着她做事,臣妾糊涂,还请皇上责罚。” 柳嫔的眼泪顺滑落下,楚楚可怜。 她抬手倔强地擦了眼泪,却又控制不住眼泪的涌出,只能任由它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萧临低头看着她。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漠,却是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既是知道错处,朕便不怪你了,别多想了。” 入夜。 突然一声巨雷炸开。 柳婵本已经睡的熟稔,却又被雷声惊醒,迷迷糊糊坠入了梦里。 她梦见自己被孟洵绑住手脚,狞笑着朝自己扑过来。 “滚开!”柳婵厉声道。 在梦里,她满脑子都是杀了他,手中的刀子高高抬起,心里砰砰直跳。 “小主,小主!” 一声声呼唤在柳婵的耳边响起,将她从梦中强拽了出来。 她渐渐清醒,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全身。 “小主做噩梦了吗?”春桃有些着急,“外面打雷,定是吓到小主了。” 柳婵好半天手脚僵硬,缓不过劲来。 等了许久,她才沙哑出声,“皇上歇在未央宫了吗?” 然而春桃刚要说话,就听门口处有脚步声传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 柳婵看了过去,就见萧临已经跨了进来,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愣住,“我还在梦中?” 眼前的萧临除了头发还算干些,浑身湿的透透的,身上穿了件并不起眼的太监服,很是奇怪。 “奴婢……”春桃人都傻了,愣愣地看过去,“奴婢也不知道。” “还不赶紧给朕收拾收拾?”萧临沉声道。 哪怕不知道是不是梦,春桃也麻利地过去给他接了滴水的外衣,不敢多说一句。 柳婵还是盯着他看。 “朕的脸上有花?”萧临没好气地将湿掉的外衣全褪下来,又命春桃拿了干净的布擦了手脚。 他靠近床边,顺手就扭了一把柳婵呆滞的小脸。 “朕小时候怕极了雷声,你定也怕极了。”萧临上了床,掀了她的被子钻进去,将人搂住。 柳婵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做梦。 她还是愣,“皇上怎么就过来了?” “朕刚才不是说了?”萧临皱眉,但他还是耐心又解释了一遍,“朕怕你打雷做噩梦,想过来陪你。” “不是。”柳婵摇头。 她看着萧临,“皇上今晚不是歇在未央宫?” 第95章 臣妾会一直一直相信皇上 至少在柳婵睡前,她还是听说萧临在未央宫没走的。 大半夜的,他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稍有几分惊悚。 “嗯,是歇在了那边。”萧临躺下,将人带进被窝。 他有些鬼使神差地凑近了身边的小姑娘,“可是朕想你了。” 一直以来,都是柳婵不停地跟他说想念二字,他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可如今他竟是也想说给她听。 大概听到‘想你’这两个字,对方心情会愉悦? 萧临说完以后,就盯着身边人的反应。 柳婵果然浑身僵硬了一下,她缓缓回头跟他对视,就觉得两人的呼吸的气交缠在了一处。 她的耳尖处渐渐泛起了红。 “想朕了吗?”萧临忍不住又出声。 柳婵抓了他的衣裳,颇为羞涩地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上了他精窄的腰身。 无言,但动作说明了一切。 萧临轻笑出声,大手在她的细腰处揉捏了一把,不知怎的,竟是像是一向空洞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般。 舒服且柔软,让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一直都在想。”柳婵的声音压的很低,脑袋在他的胸口处如小猫般蹭了蹭,“很想很想。”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萧临勾了嘴角,“不枉朕大半夜跑来寻你。” 柳婵想起他来时身上的太监衣服,只怕是偷着跑出来的。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 有些东西不需要问,如果他想说的话,自己会主动开口。 两人之间静谧了半晌。 外面依旧是雷声阵阵,瓢泼大雨砸在屋檐上哗啦啦地响,就这么传进他们的耳中。 直到萧临再次开了口,“朕来寻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的。” 柳婵嗯了声。 萧临轻声道,“你曾经问过朕,可以相信朕吗,朕今日要你对当时朕的回答坚定些。” 当时的回答? 柳婵在他怀里倚着,微眯了眼回忆,半晌,她又嗯了一声。 “臣妾会一直一直相信皇上。” “好。”萧临点点头。 他如往常般摸了摸柳婵散落下来的秀发,语气中都带着毫不掩饰地心满意足。 然后闭了眼,“睡吧。” 次日。 柳婵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萧临的身影。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她问春桃。 春桃上前服侍她起身,“天还擦黑的时候,皇上就离开了,说来也奇怪,皇上又穿上了那件衣裳。” 她说的是昨夜那件湿了的太监衣裳。 柳婵点点头,将昨晚萧临过来后的话仔细地又推敲了一番,竟生出了种萧临闷声干大事的感觉。 他说要相信他。 柳婵勾了嘴角,正好,那便信他。 很快春杏指挥着人摆好了早膳,她刚引着柳婵坐下,就见林安从外面一脸凝重地进来了。 林安打了个千,“小主,未央宫那边……” 他犹豫了下,“复位静妃了。”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柳嫔爬了一级,重新得了‘静’字的封号。 春杏也有些懵的看向柳婵。 明明她听说昨夜皇上还…… “先用膳。”柳婵慢条斯理地净了手,面上半点没有波澜。 她吃的依旧仔细又平和。 许是她过于淡定,春杏她们几个也渐渐将心慌压住,各自忙碌了起来。 虽说柳婵这边还好些,可宫里其他地方皆是震惊不已。 一时间,大家都各自递信。 钱妃特意让人给柳婵送来了两百两银子。 送银子的宫女如临大敌一般,“我们娘娘说,静妃复宠定会使出各种阴暗险招,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着了她的道。” 银子是顺带的,提醒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柳婵客气地道了谢。 之前的柳嫔也算是断断续续地侍寝了一些时日,可那时候看着也平常,但昨日不同,一来她出现在人前,引得萧临移不开目光,二来,一夜宠幸后晋位静妃。 这才是让人紧张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重新让她回到静贵妃的位子了。 待钱妃的宫女离开后,柳婵问林安,“皇上一早是从未央宫去的早朝吗?” “是。”林安恭敬道。 他现在基本上能对宫里的消息拿捏个七八分了。 更何况皇上歇在未央宫,他下意识地要多打听两句。 就是不知道皇上大半夜跑来玉琼轩又跑回未央宫,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不是他该知道的。 林安在屋里待了会儿,就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一连过了七八日,萧临都是歇在未央宫的,基本上都是早上走,傍晚去。 眼见着静妃是重新回到了当年的盛宠模样。 甚至更胜以往。 好不容易皇上离了未央宫,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却又迎来了静妃被凤鸾春恩车接去太极殿的消息。 “如此才是祸国妖妃呢。”柳婵手里捏着团扇,悠闲地走在宫道上。 她刚从钱妃的宫里回来。 钱妃对静妃的复宠吓坏了,原因无他,静妃失宠的那些日子里,她的话多了些。 “静妃如此得宠,也不曾有人将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珍珠跟在她身边,不服气,“小主一个月也不过侍寝了六七日而已,竟也由得他们胡说八道。” “错了。”柳婵的团扇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下,“我上个月,是九日。” 一个月总共三十天,她占了九日,确实不算少。 毕竟这九日里,她确确实实在床上是得了‘好处’的。 一个男人哪能这般勤劳。 不过比起眼下的静妃娘娘,她又不够看的了。 话说着,两人刚转了个弯,迎面就有个八人抬的宫轿悠悠荡荡地过来了。 柳婵定睛一看,心里暗骂了声晦气。 只是遇上了,她也不好躲,就福了福身,起身立好不动。 “等等。”静妃柔声开口。 她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少女姿态,尤其是脸上,像是回春了至少十岁。 抬轿子的宫人停了下来,落轿。 静妃被秋儿扶着从轿子上跨出,站定在柳婵的面前。 她笑着抓了柳婵的手,“妹妹,姐姐有话想跟你说。” 不知怎的,柳婵顿觉手上一股黏腻的不舒服,她轻轻抽手,却不曾抽开。 于是柳婵后退两步,猛地将手拿开。 “静妃娘娘有什么话就说吧。”她冷冷淡淡。 第96章 还弹劾我什么了 柳婵警惕的很。 也许是知道了静妃用了蛊虫的缘故,她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恶心。 她更怕一接触,那有毒的虫子爬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她是真怕虫子类的东西。 “妹妹,咱们姐妹之间原不该如此冷漠的。”静妃忽然就红了眼,她落下泪来,“妹妹,以前是姐姐得了失心疯,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说着,她再次上前一步。 柳婵下意识地后退。 她觉得现在的静妃看起来颇为邪门,心中思索半晌,决定先撤为安。 于是柳婵转身就要走。 “妹妹。”静妃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冲着柳婵就跪了下来。 一介妃位当众给婕妤下跪! “妹妹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姐姐?”静妃哭的娇弱。 她似是伤心至极。 柳婵拽了一把袖子,不但挣脱不得,却差点将弱不禁风的静妃拽的扑到在地。 她眯了眼,“静妃娘娘想跪着就跪着吧,臣妾还要回去歇着。” 说着,她抬手从发髻处拔了个扁头簪子出来。 那簪子是内外两层,用力一拔,里面赫然是个极为小巧的精致匕首。 柳婵二话不说将她拽着的袖子划了下来。 “若静妃娘娘真有心,多跪会。”柳婵冷笑,“说不定妹妹一时心软,真原谅你了。” 说罢,她黑了脸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静妃便张口喊她,声音全无刚才的愧意柔弱,“柳婵!” 柳婵停住步子,没转身。 静妃被秋儿扶了起来,她走近柳婵的身边,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本宫对你的恨意,也足以让你以后不得好死。” 柳婵回过头来。 她莞尔,“奉陪到底。” 看着柳婵离开的背影,静妃紧紧地捏着被割下来的衣袖,眼底的恨意翻涌不止。 秋儿立在旁边,目光一闪,“娘娘,咱们先回吧。” “本宫迟早要让她挫骨扬灰。”静妃咬牙道。 她转身往宫轿旁走,吩咐道,“将今日景婕妤逼迫本宫下跪的事情传出去,就传她目中无人,嫉妒本宫夺了她的宠。” 秋儿应了声是。 宫轿很快抬入了未央宫里。 静妃一进去,就见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手中拿着个铃铛似的东西。 她不由得浑身一颤,恐惧漫上心头。 “巩娘怎么在这?”静妃强撑着笑意过去。 “自然是来看看静妃娘娘的身体如何了。”巩娘沉着脸,说话并不客气,“躺下。” 待静妃躺好后,巩娘便摇动了手里的铃铛。 哪怕是轻轻动了几下,悦耳的铃声从上面发出,然而,静妃猛地脸色一变,皮肤撕裂的剧痛蔓延开来,她承受不住正要喊出声的时候,一只帕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她的口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铃声终于消失。 静妃如同浸入水中一般,整个人都湿透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记得每日给她喝药。”巩娘看向旁边的秋儿。 秋儿浑身战栗,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吓得动也不敢动。 她后背上全是冷汗。 刚才她分明看见静妃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凸了起来,迅速爬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听见了没有?”巩娘不满呵斥。 秋儿赶紧点头,“听见了。” 巩娘又看向静妃,大抵是觉得她过于弱不禁风,语气也不耐烦,“过些日子,娘娘准备着怀孕吧。” 此话一出,静妃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 她眼里充斥着惊喜,声音哑的厉害,“真的吗?” 时至今日,她咬牙受着死去活来的痛苦,为的不仅仅是重获圣宠,更是为了能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 然而巩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铃铛转身就离开了。 屋里很快就剩下了秋儿跟她。 “本宫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静妃艰难抬手,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又哭又笑,“她们都能怀,本宫也可以。” 说着说着,她的眼里又渐渐坚定了起来,若她能好好生下孩子的话,定要为孩子筹谋皇位。 宫里的大皇子是个不足为惧的废物。 唯有她的孩儿最尊贵。 一个月的时间,未央宫侍寝二十一次。 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侍寝的人,可见又是独宠。 未央宫再次热闹了起来,宫人挤破了脑袋想踏进未央宫的大门,个个都开始追着捧着。 昭贤妃翻着宫里调动的册子,嘴角的冷笑怎么也止不住。 “这些蠢货,还当未央宫是什么好去处。” 她如今宽松的很,谁若是想进未央宫里伺候,只需拿些银子走动,再说些好话,便会放开了进去。 当然,这都是她授意过的。 既然他们不想好好在宫里做事,给他们个‘上进’的机会又有何妨? “娘娘,宫里针对景婕妤的传言越来越多了。”阿素轻声道,“咱们要查一查吗?” 原本上次的谣言是能止住的,没想到皇上根本不在意。 后宫里虽是娘娘管着,可皇上满心扑在未央宫,宫人们都是趋炎附势的人,谁不想着多议论几句景婕妤,来讨好未央宫的那位? “都有什么传言?”昭贤妃抬手揉了揉脑袋。 她看这些看的眼疼。 阿素走到她身后给她揉捏,想了想,“她逼着静妃娘娘下跪,逼死宋美人的宫女,似乎还有一件宫外的事。” “哦?”昭贤妃也有些好奇。 “许多人说的有模有样,说她在宫外被贼人掳走,早就失了清白。”阿素轻声道。 宫妃被贼人掳走,那可真是涉及到皇家面子的大事。 寻常人家的女儿遭遇此事,要脸的家族也会将女儿送入佛前,长伴青灯古佛,一生不得自由。 更何况宫妃。 昭贤妃想起上次柳婵在行宫病重的事儿。 不过,她轻笑一声,“咱们的皇上又不是个傻的,他能对景婕妤如此喜欢,可见传的不实。” 她看的出来,萧临是真喜欢景婕妤。 “前朝那边没有动静?”昭贤妃又问道。 与此同时。 柳婵也在饶有兴趣地问林安,“都弹劾我什么了?” “弹劾小主恃宠而骄,当众逼死宫女,妒忌心太强,以下犯上,还说您在宫外早已失了清白,不堪为妃,要求皇上将您打入冷宫。”林安轻声道。 第97章 这才是妖妃祸国 林安说完后,就静静地等着柳婵的示下。 旁边的春杏气道,“咱们小主一直以来都不主动招惹别人,他们硬是将各种高帽子往咱们小主头上套,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先开了口,林安想了想也问了两句。 “小主,咱们要不要反击?”他轻声道,“奴才现在在宫里也建立了一些人脉关系,传个话还是稳当的。” 原以为上次有关于柳婵祸国美人的谣言压下去就没事了。 可没想到现在愈演愈烈。 玉琼轩的人出门都要面对其他宫人的眼光,还有一些隐晦的指指点点。 “不必反击,由他们去吧。”柳婵摇了摇头。 林安只好应了声是,退出屋里。 珍珠看着柳婵好几次欲言又止。 柳婵瞥了她一眼,“说。” “小主素来也不是个忍让的脾性,怎么这一次就任由他们欺负咱?”珍珠很是愤愤。 明显就是背后有人出幺蛾子。 且一猜就是静妃。 “那日静妃当众给您下跪,明眼看是她故意的,可咱们也落了个恃宠而骄和以下犯上的名声。”珍珠接着道。 柳婵盯着屋子里新送来的冰块许久。 她勾了嘴角,“珍珠,你看咱们的东西可有短缺过?” 珍珠愣了下摇头。 最近这一个月,不仅仅东西没有短缺,还给的更足了些。 尤其是冰块的供应,明面上是婕妤的分量,可每日还有私下里避着人送的一些。 “说明什么?”柳婵问道。 珍珠的小脸布满了疑惑,她愣愣地看着自家小主好一会儿,然后眼前亮了亮。 “说明皇上一直都是关注咱们的。”她惊讶道,“即便不是皇上,也会是昭贤妃。” 宫里两个能调动内务府的人,都不曾对这些流言而亏待了小主。 柳婵点了点头。 她手指轻捏着团扇,倚在贵妃榻上闭了眼睛。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更得了心的,那就是萧临在惊雷大雨那晚上的到来。 萧临跟她说,相信他。 后来萧临做的很多事情,更多的像是在演戏给大家看。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相信对萧临的判断。 必要时刻,她甚至可以出手帮萧临一把。 “皇上既然也没有阻止这些流言,可见是乐见的。”柳婵眼睛没睁,轻声开口,“咱们替皇上挡点事,皇上还要感激咱呢。” 她是一个生死轮回都经历过的人,还怕什么流言蜚语吗? 珍珠若有所思地点头。 没过几日,昭贤妃以生辰的名义,邀各宫妃嫔去延禧宫吃个饭。 妃位以上过生辰,遍邀众人已经是默然的规矩。 柳婵早早地就准备了礼物。 女子之间送礼多是帕子荷包,又或者是首饰衣裳,可她偏偏寻了一副上好的棋盘。 她知道昭贤妃的棋艺也是上乘。 姜国公主的出身,棋艺是必备的,且是第一等本事,不然如何面对纷乱复杂的局面? 柳婵带着珍珠过去的。 到了延禧宫,她将礼物奉上,果然见昭贤妃的眼里亮了亮。 两人对视,有些话自不必多说。 今日延禧宫请了京城里的戏班子过来,在门口唱着,又在殿中摆了精美的膳食。 柳婵刚坐下,耳边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唤。 “要我说,名声是咱们最珍贵的东西,若说什么比名声更重要,那便是女子的贞洁了。”宋美人扬了声音,“我们宋家曾有个姑娘上街被盲流撞了一下,回来便哭天抢地,自己剪了头发去当姑子,更别提那些被贼人掳走的女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朝她看过去。 然后,又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柳婵的脸上。 谁没听过景婕妤在宫外被当了乞丐的未婚夫挟持的事情呢? 原本她为妃的方式就与众人不同,这件事一传,倒是显得有八九分是真了。 周贵人的目光淡淡落在宋美人的身上,微皱了眉头。 她似是叹了一声。 虽说她们两人还在一处住着,可已经不怎么交流了,甚至有时候会故意避过对方。 起先,她曾想过拽宋氏一把,却也十分无力。 她无法阻止宋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都是命啊。 柳婵抬头看了对面再嚣张不过的宋美人一眼。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呛宋美人几句的时候,又见柳婵低了头捏着一块糕点吃的仔细。 这会儿反而是宋美人不舒服了。 颇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正当宋美人又想开口的时候,外面就通传萧临过来了。 萧临是带着娇滴滴的静妃进来的,他甚至是亲自扶着静妃坐在了她的位子上,才去顾着自己。 盛宠可见热烈。 昭贤妃只当看不见。 她淡定地拿了戏本给众人传阅,坐在上面安心看戏,时不时跟旁边的丫鬟说两句。 “朕也带了礼物送给贤妃。”萧临突然开口。 昭贤妃起身,也不问什么礼物,先道谢,“多谢皇上。” 萧临大手一挥。 外面进来了四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抬了个花盆进来,上面则种着一株半米高盛开了的黄颜色的花球,拥簇在一起,让人眼前发亮。 “朕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萧临语气温和,“是静妃给朕出了主意,说不如送你一盆姜国的金合欢。” 金合欢是姜国的国花,在姜国四处可见,却难以在大夏国成活。 他们一共运了四颗,也就活下来一颗而已。 “多谢皇上。”昭贤妃确实有些激动了。 来大夏国数年,她已经未曾见过家乡的金合欢了。 昭贤妃对坐在底下的静妃只字不提,她谢过了萧临后,又在一瞬间恢复成了端庄明理的贤妃娘娘。 用完膳后,黄九就过来了。 说是有大臣在御书房里等着。 萧临自是先去负责朝中之事,跟昭贤妃说了两句后,就匆匆起身要走。 只是,他在路过静妃的时候停了下来。 “晚上朕去你那。” 这话一出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的目光都定在了半蹲着的昭贤妃身上。 按理说,昭贤妃娘娘过个生辰,皇上岂能这点面子不给。 可他就是不给。 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 大家抬头循着声音过去,才看到是景婕妤。 “这才是妖妃祸国。”柳婵看向对面的静妃,“静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言简意赅,但十分有理。 静妃目光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冷声道,“景婕妤这是以下犯上吗?” 柳婵挑眉。 以下犯上这个词,现在被静妃用的炉火纯青,可见也就这点本事。 她还以为长了多少心眼呢。 “只有一个人说静妃娘娘是妖妃,可却有无数人将景婕妤喊做妖妃,到底谁才是妖妃?”宋美人不甘示弱。 “宋美人是。”柳婵似笑非笑。 她胡说八道,压根不正经接话。 果然气的宋美人再次火冒三丈了起来。 “来人。”静妃突然盯着柳婵开口,“传本宫的旨意,景婕妤以下犯上,挑衅本宫,本宫就赏她三十个巴掌。” 第98章 静妃娘娘要试试吗? 静妃难得又摆出了曾经的那份孤傲。 只是这一次,她脸蛋上透着的清纯无暇,跟眼底的狠辣之色格格不入。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走了出来。 “静妃这是做什么?”昭贤妃终于开了口,“如此不将本宫当回事。” 昭贤妃一说话,殿中自然也站出了两个宫人挡在了那两个靠近柳婵的嬷嬷面前,两方互不相让,就这么对峙着。 众人面面相觑,俨然看起了热闹。 坐在柳婵旁边的沈婕妤目光微微一动,她似是想开口,却不知道怎的又垂下了眼神。 静妃看向昭贤妃,语气强硬,“景婕妤对本宫不敬,你昭贤妃还想偏袒她,本宫今日一定要让她知道宫里的规矩。” 曾经她是静贵妃的时候,心底胆怯,回回与昭妃对上都自卑。 于是她作出一副孤傲清冷的姿态。 可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宫里的位份什么都不算,唯有皇上的宠爱才是横行的底气。 就像柳婵得宠的那些日子里,张扬无度。 现在轮到她了。 这般想着,静妃心口处的怒意怎么也遮盖不住,就连眼下还在延禧宫都顾不得,好不容易抓到柳婵的错处,她必须严惩。 “来人!”静妃冷呵一声。 除了她身后的几个宫人,外面也冲进来了好几个,足足有七八人朝着柳婵逼去。 柳婵抬头看向昭贤妃求救。 她今日可没怎么带人过来,谁想到静妃想玩硬的。 昭贤妃心里有数,她从上座走了下来,快步到了柳婵的身前,将其护住。 她冷笑,“本宫竟是没想到静妃在延禧宫也这般猖狂,今日你若想动景婕妤一根汗毛,须得在本宫身上踏过去。” 殿中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坐在前面的钱妃咬咬牙也跟了过来,“静妃胆子也太大了,再加本宫一个。” “拿下她!”静妃这会儿的状态已经有些疯魔。 她满脑子都是柳婵狡猾多端,若此时不能抓住柳婵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 未央宫出来的宫人有些犹豫。 “你们去啊,没听见静妃娘娘的话吗?”宋美人不忘添一把火,在旁边助威,“别忘了现在宫里最得宠的是谁!” 她初进宫时,总觉得家世是最出头的。 如今想想,皇上的宠爱才是第一位。 果然这话激励了未央宫的人,很快几个宫人就战战兢兢试图从昭贤妃的身后拽出柳婵,一时乱了套。 昭贤妃的脸色很是难看,“还不将他们打出去!” 且不说打出去,打死都不为过。 很快,延禧宫的人也都冲了进来,殿中十分混乱。 直到旁边传来杯子掷地,清脆的碎声,沈婕妤站了起来。 她慢条斯理地解了腰间的装饰软鞭。 放在手中抻了抻。 下一刻,软鞭像是长了眼睛般,直直地冲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宫人甩过去,将那人掀翻在地。 宫人们吓得抱头狼窜。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七八个宫人皆打着滚在地上狼嚎了起来。 沈婕妤漠着一张脸,将手里的鞭子指向了对面的静妃,“静妃娘娘要试试吗?” 静妃突然脸上现了一丝痛苦,她狠狠地瞪了沈婕妤一眼,扶着宫人的手离开。 沈婕妤的鞭子又指向了宋美人。 宋美人拧着帕子哼了声,也跟着离开。 很快宫人们窸窸窣窣地将东西恢复了原样,可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一时之间竟也无人吱声。 柳婵重新坐了下来,她皱了眉头。 她刚才特意盯着静妃的眼睛,就觉得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 有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进来,去了昭贤妃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就见昭贤妃脸色很不好看。 她开口,“诸位妹妹先散了,改日本宫再宴请诸位。” 柳婵主动留了下来。 钱妃见柳婵不走,她索性也不动弹。 沈婕妤起身离开,在路过柳婵的身边,她犹豫了下,“我看着静妃不正常,你小心些。” “今日谢谢你了。”柳婵看着她。 她们两人已经有些日子不见面不说话了。 沈婕妤没吭声就走了。 屋里就剩了昭贤妃,柳婵和钱妃三人。 钱妃这会儿怒气上来了,“凭她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撒野,贤妃娘娘,咱们怎么不去喊皇上过来?” “去了。”昭贤妃皱眉,“说是皇上在跟大臣见面,不敢打扰。” 她看向柳婵,直接问,“对于静妃如今的样子,你是怎么想的?” 延禧宫里捣鼓了一套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还是知道些的,只是没想到静妃敢如此发狂。 对,是发狂,是不正常。 眼下宫里的一切太不正常了,皇上也是个不对劲的。 “她应该是被太后利用了。”柳婵轻声道,“臣妾想,主动迎难而上,制造机会,将静妃彻底压制住。” 如今她已经在旋涡中心,没什么怕的。 “之前臣妾是静静观察着,以不动应万动,如今臣妾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又道。 昭贤妃郑重地点了点头。 只是旁边的钱妃很是担忧,“皇上现在对她那般宠爱,会不会很难。” 她是个不爱看书的,脑子也简单的很,听眼前的两人说的话,她只觉得云里雾里的。 好歹听懂了个静妃被太后利用。 “如果钱妃娘娘愿意帮忙,想必不难。”昭贤妃忽然笑了笑,“钱家乃京城最大的富商,想必人脉庞大,扭转个传言的风向,还是挺容易的。” 钱妃呆愣了下点头,“那臣妾回去给哥哥写信。” 如今的钱家是由她大哥做主的,各路的生意都是大哥一手掌控。 “那就将静妃娘娘出身青楼的事情散出去吧。”柳婵声音淡淡,“她最忌讳这个,想必会睡不着觉的,其他的,就是将戴给臣妾的帽子给她戴回去。” 什么恃宠而骄,祸国妖妃,现在的静妃再合适不过。 傍晚。 柳婵去求见萧临。 刚到太极殿的门口,就见黄九正好出来。 黄九见到她愣了下,赶紧迎了上来,“景婕妤来的不巧,宋美人刚刚给皇上送了东西过来,在里面陪着说话呢。” 第99章 我今日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就在柳婵跟黄九刚聊两句的时候,里面出来了一个人。 正是一身白衣打扮的极为素净的宋美人。 说实话,刚进宫的宋美人打扮的婀娜多姿,花枝招展,连柳婵也不得不夸一句美人。 然而她穿衣打扮风格突变,倒显得寡淡了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能将白衣服穿出味儿的。 柳婵一边心里这么想,一边就看着宋美人掐着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人人都道景婕妤颇得圣宠,没想到竟是自己寻过来的。”宋美人掀着眼皮,倨傲地上下打量柳婵。 柳婵淡笑不语。 宋美人嘴角的笑意落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回对上柳婵,总有一种无力。 她知道柳婵嘴巴厉害,便想了一些讽刺的话要刺激她。 可没想到现在柳婵跟哑巴似的。 宋美人心里更堵! 柳婵抬步就要往前走,却被宋美人伸了胳膊拦下,宋美人皱眉,“皇上在忙着,不见人。” “宋美人不是人?”柳婵终于开口。 这话将宋美人激的又是一怒,她声音也大了不少,“景婕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柳婵点头。 她将手里的团扇抬起,压在了对面宋美人的胳膊上,眼神挑衅。 “你一个美人,能怎么着我?” 黄九在一旁不停地冒汗,他抬手擦汗,上前劝道,“两位小主,既然知道皇上在里面忙着,咱还不安静些。” 他先是挡了上前的宋美人,看向柳婵,“景婕妤要不先回去,奴才等会儿会告诉皇上,小主来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暗中给柳婵眨了眨眼。 然后他又回头,赔笑道,“宋美人,皇上还在里面等着您伺候笔墨呢。” 宋美人冷哼了声。 她有些得意地看着柳婵,“景婕妤,别怪臣妾不提醒你,眼下最得宠的人,是未央宫的静妃娘娘。” “所以……”柳婵环抱了胸口,勾了讽刺的嘴角,“宋美人成了静妃娘娘的走狗?” 此话一出,连黄九都猛地抬了头。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些。 “你!”宋美人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受的了这种嘲讽。 她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就举着手朝柳婵扑了过去。 黄九赶紧拦着。 柳婵则是一把拽了她高举的手,嘴巴不停,“你跟静妃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在宫里宫外传我的坏话也就罢了,如今还想独霸恩宠,狐媚惑主……” “柳婵!” “景婕妤!”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在宋美人气的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盯着柳婵,她厉喝出柳婵名字的那一刻,萧临也在她后面冷声喊了景婕妤。 宋美人瞬间就化身为娇弱美人,回了头两眼泛红地看着萧临,“皇上……” 柳婵则是安静地福身行礼。 “景婕妤在朕的太极殿门口大闹,是不将朕看在眼里?”萧临冷漠着一张脸。 “臣妾不敢。”柳婵低头。 旁边的宋美人难掩幸灾乐祸,她用帕子捂着脸,看似抽泣,实际上嘴角已经勾不住了。 “皇上,这宫里都传景婕妤恃宠而骄,臣妾百闻不如一见。”宋美人捏着帕子,佯装拭泪,“她还敢在太极殿门口动手,想殴打臣妾,幸亏皇上出来了。” 柳婵很想给她的胡说八道鼓一下掌。 “宋美人是当黄九公公瞎了吗?”柳婵看了萧临一眼,憋笑。 黄九极为懂事地乖巧站好。 宋美人则是脸色变了变,改口道,“景婕妤,你如此诅咒黄九公公,是不将皇上当回事吗?” 打狗还要看主人! 柳婵懒得跟她继续说话,她看向对面的萧临,“皇上,今日昭贤妃娘娘的生辰宴被静妃娘娘毁了,贤妃娘娘是个厚道人,臣妾想来为昭贤妃娘娘讨个公道。” 萧临皱了眉头,“这后宫轮到景婕妤来跟朕讨公道了吗?朕早就得知此事原委,静妃性情向来柔和,若不是你在贤妃的生辰宴上挑拨离间,她又如何能被你气的动手!景婕妤,朕看你如今是不知好歹了。” “皇上。”柳婵很不服气,“明明是……” “再敢多嘴,你的婕妤之位也别要了。”萧临摔袖回头,“黄九,送她回玉琼轩,让景婕妤禁足七日,好好静思己过。” 这会儿轮到宋美人有些不满,只禁足也太便宜柳婵了。 可她刚想说话,就见萧临进屋了。 只好甩甩手里的帕子,狠瞪了柳婵一眼,也跟着进去。 后面的黄九抬头看向柳婵,“景婕妤,咱回去?” 柳婵转身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就迎面过来了一个老熟人。 “你怎么在这?”王婉儿提着药箱过来,“还是已经要回去了?” 柳婵垮垮个脸,“皇上如今宠着宋美人,如何顾得上我,这不就为了宋美人,要将我禁足了?” 王婉儿愣了下。 她上前低声道,“那你先回去,我进去试探试探那宋美人的厉害,出来再去找你。” 身为现在宫里的‘红人’太医,传言八卦听了不少。 尤其现在皇上对静妃几乎是独宠。 加上静妃推出了个宋美人……两人可算是将皇上给占齐全了。 柳婵跟她目光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王婉儿进去,柳婵则是悠悠荡荡地带着黄九回了玉琼轩。 她进了轩门,还不等黄九说话,就见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黄九有些后怕地摸着鼻子。 差一点,这门就砸在他的鼻尖处了。 王婉儿是傍晚时分来的玉琼轩。 宫妃禁足,也没有明确的规矩说不让太医前来把脉。 两人为了避嫌,王婉儿来的并不算勤快,都不如往其他地方跑的多。 “我今日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王婉儿坐下后,有些促狭地看着柳婵,“你猜猜。” 柳婵扶额,她往哪里去猜。 原本宫里的消息是由林安去打听的,可有许多时候,更隐蔽的信儿只能靠着王婉儿。 王婉儿是真盼着她好过啊。 “有关于宋美人的?”柳婵问道。 王婉儿显然很兴奋,“是,婵儿你太聪明了,宋美人她到现在,都没有跟皇上睡过觉,你敢信?” 这话落在耳中,柳婵也忍不住愣了下。 没睡觉? 那宋美人数日被喊去侍寝是怎么回事? 第100章 朕今日是来谢你的 柳婵到底是忍了忍,也没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确实惊讶,也确实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婉儿摇摇脑袋,回答的很是得意,“我就说帮她把个脉,这种事,把脉就看出来了。” 宋美人平日里也有自己得用的太医,怕是已经被皇上给收买了。 她想了想,“一开始的时候,宋美人并不想让我把脉,可皇上却是主动说了的,我想,皇上应该是想借我的嘴跟你说点什么,只怕有些事情,是皇上身不由己,才将你禁足的。” 是禁足而已,又不是降位,或是其他的打压。 禁足正常来说,代表失宠,可另一层面的意思,也是保护。 “我知道。”柳婵点头,“我相信他。” 见她不多想,王婉儿很满意,“好了,我也不能待太久,先回去了。” 柳婵起身送她。 太极殿里,敬事房的公公照着规矩,端了各宫小主的牌子过来。 黄九自是进去询问。 “皇上,晚上去哪?” 这会儿的宋美人已经回去了,只留着萧临对一堆折子奋笔疾书。 黄九心里暗暗猜着,皇上大抵是对宋美人顶不住了。 毕竟皇上批折子向来专心,那宋美人时不时就要往皇上的身子上贴,岂能不烦? “她没生气吧?”萧临捏了捏眉头,将一本折子丢在旁边。 黄九暗道怎么没生气,人家都没让他进玉琼轩半步。 原本他想着一起进了玉琼轩跟景婕妤解释两句的。 “好像生气了。”黄九老实道。 萧临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黄九头顶冒出冷汗,赔笑道,“不瞒皇上说,景婕妤确实有些脾气在身上,奴才没能跟进去玉琼轩的门。” 他挠头,提建议,“要不皇上去一趟?” 毕竟皇上对景婕妤跟对旁人,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区别了。 那叫一个极为上心。 极为! “不是说去未央宫?”萧临没好气出声,“记得给朕带一件合身的宫人衣裳。” 黄九赶紧应了声是。 一个时辰后,萧临的宫轿停在了未央宫的门口。 静妃施施然出来迎人,她小心翼翼地对上萧临的目光,“皇上,那景婕妤对臣妾不敬,才让臣妾今日……” “不提她。”萧临似乎如以往般温和。 若是听得稍仔细些,也能听出他里面带着一丝丝不耐。 可惜静妃这会儿心里紧张着,半点没听出来,见萧临对柳婵不屑一顾,她也松了心。 萧临抬步进了里面。 “还是依着老规矩。”他摆手。 静妃稍顿了下,她咬唇上前,“臣妾今日身子略有些累,皇上……” 话没说完,就见萧临的面色微冷,抬眼盯着她。 “是。”静妃只好应下。 她去侧殿换了舞衣。 殿内燃起了檀香,轻纱随风飘扬,静妃一身白色纱衣从侧殿款款而出,莲步轻移,无声起舞。 她今日身子确实乏了些,可见萧临看的饶有兴趣,也只能坚持着浅笑吟吟,顾盼生姿。 静妃一连跳了一个时辰,也不曾停歇半晌。 待一直跳的香汗淋漓,眼神发直,才被萧临鼓掌叫好。 “静妃今日跳的极好。”萧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亲自端了旁边倒好的酒水,“黄九,朕赐于静妃的酒。” 静妃强撑着浑身的酸疼,接了酒谢恩,仰头喝下。 不过片刻,她就眼神娇媚了起来。 竟是口中念念有词,朝着一旁的秋儿抱了过去,喊着皇上,求您疼臣妾之类的话。 秋儿镇定地给她褪去了衣衫,将她扶到了床边。 她早已见怪不怪,将早已准备好的长条被子拿过来,压在了静妃的身上,由着她蹭着被子发出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待忙完这些,秋儿回到了萧临的跟前。 她福身,“皇上,那位巩娘要求静妃娘娘必须有孕。” “朕知道了。”萧临起身,“看着她些。” 秋儿再次恭敬地应了声是。 萧临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温和,面色漠然地抬步离开。 入夜。 珍珠正倚在外间打瞌睡,今日是她值夜,困得正厉害。 她睡梦中就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动静。 “谁?”珍珠来不及清醒,就混沌着跑到了门口处,正巧碰到门被打开。 待看到一身太监衣裳的皇上时,珍珠猛地瞪大了眼。 她下意识地想叫出声。 “闭嘴。”萧临冷声呵斥。 珍珠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良久,她指了指里间,“皇上,这个点,小主已经睡下了。” 萧临抬步进去。 他三下五除二地将外面的衣服褪了去,掀了柳婵的被窝躺了进去。 看着柳婵睡熟了的模样,萧临莫名觉得有些堵。 他提心了半日,结果人家睡的香极了。 萧临的大手抚上她的身子,原本是想安心睡个觉的,可没想到手刚搭上,便有了些不舒服。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碰她了。 他想了想,将人拽到怀里,半边身子欺压上去。 柳婵迷迷糊糊地就察觉到了身子的欢愉,她茫然地睁开眼,又茫然地被外力捂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整个人瘫如烂泥。 “烦死了。”柳婵嘟囔了一句,翻了身子背对着他。 萧临命珍珠叫了水,带了丝丝愧疚地抱着人去洗,于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柳婵被抱回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散了架。 一连三回,她很难承受得住…… “还困?”萧临心满意足,他精神的很。 柳婵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要转身背对,却被萧临一把拽住了胳膊。 “好了。”萧临有些好笑,“朕今日是来谢你的,你帮了朕一个大忙。” 他说的是挑动静妃和宋美人的跋扈。 跋扈就是错处。 有了错处,他才能拽住其小辫子,只不过,他目标针对的是宋家而已。 眼下静妃和宋美人沆瀣一气,少不了宋家的帮忙。 “贤妃娘娘和钱妃娘娘也有帮忙。”柳婵哼哼唧唧道,“皇上也要谢她们。” 萧临嘴角勾了笑,应声好。 他是真知道啊。 这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软的跟猫一样,在宫里对起人来,真是跋扈的很,偏偏又很能跋扈到他的心眼里。 她甚至不在意在自己跟前的功劳,还要分给贤妃和钱妃。 不居功,更难得。 萧临甚至想她若是男子,在前朝的话,定也能为他所重用。 不过是个女子留在后宫,他更喜欢。 第101章 你好大的胆子! 宫里很快就有人在私下里说起了静妃的身世。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比所谓的景婕妤恃宠而骄等等,可要热闹多了。 一时间,众人三三两两地遇见总要朝着未央宫使个眼色。 “这消息弄不好真靠谱,如果那静妃真是柳家亲生的嫡出女儿,太后这些年也不可能跟她不亲不近。”一个圆圆脑袋的小太监眼里盛着八卦的光。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太监揣着胳膊点头,“还有那柳美人,跟她也不亲。” 若说太后那边疏远一些,也就罢了。 可静妃跟柳美人算起来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妹,两人的关系更见一般。 “不是柳家也就罢了,还是青楼那边出来的。”圆脑袋太监煞有其事,“竟是那等低贱窑子的。” 进了宫,即便是最不入流的太监,也常常觉得自己比外面的百姓高人一等。 更何况原本就被百姓们看不起的青楼。 低贱窑子,是真心的称呼。 “窑子里出来的,说不定早就被万人骑过。”高瘦太监一副了然的模样,“要我说,咱们的皇上要知道了,定然要恶心死。” 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谁也没注意在不远处站着一众人。 为首的是话题中心的静妃以及不明真相的宋美人。 宋美人转头看向静妃,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里的那份嫌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她能接受静妃是柳家出身,虽说柳家的门第远远不如宋家,可柳家还出了个太后呢。 然而她怎么能接受静妃是那等脏污地方出来的! 静妃早在一听见他们说的时候,脸色就唰的白了,她眼睛瞪的直溜溜的,手里不自觉地掐出了血印。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传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往前,却被宋美人伸了胳膊拦住。 宋美人冷着脸将信将疑,“静妃娘娘,给我一个交代。” 这会儿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涌的厉害,她出身何等高贵,竟然跟一个妓子凑在一起。 她接受不了! “滚开!”静妃一把将她的胳膊推开,迈着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的沉重步子,冲到了那两个小太监的面前。 那两个小太监本就是凑在一起嘀咕,像是没想到会遇到静妃。 两人当即就白了脸,瘫软跪下。 “静妃娘娘饶命,静妃娘娘饶命。”高瘦太监哆嗦着声音大喊。 旁边的圆脸太监则是低着头,浑身抖擞,一声不吭,像是吓惨了。 可没人能看见,他瞬间微勾的嘴角迅速压下。 “谁传的?”静妃厉喝道,狠拽着那高瘦太监的肩膀。 她的嗓子因为激动沙哑至极,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发出的声音。 高瘦太监根本不敢出声,只一味求饶。 旁边的圆脸太监趴在地上,“回静妃娘娘的话,奴才们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可如今整个宫里的人都在传这件事,就连京城的醉红楼,都被挤得不敢开门了。” 他口齿清晰,逻辑周道,就是声音带着些惶恐之意。 静妃果然心神俱震。 她几乎要后仰跌倒,脸色竟在一瞬间暗沉无比,“什么?” 秋儿在后面扶住了她,“娘娘!” 待静妃回过神来以后,她已经目眦尽裂,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秋儿的身上。 “打死!给本宫打死他们!”静妃指着那两人道,“撕烂他们的嘴……” 好像如此,她才能掩耳盗铃。 她带来的宫人很快将那两个太监按在了地上。 宋美人也没走,只冷眼远远地看着,脸色难看至极。 “静妃娘娘饶命,静妃娘娘饶命。”两个太监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又吸引了不少宫人过来。 众人很快就不远不近地围了起来。 有人拿来了棍子。 静妃跌跌撞撞地上前将棍子抢过,回头看着那两个太监的眼神里,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她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这两个多嘴的家伙! 于是静妃举着棍子就朝着两人的脑袋要砸下去。 棍子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落下来的那一刻,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将两个太监护在了身子底下。 静妃是用足了力气的,砸在来人的后背上,也能听到哐的一声。 “静妃,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呵斥从她身后传来。 不远处,昭贤妃跟柳婵正站在一起,尤其是昭贤妃,满脸怒意地看过来。 柳婵则是拧了眉头,吩咐旁边的春杏,“去看看林安没事吧。” 扑过去的正是林安。 当然,其中一个小太监也是被林安吩咐的,他得护着两人的性命。 “你不是在禁足吗?”宋美人看向柳婵,“莫不是违背圣意跑了出来!” 柳婵歪了脑袋瞥向她,但笑不语。 是禁足不假。 总共禁足七日,她今日才刚刚出来而已。 她的禁足让静妃和宋美人松懈了不少,才能将这些有关于静妃的事情传的到处都是,也不曾让他们发觉。 林安起身走了过来,尽管静妃的力气不大,可猛地一棍子下去,估计他的后背也是青了的。 若真砸在太监的脑袋上,只怕当场殒命。 静妃没有砸到人,又见了昭贤妃在这站着,她好歹让自己稍微镇定了些。 只是她对昭贤妃向来讨厌。 “昭妃管闲事未免太过了。”静妃咬牙切齿。 她甚至都不想喊昭贤妃,而是直接故意将昭贤妃喊成昭妃。 曾经的昭妃,可是居于她之下的。 “原来静妃还将自己当成贵妃呢。”昭贤妃轻笑一声,“如果静妃还是当日的贵妃,本宫自然是管不着,可惜现在,你不是。” 她顿了顿,“就静妃这副癫狂模样,朝堂上竟也有人提议你当皇后,真是可笑!”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愣了下。 除了柳婵。 柳婵也说话,“这宫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是贤妃娘娘您啊,就算是您不能登顶后位,皇上说不准也会在朝中大臣嫡出的女儿中选一个。”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瞥了眼旁边的宋美人,“宋美人的家世出众,朝中不也有人提议宋美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柳婵故意捧着昭贤妃,说的起劲。 果然见宋美人的眼神里闪了一丝势在必得的光亮。 静妃则是握紧了手里的棍子,目光低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差点被静妃打死的两个太监趁机跑到了昭贤妃和柳婵的身后。 “秋儿,本宫累了。”静妃突然随手将那棍子丢掉,扶上了旁边秋儿的手,“回宫。” 她也不跟昭贤妃告退,就直接转身离开。 见静妃离开,宋美人哼了声,好歹敷衍地福了福身,也转身走了。 第102章 那皇上心里有臣妾吗 见这边的人都散了,昭贤妃转头看向柳婵。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话也不必多说。 今日之事,从说闲话的太监到她们的出现,本就是为了刺激静妃的。 当然,朝堂上也没人提起静妃能不能当皇后的事,只是有人开始提议中宫无主,上折子建议立后而已。 可静妃本就是个又骄傲又自卑至极的性子,定会引起她的幻想和挣扎。 然而。 她的出身,也会让她寝食难安。 如此的算计下来,静妃定能做出一些更加匪夷所思,将自己主动葬送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两人客气分开。 阿素仔细地扶着昭贤妃,她有些不解,“今日之事,依着景婕妤的脾性,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好,为何还要拉上娘娘?” 不过有一点,许多人都说景婕妤嚣张跋扈,可她对自家娘娘很恭敬。 “大概是想卖本宫一个人情。”昭贤妃想了想,“她是个很聪明的人,皇上喜欢她一点都不亏。”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毫不掩饰对柳婵的欣赏。 宫里的人都带着面具,时间久了连自己原本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可这个柳婵,她一开始就是她自己。 柳婵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人。 这一点,是宫里的所有嫔妃都做不到的,就算是她位居高位,实际上扪心自问,她也做不到。 “她从未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过,讨厌静妃摆在明面上,谁跟静妃一派,她就明晃晃地讨厌谁。”昭贤妃勾了嘴角,“除此之外,你看她又针对过谁呢?” 她知道皇帝是很难当的。 越站在高处,越是无人可信,他身边的人都在演戏。 前朝的大臣们日日戴着一副面具装模作样,后宫的妃子们也个个装出一副贤惠良德的好模样,然而这一群人里,出现了一个不必猜不必琢磨的人,萧临又岂能不动心? 昭贤妃想,只这一点,她都是做不到的。 阿素若有所思。 昭贤妃回去没多会儿,就听说未央宫那边再次打砸了起来,里面的探子传话回来,说是静妃像是个疯子一样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摔了。 她冷笑,“由她去吧。” 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几回? 傍晚。 萧临的宫轿刚落在未央宫的门口,就见柳婵带着丫鬟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 她到宫轿跟前行礼,“皇上,玉琼轩里准备了皇上喜欢喝的茶,您要不要去坐坐?” 这就是在未央宫的门口明晃晃的截胡了。 守在门口的宫人惊得厉害,谁也没注意到景婕妤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 有人跑去通报给静妃。 然而,等静妃匆匆忙忙赶出来的时候,抬着萧临的宫轿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会儿柳婵正悠然自得地抱着萧临的胳膊下轿,一副再黏糊不过的亲近姿态。 “皇上以后别去未央宫了吧。”柳婵问道。 萧临故作严肃地撇她一眼,“朕的景婕妤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种建议也敢跟朕提。” 柳婵嘟嘟囔囔了两句。 不过,自从她封了婕妤,赐了封号以后,萧临很爱称呼她为‘朕的景婕妤’。 只是两人刚进了屋坐下,就见黄九也跟了进来。 萧临看他一眼。 黄九赶紧道,“奴才不是故意跟着的,是未央宫的宫女过来了,说是静妃娘娘头疼的厉害,让皇上过去看看。” 还不等萧临说话,柳婵就开口了,“让她进来,就说我有话让她带回去。” 于是黄九出去带了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一进来,眼睛就忍不住往萧临的身上瞟,手上的小动作也多,给人一种想凭着姿色引起萧临注意的感觉。 柳婵本来是想让她给静妃带个话的,见状直接黑了脸。 “什么狗东西,眼睛长哪了?”柳婵直接骂了起来,“你的主子装病争宠,你还想来分两杯羹,珍珠,你亲自喊了黄九公公,将她带回去,就说她想勾引皇上。” 珍珠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小主在皇上面前骂人,闻言赶紧反应过来。 她应了声是,就要往外走。 那宫女果然变了脸色,噗通就跪了下来,“景婕妤想错了,奴婢冤枉!” 她一身的凉汗。 明明前几日大家都说景婕妤禁足失宠了,她才不小心做了些不该做的动作,没想到景婕妤一眼就将她的小心思看破。 更让她害怕的是,皇上一眼都没有看她,满眼都是景婕妤。 “景婕妤饶了奴婢吧。”宫女战战兢兢。 “还不赶紧滚。”珍珠在一旁呵斥道。 那宫女也顾不得来请人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就匆匆小跑着走了。 待屋里安静下来,萧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柳婵语气不太好,她拿着手指头戳戳萧临的胸口,一脸的严肃,“要不是臣妾洞察及时,说不定今日皇上就被别人抢走了,皇上看看臣妾心口跳的多快。” 她说的一本正经,跟真事似的,还拿着萧临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摸。 萧临心满意足地给她揉了揉,他佯装叹气,“朕都被你抢过来了,这宫里还有谁能抢的过你?没想到朕的景婕妤还是个善妒的母老虎,刚才连朕都吓住了。” 柳婵倒是被夸的开心。 她羞涩一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萧临正端了旁边的茶水要喝下去,听了这一句,差点就喷出来。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朕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就冲着她刚才这些话,只怕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在别人的嘴里听到,就偏偏一个柳婵敢说。 不仅敢说,还能说的他心里高兴。 萧临尽管面上不笑,但他承认自己心里是高兴的。 他想起来问,“这些日子朕也不来看你,你心里一点也不怨?” “那皇上心里有臣妾吗?”柳婵反问回去。 萧临顿住。 实际上,他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感情的人。 他确实会时不时地想起她,可这就是心里有她吗? 见萧临不说话,柳婵鼓起了腮帮子,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皇上的心里真没有臣妾啊?那臣妾的心里全都是皇上,那臣妾多吃亏!” 第103章 朕很喜欢你 就这眼前的问题,柳婵吃饭吃的也不安生。 她拽着萧临的衣袖,目光可怜地问了一遍又一遍,像是真的在意极了。 直到问的萧临撑不住。 “朕自小得夫子教导,要以心怀天下百姓……”萧临想了想告知她。 柳婵的眼底明显多了失望之色。 她强笑着打断他,“皇上的心里,是盛满了那个姐姐吧?” 她指的是许静儿。 跟萧临相处这么久,也不曾听他对她在‘情’之一字上袒露过心声。 所以,她要诱着他多考虑考虑。 帝王无情是常态,可遇见了她柳婵,帝王也该有情。 这回轮到萧临拧了眉头。 他深深地看了眼柳婵,却是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用过晚膳,又沉默地各自忙碌了些别的琐碎,这才心照不宣地进了被窝。 柳婵一沾床,就自觉地背过了身去。 她刚闭了眼要睡,就听身后的人声音发沉,“婵儿,朕是帝王,给不了你想要的,这句话朕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话音落下,一声叹息落入她的耳中。 柳婵豁然就回过了身子,她跟萧临脸对着脸,离得极近,“臣妾知道皇上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臣妾只想要皇上的一点点心里的位置,也不可以吗?” 她甚至伸出手在他面前捏着。 真的只有一点点。 柳婵目光再虔诚不过,“皇上,就一点点。” 萧临眼神沉沉地盯了她许久,突然抬了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翻身覆上,堵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远比以往任何时候来的都要更猛烈。 半个时辰后,柳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旁边的萧临却是睁着眼。 他看着床顶处的一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出了个空洞,只觉得闷闷地不舒服。 似乎……他有一段时日没想起静儿了。 哪怕日日看着静妃那张像极了的脸庞,他明面上挪不开眼,可实际上心里的算计,他很清楚。 他甚至盯着静妃的时候,也记不起来了。 这些日子里,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惦记一个对着他大胆撒娇又聪慧调皮的小姑娘,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如此的惦记,让他有些不喜。 父皇临终前曾告知他,身为帝王,是不该有任何软肋的。 于前朝是,于后宫亦是。 帝王执掌天下为棋,任何人都该是他手掌中的一颗棋子,只分有用或者无用,怎么能对棋子生出惦记和不舍? 萧临回头看着柳婵熟睡的脸,心里莫名一紧。 他似乎是犯了错。 从一开始,他好像就没有将她纳入自己的棋局之中,这并不符合他该有的性子和利弊。 第二天早上。 柳婵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她睡得熟稔,竟是连萧临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都不知道。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她问过来伺候的春杏。 春杏也是一愣,“奴婢今日一早过来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不在这了。” 于是她又赶紧去问值夜的春桃。 春桃更紧张,“皇上昨晚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像是跟……” 她抬头看了柳婵一眼,“像是跟您闹了别扭一样。” 闹了别扭? 柳婵倒是勾了嘴角,怕是她昨日的‘逼问’让萧临觉得心里别扭吧。 别扭好啊,能为她别扭,是好事! 就是没想到他半夜还能跑了。 “拿衣服过来,我要去太极殿用早膳。”柳婵想了想开口。 她想,依着萧临往日的脾性,大概率要躲着她一段时日了。 那怎么能行?! 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 乘胜追击才是正理。 春杏跟春桃冲着自家小主又是一顿忙活,将其打扮的清爽可人。 柳婵拒绝了满头的首饰和繁复的衣裳。 一来是天气太热,二来……她穿的太多,不利于两人随时亲近。 柳婵拿着团扇一路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的人都跟她很是熟稔,赶紧将她带了进去,奉了新煮的茶水,并恭敬地告知她皇上还没有下早朝。 于是。 萧临一进屋的时候,就跟她对视上了目光。 他竟是下意识地有些躲闪。 “臣妾见过皇上。”柳婵丢了手中的团扇冲着他跑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她有些委屈,“臣妾今日一早就见皇上不见了,问了丫鬟才知道您昨晚就离开了,臣妾心里好生害怕。” 她抬眼,泪汪汪的,“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奢求了,一点点心意都不要了。” 竟是说的有些卑微。 以往的柳婵都是大胆肆意的,哪怕在他面前也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虚。 可眼下她说她再也不奢求的时候,萧临的心里闪过一丝紧张。 他竟是有些害怕她会变成后宫里其他的女人。 萧临的心里有一瞬地刺痛,几乎是下意识地抬了手,扶在了她的肩膀处。 他稍弯了腰,试图两人视线平望。 “朕的景婕妤一大早就寻朕哭鼻子,不知道还以为朕怎么欺负你了。”萧临看着她轻笑道。 柳婵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拽着他的衣裳,愣是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么站了许久。 屋里的人早就被黄九招呼着离开,于是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良久,萧临到底是叹了口气,“是朕的问题。” 他抬手将人拥入怀里,用下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处,轻声哄道,“婵儿,朕很喜欢你。” 就因为喜欢,才会避开。 美色误国的那些帝王君主,可不是说说而已。 越靠近,他怕自己愈发控制不住一些东西。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死去的许静儿他敢肆无忌惮地怀念,可若是活着的许静儿,他敢吗? 大抵是不敢的。 第104章 要么母死,要么子亡 一连七八日,都是柳婵陪在萧临的身边。 眼看着前些时日失了宠的景婕妤,再次跃上了宫里的宠妃第一梯队。 当然,太极殿偶尔也会喊沈婕妤过去侍寝,又或者是喊周贵人等等,但俨然比起景婕妤差远了。 倒是未央宫再次陷入了沉寂和没落。 连带着宋美人也没了恩宠。 “听说宋美人跟静妃娘娘闹翻了,大家都看着热闹呢。”珍珠也是看戏的态度。 她待在柳婵的身边久了,心性也坦然了不少。 谁让她们家小主是个万事都心中有数的。 “怎么可能不闹翻?”春杏接了话,“那宋美人平日里总一副自己出身高的姿态,她本就是谁也瞧不起的,没曾想好不容易跟人联手,还是个青楼出来的,她怕是要觉得静妃玷污了自己。” 眼下静妃的身世依旧传的轰轰烈烈,听说宫外都扒出了一些所谓的恩客。 此事静妃是辩无可辩了。 若是假的消息,皇上早就出手镇压了,就算皇上不出手,柳家也会拿出证据来力正其清白,而不是龟缩着不动弹。 听说朝堂上的御史大人们闻风而动,快要将柳家给参到地缝儿里去了! “小主,您是怎么知道这等隐蔽事情的?”珍珠很好奇,“柳家的人都知道吗?” 曾经的静贵妃在宫里是多么遥望不可及的存在。 然而现在,一夜之间成了地上的烂泥。 宫妃跟青楼划上了等号。 谁敢想过? “巧了,此事大多数的柳家人还真不知道。”柳婵勾了嘴角,“是皇上告诉我的。” 原本萧临就知道静妃是打哪来的。 不然柳家怎么会那么巧合,养出一个长相酷似许静儿的女儿? 珍珠听了一愣。 皇上的事情,不是她们这等小宫女能揣摩的。 “沈婕妤最近在做什么?”柳婵忽然想起来问一句。 自从沈婕妤的病好了以后,她依旧不怎么出门。 若萧临传召侍寝,她便去。 不传召,她就安安静静地待着,也不像以往那般出来乱窜。 “锦华阁的门经常关着。”珍珠挠了挠头,“听林安说,沈婕妤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时而在发呆。” 她们倒不是故意派人打听沈婕妤的作息,而是锦华阁的人自己主动说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能上进些? 在后宫里越得宠的妃子,底下的人就会越好过。 更何况沈婕妤跟景婕妤的关系是默认的好,景婕妤如今的盛宠如日中天,可沈婕妤的宠爱稀稀拉拉,他们也急得慌,恨不得直接开口让景婕妤拉一把。 “宫里还有人说,您跟沈婕妤闹掰了。”珍珠是能看到两人疏远的,她不解,“小主,她到底怎么了?” 柳婵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 实际上,她在沈婕妤过了那个‘坎’以后,立刻回忆了不少有关于前世沈婕妤的事情。 可惜她那时候认得沈婕妤时,沈婕妤都晋到嫔位了。 前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她原是以为沈婕妤为了一个男人心灰意冷,然后争宠如何如何爬上高位,可现在看来……并没有。 这些日子,她倒是理清楚了不少有关于朝堂的记忆。 可也毫无头绪。 只希望……她们两个人哪怕日后不是朋友,也不要成为残害对方的敌人。 柳婵叹了口气。 她的重生,如蝴蝶效应,说不定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呢。 没过几日,未央宫里传出来一个炸裂的事儿。 盛宠多年未曾有孕,然而出身一经暴露就失宠的静妃竟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消息传到太极殿的时候,柳婵正陪着萧临下棋。 两人杀的酣畅淋漓呢。 萧临抬头看了眼还在举着黑棋的柳婵,随口道,“朕知道了。” 他想了想,“朕听闻此事,龙颜大悦,黄九你亲自去说,给全宫上下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以示欢庆。” 柳婵的嘴角抽搐了下。 待黄九离开,她才轻笑一声,“皇上这么大方,合宫上下都要感念皇上恩德呢。” 没赏给有孕的人,却赏了整个宫里的人。 连柳婵都不得不夸一句有意思。 她将手里的棋子落在了一堆白棋的附近,笑靥如花,“皇上,该您了。” “趁朕不注意偷袭朕。”萧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毫不犹豫地落棋,“朕眼看着就要输了,可见婵儿的棋艺精进了不少。” 柳婵被夸得高兴。 她突然起身,越过两人中间的棋盘,贴近了对面的萧临,猝不及防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然后她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般坐了回去。 “今日午膳,臣妾要吃蟹黄粥。”柳婵提了要求,“静妃娘娘有孕,臣妾欢喜地很。” 萧临多看了她好几眼,“朕的景婕妤有些虚伪了。” 话虽如此,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朕有个秘密想跟景婕妤分享一下。”萧临轻笑道,“是现在听,还是日后听?” “好事?”柳婵抬眼看他。 萧临犹豫了下,“应该算的上好事。” 可惜柳婵摇了头,“既是好事,那日后听吧,今日臣妾已经很开心了。” 她甚至得意地摇了摇脑袋。 毕竟……静妃有孕代表静妃要毁了自己,那些蛊虫如何真能帮了她? 这一回,静妃是自掘坟墓了。 未央宫里。 静妃一脸欢喜又小心翼翼地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激动地满脸是泪。 “秋儿,秋儿,本宫真的有孕了。”她哭道,“是本宫盼了许久的孩子。” 有了孩子,她还怕什么? 她就不信皇上会让自己的孩子背上一个母亲出身青楼的名声,定会出手将自己的名声给扭转过来! 什么青楼出身,她明明是柳家嫡出的女儿。 只要她能生下一个健康聪明的皇子,皇上定会封她为后,日后她的孩子就是大夏国的嫡子,她会成为大夏国的太后。 什么柳婵,什么宋美人,只要她愿意,通通杖毙。 都是些贱人! 念及此,静妃的心口只觉得一阵畅快。 她又哭又笑了起来。 秋儿站在一旁,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不由得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听说静妃娘娘成功怀了孩子。”巩娘的手里拿着一根手指粗的黑虫,蜿蜒蠕动,甚是吓人。 静妃见她进来,也打心底里生出了一丝丝惧意。 她目光警惕地看着巩娘,“你不准碰本宫的孩子。” 若是谁碰她的孩子,她就跟谁拼了。 巩娘随意在屋里寻了个座位,这才用黑漆漆的目光看着她,“静妃娘娘,太后没跟您说过,蛊虫带来的孩子,要么母死,要么子亡。” 静妃猛地瞪大了眼。 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巩娘,声音也尖利了许多,“你在说什么?” 母死?子亡? 恐惧感像是一只大手笼遍了她的全身。 “秋儿,她在说什么?”静妃尖叫,手指乱舞,“别碰我的孩子,别碰我的孩子。” 这会儿的秋儿也吓得不轻,她几乎是哆嗦着退到墙角处。 尽管她听皇上的安排,可这个巩娘的吓人程度,不是她能承受的。 第105章 胆子确实是够大的 未央宫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的同时,静妃娘娘的胎儿不稳也传了出来。 这一点大家倒是理解。 若静妃的身子是个很稳当的,得宠的这些年早就能有孕了,何必等到现在? 宫里虽说平安产子的人不多,可实际上,几年下来,有孕的妃嫔却不在少数。 这日下午,黄九匆匆进了太极殿的侧殿。 柳婵正半倚在贵妃榻上,见他过来,挑了眉,“皇上有事?” 她最近待在太极殿的日子频繁。 白日里,或是给萧临伺候笔墨,也或是他去御书房里跟大臣们商议国事的时候,她就自己待在侧殿歇着。 就如同这会儿的萧临去了御书房。 “不是皇上的事,是静妃娘娘。”黄九一边琢磨着话,一边赔笑道,“静妃娘娘声称肚子不舒服,想让皇上过去看看她。” 虽说未央宫有孕,皇上明面上高兴,大肆赏了合宫上下。 可如今几日过去了。 他竟是一步都没有踏足过未央宫。 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皇上,黄九公公莫不是寻错人了?” 黄九挠了挠头,“皇上他这会儿忙着,奴才在门口听着,好像还发了脾气……”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敢进去拿静妃的事烦皇上。 于是他深思熟虑之下,决定来问问柳婵怎么办。 柳婵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想了想,“皇上这么忙,想来静妃娘娘也不是那般不识大体的,这有孕之人腹痛不是小事,还不赶紧请了太医去瞧瞧,千万别伤了皇嗣才好。” 黄九听的眼前一亮。 他一拍大腿,“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告知皇上,倒是没想到为静妃娘娘请太医,是奴才愚钝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柳婵忽然就喊住了他,疑惑道,“黄九公公,静妃娘娘有孕,是真的吗?” 她是个不喜多人伺候的,于是这会儿身边也只有一个珍珠而已。 所以她就这么问了出来。 黄九的脚步一顿,他摇了摇头,却是没应她的话就走了。 柳婵了然。 “黄九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珍珠不解。 “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了。”柳婵勾了嘴角,重新歪倒在了舒适的贵妃榻上。 有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好几日。 甚至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了。 她知道萧临是个极其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儿,若静妃是个正常的人儿,他说不准还能宠一宠,睡一睡。 然而萧临却是个知道静妃私下里捣鼓蛊虫的。 柳婵猜,他现在是厌恶静妃的。 对于皇帝来说,有些戏不得不做,可也不必亲自做。 “假的……”珍珠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她猛地身躯剧震,瞪大了眼,“小主,不会是……” 柳婵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个丫头想的没边了。 “少看些没用的话本子。”她手里的团扇轻轻砸了一下珍珠的脑袋。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压低了声音。 “奴婢想着,宫妃跟侍卫私通…” 话还没说完,柳婵的手中的团扇再次毫不犹豫地敲上了她的额头处,这回的力度比刚才大了不少。 柳婵很想将珍珠藏了一箱的话本子给烧掉。 这丫头的月银花不了,就托人从宫外买了足足一箱子的话本子,没日没夜地看。 有时候早上过来当差,眼圈都是青黑色。 她虽说从心底里惯着珍珠,可也不能让她愈发放肆招致祸灾。 柳婵看着她,眼神也冷了下来,“从今日起,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果然珍珠是怕极了这个话的。 她惨白着小脸噗通跪了下来,“小主,奴婢一时说错了话。” 柳婵素手轻抬了她的下巴,叹息一声,目光围着四周转了一圈。 在她身边说错了话不要紧。 可眼下是在什么地方? 珍珠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小主……” 这些日子随着她们小主的得宠,连带着她出门都是被人处处捧着,一口一个珍珠姑姑地叫着。 竟是差点让她翘了尾巴。 若她口出灾祸,岂不是害了小主? 如此想着,珍珠冷汗津津,“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小主责罚,待奴婢回去就将那些话本子丢掉。” 说来也奇怪,她以前战战兢兢,凡事细心谨慎。 最近却…… “谁给的你第一个话本子?”柳婵问道。 “奴婢的一个同乡。”珍珠也想到了这一点,“后来的话本子也都是他买的,小主,那些话本子都是些帝王跟妃子之间的故事,奴婢……” 柳婵见她反应过来,也不必再多说。 话本子这种东西,偶尔看看不打紧,可像是珍珠这种情况,就有些可疑了。 尤其如今的珍珠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出主意。 她能感受到珍珠的目的是好的,但……珍珠说出来的,大多都是馊主意。 如果她真的按着那些主意做了,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亲自送给了旁人。 “你暗中瞧着,看看你那个同乡,跟谁走的近一些。”柳婵提醒道。 虽说这不是个多高明的手段,但该知道还是要知道。 不然她在明,敌在暗……多吃亏。 萧临回来的时候,步子又快又重,他漆黑着脸色坐在了椅子上。 然后从袖口里拿了个厚实的折子出来,丢给柳婵,“你瞧瞧。” 大夏朝倒是没有严苛的女子不可参政之说。 曾经开国皇帝和开国皇后共同执政多年,还被一度传为佳话。 柳婵捡了折子掀开,就见是有关于宋家的。 她越往下看,越皱紧了眉头。 折子是御史参奏的,里面写了宋家这些年来祸害百姓,搜刮民膏的条条罪状,甚至还有一条贩卖私盐。 就最后一条,足以让整个宋家满门抄斩。 柳婵默然。 实际上在她的印象里,宋家前世牵扯到的罪名是意图造反,而不是这些琐碎的错事。 或许真的是许多事情变了,毕竟前世宋家的姑娘也没有进宫。 虽过程变了,但结局还是那样。 “他们的胆子确实是够大的。”柳婵皱了眉头。 萧临看了她一眼,“宋家这些年暗中效力太后,所得利益都是五五分,朕越查越心惊,居然牵扯到了西北那边。” 第106章 我要见皇上 听到萧临嘴里吐出西北二字,柳婵不知怎的头皮就麻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然后呢?” 尽管她知道她已经不该问了,可此时她面上虽静,心头却是狂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被她碰触到。 “西北这几年一直很不安稳,从朝中要了不少银钱。”萧临倒是不介意跟她多说两句,“朕怀疑宋家在西北招兵买马,意图造反。” 柳婵的身子僵了一瞬。 意图造反。 实际上,还是跟前世对上了。 “他们做的很隐蔽,朕之前命人暗查过,但没有什么线索。”萧临抬手,示意柳婵过来,“倒是如今前朝后宫因为静妃和宋氏的折腾,宋家分了心神,朕终于趁机而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几分胸有成竹。 柳婵向来知道他是个心思深沉不过的。 “婵儿,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萧临突然轻笑了一声。 若不是柳婵在其中不停地刺激静妃,也不会有静妃的孤注一掷,她也不会跟宋氏联手。 宋家就这么被牵扯了进来。 他故意假装宠幸静妃和宋美人,又暗中让人参奏宋家时,还维护了宋家。 如此才让宋家卸下了防备。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提前切断了太后的一些触手,不然后宫里乱不起来。 柳婵从杂乱的想法中艰难地将神思收了回来。 她倚在了萧临的怀里,在他的胸口出勾勾画画,娇嗔道,“皇上既然觉得臣妾能帮上忙,那日后皇上有令,臣妾自当鞍前马后。” 萧临忍不住嘴角上扬。 突然,柳婵坐直了身子,狐疑地盯着萧临的脸上。 她问道,“静妃用了蛊虫,皇上沾染不上吧?” 萧临故意逗她,“不一定。” “黄九公公,快传太医过来。”柳婵做出一副着了急的模样。 黄九匆匆跑进来的时候,正好见自家皇上将景婕妤给压在了贵妃榻上,两人上下交叠,姿势暧昧。 他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身回头一气呵成。 “出去。”萧临声音淡淡。 黄九哎了一嗓子,麻溜儿的跑了出去。 待屋里就剩了他们两人,柳婵小脸紧张地勾着眼前男人的脖颈,“臣妾还是有些担心,要不让太医来给您看看吧,那些东西很渗人的。” “担心朕?”萧临果然心情好了起来。 就仿若刚才在御书房发了脾气的人不是他。 柳婵忙不迭点点头,像极了小鸡啄米,“担心的。” 萧临低了头看她。 他心下热意涌出。 每当他看到柳婵这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目光时,他都会觉得自己煞凉的心口处,像是一点点地被敲碎了的巨冰。 “朕的心里,似乎……” 萧临的话刚出,就见黄九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这回他是真有事。 “皇上,西北那边……似乎出事了。”黄九的额处冒着一层汗,他都顾不得抬袖子擦。 萧临一瞬间收回了温情的目光,他从柳婵身上起来,“你先回去,朕有空去看你。” 说罢,他大步就走了。 柳婵则是收拾收拾回了玉琼轩。 傍晚的时候,林安进来了一趟,说是太后让人接了静妃去寿安宫里养胎。 对这个消息,柳婵只让人防着些。 “她此次有孕不正常,你们都防着些。”柳婵吩咐道。 林安等人赶紧应下。 又过了一日,敬事房下午送来了侍寝的消息。 傍晚柳婵被接了过去。 可她在寝宫里等到了半夜,也不曾见到萧临回来。 直到黄九顶着一脸地疲惫过来寻她,“皇上传话过来说,让您早些歇息,别等他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柳婵问道。 平日里的黄九忙上忙下,都会维持一副再精神不过的状态,可现在的黄九,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能让黄九如此的,定然不是小事。 黄九果然愁得叹了口气,“西北突发战事,禹城沦陷了。” 禹城是大夏国在西北的第一道防线。 大夏国建国以来,就是沈家驻守禹城,从未有过沦陷之说,可见确实是天大的事情了。 柳婵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沈家,“沈家常年驻守西北,那……” “嘘。”黄九赶紧抬了手。 他四下看了眼,“听说这次的战事,跟沈家脱不了干系,景婕妤还是别问了。” 柳婵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待黄九离开后,柳婵就躺了下来。 她困急了眼,也只是睡了一小觉又一小觉,各种各样的梦境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有今世的,有前世的。 直到天色将将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大觉。 “小主,小主,不好了。” 柳婵正做着梦,就察觉到有人在推搡她的胳膊,也许是睡得不熟,她一下子睁开了眼。 果然见珍珠满脸紧张。 “小主,今日一早皇上就下了旨意,说沈家有通敌叛国的嫌疑,让人去西北抓人了。” 柳婵猛地就坐了起来,“什么?”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了一个前世极小极小的事情,是有关于沈婕妤的。 她半夜游魂,曾撞见过沈婕妤给她爹娘烧纸! 所以说,沈婕妤的爹娘是死了的! “沈婕妤呢?”柳婵问了句,她匆忙穿上衣服下了床。 珍珠一边给她忙活着,一边应声,“沈婕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来了太极殿,现在正在殿门口跪着呢。” 宫里的妃嫔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她们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家人遭了事,她们能做的,只有跪在太极殿的门口。 “小主。” 珍珠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主已经冲了出去。 她连忙跟上。 很快,柳婵就远远地看到了沈婕妤披着头发跪在地上的背影。 她放缓了步子走过去。 黄九这会儿正在苦口婆心地劝沈婕妤先回去,见到柳婵过来时,他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 “景婕妤,您快帮着劝劝沈婕妤吧。”黄九赶紧道。 柳婵的目光在沈婕妤的身上一晃,然后看向黄九,“皇上呢?” 她睡得不踏实,起的也晚。 今日萧临是休朝的。 “皇上在里面跟大臣们议事呢。”黄九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皇上一夜未眠,很生气。” 柳婵深吸一口气,“黄九公公,我要见皇上。” 第107章 您还想为沈家求情 黄九听见柳婵也要见皇上,当即就摇了头。 他跟柳婵还算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西北沦陷的事情牵扯面太多,依着奴才的拙见,您不如先带着沈婕妤回去,等皇上忙完了……” “我就是为着沈家的事情来的,黄九公公,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柳婵难得有些急。 黄九犹豫了下。 终究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去里面给她通报了。 可很快,他又出来了。 黄九冲着柳婵摇了摇头,“皇上让您先回去,若是……皇上说若是谁为沈家求情,就直接一并当叛国罪处置。” 他又顿了下,看向那边跪着的沈婕妤,“来人,将沈婕妤送回去。” 有宫人过去要将沈婕妤扶起来。 只是还没有碰到沈婕妤,她就自顾自地爬了起来,然后看向柳婵。 沈婕妤眼神冷厉,“不必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柳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完这句,她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柳婵微微皱眉。 黄九也愣了下,他想了想劝道,“许是沈婕妤她……心情不好。”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家里出了事,怎么可能心情好了。 “小主,咱们平日里对她也不差,她怎么恩将仇报啊。”珍珠在一旁也气的慌,“您还想为沈家求情。” “别乱说。”柳婵轻声呵斥。 她看向越走越远的沈婕妤背影,也觉得一头雾水,沈婕妤刚才看她的眼神里,带了赤裸裸的恨意。 难不成以为西北之事跟她有关? 不过,柳婵很快就否了自己冒出来的想法,这个宫里,可不只有她一个姓柳的。 静妃现在自顾不暇,柳美人又是个蠢货。 那就是太后了。 柳婵叹了口气,她记得,前世的沈婕妤跟静贵妃斗的也很厉害。 “黄九公公,若有什么新的消息,您记得跟我说一声。”柳婵回头看向黄九。 黄九点头应了声是。 柳婵则是先回了玉琼轩。 下午的时候,黄九的徒弟小顺子亲自过来的。 他恭敬道,“景婕妤,师傅让奴才过来跟您说两件事,第一件事,皇上让沈婕妤先禁足了,不过您也不必担心,仅仅是禁足而已。” 柳婵点了点头。 这倒是可以理解,西北战事跟沈家占了大头,沈婕妤被禁足很正常。 “第二件事,西北禹城沦陷,死了上万百姓,有人拿出了沈家通敌叛国的证据,是跟南楚国皇帝来往的书信,此事怕是难以善了,唯一可能的出处,就是沈家众人被押送京城,若沈将军拿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还能另有转机。”小顺子又道。 也就是说,一切只能等沈家来京了。 “沈将军被押送进京的话,那谁还能在西北呢?”柳婵下意识地问。 按理来说,沈家常年驻扎西北,沈将军就是西北的定海神针。 小顺子摇了摇头,“那奴才就不清楚了。” 他是奉自家师傅的吩咐来告知沈家事情的,具体西北战事如何,也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能了解清楚的。 若师傅亲自过来还差不多。 柳婵也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多了,她冲着小顺子点头,“多谢。” 旁边的珍珠这会儿早已拿了个荷包过来,里面装了两个十两的整银子。 小顺子赶紧道了谢,对玉琼轩高看了几分。 他们最喜欢收的就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而非什么不能变现的物件之类。 宫里很快就掀起了有关于西北战事的议论。 且不说柳婵的闲言闲语如何,就连静妃有孕这么大的事情,也被一并压了下去。 众人同情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沈婕妤的锦华阁。 尤其是沈家疑似叛国的举动,宫人们一个个私下里对锦华阁嘲讽的厉害。 见不到萧临,柳婵就去太医院寻了王婉儿。 她知道王婉儿曾去过西北采药。 到太医院的时候,王婉儿正在伏案写药方,忙的团团转。 听见柳婵过来,她还惊讶了下。 “为了沈婕妤的事情?”王婉儿看着她,“她这次禁足跟以往不一样,我本来想去看看她,可没想到就连我也是进不去的。” 平日里宫妃禁足,大门一关,不出不进而已。 可沈婕妤这一回的禁足,都用上了御林军,可见情况确实很严重。 “我想问问有关于西北的事情。”柳婵轻声道。 尽管她可以对沈氏不闻不问,得自己的宠,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如今她总有一种直觉。 沈将军若是真如前世一般死了,那沈婕妤就恨极了柳家,也会成为她日后的最大对手。 前世能从一堆女人里爬到寿安宫的女人,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就像现在坐镇寿安宫的那位一样。 柳婵苦笑,尤其西北这件事跟太后怕是脱不了干系。 王婉儿很快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于是道,“西北有沈家,离家和温家三足鼎立,其中以沈家为主,离家和温家是居于沈家下位的,不过,前些日子离家的嫡长公子成亲了,跟温家的嫡长女。” 三足鼎立虽说看起来极为牢靠,可那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拼搏在战场上的人,寿命比寻常的人要短许多,哪怕如今的沈将军才四十岁而已,可他算起来,也并不年轻了。 更何况她听沈婕妤说过一件事,沈家的后一辈竟是无人能顶的起来。 所以才有了她进宫。 “不论如何,这件事都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了的。”王婉儿抓了柳婵的手腕,“婵儿,别掺和。” 就算真的是离家跟温家联手对付沈家的话,可现在西北的沦陷以及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都需要有人出来顶罪。 “你见过沈将军吗?”柳婵忽然又问了一句。 王婉儿倒是点了点头,“曾远远地看过一面,面相正气凛然,不像是奸诈之辈。” 她们学医,有一门知识就是识人面相。 俗话说相由心生。 若是个心思狭隘之辈,绝对长不出一张宽厚的脸。 “好。”柳婵站了起来,告辞就往回走。 回到玉琼轩后,她提笔写了一封详尽的信,足足有两张。 然后她将信给了珍珠,“你亲自跑一趟,将这封信交给黄九,让皇上务必看一眼。” 她将前世有关于沈家的一些记忆写了下来,不过,是以梦境的形势。 毕竟前些日子她杀孟洵的时候,噩梦连篇。 她庆幸当时以噩梦的形势告诉了萧临。 第108章 吃亏是福 就在柳婵急的在玉琼轩里团团转的时候,太极殿那边终于来了人。 说是皇上传召。 柳婵直接被带进了御书房,正好见王院使也在,给萧临把脉。 “皇上已经两天两夜没阖眼了,奴才怕皇上熬不住,特意请了王院使过来给皇上熬些补身子的药汤。”黄九站在柳婵身边,轻声道。 他的言外之意是,让柳婵也劝劝皇上。 这么熬下去,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 柳婵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上面的萧临身上,就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身上的衣裳也没换过。 柳婵满面心疼,却也不得不提一句沈家。 “皇上,臣妾有事要讲。” 萧临摆手让王院使先出去,待屋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他才出声,“过来。” 许是熬得厉害,他嗓子都是哑的。 离得近了些,柳婵才注意到他眼眶里满是血丝,不由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敢说,论起勤政爱民,实际上很少有皇帝能比的过萧临。 当然,他在位的政绩就数不清。 柳婵见自己写的那封信展在了桌子上,她也不矫情,直接说。 “皇上,沈将军在臣妾的梦里,是死了的,可沈婕妤却是活着的。” 若是梦里没有沈婕妤的话,她不敢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然而梦里的沈婕妤是往上走的,可见沈家无辜。 沈家真叛国的话,萧临不会让沈婕妤活着的。 少说也得进冷宫。 萧临抬头看着她,“宋家呢?” 他虽嘴上说着让柳婵不要在意一场梦,可事后他也能推演过几次,竟是觉得心头发凉。 于是他接到柳婵这封信的时候,下意识地相信了她。 “宋家全族流放。”柳婵轻声道,“罪名是意图造反,跟皇上说的一样。” 萧临皱了眉头。 他打算的,就是宋家全族流放。 若他跟柳婵不经意间提过宋家的意图造反,那他绝没有提过,宋家定罪以后,就是要全族流放的。 她的梦……更真了。 “还有别的吗?”他又问。 柳婵摇了摇头,“此次西北战事想必皇上心中早有决策,臣妾也就是提醒一句而已。”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大抵还在养胎? 反正她还没有到萧临的身边。 “朕知道了。”萧临抓了她的手,皱眉,“怎的这么凉。” 柳婵摇摇头,“臣妾是紧张的,倒是皇上要爱惜身子,臣妾心疼地很。” 萧临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就见黄九进来说兵部尚书过来了。 他拍拍她的手,“你先回去,等西北的事情安定下来,朕再看你。” 临了,他提醒道,“小心静妃些,别让她害了你。” 柳婵笑了笑,突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还不等萧临反应,她就快步离开了。 萧临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只是目光在接触到底下的黄九时,他又一瞬间冷了下来,“黄九,去传朕的暗锦卫首领来。” 不少人都知道皇帝有暗卫。 但暗锦卫不一样。 普通的皇家暗卫是历任皇帝传下来的,谁在皇位听谁的,但暗锦卫是萧临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就开始培养的一只隐蔽队伍。 暗锦卫只听令于他。 他登基多年,还是第一次叫暗锦卫做事。 黄九心里也咯噔了下,他很是严肃了目光,小心翼翼地接了上面丢下来的令牌,转身离开。 寿安宫里。 太后身边站着一脸嫌弃的柳娆,两人过来看了静妃一眼。 眼下的静妃肌肤看起来很是怪异,她时不时往脸上挠痒,抓的到处都是红印子。 “太后娘娘,臣妾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静妃卑微乞求。 尽管那巩娘说孩子不能成活,可她还是抱着希望。 太后能寻来巩娘,定也能寻来更厉害的高手,说不定就能护住她腹中的孩子。 太后手中一如既往地盘着佛珠,她淡淡地看了静妃一眼。 就这一眼,足以让静妃身处冰窟彻底透心凉。 “你好好养着身子,这腹中的孩子虽不成活,却也不是毫无用处。”太后冷声道,“你且听哀家的吩咐,日后哀家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今西北战事来临,有些东西,是能暗中派上用处的。 她上次遭萧临算计,这一次也该她让萧临尝尝苦果了。 静妃愣愣地在床上坐着,像是浑身卸干了力气。 她不得不应了声是。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为她有用处,太后才会扶持她。 现在孤注一掷,她同意了太后用蛊虫改造一部分容貌,也用蛊虫怀了身孕,可皇上却对她不屑一顾了。 皇上……终究是不喜欢她这张脸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可一瞬间,静妃的脑海里浮现了柳婵的身影,她眼底迸发恨意。 是柳婵!是柳婵! 若不是柳婵爬上了皇上的床,她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静贵妃,是宫里人人称赞的静贵妃! 她腹中的孩子有用,就用在柳婵身上吧! 就算是后半生她活在冷宫里,也不可能让柳婵好过! 静妃的手指头紧紧地扣在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 “看着她些。”太后吩咐了一声,带着柳娆转身离开。 柳娆脸上的嫌弃半点都没有遮掩过。 甚至她有些暗自地兴奋。 静妃的身世被大家知道后,她也不必恶心有这样一个所谓的亲姐姐,如今宫里就她一个嫡出的柳家女了。 出去后,柳娆的脸上乐滋滋的。 她想起自己最近的‘手段’,莫名自豪,于是炫耀道,“姑母,我最近本事见长,柳婵想来也会栽到我的手里。” 太后皱眉瞥了她一眼,拿不准她又在犯什么蠢。 自从柳娆进了宫,她就认清了现实。 在柳家,这一辈出了个太后,到了下一辈,能出个柳婵已经是柳家的祖坟冒烟儿了。 现在她觉得,是柳家的人就行。 至于嫡出庶出,她也不再较真了,只是柳娆乃柳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弟弟的心头肉,她总要护着些。 “做什么了?”太后不放心道。 上次柳娆的巫蛊娃娃事情,不仅破坏了她拿捏柳婵的计划,还迫使她跟皇帝约法三章,不得插手后宫之事。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旁边的柳娆。 可柳娆显然没注意到太后的眼神,得意道,“我暗中收买了柳婵身边的珍珠。” 一听这话,太后当即就知道不靠谱。 她又问,“如何收买的,哀家听听。” “我让人从宫外寻了个写书的,写了许多话本子,都是皇帝跟宫妃之间的故事,然后卖给了柳婵身边的珍珠。”柳娆幻想着柳婵遭到厌弃的一日,“想来珍珠看完了那话本子,定会给柳婵出一些主意……” “滚回你的宫里,少在哀家面前晃悠。”太后淡淡出声,威压十足。 柳娆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愣了下。 旁边的嬷嬷赶紧上前扶着她半拖半拽地离开。 留下的嬷嬷则是劝太后,“柳美人年纪还小,太后娘娘也不必多想。” “年纪如何小了?”太后气的胸口疼,“哀家跟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先帝的嫔位了,她区区一个美人,还是哀家从皇上的指缝里抠出来的。” 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说这柳美人的脑子太简单,不适合活在深宫里。 对上景婕妤,她只有吃亏的份。 “景婕妤是个暇眦必报的性子。”嬷嬷有些担心,“太后要不要给她收个尾?莫让景婕妤察觉到她的身上。”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摆手,“吃亏是福,让她多吃几次吧。” 第109章 出大事了 没两日,珍珠就一脸怒意地来寻了柳婵,说起自己那些话本子的事儿。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带着林安去逼问‘老乡’的事讲给柳婵听。 “根本就不是奴婢的老乡,他收了柳美人的银钱,故意在奴婢面前晃悠,才让奴婢上了这个当。”珍珠气的不行。 她是又气又后怕。 幸亏自家小主是个有主意的人,若真听了她从话本子上学来的那些,就得惹皇上嫌弃了。 珍珠又生自己的气,怎么会轻易就信了里面的招数。 什么女子需描眉画眼浓妆艳抹,什么宫妃需对皇上痴缠…仔细想想全都是不靠谱的。 小主跟皇上的相处,向来温和又随意。 “小主,奴婢咽不下这口气。”珍珠想了想出声。 柳婵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沈家和静妃的事情上,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柳娆。 她随口道,“那你看看用什么法子反击回去。” 见珍珠皱眉思索,柳婵轻声提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点小伎俩在她的身上行不通,可若是反过来用在柳美人的身上,不见得用不了。 依着柳美人的脑子,肯定旁人说什么都信。 珍珠若有所思地出去。 傍晚的时候,就传出来柳美人遭到皇上训斥的动静。 这回是珍珠自己说的,“奴婢故意拉了个小宫女闲聊,当着柳美人身边的一个宫女,说了些咱们如何给皇上送东西如何争宠的话,当时奴婢就看那宫女喜上眉梢,连回去的步子都快了许多,没想到柳美人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 下午的‘算计’,晚上就出了结果。 柳美人亲自送了吃食去太极殿门口,遭到宫人阻拦后,还想硬闯进去。 她口口声声说心疼皇上操劳国事如何如何。 而且她的叫嚷声太大,惊动了里面的议事大臣,皇上岂能惯着她? 柳婵听完了以后,笑着摇摇头。 想来那次的巫蛊之术以后,萧临就在后宫里跟太后划定了界限,这柳美人就是划到了太后的阵营。 当然,柳娆的宠爱从未有过,倒也谈不上失去。 这就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很快,沈婕妤那边就闹出了饭菜有问题的消息。 有宫人吃了馊掉的饭菜后,突然就口吐白沫,发起了高热,且不是一个人如此。 “天气这么热,还敢送馊了的饭菜?”柳婵心里咯噔了下。 珍珠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刚传出来的消息,想必昭贤妃那边已经过去了。” 虽说现在是昭贤妃和安德妃管着后宫里的一应事务,可安德妃要照顾身子不好的大皇子,很多时候只是挂个名而已。 大多数的宫务,还是落在了昭贤妃的头上。 出了事,她第一个难逃其咎。 “咱们过去看看。”柳婵起身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她总觉得这几日心里沉闷的厉害,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那般。 从她重生以来,一切都还算得心应手,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就好像暗处有只无形大手在牵扯着。 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从她被称为祸国美人,再到静妃引蛊虫,后来是宋家,再后来西北爆发战事…… 由小至大,渐渐让人喘不过气。 柳婵到了锦华阁的时候,正好见昭贤妃也过来。 她到昭贤妃的面前行礼。 昭贤妃知晓她们两个人以往的关系,也知晓如今的沈婕妤疏远柳婵。 既是如此,柳婵还选择帮她,也是有情有义了。 柳婵自然不知道昭贤妃暗中对自己的评价,她只是想尽可能地给自己的以后做长远计而已。 对于禁了足的锦华阁,旁人进不去,但昭贤妃是后宫的管理者,她能进去。 于是柳婵也跟着进去了。 两人一进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个宫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还不等说话,就直接脸色苍白地昏倒在了地上。 “快,快,保护娘娘。”昭贤妃身边的宫人有些急了。 她们立刻站到了昭贤妃的前面,护着她往外出,柳婵也被拽了出去。 昭贤妃没说话,但脸色极为难看。 “去通报皇上。”她语气虽急,却也清晰,“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了吗?” 宫人说了句没有,赶紧跑去迎着太医。 很快就有个年轻的太医小跑着过来。 他先过来给昭贤妃和柳婵请安。 昭贤妃寒着脸,“里面的宫人口吐白沫,脸色苍白,走路跌跌撞撞,本宫看着像是中毒。” 一开始,她听说御膳房里给沈婕妤送了馊饭馊菜,还想着是御膳房又不老实了。 但眼下看来,更像是中毒。 太医一听也觉得是中了毒,他应了声是就要往里走。 不知怎的,柳婵突然就脱口而出,“还请太医遮住口鼻,若我想错了,是好事。” 若想不错,那就是天大的坏事。 她曾经印象里,京城外面的一处村子里有过极为厉害的鼠疫,那鼠疫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甚至进了宫。 当时前世的她被禁足在一个小小的阁楼里,许是没人管的缘故,也没沾染上。 算起来,差不多是这段时间。 柳婵的心头更沉。 西北战事,鼠疫,哪一件事拎出来,都是能让人焦头烂额的程度。 她似有似无的话一说,昭贤妃跟太医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两人的目光里皆盛着震惊。 太医拿了帕子系在脸上进去了。 昭贤妃则是看向柳婵,“你……” “臣妾偶然听王太医提过有关疫病的一些症状,只是臣妾并没有亲眼见过。”柳婵语速放缓,“刚刚臣妾见那宫人模样,下意识地就想起来了。” 她跟王婉儿暗中的关系,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昭贤妃。 昭贤妃点了点头。 很快,进去的太医就面色惶然地跑了出来,甚至连提进去的药箱都顾不上了。 他有些跌撞地过来,离着昭贤妃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贤妃娘娘,出大事了。” 太医顿了顿,脸色更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楚些,“是鼠疫。” 第110章 罪己诏 太医的话一说出口,众人当即就煞白了脸色。 就连他身边的御林军,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不敢靠近。 昭贤妃还算镇定。 因着柳婵刚刚跟她解释的缘故,她心里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有了成算,即便是事实落地,也只是微皱了眉头。 “传本宫的旨意,后宫众人封门闭户,谁也不得挪动半步。”昭贤妃冷声道,“传召太医院院使跟本宫去见皇上,不得有误。” 眼下她已经顾不得柳婵和里面的沈婕妤了。 昭贤妃冲着柳婵点头示意,直接往太极殿的方向去了。 守在锦华阁的侍卫见昭贤妃走远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在你推我搡下,有人站到了柳婵的面前。 “景婕妤,您看这锦华阁的人……” 主要是,锦华阁里面出现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鼠疫,他们怕也难脱责任。 更何况能成为御林军的人,也不都是普通百姓出身,里面多的是官宦子弟。 他们惜命的很。 柳婵犹豫了下,“沈家到底还没有定罪,沈婕妤还是沈婕妤,也不必劳烦这么多人守着,人多了更危险,不如撤去三分之二的侍卫,我去跟黄九说一说?” 听她这话,侍卫赶紧点头,“劳烦景婕妤了。” 这位是皇上身边的新宠妃,定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 待柳婵回去后,就让春杏跑了一趟,将锦华阁的情况告知黄九。 很快春杏就带了黄九的话回来,“黄九公公说,婕妤撤去三分之二的人,是正好。” 宫里戒严,需要侍卫人手盯着。 自然不能再往一个小小的锦华阁门口放那么多人了。 “沈婕妤那边可有太医去看一眼?”柳婵有些不放心。 “黄九公公拿了皇上的手谕给王太医。”春杏轻声道,“想来这会儿王太医已经去过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外面匆匆有人来了。 正是王婉儿。 王婉儿浑身都弥漫着烧过的艾草气味,她身上穿着太医院特制的衣裳,用帕子包裹住口鼻。 见柳婵靠近,她赶紧伸手,“别过来。” “我长话短说。”王婉儿声音有些发沉,“如今不仅仅是宫里,京城里也发现了鼠疫,我给你拿了些预防的药过来,让玉琼轩上下的人熬了喝,你若无紧急情况,千万不要出门,凡事平日里用的东西,都用烈酒擦拭一遍。” 她一条一条地嘱咐。 宫里留了两个太医值守,其他人都奉了皇命得去研究这次鼠疫的药。 原本她是想让别人送药过来的,可想了又想,总觉得不放心,须得自己过来说的才详尽。 “沈婕妤那边没事,只是她宫里几个人患了病,你不必担心。”王婉儿又道。 说完这些,她就匆匆忙忙地又跑了。 柳婵让人将那些药撒了酒拿过来,吩咐林安带下去给大家熬了喝。 “小主……”珍珠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鼠疫。 要说西北战争离着自己远,不算太慌张,可鼠疫是摆在自己跟前的,说不定就沾染上了。 “没事的。”柳婵干巴巴地宽慰。 实际上,鼠疫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什么有用的。 能护着玉琼轩的人,已经算好的了。 林安匆匆进来,“小主,前朝那边……” 他说的都有些迟疑,“京城里不止一处发现鼠疫,朝中大臣们商议着让皇上……让皇上下罪己诏。” 此话一出,柳婵猛地就站了起来,“什么?” 自古以来也没几个皇帝下罪己诏的,就算有,也都是些窝囊祸国的废物帝王。 她冷笑,“看来有些人是坐不住了,他们煽动着让皇上下罪己诏,是要将皇上盯在耻辱柱上,是谁带的头?” “宋太傅。”林安已经打听清楚了。 “果然。”柳婵哼道,“这里面怕是也少不了太后在背后的撺弄。” 她现在甚至怀疑鼠疫跟太后有关系。 原因无他,太后才是个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尤其她跟静妃蛇鼠一窝害死那么多的皇嗣和妃嫔,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些普通百姓的性命。 西北之事……柳婵背后发凉。 “下罪己诏的罪名是什么?”柳婵又问。 林安微微低了身子,“鼠疫,西北战事,后宫子嗣。” 如今后宫子嗣稀少,萧临登基多年,也不过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而已。 其中的一子还是个药罐子。 这落在历任皇帝的身上,很不合格。 就连比萧临小十岁的皇弟宣郡王,膝下都已经有了三子两女。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寻常百姓人家若是男子纳两妾依然无子,也要跟上天祷告,求降罪己身的。 更何况一国之君。 “这罪己诏,皇上会下吗?”珍珠问了一嘴。 柳婵摇头,语气笃定,“不会。” 哪怕是出再多的问题,萧临的第一反应定是解决这些事情,而非去怪罪自己。 世人都说他独断专行,可反过来看,这又何尝不是坚定自信的一种? 柳婵倒是理解。 实际上,萧临也不是唯我独尊的帝王,有些事情在朝堂上他冷厉了些,可私下里他面对大臣的时候,也多以温和态度为主。 “小主,还有一件事。”林安看向柳婵,“有人在暗中拉拢我们玉琼轩的人,奴才特意去查了,是静妃。” 只是拉拢,却不知道静妃要做什么。 反正不会是好事。 “莫不是静妃娘娘生不下孩子,想栽赃在咱们小主身上?”珍珠脱口而出。 柳婵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静妃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不是真的,那假又假在何处? 显然现在静妃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既然她不老实,那正好当个替罪羊吧。”柳婵勾了嘴角,“我要去寻一趟延禧宫。” 很快,她见到了昭贤妃以后,将静妃的手伸到自己身边的事情一说。 柳婵又道,“如今朝中逼迫皇上,臣妾也想为皇上做些事。” 昭贤妃看着她示意继续。 “静妃得宠多年,未曾有孕,如今她一朝有孕,就又是西北开战,又是京城鼠疫。”柳婵说的极慢,“更何况,之前宫中未出生的皇嗣,都死在了她的手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第111章 还不赶紧抬走 柳婵对静妃的恨意,几乎是宫里人尽皆知的。 昭贤妃自然清楚。 只是她没想到柳婵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明晃晃地摆了出来,要拉着自己一同算计静妃。 不过,她甚是喜欢。 “此事你我在背后盘算,但京城的风向……” 昭贤妃跟柳婵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露出了笑意,“还是要交给钱妃的娘家。” 提起钱妃,就连昭贤妃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柳婵的长远之见。 一直以来钱妃在她这边都不是个讨喜的人。 虽不至于惹人厌恶,可钱妃的那张嘴,甚是多话,有的没的乱说一通,说出的话也没脑子。 之前她见柳婵拉拢钱妃的时候,还有些不解。 如今倒是懂了。 钱妃也不是全无用处,她有钱,极其大方,给玉琼轩不知道送了多少银子。 而钱妃那张令人不喜的多话,竟也能成了她们的嘴替。 有些话,许多人碍于面子说不出来。 但钱妃可以。 时间一长,钱妃竟也名声渐渐扭转了不少。 而且,钱妃替柳婵做事的时候,都是心甘情愿,甚至恨不得多做一些。 这也是柳婵拉拢他人的高明之处了。 知道昭贤妃事忙,柳婵稍坐了坐,就离开了。 没过两日。 京城外面就沸沸扬扬了起来。 朝中大臣一个个义正言辞地劝说皇上下罪己诏的时候,许多百姓们跪在了宫门口,要求处死祸国殃民的静妃。 这时,钱大人站了出来。 “皇上有什么错?”他粗着嗓门大声道,“咱们的皇上勤政爱民,战战兢兢,如何就能得罪上天?” 他是如今钱家的家主,钱妃的大哥,钱正。 钱家现在顶的是伯爵之位,钱正也在朝中领了一个闲职,因着钱家的伯爵之位是拿钱家家产换来的缘故,不少人都暗中瞧不起他。 再加之大夏国崇尚文人清秀之风,钱正长得又肥头大耳,一副富态之相。 他回回上朝也是有些自卑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素来商贾低贱也是真。 “钱正……”前面的一个礼部侍郎回头看他,皱了眉头,“这朝中的事情你懂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钱正盖了过去。 “一个盛宠多年的人不曾有孕,如今失宠却有了,就出了这么多事,你们不去想想静妃怀的是不是妖孽,还在这怪罪皇上?”钱正嗷嗷喊道,“皇上如此贤明,你们居然不偷着高兴,还非想要一个昏庸的君主吗?” “放肆!”那礼部侍郎气的脸都白了。 论起来,钱家有爵位,当然说的上话,可他们又嫌弃一个满身铜臭的人。 钱正难得挺直了腰板。 他这回得的信,是妹妹送来的,妹妹说了,只要办好了这差事,定能让皇上重用! 萧临坐在龙椅上,朝着钱正这边看了过来。 他当然知道钱正赚生意的门路多的是,可放在朝堂上的这些迂腐之辈里,就融不进来。 一个从不说话的人,敢喊的这么大声。 背后岂能没人出招? 而且处处针对静妃的人,除了柳婵,还能有谁。 萧临莫名想笑。 只是碍于朝堂上的威严,他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玉琼轩里,珍珠等人正翻来覆去烧着艾草,整个轩里浓烟滚滚,都呛的厉害。 也不仅她们如此,整个宫里都是这般弄的。 “小主别出门。”珍珠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冲着柳婵喊道,“这会儿烟太大,小心呛到嗓子。” 柳婵走出来,观察了眼风向,随后拿了个棍子站定在风的反向。 她悠悠哉地将那些艾草戳了戳。 到如今为止,她已经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等。 鼠疫虽闹得人心惶惶,可她也就一开始慌了下,而后恢复了以往的淡定。 既然事情发生了,急也没用。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后宫里的婕妤,连一宫之主都算不得。 天色擦黑的时候,有人敲响了玉琼轩的门。 没多会儿林安将小顺子领了进来。 “皇上有吩咐?”柳婵好奇。 小顺子摇摇头,语气有些急,“景婕妤,皇上已经两日滴米未进了,今晚皇上又没吃,黄九公公让奴才喊您过去说说皇上。” 他师傅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在外面团团转。 最后一咬牙让他来喊景婕妤。 “那你等等我。”柳婵叹了口气。 她换了身衣裳,匆匆忙忙跟着小顺子往太极殿那边赶。 从前几日在锦华阁里发现鼠疫开始,宫里的其他地方也渐渐有了,虽说太医们已经拿出了治疗鼠疫的初步药方出来,可还是免不了死人。 大家都是自顾不暇的。 一路上,宫里看起来很是空荡,只不时会有零散的宫人捂着口鼻迅速走过。 柳婵进了太极殿,就见萧临的疲惫比之前更重。 她叹了口气上前请安。 “皇上。” 黄九见她过来,暗中招呼着殿中的人都出去了。 萧临抬头,眼中满是血丝,皱了眉头,“你怎么过来了,宫中不是不让乱走?” 这话倒不是问责,而是有一丝担忧在的。 柳婵轻声道,“臣妾听说皇上吃不下饭,特意过来看看。” “朕吃不下。”萧临叹了口气,“鼠疫之事比朕想的还要麻烦,不仅京城有,还有好几个围绕在周边的地方也有,朕登基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内忧外患。” 什么后宫前朝之事,对比起来都是再小不过的。 眼下百姓们的安稳是最重要的。 “皇上查到鼠疫源头了吗?”柳婵问道。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黄九悄悄进来,给柳婵使了个眼色。 他指了指侧殿那边,示意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去吃些东西吧。”柳婵看向萧临,“既是形势严峻,皇上越要好好的才行,若是您倒下了,太后会趁机而入的。” 她说的太过直白,惊得底下的黄九都张大了嘴。 这么提太后的野心,不要命了? 萧临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柳婵回视的眼神坦坦荡荡。 “是事实,皇上。”她甚至还追了一句。 萧临沉默半晌。 良久,他将手里的御笔一丢,随即站了起来。 可他站起来的瞬间,眼前猛地黑了一瞬,身子也晃了下。 柳婵下意识地扶住了他。 “无事。”萧临摇摇头,“你说的对,若一直不进食,朕也觉得顶不住。” 只是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屋门外面传来咚的声音。 似是有人倒下了。 黄九唰的白了脸色,匆匆忙忙跑出去。 只听他压低了的声音传来,“还不赶紧抬走!” 第112章 皇上要是有事,我也活不下去 黄九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他轻声道,“皇上,太极殿也有人得了鼠疫,您的身子重要,奴才让人去喊王院使过来守着了。” 王院使是太医院的顶梁柱,也是医术顶尖的,这会儿被皇上派出宫了。 “不必……”萧临刚要摇头,就觉得眼前黑了一片。 他踉跄着往前两步。 下一刻,就重重地往地上跌了过去。 “皇上!”柳婵下意识地去拽他,在电火石光间,她反应极快地抱住了萧临的身子,跟着他重重摔了下去。 砸在地上的是柳婵,而萧临则是压在了她的身上。 柳婵露出痛苦之色。 黄九离得太远,这一幕发生的又过于突然,他猛地冲过来也没够到皇上的衣角。 他赶紧将萧临抱开,看向柳婵,“景婕妤没事吧?” “没事,赶紧喊王院使过来。”柳婵疼的脸色泛白,“皇上似乎不太对劲。” 这会儿黄九也察觉出来了。 他抬手放在萧临的额处,不由得心里突突了起来,赶紧喊了人进来将皇上送到隔壁的床上。 黄九又命人加急去喊王院使,顺带着喊了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 在等太医过来的时间里,黄九看向柳婵,犹豫道,“奴才怕皇上也……” 这鼠疫的传染性太强。 加上这段时日皇上疲惫过度,不知道要见多少大臣,一来一回之间就怕坏事了。 “王院使来了再说吧。”柳婵心里也往下沉。 王院使几乎是被暗卫提着飞奔来的,他来的比值守的太医还快些。 见皇上倒下,王院使也顾不得抱怨,赶紧跑到了床边。 一搭脉,他就皱了眉头。 他立刻集中精力,探向皇上的额头,又解了衣裳摸了摸。 “是鼠疫无疑了。”王院使脸都白了。 如今的鼠疫还没有研究出能够治好的药,连七成的救治把握都没有,寻常百姓没了也就没了,可皇上要是没了的话……怕是彻底乱了。 “皇上不是鼠疫。”柳婵突然上前,轻声道,“王院使,皇上只是累的昏倒了。” 黄九反应过来跟上,“对对对,皇上不是鼠疫。” 若皇上也患了鼠疫的消息传出去,怕是要出大事。 起码要瞒住寿安宫。 萧临这会儿已经发起了高热,他的眼下发青,脸色竟迅速有了几分灰败的模样。 柳婵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王院使去给皇上开药,先吃了再说。” 王院使赶紧应声出去。 一时间,几人俨然将柳婵当成了主心骨。 很快王院使亲自熬了药端过来。 他下意识地递给了柳婵。 “好。”柳婵伸手去接,这才发现她的左边胳膊试图用力,却怎么都不成。 她恍然间想起,去抱着萧临摔倒时,似乎是左边胳膊先撑了地。 念头闪过,柳婵苦笑道,“王院使将药给黄公公吧,我的胳膊似乎动不了了。” 许是心里绷着一根线的缘故,她竟也没觉得疼。 黄九惊讶了瞬间。 只是他也来不及多说,上前将药接了过来。 空了手的王院使则是引着柳婵坐下,口中说了句得罪小主,便抬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处,又抓了她的手腕。 王院使摸了几下,眼见着松了口气,“小主的胳膊是脱臼了。” 说着,他语气松缓了些,“小主暂且忍耐,臣这就……” 话还没说完,他就手中猛地用力。 柳婵这才觉得剧痛袭来,额处瞬间冒了汗,好在胳膊接上,疼痛也就一下子的事儿。 “多谢王院使。”她起来行礼。 王院使摆手不敢。 柳婵既是没事,便赶紧来到床边,看着喂药的黄九。 黄九急得满头大汗,他手中的勺子里满满的药汁,落在萧临的唇边,却是半点都塞不进去。 药汁顺着他的唇边悉数滑落。 “皇上,奴才求求您了,您就喝两口吧。”黄九急得想哭。 他是从小待在萧临身边伺候的,两人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主仆情谊再深不过。 甚至,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想到了皇上要是没了的话,他当场就殉了去。 王院使见状上前,伸手捏住了萧临的下巴。 他使了巧劲,倒是一下子就让萧临张了嘴。 “快。” 黄九赶紧再舀了一勺,送到萧临的嘴里。 可下一个问题是。 “皇上咽下去啊,奴才求求您了。”黄九哆嗦着手。 “我来。”柳婵在旁边看的皱眉。 她伸手将黄九拿着的药碗接了过来,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手撑在萧临的脸庞旁边,就吻了下去。 动作利索,没有半分犹豫。 “景婕妤……”王院使想说此病传染的凶险,可到底被自己的私心压了下去。 鼠疫凶险,可皇上要是真没了,那才叫天崩地裂。 许是萧临被堵住了嘴的缘故,他只能将药咽了下去,很快一碗药就全喂进去了。 “景婕妤大恩,等皇上醒来,奴才一定会将您的所为一一告知皇上。”黄九顿时红了眼。 他一个奴才的命靠近皇上没什么,死不足惜。 可景婕妤也不怕。 “什么大恩。”柳婵将手中空了的药碗往他手里一推,“皇上要是有事,我也活不下去。” 这确实是实情。 萧临真没了的话,太后就算留她一命,也不会让她好活。 可这两句话落在黄九跟王院使的耳朵里,就显得格外高大了,两人皆不由自主地对柳婵起了敬意。 尤其是王院使。 他原本因着孙女的关系,一直对柳婵也是当小辈看待。 这会儿恨不得给她在心里立个祠,再恭敬地拜上两拜,世人多胆小怕死,虚伪不堪,所以景婕妤值得敬重。 一整夜,柳婵再次用同样的方式喂了几回药。 她衣不解带,困了就趴在床边迷糊一会儿,有动静便立刻起身查看。 直到次日的天刚微微亮,黄九被喊了出去。 他再进来时,神情凝重,“景婕妤,有大臣急着见皇上,咱们怎么办?” 大臣有事求见,萧临从不会不见。 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十分上心。 可眼下竟也成了麻烦。 “断然不可让皇上鼠疫的事情传出去,会乱起来的。”黄九补了一句提醒。 这宫里比皇上能说的上话的,也就一个太后。 然而,太后是最该防着的。 第113章 皇上想自己喝,还是臣妾这样喂? 经历了一夜的沉淀,柳婵的心里也渐渐有了主意。 她前世跟在萧临身边多年,深知他对官员的提拔和重用,也知道他最信任谁。 “谁要见皇上?”柳婵问道。 黄九轻声道,“是兵部尚书吴大人。” 现任的兵部尚书是先帝时候提拔上来的,皇上一边用着一边提防,不敢全然托付。 柳婵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人选。 兵部尚书的年纪在这摆着,能力虽有,却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 只是她也不能直接将萧临信任的人指出来,如此实在太过于明显,不好解释。 “黄九,你跟在皇上身边最久,应该深知朝中值得信任之人。”柳婵将心中的盘算说出,“我们需要有人在前朝顶一顶,需要个资历高,且再忠君不过的。” 她顿了顿,“京城的御林军首领应当也是皇上信任的,让他亲自带兵来看顾太极殿。” 黄九是有些着急的,可见眼前的景婕妤全无慌张,说话也是不紧不慢。 他不自觉地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是,奴才这就去寻朝中的几位尚书大人。”黄九赶紧道。 朝中六部的尚书和大理寺卿等人,直接受命于皇帝,有几个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应当值得信任。 “不妥。”柳婵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他,她犹豫了下,“我记得康老王爷在京城。” 尚书虽也忠心,可他们几个都是相互制衡的,且地位也不够。 此人最好是皇亲国戚,还得得人敬重。 听到康老王爷被她点出来,黄九也忍不住眼前亮了一瞬,他一拍脑袋,“奴才怎么将康老王爷给忘记了?!” 康老王爷乃先帝皇叔,也曾镇守领兵过,很是德高望重。 当今皇上登基时,更是他力排众议说服了先帝。 黄九只觉得柳婵寻的人极好,一时也没有多想她为何会知道康老王爷在京城之事,下意识地就觉得大概是皇上告诉她的。 “奴才这就去寻。”他转身就要走。 “再去派人看看慧园大师离京没有。”柳婵继续道,“如果没有离京,也请他过来坐镇。” 想来,有康老王爷和慧园大师在,太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黄九这会儿恭敬至极。 见黄九匆匆离开,柳婵也微微松了口气,她看向床上不见好转的萧临,又皱眉头。 西北战事想来萧临已经有安排部署,调动四处兵马,鼠疫之事有太医院操心,只要保证京城不乱即可。 她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剩下的,就是天意。 萧临接连扑在朝政数日,身子扛不住昏倒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加上这段时间的朝臣也累倒了好几个,大家也相信这个说法。 于是康老王爷被请来坐镇前朝很是顺利。 慧园大师本就受世人追捧,他一出面,连焦躁不安的百姓们也平静了下来。 一整个白日安稳度过。 萧临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他退了些热,身子虚的依旧动不了。 他缓缓睁了眼打量四周,就见床边趴了个睡着的小姑娘。 再往后面看,是坐在地上打盹的黄九。 两人眼下皆泛着青色,可见一直也没歇多会儿。 萧临下意识地想坐起来,用力不成,反而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顿时脸色都有些发白。 “皇上。”柳婵几乎是猛地抬了头。 黄九也清醒了过来。 “快去叫王院使过来。”柳婵一边上前摸萧临的额头,一边吩咐黄九。 黄九红着眼,口中嘟囔着谢天谢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柳婵抓了萧临的手。 “皇上现在感觉如何?”她的眼泪哗地滚落下,滴在了萧临的手上。 萧临勉强压住了嗓子里的痒意,看向柳婵,“朕是……” 累和生病的难受是两码事。 眼下看来,他大概是病了。 “鼠疫传染如此严重,你怎么不走。”萧临皱着眉头,哑着嗓子训斥,“胡闹,还不赶紧回去!” 这时,王院使正好熬了药过来。 他的后面跟着再激动不过的黄九。 黄九上前很自然地将药递给了柳婵,然后冲着萧临又哭又笑道,“皇上,这两日将奴才吓死了,若不是有景婕妤在这,奴才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无论何时何地,他的主心骨一向都是萧临。 小事他自然能顶的起来。 可也得萧临当他背后的顶梁柱。 念及此,黄九抬着袖子将眼泪抹了又抹,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不过两日的功夫,他的眼角处都生出了皱纹,鬓角也白了不少。 既是萧临醒着,柳婵便想着给他垫高了身子,再喂药。 黄九在一旁急急出声,“景婕妤,您就别顾忌着礼数了,咱们之前怎么喂,现在还怎么喂吧。”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担心景婕妤如此喂药会不会传染上,有些不忍。 可这两日王院使的孙女已经研制了预防鼠疫的药,喝下去的人基本上不会再患了,他们每个人都一日两顿地喝着。 主要是……景婕妤喂药的方式,一滴不撒,又快又好。 若他能给皇上这样喂的话,早就喂了! 他也是得顾忌皇上心情。 萧临目光里透出疑惑,看向了柳婵,他昏迷的时候是怎么喂的? 于是,他看着柳婵将那一碗药喝了一大口,冲着自己就俯了过来。 两唇相贴的同时,难以下咽的苦涩药汁顺着她的口中渡过,萧临被迫咽了下去。 “皇上想自己喝,还是臣妾这样喂?”柳婵轻声问他。 她眼睛亮亮的,里面闪着眼泪涌出的水光,显然是激动于他的清醒。 萧临心下暖意融融。 只是想到这样喂药的方式过于危险,两人亲热的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半会。 他摇头,“朕手上无力,你将药碗放在朕的嘴边吧。” 柳婵按着他的方式喂他喝了下去。 虽撒了些,可也是大部分都进了嘴里。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这药苦的如同黄连水一样,她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喝到嘴里含着的? 还不等他开口,外面就有了轻轻的敲门声。 小顺子低着头进来。 “静妃娘娘求见,说是要照顾皇上,奴才们快拦不住了。” 第114章 手谕说要就要? 实际上,静妃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只是黄九特意吩咐过,不论是谁过来,都直接拦回去,尤其提醒过宫妃一律拦住。 静妃当然在其中。 皇上患病的事连昭贤妃都瞒着,又如何能告知别人。 “黄九你去。”萧临咳嗽两声,眼底漠然。 柳婵站在一旁将他的不耐看的清楚,她想了想,“还是臣妾去吧,黄九公公怕是拦不住她。” 静妃最大的本事,就是听不进旁人的话。 她自以为自己永远没有错。 若有错,也是别人逼她犯错,不得不说,这一点心态让柳婵也很佩服。 反正柳婵自觉是没有这份事事归咎于别人的底气。 黄九犹豫着看向萧临。 景婕妤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他自觉也拦不住静妃。 倒不是说静妃跋扈,而是……没法说。 “臣妾再向皇上讨一道旨意,以下犯上这个名头,臣妾是不想要了。”柳婵再次出声。 萧临面露无奈,轻声道,“去吧。” 看着柳婵转身利索出去,算着她大概走远了,他才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的痒意,剧烈地咳了起来。 黄九顿时吓得要命,“皇上,皇上……王院使。” 王院使立刻上前,抓了皇上的脉,又探了其额头,然后才皱眉道,“皇上虽已醒来,可身子还是虚的厉害,依臣看……” “黄九。”萧临淡然开口,打断了王院使的话。 他身体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真患了鼠疫,他才知道其中的难受和痛苦,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牵动胸口便疼的喘不上气。 那些患了病的百姓更比不上他,没人守着照顾。 “预防的草药务必发放下去。”萧临再次剧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下去,“传朕旨意,这次鼠疫中,谁救治的百姓多,朕视功劳提级,最高可提三级,百姓间互助者多的,有赏银。” 人性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居多,可有利益吊在眼前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出头。 若只靠官府的话,是忙不过来的。 之前他没有如此吩咐,是因着此病的传染性太大,不鼓励相互接触,如今既是已经有预防药物,便一切都好说了。 “患病者的药方研究出来了吗?”萧临看向旁边的王院使。 王院使摇头,“眼下研究出来的药方只有六成的救治把握。” 也就是说,一旦患上,可能只有一半的活命机会。 萧临皱了眉头,“朕现在渡过危险期了吗?” “…这……”王院使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沉默半晌,“没有。” 此话一出,黄九的眼泪顿时又夺眶而出。 他刚要说话,就听自家主子冷静的声音再次传来,“黄九,拟朕的遗旨,朝中不可一日无君,若朕驾崩,邀康老王爷和朝中几位尚书,在皇亲中择八岁以下孩童登基为帝,康老王爷封摄政王……” 萧临顿了下,“昭贤妃为太后,共同辅政。” 他没有考虑大皇子,一来大皇子的身子虚弱,二来安德妃的母家不显。 若贸然定了大皇子,怕是这一对母子要被太后等虎狼吃的连渣都不剩,还不如赌一把皇室其他的子孙。 按理说,皇上的临终之际,应当是在大臣们的见证下,留下口谕的。 可现在情况特殊。 黄九老泪纵横,匍匐在地。 他浑身哆嗦着,“如今康老王爷跟慧园大师在外顶着,皇上安心养病即可,定会好起来的。 萧临没搭理他的话。 良久,他突然又说了一句,“朕若是不在了,让贤妃护着她些。”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上说的是景婕妤。 这会儿的柳婵自然不知道萧临已经开始准备临终旨意,她刚刚走到太极殿的门口,站定在静妃眼前。 静妃对她怒目而视。 现在两人之间的仇恨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装模作样和掩饰,原本之前静妃还想着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可柳婵压根不接她这些招数。 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下来,谁能不知道她们两个有仇。 “本宫奉的是太后旨意,要来侍疾的。”静妃冷声道,“景婕妤,你若是忤逆太后,即便是皇上护着你,也罪无可赦。” 她手里举着一个玄色的手谕。 太极殿门口的宫人和侍卫纷纷看向了柳婵,见柳婵脸色变都不变,他们也松了口气。 “那臣妾奉了皇上的旨意,谁敢在太极殿门口闹事,直接送去慎刑司。”柳婵看向旁边的侍卫,“还不赶紧将静妃娘娘送过去。” 侍卫似乎也没想到她上来就是狠的,一时愣住。 柳婵挑了眉,“怎么,你敢抗旨?” 此话一出,侍卫立刻就冲着静妃过去了。 静妃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手也捂上了自己的小腹,厉声道,“谁敢碰本宫一下,本宫的腹中有皇嗣。” “如今鼠疫横行,静妃娘娘的腹中有皇嗣,还敢出来乱晃,也不怕患上鼠疫,害了皇嗣。”柳婵眼神冷漠,“既然未央宫关不住静妃娘娘,看来更要被送去慎刑司冷静冷静。” 她一口一个慎刑司,就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送去。 “将静妃娘娘送去吧,若是有人怪罪,就说是皇上的旨意。”柳婵又道。 几个侍卫团团将静妃围住。 静妃气的浑身颤抖,她指着柳婵,“本宫怀疑景婕妤假传圣旨,莫不是皇上病重,你隐瞒不报。” 假传圣旨的罪名比硬闯太极殿的罪名可要大的多。 一时之间,上前拦人的侍卫也犹豫了起来。 “景婕妤,您可有皇上的手谕……”侍卫有些犹豫着开口,“毕竟静妃娘娘的位份在您之上……” 太极殿肯定是不让进的,可送静妃去慎刑司的话,还是需要一个说法的。 静妃面露得意地看了过去。 若柳婵拿不出皇上的手谕,她便可反过来治柳婵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 去慎刑司的人就是柳婵! 见柳婵不说话了,静妃心里畅快的很,恨不得直接将人带去慎刑司用遍刑罚。 柳婵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她回头吩咐跟着的珍珠,“去跟皇上要份手谕,就说静妃在太极殿闹事,得了皇上的手谕才能将她送去慎刑司。” 珍珠应了声就往里面走。 这会儿轮到静妃有些不自在了,她将信将疑地盯着柳婵,手谕说要就要? 柳婵给旁边的宫人暗中使了个眼色。 宫人会意上前,冲着静妃低声道,“静妃娘娘,一会儿手谕真的送过来了,您不去慎刑司都不行,哪怕是囫囵进来出去的,也是丢了颜面的。” 第115章 她心里也没有底 看着静妃终于悻悻然地摔袖离开,宫门口的人也松了口气。 柳婵转了身回去,完全没注意身后众人的复杂目光。 她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想。 眼下她的举动确实是越了后妃本分的,也就只能吓唬吓唬静妃这种纸老虎而已。 然而,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只有守住了萧临,才有她柳婵的以后,这一点她牢记于心。 至少现在是这样。 柳婵回去的时候,正见黄九哭的泪人一样从屋里出来,她不由得心里一惊。 “皇上怎么了?”她声音颤抖。 还不等黄九开口,就听里面的咳嗽声响了起来,是萧临的动静。 她提了裙子跑进去。 待她跟萧临对视了目光,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刚才惊出来的冷汗也忘记了遮。 萧临看在眼里,却没挑破她的慌张。 “朕让黄九去拿些重要的折子来看。”他像是解释,“黄九不肯让朕费心劳神,被朕骂了。” 柳婵皱了眉头,“这两日没人比黄公公更担心您了,他一片赤诚之心,您骂他做什么?” “嗯。”萧临不辩解,再次压下嗓子里的痒意。 没多会儿,小顺子抱了一摞折子,低着头送了进来。 他将折子放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求助的目光看向柳婵。 师傅哭着去忙别的事情了,让他过来送折子。 只是……皇上这样如何能批阅? “你先出去吧。”柳婵轻声道。 小顺子点头,“那奴才在门口等着,景婕妤有事直接喊奴才。” 待屋里安静下来,柳婵亲自抱了折子过去。 萧临躺着看她。 他挣扎着要起,却被柳婵一只手摁下。 “臣妾给皇上念折子吧。”柳婵一副你生了病要歇着的理所当然。 萧临目光在她的脸和折子上划过,有些幽暗。 他没开口拒绝,就见柳婵已经放下了那些折子,随手拿了上面的一本,掀开念了起来。 “臣边关守城将军启奏,臣经与各方商议核算,现拟定粮草调动之策,西北路途遥远,地势复杂,从临近周县征调民夫协助运输,需特批银两六万为专项银两以作运输及犒赏……” 一个折子数百字左右,柳婵念得不紧不慢,轻声清脆。 她念到重要之处,还会预留几句话的时间给萧临作思考。 折子念完,她看向萧临,“皇上?” “准了。”萧临的声音不辨喜怒。 这些确实是要紧的折子,缓一日,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人力百姓,粮草之事迫在眉睫。 柳婵将他批准的折子放在一旁,又依次拾起其他的。 她也不多话,念完上面的内容就看向萧临,最多也就是轻轻喊一声皇上。 待得到萧临或是准了,或是留中不发,或是不准的话后,她就依次将折子分门别类地放好。 两人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黄九肿了眼进来的时候,就见柳婵一本接一本地念着折子,他也是愣住。 虽说大夏朝女子不能干政之说不曾明文规定,但也是默认的规矩。 景婕妤就这么念上折子了? 黄九的接受能力极强,旁人念不得,可景婕妤在皇上心里到底是不同的。 他默默给柳婵端了杯温热的茶水过去,“景婕妤,喝口茶歇一歇吧。” 眼见着皇上的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大抵听也听累了。 “多谢黄公公。”柳婵一向客气的很。 她念折子的声音一停,不出两个呼吸,竟是见萧临彻底昏睡了过去。 可见刚才是强撑着精神听的。 柳婵心里叹息,果真皇上不是谁都能当好的。 她上前给萧临盖好了被子,又喊了王院使过来看了看,这才坐下来歇着。 又是昏睡一天一夜。 期间萧临又发了两次高热,病情来势汹汹,王院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大着胆子将药多加了分量。 这一回,还不等萧临醒来,就见黄九慌张地从外面进来了。 “坏了坏了,景婕妤,太后娘娘带着几个官员硬闯太极殿,已经进了正门,怎么办?”黄九急道,“皇上这会儿还没有醒。” 王院使也在。 他忙不迭上前再次查探萧临的情况,回头时也紧张,“景婕妤,皇上是最后一次高热了,至少要熬过这一日,才能开始好转。” 也就是说,这会儿已经到了鼠疫的病情顶端了。 能不能好起来,就看今日。 “景婕妤,皇上醒着的时候做了一番布置,可那都是针对整个宫里的防守。”黄九急得团团转。 那会儿的皇上都是交代都是后事相关的,或是西北那边,或是有关于京城和宫里的布防,却独独没说如何阻拦太后。 黄九恨不得掐自己一把,他看向王院使,“王院使,能不能让皇上先醒过来?” “不能醒啊。”王院使也急的满头大汗。 他想来是跟皇上绑在一处的,当然知道皇上不妥,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忠君忠君,需得君在才能忠。 “皇上眼下正在靠自己跟体内的鼠疫做斗争,才会高热的,若强制醒来的话,怕是……”王院使解释。 反正就是不成! 眼见着这个希望也灭了,两人将最后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柳婵,齐声的如蚊蝇般,“景婕妤……” “我去拦着太后。”柳婵看向黄九,“你去找慧园大师和康老王爷过来,快些。” 她心里也没有底。 一个静妃她自然是拦的轻轻松松,何况当时的萧临醒着,她并不怕。 可太后的话…… 柳婵也来不及多想,抬步就往外面走。 刚出第二道门,她就见太后远远地带着几个紫衣官袍的人和两个太医过来了,能勉强辨认出来的,是落后于太后仅有一步的宋大人。 他的模样跟宋美人有些相似。 柳婵带着珍珠和几个宫人匆匆过去,站定在了太后等人面前,“太后娘娘,皇上已经睡下了,还请太后娘娘过会儿再来。” 第116章 好歹,没丢了性命 尽管柳婵态度温和,可太后也不过是冷哼了声。 她都不用说话,身后就有两个膀圆腰粗的嬷嬷站了出来,上前对着柳婵步步逼近。 “太后娘娘……”柳婵扬高了声音,“这是太极殿。” 想都不必想,她是拦不住太后的。 所以,她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一直拖到慧园大师或者是康老王爷来为止。 柳婵的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手中执着刀,却并不敢上前。 太后淡淡地看了柳婵一眼,吩咐出声,“将景婕妤送去慎刑司。” 这是故意用她压静妃的法子来压她。 那两个嬷嬷应了声,就要上前。 珍珠下意识地张开手臂要护着柳婵,然而她身单力薄,被其中一个嬷嬷推了一把,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两个嬷嬷面无表情地拧住了柳婵的胳膊,就要将她拖走。 太后手里盘着佛珠,继续抬步。 “太后娘娘不是要皇嗣吗?”柳婵盯着她的后背出声。 果然,太后听了这话步子顿住,回过了头来,目光在打量在她的小腹上一瞬。 她收回目光,“你以为,哀家还会信你?” 若柳婵知道好歹,肯依附于她,她定得意于柳家出了个厉害心思的女儿。 可柳婵依附是的皇帝。 如此,她跟柳婵是敌对面……至于皇嗣,那是以后的事情。 “景婕妤,过来煞费苦心阻拦哀家去见皇上,你不安好心啊。”太后语气淡然地像是说一件小事,“这些日子大夏国内外动荡不安,皇帝受了劳累身体抱恙,哀家这个做母亲的还被景婕妤拦上了。” 她掀了眼皮,“景婕妤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有别的心思。”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这么扣上了。 “太后……” “将她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柳婵再次想开口的话被太后打断,她的胳膊被两个嬷嬷掐的生疼,故意扭的像是要断掉。 两人拖拽着她就往外走。 旁边的珍珠急得满脸通红,二话不说就扑过去要救下自家小主。 可那嬷嬷身上是带了功夫的,朝着珍珠的小腹就踹了过去,直接将她踹远了好几米。 珍珠趴在地上,摔的口中吐了血出来。 柳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她眼下且不说自身难保,就连太极殿都要保不住了。 若让太后靠近了萧临,定会想方设法将萧临害死的。 她下意识地朝着远处看了眼,也没有慧园大师的身影。 突然,柳婵盯住了前面的一个大臣的身影,似有些熟悉,有些像前世萧临重用的一个人。 如今他倒是有些年轻。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大臣到底是谁的人,柳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喊道,“太后娘娘,柳美人暗中施行巫蛊之术,皇上已经看在您的面子上原谅了她,如今您又引蛊虫入宫,祸乱后宫妃嫔,那臣妾是不是也能怀疑,鼠疫之事跟您脱不了干系?” 一开始的皇嗣不被太后放在眼里,那她现在口中说出的三件事,却件件都是惊雷大事。 果然众人就这样再次停了下来,齐齐回头看向被抓住的柳婵。 柳婵此时疼的满脸发白。 她强忍着痛意,“太后娘娘如今又硬闯太极殿,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这会儿太后的脸色已经有些泛黑了。 “太后娘娘,景婕妤的话可是真的?”有人冲着太后开口。 原本他们几个人就是怀疑皇上出事的,才被宋太傅召集起来,跟着太后来探望皇上一眼。 若皇上无事,他们也安心了。 一开始景婕妤要拦着,他们反而怀疑,可现在景婕妤竟然说出太后背后纵人施行巫蛊之术和蛊毒,这些都是朝中不能容忍的。 按着大夏朝律法,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能牵连九族。 太后面色不变,“哀家若是真做了这些,皇上又岂能不知,你们在朝中多年,也能相信一个小女子的胡说八道?” 她看向其中一个,“严少卿,哀家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 一句严少卿,顿时让柳婵亮了眼。 是严如胥! 前世的严如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为此萧临重用他的同时,又对他的性情十分头疼。 可现在,严如胥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甚至严如胥的祖父乃先帝太傅,论家世和朝中威望,不比宋家差多少。 柳婵又喊,“严大人,我说的是真的,巫蛊和蛊虫都是有证据的,足以说明太后娘娘包藏私心,她要害了皇上!” 话音刚落下,一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柳婵的脸上。 旁边的嬷嬷手劲十分重,柳婵好半日没缓过神,她的口中已经有血腥味。 然后一个帕子就粗鲁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柳婵几乎是硬拖着往外面去。 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那严如胥拦在了太后和几人的面前,正十分严肃地质问着什么。 不远处,终于露出了黄九拽着慧园大师快步奔来的身影。 柳婵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半截。 就在柳婵即将被拖出太极宫的时候,黄九终于看见了她的狼狈,他挥手,两个侍卫匆匆过来。 侍卫都是佩刀的,刀一拔,两个嬷嬷便只好松了手。 柳婵将口中的帕子拽了出来。 她跟挪过来的珍珠相互搀扶着,对望一眼,主仆两人面上皆是苦笑连连。 好歹,没丢了性命。 此时的慧园大师终于站到了太后的面前,双手合十,说起了阿弥陀佛。 “皇上特意告诉过老衲,任何人不得探视。”慧园大师缓缓开口,“太后娘娘还是带着几位大人先回去吧。” 他察觉不到原本守在太极殿四周的暗卫气息,可见都已经被派离了出去。 难怪黄九说拦不住人。 “慧园大师,哀家怀疑皇上患了鼠疫,生死未卜。” 对他,太后也不得不客气着。 柳婵跑了过来,站定在慧园大师的身后。 “慧园大师。”她轻声提醒道,“皇上眼下精力不足,王院使说还要再休息一日才好。” 第117章 皇上醒了 慧园大师跟太后对上,语气神态丝毫不见紧张。 他微微笑道,“太后娘娘,这几日京城动荡不安,皇上也不过肉体凡胎,病倒实属正常。” 承认病倒,但不提是鼠疫。 慧园大师又道,“老衲以佛祖名义向诸位保证,帝星明亮,皇上一切安好。” 这是提醒萧临哪怕得了鼠疫,也不可能有事。 太后面上掩去了刚才的狠色,只余慈悲,“哀家也是担忧皇帝身体,还望大师理解,哀家想进去瞧一眼皇帝。” 说着,她就要往前走。 慧园大师依旧不紧不慢地挡着,“太后娘娘凤体贵重,老衲建议您三思。” 太后脚步顿了顿。 她眸光一闪,也忌讳着什么。 柳婵站在慧园大师的身后,将太后眼神里的变幻尽收自己眼底,不由得心里冷笑。 尽管没人承认皇上是患了鼠疫,然而鼠疫传染是事实。 她打赌太后不敢自己进。 “大师,话虽如此,但哀家还免不了对皇帝的担忧。”太后叹了口气,她忽的话锋一转,“不然让哀家身边的嬷嬷代替哀家去瞧一眼,哀家也好放下心来。” 闻言,慧园大师转了头看向柳婵。 柳婵犹豫下,“皇上这会儿睡着,依臣妾看,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到底身份低了些,不如请个值得信任的大臣进去瞧瞧?” 眼前跟着太后过来的,有太后一党,也有真心担忧皇帝的。 太后想的周道,也偏偏藏了可钻的空子。 比如严家这位大理寺少卿严如胥。 太后皱了眉头,刚要说什么,就见那严如胥站了出来。 严如胥拱手道,“这位婕妤娘娘说的没错,太后如今牵扯后宫巫蛊和蛊虫之事,确实是不方便,不如臣进去瞧瞧皇上。” 他说话向来直白,太后听得有些黑了脸。 可已经有人接了他的话,“严大人说的有理,太后乃宫中女眷,虽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却也不是生母。” 主要是,皇上跟太后的关系一直都有些微妙。 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精的跟猴一样? 当下来看,与其信任太后,还不如信任慧园大师。 宋太傅跟太后对视了目光,两位目光皆冷,却也是各藏了心思的。 宋太傅也是惜命的。 万一皇上真患了鼠疫,将他传染的话…… “这位大人眉眼周正,可见是心胸磊落,再坦荡不过之人。”慧园大师看向严如胥,“你跟老衲进去吧。” 说着,他便转了身。 倒是没人反驳什么,旁人不一定信得过,可严如胥乃先帝太傅的孙辈,自入仕后便是再刚正不阿的性情,在大理寺中颇有一番名望。 更重要的是,严如胥比起其他人,半点都不圆滑。 他不会说谎。 也是因为这一点,太后才选定了他,一同将他带进来,以便后面的传言行事。 严如胥跟在慧园大师和柳婵身后进了寝宫。 里面弥漫着一股想让人捂鼻子的苦涩,像极了这些日子京城里熬得浓浓的那些治疗鼠疫的药渣味道。 “皇上他……”严如胥一脸的震惊。 慧园大师停住了步子,在他们站的位置,已经能够看清床上躺着的萧临。 此时的萧临正逢高热顶峰,旁边的王院使忙着帮他施针卸火,黄九公公则是站在床边双手合十祷告连连。 柳婵上前一步,冲着严如胥行礼。 她低声道,“皇上连日劳累不堪,染上了鼠疫,如今已经是最后一日的高热顶峰,还请严大人帮忙瞒住,朝中不可乱。” 说着,她再行大礼。 “小主不可。”严如胥下意识地要上前扶人。 只是碍于男女有别,柳婵的这个大礼还是行了下去。 她起身时,严如胥的脸色已经再严肃不过。 “我……”严如胥迟疑了下,“我从未说过谎,怕瞒不住。” 严家上下,处处都是精明圆滑的,偏他自小不成。 一说谎必定满脸通红。 他如今坐的大理寺少卿之位,只需要严肃办案,不需要如何说谎。 “严大人,谎言善意即可。”慧园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佛门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严大人可曾想过,若人心一乱,会丢掉多少百姓的性命?” 话没有说的多明白,可刚才太后要闯的模样,谁都看见了。 若萧临此时的情况传出去的话,宋家跟太后今晚就敢动手逼宫! 今日本就是试探。 “好。”严如胥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柳婵拱手,“既是小主信任臣,那臣就豁出去,为皇上顶上一顶。” 说罢,他眼神再坚定不过,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严如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倒是不知道他如何跟太后等人说的,没多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太后他们走了。 柳婵松了口气,看向慧园大师,“今晚,还请大师守一守吧。” 她再次客气行礼。 慧园大师的目光在她肿胀了的右脸上稍顿一瞬,叹息道,“一切交给老衲,婕妤放心吧。” 一夜无事。 早上,王院使再次给萧临探了脉,他率先松了口气。 “皇上撑过去了,皇上撑过去了。”他喜色连连,“景婕妤,皇上已经退了最后一次高热,最迟中午就能醒过来。” 疫病虽来势汹汹,但只要度过危险期,便没什么大碍了。 无非就是伤了身子基础,须得好好养着。 眼下保了命,身子可慢慢恢复。 王院使的话音落下没多会儿,就见小顺子推门进来,“王太医过来了,说是已经研究出了此次鼠疫的药方。” “快进来。”柳婵有些莫名激动。 她这几日强绷着一根筋,闻言起身走路都是身子晃了晃,好在旁边的宫人一把扶住了她。 珍珠昨日受了伤,经王院使给看过后,施了针让她好好养着。 现在柳婵也不需要别人伺候。 王婉儿进来的时候,整个人灰头土脸都有些人认不出本来的模样,她的头发随意用布裹住,一双眼睛却是再亮不过。 “婵儿,鼠疫的方子成了。”她激动。 实际上昨日下午就已经试的差不多了,可也不敢轻易敲定,又接连试了上百人,基本上达到九成以上的迅速去毒效果。 她抱着柳婵喜极而泣。 天知道,这几日她真是艰难的厉害,质疑,批判,被百姓们围起来堵着…… 激动之余,王婉儿才注意到了柳婵的脸上,“你这是被人打了?” 柳婵摇摇头,“不重要,你的方子能给皇上用吗?” 尽管萧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可用上新方子,是不是能好的快一些? 王婉儿点头,刚要回答。 就在这时,黄九叫了起来,“皇上,皇上醒了!” 第118章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柳婵过去的时候,就见萧临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虽泛着白,但明显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许多。 王院使再次煎了药给他服下。 萧临瞥见柳婵脸颊处的肿胀,面上没说什么,但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王婉儿则上前将药方研究出来的消息禀告了萧临。 萧临思索半晌,“全城征集该用的药草,不许滥竽充数,黄九,你亲自去督办此事。” 黄九赶紧应了声。 不论如何,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偷偷擦了泪。 这一段时间里,好在后宫被昭贤妃紧紧地抓在手里,没有人出什么幺蛾子。 宫里有些病程快的鼠疫患者没有等到迟来的药方,大概死了三十余人左右,也因着昭贤妃第一时间切断了各宫苑的联系,比起宫外面,宫里并不算严重。 局面很快就控制住了。 不出半月,宫里宫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萧临再次上朝的时候,除了严查鼠疫来源之事,还有人跳出来要求查宫中巫蛊和蛊虫之事。 他将巫蛊之事摁了下去,应下了蛊虫的严查。 并将蛊虫之事交给了严如胥。 大理寺少卿查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再就是,朝中不少人纷纷上书,这一次的祸国妖妃,成了静妃。 比柳婵那时候更严重的是,朝臣们请求萧临处死静妃。 寿安宫里。 静妃捂着肚子跪在太后面前,满脸惊慌失措,“太后娘娘,若真是被他们查出来,怎么办?” 蛊虫之事,断不可示人于眼前。 这跟巫蛊之术差不多,也属禁忌。 她当然恨柳婵多嘴,可心里也对太后不满,若不是太后瞒的不紧,此事又如何会传到柳婵的耳朵里。 才造成了今日她如此难堪的局面。 “查出来,你的命是保不住的。”太后看向她。 鼠疫之事如此被迅速压制住,让人十分烦躁,如今皇上又盯上了静妃。 好在她早就打算放弃静妃这颗棋子了。 盯上也不怕。 静妃脸色一白,也只能求她,“太后娘娘,臣妾的腹中还有皇上的子嗣呢。” 怀有皇嗣,是她最大的底气。 太后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许久,她突然勾了嘴角,“你想想,要如何将你腹中的子嗣落在景婕妤的头上,若你能除掉景婕妤的话,哀家就护你一命。” “如何护?”静妃下意识地问。 “宫里你是待不得了,皇上不会再宠你。”太后手中的佛珠轻盘,挑上了眼前静妃的下巴,“哀家会安排你假死,将你送出宫去。” 静妃张了张嘴,她很想拒绝。 宫中的富贵日子过久了,她不愿意再成为一个普通人。 她是宫中高高在上的静妃,不,是静贵妃娘娘。 可静妃刚想说话,就对上了太后黑漆漆的目光,不由得后背发凉,渗出了寒意。 “是。”她只能应下。 “你好好想一想,如何能毁掉景婕妤。”太后起身,将手搭在静妃的肩膀处拍了拍,“哀家宁可再考虑别的法子,也不愿留她的性命了。” 经此一事,哪怕柳婵是柳家出来的,也断然不能留了。 这个小姑娘过于聪慧,胆子极大,比她年轻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真给她时间,等她长成的话,定是大患。 太后离开了屋子。 静妃则是瘫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凳子陷入了沉思。 * 很快,寿安宫突然有消息传来,说是太后为西北战事在佛祖面前祈福时,昏了过去。 这会儿的柳婵正在劝着珍珠多休息几日,闻言看向报信的林安。 “她如何会昏了过去?”柳婵第一反应就是太后又要寻事。 果不其然,林安轻声道,“说是累的病了,让美人位份以上的去寿安宫侍疾,轮流着过去。” 太后生病,后宫嫔妃侍疾是应当的。 要求美人位份以上,也没有毛病。 不过柳婵猜着她是要针对自己,“我排在第几日?” “太后也说了,大皇子和玉敏公主都离不开人,所以安德妃和钱妃两位娘娘不必去,静妃娘娘有孕,也不必,于是咱们……” 沈婕妤禁足也不必去。 美人以上的,不就剩了昭贤妃,柳婵,还有宋美人? “咱们排明日的。”林安轻声道,“小主,依着奴才看,这事就是针对咱们的,不如先去寻了皇上?” 不然进了寿安宫,想好好出来的话,定要掉一层皮。 柳婵沉思了会儿,吩咐道,“你去寻一趟黄九,让他给我找个会功夫的丫鬟。” 眼下萧临忙的厉害,肯定顾不上她。 她得想法子护着自己。 林安应声离开。 到了下午的时候,黄九亲自领着个小宫女过来了一趟。 他恭敬介绍,“这是皇上亲自指定给小主的,按理来说,小主身为婕妤,应当有两个一等的丫鬟,如今再添一个也是正理。” 柳婵了然,眼前瘦瘦小小的宫女绝非一般宫人。 “多谢黄九公公跑一趟。”她笑着道谢。 临走时,黄九又嘱咐,“皇上说了,若小主不想去的话,直接称病即可。” 柳婵笑着点头。 待黄九离开,春杏有些不放心,“小主,皇上说的有理,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既是斗不过,那总不能躲不起。 大不了避着些。 “此时不去,她们还会有下一次,防不胜防。”柳婵目光再平静不过。 自从萧临吩咐前朝的严如胥开始查后宫蛊虫开始,她就知道静妃没有多少好日子了。 问题就在这里。 若是蛊虫之事让昭贤妃查,那就是后宫的事情,随时可以被太后叫停。 然而大理寺掺和进来,任凭太后也不成。 她得去一趟寿安宫。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次日。 柳婵一大早就换上了素色利索的衣裳,带着黄九刚送的宫女踏入了寿安宫的门。 她给丫鬟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翡翠。 既是跟珍珠同为一等丫鬟,就得少些厚此薄彼。 柳婵带着翡翠被引到太后的床前,就见她果然半点病色都无,倚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哀家渴了,给哀家煮个茶去吧。”太后吩咐出声。 第119章 将宋氏送回去 柳婵在寿安宫里呆了一整日。 太后一会儿肩膀酸痛,一会儿口渴要求喝茶,哪怕是午间小憩,也要求她抄写佛经。 接连的忙碌下来,加上柳婵又提着心,自然疲惫不堪。 傍晚时,太后终于松了口。 “你先回吧。” 柳婵冲着她福身告退,慢慢往外面走去。 她被在门口守着的翡翠上前扶住,翡翠想开口说什么,被柳婵摇了摇头,示意她注意些。 一切等回了玉琼轩再说。 虽说她今日忙的厉害,却并无实际上的不妥之处,无非就是多了些刁难罢了。 想来,太后是想出了之前在太极殿被堵住的那口恶气。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柳婵被扶着往外走,两人快到门口时,就听后面有人喊了声。 “景婕妤今日辛苦了,太后娘娘有赏,还请您身边的这位姐姐跟奴婢去拿一下。”有个宫女站在后面。 “小主。”翡翠先看了柳婵一眼。 她极少说话,心思却再灵敏不过。 身后那小宫女眼底藏着的冷漠,她几乎对上就能察觉到,所以,景婕妤担心的事情应该就在这。 “去吧。”柳婵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口唇微动,“我心里有数。” 翡翠见她知晓,点点头跟那小宫女离开。 柳婵留在原地。 她面上颇有些遮掩不住的疲惫之态,眼神里黯淡无光,漫不经心地往别处打量。 直到不远处来了两个人。 柳婵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打扮的极为素净的静妃,后面跟着的,是她的宫女秋儿。 她依旧维持刚才的‘黯淡’,心下起了冷笑。 静妃在等这个机会。 她也同样在等。 见静妃走近,柳婵故作强撑精神的模样,敷衍行礼。 “柳婵。”静妃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缓缓走近。 她逼得柳婵缓缓后退。 “静妃娘娘,咱们两个还有什么话需要离得这么近吗?”柳婵淡淡看她,“离得太近了,您的这张脸,就不像您了。” 她意有所指。 向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直白地像是扎进静妃心口窝的尖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静妃眼底的恨意更深,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 “你该死。”静妃突然低低地说了句。 下一刻,她猛地朝着柳婵撞过去,两人离得近,柳婵躲都躲不开,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静妃更‘惨’。 她朝着旁边跌躺过去,白皙的胳膊被压在鹅卵石上,很快就通红一片。 “本宫的肚子,本宫的孩子……”静妃哀叫了起来。 旁边的秋儿上前,“景婕妤莫要离开,您嘲讽我们娘娘,又将我们娘娘推倒在地上,恐伤了龙胎,待会儿还需要您跟皇上和太后解释。” 好几处蜂拥而至的宫人匆忙过来,又的去喊太后,又的赶紧去寻太医,也有被吩咐去喊皇上的。 翡翠跑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她看了眼一脸苍白的静妃,又看向旁边有些漠然的柳婵,不由得松了口气。 被送到玉琼轩来的时候,皇上对她的要求是,不许有人伤害到景婕妤的身子,一根头发丝都不准被别人碰到。 至于后宫里的心机手段,她只相信景婕妤即可。 翡翠默默站在了柳婵的身后。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邢嬷嬷带着几个肥壮的嬷嬷和太监过来,站定在柳婵跟前。 邢嬷嬷瓮声瓮气的开口,“景婕妤好大的胆子,敢在寿安宫中当众谋害皇嗣,跟老奴走一趟吧。” 说着,她就给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几人冲着柳婵就要靠近,她们面露凶肉,手掌又厚又大,显然是身上带了一些功夫的。 “翡翠,拦得住吗?”柳婵轻声问道。 寿安宫的心机,她是躲不过去的,然而寿安宫想将她单独带走,也是门都没有的。 “小主放心。”翡翠开始捋袖子。 在那几个嬷嬷靠近,上前抓人的一瞬间,翡翠就出了手。 柳婵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手,就见几个武壮的嬷嬷和太监已经倒在了地上,哀嚎叫嚷了起来。 连旁边倒在地上的静妃声音都盖了过去。 太医是最先赶来的,他一直照顾静妃的胎,见此情景也是眸光一闪,随之眉头微皱。 “赶紧将静妃娘娘抬到床上。”他赶紧道。 很快静妃被带走。 萧临并没有过来,但黄九亲自来了。 黄九看向柳婵,笑意满脸,“景婕妤,皇上请您去延禧宫,奴才还要去请静妃娘娘过去,就先不跟着您了。” “好。”柳婵心领神会。 她带着翡翠踏入延禧宫宫门的时候,就见后宫的妃子们,除了尚在禁足的沈婕妤,其他人已经都在了。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 当然也有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柳婵只当看不见,径直上前给萧临和昭贤妃和几个比自己位份高的妃子请了安,这才安然坐了下来。 “景婕妤现在背着谋害皇嗣的罪名,竟也敢坐下。”宋美人率先开口。 早在静妃是青楼妓女出身的消息传出来后,她就已经跟静妃划清了界限。 眼下静妃又牵扯进了蛊虫的事情中,宋美人只庆幸自己脱身快。 只是,她对柳婵也没什么可喜欢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景婕妤不觉得亏心,臣妾也得替她愧疚,柳家怎么会养出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柳美人在旁边也嘟囔。 “皇上跟昭贤妃娘娘也没说什么。”钱妃忍不住呛她们,“也由得你们两个小小的美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是妃位,训诫下面的小嫔妃也不是不可以。 许是顾忌上面坐着的萧临,宋美人冷哼了声,扭过头去不再出声。 柳美人还想再说,可见宋美人闭了嘴,她也只好扭起了帕子。 “景婕妤,你将事情跟诸位姐妹说一说。”昭贤妃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要详细些的。” 殿中安静了下来。 柳婵应了声是,随即站起来,就将自己如何遇见静妃,两人说了些什么,静妃突然撞上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话音刚落下,宋美人又没忍不住,“贤妃娘娘,果真是景婕妤挑衅的静妃,这有孕的妇人脾气最是……” “将宋氏送回去,不准她再出来。”萧临突然开口。 第120章 臣妾想问您一个问题 宋美人到嘴边的话哑住,她站了起来。 “皇上,臣妾……” 可当她对上萧临的眼神时,当即就泄了说话的气,不由得头皮发麻。 宋美人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自己在太极殿的那些日子。 外人看来,她留宿太极殿,就是侍寝了的,可唯独只有她自己清楚,根本见不到萧临半点。 只有偶尔的两次,被喊去侍奉笔墨而已。 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念及此,宋美人老老实实行了告退礼,她往外走的时候,就正好撞见静妃被带进来。 与以往的素淡一派高洁姿态的静妃不同的是,静妃这会儿狼狈的很,是被宫人在胳膊两边架住的,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甚至染了血的裙子还没有换下来。 宋美人狠狠咬了牙,不甘心看不了这场热闹。 她坚定地退了回去。 萧临瞥了她一眼,没搭理,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柳婵的身上。 柳婵回望过去,十分坦然。 实际上,她也是有几分激动在的,跟静妃斗了这些日子,总算为前世的自己,出了口恶气。 “王院使来了吗?”萧临问道。 宫人将提着药箱的王院使带了进来,将其引到静妃的身边。 王院使冲着皇上请安后,蹲下给静妃把了脉。 随后,他起身,声音足以让众人听的清晰,“皇上,静妃娘娘并无身孕,她的腹中应当是有东西,但绝非胎儿。” 此话一出,满屋震惊! 当然,除了几个早就知道内情的人…… “什么东西啊?”静妃吓得抓着旁边的椅子扶手,几乎要站起来,她语无伦次,“这腹中有东西,这这这……” 其他人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柳美人坐在后面,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几欲作呕。 静妃原本被如此粗鲁地带了过来,就已经心生了恐惧,闻言更是接受不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王院使,“不可能,不可能,本宫明明是有了皇嗣的。” 话虽如此说,可她的语气却没什么底气。 巩娘之前的话在她耳边悠悠转转,告诉过她,这个孩子留不住。 但……那也是个孩子吧? “王院使,本宫腹中就是有孩子的,你再给本宫看看。”静妃有些慌了手脚,她忙不迭就要爬过去。 王院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他这个举动更是惊得众人一脸,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悄悄往后退去,勉强离得静妃更远。 如此,就给静妃剩了个单独的‘圈子’。 静妃灰白了脸色,看向上面的萧临,“臣妾要见太后娘娘,皇上,臣妾要见太后,太后是知道的。” 听闻此言,萧临的嘴角现了一丝旁人不太察觉的笑意。 他抬手,就有人匆匆去寻了。 昭贤妃冷声开口,“将人带进来。”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齐地看向屋门口,有个穿戴打扮,甚至长相有些阴森的中年女子被带了进来。 柳婵一派淡然。 她本来跟昭贤妃商议好,如何抓住要离宫的巩娘,可没想到跟皇上派去的人堵了个正着。 那一刻,她们就知道静妃这次逃不过了。 “巩娘,巩娘,本宫的肚子里是不是孩子?”静妃扑腾着要上前抓她。 可巩娘脸色漆黑地避开了她。 巩娘的手是藏在宽大的袖口里的,她看了上面的萧临一眼,又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柳婵,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你就是景婕妤?” 柳婵挑了眉看她,“眼光不错,正是本婕妤。” 许是确认了柳婵的身份,巩娘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显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往柳婵的面上丢去。 “小主!”翡翠下意识地就要护着她。 可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巩娘的脸色就变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手掌,看向上面黑乎乎的虫子。 她的手心处有血浸出,被蛊虫撕裂的伤口也渐渐大了起来。 那蛊虫像是饥渴多年一般,伏在她的伤口处大口大口地吸着,很快就变得通体血红。 而巩娘渐渐褪去了血色,身子也有不稳。 “你们……”她震惊地看向上面的萧临。 “巩娘。”一道再苍老不过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 很快映入眼帘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嬷嬷,那老嬷嬷的头上带着黑色的抹额,一步又一步的朝屋里走来。 她每进来一步,巩娘的脸色就更惨白几分。 直到那嬷嬷站在了屋中,冲着上面的萧临弯腰行礼,以示尊重。 旁边的巩娘瘫在了地上。 “苗门一族自幼学习训练蛊虫,是为了行医救人,而非让你为祸他人。”那老嬷嬷叹了口气,“巩娘,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她抬手放在巩娘的额处,猛地用力攥了拳头。 巩娘的脸色再次突变,一口鲜血像是从体内涌出,溢出了口角。 “皇上,草民要带着她回去了。”那老嬷嬷说的面无表情,“苗门一族的逆子,自当带回去处置。” 萧临点了点头,“黄九,送客。” 只是老嬷嬷刚走了没两步,就又顿住了,转身后看向地上吓惨了的静妃。 老嬷嬷走到她的身边,用手中的棍子在她腹中戳了几下。 就见静妃连连作呕,吐出了几条浑身黢黑的肥虫,众人再次吓得魂不附体。 尤其离得近些的宋美人,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可那老嬷嬷的拐杖像是长了眼睛,黑虫要逃走时,她的拐杖就戳了过去,一条也不曾落下。 如此,她才转身,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你们,你们看静妃的模样……”一个小宫妃突然哆嗦出声。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门口移了回来,看向地上的静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静妃哪里还有刚才的面色娇嫩,而是肉眼可见地衰老下去,整个脸色弥漫着一股灰败的样子。 须臾间,她就成了个将行就木的老人模样。 这会儿的柳婵都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活了两世,也没见过这等事。 “皇上,按着规矩的话,静妃是要废除妃位,打入冷宫的。”昭贤妃起身开口。 萧临点了点头。 他正要说话,就见静妃从地上晃晃悠悠爬了起来。 不知何时,静妃已经满脸是泪,她看向萧临,“皇上,臣妾想问您一个问题。”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脱了。 或者说,今日之事,看似是她算计柳婵,却不曾想入了柳婵早已准备好的圈套。 第121章 皇上拒绝了 听到静妃的话,众人也不由得提了心,又有些唏嘘。 她是曾经宫里最得宠的妃子。 多少个日日夜夜,听说皇上进了后宫,召幸了宫妃,却是进了未央宫,却是召幸了静贵妃。 谁不羡慕? 羡慕的次数多了,也就那样了。 如今的静妃娘娘一身狼狈地站立在众人眼前,除了那张因蛊虫而干涸了的脸蛋,她浑身还是透着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娇弱姿态。 “你问吧。”萧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静妃满是深情的目光看过去,她喃喃,“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一直将臣妾当做谁呢?” 她跟萧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柳家。 那时候她也小,真以为自己麻雀变了凤凰,被当朝皇子一见钟情。 后来每一处的不对劲,让她开始怀疑。 直到如今,太后给了她这张脸,这张脸,就是萧临喜欢的那个人。 她是她的替身。 “臣妾的这张脸,明明跟她一样,不是吗?”静妃又问,她泪哗哗落,“皇上见到这张脸以后,对臣妾的万般喜欢,您跟臣妾缠绵的日日夜夜……” “秋儿。”萧临突然喊了个名字。 站在殿中众人后面的宫女低着头走了出来,不是静妃身边的宫女秋儿还是谁? 静妃愣了下,缓缓转头看向秋儿。 她忽的心里咯噔。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直冲头顶。 秋儿都不敢看她,“静妃娘娘,您自从得了这张脸,皇上就没有再碰过您了。” 此话一出,众人瞳孔震惊。 静妃更是僵住了身体,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您回回喝下那杯酒以后,便产生了幻觉。”秋儿轻声道,“皇上一直在旁处歇息。” 柳婵坐在一旁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上面有道目光朝着自己落了过来。 她抬头,正好跟萧临的似笑非笑对上了。 不知怎的,柳婵竟有一种他朝着自己邀功的错觉,不由得脸红了一瞬。 这会儿静妃的目光是彻底有些疯狂了。 静妃突然就看向了旁边的柳婵,眼神凶恶的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不等众人反应,静妃就从袖子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银光闪过,是一把简单精巧的匕首。 那匕首握在静妃的手里,直接朝着柳婵的胸口处刺了过来,引得众人尖叫连连。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素手落在柳婵的前方,轻巧地绕了个弯,下一刻,匕首就骤然飞了出去。 静妃则是惨叫一声,整个人朝着后面倒下。 翡翠安然将柳婵护住,“小主没事吧?” “无事。”柳婵虽有一瞬间的心惊,可事情结束的也快,她也安定了下来。 静妃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她吐出一口血,依旧是带着恨意看向柳婵,满脸的不甘心,“该死……的是你,若不是你,本宫还是静贵妃……” 若不是柳婵的话,她一定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静贵妃。 若没有柳婵,她也不会失宠。 她恨的厉害。 恨不得杀了柳婵。 可是,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静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愤然道,“柳婵,你也是替身,你也是她的替身,柳婵,你逃不过的……哈哈哈,没有人能逃得过……” 她像是疯了。 “将她带去慎刑司。”萧临豁然就冷了脸,“问问她这些年,还害过什么人。” 说完,他甚至不等静妃被拽走,就径直起了身朝着外面走去。 后面的众人面面相觑,背后泛凉。 大夏国建朝以来,从未有过妃嫔被送入慎刑司拷问的例子,静妃算是头一个。 “带下去吧。”昭贤妃淡淡道。 许是静妃已经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被宫人拖下去的时候,很是安静。 事情结束,众人也各怀心思地纷纷散开。 柳婵回到了玉琼轩。 珍珠在门口等着,赶紧迎上来,“小主,您没事吧?” 其他几人也跟了过来。 见他们脸上都是迫切的担忧,柳婵不由得心下一暖,摇摇头,“没事,今日多亏了翡翠。” 若只是她自己的话,太后想要硬来,她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好在翡翠的武功好。 珍珠等人纷纷看向翡翠,齐齐行了谢礼,态度很是虔诚。 这一日,他们又慌又怕,提着心吊着胆。 “不用。”翡翠赶紧摆手,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地看向柳婵,“皇上选定了奴婢来伺候景婕妤,日后奴婢就是景婕妤的人了。” 她自知与眼前这几个守在柳婵身边久了的老人不同,也不想着上来就多亲近。 日久总会见人心的。 柳婵点头应了她的话,“咱们都是一心的。” 众人齐齐点头应了声是。 此次静妃陷害事件,太后只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整个寿安宫的人都没有露面。 柳婵清楚,静妃已经成为了太后的弃子。 不过。 经此一事,太后若是再想拿捏她的话,也要慎重几分,好好想一想了。 宫里很快就沉寂了下来。 前朝的皇上忙的很,十天半个月都不曾踏入后宫一步,后宫里的妃嫔也都小心翼翼,龟缩在自己的宫里半步不出。 一时间,竟是比鼠疫的时候还要安静了些。 直到有道关于前朝的消息传来。 “沈将军今日已经被押送进了京城,进京之时,两边的百姓都丢了许多烂菜叶子臭鸡蛋,要皇上处死叛臣呢。”林安过来报的信。 珍珠皱了眉头,“不是说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没有定下来?” 一开始明明说的是,让沈将军来京申辩,或许有一线生机。 这就说明罪名没有定下来。 “看来,是有人煽动了百姓。”柳婵摇头,“这很正常。” 原本西北这场战争,就是有人故意挑起来的,肯定会背后再生事端。 尤其是宋家。 宋家想必在这一出戏里,上蹿下跳呢。 “沈婕妤呢?”柳婵问道,“她知道了吗?” 眼下沈婕妤还被禁足。 虽说她做不了什么,但一定会有人将消息‘递’到她面前的。 林安点点头,“知道,沈婕妤想见皇上,但皇上拒绝了。” 第122章 皇上是拿臣妾当她的替身吗? 随着沈将军到京,朝中纷纷起了弹劾的折子,要求严办此事,以平息西北民愤。 连带着后宫里的沈婕妤都没有放过。 什么打入冷宫,毒酒,通通都有人提了建议。 御史台共七人有上朝的资格,就有四位御史官员上蹿下跳,一派大义凛然之色。 对于他们的折子,萧临通通让黄九收了。 但留中不发。 “宋太傅如何看待此事?”萧临突然就点了名。 宋太傅每日安稳上朝,对有争议的事情绝不开口,但遇到跟百姓有关的,便要仗义执言。 比如前些日子的‘罪己诏’事件。 他端着一副再慈祥不过的好官模样,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却又让人觉得他处处为民周道。 明明逼得皇上发了火,他还要一副无辜模样。 错的是皇帝。 而他,不过是为百姓着想罢了。 听到萧临的招呼,宋太傅低着头的眸光一闪,他摇头道,“此事尚且未曾下定论,臣不敢多言。”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乎是下意识地,宋太傅就选择了明哲保身的回答。 萧临的目光淡淡地从他身上收回,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瞬,似是早有预料。 “宋太傅跟朕想到了一处,那就暂且将沈将军收监,押入重牢,待西北战事结束后,再做定夺。” 重牢的看管是极其严苛的,由皇帝暗卫亲自守护,若没有皇帝手谕,谁也不准踏入。 萧临的话一出,众臣又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不少人的目光或是隐蔽或是责怪地看向为首的宋太傅。 当然,是怀了一些心思的。 萧临给旁边的黄九暗中使了个眼色,黄九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记了下来。 傍晚时分。 玉琼轩里进了人。 “黄公公如今可是贵客。”珍珠上前接待,“是皇上对我们小主有吩咐?” 自从静妃的事情后,皇上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召幸过妃嫔了。 黄九也是客气着,“皇上今日高兴,让小主过去用膳呢。” 珍珠哎了一声,忙去告知。 柳婵这会儿正素面朝天,外面天热,她的身上也只披了件再轻薄不过的衣裳。 她看着镜子里能掐出水的模样,吩咐春杏上妆。 因着她的要求,春杏私下里苦练妆容,任何风格都能适应。 用柳婵的话来说,勾男人,不能永远只一副模样。 会腻了的。 “要勾人,但不要太明显。”柳婵轻声道,“今日我要跟皇上闹些小脾气的,你看着画吧。” 毕竟上次那个废了的静妃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也是个替身。 她若轻飘飘地揭过去的话,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得在意才可以。 不仅如此,还要笨拙地装出不在意,露出实际在意的马脚。 柳婵默默将自己待会儿的表现在心里演练了几遍,再次抬眼时,眼底已经透着几分生怕被人丢弃的可怜和委屈。 “奴婢觉得,皇上会不会觉得小主不该吃醋?”珍珠有些不放心。 柳婵抬头看她,一瞬间恢复了淡然。 她挑眉,“珍珠,若你嫁给了一个男子,生了感情,有一天被人告知,你可能是个死去女子的替身,你如何自处?” 珍珠哑然。 旁边的春杏轻声道,“若是已经爱上的话,想必会惶恐不安,是失望是难过吧。” 女子本就感情丰沛。 那静妃得知自己可能是替身后,都能心中生了怨恨之意,若小主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的话,确实不正常。 柳婵笑着点了点头。 既是演戏,定要演出真情实感的。 她演到了萧临的心坎里,萧临就愿意真心宠她,只是她也清楚的知道,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 今日萧临喜欢她,明日就说不定有人演戏演的更好,他就又喜欢了别人。 这世间男男女女,结局都那样。 爱你的时候,怎么都是好的,若有一日不爱了,你就是地上的一摊黑泥。 世俗的男女成亲,男子变了心还有道德束缚,可帝王哪里有? 念及此。 柳婵心里叹息,演戏这件事,她不能有一丝懈怠。 感情是个不定数,但演戏是个可以努力打磨的定数,她的演技会愈发高明。 半个时辰后,柳婵就站到了萧临的面前。 她如以往般福身行礼,举手投足间,看着笑意淡淡,可却也不似往日活泼大胆。 今日的晚膳不像以往那般丰盛,不过几个清粥小菜而已。 旁边放了两壶酒。 “坐,朕有些想你了。”萧临伸了手拉她,“婵儿,你爱喝果酒,这是你的。” 柳婵安静乖巧地坐了下来。 有人给她倒了酒,萧临跟她碰杯,她就喝,若不碰,她就只坐着。 三五杯下肚,萧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朕的景婕妤是怎么了?”他大手越过方桌,抓握住了她的小手,“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柳婵冲他笑了笑。 只是她笑意勉强,眼底的失落不经意间就泄露了一点点。 萧临何等敏锐,见她如此就皱了眉头,他也乐意哄着,“婵儿,你说你一向信任朕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瞒着朕?” 说完这话,他看向一旁的黄九。 黄九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回皇上,玉琼轩最近挺好的。” “臣妾说了,真的没事。”柳婵作势要抽回手,再次强笑的时候,眼底却有些泛红,“皇上今日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萧临见她始终不说,也皱了眉头。 他冷声道,“你说过要相信朕的,若是不说,朕便将你身边的丫鬟一一送去慎刑司严加拷问。” 他知道,柳婵一向懂事,也极为聪明,不会为了谁欺负她而烦恼。 能让她这般心不在焉的,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萧临忽然间脑海中就闪过了那日静妃指着柳婵说过的那几句话,她似乎说柳婵的替身,那一刻,柳婵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他当时心中烦闷,注意的不多。 “是为了静儿吗?”萧临盯着她,“你看着朕的眼睛。” 柳婵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的眼眶开始泛红,随着瘪了瘪嘴,眼泪直接滚落了下来。 偏偏她一声不吭。 “皇上是拿臣妾当她的替身吗?”柳婵跟他对视,眼神里有些遮不住的慌乱和难过,“不,臣妾不需要皇上回答,臣妾会自己想明白的。” 她拼命摇头,“那位姐姐极好,臣妾从未想过跟她争什么,只是……只是……” 只是她接受不了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第123章 也太心黑了 萧临见她这副分明委屈,却又要强压着的模样,眉头轻皱。 他朝着黄九吩咐,“将静儿的画像拿来。” 黄九愣了下,又挨了一个瞪眼才反应过来去拿。 柳婵则是两眼通红地看着他,她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萧临的衣袖,耐不住的紧张。 直到一双宽厚的臂膀从她的腰间穿了过来。 萧临搂住了她,“休要听旁人胡说,你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小姑娘的胆子大,又有几分聪慧,偏偏还对他一片赤诚之心。 他很清楚。 那几日他患了鼠疫,柳婵为了护他所做的一切,或是接摔倒的他时胳膊脱臼,或是不怕传染地用嘴对嘴喂他喝药,或是对上太后被打,都被黄九事后一一告知。 后宫里的女人,对他的示好,也都是各有所图。 唯独一个柳婵是敢豁出性命护着他。 他承认静儿曾救过他的性命,又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很难忘掉。 可眼前的婵儿…… 萧临脑海里不由得记起两人未曾在一起事,小姑娘信誓旦旦地举着拳头说的那两句话。 她说,我若真喜欢他,为他赴死我也愿意。 “真的吗?”柳婵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满眼的依赖,哪里还有半点前些日子的冷静威风。 分明是个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的小女子罢了。 萧临点头,“真的。” 黄九将许静儿的画像小心翼翼地送了过来。 萧临伸手接过,将画像打开,一个白衣女子栩栩如生地落在了柳婵的眼前。 “她长得真好看。”柳婵惊讶出声。 原本要掉下来的眼泪这会儿挂在她的睫毛处,要落不落,看着既可怜又滑稽。 她赞美的很真诚。 “跟臣妾长得不一样。”柳婵嘟囔了一句,“臣妾心里知道不该跟她比的……” 活人跟死人比,像什么话。 可她也得让萧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就不是许静儿的影子。 更是让萧临自己承认,他心里有了她的位置! 柳婵目光认真地看着那幅再熟悉不过的画,有些愧疚起来,“皇上,臣妾……” “朕没有将你当做她,”萧临轻叹一声,语气分明带了几分无奈,解释道,“她是她,你是你。” “臣妾知道了。”柳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还忍不住夸,“皇上的眼光极好,静儿姐姐看着就人美心善。” 萧临抬手就在她的额前弹了一下。 他装着黑脸,“跟朕闹这一出小脾气,就是为了看看静儿的画像?” “那个谁胡说八道,挑唆臣妾跟皇上的感情。”柳婵不忘给李珠再泼点粪水,“臣妾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慌慌的。” 李珠,就是静妃原来的本名了。 她曾被记入柳家的族谱中,改名换姓成了柳珠,如今柳家毫不犹豫地将她踢了出来,她也只能恢复本姓了。 李珠被送去慎刑司还不到一日,就‘不小心’咬断了舌头,无法开口说话。 于是,到底是被送去冷宫自生自灭了。 萧临看着她好笑。 一腔再直率不过的心思就这么明晃晃地摆着,也不怕他。 将许静儿的画像收起来后,柳婵明显心情好了不少,说话时也忍不住眉眼弯弯。 萧临则是盯着她的眼角看了又看。 许是她哭过的原因,眉眼之间显得格外勾人夺魄,挠人心弦。 没多会儿,柳婵就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搂在一起。 不提。 ** 西北击退敌军的捷报传来时,已经又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柳婵总共侍寝也不过三四回。 次数虽少,可她是仅有的一个。 “沈将军率军击退了敌军,抓了真正的通敌叛国的人。”林安说起来,也有些莫名的兴奋。 武将保家卫国,本就值得尊重和颂扬。 那沈家传出通敌叛国的罪名时,很多人是怒的,怒他们成了叛国贼,可当洗清了冤屈时,他们就会对诬陷的小人恨之入骨。 就比如现在,飞雪一样的折子送到皇上的御桌上。 全是弹劾当时那些要求处死沈将军的人。 “不是说沈将军被关押在重牢里?”珍珠有些不解,但很快她就转了圈,“是假的啊,难怪皇上也不处置他。” 西北距离京城很远,千里马跑一趟,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功夫。 许多消息都传的乱七八糟的。 柳婵也高兴。 她问,“通敌叛国的人知道吗?” “是离家和温家。”林安恭敬道,他已经打听了些,“两家是沈家的部下,联姻后想代替沈家。” “跟宋家有关系吗?”柳婵又问。 林安犹豫了一瞬。 他缓缓摇头,“依着奴才看,通敌叛国的事情,大家谈论的都是温家和离家,却不曾说起有关于宋家的任何事,看来是宋家将自己全摘出去了。” 宋家在朝中势大,这是事实。 哪怕不少人知道此事跟宋家脱不了干系,可宋家狡猾,定不会留下丝毫证据。 柳婵勾了嘴角,倒是不甚在意地摇头。 “他们以为想摘就能摘?” 这一次,鼠疫也好,西北战事也罢,还没有开始正儿八经地查呢。 萧临怎么会趁着这个机会放过宋家? 他动不了太后,可宋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朝臣而已。 所以,宋家势必在劫难逃了。 柳婵想的确实没错。 次日的朝堂上,萧临第一次当众斥责了宋太傅,倒不是什么大事,而是挑了折子里的一个错别字的毛病。 他对宋太傅向来尊重,如此发火,顿时引得众人提了心。 大臣们是最会看风向的。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弹劾宋家的帖子就堆满了萧临的御桌。 其中就夹杂着有关于鼠疫和西北战事的折子。 “大理寺少卿严大人私下里查了最先得了鼠疫的那个村子,寻到了活下来的人,在鼠疫出现的前几日,有人将一堆死老鼠丢在了村口的出处。”林安轻声道,“那几日又是雨水多了些,隐蔽处的死老鼠腐烂后,就引发了村子里的鼠疫。” “而有人在村口处捡到了宋家家仆掉落的腰牌,循着暗中抓了人,已经承认了事情是宋太傅吩咐的,至于宫里的鼠疫,那几日宋美人的贴身丫鬟回了趟家,回来后又去了御膳房,是如此来的。” 林安说的详细,听得珍珠都一个个白了脸。 鼠疫之事,京城死伤多人。 几人很是愤怒,尤其是珍珠,“百姓们的命都是不值钱的吗?他们也太心黑了。” 第124章 谢允 寿安宫。 太后正躺在床上半阖着眼,身边也无人伺候,似乎寝宫里就她一个。 然而,在她的床头隐蔽处,站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儿。 那人声音不辨男女,将朝堂上的事情惟妙惟肖地,一字不落地细细地说着,演绎地如身临其境般。 半个时辰后,太后骤然睁开了眼。 哪里有一丁点迷糊。 太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这一局,咱们到底是输了,朝中羽翼怕是要折不少啊。” “是。”那黑影道,“我们大人让剩下的人先蛰伏,再等待下一个时机的到来,只是皇帝盯紧了宋家,怕是宋家要完了。” 不过,区区一个宋家,折了就折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 “给你家主子递个信儿。”太后眼里精光一闪,“宫里的景婕妤怕是要成为咱们的心腹之患,想要除掉她,须得让皇帝那边先厌倦了她。” 几个月而已,柳婵从一个小小的答应就爬到了婕妤。 “一个婕妤也值得费心?”那黑影不解。 “皇帝护着她,她又十分聪明。”太后冷哼一声,“一开始,她都骗过了哀家,眼下皇帝竟是对她动了三分情。” 人人都道帝王无情。 可是,她确实是在萧临身上看到了他对柳婵的三分情谊,这可不是好事。 那黑影沉思半晌。 他点头,“主子会想办法的。” 宫妃得宠而已,想让她失宠,换一个更得宠的人过来即可。 只是这人选…… 得让他们好好想一想。 ** 一连过了好几日,西北那边彻底平息了战乱。 众人都松了口气。 因着春桃的母亲生病,她特意求了柳婵,出了一趟宫门。 待回来时,就带了不少宫外面的新鲜事。 “这一回,除了沈家将功赎罪,还有谢家也立了大功。”春桃说的眉飞色舞,“谢家的小公子潜入了敌营,砍下了他们首领的头颅,这场战事才结束的如此迅速。” 她激动地看向珍珠,“快问谢小公子多大年纪。” 珍珠好笑,“小主,您看春桃这红光满面的样儿,定是那谢小公子年纪不大,说不定还没有成亲呢。” 虽说春杏春桃的年纪稍比自己大了点,可算起来,也不过才十八而已。 “谢家?”柳婵心里悸动了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趴在墙头上叼着枯草根,洋洋得意的少年,谢允。 柳家跟谢家曾当了几年短暂的邻居。 于是。 六岁那年,她看着十岁的谢允爬墙头,被谢允吆喝着帮他搬石头翻墙。 七岁的柳婵已经可以拿着石头投掷墙上趴着的十一岁的谢允了。 八岁的她,开始隔着墙听谢允抱怨爹爹对他的严苛教导,以及看着谢允徒手挖了个跟柳家相通的狗洞。 然而。 她九岁的时候,谢家大人被封为西北禹州刺史,十三岁的谢允跟着家人离开了京城。 她不动声色地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轻声开口,“朝中武将稀缺,总要有年轻的一代冒尖,咱们大夏朝才有底气对抗外敌,是好事。” 春桃乐呵呵地点头,“确实是。” 她激动地张牙舞爪,却不曾注意袖口里掉了一张纸出来。 “哎呀。”春桃正要低头捡的时候,就被刚刚进门的春杏不小心踩了一脚。 春杏弯腰捡了起来,下意识地打开。 “呀,这上面画的英俊少年郎,不会是谢小公子吧?”珍珠眼尖地看见了那纸上画着的人儿,故意大声打趣。 春桃骤然就红了脸。 她急得跺脚,“如今京城街上到处都是卖谢小公子画像的,才三文钱一张,小贩推的厉害,都塞我手里来了,我只能买下了。” “我看看。”柳婵看着那画像伸了手。 春桃十分不好意思地将那简单的画像从春杏手里拿过来,递在了柳婵的手里。 柳婵看着那画像有些入神。 半晌,她轻笑道,“倒是长了副好皮囊,如今又有战功在身,怕是等日后回京的时候,京城的姑娘们都个个垫足眺望呢。” 这画画的人有几分水平,三五下就将谢允的那一双桃花眼勾的像模像样。 “是吧。”春桃完全一副崇拜模样,“听说谢小公子亲自将叛国贼押送回京,到时候定会有接风宴,小主,奴婢想跟着去瞧瞧。” “到时候奴婢也必须去瞧瞧,这还未曾露面,就勾的春桃姐姐失魂落魄的男人……” 珍珠笑着开了口。 春桃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几人闹做一团。 到了晚上,柳婵闭上眼,脑海中就又浮现了那个坐在墙头上喊她名字的少年。 她犹记得谢允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眼圈都有些泛红。 他说,小丫头,等我立了功回京再来看你。 柳婵嘴角溢出苦笑,叹了口气,她又何苦想这么多。 八年的时间,早就物是人非。 她成了萧临身边的妃子,那时候的谢哥哥也即将成了立下战功,人人称赞的小将军。 怕是谢允都不记得她了。 如此想着,柳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起床的时候,她就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将过来伺候的珍珠吓了一跳。 还没等珍珠开口,有小宫女禀告,“沈婕妤过来了。” 柳婵收拾了一番出去见她。 隔了几个月的时间,沈婕妤已经全无了当初小姑娘的那般灿烂模样,她静静地站在那边。 “瘦的这么厉害?”柳婵走近她,皱了眉头,“贤妃娘娘不是敲打御膳房了吗?怎么还不让你好好吃饭。” 两人都是婕妤位份,也不必行礼,更何况她打心底里觉得,她们两个好像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嗯。”沈婕妤抬眼看她,嘴角含了笑,“御膳房的菜是好的,是我自己吃不下去。” 柳婵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今日解了禁足,我去寻皇上了。”沈婕妤先找的话题,“皇上说,是你建议他留住我父亲性命,将功折罪。” 通敌叛国自然是大事。 可即便没有通敌叛国的话,禹城失守,她父亲也难逃其咎。 所以算来算去,到底还是柳婵帮了她。 沈婕妤面露愧疚之色,朝着柳婵就要跪下来,“婵儿,是我之前因着一些事情错怪你了。” 第125章 让她给你买 面对沈婕妤的下跪,柳婵赶紧上前接了她。 珍珠等人也过来扶着。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么多。”柳婵轻声道,“你也不必自责,我若是你的话,也不见得会比你强多少。” 她拉着沈婕妤坐下,又吩咐珍珠多拿双碗筷。 “你来的早,定是没用早膳。”柳婵轻笑一声,“正好,这几日御膳房里新出了蟹黄粥,我记得你也爱吃。” 当时在行宫的时候,她故意耍脾气要了两碗蟹黄粥。 沈婕妤那时候还是美人,没吃上,馋的嘟囔了好几日。 果然沈婕妤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安然用完早膳,沈婕妤就缓缓讲起了最近背后里的事儿。 她轻声道,“沈家跟离家原本关系再近不过,我跟离安也是两小无猜,家里人都默认了我日后是离家的媳妇,太后派人拉拢我爹,我爹拒绝了,他们就用我弟弟来威胁了我家,要么同意追随太后,要么就让我进宫。” 沈家一向是再忠君不过的,只能选了让她进宫这一条路。 实际上她进宫也是太后所料,那时候她初进宫,身边便安插了好几个太后的人。 “婵儿,你知道吗?”沈婕妤气的满脸通红,“那时候我母亲给我传的信,都是太后命人伪造出来的,她当真会这些哄人的手段。” 她弟弟是自小不太成器,有些骄纵,可她娘一封接一封催她侍寝的信,也寒了她的心。 后来她的丫鬟带来了离家跟温家联姻的消息…… 那时候她病了。 病中,她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的奇怪之处,终于想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是柳家出来的,一时间,也让她对姓柳的皆有了恨意,甚至还想过她跟柳婵的交好,是不是柳婵刻意所为。 “沈家没有被拉拢,离家和温家却是被暗中撬动了。”沈婕妤苦笑一声,“西北战事的罪名,大概要落在他们两家头上了。” 叛国之贼,死不足惜。 然而,她知道离安哥哥自小胸怀抱负,立志成为守护西北的大将军,此事定不是他愿意的,可他身为离家长子,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婕妤回忆起印象中的身影,心里痛的厉害。 她苦笑一声,“都是命。” 柳婵看着她,心里却是一切明朗了起来。 若她没有猜测的话,前世的沈婕妤就是经历了这一场西北战事,其父沈将军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害死,哪怕后来被洗清冤屈,可沈婕妤依然要对付一切柳家的人。 这才是她前世爬到太后之位的真正动力。 柳婵摇摇头,之前她还想着沈婕妤是为了一个区区男人,到底是她心思狭隘了。 沈婕妤临走前,眼圈都是红的。 她说,“婵儿,家人失而复得是我最大的欢喜,我禁足的时候一直在想,我父亲死了,我定要为他报仇的。” 在后宫里能想到的报仇方式,就是拼命得宠,往上爬。 终有一日,她可以跟仇人对抗。 柳婵伸手抱了抱她。 尽管一开始她对沈婕妤的事情是抱有私心的,可如今见她如此,心里还是有淡淡的感动流淌。 西北签订了停战协议后,萧临就正式下令由谢允负责离家和温家一些重要人物的押送进京,这几乎明着将功劳扣在谢允身上了。 沈家被人钻了空子,理应受罚,又因将功赎罪打了胜仗,所以不赏不罚。 自然也不必进京。 宫里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一个月后的接风宴。 鼠疫和西北之事,都有人立了功劳,有奖就有罚,于是萧临为此忙的厉害。 至于宋家……宋太傅暂且禁止上朝了。 这是要查下去的意思。 宫里也出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一件事是周贵人去侍奉了一次笔墨,回来后就一跃两级,成为了周婕妤。 另一件事是,宋美人得了风寒。 宋美人跟周婕妤一直是住在一起的,初进宫时两人关系极好,后面事情多了,也就那样。 萧临让宋美人搬出去养病。 “是离冷宫最近的幽香阁。”春杏轻声道,“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看来宋家这一次,是真的要完了。” 宋太傅是三朝老臣,又占据朝中一品太傅之位,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愈是位高权重,愈是要战战兢兢才是。 所以宋家是自己给自己种了恶果,害自己。 这时,林安从外面进来,送了另外一个消息,“奴才一直让人盯着冷宫里那位,她前几日被其他的疯子打了,似乎是吓到了,这几日高热不退……” “那你去告诉贤妃娘娘,请个太医看看去。”柳婵淡淡出声。 林安应了声是离开。 春杏不解,“她若死了,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为何还留她的性命。 “对她来说,是好事。”柳婵勾了嘴角,素手端茶,看着茶杯处的烫花轻笑出声,“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可我不想让她死。” 她需要她活着。 只有活着,只有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痛苦。 “叫人继续盯着她,不准寻死,生了病就治。”柳婵站了起来,“要她一直活着,一直痛苦。” 黄九是下午过来的。 他立在柳婵面前,笑着道,“皇上明日下了朝,想带婕妤出去走走,您别的都不必管,但是得带着翡翠。” 上一次柳婵出宫的事儿,实在是吓人。 珍珠她们几个虽然忠心,却没有保护人的能力。 柳婵也清楚这一点,点头应下。 次日一早,她特意让珍珠几人给自己打扮的简单些,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代表她已经成亲。 然后带着翡翠去了太极殿等着。 萧临下了朝,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勾了嘴角,“让朕瞧瞧,谁家娇俏的小媳妇?” 柳婵略有些害羞地锤了他的胸口一下。 自然是力气极小。 萧临拉着她的手上了门外的马车,两人面对面坐好后,他才道,“朕等会儿去晋王府看望老晋王妃,晋王府有个小郡主,应该跟你年岁差不多大,你跟她出去转一圈,宫里闷的慌,看见什么喜欢的,让她给你买。” 柳婵讶然,“让她买,这不好吧?” 萧临笑而不语。 第126章 听说他最喜欢梅花了 马车一路驶进了晋王府中。 萧临先下去,又转身将柳婵扶了下来。 这会儿晋王府的众人已经在马车旁边候着了,稍大些胆子抬头看一眼的也惊讶于景婕妤的得宠。 他们已经提前得知皇上会带着景婕妤过来了。 晋王如今已经五十有二,他的身子带着些病态的虚弱,这会儿出来迎接萧临,见了风还咳嗽几声。 晋王妃过来亲自领着柳婵往屋里去。 众人在屋里给萧临磕了头,又给柳婵请了安,说了些客气话。 直到萧临开口,“景婕妤许久不曾出宫,跟在朕身边也嫌闷得慌,出去逛逛?” “是。”柳婵很是安静乖巧。 旁边的晋王妃赶紧招呼自己的女儿,“安乐,你带着景婕妤去外面转转。” 名叫安乐的一个姑娘站了出来,冲着柳婵抿嘴笑。 “景婕妤,走吧。” 柳婵跟着她出去。 两人一离开了众人视线,安乐郡主就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她,“今日爹娘特意嘱咐我留在家里等您,您……” “叫我婵儿吧。”柳婵扶额。 一口一个您,她听起来很别扭。 安乐郡主像是跟得了宝贝一样连连点头,很是爽快,“婵儿,你喊我安乐就好。” 大夏朝的郡主,都是以名字为封号。 “你有没有想去逛的地方?”安乐郡主问的很热情,“我今日带够了银子,若不够,也可以随时回家取。” 或者是让人遣送了东西回来,家里给付账即可。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柳婵。 在眼前小姑娘的期待下,柳婵很让人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 原本她以为出宫透口气就挺好的。 若是真的让她选一个地儿的话,她选不出来。 “那我带你随便逛逛。”安乐郡主想了想,她打量着柳婵头上简单的珠花,“你看你打扮的如此简单,我就带你去金雀阁逛逛,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首饰。” 柳婵不由得好笑,还真依着萧临所说,让人家给买东西? 不过,她确实也不知道去哪里。 随她去逛逛也可以。 若不要,难不成还能硬塞? 两人各带了丫鬟,乘着马车很快就到了金雀阁。 柳婵知道金雀阁是京城里的百年首饰铺子,还知道金雀阁是钱家的产业,花样颇多,各家的夫人小姐没有不喜欢逛的。 她倒是第一次来。 一进门,柳婵就被满目琳琅的各式首饰珠宝刺了下眼,墙上四处镶嵌着小小的夜明珠,映的旁边的首饰格外精美。 “喜欢哪个?”安乐郡主看她,“我给你买。” 柳婵失笑,“不必,咱们看看就好了。” 她的首饰盒子里的东西不少,都是萧临赏的,同样个个精美的很。 今日她出门才没肆意打扮而已。 “家中嘱咐我了,今日定要带你逛个尽兴。”安乐郡主目光哀求地看着她,“婵儿,你就给我个面子吧。” 她们两个年岁相差不大,放在皇室中也是同出一辈。 柳婵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本来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晋王府给她送东西,也应当是讨好皇上的。 出来的时候萧临还说让他们买…… “那好吧。”柳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随手指了墙上的一件,“这个如何?” 这回轮到安乐郡主皱了眉头。 她盯着墙上那件做工有些简单的玉簪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个可以买,但不能只买这个。” 柳婵指的那件东西,估计也就十几两银子而已。 送礼拿不出手。 安乐郡主索性也不问了,她随手招来掌柜,“将你们店中的珍品都拿过来,镇店之宝也拿过来。” 金雀阁每隔三个月,都会推出一件镇店之宝。 如今推出来的似乎是一件金缕衣。 号称数百个手艺精湛的绣娘做了三年的精品中的精品。 掌柜笑眯眯地点头应了是,他一边招呼小二将两人请到二楼的屋子里,一边亲自去端金缕衣。 小二们鱼贯而入,将店中珍品一一摆放在屋中的桌子上。 柳婵看的渐渐起了些兴趣。 待掌柜亲自将金缕衣端过来的时候,更是让她眼前一亮。 尤其金缕衣的上面还绣着几枝红梅,夹杂了红色,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成了点缀之笔。 “这金缕衣采用了最上等的蚕丝和金线……”掌柜开口就要介绍。 他刚说了两句,外面就传来了女子的叫嚷声。 “金缕衣呢?” 掌柜赶紧将手中的衣裳放下,说了声抱歉,匆忙出去看看。 安乐郡主拉着柳婵也往外走。 待两人站在栏杆处往下看,安乐郡主嗤笑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宣郡王妃的妹妹冯娇儿。” 底下的冯娇儿正神色不耐地盯着说好话的掌柜,她冷哼道,“那还不赶紧将金缕衣拿过来,待会儿宣郡王妃可是要来的,我们要买下金缕衣。” 掌柜不动声色地擦了把汗,语气依旧客客气气的。 “今日金缕衣已经有客人在看了,您只能等一会儿再看,若那位客人不定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打断了。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冯娇儿抬高了嗓音,她瞪着眼道,“宣郡王妃一会儿就过来了,还不赶紧将金缕衣拿过来。” 二楼上,安乐郡主冷哼一声,拉着柳婵进了屋。 她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金缕衣,“今日咱们将这衣服买下来,我送给你,惯的她这么嚣张。” 一个郡王妃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是郡王妃的妹妹。 她还是晋王府中唯一的郡主呢! “这金缕衣多少钱?”安乐郡主问旁边伺候的侍者。 侍者轻声道,“一万七千两。” 柳婵刚想说好贵,就听旁边的人财大气粗的出了声,“将金缕衣包起来,你们去晋王府支取银子。” “我送给你的。”安乐郡主拍拍她的手,“你不必觉得不好,家里本来就想让我给你送些东西拉进关系的。” 柳婵嘴角抽了一瞬。 这安乐郡主说的也太直白了些。 不过,拉近关系的话,也不用一上来就送这么贵的东西。 柳婵还是想拒绝,就听外面那个冯姑娘的嗓音高了些,像是带着撒娇。 “姐姐,我就要那件金缕衣嘛,上面绣着的梅花极美,过些日子谢公子进京,我得穿着,他才会一眼就看见我,听说他最喜欢梅花了,” 第127章 最低十五万 安乐郡主冷哼一声,只当听不见外面的话。 她吩咐侍者直接去包起来。 因着金缕衣的价值昂贵,侍者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了盒子里,这才抱着去寻掌柜。 只是没多会儿,侍者就又回来了。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安乐郡主,楼下的宣郡王妃请您下去一聚。” 金雀阁常年接待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对常来常逛的人都得记得身份,自然清楚乐安郡主和宣郡王妃都惹不起。 他们的掌柜都被为难地出了一头汗。 “怎么?”安乐郡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要求包起来的东西,还需要亲自下去一趟将东西拱手送人?” 喊她下去,也无非就是想让她放弃。 安乐郡主想都不想就拒绝。 那侍者悻悻然离开。 没多会儿,二楼的楼梯处就传来了几人上楼的动静,直到她们的门口处。 安乐郡主看了眼柳婵,她鼓着气,低声道,“别搭理她们,自从冯家的女儿成了宣郡王妃,整个冯家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冯家原本不过是京城一个四品的虚职而已。 听说是宣郡王有一次出门踏青,跟冯家的女儿撞了马车,不打不相识,于是冯家的女儿就成了宣郡王妃。 然而。 宣郡王妃虽说还算正常些,可整个冯家颇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样子,在京城里如同横行的螃蟹。 再就是,宣郡王妃疼惜家中的弟弟妹妹,是出了名儿的。 柳婵倒是好奇,“还有这等事。” 京城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她倒是认了个脸熟,只是背后的这些事情,她确实不清楚。 两人任由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一会儿。 安乐郡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旁边的掌柜的目光哀求地看向了柳婵。 他知道安乐郡主也是个不吃气的,晋王府在京城的地位不低,虽不知道旁边坐着的妇人是什么来头,可安乐郡主明显是要送礼物给她。 这件金缕衣挂了半个月没人买,今日就一口气来了两个。 偏偏两边都惹不起。 他很为难。 宣郡王妃被扶着进了屋门,一眼就看到了安乐郡主,她皱眉,“原来是安乐妹妹想要买这金缕衣。” 宣郡王乃萧临最小的皇弟弟,算起来跟安乐郡主同辈,叫妹妹也合适。 安乐郡主则是翻了个白眼,“本郡主已经让人包起来了,要送人,嫂嫂还是另寻他物吧。” 说着,她拉起柳婵就要离开。 “等等。”冯娇儿伸着胳膊将人拦住。 她露了几分急色,拽住了旁边宣郡王妃的袖口,“姐姐,我真的想要这件金缕衣,你帮帮我。” 安乐郡主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要人东西的模样,不由得气笑了。 更让人好气的是。 宣郡王妃真的朝她们开了口,“安乐妹妹,你贵为郡主,也不缺这一件金缕衣送人,不如就让让娇儿吧。” 这一回连柳婵都惊住了。 在宫里的人,各有各的姿态,却也没见过宣郡王妃这种……你高贵你就得让着我的歪理。 “不给。”安乐郡主的脸上浮现了几丝火气。 她拉着柳婵就要走。 柳婵起了几分兴趣,手中的力气微微往回拽了一下,给安乐郡主使了个眼色。 于是柳婵看向宣郡王妃,轻声道,“金缕衣而已,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 见那冯家女两眼冒光,柳婵笑着继续道,“毕竟我们先来,已经定下了的,不如你们另出价从我们手里买了去?” “婵……”安乐郡主有些不解。 柳婵暗暗碰了她一下。 “宣郡王妃觉得呢?”她又问。 宣郡王妃从刚才进来就注意到她了,眼前的小妇人年岁看着也不大,相貌却是出水儿的漂亮,放眼京城怕也寻不出几个。 只是,许多京城贵女她都认识,也不曾见过眼前这个。 她有些拿不准柳婵的身份。 “可以。”宣郡王妃犹豫了下,到底是点了头,“本郡王妃问过掌柜,这金缕衣卖价一万七千两,本郡王妃就替妹妹用一万七千一百两买下了,那另出的一百两,算作是本郡王妃赏你了。” 这话是对着柳婵说的,自然赏的也是柳婵。 不等安乐郡主皱眉开口,柳婵就摇了摇头,她依旧是淡淡地笑,“太少了,我们要十倍。” “十倍?”冯娇儿先破了声,她瞪起眼来,“一万七千两已经是天价,你们还敢要十倍的价格,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柳婵则是挑眉看向她们身旁的掌柜。 那掌柜咬着牙出来,“冯姑娘,按着我们金雀阁的规矩,谁先到谁得,既然安乐郡主她们已经定下了……” 安乐郡主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十倍的价格。” 为了一件衣服掏十七万,怕是傻子才做这种事。 平日里她身为郡主的衣服,最贵的衣料也不过千两银子,这已经极为奢侈了。 更何况今日买金缕衣,是为了送给柳婵。 一万七千两的东西,是他们晋王府给皇帝的“心意”。 “可以砍价。”柳婵说的很是认真。 听她如此说,安乐郡主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见她一直微微笑着,也不曾有半点怒意或者黑脸,不由得有些佩服。 难怪娘说景婕妤是宫里如今最得宠的人儿。 宠冠六宫的静贵妃,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就输在了景婕妤的手里。 安乐郡主下意识地贴近了她。 她是个极其喜欢将情绪挂在脸上的人,为了这一点,娘不知道私下里提点过多少次,得跟景婕妤好好学一学。 “最多一万八千两。”冯娇儿眼神很坚定。 “没诚意。”柳婵摇头叹气,抓了旁边安乐郡主的手,“咱们走吧,掌柜记的将那金缕衣送去晋王府。” “两万两。”冯娇儿又叫道。 这会儿的宣郡王妃脸色有点挂不住,但好在她很快收拢了起来。 两万两,宣郡王府的账房上还是有的。 “最低十五万。”柳婵勾了嘴角,“冯姑娘差的太远了,我们要告辞了。” 第128章 皇上别敲他 随着柳婵跟安乐郡主出了屋门,就听后面的冯娇儿有些急了。 不过,冯娇儿是跟自己姐姐喊的,“姐姐,她说最低十五万,怎么办怎么办?” 柳婵步子走的慢了些。 她如今识人还是有些准的,这冯娇儿人如其名,一看就是家中娇生惯养出来的,而那宣郡王妃分明有些软耳根。 果不其然,她们还没来的及下楼,那姐妹两人就出来了。 宣郡王妃开口试探,“这位妹妹的夫家是……” 既是跟安乐郡主关系好的,哪怕穿的简单,也绝非普通人家的媳妇。 她需要试探其底细。 “是本郡主的外祖家那边来的嫂嫂,怎么了?”安乐郡主不动声色地将柳婵护在了身后,“我嫂嫂说了,最低十五万两,你买不买?” 一听是晋王妃的娘家来的,宣郡王妃倒是有些不好用身份压人了。 晋王妃的娘家虽不在京城里做官,可也是外面的世家大族,手中也是握着实权的。 冯娇儿在一旁急得不行。 宣郡王妃犹豫了下,又问,“三万两行不行,不能再多了。” 她也深知金缕衣的价格摆在这里,别说十倍,就算是两倍,那也是买的不值。 这种东西本就是有市无价,价值虽有,却也并不是天价。 “走了。”柳婵笑了笑。 于是她再次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冯娇儿就出了声,“姐姐,你心意怎的如此不诚,小心我告诉爹娘去。” 冯娇儿扭着身子跺脚,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可眼神里是恶狠狠的模样。 就好像宣郡王妃不给她买的话,她就会记恨在心。 宣郡王妃对这个妹妹很是小心翼翼,“娇儿,这件衣裳不值……” “姐姐如今是郡王妃,何等的人物,是看不上我们冯家了吗?”冯娇儿颇为生气,“我这就跟爹娘去说,姐姐不屑于姓冯了。” 此话一出,柳婵跟安乐郡主忍不住对视了一下。 两人撇撇嘴,又有些想笑。 冯家的姑娘是真有意思,还是个窝里横的主儿。 人家不对着她们两个故意抬高价格的人争吵,偏偏将宣郡王妃拿捏了个十成十的准儿。 “十五万太多了。”宣郡王妃有些慌乱,“娇儿,你别去寻爹娘,我再想想法子。” 只是柳婵也懒得跟他们两个在这里腻歪。 “宣郡王妃,金缕衣我们先带回去了,若您真的想要,那就限三日的时间,毕竟……” 她顿了下,“过不了几日,那谢小公子可要进京了。” 说罢,她拉着安乐郡主就离开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看着旁边放置着金缕衣的盒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若拿出十五万两怎么办?”安乐郡主问道,“我们给她?” 说实话,不到两万的东西,凭空翻了数倍,她都有些心动了。 十五万两啊! 晋王府的总账上,都不一定拿出这么多的钱。 “真拿出来就给她啊。”柳婵对这衣服依旧没什么兴趣,她眨眨眼,“那你就成京城最有钱的郡主了。” 安乐郡主听得乐滋滋。 她这会儿对柳婵佩服的五体投地。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赔本。 “那我送你个别的东西?”她又问。 “不必。”柳婵摇摇头,她眼底里闪过一丝狡黠,“若她们不要了,我就收下这个金缕衣,若她们要了,那多出来的银子咱们两个一人一半。” 反正是白坑来的,不要白不要。 她在宫里,确实是需要银子的,总不能真一直让钱妃‘养着’她。 安乐郡主很爽快地将她的要求应了下来。 马车缓缓前行。 安乐郡主掀了帘子往外面看了眼,回头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谢小公子在西北立了功劳,人还没有回来,已经成了京城里的大红人了。” 最近这几日上街,她的耳边听得到处都是有关于谢小公子的事情。 有人将谢允的名字放在藏头诗里。 有人将他的模样画在扇子上或者是纸上,往外出售。 甚至还有人将谢允在西北的功绩传的神乎其神,或是写成了话本子,或成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少年将军,确实值得多看几眼。”柳婵笑了笑。 自古以来,将军多是五大三粗的武将出来,俗称大老粗一个。 长相俊俏的少年将军不多见。 “我看你年岁也到了,家中没有为你说亲事?”柳婵转移了话题闲聊。 眼前的安乐郡主是晋王和晋王妃的独女。 老晋王是先先帝的亲兄弟,而晋王算起来跟先帝一辈,皇室中的爵位是一代一降。 不过先帝念着老晋王唯一的儿子身子又不好,便又许了一代王爷的爵位。 现在的病秧子晋王成亲也晚,算是老来得女。 两人回到晋王府的时候,萧临正好也跟晋王谈完了事情。 柳婵跟着他上了马车离开。 “你真没要她的东西?”萧临见她两手空空,还是出来时的那副模样,不由得皱了眉。 晋王府自然是讨好他的,可他富有四海,也没有送他东西的借口。 所以他故意带了柳婵出来。 京城女子的玩意儿多,那晋王府想表示的话,就跟柳婵表示好了。 萧临想,一样的事儿。 柳婵笑着将今日在金雀楼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讲,她跟宣郡王妃不熟,所以是有一说一,也不曾添油加醋。 “几年前是宣郡王求到了朕的面前,说要求娶冯家女。”萧临顺着她的话回忆,“朕确实不知道那冯家女什么性情,既是他喜欢,就直接赐婚了。” 说起来,冯家的门第确实是低了些。 只是宣郡王作为皇帝的弟弟,要真娶一个高门贵女的话,他这个皇帝还得忌惮两分。 门第低的正好随了他去。 “朕有空敲打敲打他。”萧临又道。 “皇上别敲他。”柳婵说话软糯糯的,拉着他的袖子,“若是宣郡王妃拗不过她那个冯家妹妹的话,真拿来了十五万两银子,臣妾也分给皇上一些。” 她掰着手指头算,“臣妾说好了跟安乐郡主分一半,那就是至少七万两,臣妾给皇上三万五千两好了。” 萧临用一种很另类的目光看着她。 第129章 朕随口问问,你随口说说 柳婵抬头了头,就见眼前的萧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抿了嘴笑,又低下头不说话。 萧临果然拧了眉头,追问,“看来是喜欢?” 也不知怎的,他心里泛上一股酸酸的感觉,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也有些僵了。 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少年虽好,可臣妾喜欢年纪大一些的。”柳婵有些狡黠地靠近了他的怀里,小手在其胸口处点啊点,“皇上这样成熟的男子最好,知道疼人。” “朕如何疼你了?”萧临忍不住逗她。 怀里的小姑娘抬头跟他对视,目光里带着深情,突然就亲了上来。 两人唇间相贴。 以往两人的亲吻都是萧临占主导,总是带着霸道的浓浓情欲,可这次轮到了柳婵。 柳婵吻的稍笨拙了些,她伸手搂住了眼前人的脖颈,闭上眼睛轻轻吮吸着,像是在品尝世间的美味佳肴。 萧临则是缓缓回手扣住了她的细腰。 直到柳婵满面通红的用小拳头抵住了他的胸脯,抬头看着他,一副少女见了心上人的羞答答。 “就是这样疼的。”柳婵还没忘记回答他的问题。 萧临心里被她这副样子堵的满满当当。 他轻笑一声,将人搂进了怀里。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两人靠着对方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武将的选拔。 “习武者大多头脑简单,不懂的排兵布阵,而懂的这些兵将技巧的人,又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纸上谈兵。”萧临说起这些也觉得头疼,“所以大夏朝的武将不如文官那般突出。” 在先帝的时候,科举也分文科武科。 文科倒是没什么。 可武科那边,选出来的名列前茅者,放去军营里,却很难服众,不如直接从军营里的晋升来的痛快。 萧临在兵营多年,深知武科制的弊端,所以一登基就取消了武科制。 想当个武将的话,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从军。 或许家中显赫,安排进容易取得战功的军营里,但也只能从普通小兵做起。 如此一来,虽有货真价实的人才,却也是慢极了。 “皇上这话不对。”柳婵摇了摇头,“不是武将不如文官突出,而是大夏朝富庶稳定,所以文官要多一些。” 当逢乱世,打仗多了,武将才会冒头的多。 可一个稳定富庶的朝代,大家就会将心思放在入朝为官上,所以文官就多。 “也是。”萧临勾了嘴角。 这个小姑娘说话最拐着弯地夸他好,大夏朝富庶稳定,可不就是夸他治理得当? 不过,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萧临有时候会觉得她对一些朝政是有点想法的,虽然她看似并不在意,可说起来时也总能点个一二。 他想了想,故意试探,“那你觉得朕如今重视科举是为了什么?” 这个话题就明显有些深奥了。 哪怕是放在任何一个朝臣的身上,怕是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然后苦思冥想试图给他一个‘合格’的答案。 当然。 柳婵也愣了下,抬头跟他对视,似是不太明白怎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朕随口问问,你随便说说。”萧临鼓励道。 帝王孤独,许多事情不能跟他人探讨,也不能被他人理解。 可没人知道,帝王也想要个知心人儿。 这个人的身份,是大臣可以,是后妃……他倒是也接受。 “为了……”柳婵说的小心翼翼,“天下太平?” 萧临挑了眉看她,示意继续说。 柳婵倒是有些犹豫了。 她眼下不太能拿的准萧临的意思,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毫不犹豫地将萧临当做帝王。 且……帝王都不太喜欢他人揣摩一些东西。 “尽管说就是,朕恕你无罪。”萧临看出了她的害怕,便将她又搂紧了,“婵儿,朕觉得你是第一个懂朕的人。” 柳婵见骑虎难下,索性就咬牙开了口。 她当然知道萧临对科举重视的用意。 大义来说,确实是天下太平。 这不仅仅是萧临的帝王术,更是每一任帝王都会被教导的基础。 “将天下的读书人都汇集到皇上的身边,能考中进士的人,多是极为聪明的人,这些人一心想着为皇上卖力,便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柳婵轻声道,“如此,便是天下太平。” 她还知道有关于这段解释的那个词叫什么。 叫‘牢笼之治’。 初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柳婵那时候也是忍不住背后生凉。 百姓们看到什么大事,听到什么大事,面对这些大事会生出什么样的反应,都是被锁在一个框架中的。 中科举者少之又少,可一旦说到读书,便都是朝廷早就规定好的书本。 那些思想,如同跗骨之虫一般,潜移默化地就进入了读书人的脑子。 而老百姓又是最向往读书人的。 往小了说,这跟女子从小被要求背诵女则和女训是一样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早就被规训好了的。 她们不聪明吗? 聪明,可后宅大院要锁住她们的聪慧,让她们蹉跎一生,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那些男人呢? 自以为聪明的男人通过读书爬上了朝堂,说白了,又是生活在另一个牢笼里。 就在柳婵细细地想着这些话时,萧临的大手突然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没忍住就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萧临问道。 他看着柳婵,目光带着探究之色。 说实话,柳婵在说出那段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的也太清楚了些。 “我……”柳婵苦着张小脸,“皇上恕罪,别让臣妾对这种涉及朝堂的事情胡说八道了,臣妾心里胆怯的很。” 她一副哀求的神色,“皇上……” 见她如此,萧临也没什么好探究的了,他的婵儿确实有些很聪明。 萧临转移了话题。 “下个月初三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东西?” 柳婵也陪着他一瞬间收回思绪,浮现惊讶和感动之色,“皇上记得臣妾的生辰?” 只是下个月初三……眼下刚刚月初,离着现在还有一个月呢! “自然记得。”萧临点点头。 柳婵有些欢喜地上前捧着他的脸颊再亲一口,也不矫情,“臣妾想要一个皇上亲手做的簪子。” 第130章 到底是个孩子 待两人回去后,柳婵在太极殿歇了一晚。 萧临又重新投身到了忙碌的日子里。 柳婵回了玉琼轩也不出来。 没过两日,她收到了安乐郡主的来信,说是宣郡王妃只拿了六万两银子出来,想买下那件衣服。 安乐郡主在信中犹豫了一下,说六万两她也有些心动。 “没问题。”柳婵在信中应道。 她对宣郡王妃能拿出十五万两银子的举动,也不怎么报希望。 尽管她身在后宫,银子多拿来赏人用,可市井之物的价格,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普通百姓的三口之家,一年的花销大概在二十两左右。 她也知道郡王的俸禄,约莫着一年能有三万两银子? 这已经是很多了。 宣郡王妃能为了妹妹拿出六万两银子买一件衣服,跟十五万两银子的脑袋进水没区别。 若她能拿出十五万两,说不定也拿。 想来宣郡王府里,也要开始热闹了…… 宣郡王府的事情跟柳婵关系不大,虽说钱是她‘坑’来的,可这个坑,也是宣郡王妃为了妹妹自愿跳的。 她倒是没有心理负担。 果然回了信没多久,晋王府那边就给送来了一个墨色的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摞银票。 珍珠数了数,嘴巴张的大大的,“六万两?!” 柳婵挑了眉。 她略一思索,便轻声笑了,心知此事大概被晋王或是晋王妃知道了,才让安乐郡主将六万两银子都拿了过来。 “留下一半,剩下的送回晋王府,就说这是我跟安乐妹妹的约定。” 珍珠点了点头,亲自去办。 她回来时,就说晋王妃收下了银票,交给了安乐郡主。 柳婵又将三万两银票取了一万五千两出来,让珍珠再跑一趟,送去太极殿给萧临。 于是珍珠又跑了一趟太极殿。 这一回,她没将银票送下,还带了几匹苏绣的布回来,她捂着嘴笑,“皇上说,小主赚点银子不容易,没要,又让黄九公公去寻了几匹苏绣,说是做两身衣裳在宫宴上穿。” 苏绣的布匹是亮眼的绿色和青色,上面都是绣了大朵的牡丹,绽开的如画般。 柳婵无奈地摇头,让人将布匹去送纺织局。 转眼间就到了谢允回京的日子。 许多宫外的消息都传到了宫里,说是谢允进京,京城的大门和其途径之路,都被女子围的里外三层。 谢允一早进京,快到午时才赶到了宫里觐见。 “小主!”春桃拉着珍珠窜了进来,“那谢小公子生的当真俊俏极了。” 那谢小公子将要进宫的消息传来,不少今日歇差的宫女都跑去偷偷看人。 哪怕站在后宫的门口,只能看到谢小公子身着盔甲远远走过的身影而已,他正好朝着这边看了眼,便被众人看见了正脸。 比画像上更俊三分。 就在春桃连比划带舞的时候,门口突然就来了人传话,说是让柳婵去一趟太极殿。 柳婵莫名心里咯噔了下。 她不太想去。 只是眼下没什么理由拒绝,柳婵也只能应下,她让珍珠过来给收拾了一番。 拖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往太极殿走。 柳婵被带进了御书房。 她迈进去的前一刻还稍有不安,进去后发现里面只有萧临一个人后,便松了口气。 “皇上。”柳婵上前请安。 萧临这会儿心情很是愉悦,他甚至亲自下来,将人扶住。 他拉着柳婵往外走,“朕没想到,谢家几代文人,竟是也能出一员猛将。” “恭喜皇上。”柳婵顺着他开口。 “你来的有些太晚了,朕原本想着你早些过来,能让你也看一眼这京城的姑娘家追捧的少年将军呢。”萧临轻笑一声。 他这倒不是故意试探了。 只是那日跟柳婵谈论起科举之事的时候,竟生了些人生何处逢知己的感慨,他今日跟谢允闲聊,觉得谢允虽年轻,可见解极深。 他心中喜悦,想分享给婵儿一部分。 “有什么好看的。”柳婵摇摇头,“皇上心也真是大,幸亏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臣妾就要吃醋了。” 她不太想谈论谢允,于是就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闲逛到了御花园处。 刚进来没多会儿,就有小太监匆匆过来,说是西北角的小门拦了个宋美人。 小太监道,“宋美人说是想求见皇上一面。” “她不是病着呢?”柳婵想起来。 对于宋家,萧临都要盘算着何时动手了,更何况一个宋美人。 所以他想都不想就拒绝,“让她回去。” 然而,小太监匆匆离开后没多久,就听那边传来了宋美人的哭叫声。 她当然是想见萧临的。 如今的宋家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就等着宋家身上的那些罪名被查实的那一刻,宋家便会有一个该有的下场。 作为宋家的女儿,后宫的妃嫔,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皇上求情。 柳婵朝着那边看了眼。 她默然。 前朝的大臣和后宫的妃嫔同出一家,也就意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宋美人,也如,周婕妤。 周婕妤的父亲在鼠疫中立了大功,得了皇上的看重,连带着周婕妤都受了益。 没多会儿,就听到那边有别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柳婵跟萧临走近了些,就听见是安德妃命人将宋美人送回去,宋美人自然不肯,对着安德妃言语辱骂,那叫一个难听。 安德妃的手中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很是强硬了一次。 将宋美人送走后,一个带了稚气又虚弱的声音传来,“母妃,儿臣可以去给父皇请安吗?”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柳婵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萧临。 她倒是清楚萧临对这个孩子也没有多看重,许是他幼时在后宫中独自挣扎的缘故,心性再冷漠不过。 再加上大皇子的身子不好…… 萧临也只命太医好生照料,很少见他。 “大皇子他……”柳婵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到底是个孩子,会想皇上。” 也不知为何,她很能代入孩子的视角看待许多事情。 她犹记得她幼时的记忆里,也曾趴在石头后面偷看过所谓的爹爹。 也或者是,她曾经的女儿最盼着萧临。 “让他过来吧。”萧临到底是点了头。 在安德妃带着大皇子进来的空档,萧临突然就扭头看向柳婵,顿了顿开了口。 “朕……朕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 第131章 心思当真恶毒 面对萧临的‘坦白’,柳婵面上浮现惊讶之色。 她一直以为萧临是个严厉且冷漠的父皇,又因为后宫未出生的孩子众多,足以说明了他不喜孩子。 然而现在他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 柳婵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还没来得及劝两句,那边的安德妃就牵着大皇子的手过来了。 进宫这么久,柳婵也是第一次见到年仅六岁的大皇子。 眼前的大皇子一眼看过去,瘦瘦小小的,脸色也有些灰白,走路都要轻咳两声。 他手里拿着帕子,咳嗽时就用帕子捂了嘴。 安德妃带着大皇子给皇上请安,柳婵又给安德妃见了礼。 “这是景婕妤。”安德妃为儿子介绍。 大皇子身子虽弱,眼神却是再平静不过的,他冲着柳婵很端正地行了个礼,“景婕妤。” 一看就是守规矩又懂事的孩子。 柳婵点点头,稍弯了腰摸摸大皇子的脑袋,“真是好孩子,想跟你父皇说说话?” 此话一出,大皇子的模样中带了些小心翼翼看向眼前的萧临。 这会儿萧临的面色有些不自觉地严肃。 “最近读书如何?”萧临的声音冷冰冰的。 柳婵皱眉,暗中给萧临使了个眼色。 难得见一面孩子,上来就问一些让人讨厌的问题,问的孩子都有些紧张了。 “回父皇的话。”大皇子果然连声音都绷了起来,面露羞愧,“夫子说……” 皇子三岁启蒙,只是他自幼身子不好,时不时病一场,读书也是断断续续的。 他虽用功,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读书之事长远着呢。”柳婵笑意盈盈地打断他的话,“大皇子,身子是最重要的,读书反而是其次。” 大皇子呆呆地看着她。 实际上,连带着母妃在内,都是告知他读书很重要。 他们都说,只有读好了书,才会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 于是,他总是暗恨自己的身子为何如此虚弱,为何总是动不动就病倒,可他越这样恨,身子便更加不好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身子比读书重要。 “景婕妤……”安德妃也带了几分紧张。 可柳婵不紧不慢地上前,拉住了安德妃的胳膊,“最近御花园里新放了许多牡丹,臣妾陪安德妃娘娘看看去。” 她这是要给大皇子和皇上留下独处的空间。 安德妃有些不放心。 然而柳婵拉着她,她也不好挣脱开,只好跟着柳婵离开。 两人慢慢悠悠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走着。 柳婵看了眼分明心不在焉的安德妃,不由得叹了口气,“臣妾跟德妃娘娘虽然算不得熟稔,可也有句话想跟娘娘说。” “景婕妤请讲。”安德妃停下来。 她还是忍不住往不远处的大皇子和萧临那边张望。 柳婵看着她,“大皇子身子孱弱,读书之事真不在于一时,臣妾真的想劝娘娘一句,让大皇子安心养养身子为好。” “景婕妤。”安德妃终于收回了目光,面上却是露了一丝骄傲,“是安儿自己要用功读书,本宫也劝不住。” 大皇子的名字,叫萧禄。 养到了三岁才被赐的名。 “禄儿身为皇上的长子,多用功些,为日后的弟弟妹妹做个榜样也是应该的。”安德妃又道,“景妹妹如今没有孩子,你不懂。” 柳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倒是知道安德妃对这个儿子极其疼爱,可也听说过安德妃每日陪着大皇子读书到深夜,好几次都是直接昏倒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怕是也不好顶住日日读书到深夜的艰苦吧? 更何况大皇子身子本就差了些。 原本安德妃还是安婕妤的时候,大皇子养在了皇子所,还没如此孱弱,一步三咳的。 刚才安德妃急于将大皇子推到皇上面前的那股劲儿,任谁看不出来她的‘良苦用心’? 见她不听,柳婵也不打算在劝,“臣妾就提一嘴而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算自己嘴多了。 前世的大皇子半夜突发疾病去世,安婕妤伤心欲绝也跟了去。 她那时候还觉得母子情深,有些不忍。 而现在看来。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别人命运的好。 两人没什么话说,沉默半晌后,就往回走。 到了萧临身边的时候,大皇子明显比刚才更精神了些,也比刚来时更加放松。 “回去多歇着。”萧临看着他,这会儿倒是语气温和了,“等身子好些了,朕带你去秋猎。” 皇家每年都会有秋猎,不出意外,一般都会举行。 这也算是一项大事了。 大皇子一直被拘在宫中从未离开过,听了这话,连忙大声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咳咳……会好好养身子……咳咳。” 他好不容易在咳嗽声将话说完。 萧临抬手,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去吧。” 安德妃赶紧带着大皇子告退。 大皇子一步三回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看着母子两人走远,柳婵故意问道,“父慈子孝的感觉如何?” “尚好。”萧临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花朵上,“朕刚才竟然也觉得有了几分慈祥之态。” 柳婵抿嘴笑。 话说安德妃带着儿子离开,母子两人在路上也说起了话。 “你给父皇背书了吗?”安德妃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 大皇子犹豫了下,摇摇头,“没有。” “没背书,那问你每日读书到什么时候了吗?”安德妃有些急切了起来。 “母妃……”大皇子看着她,“父皇说,读书之事不急于一时,他让我每日多出来走走,晚上多睡觉。” 实际上,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多睡一会儿。 可是每日不到半夜,母妃是不会放他去睡的,每日不到辰时,又将他喊了起来。 安德妃皱了眉头,“你莫要听景婕妤的话,她撺弄你父皇呢,定是想让你懈怠,日后她有了皇子的话,肯定想让你落后于她的皇子,心思当真恶毒。” 顿了顿,她又温和劝道。 “禄儿,你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更是长子,日后要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知道吗?” 大皇子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良久,他默默点头,“知道了,儿臣这就回去读书。” 第132章 谢小将军 萧临回去没多会儿,就有大臣来求见。 他去忙,柳婵索性回了玉琼轩。 傍晚的时候,黄九亲自过来了一趟,给送了一整套的点翠首饰。 “这是皇上特意让奴才寻出来的,跟前些日子赐下的几身苏绣衣裳搭着好看。”黄九笑道,“明日的接风宴,景婕妤定会艳压群芳。” 待黄九离开后,柳婵看着那点翠的饰品入了神。 珍珠过来收着。 见自家小主有些不对劲,她问道,“皇上让小主打扮的好看些,小主怎么还愁容满面的?” 如今小主每次见皇上,都会特意打扮一番。 用小主的话来说,就是让皇上对每一次的相见都要充满惊喜,于是时间长了,皇上主动挑衣服首饰给小主。 “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春桃也走了过来。 整套的点翠头饰,估计也就只有昭贤妃那里会有吧? 不过,这也是皇上宠爱惦记小主的意思。 “没事。”柳婵摇了摇头,“将明日的衣服寻出来吧,就搭这一套点翠。” 既是萧临特意送来的,说明他有心。 她刚才是在犹豫去不去接风宴,原本她打算谎称身子不舒服,避开接风宴。 对谢允,她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别扭。 可若是躲着的话,又得躲到什么时候? 柳婵还是决定去。 很快就到了次日下午,沈婕妤路过玉琼轩,顺便约上了她。 两人到了地方就坐。 钱妃率先开口夸了柳婵今日的打扮,连说好看。 昭贤妃也表示赞同,说的柳婵差点就不好意思了。 这次的接风宴办的声势浩大,堪比年节的时候,宫妃,皇亲国戚,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可携带家眷过来。 柳婵想,应该是萧临故意的。 西北战事牵扯了太后,却无法寻到跟太后有关的证据。 将这场庆功的接风宴办的隆重一些,想来寿安宫的太后也会被稍微刺激些许。 绝大多数的官员极其家眷已经来了。 这一回,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个个像是能掐出水儿一样的年纪。 柳婵跟沈婕妤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听外面的宣报声,说是皇上驾到。 众人忙站起来迎接。 走在前面的萧临迈着沉稳的步伐,帝王威严尽显,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人。 谢允落后于萧临两步的距离,眉星剑目,轮廓刚硬又不失俊朗,惹的不少少女的目光都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面色清冷,目光直直往前,半点不曾乱看。 “听说他生的一副好相貌,如今一看,确实不作假。”沈婕妤在一旁开口。 她也算想开了。 只要家人平安,她在后宫里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好,如今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柳婵,她愈发觉得不错。 柳婵也看了过去。 她的目光刚落在谢允身上,就见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仅仅一个眼神而已。 但柳婵就觉得里面像是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收回目光,随着萧临的一句平身,不再朝着那边看过去。 谢允在对面的一处落了座。 这时,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让柳婵不太舒服,她抬头找了一下,就跟对面的宣郡王妃看上了。 宣郡王妃的目光里带着些恨意和生气。 对此,柳婵勾了嘴角,收回了目光。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宣郡王妃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要寻个人怪罪,这是查到她身上来了。 然而宣郡王妃自愿吃亏,她又有什么办法? 宫宴一向无聊,又是圣旨封赏,又是祝贺酒词,念的人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半场。 安乐郡主偷偷跑到了柳婵的身边,给她指了后面穿着金缕衣,那一副洋洋自得模样的冯娇儿。 “听说宣郡王妃为了这个妹妹,挪动了郡王府的公账上的银子,被宣郡王知道后,狠狠责骂了一顿。”安乐郡主小声给她讲八卦,“刚才我在外面撞见宣郡王妃,她的目光跟要吃了我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撇撇嘴。 这种我喊价她要买的买卖,哪有说买了以后还要对卖者怒目相视的,又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买。 这会儿的冯娇儿端着酒盅去寻了谢允。 她一身金缕衣,早在一出现的时候,就成了那边的焦点,被恭维了许多次。 安乐郡主连忙拉着柳婵看,她呸了一口,“什么东西也配,若没有一个当郡王妃的姐姐,这宫宴她都来不了。” 果不其然,冯娇儿这个举动,引起了所有姑娘的仇视。 众人连话都不说了,就看着冯娇儿。 冯娇儿拽了一下身上的金缕衣,特意将上面的梅花露了出来,她站在了谢允面前。 “谢小将军。”她脸色羞红。 刚刚的封赏圣旨上,已经将谢允封为三品骠骑将军。 于是这会儿众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喊谢小将军了。 谢允面色不变。 也不说话。 “谢小将军,我对您早就心生仰慕。”冯娇儿声音颤颤,“我敬您一杯。” 说着她将手中的酒仰头喝下。 不少人的眼神跟刀子一样,落在冯娇儿的身上。 谢允一动不动,他忽然就抬了眼,朝着柳婵那边扫过去,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多谢这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已经心有所属。”他淡然开口。 冯娇儿脸色一白。 她豆大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转身就跑了。 谢允刚才的声音不大不小,也被传到了不少人的耳中,没多会儿,有一半的姑娘都脸白了。 许是因着他这一句,原本效仿冯娇儿上前的姑娘,也都止住了步子。 安乐郡主又在柳婵身边嘀咕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又有一段舞结束的时候,有个宫女匆匆过来。 “沈婕妤,有人在旁边的殿墙处等着您。” 沈婕妤面露疑惑。 她问是谁,那宫女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婵儿,许是我的家人送信,你跟我一同去吧。”沈婕妤想了想,“这殿中闷得慌,咱们也正好出去透透气。” 殿中聒噪,柳婵点了点头跟她一起。 两人到了宫女所说的殿墙处,就听有人喊了声沈婕妤。 听到这个声音,柳婵有些僵住。 她回头,就见谢允站在不远处。 第133章 他还活着吗 谢允并不是自己出来的。 也许是碍于跟宫妃不能私下里见面的缘故,他的身边跟着个宫里打扮的小侍卫。 沈婕妤抬步冲着谢允走近,站定在离他约两步远的地方。 柳婵没凑过去。 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四周的暗处随意打量。 谢允温和有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在离开禹州的时候,离公子见了我一面,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 他似是顿了下,又道,“离公子说,你永远是他心里最好的妹妹。” “他……”沈婕妤想问些什么,却又问不出来。 这些日子的煎熬,足以让她对离安的情谊渐渐淡了去。 沈婕妤到底是没再问。 她开口,“谢将军,多谢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个人影闪过,像是个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 柳婵下意识地出声,“谁?” 她捏着帕子小跑着去了那边。 可那边早已安静一片,又是入了夜,根本找寻不到哪里有人。 柳婵只好回来。 这会儿沈婕妤已经跟谢允说完了话,朝着柳婵站过来,“那边有人?” 虽说他们不是私下里孤男寡女的见面,可也怕有人会添油加醋地故作文章,会是个麻烦事儿。 “无妨,我带了侍卫,两位小主各带了宫女。”谢允开了口。 他的目光落在柳婵的脸上一瞬,像是打招呼,“景婕妤。” 柳婵身子微微一僵。 她朝着谢允看过去,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也不动声色,“谢小将军,我们不好出来的太久,要先回去了。” 说罢,她拉着沈婕妤匆忙离开。 两人倒是没回宴席上,而是沈婕妤寻了一处明亮的地儿,将手里的信三下五除二地儿。 读信的这会儿,沈婕妤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柳婵皱了眉,“怎么了?” 想来不问还能好一些,她这样一问,沈婕妤抬头的时候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沈婕妤将手里的信送到了柳婵的面前。 柳婵接了信,狐疑地低头去看。 原本她以为的是离家想通过她来求情之类的,可当她看到信上婉婉道来的一些话,也有些愣住。 信的落款处是离安。 上面简单解释了离家和温家的联姻并非他的本意,而是遭人算计,他说他不曾生过叛国之心,可是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望妹妹能理解他。 最后一句是。 他在战场上中了箭,箭上有毒,等信送到沈婕妤的手中时,他应当已经不在人世间。 柳婵将手中的信缓缓叠好,抬头看着沈婕妤。 这会儿的沈婕妤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强忍着声,肩膀抽搐的厉害。 “春桃。”柳婵吩咐了一声。 今日跟着的是春桃。 春桃深知眼前的一幕不能任何人知道,便恭恭敬敬地等着柳婵的吩咐。 “去帮我跟皇上告个假,就说我头疼的厉害,让沈婕妤陪我回去歇着了。”柳婵轻声道。 “是。”春桃应了声离开。 柳婵则是径直带着沈婕妤回了玉琼轩。 进门后,她就将伺候的人全都屏退,屋里只留下了她跟沈婕妤两个人。 “婵儿,我心里难受的紧。”沈婕妤伏在她的肩膀上痛哭。 一直以来,她都是将自己对离安的感情压下去的。 当然也知道进了宫,两个人便是再无可能,只是想法虽好,有些东西却是控制不了的。 离安成亲的消息传来时,她也是难受了一段时日。 后来沈家出事…… 一桩桩一件件,她对曾经少女的真挚情感化为浓浓的恨意。 可是。 今日她又收到了离安的信。 “婵儿,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他还活着吗?”沈婕妤的手紧紧地抓了柳婵的衣服,满面乞求,“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活着。” 柳婵犹豫了下,“你可知这一次,离家是通敌叛国。” 不比原来的沈家处处存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离家和温家联手叛国的证据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通敌叛国的下场,是诛九族。 就算是皇上大度开恩,嫡出的一族是不可能有活人的。 沈婕妤愣愣地看着她。 良久,她缓缓坐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泪,强笑道,“婵儿,你说的对,不论如何,他都是活不成了的。” 病死也好,处死也罢,下场都是一样的。 柳婵想了想,“若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托人帮你问一问。”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这个世道,女子的命运是最没有办法自己选择的,她们像是浮萍,被家人送去哪里算哪里。 宫里的女子是如此,外面的女子也大差不差。 极少有人能真正随了自己的心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沈婕妤拒绝了柳婵的好意。 她早已不是刚进宫时候那个满怀心事,天真烂漫的少女,如今她是宫里的沈婕妤,身上系着沈家的荣辱富贵。 两人静静地坐到了宫人来报,说是宫宴结束了。 沈婕妤这才告辞离开。 柳婵看着她很是稳重的步伐和背影,心里也有丝丝怅然。 待沈婕妤离开后,柳婵刚要吩咐宫人关门歇息,就听说萧临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吩咐,“给我卸了这些首饰,太累了。” 珍珠应声的时候,萧临就迈步进来了。 萧临走到柳婵的跟前,稍俯下了身子看她,“朕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可让太医来看过了?” “不是臣妾的身子不舒服,是沈婕妤家中给她捎了信。”柳婵轻声解释,“沈家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她难免心里会有些波动,我就带她回来了。” 倒不是说她故意出卖沈婕妤。 谢允跟沈婕妤说话的时候,应当是有人瞧见了这一幕。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先跟萧临透过底儿的好。 沈婕妤在谢允的手里接了信,看信后又哭了声出来,若萧临想问当时的情况,可太轻松了。 唯一能掩饰些的就是信上的内容。 “下回不准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骗朕。”萧临用手勾了她的鼻尖,语气中带着宠溺,“你说你不舒服,朕都有些坐不住了。”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想提前散了宫宴。 这才趁着散了,赶紧来看看她。 第134章 景婕妤安 柳婵任由着珍珠和春桃给她卸了头上的首饰。 她今日戴了萧临给的点翠,确实华丽动人,也确实累的脖子疼。 点翠被全部卸下来的那一刻,柳婵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她换了寝衣,散着头发钻进了萧临的怀里。 “皇上说担心臣妾,臣妾心里暖的很。”柳婵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笑得眉眼弯弯。 萧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惹得小姑娘鼓了脸。 “沈婕妤如何了?”他像是不经意间问。 柳婵自然清楚他还是试探今晚离席的事儿,想了想开口,“皇上是知道的,她这些日子很不好过,得知家人一切安好,她又哭了一场。” 她叹气,“记得沈婕妤初进宫的时候,还是个烂漫性子,如今经了事,也稳重了许多。” 萧临低了头看她,故意调笑,“朕的景婕妤是个良善的。” “臣妾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柳婵倚在他的怀里哼哼,“臣妾睚眦必报,最是小心眼的,谁也别惹臣妾,不然臣妾可不放过她。” 人设这种东西,都是自己给自己立的。 一旦给自己立一个贤惠大度的人设,那日遇到事情,吞下一切委屈的就得是自己。 她不想再吃苦。 萧临果然笑了起来,他的大手捂在柳婵的细腰上,忍不住揉了揉。 “皇上!”小姑娘痒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柳婵翻过身子,硬是将他的两只大手给抓住,可力气不足,很快又被占了便宜。 两人就如此滚在一团。 滚着滚着,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事毕。 萧临叫了水,抱着浑身瘫软的小姑娘去洗了,又亲自抱了回来。 柳婵气的厉害,“臣妾都说不要了,皇上偏偏不停下,臣妾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萧临勾了唇轻笑。 他就当做是夸他了。 两人这会儿不困,说着说着,又聊起了在宫宴上被热捧的谢允。 萧临感慨,“这个谢允长得俊俏,引得这么多少女往他身上扑。” 到了宫宴的最后,不少姑娘家竟是壮着胆子上前,给谢允塞帕子。 他身为皇帝,也是头一回看这种热闹。 柳婵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哼哼道,“依着臣妾看,皇上如今也不差,想来年轻的时候比谢将军更俊俏。” 她的小手抬起来捂在萧临的眼睛上,又软又暖,“臣妾困得睁不开眼了,皇上快睡吧。” 说来也奇怪。 有关于谢允的话题,她是不太想提的。 可偏偏萧临在她面前提了好几回,若说萧临知道些什么,也不太像…… 她想,萧临这是怀念自己年少的时候? 还是说萧临喜欢谢允? 如此胡乱想着,柳婵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下午。 柳婵理所当然地被喊去了御书房里伺候笔墨。 伺候笔墨对她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儿,只需安静磨墨,最多再时不时给萧临递个茶水。 她在萧临面前一向放松,这会儿也不例外。 然后,黄九来通报,说是谢将军求见。 柳婵:“……” “臣妾还是先避开吧。”柳婵想了想开口,“皇上跟谢将军定有重要的事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临打断了。 “无妨,朕的折子都让你看,你又有什么不能听的?”萧临随手将一个折子丢在她手里。 柳婵不得不接了折子,将折子分类放好。 既是不让,她索性就不提了。 谢允进来的时候,柳婵也没抬头,就听他声音沉稳地请安。 “见过皇上。” “景婕妤。”萧临随手指了指柳婵。 谢允顿了一瞬,看向柳婵,冲着她行礼,“景婕妤安。” 柳婵冲他点点头,没说话。 萧临似乎对谢允真的看重,说话也带了些随意。 “昨晚回去,没被姑娘堵在家门口吧?”萧临开玩笑道。 谢允不紧不慢地出声,“皇上说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如今你年纪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萧临难得起了给人牵线的兴趣。 他突然回头看向柳婵,“景婕妤的眼光极好,平日里也给谢爱卿看着些,若有好人家的姑娘,顺带着让他看看。” “是。”柳婵心里暗骂。 好在只闲聊了两句,谢允便递了西北那边收到的折子上来,顺带着说起了离家的事情。 谢允道,“离家上下一百四十三口人,除了离招远被带到京城,其他的一百三十二口人皆关入了西北大牢,温家八十七口人,也是如此。” “一百三十二口?”萧临抬了眼。 “是离家长子离安,为了保护沈将军,被利箭刺伤,没能撑住。”谢允解释这话的时候,像是不经意间看了旁边的柳婵。 柳婵手中磨墨的动作顿了下。 她佯装无事地继续磨了起来。 萧临点了点头,继续与底下的谢允聊起了有关于西北战事布防的一些事情。 其中,他也时不时低头看折子。 对于柳婵来说,时间过得稍有些慢了…… 黄九给萧临端了茶水上来,又给柳婵端了杯。 柳婵喝完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她下意识地朝着底下看了眼,正好跟谢允对上了目光。 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谢允的‘心思’? 他是想问她,怎么就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女人。 更或者是。 他已经知道了她进宫的原因。 柳婵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浓烈的心疼和愧疚,她不由得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曾几何时,趴在墙头上的谢允给了她一段开心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在谢家无人搭理,是谢允挖了‘狗洞’,偷偷带她上街买包子吃。 哪怕是谢允将她当个妹妹,可能都接受不了她进宫。 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句话,是十二岁的谢允指着皇宫的方向告诉她的。 可命运就是这么爱作弄人。 “你的计划朕觉得不错。”萧临翻看完了手中厚厚的折子,抬了眼,“正好到了午膳,留下吃吧。” 能被皇帝留膳,是臣子极大的殊荣。 谢允应了声是。 柳婵则是开了口,“臣妾这会儿有些困了,想回去睡会,就不打扰皇上午膳了。” 第135章 她本姓是李 听到柳婵说困倦,萧临也没留她。 他点头,温和嘱咐,“让黄九送你回去,等晚上朕再去看你。” 柳婵摇头,“黄九公公事忙,臣妾有珍珠陪着,直接回去就是了。” 萧临点了点头,说了声也好。 柳婵福身告退。 她带着珍珠回了玉琼轩,许是忙碌了一上午的缘故,也确实觉得困倦,待坚持着用了午膳后,便倒头睡下了。 午睡醒来,就听珍珠说昭贤妃娘娘寻她。 柳婵又换了衣裳去延禧宫。 她进去的时候,昭贤妃的面前已经摆了许多的画像,柳婵请安后过去看了眼,个个都出挑的很。 “这是?”柳婵有些不解。 昭贤妃这会儿也卸了钗饰,面上也无半点妆容,她难得说话也懒懒散散的。 “皇上派人送到本宫这边来的,说是让本宫跟你一同看看,给谢小将军挑个好姑娘。”她语气中带了些一丝无奈。 “谢将军已经在宫宴上说自己有心上人了。”昭贤妃摇摇头,“皇上还上赶着给人家寻一门好亲事,本宫也觉得……” 柳婵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思了然,皇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臣妾也不擅长给人牵媒。”柳婵也摇头,“若是娘娘也不擅长的话,就先将画像放一放吧。” 她的意思是,将这件事推了。 至于萧临那边,她寻个机会劝他死了这条心即可。 见柳婵如此说,昭贤妃果断地让人将画像给收了起来。 宫中的事务繁多,她忙都忙不过来,再加一桩宫外的事情,确实烦心。 既是来都来了,两人就坐着说了会话。 柳婵虽是婕妤位份而已,可在昭贤妃这边,也从不看轻了她。 很快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大皇子。 “虽是皇上许了安德妃跟本宫一同料理宫事,可她整日一颗心扑在大皇子身上,也从不理会宫里的事。”昭贤妃苦笑道。 原本钱妃也是可以帮忙的。 可钱妃这个人的脑子一根筋,嘴又碎的厉害,很是不靠谱。 于是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处处管着。 “前几日臣妾在御花园碰见了大皇子跟安德妃娘娘。”柳婵也提了起来,她想了想,“大皇子的身子看着很弱。” “本宫知道。”昭贤妃叹气,“本宫虽没有生养过孩子,可也能看出来,安德妃对大皇子太过于上心,有些时候,过犹不及。” 身为皇子,自然不缺饮食补品。 然而现在的大皇子…… 听说每日读书都要到深更半夜,天不亮又要被喊起来读书。 她上次见安德妃的时候,安德妃的眼下都泛着青黑色,一个大人都歇息不好,更何况一个身子孱弱的孩子? “是。”柳婵也这样认为。 她们两个一说就通,可有些东西她是不能轻易拿在萧临面前说的,说多了像是挑拨。 再说了。 那日她稍提醒安德妃,就已经见到了安德妃的微微不满,可见说了也没用。 晚上的时候,萧临又忙了起来。 他让人过来告知柳婵自己来不了了。 柳婵本就觉得今日疲惫,传话的小太监刚离开,她就觉得小腹微痛,下身一股暖流。 竟是提前好几日来了月事。 又是一阵忙碌换衣服,还要跟敬事房那边告知月事来的日子。 柳婵身子乏力,一整夜睡得也不太安稳。 早上睁眼时,翡翠过来伺候,就带了个新鲜消息。 “昨夜冷宫里起了火,幸而救的及时,没伤到人。”她压了声音道,“奴婢去问了,火是从静……从那个人那边烧起来了。” 对于以前的静妃,她们都不太知道怎么称呼。 似乎也不姓柳了。 “她本姓是李。”柳婵提醒道。 翡翠点点头,“废妃李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烛火,点燃了里面的褥子,昨晚又有风,这才烧起来了,许多人猜着,她是不是想自杀。” 柳婵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笑了。 旁人自杀她信。 李氏怕死,一定会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的舌头怎么样了?”柳婵又问。 之前李氏先被送去了慎刑司,在里面不知怎的伤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可太医说有治。 “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翡翠想了想,“听林公公说,到底是伤着了,说多了也是不利索。” 她曾跟着林安暗中去看过。 许是因着蛊虫的缘故,如今的李氏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整个人苍老无比,很是渗人。 但她确实活着。 “等用过早膳,咱们去瞧瞧她。”柳婵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翡翠点头,伺候着她。 太阳高照时,柳婵的身后跟着林安和翡翠,也不掩饰地去了冷宫。 冷宫在皇宫的西北角处,原本是给宫人住的一处地方,可没多久就闹起了鬼,于是宫人们就搬了出来。 后来这里就当做冷宫了。 犯了错事,被厌弃的妃子们被送往这个地方,有的死,有的疯,加上屋盖的矮,被高高的宫墙压了一头,看起来很是阴森。 柳婵看着掉了漆的朱红色小门,顿觉感慨。 原以为她是不记得自己在冷宫的日子的,可现在竟然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林安上前跟守门的太监说了两句。 太监认识林安,点头哈腰地将门开了,又迎着柳婵进去,寻到了里面。 “原本废妃李氏不住这一间的,可昨个儿她那里起火……呸。”太监当着柳婵的面呸了一声,“都是些痴心妄想还想复宠的女人罢了。” “好了,你先出去吧。”林安拿了银子给他。 太监喜笑颜开地捧着银子连连道谢,说一些恭维的话。 他们在冷宫里守着,本就是个让人觉得晦气的活儿,若是无事的话,常年都见不到一个正常人,更别提有人赏银子了。 为着这个废妃李氏,这些日子他们倒是得了不少好处。 自然是让好好‘关照’的。 看那太监咬着银子离开,柳婵这才抬步进了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女人。 李氏听到脚步的动静,立刻从床上起了来。 她笑得满面皱纹的目光在接触到了柳婵的那一刻,直接僵住了。 “怎么是你?”李氏一头乱发地坐在床上,声音沙哑又含糊,“皇上呢?” 第136章 让她好好活着 柳婵看着浑身糟乱的李氏,微微带了笑意。 “还惦记皇上?”她说话温和,却也直扎人的心口,“静妃娘娘,您怎么不看看您现在丑如老妇,皇上要是真过来看你,怕是要呕出好几日的饭。” 这话太难听,李氏果然听的又气又满脸惨白。 她昨晚放了火,自然想着引来的是皇上。 而非柳婵。 “你是不是将冷宫着火的事情压下去了?”李氏哑着嗓子,“贱人,贱人……” 她越着急,嗓子里越发出赫赫的声音,又有些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伸手掐着自己的嗓子,用力揉捏,很快就见那一片又红又肿。 好在柳婵也不想听她说什么。 柳婵忽然就嗤笑了一声,乐着看着她,“我刚才称呼错了,倒是你提醒了我,什么静妃娘娘,分明是贱人李氏。” 李氏捏嗓子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她看向柳婵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翡翠冷着脸挡在了柳婵的面前,目光很是警惕,生怕她会突然暴起伤人。 柳婵伸手将翡翠挡开。 “你放心,她不敢的。”柳婵勾了嘴角,“那日她要伤我,就被送进了慎刑司,想来她也不敢再伤人了,若是有下一次的话,她怎么能活着?” 这话自然是说给李氏听的,果然听得李氏脸色忽明忽暗。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李氏寻死腻活。 可后来她让林安试探着给过李氏好几次寻死的机会,李氏可谓是将怕死这件事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此更好。 她可不想让李氏死了。 李氏恨恨地盯着柳婵,却是不敢再往前半步,瓮声瓮气道,“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静贵妃。” “别痴心妄想了。”柳婵摇头,“我这个人很记仇,只要我在一日,你就休想见到皇上,待在冷宫里是你最好的下场。” 她说了这话,激的面前的人很是愤怒。 李氏死盯着她,“若不是本宫,你也不会成为皇上的宠妃。”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柳婵替代她,成为了皇上的宠妃,可事实确实是这样。 是柳婵抢了她的宠妃位置。 “是啊,若不是静贵妃亲手引狼入室,那般高高在上的静贵妃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柳婵说的每一句话都化为刀子,她冷笑,“你如今的下场,是自取的。” 她就是一口一个静贵妃,帮着其回忆往日的辉煌。 人在跌落谷底,难免会回忆从前的辉煌。 会更难受。 果然,李氏通红了一双眼,像是饿狼扑食一般,啊啊啊地大叫起来。 她终于被柳婵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冲着就像是要生啃了对面这个始终笑意盈盈的女人。 可翡翠也不是吃素的。 一脚将人踹到了后面的墙上。 李氏很是狼狈地趴在了地上,试图爬了好几回,也没爬起来。 柳婵再次靠近了她。 “柳婵,你跟我一样是替身,你的下场……”李氏艰难开口,她盯着柳婵,很想在她的脸上看到生气。 然而,她又失望了。 柳婵轻声道,“静贵妃娘娘是替身,可我不是,不如你想想后来你的那副模样,跟我像吗?” 她长得跟曾经的静贵妃有几分相似。 可是后来受到了蛊虫改变容貌的时候,她就跟那副样子不像了。 李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柳婵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我早就知道孟洵跟你有关系,而且,那日我跟皇上的药,也不是孟洵下的,而是我自己下的,还有,我没喝你那杯下了药的酒。” 顿了顿,她又道,“你更不知道的是,孟洵是我亲手杀了的,当着皇上的面。” 李氏猛地瞪大了眼看她。 她露出满面的不可置信。 “是你自己!”李氏再次口中发出赫赫的动静,怎么也说不出别的,她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柳婵。 柳婵还敢当着皇上的面杀人?! 有关于柳婵进宫之后的场景,在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原来竟是如此? 从一开始……她就代入了孟洵下药,不小心被皇上撞见,才有了后来柳婵进宫的事。 原来,柳婵才是背后算计的人! “我要告诉皇上。”李氏张着嘴,如同濒死的鱼儿,大口大口呼吸,“告诉皇上……” 柳婵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你以为孟洵没有告诉皇上?” 李氏豁然愣住。 是啊,孟洵是进了屋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不察觉有问题。 可他跟皇上说,皇上会信吗? 不信。 李氏的眼里浮现一丝绝望。 柳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勾了嘴角,心情极好地转身离开。 “让她好好活着。”她吩咐冷宫里的太监。 那两个太监很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应了声。 柳婵回了玉琼轩。 珍珠见她回来,给拿了个帖子,“是宣郡王妃想见您。” 她知道宣郡王妃跟自家小主的冲突,一时也拿捏不好这个帖子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有个八卦告诉柳婵,“小主,昨晚宣郡王府里闹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柳婵挑了眉。 她顺带着将帖子拿出来看一眼。 帖子是正常的请安帖,是宣郡王妃想进宫给她请安,有意思。 “宣郡王妃约了谢夫人去府中说话,却将人扣下了。”珍珠想了想,“后来是谢小将军亲自去了一趟宣郡王府,才将谢夫人给带了出来。”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来。 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指着宣郡王妃的背后说三道四。 想都不必想,又是为了那个她娘家那个妹妹。 “那她寻咱们小主做什么?”春杏不解,“莫不是想让咱们小主给皇上吹枕边风?” 珍珠眼前一亮,“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呸了声。 柳婵好笑,她正要说不见,就见另一个宫人进来报。 说是宣郡王妃已经在玉琼轩门口候着了。 “她先去看望了太后娘娘,才过来的。”宫女解释道。 第137章 必有重谢 既是宣郡王妃已经到了玉琼轩门口,也不好将人撵走。 柳婵便让珍珠请了人进来。 她慢悠悠梳洗一番,吩咐春桃给她打扮的越精致漂亮越好。 作为皇上的宠妃,她得在宣郡王妃面前做出一副宠妃的傲娇劲儿来。 于是。 柳婵不紧不慢地从里屋扶着春桃走出来的时候,宣郡王妃已经喝了三四杯茶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让郡王妃久等了。”柳婵施施然道。 她看着宣郡王妃的瞳孔一缩,就知道自己这副打扮后的模样还是小小地惊了她一下。 “景婕妤。”宣郡王妃回过神来,起身行礼。 尽管按郡王妃的品级来说,比一个婕妤还要高,可是,婕妤是皇上后宫里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个受宠的答应,都要客气着。 受宠二字,是排在首位的。 柳婵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接过珍珠递上的茶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郡王妃不会是为了买金缕衣的六万两银子,追到宫里来了吧?”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宣郡王妃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难怪大家都说景婕妤一张嘴格外厉害。”宣郡王妃看过来,“本郡王妃算是见识了两回。” 金缕衣之事,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若是她妹妹凭着金缕衣能一举拿下谢允的话,也不失为是一段女追男的佳话。 然而现在成了笑话。 她也被郡王骂了一顿,到现在想起来肚子里都窝着火。 尽管眼前坐在的景婕妤就是金缕衣事件的‘罪魁祸首’,可她能在这里怪罪柳婵吗? 不能。 宣郡王妃将自己心里的火气压住,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本郡王妃今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特意想着来跟景婕妤说个话。”她想了想道,“昨个儿本郡王妃听了一桩有关于谢家跟柳家的旧事,不知道景婕妤有没有兴趣?” 柳婵抬眼看她。 宣郡王妃拿着帕子捂嘴轻笑了一声,问道,“景婕妤以前认识谢将军吗?” “以前是什么时候?”柳婵佯装不解。 “这八九年前啊,柳家隔壁的宅子是谢家所居,当时谢大人是朝中的兵部侍郎呢!”宣郡王妃紧紧地看着柳婵,不肯放过她的神情变化。 柳婵听她一开口,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会儿又岂能让她如愿。 这宣郡王妃一口一个本郡王妃,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似的,可见不是个多谦和的。 不谦和,那就是想挑事。 “八九年前,我不过才八九岁。”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柳家出了个太后娘娘,宅子也不小,就算隔壁住着谢家,似乎也住着王家,周家和李家吧?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她说的摇头,“郡王妃娘娘看来小时候对冯家住宅的外男都识得。” 宣郡王妃被她的话堵得一噎,下意识地辩驳,“你胡说。” 谢家跟柳家之前确实是相邻的两家,这件事她也是刚从一些旧仆的口中听说的,想着能借着此事敲打敲打景婕妤。 然后再趁机拉进一下关系,让景婕妤为自家妹妹操操心。 可没想到上来就碰了个钉子。 宣郡王妃想到自家妹妹在家中的不吃不喝,她顿时又有些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再次软了脸色。 “是本郡王妃多想了。”她笑道,“景婕妤别放在心上。” 柳婵没接话。 她端了茶,正常人都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可眼前的宣郡王妃显然当看不见。 “本郡王妃知道景婕妤是个再好心不过的。”宣郡王妃先给她扣了个高帽子,缓缓叹了口气,“自从这谢将军回京,多少女儿家为了见他一面,恨不得连命都不要了。” “……”柳婵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宣郡王妃硬着头皮往下说,“那日景婕妤也见过本郡王妃的妹妹,从宫宴上回来,便是茶不思饭不想,眼看着人就要不成了。” 她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哭。 柳婵嘴角抽了抽,宫里的戏精她见多了,哭成这么假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若是宣郡王妃要问棺材铺子的话,我确实不太清楚。”她好心道,“不如您去外面问问?” 此话一出,宣郡王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柳婵,“你……” 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 寻常人不是见她哭,便赶紧上前哄着,然后应了她的要求? 这景婕妤属实可恶! “嗯?”柳婵一脸的无辜,“宣郡王妃不是说您的妹妹眼看着人就不成了?” 她当然知道这话带着些恶毒,可‘人不成’这三个字,是对方先说出来的。 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婕妤,哪里知道冯家姑娘的现状? “本郡王妃的妹妹尚且还好。”宣郡王妃几乎是从牙缝儿里吐出来的话,“今日本郡王妃过来寻景婕妤,是想替妹妹说个媒。” 柳婵暗骂了一声难缠的狗皮膏药。 硬贴上来呢! 她给珍珠旁边的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会意,高声道,“小主,皇上刚刚还命人传了话,说是让您去一趟太极殿伺候笔墨,这会儿也到时间了。” 正常人听见这话就赶紧告辞了,可明显宣郡王妃不是个正常人。 因为,她听了这话,眼睛亮了。 “当真?”宣郡王妃高兴了起来,“那本郡王妃就将话说明白了,景婕妤跟皇上说一嘴吧,本郡王妃的妹妹看上了谢小将军,还请皇上给他们两人赐婚。” 这回轮到柳婵瞪大了眼。 她活了两世,也头一次见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想来上次在金雀阁的时候,宣郡王妃理直气壮地要金缕衣的事儿,也不算什么了。 柳婵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叹了口气,“那宣郡王妃跟我说说,冯家不过四品虚职,怎么就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看上谢小将军?” “冯家虽官位不高,可也是朝中四品。”宣郡王妃坐直了身子,面露得意,“家中出了一个郡王妃,自然抬高了姑娘们的身价。” 她又看着柳婵,认真道,“景婕妤若是将这个媒拉成了,本郡王妃必有重谢,你是皇上身边的宠妃娘娘,皇上定会听你的话。” 第138章 养孩子不能这样养 对于宣郡王妃对自己的‘看重’,柳婵简直要气笑了。 她很难想象,当年传言中宣郡王是怎么对冯家的姑娘一见钟情,非娶不可的。 柳婵已经不想再跟宣郡王妃多聊了。 不管她如何委婉开口,宣郡王妃就已经将自己要帮她说媒的事儿扣在了头上,想来这件事成不了,还得被责怪一番。 于是柳婵就打直球。 “帮不了,不会帮。”她冷下脸来,“珍珠,送客。” “你……”宣郡王妃皱了眉头。 可珍珠给翡翠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站在了宣郡王妃的面前,“请吧。” 小主既然都不客气了,她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宣郡王妃再不走,奴婢们就将您架出去了。”珍珠硬声道。 宣郡王妃被柳婵的态度气的满面通红,她伸手指着珍珠和翡翠,“行啊,你们给本郡王妃等着,区区一个婕妤,有什么好猖狂的。” 说罢,她甩了袖子就走了。 珍珠在她身后呸了一口,“什么郡王妃,跟街上的赖皮蛇没什么两样。” 傍晚萧临过来陪柳婵用膳。 他听说宣郡王妃来寻柳婵,才过来问问,“她是个不知足的,不必理会。” “臣妾见识浅了些。”柳婵说起来也无语,“头一次见这种的,郡王妃的位子是尊贵,可也不是说上了天的厉害。” 简直是太嚣张了些。 萧临摸摸她的脑袋,“七弟当年求娶她的时候,声势浩大,两人的感情不过一年而已,便又有了侧妃小妾。” 如今宣郡王和宣郡王妃的感情并不好。 甚至宣郡王已经有两年没进过她的屋门,只是因着大夏朝不得宠妾灭妻的律法,家中的庶务都把持在宣郡王妃的手里罢了。 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挪用了六万两银子,如今还管不管账。 萧临也不会理会什么冯家姑娘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种小事,聊两句就过去了。 晚上,他顺其自然地歇在了玉琼轩。 只是两人刚睡着,就听屋门被敲响了,声音很是急促。 黄九推开门,轻轻迈步进来,“皇上,皇上,大皇子那边吐了血。” 柳婵正睡得迷糊,听了这句话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先睡着,朕过去看看。”萧临按了她一把。 后宫里没出生的孩子是一回事,可出生了的,他虽不亲近,也不能不管。 他吩咐黄九拿衣服过来。 柳婵到底是起来了,“臣妾也跟着去看看吧。” 见她执意要去,萧临也没再多说,便由着她了。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安德妃的咸福宫。 刚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柳婵的心下一沉,步子也跟着萧临加快了几分。 “禄儿,禄儿,你可不能有事啊。”安德妃哭的凄惨。 柳婵跟着到了屋里,就见床上的小人儿虽面白如纸,胸口处也是能看出起伏的。 她不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萧临的脸色黑了下来。 屋里伺候的人赶紧跪下,齐声告罪。 黄九点了一个人出来。 那小太监是伺候大皇子的,此时吓得浑身哆嗦,“回皇上,大皇子正读书,读着读着突然就吐了口血,昏过去了。”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 就算往前推一个时辰,也是早该歇息的时候。 “大皇子一向读书到什么时候?”萧临问的平静。 柳婵不免看了一眼萧临。 她知道,这是萧临怒意上头的前兆,遇到事情越是冷静,越是要发火的。 昭贤妃跟王院使一起进来的。 王院使也顾不得请安,赶紧提着药箱到了床前,掀了大皇子的被子开始摸着看。 柳婵则是跟昭贤妃对视了一眼,两人站到了一起。 “皇上问话呢。”黄九抬脚就踹上了那小太监的肩膀,力度倒是不大,也是提醒他赶紧说。 宫里谁不知道大皇子学习勤勉,可背后也是有原因的。 要是真的出了事,倒霉的还是身边人。 黄九给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磕头,“大皇子每日都要学习到夜半,早上不到卯时就要起来继续学,睡觉也就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柳婵眼见着萧临的怒火窜了上来。 萧临突然就随手拿了桌子上的茶杯,猛地朝着那小太监砸去,茶杯稍偏了些,在小太监的耳边飞过,碎在了他的脚底下。 “混账,怎么敢让大皇子读书到这么晚?”他骂道。 小太监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床边守着的安德妃也愣了下,她喃喃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看向面如纸色的大皇子。 屋里一片寂静。 直到王院使看完,朝着萧临开口,“皇上,大皇子是气血亏空,整个身子虚的厉害,伤了心神,这才吐了血。” “说如何治。”萧临的声音冷的厉害。 “最重要的是,得养着。”王院使轻声道,“眼下已经是虚不受补了,得臣施针,将他的一些精神气先吊起来,才能再用药补进去。” 萧临点了点头。 王院使回身拿银针开始寻穴位,让人按着些大皇子。 “今晚让大皇子搬去皇子所吧。”萧临皱着眉头开口。 他一说这话,安德妃的脸色就唰的白了下来,直接提着裙摆跪在了萧临的面前。 安德妃泪流满面,“皇上,让臣妾照顾禄儿吧,若是禄儿有事,臣妾也不想活了。” 萧临果然犹豫了下。 “德妃。”昭贤妃上前,扶着她起来,“大皇子身子虚,眼下是不能再读书的,让他在皇子所养一段时间,身子好些了再说。” 安德妃擦着泪,“贤妃你没有孩子,不知道妹妹这个当娘的心,禄儿就是我的心头肉。” 昭贤妃果然不说话了。 她默默退回到了柳婵的身边。 能劝什么呢? 大皇子有这样的一个母妃,也是倒霉。 “养孩子不能这样养啊。”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众人后面响起。 钱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有些急,“德妃姐姐,你看看大皇子都让你养成什么样子了。” 安德妃看了她一眼,幽幽出声。 “钱妃妹妹,你膝下是个公主,养法肯定不能跟皇子一样。” 第139章 窒息 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安德妃对儿子的这般‘爱护’。 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了。 就连一向能说就多说的钱妃,也被她给呛住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不是? 这偌大的后宫里,妃子不少,皇子就一个。 萧临自然也听出了不对劲。 之前安德妃还是安婕妤的时候,总是往皇子所里跑,他听得多了,心里也有些触动。 后宫局势变动,他顺势就将安德妃提了上来。 婕妤的位份养不了孩子。 一品妃位可以。 只是另有一个没人提过的宫规是,皇子六岁就得搬迁到皇子所,离开母妃。 安德妃将大皇子接到身边照顾,确实很是周道妥帖,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大皇子也能享受到母慈子孝的乐趣。 可现在出了问题。 萧临的脸色淡淡的,眼底的怒意翻涌,“说钱妃不会养孩子,你这般会养,如何就将大皇子养的气血亏空?” 安德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喃喃辩驳,“皇上有所不知,禄儿他读书太用功了,又是皇上的长子,他想给以后的弟弟们……” “安德妃。”萧临懒得跟她犟这些没用的。 一个六岁的孩童,正是满心想着玩的年纪,非要懂事,那也是大人教导的。 他还想再张口的时候,就听床边有了动静。 大皇子弱弱出声,“父皇。” 萧临瞥了安德妃一眼,抬步朝着床边走去,坐下握住了这个被自己忽视已久的大儿子的手。 他竟是能感受到了一丝丝愧疚。 这是从未有过的。 萧临来不及多想自己,语气倒是恢复了温和,“哪里难受,跟太医说。” “父皇,不要怪母妃。”大皇子满面的乞求,“母妃都是为了儿臣好,她也很辛苦。” 安德妃喊了一声儿,便扑了过去。 她哭得几乎要昏厥。 萧临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眼安德妃,他的脸色却是冷淡了几分。 “先好好养一养身子。”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安德妃哭着哭着,就有些傻了眼,呆呆地看着萧临离开的背影。 大皇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向了柳婵,语气中带了一丝丝感激,“景娘娘,我觉得你那日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说的是。 那日柳婵在御花园里,劝他说,身子比读书重要。 刚才他昏倒时,觉得自己似乎要死了,就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瞬间,他很想活着。 “好。”柳婵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嘱咐,“大皇子好好养身子,其他的往后等等。” 读书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她认为,有一个强壮的身子,自然做什么都不费力。 柳婵也没看安德妃一眼,她跟旁边的昭贤妃对视了目光,又喊了钱妃。 几人出了门。 天色太晚,有关于安德妃的不妥,也不能这会儿讨论。 钱妃倒是想说些什么,就被昭贤妃截了。 昭贤妃轻声道,“两位妹妹辛苦了,先回去歇着。” 柳婵应了声,钱妃也只好应下。 回去的路上,柳婵问皇上去了哪里。 “皇上应该是生气了,回了太极殿。”翡翠轻声道,“咱们是回玉琼轩吗?” “回玉琼轩吧。”柳婵道。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那边黄九匆匆跑过来了。 黄九喘着粗气,“景婕妤,皇上的轿子在前面等着您呢。” 他又压低了声音,“皇上这会儿气的不轻,您心里有个数。” 话虽如此说,可他却没什么好紧张的。 毕竟景婕妤安抚皇上,一绝。 柳婵知道他的火不是冲着自己的,就也没什么紧张的,抬步上前坐在了萧临的旁边。 萧临的脸色黑的厉害,宫轿旁边的板子还掉了一块。 一看就是掰坏了的。 柳婵极为自然地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观察了一番,果然看到了有红的地方。 稍有破皮,也不值当喊太医。 她知道萧临不是个对身子格外矫情的儿。 “皇上别生气了,安德妃她……” “你不必替她说话。”萧临开口打断了她,“是朕感情用事了,才将大皇子放在她的身边。” 是他想到小时候没有母妃的那些艰难日子,才对大皇子心软。 可眼下竟是错了。 柳婵沉默了一会儿,复又道,“若是臣妾劝的话,也是想劝皇上将大皇子送回皇子所。” 安德妃爱子,自然无错。 可她分明是将自己的期望全压在了一个身体孱弱的孩子身上,压的孩子喘不过气。 “朕刚刚看到她在那哭,又觉得烦躁。”萧临难得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婵儿,你在这种事情上看的比朕透彻,你觉得呢?” 倒不是说他不想成为一个好父亲。 只是人人都有优有劣,他作为帝王也不例外。 在朝堂上,他雷厉风行,玩弄手段权术,臣子一个眼色,他便生出拿捏他们的手段。 原本这一招在后宫里也是可行的。 他以前对后宫没有任何感情,凡事多是利用,宠幸哪个妃子也是用来平衡朝野。 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那日在御花园里见到了大皇子小心翼翼地喊他父皇,跟他说话,他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不敢抬头。 萧临看着柳婵,期待她给出一个合格的答案。 他跟柳婵在一起是极为放松和愉悦的,所以他信她。 “有些感情是过犹不及的。”柳婵抬头跟他对视,“皇上没有这份感情自然期待,可有些人有这份感情,却是难熬的。” “此话怎讲?”萧临果然不解。 “一个人越懂事越听话,就越是痛苦。”柳婵叹息,“安德妃自知没有宠爱,也没有家世给孩子底气,她只能将一切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一个大人都顶不起来的一切,孩子又岂能好过?” 安德妃爱儿子吗? 爱。 大皇子读书至深夜,她每日陪着,哪怕是病了不舒服了也要坚持,这种爱,逼得大皇子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她这种爱里又夹杂着闷痛,就像是穿着一件湿透了的棉袄。 穿上冷,脱了也冷。 “臣妾甚至觉得皇上的心里都比大皇子好过许多。”柳婵又轻声道,“皇上对太后可以恨,可大皇子不能,他一边爱着他的母妃,一边又愧疚自己的无能。” 这是……窒息。 第140章 不该跟外男接触 没过两日,柳婵就听到了大皇子回了皇子所的消息,并禁止安德妃探望。 “怎么回事?”她有些好奇。 毕竟当时她劝说萧临的时候,萧临也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她还以为大皇子要继续留在咸福宫。 这种事情都是林安打听来的,他恭敬道,“是王院使跟皇上说的,还是静养的好,似乎是安德妃给躺着的大皇子看书,被王院使撞见了。” “这个安德妃她……”一向不爱说话的翡翠都开口了。 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婵更无语。 皇子身份尊贵,正常来说是该格外努力些,可安德妃明显本末倒置。 可见前世的大皇子死的不冤。 她想起那日在咸福宫的时候,大皇子告诉她说,自己想明白了什么的。 前世的大皇子好像就是死在了安氏的身边,希望现在的大皇子搬回皇子所,想开了这一点,日后也能有个好结果。 “还有一件事。”林安欲言又止。 柳婵看着他,“说。” “安德妃似乎对您有一些怨言。”林安说起来也气愤,“小主是好心,可那安德妃不像是个会反思自己的,大概会将此次大皇子搬走的不满落在您的头上。” 柳婵想起了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安德妃似乎也怪了她。 啧。 怪就怪吧。 她劝皇上将大皇子带走,本来也不是为了让安德妃感激她。 这世间有一种人,是自己永远没有错处的,出了问题,责任都在别人身上。 之前的安婕妤是个小心软弱的性子,还好些。 如今的安德妃不一样了。 “盯着咸福宫那边些,她怨我归怨我,背后骂两句也无妨,但注意别着了她的道。”柳婵吩咐道。 林安果断应了声。 他也是这个意思。 柳婵再次去太极殿的时候,是萧临下了早朝喊的她。 来接人的太监,还特意嘱咐她穿的华丽些。 于是柳婵毫不犹豫地穿上了前些日子刚做出来的苏绣襦裙,头上的首饰她用的简单了点。 逢年过节或者是贵重日子,她头上的首饰戴的足足的,即便是坠的脖子疼,也忍了。 平日里她倒是没有受累的癖好。 到了太极殿的时候,萧临还是夸了她,“朕的景婕妤模样愈发娇嫩,可见都是朕宠的好。” 柳婵笑了笑。 男人的眼光也就那样,她不过是在妆容多下了一点功夫而已。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柳婵搂着他的腰身撒娇。 萧临抬手勾了她的鼻尖,“又聪明了。” 他温和道,“今日是老晋王妃的七十大寿,晋王府特意给朕送了帖子,那帖子上极力邀请朕带着景婕妤前往。” 实际上柳婵上一次去的时候,并没有在晋王府多待。 极力邀请她去的人,除了安乐郡主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的。 马车已经在太极殿门口等着了。 她跟着萧临坐上了马车。 “皇上似乎对老晋王妃很惦念?”柳婵有些好奇。 有关于晋王府的事情,她确实不太清楚,前世在萧临身边的时候,老晋王妃已经去世了。 但老晋王妃是诸多老王妃里,唯一一个被追封了两次的人。 她原本以为是晋王没有儿子的缘故。 萧临点点头,“朕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是晋王和晋王妃碰见,求了父皇做主,又常接着朕去晋王府住一段时间。” 柳婵默默点头,她知道萧临说的是老晋王而非现在的晋王。 眼前的皇帝小时候过得真不好。 不过这种幼时的恩情,确实也值得他惦念一辈子。 更何况现在的晋王身子虽不好,也是个忠君的主儿,并不曾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老晋王妃七十大寿,臣妾什么也没准备。”柳婵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怎么办?” 这些当然是萧临提前帮她准备好了的。 萧临拿了一个盒子给她。 柳婵打开看,就见里面是个做工很是精致的抹额,一看就是出自宫中。 她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萧临好笑。 他随意讲起别的话题,“朕让你跟贤妃给谢允寻得媳妇怎么样了?” 柳婵无奈地将那盒子放下,“皇上总是想让臣妾做一些不擅长的事情,您也知道前几日宣郡王妃还过来了一趟,对着臣妾那叫一个威逼利诱,臣妾真给谢将军挑了人儿的话,那些京城贵女背后的吐沫星子要将臣妾淹死。” 她顿了下,“更何况成亲是大事,自然是两相看对了眼,才能过一辈子。” “……”萧临瞥了她一眼,“没寻就没寻,还一堆理由。” 柳婵哼了声,不理他。 她的理由已经摆出来了,萧临能不能接受,是她自己的事儿。 于是柳婵掀了马车帘子,看向外面。 萧临出行一向低调,很少有御林军四周开路,又是什么洒水大街,又是什么驱赶百姓,基本上就是一辆马车简简单单。 当然,他的马车看似低调,里面也是机关遍布的。 不论是驾车的马夫还是四周跟着的暗卫,拿出哪个都是再顶尖不过的高手。 马车一路驶进了晋王府的大门。 萧临先下的车,然后一如之前那般,将柳婵也扶了下来。 依旧是晋王跟晋王妃在底下等着。 “晋王叔,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萧临摆摆手。 晋王对他这个客气话也就听一听,还是极为恭敬地带着自己的王妃行了礼。 柳婵跟在萧临后面,冲着两人行了晚辈礼。 上次她跟着萧临来见老晋王妃的时候,正逢老晋王妃重病,如今倒是好些了。 老晋王妃抓着柳婵的手问了好一些话。 尽管两人不熟,柳婵也感受到了真情实意,可见老晋王妃对萧临的疼爱是不假。 她送上了萧临带来的抹额,又是被好一阵夸。 柳婵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被兴奋的安乐郡主拽着出了门。 今日晋王府的客人不少,好在大多都在前院。 “后院里的荷花新开,我带你去瞧瞧。”安乐郡主欢喜道,“那是我爹爹特意让人从山上引了水下来,灌起来的小湖,我母亲喜欢荷花,他就寻了最好的荷花种上。” 如今的晋王和晋王妃是老夫少妻的组合,感情很好。 不论是现在的晋王,还是当年的老晋王,疼爱妻子都是出了名的。 她拉着柳婵过去。 刚路过假山,就正要迎面撞见了几个京城贵女模样打扮的人儿。 两人躲是躲不开了。 “嫂嫂,我得过去说两句话。”安乐郡主有些不好意思。 柳婵则是被这声嫂嫂叫的一愣。 不是说叫婵儿? 安乐郡主飞速解释,“我以后得喊你嫂嫂,爹爹把我骂了一顿,不让我喊你名字。” 她很喜欢柳婵,是将她当朋友的,才喊了名字。 可爹爹说不合规矩。 退一步,她就只能喊嫂嫂。 解释完了这个称呼,安乐郡主就冲着那几个人过去了,言笑晏晏,显然也是一把社交好手。 柳婵见她一时半会不脱身,便寻了处地方等着。 突然,有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待柳婵心惊胆战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拽进了假山里面,而站在她面前的人…… 是谢允。 柳婵下意识地转身就要离开。 可谢允再次拽住了她的胳膊,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小婵儿,你害怕我?” “你觉得合适吗?”柳婵看向他的手处。 她强压下心口处的激动和慌张,让自己看起来再镇定冷漠不过。 许是这副样子‘刺’伤了眼前的人。 谢允抓着她的胳膊,力道更紧了,眼神里浮现一丝痛苦。 “我的身边跟着暗卫,你这样见我,是想让我死吗?”柳婵看着他皱眉。 “我已经将暗卫引开了。”谢允依旧看着她,“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柳婵犹豫了下,点头,“挺好的。” 两人相对无言。 谢允的手渐渐松开,“我知道进宫为妃非你所愿,是那静妃骗你进去的,这才……” “谢允。”柳婵打断他的话,“不管事情如何发生的,我现在已经是宫里的景婕妤,而且,我过得挺好的,也不该……” “不该跟外男有所接触。”她又道。 第141章 冯姑娘慎言 对于柳婵的话,谢允也只能沉默以对。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不管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她是被人骗还是被人害,如今她成为宫里的景婕妤,都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 柳婵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留,要转身出去。 她也承认,谢允是她在柳家快要活不下去时的一束光。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前世胆小怯懦的柳婵,更不会为了一个少女时候抱有期待的男人,而心生太多的波澜。 前世的谢允,后来成了西北百姓们敬仰的守护神。 这一世也该如此。 他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 “小婵儿,是我回来的太晚了。”谢允的声音像是卸了力气,“你以前口口声声喊我谢哥哥,你的谢哥哥说过要保护你。” 柳婵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都过去了,谢将军往前看吧。” 这会儿,外面已经传来了安乐郡主的叫声。 “嫂嫂,嫂嫂?” 柳婵大步走了出去,绕过假山,就看到了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也没多想,带着她去湖边赏荷花。 晋王府虽远离权力中心,可因着皇上还算亲近的缘故,大家也都来往。 今日来给老晋王妃庆贺大寿的人,并不少。 湖边修建了几座凉亭,坐在凉亭里赏荷,甚是凉快舒服。 所以晋王妃便做主将宴席摆在了湖边。 安乐郡主带着柳婵去摘了荷叶,里面有的已经生出了莲蓬子,她特意摘了五六朵下来。 柳婵被塞的哭笑不得。 两人直到宴席快要开始,才匆忙往回赶。 萧临来的低调,也有许多人并不认识柳婵,所以也没人上前打招呼。 即便是有问起来的,也都被安乐郡主随意搪塞了过去。 柳婵乐的清净。 安乐郡主在跟她吐槽家中逼着成亲之事。 “我娘之前对着满京城的少年挑挑拣拣,如今她也不挑了,只要我点头,大街上随意拉回来一个男的就行。” “晋王妃也是担心你以后的日子。”柳婵劝她。 眼前安乐郡主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小了,她们两个人真算起来的话,怕是她还不如安乐郡主大。 到如今,柳婵也还没过十七岁的生辰…… 她竟然有了一丝丝恍然。 “这几日,我娘一个劲地在我耳边絮叨,说是下个月初三,我就要十九岁了。”安乐郡主哼哼道,“十九岁又如何,那些排着队想娶本郡主的,没有一个不是看中了晋王府的地位。” 毕竟娶了她,就理所应当地继承晋王府的一切。 哪怕是最差的,也是个驸马。 郡主虽然比公主的品级要低一等,可眼下也没有适婚年纪的公主,所以驸马这个位子也算吸引人。 “下个月初三?”柳婵挑眉,“巧了,我也是,不过我是十七岁的生辰。” 安乐郡主果然瞪大了眼。 片刻,她哎哎哎地惊喜了起来,拉着柳婵的袖子满眼兴奋,“婵儿,哦,不嫂嫂,咱俩真是缘分。” 难怪她一接触柳婵,便觉得亲近的厉害。 只是安乐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有些不可置信,“你如今才十六岁,我以为……” 她看柳婵平日里说话都是老成持重的模样,以为她至少跟自己一样大。 没想到婵儿这么小。 安乐郡主抬头想了想,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似乎还在缠着母妃出门时给她带一些翠芳斋的糕点回来。 “那到时候咱们……”她刚要说一同过生辰,就听那边传来了宣郡王妃说话的声音。 她仅仅看了一眼,立刻拽了柳婵躲起来。 是宣郡王妃跟谢允过来了。 谢允的声音传了过来,“郡王妃,郡王在何处呢?” “谢将军在这里等一等,郡王一会儿就过来了。”宣郡王妃轻声道。 她说的这话显然有些不真。 谢允抬步就要离开,却被宣郡王妃身边的几个女眷给伸手拦下了。 那几人都是跟宣郡王妃素日里交好的,一边伸着胳膊拦着,一边竟是劝起了谢允。 “谢将军生的风流倜傥,那宣郡王妃的妹妹品行端庄,对谢将军很是用心,谢将军为何不考虑考虑?”其中一个夫人开口道。 谢允的脸色有些难看。 只是他碍于男女礼节,一时半会真被缠住了不能脱身。 他往左,那几个夫人便齐齐往左,他往右,几人便又往右。 “真是恶心至极。”安乐郡主看着就冒了火气,“婵儿,我要出去教训那几个疯婆子。” 晋王府是什么地方,也由得她们在这里卖弄这些强迫人的骚事。 还没等她出去,冯娇儿就匆匆过来了。 冯娇儿站到了谢允面前,娇滴滴地出声,“谢小将军,我当真是心悦你的,若是嫁不了你的话,我也不活了。” “冯姑娘慎言。”谢允黑了脸。 他再次抬步就要走的时候,冯娇儿竟是眼神一冷,冲着他就抱了过去。 谢允察觉到了什么,当即险险避开。 可冯娇儿像是算计好了,她看着谢允满面坚定,“谢允,你一定会娶我的。” 说着,她猛地朝着后面的湖水就跳了下去。 冯娇儿在湖水里扑腾了起来,起起伏伏喊着救命。 宣郡王妃则是给其他几个夫人递了眼色,将谢允围了起来。 “谢允,若是本郡王妃的妹妹出了什么问题,你吃不了兜着走。”宣郡王妃说着,就要推搡他入湖救人,“你要么救下本郡王妃的妹妹,要么就看着她活活淹死,你也难逃杀人凶手的罪名。” “谢将军你赶紧救她上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淹死吗?”一个夫人劝道。 安乐郡主跟柳婵躲在后面看的清楚。 见状两人都暗了脸色。 这宣郡王妃实在龌龊,若是谢允救人的话,便是男女授受不亲,必须娶冯娇儿,若是谢允不救,那冯娇儿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要落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到时候再任由着众人说三道四…… “若不是在我家,这冯娇儿淹死最好。”安乐郡主咬牙切齿,“婵儿,我去将她捞上来。” 在她祖母的寿宴上闹出男女之间的‘艳事’,同样也是丢人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出事。 第142章 今日之事是个误会 还没等柳婵应了,安乐郡主就直接从旁边跑出去了。 她噗通地跳了湖。 柳婵见状也只好走了出来。 因着冯娇儿在湖水中扑腾的厉害,也引来了几个下人,纷纷都跳了下去。 众人齐力将昏死过去的冯娇儿给救了上来。 “谢允,你害本郡王妃的妹妹跳了湖,冷眼看着。”宣郡王妃大哭了起来,扑到冯娇儿身上,“娇儿,娇儿,你喜欢谢允,可他是个冷心冷血的人,不值得你为了他……” “宣郡王妃。”柳婵突然就扬了声音,打断她。 宣郡王妃哭了半日,面上却没有一滴泪,她有些茫然地抬头,就看见了柳婵。 她一愣。 景婕妤怎么在这里? “你……”宣郡王妃看见她走近,心里升起几丝惧意。 那日在玉琼轩碰到的‘钉子’,也让她知道柳婵不是个好惹的,或者是说,柳婵仗着得宠,很是猖狂。 冯娇儿吐出了几口湖水。 晋王府的府医被喊来的同时,晋王妃和一些世家夫人也赶到了这边。 安乐郡主的衣服也湿了,有下人脱了外衣给她披上,她给柳婵使了个眼色,便去附近寻个地儿换衣服。 至于冯娇儿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露出玲珑的少女曲线,也没人管她。 “怎么回事?”晋王妃生气的时候,目光很是凌厉。 宣郡王妃在爵位上到底是比她低了一等,还是要恭敬着说话。 她擦泪,“王妃来的正好,臣妾带着妹妹来这边闲逛,碰见了谢将军,您也知道臣妾的妹妹很喜欢谢将军,便上前攀谈,没想到谢将军将臣妾妹妹……” “宣郡王妃。”柳婵打断了她,目光凉凉,“据实说,我可都看见了。” 宣郡王妃又是一愣。 她低了头,眼珠飞转,“臣妾妹妹落了水,没想到谢将军见死不救。” 这一回,柳婵没有打断她。 说的是事实。 柳婵能察觉到旁边那一道再浓烈不过的目光,她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掺和了进来。 她上前轻声道,“是郡王妃娘娘骗了谢将军过来,让冯姑娘调戏谢将军,谁知调戏不成,便恼羞成怒跳了湖。” “如此,郡王妃娘娘逼着谢将军下去救人,也是替她妹妹用心良苦了。”柳婵说的不紧不慢。 是谢将军见死不救,可她说的也是事实。 晋王妃果然黑了脸。 她本就对宣郡王妃的处处小家子气很是不喜,说话也不委婉,“宣郡王妃,今日我婆母七十大寿,皇上也在此,你是故意想让皇上看看你有多瞧不起晋王府吗?” 原本柳婵站在这里,宣郡王妃也猜到了皇上会过来。 可当晋王妃直白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畏惧地哆嗦了下。 “皇婶,你误会了。”宣郡王妃上前,有些慌张,“今日之事是个误会,跟谢将军没有关系。” 晋王妃冷哼一声。 她吩咐,“去告知前院的宣郡王,让他带着自己的郡王妃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晋王府不欢迎她。” 此话一出,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站了出来。 她们对着宣郡王妃作请。 还有两个婆子,混黑着脸将地上已经幽幽转醒的冯娇儿架了起来。 冯娇儿回神儿后,立刻就哭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谢将军,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谢允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走到晋王妃面前,拱手冷声道,“今日给晋王府添麻烦了,还望晋王妃替在下跟老王妃赔罪。” 晋王妃何尝不知他是无辜的。 最近京城里有关于冯娇儿对谢允的死缠烂打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谢允长相俊朗,哪个女子看了都会觉得喜欢,可很少有人像冯家的姑娘那样,简直是毫无廉耻。 “跟你没有关系。”晋王妃看他的眼神温和了几分。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朝着旁边看去,“安乐呢?” “安乐去换衣服了。”柳婵开口替她解释。 晋王妃点点头。 谢允回头看了眼柳婵,他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景婕妤替在下解围,还有安乐郡主那边,景婕妤也帮在下道声谢。” “谢将军不必多礼。”柳婵摇头。 待谢允离开后,晋王妃雷厉风行地将剩下的事情处置了。 不论宣郡王妃解释什么,都不许再进晋王府的门,这一门亲戚,就当时断掉了。 连柳婵也佩服晋王妃的干净利索。 开宴时,柳婵跟着萧临坐在了上座。 只是萧临也仅仅只是坐了坐,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就有宫里的消息过来,说是有急事等着萧临回去处理。 柳婵又匆匆跟着他上了回去的马车。 “朕听说今日谢允逼得一个姑娘家跳湖了?”萧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看见了吗?” 第143章 今日多谢你了 见萧临对谢允的事情如此在意,柳婵不由得皱了眉头。 她其实是有些忐忑谢允今日贸然拽她进假山的,若是被萧临发现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尽管她跟谢允之间没什么。 可她也知道,萧临的心胸可不算宽广…… 在这件事上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她最好的下场,也至少是跟冷宫里那位当邻居。 “看见了。”柳婵尽可能不说谎,也尽可能说的再平和不过,“宣郡王妃做的太过,从晋王府中故意拦人,实在是没脑子,也不怕晋王府怪罪。” 她故意将话题扯到宣郡王妃的身上。 果然萧临点了点头,脸色也寒了几分,“父皇的儿子不多,朕有时候惦记着就他一个弟弟,便放纵了些。” 没想到的是。 弟弟还算个安稳的,娶了个媳妇整日为了个娘家妹妹闹得鸡犬不宁。 柳婵不再搭话。 她故作好奇地掀了帘子往外面看去。 整个京城若分内外,便是皇内城和皇外城。 普通的百姓,富贵人家或者是乃至一般的官员只能居于皇外城,只有皇室宗族和一些四品及以上的高官才有资格居于皇内城。 离得皇宫越近的人家,地位越高。 马车晃晃悠悠地经过一处宅院时,柳婵愣了愣,“皇上,这是哪里?” 她出来好几趟,似乎没有经过这个宅院,应该是今日新走的一条路。 眼前的宅院宽宏厚重,占地不小,门口都是偌大威武的石狮子,可唯一不足的是,看着有些破败了。 一般来说,几代王爷袭爵后,会慢慢败落,搬出皇内城。 或者又是皇上看重,送出去管辖一方土地。 皇内城的房屋都隶属皇帝,会渐渐空出来,赏赐给新的宗室居住。 可这一家,门口干净,也不像是没住人的,只是比起周围也十分破败,又不像是经常修缮的。 柳婵以为是哪家亲王的宅子,不常在京城居住而已。 萧临凑了过来,他淡淡道,“是寿王的住处。” 寿王? 柳婵惊讶地看着他。 萧临虽然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可柳婵却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寿王是先帝的兄弟,确切地说,是先帝当皇子时候的嫡出太子,后来因谋划皇位,被先帝发现禀告了当时的先先帝。 先先帝曾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哪怕是他意图造反,也仅仅是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圈禁起来。 后来先帝上位,大赦天下,又将废太子的长子封为寿王。 可封是封了……人也只能在里面囚禁着不能出来。 柳婵也觉得先帝这一招实在妙,兄恭弟亲的名声得了,可也没有威胁到自己。 两人很快回了宫里。 萧临去忙自己的事儿,嘱咐柳婵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 柳婵刚到玉琼轩的门口,就见沈婕妤的身后跟着两个人,远远地过来了。 她今日算是临时出宫,身边也没带人。 送她回来的是太极殿的宫女,见状道,“那奴婢就不打扰两位小主说话了。” 柳婵点点头,看着她离开。 沈婕妤很快就走近了,柳婵这才看到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是自己宫里的,此时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了?”柳婵不解。 “我的人去司服局那边拿衣服,正好撞见安德妃在训斥这个小宫女不长眼,她们认出了是你宫里的人,赶紧喊了我过去。”沈婕妤皱了眉头,“原本是安德妃要罚她跪两个时辰的,我说了两句好话,将她带回来了。” 她说这些倒不是让柳婵感激,而是想知道安德妃怎么就针对上柳婵了。 安德妃可是宫里出了名的老实性子。 柳婵听的差不多,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到了屋里,柳婵亲自给沈婕妤倒了茶,这才将前几日自己‘得罪’了安德妃的事情讲了讲。 “她这是故意找事,不必理她。”柳婵轻声道,“今日多谢你了。” 她这里的人,犯了错可以罚,但若是别人想借着找事的态度罚,她也是不依的。 沈婕妤摇摇头,“那你注意一下吧。” 安德妃之前刚刚被封为一品妃位的时候,还常常跟昭贤妃走的很近,一副以昭贤妃马首是瞻的模样。 可现在安德妃似乎也有了自己的主见。 只能说权力迷人眼。 一品的妃位是带权的,这整个后宫里,除了太后和昭贤妃,就属她最大了。 柳婵应了声好。 沈婕妤说完这件事,看着她又有些欲言又止,“你最近经常跑太极殿,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什么?”柳婵看着她。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猜到了沈婕妤想问什么。 可最近她心烦意乱的,竟也不知道该不该告知沈婕妤真相。 离家大公子为了救沈将军,中了箭不幸离世。 这个消息若是真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只怕是她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愧疚和悔恨度过。 虽说这也算功绩一桩,可比起通敌叛国之事,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 “离家的结果什么时候下来?”沈婕妤看着她,眼底又有恨意又有挣扎。 柳婵摇了摇头。 她轻声道,“应该是还在查,此事事关重大,待查清来龙去脉有消息的话,会昭告天下的。” 沈婕妤犹豫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着急了。” “离家叛国已经是板上钉钉。”柳婵想了想,“这些事情也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当今皇上尚且仁慈,应该也不会太过惨烈。” 话虽如此说,谁都知道离家和温家的嫡系定是保不住的。 两人聊了会别的,沈婕妤就离开了。 珍珠送走了她,回来后叹息,“沈家好歹算是洗清了冤屈,若是不能的话,怕是沈婕妤更要恨死离家和温家了。” 她见柳婵不说话,小声问道,“小主,不会是……沈婕妤还惦记那个离家公子吧?” 离家都差点害惨了沈家! 按着沈婕妤心里的恨意,应当将离家千刀万剐了才是。 柳婵摇头,“离家那个公子没有叛,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才放不下的。” 珍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些感情是很复杂的,并不是非黑即白。 柳婵轻声道,“将六儿叫过来,我问问她。” 她说的是刚刚被安德妃差点罚了的小宫女。 第144章 我去问问黄公公 六儿被带过来的时候,眼圈都是有些泛红的。 眼前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像是刚哭完了一场。 她很是委屈。 “奴婢并没有想冲撞安德妃娘娘。”六儿都快要哭了,“珍珠姐姐今日一早吩咐奴婢去拿衣服,奴婢回来的路上步子走的快了些,没来得及看见拐弯处来的轿子……” 说着说着,她就又开始擦眼泪。 柳婵拿了个帕子给她,“今日吓到你了,珍珠,给六儿拿两身好点的衣服料子。” 六儿哭哭啼啼地谢恩。 珍珠将她送了出去,复又回来后,就见自家小主盯着某处看,似是出了神。 “小主,德妃娘娘这一出,是故意做给您看的。”珍珠轻声道,“咱们就这样算了吗?” 她们小主的脾性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不好。 安德妃娘娘还非要杀鸡儆猴,落玉琼轩一个面子,就不怕她们小主闹? “若是不算了的话,还能怎么样?”柳婵抬眼看她,勾了笑,“一个宫女冲撞了德妃娘娘,被罚了也说的过去。” 尽管她知道安德妃是有意而为之。 可刚才听六儿讲实情的时候,也确实是被人家抓了错处的,她真跑去为一个小宫女出头的话,怕也是着了安德妃的道。 柳婵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有一种预感,宫里最近太平静了。 这不符合萧临的性子。 正想着,春杏进来通报,说是内务府的人过来了。 内务府是过来问她的生辰如何过的。 “这宫中都有惯例,您虽是婕妤之位,可您得宠啊。”那太监捧着说话,“若婕妤愿意的话,奴才给您记上四桌的份例,除了宫里跟您相好的其他小主娘娘,也可以召见宫外的夫人们进来。” 他倒是知道柳婵跟柳家的关系不太好,便也不提了。 柳婵先是道了声谢,然后笑着道,“公公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婕妤而已,按着份例也只能摆一桌而已,不必多添置。” 那太监有些惋惜地应了下来。 宫里当然是有宫规和份例的,可是有些隐藏的规矩是能排在份例之前的,比如说得宠。 如今的景婕妤是宫里的第一红人。 别说生辰宴安排四桌,就算是景婕妤想隆重地大办一场,遍邀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们进宫贺喜,他们内务府也是得好生安排着的。 “那戏台子呢?”太监又问,“婕妤是要宫里的还是外面的?” 宫里也有养的戏班,若是听腻了,传召京城里最时兴的戏班过来,他们也乐意。 柳婵依旧是笑着婉拒了。 她从未过过生辰,就算如今要过,也不愿意太铺张浪费。 柳婵吩咐人给内务府的公公拿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银子。 那公公拿着荷包,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到了内务府,就去见了他的顶头上司。 “景婕妤想如何办?”内务府总管姓魏,连忙问道。 魏总管看着眼前人的愁眉苦脸,不由得跟着皱眉,“莫不是想要繁复冗杂的,咱们来不及了?” “不是。”那太监摆手,“是那景婕妤什么都不要,说是到时候摆一桌即可,这……” 两人都有些傻了眼。 在内务府当差数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个宠妃这般节俭的,倒是让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原本都打算着趁着景婕妤生辰,办的隆重一些,既讨好了景婕妤,也能得了皇上的青眼。 “现在怎么办?”那太监问道。 魏总管也觉得棘手,仅仅摆一桌的话,皇上那边也说不过去。 “我去问问黄九公公。”他转身就走。 柳婵并不知道内务府的这些算盘,她一如往常地过好当下的日子。 月底的时候,有关于离家和温家的消息就下来了。 离家家主斩首示众,八岁及以上男子流放岭南,家产抄没,等于放过了家中的妇孺。 而温家的下场就没这么好了。 温家上下八十多口人,全部斩首示众。 “此事由温家主导,离家占了次责。”林安将听来的消息告知柳婵,“离家算是皇上开恩……” “是离家有人立了功,免去了一部分罪责。”柳婵摇摇头,“不然依着皇上的性子,大抵是要都砍了头的。” 萧临在朝政上向来干净利索,此事又涉及到了通敌叛国,株连九族再正常不过。 这离家跟温家能有如此大的差距罪责…… 离家的那个离安为救沈将军而死,才是以一人性命换来了离家妇孺的性命。 只是想到沈婕妤那一边,柳婵抿了唇。 怕是瞒不住了。 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能做的也不多。 林安刚说完没多会儿,就见珍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很是着急。 “皇上下令将宋家的围禁撤走了,宋太傅被撤职,但宋家长子被提了上来,皇上封了他做兵部尚书。”珍珠恨不得气都喘不了一口,“宋……宋美人,宋美人被封了宋嫔,咱们怎么办?” 听她这样说,众人皆是瞪了眼,齐齐地看向柳婵。 这前朝后宫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快了。 然而,珍珠还没有说完,“周大人和严大人在朝堂上跟皇上据理力争,惹得皇上大怒,当即就撤了严大人的少卿之位,又将周大人贬为兵部侍郎。” 她口中的严大人,是指曾帮过柳婵的严如胥。 周大人则是周婕妤的父亲。 曾经周大人是宋太傅的附庸之臣,哪怕位居吏部尚书的高位,也多数听宋太傅的指挥。 后来是周大人站了出来,率先弹劾了宋太傅。 “小主!”珍珠急得跺脚。 柳婵却是莞尔一笑,给珍珠递了杯茶水,让她歇歇。 “无妨,皇上这是下棋呢。”她轻声道,“不管是重用宋家,还是贬斥周家,你们都不得多嘴一句。” 她又严肃了脸,“最近在宫里,避开宋嫔娘娘,也要避开安德妃。”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 见她毫不在意,依旧淡定的很,大家心里就放下了不少。 这些时日里,大家相互扶持着走过来,也都知道柳婵不是个简单的小主。 只一点。 她们玉琼轩里的日子,比别处好过太多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敬事房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处,说是皇上翻了宋嫔的牌子。 对此,柳婵不置可否。 她清楚地知道萧临不喜欢宋氏那样的,也只当是看戏。 可是到了半夜。 柳婵睡得正熟,被窝里就钻进来了个人。 第145章 我还喊什么了? 许是心性谨慎的缘故,柳婵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就睁开了眼。 萧临本来要亲她,唇还未落上去,就跟她对上了。 “没睡?”他问道。 柳婵的眼神也就是一瞬间的清明,很快就又显得困倦,随之哈欠也打了起来。 她钻到了萧临的怀里,“正做着梦,突然去觉得身边有人,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爬了本姑娘的床。” 萧临勾了嘴角,抬手敲她的额头。 他故意黑脸,“朕惯得你胡说八道。” 把皇上当做登徒子的,整个宫里也挑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 萧临还是满意的,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一个如此全心全意地依恋着他的小姑娘。 一番调戏下来,柳婵已经彻底醒了。 她嘟囔道,“皇上不是去了宋嫔那边?” 这一次萧临没穿什么太监的衣服,而是一身平时的墨黑色常服过来的。 “朕宠幸别人,你吃不吃醋?”萧临勾了她的下巴,故意问道。 柳婵哼哼两声,不说话。 可萧临硬是要她回答,大手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惹得小姑娘呻叫出声,眼角处都红了起来。 “皇上!”柳婵气鼓鼓的,“皇上的手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要来碰臣妾了。” 说着,她扭了身子背对着萧临。 萧临对她吃醋的表现,竟露出了几分满意,他还要得意解释,“朕没碰她,你放心。” 眼见着小姑娘气性还没消去,他用手掰着她的肩膀,又哄了好几句。 然后才道,“朕原本要处置了宋家,可朕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接着用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放长线钓大鱼。” 柳婵抬起小手捂了耳朵。 “臣妾不听不听。” 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萧临似乎很乐意给她讲。 萧临很是强硬地就她翻了过来,抬了长腿,将她压在身下桎梏着她,不准她再背过去。 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 直到柳婵被看的有些害羞,抬手搂住了萧临的脖颈处。 萧临自是知道她这副德行,越是害羞的时候,胆子就会愈发的大,行为也愈发撩人。 他确实抵挡不住这副娇俏的小模样。 当然,他也不必忍着。 哪怕是半夜,屋中干柴烈火烧的正旺,屋外高处悬挂的圆月羞答答地躲进了云层。 储秀宫里。 一身寝衣的宋氏呆呆地坐在床边,满脸失魂落魄一动不动。 她昨日突然被晋封为嫔,直接从那个破落的阁中搬到了富丽堂皇的储秀宫。 虽住的不是主殿,可也让她心里升起了冉冉的希望。 尤其是萧临还来了。 “皇上一直没有碰本宫。”宋嫔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到底是本宫哪里做的不好?” 眼前伺候她的是她从家中带来的婢女,也是从小伺候的。 自是知道她跟皇上之间的情况。 丫鬟如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自家小主,她想了想,“不如小主明日去问问周婕妤,皇上没碰过您,说不定也没碰过她。” 宋嫔有些恍然地抬了头看她。 “没错。”她喃喃道,“依着本宫的姿色,皇上定然不会不喜欢,可你看这宫里哪有几个孩子。” 自她进宫后,有孕的人都是寥寥无几。 当时也不过就一个孙才人罢了。 “皇上莫不是不行?”宋嫔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如玉瞪大了眼,对自家主子的这个猜疑,惊得不敢出声。 “你看,这宫里之前得宠的,无非是静贵妃。”宋嫔像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静贵妃一直没有身孕,到了后来她以为有孕,却被指认是假的,现在的景婕妤……” 景婕妤是受宠,可她也是不曾有过身孕的。 正常的女子如此得宠,怎么可能没有孕? “不是说,景婕妤之前受了惊吓,所以用了草药避孕?”如玉也跟着分析。 她同样紧张的厉害。 作为一个陪嫁进宫的丫鬟,主子不好,她自然也没有好下场,前些日子两人居于那个小阁中,也过了一段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日子。 短短几日,她对宫中的有宠无宠之事,感受的更为彻底。 “许是她故意对外声称的呢?为了维护皇上颜面。”宋嫔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咱们不能对外说出去,若说出去的话,岂不是惹怒了皇上。” 如玉赶紧点头,“没错,主子,咱们不能往外说。” 男子身体不行,乃是大忌。 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 宋嫔咬牙,“你去给我拿纸笔来,我要给爹爹写信,告知爹爹此事。” 前些日子家中差点遭难,好不容易脱了身,爹爹还盼着她能早日生下皇子,日后也可有大用处。 如今这愿望怕是要落汤了。 得让爹爹另做打算。 ** 话说这边柳婵跟萧临腻歪了一通,两人便贴着对方睡了。 柳婵睡着睡着,就开始做了梦。 她看着趴在墙头上的谢允,下意识地想离开,可两条腿怎么都抬不动。 墙上的谢允还在着急,“小婵儿,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日后再也不回来了。” 柳婵想跟他说不行。 可她张口,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是见她不动弹,谢允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拽着她就要上去。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婕妤,你要跟他走吗?”萧临冷冷地看着她,“后妃与外男私通,就该活活打死。” 说着,他身后就来了许多人抓她。 柳婵急得想解释。 她回头,原本拽着她的谢允不知何时掏了一把匕首出来,冲着萧临的胸口那就要刺去。 “不要!”柳婵用力喊了出来。 她的声音像是压在嗓子里,“不要,不要,谢允,别杀他。” 可萧临的胸口上已经被匕首扎了进去。 萧临在她面前缓缓倒了下去。 “萧临!”柳婵猛地喊出了声。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得满头大汗,久久不能回神。 旁边的萧临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揽了她的腰身,“做什么噩梦了,喊朕的名字?” 喊他的名字? 柳婵愣愣地回头看他,脑海里的血腥画面还是散不去。 “我还喊什么了?”她的心口处咚咚跳。 第146章 谢将军也不错 这会儿的柳婵已经冷汗津津。 梦里她知道自己清晰地喊了谢允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地喊出声来。 她看向萧临,“臣妾失态了。” 萧临的眼神里掩去了一丝疑惑,像往常那般勾了唇,开玩笑道,“朕看你是愈发胆子大了,在梦里也敢张口喊朕的名字。” “梦见什么有关于朕的噩梦了?”他抬手撩了下柳婵有些汗湿了的头发。 柳婵摇了摇头,信口胡说,“皇上带着臣妾出宫,不小心走散了,臣妾被人挤远了,喊了皇上,皇上却不搭理臣妾。” 她任由萧临的手在自己的腰间磨蹭,反过来也抱着他。 只是她没注意的是,萧临的脸色已经有些冷了下来。 半晌。 萧临搂着她躺下,声音依旧平和,“睡吧,朕在这呢。” 柳婵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萧临依旧是没等天亮,便从玉琼轩低调地离开。 他走的宫中宽路,玉琼轩跟储秀宫在一条路上,不明所以的宫人看到了,也以为他是从储秀宫出来的。 黄九自然也‘懂事’地敲打了道上洒扫的宫人,不准他们乱说话。 萧临回到了太极殿换衣服。 在黄九为他系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最近景婕妤有什么不对劲吗?” 黄九愣了下,“没有。” 玉琼轩的人是景婕妤的不假,可算起来也是皇上的,于是景婕妤有什么事情,他黄九会第一个知道。 黄九想了想,“许是前些日子安德妃罚了她的一个宫人?” 这原本就不是大事。 既然景婕妤都没说什么,他也就没有跟皇上提。 萧临皱了眉头,“朕说的不是这个,你去查查,她进宫前,跟谢允是什么关系。” 他跟柳婵睡在一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极少见她做噩梦,更别提说梦话。 唯一的一次,也是她当时亲手杀了孟洵,吓得做了几日的噩梦。 可是,那与其说是噩梦,还不如说是一些事情的预示。 这一次,他听见了柳婵在梦里喊谢允的名字。 十分不寻常。 这会儿轮到黄九惊讶了。 “容奴才问问。”黄九疑惑道,“皇上是说景婕妤跟谢将军有亲戚关系,还是说别的?” 问这话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颤。 亲戚关系一切好说。 至于别的……景婕妤能跟谢将军有什么别的关系? 他想不出来。 萧临目光微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 没几日就到了柳婵的生辰。 一大早,柳婵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宫外的书信,是安乐郡主写给她的。 跟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套精巧的风铃。 柳婵打开信,足足有一整页纸,上面写了想让自己的爹娘跟皇上要人,将她要出宫去过生辰,可是自己的祖母再次病重了云云。 虽是遇见了不好的事情,可安乐郡主的字里行间跟她的名字一样,并没有给人什么悲伤和苦恼。 最后,她说她娘疯了。 疯了的原因是,她娘看上了谢允。 柳婵盯了最后一段话盯了许久,她的嘴角弯弯勾了起来,“拿纸笔来,我给她回一封信。” 珍珠赶紧给她准备了纸笔。 经过她几个月的苦苦练字,如今她的字已经娟秀好看,写起书信这样的小字也很是板正。 柳婵先是问候了她的祖母身体,又表示了一些别的,然后写上了她对谢允的态度。 她写道,“安乐是个极好的人儿,谢将军也不错,若是真有缘分的话,可以考虑。” 如此,她将信小心地叠了起来。 “给安乐郡主送去。” 珍珠应了声是。 宫中有专门收拢外面信件和送信的地方,只需要将信放在那处即可。 送出信以后没多会儿,沈婕妤跟钱妃去约着过来了。 内务府的宴席摆在中午,说是皇上的意思,待下午的时候皇上另有安排。 众人又是羡慕地调笑一番。。 很快周婕妤跟几个小妃嫔也过来了,宋嫔是自己过来的,众人围在一处说话。 这会儿的柳婵忙着待客,并不知道自己的信已经落在了萧临的手里。 萧临的手底下压着折子,手上拿着一封信。 他盯着最后一行看了许久。 然后冷笑,“谢将军也不错?朕跟她讨论谢允的时候,她从来都是避开的。” 底下的黄九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不查不知道,可一查,才知道谢家曾跟柳家是挨着的,甚至查的更细,谢将军年幼时住过的院子跟景婕妤小时候的后院相邻,一墙之隔,还在底下发现了个隐蔽的狗洞。 他又寻了柳家之前伺候景婕妤的丫鬟,才知道两人小时候就认识。 这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了。 眼下安乐郡主给景婕妤的信里又提了谢将军……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谢将军也不错,就是个客套话。 可对于现在的皇上来说…… 帝王多疑,怕是已经将许多事情脑补了十万八千遍。 自从知道了这事,皇上上朝都是黑着脸的,惊得众位大臣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对。 就在黄九以为皇上要发怒的时候,却见他三下五除二将信又叠好了。 “送出去吧。”萧临冷声道,“告诉她,今日京城里有灯节,朕带她出去走走。” 黄九抬了脸,茫然的看着他。 哪里有灯节? 但很快黄九就应了声,区区灯节好说,他安排就是了。 黄九带着信出去,安排了一通后,来到了玉琼轩。 “皇上今日事忙,中午怕是过不来了。”他冲着柳婵客气道,“下午的时候,皇上带婕妤您去京城逛一逛,今日京城里办了灯节,热闹的很。”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露了羡慕。 尤其是宋嫔,手中的帕子都要扭的成条了,脸上的笑意也是强挂着的。 “知道了,珍珠,给黄公公拿个荷包。”柳婵倒是没多想。 今日内务府说的时候,她就知道萧临大概率会带她出去走走。 宫里的惊喜也就那样。 不过,京城的灯节,她也就是小时候看过一次而已。 第147章 她如今的直觉很准 中午御膳房准备了极其丰盛的席面,足足有八十一道菜。 过来送膳的太监说话也好听,“正常来说,婕妤的位份摆个三四席也是正常的,既然小主您就要一席,那总管就在这一席上格外下了功夫。” 柳婵让人拿了银子赏他。 待席面摆好,众人都坐了下来,跟柳婵说着话。 宋嫔有些阴阳怪气地冲着柳婵开了口,“今日安德妃娘娘没过来,景婕妤应该知道自己得罪人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得有些尴尬了。 柳婵劝诫皇上将大皇子送回皇子所的事情,早就被传了出来,私下里也有人议论是柳婵自己不能怀,所以看中了大皇子。 尽管大皇子的身体不好,可他毕竟是宫里唯一的一个皇子。 今日柳婵生辰,基本上后宫的妃子们都过来了,连曾经由意美人降位的李常在也默默坐在了后面。 就安德妃没来。 不仅没来,连东西都是不送的。 宋嫔原本就心里有了一些对于萧临的想法,便不由得对柳婵想要大皇子的谣言深信不疑。 柳婵看着她笑了笑,“宋嫔娘娘这么关心臣妾,不如替臣妾去请一请德妃娘娘?” “本宫凭什么去。”宋嫔咬牙道。 她最近几日心里的底气也愈发足了起来。 萧临不碰她,大概率也碰不了别人,都是一样的人儿,柳婵又有什么可傲的。 宋嫔正要再讽刺几句的时候,就见外面有个小太监被领了进来。 小太监进来先给众人磕了个头。 “奴才是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今日大皇子听闻景婕妤生辰,特意让奴才送个礼物过来。” 说着,他将手中的盒子高高举起。 珍珠道了谢,将盒子拿过来,递给柳婵。 柳婵掀了盒子后,看到里面是一个通体漆黑的砚台,成色很是上等。 她笑道,“你回去告诉大皇子,这方砚台我很喜欢。” 珍珠自然是又给了赏银。 那小太监满心欢喜地接了银子离开。 钱妃啧了一声开口,“大皇子是个有心的,跟景婕妤的关系也不错,偏偏一些没脑子的听信谗言。” 她就差点名骂宋嫔了。 要是放在以前的话,因着宋家的家世在那摆着,她大概率也不该如此对上。 可现在钱家在皇上面前也开始得了脸,好几处重要的差事都被皇上交到了她哥哥的手上,她在后宫里的底气也终于不是靠着银钱了。 不管怎么样,钱妃就是护着柳婵。 宋嫔也不太好直接说大皇子如何,只盯了柳婵手里的砚台,讽刺道,“景婕妤怕是要浪费了这一方好砚。” 许多小官家中的女儿都不识得几个字。 她进宫之前就打听过了,柳家除了细心教导嫡女,根本不曾教过家中的几个庶女。 “反正臣妾的姐姐没读过书。”柳美人补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她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反正如今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得宠了,姑母说只要她老老实实,至少以后还能有机会成为妃位。 但她也抵不住对柳婵的嫉恨。 谁不想得宠啊! “不好意思,让姐妹们失望了。”柳婵淡淡一笑,“进宫之前,我确实不识字,可承蒙皇上怜爱,教了几个月。” 此话一出,众人低了头盯着眼前的菜,个个都憋着笑。 除了宋嫔和柳美人! 柳婵将手中的砚台递给了旁边的珍珠,也不理这两个捣乱的,嘱咐众人吃饭。 直到饭吃了几口,宋嫔脸色愈发难看地摔了筷子走人,柳美人也气呼呼地跟着走了。 “不必理会。”昭贤妃轻笑着打了圆场。 一时间,众人觥筹交错,有说有笑。 没人再理会走了的宋嫔和柳美人。 饭后,被众人拉着灌了些果酒的柳婵有些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她的脑袋也觉得昏昏涨涨。 珍珠给她端了醒酒汤喝下。 “小主,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去上妆了。” 柳婵苦笑着摇头,“这生辰是热闹,可也是真的累人。” 原本她对出宫看灯节的事情是十分期待的,可许是酒喝得多,这会儿浑身都酸的像是失了力气,胳膊都抬不起来,竟是不想去了。 可是,不去也不妥当。 毕竟是萧临要给她惊喜。 柳婵强撑着精神起来上妆,“首饰少戴一些,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省得坠的脖子疼。” 果然,刚上完了妆,外面就说宫轿到了。 有宫人过来,“皇上今日事忙,说是先请小主出去,待会儿皇上忙完了去寻您。” 听了这话,珍珠有些欢喜。 她小声道,“皇上八成是要给小主惊喜了,小主待会儿可别吓到。” “去哪里?”柳婵问。 “蒲江那边的凤仪楼。”宫人笑着作请。 凤仪楼是开国皇后顾清鸿命人所建,听说坐在凤仪楼上,可以俯瞰整个蒲江的江景。 尤其到了晚上,景色美轮美奂。 只是凤仪楼接待的人都是需要择选的,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须得得了背后东家的眼缘才可以。 说起来……也无人知晓凤仪楼现在的背后东家是谁。 柳婵带着珍珠和翡翠进了宫轿。 一路送到了宫门口,又乘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凤仪楼。 门口早已有人等着。 里面的侍者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宫里调教出来的模样,上来就称呼柳婵为景婕妤。 侍者将柳婵径直带去了三楼。 “婕妤小主先在这坐会儿,这江景极美,待会儿还有烟花看。” 柳婵听着他的指引,站在了前面的栏杆处。 只是她打量一圈,目光就在底下的凤仪楼门口停住了,她顿在了门口的一处人影上。 她微微皱了眉头。 谢允怎么来了? “小主,是谢将军。”珍珠也认出了底下的人,颇有些兴奋。 柳婵看了眼这会儿已经在门口守着的侍者,顿时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她如今的直觉很准。 柳婵警惕了起来。 没多会儿,便有侍者将谢允带到了三楼,正好跟柳婵碰了个对面。 谢允似乎也诧异她在这里,他步子有些顿住。 侍者像是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谢将军,这边请。” 第148章 婵儿是婵儿 当谢允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柳婵下意识地就退了两步。 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可谢允已经过来了。 “景婕妤怎么在这?”他问道。 柳婵的态度明显疏远客气,“皇上今日要请本婕妤在凤仪楼看江景,等会儿他便过来了。” 旁边的珍珠都有些不解地看了自家小主一眼。 小主平日里极少自称本婕妤,她性情随和,多是以‘我’为主。 可见是在避嫌。 还避嫌地很明显。 “听闻今日是景婕妤的生辰。”谢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曾准备什么,空有一句生辰快乐,还望婕妤别嫌弃。” 柳婵点点头。 她不打算再跟谢允接话,就转了身离开,却差点撞上迎面过来的萧临。 “臣妾见过皇上。”柳婵脸上如以往般露了笑。 旁边的谢允也跟着请安。 他今日也是萧临喊过来的,只是不知道寻他有什么事情。 “皇上召臣来此,不知有何事?”谢允拱手问道。 他抬头,就看着眼前的皇上将柳婵搂住了肩膀,似乎有一瞬间的冷意,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谢允以为自己看错了。 “朕的婵儿今日生辰,朕为她准备了江边烟花,想寻个人放给她看。”萧临说的不紧不慢。 他一如往常般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谢允的肩膀。 “谢爱卿,朕将此重任交给你了。” 谢允的身子微微一顿,目光不自觉地撇过搂在柳婵肩膀上的那只大手,他只能点头,“能为皇上讨景婕妤欢心,是臣的福气。” 柳婵心里有些微微奇怪。 可转念一想,自从谢允回京,萧临确实是对他极为看重和喜欢。 许是自己想多了。 看着谢允转身离开的背影,萧临隐去了眼底的一丝杀意,转头看向了柳婵。 “这个地方可还喜欢?”萧临问的宠溺。 柳婵笑着点头,“皇上一向是最疼臣妾的,能领着臣妾来这个地方,定是这个地方有过人之处。” 萧临搂着她的腰身站在栏杆处,遥望江边。 两人又说了会儿腻歪话。 直到夜幕降临,江边的火灯渐渐点燃,四周集结了许多商贩,也有了渐渐聚拢不少来江边游玩的少男少女。 柳婵看的饶有兴趣。 随着第一颗烟花冉冉升起,一声爆响过后,半个江面都映着极致的偌大绚烂。 “婵儿,朕该相信你吗?”萧临在后面搂着她,下巴抵在了她的发髻边上,轻声问道。 可惜柳婵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她抬头,“皇上说什么?” 萧临从袖口里拿了个簪子出来,是个木簪,上面却镶嵌了一颗红玉,平添了几分妖冶。 “朕亲手刻出来的,镶嵌的是进贡的一颗红玉珠,喜欢吗?” 有些东西,是他一股脑儿塞给柳婵的,可有些东西,他喜欢问她想要什么。 比如这样的生辰礼物。 他也觉得比库房里那一堆金银玉器有意思的多。 在拿着匕首一点点雕刻出形的过程中,他总能想到亲手给她戴上的那一瞬间,她定是极美的。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 堂堂帝王,对一个小姑娘动了心起了念。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开始他有些抗拒,可现在他乐在其中。 柳婵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她确实惊讶。 当时萧临问她生辰想要什么,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也从未想过萧临能真给她刻个簪子。 萧临是日理万机的,他整日忙的厉害。 而且,她跟在萧临身边一世,确实从未见过他为哪个后妃弄这些需要亲自动手的小玩意儿。 上一世的静贵妃得宠,整个未央宫里遍地都是好东西,不过是从萧临的库房里搬来的罢了。 “不喜欢?”萧临作势要丢了。 柳婵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伸手抓了他的大手,“喜欢的,臣妾喜欢这个簪子。” 萧临轻笑着将簪子给她插进了发髻中。 她今日梳的是吉云髻,配的多是青绿首饰,一抹红玉落在其中,确实显得格外出彩。 江边的烟花依旧在绽放,底下是年轻男女的欢呼声,热闹的如同又一场乞巧节。 萧临掐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柳婵差点就被强大的逼迫感压的站立不住。 她的后腰处抵在栏杆上,偏偏又有萧临的大手帮她挡住硬邦邦的木栏处,甚是贴心。 而她也没有注意到的是。 三楼的入口处站着的谢允,正将两人亲密无间的一幕尽收眼底。 第一场烟花放了一刻钟,萧临也将她按住,足足亲了一刻钟。 待他起身时,柳婵的唇已经有些微肿之态。 她又羞又恼,跺脚转身不理他,“皇上,在这种地方,都要被人看见了。” “那又如何。”萧临的大手放在她的腰间捏了一把。 实际上,在他看到柳婵对谢允的避让时,他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起码柳婵对谢允无意。 明显婵儿是更喜欢自己的。 想来,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识得和玩闹罢了,认识又有如何? 萧临淡淡地瞥了眼三楼的入口处,很快收回了目光。 婵儿是婵儿。 谢允是谢允,谢允胆敢觊觎他的女人,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三场烟花放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柳婵被萧临带着下了楼。 今日萧临过来,整个凤仪楼自然是包了场。 两人走在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女,也别有一番感觉。 可变故就是来的极快。 不知道哪里突然射来一支冷箭,直直地朝着萧临的方向。 人群中有专门的暗卫守护,将那箭打落在地,可即便如此,也是引起了众人的惊慌。 萧临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不过转头的功夫,就听见柳婵啊呀一声,再转头时,她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拽着袖子离开了一段距离。 “救回景婕妤,不然提头来见。”萧临心下沉了沉。 向来遇到事情,他愈发冷静。 很快,四面八方看似闲逛的百姓朝着那边的方向快速移去。 然而许多无辜百姓乱了起来,到底是挡了一部分速度,待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就见那人已经抓着景婕妤跳了屋檐离开。 暗卫赶紧再追。 第149章 他以为他来得及 柳婵被一个黑衣人死死钳住,挣扎不得。 她看着黑衣人轻松跃上的房顶,飞檐走壁,速度极快地将后面的暗卫甩开,心里已经有些沉了底。 “你是谁?”柳婵勉强冷静地问出了声。 那黑衣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拽着她在一个小巷子口站住。 “女人?”柳婵盯住了眼前黑衣人仅仅露出的眉眼,语气却是笃定。 这人的眉眼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无法认出是谁。 柳婵在心里盘算了一瞬,毫无所获。 不过她此时能确定的是,这个人将她捋了来,不是为了要她的命。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小婵儿。”谢允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带着些急切。 黑衣女子拽着柳婵的胳膊,转头朝着谢允那边看了眼,眼神里起了兴趣。 就在柳婵以为她会带着自己继续跑的时候,突然背后被猛推了一把,她跌撞地冲了出去。 谢允冲过来将她接住。 无人得见,黑衣女子的黑纱掩面下,嘴角勾了起来。 她再次一跃上了墙头,三两疾步便消失在了柳婵的视线里。 “你没事吧?”谢允的脸上盛着浓浓的担忧。 柳婵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将我带到这里。” 她低头看了眼谢允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抬了手拂去,退后两步冲他福身道谢。 “多谢……” 可口中的谢字还没有说完,就听耳边有穿破空气的箭啸声。 此时谢允的手中也无任何兵器,他敏锐地捕捉到箭来的方向,飞起一脚将那箭精准踢开。 然而下一支箭的速度更快。 上一箭明显只是个引子,第二支箭却是直直地朝着柳婵的背后射去,眼看着已经来不及躲开。 谢允毫不犹豫地将她一把抱住,侧身过去,用右肩将其抵住。 他闷哼一声。 “谢哥哥。”柳婵心头剧震,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赶紧将他一把扶住。 很快,她抓在谢允肩头处的手上,就浸了许多粘稠的血。 趁着月色,她勉强看清射在他肩膀处的是一个精巧的袖箭,此时血顺着袖箭滴落下来。 那箭上明显是猝了毒的。 谢允的脸色也有些白了。 柳婵更惊,“你别动,我去喊人过来。” 她抬头,却对眼前的环境很是陌生,只能凭着周围低矮的房子认出这是城北。 京城的城北多平头百姓,贫苦人家,所以医馆极少。 大多数的医馆都在城南。 她苦笑,所谓城南城北的‘差距’,还是谢允小时候带她偷偷出来,讲给她听的。 “没事,不要怕。”谢允勉强提起气来,安慰她,“你顺着这条路,往那边走。” 他指着一个方向。 柳婵应了声好,她起身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她有些不放心将谢允自己丢在这里。 柳婵咬牙,回来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膀处,“我带你一同过去。” “我对京城不如你熟,若是中途再寻错了,耽误了时间,对你的伤口不好。”柳婵叹了口气。 谢允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两人沉默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后面的不远处,几个追上来的暗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出面。 “谢将军看起来好像受了伤。”一个暗卫开口。 另一个咬牙道,“你们先跟着暗中保护,我去禀告皇上。” 柳婵一边搀扶着谢允,一边顺着他的指路。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了医馆。 她将谢允放在了医馆的床上,看着医馆大夫救人,她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一个玉镯褪了下来。 “你帮我去一趟晋王府,就说安乐郡主的好友受了伤,让她来。”柳婵将镯子塞进了药童的手里,“要快些。” 那药童接了镯子,赶紧跑出去。 尽管那医馆的大夫已经认出了谢允的身份,柳婵也只能对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辞。 她的身份太敏感。 宫妃跟外臣同时出现在药馆里,被人说出去,大家只会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想,而非确认事实。 好在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将袖箭拔出来的同时,也给他上了解毒的药。 “这位姑娘带谢将军来的太及时了,若再晚半刻钟,怕是谢将军的胳膊就保不住了。”大夫也是满头大汗。 他将剩下的药放进了柳婵的手里,嘱咐道,“一刻钟要撒一次,箭毒已经清出来了,现在就是止血。” 柳婵点了点头。 突然,门口有人喊了大夫离开。 屋里只剩下了柳婵跟谢允两个人。 柳婵有些愧疚,“那人是针对我的,你这样追上来,又因为我受伤……” “小婵儿。”谢允看着她,嘴角勾了起来,“以前你说咱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觉得没问题。” 柳婵定定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谢允这些话是为了宽解她。 可是现在,她跟谢允走的太近,对她不好,对谢允更不好。 一刻钟的时辰到了,柳婵将手里的细粉洒在他的肩膀上。 谢允轻笑道,“我记得我那时候调皮,被爹爹拿着藤条抽了后背,你偷偷钻了狗洞,冲着我嗷嗷哭,还非要给我上药。” 尘封的记忆就这样被撕开。 这些都是柳婵快要想不起来的事儿。 她小时候在柳家过的跟丫鬟似的,甚至丫鬟都欺负她年纪小,也只有谢允会偷偷帮她欺负回去。 那时候她确实很依赖谢允。 可是,物是人非。 有些东西再回忆多了,是灾而非福气。 “谢将军,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柳婵淡淡道,“那时候我不懂事,谢将军的年纪也小,现在我是宫里的婕妤,你是百姓敬仰的将军。” 是两杆子怎么都打不着的关系。 若有关系,谁也别想活。 “小婵儿,谢家离京是我不能控制的。”谢允眼里受伤。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柳家,未曾被定下亲事,未曾进宫。 他也知道,谢家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小官家中的庶女。 所以他在西北拒绝了家中成亲的要求,一门心思地想立功。 立了功,他的亲事可以自己做主。 大夏国的女子大多数十七岁才议亲,他以为他来得及。 第150章 我想……带你离开 见谢允如此,柳婵沉默了一瞬。 她早就不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少女了。 前世的惨状历历在目,她跟在萧临身边的日复一日里,深知权势才能护住自己。 感情,不过是片刻欢愉罢了。 “我在宫里过得很好,谢将军。”柳婵看着他,脸色已然不复刚才得温和,“皇上很宠我。” 即便她说的是事实,可眼前的谢允就像是钻了牛角尖。 他不信。 “皇上曾盛宠静贵妃,可一旦失去宠爱,便是云泥之别。”谢允看着她,“后宫里能平安到老的妃嫔又有几个,我不信你不知道,小婵儿,你的心里是清楚的。” 柳婵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只有放下更狠的话,才能将谢允的心思摘了去。 “可我现在喜欢的是皇上,皇上现在也很喜欢我,这就够了。”柳婵看着他,语气也带了斥责和冷漠,“谢允,你不要如此自以为是。” 谢允被她的语气凶的一愣。 他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把利箭直直地刺了进去,在里面翻转拧搅,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本来他的肩膀出了许多血,脸色就白的渗人。 这会儿显得更白了。 “我想……带你离开。”谢允艰难道,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所谓的战功,所谓的家世,都可以舍去,宫墙外面的生活会让你过得无拘无束,不必在宫里日日如履薄冰。” 就算现在他做不到,可他总要寻机会,想将柳婵带走。 谢允的相貌再俊俏不过,这会儿垂头丧气,犹如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 柳婵看着他没说话。 她低了头,嘴角分明溢出一丝丝苦笑。 似乎……她似乎很久没有向往过宫墙外面的生活了。 谢允有一句话是点到了她的心坎上的,那就是她现在在宫里,确实日日如履薄冰,不曾有半分松懈。 她从来都是将萧临勾着,引着,过着看似随意却又处处算计的生活。 屋里静谧半晌。 也没人注意到门口处站了两个人。 黄九大气不敢出一声地看着自家黑着脸的主子。 原以为自家主子会推门进去,或是呵斥,或是如何,却没想到,他转身就走了。 “皇上。”黄九惊得浅叫了声。 他赶紧抬步跟上。 尽管黄九叫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被屋里的两人听了去。 谢允皱了眉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自古以来,也曾有过皇帝为了拉拢臣子,将后妃赐于臣子做妻的典例。 “不要多想了。”柳婵的目光从门口处收了回来,她叹了口气,“谢允,你这样,会将你我都害死的。” 她倒是没什么惊慌失措。 早在刚才谢允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的。 那黑衣女子劫持她,应当是个圈套。 是一个针对她跟谢允的圈套。 她跟谢允小时候称兄道妹的那点事儿,并不是全然旁人不知情的,有心人只要深入了查,就能查出来。 不然怎么会暗卫追不上黑衣女子,唯独谢允追上了。 谢允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武功都是大开大合的,论起轻功,绝不会比一向潜伏身边的暗卫强多少。 柳婵心里浮现了个更无奈的猜想。 怕不是……这次原本就是萧临故意试探他们两个的。 安乐郡主听了消息寻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夜半了。 她看着受伤的谢允,又看看柳婵,实在难以理解两人怎么凑在了一起。 柳婵将发生的事情跟她讲了讲。 安乐郡主的脸色却有些难看,“皇城里并没有搜人,皇上他……” “皇上他知道我在这里。”柳婵再次叹了口气,也觉得十分棘手。 可是,她若真留宿宫外的话,怕是明日得没了命。 “还得请你命人将我送回宫里。”柳婵看着她,“我需要跟皇上解释一些事情。” 安乐郡主担忧地点了点头。 宫妃被人捋走不是好事,哪怕没出什么事,只怕皇上也介意。 柳婵也不打算跟她解释别的,便径直地坐了她来时的马车,吩咐马夫将她送到宫门口。 至于后面的谢允……希望他也能度过此劫吧。 宫门口那边倒是没人阻拦,可也没人理她,她只能一路拖着疲惫的双腿步行回到了玉琼轩。 刚进去,就听里面传来压抑呜咽的哭声。 待看见她时,珍珠冲过来哭的更厉害了。 “小主被贼人掳走,他们却寻都不寻了,奴婢也被他们强带回了宫里,小主……”珍珠满脸是泪,“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小主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很紧张地看着她。 柳婵也顾不得多解释,稍作宽慰几句,又匆匆去了太极殿。 只是……她果然被拦住了。 “劳烦公公去通报一声皇上,就说臣妾回来,向皇上请罪。”柳婵看着殿门口的太监。 那太监摇摇头,“景婕妤,皇上在宫外差点遇刺,正在急查凶手,吩咐了谁来都不见。” “公公去跟皇上说,是我们小主啊。”珍珠有些急。 可太监的态度依旧坚定。 柳婵看了眼殿中的灯火通明,也知道依着萧临的脾性,就算是等下去也无济于事。 “皇上既然忙着,先回吧。”她扶着珍珠的手离开。 她是想来跟萧临解释的。 或者说,有些事情她该早些主动提起来的,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 让她处处被动。 太极殿里。 萧临坐在摆放的棋盘面前,手中执着黑子,却许久都没有落下。 黄九从外面进来,“皇上。” “黄九。”萧临叫他,良久,他才道,“朕是不是错了?” 他身为帝王,本该心怀天下百姓,一切所为,应该是为了百姓安康。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为帝的本心。 可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甚至为了她,假装宠幸后宫的其他人,还想为她守身如玉。 萧临嗤笑了一声,“朕觉得讽刺。” 他以前如何会介意宫妃是不是跟外男有所牵扯,是棋子,能用就用,不能用,便舍去了。 现在他倒是觉得该将柳婵打入冷宫。 可是,他竟是开不了口。 “她说她喜欢朕。”萧临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可谢允跟她说宫外更好的时候,她也沉默了。” 原本,她就是受了算计才进宫的,他一直都知道。 而宫里的生活。 也确实是如履薄冰的。 第151章 等皇上想通了 谢家。 谢允被安乐郡主送到了一处暂居的宅院。 之前谢家官职变动,便在临走之前,将所居宅院一并卖了出去。 现在他住的是临时租赁的一个院子。 安乐郡主将人丢下后,就乘着马车离开,径直回家了。 在她走了没多久,谢允的屋里就多了一个人。 是之前掳走柳婵的黑衣女子。 “你是谁?”谢允警惕地看着她。 黑衣女子笑道,“谢允,今日我成全了你对宫里那位景婕妤的思念,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 柳婵回到玉琼轩卸了首饰的时候,才注意到头上少了东西。 “那根木簪呢?”她慌了一瞬。 妆容首饰都是春桃卸的,春桃愣了下,“小主哪有什么木簪。” 珍珠却是知道的,闻言她也紧张了起来,“小主今日被皇上送了一根簪子,是皇上亲手雕的,上面有一颗红玉宝石。” 木簪是质朴的,可在那个红玉宝石的衬托下,就让人眼前一亮了。 竟是丢了吗? 珍珠将桌面上的一众首饰翻了半天,在确认没有后,她就想去院子里再寻一寻。 柳婵叫住了她,“应当是在宫外丢的,先别找了。” 当时她又是在人群中被那个黑衣女子拽走,又是带着谢允找医馆,处处都是大幅度的动作,丢个首饰也正常。 只是丢的东西有些特殊罢了。 柳婵心里也惋惜的很。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懊悔都是无济于事的,不如好好睡一觉再想办法。 次日,柳婵又去了一趟太极殿。 她依旧被拦在了门口。 这回是黄九亲自出来说的,“景婕妤,皇上他忙的厉害,您就先回去吧。” “黄九,皇上给我的簪子不见了。”柳婵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黄九见她如此,一咬牙一跺脚,叹了口气,转身就进了里面。 没多会儿,他又出来。 “皇上说……”黄九犹豫道,“皇上说,丢了就丢了,然后就让奴才滚出来了。” 只是好歹他也是看着柳婵进宫后,一步步走过来的,见她这样到底于心不忍。 他低声道,“婕妤虽说跟谢将军没什么,可皇上的心里不痛快,奴才也不好劝。” 皇上的心眼有多小,别人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昨晚皇上几乎一夜没睡。 “他不见我,我该怎么解释。”柳婵叹气。 她昨晚到现在叹的气,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了。 黄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皇上想通了,或许就好了。”他劝道。 话虽如此说,他实际上也没什么底气,毕竟昨晚一夜没睡的皇上,今日一早便像个没事人一样上了朝。 还当朝夸了两句谢将军。 柳婵回了玉琼轩没多久,就听说皇上那边喊了宋嫔去伺候着。 众人不免开始议论纷纷。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昨日半夜柳婵才独自从宫外回来,加上她的生辰一联想,就开始有了许多传言。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指向了一个结局。 皇上厌弃了景婕妤。 白日是宋嫔伺候的笔墨,晚上也是她侍寝。 宋嫔特意命丫鬟送了一身极为‘清凉单薄’的衣裳过来,又打扮的妖娆妩媚,在床边等着萧临。 待萧临进屋,她便光着脚,做出一副勾人的姿态。 “皇上,臣妾服侍您歇着。”宋嫔故意凑近了些。 当看到萧临第一次没有拒绝她的靠近,而是张开手臂等着她服侍脱衣服的时候,宋嫔愣了下。 而后反应过来,上前将萧临的外衣脱了去。 宋嫔主动将香肩露了出来,媚眼如丝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指尖点在萧临的胸口处。 这是她进宫之前,娘特意请了青楼的老鸨教导的招数。 那老鸨曾夸过她,等进了宫,皇上定会被她迷住。 可惜进宫后她一直没机会施针。 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萧临淡淡地看着她,有些不耐烦,“宫里的教导嬷嬷没有告诉你如何侍寝?宋氏,你敢在朕的面前做出这些搔首弄姿的模样,将朕当什么东西了。”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猛地抬高了一个调,已然是发了怒的模样。 宋嫔吓傻了一样看着他。 “皇上……” “滚出去。”萧临怒骂道。 这回宋嫔果然是吓的厉害,她只能收敛了姿态,扑通跪到了萧临的面前,瑟瑟发抖。 黄九从外面跑了进来。 见到宋嫔衣衫半褪的一幕,心里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想了想上前,“皇上,奴才将宋嫔娘娘带走,还是留在这里歇着?” “皇上!”宋嫔赶紧求饶,“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不敢了,皇上,您让臣妾留下吧。” 从太极殿里被送回去,她都不敢想会有多丢人。 她今日是如何笑话柳婵的,怕是明日合宫里的人都要笑话她。 许是她的求饶管了用。 萧临终究是没再让她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御书房。 黄九跟上去的同时,默默地回头看了地上跪着的宋嫔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他敢说,若宋嫔今晚是个正常的,皇上说不定就幸了她。 谁让她偏偏出这些幺蛾子。 一连五六日,都是宋嫔在侍寝,俨然有了新宠之姿。 而柳婵这边成了冷灶。 好不容易等宋嫔不侍寝了,皇上又是半个月没来后宫,再次喊人的时候,换成了周婕妤,又或者去昭贤妃那里歇着。 彻底坐实了柳婵失宠的事儿。 一开始众人都观望着玉琼轩这边,到了后面,也都开始落井下石。 御膳房有过经验,还能端着些,不敢乱来。 可其他地方就说不准了。 珍珠送去浣衣局的衣裳,拿回来的时候,污渍总是洗不干净的,又或者洗干净了,上面分明又有一股别的味儿。 都是些小事,也让人气得慌。 “别跟小主说这些。”春杏嘱咐道,“我们自己洗衣裳也是一样的。” 珍珠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就见内务府的人领着安乐郡主过来了。 安乐郡主还是第一次过来。 “婵儿呢?”她问道。 在家中,她听娘说了婵儿失宠的事儿,很是不放心,便直接用了郡主的身份进宫。 她得来看看柳婵。 “小主在屋里呢。”珍珠轻声道,“安乐郡主,小主看起来跟没事人儿一样,但是奴婢们很不放心。” 第152章 她娘看上了谢允 安乐郡主一进去,就见柳婵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抬手捂了柳婵的眼。 “小主猜猜谁来了。”珍珠跟了进来。 柳婵一边捏着手里的书,另一只手就下意识地抓了自己脸上的手。 她脑子在宫里的人中转了一圈,也知道她们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婉儿倒是这样的性子。 可最近婉儿被王院使派出去收药了。 “安乐吗?”柳婵轻声问道。 安乐郡主果然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她松开了手,反抓了柳婵的手绕到她的面前。 “你果然聪明,婵儿。”她欢喜道。 自从上次知道柳婵的年纪比她还要小两岁以后,嫂嫂这个称呼她就叫不出来了。 她自觉柳婵是好友,而非嫂嫂。 她低头看了眼柳婵手里的书,顿时皱眉,“你怎么还看这般无聊的书?” 柳婵看的是一本棋谱。 “这可不无聊。”柳婵起身,笑着摇头,“人闲来无事,心性会浮躁,不如看些动心思的书,也能安静下来。” 安乐郡主听得煞有其事,“难怪你小小年纪如此稳重。” 她生性活泼调皮,有时候闯了祸,被爹娘关在屋里,她哭得那叫一个悲惨。 想来失宠……放在宫里的话,柳婵的日子更难过吧。 安乐郡主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的话,似乎是让人欺负了。 珍珠奉上茶以后,就转身出去,给她们两个留下说话的空儿。 安乐郡主捡了一些平日里有趣的事儿讲给她听。 她说完,还会期待地看着柳婵,若是柳婵笑了出来,她便讲的愈发起劲,若是不笑,她就不动声色地换个话题。 好在柳婵很捧场,接连被逗的笑了好几次。 “我娘最近给我物色夫婿,看上了一个人。”安乐郡主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婚事。 她的婚事是整个晋王府上下都头疼的大事。 爹娘看上的,她看不上。 她看上的……她确实也没有看上过谁。 如今爹娘恨不得只要她点头,哪怕是大街上随意拉来的一个男子,都成! “看上谁了?”柳婵好奇道。 “你也认识的。”安乐郡主撇撇嘴,“谢允,他前段时间还救你来着。” 她说完,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妥,犹豫了下,“最近皇上生气,是因为谢允救了你,还是因为你那日被贼人掳了去?” 娘说宫妃的身子冰清玉洁,如何能被男子碰触。 皇上定是嫌弃了。 她就觉得这个道理乃无稽之谈,若平白受了害,凭什么要受害者承担指责和名声? 可世俗就是如此无力。 柳婵随意将话题扯过,“许是因为我不小心弄丢了皇上给的一个簪子,皇上生气了。” 安乐郡主果然露了几分惊讶。 一个簪子也值得? 她又转念一想,得宠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 皇上今日高兴,宠宠这个,今日不高兴,宠宠另一个。 “不过,我真有事要找你帮忙。”柳婵轻声道,“你私下里,能不能帮我在你的京城朋友里寻一寻那支簪子,是紫檀木的,上面镶嵌着一个红色玉石。” 她想,说不定会有人捡了送去当铺里呢。 这些日子,她也暗中让林安出去打听过,也让钱妃的家中帮忙盯着些,却都一无所获。 这会儿她告知安乐郡主,也是觉得她京城朋友多,说不定就有人见过。 木簪不值钱,上面的红玉石是个稀罕物儿。 真有人识货,也好办。 柳婵将木簪的样子画了下来,递给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满口答应了下来。 她感慨,“你还惦记着皇上给你的东西,可见你对皇上也是真情实意,这些男人眼睛是蒙了尘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也忍心。” 柳婵笑了笑没接话。 是否真心实意,先放一边不考虑,簪子丢了她要是不闻不问的话,如何让萧临看出她的在意? 她可是一个处处依附着萧临才能‘好过’的人。 两人将此事揭过,重新聊起了有关于晋王妃看上谢允的事儿。 “你自己觉得如何?”柳婵问道。 之前她从未想过谢允会对她这种男女之间的情谊。 她后来想想。 许是谢允去了西北,在军营里待久了,很少跟女子接触的缘故。 安乐郡主确实是个值得喜欢的小姑娘,说不定谢允就转了心思,她也能松一口气。 “我对男子没什么过多的心思,那谢允虽受京城女子追捧,可跟我也没关系。”安乐郡主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了下来,“我没反驳我娘的原因,是我的祖母快要不行了。” 老晋王妃的身子骨早就不太好。 自从今年过了年,时不时好,又时不时坏,偶尔还会昏迷个一两日。 他们请了王院使去,说是不到两个月的寿命了。 “祖母想在临终前看我成亲。”安乐郡主的嘴角勾着扯了扯,“我想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若是让祖母不能安心离世的话,我大概率心里不安。” 以她的身份,谢允的功绩,两人也是相配的。 要是真成亲的话,就得快些了。 娘还有一点担心是,大夏朝若祖母辈去世的话,孙辈也要守孝两年。 她已经十八岁了。 “轰轰烈烈的感情不算什么,细水长流才是真情。”柳婵轻声道,“若是真有缘分成亲的话,也是需要两个人互相理解敬重的。” “你说的对。”安乐郡主点了点头。 安乐郡主留在玉琼轩里用了晚膳,几乎待到宫门落锁才恋恋不舍地出门。 玉琼轩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宫里向来是有热闹的,宋嫔现在极为受宠,隔三岔五都有赏赐。 许是因着宋嫔受宠的缘故,之前革职留家的宋太傅也重新回到了朝堂上,依旧是太傅。 有心人倒是看的出来。 宋太傅原本手中的实权皆被皇上分散了下去,他现在是一个虚职。 周婕妤也常被皇上喊去侍寝。 一时之间,两人成了宫里数一数二的新宠。 转眼就到了中秋。 中秋团圆之际,今年萧临特意下旨大臣们不必来宫中参加,只家人团圆即可。 宫里则是邀了各宗室的人,连带着宫妃和太妃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小主,司服局的衣服倒是送来了,可都是些简单的样式。”珍珠过来跟柳婵问询意见,“奴婢另在橱子里寻了件别的。” 落井下石是宫里的惯事,她们最近也都无所谓了。 珍珠口中的简单样式,都是些宫人都看不上的布料。 有相熟的宫人告知她。 说是安德妃娘娘特意吩咐过的,不准给景婕妤好东西。 第153章 景婕妤,是不是? 对于自己失宠这件事,柳婵的心态倒是摆开了。 她原本是有几分焦灼在的。 可她转念一想,宫里的生活极为漫长,人生起起伏伏是常态,想走的更高,努力是一回事,更多的是运气。 哪有一路都顺的大运呢。 即便是萧临端坐帝王之位,也有无数次焦头烂额的时候。 帝王也得忍。 那宋家,他再不喜欢,不也得忍? 柳婵看着珍珠拿来的几件衣裳,随手指了其中一个还算出挑的桃红,“就这个吧。” 她平日里不爱出门,少了许多人的围观。 想来到了中秋家宴上,有人迫不及待地看她的笑话。 柳婵轻轻勾了嘴角。 她自然是盼着有人出手的,有人针对她,才是她的出头机会。 谁让她一直以来,走的是萧临身边的‘菟丝子’人设呢。 有萧临的庇护,她大吵大闹都没关系。 没有萧临,她可怜又难过。 “这件也好,小主穿的鲜亮,皇上到时候一眼就能看到小主了。”珍珠自己给自己打气,“说不准皇上就又回心转意了呢。” 曾经的玉琼轩里有多少热闹,如今就有多少强颜欢笑。 那日小主在宫外遇了袭,皇上的态度就开始冷淡了,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背后藏了什么事。 小主不想说,他们也不好问。 珍珠端了柳婵选的衣服,又故作兴冲冲地去挑选可以搭配的首饰。 中秋宫宴是从中午摆到晚上的。 实际上,这种宫宴吃不到太多饱腹的东西,一般大家都是先在自己宫里垫一垫。 柳婵用了几块糕点,就有人来喊她了。 她虽失了宠,可沈婕妤跟钱妃等人对她的态度是没有变的。 这两个朋友算是交下了。 沈婕妤现在基本也是无宠的状态,听说她每日在宫里悠闲地吃喝,练箭,沈家无罪,也没人会寻她的麻烦。 钱妃则日日陪在女儿身边。 平日里的年节大宴,因着玉敏公主和大皇子一个年纪小,一个身子不好,从来是不去的。 不过,今日的中秋宴倒是带上了玉敏公主。 玉敏公主依旧是头上顶着两个圆圆的小丸子,跑来主动抓了柳婵的手指,她特意带着自己喜欢吃的糕点。 “景娘娘吃一块吧。”她很是大方地递给柳婵。 柳婵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额处,面对小孩的热情满满,她选择了接受,又在小孩满是期待地注视下,将糕点放进了嘴里。 她点头,“入口即化,确实好吃。” 一听她说好吃,玉敏公主来了劲,非要将剩下的也都给柳婵吃了。 好在旁边的钱妃拦的及时。 “这孩子就是喜欢你呢。”钱妃扶额,“今日一听说要来寻着你一起去,便非要带了糕点给你吃。” 柳婵颇为受宠若惊地道了谢。 几人直接到了太极宫。 中秋宫宴的规模少了些,林林总总也不过百人而已,萧临索性就将此宴定在了太极宫里。 “听说太后的身子好了不少,今日也要来。”沈婕妤轻声开了口。 她说起太后,眼底的恨意也不遮掩。 差一点,沈家满门就葬送在了太后的手里,当真是个狠毒的老妇人。 沈家也就罢了,整个西北边关上万名百姓的性命,在她眼里竟也视作无物,如此心肠,也能坐在寿安宫受众人参拜。 世道真是不公平。 “西院的太妃们也要过来,她自然要领个头。”柳婵说的也淡然。 钱妃的位份在这摆着,宫里的许多消息她也清楚。 皇上跟太后的前些年还故作母慈子孝的,后来静贵妃倒台,太后也没少在背后跳脱。 比如这次‘生病’,不就是太后没跳好? 进了殿,众人都是打扮地好看又庄重。 尤其以最近得宠的宋嫔出彩。 宋氏今日梳的是高发髻,上面几乎缀满了珠翠,又一身桃红的宽大裙摆,裙摆上的金丝很是晃人眼,摆足了宠妃的奢侈派头。 她坐在几个小妃嫔中间接受她们的讨好和崇拜,时不时流露高傲。 柳婵穿的是襦裙,颜色跟宋嫔是撞了的,不过她仅仅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十分淡然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倒是宋氏看过来,看见柳婵穿的也是桃红,顿时气了个不轻。 她眼珠一动,喊了自己身边的丫鬟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 那丫鬟应了声,从桌子上取了一壶茶水,就要直直地朝着柳婵那边撞过去。 柳婵带来的是翡翠。 翡翠将那丫鬟挡住,冷冷地骂了声滚,然后看着那丫鬟脸色又白又青地悻悻然回去。 没多会儿,萧临便跟太后一起进来了。 众人起身请安。 萧临坐下后,抬手叫了起。 宫宴宣布开始后,萧临讲了几句话,宗室的众人就开始轮番给他敬酒。 他都笑着应了下来,似乎心情不错。 萧临也跟太后时不时说话,两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什么隔阂,又重新回到了那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酒过三巡之后,便有舞女上来。 舞姬们有宫里培养的,也有一些是宗室府上特意献上来给大家瞧新鲜的。 结束后,萧临命人看赏。 “哀家记得过年的时候,有个舞女的颜色极好,皇上还很喜欢,封了美人的,那舞女去哪里了?”太后像是闲聊。 殿中的人纷纷看向了嫔妃后面的李常在。 早就失了宠的李常在,可不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意美人? 李常在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特意提起这个话茬,她心里也忐忑,赶紧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臣妾犯了错事,如今是个常在。”她很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意。 这时,后面的吴太妃开了口。 吴太妃似是很疑惑,“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就犯了错,犯什么错了?” 犯什么错了。 谁不知道意美人是得罪了柳婵,才被皇上罚成常在的。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宋嫔这会儿站起来说了话,“太妃娘娘有所不知,那时候的意美人跟景婕妤争宠,落了下风,景婕妤才央着皇上将人发落了的。” 她说完,满脸无辜地看向柳婵,“景婕妤,是不是?” 第154章 什么话都敢乱说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柳婵的身上。 站起来的李常在也看了过去,她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希翼,渐而走向扭曲。 是不是说……柳婵已经得了皇上厌弃,她还能回到意美人的风光? 可也仅仅就是这样想了一下。 李常在抬眼朝着萧临小心翼翼地看去时,心气消了大半,皇上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皇上的目光和大家一样,落在了景婕妤的身上。 柳婵坐在位子上没动。 她没站起来,也不打算解释这个故意泼上来的脏水。 “太后娘娘的身子好些了吗?”晋王妃的声音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说来惭愧,妾身这些日子忙碌,也没多进宫探望太后娘娘几眼。” 有人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太后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太后轻笑,“晋王妃,你还有婆母要照顾,不必日日惦记哀家。” 有其他一些宗室的夫人也趁机跟太后说了话。 对面的安乐郡主则是朝着柳婵挤眉弄眼。 她辈分太小,站出来也不见得有人多看她两眼,便央求了她娘说话。 安乐郡主看着都觉得气的慌。 虽说踩地捧高乃人性常态,可婵儿就坐在那里,还能迎来明枪暗箭。 柳婵跟她对视上的时候,没忍住微微勾了嘴角。 有些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再幸运不过。 旁人失了宠过得极惨,她回回失宠的时候,都有人念着她的好处。 萧临坐在上面,正好就捕捉到了她嘴角的笑意。 刚才太后和吴太妃对她的故意打压和试探,本来他以为她会想以往那般站出来,肆意地怼回去。 可她并没有。 这让他莫名有些烦躁,她以前的那些张牙舞爪呢? “刚才大家提起这景婕妤,妾身倒是想起一件事。”宣郡王妃将话题硬拽回来,笑意盈盈出声,“京城里盛传了个景婕妤的往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她故意看了众人一眼。 宋嫔扬高了声音,“郡王妃娘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您但说无妨。” 这简直是再赤条不过的挑衅了。 或者叫,针对。 宣郡王妃轻笑了声,“妾身也是听家中的下人说的,以前这个下人是在谢家伺候的,说来也是缘分,离开谢家后又辗转到了我们府上。” 她故意说的慢悠悠,将众人的耳朵给吊了起来。 沈婕妤皱了眉头想说话。 柳婵冲她摇头,“不必理会。” 有些事情一旦显了端倪,就如同身上的疮口,看似只有一点小口,可也得将整个里面的疮水脓水全都挤出来,才会长好。 她跟谢允的认识,总会被有心人揪出来的。 可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年少孩童时的玩伴而已,又不是说两人到了适婚年纪的你侬我侬。 “听着像是谢家跟景婕妤的事,宣郡王妃,有些事情可不能乱说。”安德妃本来坐的安稳,也张了嘴。 她好像是帮着柳婵说话,但也明晃晃地示意了宣郡王妃,不能乱说。 那接下来宣郡王妃说的话,多了几分真实。 宣郡王妃站了起来,冲着上面的皇上福了福身,“皇上,按理说弟妹也不该多掺和后宫小主的事儿,可是,有的事事关皇家颜面,弟妹也不得不提。” 她不等萧临说话,又道,“听闻这谢将军一直不成亲,是为了景婕妤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太后的眼中闪过笑意,却是佯装冷脸,“宣郡王妃,这种事情也敢胡编乱造,连哀家也不能不说你了。” “谢家的旧仆说,谢家在离京前,景婕妤经常偷偷来寻谢将军,两人私下在屋里,也不知道都干些什么。”宣郡王妃连忙叫道,“太后娘娘,前几日还有人看见景婕妤跟谢将军私下里幽会,不信太后派人去问问那城南的孙家药馆,那里面的人都见过景婕妤跟谢将军私下里抱在一起,诉说情话。” 众人再次瞪大了眼睛,看向柳婵的同时,又像是悟到了什么。 原来……景婕妤的失宠是真有缘由啊! “那日我们去给景婕妤庆贺生辰,皇上特意带了景婕妤离宫,没想到却促成了这对狗男女……”宋嫔讲的有些夸张。 只是她一抬眼,正好盯上萧临扫过来的目光。 极冷。 宋嫔下意识地将另外的话咽了回去。 “婵儿,这是你解释的好时候。”沈婕妤低声道。 她自然相信柳婵不是这样的人。 柳婵的年纪放在整个后宫嫔妃里,都是最小的,但是她敢说柳婵是个很正直的性子。 在宫外跟男子搂搂抱抱,绝不可能。 好好的一场中秋宫宴,不过几场歌舞下来,就成了大型讨伐柳婵的场面。 不少人眼里透着幸灾乐祸,都毫不犹豫地信了宣郡王妃的话。 “简直胡说八道。”安乐郡主再也忍不住了。 旁边的晋王妃硬是没能将她拽住,晋王妃对此话也是将信将疑,且不说景婕妤突然失宠,这谢允她打听过,似乎谢允对外宣称心里就是有人的。 莫不能真是柳婵? 晋王妃也有些不痛快了,女儿的婚姻大事,她差点就看错了人。 “皇上。”安乐郡主看向上面的萧临,“那日贼人将景婕妤掳走,是谢将军救了她,难道谢将军在跟坏人缠斗受了伤,景婕妤也要独自逃命坐视不理吗?” 她气的厉害,“是,景婕妤是搀扶了谢将军,可是,若景婕妤一味地顾及自己,谢将军早就没命了。” 安乐郡主越说越觉得火大。 “景婕妤跟皇上出宫,皇上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她?”她咬牙,“凡事也多想想自己的原因,自己的女人还得让别的男子救……” “安乐!”这回晋王妃是真急了。 她匆忙起身,直接就抬手捂了女儿的嘴,吓得脸色惨白。 什么话都敢乱说。 第155章 父皇别罚景娘娘 安乐郡主脱口而出的这些大胆话语,众人皆是胆战心惊。 不少人对晋王府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皇上一向对晋王府还算敬重,怕是经过安乐郡主这样一闹,晋王府要受冷落了。 晋王平日里再宠女儿,这会儿也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他忙不迭地起身,匆匆步行至殿中。 晋王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小女无知,都是臣没有教好,定会回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晋王妃也赶紧拽了一把女儿,跪在了晋王的后面。 殿中静的落针可闻。 安乐郡主生于皇家,当然知晓皇权贵重,她一时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维护了柳婵,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闯了祸。 她受罚不怕,怕的是连累了家人。 “是臣女的错,皇上要罚,就罚臣女一人。”安乐郡主也有些紧张了。 虽都是皇家的人,可她这一辈早已与皇上出了三服之外,论也只能为臣子论,不可将关系攀附的更近。 尤其他们家没有后继子嗣,不能为皇上办事。 眼下的好,都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 有的人看向上面脸色早已漆黑一片的皇帝,也有人满是不屑地看向下面坐着的柳婵,更多的人,是充满了对晋王府的幸灾乐祸。 都是皇家的宗室,晋王府自从皇上登基,得到的偏爱比他们多多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众人懵了下,四处寻声音的来源。 直到看到了宣郡王妃又震惊又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脸,旁边喝的醉醺醺的宣郡王则是冷着脸,目光狠厉。 “都怪你这个挑事的妇人,胡说八道挑拨我们叔侄的关系,还不滚过去谢罪!”宣郡王摇晃着身子骂道。 宣郡王妃不敢多言,似乎是怕极了他。 她低着头提了裙摆也往殿中跪下。 “皇兄,都是臣弟无能,没能管好她,还请皇兄恕罪。”宣郡王脸色通红,冲着萧临拱手。 众人的目光投向他。 实际上,宣郡王妃自从跟宣郡王成亲,你侬我侬的感情也不过维持了一年而已。 一年之后,宣郡王府便开始不停地抬妾室进府。 如今府中的孩子都是妾室生的。 而宣郡王妃一心扑在娘家,为娘家的兄弟姐妹处处谋划,行为也愈发癫狂起来。 这安乐郡主的行为确实激动了些,可话说会来,一开始还真是宣郡王妃不管不顾地说起来景婕妤和谢将军的事。 皇家颜面比什么都重要! “他还是个明事理的。”沈婕妤轻声道。 柳婵眉头微皱,不知怎的,她看到宣郡王的时候,总觉得他的面相不太好。 这会儿显然是醉了的宣郡王像是带着一股阴冷,而非表现出来的憨和。 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当时宣郡王能跟疯癫的宣郡王妃看对了眼,也不是个正常人。 果然,宣郡王的下一段话就证实了柳婵的想法。 宣郡王看向安乐郡主那边,有些口齿不清,“话说回来,听说这段时日晋王妃跟谢夫人走的很近,似乎是看上了谢允,安乐妹妹还如此护着景婕妤,倒不知道是抱的什么心思。” 他回头又看向柳婵,“景婕妤……” 话还没等说出来,一个漆黑如墨的茶盏猛地朝着地上掷了过来。 哪怕是殿中的地上铺了一层垫子,茶盏也被摔的四分五裂,可见萧临用的力气极大。 宣郡王似乎是被惊到了。 他摇摇头,目光清明了一瞬,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也说的过了。 “皇兄恕罪,臣弟……”宣郡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许是这些年生活格外自在,他也不曾保持体态,身上支棱起来的肥肉随着他的迈步颠颠的。 他跪下的时候,肚子被挤的滑稽。 “滚。”萧临轻轻吐出一个字。 字虽单一,落在宣郡王的头上,却似有千斤重。 他的酒意也消了。 可还不等宣郡王再多说什么,就已经有御前侍卫过来,将人给拖拽了出去。 宣郡王妃恨恨地朝着柳婵那边看了一眼。 她不甘心,但也只能悻悻然离开。 还跪在殿中的晋王一家三口面面相觑,都不太理解宣郡王刚才闹得这是哪一出。 竟是三言两语给自己闹走了……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可想起宣郡王平日里在朝中领着闲差,也不上进,还有整日往后院里抬妾室的行为,似乎也能理解了。 萧临淡淡地看了底下坐着的柳婵一眼。 他看向跪在中间的晋王三人,冷声道,“安乐,你可知罪?” 刚才那一番话,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没错,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亲眼听到了谢允对柳婵的心意。 一个正常的男人,无法接受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他也没法说服自己,接受柳婵的心里,可能会有谢允的存在。 可是他也不想问清楚。 “皇上。”一道再温和不过且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临移了目光,看着柳婵从座位处站起,跟安乐郡主跪在了一起。 他冷冷地看着她。 “一切都是因臣妾而起,臣妾愿意替安乐郡主受罚。”柳婵冲着上面叩拜了下去。 她原本的身上就没有几两肉,这会儿拜下去,从上面看着就是小小的一只。 萧临将她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在眼里,顿觉得心里更堵。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的脑海中浮现柳婵往日凑在自己怀里,处处欢快又傲娇的小模样。 “皇上。”沈婕妤站了起来,“宣郡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她的话岂能相信。” 钱妃看看四周,也咬牙站起来,“皇……皇上,臣妾觉得沈婕妤说的对。” 她对萧临盯过来的目光产生了一丝紧张,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板。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景婕妤就不是那样的人。 钱妃相信的很坚定。 “皇上,臣妾也不信宣郡王妃的话。”昭贤妃在一旁也开了口,“据臣妾所知,宣郡王妃曾进宫寻过景婕妤,想让她为其妹妹说媒,被景婕妤拒绝了,她为此怀恨在心也未可知。” 她顿了顿,又道,“景婕妤进宫的方式与诸位姐妹不同,可她进宫以后,对皇上的真心,臣妾等人也是看得到的。” 闻言,宋嫔站了起来。 宋嫔扬声道,“昭贤妃娘娘这话好没道理,难道就景婕妤对皇上有真心,其他人便没有了?” “儿臣对爹爹也是真心的。”玉敏公主软糯糯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父皇,儿臣喜欢景娘娘,景娘娘人美心善,跟威武的父皇站在一起,当真是养眼极了。” 如今玉敏公主已经过了四岁生辰,口齿也清楚多了。 她夸柳婵和父皇的这些话过于直白,众人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钱妃,定是大人教唆小孩子的。 这会儿,玉敏公主又迈着短短的小步子,跑到柳婵身边抱住她。 她抬头,“父皇别凶景娘娘。” 第156章 这种人少有 柳婵作为皇上的宠妃,也有过一段时间独宠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多人替她说话。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 之前在后宫里独树一帜的静贵妃,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藏了小心思的人也都暂且隐了去,只静静地等着皇上的态度。 只是还没等到皇上说什么,就见柳婵反手抱住了玉敏公主。 她抬头,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皇上,今日中秋家宴,不该为了臣妾一人而闹得难看,安乐郡主更受臣妾牵连,臣妾于心不安。” 萧临抬了眼看她,像是在等她接下来说什么。 柳婵再次不紧不慢地叩头,“求皇上饶了安乐郡主,臣妾愿意自请禁足,若皇上不满,也可以另罚臣妾。” “婵……”安乐郡主想说什么,却被晋王妃拉住。 晋王妃哪里敢让女儿继续放肆。 安乐郡主只好低了头。 萧临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旁边的黄九,黄九会意,匆匆忙忙下来扶起了前面的晋王。 黄九笑道,“晋王爷,地上凉,奴才扶着您回座位上吃酒去。” 晋王被扶了起来,晋王妃自然也跟着起来。 黄九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还在跪着的安乐郡主,又赔笑道,“郡主?” “安乐!”晋王妃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安乐郡主缓缓站起来,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柳婵,又着急地看了眼上面的萧临。 这时,柳婵朝着萧临看过去,“多谢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她刚才说的是自请禁足。 说罢,她便起了身,冲着上面再福身行礼。 早已等在旁边的翡翠上前扶了她的胳膊,主仆两人缓缓走出了太极殿。 太后看着柳婵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她瞥看萧临,就见他模样冷淡,似乎并不在意柳婵的离开,也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 见状,太后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地笑。 这皇帝宠女人,都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她差点真当这个养子是个痴情人儿了。 殿中安静,太后第一个出了声。 “诸位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扰了兴致,继续吧。”太后一副大度模样。 哪怕刚才不少人为景婕妤说话,但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声,在场的人也都清楚太后果真如传言那般,不喜景婕妤。 殿中的乐师奏起了轻乐。 很快,外面有女子婷婷而入,面戴薄纱,手中执着一琵琶,甚是娇人。 女子起了舞,身形柔软有力,一边起舞的同时,手中的琵琶作响,弹奏的欢快。 舞姿虽不算格外出众,但也胜在新奇。 钱妃和沈婕妤的中间隔着一个宋嫔,也没挡住了钱妃跟沈婕妤开口。 她像是故意的,“这宫里不会是又要进新人吧?看这样子,有些人自以为的宠爱,也不长久。” 宋嫔当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这话不是跟她说的,她再生闷气,也只能满是警惕地看着那场中跳舞旋转的女子。 沈婕妤并不在意。 反正现在谁得宠,跟她的关系也不大。 她对皇上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她瞥见宋嫔的黑脸,也要回了钱妃的话,“皇上看着好像感兴趣。” 宋嫔果然脸更黑了。 只不过等到一曲结束,跳舞的女子缓缓将面纱摘下来的时候,众人皆是大跌眼镜。 原因无它……跳舞的是柳美人。 柳美人自从晋位美人后,可一次都没有侍寝过,皇上显然不喜欢她。 没想到,人家也没放弃,还鼓足了劲争宠呢。 “柳氏。”宋嫔皱了眉头。 这些日子她跟柳美人也有来往,可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景婕妤跟柳美人出自同一个门户,那景婕妤下去了,柳美人不会要补上来吧? 宋嫔的目光凌厉了起来。 她不管,谁挡了她当宠妃的路,她就得对付谁。 哪怕皇上不曾碰她,她也不信皇上碰过别人,所以皇上挑中了谁,谁就是皇上的宠妃! 当宠妃,接受众人的追捧,可太舒服了。 ** 宫宴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 萧临当众点了讨他欢心的柳美人侍寝,惹得后宫众人徒生好几种心思。 送走宫中之人后,晋王一家子也往回走。 在路上,晋王冷着脸训斥女儿,“胆子愈发大了,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造次。” “爹,明明就是皇上有问题。”安乐郡主有些不服气,“在这件事里,婵儿做错什么了?她那日被掳走,掳走的贼人是谁都没有查出来,我现在就怀疑是皇上干的。” 听她口无遮拦,晋王妃再次手动地给女儿闭了嘴。 “你爹爹已经生气了,还敢乱说。” 安乐郡主老老实实闭了嘴。 待马车到家,晋王夫妇回了屋里,就听晋王妃叹了口气。 “既是谢允如此,那咱们也不能再考虑婚事了。” 她跟谢夫人都坐了好几回了,本想寻个时间让两个孩子见一见的,再定个好日子。 可没想到谢允能跟宫里的景婕妤掺和上。 晋王妃有些憋着气。 她好不容易才给女儿挑了个不错的,相貌才能人品都是足足的,甚至她都不需要谢允入赘晋王府。 只要两人成婚,好生待她女儿即可。 “再等等。”晋王虚咳了两声,他疲惫的很,“夫人,皇上对景婕妤的心思还挺重的。” 若是平日里三妻四妾的男人,还真不一定看出皇上眼底的那份隐着的心疼和不爽。 可晋王府中不曾有过妾室,他跟爱妻的感情愈发深厚,有些东西便能一眼识别了。 “景婕妤不是失宠了?”晋王妃不解。 这后宫里的宠爱都是一茬接一茬的,失宠后的妃嫔能继续得宠的,少之又少。 “皇上是吃醋呢。”晋王摇摇头,“就冲着今日景婕妤中途离开,她也是个聪明人儿,皇上迟早会再宠她的。” 晋王妃愣了下。 她没看出这一点,不过,她信夫君的就是了。 夫君身子虽弱,可看事情都是一针见血的。 “那谢允……”她又问。 “少年艾慕而已,他会想明白的。”晋王又道,“难得出这么一个人,夫人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放弃这个好女婿。” 别的不说,他见过几次谢允。 是个老成持重又有责任心的。 若谢允能想开的话,谁嫁给他,都会过得不错。 这种人少有。 他也盼着女儿能觅得一良人,轰轰烈烈的年少情爱算不得什么,人生漫长,寻一个重情重义且负责的男子才为上等。 第157章 去传膳 柳婵出了宫宴后,在御花园里一直坐着。 她命翡翠去了趟猫房,将大橘抱了过来,逗弄了许久。 玉琼轩的其他人不知道柳婵中途离场,还在等着她回来,直到见宫宴散了,她们才提着灯笼出来找。 珍珠先找到了人。 “小主,宫宴都散了一会儿了。”她上前轻声道。 柳婵这会儿逗猫逗的起劲,当然她也不是全然将心思放在猫的身上,她在想今晚宣郡王醉酒打人的举动。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翡翠已经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跟珍珠说了,惹得珍珠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恨恨道,“他们当真不是个东西,落井下石,心思歹毒。” 柳婵倒是平静。 谁失宠了还能没个落井下石的,除了针对她的,还有不少帮她说话的,她已经很感激了。 而且,祸福所依,有时候失宠也不见得是坏事。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否极泰来了。 她的心态放的很平和。 “回吧。”柳婵抱着大橘猫起身,她正要吩咐将大橘送回去,就见大橘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大橘前面两个爪子使劲扣着她的胳膊,喵叫了一声。 柳婵抬手抚了抚它的额处,见它往后抿了耳朵,呼噜声更大,有些无奈地摇头。 “去跟猫房说一声,就说我先将大橘带回去养几日。” 翡翠应了声离开。 回到玉琼轩后,柳婵就得知了柳美人今晚侍寝的消息。 她微皱了眉头,有些不明白萧临想干什么。 想让她吃醋? 不能吧。 直至今日,她也不曾敢坦然地想过自己在萧临的心里会占到多少位置。 她是见过萧临人前宠幸妃嫔,人后面不改色地寻齐了宠妃家中的罪证,直接投入大牢的。 犹记得,那宠妃哭着为家人求情的时候,萧临连眼神都不多给一个。 帝王心思难猜。 临睡觉前,柳婵想,许是为了将柳美人拉拢过来,用来对付太后也未可知。 次日,柳美人得了不少赏赐,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宫里自此又多了个得宠的人儿。 柳婵依旧失宠。 她每日的乐趣,就是在屋里逗逗大橘,或者是练练字静心凝神。 原本玉琼轩的人还有些着急。 可渐渐地。 当大家看到自家小主并没有因为失宠而垂头丧气,反而心情舒坦,连带着肌肤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娇嫩后,也都打了精神。 又不是第一次失宠,只不过这次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而已。 众人给自己打气。 这日的天气极好,珍珠硬是将自家小主从屋里拽了出来,嚷嚷着要出来透透气。 柳婵‘被迫’跟她在御花园散了步。 然后就遇见了同样出来散步的周婕妤。 周婕妤对柳婵一直都不远不近的,既是碰见了,也能说两句话。 “景婕妤若是没事的话,去妹妹那坐坐?”周婕妤邀她。 柳婵这会儿闲的没事,就点头应了。 周婕妤得宠后,眼看着不知何时就能再升一次位份,昭贤妃便告知了皇上,将她挪到了永安宫。 她住的是永安宫的侧殿。 两人进了屋,周婕妤给她亲手倒了茶。 柳婵接了过去,却没喝。 “景婕妤不必多心,我也不会害你的。”周婕妤见她警惕,轻笑道,“我初进宫的时候,还有个说话的朋友,如今也孤独了,只是想寻个人说句话而已。”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宋嫔。 那时候一同进宫的宋嫔和周婕妤,被宫人们私下里称为形影不离的姐妹花。 如今也彻底离了心。 据说两人见面也很少说话,像个陌生人一般。 更有说法是,之所以宋嫔跟周婕妤斗不起来,是因为周婕妤不接她的招数。 这一点,柳婵信了。 “过些日子是秋猎,景婕妤去吗?”周婕妤轻声问道,“若是景婕妤去的话,我也可以代向皇上说两句。” 尽管这话有炫耀宠爱的嫌疑,可她说的也挺真心的。 起码柳婵没在她眼里看出什么炫耀之举。 周婕妤说的落落大方。 “再说……”柳婵的话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有太监传了话,说是萧临来了。 柳婵皱了眉头,她放下茶杯起身。 她看向周婕妤,“多谢周姐姐的茶,我今日就不叨扰了。”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萧临正好跟她撞了个对面,柳婵也只能顺势福身蹲下,“见过皇上。” 萧临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 就在柳婵打算继续告退的时候,他开口了,“躲着朕做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回来。”他又冷然道。 柳婵没走成,只能默默回去,站在了一旁。 周婕妤看看柳婵,再看看萧临,大概猜到了萧临过来的原因。 她默默叹了口气。 “臣妾给皇上泡茶。”周婕妤自觉地端着茶壶就出去了。 屋里就剩了他们两个。 萧临瞥了她一眼,见她两眼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由来地一阵火气。 他冷声道,“景婕妤,你在给朕脸色看吗?” 柳婵回了神看他。 两人对视片刻,直到萧临摆手,“算了,今日朕在这永安宫用膳,你既是能耐,便给朕和周婕妤布菜。” “皇上……”柳婵低低地叫了一声。 可萧临也不知道是真没有听见,还是装听不见。 柳婵抬手,轻抚了一下小腹,微皱眉,心道倒霉。 她好像要来月事了。 刚才跟周婕妤说话的时候,她的小腹就有些微微作痛。 “皇上,臣妾……”柳婵又要开口。 萧临则是打断了她,吩咐黄九,“去传膳。” 第158章 皇上请吧 对于萧临的吩咐,黄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可他走出了屋门,抬头看了眼四方大亮的天空,冲着旁边的小太监问了句。 “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挠挠头,“黄公公,这会儿刚刚巳时过半。”{上午十点左右} 黄九叹气摇头,他也不好问皇上,这个时辰吃的哪门子饭。 算早膳呢?还是午膳。 在小太监懵懵地注视下,黄九认命地朝着御膳房的方向去,他得亲自去招呼。 周婕妤端着茶水磨蹭着进屋的时候,正好碰见御膳房的人匆忙过来送膳,差点就撞了个满怀。 黄九连忙上前跟她解释了一番。 “嗯……”周婕妤了然。 了然,但也不理解。 她今日不过就是出去闲逛,碰上了柳婵,想拉进一下关系而已。 萧临对柳婵的惦记,别人不清楚,她是能看清楚的。 暂时失宠,又不代表以后也会失宠。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跟柳婵说两句,萧临就巴巴地过来了。 这哪里像是冷落别人的模样。 周婕妤如此想着,也不好不进屋。 “瑶儿,坐下陪朕吃口东西。”萧临招呼她。 周婕妤本名周瑶,只是进宫后便无人再喊过她的名字,萧临这一喊,平白让她多了几分别扭。 不过她向来不将情绪表现出来。 眼下,萧临显然是要利用她,让景婕妤吃醋。 周婕妤也只能从着。 她早膳是用过的,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胃口,可萧临一筷子又一筷子地“殷勤”给她夹菜。 “看瑶儿瘦的,朕都心疼了。”萧临像是情意绵绵,眼角带笑,“多吃些。” 周婕妤一边味同嚼蜡般往嘴里塞了两口,一边朝着柳婵那边看。 忽然,萧临就冷冷开了口。 “柳氏,你站着做什么,还不给朕和周婕妤布菜?” 周婕妤看着萧临的‘作死’行为,一边暗暗地想着以后待萧临转了性子,怕不得吃尽了景婕妤给的苦头。 柳婵这会儿小腹已经痛得更厉害了。 好在今日出来的时候,珍珠特意给她上了点妆,看不太出来原本的脸色。 有宫人给她端了净手的盆子。 柳婵净了手,只盼着让萧临用完了膳,赶紧回去躺着暖着手脚。 她这会儿的手脚冰凉刺骨。 “皇上吃什么?”柳婵强打了精神问道。 萧临继续冷着脸,“原来朕宠爱景婕妤的那些日子里,景婕妤都没有记住朕喜欢吃什么。” 柳婵有些无语。 他分明就是在寻事。 帝王的膳食每次都是轮番的不同菜品,黄九给他布菜,也从来都是各样夹一筷子。 她从未听萧临说过哪道菜更好吃。 渐渐地,柳婵的额处有冷汗冒了出来,她的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眼前时不时白一下。 周婕妤不免多看了她好几眼。 在柳婵再次身形摇晃的时候,她想了想开口,“皇上,景姐姐有些累了,不如让她歇……” “给朕布菜就能累着?”萧临头也没抬。 周婕妤吃不下去了。 她轻声道,“臣妾已经饱了,若皇上还想吃的话,臣妾为皇上布菜吧。” 说着,她径直地站了起来,绕过萧临的身边,伸手去接柳婵手中的筷子。 待两人离得近了,周婕妤才看清她面色的不对劲。 “你身子不舒服?”她连忙放下筷子,扶住了柳婵的胳膊。 柳婵摇头,“没有。” 没人注意到,旁边的萧临在听到周婕妤口中的那句‘不舒服’时,下意识地就丢了手里的筷子,想站起来。 在柳婵说没有后,他硬是又坐稳了。 好在萧临也没再继续折腾人。 “景婕妤先回去吧,朕在这多陪一会儿瑶儿。”他依旧冷着脸。 柳婵抬手拂去周婕妤的手,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她这份好意。 她福身告退,转身离开。 待柳婵明显脚步有些不稳地离开后,萧临的声音平静,“她怎么了?” 周婕妤没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她说了别的,“皇上对景婕妤的心思,臣妾看的出来,只是皇上今日有些过了。” 且不说景婕妤的身子是否不适,就冲着他借着别的女子想让景婕妤吃醋,这一点便很不妥。 待日后人家寒了心,这就是隔阂。 萧临果然没理解她的意思,“朕如何过了?” 既然周婕妤能看出来,且指出问题,那他也得问清楚。 他最近确实憋着一股火。 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拒绝见柳婵,可时间长了,柳婵竟然还躲着他了。 那日在中秋家宴上,她被众人欺负,又先行离开,他看在眼里,十分不爽。 “朕不过是想让她主动些罢了。”萧临冷哼了声,“你说,朕应该如何?” 周婕妤叹了口气。 她素手给萧临倒了杯茶,“臣妾听说景婕妤生辰那日,晚上她独自回来,便去见了皇上,可皇上没见她。” “次日一早,她又去了,可皇上依旧没见她。”她轻声道,“皇上还想让她如何,难道要每日跪在太极殿门口求皇上原谅吗?” 萧临看了她一眼,几乎是脱口而出。 “朕没有这个意思。” “皇上吃了谢将军的醋,便想着借着后宫姐妹,来让景婕妤也吃醋。”周婕妤又给自己倒了茶,轻抿了一口,“皇上,臣妾不信景婕妤跟谢将军有过搂抱亲昵之举,若是真有,应该也是安乐郡主说的那般,是谢将军受了伤,景婕妤别无她法。” 萧临沉默不语。 周婕妤又问,“那皇上听见景婕妤说心悦谢将军了吗?” “自然是没有。”萧临倒是说的笃定,“她说她只喜欢朕一个人。” 周婕妤张了张嘴,竟是将到嘴边的话也堵了回去。 那还有什么好劝的! 他心里明镜似的。 周婕妤起身行了个告退礼,“臣妾言尽于此,皇上请吧。” 她想了想,又道,“臣妾听闻有些女子来了月事会脸色苍白,小腹坠痛,想来刚才景婕妤摸了好几下小腹,大抵是来了月事。” 话音落下,萧临起身离开。 第159章 给她开些不苦的药 见皇上走了,伺候周婕妤的宫女进来了。 宫女芍药有些难过,“小主,您怎么就将皇上推出去了,那景婕妤失宠,您……” 之前皇上是喜欢景婕妤,她们小主也不曾真的侍寝。 如今皇上跟景婕妤闹了别扭,好不容易有了可乘之机,小主偏偏还劝皇上去寻景婕妤。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周婕妤重新坐了下来,“景婕妤日后复宠,皇上会记我一份情。” 这种情,可比一次两次的侍寝来的要好多了。 她神色淡淡地拨弄着手边的茶盏,“你也知道,我进宫是为了庇佑家里,仅此而已。” 侍寝争宠是一条路子,现在她接受了另一条路。 “可是大人被皇上降了职位,如今不少人都对大人冷嘲热讽的。”芍药是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丫鬟,自然清楚家中的一些情况,“若小主能多得几分宠爱的话,皇上说不定能看在小主的面子上,对周家更宽容些。” 周婕妤看了她一眼,“皇上宠爱景婕妤的时候,对柳家宽容了吗?” 说起来,这宫里姓柳的可不少。 然而宫外的柳家时不时被打压,稍微冒点头,便有人将他们压下去。 甚至皇上对柳家的不喜摆在了明面上。 芍药轻声道,“奴婢是觉得,您如果一直不侍寝的话,膝下也无子女傍身,这……” 不论是宫中还是后宅里,男人的宠爱都是一时,生养的子女才是底牌。 哪怕只有个公主呢。 就比如说钱妃,公认没什么脑子的人,出身也不高,但因为她有孩子就能稳坐妃位。 安德妃就更不提了。 “公主长大了要和亲,儿子长大了要夺位。”周婕妤勾起了嘴角,“还不如独善其身的好。” 起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大夏国有不少小国依附,拉拢小国最省力的法子,便是用公主和亲,一个女子换来百姓安宁,再合适不过。 先帝膝下的公主们,无一不是这样的下场。 而皇子……又有几个能安稳到老的。 她可不敢说周家有这样的家族实力托举一个皇子,若不能的话,有些时候,还不如没有。 ** 外面的宫道上,珍珠吃了劲地扶着柳婵。 “小主,奴婢去喊个宫轿吧。”珍珠急得满头大汗,“您这次来月事,肚子怎的疼的格外厉害?” 她伺候的时候多,自然知道柳婵来了月事小腹不适。 可从来没有出现疼的走不动路。 眼前的小主嘴唇都白了,额处汗津津的,原本挺直的后背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些。 柳婵摇头,“快走两步吧。” 若等着喊来宫轿,得至少一炷香的时间,她还不如自己坚持着走回去。 珍珠想了想,就要将自家小主架住。 “起开。”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柳婵的手上动作一顿,珍珠则是下意识地回了头,“皇……皇上。” 还不等行礼,她就被挡开了。 萧临抬手扶住了柳婵的肩膀,弯腰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皇上。”柳婵搂了他的脖颈处。 只是她喊了声,萧临却没有应,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直接跨大步目不斜视往前走去。 珍珠一脸懵地落在了后面。 “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回去伺候你家小主。”黄九提醒道。 萧临将柳婵抱回了玉琼轩,进了屋将她放下。 他转身就要走。 “皇上。”柳婵的声音泛着虚弱,她低低道,“臣妾要怎么解释,皇上才肯相信臣妾呢?” 萧临的步子顿了顿,反而走的更快了。 倒有几分像是落荒而逃的感觉。 没多会儿,王婉儿便提着药箱冲了进来,她坐在床边给柳婵把脉。 然后她就皱了眉头,“脉象这么死气沉沉的,难怪来了月事疼的厉害。” 看来是婵儿最近的心情很差。 女子气血通畅,脉行有力,来了月事也不怕,许是会有点点难受,但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这才是身子好。 王婉儿叹了口气,“你的心事太多,稍微宽宽心,为了男人也值得?” 她还以为柳婵会是个清醒的例外。 柳婵勾了勾嘴角,没解释,有些东西她确实无法跟旁人道。 别人看她总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遇见事情也能冲出去,可是她要小心翼翼地爬到最高处,心思重是难免的。 “你见宫里谁心思不重了?”柳婵半开玩笑。 王婉儿这会儿正在打算掀了衣裳给她刺激一下穴位,闻言抬头看过去,她幽幽道,“钱妃娘娘。” 柳婵:“……好吧。” 王婉儿给她施了针,止了疼,又写好了方子让宫人去抓药。 待忙碌完了,她指着柳婵枕头处的小荷包道,“你身子寒凉,先别用这个东西了。”、 她知道那荷包里装的都是些避孕的草药。 避孕无外乎是麝香红花之类,那都是大寒之物,即便是最后不影响有孕,可是或许会加重月事的腹痛也未可知。 柳婵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估计自己一时半会不会再侍寝了,依着萧临刚才那副冷漠的模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复宠。 到时候再说吧。 王婉儿离开了玉琼轩,早已有小太监在门口等着,要将她请到太极殿说话。 一刻钟后,王婉儿站在了萧临面前。 “她怎么样?”萧临问的直白。 “肝气郁结,血瘀。”王婉儿想了想,“大抵是心中苦闷不得发泄。” 这两样她倒是没说谎。 不过后宫里的女子多的是肝气郁结的,可见宫中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大家都提心吊胆且心里憋屈。 柳婵都算好些了的,她更多的是血瘀。 萧临沉默半晌,“给她开些不苦的药,让她喝一喝。” “……”王婉儿犹豫了下,“皇上,臣给她开的药里,有通肝火的黄连。” 有黄连当然是苦的。 这避免不了良药苦口。 就在王婉儿以为眼前的皇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皇上冲着她抬手,“去吧。” 竟是不再问了。 王婉儿告退离开。 她被黄九带着出了太极殿的时候,迎面就走来了宣郡王和一个低着头走路的女子。 王婉儿侧着身子避过,冲着宣郡王行礼。 正好那女子像是不经意间抬头,跟她对视了目光。 只一眼,王婉儿就惊得出了身冷汗,她看向旁边的黄九,却见黄九也同样愣住。 没别的原因,那女子的长相跟原来的静贵妃很像,像极了。 不过,黄九到底是个人精儿,很快就回过神。 “宣郡王,您这是?”黄九赔笑着上前。 天知道,他心里砰砰跳的厉害。 这宣郡王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姑娘,若不是看起来年纪尚小,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他都能怀疑是皇上珍藏的那副画上的许姑娘走出来了! 第160章 你说她睡了没有? 宣郡王给皇上送了个美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后宫蔓延开来。 当然也传到了柳婵这里。 是王婉儿亲自来告知的消息。 这会儿的柳婵正抱着一个暖手壶放在小腹处,懒洋洋地倚在床上,精神勉强好了点。 “那女子长得跟静贵妃像极了。”王婉儿回忆着女子模样,“起码有七成像,可我之前听说,静贵妃本来也是长得像谁的。” 具体长得像谁,大家都不太清楚。 那时候静妃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口中嘟嘟囔囔的话,大家却入了心。 她当时说她是个替身。 “想来是宣郡王寻来给皇上赔罪的,能找个像静妃的,也是不容易。”柳婵倒是也没多想。 送美人进宫,确实符合宣郡王的做派。 若是送一个‘替身’美人进宫的话,更说明他有心了。 两人正说着,林安已经打听了新的消息进来。 “宣郡王离开的时候,是自己走的,那个女子应当是留下了,不过奴才也打听了,没有什么封赏的旨意。” 他现在身为玉琼轩的掌事公公,已经熟练地将整个宫里的消息尽握在手里,也在玉琼轩里服了众。 对柳婵交代的事情,他细细揣摩,尽可能主动周全。 “知道了。”柳婵点点头。 只见林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袖口中掏了一张纸出来,递在柳婵面前。 “此女子的模样,小主看看。” 若是寻常女子的话,也用不到打听人家模样的地步。 可这个女子跟静妃长得像,他还是选择先一步让柳婵瞧瞧。 于是,柳婵的目光落在那纸上的瞬间,眉头就锁了起来,她伸手接过,愣愣地看着。 “这是她?”柳婵声音都有些颤了。 这不是许静儿?! 王婉儿偏过身子看了眼,点点头,“确实是长这个样子,婵儿你也不必紧张,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 她本想将刚才萧临喊了她去的事情告知,却见柳婵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婵儿?”王婉儿抬手在她眼前轻晃。 柳婵回过神来,心口依旧是砰砰直跳,她抬头问道,“可知这个女子年岁?” 想来,真是许静儿的话,年岁应当跟萧临差不多。 至少三十。 “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很小。”王婉儿回忆了下,“最多不过十七八。” 她从面相上断人年纪,还是挺有信心的。 这回柳婵又愣了。 “十七八?”她再次皱了眉头,看着纸上的女子模样。 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人和许多事情的轨迹吗? 前世是静贵妃一条路宠到底的。 静贵妃不曾失宠过,宫里也没有宋氏周氏等人的身影,这一世宫里多了不少人,如今又有一个像极了许静儿的? 若说静贵妃跟许静儿有七八分像已经很难得。 怎么可能会有人一模一样。 柳婵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劲。 可惜她见不到萧临,也不清楚那女子到底是如何模样性子。 良久,柳婵将手里的纸放下。 她眼下想再多也没有用,总不能冲到太极殿瞧人去。 到了晚上,听说敬事房给太极殿送了牌子,又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萧临不翻牌子是常事,可今日情况特殊,大家难免多想。 好几处都砸了东西。 入夜,玉琼轩的门口多了两个‘鬼祟’的人影。 黄九身上裹着普通太监的衣服,时不时四下张望,跟做贼一样,“皇上,您就让奴才去敲个门把。” 都在这晃悠大半天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人呢。 人人都以为皇上今晚宠幸新人,谁能想到皇上扮太监上瘾,又跑人家景婕妤门口来了。 萧临倒是一脸坦然。 他的身上也穿着太监衣服,只是奈何举手投足间便是唯我独尊的气质,怎么也遮盖不住。 “你说她睡了没有?”萧临问道。 黄九摊手瞪眼,他跟皇上一直在一起,哪里知道景婕妤有没有睡下。 不过眼下都将近夜半,但凡正常人都睡了吧? 许是里面的人听见了他们说话,很快就传来一声厉喝。 “谁在外面?” 紧随着,玉琼轩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的太监探头探脑地出来看。 见什么人也没有,门又重重关上了。 黄九一咬牙一跺脚,索性也不管自家主子了,他冲上前,咚咚咚敲响了门。 随着门再次打开,黄九朝着不远处的萧临开口,他满面无辜,“皇上,请进。” 门口的太监定睛一看,抬手揉眼,差点就叫喊出声。 大半夜的……皇上又是一身太监的衣裳。 已经是第三次了,还是第四次了! 萧临狠狠地瞪了讪笑着的黄九一眼,冷着脸抬步进去,他径直地朝着柳婵睡觉的屋里去。 黄九则是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今夜是珍珠值夜,得了消息出来迎接,也吓得头顶冒汗。 “她好些了吗?”萧临问。 珍珠忙不迭点头,“王太医的药喝下去没多会儿,小主便不怎么疼了,只是她身上虚,今晚睡得也早。” 萧临大步朝着床边走去。 他很利索地脱了外面的衣服,脱了鞋上床,因着柳婵睡在外面的缘故,他还要小心翼翼地绕过她,去到里面。 珍珠跟了进来,一时情绪复杂至极。 她默默地捡了萧临的衣裳离开。 从头到尾,柳婵都睡得很熟,并不知道身边多了个人。 萧临则是将人缓缓搂在了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次日一早,黄九来喊他。 “该上早朝了,皇上。” 第161章 景婕妤醒了 萧临起身下床的时候,动作很谨慎小心,半点动静都没。 黄九又要说话,都被瞪了一眼。 他只好给自家这个‘行为诡异’的主子拿了衣服,迈着轻巧步子跟做贼一样出了屋门。 这会儿珍珠在门口等着。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往里面张望了眼,就见自家小主依旧睡着。 “皇上……” 珍珠正要开口,就有黄九很懂事地将手指抵在自己嘴边嘘了一声,止住了她的话。 萧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漠然。 “若敢将朕昨晚来过玉琼轩的事情告知你家小主,朕便将整个玉琼轩上下都赐死。”他声音又冷又低。 “……”珍珠噗通就跪了下来,头顶发麻。 她再抬头的时候,就见皇上已经走远了。 昨晚当然也有别人看到了萧临进门,于是黄九很是妥善地一一喊过来威胁了几句,便各自老实了嘴。 珍珠咬了咬牙,进去侍奉小主。 许是因着皇上的威胁,她布置早膳都有些不在状态,时不时飘远了神思。 “珍珠姐姐!”春桃进门时,就见珍珠神色呆呆地为柳婵舀饭,已经舀够了大半碗,眼看着就冒出来了。 柳婵正好从里屋出来。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神色很是倦怠,见状看向了珍珠。 “奴婢昨晚梦见了皇上来看望小主……”珍珠盯着柳婵看。 “我道是什么。”春桃噗嗤一声笑了,“昨日皇上不是亲自抱了小主回来?” 虽然皇上放下小主就走了,可他的举动也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皇上的心里不曾全然舍弃了小主。 “别多想了,过些日子咱们再想想复宠的法子好不好?”柳婵轻笑道,“跟着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她说的是不会让她们跟着自己吃苦。 不过,她每逢月事的时候,睡觉会格外沉。 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珍珠咬了咬牙,突然就抬步跑去关了门,待屋里就剩了她们几个贴心的人,她就跪了下来。 “小主,奴婢要告诉您一件事。”珍珠是个憋不住事儿的,她欲哭无泪,“皇上昨晚真的来了,他搂着您睡了半宿,早上天没亮就又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春桃压低了声音,“珍珠,你可别胡说。” 珍珠摇头,“是真的,不信小主去问问昨晚值夜的那几个人,都知道,皇上威胁奴婢,说不准让小主知道,不然就赐死咱们玉琼轩上下。” 若是旁人的事,她自是守口如瓶。 可涉及小主……她做不到啊! “小主,您可别说是奴婢告知您的。”珍珠说完又有些后悔,“您就当不知道。” 柳婵扶额,一脸的好笑又无奈。 她抬手将珍珠扶起,“好了,幸亏你告诉我,不然再想得宠的话,还要等一等。” 原本她是想了个我在明,敌在暗的法子。 现在正好换了换。 她在暗,萧临在明。 柳婵勾起了嘴角,她确实没有想到萧临会半夜过来,既是如此,看来她之前的努力并没有浪费。 人生本如棋。 谢允对她的这一出像是无解,可若是将谢允这颗棋子落在棋盘上,纵观整个局势,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前面的所作所为约等于跟萧临下了半局棋的话…… 那前半局,她明面是要输,暗中却占了优势。 用过早膳后,柳婵便歇在了椅子上,她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向一处。 前世的萧临无心无情,她跟了他大半生,很清楚他对后宫的态度。 莫不是现在萧临就已经对她有了心? 她以为这条路会极为长远艰难呢。 柳婵嘴角微微扬起,她的眼神里冉冉着一丝兴奋,对萧临,她走的这条路果然是对的。 这世间,许多人都以为勾人是搔首弄姿。 可殊不知,守住本心的作戏,才能将男人勾来。 她这些日子若有若无的‘可怜’和‘坚强’,正是白莲花的手段,效果在这摆着。 萧临这些日子不停地宠幸这个,宠幸那个。 想来也辛苦了。 可转念一想,谢允对她……怕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这对她来说,始终是个毒疮。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果然,入了夜以后,萧临又来了。 守夜的春桃佯装大吃一惊地看着皇上走进去,小心翼翼地给他宽解了衣裳。 所谓的衣裳,就是一件普通的太监服。 春桃恨不得将下唇都要咬出血了,才低着头忙不迭地快步出了屋门。 她若是憋不住笑,小命大抵也是不保的。 萧临重复着前夜的动作,将人搂进了怀里,他正要闭眼事,怀里的人便说话了。 他心惊了一瞬,低头看去。 柳婵是闭着眼说的梦话。 她说,“皇上别丢下臣妾,臣妾离不了皇上,若皇上抛弃了臣妾,那臣妾便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 萧临猛地瞪了眼,刚涌上来的困意顿时消失不见。 她怎么能舍得对自己下这么毒的手? 只见小姑娘又哭道,“臣妾的簪子不见了,皇上。” 他知道她在寻那个簪子。 得知他送出去的簪子丢了,他也命人寻着。 不过一个簪子而已,若是寻不到的话,他再做一个就是了。 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当他知道小姑娘托了许多人打探簪子的下落时,他心里还是极为满足的。 萧临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摸索索,很快就引燃了火苗。 “别动。”他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他闭上了眼,将人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怀里,柳婵睁开了眼。 她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满意地闭眼睡了过去。 萧临一连又来了三日。 明面上,他留宿太极殿,不翻后宫的牌子,做出了一副宠幸宣郡王送来美人的假象。 背后里他跑来玉琼轩‘偷人’。 直到第四日的早上,萧临照旧被黄九喊走上早朝。 黄九很轻悄地给他披上了衣裳,两人正要离开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就一下子对上了柳婵的目光。 “皇……皇上。”黄九吓了个脸白,赶紧拉了萧临一把,“景婕妤醒了。” 他是没法替皇上解释的。 那就皇上自个儿解释吧。 黄九竟生出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窘迫。 “皇上怎么在这?”柳婵似是惊讶,她很快眼圈就有些红了,喃喃道,“许是做梦吧。” 第162章 这一回,她示弱 萧临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走。 可他抬了脚,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还不等他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喵呜的动静。 一只橘色的大肥猫忽然从门外窜了过来,正好停在萧临的脚下。 它显然是认得萧临,尾巴竖起来哆嗦,在萧临的裤腿处蹭来蹭去。 林安匆匆过来。 这几日是他照顾大橘的吃喝拉撒,今日不小心被它跑了出来。 见是萧临,他立刻行礼请安。 萧临皱了眉头,“它在猫房里好好养着,你抱到玉琼轩干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生硬和怒意。 话一落,四周伺候的人都胆战心惊地跪了下来。 珍珠咬咬牙就想说是她抱来的。 黄九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皇上,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旁人不知道皇上突然在这耍什么风,他身为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又如何不知道。 皇上明显是被抓了现行,又不愿意承认。 他在逃避景婕妤。 不过,也确实到了赶紧收拾去上朝的时间,毕竟他们还要回去换上朝的龙袍和冠带,这几日都是匆匆忙忙的。 黄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下自家主子眼底的淡淡乌青。 分明是这几日“早出晚归”换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是纵欲过度。 他暗暗叹气,何必! 萧临再次回头看了眼柳婵,就见她还是呆呆地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鼻子。 然后冷着声音道,“待下了朝,景婕妤去太极殿好好跟朕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柳婵似乎还没缓过困劲。 萧临大步朝着外面走,声音倒是留了下来,“解释为何要将它抱到玉琼轩。” 众人懵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反复咀嚼皇上的最近一句话,终于勉强理解的时候……皇上已经走远了。 “皇上不想让小主养猫?”珍珠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 她平日里还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的,可今日一早发生的情况突然,皇上说的那两句话,她竟是糊涂了。 林安倒是听懂了,哪里是猫的事。 他给珍珠解释,“皇上在给咱们小主台阶下。” 床上坐着的柳婵赞许地看了林安一眼。 屋里待着的两人都是她的心腹,她也不必再装模作样,淡然地掀了被子下床。 柳婵身着寝衣施施然走到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面若桃花,前几日的懒怠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分明又是一个眼神勾人的女子。 “皇上既然是给台阶下,那小主可要好生打扮一番。”珍珠终于反应过来,眼睛都亮了。 “不必打扮,就这样素着很好。”柳婵摇了摇头。 萧临喊她去太极殿伺候,定还会使各种各样的别扭性子。 她若打扮的过于好看,跟上赶着似的。 见珍珠弯腰挑选首饰的动作顿住,柳婵的声音淡淡,“之前我跟皇上都是我故意闹脾气,所以闹的时候要张扬使性子,可这次是他跟我闹。” 不管怎么说,萧临才是那个手中攥权的人。 这一回,她示弱。 原本她走的路就是只依附着萧临一个,现在萧临对她如此冷落,她该彷徨无助,然后心灰意冷才是。 闹了别扭,轻易就和好的话,那闹的有什么用。 她很难控制事情的发展走向,但也要在事情中尽可能地得到一些好处。 柳婵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圆盒。 那里面放的是胭脂。 她用手指轻轻挑了一点点红,细细点点地涂在了眼眶周围,再抬眼时,已经是未语眼角微红的状态。 “用早膳吧。”柳婵道。 很快珍珠服侍着她吃完,换了身素色的衣裳,便又喊来翡翠,陪着柳婵去太极殿。 太极殿门口,是黄九亲自出来迎着的。 柳婵进去后就行了礼。 萧临还是一副冷邦邦的样子,“去给朕倒杯热茶。” 倒茶,研墨等活儿,柳婵早就干的熟能生巧,也不觉得如何。 她挽了袖子,很快就茶水端了过来。 可萧临轻抿了一口,便将茶碗砰的放在了桌子上,呵斥道,“这茶水如此烫,你是想烫死朕?” 柳婵沉默不语地给他再换了一次茶水。 萧临这回又嫌弃茶水凉牙。 总而言之,他就是各种各样的不耐烦,大半个时辰过去,连折子也没批几个。 直到他再次提出研墨的墨汁不好时,柳婵磨墨的手就不动弹了。 她拾了裙摆到前面福身,“皇上既是怎么都不满意臣妾伺候,还是换其他姐妹伺候吧,臣妾告退。” 萧临朝她看过去,就愣了下。 他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极为素淡,头发披在肩膀处,眼圈微红,好不可怜的样子。 “朕没说让你走。”萧临到底是软了几分语气。 他皱眉,“你……” 他想说你怎么不像以前那般穿的花枝招展,可转念一想,这几日她睡在自己的怀里,也是很不安。 几乎每一晚上,都会喊他的名字。 甚至有时候眼角会滑下泪。 黄九打听着玉琼轩的消息,她连门都不出,就整日窝在房中。 再也没了之前的那副欢快活泼的模样。 念及此,萧临的心里顿觉刺痛了下,他冲着柳婵招手,“过来。” 她委屈了。 他能看的出来,这会儿他倒是也惦记不了什么谢允了,只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 柳婵再次行了告退礼,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她这副满脸可怜,却又用力挺直薄背的倔强模样,跟那日中秋家宴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萧临突然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空了。 “婵儿。”他皱着眉头又喊了句。 门口的小姑娘脚步停顿了下,却依旧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九守在门口,连叫了好几声景婕妤,也没见她搭理。 见皇上明显带了慌意,黄九难得没有像往常那般上去赶紧劝着。 他暗中憋了笑。 这不是该? 该啊该啊。 待柳婵走远了些,黄九上前道,“皇上,臣妾看着景婕妤那模样,像是心灰意冷了啊。” 他想说皇上还不赶紧追一追去。 只是话刚到嘴边,不远处就婷婷过来了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宫女。 “袁姑娘。”黄九过去迎着,“皇上在里面忙着呢。” 袁静儿朝着柳婵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回过头,她的声音娇滴滴的,“黄公公,奴婢给皇上新做了个荷包,想拿给皇上看看。” 第163章 见不得光的宠爱,她不稀罕 咸福宫里。 宋嫔坐在底下的凳子上,看向上位的安德妃。 宫女端了茶水过来。 “德妃娘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宋嫔抬手将茶水拂开,连碰都不碰。 她挑看着自己刚做的新寇甲,“臣妾自认为跟安德妃娘娘可不熟。” 论家世,安德妃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甚至娘家都不在京城。 论得宠的底气,安德妃更没有。 这位德妃娘娘即便身居高位,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不过一个病秧的儿子。 宋嫔不屑。 只是她今日得了安德妃的信儿,说是有东西想给她,她这才勉强过来一趟。 安德妃知晓她出身高,性子难免高傲了些。 她也不在意,拍拍手让人拿了东西过来。 宫女端了个盘子,上面板板正正地放置了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芍药,甚是精致。 宋嫔皱了眉,“娘娘叫臣妾过来,莫不是想送臣妾个帕子?” “这帕子是景婕妤的。”安德妃轻声道。 宋嫔不解地抬头看着她。 她冷哼道,“听说今日景婕妤去太极殿请罪,没待多久便哭着出来了,想来失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前有景婕妤独宠,暗中恨的她牙痒痒。 可现在最‘受宠’的人是她,论起来,她侍寝的次数比周婕妤她们几个多多了。 “安德妃要借着臣妾的手,对景婕妤做什么?”宋嫔果然有些感兴趣了。 宠妃欺负一个失宠的妃子,简单。 安德妃叹了口气,“宋妹妹你也知道,本宫看似是宫中高位,可实际上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帮着。” “即便是厌极了景婕妤,也只能在宫中寻机会罚一罚她的婢女而已。”她摇头,“这一点,是远远比不上宋妹妹的,本宫好生羡慕宋妹妹有家人相帮。” 宋嫔看着她眯了眯眼,等她接下来的话。 实际上,她也暗中想过。 景婕妤本就有过失宠经历,可没过多久又复宠,反而跟皇上感情更好。 甚至在景婕妤得宠的那几个月里,她们这些人个把月都见不到皇上一面,何来争宠之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定不能再回到那样。 “这男人最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牵扯。”安德妃缓缓道,“宣郡王妃曾说柳婵跟谢允私下里有接触,可说归说,却是没有什么证据的。” 宋嫔皱了眉头,她的目光移到了眼前的帕子上。 安德妃起了身,从上面走了下来,站在宋嫔的身边。 两人离得近了些。 “本宫有个主意,可让那景婕妤彻底同妹妹失去争宠的机会,思来想去,也只有宋妹妹能帮本宫这个忙。”安德妃凑近了宋嫔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 柳婵回了玉琼轩,便命人关了轩门。 她吩咐林安,“你今夜就守着,若皇上再来,如何也不能开。” 林安点了点头,“奴才懂。” 柳婵回到屋子里,就想起刚刚在太极殿出来的时候,她远远地朝着那个宫女的面上看了眼。 那女子的脸,果然长得跟许静儿一模一样。 她喊来林安询问。 “那宣郡王给皇上送的女子,叫什么?” 对于这等事,林安早就记在心里,他轻声道,“小主,那女子姓袁,单名一个静字,据说是来京城寻亲碰见了宣郡王,宣郡王帮她寻了亲,亲人皆已离世,然后宣郡王觉得她长相跟冷宫里那位相似,便将她送到了皇上身边。” 不论是出身也好,来历也罢,都是被安排好了的。 至少看起来就是巧合。 柳婵摆摆手,不再听了。 眼下这个女子跟她的关系不大,萧临也不是傻子,定不会信一个从宣郡王手里出来的人。 前世的萧临盛宠静贵妃,也不曾迷了心智。 她那时候就想,若有一日真正的许静儿出现在萧临面前的话,他也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萧临骨子里就是个极谨慎的一个人。 果然,到了半夜,萧临带着黄九又来了。 两人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 林安守着门,硬是当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外面的人走了,他才来禀告了柳婵。 柳婵赏了银子给他。 “若是再来,也不能进,你这几日辛苦写,旁人胆子不够大,怕拦不住。”她还没睡,正手中执笔,心平气和地写字。 她敢说,现在萧临有自己的盘算,他不敢白日里宠她。 这种见不得光的宠爱,她不稀罕。 林安应了声。 接下来的两天,萧临又来,依旧是进不来。 许是被拒绝多了,他就不来了。 很快,秋猎的日子近在眼前。 萧临下了令,说是今年热闹,宫里谁也不准缺席,连身子不好的大皇子,都被他亲自点了名。 如此,柳婵想推脱也不能了。 昭贤妃自个儿忙不过来,便寻了柳婵过去帮忙。 “这合宫出动,马车都得上百辆。”昭贤妃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册子。 人占得马车少,可各人又带了丫鬟或者是日常里用惯了的东西,加在一起便多了。 她皱眉,“宫中没有这么多的马车养着,若是因此置办下来的话,又是一笔大开支。” 置办是一笔,日后养着马儿又是一笔。 虽说宫里不缺银子,可她管着宫里上上下下,也是尽可能地能省则省。 如此一年下来,宫中出去的银子也不少。 “这事简单。”柳婵轻声道,“臣妾听闻每年秋猎少说也得半个月,不如就分几次送人过去,反正也不急。” 听了这话,昭贤妃倒是眼前亮了亮。 如此就定了下来。 从位份低先送过去等着,位份高的则跟皇上一批过去,谁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柳婵被划分到了秋猎开始的前一日过去。 萧临也是前一日的。 也是巧了,柳婵被送到秋猎的山脚刚安顿下,被珍珠拽着出来走走的时候,就碰见了迎面过来的萧临。 尤其是。 萧临的身边还跟着谢允。 第164章 争风吃醋 见到萧临过来,柳婵也不好转身就走。 只是她也懒得上前,就停留在原地,待他们两人走近,她默默福身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她几乎都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柳婵想了想,“臣妾还有别的事,就先不打扰皇上跟谢将军了,臣妾先告退。” 说罢,她再次行了告退礼。 可礼还没行完,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托住了,头顶上传来萧临的问询。 “朕正好身边缺个随侍的人,就景婕妤过来吧。”萧临手上的力气微微紧了紧,又松开。 柳婵皱了眉头。 萧临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凉,“景婕妤,朕的事比你的事还要重要?”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身处后宫,围绕着皇上的一切事,都是后妃们天大的事。 柳婵低声应了句是。 她兴致虽不高,但也没有刻意拂了萧临的兴致,约莫落后半步左右跟在他的身边。 几人很快到了萧临的帐中。 大夏朝的秋猎每年都是不固定地选中哪处山,所以也不曾在山脚下特意建行宫。 原本萧临曾也是打仗出来的,住了多年的营帐,所以命人在秋猎的山脚下搭建帐篷,也成了一种默认的规矩。 他的帐篷极大,里面又分几处的格局。 黄九命人端了茶水上前,他有些紧张地经过柳婵的身边,特意给柳婵递了个眼色。 这几日的皇上心情可不算好。 自从那两日皇上被玉琼轩拒绝开始,整个太极殿的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即便如此,也时不时都要挨上几顿骂。 他已经被骂的习惯了不少。 还有那些让皇上心里不太爽快的大臣们,以前皇上笑一笑也能过去,如今不行了。 皇上昨日将几个刑部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再一点重要的是。 景婕妤单独陪着皇上,没有问题。 皇上有事召见谢将军,也没有问题。 可现在三个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景婕妤,奴才给您上些您爱吃的点心?”黄九冲她眨眨眼,盼着她能明白自己的‘担忧’。 柳婵点了点头,“劳烦黄公公了。” 萧临朝着黄九瞥了个冷眼。 黄九暗暗哆嗦了一下子,低着头快步离开。 话题自然是由上位者提起来的,萧临也问的毫不客气,“谢爱卿,这么大的年纪,也该寻个人成家了,你再拖下去,如何对得起父母?” 这么大的年纪…… 一上来就是如此暗戳戳地打压,还拿了父母说事。 谢允笑了笑,身上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 “臣似乎比皇上也就小个七八岁的样子,皇上如今威武气势依旧,臣倒是觉得自己稚嫩的很。” 黄九端着糕点进来的时候,耳朵里就听了一嘴这样的话,他不由得眼前黑了黑。 得! 哪怕没有听到皇上问什么,也能大体猜到。 他匆忙打量了眼景婕妤,就见景婕妤安安静静地喝着手中的茶水,半点掺和两人的意思都没有。 黄九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 然后听谢允又说道,“至于臣未曾成婚之事,臣的父母很理解,臣的爹娘恩爱,举案齐眉,家中也没有小妾,可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在婚姻大事上,自然是向爹娘他们看齐的,盼着能寻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正喜欢的人。 这两句话都被谢允刻意加重了语气。 萧临的脸果然就有些泛黑,他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微微显出了青筋。 柳婵淡淡地看了眼旁边的萧临。 她如何看不出来两人斗气,萧临想威逼利诱谢允成亲,好死了这条心,然而谢允却直接搬出了绝杀。 至于萧临,也该生气。 毕竟臣子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只要坚持了自己的内心便可。 但皇帝的话……他放言这句话试试? 前朝的大臣们第一个不愿意,会想尽办法逼着他往后宫里纳人,家中有个女儿进宫为妃,那可是无上荣耀。 这种好处就像是一块肉放在一群饿狼面前。 没了吊着的肉,饿狼岂不急了眼? “谢家离京多年,朕倒是不知道谢家夫妇的感情有多好。”萧临像是说的随意,他满是情谊地看向旁边的柳婵。 一伸手,就将人搂在了怀里。 萧临轻笑道,“不知道归不知道,可谢爱卿说的夫妇感情,朕也理解,毕竟朕跟婵儿也是感情极好的。” 谢允暗中捏了拳头。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凤仪楼中,两人相拥而吻的画面,顿时觉得心里拧的厉害。 “臣怎么听京城的传言说,皇上冷落了景婕妤呢?”谢允又开口,“若臣有这样的佳人在怀,定然是舍不得冷落的。” 萧临勾了嘴角看他,眼底微冷。 他似笑非笑,“谢将军如妇人一般八卦吗?” 顿了顿,他又看向柳婵,“常言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朕跟景婕妤是闹了一点别扭,可很快就和好了。” “皇上,您也说了,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谢允挑出毛病。 两人对视了目光。 萧临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可谢允也不甘示弱地看过去。 柳婵再次端了茶水抿到嘴边,只当看不见两人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 她知道,大夏朝需要一个能打仗的年轻将军,萧临不会因为儿女私情放弃谢允。 原本她担忧过萧临会对谢允下杀手。 可她后来想了想,萧临有些事情虽多疑,可却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君主。 不过,谢允确实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 两人都是犟种。 “朕久闻谢爱卿在军中能以一敌十,不如切磋切磋?”萧临冷声道。 谢允很快就接受,他站起来拱手,“既然皇上想,臣乐意奉陪。” 男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与其嘴上交锋,还不如动手打一架来的畅快。 他不怕萧临针对他。 可是他也想为自己争一点主权。 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愿意拼劲全力是尝试,甚至是放弃……放弃自己现在的一切。 第165章 要变天了。 萧临跟谢允在帐外空地赤手空拳打起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 黄九急得团团转。 他上前拉架,也挨了一拳头,却不知道是谁打的。 “景婕妤,皇上他……谢将军,这这这。”黄九急得语无伦次,“您看开口叫停啊!” 柳婵叹了口气,“打吧。” 两个人都是用的拳头,心里想必有数,打一架也没什么。 “切磋而已,黄公公别怕。”柳婵还好心安慰黄九。 黄九的额处呼呼地出冷汗,不死心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站回到了柳婵的身边。 他突然觉得景婕妤说的没错。 地上的两人一会你压着我,我压着你,看似十分勇猛,可却没人身上带伤。 确实是切磋无疑。 可很快,不知道从那一招开始,就有些过了。 萧临的脸上挨了一拳,谢允的眼角也青了一片,两人的拳风更猛,大有一种要将对方撕了的感觉。 “景婕妤!!!”黄九骤然就尖叫了起来,“皇上龙体有损,这可怎么办。” “是龙颜有损。”柳婵纠正了一句,她还安慰,“不碍事的,王院使定带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的。” 明日众人进山打猎,难免磕磕碰碰,所以药膏是不缺的。 宫里的药膏又是最好的。 别说只是一小块青紫,就是大片的淤青,涂上之后最多一夜也就消失了。 两人足足打了将近两刻钟,身上都滚得难看极了。 趁着萧临用猛力将谢允踹倒后,柳婵才不紧不慢地过去,伸手挡在了萧临的面前。 萧临这会儿已经打红了眼,“让开。” “皇上累了,歇歇吧。”柳婵拿出帕子给他擦脸颊淌下来的汗。 原本萧临是带着一股劲,生出了将谢允打残的恶劣想法,结果被香香的帕子上脸后,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他略感满足。 不管怎么说,柳婵现在都是他的人,她的帕子只能为自己擦拭。 谢允只能看着生气。 念及此,萧临伸手就要搂住柳婵的腰身,想故意说什么。 可柳婵退后了一步,很是嫌弃地看着他脏兮兮的手上,“臣妾这件衣服是新做的。” 萧临骤然就没了刚才的满足,垮了脸,“朕命人再给你多做几身就是了。” 他霸道地将人搂住。 那沾了汗沾了土的手蹭在柳婵的身上,让她微微皱了眉头。 萧临又生气又好笑,凑在她耳边道,“待回宫以后,你收拾一间大些的厢房,朕命人在里面给你塞满了衣服。” 省的这般小气。 两人低头说着话,像极了爱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从地上爬起来的谢允看到这一幕,不免心里刺痛了下。 他再次捏紧了拳,始终不觉得宫中的生活会让柳婵幸福,若真幸福的话,柳婵应该像他娘一样在爹面前处处撒娇欢喜,而非端着个淡淡的模样。 萧临带着柳婵回了帐中。 谢允犹豫了下,也跟了进去。 这会儿黄九已经赶紧命人拿来了药膏,吩咐着宫人给两人净脸。 他拿着湿了的帕子上前。 萧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很是懂事地将帕子递给了柳婵。 黄九赔笑,“景婕妤辛苦辛苦。” 柳婵不得不拿了帕子给他沾着水擦拭,又给他的脸上涂了药膏,用手指轻轻按揉,甚是细心。 萧临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得意地看向谢允。 本来是有宫人过来要给谢允上药的,可谢允拒绝了,他自己随意地抹了脸,连药膏都没有涂。 就这么晾着。 萧临暗骂了一声装模作样,再次心生警惕,莫不是想让婵儿看见了心疼? 可他也不能说他的脸上不处理。 身为皇帝,明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话,脸上带着伤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对两人依旧暗戳戳地‘挑衅’,柳婵只当自己瞎了。 她自认为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还想让她如何? 两人上完了药以后,黄九终于寻到了机会上前。 他扶着谢允的胳膊,手上用力,却笑眯眯道,“谢将军,奴才送您回去。” 谢允的目光在萧临搂着柳婵肩膀的大手上略过。 然后起身离开。 待帐中就剩了萧临和柳婵两人以后,柳婵抬手将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拽了下来。 她起身,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淡。 “皇上先歇着,臣妾也累了,要回去休息。” 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萧临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婵儿。” 萧临将人拽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的眼角处微微红着,隐约有了泪花。 他顿时有些慌。 “婵儿,朕刚才吓到你了吗?” 柳婵低着头不说话,她的眼泪滴下来,又被她抬手抹去,声音平静道,“臣妾只是困了,想回去歇着。”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 半晌,他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帐中的床边走去。 柳婵被放在床上的那一刻,他便欺身压了上去,“朕跟他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想来就是这种方式哄人的。” 不等柳婵点头或者摇头,萧临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但柳婵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吻,她虽不躲,可也不是跟之前那般积极响应。 萧临起身盯了她的小脸一会儿,顿时觉得被勾的心里痒痒,哪怕她赌气不说话,只躺在这里就别有一番滋味。 他最近一直憋着。 很快就起了反应。 萧临抬手就要去撕了柳婵身上的衣裳,她今日穿的是抹胸的襦裙,想来用力一扯便会四分五裂。 可他的手刚放上,还没等用力…… “皇上,出事了,皇上!”黄九匆匆闯了进来,正见两人‘暧昧’的一幕。 萧临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什么事?” 黄九一般不会露出这样的慌张,除非真有急事。 果然黄九难得没懂事地出去,他咬牙,“皇上,严大人的家中失火了。” 严大人。 柳婵一下子就想到了是最近被剥了官服闲适在家的严如胥。 这个严如胥因性情正直,是萧临很信任的人,后来一步步成了朝中的能臣之一。 “可有损失?”萧临果然也严肃了起来。 他对严如胥是有私下里的任务交代的。 果然见黄九点点头,“许多东西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人拿走了,还是被火烧了。 反正这火来的蹊跷。 萧临起了身,顺带着将柳婵也拉了起来。 “朕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上若有空的话,再去寻你。”他掐了一把柳婵的小脸。 柳婵淡然退了出去。 她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萧临低沉压着怒意的声音,“叫周盛来见朕。” 周盛,是周婕妤的父亲。 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萧临定是在准备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怕是要起乱子。 京城,要变天了。 第166章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柳婵从营帐中出来,顺着路回去,就见自己的住处附近站了个谢允。 谢允显然是等她等了一段时间了。 见他等的明目张胆,柳婵叹了口气,她正要吩咐身边的珍珠去将人引开。 “谢允,你怎么在这里?”安乐郡主的身影出现在了柳婵的视线中。 安乐郡主朝着她这边张望一眼,很快就懂了。 她快步走到谢允身边,斥道,“谢允,你是想害死婵儿吗?” 原本谢允跟景婕妤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在这种地方私下见面,日后怎么解释。 谢允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我只是想问她两句话而已。”谢允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惦记。 他知道安乐郡主是柳婵的好友。 安乐郡主皱了眉头,“她是宫里的妃子,你是朝中的将军,别以为自己真能跟话本子里的人儿似的。” 事实上,只要皇上一个不愿意,便能开口要了他的命。 谢允有战功,有人追捧,这自然是好事。 可也别没了分寸。 安乐郡主回头给柳婵使了个眼色,便直接拽着不情不愿的谢允离开了。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有人来告知了柳婵,说晚上有篝火宴。 所谓篝火宴,无非就是众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 再讨论明日打猎的路子罢了。 在这种篝火宴中,男子和女子是分开的,男子那边以萧临为主。 女子这边则是昭贤妃主持大局。 柳婵跟沈婕妤一起过来的,她们两人到的时候,正好就碰见了宋嫔。 宋嫔看她的眼神有些忌惮。 她也是今日才来的,来了没多会儿就听说柳婵被皇上带去营帐中伺候,还有谢将军作陪。 皇上跟谢将军还打了一架。 虽没有明确表示这一架到底是不是为了柳婵打的,可她深深地觉得,柳婵怕是要有起来的征兆。 这可不是好事。 “景婕妤今日上赶着伺候皇上,莫不是为了谢将军?”宋嫔说的阴阳怪气。 她就坐在柳婵的旁边不远。 这话说的声音不高不低,吸引了好几处的目光来看。 柳婵朝她看了过去。 然后轻笑出声,“真是让宋嫔娘娘失望了,臣妾只是遇见了皇上,是皇上非让臣妾去的,不信宋嫔娘娘去问皇上?” 上赶着这个词多难听。 当然是皇上的执着。 宋嫔冷哼了声,“景婕妤好一副伶牙俐齿,引得今日皇上跟谢将军动手,难怪曾有祸国妖妃的称号。” 听到祸国妖妃这个词,柳婵莞尔一笑。 “多谢宋嫔娘娘夸奖,想来这份骄傲,是宋嫔娘娘再向往不过的。” 称呼不好听,可另一面讲,也不是谁都值得这样被骂的。 自宋嫔进宫以来,跟柳婵单独直接对上的时候并不多。 她还是头一次交锋。 “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宋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柳婵的情绪半点不起波澜,“宋嫔娘娘骂臣妾,臣妾等见了皇上,是要跟皇上告状的。” “你!”宋嫔果然瞪了眼。 她被气的恨不得一口气昏过去,可转念想起自己与安德妃的计划,又将气愤强压了下去。 明日有她好看的! 见宋嫔终于老老实实地闭嘴,柳婵也懒得再跟她起什么争执。 她最近是不想斗,可宋嫔却真当她成病猫了。 宋嫔跟柳婵的斗嘴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柳婵的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人家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几句话,便能将对面气的跳脚的存在。 那所谓的景婕妤跟谢将军的‘情’,大概率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事。 谢将军十三岁就去了西北,景婕妤进宫后,他才从西北回来。 更何况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皇上岂能容忍? 听说今日下午,皇上还喊了景婕妤去侍奉呢。 篝火宴结束后已经很晚了。 柳婵扶着翡翠的手往回走,她跟沈婕妤的帐篷是相邻作伴的,两人便一起了。 只是宋嫔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宋嫔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柳氏,你要跟冷宫里那个去作伴。” 她嘴角缓缓弯了,仿佛话说的难听,才能让自己舒服些。 “不,冷宫或许是你最好的下场。” 说完这句,宋嫔大摇大摆地扶着丫鬟的手离开。 沈婕妤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听她这个语气,像是要害你。” 这宫里心思深装笨拙的人不少,可自以为聪明的也有不少。 宋嫔显然是后者。 柳婵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她拉了沈婕妤的手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次日一大早,众人就聚集了起来。 这是第一日的秋猎,能出动的都出去了,男子占了大多数,女子也有几个。 在柳婵的鼓励下,沈婕妤也报了名。 她本就是西北出身,武功不错,马术也是上等,打猎自然不在话下。 不管打多少回来,起码出去一趟心里都是痛快的。 安乐郡主也带了自己的骏马,冲着柳婵使了个眼色,便挥动了马鞭,背着一筒箭离开。 “小主,你看皇上。”珍珠拽了拽柳婵的袖子。 柳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萧临身着墨衣,腰间绑着精致的黄带,将头发束起,伴着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甚是俊俏威风。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萧临也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柳婵默默地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她这副样子,让萧临有些不舒服,暗暗想着等他猎个小狐狸给她养着。 这副傲娇生气的样子,就跟小狐狸没什么两样。 待他们都驾马离开,柳婵觉得有些困倦,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还没有收拾着躺下,就见珍珠进来通报。 珍珠轻声道,“小主,谢家夫人说想求见小主一面,有话跟您说。” 第167章 还望景婕妤指一条明路 这次谢允回京,谢母是跟着回来了的。 对于这个谢家夫人,柳婵还是有些印象的,是个极美艳温和的夫人,谢允就是遗传了她的容貌。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总是被谢允带到家中,谢夫人从未嫌弃过她。 反而回回准备了上好的糕点。 柳婵本不想见,可又觉得,有些话或许能说开呢? 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提着的。 在这件事上,她低估了谢允的执着,在萧临面前也不曾收敛,这不是找死? 纵使萧临再惜才爱才,可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觊觎。 西北之战中,谢允虽被封赏,可却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也没有将官职落在实处的。 其他人都已经正式走马上任,只有谢允顶着个将军名头无所事事。 她不信萧临只是忘了。 “让谢夫人进来吧。”柳婵轻声道。 珍珠应了声出去,没多会儿领进来一个中年妇人。 谢夫人年岁已过四十,眼角处生了几丝皱纹,可脸上却依旧是岁月善待的温和和美貌,不语三分带笑。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烦恼,眼下有些乌青色。 柳婵打量了一眼,素手倒了杯茶,“谢夫人。” “臣妇见过景婕妤。”谢夫人行了大礼。 平日里若是有关系不错的夫人见面,该行大礼,却很快就要被接住。 这是你来我往的尊重。 柳婵动都没动,她给了旁边的珍珠一个制止的眼神,就那么看着谢夫人行完了礼。 珍珠瞬间懂了,自家小主在跟谢夫人拉开距离。 “谢夫人起来吧。”柳婵语气淡然,她将手中的茶轻抿嘴边,“珍珠,给谢夫人看座。” 谢夫人再次道了谢坐下。 她原本心里对柳婵有一部分怨言在的,可见柳婵如此冷淡待她,一时便将许多话压了下去。 可柳婵问的很开门见山。 “有关于谢允的事,本婕妤也想跟谢夫人聊一聊。” 谢夫人愣了一下,对她的直白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接受了。 有些话直来直往地说了,也比绕着弯子舒服。 见柳婵这样,她倒是对刚才进门时的怨气生出了一丝丝的愧疚。 理智告诉她的是,这件事真怪不得景婕妤,若说怪,是这些年她对儿子太过于放纵和宠溺。 她昨日来了这里,又被宣郡王妃寻上门,刺激了一通。 差点就失去了理智。 “是。”谢夫人点了点头,“小儿无状,数次惊扰景婕妤,还望景婕妤见谅。” 初回京时,她听说景婕妤在宫里是最得宠的。 可经过自家儿子的一番折腾,景婕妤已经失宠了。 如此想着,谢夫人顿时又生了些不自在和愧疚,宫中失宠不比别的,那是个一不小心就要了命的地方。 她更紧张的是,自家儿子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 妄想跟皇上争女人。 是疯了。 更是要将整个谢家都拉进死牢的那种。 柳婵挑眉多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先跟自己道歉,寻常的母亲哪个不是再三替儿子解释的,然后认定是女子勾引他儿子的? 她跟谢夫人对视,很快就断定,这个谢夫人果然是个被保护的极好的。 之前谢允就跟她提过,说他爹疼他娘疼到了骨子里。 那时候她还觉得不可能。 哪有男子不纳妾的。 如此看来,似乎……是真的,那些跟小妾斗来斗去的,眼神里做不到如此纯净。 柳婵这才吩咐珍珠给她奉茶。 谢夫人是个正常人,那她就正常地说。 “昨日谢允和皇上当着我的面切磋,不瞒谢夫人说,皇上是起了杀心的。”柳婵缓缓道,她的语气平淡地像是说一件极小的事,“谢夫人,皇上是个惜才的人,不然谢允早就没了。” 换句话说,萧临又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 为着大事能忍,可一旦无需再忍,这些忍耐便会化为狠厉。 谢夫人自然是冷汗津津。 她隐约想到了这些,却不曾遇到有人直白地告诉她。 “还望景婕妤指一条明路。”谢夫人起身便跪了下来。 这回柳婵亲手将她扶住。 她轻声道,“让他尽快成亲,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待自己成亲,便会死了这条心。” 人家的婚姻大事,她本不该乱点鸳鸯谱,可现在情况特殊。 她不能再任由谢允莽撞下去了。 “可他不愿……”谢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原本她跟着谢允回京,就是要为他相看亲事的。 来京时,谢允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多少遍柳婵这个名字,直到她完全应允下来,才明显看着儿子的意气风发。 夫君原本是看不上柳家的,这些年一直在打压儿子对柳婵的感情。 甚至中途截了谢允给柳婵偷摸写的信。 儿子得知后,不惜跟他爹闹掰,一怒之下搬到了军营里,日日都盼着能立军功。 如今军功是立了下来。 可回京才知道,柳婵在几个月之前,成了皇帝的女人,并一路从答应成了婕妤。 “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谢夫人的泪滚落下来,“他听到你进宫的消息后,用拳头将墙砸了个洞,大夫说骨头都裂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疼着护着。 见他如此,当娘的心里跟剜了肉一般。 柳婵给她递了帕子,就见她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呜呜地哭。 她默然。 听到谢夫人的这句话,她心里不是完全没有触动。 可是,事实就摆在了这里,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 待谢夫人的情绪稍稳定了些,柳婵轻声道,“谢夫人可打听过,在我进宫前,是被柳家许了人家的。” 谢夫人抬头愣住。 “是安阳侯府家的纨绔好色公子。”柳婵看着她,“还有一件事,我被当时的静贵妃带进宫,原本就是要替她生孩子的,后来我差点被算计着伺候皇上,勉强挣脱后,静贵妃要将我送出宫去。” “可是,在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上,那个纨绔对我下了药。” “那日,我要么委身于他,然后失了名声退婚,一根绳子吊死,要么委身于皇上,还能有命搏一搏。” 柳婵的眼神温和,“谢夫人,劳烦你回去告诉谢允一声,皇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这一点,我对皇上都是死心塌地的,而且,比起性命来说,幼童时的些许情谊算不了什么的。” 第168章 大皇子用心了 看着谢夫人红着眼离开,珍珠上前给柳婵揉了肩膀。 珍珠都是哭了的。 虽说小主进宫也不过一年,但当时的凶险,真的是令人胆战心惊。 “哭什么。”柳婵拍拍她的手,“去看看皇上他们回来了没有。” 大抵是上一世死得太惨,这一世她能有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 珍珠跑进来,说是皇上已经往回走了。 “不少人都出去等着了,咱们也出去吧,小主。” 柳婵施施然去了外面。 在这里,倒没有宫妃跟世家夫人或者是皇家宗室中的夫人站的多分明,大家站的有小圈子,但总的来说是在一处的。 如此,就有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到了柳婵的耳中。 有人捂着嘴小声道,“听说谢允打猎的时候,不少人围剿他呢。”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猎,谢允应该是最出彩的。 他作为打了胜仗的小将军,又得皇上喜欢,那兽山的好东西还不可着劲地往他身边赶? 虽说打猎是看自己的运气和能力,可也是有人暗中驱赶的。 “看来谢将军这次拿不到彩头了。”另外的夫人冷笑一声,“谁不知道谢将军仗着军功不知死活。” 两人见柳婵过来,连忙给对方使了眼色闭嘴。 如今的谢允跟前些日子刚回京的时候,他的名声是急剧转下的,再也不是那个人人追捧的小将军了。 有喜欢谢允的京城贵女也被家中长辈拘着,不敢胡来,甚至有几个贵女已经临时许配了人家。 还有冯家的冯娇儿。 她倒是个有趣的,当时追谢允追的整个京城都知道,如今见谢允闹出这些事,她倒是退避三舍,凑都不敢凑一下。 甚至还处处散播是谢允暗中勾引她之类的。 众人听后,也就笑一笑算了。 围猎园的出口处,萧临是第一个回来的,他的马背上挑着不少野鸡和兔子,怀里还抱着个看不出模样的白色小东西。 待他的人和马都出来后,众人才发现那马儿后面还拖着一只梅花鹿。 不少人开始拍了马屁。 出口处陆陆续续地有其他人回来,沈婕妤一身赤红色的束身装扮,很是兴奋地带着两只兔子和野鸡。 那边设置了专门的点物处。 沈婕妤将东西放下后,记了名字换了对应的奖励就朝着柳婵过来了。 她拿到的是一个给女眷专门准备的鎏金镯子。 镯子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镯子而已,但今日的畅快是难得的。 “怎么还有一头鹿?”沈婕妤看着不远处放了血的死鹿,问柳婵,“谁打的?” “皇上。”柳婵回她。 沈婕妤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开了。 今天是第一日,大家都是去的第一层围猎场,所到处都是一些普通的兔子和野鸡而已,也就只有皇上得了鹿,可见就是为皇上单独准备的。 很快谢允就出来了。 他是牵着马出来的,马背上空无一物,马儿似乎也受了伤。 有人看的再仔细些,就能注意到他的衣裳虽是暗色,可上面也分明脏兮兮的。 “我在里面撞见谢允了,有好几个人都故意针对他,回回他遇到什么东西,都要跟他抢。”沈婕妤轻声道。 以谢允现在的状况,很正常。 所有的人都想讨好皇上。 柳婵点了点头,没说话。 突然,谢允拔了身后的弓箭,朝着天上对准。 众人随着他的箭头看了去,就见正飞过一群大雁,呈人字形排列,或者又呈一字型。 大雁飞的极高,很少有人能如此距离下射中大雁。 谢允将弓拉满,松手后,箭嗖的一下子飞了出去。 正中最后一只大雁。 那大雁直直地朝着人群中落下,众人尖叫着散开,慌乱中看着那大雁坠地。 落在柳婵面前的三步远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谢允是不是有些狂妄了? 沈婕妤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柳婵。 柳婵无动于衷。 那边的萧临已然看了过来,脸色漆黑,浑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众人不敢说话,默默地别开了目光。 不少人的嘴角都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只要关系不到自己,谁不喜欢? “好大的胆子。”宣郡王忽然出了声,他看向谢允,“谢将军这是明目张胆地跟皇上抢景婕妤了?” 大家都知道些什么,这还是第一日有人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柳婵的眉头微皱,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刚要说话,就听有人欢喜地喊了声景娘娘。 大家随着声音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大皇子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额前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了,身上还沾着泥。 他匆匆忙忙地朝着柳婵走过来。 因着带了几分急切,脚下还拌了一下子。 大皇子在柳婵面前站定,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的个头也不过到柳婵的腰间,虽有些疲惫之态,可眉眼间都是兴奋。 他将手中的兔子举在柳婵面前。 “景娘娘,这是我送给你的,多谢你那日开导我。”大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直惦记着给景娘娘些什么,直到今日才拿出了东西,我们一共抓了两只兔子,母妃一个你一个。” 他年纪尚小,也不可能让他骑马独自进去。 有好几个灵活有力的侍卫陪着他。 大皇子突如其来的举动,果然改变了众人对谢允的注意,开始单看着柳婵。 柳婵也没想到大皇子特意给自己猎了个兔子。 她在众目睽睽下伸手接过。 “大皇子用心了。”柳婵稍弯了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喜欢。” 听到她说喜欢二字,大皇子果然又笑弯了眉眼。 那边安德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身后宫女的怀里也抱着一只兔子,此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家主子生气。 就在这时,有太监低着头匆匆过去,猛地撞了谢允一下子。 那太监趴在地上求饶,“奴才眼拙,没注意到谢将军,谢将军饶命。” 谢允摆手让他离开。 可有人的眼尖,喊了起来,“快看,谢将军的袖口处露了个帕子出来,该不会是景婕妤的吧?” 第169章 求皇上赐个婚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将目光齐齐落在了谢允身上。 宣郡王妃急火火地就过去了。 她迅速地捏了谢允袖口中的那个帕子出来,扬在了众人面前。 “谢将军私藏了心上人的帕子,也好让我们大家瞧一瞧啊。” 宣郡王妃本来就是个令人不喜的人,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谢允的脸色有些冷。 他想伸手去拿,却被宣郡王妃绕了个圈。 这会儿,宋嫔施施然过来,从宣郡王妃的手中接过了帕子,她仅看了一眼。 “这不就是景婕妤的帕子吗,前些日子我还看着景婕妤在用。” 萧临已经走了过来。 宋嫔赶紧将那帕子递过去,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皇上,您快看啊,这景婕妤跟谢将军私下里……” 话没说完,她就碰上了萧临冷冽的目光,顿时老实地住了口。 帕子被萧临拿在了手里。 萧临转身看向柳婵,声音像是盛怒下的平静,“景婕妤,你怎么跟朕解释?” 柳婵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里有惊疑,有紧张,也有难过。 “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柳婵跪了下来。 “景婕妤最喜欢花花草草,许多帕子上都绣着芍药之类,且这个帕子是景婕妤用惯了的,不少人都记得吧?”宋嫔忙不迭跳了出来。 嫔妃中没有说话的人。 宋嫔自说自话了个没趣,顿时有些恼得慌。 “好一个景婕妤,整个后宫的人都被你收买了,如今证据确凿,还有这么多人袒护你。”宋嫔哼道。 “臣妾见过!”柳美人站了出来,坚定道,“臣妾见过。” 见过没见过不重要,但这个时候她恨不得上来踩柳婵一脚。 沈婕妤上前,“柳美人和宋嫔娘娘口口声声见过景婕妤的帕子,可咱们来往又少,景婕妤的帕子你们怎么就见得这么清楚?” 看有人给柳婵撑腰,钱妃也当仁不让,“没错没错。” 萧临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掠过,终于重新落在了柳婵的面上。 柳婵依旧是那句话,“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 “景婕妤还抵死不认!”宋嫔又要说话。 昭贤妃呵斥打断了她,“宋嫔,本宫还站在这,当本宫死了吗?!” 她难得发火。 如此一动怒,倒也能压制住人。 “将宋嫔送回帐中,不准她再出来。”昭贤妃当着皇上的面也毫不留情地吩咐。 宋嫔自然不愿意,可已经有两个嬷嬷上来请她。 她试图跟萧临求情,然而那嬷嬷已经毫不犹豫地拿帕子堵了她的嘴,拽着她就走。 一时间,宋嫔很是狼狈。 见状,众人不由得对宫里的昭贤妃再次高看了一眼。 谁说别国的公主在大夏朝的皇宫里没地位,如今昭贤妃虽然没有坐上后位,可宫里的一应事务都是她管的,跟皇后不过是个名份上的区别罢了。 “父皇,儿臣相信景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大皇子也跪了下来。 沈婕妤也跪。 见状,其他的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跪下。 玉敏公主原本被嬷嬷抱着,这会儿被放下后,她小跑着到柳婵的身边,抓了柳婵的一根手指头。 “父皇……”玉敏公主抬头看他。 她虽一丁点,可也面色坚定。 众人不免再次感受了一番宫中人对柳婵的‘看法’,也诧异她在后宫里竟然混的如鱼得水,昭贤妃都向着她说话,甚至仅有的两个孩子也不例外。 可萧临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眯了眯眼,“朕当真不知道景婕妤能在后宫中拉拢这么多人为你求情,这般笼络人心的手段,朕都自愧不如。” 沈婕妤等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皇上怎么能如此说! “皇上……”钱妃想说话,却被萧临冷眼看了过来。 柳婵看着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皇上不信臣妾?” 萧临冷冷地看着她。 他这副冷漠的样子像是打击到了柳婵,柳婵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像是绝望。 “臣妾绝无背叛皇上的心思。”柳婵压抑着哭声道。 突然,安乐郡主闯了进来。 她从猎园中回来的晚,见状赶紧跪在了柳婵的身边,“皇上,臣女有话要说,那谢将军藏的帕子,是臣女的。” 众人显然不信。 谁都知道现在安乐郡主跟景婕妤的关系不错,怕是要出来顶替呢。 “皇上若不信,可以看看那帕子上是不是绣着安乐两个字。”安乐郡主扬声道,“那帕子分明是昨日谢将军跟皇上切磋的满脸是土,臣女拿了随身的帕子给他擦,谢将军说洗了以后再给臣女。” 萧临将帕子递给了旁边的黄九。 黄九将帕子四四方方地展开,举了起来,然后叫道,“皇上,底下当真写的是安乐二字。” 此话一出,众人便有些失望。 安乐郡主冷笑道,“不过是一张帕子罢了,竟也能让有些人传出像粪土一样的恶心事。” 她这话跟说到宣郡王妃的脸上没什么两样。 宣郡王妃顿时气的脸色又青又白。 “那你说,你的帕子如何能跟景婕妤的一模一样?”宣郡王妃急声道。 柳婵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她被扶着站起来,看向宣郡王妃。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步步紧逼。 宣郡王妃莫名觉得有些压抑,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你想做,做什么?”她问道。 柳婵冷笑,“本婕妤跟安乐郡主同一日的生辰,又喜好颇为相似,用同一类的帕子怎么了?” “皇上。”珍珠站了出来,“这帕子是奴婢所绣,共绣了两张,一张被小主送给了安乐郡主,一张留下了自己用。” 她又道,“且等等,奴婢去取小主用的那张帕子过来。” 说罢她就匆匆跑了。 没多会儿回来,她的手里果然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帕子。 珍珠摊开给众人看,“我们小主的帕子上,绣的是景字,小主说皇上喜欢这个字,所有的帕子上都要绣这个字。” 如此,一场心惊胆战的‘帕子事件’顿时烟消云散。 反而成了安乐郡主喜欢谢允的佐证。 晋王妃跟谢夫人对视了一眼,晋王夫妇站了出来,由晋王开口。 “不瞒皇上说,这段时间臣的夫人跟谢夫人正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今日既然被安乐挑破,那臣就顶着这张老脸,求皇上赐个婚。”晋王道。 第170章 拒婚 晋王作为皇上的上一辈,当真是如他所说,顶着老脸。 他恭恭敬敬地微屈了身子站在萧临面前。 这一出戏转为另一出戏的速度,让众人看的都快要转不过弯来。 谢允皱了眉头,就要站出来。 不知何时,谢夫人已经走到了儿子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允儿,应下来。”谢夫人满面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他一个冲动,丢了自己的性命。 谢允抬手,缓缓将她的手拂了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谢夫人一样,“娘,对不住,我不能娶安乐郡主。”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让不少人都听了个清楚,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谢允这是要拒婚吗? 如此想着,就见谢允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站在晋王的身边。 “允儿!”谢夫人猛地上前冲过去。 她率先跪在了萧临的面前,替谢允应下来,“皇上,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臣妇早已跟晋王妃商议好,允儿说了是不算的。” 谢夫人的脸苍白的厉害。 “允儿,允儿,你……” “皇上,臣配不上安乐郡主,还请皇上为安乐郡主另觅良缘。”谢允拱手道。 他果然敢拒婚! 谢夫人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娘。”谢允眼底情绪复杂。 他几乎是迅速地半跪下来接住了谢夫人,将其搂住,“娘。” 秋猎场上是有太医随时候着的,见状立刻就过来了,给谢夫人探了脉。 太医轻声道,“是谢夫人怒急攻心,才撑不住昏了过去。” 话虽如此说,可在场的人谁看见谢允都有些带了鄙夷之色。 一个风光回京立了大功的少年将军,何苦为了一个进了宫的女子硬逼得自己的娘昏过去,这就是大不孝! 当今皇上仁慈,不计他惦记宫妃的罪名,已经是极好了。 可谢允竟是这么不知好歹。 萧临的脸色如乌云密布,他冷声道,“谢允违抗皇命,气昏亲娘,着重打三十大板,送回京去,待秋猎后再议罪名。” “臣不服。”谢允气道,“皇上轻易便将臣的功劳抹去,那臣在西北立下的战功算什么,那些誓死追随臣的将士又该如何寒心?” 这话已经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了。 众人悻悻然不敢出声。 旁边的宣郡王站了出来,“皇上,臣弟觉得三十大板有些不妥,他觊觎景婕妤是该死,可立下的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 萧临盯着谢允看了半晌。 他冷笑,“敢在朕面前如此张狂,朕如何能轻饶了他。” 说罢,他摆手,“打!” 很快就有侍卫过来,将谢允拖到了远处,木板重重朝着他的后脊梁砸下,传来皮肉相接的闷响声。 三十大板很快就打完,谢允重新被拖走。 大家离得远了些,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谢允的后背的衣裳已经破烂,似乎有血黏在了上面。 不少人重新看向了柳婵,就见柳婵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像是不关自己的事。 “好歹谢允也是为了景婕妤,没想到景婕妤还是个狠性子,竟是无动于衷。”有人暗暗小声议论。 安乐郡主咬咬牙,上前道,“臣女去看看谢将军。” 说罢,她提起裙摆就跑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这会儿萧临回头看向了柳婵,态度依然不好,“景婕妤回去禁足。” 柳婵似是早就料到自己这个下场,她上前应了声是。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一连两日过去,秋猎还在继续,很快就有了出头的人。 比如宋家的嫡出幼子。 宋家前段时间看似差点遭了难,可最近也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的证据,皇上便又重新重用了宋家。 加上宫里的宋嫔娘娘,宋家如今是烈火烹锦。 甚至宋家嫡幼子在第四日又‘拼死’之下,猎了一头山林深处越界的黑熊,他特意将熊掌当众献给了皇上。 皇上大为高兴,当即就赏了宋家嫡幼子一个四品的武将官职。 宋嫔也重新侍奉在侧。 甚至不少人开始偷偷议论,说是皇上有意让宋嫔回宫后封妃。 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到柳婵的耳中时,沈婕妤正好过来寻她。 柳婵虽禁足,可也没明确说过不让别人来探望不是? 于是沈婕妤就来了。 “宋嫔现在很张狂,今日见到贤妃娘娘,她都敢顶嘴了。”她轻声道,“宋嫔恨你恨的咬牙切齿,你可要小心些。” 柳婵淡淡一笑,“我的帕子就是宋嫔给出去的,我如何不知道她恨我。” 只是到现在为止,她也没猜到自己的帕子是如何到宋嫔手中的。 说起来。 也是春杏细心,她的所有大件小件都是由春杏收着的,当那帕子不见了以后,春杏便第一个发现了。 宫里丢个东西不要紧,却丢不得帕子和荷包。 嫔妃之间,惯常用这两样东西陷害别人的,于是她一边让珍珠重新绣了个一模一样的,又细细提防着。 直到来秋猎的那天晚上,宋氏的阴阳怪气让她大概推算出了一些情况。 她让沈婕妤帮忙将其中一个帕子给了安乐郡主,并通知谢允小心些,尤其注意身上有没有被人塞帕子之类。 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不就发生了? 不过,那帕子上被绣上了安乐二字,确实是她没想到的,看来晋王府对谢允还是有意思的。 “你的心思当真细腻,若是我,怕是要栽在这里了。”沈婕妤夸赞道。 柳婵摇了摇头,她笑笑。 眼前的这一位经过宫中的‘毒打’后,硬是爬上了太后之位,如何是个傻的。 她是没想到,原本以为日后最强劲的对手,竟也能成了好友。 且‘毁’了人家向上爬的心思。 当真是阴差阳错了。 入夜。 萧临的帐中。 黄九小心翼翼地过来推了推自家主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皇上,宣郡王已经走了,想必就在今夜动手。” 话音落下,萧临直接坐了起来。 他目光清明,半点困意都无,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将宣郡王妃和他那三个儿女都捉了吧。”萧临吩咐道。 “是。”黄九应了声离开。 他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的主子又道,“起灯,召集所有人。” 第171章 帝王心思深 外面很快就灯火通明了起来。 柳婵被喊出去的时候,就见宣郡王妃和几个家中的子嗣都被绑了起来。 不仅仅是宫妃满脸的不解,陆陆续续过来的众人都是一脸地茫然之色。 有侍卫给萧临搬来了座位。 萧临端坐中央,漫不经心地打量众人,他问道,“宋怀呢?” 宋怀是宋家的嫡长子。 这次秋猎,宋太傅是留在了京城没过来的。 众人回头看去,很快就寻到了宋怀的身影。 宋怀上前。 他看起来再镇定不过,跟众人同样的一脸茫然,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见他的眼神有躲闪之态。 这是紧张的表现。 宋嫔意识到了什么,她想上前,却被旁边的小太监笑眯眯地挡住。 柳婵跟众人站在一起。 她的目光落在萧临淡然无波的脸上,她知道,这就是萧临本来的样子。 看起来喜怒不显,可已经什么都算进去了。 帝王心思深。 这句话放在萧临身上,再合适不过。 哪一任皇帝都会或多或少经历过底下人的‘造反’,谁都觉得自己也可以坐上这个位子。 萧临在位,也不例外会有痴心妄想者。 可他向来都是提前做了准备,然后请君入瓮。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萧临跟谢允联手演了一场戏给众人看,她这个所谓的景婕妤,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柳婵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是受了惊讶又受了委屈的。 既然萧临将她算计在内,那她也不能平白受了这份羞辱。 至少,她要个嫔位不过分吧? 好歹她也是陪着演了一场的,也没让萧临失望不是? 众人噤着声。 谁也不敢说话,就这么一直等啊等,等到了天微微亮。 有消息传来,说是宣郡王造反,谢将军已将人尽数拿下,待会儿便会来跟皇上亲自汇报。 尽管大家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可此时也是吓得一个个面色惶然。 谁能想到,就在这里等着的功夫,京城里已经经历了一场如此大的变故。 “看看都有谁不在。”萧临肃然道。 很快有人一个个地盘点了起来,随着在人群中喊着名字走过,就有不少人瘫坐了下去。 都是留下家眷独自回京的。 谋反重罪啊! 一声嚎哭在人群中响起,很快有接二连三的哭声响了起来,也有人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站在众人面前的宋家长子突然也坐在了地上。 他身子底下蔓延开一摊痕迹,显然是尿了裤子。 “不,不可能。”宋嫔反应过来。 她白着脸就要往外面冲去,却在萧临的一个眼神下,有侍卫出了刀,逼在了她的面前。 宋嫔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再动。 这时,萧临看向柳婵,他招手,“景婕妤。” 柳婵抬头看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柳婵会欢喜地走过去,哭诉自己的委屈时,却见柳婵行了个告退礼,扭头就走了。 走了…… 众人默默地将目光回到萧临的脸上。 眼前的皇上嘴角微勾,一点都没有生气,还明显带着无奈和宠溺,惊得不少人开始露出害怕之色。 她们有不少人可明里暗里地说过柳婵的坏话! 谢允浑身带血地回来时,众人就赶紧散开了。 剩余的事情不牵扯无辜之人。 秋猎依旧继续,可已经有些人退了出来,有的人被明晃晃地带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众人胆战心惊地过了好几日。 萧临过来找柳婵的时候,柳婵正在抱着大皇子送的小兔子,哄着它吃草。 帐中伺候的人都懂事地退了出去。 “朕也给你打了的。”萧临从怀中掏了个雪白的狐狸出来,递在柳婵的面前。 柳婵看都不看一眼,抱起兔子就走。 萧临抬了手拉她。 “放开!”柳婵淡淡出声,“臣妾哀莫大于心死,皇上还是别惦记着臣妾了,臣妾也不敢再靠近皇上了。” 见她使小性子,萧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小狐狸丢在一旁,将人拉入怀中,“婵儿,朕……” “你挤到臣妾的兔子了!”柳婵叫道。 萧临不得不放开她。 他盯着她怀里的白兔,莫名多了几丝酸意,竟然为了这么个玩意推开他。 “朕真的是有苦衷的。”萧临看着她的背影出声,耐心哄着,“婵儿,体谅体谅朕。” 柳婵回头看他,却是气的小脸微红。 “臣妾怎么不体谅了呀,臣妾帮着皇上演戏,那些人都怎么编排臣妾的。”她伸手手指点在萧临的胸口处,冲着萧临瞪了眼,“臣妾是猜出来了,可臣妾要是没猜出来的话,寻个南墙撞死,也就死了。” 这不是拿她的命在赌? 萧临听她说猜到了的时候,不由得眉眼一挑。 他刚要解释什么,就被柳婵用力地往外推着,直到将他推出门去。 帐门被柳婵从里面落了下来。 “婵儿。”萧临抬手去拉那门。 可里面柳婵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皇上若是再踏进这门,臣妾就收拾收拾直接回宫去,将自己锁在玉琼轩里,老死宫中。” 萧临哑住。 黄九就站在旁边,狠狠地咬着下唇,低着头笑的花枝乱颤。 景婕妤说的太狠了。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皇上将景婕妤算计了进去,依着景婕妤的脾性,如何能不气? 上次皇上都没有将人哄好。 这一次又活该了。 第172章 讨论皇上的床上能力 直到第四次萧临被拒之门外的时候,珍珠都有些紧张了。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皇上恼羞成怒。 看着萧临走远了的身影,珍珠忙进来伺候柳婵。 “小主,皇上今日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了。”她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见好就收?” 主要是她自小入宫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哪个妃嫔让皇上一遍又一遍地哄着的。 小主已经是开了先例了。 她生怕做的过了,万一皇上恼了……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柳婵眼皮都不抬,“放心,他比我都能装,真生气了的话,根本不会来。” 一想到萧临眼睁睁地,甚至故意推动她跟谢允的‘私情传言’,她就止不住地想冷笑。 自从谢允回京。 不,自从谢允那天晚上救了她,两人见了面以后,整个事情就透着一股诡异。 她甚至分不清萧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下这一盘棋的。 在她生辰之前? 还是下旨调动谢允回京的时候就开始了? 柳婵想,萧临也是在其中故意试探了自己的,试探她到底对他是不是足够的真心。 呵。 至于谢允。 她印象中那个十三岁的谢允,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她小时候的谢哥哥不假,可也是谢家养出来最清醒的儿子。 谢允是喜欢她,应当也惦记了她许多年。 可他又岂会不知自己的一次次靠近,会将她推到悬崖边上? 所以,柳婵才意识到他们在作戏。 接下来的几日,萧临虽然没有再过来,可他命人送了不少他亲自打猎来的吃食。 朝中的这次动荡,他很忙。 柳婵命珍珠将东西都收下来了,也没有主动去谢恩,就很是心安理得地分给了沈婕妤一些,又给了钱妃一些,甚至还给大皇子送去了不少。 别的不提,后宫里的几个人帮她求情,她都记在了心里。 秋猎中的众人经历了此事后,个个都提着心,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些踌躇满志和兴奋。 柳婵在秋猎场上也待的无聊,后几日闲来无事缠着沈婕妤学了些骑马的技巧,才不算日子难过。 好不容易挨到了秋猎结束。 秋猎结束,柳婵回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将玉琼轩的大门关了。 宋嫔在出事后就被送回了宫里。 如今萧临回来,她忙不迭就去跪到了太极殿的门口,口口声声地喊着让萧临放过她的家人。 “原本我是该去好好羞辱她一顿的。”柳婵冷哼。 她失宠的时候,宋嫔在她面前硬是凑了好几回,不仅如此,还设计要陷害她。 若是她柳婵沾染上谋反的事,宋嫔该是第一个要踩死她的人。 如此想着,柳婵就越想越来劲。 她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走吧,去一趟太极殿。”柳婵起身,她吩咐,“给我打扮的亮眼些,最好让那宋氏一看,便闪瞎她的狗眼。” 听了这话,整个玉琼轩上下都打起了精神。 尤其是她们知道自家小主在秋猎场上,差点被宋嫔用一个帕子陷害的事情之后。 宋家谋反,宋嫔心思又毒又坏。 真是狼鼠一窝。 柳婵被春杏使尽了浑身力气,打扮的让人移不开眼,甚至还用上了自己苦练许久的新发髻。 十足的张狂妃子派头! 柳婵将翡翠和珍珠带上了。 她刚到太极殿门口的不远处,就有小太监十分殷勤地迎了上来,口口声声喊着景婕妤安。 谁不知道如今皇上被这位连下了好几回脸面,还一点不生气。 “景婕妤,皇上在里面呢。”小太监赶紧道,“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柳婵说了声不必。 小太监挠挠头,显然是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柳婵则是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太极殿门口的宋嫔。 此时的宋嫔一身再素淡不过的衣裳,披着头发跪在那,俨然不知道是跪了多久,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 她摆手挡了小太监要继续询问的话,施施然朝着那边的宋氏走过去。 “想来宋嫔娘娘害臣妾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会有跪在这里的时候吧?”柳婵的脚步停在她的面前,语气很无辜。 两人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艳,一个素,一个满面精致张扬,一个疲惫不堪。 宋嫔缓缓抬头看了她,眼底的嫉恨倾泻而出,她看着柳婵的趾高气扬,又顿时感到一阵阵的不真实。 明明前几日,她还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 那时候的柳婵都失宠了。 然而现在,跪在太极殿门口万劫不复的人是她,而非柳婵。 甚至柳婵最惨的时候,也不过是皇上不去她那里而已。 “宋嫔娘娘想来过些日子就要去冷宫里了。”柳婵勾了嘴角的笑意,“不,也可能冷宫是最好的去处,还有个曾经的静妃娘娘陪着您作伴呢。” 这话几乎是前些日子宋嫔咬牙切齿地用来威胁她的。 她也不过是尽数还回去了而已。 宋嫔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又青又白,显然知道这些话不是什么好话。 柳婵围着她绕了几圈,啧啧有声。 此时此刻她即便是不说什么,也知道对跪着的宋嫔来说,是一种巨大而无形的压力。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宋嫔恶狠狠地低声看着她,“柳婵,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柳婵挑眉,“嗯?” 她轻笑了声,“臣妾跟宋嫔娘娘当然有不同,您是嫔位,臣妾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看见跪在臣妾面前,臣妾就觉得有些接不住。” 宋嫔被她这话绕的头昏,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在故意讽刺。 “我虽不走运,可当今皇上子嗣稀少,又没有床事的能力,你日后也不会落得好下场的。”宋嫔压低了声音。 她好像觉得这样能够刺痛柳婵一般,说完后,自己露了满意的笑容。 然后紧紧地盯着柳婵的脸上看。 柳婵果然就愣了下。 良久,她忍不住勾了嘴角,摇摇头。 她犹记得当时王婉儿神秘兮兮地告知,说是皇上并没有宠幸宋嫔,宋嫔到现在还是个清白的身子。 没想到又过了这些日子后,萧临还没有碰过宋嫔。 哦,似乎有一次萧临嫌弃她搔首弄姿还是怎么来着? 宋嫔竟然以为萧临没有床事的能力。 这让人想笑。 柳婵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皇上在床上很勇猛,臣妾每次侍寝都要累断了腰,皇上才肯罢休呢,宋嫔你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 此话一出,宋嫔果然瞪大了眼。 “不可能!”她不信。 柳婵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跟宋嫔讨论萧临的床上功夫。 只是说都说了,她也无妨再多说几句。 “皇上跟臣妾说过好几次,宋嫔娘娘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卖弄风骚跟青楼女子无意,皇上厌恶地很。”柳婵小声告诉她。 第173章 封侯的资格 宋嫔显然没想到柳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脸色忽明忽暗,心底却如坠深渊,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进宫以来‘侍寝’的种种。 自从定下她要进宫这件事,宋家便定下了她在后宫的路子。 甚至爹爹特意嘱咐娘请来青楼老鸨。 爹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宫中的侍寝教引嬷嬷只会教如何女子如何用最端庄的姿态下侍奉皇上,男人并不喜欢这种呆木的女子。 然而。 皇上却私下里将她与青楼女子对比? 如此一转念头,宋嫔竟然觉得好似有些道理,比如皇上之前喜欢静妃那一类,可不就是素淡高洁? 柳婵倒是不知道眼前的宋嫔在片刻之间就想到了这么多。 不过见宋嫔的脸色散不去的绝望,她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太极殿中。 很快就有人原原本本地将外面柳婵来的事情告知了萧临。 能侍奉在太极殿附近的人都是藏龙卧虎之辈,外面两人自以为的小声,也早就一字不落地被听了个清楚。 当底下的人说到萧临在床笫之间勇猛的那一刻,差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景婕妤……什么都敢说。 不过,宋嫔认为皇上没有行房能力这种事,似乎更炸裂些。 萧临也听得愣住。 “什么?” 底下的黑衣暗卫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笑意打算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就见上面的皇上摆了手。 这是不让他说了。 暗卫立刻闭了嘴。 萧临闭了闭眼,沉默半晌,看向旁边低着头的黄九。 “将景婕妤带进来。”萧临觉得自己应该怒上一怒的,可不知道怎的嘴角差点就勾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好歹将嘴角压下去。 黄九憋着笑应声,匆匆忙忙走了出去,没多会儿他又回来了。 他上前轻声道,“皇上,景婕妤听说您喊她,便声称身子不舒服,回去了。” 萧临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御笔举起。 又啪的一下子丢进了笔筒里,冷笑出声。 当真是惯的她! 她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你去告诉她,朕晚上去她那用晚膳。”萧临想了想吩咐黄九。 黄九哎了一声,再次抬步离开。 然而,还没等萧临批完手里的三五个折子,就见黄九推开了门。 萧临不自觉地停了手中里的御笔,看向他。 “皇上,景婕妤说……”黄九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憋住不笑的,“她说,没有饭。” 他跑的快,在半路就追上了景婕妤。 景婕妤倒是对他很客气。 可提起皇上的时候,景婕妤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根本不给皇上一点面子。 “黄九,朕太惯着你了是吗?”萧临看着他,冷声道。 黄九心道关他什么事啊。 可面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他立刻就恢复了恭敬的模样。 他点头,“奴才这就叫御膳房传膳。” 说罢,他步子迅速又规整地退了出去。 柳婵回到玉琼轩没多会儿,就有御膳房的总管公公亲自过来确认晚膳的菜品。 御膳房的总管姓许,是刚刚被黄九亲自提上来的。 因着黄九对他格外交代过玉琼轩的特殊,于是柳婵在前些日子的“失宠”时,也没有受过半点来自御膳房的亏待。 许总管对柳婵极为客气,“景婕妤,黄九特意交代了奴才过来问您一趟,奴才刚上任,求景婕妤赏脸。” 他一副伏低做小的赔笑模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婵果然也不能将他赶出去,便拿了菜品的单子随便看了眼。 “多谢景婕妤,多谢景婕妤。”许总管恭敬的很。 待许总管喜滋滋地离开玉琼轩,珍珠都捂了嘴好笑,“黄九公公是真的摸准了小主的脾性,才喊了他过来的。” 若黄九公公亲自过来的话,小主估计不会应了的。 不将人赶出去都算好的。 可小主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但凡对小主和善的,小主从来都没有故意让人家为难过。 “就你知道。”柳婵看了她一眼。 珍珠打着哈哈去准备等会儿用膳的屋子,皇上过来的话,少说也得有十六道菜以上。 萧临是大张旗鼓地来的玉琼轩。 甚至用了皇帝的仪仗。 他一向讨厌繁琐,在宫中行走懒得用这些,充其量身边跟几个随侍的太监。 有仪仗,就有提前通信的小太监,也有高声通报的。 于是柳婵按着宫规,必须在门口迎着。 “臣妾见过皇上。”柳婵行了大礼。 萧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他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婵儿免礼。” 就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落在柳婵低着头的细嫩脖颈处,忽的又想起了她今日跟宋嫔的‘夸他的话’,她说他在床上勇猛。 念及此,他果然想笑。 萧临不分由说地牵住了面前人的小手,抬步往屋里去。 用膳的时候,柳婵是不说话的,慢条斯理地盯着面前的膳食,也不看旁边的萧临一眼。 “婵儿最爱吃鱼了。”萧临亲自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 柳婵默默接过,并伸手夹了另外盘子中的菜放入口中。 萧临也不生气,又给她夹了别的。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没多会儿柳婵的小碗中便堆满了萧临夹进来的菜,皆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 “朕打算将宣郡王圈禁北寒之地。”萧临像是无意间提起。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柳婵的反应。 柳婵无动于衷。 “还没想好什么地方,婵儿帮朕看看?”他又问。 “臣妾不敢妄议朝政。”柳婵哼了一声。 萧临看了她半晌,突然又道。 “朕打算给谢允和安乐赐婚,也算成就了一双姻缘。” 这话倒不是试探。 老晋王妃的身子大不如前,她的心愿就是盼着唯一的孙辈成亲,晋王府子嗣凋零,就这么一个安乐郡主而已。 他曾受过老晋王妃的恩情,又加上晋王私下里又求了他一次。 所以他确实想赐婚。 “谢允在擒获宣郡王造反一事中立了头功,朕打算给他封侯。”他又道。 立功不至于封侯,所以也是看在晋王府的面子上。 但他得娶了安乐郡主才能有封侯的资格。 第174章 哪里诚心了 见萧临跟自己提起了谢允,柳婵看他的眼神里就带着一股不信任。 柳婵微微偏了头,很是警惕地看着他。 “皇上又想试探臣妾什么?” “朕不过是说说而已。”萧临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脑袋。 可柳婵躲开了。 她又道,“劳烦皇上日后别跟臣妾提谢允这个人了,臣妾这些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生怕皇上哪一日生了气,将臣妾跟谢允一起杀了。” 萧临挑了眉看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人没什么。 当年谢家离京的时候,柳婵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已,她又能知道什么男女之间的情谊。 至于谢允惦记着她…… 他一开始确实是对谢允起了杀意,没有哪个男人允许别人惦记自己的女人。 杀心虽起过,可身为一个帝王,为了儿女私情枉顾家国是大忌。 “那日你生辰,那个黑衣人将你带走,就是为了试探谢允的态度。”萧临轻声道,“他们其实早就出现了,一直在暗处盯着,朕便跟谢允联手做了这场戏。” 那个黑衣人将谢允引荐给了宣郡王。 宣郡王诱引谢允只要帮助他登上帝位,便将柳婵赏赐给他。 谢允便假装对柳婵更加痴心,不惜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当众拒婚。 他如此作死,萧临岂能不恼他? 于是有了最后一出戏,谢允被打三十大板,遣送回京。 明面上是帮着宣郡王集结部下,可实际上,是直接在宣郡王动手的那一刻,将他的党羽尽数拿下。 柳婵听他详细地将此事从头到尾地讲完。 她果然被吸引了进去,“那就是说,宣郡王娶一个不通礼节的宣郡王妃,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宣郡王妃的那些‘破事’,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而宣郡王对外,又是个好吃好色的人。 谁会想到私下里的宣郡王是个敢图谋大位的? 萧临在玉琼轩刚用完了晚膳,柳婵就催着他赶紧走了,“皇上用完了膳就回去吧,臣妾还失宠着呢。” 失了宠,怎么可能轻易就复宠。 只是萧临来都来了,就没有走的打算。 他率先一步抢了床边的位置。 柳婵站在屋中看着他,半晌,她吩咐珍珠,“将你那屋中收拾收拾,我跟你去挤一挤。” 珍珠低着头不敢应声。 “景婕妤,朕还是太惯着你了。”萧临故意板起脸来。 “皇上什么时候惯过臣妾。”柳婵也是一脸地倔,“臣妾都要被逼着去跟珍珠挤一间屋了,这是皇上惯着?” 萧临哑口无言。 论起一张嘴的歪理,他怕是也说不过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到底是萧临败下阵来,他起身,上前拉了柳婵的手。 柳婵扭过身子,哼了声,甩开手,跺脚。 动作一气呵成。 萧临无奈,掰了她的肩膀,“你好好歇着,朕回太极殿睡觉,明日再来陪你用膳可好?” 看着眼前赌气的小脸,他生了一种想要强上的冲动。 可他也知道。 若真如此做了,怕是要将人惹的更恼。 说罢,萧临便真的走了。 珍珠恭送萧临离开后,有些不放心地过来问自家小主。 “小主,这次皇上看着也算诚心。”她不解地问,“小主怎么还往外推?” 皇上屡次过来,屡次受挫。 当真没事? “哪里诚心了?”柳婵反问道,“是给咱们赏赐东西了,还是给你家小主我晋位娘娘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好处?” 只凭着一张嘴,好言好语地哄着,谁不会。 珍珠哑然。 确实是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 哪怕皇上给点金银玉器的赏赐,也算个货真价实拿在手里的不是? 柳婵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 珍珠给铺好了床,她卸了钗饰散了发,换上衣服躺下来。 柳婵盯着床帏,陷入了沉思。 显然现在的萧临是没有完全跟她说实话的,或者说萧临应当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经此一事,她以为萧临会主动给一个嫔位。 毕竟她受了委屈。 可萧临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提。 他绝对不是忘了,柳婵可以肯定的是,萧临的心里也是给了她一点位置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性。 萧临还想再利用她一下,然后将好处一并给她。 柳婵冷笑,那就别怪她胃口大,到时候一个嫔位满足不了自己,少说也得再加些别的。 她想想,该要点什么呢。 想从婕妤一跃至妃位的话……萧临在位份上一向小气,而且,她真成了妃位,朝堂那些言官免不了要弹劾她。 膝下无皇子,又无家世支撑,势必有人看她不顺眼。 萧临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眼皮打架的时候,柳婵终于想到了一处极好的地方,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次日的傍晚,萧临果然又陪她用了顿晚膳。 用膳归用膳,他也没成功留宿了。 萧临再回太极殿的时候,就开始正式处理宣郡王谋反之事的罪了。 宋家位列主谋,宋家嫡系一脉不论男女全部抄斩,旁系无论男女,统一流放三千里。 尤其是宋太傅以及参与谋事的宋家长子。 两人施以车裂之刑。 宫里的宋嫔则是以陷害宫妃之罪,其次才是家中造反,反正也逃不过一死罢了。 “皇上,宣郡王府中清点人数,少了一个王姓的姨娘。”严如胥负责这场案子的主审,“宋家全整齐在列。” 他前些日子被革职在家,应着萧临私下里的任务,掌握了宣郡王和宋家的来往谋逆证据,也查清了宋家跟西北那边的牵扯。 宋太傅身上的这一桩桩罪名,死上百次都不为过。 别的不说,就只论他为了一己私利,枉顾西北上万名将士和百姓的性命。 “什么姨娘?”萧临问道。 严如胥想了想,“是宣郡王特意从南方买来的瘦马,听说在府中挺得宠。” 不查不知道。 宣郡王妃管的郡王府是明账,在暗处的后院,宣郡王妃管不到的地方,宣郡王修建了一个地下秘密通道,直通京城外面的一座山庄。 那山庄中的生活,奢华无比。 “既是跑了,下通缉令抓捕归案便是。”萧临冷声道。 严如胥应了声是。 第175章 你爹害我爹 宋嫔被赐下了毒酒。 她自然是不想死的,在临死前很是闹了一通,最后提出要见柳婵。 黄九亲自去送的酒,也是亲耳听了她的要求。 他先去禀告了皇上,皇上的意思是,景婕妤想见就见,一切随景婕妤的心意。 于是黄九又来寻了柳婵。 这会儿周婕妤正在玉琼轩里,两人一边煮着茶水,一边闲聊天。 “她见我做什么?”柳婵的语气毫不掩饰地讽刺。 从一开始,她跟宋氏的交集就一般。 倒是宋氏上赶着要害她。 对于这种没什么缘由的‘敌人’,柳婵也不打算见。 她摆手拒绝,“不见。” 在处置犯错的人上,萧临也算不上是个多心狠手辣的,对宋家这种本该灭九族的,也不过是灭了罪魁祸首这一脉罢了。 自古以来,哪个造反的,或是通敌叛国的不是诛九族? 那西北的离家算是个好下场。 宋家也只是杀了嫡系这一脉,剩下的流放而已。 倒是还有一种可能,宋家娶妻嫁女都能算在九族中,真错根盘节地全杀掉,朝堂上都少将近一半人。 这种牵连无辜太多的杀戮,在萧临这里算是好的。 他一般只清算当事一族。 周婕妤想了想,“我倒是想去见见她,你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自从她进宫起,就跟宋氏渐行渐远。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着父亲是宋太傅的门生的缘故,自己在宋嫔的手底下吃过多少次明亏。 闺阁中的宋氏便张扬无度。 她又是家中的嫡出幼女,当真是将万千宠爱于一身。 周婕妤则作为家中的嫡长女,父亲也算在朝中属于能干的肱骨之臣,可也只能对宋太傅的打压下过活。 父亲当且如此,那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谓的至交好友,无非是一方的忍让罢了。 柳婵不想去见宋嫔,原因无她,不过是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这会儿周婕妤想去瞧瞧,她闲来无事也可陪着,只当看场热闹了。 黄九带着两人过去的时候,宋氏已经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般瘫坐在那处。 见有人来,她缓缓地抬了头。 宋氏的眼中闪了一丝光亮。 可她看见柳婵身边的周婕妤时,不由得皱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宋家有此灾祸,跟周婕妤那个卖主求荣的爹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周家,宋家也不会这么迅速倒台。 “我来看看你。”周婕妤轻声开口,她上前,“宋姐姐,你有今日,可想过后悔?” 宋氏冷眼看着她,“若非你爹害我爹,我又如何会有这个下场。” 你爹害我爹。 这句话一出来,周婕妤脸上的笑意果然冷了。 她忽然就抬手,朝着宋氏的脸上狠狠就扇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宋氏的脸就撇向了一旁。 不等宋氏反应过来,周婕妤的另一巴掌更快。 黄九皱了眉头,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 宫妃临死前遭遇这般羞辱,传出去有污皇家名声。 可柳婵拦住了他。 “黄公公,周婕妤不是个冲动的人。”柳婵轻声劝道,“不如黄公公出去转一圈?” 黄九见是柳婵拦他,犹豫了下,“那奴才出去走走?” 柳婵点了头。 待屋里就剩下她们几个,柳婵特意也留下了翡翠,以防有什么万一的突发情况。 周婕妤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她拽着宋氏的头发扇的手都肿了。 柳婵也没想到周婕妤会如此。 她上前,“周姐姐可要歇一歇?” 周婕妤因为气的浑身发抖,哪怕被柳婵扶了一把,也没能立刻站起来。 柳婵看着她。 自从周婕妤进宫以来,她对周婕妤的印象都是再温和端庄不过的,从未听说周婕妤争过抢过。 能如此对待宋氏,可见她气急了。 “你敢打我。”宋氏的脸上被挠破,头发也拽掉了许多。 宋氏像是发了疯一样,想起来还手。 可翡翠挡住了她。 宋氏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婕妤冷笑,“我每次口口声声叫你宋姐姐,都是在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我娘的死。” 此话一出,柳婵跟翡翠忍不住对视了个目光。 她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留着,还是该走。 这好像涉及到了人家家中的辛秘。 “你娘是自己病死的,关我什么事。”宋氏破口大骂,“疯子!” 周婕妤上前一步,手上颤着,却极用力地拽了她的头发。 宋氏被逼的不得不抬了头。 周婕妤的脸上现过一丝恨意,“你为了讨好你爹,将我关在你家中,引了我娘过去,让你爹糟践了我娘,宋姐姐,你都忘了是吗?” 果然,宋氏的目光开始有些躲闪。 她摇头,头皮却被拽的生疼,“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是你娘自己爬上我爹的床。” 话音落下,周婕妤就再次扯着她的头发,发出一声低吼,狠狠地掐住了宋氏的脖颈。 宋氏挣扎的满面通红。 直到宋氏快要不行的时候,柳婵喊了一声翡翠。 翡翠抬手敲了一下周婕妤的手腕处,她的手上松了劲,留下个瘫在地上的宋氏大口咳嗽的满脸通红。 周婕妤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又哭又笑,“我不能掐死你替我娘报仇,可我跟我爹,也算没放过你和你爹。” 柳婵上前一步,扶了她。 原本她是想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就见到周婕妤跟宋氏的陈年往事中还有这么一出仇恨。 这些年周婕妤跟在宋氏身边,互称姐妹,可见忍了多少恨。 不过话说回来。 若是周婕妤在外面嫁人,宋氏也在外面嫁人,这个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了。 周婕妤应该是跟她爹在宫里里应外合了的。 周家在扳倒宋家的事情上,立了大功,日后官员升迁是少不了的。 好一会儿,周婕妤的情绪才堪堪平稳下来。 柳婵带她出去。 两人还没有迈出门去,后面的宋氏狠声喊道,“柳婵,那日在秋猎场上,你不想知道你的帕子是如何落到我手里的吗?” 她分明就是拿了柳婵的帕子。 虽说后来不知道柳婵如何能狡猾地洗清了自己,换走了帕子,但那帕子是事实。 宋氏坚定地相信,那帕子就是柳婵的。 可柳婵回头看着她,“不想知道,你早些上路,我们便不打扰你了。” 她看也不看后面脸色惨白的宋氏一眼,就迈出了门。 黄九这会儿在外面等着。 柳婵看向黄九,“黄公公若是等她自己喝,等到明年她也喝不了。” 虽有宫规,若赐毒酒,不可强灌。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像宋氏这种祸害留着做什么。 第176章 要么成亲,要么死 柳婵带着周婕妤从里面出来时,周婕妤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端庄。 就好像刚才发疯的人不是她。 可柳婵被她紧握着的手里,还能感受到周婕妤因愤怒还为褪去的颤抖。 她将周婕妤带回了玉琼轩。 两人进了门,周婕妤就要冲着柳婵行下拜大礼。 宋氏能有如此下场,柳婵也在其中出了力的,当今皇上乃仁君,若不是宋氏要陷害柳婵,怕最多也就是个冷宫的下场。 别人不清楚,可她却深知,皇上给宋氏的这杯毒酒,有大半部分的原因,是柳婵。 柳婵不明所以地将她扶起来,“周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两人位份相同,出于客气,都是互相称姐妹的。 而且算起来。 她们两个都算宫里得宠的人。 周婕妤被她扶起来,却没有解释为什么要下拜这份礼。 只是这会儿的周婕妤已经又落泪了。 她拿着帕子拭泪,轻声道,“我原本只是想着,去送送她,没想到……” 没想到去了以后,听到宋氏的声音,便直接失了理智。 这些年她跟宋氏的‘交好’,以为自己生出了极其强大的控制力,没想到崩在最后一刻。 “你……”柳婵拍拍她的肩膀,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婕妤是周家的嫡长女,她的父亲又是朝中不足四十便爬上了尚书之位的能臣,多少人羡慕的家世。 可没想到暗处也有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仇恨。 还是宋家的恶心。 “那时候,我爹还是个拜在他门下的学生……”周婕妤的声音里带着悲伤。 她那时候,才六岁! 宋氏故意亲近她,邀她去家中做客,然后又骗了她母亲去。 回来后,母亲便吞金自杀了。 爹爹在房中呆了三日,出来时头发都白了许多,他告诉她,要跟宋氏做姐妹,关系越亲近越好。 剩下的,一切由他操作。 她娘的死,对外是声称急症而亡。 十多年过去了…… 直到今日! “如今宋家已灭,你父亲也为你母亲报了仇。”柳婵想了想,“凡事要往前看了,咱们还年轻,宫里的日子很长。” 宫里的日子漫长又无趣,这是个牢笼。 她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都是心甘情愿或者是别无他法,才踏进这个牢笼中的。 周婕妤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临走时,她想了想告知柳婵,“皇上对你是很上心的,人人都说帝王无情,可在我看来,皇上却是有情的。” 柳婵看着她。 周婕妤摇摇头,“当下你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后你会懂的。”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破的。 比如她也是萧临的宠妃之一。 而她们跟柳婵不一样。 将周婕妤送走以后,柳婵也不忙别的,便去了另一间屋子里。 如今她的玉琼轩里养了三只‘宝贝’了。 她是想将大橘送回猫房的,可林安将大橘送回去后,就听猫房的人说,一整日的不吃不喝,无精打采。 于是林安不得已又抱了回来。 除了大橘之外,还有萧临给的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和大皇子送的白兔。 这三个东西里,唯独一个兔子最老实。 大橘和小白狐时不时就要来一仗,许是知道对面都重要,也不下死嘴,只咬得对方满地毛。 柳婵不得不吩咐将它们两个隔开。 哪一个都得罪不了。 她自然是对大橘更加偏爱些,于是时不时被放出来的大橘,定要趾高气扬地竖着尾巴在吧关着的小狐狸面前走一圈。 柳婵给小狐狸起了个最简单的名字。 就叫小狐。 她一进门,小狐就开始冲她各种抛媚眼,大橘则满是柔情的喵喵叫。 柳婵难得体会了一把帝王面对后妃争风吃醋的飘飘然。 自从从秋猎回宫后,她的日子过得是极舒服的。 她珍惜的很。 随着宣郡王送去了北方的一处苦寒之地圈禁起来,朝堂也开始被萧临清算涉及此事的官员。 宣郡王有这个底气,说明他拉拢了不少。 牵涉进去的人,赐死都是正常的下场,于是一时之间京城血光冲天,空气中都能隐约闻到血腥味。 众人再次捧起了谢允,像是忘了之前的拉踩。 而且,再也无人将宫里的景婕妤跟谢将军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大家跟齐齐失忆了一般。 如今讨论最多的,就是谢将军和安乐郡主好事将近。 御书房里。 谢允被黄九引了进来,冲着上位的萧临恭敬行礼。 萧临晃了晃手中的折子,也不跟他多说废话,“晋王今日上书,想让朕给你跟安乐赐婚,朕打算给你封安西侯的爵位,成婚后你们两人去西北赴任。” 西北的沈家眼见着有些没落,一个沈将军也就再支撑个十年。 他不得不另做打算。 谢允是最好的替补人选。 “臣……”谢允顿了顿,跪了下来,“臣不想成亲,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萧临面上的笑意停滞。 殿中安静了下来。 一股独属于帝王的威压弥漫了整个大殿,压的殿中几个侍奉的宫人也不得不跪下,甚至有人吓得哆嗦。 “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萧临看着他,冷然道。 谢允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 他知道。 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萧临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砸向他。 谢允任由着茶盏落在自己的额处,接下了这份疼痛。 他抬头,依旧是刚才的拒绝,“臣不想成亲,还望皇上成全。” “她已经是朕的女人了。”萧临抬手间,是居高临下的霸气,“谢允,你是立了功劳,可也轮不到你跟朕讨价还价。” 谢允再次沉默。 当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口处的疼痛蔓延的四分五裂,差点要让他站立不住。 可事实上,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他……带不走柳婵。 更有扎心的事实是,小婵儿不会跟他离开宫里。 “臣愿意为皇上分忧,但臣不愿意成亲。”谢允叩头,“还望皇上成全。” 黄九抬头看了眼萧临。 他心里莫名发颤,跟在皇上身边的这些年,极少看的到皇上真正的动怒。 今日谢将军的拒婚,真惹着皇上了。 “谢将军。”黄九上前想劝一步。 当自家主子冰凉的目光落过来的时候,黄九立刻又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言。 萧临冷笑一声,“谢允,你既是不想活了,朕便成全你。” “来人。”他喊道。 门口有侍卫进来。 萧临眯了眼,“谢允不尊皇命,废除身上的官职,脱去官服,打入死牢。” 他又看向谢允,是毫不犹豫地威胁。 “朕给你三日的时间,想清楚,要么跟安乐成亲,要么三日后午门处斩。” 第177章 只有你能救谢允了 谢允被打入死牢的消息传出去后,且不说宫里,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街巷小贩,无一不议论此事。 而宫中给出的理由是拒婚。 谢允拒绝了晋王的看重,也拒绝了皇上即将赏赐的侯爵之位,更是拒绝了安乐郡主。 一步登天和跌入泥潭,他选了后者。 不,比泥潭还惨些。 “他不会还惦记小主吧。”珍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皮都有些麻了。 自家小主好不容易跟谢将军撇清了关系! 这宫里的妃嫔就不该跟外面的男子有半点牵扯,谁敢! 柳婵微微皱眉。 她手背稍弯,撑着下巴,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前世有关于谢允的事。 似乎……前世的谢允也没有成亲。 那时候她刚刚死去,魂魄都是胡乱飘着的状态,也没有去萧临的身边。 她确实只知道这一点。 若谢允对她的情谊是真的,那他前世听到自己的死讯,是不是也接受不了? “我倒是觉得他不想娶安乐郡主,可以理解。”春杏想了想,“真心喜欢一个人,又如何能耽误另一个女子?这是负责的表现。” 而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然后成就一对怨偶。 可惜。 皇上的旨意不可违抗。 几个丫鬟凑在一起讨论,聊到最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比起男子固有的封侯拜相的上进,女子反而能多理解一些摸不着但存在的感情。 珍珠小声道,“皇上给了谢将军三日的时间想,要么娶安乐郡主,要么就赐死。” 前者是皇上的仁怀大度。 后者是皇上的心狠手辣。 懂事的人都知道选前者。 可她们总觉得……谢将军死也不会选前者。 “小主,谢将军真的会死吗?”春杏小声问道。 那时候,谢将军风光回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这才几日,便落得死牢的下场。 谁不唏嘘的很。 谢将军能跟自家小主有这么深的渊源,她们也是没想到的。 “那我去给谢将军求求情?”柳婵看向春杏挑眉。 春杏果断地摇了头。 她们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万万没有想将小主推入火坑的想法。 小主给谢将军求情的话,不要命啦? 柳婵轻轻叹了口气。 只怕,这个情,她得求啊。 原本她就猜着萧临还有别的盘算,如今不是应验了? 谢允面上放弃还不够,萧临得让他彻底死心。 还不等柳婵多想,就见外面的宫人来报,说是谢夫人递了帖子,求见景婕妤。 “不见。”珍珠赶紧替自家小主拒了。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谢夫人一定是来让小主帮着求情的。 可谢允惹怒皇上的这件事过于特殊,谁沾染都不能让小主沾染。 柳婵没说话。 任由着珍珠拒绝了。 她想再等一等,或许谢允自己想通了,或许有别的转机。 说不定自己想的太多,萧临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她去当这个说客呢。 没错。 柳婵就觉得萧临是想让自己当这个说客的。 从萧临的角度看,谢允是一员猛将,弃之不用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要用,定要将谢允完全掌控住。 甚至,上位者希望手中的可用之人有拿捏之处的。 这个拿捏,是她。 念及此,柳婵嘴角勾了起来,笑得又有无奈又带了玩味。 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 若不是她现在能跳出来看待萧临的一些心思,怕是作为当事人,也要吓个半死。 上赶着不是买卖。 她只等着就是了。 待谢夫人的第十八份帖子送到玉琼轩的时候,已经是谢允被关进死牢的第三日下午了。 京城的传言愈演愈烈。 不是没有人求情。 朝中不少的官员都亲自去见了萧临,可一听说是因为谢允来的,便直接让人请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安乐郡主来寻了她。 “我爹说,只有你能救谢允了。”安乐郡主的脸色有些难看,“婵儿,我……” 他爹在此事中看的最清楚。 谢允拒婚的心意这么坚定,他们晋王府也不强求这门亲事了。 可父亲还是执意让她来寻柳婵一趟。 在秋猎的时候,谢允被‘打三十大板’的那场作戏中,她也是不得不听着父亲的意思参与了进去。 她在谢家待了几日。 即便不单论谢允这个人如何,谢夫人对她是极好的。 就算为了谢夫人呢。 爹爹说,只有景婕妤能说服皇上。 皇上对景婕妤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皇上设的这个‘圈套’,是让景婕妤入圈,而非给别人入的。 “我倒是没想到会是你来。”柳婵轻声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面的安乐郡主突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 柳婵看着她如此,愣了下。 若是普通的好友求助,或是听从了家中长辈的建议过来寻她,何故要脸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安乐郡主别开目光,“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婵认真地看着她。 两人略有些尴尬地对视。 直到安乐郡主再开口,却是吞吞吐吐,“我……” 她知道求柳婵帮这个忙的话,怎么都有些为难人,毕竟皇上那边的心思,爹爹也只是猜而已。 万一爹爹猜错了呢? 宫中行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 “你回去告诉谢夫人,我会帮忙的。”柳婵语气淡然,她大概猜到了萧临接下来的举动。 萧临想用她钳制谢允。 说到底,他还想让谢允娶安乐郡主。 柳婵暗中叹了口气,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眼下他跟安乐郡主,已经有一个人迈出去了不是? 娶不娶的另说。 她也差不多该到去太极殿的时候了。 柳婵起身,吩咐珍珠,“收拾收拾咱们平日里用的东西,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准慌,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小主!”珍珠有些着急。 安乐郡主也惊讶于柳婵说的话,她猛地站了起来,“婵儿,若皇上怪你的话,就算了。” 她是纠结着来的。 可是,若柳婵会因此被皇上处罚的话,她便不求这个情了。 帮忙这种事,本就该是顺手的,而非将好朋友推入火坑来托举自己。 “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本来就应该走的一步路。”柳婵摇了摇头。 萧临拿她下了这一步棋。 她这个棋子,必须按着萧临的思路走。 有些打算,她暂时没法跟别人解释,也不能解释。 第178章 帝王多疑 柳婵换衣裳的时候,珍珠咬咬牙,派人去喊了沈婕妤和昭贤妃。 明知山有虎,小主还是非去不可。 于是柳婵在快要到太极殿的时候,被沈婕妤拦下了。 昭贤妃没来。 她只一句话,景婕妤是个有主意的。 “婵儿,你这是去送死。”沈婕妤伸长了胳膊拦她,“你可知道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子有牵扯。” 前些日子谢允对柳婵的‘爱意’,虽说后来知道是演的,可当时她看皇上的目光就很吓人。 柳婵去给谢允求情。 这不是疯了? “你不像我,还有个沈家在背后。”沈婕妤真心劝道,“婵儿,你只能靠着皇上的喜欢,若失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些宫妃失宠,好歹因为家中得力,还不算过得艰难。 婵儿是没有家世可以依靠的。 她一路从答应走到婕妤上,看似轻巧简单,可背后也是耗费了多少心力。 即便她不算计别人,别人也没放过她。 见沈婕妤跟她说这些,柳婵自然知晓她的好意。 “沈姐姐,我有我的盘算。”柳婵看着她,“你看我好几次失宠,什么时候真有过事。” 沈婕妤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良久,她才又问,“当真?”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柳婵轻笑道,“而且,谢允要是真死了的话,你想想百姓会怎么骂我。” 谢允好歹是个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 他若真的被萧临杀了的话,只要有心人稍加渲染,萧临就会成为百姓们口中的昏君。 而她柳婵又是什么。 到时候她真得担着一个祸国妖妃的称号。 她志不在这种歪门的名声上。 一直以来,她都是走正路的,只有一步步地正路上去,才能坐上正位,掌正权。 沈婕妤看着她半晌,终究还是选择了让开。 看着柳婵朝着太极殿去的背影,沈婕妤喃喃出声,“离哥哥,我终究不如婵儿。” 谢允对柳婵的感情,她看的清楚。 柳婵明知去求情会惹怒皇上,可她依旧坦然地去面对谢允的情谊。 沈婕妤低了头。 她是个胆小鬼,她甚至不敢面对离哥哥死去的事实。 太极殿中。 柳婵站定在中间,冲着萧临缓缓行了大礼。 黄九叹了口气轻着步子离开,顺带着招呼着其他的宫人也都出去。 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这一刻的萧临背着手站在高处,柳婵跪在低处,没有往日的亲密,倒是像极了……君臣。 “臣妾是为了谢允来的。”柳婵抬头看他。 原本她是有些把握的,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萧临的那一刻,便觉得心里沉了底。 眼前的萧临分明浑身都是杀意。 是听到谢允这个名字后,起来的杀意。 柳婵莫名谨慎了起来,她竟恍惚间生了一种自己盘算出错的感觉。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 在萧临面前,她一向都尽可能地将一些心思全力托出,即便是前世的种种,也会用借着噩梦的形式告知于他。 她的目的,是让萧临觉得她就是全身心信任他的。 真诚,是她对萧临的勾引手段。 萧临居高临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柳婵跟他对视。 她很坦然,像极了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直到萧临冲着她开口,“谢允抗旨不尊,朕需要一个帮着朕解决他的人。” “皇上知道,臣妾是来为谢将军求情的。”柳婵轻声道。 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垂了目光,恭恭敬敬。 萧临见她如此,果然拧了眉头。 良久,他的目光在她的面上打了个转,看向外面,“黄九。” 黄九从外面进来时,手中端了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杯银壶的酒。 他走到柳婵的身边停下。 “景婕妤,这酒中放了鹤顶红。”黄九介绍了一句。 柳婵皱了眉头,盯着那酒没说话。 萧临继续道,“朕知道你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不然你不会来寻朕,既是如此,那婵儿想留在朕的身边,就帮朕杀了他。” 他从高处走下来,停留在柳婵的身边。 萧临抬手,缠绕住她的一缕头发,嘴角勾了起来,“婵儿,你要朕还是要他。” “皇上为什么不信臣妾。”柳婵叹了口气,“皇上,臣妾跟谢将军真的没……” “景婕妤。”萧临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柳婵停住到嘴边的话,不再多说。 她看向黄九手中的毒酒。 黄九将银酒壶递给了旁边的太监,从袖口中掏了一份圣旨出来。 柳婵只好冲着圣旨跪了下来。 黄九念道,“……顺朕心意,杀谢允,景婕妤晋位三品嫔位,逆朕心意,景婕妤贬入冷宫,无召不得出。” “皇上!”柳婵猛地抬头,满脸的震惊。 她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回头看着萧临,像是不敢相信那圣旨上的内容。 萧临仅仅跟她对视了一眼,便转了身子不再看她。 时间潺潺流过。 不知道柳婵僵持了多久,她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接了那酒壶。 她低声道,“皇上威胁谢将军还不够,还要威胁臣妾,臣妾不知道谢将军会不会记在心里,可臣妾一字不落地都记住了。” 说罢,她转身决然地走了出去。 待柳婵瘦削坚定的背影离开,黄九颇为怜悯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皇上。” “滚。”萧临冷声骂道。 他又分明多了烦躁。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可他的心里竟是萦绕着不舒服,脑海中也不停地浮现刚才柳婵眼神里的失望和决绝。 尽管被骂了,黄九也没有离开。 黄九想了想咬牙,“皇上用景婕妤来算计此事,怕是会真的伤到景婕妤的心,她对您一向坦诚,您……” 他说的是萧临依旧不信任景婕妤。 帝王多疑。 皇上对景婕妤动了情,他日日守在皇上身边,看的分明。 可是,眼下的皇上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他还在将景婕妤用力推远。 两人中,一方信任,一方猜疑。 被猜疑的那一方,定会受伤。 第179章 西北边关的百姓需要谢将军 谢允是被关进的死牢。 京城的死牢在西南的一处角落,建在地底下,地面只是大牢的入口。 因为里面关的都是死囚重犯,在三里外便能闻见一股腐烂的臭味,三里之内人迹罕至,并没有任何百姓居住,只有官兵来回巡逻。 马车离着大牢门口越来越近的时候,臭味也越来越明显。 “小主。”珍珠是跟了来的。 她虽不知道小主跟皇上在太极殿说了些什么,可小主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手中拿着一个酒壶。 宫里能涉及到酒壶的,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毒酒。 珍珠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一时间竟有些怪起了皇上。 “皇上怎么能让小主来这种地方。”珍珠眼圈红了起来。 她一边拽了手上的帕子,在柳婵的口鼻旁边扇着,即便她也知道这个动作聊胜于无。 柳婵摇了摇头,按下她的手。 “没事。” 死牢中传出来的味道是难闻,可转念一想,谢允就在这个地方呆了三日。 她也没这么娇贵。 一直以来,柳婵也从未将自己当成一个多么娇贵的人。 随遇而安才是她的心态。 对于今日,她早在谢允被萧临关入大牢的时候,就猜到了萧临会让她过来当这个说客。 她反复想过萧临的这步棋。 互相牵制,令人拍案叫绝。 萧临的目的兜兜转转,是为了让谢允跟安乐郡主成亲,只要达成这个目的,他几乎是一举三得。 其一是断了谢允的念想。 只要谢允成了亲,便是个负责的人,谢家对他的教育就是正途,所以萧临拿捏准了这一点。 其二,晋老王妃大限将至,心愿便是看着孙女有个可靠的人托付。 安乐郡主有了可托付之人,也意味着晋王府这块吊在众人眼前的‘肥肉’安全了,晋老王妃知晓萧临是因为自己才看重晋王府的,看中谢允,未必没有她的意愿。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萧临要谢允日后守卫西北的忠心不二。 前面再说的如何伟大,都是虚的,对于帝权来说,最后一点才是真的。 谢允为了她拒绝赐婚,可谢允也会为了她成亲。 只有成亲,才会有子嗣。 有子嗣传承……谢家才会正式取代沈家在西北的地位,至少保证接下来的几十年都是安稳的。 马车停在大牢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了。 柳婵看向那人,轻轻福身。 “严大人。” 要带着她去见谢允的人,正是那个刚正不阿,忠君不二的严如胥。 在宣郡王造反的事情中,谢允立了头功的话,那严如胥和周婕妤的父亲便是立了二功。 如今的严如胥被升迁为三品的大理寺卿。 “还未恭喜严大人升迁。”柳婵温和开口。 严如胥点头,对她也客气,“景婕妤安。” 他虽性情古板了些,却也不是完全不通人理。 眼前的景婕妤大气温和,说话都带着不紧不慢,这种人绝不可能跟流言中的什么祸国殃民的评价有所牵扯。 他掌大理寺上下,比京城府尹还要位高一品,自然知道流言猛于虎的道理。 两人算是早就认识,没说过几句话而已。 严如胥伸手做了请的姿态。 柳婵抬步进入。 即便是在外面深吸了一口略好些的空气,待真正踏入的那一刻,浓烈的臭气扑鼻而来,她还是皱了眉头。 旁边的珍珠已经不受控制地呕了出来。 “去给景婕妤拿个熏香过来。”严如胥吩咐道。 柳婵说了声不必。 她看向严如胥,“严大人帮忙寻个人将我这丫鬟带出去吧。” 这牢中的气味不是有个熏香就能遮掩住的,且正常来说,死牢是不许人探望的。 一时半会的,去哪里寻熏香过来。 其次,牢中又如何能有好熏香。 严如胥见她面不改色地开口,对她的敬意又多加了几分,景婕妤不拘小节,是个能成大事的。 难怪在宫中十分得宠。 珍珠本不想出去,可她呕的头昏眼花,步子软的迈不动一步,只好跟着人离开。 柳婵则抱着那个银酒壶,一路跟着严如胥到了谢允的牢房。 谢允的牢房还算干净些。 可见是被特殊照顾了的。 “景婕妤。”严如胥将牢门打开后,转身要走,突然就又停下了步子,他看着柳婵怀中的酒壶面色复杂,“西北边关的百姓需要谢将军。” 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也为谢允求过情,可皇上并不听他的。 眼前的景婕妤…… 三日之期已到,他也是忐忑的。 皇上劝不了,谢允也是个犟的! 柳婵嗯了一声。 严如胥这才大步离开。 牢门敞开,柳婵抬步进去,很快有狱卒端来了一个两层的简陋饭盒,从里面取了几样小菜出来。 谢允看了眼那菜,又看向了柳婵手中的酒壶。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柳婵的脸上。 谢允压下心里被揪着的疼痛,笑的如同一个再明媚不过的少年郎,“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我逃学后被我爹打的下不来床,你拿了一只吃剩的烧鸡来看我。” 那一年的柳婵不过七岁,手里拿着从柳家的大厨房里带出来的烧鸡,站在他面前哭的跟什么似的。 他后来答应她,再也不逃学了。 柳婵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远很久远。 她还真记得这件事。 “那烧鸡还是我拿了所有的珠花去换的,他们给了我一只吃剩下的。”柳婵说话的时候,手指像是无意识地掐了个手势。 谢允低头看见,不动声色地点头。 这是以前他教给柳婵的一个手势,意思有人在听着。 而听她说话的这个人,大概率是萧临无疑。 谢允的嘴角苦笑。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趴在墙边吃一个丫鬟啃丢了的骨头,瘦的还不如柳家的丫鬟。”谢允的眼神里透着心疼,“那一年,你也不过七岁吧。” 柳婵点了点头,“家中那些没有娘的庶女,都没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柳家的庶女并不值钱。 有些人家的嫡母要面子,或者是行事大方,还能善待庶女。 可柳家的那位夫人恨不得将家中的庶女都磋磨死,偏偏她那个所谓的亲爹是个又好色又没本事的。 第180章 景婕妤乃大义女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多是谢允在说。 谢允回忆了许多有关于柳婵小时候的事情,包括柳婵幼时的艰难,包括柳婵幼时的挣扎…… 有些事情就连柳婵自己都想不起来了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小时候的谢允对她,就像是个大哥哥的模样,处处细心着照顾。 现在的谢允…… 他将她小时候吃的苦,不仅仅是展开在这个昏暗的牢房中,更是为了让墙后的萧临听着。 男人最了解男人。 一个男人不见得会心疼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却会心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 哪怕这个女子已经长成了带刺的花。 这些话说出来,也是为了让萧临放下心里的醋意。 一个七八岁被家中欺负惨了的小丫头,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又能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是感激谢允的。 在小时候的几年里,是谢允犹如一道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帮着她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 谢家离京的时候,她已经九岁。 九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美人坯子的模样,她那时候已经对柳家有些用处了。 “讲的都有些渴了,给我倒杯酒吧。”谢允指了指柳婵手中的酒壶。 酒壶是一直被柳婵拿在手里的。 那饭菜端来的时候,狱卒特意给带了个酒盅来,只放在了谢允的面前。 “谢哥哥。”柳婵突然叫了一声小时候常喊他的称呼。 谢允抬了头看她。 柳婵没有将酒给她,而是轻声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最希望成为一个征战的将军,守护一方百姓,你说那是所有男子热血的梦想。” 谢家虽是文官,可谢家的祖上却是武将出身。 谢允自小是立志要当个武将军的,谢家便随了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儿女情长不该成为路上的阻碍。”柳婵依旧是看着她。 她说话的时候,谢允的目光原本是落在她手里的酒壶上的。 可柳婵的下一句话,让他抬了头。 谢允看着眼前说话动作再淡然不过的女子,却怎么都无法跟小时候那个可怜兮兮等着他来投喂吃食的小丫头对上身影。 那个口口声声喊他谢哥哥,听他吹一些小小世面的小丫头……不是眼前大气又带了些冷漠的女子。 两人静静对视了许久。 柳婵不怕他看。 若是上一世的柳婵,见到谢允的心意,定会少女怀春,恨不得逃了皇宫嫁给他。 可是现在的柳婵却明白,感情是最不重要的。 若是真的算经历过的时间,谢允在她面前,依旧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 她没办法开口告诉他。 她现在想要的是权,是势,是爬的高高的,是不必看别人的眼色而活。 这一点,只有萧临能给她。 她也没法告诉谢允,她的目标是皇宫里的凤仪宫,且不是依附着皇帝的凤仪宫,而是真正站在权势上的凤仪宫。 是开国皇后那样人人敬畏的……凤仪宫。 谢允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挖空了一块,他突然看到了柳婵目光中的野心,也明白了柳婵的意思。 现在的柳婵,不再是他喜欢的那个柳婵。 人是会变的。 他眼神里的目光从心疼,突然一瞬间变成了敬重。 是的,那个小小的女童,历经许多事情,成为了宫里的景婕妤。 而他谢允,历经了战事,成为了一个幼时想成为的将军。 假如。 假如他回来以后,柳婵还在柳家受着欺负,他如英雄救美一般娶了她。 可两人日后的生活真的会如他所愿? 他希望柳婵成为一个他娘那样离开了他爹,便六神无主的妇人吗? 他不希望的。 命运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惜……这个道理,他懂得有些迟了。 谢允的目光重新落在柳婵手中的酒壶上,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刚刚在柳婵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他。 景婕妤带了毒酒来,要么他死,要么她进冷宫。 进了冷宫的女子焉能有好下场? 谢允突然就下定了决心,他到底是没能为她做些什么,还一意孤行地连累了她。 他死。 如此,也就两清了。 西北不缺他一个谢允,日后还定会有更多的谢允出现,成为百姓们的守护神。 “想开了?”柳婵轻声问道。 谢允点了点头。 他朝着柳婵伸手,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银酒壶,示意她为自己倒一杯。 可眼前的柳婵莞尔一笑,像是早料到了他会如此。 她终于舍得将那酒壶从怀里拿出来,掀了酒盖,朝着牢房的外面泼去。 酒水撒在地上,沸起白兮兮的泡沫。 那是有毒的表现。 “你做什么?”谢允猛地站了起来,他目光震惊,“是我连累了你,你……” “小时候你帮我活了下来,如今我也愿意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柳婵将那酒壶随手丢去外面,淡然地看着他,“谢允,两清了。” 她想了想,到底是嘱咐了一句。 “安乐郡主是个很好的人,你要善待她。”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她踏出去的时候,顺手就锁了牢门。 待谢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推不开了,他抓着牢杆呵斥道,“若我不死,你会进冷宫的。” 柳婵的步子顿了顿。 头也不回地走了。 墙的另一侧,站着大气不敢出的黄九,负手而立看不出情绪的皇上,以及……激动极了的严如胥。 严如胥拱手道,“皇上,景婕妤乃大义女子!” 萧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黄九抿了抿嘴,想笑又不敢笑,严大人以为皇上是为了国家大义来的这里。 可也只有他知道。 是景婕妤走了没多会儿,皇上生怕谢将军多说什么,将景婕妤迷了去。 如此才匆匆跟了来。 直到看到景婕妤对谢将军当真是没有半点男女情谊,皇上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既要又要,说的就是皇上这种人。 “皇上。”黄九想了想,“那景婕妤进冷宫的事儿……还成吗?” 要是成的话,他估计也得跟着皇上去冷宫落家。 索性就别给冷宫添这个麻烦了。 第181章 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柳婵从死牢中出去,带着珍珠回了宫中的玉琼轩。 她也没等一等萧临,而是直接吩咐珍珠收拾东西,主动去冷宫。 “小主,皇上没下旨,说不定……”珍珠的脸色泛着几分苍白,努力劝着自家小主,“说不定咱们不必去冷宫。” 柳婵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将珍珠鬓角处的发丝捋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自然是不想去吃冷宫这个苦头的。 只是有些路,她需要主动走。 萧临既然给了她两个选择,那她放弃了其中一个,必定要选择另一个。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她不想再有下次被萧临威胁的时候。 所以,若是吃点苦头就能绝了根的话,她甘之如饴。 “那你守着玉琼轩,我自己去冷宫即可。”柳婵轻声道。 她倒是没有非逼着别人跟自己去吃这个苦头的想法,萧临定然不会对玉琼轩里的宫人下手,所以珍珠她们留下不会有问题。 珍珠一下子就急了眼,“小主,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她退后两步,就给柳婵跪了下来,“奴婢跟着小主的时候,就发了誓的,这辈子不离小主,跟着小主的话,别说闯冷宫了,就算是闯刀山下火海,奴婢也别无二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人也都进来了。 春杏和春桃齐齐跪下,眼眶里含着泪,“奴婢们也要跟着小主的。” 今日柳婵从玉琼轩里离开的时候,大家心里就觉得要出事,心里一直都是忐忑的。 她们私下里聚了一聚。 大家都认定誓死不离小主。 林安倒是看的清,他轻声问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小主自己的意思?” 若是皇上的意思,那事情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小主的意思…… 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怎么都好说。 “暂时是我的意思。”柳婵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她将林安从行宫里调到身边,只是觉得他机灵稳重,可现在处下来,她甚至觉得林安日后才有可能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林安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那小主去吧。”林安毫不犹豫开口,他跪了下来,“奴才愿意为小主守着玉琼轩,恭迎小主出冷宫的那一日。” 见林安和柳婵都淡定无比,众人也渐渐接受。 只要能出来,进去一趟又何妨。 众人擦了眼泪,开始为柳婵收拾东西,她们又怕冷宫里缺吃少穿,各种东西都要带上。 直到柳婵开了口。 “什么都不必拿,那些首饰衣服都放下,衣服只带两身舒服方便的,带两床厚些的被褥即可。” 如今秋日,夜里是冷的,被褥是最需要的。 至于首饰金银,没有必要。 如果她进了冷宫,真的能惨到连一顿好饭都吃不上,还需要用东西置换的话,那她这婕妤的位子白爬了,帝心也白勾了,还不如寻个南墙撞死,重新来过。 就在柳婵收拾好了东西,要离开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开了口。 “小主,奴婢跟您去吧。” 柳婵停了步子回头。 她是带了珍珠的,春杏跟春桃都留在了玉琼轩。 说话的是翡翠。 翡翠上前,“奴婢以前是宫里的暗卫,常在冷宫附近驻守,对冷宫里的那些人都熟悉,小主就这样去的话,怕是会受她们的欺负。” 她这是第一次向众人透漏自己以前的身份。 一直以来,她在玉琼轩里都是默不作声的,且她是皇上给的人,大家对她很客气,知道她的武功极高,却交流极少。 柳婵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冷宫里的情况她犹记得一些。 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是一个小团体,恃强凌弱在所难免。 而且那冷宫里住着的,不仅仅有萧临废除的妃子,还有一些先帝时候的妃嫔。 她们初进冷宫时自然百般绝望,可后来接受了现状,也学会了抱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冷宫里现在说了算的是先帝时候的废妃柔嫔。 柳婵不再多想,她带着珍珠和翡翠径直地去了冷宫。 冷宫门口的太监见她过来,提出要一间空屋子的时候,直接傻了眼。 他们一边恭敬伺候着,一边派人去寻黄九。 柳婵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带着人进去,寻到了她前世住了几个月的那间最里面的屋子。 她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勾了唇。 “收拾收拾吧。” 消息传到太极殿的时候,萧临刚从外面回来。 黄九都听得冒了一头的冷汗。 他吩咐冷宫太监在门口等着,自己匆匆去寻了萧临,然后将景婕妤自己搬去冷宫的事情一说。 “她去冷宫做什么?”萧临果然皱了眉头。 他又没下旨! 黄九咽了口唾沫,提醒道,“皇上,景婕妤大概是将您的话当真了,这冷宫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娇贵娘娘怎么能在里面待的住……” 这话一出,萧临莫名就想起了谢允讲的那些她小时候吃的那些苦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幼时是最可怜的。 没想到柳婵小时候堪堪饿死,就算是庶出,也好歹是个官家的姑娘,怎么能饿的吃不上饭! “她是不信朕吗?”萧临冷了脸。 黄九摊手,“皇上,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皇令,谁敢不信您。” 就是因为信,人家才搬进了冷宫。 萧临默然了半晌。 良久,他又问,“她自己去的?” 黄九这回倒是摇了摇头,“听冷宫里的太监说,景婕妤是带了身边的珍珠和翡翠,不过她就带了两床被褥和两身衣裳,其他的什么也没带。” 这次轮到萧临气笑了。 她还知道带两个丫鬟伺候着。 “无妨,让她住去吧,住不下去就搬回来了。”萧临摆摆手,“她聪明着呢,如此倔脾气,在冷宫里住着消消心气也好。” 黄九张了张嘴,硬是没敢再劝。 他有一种预感。 景婕妤搬到冷宫这件事,绝不是一时闹脾气。 眼下皇上心情不错,是因为景婕妤说服了谢将军,破了谢将军的情执。 可他怎么就觉得…… 皇上怕是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第182章 当冷宫什么地方了 冷宫里。 柳婵等人将屋中里收拾的干净利索。 几个守着冷宫的太监头顶冒汗,在门口站着等着,时不时朝着外面张望,盼着去寻黄九的同伴赶紧回来。 他们没接到景婕妤被打入冷宫的信儿。 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己搬着被褥,大大方方住进来的。 将冷宫当什么地方了。 其他的屋子里有住着人的,个个都透了破败的窗户缝儿往外瞅着,生怕错过什么。 直到离开的太监又回来。 他低声告诉几个同伴,“黄九公公说,让好生伺候着这位小主子,别让其他人闹幺蛾子。” 许是因为他见到黄九的缘故,他说话时,面上也掩不住的激动。 冷宫是宫中最令人瞧不起的地儿,他们守着冷宫的宫人,也就比起宫中拉粪的能强点而已。 这辈子也是没想过能跟宫中的大总管说上话。 托了里面这位的福。 “好好好。”其他几个人虽是依旧不解柳婵的到来,可也赶紧点头。 他们互相嘱咐,“自今日起,冷宫可不跟往日一样了,黄公公发了话的。” 柳婵出来的时候,就见几个太监拿着扫帚满院子的打扫堆积的落叶和一些石子烂瓦。 见到她,几人皆露出了讨好之色。 按理说进了冷宫的宫妃,都是在里面老死或者病死的下场,可显然这位有出去的机会,讨好了她,说不准就能调到别处当差。 渐渐地,有散着头发的女子从屋里赤脚走出来。 紧接着一二三四个…… 冷宫太监下意识地想像以往般呵斥谩骂,却碍于柳婵站在这里,只能瞪着出来的几个人。 可眼神显然是不管用的。 有人蹦蹦跳跳跑到了柳婵的面前,贴近了打量她,眼里透着单纯和懵懂。 翡翠冷着脸上前呵斥,“滚!” 就见那人一下子就抱住了头,蹲到角落里,哭嚷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珍珠很紧张,她小心翼翼的将柳婵护在身后。 她小声提醒道,“小主,她疯了。” 柳婵嗯了一声。 这群人进冷宫之前,大多都是得宠过的妃嫔,当不了宠妃的,一般也来不了这个地方。 从得宠的高高在上,沦落为冷宫里的暗无天日。 疯了很正常。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疯掉,不是所有人都有疯掉或者死去的勇气,大多数人都秉持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想法。 比如柳婵看向了其中一个屋子窗户里的那双恶狠狠看过来的眼睛。 那是曾经同样高高在上的静贵妃,如今只能称为废妃李氏屋里的窗户。 据说,李氏在冷宫里也被欺负的很惨。 柳婵很快收回了目光。 她这次进冷宫,没多少心思放在李氏身上。 傍晚的时候,御膳房里就送来了晚膳。 许是被黄九吩咐过的原因,御膳房的太监来的时候,手中提的红漆饭盒中飘溢着满是香气的饭菜,一下子来了四个人。 来送膳食的小太监果然开了口,“景婕妤,黄九公公托奴才告知您一声,皇上让您过两日冷宫的瘾,便回玉琼轩吧。” 这是警告冷宫的人,景婕妤跟皇上斗气才来的。 谁也不准欺负她。 当然,也是告诉柳婵,闹这些脾气没有用。 见几个太监诺诺应是,柳婵面上挂了一丝冷笑,看了眼他们后面。 冷宫并不算太大,不过是皇宫角落里的一处破败地方而已,算起来还不如她的玉琼轩宽敞。 饭菜的香味早已将这里传了个遍。 废妃们都蹑手蹑脚地从后面围了过来,对着那饭盒垂涎欲滴,瞪着眼恨不得直接抢上。 柳婵何尝听不出来那太监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想了想,冲着身边的翡翠和珍珠开口,“你们将这些饭菜分给她们吃吧,只留一两份咱们今晚吃的就是了。” 此话一出,珍珠两人虽不明白小主的用意,可也打开饭盒,拿了两道菜和三份米饭后,便将其他的送了出去。 很快就有人扑了上去。 珍珠被翡翠拉着靠后。 冷宫里的吃食比寻常的宫人还不如,多数都是御膳房那边的泔水剩菜,时间长了,再好的教养也会被磨灭了。 御膳房过来送膳的太监皱了眉头。 他们几个人对视一眼。 由领头的太监想了想,上前道,“景婕妤,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这当然不是景婕妤对他们御膳房不满意,而是景婕妤对黄九公公乃至皇上有怨气,做给太极殿那边看呢。 待柳婵点头后,御膳房的太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疯了的妃嫔手中抢回饭盒,很是嫌弃地抱着饭盒离开。 几人出了冷宫的门。 就有人骂了声晦气。 “这景婕妤也太不知好歹,偏偏来冷宫作死,害的咱们还要来冷宫里送饭。”有太监抱怨道,“这冷宫里都是些什么玩意,也配的上咱们御膳房上好的红梨漆盒?” 他说完,有另一个人讨好地看向领头太监,“元公公,依奴才看,景婕妤要是真得宠的话,皇上也不会舍得让她来吧?” 尽管皇上放出话,说让她待够了就回去。 可自古以来,哪有自个儿往冷宫跑的,冷宫里出去的话,也不怕皇上嫌晦气。 “闭嘴。”被喊做元公公的人瞪了他们一眼。 旁人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可是被总管叮嘱过的,一定别小看了这位景婕妤。 景婕妤是宫里最特殊的存在。 她从进宫起就饱受争议,又几次失宠复宠,皇上也不曾降她位份或者是别的,一直有宠爱更多的趋势,甚至御膳房曾对她落井下石,而为了她换掉御膳房的旧总管。 那旧总管现在还在槽房刷恭桶呢! 元公公想了想,“既是景婕妤想给冷宫里的其他人吃,那咱们明日就多送一些过来,如此景婕妤也不能说什么。” 黄九都捧着景婕妤,他们有什么道理不捧着。 再说了。 御膳房里缺钱缺物缺人,最不缺的就是饭菜。 第183章 不是我 柳婵看着那边已经被‘吃’完的残羹。 好几个形状精美的瓷盘碎落在地上,上面的饭菜哪怕滚落到了地上,也会立刻被脏兮兮的手抓走。 有人端了盘子放在嘴边舔舐,露出一副再享受不过的表情。 珍珠下意识地抓了自家小主的衣裳。 柳婵察觉到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带她转身回了屋里。 屋里仅有的一张破桌子被搬到了柳婵的面前。 上面放了两盘拿出来的菜。 珍珠刚将筷子放在柳婵的手上,就见屋门处有人闯了进来,那女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婵面前的饭菜,垂涎欲滴。 “小主,咱们……” “翡翠,将她丢出去。” 珍珠刚想说咱们不能再将剩下的给她们了,就听小主冷冷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她顿时松了口气。 小主给她们吃食,但也不是全然不管自己的。 翡翠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根软鞭,冲着空中甩了一下,发出啪的声响。 她朝着那个转身要离开的女子招呼,鞭子像是长了眼睛般缠绕上了女子的腰间,霎时间将人横卷了起来。 这个举动吓得外面扒着看的几人作鸟兽散开。 那人被翡翠收着力甩到了外面,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往别处跑。 倒是无人再敢靠近。 柳婵带着两人慢条斯理地用了晚膳。 她吩咐珍珠,“有空去跟那几个太监打听打听,看冷宫里都有多少人,原来都是什么身份,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 珍珠第一反应就哎了声。 只是她有些不解,“小主,咱们不是为了威胁……嗯,来的吗?” 威胁皇上。 怎么还要跟冷宫里的这群疯女人有接触。 柳婵这回没跟她解释,“日后你就知道了。” 这冷宫里待着的,不仅仅有疯子,还有装疯的,还有正常的。 有自己做了坏事进来的,也有被人陷害进来的。 萧临的后宫里,被送进来的废妃,无非就只有一个静妃而已。 可这冷宫里住着的,却大多都是先帝时候的废妃。 先帝时的后宫里,妃嫔众多,厮杀惨烈,怀了的,生了的,子嗣不少,却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死在宫斗中的也就罢了。 可那些没有死在宫斗里,被送来冷宫里的妃嫔,却还能好好活着的,无一例外都是厉害人物。 柳婵勾了嘴角。 她位卑言轻,在太后面前什么都不是。 但是冷宫里的‘装疯’的,‘正常’的,她们如果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又岂能放下心里的仇恨。 这是她前世进了冷宫,知道的一些辛密东西。 冷宫里的人,几乎个个都对太后有着不可磨灭的恨意,有好几个是被陷害进来,或者是家中被陷害,才沦落如此下场的。 她知道太后不会放过她。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学着向萧临一样,提前为自己布局。 入夜。 珍珠铺好了被褥,服侍着柳婵歇下。 她们这次过来,什么金银首饰玉器都没有带,连衣服也是最简单的样式。 明明看起来凄惨又可怜,可自家小主的怡然自得,又像是她们来冷宫里闲住的。 珍珠简直哭笑不得。 “奴婢这辈子,也算在冷宫里待过的人了。”她打趣道,“日后谁敢不高瞧奴婢一眼。” 能在冷宫里住着又出去的,当真是罕见。 像个稀罕人物。 柳婵摸了摸她的脑袋,上一世自己倒是个从冷宫里出去的,却也没能活多久。 “睡吧。”柳婵轻声道。 许是新换了地方的缘故,三人谁也没能早早地就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婵迷迷糊糊地就觉得门口外面有人来了,她还没睁眼,就察觉到屋里有人起来了,珍珠和翡翠在悄声说话。 “翡翠,看看是谁,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柳婵压低了声音吩咐。 有人在外面,似是将什么东西往门墙上泼。 接连泼了好多次,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味儿,传进了屋子里,好在如今是秋日,夜里也有风,很快就闻不见了。 珍珠悄声走到柳婵的跟前。 “趁着月色,奴婢看清楚了,应当是李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粪水,往咱们门上泼。”她是闻见味了的,才敢确定,“就该将她抓了,好好惩治一顿。” 柳婵闭着眼,“她自己寻上门来的,自然不会放过她,明日再说吧。” 如此,她明日就演一场好戏给大家看看。 几人再次入睡。 次日一早,珍珠将门打开,依着柳婵的吩咐就直接骂了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敢在我们小主门口撒野,弄这些污秽之物,当真是不要命了。” 能被丢到冷宫里来的,都是废除了位份的。 柳婵还是婕妤,珍珠称呼起来就气势汹汹的。 众人的脑袋在成排的房子门口冒了一个又一个,珍珠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第三间,就见有个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珍珠喊来了冷宫里的太监们看着。 她大声喊道,“昨日我们小主对你们也算照顾,御膳房的饭菜来了都先给你们吃,半夜还有人如此恩将仇报,若不能查出是谁做的,那今日谁也别想吃御膳房送来的可口饭菜。” 一听这话,顿时好几人都急红了眼。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纷纷说不是自己。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有个满脸皱纹的女人站出来了,“我看到是谁了。” 她伸手出来,朝着第三间屋子里指了过去。 “景婕妤,那个屋子里住着当今皇上再宠爱不过的静贵妃,听说你们是仇人。”那老废妃冷哼了声,“半夜就是她过来弄的。” 她们身处冷宫自然得不到现在宫里的一些消息。 可这个废除了的静妃李氏进来时,她们便抓了人好一顿审问,好歹算是对当下的后宫有些了解。 自然也知道这个李氏的仇人是柳家进来的庶女。 尤其见到她看景婕妤的时候,恨不得像是要吃了对方,便清楚眼前这个自己搬来冷宫的女子,便是李氏的仇人了。 然而。 李氏报复是李氏的事,她们又没有义务给李氏兜着。 宫里向来是恃强凌弱的,冷宫自然也是。 景婕妤能给她们带来吃食,她们便将李氏交出来又如何。 “将人带过来。”柳婵看向旁边的太监。 太监立刻拔腿就去了。 很快,蓬头垢面的李氏被两个太监架着胳膊拖了出来,她使劲挣扎,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柳婵也没当众细问是不是她。 她只是轻声道,“若谁能帮我教训她,早膳我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李氏的目光,都亮了起来。 第184章 请不走这位祖宗 果然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柳婵亲自动手,甚至都不必用翡翠和珍珠。 众人冲着李氏一拥而上,对她撕扯了起来。 李氏的容貌在来冷宫之前便是已经毁了的,她现在比先帝的那些妃嫔还要更苍老些,经过一顿殴打后,更加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们还要逼着李氏将柳婵屋门口前面的污秽弄干净了。 这一顿打的李氏仅有的心气都没了。 她头也不敢抬,一边哭一边用袖子不停地去擦拭那些脏污。 柳婵吩咐珍珠去御膳房里多要些膳食。 被关进来的妃子是不允许出去冷宫的,但珍珠出去是没有人拦着的,太监们还得客客气气地引她出门。 很快御膳房就送来了吃食。 冷宫里共有十二名废妃,加上柳婵三人在这,须得至少十五个人的膳食。 甚至珍珠还贴心地给几个太监都要了。 膳食送到的时候,众人眼巴巴地就看着,若不是翡翠提前抽出了鞭子守着,她们就又要一拥而上了。 柳婵的膳食是单独送来的一份,先放进了屋里。 “去寻一张大桌子来。”柳婵想了想,吩咐道。 冷宫里虽破旧,可也不是连张桌子都寻不到的,很快太监们就搬了桌子过来。 他们也同样被馋的咽口水。 民以食为天。 食,他们也从未被满足过,跟冷宫里的这些女人一样,守着冷宫的人饿肚子也是常事。 柳婵看着他们将一道又一道的膳食摆在了桌子上。 刚刚说话的那个老废妃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疾步走回了屋子里。 没多会儿,她就扶了一个女人出来。 见这个女人缓缓往外走,其他的人立刻噤了声,一个个地收敛了刚刚的兴奋,很是老实。 柳婵抬头看过去。 她眼底闪了一丝笑意,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脸上。 女子的头发花白了一片,右脸处有道明显的被划烂的伤,若单看左脸的话,也能看出是个极美的人儿。 哪怕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并不年轻。 柳婵知道,这就是她要寻的人。 她是先帝时候的柔贵妃,生下一子一女,也是跟太后斗的厉害的人,后来儿子和女儿都死在了太后的手里,她一朝败落,降位成了柔嫔。 再后来,柔太嫔的家中被太后陷害遭了难,一家子都贬官寒苦之地。 她跟先帝求情的时候,心灰意冷下将自己的脸划伤,也因此彻底惹怒了先帝,将她打入冷宫。 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柳婵之所以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她前世被丢进冷宫里,是柔太嫔等人照顾了她。 柔太嫔是虎门将女出身,手上也有些暗中的功夫,愣是将冷宫的人都震慑了起来。 加上先帝那时候的宫斗激烈,多少妃嫔都是被陷害进了冷宫。 所以这一代的冷宫。 真正有才者居多,但真坏的那些,早就已经不在了。 哪怕是熬不住寂寞疯了的,也只是长年累月地疯着,不曾像以前冷宫疯了的人一样,动不动便一袭草席裹出去。 柔太嫔朝着柳婵看了过来。 只一眼,她就断定柳婵没有恶意。 她被扶着上前,站定在柳婵的不远处,缓缓开口,“这位小主进了冷宫,是来给我们这些腌臜人施舍的?” 柳婵也笑了。 “看前辈说的,我不过是用吃食诱着她们帮我打人罢了。”她说的是事实,也说的正经。 那柔太嫔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有柔太嫔坐下了的缘故,众人也没了昨日抢食的那股勇气,而是一个个站在那桌子跟前,盯着食物,却不敢乱动。 直到柔太嫔不紧不慢地吃饱,回了屋,她们才立刻闻味随动。 又是一片狼藉! 因着柳婵在冷宫的缘故,自然也有人盯着了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 很快就有人一事不落地汇报到了萧临的面前。 底下的暗卫说完后,久久不见上面有回应。 黄九摆手让他离开了。 萧临习惯性地皱了眉头,将手中的折子翻开又合上,再翻开再合上。 “她这是想做什么?”萧临问黄九。 黄九赔笑了两声,他挠头,“奴才的脑子哪有皇上转的快,皇上都不知道的事儿,奴才哪里能猜到。” 这知道的,是景婕妤跟皇上赌气,搬到了冷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婕妤去冷宫里当施斋的大善人去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 景婕妤似乎在冷宫里很适应。 黄九悄悄抬眼,看向皇上,就见皇上依旧是刚才翻合折子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不等黄九开口,就见外面匆匆来了个传报的侍卫。 “皇上,死牢中的谢将军求见皇上,说是同意皇上的赐婚。” 萧临回过神来,嗯了声,“让他来见朕。” 待那侍卫下去,萧临这才看向黄九,他冷着脸出声,“你亲自去接她出来,冷宫里有什么好呆的。” 黄九应了声是。 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后面的主子又开了口,“跟她说,她出来以后,朕封她为景嫔。” “是。”黄九再次应下。 确实,这景婕妤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能从小小的答应爬到了嫔位上,已经是飞速了。 论得宠,宫里没人比得过她。 更何况皇上的心里一直惦记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黄九匆匆去冷宫的路上,总觉得自己带了点忐忑和不安。 黄九踏进冷宫大门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一个个衣衫整洁,都蹲着忙忙碌碌,或是除草,或是修缮地面的女子,脚都有些抬不动了。 跟来错地方了一样! “黄九?”有人认出了他。 李氏顶着浑身的脏污,从屋里飞快地冲了出来,朝着黄九扑过去。 黄九注意到她的时候,已经完了。 他甚至来不及躲开,就被李氏直接撞的往后倒去,摔了个跟头。 几个跟来的太监都傻了眼,连忙去将人扶起来,又把眼前疯子一样的李氏给逮了起来。 “不是,这些人是哪来的?”黄九问道。 就在这时,柳婵从屋里施施然走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一杯明显冒了热气的茶水。 黄九的第一反应就是。 坏事了。 他肯定请不走这位祖宗了。 第185章 还能说什么 守在冷宫里的太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的。 今日当值的有两人,都是年岁在四十往上的,论起来比黄九还要大许多。 两人凑在黄九面前笑得很是谄媚,“托景婕妤的福,咱们冷宫里……” 这人说了一半,就被同伴用胳膊肘子给怼了一下,同伴抢过了话,先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咱们冷宫。” 然后他看向黄九,笑得更灿烂,露出了两颗漏风的门牙,“黄九公公,我们冷宫啊,正是托了景婕妤的福气,才有了您看到的这一幕。” 他给黄九一一介绍。 “景婕妤吩咐了御膳房每日三次给这里送饭,要有肉有菜有米,要让大家吃的饱,又让珍珠姑姑去了司服局里,裁了几十件新衣裳。” 冷宫里的人很少有自己走进来的,当年一旦进来,便是连哭带嚎地任人一扔。 别说换洗的衣服,连精致华美的外衣都被收走了。 时间长了,她们的衣服破破烂烂。 长虱子,硬成了板砖,撕成了布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就是当年的柔太嫔进来,还算体面些,身上留了衣服和首饰,见她们如此,便发了善心拿了自己的首饰换来了一些冬日的衣裳。 不然冷宫里的人,极少有活过一整个冬日的。 如今景婕妤来了以后,她身边的宫女自由出入,连大家平日里的衣服都多做了好几身。 虽不是什么成器的好料子,可也比那破烂了的衣裳好了千百万倍。 甚至景婕妤还要跟他们商量让人打两口井。 这样他们就不必再跑到远处去看别人的脸色抬水喝。 黄九听着听着,人都有些傻了。 他摆手制止两个太监的话,抬步就朝着那边的柳婵过去了。 在离着柳婵大概剩三五步的时候,宫中再威风不过的黄九公公笑得满脸褶子,弓着腰站在了景婕妤面前。 他像是害怕吓到景婕妤,开口也是再温和不过。 “景婕妤,皇上让奴才来接您出去,这地方脏,咱们就别在这里了。” 不过短短一日,冷宫里都成了整个皇宫里的新鲜事儿了。 幸亏皇上提前下了令,不准旁人探望。 要不然,景婕妤来了以后做的这一出又一出的,得吸引多少人过来看看。 再这样下去,冷宫都不能吓唬人了。 柳婵转身看见黄九,脸上并不惊讶,显然是早料到了他会过来。 她这样,黄九更紧张。 “景婕妤。”黄九赔着笑,“皇上说,您出去,他给您封景嫔娘娘,咱们走吧。” “景嫔娘娘?”柳婵挑了眉,似是带了些惊诧。 她将手中端着的茶杯递给了旁边的翡翠,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黄九,“黄公公,无功不受禄,我泼了那毒酒,也就是个冷宫的下场。” 黄九心道旁人住冷宫是住冷宫,您这是来冷宫改造环境来了。 可他这话也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敢说。 面前这位心思转的也不比他的主子慢多少,他不能小瞧。 “景婕妤,皇上跟您开玩笑呢。”黄九劝道,“皇上对您的宠爱,旁人不知,奴才还能不知道吗?” “这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跟我说皇上义正言辞地给了我选择,是开玩笑?”柳婵严肃了脸色,“黄公公,我看你才是开玩笑。” 黄九顿时被呛的噎了声。 “黄公公回去吧,您帮我跟皇上带句话。”柳婵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您说。”黄九赶紧道。 柳婵看了他许久,似是做抉择,良久她轻声道,“臣妾对皇上的心意,想来皇上也看到了,只是一味地付出没有回报,没人能坚持的下去,臣妾想,臣妾不如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吧。” “只是臣妾已经是进了宫的,出宫已经不现实,不如就在冷宫里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臣妾自认对得起皇上,可臣妾却委屈了自己。” 黄九下意识地就想说,您也得到了嫔位的位份不是? 可转念一想,或许景婕妤内中的深意他不明白,便又闭了嘴。 两刻钟后。 景婕妤的原话被黄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萧临。 萧临果然也听得眉头紧皱。 他的第一反应同样是给了嫔位,并非她说的没有回报。 “朕已经做的极好,她还不知足?”萧临冷声道,“这是威胁朕吗?” 只是这话说出来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空虚,他还来不及察觉到更多,便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他想,能给她的都给她了。 短短一年之内,能在没有任何根基之下,从一个小小的答应就到了嫔位,整个后宫里也就她一个。 黄九低着头不敢说话。 听着景婕妤的意思,像是在威胁皇上,可百因必有果,皇上先威胁的人家,怎么给忘了? “那你说,怎么让她自己出来。”萧临问的有些烦躁。 “皇上……”黄九想了想,倒是生了个馊主意,“景婕妤现在在冷宫里呆的舒服,无非就是她能使唤的动人,不如就从外面给切断了,吃两日苦头也就出来了。” 虽说这主意是个馊的,可也不失为是个好主意。 常言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没几个人愿意真的吃苦,瞧瞧那些吃苦的人,都是没办法的。 可萧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行。”他甚至给了理由,“若是她真吃了这个苦,以她的犟性子,真能不出来了。” 黄九张了嘴,又闭上了。 得。 皇上让他出主意,他出了,又被否定。 明明前一刻还在生气景婕妤威胁自己,后一刻便怕景婕妤吃了苦不理自己。 “皇上,要不,您亲自去一趟?”黄九想了想,又给出主意。 这总不至于为难景婕妤。 而且,大家若是知道皇上为了景婕妤亲自去冷宫的话,定然是景婕妤脸上添彩的。 到时候谁还敢说三道四。 “朕堂堂帝王,你要朕踏足冷宫?”萧临的脸色骤然就黑了下来,“黄九,朕看你的差事当得是真好了!” 此话一出,黄九顿时就滑跪了下来。 他头顶冷汗,诺诺不敢言语。 还能说什么?!! 第186章 景姐姐 寿安宫里。 柳美人小心翼翼地跪在太后的面前,给她捏着腿。 旁边的嬷嬷端来熬好的汤药,她赶紧起身接了过来,“姑母,我服侍您喝药吧。” 前些日子天气骤冷,太后也是不小心惹了一场风寒。 现在断断续续地还没好利索。 寿安宫里没将这场病往外传,硬是瞒了下来,也就是今日柳美人跑了过来,才知道太后生了病。 端药的嬷嬷脸上透着一丝不满。 这柳美人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自从进了宫就蠢笨的厉害,若不是太后娘娘护着,她又如何能安然坐稳美人的位置。 可柳美人才是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偏偏来了以后,还自在的很,言语中跟太后亲近的厉害,不知道的以为她会来事,知道的……都知道她是半点脑子也没长。 也不知道柳家怎么口口声声‘精心’养出来的所谓嫡女。 柳美人端着碗上前。 她自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舀了一勺,就要喂到太后的口中,眼见着那勺子上的药汁就滴在了太后的衣服上。 “哎呀。”她下意识地要去擦,却忘了手里还有个勺子。 大家还来不及注意是怎么回事,就看那碗中的药汁已经撒了一半出来,床上,太后的身上,柳美人自己的身上,全有了。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火,柳美人已经自己认识到了问题,匆忙将手中的药碗一丢,跪在地上。 “姑母,都是臣妾蠢笨……” “你也知道!”太后盯着她,只觉得胸口处噌的升了一股气。 亏她还报着一丝她来孝敬自己的期望。 旁边站着的嬷嬷和宫女,立刻上前,擦拭的擦拭,换衣服的换衣服。 折腾了足足一刻钟,才又重新扶着太后倚在床上。 太后露出了疲惫之色。 她揉着眉,“说吧,来寻哀家什么事情。” 自从她拒绝了宫妃来她这里请安,旁人不来也就罢了,这个蠢货也不知道过来瞧瞧。 好在前些日子听说萧临召幸了她两回。 也不是全然无宠。 “姑母,景婕妤进了冷宫以后,还处处以婕妤的身份自居,咱们不能这么惯着她。”柳美人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起来,“进了冷宫,哪里还能由着她!” 没错,她今日就是来告状的。 一开始她知道柳婵进了冷宫,恨不得激动的一蹦三尺高,让她作,这是将自己作进去了! 可没过多久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景婕妤在冷宫里,御膳房还要上赶着,那司服局也要上赶着,听说黄九还亲自去请她出来。 柳美人越想越气得慌,“姑母,你说她在矫情什么?!” 太后一个眼刀子就冲着眼前的侄女过来了。 她闭了闭眼,勉强将自己汹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沉浮后宫多年,上位的路途再艰难遥远,她也极少有这种无明火窜身的时刻。 但回回遇到这个侄女。 她就觉得闹心。 若此时有人问她后不后悔将柳娆接进宫里的话,她定会回答一句再后悔不过。 她好不容易将萧临的视线引在了宣郡王造反的事情上,连同宋家一并砍断,这才尽消了萧临的疑心。 如今柳娆还在不知好歹为了一点小事叽叽歪歪。 “哀家困了,翠香,送她出去。”太后扶额,“日后哀家不喊她,就别放她进来看哀家。” 柳美人愣了下,“姑母?” “柳美人请吧。”叫翠香的嬷嬷上前,拽了柳娆的衣裳。 翠香生的膀圆腰粗,轻轻一用力,就将柳娆给带了出去,哪怕是柳娆不情不愿,也反抗不了她。 很快,她将人送出去就回来了。 太后给了她一个眼色。 翠香点点头,朝着屋里伺候的人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待屋里就剩下她们主仆两人的时候,太后就皱了眉头,“皇帝为什么让她进去?” 她倒是知道柳婵搬进了冷宫。 只是最近她身子虚乏,懒得去掺和后宫争宠的事,想继续等等看。 柳婵可不是个简单的小宫妃,就冲着她能在萧临那边有一席之地,也不能小看。 “似乎是皇上给了景婕妤二选一,一个是让她给谢允喝毒酒,一个是让她自己进冷宫。”翠香打听着消息,“目前看来,是景婕妤自己使了性子搬进去的,今日黄九还去请了她,她也不出来。” 闻言,太后冷哼一声,“那个蠢货要是有柳婵的两分脑子,也不至于沦为这个地步。” 翠香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太后骂的是刚刚离开的柳美人。 她以前为了宽慰太后,还为柳美人辩解过,如今也闭嘴了。 “冷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后又问。 先帝的时代已经过去,她曾经的辉煌历史和勾心斗角都已经被封存在了记忆中,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们,也没有人会惦记。 自从当了太后,她也不会再给手下败将们半点心思。 “似乎加上李氏和景婕妤,总共还有十三人。”翠香也打听了这个,她压低了声音,“那位也还活着。” “柔贵妃?”太后皱了眉头。 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的,那时候跟她能打了多年擂台的,就是柔贵妃。 后来也进了冷宫不是? 柳婵在冷宫里又住了两日。 自从黄九来过,她这里便被许多人上赶着,有司服局的人给拿了新的被褥,有内务府遣人过来修缮了房屋。 短短两日,整个冷宫里焕然一新,连杂草都没了。 比起玉琼轩活着是比起宫妃们住的地方,肯定是没法比的,但比起一般的下人房,也算差不多。 现在大家做的事情,就是互相给对方梳笼头发。 真正疯了的人,也就两个而已。 即便是疯了,她们也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看着天空,只要没有夸张的动静,她们并不动弹,也不会害人。 下午的时候,冷宫里的太监领进来了一个人。 是沈婕妤。 沈婕妤是自己提着饭盒来的,她见了柳婵后,就将饭盒放下了,小跑着上前握住了柳婵的手。 “景姐姐,你怎么样?”她满脸的担心。 “沈姐姐怎么来了?”柳婵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很是客气道,“难为姐姐来这种地方看我。” 第187章 过来! 沈婕妤跟着柳婵回了屋,将餐盒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四盘再精致不过的糕点。 她亲自将糕点一一摆开,“这是我特意亲手做的,你在这种地方,再怎么折腾都不如玉琼轩的。” “是皇上让你来当说客的?”柳婵看着她。 还不等眼前的沈婕妤回答,她忽然吩咐珍珠,“天色晚了,去将外面晾着的衣裳收进来。” 珍珠愣了下。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应了声是,小跑着出去。 很快翡翠就端茶进来了,站在了柳婵的身边默不作声地伺候着。 沈婕妤状似无意地跟柳婵闲聊。 她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柳婵,“景姐姐尝尝?” 柳婵抬手去接,不知道怎的手上一哆嗦,就不小心将那糕点碰到了地上。 “啊呀。”她面露心疼之色,下意识地弯了腰去捡。 就在她低下身子的那一刻,一只寸长的匕首从沈婕妤的袖口间滑落出来,朝着柳婵低着的脖颈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柳婵身后的翡翠已经动了,她拽着柳婵往旁边一躲,两人轻巧地避了过去。 沈婕妤眯了眼看她,“你是如何认出的?” 是问她如何认出来,她不是沈婕妤的。 柳婵轻笑一声,也并不慌张,“你知道我跟润娘的关系不错,却并不知道她一直都是喊我婵儿,她从来都没有喊过我景姐姐。” 而且,前几日,黄九就明说过。 皇上是不许任何人来冷宫里探望她的。 沈婕妤知道她进了冷宫的话,定会先去寻玉琼轩的人,而不是时隔几日后独自一人提着什么糕点来看她。 “润娘也知道,我不爱吃糕点。”柳婵摇了摇头,“你既是想扮做她来毒杀我,也不知道提前打听打听我的喜好,是吧?袁姑娘。” 袁姑娘就是宣郡王送到萧临身边的那个,跟许静儿一模一样的。 可世间哪来这么凑巧的事儿。 她后来思考了许久,排除各种可能,只剩下这人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前世她有幸见过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可以仿着各种的人脸做出来,若是加以模仿行为习惯的话,便能以假乱真。 她都能猜出来的事儿,萧临肯定也提防着。 萧临的心思可比她缜密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宣郡王都被处置了,这个袁姑娘还能留在宫里,仅如此一想,柳婵大概就猜到了。 八成是她扮作各种各样的人,混迹宫中,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对面的‘沈婕妤’果然变了脸色。 柳婵也不打算跟她啰嗦,直接吩咐翡翠,“拿下她!” “就你这个小丫鬟。”‘沈婕妤’冷笑一声,“也配拿下我?” 她掀了袖口处,明晃晃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腕弩,对准了柳婵的额处,二话不说就掰动了开关。 刹那间,翡翠将柳婵推开,勉强躲开。 下一个箭弩再次射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用的是腕弩这种不起眼又杀伤力极强的东西。 翡翠的武功也高,可她用的是鞭子,在腕弩的‘箭箭紧逼’下,她也只能带着柳婵狼狈躲开。 箭弩的攻击力又准又狠,能直接将桌子穿爆,然后深深地扎进墙里。 在第五发腕弩之后,翡翠终于瞅准了时机,用鞭子抽了过去,虚晃一招后,她抱着柳婵滚了出去。 她知道冷宫附近是有暗卫守着的。 翡翠扬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落下,几道黑色的身影从隐蔽处落在了院子里,手中持剑,对准了屋里的‘沈婕妤’。 ‘沈婕妤’缓缓地从屋里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剑。 她眼神透着不屑。 很快便冲进了暗卫圈中,她的剑法又狠又快,暗卫一时也只能防御,而无法近她的身。 柳婵盯着看了两眼,突然就想起了她生辰的那晚,有个女子将她掳走的场景。 那女子的身影跟眼前的这个渐渐重合。 就是她! “什么来头……”柳婵一边被翡翠带着往后走,一边疯狂地从脑海中提取一些回忆,却一无所获。 暗卫显然是顶不住了的。 那‘沈婕妤’的剑法越来越密,将几人刺翻在地。 “小主,快走。”翡翠急了。 她虽是让珍珠去前面喊人,可显然眼下是顶不住的,一个不慎,小主的性命保不住怎么办。 “咱们跑不过她。”柳婵转头朝着其中的一间屋子,扬声道,“柔太嫔,您能救我一命吗?” 跑是已经来不及的了。 这冷宫里还有其他人,而且柳婵知道,柔太嫔的武功应该是很高的那种。 她曾见过柔太嫔将手中的一片碎叶轻轻丢出去,却将树干划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可见其内力深厚。 她也知道,有些练武的人,练得是拳脚,而有人练得是内力。 就在‘沈婕妤’朝着柳婵过来的时候,屋门终于打开了,眼见着有东西就朝着她飞速过来。 ‘沈婕妤’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弯腰提箭躲开。 她谨慎地看向后面出来的柔太嫔。 柔太嫔的手里连个趁手的东西都没有,便直接抬步朝着她过来。 柳婵都看不清是怎么个动作,眼前的两人便打在了一起,突然,那女子侧身用肩膀迎了柔太嫔的一掌,另一只手则是趁机掏出了个瓷瓶狠狠地丢在脚下。 白色的粉末烟雾升起,很是呛人。 柳婵赶紧闭了眼,屏住了呼吸,可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剩了个柔太嫔正用手当做扇子,朝着空气中扇风,时不时咳嗽两声。 “您没事吧?”柳婵看向她。 柔太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转身往屋里走去。 “太嫔娘娘,多谢了。”柳婵开口道,她想了想,又要说些别的。 还不等下一句话出声,冷宫的门被猛地打开。 数十名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看着里面的尸体有些愣住。 萧临在后面大步跨了进来。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下意识地就寻到了柳婵的身影,“过来!” 第188章 寿安宫附近 院子里的尸体自有侍卫上前查看。 柳婵也没搭理萧临,她看都没看一眼,就朝着屋子里走去。 进了门,她吩咐,“珍珠,关门。” 珍珠战战兢兢地推动其中一扇,要将门关上的时候,就见萧临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低着头下跪,“皇上。” 萧临冷着脸抬步进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踏入冷宫的门。 他打量了一眼简陋的屋内,还有着刚刚打斗过的痕迹,破旧的桌子四分五裂,墙上也斜插着飞弩。 “这种地方,你也能住得下去?”萧临开口问。 可是这句话刚脱口而出,他就莫名想起了谢允在牢中说的那些话,柳婵在柳家都是吃不饱饭的。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住处差一些,自然也能接受。 柳婵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说起了别的,“今日之事,劳烦皇上查一查,那袁姑娘侍奉在皇上的身边呢,怕是要对皇上下手。” “她早就离开了。”萧临没好气道。 刚刚她都差点出事,还惦记着他呢。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几日朕也在命人四处搜罗她的下落。” 后宫的守卫森严,相对来说安全些。 冷宫地处六宫之外,能被袁氏盯上,也算合理。 “皇上知道她的身份?”柳婵问道,“那日在凤仪楼的附近劫持了臣妾的人,就是她。” 萧临摇了摇头。 他原本以为这个袁氏是宣郡王的人,可后来查着查着,似乎不是。 当然,也可能‘袁’这个姓,也是她拿来随手一用。 这人易容做的极好,又会缩骨功,混在人群中极难察觉,在宫里就是个潜在的危险。 只是宫中暗卫遍布,她躲了好几日才在冷宫里露面。 此次袁氏扮做‘沈婕妤’出现在冷宫附近,也是暗卫先通报了他,他才察觉到不好,匆忙赶来。 他是在半路遇见了跑去求救的珍珠的。 萧临略过这个话题,看向她,“别闹了,跟朕回去,这里很危险。” “皇上刚才也来迟了,是柔太嫔出手救了臣妾。”柳婵看着他,语气却是淡淡的,“臣妾该在冷宫里待着,这是皇上的旨意,怎可朝令夕改。” “胡闹!”萧临忍不住呵斥出声。 他已经说了冷宫危险,怎么就听不进去。 “柳氏,你别以为朕会一直惯着你。”萧临皱了眉头,“跟朕回去!” 说着,他就要上前拽了柳婵的手腕。 可柳婵还是躲开了。 柳婵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良久,她才轻声道,“皇上之前利用臣妾,臣妾认了,觉得皇上也不容易,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 “可是直到皇上让臣妾来冷宫,臣妾才知道,皇上的心里是真的没有臣妾。”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微红了一圈,又渐渐消失。 倔强,灰心,冷淡。 眼下的柳婵,已经不在是那个痴缠着他的小姑娘了。 萧临听着她说的话,心里愈发烦躁,“朕何时让你来冷宫了?” 柳婵歪了头看他。 直到看的萧临别过眼去,他皱了眉头,“朕不过就是用来吓唬谢允的,你又何必当真。” “皇上一句话,谁敢不从。”柳婵语气坚定。 萧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了皇上,皇上的叫喊声,甚是凄厉又激动。 李氏被拦在屋外。 她哭喊道,“皇上,皇上,是臣妾,求求您,让臣妾见您一面吧。” 刚才冷宫里的一场打斗,她们都吓得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这会儿才缓过神。 在柳婵让人送来的一堆衣服中,偏偏少了李氏的,她也成为冷宫里唯一脏兮兮的人。 柳婵将讨厌李氏的脸色摆在明面上,加上李氏进来时,大家都知道她做的那些坏事,也没人搭理她。 门口的黄九赶紧指挥着,“去去去,将她带走,别碍了皇上的眼。” 很快来了太监,将哭喊着的李氏硬拖了下去。 这就是个小插曲。 萧临看了一眼外面,就回过头来,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女子未施粉黛,头发也只是随意盘起,半点首饰都无。 初进宫时,他犹记得她还是个满脸青涩的小姑娘姿态。 不过短短一年左右,便出落的倾国倾城,一双眼睛尤其勾人夺魄,虽穿着简单的衣衫,可也难掩其妖娆身姿。 他很有一种将人拽进怀里的冲动。 萧临乱乱地想着。 “跟朕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已然是耐心不多,威胁道,“若真继续倔着性子,朕就废了你的婕妤之位,也让你好好吃个苦头。” 这话是顺口说出来的。 可话音落下,他就有些后悔了。 “恭送皇上。”柳婵冲着他行了告退礼,“臣妾向来是做不了主的,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萧临气的脸色铁青,他低头看着她弯着的细嫩脖颈处,顿时又觉得闷烦。 什么叫她向来做不了主。 她像以往那般哄一哄他……萧临如此想着,想到一半,又有些心虚。 这次似乎是他惹到了她。 “跟朕回去,你就是景嫔。”萧临的语气艰难哄道。 他向来是不会哄人的。 寻常时,他也不会跟妃嫔闹别扭,她们都争宠哄着他还来不及,何时让他哄过谁。 倒是对上柳婵,他似乎是哄了个一两回。 可那些都是两人闹玩的时候哄的,即便是真闹了脾气,也是晾上几日,他去寻了她,她便自己贴上来哭了。 如此哄着,他会。 眼下的柳婵却是个倔着的,他都亲自来了,还不成。 “臣妾不稀罕景嫔的位置。”柳婵依旧是淡淡的,“恭送皇上。” 萧临一股火窜了上来,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终究是拂袖而去。 黄九临走的时候,往屋里看了眼,就见景婕妤还是行着恭送礼的姿势。 他心道完了完了。 待到跟着黑脸的皇上回太极殿,刚落下脚,就见暗卫来报。 “皇上,那女子似是对宫里很熟悉,属下跟丢了。” 他们这些驻守宫里的暗卫,连几簇花草都熟悉的很,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能将人追丢了。 暗卫低着头冷汗津津。 “在哪里跟丢的?”萧临像是恢复了常态,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寿安宫附近。” 第189章 不吃饭就是不饿 待萧临离开后,柳婵就端着刚煮好的茶水去寻了柔太嫔。 她进了柔太嫔住的屋子。 屋里的东西很少,仅有一个堆在地上的木床和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以及仅有三根腿的凳子。 柳婵进来的时候,柔太嫔正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 “多谢娘娘救命。”她递了茶水过去。 柔太嫔缓缓地睁开眼,目光犀利地放在了柳婵的脸上,看了半晌。 她没接茶水,而是直接问道,“他都来寻你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他回去?” 自古以来,宫妃都是围着皇帝拥有喜怒哀乐。 当然也有宠妃。 可帝王薄情,一个妃嫔能让心高气傲的帝王踏入冷宫,实在是少见。 “这次跟他回去了,还有下次被他利用的时候。”柳婵轻声道。 她将茶水放在了柔太嫔的手边。 许是听了柳婵的回答,柔太嫔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抬手端了茶抿进嘴里。 她的姿态优雅,哪怕是身处简陋之地,也难掩一身的大气。 “上等的碧螺春。”柔太嫔将茶水放下,似有感慨,“数十年没喝到过了。” “坐下吧。”她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柳婵毫不矫情地撩住裙子,坐在了十分破败的木床上,并无任何嫌弃之色。 她一派恭敬之色。 “听说你跟她是一家出来的,却不听她的话?”柔太嫔看也不看她,直接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跟柳婵同出一家的,也不过是太后和柳娆。 能让她听话的……自然是太后。 前世她在冷宫里恐惧的很,又是初来乍到,被她们故意吓唬欺负,也是柔太嫔呵斥住了的。 柔太嫔知晓她的出身和遭遇后,那时候便对太后冷笑不已。 这两人的恩恩怨怨,柳婵也知道一部分。 “既是皇上的妃嫔,哪有听别人话的道理。”柳婵轻笑道,“娘娘说呢。” “你倒是个聪明的。”柔太嫔果然冷笑,“不过,以她的性子,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冷宫里消息闭塞,可还有个前几个月进来的李氏不是? 李氏进来没两天,就被众人‘围剿’了个干净,消息拢一拢,也能大概知道如今后宫的形势了。 柳婵起了身,冲着她跪了下来。 柔太嫔看着她,目光里透着冷然和不解之色。 “刚才娘娘问我为什么不跟着皇上离开。”柳婵轻声道,“我要再重新回答一遍,因为我想寻娘娘帮我制衡太后,但我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到娘娘,所以不能走。” 此话一出,柔太嫔果然拧了眉头。 良久,她嘴角勾了起来,“没想到,柳氏自恃聪明一世,也不知道后一辈能有个立志要斗死她的侄女。” 她也没问柳婵是怎么知道自己跟太后之间的恩怨。 在后宫里,能坐到婕妤的位份,又是宠妃,很多事情已经能打听到了。 “我身在冷宫,如何帮你。”柔太嫔果然感兴趣。 对此,柳婵倒是微微一笑,“只要娘娘肯,臣妾自会接娘娘出冷宫的。” 原本她还没有想到法子。 可今日的这场刺杀,柔太嫔救了她一命,这不就是功劳? 先帝时代早已泯灭,谁对谁错并不重要。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以一婕妤之力,无法跟太后抗衡,自然要考虑拉个帮手。 宫里除了萧临,没有人能对抗太后,可萧临到底是讲究一个‘孝’字,也需要利用太后来制衡前朝,他不会轻易跟太后起矛盾。 次日一早,柳婵在梳洗的时候,黄九就过来了。 他是来送信的。 信是安乐郡主给柳婵的,送到了皇上的御桌旁边。 当然,黄九亲自过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 他苦着脸劝道,“景婕妤,皇上昨晚就没用膳,晚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好,今日一早又没吃两口……婕妤,奴才求您了,您就回去吧。” 没好意思说的是,皇上是气的。 如今也就是景婕妤能将皇上气到了,旁的人谁还有这个本事。 但黄九不敢说。 “不吃饭就是不饿。”柳婵倒是说的温和,“黄九公公,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黄九咬了咬牙。 他叹气,“婕妤,皇上向来都是利用后宫来牵制前朝的,这次皇上虽是利用了您,可他知道您生气后,他也觉得……” 也觉得生气了! 他都没法说。 黄九劝的有些干巴巴,他平日里也没怎么干过这种给皇上说情的活儿。 按理来说,是不该有宫妃跟皇上置气的。 可是,景婕妤又是个例外。 人家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皇上心里的例外,他能怎么办。 柳婵冲着黄九摊摊手。 黄九跺了跺脚,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等皇上什么时候熬不住了,自己想开,再来寻景婕妤吧。 待黄九走后,柳婵打开了他送来的信。 信是安乐郡主亲手写的,她说,她跟谢允成亲的日子定在十日后。 之所以这么匆忙,是因为家中祖母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他们不想让祖母带着遗憾离开。 晋王府有晋王府的考虑。 虽说谢允在婚事上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可他成为晋王府的女婿后,会得到侯爵之位。 说不定日后再立了功,也有袭爵晋王的那一日。 这已经是武将中的最高荣誉了。 比起乱世的时候,大夏朝现在算的上安稳,越是安稳的朝代便会渐渐趋向于重文轻武。 这是时代的特征。 只是安稳久了,就总有宵小之辈会蠢蠢欲动,朝中如此,其他附属国家更是如此。 萧临上位后,开始有意无意地提拔朝中的武官。 谢允算是他最看重的。 “小主,安乐郡主说邀您去观礼,咱们能去吗?”珍珠也瞥见了信的内容,小声问道。 柳婵将信收起来,点了点头,“能去的。” 她来后宫的目的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至于萧临,估计他也顶不住多久了,晾着晾着,总有个差不多的时候。 她想。 现在的萧临应该确实是在意自己的。 她前面给了萧临太多的温暖和信任,这是萧临从小就缺失了的东西,在走进萧临的心里后,她又乍然抽离,萧临无法接受。 自此之后。 她要在感情中站到上位。 第190章 国事大于天 黄九从冷宫离开后,便径直地去了沈婕妤那边。 他还没等进去,就有沈婕妤的丫鬟出来,说是沈婕妤今日头疼,已经睡下了。 没办法,黄九沉了沉心,跺脚又去寻了昭贤妃。 这会儿的昭贤妃正在点香。 “贤妃娘娘,奴才瞧着,平日里景婕妤很听您的话,您能不能……”黄九开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昭贤妃拒绝了。 昭贤妃的声音清冷,“黄公公,本宫管的是后宫的繁琐杂事,这冷宫不算在六宫之内,本宫管不着的。” 这是拒绝了。 黄九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萧临的身边。 “奴才寻了沈婕妤,又寻了昭贤妃娘娘,她们都不愿意去说服景婕妤。”黄九叹了口气。 算起来,那沈婕妤跟景婕妤的关系好,竟也能看着景婕妤在冷宫里吃苦。 萧临皱了眉头,“谁让你去寻的?” “奴才自己想着……” 黄九试图解释什么,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又被上面的主子打断了。 萧临的声音冰凉刺骨,“她既是想在冷宫里待着,便让她待,想让朕晾着她,朕就晾着。” 黄九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震惊。 不是。 眼下到底是谁晾着谁呀! 黄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外面有人来报,递了一封他国的信件。 “皇上,是姜国来信。” 姜国是昭贤妃的母国,同时也是依附于大夏朝的一个边境国,自大夏朝建朝开始,便俯首称臣的那种。 黄九恭恭敬敬地将信件递了上去。 萧临随手打开,低头看了眼,却是骤然冷了脸色。 “皇上。”黄九吓了一跳。 “姜国太子跟姜国的四皇子已经踏入大夏朝国内,说是来求娶大夏朝的公主。”萧临将那信件丢在了御桌上。 先帝性情温和,各国来往之间一直都是主张联姻。 于是后宫里的公主们,便一个个都送出去和亲,无一例外。 姜国算是附属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于是在先帝的提议下,他们也送来了姜国的公主。 也就是昭贤妃。 按理说,既是有互相的和亲人,本就代表了两国和平,哪来的又一场和亲。 所以,不正常。 萧临这边收到信没多会儿,就听说昭贤妃求见。 他命人宣了进来。 昭贤妃一进来,便直接跪了下来,“皇上,臣妾那几个皇兄……” 她也是同时得了信的,自然是恨得不行。 比起她现在所处的后宫,她父皇的那个皇宫才是乱的很。 “跟你没关系。”萧临摆手制止了她的话。 姜国皇帝已经老了,膝下几个皇子内斗的厉害,姜国虽有了太子,可老皇帝最宠爱的是四皇子。 于是这两边斗的格外厉害。 那姜国太子性情懦弱不堪,白白占了个嫡出的身份,倒是姜国四皇子手段狠厉强硬,野心极大。 因着姜国太子的突然到访,萧临也没多少时间留给昭贤妃。 他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不会将怒气撒给无辜的昭贤妃。 这些年昭贤妃在后宫里管的好,他很少操心。 昭贤妃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的是宫女阿梨。 阿梨和阿素都是她从姜国带过来的和亲宫女,两人都是自小伺候她的,长相也不错。 甚至一开始来的时候,两人都做好了用自己去帮着主子争宠的想法。 好在皇上不是个好色的,也尊重主子。 “娘娘,皇上怎么说?”阿梨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是两国交邦的大事。 姜国的人不请自来,本就不妥。 她觉得很不安。 实际上,昭贤妃也有些不安,只是她掩了情绪下去,“没什么,皇上说不怪咱们。” 确实是怪不到她们的。 在大夏朝多年,她们也没有跟姜国有过多的接触,无非就是每年的年节时,来往送礼罢了。 再或者就是给她的母妃写封信,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 除了见不到母妃以外,她在大夏朝算是最好的,其他的姐妹或者被父皇用来拉拢能臣,或者也用来和亲。 拉拢能臣的那几个姐妹,她不清楚。 可那几个和亲的,她们的现状都不太好。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自己能说了算的。 “娘娘,您说皇上为了景婕妤烦心,那不如咱们去将景婕妤叫出来呢?”阿梨轻声道,“景婕妤向来尊重您的。” 见昭贤妃摇头,阿梨又道,“话说回来,皇上既然在意景婕妤,他又……” 后面的话不能说了,再多说了便是议论皇帝。 是大不敬的罪名。 “皇上做的没有错,或者说,以前的皇上用这一招很正常。”昭贤妃跟她解释,“别说牺牲景婕妤的名声,就算是牺牲她这个人,皇上也会的。” 西北的边关是重中之重,萧临既是看重了谢允,也就意味着当下只有谢允能守护。 沈家已经后继乏力了,谢允就是个最好的替补。 所以,从这一个角度看的话,谢允属于国事。 一个是国事,一个是后宫的小女子,自然是国事大于小女子,算计起来又有什么不行的。 那些和亲的公主们,不就是为了国事而被牺牲出去的吗? 只是说,这个人是景婕妤罢了。 景婕妤自从进宫后,基本上就扣住了皇上的心,这才是她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敢抓帝王心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景婕妤罢了。 “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昭贤妃叹了口气,“皇兄口口声声说要求娶公主,可咱们宫里,也不过一个玉敏罢了。” 玉敏小小年纪,定然不够和亲的。 可她怕的是四皇兄这个人,阴狠手辣,会故意想尽办法为难萧临,更怕他是带着开战的心来的。 回到那句话。 国事大于天。 比起千千万万的百姓免于战火,一个玉敏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91章 什么事 半夜。 冷宫守夜的太监听到了敲门声,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起来开门。 当门吱呀打开,太监看到站着的男人时,下意识地揉了眼。 “见鬼了?” 黄九从萧临的身后探了头出来,他二话不说就朝着那太监虚踢了一脚,骂道,“这是皇上!” 太监扑通跪在了地上,懵的回不过神儿。 他再抬头的时候,就见皇上已经进去了。 萧临很快就站到了柳婵屋子门口。 翡翠睡觉极浅,听到动静后便起身到了门口查看,也吓了一跳,“皇上?” 她赶紧将屋门打开。 “她睡了吗?”萧临的声音压的低了些。 “回皇上,小主睡下了。”翡翠心道这是问的什么话。 此时少说也得过夜半了。 萧临嗯了一声,大步朝着屋里进去。 翡翠下意识地想上前拦一下,就被黄九给拽到了门外。 黄九冲她瞪眼,“是杂家将你送到景婕妤的面前,你怎么还能忘本了?” 竟然想着拦皇上! 翡翠低声嘟囔,“奴婢已经是景婕妤的人了……” “嘶!”黄九伸了手指点点她的脑袋,“早知道就不点你了,真是朽木脑袋。” 萧临进屋的时候,柳婵睡得正香。 只是他上前一搂,人便醒了。 柳婵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皇上?” 萧临不语,只一味地将人搂了起来,往外面大步走去。 深秋的半夜风凉,柳婵被吹了吹也就清醒了。 她挣扎,“放臣妾下来。” “再胡乱动弹,朕就将你那两个丫鬟全送去慎刑司。”萧临低声威胁她。 柳婵果然不敢再动。 她晚上睡觉时衣衫单薄,冷不丁就打了个寒战。 萧临将她放下来,随手解了自己身上的大裘给她披上,不等柳婵反应,他再次将人抱了起来。 就这么一路抱到了玉琼轩。 玉琼轩的人虽心里有数,可也难免提着心。 见皇上将自家小主抱回来的那一刻,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是想了千百种小主如何出冷宫的法子,偏偏没有想过是这个场景。 珍珠是被翡翠拽着回来的。 两人对今晚萧临踏足冷宫,将人带回来的事情都是欣喜乐见的,皇上重视小主,她们也开心不是? 待柳婵被放在床上后,她就径直掀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然后蛄蛹着靠里面,翻了身背对他。 “还生朕的气呢。”萧临见她如此,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自从她搬进冷宫里住着,他一直都是烦躁的厉害,不论大事小事,上火上的极快。 除非遇到棘手憋屈的国事,他很少如此。 直到他发现自己到了膳点不觉饥饿,到了半夜翻来覆去没有困意。 直到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她在冷宫里吃苦的场景。 明明暗卫传了消息,说她在冷宫里也过得舒服,可他就是很烦躁。 作为皇帝,他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的。 他的想法就是先将人带出来。 于是他起来披了衣裳就去了。 见自己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萧临也不生气。 他褪了鞋袜,自顾自地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 萧临的困意几乎是瞬间袭来。 他心满意足地闭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柳婵微微皱了眉头,她偏头看过去,就见这人离得自己极近,整个身子都像是丝毫没有缝隙地贴着她,胳膊也搂的很紧。 “皇上?”她艰难地将手拿出来,推了推他。 没有任何睁眼的动静。 唯一有的回应,就是微微的鼾声,已然是熟睡了过去。 柳婵哑然。 次日一早,柳婵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人影。 珍珠过来伺候着。 “小主,皇上已经走了。”她小声道,“昨晚的事儿……” “没事。”柳婵对昨晚尚且满意。 半夜皇上去冷宫亲自将她抱到了玉琼轩,不论是哪个词挑出来,都足以惊得众人掉了下巴。 在这后宫里,宠妃的地位是彻底立住了的。 她起身,“收拾收拾,估计一会儿晋位的圣旨就来了。” 这本就是该来的晋位而已。 还是那句话,有些东西上赶着,不见得有。 比起她伸手要来的,她更喜欢男人硬给她塞到怀里的,后者,男人还觉得亏待了你。 果然刚用完了早膳,黄九就堆着满脸的笑过来了。 他怀里揣着明黄色的圣旨。 “景婕妤,接旨吧?” 黄九看着眼前的景婕妤一声不吭地跪下,也是松了口气,暗中擦汗。 当太监总管多年,他宣的旨没有上千也得过百了,还是头一次担心怕人家拒绝接旨。 能接了就好! 黄九洋洋洒洒地念完手中的圣旨,各种溢美之词不计其数,主要汇总起来,就一句话。 景婕妤晋位景嫔。 “景嫔娘娘,这按理说,晋了嫔位,这玉琼轩就有些小了。”黄九依旧是赔着笑,“皇上的意思是,您自己寻一处宫,奴才让人抓紧时间修缮。”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上面画着三处宫殿的位置图以及里面的大体布局。 至于具体的装饰,倒是算不得什么,选中了宫殿,再另行布置也来得及。 柳婵接过那纸看了一眼。 分别是玉芙宫,长欢宫和永安宫。 玉芙宫名字虽秀气,面积也是最小的,长欢宫的面积大了些,离得太极殿也近,只是住进去也太招摇了些,一听就是宠妃的居所。 柳婵又看向了离着太极殿稍远的永安宫。 面积大,宽敞。 见柳婵犹豫,黄九想了想开口,“原本还空出了个未央宫,可皇上想着您……” 未央宫是原本静贵妃的居所,皇上怕柳婵觉得晦气,就没选。 “不用未央宫。”柳婵素手指着永安宫的那处,“就它了。” 永安宫的名字大气,念起来就让人觉得心中安稳。 她喜欢大的。 黄九赶紧哎了一声应下。 他刚要夸赞两句景婕妤的眼光不错,就听后面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连带着女子的抽噎声。 黄九回了头,就发现是钱妃在哭。 他心里一个咯噔。 莫不是有关于公主和亲的事情传到了钱妃的耳朵里? “景婕妤。”钱妃脱口而出以往的称呼后,才注意到黄九和他身后的太监,又看见柳婵手中的圣旨。 她愣了下,“景嫔?” “怎么了?”柳婵也没在意她喊什么,直接问道。 一向都是她寻钱妃办事的多,还是头一次见钱妃哭着来寻她。 第192章 如何哄夫人的 当钱妃哭着喊出皇上要拿玉敏和亲的话时,柳婵一脸茫然。 她立刻看向旁边的黄九,目光疑惑。 黄九硬着头皮开口,“钱妃娘娘,您别哭了,那姜国过来说是要和亲,皇上还没同意呢,一切等他们到了再说。” “姜国要来?”柳婵捕捉到一个信儿。 虽说姜国是昭贤妃的母国,可因着她有一些记忆在,心里立刻就沉了下去。 她的第一反应是昭贤妃。 前世的姜国跟大夏国开战,先当着大夏国使臣的面杀了大夏国的公主,示威后进攻大夏国。 听说他们杀害和亲的公主,一时之间百姓乱了起来。 众人齐齐宣扬要处死昭贤妃。 为了安定民心,为了鼓舞士气,萧临立即下令赐死了昭贤妃。 虽然后来大夏国逼退了姜国,将姜国领土并为大夏国的领土,可宫里也是彻底没了昭贤妃这个人。 这对于萧临来说,是帝王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功绩。 可是……柳婵心里愈发沉重。 至于玉敏公主。 玉敏公主被萧临下嫁给了京城里的一个大臣之子,她的身子极差,成亲不过两年便没了。 她没听过有关于玉敏公主和亲的事。 只是她现在的记忆也不是绝对,就像是后来进宫的宋氏和周氏,原本在上辈子就是不存在的。 “怎么回事?”柳婵问黄九。 黄九将姜国太子和姜国四皇子一声不吭进了大夏国,要来求娶公主的事情讲了讲。 他又道,“皇上这几日为了这件事也烦心,他们是来者不善的。” 擅自上门,可不就是来者不善? 钱妃脸色惶惶然。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夏朝这一代的公主,也就只有玉敏一个。 现在宫里人人都传着说要将她的女儿送给姜国和亲,她如何不吓住? 黄九行了礼离开。 柳婵则是将钱妃带进了屋子里。 “柳妹妹,玉敏她还是个孩子,若是真和亲,焉能有命在。”钱妃的手紧紧地拽了她的袖子,“妹妹,妹妹,看在玉敏她乖巧可爱的份上,你帮我去求一求皇上吧。” 她说着,就要给柳婵跪下。 这个消息是今天早上传到她耳中的,当即就吓得她掉了手中的东西,反应过来后先去了太极殿。 只是皇上在上朝,下了朝还要留大臣说话,她没法,又去寻了昭贤妃。 昭贤妃倒是安慰她静观其变。 可她想要个准信儿。 一个能告知她,她的女儿不必和亲的准信儿。 她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宫里乱转,听说柳婵从冷宫里出来了,这才马不停蹄地来寻了柳婵。 “这件事情还没有下定论。”柳婵抓了她的手,顿觉刺骨的凉。 她暗暗叹了口气。 这就是当娘的心情。 “可是我……”钱妃还是六神无主。 “钱妃姐姐,先帝性子温和,厌战,所以他膝下的公主们都用来和亲了。”柳婵声音不高,却很是坚定,“但你想想,咱们的皇上是哪里出来的?” 皇上是哪里出来的? 钱妃愣了一下。 她喃喃道,“皇上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实际上,先帝身子孱弱,性子也顶不起来,他跟萧临不一样。 萧临就不是个任人欺凌的。 他从年少时便进了军营,是个一路从小兵打到将军,后面又得了先帝认可的战场功绩。 也是从萧临登基开始,他一改先帝往日重文轻武的风气,着手培养武将。 在萧临的想法中,一个大国必须是武力强盛的,只靠女子联姻的话,那国力势必渐渐衰弱。 这些,柳婵是知道的。 但别人不一定知道。 钱妃勉强算是稳住了心神,她又托柳婵帮自己问两声,这才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御书房里。 萧临刚定下了严如胥和谢允去接待前来的姜国太子和四皇子。 因着谢允将近成亲事宜,便特意许了他成亲后再去。 姜国众人过来,多半是乘着马车,带着侍从,路程缓慢,倒也不急这几日了。 让严如胥先去即可。 聊完此事后,底下的谢允和严如胥便告退要走。 “谢爱卿先走,朕还有些其他的事情问严爱卿。”萧临开了口。 待谢允离开后,严如胥站的冷静又笔直。 他在脑海里将这几日经手的案子过了一遍,想着皇上是要问哪一桩。 如今他的身份是大理寺卿,事务繁忙,手下还有些重案要案,眼下要去接待姜国太子的话,他就要将手中的事情一一安排给底下的人。 “朕听说严爱卿跟夫人的关系很好?”萧临忽然就开了口。 “什么案子?”严如胥一脸茫然地抬头。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似乎皇上问的是他跟他夫人的关系。 严如胥不知他的目的,只能斟酌着回答,“臣与夫人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加上家中长辈牵线,如今已成亲三年,膝下育有一子,不瞒皇上说,夫人的腹中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儿的话……” 萧临皱了眉头。 他重用严如胥,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来都不多话,即便是有什么需要禀告的,也是一字一句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他说到自家的夫人,前几句还是小心翼翼,后面怎么就给扯远了。 萧临静静地听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又是快要得子的喜悦,又是夫人如何如何好,终于耐不住打断了他。 “好了,朕不是问你这个。”他深吸一口气。 严如胥这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赶紧赔罪,“臣一时……” “朕问的是,你夫人生气的时候,你是如何哄的。”萧临忍不住扶额。 就他目前手下用的几个人里,只有严如胥家风严谨,跟他的夫人关系甚好,也不曾纳妾纳婢。 “如何哄的。”严如胥莫名重复了一遍,他的耳根微红了起来,“也没怎么哄,就是在外面买些她喜欢的吃食,再就事论事跟她道个歉,她也就不生气了。” 买些喜欢的吃食。 就事论事跟她道歉。 萧临捏紧了手中的御笔,似乎前者比较好做一些,至于后者…… “如何道歉?”他问道。 严如胥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甚至多了一丝丝扭捏,“这房中的事情,皇上也要问吗?” 他向来在外是个不苟言笑的。 也就夫人活泼,能将他逗笑而已。 只是逗笑的方式,他没法说。 萧临默然了一会儿。 “你先回吧。”他再想想。 第193章 哄着他,依着他 晚膳的时候,柳婵的面前就出现了许多宫里没有的吃食。 都是些京城里有名的。 “好像是咱们之前去行宫,主子您点名要吃的那些东西。”珍珠认了出来。 现在柳婵是景嫔,称呼也可以从小主改为主子了。 或者是喊娘娘。 柳婵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有些不解。 正好萧临从外面进来了。 “朕特意让人出宫买来的,上次你让你的丫鬟买过,怎么样?”他轻笑道。 柳婵看了他一眼,这是拿吃食来哄人? 萧临也看着她,却是微微皱了眉头,“不喜欢?” “没什么不喜欢的,臣妾吃什么都行。”柳婵轻声道,“皇上也坐下吃吧。” 她不亲近也不刻意疏远。 只是态度始终是淡淡的。 萧临宁可她像以前一样跟自己耍小性子,闹脾气,而不是如此模样。 平白堵得人心里不舒服。 用膳时,萧临没话找话地闲聊,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姜国太子要来的事上。 柳婵终于接了一句,“皇上真的打算公主和亲?” “目前来看,大夏国刚结束西北战事,最好不要接着打仗。”萧临说起这些,也觉得头疼,“南楚国虽败,可大夏国的兵力也受损严重。” 若能用公主和亲换取暂时的安宁,也是划算的。 柳婵听得心里一个咯噔。 “玉敏公主年纪尚小,她不太行吧?”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朕也舍不得。”萧临接了句。 他说的是舍不得。 却没说不会让玉敏公主去。 这个话题聊过以后,晚膳便用的有些沉默了。 吃完饭后,柳婵跟珍珠在门口走一走消食,萧临则是处理一些临时的公务。 到了时辰柳婵自顾自地上床。 没多会儿萧临也站到了床前,脱了衣服躺下。 “朕有些想你。”他伸了手就要将人搂过来。 说来也奇怪。 他自从沾了柳婵的身子后,便对其他人再也提不起兴趣。 也许他本就是个对床事不热衷的皇帝,那时宫里都道他如何如何宠爱静贵妃,也就他自己心里清楚。 利用大于喜欢。 可他对上柳婵以后,竟是对宠幸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就算不提男欢女爱,他只需要靠着她,便觉得安稳许多。 “臣妾困了。”柳婵说完,便往旁边靠了靠,安然闭上眼。 萧临哪能看不出来。 她这是拒绝他的‘宠幸’。 他莫名想到严如胥说的那一句,什么就事论事的道歉? 可他竟是不知道她到底生的什么气。 接下来的几日,萧临就每日来玉琼轩用晚膳,然后歇在玉琼轩里。 在外面人的眼里的景嫔娘娘,不仅仅重新恢复了宠爱,还晋位成嫔,更上一层楼。 谁都羡慕的紧。 可也就萧临自己清楚……他还没有将人哄好。 所谓的哄好,就是他想让柳婵恢复成原本的那副娇俏动人,能随时扑在他的怀里撒娇的模样。 然而现在柳婵对他都是冷冷淡淡的。 他跟她说话,她也答。 却也不多答。 她越如此,萧临便愈发觉得心里跟猫抓了似的痒痒,一时间,年近三十的帝王,有时候也感慨唯有女子难哄也。 他不是没有说过朕错了这三个字。 柳婵接受了,但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客气平和,任人挑不出错处。 这让萧临挫败的很。 很快就到了安乐郡主出嫁的日子。 萧临事忙,一时去不了,便准了柳婵前去晋王府给安乐郡主添妆。 柳婵到的时候,安乐郡主已经做好了新娘子的打扮。 看见柳婵,安乐郡主莫名有些红了眼圈。 “婵儿。”她以为婵儿来不了。 柳婵将手中的盒子给她,里面都是些宫中预制的金银首饰珠宝之类,她亲自挑出来的,个个都是精美绝伦的好看。 晋王府虽还算有钱,但宫里的东西是能给人添底气的。 安乐郡主看了眼,便喜欢的紧。 离着接亲队伍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安乐郡主便屏退了众人,安静地跟柳婵说话。 “婵儿,他不喜欢我。”安乐郡主轻声道,“他说,成亲非他所愿,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正是知晓柳婵对谢允没什么意思,才问出的这话。 其次,婵儿在宫中是宠妃,定是有些手段的。 “你想让他喜欢你?”柳婵问道。 安乐郡主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她之前觉得成亲是为了家中,可后面,她是想跟谢允成亲的。 若能让谢允喜欢自己,那是最好的。 “那你就……”柳婵贴近了她的耳朵,小声道,“凡事依着他,离不了他,哄着他。” 顿了顿,她又离开了些,认真地说出最后一句。 也是最重要的一句。 “不要动心。” 安乐郡主不解地看着她,柳婵目光温和地回看。 柳婵想了想道,“凡是女子想对一个男子托付终身,一心喜欢,一心体谅,便会为了他步步体谅,步步后退,女子的感情生而热烈,自小想的就是如何寻一个好夫君,将夫君当做最重要的人,可男子不是,男子想到是如何成就一番大业,他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从一开始,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不对等的。” 她握了安乐郡主的手,“女子想要过好这一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当你察觉到你自己是最重要的时候,你会心绪平和喜乐。” “这时候,你再去哄着他,依着他,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掉温柔乡的。” 对于女子来说,一旦动心动念,便会心生不满,处处抱怨。 所以,她觉得不动心是最好的。 不动心,就可以理智地想如何,便如何,而不是被情绪牵着走。 第194章 她就不该见 待看着安乐郡主出嫁后,柳婵就回了宫。 次日一早,谢允离京去接待姜国的几个‘不速之客’,想来还得等个十几日才能回。 当然,这事跟柳婵没什么关系了。 珍珠匆匆从外面进来,面上难掩糟心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柳婵挑了眉头,“谁敢惹我们的珍珠姑姑啊。” 随着她的位份晋升,嫔位的身边有四个一等宫女,出门在外,也可被人尊称一声姑姑。 她把春桃和春杏都提上来了。 眼下是珍珠,翡翠,春桃和春杏为一等宫女,珍珠是四人之首,这一年的时间里,柳婵给了珍珠机会去锻炼,如今也像模像样了。 她偏袒珍珠这件事,也从未藏着掖着过。 “主子,是柳家有人要求见您。”珍珠脸色严肃了点。 柳婵看着她,“柳夫人吗?” “她自称是柳家的老夫人,身边还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眼下就在咱们门口等着呢。”珍珠轻声道,“奴婢问过了,她说她们今日本来是要给太后请安,可太后的身体不舒服,就没见,然后她们便来了咱们这里。” 柳家的老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柳婵也有些皱了眉头。 那不就是太后的娘? 有关于柳家的记忆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些,但她还是艰难地提到了一点点的回忆。 柳婵印象里,太后的娘,也就是她的嫡亲祖母是早就没了的,而太后的爹,她所谓的嫡亲祖父,一直在外任上,很少回京。 人人皆知太后对自家弟弟很是疼爱,感情极好。 她的幼时是带着弟弟寄居于几个堂叔的屋檐下,姐弟两个相依为命的,所以这个冒出来的柳老夫人……是太后的继母? 想到这里,柳婵就忍不住想笑了。 “她去寻柳娆了吗?”她问道。 这个柳老夫人跟太后都算不得亲近,跟她这个柳家的庶女,更是扯不到边。 不过,太后同意她进来,又不见她。 这点需要注意一下。 太后故意给她推个麻烦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应该是没有,她说她是从寿安宫那边直接过来的。”珍珠突然又想起来,“对了,她说她有事要跟您说。” 柳婵本来下意识地拒绝见的。 她对柳家的人没什么感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也不必为了估计什么面子。 当听到珍珠说她有事的时候,倒也不排斥见一见。 “让她进来吧。”柳婵起身去换了衣裳。 除非是自己熟悉亲近的人,她见客的时候,还是需要打扮起来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自古都是如此。 柳婵头顶着珠翠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一个略有富态,身着蜀锦华服的老夫人斜着眼先看过来,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她的身边跟着个十分拘谨的姑娘,看着年岁也就十五六的模样。 柳婵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个柳老夫人身上的蜀锦是好的,料子价值不菲,可仔细看去,样式却是早就过了时的,繁复绣花处的牡丹已经有些微微脱了线。 “老身见过景嫔娘娘。”柳老夫人稍屈膝。 不等柳婵说起,她就又自顾自地站了起来,顺带着将旁边的小姑娘粗鲁地拽了起来,“快,叫表姐。” 小姑娘从柳老夫人身边绕出来,上前一步,怯怯道,“表姐。” 珍珠想上前训斥,被柳婵拽住。 柳婵抬步坐了上位,手中端了一盏茶,这才开口,“不知道柳老夫人进宫来见本宫,是为了什么事?” 她笑意盈盈,像是个好脾性的。 那小姑娘叫什么,是哪里来的,她没问,也懒得问。 “听说娘娘幼时在柳家遭了许多磨难,可惜那时老身不在京城,也不能护一护娘娘。”柳老夫人坐下后,朝着柳婵开口。 柳婵勾了嘴角,“都是过去的事了,柳老夫人不必多提。” 这种话,比马后炮还不如呢。 这个柳老夫人,是她那祖父在当官的地方纳的继室,并不是京城中的人家。 “娘娘虽说过去了,可老身的心里却觉得愧疚,如今娘娘口口声声喊老身柳老夫人,却不肯叫一声祖母。”柳老夫人拿起帕子开始拭泪。 原以为说了这话,上面的柳婵能有所动容。 可柳老夫人等了许久,也没见殿中有动静,她下意识地抬头,就见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老夫人哭不下去了。 她坐直了身子,“老身今日来寻娘娘,是想让娘娘帮她挑一桩婚事,这是老身的外孙女,出身淮南的季家。” 说着,她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 虽说她们不在京城居住,可家中出了个太后,又出宠妃,在外面是相当有面子。 至少自己的一双儿女的亲事都极好。 眼看着外孙女都已经长成了,淮南那边的人家已经配不上她们,她便想着带外孙女回京寻个更好的亲事。 “老夫人说笑了,本宫在柳家既是小辈,又是庶出,哪里有本事对季家的姑娘指点婚事呢?”柳婵已然有些不耐。 她还以为什么大事! 白白耽误了她的时间。 柳婵端了茶。 端茶送客的道理正经人家都懂,可显然这个柳老夫人没懂。 “那柳娆对是嫡出,却不是个得宠的。”柳老夫人堆起笑脸,“太后虽好,可她事忙,也顾不上小小一桩婚事。” “你想找什么样的婚事?”柳婵看着她。 柳老夫人笑道,“老身也不挑剔,只想为外孙女寻个皇亲国戚,若能进宫当个妃子,便更好了,这对娘娘也有好处……” “珍珠,送客!”柳婵啪的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就不该见! 只是柳婵恼了火,底下的柳老夫人也不紧张。 她抬头看向了柳婵,依旧是笑眯眯的,“老身还知道一件事,跟娘娘的生母有关系,不知道娘娘想不想听?” 她似是笃定能引起柳婵的兴趣。 柳婵果然脸色缓了下来,“什么事?” “有关于娘娘生母是如何没了的。”柳老夫人皮笑肉不笑,“明年宫中大选,这个消息换一个入选的名额,娘娘不会拒绝吧?” 第195章 想要凤仪楼 柳老夫人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盯着柳婵的反应。 她敢来寻柳婵,自然是有底气的。 更何况柳婵的娘能进柳家为妾,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柳婵的脸色有些变了又变,目光渐渐趋于犀利,“明年如果宫中有选秀的话,我会替她争取,柳老夫人说吧。” 这是同意了。 殿中的气氛一时冷凝。 其他的宫人懂事地离开,只留下了随身伺候的珍珠和贴身保护的翡翠。 柳老夫人微微往前探身,“十九年前,大江突发洪水,淮南来了不少逃荒的人,老身见虞氏可怜,便心软买下了她做丫鬟。” 虞氏,就是柳婵生母的姓。 “后来你父亲去淮南探望你的祖父,瞧中了虞氏,将她纳为妾室带回了京城。”她轻声道,“可惜她回京不过一载,生下你以后,便没了性命。” “她身边的丫鬟是老身亲自挑了去伺候她的,从柳家逃了出来,说是虞氏死去的时候,脖子上有勒痕。” “老身这些年一直住在淮南,也不曾往京城来。”柳老夫人摇摇头,“如此,也就只知道这些了。” 她说完,起了身冲着柳婵行了告退礼。 “老身还有事,过几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柳老夫人扶着自己身边的外孙女出去。 两人步行出宫,上了宫外停着的马车。 季月一改刚才在宫里表现的怯懦模样,眼里都盛了光,“外祖母,那景嫔娘娘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个个都是咱们寻常见不到的,这宫里真是富贵气十足。” 她在那站着,心里已经将自己进宫之后的华贵生活想了个遍。 虽说季家在淮南尚且算的上大户,可放在京城,是什么都够不着的。 天下男子虽多,谁不想配个最好的? “好了。”柳老夫人摇头,“这京城不比淮南,咱们要处处小心些,虽说太后命人接了咱们进京,可你进宫之事,也只是说有那个意思,还不曾定下呢。” “景嫔娘娘不是应下帮忙了?”季月不解,“她会骗咱们吗?” 柳老夫人冷哼一声,“她不敢!” “……” 玉琼轩里。 珍珠送走了那一对祖孙,匆匆忙忙又回来了。 她扶着柳婵,“主子,这事情有些蹊跷。” 在宫里待久了,随便一件小事,都会往多了想。 不怕想多,就怕想的不够。 “嗯,是蹊跷。”柳婵点点头。 她惯常地来到书桌前,执了笔开始练字,这是她思考事情的习惯。 珍珠忍了又忍,却没忍住,“那您刚才应下那柳老夫人,说明年让那个季姑娘进宫的事?” 那个季姑娘看起来唯唯诺诺,眼神却四处乱飘,一刻也没停过。 目不定,说明心不坚。 这种人藏着的鬼心眼多。 “骗她的。”柳婵莞尔,提笔落字,“那柳老夫人的话,有三分真便不错了,真信了她的话,就是傻子。” 只是她提起她母亲的死因,她还是起了心思的。 柳家的妾室不少,女儿多,儿子却只有一个,是柳夫人亲自生的,当做心肝儿一般。 那柳家的嫡子柳浮玉比她小四岁,如今也十三岁了。 柳夫人尽心尽力地教导这一双儿女,柳娆的‘成果’是摆在这里的,她不信柳浮玉能有多好。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家妾室们有孕后,生的儿子去哪里了? 她从小就对生母没有想法,活命都尚且艰难,也顾不及母爱,可前世她也有了一个女儿,才渐渐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柳婵想,有些事情,她还是需要查一查的。 反正她现在也有这个本事了。 “皇上约莫什么时候过来?”柳婵突然问道。 珍珠想了想,“这几日都是酉时过半前后过来。” “帮我准备些酒菜,等他快到的时候,我要去趟冷宫。”柳婵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现在觉得,晾也晾的差不多了。 男人就如同风筝上的绳子,紧一紧,松一松,不能一味地紧,也不能一味地松。 冷落的时间长了,他哄人的这番心气也就没了。 珍珠应了声是。 待到了柳婵嘱咐的时辰,珍珠提了食盒过来。 她佯装没看到门口过来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跟柳婵说话,“主子,要不明日再去吧,都这个时辰了。” “柔太嫔救了我一命,我却没什么可以报答她的。”柳婵摇了摇头,就要往外走,“珍珠,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我见不得她一把年纪了还在冷宫受苦,心里觉得难受极了。” 话音落下,萧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没什么难的,朕命人将她接出来,送去寿康宫养老即可。” 寿安宫是太后的居所,寿康宫却是历来太妃们的住处。 如今的寿康宫里也没几个人住着,都是些先帝时候不得宠的小嫔妃罢了。 当年萧临登基,先帝嫔妃们腾出后宫,太后便用了为先帝守陵的由头,将曾经得宠过的妃嫔们全都送去了皇陵。 柔太嫔之所以逃过一劫,还是因着她进了冷宫的缘故。 柳婵听见萧临说话,很是诧异地抬了头看过去。 萧临大步走了进来。 他搂了柳婵的细腰,顿觉她比之前更清瘦了几分,不由得皱眉。 “今晚多吃几口饭,朕明日一早便派人将她接出来。”他诱哄道。 那日柳婵差点被刺之后,他也一直派人追查。 也是不放心,才半夜将柳婵从冷宫里带了出来,并在后宫和玉琼轩各处多加派了暗卫盯着。 这件事让他后怕不已。 当然,他也去暗中查了柔太嫔。 谁也没注意过,冷宫里还藏着个武功高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柔太嫔跟太后之间的怨恨也颇为深厚。 既然她救了婵儿的性命,也算是大功一件。 婵儿喜欢她,那便将她接出来,若是柔太嫔出冷宫的事情能让太后不愉快的话,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柳婵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惊喜和感动。 “当真?” “朕骗你做什么。”萧临见她露了笑意,便又道,“只要你愿意原谅朕,别说接一个太嫔出来,就算将冷宫里的人都接出来,也无妨。” 此话一出,柳婵的眼睛更亮了。 萧临顿了顿。 他咬牙,“黄九,明日将冷宫里的人都送去寿康宫。” 在冷宫里也是养,去了寿康宫无非就是多几个人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让李氏出来。”柳婵不忘加一句。 萧临点了点头。 突然,柳婵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处落了一吻,“臣妾还想去凤仪楼看一场烟花。” “可以。”萧临继续点头,“还想要什么?” 眼下见她主动对自己亲近,他恨不得多给她一些。 “想要凤仪楼。”柳婵眼巴巴地看着他,“臣妾喜欢凤仪楼的江边。” 凤仪楼乃开国皇后所建。 她也是这些日子才想明白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凤仪楼是在别人的手里。 可后来她记起凤仪楼的人都处处端着宫里的姿态和规矩。 能培养如此侍者的人,又见萧临常去的,背后的主子除了萧临还能有谁? 萧临的眸子幽深了一瞬,但他还是点了头,“好,朕明日让黄九给你拿凤仪楼的地契过来。” “还想要宫里的贵妃之位。”柳婵又道。 她这接连的几句话说出来,门口处守着的黄九都忍不住冒了一身的冷汗。 景嫔娘娘这是要疯了啊。 第196章 怀孕的传言 听柳婵脱口而出的贵妃之位,萧临终于皱了眉头。 他将人微微推开,离了自己一点距离,注视着她面上的表情。 “婵儿是真心想要贵妃之位?”萧临问道。 “皇上会给吗?”柳婵扬起小脸,反问他。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以前撒娇的那般模样,敢要,要的大大方方的。 萧临一时间有些失了神儿。 他是真犹豫了。 给她一个位份,他并不介意,只是贸然给出去的话,怕是她要承受许多莫须有的东西。 柳婵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她的小手回搂在萧临精窄的腰身上,时不时屈了手指挠一挠,带了几分调皮。 直到萧临叹了口气,“可以。” 他最近清楚地知道,自己怕是离不开她的,就有一种像是鱼儿离了水的窒息感。 贵妃就贵妃吧。 即便是她要迎来明枪暗箭,他大不了多费心挡着就是。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开口跟他要位份呢。 别说给个贵妃,就是皇后的位子…… 萧临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意了。”柳婵小手一带,将自己贴近了他的怀里。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臣妾不要当什么劳什子贵妃,臣妾不稀罕,现在的嫔位极好,臣妾喜欢皇上,还希望皇上再也不要用臣妾算计别人了,求皇上不要再让臣妾伤心了。” 柳婵抬了头看她,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落泪却无声。 眼神里带着的,是倔强,是重燃的期待。 萧临想都没想就将她重新搂入了怀里,“都是朕不好。” 他一向不太在意别人的心思如何。 身为皇帝,也无需体谅别人的想法,做事只朝着目的,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即可。 拿后宫的人钳制前朝的事,是他最方便也是最合适的手段。 下意识地做了。 他却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皇上。”柳婵泪眼朦胧地看他,声音微微带了调。 在萧临看来,眼前她这副样子就如同带了勾子,梨花带雨,娇艳欲滴,给人一种恨不得立即采了的感觉。 萧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一上一下叠在了床上,目光对望。 柳婵的脸被看的通红,害羞地别过眼去,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还硬要压着。 萧临伸手先解了自己的衣裳。 当他的手摸在柳婵的腰间,要给她解开带子时,就见她皱了眉。 “怎么了?”萧临下意识地问。 “来月事了。”柳婵只觉得下身一股暖流,她有些慌张地推萧临,“皇上让一让,臣妾大抵是弄到了身上。” 她确实也没想到此时来了月事。 以往她的小腹都是提前两个时辰会微微作痛,算着也是这两日,可今日怎的就半点没有了感觉。 萧临只好起身,将她也顺手拉了起来。 柳婵赶紧喊了珍珠。 “皇上先去外屋等一等臣妾,臣妾的衣衫定是脏了,需要换下来。”柳婵一边解衣服,一边伸手推搡萧临。 萧临下意识地说了句无事。 他实际上是不在意女子这些所谓的忌讳,不过都是些迂腐的人想出来的东西罢了。 一边说着男子生来顶天立地,一边又说着妇人流血能克了男人前途。 都是些荒谬之词。 给那些没本事的男人寻借口。 他站在高处,自然清楚这些‘借口’是为着什么。 “朕来。”萧临伸手要去接她的衣裳。 柳婵的手解了一半,见他不出去,就解不下去了。 她愣住。 然后看着萧临稍弯了腰,将她的外衣褪去,递给了旁边的珍珠。 珍珠也是傻了眼的,看向自家主子。 “皇上还是出去吧。”柳婵的眼底难掩惊悚。 她是晾了一段时间的萧临,可也就是晾着,竟是连染了月事血的衣裳,他都不顾及了吗? 萧临没理她,随手将衣裳丢在了地上。 又给她解第二件。 “皇上不嫌弃臣妾脏吗?”柳婵小声试探。 萧临默不作声地用行动给她证明了,他不嫌弃。 最后是柳婵有些面红耳赤地换了衣裳,垫上了新的帕子,弄完这一切后,她坐在床边跟刚成亲的小媳妇般。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萧临很是不解。 他看着那衣衫上染了的大片血迹,脸色有些难看。 倒不是嫌恶。 而是他第一次知道女子来月事,会有这么多的血。 难怪婵儿每次都虚弱不堪。 这放在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上,怕是也要脸色苍白吧?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血多,有的人血少。”柳婵给他解释,“臣妾就是那个多的。” 她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给萧临讲这个。 萧临沉默了好一会儿。 晚膳的时候,他亲自给柳婵盛了几碗暖汤,嘱咐她喝几口。 最近他都是一直留宿在玉琼轩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萧临心情很好地赏了整个玉琼轩上下。 次日,萧临去上朝的路上,也命人给遇见的宫人打了赏。 一时之间,宫里就炸了锅。 “看来是景嫔娘娘怀孕了!”有人小声嘀咕。 因着玉琼轩还瞒着的缘故,众人也只是在私下里传言。 传着传着,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有人就私下里问了玉琼轩的人。 于是这个消息就递到了柳婵的面前。 “谁在胡说?”珍珠瞪了眼。 主子的月事刚来,就说主子有了身孕,这不是故意寻事? 好在柳婵想到了事情的缘由。 宫里的人一向是捕风捉影,想来是萧临今日过于高兴,又给不少人赏了东西,这才引起的话题。 “随他们去吧。”柳婵摇头,“去打听打听柔太嫔和其他人接出来了吗。” 如果出来了,她要去拜会一番的。 第197章 皇上对她当真是舍得 听林安说已经给柔太嫔和其他人安排进了寿康宫住下,柳婵收拾一番就去了。 寿康宫在西六宫的一个角落里。 说来也是让人唏嘘,只要在皇帝死的时候,夺不到那太后的位子,无论再如何风光,也只能屈居这一隅之地。 膝下有皇子活着的还好些,日后待皇子立了功,总可以将母妃接到府中颐养天年。 那些生了孩子却没能成活的…… 日子煎熬,这话一点也不假。 不过,在寿康宫里住着,吃喝不愁,且有宫人伺候,总比冷宫里强不少。 柳婵到了寿康宫门口的时候,却没见到柔太嫔。 通报的宫人出来说,“景嫔娘娘,太嫔娘娘说,她救了您一命,皇上将她接出冷宫,已经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珍珠下意识地就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她是知道的,主子将她从冷宫里接出来,是想有一个帮手,而非有恩有报的。 “我知道了,太嫔娘娘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柳婵冲着那宫人点头。 宫人福了福身,进去后随手关了寿康宫的门。 珍珠扶着柳婵,“主子,她这是什么意思?” “两不相欠的意思。”柳婵勾了嘴角,将那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轻点了珍珠的头,“走吧,咱们先回去。” 宫中到处都是眼睛。 此处又挨着寿安功宫近,这可是太后的地盘。 她来寿康宫,是给太后看的,那柔太嫔拒绝见她,也是做给太后看的。 跟聪明人打交道,很舒服。 柳婵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她进门的时候,就正好见到黄九过来。 黄九最近往玉琼轩跑的很勤。 这一次,他是来送凤仪楼的地契的。 “奴才想要提醒娘娘的是,这凤仪楼从开国皇后起,便是握在历代皇后手中的,皇上如今给了您,传出去也会引起一些说法,您心中有数即可。”黄九轻声道。 他也没想到皇上就这么轻易将凤仪楼给了景嫔娘娘。 当然,有些隐秘的想法也渐渐落在了实处。 日后且走走看吧。 现在仅凭着一个凤仪楼,是说不准的。 皇上给景嫔赐下凤仪楼的消息,很快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 京城里有个人人皆知的凤仪楼。 宫里,则是有个尘封已久的凤仪宫。 当今皇上也好,先帝也罢,两代帝王都不曾立过皇后,一时间,有关于玉琼轩的传言再次霄云之上。 寿安宫自然也听着。 “皇上对她当真是舍得。”太后眯了眼。 邢嬷嬷惦记着宫里的另一个消息,“太后娘娘,他们都说,这景嫔是怀了孕,皇上才赏赐她的凤仪楼。” “当真?”太后愣了下。 又是晋嫔位,又是凤仪楼,又是合宫上下赏赐……依着萧临的冷漠,如此下来,也许是怀孕呢? 她现在是想开了。 一开始的时候,默许了静贵妃将她带进未央宫,不就是想要个柳家的子嗣血脉? 旁人都不行,就她行。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哀家现在觉得,若柳家能出个皇后的话,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倘若顺其自然,等柳婵更加得了萧临的心,日后生下皇子…… 那都是柳家的荣耀。 而且。 女子生了孩子,或者过几年容颜老去,宠爱也就消失了。 到时候,柳婵也不得不来寻她当靠山,有了那一刻,岂不是她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传王院使过来,就说哀家有话要问他。”太后冷声道。 王院使倒是很快就被喊了来。 只是面对太后的询问,他一头雾水,“不能吧,臣前两日才翻看了景嫔娘娘的脉案。” 现在是他的孙女负责柳婵的把脉事宜。 太后摆摆手让他退下。 莫名心里堵了口气。 刚刚的激动乍然散去,她冷哼,“如此诓骗哀家,哀家也不能饶了她,虞氏的消息可引起她的兴趣了?” “景嫔似乎派了人出宫打听了。”邢嬷嬷知道她说的是景嫔生母。 当然,这就是一个局。 只等着景嫔往里跳呢。 太后的脸色忽明忽暗,声音也又冷又低,“寿康宫那边怎么样?” “今日景嫔去了,柔太嫔没有见她,说是互不相欠。”邢嬷嬷等着她问这个,“将先帝嫔妃迁出冷宫虽有不妥,可皇上宠着景嫔,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没什么交集,倒也不必担心。 太后嗯了声。 没过几日,朝中突然有了个另外的新鲜事儿。 周国的太子和周国的三公主,也要来大夏国,他们的理由是,替周国皇帝来慰问大夏朝的皇帝。 比起姜国,周国的国力稍弱一些。 周国是大夏朝建朝以来,第一个选择依附的小国,日常的贸易往来都靠着大夏朝,且大夏朝也在一定程度上护住了周国的安稳。 “眼下两国来贺,朕深感欣慰。”萧临在玉琼轩用膳的时候提了起来。 柳婵看他一眼,“是深感心累吧?” 她知道萧临是个不喜交际的人。 更何况周国和姜国凑在一起,也不像是什么好事。 比起来慰问大夏朝国君的说法,还不如说是来试探大夏朝的国力。 “父皇那时候施行仁政,帮扶弱国,粮食,兵器都给他们。”萧临冷笑道,“可越是这样,便越能养出一帮狼子野心的家伙。” 大夏朝在各处也是散了眼线的。 以姜国为首,姜国皇帝尚且记得大夏朝的帮扶之恩,可姜国的皇子们早已不当回事。 他们犹觉得不够,想从大夏朝的身上再咬下一块肉来。 “皇上的心里会觉得烦躁吗?”柳婵将小手捂在了他的胸口处,声音清清脆脆。 萧临转头看她,一下子就动了心。 他伸手搂了柳婵的细腰,凑近了道,“朕会有一种肉在眼前,却吃不到的心烦。” 本该是烦的。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心情不错,他们想来便来吧。 反正是早晚都要拔除的祸根。 萧临想贴上去,“婵儿,月事走了没有?” 可柳婵抬手挡了他。 “走是走了,臣妾……”她小声道,“臣妾最近心里总是觉得难过,皇上给臣妾的那个红玉木簪,还没有寻到。” “臣妾太难过,以至于没了侍寝的兴趣。”她不紧不慢地将萧临想乱来的手抓住,“皇上,您能帮臣妾寻寻那个簪子吗?” 第198章 她也是有所图的 萧临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却再往别处不得。 他盯着她看,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 从那日她生辰起,他便没有再碰过她了,当然,他中间也没有碰过别人。 眼下恨不得将她按在床上,压在身子底下,狠狠欺负一通。 他想看她娇艳欲滴,眼角微红的媚意。 “皇上?”柳婵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前,轻轻勾着,“皇上听到臣妾在说什么了吗?臣妾想要那个簪子。” “朕一直让人寻着呢。”萧临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 只是说来也奇怪。 他加派了不少人手,在京城私下里查这个簪子的去处,却一直没有所获。 就怕是不识货的人捡了去,珍珠混进了鱼目堆里。 萧临将人抱上榻去。 他欺身上前,大手去解着她的衣裳,“婵儿,朕很……” “若寻不到簪子,臣妾不想侍寝。”柳婵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皇上要强迫臣妾吗?” 强迫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他对她身上。 于是萧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会。” 看着她眼角落下的那滴泪,萧临有些莫名其妙地心疼了起来,他抬手给她擦了去。 柳婵推开他,坐了起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骗朕?”萧临的目光幽暗了几分。 “皇上说的,臣妾要皇上亲手做的生辰礼物,不然臣妾没有心情侍寝的。”柳婵小声道,“皇上刚才是答应臣妾了。” 萧临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当。 只是话都说出来了。 柳婵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捋整齐了衣衫,时不时看向面前的萧临,眼角处带了小狐狸一般的狡猾。 她稍弯了腰,小手在他面前勾一勾。 “皇上给臣妾的,都是皇上想给的,臣妾真正在意的,想要的,皇上还没给呢。”柳婵的声音娇滴滴的。 即便她在挑衅玩火,可萧临就吃这一套。 萧临伸手将她拽了过来。 他难得露了几分委屈,“婵儿当真要憋着朕?” “皇上年纪不小了,国事繁忙,还是早些歇了的好。” 柳婵说完,立刻远离了他好几步。 床笫之事还是要两人都上进的好,而不是一方强迫着另一方。 萧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也知晓她故意的。 “朕寻了那簪子的话……”萧临开口。 柳婵打断了他,“皇上若是寻了臣妾的心爱之物回来,臣妾便任由皇上……” 她凑在萧临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临果然挑了眉,很感兴趣。 不过一根簪子而已。 掘地三尺,他也要命人找出来。 待他将簪子拿到她面前,就要让她在这榻上哭着求他饶了她。 两人闹着笑了一通。 晚上,萧临就跟她讲起了周国来的两个人。 来的周国太子和周国的三公主都是周国皇后所生,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那周国三公主是个大善人。”萧临说‘大善人’三个字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不喜欢做事还要扬名的。 虚伪。 柳婵撑起了胳膊看着他,“皇上是要将那个三公主纳入后宫吗?” 也不怪她这么想。 姜国为了和亲来的,周国这个时候插上一脚,还带了个公主过来,很大可能也是为了和亲。 毕竟姜国凭着昭贤妃的存在,得到大夏国的好处是最多的。 “不会。”萧临想都不想就否认了。 哪怕是周国有这个意思,他也没这个意思。 现在的后宫再次处于了平衡之中,他无端弄进来一个周国公主,等于重新搅和了后宫的浑水。 他最近遇到的事情都很棘手。 也许是柳婵终于理他的缘故,他就觉得这些事情再复杂,也没有出现往日的烦躁。 就算是千丝万缕的乱线团,也能一丝丝地拆开来处理。 见怀里的人没有困意,萧临也问了一个问题。 “朕宠幸宫里的其他女子,婵儿会吃醋吗?” “会。”柳婵想都不想就答了。 她伸手搂了萧临的腰身,贴的他更近一些,嘟囔道,“就像是皇上也会吃醋一样,男人会吃醋,我们女人也只是明摆着大度,实际上心里一个个都小气极了。” “这世间的女子比男子可难多了,她们明明吃醋,却要表现的大度,她们明明在闺中努力上进,却只能在婆家伏低做小,她们明明有满腔的才华,却个个被拘于后院。” 柳婵敢说这番话,是因为她知道萧临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心胸狭隘之辈。 而且,她也是有所图的。 大夏朝建朝时,朝中有女子为官,那时候的女子处处有机会走出来,不必依附于男子。 后来一代皆一代的皇帝当政,朝中也排挤女官,渐渐便没了。 朝中尚且如此苛刻,到了民间更是如此。 女子渐渐地位颇低。 到如今,女子只能拘于后宅,一腔所学都只能沦为男子的附庸,稍有不如意,还能被休弃失了名声。 从高到低,从大到小。 而她若是想效仿开国皇后那般,只靠她一个人是不成的。 当然,她也有别的路子。 比如说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她做背后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手中也是掌权的。 可是,她不想做个背后的人。 她想站在人前。 她想让天下所有女子都站在人前。 权力的萌芽在她前世死后跟在萧临的身边时,便已经出现了,那时候她常常在想,男子可以,女子为何不可以? 难道就凭他们比女子多长了一块骨肉? 在柳婵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萧临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小脸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萧临的嘴角勾了起来。 他开口看不出喜或怒,也不知道是赞许还是讽刺,“朕的景嫔心胸不小。” 柳婵只当他是夸自己了。 就算萧临一时接受不了,她相信他会慢慢接受的。 她见过萧临偶然提起开国皇后的功勋时,赞扬过她是一个过人的女子,也见过萧临对开国帝后的感情有所感慨。 “臣妾能有今日的眼光和想法,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柳婵抬了头看他。 是毫不掩饰的崇拜目光。 第199章 是单单我有,还是大家都有 不得不说,柳婵这副样子,给了萧临极大的满足感。 柳婵说的很对。 他初见她时,她有聪明之处,却是一派的天真烂漫, 后来她在宫里几度沉浮,他教她如何算计,教她如何宫斗,看着她有所成,他确实是自豪的。 这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女人。 “皇上的心里是不是有臣妾?”柳婵趴在他的身边,突然问道。 萧临早就撇开了之前的别扭。 对于这种问题,他回答的很是爽快,“有。” 柳婵继续不依不饶,“皇上的心里还有别人吗?” 这不是一个后宫妃子该问的话,可她就是问的起劲。 萧临偏偏被她问的心满意足。 他摸了摸柳婵满头又滑又顺的头发,“朕对后宫向来是逢场作戏,她们进宫对家中有益,朕利用她们制衡前朝也是有益,前朝人心涌动,后宫是最好的钳制法子。” 尤其朝中一些不太方便变动的官位,后宫动起来就比较轻易。 晋位,降位,得宠,失宠。 看似是后宫之事,实际上跟前朝息息相关。 柳婵小声问道,“那皇上的心里,还有那个姐姐吗?” 她问的是许静儿。 果然,此话一出,萧临摸着她头发的手就顿住了。 萧临嘴角的笑意隐了下去。 就在柳婵要开始假装大度地演戏时,就听头顶上的声音传来,“不多了。” 他说他心里有关于许静儿的感情不多了。 “皇上的心里也可以有她,臣妾愿意跟她一起被皇上惦记着。”柳婵将头靠在他的胸前,“皇上,臣妾喜欢皇上的。” 最后一句说出来,萧临就被吊成了翘嘴。 他叹了口气。 “朕真的后悔用你来算计谢允。”这是他第一次说的直白。 那些日子,他看着柳婵脸上的冷淡,差点就以为要失去了她。 现在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十一月初二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也是周国和姜国进京的日子。 今日进京归进京,明日才是宫里的洗尘宴。 于是柳婵就跟着萧临出了宫。 两人站在凤仪楼的窗户处往下看,四周的百姓夹道看热闹。 两国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辆马车。 姜国的马车肆意张扬,尤其中间载着姜国太子和四皇子的马车,前面用了驷马并驱。 马车经过之处,百姓皆步步后退。 大家脸上都有些难看。 柳婵看了眼旁边的萧临,就见他的目光冷厉,脸色也黑了下来。 她又往下看去。 比起姜国的张扬,周国就简朴了许多。 刻着周字的马车前面仅有两个马夫,跟寻常京城里见到的大户人家马车差不多,马车的车身也是用的低调的暗色。 突然,其中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有个婢女打扮的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跪趴在了下马车的地方。 马车伸出来一只细白的素手,紧接着是个仅仅将头发挽起,半点珠饰不戴的妙龄女子从里面弯腰走了出来。 她手中端着一个布袋。 周国三公主露面的那一刻,凤仪楼上的柳婵皱了眉头,“皇上,你看她头上的那根木簪。” 像极了她丢了久寻不到的那一个。 萧临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木簪是他亲手刻出来的。 “黄九,去查她头上的木簪是怎么来的?” 在京城里遍寻不到的木簪,却突然出现在了来访的周国三公主的头上,若说这是巧合,他是不信的。 他从来不相信巧合。 那周国三公主下了马车,就朝着人群中的老弱者丢银子。 她这个举动,将柳婵都看傻了眼。 很快,人群中就出现了躁动,众人拥着挤着想往前抢她手中的银子。 “这不是胡闹吗?!”柳婵皱了眉头,“她在这种地方散银子,若是出现踩踏之事怎么办。” 萧临扭头看了她一眼。 很快,就有人开始阻止了人群的躁动,也有人上前跟周国的三公主说了什么。 那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 在官兵的强制要求下,周国公主似乎是擦着眼泪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再次行驶起来,街上刚才的燥乱似乎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柳婵还是有些惊得回不过神来。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她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这位公主头上的簪子来自何处了。 直觉就是,她觉得那公主想找事。 “朕不是说她是个大善人了吗?”萧临似笑非笑,他想了想,“将她交给婵儿可好?” 姜国来者不善,周国也不例外。 尤其这周国公主,做事就带着一股不正常的味儿。 “好啊。”柳婵撸了袖子,“不管她头上的簪子是怎么得来的,我都要将那簪子拿回来。” 萧临的目光带笑,又深邃了几分。 他靠近柳婵的耳边,“这簪子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那日婵儿说过的,得了簪子便任由朕在床上处置。” 柳婵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待回宫后。 柳婵就收到了周国公主送来的礼物。 是一个精致的玉簪,上面是一株柳枝的形状,看起来就是手艺极为上乘的。 “是单单我有礼物,还是大家都有?”柳婵将簪子丢在桌子上。 林安想了想,“这位公主,分别给昭贤妃娘娘,安德妃娘娘,还有周婕妤,您,一共送了四个。” 无外乎就是宫里的宠妃,以及地位高的一品妃位。 柳婵冷笑,“她初来乍到,倒是将宫里的人都摸了个清楚。” 昭贤妃有,是因为她管着后宫。 安德妃,是因为她膝下有子吧? 至于她跟周婕妤,是如今后宫里最得宠的两个嫔妃。 正说着,门口的宫人就进来送了帖子。 帖子是安乐郡主送来的。 宫人还传了话,“安乐郡主说,今日那周国公主在驿馆门口散了许多银子给老弱百姓,名声都起来了。” 如今谢允已经封了安西侯。 萧临给他们赐了一座宅院作为侯府,在谢允离开的期间,安乐郡主已经搬了进去。 她将东西搬了进去,但人还是住在了晋王府的。 第200章 玉敏呢 安乐郡主上午递了帖子,下午就进了宫里。 她直奔玉琼轩。 见了柳婵,她就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了柳婵。 “你看,这周婉珺的头上戴的,是不是你那个丢了的簪子?” 周国的这位三公主,名叫周婉珺。 “我今日也出去了。”柳婵点头,“那簪子是皇上亲手雕出来的,他说是。” 这个簪子意义虽大,可却没怎么经她的手。 当时萧临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她也就是看了一眼而已,便由着萧临给她戴在了头上。 可惜戴了没多会儿,就丢了。 安乐郡主皱了眉头,“她进京之后,就朝着百姓们散银子,尤其是那些老弱的人,都得了她的好,我命人在那看了许久,才来寻你的。” 即便给出去的都是些散碎的银子,一日下来,也少说得有几百两了。 如此以来,驿站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 “婵儿,她进宫要是为了给皇上当妃子的话,你可要小心些。”她又道,“这人的举动太莫名了。” 这周国和姜国来的人,哪怕是个正常的都需要谨慎对待。 更何况这周国公主是个不正常的。 柳婵也没说萧临不打算将这个周婉珺纳进宫的事。 “周国太子如何?”她问道。 这周国太子和周国公主都是周国的皇后所生,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又是亲兄妹。 妹妹如此,那哥哥正常吗? 待自己问起这个的时候,柳婵又有些微皱了眉头,她隐约觉得怪异,似乎周国的这个公主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人关心周国太子是什么样子的。 “听说身子不好。”安乐郡主脱口而出,“似乎是个病弱不堪的,走路都要随风倒的那种。” 她撇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国的国君怎么养了这么两个人出来。” 柳婵笑了笑,“等明日见过就知道了。” 他们初来乍到,无论是引起什么传言都不可信。 人的第一印象重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皮外相,不可全然相信。 晚膳时,御膳房那边照旧是按着萧临的规格来的。 柳婵虽是留了安乐郡主一起用晚膳,但安乐郡主还是拒绝了。 临走时,她跟柳婵小声道,“我如今按着你说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瞧着他反而不那么冷淡了。” 她说的是如何勾着谢允上心。 就冲着柳婵再一次淡定地重获盛宠,她就定要多跟着柳婵学一学! 安乐郡主离开后,柳婵就回了屋。 她命人喊了林安过来。 “那柳家老夫人盯的怎么样了?”柳婵问道。 既然那柳老夫人主动寻上门来,还给她下了个钩子,那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不上钩是一种选择。 还有另一种选择,叫将计就计。 就是不知道这柳老夫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老夫人带着季姑娘住进了柳家,很快就传出了柳夫人孝顺的贤良名声。”林安就等着她问这事,一一道出,“奴才依着主子的吩咐,打听到了当时为您的生母接生的婆子,她早已不在京城,奴才正派人去她的老家寻呢。” 柳婵嗯了一声,“明着查接生婆,暗中查一查当年我娘是怎么进府的。” 林安应了声离开。 给姜周两国接风洗尘的宫宴,放在了第二日的晚上。 柳婵对这种宫宴已经有些疲惫了。 回回都会有人闹出幺蛾子。 这一次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邦,为了表示重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宫中的妃嫔们,都是要去的。 连最近动不动就称病的太后都说要去。 “皇上特意让人传了话,让柔太妃也去。”珍珠得了消息,“今日皇上下旨,将柔太嫔加封为太妃,又将柔太妃没了的一双儿女加封了爵位。” 柳婵勾了嘴角。 萧临的反应比她更要快些,她想到用柔太嫔钳制太后,他便直接利用了起来。 在位份上,太妃是要比太嫔高一等的。 话语权也更重。 如此一来,太后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她身上了。 沈婕妤约着柳婵一起。 “昨日我看见钱妃了,宫里到处传着皇上要将玉敏公主送去和亲,钱妃瘦了好大一圈。”沈婕妤道。 之前见钱妃穿着的衣裳,现在看起来就分明肥了一大圈。 “婵儿,你跟皇上聊过这个没有?”沈婕妤又问。 她们现在想打听皇上的态度,也只能从柳婵这里打听。 钱妃吓成这样,都不敢去问皇上一句。 “聊过,但皇上没给我明确的态度。”柳婵想了想,“他倒是说舍不得。” 她由这件事引发的想法是,日后生了孩子,一定要让萧临多接触多亲近。 父亲亲自带大的孩子,总归跟放任不管是不一样的。 宫里仅有的两个孩子,萧临都不太亲近。 大皇子现在似乎还好些,时不时去给萧临请安,父子两个还能说说话。 但玉敏公主就差远了。 原因无他,钱妃回回见了萧临,跟见了鬼似的害怕。 众人落座。 萧临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扶着太后。 据说太后突然头疼,没来。 她不来,柔太妃也不来了。 宫宴开始,姜国和周国的人便进场了。 姜国太子姜崇礼大步走到了前面,旁边的四皇子姜崇渊闲庭阔步,却是不落身边的太子半步。 两人暗中带着争锋,很快就将周国的一对兄妹抛之后面。 周国的公主是扶着太子进来的。 周婉珺姿态端正,身上的衣服都算不上多华贵的锦裳,倒是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差不多。 如此朴实的打扮,倒是衬出了脸蛋的清丽。 至于那太子……走两步咳三声,走四步咳六声,看起来很是孱弱,颇有一番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的名字倒是好听,叫周书禹。 酒过三巡,歌舞退场。 姜国太子姜崇礼站起来开了口,他冲着萧临拱手,“皇上,孤这次过来,是想向您求娶本朝的公主。” 此话一出,萧临便看向了后宫的位置。 他朝着钱妃开口,“玉敏没来?” 钱妃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回话,可站了好几回,竟是使不上力气。 柳婵在她旁边坐着,见状站了起来,“皇上,刚才钱妃娘娘还跟臣妾聊呢,昨日飘了雪,玉敏公主不小心受了凉,有些发热,她也没敢带出来。” 第201章 物归原主 柳婵站起来开口,不少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她最近的名气大得很。 都说曾经的静贵妃是盛宠,可也没见皇上如何,只不过是侍寝多了些而已。 而现在的景嫔娘娘,皇上是能到冷宫里亲自接人的。 有人想的也多。 之前的静贵妃‘出身’柳家,现在的景嫔又是柳家出来的,可见皇上跟太后的关系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僵。 不然皇上怎么可能宠的下去? 萧临坐在高位,目光就看向了柳婵。 两人对视一瞬。 柳婵眼里的抗拒是显而易见的,很快萧临便收回目光,看向那边喝的有些熏醉的姜国太子。 “朕膝下就一个女儿,今年不过三岁,年岁尚小。”萧临说的倒是客气,突然就转了话题,“朕的平阳姐姐还在姜国的宫中,想来也有话要带给朕吧?” 此话一出,且不管姜国太子有什么反应。 这边的钱妃惨白的脸色倒是缓了些。 说到姜国的和亲公主,当时的姜国皇帝亲自给出了贵妃之位,对应的是大夏朝的太子萧临给的侧妃之位。 大夏国势强,姜国势弱。 可在当时来说,两边算是平衡对等的。 “回皇上,贵妃在宫中犯了错事,已经被贬进了冷宫。”姜崇礼抬头道,“现在坐在姜国贵妃位子上的人,是孤的四皇弟的母妃。” 话音落,殿中先是静谧了半晌,然后就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交头接耳,一个个愤恨的目光看向姜国太子和姜国的四皇子。 “皇兄。”昭贤妃冷声开口。 若是熟悉她的人,就能听出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两国交邦,和亲的公主若是犯了事,是要跟这边商讨处置的。” 且不说是不是那平阳公主真的在姜国犯了事。 就算是犯了,也不是姜国直接自己能处置的,这是规矩。 现在姜国就如此明目张胆地坏了这份规矩。 柳婵看向上面的萧临。 果然见他的目光冷了下来。 萧临的身子微微向前,嘴角含了笑,“姜国太子今日才告知朕,是什么意思。” 虽是笑着,可眼底全是凉意。 “皇上有所不知道,贵朝的平阳公主冲撞掉了皇后的子嗣,证据确凿,为了给姜国上下一个交代,便擅自做主了。”姜崇礼不慌不忙道。 眼下姜国的皇后是继后。 并不是他的亲生母后。 “因发生了此事,父皇对大夏国深感愧疚,所以想再重新求娶贵朝公主。”姜崇礼又道。 众人看向姜国太子的目光,都带着恨意。 今日能进到这里的,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傻子,哪里看不出来他在胡说八道。 那姜国的国君已经老了,皇子们争位争的格外厉害。 即便是有姜国的太子在,姜国的其他几个皇子也虎视眈眈。 继后有孕,这些皇子谁敢让她生下来? 不管是原配的皇后,还是继室的皇后,生下来都是嫡子! 将这种罪名扣在一个和亲公主的头上,更何况平阳公主膝下无子嗣,她压根犯不着去害继室的孩子。 “皇上,不论平阳公主发生了什么,姜国擅自处置人,便是他们不对。”柳婵扬了声,她看向姜国太子,“本宫认为,国事大于家事,太子觉得呢?” 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这种场合,大家虽愤恨,但没有人敢在皇上说话前主动开口。 有了柳婵的这两句话,众人也纷纷出了声,“没错,平阳公主犯了事的证据呢,若不将证据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没人信。” 柳婵的目光移到姜国四皇子的面上。 她眯了眼。 姜国太子显然是带了几分恼意的,可这姜国四皇子却是看向她带了兴趣的模样。 论心机和手段,她知道这个姜国四皇子更厉害。 那姜国日后上位的也是这位姜国四皇子。 “皇上,太子皇兄喝的有些多了。”姜崇渊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终于说了话,“景嫔娘娘说的对,确实是我们姜国的问题,待我与皇兄回去,定会重新向父皇禀明此事,给贵朝一个交代。” 对他直接点上了自己的名,柳婵也有些警惕起来。 她甚至觉得,这个姜国四皇子是故意的。 他看似退让了一步,却也向众人表明,他可以直接认出后宫的妃嫔身份,是有备而来。 姜国这个四皇子,确实太猖狂了。 难怪前世敢直接举兵攻打大夏朝。 公主和亲的话题终于暂且落了下来。 柳婵旁边的钱妃早已暗中吓得落了好几次泪,这会儿眼眶红红的,又不敢被旁人看见。 后续的气氛虽尴尬,却好在没人再起幺蛾子。 周国那对兄妹很安静。 安静的像是要让人忘了他们的存在一般,唯独时不时地出现两声周国太子压抑着的咳嗽声。 到了后半场,周国太子终于支撑不住。 周婉珺很是体贴地扶着他,朝着上面的萧临开了口,“皇上恕罪,皇兄他身子不好,已经支撑许久,我要带他回驿馆休息了。” 她说话像是如蚊蝇一般。 好在她一开口,殿中就寂静了下来,即便如此,众人也是伸长了耳朵去听。 今晚周国不挑事,萧临也客气,“无妨,来人,送周国太子和公主回驿馆,让王院使去瞧瞧。” “多谢皇上。”周婉珺再次福身,“我们有随行的太医,就不劳烦皇上了。” 她扶着脸色发白的周国太子往外走。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周婉珺低声跟自家皇兄说了两句话,转身又走了回来,却是朝着柳婵的方向。 很快她就站在了柳婵的面前。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周婉珺对柳婵说话。 柳婵也站了起来,“公主请讲。” 她今日特意看过这个周国公主的发饰,难得多了两个翠玉的簪子,依旧简朴,但没有戴那个红玉木簪。 其实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将簪子拿回来。 “我到京城之后,听见有人说我昨日戴的簪子跟景嫔娘娘丢的簪子很像。”周婉珺主动提了起来。 说着,她从袖口里掏了个盒子出来。 朝着柳婵递过去。 “这只簪子是在我们兄妹在路上碰见了个走街的商人,皇兄一眼就相中了,替我买了下来。”她说话柔柔的,“看来是那商人从京城带出来的,如今就物归原主了。” 第202章 她是真的撑不住 说实话,柳婵是有一些惊讶在的。 她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柳婵伸手接了过来。 还不等道谢,就见眼前的周国公主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兄妹两人互相搀扶着出了殿门。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个周国公主是带着和亲的目的来的。 可这一刻,柳婵突然否定了她会和亲的想法。 在那周国公主递给她盒子的时候,她抬头跟其对视了一眼,正好捕捉到这个周国公主眼底的那一抹亮意。 那好像是,野心。 但绝不是想混迹后宫的野心。 柳婵觉得,那一眼的对视,那一抹光亮,似乎跟男人的野心没什么两样。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周国公主来大夏国,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宫宴结束后,萧临将柳婵留在了太极殿。 柳婵拿了那簪子给他,“是皇上让人告诉她的吧?” 她考虑过,就算京城里有人认出了这个簪子,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凑到了周国公主的身边,告知她,这个簪子是宫里的景嫔寻找的那一个。 萧临点头承认,“确实是朕命人跟她说的。” 既然这个簪子迟早都要拿回来,他不如直接就告诉那个周国公主。 眼下看来,那周国公主是真的有些意思了。 萧临换了衣裳,搂着她的腰身,也乐意跟她聊一聊。 “据朕所查,这个周国公主在百姓口中,是出了名的善人,哪里出现了灾或者问题,哪里就有这个公主的身影。”他轻声道,“比那病恹恹的周国太子还要更顶起来事。” “他们两个是龙凤胎?”柳婵起了好奇。 今日见了两人,模样也是极为相似的,看着年纪相仿,唯一不同的就是太子的个子稍高些,肩膀宽了几分。 再就是两人分出了男女打扮。 萧临点点头,“是。” 柳婵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个什么事。 只是她还没有想起来,就觉得背后微微酥麻了一瞬,萧临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钻了进去。 “皇上。”柳婵有些发痒,她下意识地要躲。 可萧临的另一只手将她搂着,动弹不得。 萧临凑近了柳婵的耳边,“明明前些日子跟朕说,寻到这簪子的话,便任由朕在床上处置,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虽说这簪子得来的方式也是他没想到的。 可该有的待遇,一点都不能少。 他真的等了许久了。 突然,萧临将手抽了出去,冲着外面喊了声黄九。 黄九从门口处伸了头。 他进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的东西盖着红色的布,很是神秘。 只是黄九的头都要低到胸前去了。 “放这吧。”萧临的声音里就带着愉悦。 柳婵想,看来今日那姜国的挑衅,并没有引起萧临的紧张。 萧临还是那个前世一切胸有成竹的萧临。 随着黄九离开,萧临便直接将那红布给掀了。 柳婵看着那一堆堪称花样的东西,脸色都有些变了,一时间,她理解黄九为什么低着头了。 那家伙是在憋笑。 “臣妾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柳婵下意识地要起身走人。 她的手腕就被萧临拽住了。 一个扯劲,她就被搂进了怀里。 柳婵是面红耳赤的,她是真没见过萧临会喜欢这些重口的东西。 她要收回刚才的想法。 萧临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床笫间爱冷着一张脸的萧临了。 “随朕处置。”萧临贴近了她的耳朵。 柳婵吓得一阵颤。 (**略过) 即便是心里有了预期,柳婵也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跟疯了一样。 她是真的撑不住。 他也是一点都没有放过她。 哪怕是哭着求了好几次饶,萧临也无非就是稍温柔了些,再求饶,他就让她忍着。 待她被绑了的手终于得到松解时,柳婵已经彻底瘫软在了床上。 她的手腕肿了,脚腕也肿了。 身上痕迹遍布,她只看了一眼,就深深佩服自己是怎么能激发出强大的毅力,支撑着下来的。 她以为她会昏死过去。 可没有。 “萧临!”柳婵冲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她哪里还顾得上帝王不能直呼其名的忌讳。 这会儿,就算是她扯着萧临的耳朵谩骂难听的话,他也不会生一点气。 但是她很生气! 萧临弯了腰去抱她,想带她去盥洗池。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腰间,就见她的眼泪涌了出来,痛的眉头紧皱。 “别碰我。”柳婵的声音都发了颤,她眼前朦胧一片,嗓子也是哑的,“别碰我。” “朕刚才……”萧临见她如此,皱了眉头。 他免不了有些后悔。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疯狂的一日,想必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陷入进去。 刚才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整日自以为豪的理智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萧临也知道她这样是碰不得了。 他吩咐人端了水进来,自己则是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 在这种细碎的事情上,萧临是笨手笨脚的。 尤其会不小心弄疼了她,听到她发出嘶嘶的叫痛声,他便提起了心。 认命的帝王整整忙了大半夜。 次日上朝的时候,萧临难得顶了两个眼下的乌青坐在了龙椅上。 柳婵则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的时候,正好看见珍珠通红着眼。 主仆两人对视,珍珠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主子,皇上他怎么能对您……” 主子的脖颈处全是青紫的痕迹,她刚刚稍微掀了一点被子,更是心里惊悚的厉害。 她甚至都将手指头放在了主子的鼻息处。 好在还活着。 珍珠还来不及多哭两声,就听外面一声通传,说是皇上回来了。 她连忙擦了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柳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酸痛的太厉害。 萧临最近是没有碰过女人,她难道不是也没有碰过男人吗? 第203章 多谢公主搭救 鉴于自己的一身‘伤’,柳婵摆足了性子。 她在床上整整休息了三天。 萧临不在的时候,是珍珠伺候着,但凡萧临在旁边,柳婵就开始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别说,男人就是吃这套的。 果然三日下来,萧临伺候人的本事比一开始提升了不少。 柳婵也没闲着。 她的嘴累得很,毕竟一直在夸人。 直到第四天,周国公主提出要让她陪同出去逛一逛。 “为什么是臣妾?”柳婵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这种别国来访的人,早就指定了人陪着游玩,这也是公务的一种。 再不济,是皇亲国戚里的夫人或者姑娘中,选两个长袖善舞的出来陪着。 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宫里的妃子吧? “朕也不知道。”萧临想了想,“你若是想去便去,不想去,朕便拒了她。” 那周国公主提了要求,他就是随口问问柳婵。 一个周国的太子公主之流,他还不至于需要处处捧着,什么都要应下。 “她既然提出来了,说不定跟臣妾觉得有眼缘。”柳婵轻声道,“那臣妾就去吧,趁着这个机会,还能出宫透口气。” 多少人进了后宫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她倒好,三天两头是有机会的。 主要是这个周国公主在那宫宴上将簪子还给了她,她总是要当面说声谢谢的。 她想办法要回来是一回事,人家主动奉还,又是另一回事。 萧临也没拦着。 只是嘱咐她要让翡翠跟在身边,千万不要单独跟周国公主待在一起。 柳婵到了驿馆门口,跟周国公主碰的面。 周婉珺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 “劳烦景嫔娘娘了。”周婉珺的态度很客气。 她的礼数很到位,举手投足间也有种皇室的高贵气息,可说话的声音还是如蚊蝇般细小。 柳婵都要侧了耳朵去听。 京城里也有闲逛之处,街上小贩叫卖,很是热闹,两人就不紧不慢地走着。 入了冬的京城还是冷的。 姜周两国使者进京的那一日下的雪,虽很快就停了,可在零零碎碎的小角落里也能瞧见未化的痕迹。 柳婵今日穿的暖和。 底下人进贡了一件顶好的紫貂皮,萧临命人给她做了贴身的衣裳,如此竟是连暖手的小炉都用不到了。 倒是旁边的周婉珺穿的不多。 看着跟她们深秋穿的衣服没什么两样,有些单薄。 “你不冷?”柳婵没忍住好奇,问了她,“若是冷的话,我让珍珠给你拿了暖手炉来。” 今日跟着她出来的,不仅仅是翡翠,还有珍珠。 用珍珠的话说,翡翠武功虽好,人却没什么心眼,她需得跟着主子,看看这周国公主到底是藏的什么心思。 “不冷的,我们周国比你们这里要冷,都习惯了。”周婉珺还是柔柔弱弱的。 她看向柳婵面上的薄纱,“大夏朝对外出的女子如此苛刻?” 柳婵犹豫了下。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的耳后也有一处被萧临‘亲’出来的痕迹,本来想用头发遮掩一二,又怕在外有风,头发吹起来还是有。 于是她只好用了面纱和头发做双重遮掩。 她还没说话,就听周婉珺自顾自地开口,“我看你们街上的小贩都是男子,偶有女子,也都少有年轻者。” 柳婵顺着她的话,朝着四周看去。 果然见她说的无异。 “我们周国女子皆可出来行商做事,这一点,倒是比大夏国强的。”周婉珺轻声道,“景嫔娘娘,实际上,我跟皇兄是出来游历的,正好在大夏国转悠,听说姜国的皇子来了,我们才决定也来京城一趟。” “姜国恶意满满,曾数次派人明里暗里拉拢我父皇。” 柳婵停下了步子,看她。 明面上说出姜国恶意,确实是让柳婵惊讶了一瞬。 周婉珺这会儿倒不是刚才的那副娇弱,她直视柳婵的目光,“所以,我想跟大夏朝的皇上合作一把。” “你想合作什么?”柳婵思索后,开了口。 加上刚才这个周国公主说的她们国的女子皆可做事,她想,如果没有想错的话,这个周国公主的话语权,应该比周国太子更重些。 或者是说,她能代表周国太子。 柳婵想到那个病秧子一样的太子,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大夏朝与我们周国一起,吞了姜国疆土。”周婉珺看着她,“这话,还望景嫔帮我带给皇上。”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极低。 又凑的近,像是在说悄悄话。 柳婵此刻的心里是掀了滔天海浪的,她的目光对上眼前人,顿时明白了自己心里的那股不对劲是怎么来的了。 那周国太子是弱的。 这个周婉珺是装出了一副弱弱的模样。 她在混乱众人的视线和想法,大家的视线越放在她的身上,越不会对她有所提防。 就在这时。 不远处响起了有人尖叫的动静。 柳婵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一辆失了控的马车狂奔过来,上面的马夫高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有的人来不及躲闪,已经被撞了出去。 马儿不但没有停下,还更加癫狂。 它朝着柳婵已经很近了。 有人为了逃开,狠狠地撞到了柳婵的身上,柳婵站立不住,朝着那马车的方向扑了过去。 “夫人!”翡翠立刻就要去接。 依着她的速度,定能护着柳婵的安全,避开马车。 可翡翠动了的时候,就扑了个空。 柳婵被周婉珺搂到了一旁。 珍珠是立刻奔了过来的,旁边的翡翠则是有些傻了眼,呆呆地看着柳婵被人救下。 “主子没事吧?”珍珠吓得脸色发白。 柳婵摇了摇头。 她自认在女子中个子不低,可刚刚跟这个周国公主贴近了站在一起,发现人家比自己还要高出了不少。 竟然让她生了一种英雄救美的感觉。 当然,她是被救的美人儿。 “多谢公主搭救。”柳婵轻声道,她从眼前人的怀里退了出来,“公主的想法,我会告知皇上的。” 话音落下,周婉珺的面上就浮现了一丝痛苦之色。 她扶了腰。 眼圈突然就红了一片,又是一副无辜娇弱的模样,“刚刚我想都没想就将你拽了过来,不小心闪了腰,景嫔,我要回驿站休息。” 第204章 查个大的 柳婵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周国公主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她就这么独身一人跟着自己出来了。 既是她闪了腰,那继续逛下去也不太合适,柳婵吩咐牵了马车过来,送她回驿馆。 回去的路上,周婉珺的声音矫揉造作,却滔滔不绝。 她说的依旧是周国的一些情况。 倒不是涉及军事秘密之类或者皇室的,而是在讲周国的女子嫁人。 柳婵也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说着说着被转过去的,就听周婉珺聊到了‘休夫’二字。 “两人分开也不见得只有休妻这一条路,惯得那些臭男人自高自大的毛病。”她说,“男女谁有错,另一方便可告到府尹处,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便可判定休夫或者休妻。” “若是和离,不耽误日后对方嫁娶,若是摊上个休字,日后便没有了成亲资格。” “什么算是错?”柳婵下意识地就问了句。 “只要确实是伤害到了对方,都算错。”周婉珺对上了她的目光。 也不知怎的,柳婵只觉得她的眼神看过来,里面似有什么东西热切地燃烧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周国公主要跟她讲这些男女之间的‘大逆不道’之言。 可是,她听得心潮澎湃极了。 数百年前的大夏国,本不过是个靠着打猎为生的边关小族而已,之所以开国皇后能手掌权势,本就因为在那族中,打猎的机会都是平等的。 谁聪明,谁打的猎多,便是一家之主。 后来他们攻入这块领地,成立了大夏国,历经数百年后,竟然靠着一些再虚无不过的东西,将女子锁在了后院。 逐渐形成了男尊女卑的局面。 前世的柳婵也是活在了男子特意‘编织打压’的生活里,认定了女子天生就是要依附男子而活,直到后来她跟在萧临身边,才逐渐地改观了许多的东西,也生出了一些所谓的,女子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尽管她现在依旧不能做些什么,可她须得先强大己身,才有余力帮扶她人。 说话间,马车经过了凤仪楼。 周婉珺掀了帘子,漫不经心地朝着凤仪楼的门口看了眼,又淡淡地将帘子合上。 两人没再说话。 直到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柳婵看着她抬手扶住了自己额处的一侧。 “哎呀,刚刚拽你那一下,头好生疼。”周婉珺下马车的时候,看起来跟个娇弱的菟丝子花一样。 珍珠不明所以,“公主不是闪了腰?” 怎么好端端地从腰上转移到了头上,不过一段路的路程而已。 “腰吗?”周婉珺愣了下。 她的手从头上缓缓地移到了腰上,眼泪要落不落,“哎呀,本公主的腰疼的太厉害了。” 这回轮到柳婵等人愣住。 看着周国公主被前来接着的侍女接进了驿站,柳婵这才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 三人沉默了半晌。 终于,柳婵看向翡翠,“她的身手很好吗?” 她说的自然是指周婉珺。 不会武功的人,是看不出其身手的深浅程度的,但是会武的人,却是能看出来。 翡翠缓缓点了点头,“当时奴婢想去拉主子,可她明显是比奴婢还要快的。” 也就是说,这个周国公主的身手比她要好。 “那她怎么装的跟……”珍珠一时半会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跟……” 柳婵明白她的意思,“且再看看吧。” 有些东西,她接受的快。 即便是周国公主装的再弱,来了以后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如此看来,她还真发了善心给大夏朝的老百姓散钱了不是? 比起有的人表面看着一派凛然大义,背后糟烂透了的强。 回去后,柳婵就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萧临听。 她也没刻意略过周婉珺说的女子休夫的那一段。 “这一对周国兄妹确实是不对劲。”萧临的手指在茶盏上摩擦,“朕的人盯了几日,也没盯出什么,倒是盯到了他们进京的那一日,姜国四皇子派人好几次想离开驿站,都被外面水泄不通的百姓们挡了回去。” 柳婵挑眉,“她那日散钱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姜国的行动?” 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一来,柳婵倒是对她的兴趣更浓了。 “婵儿不觉得她奇怪了?”萧临将她搂在怀里。 经历了一番‘别扭’后,他竟是在柳婵面前更加舒服了些,也完全没有担心中的隔阂。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出门在外,都有自己的面具。”柳婵摇摇头。 “那婵儿有面具吗?”萧临故意问道。 柳婵坏笑着看了他一眼。 她的手指往下轻探,眉眼勾人,“臣妾在皇上面前装的都是清纯无辜,背后却是个蛇蝎心肠的。” “你要是个蛇蝎,朕就是个搂着蛇的猎人。”萧临笑道。 柳婵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皇上问了,臣妾答了,您还不信。”她哼哼道。 “朕觉得朕的眼光不差。”萧临很自豪。 柳婵撇撇嘴。 看,还是装出来的好,说真话也没人信。 她现在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多良善的好东西,谁惹她,她就弄谁。 柳老夫人再次向柳婵递帖子,想进宫见她的时候。 柳婵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她将林安喊来问,“寻到人了吗?” 林安点点头,“已经寻到了,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柳婵一向信任林安的直觉。 林安轻声道,“也太容易了些,奴才拿着画像让人一问,人家就直接给出了地方,奴才让人暗中一查,果然在那里。” 主子要查的是虞氏当年的接生婆。 一开始他在京城里打听,说是那婆子早就回了乡下老家,他便托了人快马去了一趟,却又发现在京城附近的一处村落里。 “奴才也打听了他们村里的人,说是那婆子几个月前才来了这里住下,嫁给了当村的一个早年丧妻的男人。”林安想了想,“奴才已经派了人在那里盯着,只等着您一声信,便将人带来。” 柳婵一点都不急,“再等等吧。” 有心之人想引她上钩,她也不怕多看看那诱饵。 至少等姜周两国离开后,她再安安心心地处理这件事也不迟。 “当年柳家离开的丫鬟婆子们,都去查一遍,总有蛛丝马迹的。”柳婵轻声吩咐。 她要查,便查个大的。 想算计她……她想想到时候如何反杀。 第205章 姜国太子的死 姜国等人在京城接连住了半个月,都没有再提起有关于公主和亲的事情。 这让钱妃松了口气,都敢带着玉敏去御花园溜达了。 只是柳婵心下有些不安。 姜国来的时候便嚣张的很,突然的安静,很难不说是要憋个大的。 半夜,黄九推了门进来。 他小声叫,“皇上,晋老王妃过世了。” 萧临猛地睁开了眼,毫不犹豫地起身坐了起来,接了黄九递上来的衣裳开始穿。 柳婵睡在一旁,也没睡得太熟。 她跟着坐了起来。 “皇上要去晋王府吗?”她轻声问,“臣妾跟着您一起去看看吧。” 在萧临的小时候,难得有几个真心待他的人。 他一直都惦记着。 这也是这些年晋王府没有太大的重用价值,但晋王府依旧在京城中很有地位的关系。 她知道萧临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不必,你多睡会了吧,朕去看一眼就来。”萧临道。 柳婵也没理他这话,自顾自地下了床将衣服穿好,“臣妾见过那晋老王妃,也觉得亲切,去送送最后一程吧。” 萧临没再拒绝。 在路上,柳婵抓了他的手,被萧临反握回来。 柳婵明显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汗意。 尽管面上看不出萧临的情绪。 两人到的时候,晋王府里已经挂起了白布,这些日子都预备着晋老王妃的后事,也算有条不紊。 萧临来一趟,也就上炷香而已。 柳婵自然也陪着上了。 安乐郡主的眼睛哭的红红的,她的旁边站着谢允,柳婵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给安乐郡主递了个帕子。 也就在晋王府待了小半个时辰,萧临就要回宫了。 路上,萧临叹了口气。 “幸好你跟了朕来,朕虽难受,却也觉得安心。” 柳婵环抱了他的胳膊,倚在他的肩膀处,“臣妾有皇上在身边,也觉得安心。” 她知晓萧临的冷漠,却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完全心狠手辣的皇帝。 起码不是像那姜国四皇子的那种,眼神里处处都带着掠夺的凶意。 萧临一直是个贤君。 不管怎么说,既然有这个贤名,说明他本身还是带了感情在的。 只是坐在皇帝的位子上,总让人看的不那么真切罢了。 这也是她敢借着萧临往上爬的底气。 萧临要是个完全冷心冷血的人,像她这样家世不得用也没什么别的用处的人,早就沦为别人踩在脚底下的炮灰了。 两人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还暗着。 “皇上要不再睡一会儿,早上还要上朝……” 柳婵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个太监匆匆忙忙地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黄九皱了眉头,甩了手里的拂尘就过去了。 他低声听那太监说了两句,脸色就有了变化。 黄九同样也是小跑过来,神情凝重地看着萧临,“皇上,出事了,姜国太子没了。” “没了?”萧临还没有反应过来。 “据说是有黑衣人潜入了驿站中,姜国太子尚在睡梦中……一箭毙命。”黄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有些事情一经发生,也知晓事关重大。 萧临果然跟着变了脸色,“什么?!” 柳婵一直悬而未落的那颗心,终于啪的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会儿萧临已经顾不上柳婵了,柳婵也不合适跟着他去驿站。 萧临回头看她,“你先歇着,朕出去一趟。”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大夏国皇上,需要亲自去一趟驿馆看看。 柳婵嘱咐道,“皇上注意安全。” 萧临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着黄九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 柳婵也没有了困意。 她这几日都是睡在太极殿的,眼下萧临不在,她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偌大又不熟悉的地方的。 柳婵喊了门外伺候的珍珠和翡翠跟自己回去。 “主子怎么不等着皇上回来?”珍珠也觉得害怕。 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一国太子。 那姜国本来就气势汹汹的,眼下他们的继承人又死在了这里,会不会要打仗啊。 “先回去吧。”柳婵也没多解释。 等她躺在了玉琼轩的床上,这才闭上眼睛细细地想着。 她都不太记得姜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发动战争的了。 难道前世的姜国太子也死在了大夏国吗? 柳婵脑子里乱乱的,或是琐碎,或是杂乱的记忆被提出来,又被重新塞回去。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到了天亮。 直到珍珠来推了她,说是昭贤妃娘娘传召。 柳婵早膳也没来得及吃,就随意收拾了一番去了延禧宫。 进门果然看昭贤妃的眼下都是黑青黑青的。 “贤妃娘娘安。”柳婵福了福身。 昭贤妃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命人看座,然后问道,“你昨晚是在太极殿的,可听说了姜国太子没了的事?” 她昨晚就睡得不好,眼皮跳的格外厉害。 甚至从来不做梦的她,一晚都是噩梦连篇。 直到今天早上听了消息,说是姜国太子被人杀了,她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命人传柳婵过来说话。 “据说是一个黑衣人杀了的,皇上已经去过了,具体怎么回事,臣妾也不知道。”柳婵轻声道,“娘娘会有什么想法吗?” 就算她跟昭贤妃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可昭贤妃也明里暗里地帮了她好几次。 人家也从没有害过她。 柳婵实在是不愿意去想,若那姜国开战的话,大家要求处死昭贤妃该怎么办。 “本宫的父皇老了,几个哥哥争那个位置争的厉害。”昭贤妃叹了口气,“本宫那四哥有嫌疑,可眼下周国也在,竟是让本宫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问题。” 姜国四皇子有嫌疑,杀了姜国太子的话,对他是有好处的。 可也有一个重点。 他必须得嫁祸给别人才行。 又或者是周国太子将姜国太子杀了,如此一来,周国搅乱了这摊浑水,也不是没有好处。 两人说着话,就见昭贤妃的贴身丫鬟阿素进来了。 阿素看了柳婵一眼,这才看向自家娘娘。 她轻声道,“娘娘,据说杀了太子的凶手,是个女子,眼下姜国四皇子正跟咱们皇上施压,要求将凶手拿下,不然便要带太子的尸体即刻回国。” 真让四皇子走了的话,事情便再也没有转旋的余地了。 两国动兵会是板上钉钉。 柳婵莫名就想到了那时候跟她一同出去的周婉珺。 翡翠曾说过,周婉珺的武功不错,且她也是住在驿站的。 加上她跟自己说过,想要分了姜国的疆土……会是她将人杀了,要搅动这摊浑水吗? 可柳婵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总觉得周婉珺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错。 在大夏朝的京城杀了姜国太子,就是将锅甩给大夏朝的下三滥手段。 她更怀疑是姜国四皇子所为。 第206章 贸然搜宫不是小事 姜国太子的死是大事。 不仅朝中后宫议论纷纷,连百姓们都一个个关门闭户,也不敢多出来闲逛。 听说姜国四皇子惊闻噩耗,已经哭的接连几次昏死过去。 宫里的王院使都被派过去随身伺候。 他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人觉得他们两兄弟情真意切,即便是怀疑,都没法多说。 毕竟,姜国四皇子自幼追随太子,那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柳婵在太极殿门口再一次碰见严如胥的时候,就见他满脸疲惫,胡子长出来也好似来不及修理,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 可见最近疲惫。 她带了新熬好的胶花鸡汤过来,进了殿,也吩咐人给严大人盛一碗。 两人见得多了些,严如胥也不跟她多客气。 他道了谢,就直接埋头将鸡汤全喝光了。 而且连喝了三碗。 萧临也就喝了半碗而已。 好在大家都体谅着,知晓这份案子压力大,也没人认为他多喝了几碗是不守规矩。 一刻钟后,严如胥终于恢复了些许精力。 他将最近几日查到的情况跟萧临说了说,“明面上,一些证据是指向周国的,可暗中臣也查到了一些,是指向……慈安宫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稍迟疑了一分。 只是严如胥又想起当时皇上得了瘟疫病重,太后故意诱导人心,带他们来太极殿的那一次。 太后竟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后。”萧临的脸色果然冷了下来。 他刚要吩咐什么,就见黄九在外面进来,躬身道,“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几人皆是心中一惊。 说曹操曹操到,也不过如此。 “请太后进来。”萧临面无表情开口。 柳婵就在旁边站着,眼下的两人讨论有关于姜国太子的事情,谁也没想过要避着她。 萧临似乎习惯了,严如胥竟也没多说。 也许是顾不上了。 只是当太后进来的时候,她打量殿内,不满的目光就落在了柳婵的身上。 萧临率先开了口,“母后过来有事?” 他是明晃晃地护着柳婵的。 太后将目光收了回来,朝着旁边的嬷嬷看了一眼,嬷嬷会意,拍手,“带进来。”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了那宫女一眼,又看向太后,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宫女上前,跪了下来,“皇上,前些日子奴婢做完事回到住处,就被人直接堵住了口鼻,昏迷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塞进了床底下。” 她说的没头没尾,柳婵听着听着就皱了眉。 太后接下来的话,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有人扮做她的模样在宫中行走,还是哀家身边的邢嬷嬷发现了不对劲,这才将她寻了出来。” 严格来说,这也是一桩案子。 于是严如胥就开口了,“太后娘娘,臣能否跟这个宫女问几件事。” 太后点了点头。 严如胥看向那宫女,“你是太后身边的几等宫女?” “二等。”宫女有些紧张。 “你不必害怕,照实说即可。”严如胥还安抚了一下,“你的屋子里有几个人与你同住?你说你被塞到床底下,为何不能寻求法子呼救?从你被塞到床底下开始,到现在你的吃喝又是如何解决的?”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眼神也锋利了起来。 那宫女依然有些紧张,可好在说的有条理,“寿安宫的二等宫女也可以分的一间独房,所以奴婢是一个人住。奴婢没有办法呼救,是因为当时奴婢的身上都是瘫软的,加上堵住了口,确实是四肢无力,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每逢半夜,那人都会顶着奴婢的脸,给奴婢喂水或者食物。” “什么食物。”严如胥又问。 “或是馒头,或是一些剩下的饼子。”宫女轻声道。 她跪着时,手腕处的衣服往上缩了些,明显能看出她手腕处被绑过的痕迹。 严如胥上前端详了几眼。 他又接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宫女都是对答如流。 宫女眼底确实透着害怕,却不是狡猾或者是撒谎的模样。 柳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太后敢将人带到殿中,就不可能轻易被识破什么,大概率这个宫女确实遭遇了这些事情。 不愧是从先帝后宫里杀出来的女人。 洞察力,觉察力,甚至反应速度都是在普通人之上。 他们还没有去查慈安宫,她就丢了这么个事情出来。 太后开口道,“前些日子哀家听说景嫔在冷宫里遇刺,哀家想,应该就是那人藏在哀家的宫里,寿安宫比寻常的宫中要大了些,人也复杂,没想到竟然成了那女贼绝佳的藏匿之地。” “太后娘娘,能否将发现这个宫女的过程跟臣说一遍。”严如胥又道。 邢嬷嬷站了出来。 她冲着严如胥福身,“这宫女名唤栀儿,栀儿是每隔一日就当一次值的,今日本该轮到她当值,却不见了她的踪影,老奴去了一趟她的房中,听到床下有轻微的敲击声,这才将她救了出来。” “栀儿姑娘出来的时候,神志还有些昏迷,奴婢赶紧派人给她服了个解毒的丸子,又用凉水泼在她的面上,这才缓过劲来。” 眼前的宫女头发确实是半干未干的,有的地方甚至是一缕一缕的。 “可见那女贼应该至少两日没在寿安宫里了。”邢嬷嬷又道。 姜国太子的死到现在,刚好两日。 说完这些,太后带着人离开。 严如胥也没开口将那宫女留下,他刚才已经问的够清楚了,可以看出那宫女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那女子善易容,皇上还记得吗?”柳婵轻声道。 萧临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柳婵想了想道,“再就是,那女子对后宫极为熟悉,若是还留在寿安宫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太后说的是真,那么人家再换一个人关起来,扮做那人模样,也正常。 萧临皱了眉头,“只是现在没有机会能查一查。” 贸然搜宫不是小事。 而且,搜寿安宫的话,也不一定能将人给搜出来。 除非那人身上有明显且遮掩不去的痕迹。 三人正沉默着,宫人进来说,姜国四皇子求见皇上。 第207章 乌族 姜国四皇子姜崇渊大步进来,眼中的阴狠毫不掩饰。 他在殿中站定,不客气道,“本皇子今日过来,是想问一问,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们姜国一个交代。” “四皇子。”严如胥上前要开口。 只是他刚出声,就被姜崇渊抬手打断。 姜崇渊看向他的眼神轻蔑,“本皇子认得你,你是大理寺的人,你们来来回回查了好几日,只有一些狗屁没用的线索。” 他又转而看向萧临,“本皇子现在要问的是大夏国的皇帝。” 口气狂妄,势在必得。 整个姜国四皇子的身上都透着一股狠戾之气。 柳婵抬头,正好跟他对上。 这时萧临缓缓开口,“姜国太子遇害之事,朕心感惋惜,只是凡事急不来,那杀人凶手……” “我们姜国再给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还没有证据确凿的凶手,本皇子就要带皇兄直接回去了。”姜崇渊打断萧临的话,“皇上,本皇子的父皇那边,可是一直瞒着呢。” 姜国太子姜崇礼乃姜国的原配皇后所出。 尽管在能力上稍差了些,可他是正经的嫡出身份,就注定了他是姜国的储君。 那姜国皇帝已老,也从未动过废太子之念。 他还是尽心尽力地扶持这个未来的继承人。 姜崇渊说完这话,便转身要离开。 后面突然有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姜国四皇子,你又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姜国太子不是你杀的呢?” 姜崇渊果然顿住了步子。 他猛然回头,再次跟说话的人对上了视线。 柳婵笑容淡淡,“四皇子别生气,眼下许多人都有杀害姜国太子的嫌疑,那同住驿站的,还有四皇子你,本宫想,也不能略过了去。” 说罢,她看向萧临,福身,“臣妾不该多言,还望皇上恕罪。” 遭人质疑,不自证。 将问题抛回去,让别人自证去。 一旦开始自证,本身就是陷阱的第一步。 姜崇渊果然面上现出了恼意,他冷笑,“本皇子与皇兄向来都关系极好,整个姜国都知道的事情,没想到大夏朝的景嫔还敢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柳婵也不惧他。 既然这姜国四皇子本就带着开战的敌意来的,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一个开战。 那她就算是多说两句,又能如何。 只是柳婵开了头,剩下的便不是她继续掺和的了,她端了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她。 底下的严如胥跟上面的皇上对视了一眼。 严如胥差点就给柳婵拍手叫好了,他这几日查来查去,抓着蛛丝马迹不放,就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来,才被人如此不屑。 他怎么就没想过查查姜国四皇子呢? 萧临倒是不如严如胥想的细。 他默然感慨,身旁的这个小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生而为女子,有些可惜。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又将其压了下去。 遇见他,就不可惜。 严如胥朝着姜国四皇子伸手作请,“臣确实是忽略了四皇子您,眼下臣请四皇子跟臣去一趟大理寺。” 姜崇渊眯了眼,“本皇子凭什么跟你去。” “凭您也有嫌疑。”严如胥的底气很足,“若您不去,就是心虚,因着您的身份不能言行逼供,那臣便直接向皇上上书,请皇上修书一封告知姜国皇帝。” 姜崇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忽的抬头,朝着柳婵冷笑,“好一个景嫔,本皇子记住你了。” 柳婵笑了笑没说话。 记住她又能如何,还能吃了她不成? 就在僵持之下,黄九带了个人进来,是三步走六声咳的周国太子周书禹。 周书禹看起来依旧病恹恹的,眼神却从容。 他从袖口中拿了个东西出来。 “皇上,那日晚上,我的人跟杀害姜国太子的人交了手,在打斗的时候,她的身上掉落下来这个东西。” 周书禹的手心展开,赫然是一个黑色的小小狼头。 做工很是精美,上面却泛着寒光,不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觉得狼头的一双眼睛是在盯着自己。 柳婵的心里莫名咯噔了下。 不仅她如此,就连刚才嚣张不已的姜国四皇子都变了脸色,“乌族的东西!” 萧临猛地站了起来。 他绕过桌子,大步朝着下面的周书禹走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狼头被萧临拿在了手里。 姜国四皇子的脸色变了又变,转身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萧临也顾不上在意他。 “皇上。”周书禹站直了身子,也没了刚才的咳嗽声,想了想开口,“那日我妹妹跟她交了手,发现那人的肩膀似有伤,便再次击中了她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着柳婵的面,他也不遮掩周婉珺身手不错的事实。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一开始没想着掺和进来,但现在……”周书禹摇摇头,“姜国怕是不肯甘心,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姜国的兵力现在不弱,真跟大夏朝起了冲突,他们也不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 他们一开始就想着联合大夏朝吞了姜国。 然而大夏朝的皇帝一直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应允过。 周书禹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 “不瞒皇上说,那日皇妹确实是生出了杀掉那姜国太子的心思,只是去晚了一步,遇见了杀手从里面出来,这才得到了乌族的东西。” 说罢,他就走了。 殿中安静的可怕。 柳婵盯着萧临手中的黑色狼头看了许久。 在她的记忆中,是没有乌族跟大夏朝牵扯什么的,至少在她重生之前,并没有。 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晓乌族的可怕。 “皇上,这周国太子的话,可信吗?”严如胥看向萧临,“若是可信的话,那咱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人抓出来了。” 主要是,乌族的人出现,没有单独的。 他们都是暗中成群结队。 若是京城里有一群乌族的人,善易容,能扮做各种各样的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第208章 搜 乌族人的易容是出了名的。 他们还有一个特点,便是自小生来,就比正常人多两块骨头,通过锻炼,便可显可藏。 于是乌族人为了生存,更好的坑蒙拐骗,所以人人都会易容之术。 柳婵知道的是,大夏朝早在三百年前,整个皇室的人就差点被乌族人给全灭了。 不仅如此,乌族也散在其他的国家中。 大夏朝倒霉,其他的国家也倒霉。 好在乌族并不是没有弱势,她们的肩胛骨处的形状也生的与正常人不同,只是穿上衣服看不出来罢了。 “从今日开始,进出京城的人,都查肩胛骨处,若发现不同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萧临冷声道。 这一刻,他眼神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严如胥赶紧应了声是。 这探查的难度极大,冬日不比夏日,夏日衣服单薄,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 可冬日都穿的厚厚一层。 萧临将那黑色的狼头放在了御桌上,静静地看了许久。 他突然抬头,问柳婵,“你可有想法?” 柳婵想了想,“皇上给臣妾讲讲乌族吧。” 她对乌族知晓,只知道其很怕,就连萧临都忌惮的很。 可惜大夏朝的皇室中觉得三百年前被乌族算计的那一下子,是耻辱,便直接将这段历史锁了起来。 许多百姓都是不知情的。 萧临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的一些怒意竟是渐渐散去。 他命黄九将封锁的卷宗拿了来。 “当年大夏朝皇室人人自危,乌族也是冬日出现的,挟持了当时的皇帝,然后扮做皇帝的模样上朝。”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之久。 后来是一个叫萧植的皇子发现了自己的父皇有些不对劲,暗中设计,才将人抓了起来。 这时候半个皇室的人都已经被乌族人顶替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弱势。”萧临轻声道,“若有机会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眼神是空洞的,里面并没有感情。” 柳婵这会儿是确定了的,“那次在冷宫里的,确实是乌族人。” 她说的是在冷宫里被刺杀的那一回。 当时她就跟那‘沈婕妤’对视了眼神,发现那人的眼神是一动不动的,直勾勾并没有灵动感,那时她也没多想。 “所以,当时宣郡王送上的那个宫女,皇上也没发现不对劲吗?”柳婵又问。 萧临皱了眉头,“朕当时留下她,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要是真给宠幸了的话,还不一定看不出其中的不对劲。 可他没宠幸。 自然也跟那宫女没什么真的接触。 “那臣妾怀疑人还在太后的宫里。”柳婵想了想,“太后跟乌族有没有接触,臣妾不知道,可臣妾觉得不妨一查。” 萧临点了点头。 且不说太后如何,那寿安宫里确实是个让人很难起疑的地方。 若是太后真的跟乌族有牵扯的话……萧临冷了眼神,里面尽是杀意。 “你可有好法子?”萧临看向她。 他倒是也有计谋可想,只是他想看看柳婵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柳婵也不藏着掖着,低声凑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萧临听着听着,眉头就挑了起来。 傍晚时分。 冷宫里现在唯一一个住着的废妃李氏,暴毙。 那冷宫太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七窍出血浑身青紫,至少已经死了三四个时辰了。 消息被递到了太极殿。 也只得了萧临的一句话,“不得追封,直接下葬即可。” 没有追封,尸体不能葬入皇陵,也就是说,跟寻常犯了事死去的宫人没什么两样。 柳婵从太极殿回了玉琼轩。 珍珠觉得大快人心,又觉得她就这么突然死了。 “听说是中毒,也不知道谁给她下的毒。”春杏轻声道,“主子,咱们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虽说那李氏已经容貌尽毁,在冷宫里也不会出来。 她们还是觉得死了的好。 尽管那时候的静贵妃盛宠的轰轰烈烈,可她坏事做尽,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都没什么人去关注她死了的事。 柳婵也没说是自己让萧临给她下的毒,只任由着她们去猜。 然而。 半夜就出现了问题。 玉琼轩附近出现了一道再凄厉不过的尖叫声,像是见鬼了一样。 有晚上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宫人,口中一遍遍嘟囔着鬼,静贵妃来了之类的话。 宫里终于乱了起来。 李氏跟柳婵生前是有仇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她死了之后来寻柳婵报仇,这也很正常,一时之间玉琼轩的人心都有些慌张了起来。 “活人算计都不怕,还怕一个死人?”春杏的性子暴躁些,站在门口骂,“我看哪个的嘴想被撕烂了!” 柳婵吩咐人紧闭了大门。 很快,柳婵吓病了的说法就被传了出去,加上王婉儿来看过她之后,又在太医院有意无意地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惊吓过度之类的。 静贵妃来索命的说法,更多了。 当然,现在柳婵是得宠的,尤其最近,是直接独宠的存在。 萧临下令彻查。 他不仅自己晚上歇在了玉琼轩,还命侍卫日夜蹲守玉琼轩的附近,终于不再有闹鬼之事。 可到了第三日,有人声称在寿安宫附近看到了静贵妃。 这一次,是傍晚时分。 好几个人看着‘静贵妃’直接飘着进了寿安宫里面。 得了消息的侍卫们当即就将寿安宫给围了起来。 萧临跟柳婵赶到的时候,整个寿安宫附近已经挤满了人,连昭贤妃都带着后妃们来了。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太后身边的邢嬷嬷从里面出来。 她看着四周围着的侍卫,冷声道,“还不退下!” “朕是关心母后的安危,毕竟当年李氏是母后带进宫里来的,她来寻母后复仇的话,出了事,朕甚是难安。”萧临嘴角含了冷笑,“搜!” 有些暗中的命令已经下达到了他们身上。 侍卫进去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去推搡一下肩膀处,然后摸一把肩胛骨。 萧临就在后面跟着。 直到只剩了太后住的屋子里的几个人。 第209章 这是个什么怪物 太后住着的屋子里,房门紧闭。 邢嬷嬷匆忙过来,伸长了胳膊挡在门口处,大有一副拦着众人不让进的样子。 她越是如此,就越引人怀疑。 萧临懒得跟她多嘴,一个眼神使过去,就有人上前将邢嬷嬷拿下了。 门被侍卫猛地撞开。 屋里的太后端坐于椅子上,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身边的宫女正蹲着身子给她揉腿,还有揉肩膀的。 其他处则站着四个日常听从吩咐的宫人。 “皇上借着死去的李氏闹这一处,是想查哀家什么?”太后叹了口气。 她带了几分失望。 萧临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说出的话却是温和至极,“母后想多了,是有人亲眼看到李氏的魂儿进了寿安宫,若是真的,朕怕她伤害母后,若是假的,朕自然也要将她寻出来。” “哀家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后冷淡道,“皇上请回吧。” 可萧临不走。 他不仅不走,还对太后的话视若无睹,直接挥手,“查。” “放肆!”太后呵斥道,“寿安宫好歹是哀家的地盘,皇上,大夏国最讲究的孝道,在你这里竟是视若无物,身为一国之君,自己如何信服于天下。” 她先前还不清楚冷宫里的李氏突然就死了,到底是何缘故。 可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冲着寿安宫来的。 能让萧临此时在寿安宫设这么一个局,除了那姜国太子的死,怕是没有别的。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她原以为前几日去了一趟太极殿,将宫女栀儿推出去,便能洗清萧临的怀疑。 没想到……萧临还是要试探。 萧临果然也提了起来,“前几日母后不是说寿安宫里出现了有人冒充宫女,趁着这个机会,朕一并查了,母后如此拦着又意欲何为?” 他说这话的时候,屋门口处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倒不是后宫好事的妃嫔。 而是大理寺的人,以及皇室宗族的人。 黄九从外面弓着腰进来,朝着萧临点点头,示意他,四下的布置已经安排妥当。 除非今日那人能飞天遁地,不然就插翅难逃。 “你们几个,站过来让杂家看看。”黄九指着几个屋里的宫人开口。 门口处的一些人,除了大理寺卿严如胥知道萧临此举的用意,其他人并不知道。 眼下众人都是靠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而屋里。 守在萧临面前的侍卫一步步逼近太后的身边那两个不动弹的宫女。 突然,太后的面上就浮现了痛苦之色。 她左手边的那个宫女,软了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胸口处有血潺潺流出,显然是刀子从背后扎进去的。 “护驾,护驾!”黄九急得大喊。 与此同时,一柄尖长泛着银光的匕首,在太后的脖颈后面显露了出来。 太后一时间脸色惨白,动弹不得,“你,你是谁?” 宫女并不答她的话。 她只看向萧临,手下却抓紧了太后的胳膊,眯了眯眼,“放我离开。”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太后被挟持,是有些事发突然了。 不少人都慌了神。 柳婵定定地站在寿安宫的院子里,许是她身边的侍卫周密,又有翡翠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 大家不约而同地躲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看着屋里的皇上带着人一步步地退了出来,没多会儿,太后被宫女抓住也走出来了。 柳婵一眼就认出了她。 确实是那个扮做沈婕妤去冷宫里看望她的‘乌族女’,这人的眼神空洞,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放开母后。”萧临抬手,止住了要上前的侍卫。 “只要放了我走,我便放了她。”乌女冷声道,“我要一辆出京城的马车,十里外将她放下。” 众人都盯着萧临。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出了声,“皇上,哀家不许你应她。” “比起大夏朝的百姓,哀家的性命不算什么,让她杀了哀家,你杀了她吧。”太后大义凛然地闭上了眼。 柳婵心道真是好演技。 若说这宫里清楚萧临的性子的人,她敢说第一,太后就敢称第二。 萧临根本不会听了那乌女的话,放她离开。 太后率先一步将好人做了。 果然,她身后就传来了一些声音,皆是感叹太后大义的。 “姑母!”这时,一道凄厉的喊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柳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昭贤妃和沈婕妤。 昭贤妃两人朝着柳婵过来。 柳娆则是在不远处停住了步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后,“你不准伤害我姑母,我要跟你拼了。” 她要往前,身边的宫女便用力拉着她。 昭贤妃倒是猜到了些什么,她看向柳婵,柳婵则是对视后,点了点头。 确实是演戏。 但柳娆这一出显然是有些出戏的。 萧临不耐烦地让人将柳娆给拽了下去。 “来人,给她准备马车,放她出宫。”萧临眼底冰冷,吩咐道,“若是太后伤了一根头发,朕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皇上,哀家不准你放过她!”太后急道。 即便是两人在上演‘母子情深’,此时也无人敢多说一句,都紧张地头皮发麻。 他们来都来了,想离开已经来不及。 只能站在寿安宫里,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一辆马车被送进了寿安宫里。 乌女的嘴角终于溢出了一丝笑意,她带着太后往马车那边走去。 待宫人拿了凳子放下,乌女一边将太后送上去,又一边抬脚上的时候…… “太后娘娘!”柳婵突然喊了一声。 她贸然这么一出声,众人都看了过来,那乌女和太后也不例外。 就是这个时候! 萧临暗中做了个手势。 隐蔽处,四道或长或短的利箭,径直朝着乌女的胸口处射出。 乌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顾不上太后了。 她从马车边上滚了个圈,早就埋伏好的暗卫直接扑了过去,数十人从暗处跳了下来,将她包围起来。 太后则被人趁机扶到了旁处。 “母后没事吧?”萧临上前,像极了大孝子。 唯有太后一抬头,才能看出他眼底的冷意。 太后也装的后怕,倚在宫人身上,“哀家心口疼的厉害,有些喘不上气。” 萧临自然命人喊了太医。 那边的乌女武功极高,哪怕是萧临特意选了暗卫中的精锐,哪怕她的左边胳膊也看出了不对劲,竟然还一时拿不下她。 众人心里渐渐发沉。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突然,柳婵和沈婕妤的身边靠近了一个人。 那人拍拍沈婕妤的肩膀,“丫头,借你腰间的软鞭一用。” 第210章 朕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 跟沈婕妤说话的是柔太妃。 沈婕妤还愣了下,柳婵自然知道柔太妃在寿安宫里。 毕竟。 那‘静贵妃’就是柔太妃扮的。 寿安宫里戒备森严,太后看似什么都不管,却是个极贪生怕死之辈。 她心思缜密,整个寿安宫里跟铁桶一般。 寻常人的装神弄鬼根本进不来。 但柔太妃可以。 柳婵在一开始,就知道柔太妃肯定乐意做这件事,于是她将这件事交代给了柔太妃。 沈婕妤将腰间的软鞭解下来,递了过去。 她的软鞭是装饰,也是武器。 衣服换的再多,这根鞭子是不离手的。 柔太妃仅仅拿了那鞭子在手里挥动了两下,就直接一跃上了房顶,她冲着那乌女甩了鞭子过去。 有她加入战局,形势很快就发生了扭转。 底下的沈婕妤都看傻了眼。 她自以为武功练得还不错,但今日见了那乌女,便知道自己确实差了些。 又见柔太妃一跃数尺高…… “我还是井底之蛙了。”沈婕妤小声道,“这个柔太妃如此厉害,为什么要在冷宫里待着。” 想来,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离开宫里。 甚至可以刺杀太后。 这个武功,硬扛着暗卫杀进寿安宫,都不是没有可能。 柳婵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柔太妃的武功是这些年在冷宫里练的? 很快,那边的‘战斗’就渐渐能看出乌女快要支撑不住。 她的左边胳膊显然是用不上力。 就在她从怀里掏了那个常见的小瓷瓶,像上次一样摔在旁边墙上的时候,柔太妃使得出神入化的鞭子直接将她的手卷了过来。 乌女直接往前踉跄了。 众人再回神的时候,乌女的脖子处已经缠了好几圈的鞭子,她青紫了脸动弹不得。 此次暗卫死伤惨重。 侍卫都是世家子弟进宫历练的,武功也就那样,所以他们不曾上前打斗。 “留活口。”萧临吩咐。 暗卫一拥而上,将乌女按在地上,解了她脖颈处的绳子。 乌女的手一直抓在脖子处。 突然。 柳婵的眉心一跳,正好穿过了暗卫的旁边,跟那乌女对上了眼。 她看见了乌女的手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弯了进去。 “小心她袖口中的箭!”柳婵喊道。 可她说的有些迟了。 一枚泛着寒光的精巧袖箭从乌女的手心射出,正是朝着萧临过来。 柳婵想都不想就扑了过去。 她的肩膀处有刺痛感,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剧痛来袭,整个胳膊就动不了了。 “婵儿!”萧临反手抱住了她。 谁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的一幕。 萧临来不及多想,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突然,他又停下。 “将她千刀万剐。”他自然指的是那乌女,然后又道,“宫里,京城,每一个人都要查,掘地三尺,也要将乌族藏着的其他人都寻出来。” 侍卫们领了命下去。 这会儿还想着怎么恭维皇帝和太后母子情深的皇室贵胄们,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柳婵的意识渐渐模糊。 那袖箭上,显然是有毒的,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 临昏过去之前,她想,萧临果然是最不放心太后的。 他都不敢将她放在寿安宫里救治。 出了寿安宫的门后,萧临就这样抱着,吩咐太医给她查看情况。 太医把脉后,战战兢兢,“景嫔的身体一向是王太医看诊,臣不敢多言,皇上不如命人寻了……” “废物!”萧临骂道。 那太医脸色当即就煞白了一片,他也不敢说,摸着柳婵的脉象,不单单是中了毒的样子,似乎还有别的。 可皇上这一句话,他的前途反正是没了。 昭贤妃赶上前来。 “皇上,暂且带着景嫔去臣妾那里吧。” 她住在延禧宫,算起来是离着寿安宫最近的,等会儿太医来了也更方便。 那玉琼轩离着太极殿近,眼下却是远的。 柳婵被萧临抱到延禧宫的时候,王婉儿也提着药箱,风一样地卷了进来。 她来不及请安,就直接上前撕了柳婵的前胸的衣裳。 仅一眼,她就觉得脑子嗡的响了下。 那袖箭精巧,却也是直接朝着肩膀处插进去的,眼下只能看到袖箭的边角露在外面。 伤口处流的血水,已经泛了黑色。 说明袖箭也是带了毒的。 “如何?”萧临上前问道。 他只知道柳婵扑过来救了他,却不知道是受了何等重的伤,此时落眼一看,直接觉得心里似有大手拧过。 活了这么多年,萧临第一次察觉到自己面对死亡的恐惧。 帝王怒,从来都是血流成河的。 可他从未犹豫过。 现在他怕柳婵会死。 “我先看看她的身体情况。”王婉儿伸手把住了柳婵的手腕处。 手一搭上,她便又是皱了眉头。 王婉儿朝着萧临看了一眼。 “皇上,臣有话说,还请屏退左右。”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 昭贤妃带着屋里的人都下去了。 王婉儿这才轻声道,“她有了身孕,也就一个月而已。”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而另一个事实是。 “这个孩子,如果要保住的话,就不能给她用麻沸散,这样就是用刀子直接划开外面的肉。”王婉儿咬牙,“如果不用保孩子,臣可以保证在没有太多痛苦的情况下,将她肩膀处的袖箭取出。” 袖箭虽有毒性,却并不是致命的那种。 她能解。 萧临只觉头皮麻了一瞬,他知道她已经有段日子没避孕的,往前算算,就是他们两个初和好的时候怀上的。 可他想到刀子划在她的肩膀处,她要生生忍着这份疼的话…… “不需要保孩子。”萧临深吸一口气,“朕命你在她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救她的性命。” 王婉儿点了点头。 她也没告诉眼前的皇上,即便不用麻沸散的话,孩子也不见得能保住。 可她对萧临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一个人的身子受了伤,和初有孕的话,人的身子会自己先调动所有的精力,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非去护着一个刚产生出来的小东西。 王婉儿从药箱里拿出了麻沸散往柳婵的肩膀上撒了许多。 待她取了专用的刀尖刺了刺那块皮肉,见柳婵的神情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直接下刀。 这也是她擅长的。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她就将柳婵肩膀处的袖箭取了出来。 止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斥。 最后,她从药箱里拿了几颗入口即化的药丸,塞进了柳婵的嘴里。 萧临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一动不动。 王婉儿也没让他帮忙。 “小产的话,她的月事会推迟几日,来的时候肚子会疼的厉害。”王婉儿轻声道,“到时候我会过来给她开些药,少受罪。” “朕知道了。”萧临看向她,“朕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 第211章 让您去和亲 柳婵是第二日早上醒来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萧临的眼睛有些发红。 “皇上这是心疼臣妾,心疼的哭了吗?”她小声开玩笑。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 他只当听不见她的胡说八道,“肩膀处还疼吗?” 问出这话,他就想到当时柳婵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扑过来。 尽管,他也许自己能躲过那道袖箭。 不必她来护着自己。 或者说,他自己挨了那一箭,也不过就是受些疼罢了。 现在他是心里揪的不舒服。 柳婵想了想,跟他说实话,“疼,但是尚且可忍受范围之内。” 大抵是用了止疼的药粉。 她知道婉儿自己捣鼓出来的这种东西有的是。 “为什么要救朕?”萧临还是问了这话出来。 他是知道答案的。 早在上一次,他不小心感染了疫病,也是她想都不想就守在自己的身边。 她那时候说什么,她说没了皇上,她也没法活。 现在呢? 他很想知道那一刻她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就扑过去了。”柳婵看着他,“臣妾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就疼上了。” 萧临看着她沉默半晌。 柳婵冲他咧嘴笑了笑。 “不怕死?”萧临又问。 这回柳婵的声音很小了,她的眼圈骤然就有些红了,“怕,可是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扑上去了,但是臣妾一点都不后悔。” 萧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处。 他忽然俯身,在她的眉眼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出来。 “从没有人愿意这样护着朕。”萧临难得哑了嗓子,“婵儿,你是第一个。” 柳婵满是深情地看着他,眼泪跟着哗哗掉,小声喊着皇上。 她暗处想。 到底是没白受了这番罪。 这种能够以身护人的机会很难遇到,当然,这一辈子,只遇见一次也就够了。 她对萧临的‘爱’,已经大成了! 姜国太子确实是死在了乌族的手里,这件事证据确凿。 任凭姜国四皇子再想翻腾,也说不出什么。 一旦扯上乌族,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不管是姜国,还是周国,又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数百年来的皇室都或多或少吃过乌族的亏。 萧临亲笔给姜国皇帝修书一封,说明了情况。 就当众人都以为此事算是落幕,姜国和周国能赶紧启程离开大夏国的时候,却又迎来了姜国四皇子重新提起和亲之事。 他站在了大夏朝的朝堂上,向萧临求娶年仅三岁的玉敏公主。 朝堂当即就炸了锅。 消息一经传出,后宫里的视线都落在了钱妃处,钱妃的宫里大门紧闭,不敢再出一步。 而京城的钱家。 身为钱妃哥哥的钱正,就这么一个妹妹,又生下了万般可爱的外甥女,自然也不甘示弱地跪在了宫门口。 玉琼轩里对此事也议论纷纷。 沈婕妤来寻柳婵说话,“那姜国四皇子就是故意的,他指定要一个三岁幼女和亲,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到了年岁的公主去和亲,也多半是悲剧一场。 更何况是一个三岁的小孩。 去了焉有活路? 柳婵也觉得荒谬,不过她想了想,“皇上应该不会答应的。” 这姜国四皇子是威胁人。 而萧临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还不等沈婕妤再说话,就见林安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林安一向稳重,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进了屋就跪了。 珍珠刚要打趣,“林公公的腿怎么突然就……” “娘娘,皇上应了和亲之事。”林安的额处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儿。 沈婕妤正想开口骂的时候,就听林安的下一句话哆嗦着说了出来。 林安道,“皇上应的是,让主子您去和亲。”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珍珠正要端着茶水过来,闻言手中的茶盏也啪地落在了地上,茶盏顿时四分五裂。 让主子去和亲? 不仅仅是珍珠,其他人的脑子里也是嗡嗡的。 “刚刚姜国四皇子去见了皇上,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皇上就直接下了旨。”林安通红着眼,“主子,咱们怎么办?” 他进来报信的时候,就想了些。 若是皇上真让主子去和亲的话,那他便舍了这条命,将主子送出宫去。 “主子。”春杏春桃两人也从外面进来热。 她们急得满脸通红,显然是听到了消息。 沈婕妤满脸生怒地站了起来。 “我要去问问皇上,你刚舍了性命救他,他怎么就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就见站在门口的春杏和春桃瞪大了眼,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蹲了下去。 “奴婢见过皇上。” 萧临从外面大步迈了进来。 他抬手,“都出去。” 沈婕妤抓着柳婵的手,面露担忧之色,她想开口质问,却被柳婵给制止了。 柳婵现在是躺在床上还不能动弹的。 她眼神温和地看向萧临。 黄九亲自进来,将沈婕妤和一众哭的满眼通红的宫人带了出去。 待屋里没了旁人,萧临上前来,熟练地拿了个枕头,给她垫在肩膀下来。 他坐在了床边。 “你来月事了吗?”萧临轻声问道。 柳婵摇摇头,“婉儿说臣妾的身子太虚弱了,失血过多,月事或许会推迟几日。” 萧临点了点头。 柳婵看着他,也不提刚才听到的事儿,只问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第212章 是一个人 面对柳婵的淡定,萧临的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 他像以往般摸了摸她的头发。 “信朕?” 不出意料的,眼前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柳婵有些艰难地点头,“信。” 然后她又道,“信皇上有自己的安排,不过,皇上若真的需要臣妾为国和亲,能对皇上有益处的话,臣妾也愿意的。” “为什么?”萧临看着她,“救了朕一命,不觉得朕此举是恩将仇报?” 刚才这个词是从沈婕妤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索性就拿来用。 是拿来逗她。 “要是没有皇上的话,臣妾早就没了,哪里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柳婵想了想,目光绚烂,“皇上觉得呢?” 她说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好。 确实如此。 依着她当时的‘泥潭’,柳家也不会将她嫁给一个好人家,有些人心是可以算计的,但有些人心,是天生就烂透了的。 她真嫁给了孟洵那种烂人,怕是有心也难成事。 萧临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朕今日是特意过来给你解释的。” 柳婵挑了眉头看他。 两人对视着,萧临又开了口,“许是你那日在太极殿开口怼了姜崇渊,他将你记恨在心上,所以才跟朕提出来要你和亲,朕深思熟虑后,假装应下了他,然后让周婉珺扮做你的模样,替你去。” 这回是柳婵没有想到的。 她愣了下,“周国公主如何替臣妾去?” “朕自有法子。”萧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给她讲,“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周国想借着姜国壮大疆土,所以她有吞并姜国的野心,这对朕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 哪个当皇帝都有心在史书上记一笔大的。 姜国的太子和四皇子如此猖狂,也未必没有姜国皇帝的授意。 而且,他的姐姐平阳公主废入后宫这件事,本来也不是皇子能决定的,开口者除了姜国皇帝还能有谁? “姜国如此,朕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萧临又道,“或许,朕还要亲征一趟。” 他说这话的时候,捏了捏柳婵的脸蛋。 “过两日朕秘密送你去晋王府养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你无关,等朕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再将你接回来。” “那乌女的事情,跟四皇子有关系吗?”柳婵问。 萧临摇了摇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姜崇渊的人,也没有证据说她是太后的人。” 虽抓了那乌女,却什么都审问不出来。 这也是让他气恼的。 京城里陆陆续续地又抓了四五个乌族的人,可他们太过于狡猾,见逃不脱,直接咬舌自尽。 一时间竟也没有头绪。 人是在寿安宫抓的,他本来想趁机将太后一并算了罪名,可太后的一番举动,将自己摘了起来。 太后反而成了受害者。 不过,仅仅想凭一个乌女扳倒太后的话,萧临对此也没有报太多的希望。 只是宫里留着一个这样厉害,能杀人于无形的女子,后患无穷。 听着萧临的解释,柳婵笑得开心。 她笑着笑着,又掉了眼泪。 萧临拿了旁边的帕子给她擦,不解道,“朕这次来提前告知你,怎么又哭了?” “臣妾心里感动的厉害。”柳婵的小手摸摸索索地抓了他的大手,“皇上如此,臣妾心里才是安稳的。”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 良久,他叹气。 “都是朕之前不好,朕以后再也不会了。” 柳婵拿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萧临果然又是愧疚又是满足。 柳婵要的就是他这样。 两人暖意温存了会儿,柳婵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那周国公主跟周国太子……” 不正常。 但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正常。 “是一个人。”萧临知道她想问什么。 柳婵惊得瞪大了眼,她想过好几种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那周国公主女扮男装,或者是那周国太子故意装病。 可,为什么是一个人? “到底是男的女的?”柳婵真好奇了。 萧临顿了下,故意道,“猜猜。” 那周婉珺猛地一看,是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可凑近了看,或者是接触过,实际上是有些雌雄莫辨的。 难怪她觉得兄妹两人的长相那般像。 还以为是龙凤兄妹的缘故。 “女的。”柳婵猜的没什么底气,很快她又确定了,“是女的,不然皇上不会同意臣妾跟她一同出去逛的。” 萧临这个人看似大大方方的,暗中小心眼的很。 要是那周婉珺真是个男的,他压根就不会放她出去。 萧临莞尔。 他没想到柳婵从这个角度猜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猜对了。 “没错,是个女子。”他点点头,“朕也是刚刚才得知的。” 一开始他也觉得周国这对兄妹奇怪,才迟迟不肯应了他们的‘合作’,他本就是心思缜密的人。 最后到底是得了这份有关于周国皇室的秘密。 柳婵眼睛眨了又眨,让他赶紧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萧临想了想。 无非就是当年周国皇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周国皇帝大喜,迫不及待地将其中的皇子封了太子。 嫡出的孩子生下后,直接封为太子,也算正常。 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有长立长。 除非没嫡没长,才会考虑立贤。 这几乎是所有皇帝的第一反应,更何况那周国皇帝本身就是个爱重皇后的人。 可是,周国太子六岁那年,便突然重病没了。 周国皇后的身子不太好,又逢重病,周国皇帝硬是将此时瞒了下来,并跟自己的嫡女一起瞒着皇后。 时间长了,周婉珺竟是渐渐担起了太子的一份。 她甚至逐渐隐去了作为公主的身份,学习太子该学习的东西,处理属于太子的事务。 可渐渐地,周国皇帝也开始考虑日后真正的继承皇位人选的问题。 “现在,周国的那几个皇子,死的,病的,残的。”萧临勾了嘴角,“这个周婉珺的野心,就是那个位子。” 有些话没有明说,但也差不多明着表示了。 周国的皇子没有拿的出手的,皆是出自周婉珺。 而她开始将周国太子的形象以病者的形象弱化,她自己,渐渐从人后走到人前。 如此,也是为何她在周国有大善人的名声。 百姓也是一股助力。 至于周婉珺的娇弱形象,那分明就是她用来迷惑他人的,一个明面上娇弱的公主,暗中却能做大事。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 她已经长成了! 第213章 他一向睡书房的,没事 因着和亲之事太过于突然,宫里宫外都闹得沸沸扬扬。 原本柳婵的名声是贬褒不一的,经了这事,竟然也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公主和亲都是有去无回。 更何况是皇上的妃嫔。 更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姜国的张狂。 私下里,萧临是命人煽动了民愤的,百姓的嘴该利用就利用,于是攻打姜国的士气也开始燃了起来。 驿馆中。 姜崇渊将手中的信鸽送了出去。 底下有人来报,“外面有百姓将驿馆围了,说是要求咱们取消和亲,不然您休想走出这里。” “好一个欺软怕硬。”姜崇渊眼神又阴又冷,“本皇子还没继续纠缠皇兄死在大夏国中的事情,他们倒是来纠缠本皇子,怎么不敢去纠缠他们的皇帝?” 那姜崇礼的死,自然是有预谋的。 可他没想到萧临这么快就能寻出人来,而且,他也没想到周国太子竟然捡到了乌族的东西。 这一切都将他的计划打乱了。 原本姜崇礼的死,完全可以盖在大夏国的头上,太子之死,足以引得父皇下令对大夏国动武。 拼尽国力一战,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 眼下大夏国刚刚跟南楚国那边结束一轮战争,兵力并不稳定,这是攻打的好时候。 正是因为如此。 他要求宫妃和亲,尽管对大夏国皇帝是一种耻辱,可不也得捏着鼻子应下? 一个女子,怎么比得上百姓安宁。 当然,他们来大夏国,要求公主和亲就是个幌子而已。 姜崇礼那个傻子是信了公主和亲的鬼话,还真以为能求来大夏朝的小公主作为人质,殊不知,从他们来的那一刻开始,姜崇礼就不会活着回姜国。 可惜被周国给搅乱了这么好的一个布局。 他暂时拿周国没办法。 倒是那宫里的景嫔……她敢对上他,就要付出代价! ** 虽然萧临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柳婵,可她也不能张扬。 连沈婕妤也不能告诉。 和亲离京的日子定在了七日后。 柳婵的伤势稍好些后,就被接去了太极殿,在太极殿后,萧临命人打开了一个秘密甬道。 “此处可直通京城的一个内宅,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萧临轻声道,“婵儿,等朕安排好了这一切,亲自去晋王府接你回来。” 他难得露了几分不舍。 柳婵看着他,“臣妾相信皇上。” 她是相信萧临的,前世的萧临也曾御驾亲征,用计,使兵,将姜国击退的溃不成军。 那姜国四皇子是自大。 却是盲目自大。 这一世,被动迎来战争,变成了主动算计出击,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柳婵离开后,周婉珺从侧殿中走了出来。 她的面上,赫然是一张跟柳婵一模一样的脸,用的是暗卫中常见的易容之术。 只是她的个子要比柳婵稍高些。 这也好说。 到时候穿个看似高实则不高的鞋就罢了。 “实在难以想象,皇上会如此为一个女人费心周旋。”周婉珺摇摇头,“听说那京城里的凤仪楼也给了她。” 她初来大夏国,自然是对有些事情打听清楚的。 凤仪楼在大夏国有名,同样在周国也很出名,她这次过来,其中也有看一眼凤仪楼的目的。 然而来了京城,却听说开国皇后的凤仪楼被送给了宫里的小小嫔位。 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皇上可知,那凤仪楼代表的是什么?”周婉珺问道。 萧临冷眼看她。 他们虽是合作关系,可这人的话也太多了。 “朕既然给了她,自然知道代表什么。”萧临还是答了,“周婉珺,她跟你不一样,少用你的野心来揣度她。” 周婉珺不说话了。 眼前的人说的对,确实不一样。 有些东西她只能自己尽力争取,步步为营才能得到。 而那景嫔,她想要,萧临会护着她。 不过,能让男人双手奉上,也是一种本事。 “以后的帝后大婚,可得邀我来观礼。”周婉珺勾了嘴角,双手环胸,面上一派淡然和胸有成竹之色。 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副女子的柔弱姿态。 另一边,柳婵被翡翠背着,穿过长长的甬道。 有另外的暗卫在前面引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听前面有人说了声,到了。 安乐郡主和谢允在出处等着她。 院子看着就是个极其不起眼且普通的地方,里面却是暗卫遍布,处处都是机关。 柳婵也来不及过多打量,就上了院子里停放的马车。 “你的伤怎么样?”谢允看向她。 眼下两人再次面对面,撇开之前的’感情‘,倒像是有了一些老熟人的感觉。 安乐郡主则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胳膊,“听说那箭上还带了毒,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皇上那边有多少人护着他,你还要扑上去。” 生于皇家,哪怕她只是一个郡主而已,出门在外都有人在暗中护着。 更何况人家是皇上。 所以,安乐郡主对她的这番举动很不满。 命是自己的,要是没了命,日后皇上继续纳妃,肯定就将人抛之脑后了。 柳婵笑了笑,也是跟之前一样的回答。 “当时什么都没有想,自己就扑上去了。”她看了安乐郡主一眼,招手让她凑近,然后才又道,“放心,我心里是有数的。” 话虽如此说,她也是迎来了安乐郡主的一记白眼。 旁边的谢允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柳婵只当看不见。 马车换了好几辆,才十分谨慎地回到了晋王府。 安乐郡主早就命人收拾了住处,她将柳婵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与她同睡。 柳婵有些不好意思,“你跟我一起睡,那你夫君……” “他一向睡书房的,没事。”安乐郡主摇摇头,有些话她也说的大方,“我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圆房,你放心好了。” 柳婵不免多看她一眼,抿嘴。 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因着这次要瞒过许多人,就连珍珠都没有带过来,只随身带了个翡翠。 翡翠的武功好,可伺候人却不是擅长的。 于是安乐郡主一直陪着她。 “你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吃了,喝了,想去茅房,我来帮你。” 柳婵突然觉得,自己能动弹了再出宫,也是好事。 前几日她都起不来。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上茅房确实是个很难堪的事。 第214章 谁也不准告诉皇上 到了晚上,安乐郡主便主动歇在了柳婵的里面。 好友凑一起,话头开始了就收止不住。 尤其是聊八卦。 安乐郡主跟谢允大婚以后,没两日匆匆赶来参加儿子成亲的谢大人就带着自家夫人又赶紧回了西北。 因着两个长辈都不在,安乐郡主也就理所当然回了晋王府。 谢允也跟着住了进来。 当然,安乐郡主跟柳婵蛐蛐的都是她成亲以后跟谢允的‘斗智斗勇’。 “就快了,就快了,我肯定会拿下他的。”安乐郡主最后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 柳婵觉得好笑的不行。 可她笑的幅度过大,就会牵扯到伤口处,疼的又是龇牙咧嘴。 安乐郡主则是缠着她讲一讲是如何让皇上亲自去冷宫接人的。 这事都传的到处都是。 还有不少人添油加醋,写成了话本子,或是说书的人在茶楼上讲起来了,向来男女之间的感情最吸引人,又加上两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大家听的那叫一个入神。 柳婵被缠的没有办法。 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勉强解释,“你得让他相信你是爱他的,然后等待一个他不经意间伤了你的机会,趁机装的心灰意冷就好了。” 女追男本就隔层纱。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你说有,它就存在,你说没有,就不存在。 “但有一点注意的是,真爱上的话,反而会失了理智。”柳婵打了个哈欠。 她现在说的,跟当时给安乐郡主添妆的时候,说的差不多。 都是那句话。 守住自己的本心。 古往今来,那些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子们,没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安乐郡主听的似懂非懂,“我再揣摩一番你的意思。” 对于柳婵的这些话,她都是奉为圣旨来听的。 她很难说谢允的心里是完全放下柳婵的,可她也不觉得如何,若她是个男子的话,她也要喜欢柳婵。 直到聊到后半夜,两人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晋王府以晋王妃身子不适为由,请了王婉儿来府中。 如今王婉儿不仅仅是宫里的香馍馍,还是京城各处皇亲国戚,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座上宾,所以晋王府此举也不算引人注意。 晋王妃的‘病情’棘手,就让她多跑些日子。 王婉儿也会带一些宫里的事情过来讲给柳婵听。 比如说,太后去寻了萧临,拒绝柳婵去和亲之事,两人起了争执。 再比如说,钱妃心里纠结痛苦,竟是一病不起,到现在还躺着。 对于钱妃的生病,柳婵倒是理解。 这钱妃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就从她掺和了一次玉敏公主生病的那件事后,钱妃二话不说就跟她站在了一起。 后来好几次她被算计,钱妃不明所以也要替她说话。 哪怕钱妃向来对萧临畏惧。 这一回,要么是玉敏和亲,要么是她替玉敏和亲,对钱妃来说,确实是一件对女儿松了口气,却是对她满怀愧疚的事情。 钱妃会生病,也在柳婵的意料之中。 后宫里来说,她真是个好人。 这日。 王婉儿又过来给她换药。 柳婵随意问了起来,“你上次说,我的月事会推迟几日,可到现在还没有来。” 她倒是没往怀孕的地方想。 只是她的月事虽疼,却多数时候都是极为准时的,偶尔会提前或者推迟两日。 这次都推迟半个月了。 “我看看。”王婉儿抬手给她把脉,一边安慰道,“或许是身子太虚……” 话都没说完,她突然表情就凝重了许多。 “另一只手给我。”王婉儿下意识的开口。 可她很快又想到柳婵的另一个胳膊动不了,便自顾自地起身,将手搭在了她的另一个脉上。 柳婵还算镇定,旁边的安乐郡主吓得脸都白了。 莫不是来了晋王府,让她伺候了这一顿,身子愈发不好了? 王婉儿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长了张嘴,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医术再信任不过,但今日,我觉得……”王婉儿掐了自己一把,“婵儿,我觉得我自己有时候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医术。” 她那日顾及麻沸散和一些止疼的药会对胎儿有影响,便给她服了落胎的药。 胎儿尚小,也不会伤身子。 日后她再给柳婵调理一番,让她再怀也不难,这也是萧临同意了的。 加上柳婵前些日子身子虚的厉害,血流过多,她也摸不到孕脉了。 没想到时隔多日,她竟然又在柳婵的手腕处,重新把到了如玉珠滚盘似的脉象。 甚至跳动的很有力。 母亲失血过多,甚至服了落胎药都无法掉落的孩子…… 从娘胎里就是个厉害的。 众人被她这绕了大半圈子的话都听懵了。 柳婵也不例外。 “有孕了。”王婉儿都有些激动,“婵儿,脉象很有力,他是个厉害的孩子。” 柳婵愣住。 旁边的安乐郡主也愣住。 “我这就去告诉皇上。”王婉儿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 两个字从两个人的口中同时发了出来。 柳婵和安乐郡主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她。 安乐郡主有些艰难地张了嘴,“婵儿,眼下和亲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怕是日后这个孩子的出身会有争议,怎么办?”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敏锐。 很多时候,发生了一件事,立刻就会想到接下来的局势。 “要不,我去告诉皇上,让他取消和亲。”安乐郡主又道。 尽管她这个话,也并没有多少把握在。 前几日,和亲的队伍就已经离开京城了。 真要拦的话,也得快些。 “那就先别告诉他了。”柳婵经过了一瞬间的心沉,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此次和亲是皇上有目的的,别扰乱了皇上的计划。” 她没说的是。 对付姜国的这件事,这一世跟前世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萧临主动出击将姜国拿下的话,有些人的命运会发生改变呢? 昭贤妃? 远嫁和亲的公主? 在大夏国境内遭受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柳婵坚定了信念,她捏着软被,语气淡淡的,却别有一股威严。 “谁也不准告诉皇上。” 至于名声。 比起性命算什么? 她也不希望腹中的孩子出生后,会是一个背负着名声而甘愿绑住脚步的懦夫! 第215章 是皇上的信 待姜国接着和亲的人离开后,京城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后面的低声议论,木已成舟,他们再闹也无济于事。 这时候,朝堂上就有人上书,说是要接回在姜国的平阳公主。 萧临允了。 他亲自拟旨,派谢允去姜国接人。 本以为眼前的事情能平息下来,可没过两日,宫里就传来了一个紧急的消息。 萧临因疲劳过度,吐了血。 人倒是没什么大事情,可王院使再三勒令他必须要好好养身子,不然日后龙体受损,伤了寿数。 此话一出,谁还敢多说一句。 除了火烧眉头的家国大事,什么也不如皇上的龙体安康来的重要。 也有人暗中说皇上是因为送景嫔娘娘出去和亲,心郁成疾,才会吐血。 一时间又有不少人可怜起了萧临。 消息很快传到了柳婵这里。 当听到有人可怜萧临,安乐郡主冷哼道,“这世道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你去和亲,也没个可怜你的,反而可怜起男人来了。” 柳婵倒是听了笑笑。 她想了想打个比方,“这就像是孩子生下来没了娘,大家都会说孩子可怜,也不会去多想死去的那个娘多可怜。” 最多说一句孩子娘命不好。 朝中暂且请来了慧园大师和康老王爷坐镇,跟上次萧临生病是一样的。 两人一个镇前朝一个镇百姓。 倒也算是合作的不错。 入了夜,萧临就从晋王府的后门处进来了。 他进屋的时候,柳婵正跟安乐郡主说着话,见他过来,安乐郡主便挤眉弄眼地出去了。 柳婵想,他们两个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了。 萧临大步过来,将人搂在怀里。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皇上现在占便宜都这般随意了?”柳婵冲着他笑道,“皇上要走了吗?” 她说的是萧临要离开京城。 萧临点点头。 “朕已经暗中调动了军中,明日就走。”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朕去一趟,少则两个月,多则三四个月,也就回来了。” 一旦开战,当然不是几个月就能结束的。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不同,去了的最大作用是鼓舞士气,而非亲自领军下场作战。 姜国确实不能任由他们如此下去了。 等到姜国准备好了的话,他们想再杀进去,会更复杂和麻烦。 柳婵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臣妾等皇上回来。”她一改往日的撒娇气息,语气也坚定了许多,“望皇上一切顺利。” 萧临脱了外衣躺下。 因着她的肩膀还没有完全好,他也没有想做什么,只将胳膊搂在了她的腰间处。 大概萧临是真的累了,又或是躺在柳婵身边就犯困,没多会儿他就呼吸平稳了起来。 柳婵难得失眠了。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不由得就想起了重生以后的一些事情。 比起前世那个单纯无知的蠢姑娘,她现在早就对事波澜不惊,甚至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重生后的路能走的这般顺利。 虽说中间也不是没有丝毫的曲折。 可她并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她一直都很清醒,很淡定。 同样让她意外的是,她面对萧临对自己坦白的感情时,本以为自己也会动心,可她却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里依然是再平静不过的。 前世的那个柳婵,果然死了。 这一世的柳婵,才是货真价实的她。 闭上眼后,柳婵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的身边盘着一条小花蛇,笑嘻嘻地抬头喊她娘亲。 柳婵顿觉得惊悚又可爱。 她要伸手去摸的时候,就突然醒过来了。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的人也早就已经走了。 柳婵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心里填满了欢喜。 听说梦见花蛇,是女儿的象征。 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萧临离开京城后,朝堂上被康老王爷压着,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百姓们敬仰慧园大师,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柳婵……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呕吐生活。 她吐的厉害。 稍微站起来,便觉得头昏眼花,下一步就又开始作呕。 安乐郡主抓着王婉儿的袖子急得不行,“赶紧给她开些药,这样下去不行吧?” 她倒是知道妇人有孕会不舒服,也知道呕吐的话,是正常的。 可柳婵这个,明显有些过分严重了。 王婉儿也急,可是她双手一摊,“女子孕吐真的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说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两口。” 她开了安胎药,里面也放了几味止吐的药草。 但无济于事。 那药喝下去,都来不及起作用,便直接全吐了出来。 “每个人有孕的反应都不一样,有的人都没反应,吃什么都好,有的人都能吐血吐的不得不将孩子打掉。”王婉儿解释道。 她擅长的原本不是妇科。 可因着柳婵的关系,她最近有事没事便翻看有关于妇科方面的书籍,又以各种妇科方子和例子做辅助,很快也掌握的差不多。 安乐郡主看着柳婵叹气。 她是从不知有孕如此难受,若她也这样,她都不想生了…… 最后是晋王妃亲自下厨,给柳婵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拌着去街上买来的黄瓜咸菜,这才吃下去了些。 渐渐寻到了呕吐的规律,倒是也能解决一二。 如此‘艰难’过了一个月左右。 过了前三个月,柳婵终于好了不少。 她瘦了些,之前还算圆润的小脸,此时就已经生了尖下巴了。 安乐郡主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封信。 “是皇上的信。”她放在柳婵面前,“你真的不打算将这个孩子告诉他?” 眼下虽不显怀,可也到了该显怀的时候了。 等萧临回来,看着大着肚子的柳婵,怕是要惊得掉了下巴。 “另外的消息就是,景嫔已经入了姜国。”安乐郡主轻声道,“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起战事了。” 起战的话虽说的轻巧,可是也怕万一出现别的问题。 谁也说不准老天爷能给突然安排什么‘惊喜’。 柳婵刚要说话,就见有丫鬟跑了进来。 丫鬟面色慌张,“郡主,前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216章 有人图谋晋王府的家产 安乐郡主的第一反应,是怕吓到柳婵。 她皱了眉头呵斥,“慌慌张张的,在府中能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 丫鬟看了眼柳婵,有些欲言又止。 柳婵推了推安乐郡主,“你先去看看,别误了事情。” 一般来说,她是个极其镇定的人,所以身边的宫人也都还算可靠。 若她们变了脸色,指定不是小事。 安乐郡主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点点头,跟着丫鬟走出去。 这段日子翡翠跟柳婵相处的多,也没有别人在,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柳婵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有话想说。 “说吧。” 翡翠想了想,“有人图谋晋王府的家产。” 她说话也不带着拐弯抹角,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一般是直中要害。 “就刚刚的事?”柳婵挑眉。 翡翠点了点头,“是。” 之前她本就是暗卫出身,收集消息也是她的职能所在,现在跟柳婵在晋王府住着,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晋王府的消息,她基本上都掌握了。 现在的晋王府里就一个出嫁的女儿,放在其他人眼里,就跟绝户没有区别了。 这种时候,大概率会有人跳出来,想将自己的儿子过继过来。 谁让晋王膝下连个庶子都没有呢? 加上晋王这一脉,已经离着皇室的嫡出差了好几辈,若不是晋老王妃的面子,这一代的晋王府早就该没落了。 现在,晋老王妃死了。 晋王身子又不好,晋王妃辈分够,却是个年轻的,性子也不够泼辣。 “他们不怕皇上怪罪吗?”翡翠问道。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柳婵冷笑,“这晋王府家大业大,就算是让他们扯着帮衬的引子来分一杯羹,皇上日理万机,又能怪罪什么?” 俗话说得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更何况现在萧临‘生了病’,自顾不暇,也不一定不给他们另外添了底气。 柳婵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她现在不怎么吐了,身子也觉得舒服了些。 “给我拿个面纱,我也去看看。”柳婵轻声道。 当然,她不会轻易露真容于人前。 对晋王府里,安乐郡主给她安排的身份是姨家的表嫂,来了以后才发现有孕,而那所谓的表哥忙着去海上做生意了云云。 柳婵日常出院子,也是让翡翠遮掩了自己的容貌。 反正没人认出来就是了。 翡翠一路带着她到了前厅附近,有人将她带着从旁边的侧屋处进去,正好隔着宽厚的书架。 人是看不着的,但声音听得真真的。 柳婵坐在椅子上,就听那边苦口婆心地劝着晋王府过继一个子嗣,不然这偌大的家产就落了外姓之手云云。 有人道,“一开始大哥说是要找个上门女婿,我们心里虽有微词,可也没多说,如今安乐外嫁,已经算不得咱们晋王府的人了。” 说的他们好像真的是晋王府的人一样。 对于早些年封了爵位的人来说,下一代的子嗣只有一人可继承爵位,其他人则是都分家分出去,时间长了,便形成了一家独大,其他家依附的局面。 晋王府也是如此。 老晋王当年兄弟几个,都分家分了出去,他本人又只得了晋王一个儿子,所以其他人算起来,都是晋王的堂兄弟而已。 可是,即便关系远的这么明显,他们也能厚着脸皮妄图伸手。 隔壁的晋王想说话,却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然后便是晋王妃怒道,“王爷的身子本就孱弱,你们若是将王爷气的病倒了,一个个有你们好看。” “我们与王爷说话,你一介妇人插什么嘴。”有个声音气势汹汹。 很快就是一屋子的人吵嚷了起来。 乱七八糟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已经听不清了。 柳婵摇了摇头。 她喊了翡翠,低声在其耳边说了两句。 翡翠点点头出去,寻了个丫鬟,将话递了进去。 没多会儿,就听见了隔壁屋里随着一声呵斥的闭嘴,有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瓷器摔在地上,顿时屋里安静了下来。 安乐郡主冷笑道,“不瞒各位说,这晋王府的上上下下,且不说这偌大的王府地皮,就连你们坐的凳子椅子,都是本郡主的嫁妆。” “一个个厚着脸皮,连出嫁女的嫁妆都想要?”她骂道。 谢允没有入赘是事实。 从大夏国的律法来讲,她的身份也确实是出嫁女,可并没有律法规定,不能掏空家产给女儿做嫁妆! 众人果然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你……”有人开始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 只是辩无可辩。 “这不可能,晋王府乃是皇家所赐,如何能为女儿做嫁妆,我们不信。”有人开始质疑。 这时,是晋王妃扬声命丫鬟将晋王府的地契拿来。 柳婵忽然就想起了萧临似乎提起过,说晋王之位要留给谢允和安乐的孩子,按着萧临的心思,他应当会有提前准备。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 隔壁就再次传来了椅子跟地面的吱呀碰撞声,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乐郡主来寻了柳婵。 她眼圈都有些红了,“这些无耻的叔伯,平日里对着我爹一个个追捧的不得了,处处孝敬着祖母,可祖母这才没了多会儿,他们就露出真面目了,得亏我爹提前给皇上上书,将晋王府的地契改了我的名字。”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爵位这么大的事?”柳婵拿着帕子给她擦泪,“没事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跟你未来孩子的。” “谢允前些日子住在这里,也不见他们来闹这一出。”安乐郡主又道。 柳婵摇摇头,“他们固然怕他,可是你作为晋王府的唯一子嗣,也要自己撑起来的好。” 虽然她不觉得谢允是个软饭硬吃的主儿。 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 自己能够稳稳当当地拿捏在手中的,才是最有底气的。 安乐郡主点了点头。 “那他们若是再来,怎么办?”她又有些拿不准。 柳婵倒是镇定自若,“好说,拿棍子直接打出去,他们真想要的话,就让他们去官府告,告赢了就算他们的。” 第217章 咱们回宫 没两日,晋王府又有人想上门。 安乐郡主索性拿了棍子亲自将人打了出去。 果然老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恶人还需恶人磨。 一开始晋王府上下都是讲道理,可这些所谓的道理,人家都是不听的,还会反过来指责晋王府亏待了他们。 现在晋王府的人都抗上了棍子,开始骂骂咧咧后,他们反倒发怵了。 柳婵听了以后,也不过一笑了之。 人性向来如此。 很快就有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消息传来,说是大夏国联合了周国,对着姜国发起了进攻。 大家这才意识到萧临好像不在宫里了。 只是他们反应过来,有想试探跳脚的也晚了,慧园大师和康老王爷已经将朝堂安稳了下来。 后宫的妃嫔不多,有昭贤妃在,也不怕有闹腾的。 唯一需要忌讳的是太后。 不过,太后在前朝的一些势力已经被萧临拔除,现在不过一些小小的爪牙,不足畏惧。 她眼下也没心思再将手伸到前面。 毕竟……柔太妃开始每日寻太后说话喝茶,打着请安的名头,在寿安宫里赖着不走。 也有些心酸又搞笑的事。 比如说钱妃的病渐渐好起来,每日一定要拉着自己的女儿去玉琼轩门口,一站就是大半天。 她一来,玉琼轩里就哭成了一片。 时间长了竟也是宫里的新鲜事。 一时之间,大家都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平衡。 在有孕的满四个月之后,柳婵接到了萧临的来信。 说是他已经启程要回来了。 打仗的地方交给了沈将军等人,平阳公主也被暗中接了出来,甚至他这些日子惦记着她,也要写在纸上。 柳婵捧着信,笑的眉眼弯弯。 以至于安乐郡主蹑手蹑脚地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 “瞧瞧我给你带了谁过来?”安乐郡主笑道。 还不等柳婵多想。 叫声带着兴奋的珍珠一下子就窜了过来。 她朝着柳婵就要扑过去,却在离着柳婵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地刹住了脚。 珍珠看着柳婵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时间懵了神。 “主子,您……” 她倒是知道自家主子去和亲之事是个假的,可是作戏要作的明显,她这个跟主子最亲近的丫鬟也跟着和亲的队伍走了一段路。 等送到了边境那边,才将她留了下来。 她一路往京城赶。 “四个月了。”柳婵轻笑道,只是她又皱了眉头,“怎么又哭了?” 珍珠的性子也活泼,她不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直接就眼泪滚落,上前跪了下来,哭的泣不成声。 她肩膀抽抽,“奴婢该死,主子都有孕了,奴婢也不在您的身边……” “你也是立了功的。”柳婵安慰她。 珍珠疯狂摇头。 她满脸是泪,哭的厉害,有些话都噎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什么立功不立功的,她一直都惦记着陪在柳婵身边,这些日子,她又是怕自己露出破绽,又是惦记着柳婵没了自己的照顾会不会过得不舒服,原本胖乎乎的脸蛋都没了肉。 面前的主子有了身孕,珍珠也不好抱着她哭。 于是珍珠去抱着翡翠哭。 翡翠很不适应有人跟自己贴的近,一时紧张地张着手,不停地跟柳婵用眼神示意求救。 这一幕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珍珠回来后,自然是将柳婵伺候的更舒服,她兢兢业业,恨不得将自家主子放在手心里捧着。 闲来无事的时候,珍珠就冲着柳婵的肚子傻笑。 看的柳婵乐呵。 还是那句话,舒坦日子过得久了,老天爷总会来寻点麻烦。 萧临回京的路上遇刺了。 皇上遇刺本来是个要瞒下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晋王府上上下下的小厮仆妇也都在讨论此事。 柳婵就这么听到了。 安乐郡主慌张跑来跟她解释,“婵儿你别害怕,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受伤了吗?”柳婵问的直接。 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遇刺,人没事的话,不会传的沸沸扬扬。 她隐约地,竟是觉得不太好。 安乐郡主犹豫了下,她本就不太会说话,这会儿已经被柳婵看出了不对劲。 于是她只好跺脚,实话实说,“皇上他想早些回京,便舍了大队伍带着一些暗卫驾马往回跑,所以遭遇埋伏的时候,他身边的暗卫并不能抵抗。” 最重要的是。 “皇上,他跌落悬崖,下落不明了。” 这些消息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她现在不说,柳婵也会着人去打听。 索性她就一股脑地说了。 此话一出,柳婵的脑子嗡了下,她抓住旁边的吓惨了的珍珠,勉强稳住身子。 安乐郡主也上前扶住了她,“婵儿,现在许多人都去寻皇上了。” 她也知道。 一旦皇上要是有性命之忧的话,哪怕朝中有康老王爷坐镇,也是顶不住的。 皇上就算人不在这里,那也是主心骨。 可皇上要是没了…… 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皇上的膝下没有个能够顶事的儿子! 就在柳婵勉强镇定了自己的心神时,晋王被晋王妃扶着,从不远处过来了。 晋王尽可能地走的快些。 他停在柳婵的面前,冲着柳婵行礼。 柳婵看着他,“晋王爷,您有话直说。” 能让晋王来见她,定是朝中出了事。 “朝中的大臣们自发集结,去了太极殿门口,说是奏请太后出面,要让太后立太子。”晋王的面色严肃,“一旦太后出面的话,这朝中的权力可就落在她手里了。” 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一旦太后掌权,皇上回来想夺权怕是也要费一番功夫。 而且,即便皇上活着,太后也不会允许他活着。 柳婵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毫不犹豫地吩咐珍珠,“给我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回宫。” 第218章 见此令牌犹如见皇上 朝堂上。 康老王爷在龙椅旁边放置了一把椅子,此时就坐在上面。 为着萧临失踪之事,诸位朝臣也都在。 众人吵吵嚷嚷了半日,也没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服众的方案,反而个个激的红了眼。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通传说太后来了。 康老王爷的脸色有些凝重。 他也没说让太后进来,而是自己站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后面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他出去。 康老王爷出去后,见太后的身边就带了几个随侍的宫人,这才微微放下心。 他冲着太后点点头,“太后娘娘有何事?” “哀家听说皇上回京途中出了事,如今可有消息?”太后露出几分担心。 只是这些担心的模样有几分真情,彼此的心里都有数。 “已经派人去寻了。”康老王爷也不好说谎,只是道,“若有消息的话,定派人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眼下太后娘娘还是先回寿安宫等着吧。” 说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可太后只当没看见。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在寿安宫里呆着也不安心,还是跟大家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她就要往前走。 康老王爷一步上前,将人拦住,声音也有些严肃了起来。 “太后娘娘,请回。” “康老王叔这是何意?”太后也骤然冷了脸下来。 刚才明明说话还是和风细雨的,这会儿就变得剑拔弩张了些。 两边就这么看着。 “哀家是觉得自己不得不站出来。”太后说的慢条斯理,“皇上出了事,朝中却没有个成事的皇子能当能立,依着哀家想,不如先从宗室中选一个孩子出来,暂代太子之位,若皇上能回京自然就不算数了,皇上若是不能回,哀家就算顶着再多的骂名,也要站出来的。” 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却并不是毫无道理。 甚至还有不少太后垂帘听政扶持幼子的先例在。 更重要的是。 她说从宗室中选一个孩子出来,就凭这一句,让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 建国数载,皇家的宗室已经枝繁叶茂。 若真能有这样的机会…… 康老王爷冷笑一声,“皇上现在生死未卜,太后说这话为时过早,来人,将太后送回宫里。” 他身后的侍卫就要上前。 突然,御林军左统领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就在康老王爷想问他来做什么的时候,御林军左统领就站在了太后的身边,此举不言而喻。 不少人变了脸色。 颇为忌讳的两个字,就出现在大家的脑海中,却没有人敢当众说出来。 “宫里还有大皇子,就算皇上真的有事,也轮不到选宗室子!”有大臣站出来说了话。 朝中自然有萧临的亲信,这会儿也当仁不让。 “大皇子身子不好,如何继承大统?”有人反问道。 此话一出,不少人果然露出了迟疑。 大皇子的身体孱弱,并不是秘密,且王院使曾经直言过,不可劳累,不然活不到弱冠之年。 太后要往上朝的地方去,康老王爷命人拦着。 在争执之下,差点就有人动了手。 太后给了御林军左统领一个眼色,接着出声,“今日既然康老王叔阻拦哀家,哀家也要怀疑王叔的用心,来人,将他拿下!” 康老王爷之所以能在朝中坐镇,靠的是自己的声名威望。 可太后要是真用武力的话,怕是他要吃亏。 那御林军左统领执刀上前时,就听到众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谁敢靠近康老王爷一步,格杀勿论。” 众人齐齐回头,愣了一下。 原本该在姜国和亲的景嫔娘娘,竟是出现在了宫里。 太后也顿住。 柳婵的手中高举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皇帝亲临四个字,她朗声道,“皇上有旨,见此令牌犹如见皇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前面的康老王爷率先跪了下来,“见过皇上。” 大家陆陆续续也跪了下了。 很快站着的人就只剩了柳婵和太后两人。 御林军的右统领带着人匆匆赶来,站在了柳婵的身后。 太后眯着眼看柳婵,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微隆起的小腹上,不由得皱了眉头。 没等她开口,柳婵收了令牌,冲着大家稍屈膝行礼。 “诸位,今日本宫既是站在了这里,大家也能知道和亲之事本就是皇上的一个圈套而已。”柳婵轻声道,“皇上回京的路上的这场失踪,本身就是皇上做给一些人看的,皇上同样是另有安排,大家还要继续站在这里吗?” 说完,她回头看向太后,继续道,“太后娘娘也不必烦心子嗣继承之事,臣妾的腹中已经有了皇嗣。” 太后的目光忽冷忽暗,她盯在柳婵的小腹上良久。 柳婵也不怕她看。 这一次,她腹中的孩子又不是假的。 而且,太后是想要一个带着柳家血脉的孩子,所以她势必不会想着除掉这个孩子。 只是说孩子一旦生下来,她这个当生母能不能活着,是另一码事。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太后娘娘?”柳婵看着她。 太后果然勾了嘴角起来,她抚掌拍了几下,围着柳婵抬步,绕了两圈。 她是见惯了怀孕的女子,自己也有过身孕,只看两眼,也知道柳婵的肚子是真的。 “既是景嫔有孕,那咱们大夏国后继有望。”太后像是高兴,“那咱们便安安心心地等着皇上回来。” 说完这话,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了。 留下的众人着实松了口气。 也有人失望的很,看向柳婵都是带着一些愤懑和不满的,宫里一直子嗣不丰,这景嫔的身孕也太是时候了。 康老王爷冲着柳婵点点头。 “恭喜景嫔娘娘了,皇上他……” 他想问的是,皇上知道这个孩子吗? 皇上离京已经将近三个月,看着柳婵的肚子也只是刚刚隆起,想来月份不大。 柳婵点点头,“皇上知道,不然也不能将令牌留给我做护身用。” 此话一出,众人便了然地点点头,心里也有了谱。 “敢问景嫔娘娘,皇上真是另有安排?”有人问道。 第219章 看不出皇上在哪里? 当着众人的面,柳婵自然不会说一些扰乱人心的。 她就面含笑意地点了点头。 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柳婵在太极殿门口震慑众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后宫里,听说她回来,大家纷纷赶往玉琼轩。 连昭贤妃都亲自过来,而非召见柳婵。 一时间,玉琼轩的屋里挤满了人。 沈婕妤看着她泣不成声。 她一向跟柳婵的关系最好,得知柳婵被送去和亲,接连去找了萧临好几趟,可都被拦了回来。 还有钱妃,又哭又笑的。 直到昭贤妃注意到了柳婵的腹部,“你有孕了?” 柳婵一边安慰着沈婕妤,一边哄着钱妃,听见昭贤妃的问话,抬头道,“已经四个月了。” 众人又是好一顿热闹。 宫里有孩子的也就是钱妃和安德妃,今日安德妃没来,在场的几人都是真心恭喜她。 很快她们也说起了正事。 “皇上是真的失踪了吗?”昭贤妃问她。 她在宫里虽掌着权,可面对宫外的事情也是无力的,消息来的也不那么明确。 尤其是萧临失踪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任凭谁也猜是太后。 “说不定就是太后做的。”沈婕妤现在对太后是真恨的牙痒痒。 柳婵看了眼手里放着的令牌,这令牌是那日萧临去晋王府中寻她的时候,特意给她留在了枕头底下的。 原本就是以防万一,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叹了口气,“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些日子,我在晋王府里住着呢。” 大家沉默了下来。 柳婵总觉得萧临的这个举动有些像是故意的,毕竟暗中计划着做事,太符合萧临的性子了。 更何况他提前给自己留了这块令牌。 她手里的这个令牌,甚至可以调动京城的布防。 只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 送走众人后,柳婵起身去寻了康老王爷和慧园大师。 眼下两人都在太极殿的一个侧殿住着。 见了柳婵,两人都很客气。 慧园大师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副棋局,见她过来,也不曾惊讶。 “景嫔娘娘若是会下棋,跟老衲下一局如何?” 柳婵本想拒绝,却见他笑意满脸,心里莫名的那份糟乱也好了不少。 她坐了下来。 棋下到一半的时候,慧园大师突然将手中的棋子一丢,“既是景嫔娘娘已经安定了心神,这棋也就下完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伸手在棋盘上扫了下,顿时将棋局打乱。 柳婵这才发现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从棋局上收回心神,看向慧园大师,“我知道您会起卦,您能给皇上算一算吗?” 慧园大师的起卦本事是出了名的准。 不少人为了求他一卦,不惜花费重金。 慧园大师看着她,“老衲不如先帮景嫔算一卦?” 柳婵心里咯噔了下。 她的命格……是看这一世的还是看前世的? 沉默半晌,她到底是报出了自己的出生日子和时辰。 慧园大师闭上眼,手指掐算不停,他忽的皱眉,又忽的将眉心舒展开,睁开眼看着柳婵叹了口气。 柳婵看着他,“大师请说。” 她在第一次见到慧园大师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他看了个透。 现在慧园大师既然想给她掐算一番,她也不抗拒。 重活一世,她有许多事情都看开了。 她前世死得惨也不是她的错,而是前世的柳婵空有一副容貌却无心机,摊上了劫难该有的下场。 这一世,她步步算计,心怀诚意,理所当然地过的好。 她配得起。 “景嫔的命格影响了皇上的命格,所以,老衲是算不出来的。”慧园大师开口道。 他也没说柳婵的命好不好。 但柳婵就听懂了。 她的重生影响了很多的人,也影响到了萧临。 旁边的康老王爷看的是一头雾水,他想问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问。 他如今已经年过七旬,见过三代皇帝登基的人,同样是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康老王爷看向柳婵,眼底是长辈看向小辈的慈爱。 这个小小年纪的景嫔娘娘,遇事冷静,又是保持着赤诚之心,明明出身柳家,也敢于脱出太后的控制,确实得人喜欢。 她日长成,定前途无量。 怪不得皇上会看重她。 康老王爷想了想,到底是安慰她,“一代皇帝在位数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极少有人一帆风顺地度过一生,所以景嫔娘娘抱着寻常之心等待即可。” 柳婵冲着他福身,“小辈受教了。” 慧园大师同样是这个说法,“景嫔娘娘,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上天自有安排。” 柳婵想起前世的萧临也是数次遇险遇刺,有时也会受伤,基本上都安然度过了。 她略微放下了心。 待柳婵离开后,康老王爷一改刚刚满脸慈祥的模样,看向慧园大师,“真不能算一卦?” 慧园大师叹了口气,“是真的算不出来,帝王之命不比寻常百姓的命数,如果能算的话,老衲又何必在这苦等?” 两人沉默了下来。 良久,慧园大师又道,“命是算不出来了,可老衲昨夜夜观天象,皇上确实是有危险。” 帝星很是暗淡无光。 也就是说,皇上的性命还在,可也是生死攸关的时候。 “看不出皇上在哪里?”康老王爷不死心地问。 慧园大师摇头,“老衲也是人,又不是神仙……” 只能说,萧临命中就是有此一劫的。 旁人也帮他渡不了这一劫,只能由着他自己。 而且。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康老王爷叹气,“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第220章 白白让人算计 玉琼轩里。 因着柳婵有孕,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谁也不敢做事马虎。 就说那入口的吃食,都被预先用银针试过,又由珍珠几人亲口吃过,试过,确定没有问题,才肯给柳婵端到面前。 可即便如此,还是发现了端倪之处。 “花房里新送来的花怎么有些焉了?”春杏多留了个心眼,就见那花的一边奄奄的,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一出声,其他人就赶紧围了过来。 林安朝着那花泥土中扒了几下,就见里面像是埋着什么东西,赶紧垫了帕子将一个硬东西拿出来。 东西一接触空气,便散出了浓烈的香气,很是呛人。 “赶紧去喊王太医过来看看。”林安当机立断将东西包裹起来,匆匆离开主子的屋门口。 他又喊了人将几盆花搬远一些。 眼下也是庆幸自己的谨慎。 原本花房里送来的花,都是摆在各处屋里的,他考虑到花中也可能会有人做手脚,便直接命人将花放在了屋外。 没想到竟是真的有人敢。 王婉儿过来的时候,就见林安在外面等着她。 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直接过去仅仅将东西看了一眼,就立刻皱了眉头。 “这是麝香块!” 这么大的麝香块,在太医院的草药房里也是不常见的。 不过眼前的麝香看起来质量一般,加上太医院的草药房最近盘查的严格,并没有丢麝香一类的东西,所以她判断是外面买来的。 “要么是外面买的,要么是谁的手里原本就有的。”王婉儿问道,“景嫔没事吧?” 林安说了声没事。 王婉儿想了想,“直接告知昭贤妃吧,宫里是有人想害她的。”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后。 可转念又想,太后这两日对太医院耳提面命,要求太医院全力以赴帮着景嫔诞下腹中之子。 太后应该是想让柳婵生的。 且不说日后太后的心思如何,眼下应该不会害她。 “不是太后。”屋里的柳婵也在跟珍珠她们讨论,“虽不是太后,可也未必不是柳美人。” 她冷笑道,“查吧,本宫向来出了事都是闹个天翻地覆的。” 如果闹大了的话,那人也会害怕。 “会不会打草惊蛇?”珍珠不放心。 她想的是暗中将事情查出来。 柳婵摇头,“她既然敢做,定是会将痕迹抹了的,哪怕真是柳美人的话,也有太后帮她收拾尾巴。” 不得不说,太后对柳娆是真的护着。 她之前弱小,就连看柳娆都觉得是个厉害的,如今对上柳娆,才知道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但话说回来。 傻人有傻福,柳娆仅仅凭着一个嫡出的出身,就能让太后时刻护着。 也是她的福气。 不过这一次要真是柳娆做的,那这一笔她就记下来了。 既然是花,那就直接寻了花房里送花的太监来说话,林安亲自去喊的人。 可到了花房点名后,才知道今日那小太监没来。 花房总管赶紧亲自去屋中寻人。 人已经死在屋里,身上都凉了。 “这……”花房总管吓得冷汗直流。 尽管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可景嫔娘娘腹中的孩子也半点不能有闪失,再者,花房里出现了问题,他这个总管自然也是难逃其咎。 林安赶紧将这一切告知了昭贤妃。 昭贤妃当即就怒了,下令合宫彻查麝香的来源,包括这些日子有谁出了宫,又有谁在京城的铺子中买了麝香。 她对宫里的一切向来熟悉,很快就查到了柳美人身边的宫女身上。 说来也是奇怪,刚命人要抓了那宫女问话,宫女就直接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倒地而亡。 昭贤妃也不闲着,直接命人将死去的宫女送到了寿安宫。 寿安宫里很快就招了柳美人过去。 太后难得发怒,二话不说给了柳娆一个嘴巴子。 柳娆跪在地上,大叫着冤枉。 “姑母,真不是我做的!”她吓得瑟瑟发抖,“我虽然恨她,可您再三提醒过我,我不敢的。” 太后冷眼看着她,“那你说,买麝香的宫女为何是你的人?” 柳娆真的吓坏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眼泪也是哗哗流,“真不是我,姑母,我不知道。” 见她如此,太后不由得也冷静了下来。 这个蠢货,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宫中的事情嫁祸栽赃也是常有的,旁人能摆的清自己宫里的事情,柳娆的脑子就差了些。 太后扶额,“来人,去查查那个宫女最近都跟谁接触过。” 只是查了半日,也没有见到宫女跟别人有接触。 那是个素来老实的宫女。 柳娆的贴身宫女跪在地上,回忆着那宫女的日常,“她向来不怎么说话,性子也很老实,平日里除了做事也不出门,就前几日才说家中有人来了京城,想出去探亲。” 太后赶紧命人去内务府里查这个宫女的家人住处。 查来查去,这宫女压根就是个孤儿! 这将太后气的将手指头戳在柳娆的额头上,接连戳了五六下,都戳红了才停下。 “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好,白白让人算计!” 线索止在柳娆这里就断开了。 于是太后只能命柳娆推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出去顶罪,说是见不得柳婵受宠,替主子出气。 宫女被直接杖毙。 消息传到柳婵这里,柳婵勾了嘴角,“太后就是惯爱护着她。” “所以真是柳美人做的吗?”珍珠问道。 因着这次的事,王婉儿直接在玉琼轩里住了下来,所有经她手之后的东西,才可以给柳婵用。 这样大家也能放心些。 “不一定是她做的,可查不到别人也没办法,大家只会认为是她。”王婉儿一边摆弄着药草,一边开口道。 在宫里待的这些日子,她也感受到了不少的‘人情冷暖’。 也理解了当时为什么祖父拒绝她进太医院。 太医是有官职的,可即便如此,他们做事也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哪一日就惹怒了贵人。 现在的皇帝还好些。 听说先帝的时候,后宫妃嫔的胎儿保不住,负责的太医直接就能判了死罪,更别提其中的陷害和拉拢以及利益纠缠之类的了。 珍珠若有所悟。 “眼下大家都有嫌疑的,甚至我都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太后做的,故意演了一出戏。”柳婵轻笑一声。 “主子,有没有可能是安德妃?”珍珠想了想,“她膝下有大皇子,而且,之前的时候她也坑过您不是?” 安德妃对主子的厌恶,就是来源于她对大皇子的看重。 当时主子不过是帮着多说了两句话。 现在。 主子有了孕,对于安德妃来说的话,万一是个男胎,安德妃该多紧张。 柳婵哦了一声,“差点将这个人给忘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221章 哪来的证据 只是眼下的线索确实是断开了。 不管是安德妃也好,还是太后也罢,真是她们做的话,定会早早就抹没了痕迹。 柳婵想,她刚刚在宫里的时候,那时候的安婕妤不怎么说话,还以为是个再老实不过的。 可后来想了想。 宫中的子嗣都是腹中凋零的多。 安德妃哪怕得了昭贤妃的帮助,可她自己能将孩子生下来,也是本事。 换做柳美人的话……就算太后亲自盯着护着,也照样不见得能生。 花房里有人算计柳婵的事情传出去后,沈婕妤钱妃等人很不放心地过来看了看她,尤其是钱妃,难得脑子清醒地给她嘱咐了不少怀孕要注意的事。 玉琼轩上下看的更严更紧。 此事过后,似乎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前朝那边的大臣们也不再闹,一个个都有序地做自己当下的事情,偶有疑惑,也是众人商议着来。 只是,按着常理来说。 越安静的时候,就越是要出事的时机。 如此过了半个月后的一个寻常夜里,柳婵猛地从梦里惊醒,就坐了起来。 她梦见萧临坠落悬崖,再捞上来时成了一具尸体。 悬崖…… 柳婵莫名想起了许静儿这个人,她苦笑着摇头,怕是这一次萧临失踪,没有许静儿来救了。 她喊来翡翠。 “皇上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翡翠虽然成了她的宫女,可还是有暗卫的消息渠道,有什么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尽管心里有数,可她看到翡翠摇头的时候,还是不免多了一丝失望。 皇上是不是活着,都未可知。 柳婵正要摆手让翡翠退下的时候,门咚咚咚就被敲响了。 伴着林安焦急的声音,“主子,冷宫的方向着火了。” 原本冷宫里的那一批人都接到了寿康宫里,剩下一个静妃,几个月前被柳婵当‘枪’算计了太后一把。 现在冷宫里是没有人住的。 柳婵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她起身趿拉鞋子。 旁边的翡翠赶紧扶着她,又给她披了衣裳。 刚打开门,就见春杏已经打听了消息匆匆跑过来,“主子,太后娘娘声称康老王爷和慧园大师别有私心,命御林军围住了前面,也堵住了后宫。” “什么?”柳婵愣了下。 震惊归震惊,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皇上生死未卜,又不是确定真死了,太后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夺权吗? 还是说,太后确定萧临出了事? 柳婵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砰砰砰跳了起来,她深吸了几口气。 “我要出去看看。”她吩咐。 翡翠扶着柳婵,几人跟在她的身边,一步步地走向了玉琼轩的门口。 轩门一打开,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御林军。 他们朝着柳婵拱手,“太后娘娘有令,景嫔娘娘不得出玉琼轩半步,还望景嫔娘娘别为难我们。” 竟是将她软禁了! 柳婵从袖子里掏出了皇帝亲临的令牌,举在他们面前。 门口的几个御林军侍卫互相看了两眼,犹豫后跪了下来。 可就在柳婵要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是拦住了,“景嫔娘娘,我们……不能放您出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其中一个侍卫想了想,小声道,“景嫔娘娘,现在太后已经将整个宫里都控制住了,我们放了您出去,都等不到皇上回来,怕是就人头落地了。” 虽说眼前是一块皇上亲临的令牌,可到底不是皇上本人。 而且。 皇上现在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他们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柳婵冷笑道,“所以你们就听了太后的话,帮着她胡作非为。”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过来了太后的身影。 太后站在了柳婵的面前,挥手屏退上前拦着的侍卫,她勾了嘴角,“哀家要跟你谈一笔交易。” 对她来说,一个小小的景嫔不足为惧。 现在只要她想,柳婵的性命就能直接消失于天地间。 柳婵稍一思索。 她侧身给太后让了路出来,“那太后娘娘进来吧。” 至今为止,她也不曾喊过太后一次姑母,也不曾说过半句与柳家亲近的话。 两人进了屋里坐下。 柳婵吩咐奉茶。 太后看着她神态自若的模样,到底是叹了口气,“若柳娆能有你半分,哀家也不必有今日之举动。” “原来太后娘娘知道今日的举动不对。”柳婵淡淡一笑。 “你也不必刺激哀家。”太后摇摇头,却是改了话,“有人私下里告知哀家,皇上留下康老王爷本是为了盯着朝堂百官,却不曾想他们藏了上位的心思,可见皇上是引狼入室。” 两人对视,不禁让柳婵心下一沉。 她知道,太后是个谨慎周全的人…… “太后娘娘哪来的证据?”柳婵皱了眉头,“谋反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太后冷哼一声,“你不必试探哀家,哀家现在过来,是有另一件事情要告知你。” 柳婵沉默住。 只听太后又道,“哀家问王太医了,她说你腹中是个男胎,只要你好好生下来,哀家便扶持你做太后,哀家做太皇太后,如何?” 扶持她做太后……柳婵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等孩子生下来,怕是她下一刻就被人掐死,焉有命在? 至于所谓的太皇太后,怕是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吧! 可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 太后既然能有空来寻她,说明对外面的局势胸有成竹。 “当真?”柳婵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任,“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敢信,除非太后娘娘现在就能给臣妾正儿八经的懿旨。” 她故意提出条件,果然见太后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太后轻笑道,“哀家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说罢,她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柳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站起来,冲着太后拜下去,“太后娘娘,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太后见她妥协,自然也乐得应了下来。 “说。” “宫里的几个姐妹都对臣妾不错,臣妾想求太后留了她们几个的性命。”柳婵轻声道。 她深知太后的冷血。 所以也要提前给她们留个后路。 第222章 阿临,药好了 太后应下柳婵的要求时,懿旨也拿了过来。 懿旨上盖着寿安宫的掌印。 “如今你腹中的孩子未出世,哀家可以将懿旨给你,可是,你也要答应哀家,在生下孩子之前,不准踏出玉琼轩半步。”太后冷声道,“景嫔,别给哀家出幺蛾子,不然哀家要了你的命。” 最后一句就是直接威胁了。 柳婵倒是没什么怕的,只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太后离开的身影,她习惯性地抬手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皱了眉头。 婉儿说是个儿子? 她从来也没问过自己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因着她曾经‘失去’一个女儿的缘故,她心里是想要女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不过,真是儿子的话,她就需要好好盘算盘算了。 不过……婉儿也可能是骗太后。 柳婵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距离生产还有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萧临要是真的回不来……天可就真塌了。 太后离开没多久,柔太妃就出现在了她的宫里。 她直接进了门,拽着柳婵的手,“这宫里现在乱的很,你留在宫里会有危险,我送你出去避一避。” 说着,她就要带柳婵走。 可柔太妃拽了拽她,就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于是停下来皱眉看她,“你可别说,你要为了皇帝守着这里。” 朝中惊变,绝对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能改变的。 真掺和进去,除了白白送死,没有任何余地。 太后在前朝和后宫苦心经营数十载,眼前的柳婵能有什么,她不过是个进宫一年左右的小妃嫔而已。 柳婵缓缓抽回了手。 “柔太妃,多谢您来救我,可我真的不能走。”她轻声道,“若是我走了,太后也会利用宫里的其他人威胁我回来的。” 这宫里,还有其他的宫妃。 若是太后真的拿其他的宫妃来威胁她,她在外面也不会躲藏的住。 柳婵想,她还是带着一些不忍和善意的,并没有完全因为仇恨而变得面目可憎。 她一开始也没想过跟这些人交好,即便是靠近,也多是因着前世记忆对她们进行利用而已。 可她们却是真心对她的。 比如钱妃,比如沈婕妤,比如……昭贤妃都是对她极好的。 还有玉琼轩里的这些人,她要是真的离开了,那她们怎么办? 柔太妃气的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为了别人犹犹豫豫,这宫里哪有真情,你分明是犯蠢!” “柔太妃对我不就是真情吗?”柳婵看着她笑道。 宫里出了事,眼前的柔太妃还能惦记着她,要带她离开宫里。 这不是真情是什么? 柔太妃果然被她的话说的愣了下。 柳婵想了想,她从袖子里拿了那块令牌出来,面色很是凝重地递了给眼前人。 她朝着柔太妃施了大礼。 “柔太妃娘娘,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托付给您。” 柔太妃却是没伸手接她的令牌,但应了她的话,“你先说。” 她活到如今,也不是什么都能帮忙的。 早就立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狠心肠。 柳婵将令牌放在了桌子上,她缓缓道,“您帮我将这令牌交给凤仪楼的掌柜,就说,将宫里的消息务必传给皇上,我们听皇上的下一步指令。” 这是她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了一些零散事情。 印象里,她一直知道凤仪楼不简单。 可前世的凤仪楼并没有因为出事而动用里面的人,她也是回忆了许久,一点点拼凑了记忆,几乎是连猜带蒙,才将凤仪楼的真实作用给挖了出来。 凤仪楼掌管天下商会! 整个大夏朝的消息,只要凤仪楼想,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萧临虽说将凤仪楼给了她,也仅仅是给了她凤仪楼的收入,或者说,只是明面上给了她,背后里的东西,还是握在了萧临的手里。 用凤仪楼来寻萧临,想必可以! 柔太妃也惊讶于她对凤仪楼的‘安排’,又见她面对今晚的事情,没有丝毫慌张,不免多了几分看重。 她勾了嘴角,“景嫔好胆魄,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她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块令牌,转身离开。 柳婵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她轻轻擦去手心里的冷汗,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眼下,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若这一次能安然度过此事,她日后也要培养京城中独属于自己的势力了,而非困难来临之前,她只能靠着萧临。 她是要靠萧临,可也不能独靠着他。 她必须要做到离了萧临也能独活。 足足过了两日,朝中才有新的消息被林安暗中费心地打听了来。 林安过来告知柳婵。 “太后娘娘在朝中说您怀的是个女胎,她还是需要在宗室中选一个子嗣出来,以防止朝中内乱,用这个理由,几乎引得九成的宗室都顺从了太后。” 利益面前,没有人能守住本心。 何况这是个堪称天大的利益。 “她真会。”柳婵听得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将我怀了男胎的事情传出去,扰乱他们的视线。” 虽然可能明枪暗箭难防,她尽力防着就是了。 如此一来,宗室们就算明面上支持太后,背后也会泛起嘀咕,对太后产生一定的怀疑。 她的目的就是这样。 ** 京城外面的一处山脚下。 茅草房外面站着个白衣如雪的妇人,尽管看起来已经不是小姑娘的面容,但满目的柔情却跟姑娘没什么差的。 她手中端着一碗药汤,抬手敲了门。 “阿临,药好了。” 屋里的萧临坐在土块垒砌的床上,双腿盘坐,头上缠着几块白布,闻言睁开了眼,“进来吧。” 女子笑意盈盈地抬步走了进来。 “今日太阳很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她声音悦耳,“阿临?” 就在这时,一个亲昵地喊着娘亲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拽住了她的手,“娘,哥哥带我抓鱼,弄脏了我的衣服。” 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眼神里透着单纯模样。 她长的跟眼前的女子足足五六分相似,一看就是亲母女。 第223章 我是许静儿 小姑娘跟旁边的女子说完话,又带了些警惕地看着萧临。 她娇声道,“娘,咱们说好的要进京城去找爹爹,可现在什么时候走啊?” 她小声嘟囔,“他都在咱们家待了好些日子了,赖着不走算怎么回事!” “闭嘴,不准无礼。”女子皱了眉头呵斥。 然后她又看向面前的萧临,“棠儿被我惯坏了,她自小跟我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我多宠了她一些。” 萧临看了看那小姑娘,又看向眼前的女子,缓缓开口,“无妨。” 他拿了那药碗将药一口气喝下,放回她手里,这才道,“你那日说,你叫什么?” 他眼里带了迷茫之色。 俨然像是失忆了的。 女子笑着看他,眼里的泪花渐渐浮现,“阿临,我是静儿。” 她又一字一顿地开口,“阿临,我是许静儿,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许静儿?”萧临抬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眉心处似乎因痛苦而皱起。 许静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 萧临则是挥开了她的手,“别碰我。” 门口处站着另外的一个少年,模样稚嫩,带着几分老成之气,他看着跟那个叫棠儿的小姑娘差不多大,若是别人看来,也能感觉他跟萧临是有三四分相似之处的。 少年的手中抓了两条手掌大的鱼,丢在一个木盆中。 许静儿端了空碗从屋里出来。 许棠儿跟在她的身后。 她有些抱怨,“娘,咱们什么时候进京寻爹啊?” 少年跟许静儿对视了一眼,他冷声开口,“棠儿,前几日教你写的大字写完了吗?” 听了这话,许棠儿的脸上浮现了几丝惧怕。 她明显是怕眼前这个少年的。 待许棠儿离开后,少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声音明显有些泛冷,“娘还不打算告知棠儿,屋里那个就是我们的爹吗?” 他们在屋外,也看不见里面的萧临眸光顿闪。 入夜。 原本躺着的萧临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动静,用力将床下的土块挪开,露出了个拳头大小且不起眼的洞。 黄九顶着满头的土,只露了两双通红且布满血丝的眼睛。 “皇上,奴才终于见到你了!”他都想哭,“这四周遍布眼线,奴才也不敢贸然打扰了皇上的计划,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见您。” “宫里什么情况?”萧临声音肃然,哪里还有白日里的失忆模样。 黄九努力地露着一双眼,好看清主子的脸色。 他也不敢将土炕挖的太过,万一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就会得不偿失。 “景嫔娘娘命暗锦卫那边寻您,他们寻到了您,却不敢贸然接近,又寻到了奴才这里。”黄九小声道。 要他说,皇上何必以身犯险! 当然,皇上遇刺是真事,可坠落悬崖是假,碰到了跟鬼一样突然出现的许姑娘才是…… 太惊悚了。 黄九都不敢形容自己那日的震惊。 原本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却出现在了山谷中,还将皇上就带走了。 他命人一查,这许姑娘还带了两个孩子,说是一胎双生。 其中那个男孩竟是像极了皇上! 黄九甚至想相信这个许静儿又是一个假的……可是,他们在许静儿外出的时候,故意探过虚实,好像是真的。 “景嫔娘娘说,太后已经将宫里控制起来了,她联合宗室要选一个新的孩子当太子。”黄九又道。 萧临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还有吗?”他皱了眉头问。 “还有就是,景嫔娘娘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黄九说着带了笑,“皇上,奴才给您推了推时间,正好是您哄好了景嫔娘娘的时候有的。” 他说完,就看着萧临的反应。 屋里只泛着外面映进来的月光,黄九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脸表情。 可是,他也知道面前的人都不动弹了。 “皇上?皇上?”黄九将脸缩了回去,很是艰难地换了胳膊出来,揪了揪萧临的衣裳,“皇上,您要不要回去?” 实际上,他们早在景嫔去太极殿拦着太后的时候,就得到了景嫔有孕的消息。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传递给皇上。 外面是山林,四处都有眼线和黑衣人,看似安静,却是一直被监视着动静的。 于是他们只能出了下下策,挖了一条地道。 这一挖,就是半个多月。 萧临回过神儿来,他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可黄九分明又看到他的眼里有了亮光。 说实话,黄九也是极其兴奋的。 尽管眼前的皇上被许静儿带走,可皇上明显就不信那许姑娘。 他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就知道皇上的想法。 这些年,皇上不是没有寻过许姑娘,可都是一无所获,时隔数年,她就能带着一双儿女重新遇见皇上。 说这是巧合吗? 对于皇上来说,世间就没有巧合的事。 一切巧合,都是事在人为。 “差不多了,将朕救走吧。”萧临想了想,“想必,他们的耐心也快尽了。” 黄九点点头。 萧临又吩咐,“给她回个消息,就说朕安然无恙,让她不要记挂。” “那许姑娘……”黄九小声问,“要告诉景嫔娘娘吗?” 萧临想都不想就摇了头。 他冷声道,“没必要。” 太后的动静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一些,她简直是太迫不及待。 黄九有些不放心,“皇上,要不您跟着奴才从这个洞里走吧,万一明日厮杀起来,奴才怕伤了您的性命。” “好。”萧临想都不想就点了头,“你命人将洞挖的大一些,给朕换个人上来。” 他总要找个替身,不然就被发现了。 原本他是想再待些时日的。 可是他想到婵儿有孕,她自己孤零零地在宫里,生怕太后对她不利。 黄九愣了愣。 他本来只是客气一下,确实是关心,但没想到皇上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好在黄九的动作也快,将洞挖的容人进来。 黄九有些心里哀嚎。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顶着一头土跟皇上说话? 萧临临走前到底是吩咐了一句,“明日将他们母子三人带上,好好查一查她们的来处。” 第224章 半个月的时间 玉琼轩里,柳婵正倚在榻上小憩。 珍珠快步进门,她的身边跟了个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 正在珍珠要上前叫醒柳婵的时候,那女子出声道,“不必喊她,她有着身孕睡得沉,我在这里等一等,不急。” “多谢太妃娘娘体谅。” 柳婵幽幽转醒的时候,就见不远处的凳子上坐着四处打量的柔太妃。 她赶紧喊珍珠扶她起来。 实际上,她现在的身子比之前舒服多了,孕吐也减轻了不少。 尽管偶尔吃的不对也会有恶心的情况,可比起前三个月的时候,她确实是觉得松了口气。 眼下肚子也不沉,柳婵并不矫情。 她上前给柔太妃请安。 柔太妃起身扶住了她,皱眉,“你跟我不必客气,我这会儿过来,是告知你消息的。” 柳婵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是有皇上的消息吗?” 这些日子她看起来再平静不过,可她心里的着急跟紧张,也只有自己清楚。 萧临真出事的话,关系的人和事太多了。 好在柔太妃带来的是好消息,她从衣袖中递了封信出来,“这是皇上让凤仪楼转交给你的,如今宫里的暗卫大半都出去寻了皇上,所以他们将信交给了我。” 柳婵接了信,“太妃娘娘辛苦。” 宫里有这么一个武功好的人,确实是大有帮助。 她原本只是想将眼前的柔太妃带出来,跟太后打一打擂台而已,没想到在此时也能帮了忙。 是意外之喜。 柔太妃皱了眉头看她,想了想出声,“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还是要劝你两句,这宫里容不下真情,你对皇上太过用心,受伤的只能是你。” 柳婵不解地看着她。 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 显然柔太妃是认定她爱惨了萧临的,又劝道,“你年纪还小,可皇帝无情无心,这一点,你要清楚,记得给自己留后路。” “是。”柳婵也知道这种话不是随便劝的。 若不是真经历过,或者是为她着想,寻常人怎么会跟她说这个。 眼前的柔太妃,也曾是先帝的后宫里盛宠一时的人儿。 她也曾坐过贵妃之位。 可贵妃的繁华转瞬即逝,她的后半生就是在冷宫里度过的,至少在柳婵的上一世里,柔太妃是这样的下场。 柔太妃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最后到底是叹了口气,“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命人寻我,我对这宫里熟悉,也方便。” 她之所以对柳婵劝导这种话,也是觉得两人有相似之处。 她的出身放眼宫里的诸位嫔妃们,很低。 甚至她父亲都不是做官的,家中不过是开了个镖局,稍有家底而已。 她自小就是个练武奇才,父亲给她请了厉害的师父教导,可就在她外出历练的时候,遇见了外出私访的先帝。 一遇误终身。 说的就是她。 她丢下家中的镖局生意,满心欢喜地跟着先帝入了宫,本以为她是先帝的真爱,可没想到,他的后宫里,多的是他的‘真爱’。 她勉强躲过宫里的明枪暗箭,生下了一子一女,成为了贵妃。 可这时候,她的心也早就凉透了。 后来她的一双儿女也死了。 她没有想过报仇,而是心灰意冷地自请入了冷宫,直到先帝死去,新帝登基,一转眼就是好多年。 在冷宫里她想的也明白,她本就不是个该进宫的人。 至于柳婵将她带出了冷宫……罢了,不为了自己,为了一双死去的儿女,她也不能让太后好过。 柔太妃摇了摇头离开。 柳婵大概能明白她劝不动自己的无奈,但也没法解释。 在柔太妃出了冷宫后,她也渐渐能明白,其实柔太妃心里的仇恨并不多。 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曾经动了感情的悔恨。 可她柳婵不一样。 她想要的东西,跟柔太妃也不一样。 柳婵低了头打开手中的信,书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不必担心,等君归。 她会心一笑。 要说在她的‘调教’下,萧临有没有改变,那自然是有的。 从谢允的事情那一次起,他就不再瞒着她了。 或是假装送她和亲,或是现在他的失踪,他也愿意第一时间告知她。 总而言之。 知晓萧临还活着,也没什么大事,柳婵就放心了。 到了晚上,她难得睡了个最近最舒服的觉。 朝中果真从宗室里选了四个‘适龄’幼童出来,说是适龄,不过是两三岁,什么都不懂甚至也不记事的年纪罢了。 康老王爷被太后的人关了起来。 倒是慧园大师的处境好些,可他不太能左右朝堂的事。 有人开始上书,让太后暂且掌权,以便日后的垂帘听政。 可太后以皇帝下落不明,她甚是担忧的借口,拒绝了他们口中的垂帘听政。 消息传到柳婵这里,珍珠很是不解。 “这不就是太后想要的吗?” 怎么就拒绝了。 柳婵冷笑,“她要是别人一推她就上去了,岂不是显得她早就盯准了皇位上的权力,她推让几番,到头来就说大家非要拥立她上去,她不得不上。” 面子这种东西,太后是惯会做足的。 无论她私下里的小动作再多,但在明面上,她就是个大公无私的太后。 “消息传出来是说朝中都有心这样做,但绝不可能是所有人。”柳婵想了想,“她也是故意放出这种风声罢了。” 别的不提。 只一点,对他们来说,萧临现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那些原本就暗中跟了太后的人也就罢了,可那些原本忠君的人,此时当了墙头草的话,万一皇上他日回归,他们岂能有好下场? 果然,没多久太后另放了话出来。 她说再给出半个月的时间。 若是还寻不到皇上的话,朝中也不能乱了,她只能从宗室中的这几个孩子里面,选一个出来,暂时用来稳固朝政。 不过。 不管前朝闹成什么样子,柳婵也懒得管了。 她相信萧临会有自己背后的布局和手段。 暗对明,一切好说。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每日吃好喝好,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着了太后的道,仅此而已。 第225章 盯紧了他们几个。 京城外面的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一身便衣的黄九恭恭敬敬地站在萧临的面前。 他已经派人‘暗中’将皇上接了出来。 并带着那许姑娘三人。 “皇上,许姑娘好像真是从襄州来的,最近的客栈里,都有她住宿和餐食的记录。” 这些倒是都十分明确。 可是越明确,就越是不对劲。 他已经暗中派了人去襄州。 “跟太后有关系吗?”萧临端坐于椅子上,面色无波也无情。 黄九想了想,“太后身边的人并没有跟她有过接触,这些奴才都查过了,那许姑娘说的是孩子大了,进京给孩子寻亲。” 说最后两句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有些颤颤的。 那个叫许棠儿的小姑娘还好些。 可是另外一个男孩,叫许落的,确实是跟皇上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暗中命人看了,并不是用的易容之术。 总不能真是皇上遗落外面的“种”吧? 黄九正想多问一句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说许姑娘求见。 “皇上,见吗?”黄九抬头。 萧临想都不想就点了头,“让她进来,正好朕也有话问她。” 黄九利索地出去,又带了人进来。 许静儿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衫,她眼睛有些发红,很明显是刚刚哭了一场。 旁边的许棠儿还在拿着袖子擦泪。 母女两人就站在了萧临的面前。 许静儿带着女儿跪下,“民妇许氏,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萧临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静儿。” 他能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许静儿。 可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记忆深处十多年的一些痛苦,颇为好笑。 哪怕他是在市井小巷里不小心遇见她,哪怕他是在哪个茶楼里碰见她,也比模仿着原本的坠崖救人来的要让人信服些。 萧临很快就抹去了那些残存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会欣喜,或者对她欺骗自己的心痛,可是,并没有。 在看到眼前哭泣的许静儿后,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柳婵的身影,柳婵也会哭,可是她都是一边耍着小性子,一边跟自己哭。 婵儿哭的让他喜欢又心疼。 他能看出来有时候婵儿也是装出来的,但她就装也有故意装出来的小模样。 可眼前许静儿的哭戏,竟是让他心里愈发冰凉了起来。 只是心思归心思,有些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阿临,你想起我了吗?”许静儿起身,上前一步,她已经泪流满面,“那日我见你像是不认识我,我……” 她说的哽咽,抬了袖子擦泪。 屋里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许静儿自己哭完,抬头看向萧临,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是民妇失态了,皇上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郎了。” 眼前的人,是大夏朝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她轻声道,“这些年,皇上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萧临倒是点了点头。 “那民妇就放心了。”许静儿的眼泪又留下来,她点点头,“民妇还有些别的事情,就先走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娘!”许棠儿哭着喊了一声。 她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抓着许静儿的衣服,刚才就已经哭的不行了。 萧临跟旁边的黄九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开口,故意将声音带了一丝沙哑,“等等。” 许静儿的步子就顿在门口。 “你身边带的这两个孩子……”萧临正要问,就见那边跑来了另一个人。 是许静儿的儿子,许棠儿的哥哥,许落。 黄九抬头看了一眼,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跟皇上有好几分相似,他一时也不敢多说。 后宫子嗣凋零,皇上要真是凭空出了个儿子,也不是坏事。 可问题是…… 景嫔也有了身孕。 景嫔娘娘对皇上的感情那般深厚,两人好不容易才互相坦白了心意,要是许姑娘这三口被景嫔娘娘知道的话…… 黄九大气不敢喘一声。 主要是,若真的皇上的“龙种”,定不能流落外面的。 许落站在了萧临面前,却是一脸的愤恨,他伸手指着萧临,“我娘当年为了救你,差点命都没了,你连寻都不寻,如今娘又救了你一命,你还拿起架子来了?” “住口!”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一声是许静儿的,她立刻上前扒了儿子的手,低声训斥,“不可对皇上无礼。” 黄九则是挡在了萧临的面前,“大胆!” 用手指着皇上,乃是大不敬,就算真是皇子,那也不成! “他是皇上又如何?”许落气的跺脚,“娘,他本来就不打算认下我们,皇上都是坐拥三宫六院,人家哪里能记得你这些年受的委屈吃的苦头?” “爹!你说话啊!”许棠儿忽的回头,冲着萧临哭喊道。 这已经明着承认了两个孩子跟萧临之间的关系。 许静儿背对着众人,她缓缓点头,“他们是你的孩子,我们当时有一次醉酒,你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我说没有,实际上,是有的,我本一介民女,配不上皇子,可没想到后来竟是有了身孕。”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依旧带着哭腔,“我活下来以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也不敢找你,只能偷偷躲藏起来生下孩子。” “阿临,你是皇上,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咱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我不曾想过攀附于你,可是……可孩子大了,他们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说到最后,许静儿眼里的泪滚落了下来。 她抬手抚上了一双儿女的肩膀,右手边的少年个子已经比她还要高了几分,此时也是涨红了一双眼。 少年倔强地侧着脸庞,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副模样,确实跟萧临更为相似。 “还不赶紧给你们的爹磕头?”许静儿推了他们一把。 两人磨蹭着上前,冲着萧临跪了下来。 黄九忍不住多看了皇上一眼。 经过他们娘三个哭了这么一场的话,他都觉得这两个孩子,十有八九真是皇上的了。 萧临盯着两个孩子看了许久,他到底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上前扶了两人起来。 “是朕,对不住你们的娘,也对不住你们。”他似是犹豫了下,“只是朕眼下还不能当众认下你们,待朕处理完了一些宫里的事,亲自接你们三人进宫。” 许静儿三人再次哭成一团。 这次哭的很感动。 萧临沉默半晌,忽然就抬步走了出去。 黄九连忙跟上,“皇上?” “盯紧了他们几个。”萧临的声音冷漠,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温情,“太后那边知道朕被你们接走的消息吗?” “好像是没有。”黄九下意识道,“朝中还在紧锣密鼓地选人上位,有人拥立太后垂帘听政。” 不管如何,朝中总是有一些不老实的人,还真当皇上没了吗? 也说明许姑娘出现的事情,跟太后没什么关系。 “朕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办。”萧临又道。 黄九恭敬地往前探了身子。 看来,皇上不信那两个孩子是自己的。 那他也不信了。 第226章 好一个替臣妾铺路 当萧临的‘尸体’被人从一条河的下流寻到的时候,朝中顿时惊得鸦雀无声。 这个消息是太后带来的。 而且,带来的不仅仅是消息,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萧临泡发肿胀且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 太后眼圈通红,难过地快要站立不住。 众人忙上前搀扶。 有人质疑道,“这具尸体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了,太后娘娘如何确定这就是皇上?”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太后。 只是碍于当下的局势,他们也只能跟风站队罢了。 见有人率先领头开口,大家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哀家记得,皇上的脖颈后面,有一块石头形的胎记。”太后擦了眼泪,“哀家抚养皇帝时,皇帝已经是个孩子了,可哀家也惦念着他。” 眼前的尸体上盖着白布,腰间却明晃晃地放着皇上常配着的玉佩。 衣服也是绣着五爪龙的便服。 猛地扑上前的是严如胥,他哆哆嗦嗦地将那白布打开,看了良久,突然就嚎啕大哭出了声。 “皇上!” 一时间,也有人学着他的模样上前,而后哭出声来。 帝王驾崩,朝臣大哭是应当的,只是像严如胥哭的那般厉害的,还是少有。 不过大家也理解。 这严如胥大人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若是没了的话,他尚且能安然到老都是个未知,更不可能官途顺畅了。 很快尸体被送去了太极殿那边。 皇帝出殡,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待‘萧临’被送出去后,就有人开始上前,要跟太后讨论另立新帝的事情了。 太后叹了口气应下。 两个时辰后,太后的凤驾从朝会殿中缓缓出来,去了太极殿处。 此时皇帝的灵柩已经停放好了,宫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灵堂,殿中也能听到有人小声抽泣。 接下来,就是正式进行皇上的出殡。 太后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丝笑意,又很快压了下来。 她抬步迈了进来,打量四周。 看着殿中的宫人一个个红着眼冲她下拜,她顿觉得舒坦极了。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似乎还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可仔细想过,那股不对劲来源于萧临死的过于简单了。 只是,她也不是努力了一两年。 从先帝时候,她就在谋划今日之事。 刺杀萧临的人是她派去的,目的就是在萧临回来的途中,将舟车劳顿的萧临直接杀掉。 如此想来,比起一刀毙命的话,也算是费了周折。 太后心里莫名想笑,她想猖狂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邢嬷嬷从外面过来,站在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娘娘,景嫔听说寻到了皇上的尸体,不惜用性命威胁,冲出了玉琼轩,此时就在太极殿外跪着呢。” 太后勾了嘴角,“让她进来瞧瞧吧。” 到底是受宠过一场的人。 柳婵很快被领了进来。 她走到太后的身边停住,福身行礼,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棺材看去。 只是她没过去看。 “哀家以为你对皇上有多情深义重,没想到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太后淡淡道,“等会儿他们都来了,你可就见不到了。” 从明日开始,皇帝的死要昭告天下,官员都要前来守灵。 到时候这太极殿就要热闹了。 “臣妾过来,是想问问太后。”柳婵看着她,“臣妾听说太后要在朝中另立新帝,不是太后说好的,要等臣妾腹中的孩子出声吗?” 她问出这句话,语气就有些咄咄逼人,“太后应下的事情,如何就不算数了?” “哀家什么时候不算数了。”太后不满地看着她,“景嫔,即便你腹中是男胎,可也要生下来再说。” 话落,她又缓和了语气。 毕竟她确实是需要柳婵腹中的孩子,那是柳家和皇家的血脉,就算孩子无用,日后也要用来繁衍下一代,哪日就继承了大统的。 “眼下帝位空悬,哀家需要在宗室中先选一个孩子出来,待日后你腹中孩子生下,哀家再废了他,另立你的孩子就是。”太后看着她,“到那时,你自然还是太后。” 柳婵冷笑,“反正都是你垂帘听政,那为何还非要有一个宗室的孩子,岂不是多此一举?” 她佯装看向那棺材处,像是下定了决心。 “若是太后不能给臣妾一个合理的解释,臣妾不如就一头撞死在皇上面前,至少也能留下一个追随皇上的好名声。”柳婵幽幽道,“谁知道太后是不是在算计我们母子?” 说罢,她就要快步朝着那棺材角去。 太后果然被她吓了一跳。 她深知柳婵不是个傻的,为了暂时稳住她,只能先将实情道出,“哀家需要宗室的支持,不然哀家如何掌权?那群蠢货虽没有本事,可却能引了朝中的风向。” 柳婵轻声笑了出来。 她抬步朝着太后过去,“臣妾怀疑皇上是太后娘娘派人杀的呢。”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邢嬷嬷已经自觉地屏退了殿中的人,这会儿除了那棺材,也就知道柳婵跟太后两人在。 太后索性也没了顾忌。 她冷笑,“哀家这是替你铺了路,若是你非要靠自己,能不能走到这个位子,都是两说。” “好一个替臣妾铺路。”柳婵忽然抚掌而笑,“不知道的话,别人还以为咱们两个关系多好呢。” 太后不解地看着她。 柳婵忽然就扬了声,“诸位,你们都听见太后娘娘的话了吗?” 第227章 婵儿过来 忽然见柳婵朝着外面说话,太后的脸色骤然就黑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去。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以严如胥为首的大理寺官员,加上平日里被萧临重用的那几个走了进来。 几人的脸上皆是又恼又怒。 这些日子,他们因着皇上的失踪皆是心力交瘁,加上刚才看到皇上的尸体,都是恨不得立刻将凶手抓出来。 好为皇上报了仇。 谁都知道,皇上被刺杀的这种事情,很常见,可是谁能想到刺杀皇帝的人是太后! “太后平日里端的是一副为国为民操劳的好人,亏得他们还信了你。”严如胥瞪着眼,“咱们可都听见了,决不能放过杀害皇上的凶手。”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 忽的,她勾了嘴角,嗤笑道,“就凭你?” 如今这宫里的局势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而那些宗室们为了皇位,也不得不站她。 眼前之人官位虽高,可罢免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就凭我。”严如胥毫不惧怕她,迈着四方步上前,“前面跟姜国起战,后面却有小人作祟,害的皇上身亡,若我等不能替皇上除了这小人,才是不配站在太极殿,不配站在皇上的棺椁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来人。” 可是,外面没有人进来。 严如胥往后看了一眼,皱了眉头。 太后笑出了声,“哀家还当你有什么能耐,严如胥,成者王,败者寇的道理,你应当明白。”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尽是杀意,“只不过你忤逆哀家,哀家也不能留你们的性命了,来人!” 严如胥喊来人二字,是没人进来的。 可她喊,就有御林军大步跨到了屋里,在屋中间停了下来。 太后冷眼看向了柳婵,抬步朝她过去。 她一把掐住了柳婵的脖子处。 柳婵进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就连翡翠都没有带进来。 加上太后的动作突然,她竟是一时不能动弹。 “太后娘娘!”严如胥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止。 可他身边的御林军侍卫挡住了他。 柳婵抬手自救一样地抓了太后的手腕,因不能正常喘气而憋的满脸通红,她艰难出声。 “我死了不要紧,你难道不想要我肚子里的皇嗣吗?” 此话一出,太后果然猛地松了手。 柳婵朝着地上跌坐下去的时候,立刻就弓了腰背护住了肚子,她的五个手指张开,被迫戳在了地面上。 灌入的空气让她喉咙处不适,猛猛地咳嗽了起来。 耳边同时传来太后不屑的话。 “柳婵,哀家给你机会是看的起你,你既是跟哀家不能一条心,那哀家也成全你。”太后哼了一声。 “太后娘娘想怎么成全我?”柳婵坐在地上也懒得起来。 太后不再看她。 而是看向了那边被御林军制住了的严如胥等人。 太后像是随口吩咐,“既是他们想忠心为主,想追随皇上,那便由着他们吧,去准备一壶鹤顶红来。” 鹤顶红三个字出来,除了站在最前面的严如胥一副慷然赴死的模样,其他几个都露了害怕的目光。 只是害怕归害怕,也没人退缩。 这会儿的柳婵终于站了起来。 她的手指刚刚戳在地上,此时还疼的厉害,应该是伤着筋骨了。 十指连心的疼让她的背后有些汗津津。 柳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门口处,不免心中多了几分焦灼。 萧临怎么还没来! 没错,从发现‘尸体’开始,到她来见太后,套出太后的话,都是已经设计好了的。 这是扳倒太后的证据。 可太后眼下要处死严如胥他们…… 很快就有太监低着头端了一壶酒水从外面进来,上面放了六个整齐的小杯子,朝着严如胥等人走去。 还没等那太监靠近,其中一人满面恐慌地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也顾不得头上的乌纱帽歪斜,两股战战地朝着太后那边爬去,“太后娘娘,臣归顺您,臣不想死,臣不想死啊!” “叛臣!”严如胥冷哼一声。 他看着那太监给倒了酒水,毫不犹豫地就要伸手拿起来。 “等等。”柳婵心口处都觉得要跳出什么东西来,她冲着严如胥摇了摇头,“严大人,死固然容易,可是……” 可是也能再拖延拖延时间啊! 一口毒酒下去,哪有命在? “景嫔要去劝劝他们?”太后看了过来,目光冰凉,“若是能将这几个人劝好了,哀家也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眼下在她看来,无论是柳婵的这番心机也好,或者是朝中这几个倔驴也罢,都是强弩之末了。 自古以来都是顺者昌,逆者亡。 她现在有资格。 至于景嫔,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原本也没想让她活着。 能亲手教导养育孩子的人,只有她这个自称哀家的人。 “景嫔娘娘大义,臣向来佩服。”严如胥冲着柳婵拱手,“只是臣追随皇上,死而无憾,若是景嫔娘娘有机会的话,帮臣带句话给夫人,就说臣对不起她,若有来生,再娶她为妻。” 他的夫人也有身孕,现在算着差不多到时日了。 可是在太后的‘要挟’下,朝中大部分臣子的家中都被看管了起来,而臣子们则被留在了宫里。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夫人了。 也不知道夫人生子能否平安。 严如胥苦笑着摇头,将手中的毒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了的杯子丢在了地上。 其他人看着他如此忠贞,也一个个地端了酒杯喝下去。 柳婵的脸都有些发白了。 然而。 那端着‘毒酒’的太监却是抬了头,他的眼睛亮亮地朝着柳婵看过来。 不是黄九的徒弟小顺子还能是谁? “景嫔娘娘辛苦,几位大人辛苦。”小顺子笑道,“皇上回来了。” 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众人的心口上。 严如胥猛地上前抓了小顺子的衣服,惊喜道,“皇上在哪里?” “皇上自然是在外面等着呢。”小顺子恭敬道,“皇上特意吩咐了奴才放的宫中珍藏的琼浆,几位大人的忠心,皇上都知道了。” 这话落了音,有人就跳了起来。 他激动捂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酒是什么酒不要紧。 重要的是。 谁也不想死。 面对死亡,总是一件极为恐惧的事情。 柳婵看向太后那边,就见太后的脸色忽明忽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有人通传了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抬头朝着门口看去,萧临的身影果然站在了门槛的前面,他负手而立,似乎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随着屋里的御林军纷纷跪了下来,萧临看都不看那边僵着的太后一眼,他朝着柳婵招手。 “婵儿,过来。” 第228章 闹不闹人? 没有轰轰烈烈的举兵动武,也没有大杀四方的呐喊。 萧临就站在那里,便是浑身掩饰不住的帝王霸气。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子里的太后。 太后此时直勾勾地盯着他,尽显满脸的不可能,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扑到了那棺椁处。 棺椁是没有合上的。 太后伸了胳膊去够里面的尸体,跟疯了一样嘟囔,“不,不可能,这明明才是你。” 从大喜到大悲。 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柳婵的目光从太后那边收了过来,她脚步欢快地一手提着裙摆,朝着萧临小跑。 她停在萧临面前的时候,举起了自己有些泛疼的手。 “刚刚她掐了臣妾的脖子,臣妾不小心摔倒了。”柳婵的目光里全是笑意,“皇上。” 尽管手也疼,可这会儿她确实是语气中都透着欢喜。 有时候想溢出来的笑意,是挡不住的。 萧临不自觉地被她感染。 他吩咐,“去喊太医给景妃瞧瞧。” 景妃! 跟在后面的黄九立刻抬了头,他自然是有些感慨的,单从这些事上看的话,景嫔娘娘得个妃位一点都不为过。 可实际上,也太快了! 他原本想着,景嫔娘娘的嫔位都来的如此快,可能妃位还要再等两年。 没想到现在就有了。 黄九转念一想,妃位又如何,这位怀了皇上的孩子呢。 “景妃娘娘随奴才来这边。”黄九笑着道。 眼前的一幕像是遇见了好事的欢快,而不像是太极殿里放着个骇人的棺椁,也不像是刚刚的太后想要赐死几个跟着皇上的忠臣该有的怒火。 柳婵也没管里面的太后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和心思。 接下来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了。 柳婵被黄九扶着胳膊离开。 萧临脸上的笑意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阴沉着脸,抬步跨过了门槛处。 “来人。”他抬手尽显帝王气息。 原本刚刚还听太后话的御林军,这会儿立刻上前听他的吩咐,“皇上。” “将朝中的人都送回去。”萧临吩咐。 待那几个侍卫应了声离开,他又看向那边激动不已的严如胥等人,“太后意图皇位之事,已成既定事实,其次,她跟乌族合作,此乃不可饶恕的大罪。” 乌族两字突然从萧临的口中说出,不仅严如胥懵了下,连那边的太后都猛地看了过来。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哀家没有。”她下意识地辩驳。 乌族是整个大夏朝的大忌,她是知道的。 她没有,她也不愿意承认。 “母后跟谁合作的?”萧临冷声淡淡,“朕知道母后的手底下没有培养的暗卫,可朕此次遇袭,袭朕者尽是乌族之众,太后怎么解释?” 此话一出,太后瞪大了眼,“不可能!” “那母后跟谁合作的?”萧临又重新回到了这个问题。 他身上的威压甚重,旁边的几人都不自觉地身体发紧,不敢抬头。 太后张了张嘴,却是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冷笑,“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要来问哀家,哀家不会告诉你的。” 既是不说,萧临也不再问她。 他直接吩咐人将太后送回寿安宫严加看管起来。 既是有了今日这一出,他也不介意跟太后的帐从头开始清算,加上西北的战事,一并! 太后的罪名至少是谋逆。 这个罪名很快就引起了朝中的动荡,不说其他的,就大多数人跟墙头草一样听了太后的话,此时就心惊胆战的厉害。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股坚持,像严如胥那般肯放弃性命,肯放弃家人,也要忠君的。 人性本就自私。 他们的家人握在太后的手里,不从,便要死。 萧临倒是没有追究这些,他先是将前线的兵马粮草都处理好了,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算这笔账。 宗室们都来了太极殿里。 除了晋王和康老王爷之外,其他的都跪了下来。 当然,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掺和进来了,要说没动过心思,那也并不真实。 可仅有一小部分人很是上赶着。 他们跪地痛哭求饶,哪怕面对萧临这样的一个小辈,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萧临一句都没有多问。 黄九打开了一封详尽的折子,上面清楚地记了他们说的什么话,背后里又动了什么手脚,他念的越多,面前跪在地上的人就越是软了手脚。 强辩都没法辩。 那些话确实是一字不落地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事实就是事实。 这一次,萧临大刀阔斧地削了一部分人的爵位,又贬了一部分人为庶民,最差的,也是降爵,取消三代世袭。 曾经枝繁叶茂的皇家宗族,如此一场下来,竟是剩了寥寥无几。 没人不心惊于萧临的手段和狠厉。 可是皇上实实在在地捏了他们的命门,没有要他们的命,他们还得跪下来磕头,说一句谢皇上宽恕。 不仅是宗室,朝中也是一顿严整。 愿意追随太后的那些人,多是朝中的老臣,萧临二话不说就拔除了去。 他也做了一件早在皇子的时候就惦记的事情。 将开国皇帝废除的内阁制度,重新建立起来,内阁成员设七名,也有严苛的条件,必须从翰林院中待满三年才有资格。 而翰林院,是科举的前十名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 一项项的政策极为强势地颁布下来,丝毫没有给人喘息的余地。 柳婵再次见到萧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黄九告知朕,你选的住处已经修缮好了,朕带你去看看。” 她选的永安宫,离着太极殿并不远。 萧临浑身都散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姿态,他搂了柳婵的腰身,如以前那般轻揉了下。 也是直至今日,他才一口气忙完了,过来跟她说话。 “闹不闹人?” 闹人自然是不闹的,她到如今也不过是有一点点小鱼啄水的感觉而已。 不过柳婵是该装的还要装。 “闹的,那时候在晋王府,臣妾差点要吐死了。”她娇气道,“皇上是一点都没有看见。” 萧临也没告诉她,当时她受伤时自己命令王婉儿要放弃孩子的事。 当然。 他是一万个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留了下来。 许是这个孩子福大命大。 更让他觉得有些好笑的是,他原本计划除去太后是要用十几年的时间,可似乎是因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就像是被冥冥之中的命运推着走。 第229章 臣妾怀的是女儿 妃位不比嫔位以下,是需要正儿八经的封妃礼的。 封妃礼定在了下个月。 到时候柳婵也能搬进了永安宫里。 在宫道上,萧临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宫轿出来,他就抓着柳婵的手,一步步地走着。 他时不时地低了头,侧耳听柳婵说话。 两人看起来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像是刚成亲的小夫妻那般。 路过的宫人远远地看他们两人一眼,立刻就赶紧行礼,待两人走过,才站起来。 景妃的独宠毋庸置疑! 柳婵就这么跟着到了永安宫里。 永安宫的修缮是按着她的意思来的,尽管中间耽误了不少事,可还是被内务府那边紧赶慢赶地弄完了。 也是她想要的简单。 早在一开始,柳婵就拒绝了金银玉器的大肆铺张,她觉得冰冷没人气。 她特意要求了在后院里种着花花草草。 屋里则是以简单整洁即可。 玉琼轩她也是喜欢的,可比起永安宫里,玉琼轩就不免多了几分小气。 仅仅看了一圈,柳婵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么喜欢?”萧临倒是难得见她如此。 她一向是不爱这些东西的,哪怕给她封妃,也不见得她多想要。 没想到她喜欢永安宫。 “臣妾觉得在这里待着很心静。”柳婵抬头看他,张了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垫脚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 她又道,“到时候跟皇上在这里喝茶,在树下下棋,或者是咱们去后面的花圃中用膳……” 都是些小事,萧临想。 若不是亲眼见她对上太后时的那一份冷静果敢,若不是偶然从她的脑袋中迸出一些让人眼前亮了又亮的点子,他就如何都想不出来眼前娇俏的小姑娘,也能有那副震慑众人的大气。 可她每次在他的面前,都是跟小猫似的柔柔的,哪怕是生气,也是像小猫一样的炸毛。 念及此,他心里莫名像是有羽毛扫过。 痒痒。 他对她腹中的孩子充满了期待。 曾经,他满腔都是权势的高位,静下心来也觉得空虚至极,现在倒是不这样想了。 他静下来,就想跟她在一起。 柳婵倒是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已经被勾的眼里半点没别人了。 人家满脑子想着如何跟她好,她这会儿想着等会儿跟御膳房要一份糖醋鱼。 她现在喜甜食又喜酸食。 “婉儿说,臣妾怀的是女儿。”柳婵跟他开口。 萧临嗯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这会儿倒是心如止水。 是个女儿也是极好的,他对膝下的孩子没什么为人父的欣喜和感慨,只是说,若是玉敏和大皇子比起来的话,他确实觉得玉敏更讨喜些。 到时候,他跟柳婵的女儿,就软糯地喊他父皇。 他肯定有事没事就想抱着。 柳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萧临的回话,她默默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宫中的子嗣少,他大抵是想要个皇子。 可生男生女也不是她说了算的,都是她的孩子,生个女儿又如何了? 回去的时候,柳婵就有些闷闷不乐。 有孕之后,她一向自诩平静的心里也开始有了波动,还会觉得气愤,也会觉得闷堵。 这确实不太正常。 萧临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柳婵这会儿的眼圈都气红了。 又是好一顿哄,自是不提。 随着朝中的平稳,太后的罪证也开始一点一点的被堆积了起来,最终在一次大朝会上,开始了正式的定罪讨论。 将大夏朝的律法一项项摆出来,全是死罪无疑。 只是她再怎么说,都是帝王的母亲。 子告父母,乃大罪。 经过了几日的热烈讨论后,众人搬出了古往今来有关于其他太后谋逆或者是其他太后的犯罪事迹,也确实没有一个将太后处死的。 萧临自然不会做历史上的头一个。 一旦开了他作为儿子处置太后的先例,怕是有些孝道就变了味,也会被人拿来作践。 最终,太后以‘自愿’出家的名头,送去京城外面的一处道观替百姓祈福,下半生不得出。 这就是囚禁了。 严苛算起来,跟那些皇子造反被囚禁的下场也差不多。 只是…… 黄九轻声道,“太后身边的邢嬷嬷不见了。” 邢嬷嬷是太后当年作为妃嫔进宫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定能知道乌族的那些人藏在了哪里。 太后跟乌族牵扯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尽管太后并不承认。 今年也是特殊情况,占了三年一次的科举,原本是该三月举行的,硬是拖到了五月才开始。 不过大家也没什么怨言。 朝中的宗室被皇上拔除之后,背后是隐藏着极为重要信息的,宗室在,他们对科举的插手和掌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多数时候,是宗室一手遮天。 而今年的主考官是皇上亲自选定的,刚刚进了内阁的严如胥大人。 这给了更多的人一个公平上位,能为皇上做事的机会。 萧临忙的团团转。 而柳婵这边则是收到了柳家的信。 柳家给她送了一万两银子,以及在信中说了一些赞美她又讨好她的话。 “现在太后倒了台,柳美人也吓得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珍珠冷笑道,“他们现在是想起您来了。” 柳婵在柳家长大的一些事情,她们听了以后,恨不得去一把火烧了柳家的人。 柳婵倒是想起了别的。 “喊林安来,就说我要问问他,让他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有关于她生母的死,虞氏的消息。 第230章 那臣妾就勉为其难地让皇上亲一口好了 也是柳婵问的正好,林安刚从宫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林安就是出去查京城外面村子里的那个接生婆的。 “在奴才的再三威胁恐吓下,那婆子说当时确实是有人给了她银子,要让她做出一尸两命的举动。”林安道,“只是当时出了点状况,她下手下到一半,后来夫人是怎么没的,她就说不知道了。” 他说的这话,让旁边的珍珠几人心惊胆战。 一尸两命! 就是说,差点连主子的命也没了。 眼下竟是还要庆幸于留了主子一条命。 “那婆子说,倒是还有个事情。”林安轻声道,“但她死活不肯告知奴才,说是件天大的秘密,她想跟您亲自说。” 对此,他是抱有一些谨慎态度的。 目前掌控的证据看,也足以将这个害人的接生婆子送到府尹处直接判罪了,说不定了就是老婆子在寻逃脱的机会。 “她能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珍珠冷哼,“若是个知道好歹的,便不会想着收人钱财,谋人性命。” 柳婵想了想,“反正如今我也闲着,她说有,就当她有吧。” “那就将她召进宫里见见?”林安问道。 可柳婵拒绝了。 她现在查虞氏的事情都是私下里来的,也不必莫名召见一个婆子进宫。 更有一点是,她不是个喜欢被拿捏的人。 “告诉那婆子,若是主动说的话,尚且还能让本宫考虑考虑减缓几分罪行,若是不主动的话,那本宫就给府尹那边多替她美言几句,说不定下半生就落在牢里了。”柳婵淡淡道,“去吧。” 林安应了声离开。 此事是林安亲自去问,去操办的,他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才迟迟归来。 他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到了柳婵的跟前。 众人见状,不免都有些紧张起来。 “那婆子说,您的生母在生完孩子后,曾求她给江州的虞家递信,说虞家的人会感谢她的。”林安说这话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奴才顺带着去打听了江州的虞家,他们……” “我知道虞家。”柳婵开口打断了林安的话。 她已然紧紧地皱了眉头。 虞这个姓氏在大夏朝并不罕见,几乎各地都有,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贫苦百姓,很常见。 可是,若提到江州虞家的话…… 柳婵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确实是从未想过虞氏会跟江州的虞氏牵扯上关系。 江州离着京城极远,甚至比到西北禹州还要更远些。 若是在整个大夏朝的地界图上,京城是偏靠着东北方向的话,那江州就是在西南角处。 江州是西南那边的第一道关卡。 虞家则是江州的镇守世家。 是比西北沈家更厉害的世家。 西北的沈家一直都是单传,家中的男丁稀少,可虞家是枝繁叶茂,甚至虞家的老祖宗是跟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 她娘会是虞氏女吗? 柳婵不解,要真的是的话,这些年她娘为何不找寻虞氏,非要等生了孩子再去暗中托一个不靠谱的接生婆子送信? 江州虽远,可真寻了法子找,也不一定找不到。 “咱们要派人去江州一趟吗?”珍珠小声问道,“说不定问了江州那边,就有信了,许是能寻到娘娘的亲人也未可知。” 柳家不算自家娘娘的亲人,但她们还是希望她有其他亲人在世的。 柳婵这次没拒绝。 她点了点头,“江州离京城上千里地,现在去的话,来回也至少需要两个月,罢了,去看看吧。” 正说着,就有人给玉琼轩里递了个帖子过来。 是柳老夫人的。 柳婵看了一眼就丢在旁边了,她问珍珠,“妃位是不是可以回家省亲了?” 她记得妃位是有这个资格的。 只是说妃位够到了这个资格,但是能不能去的话,还是要经过皇上同意。 前者她有,后者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萧临现在恨不得什么都捧到她跟前来,她今日说要省亲,明日萧临就能将轿子抬到她跟前来,说不定还能亲自送她回去。 两人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柳婵没想到的。 她之前真不知道萧临是个情种。 大概是在她的一次次‘努力’下,破开了萧临的心房? “能的。”珍珠点头,“您要省亲的话,先得皇上的圣旨,再就是需要提前半个月告知内务府那边。” 她也没担心过圣旨不好得。 只是说,娘娘回去省亲肯定也不是为了看家人的,何必遭这个心烦。 柳婵也没多解释。 她想了想,“你亲自去瞧瞧柳美人的身子如何了,她要是爬的起来,就说我带她回柳家看看。”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心。 既然要戳那柳家人的心窝,尤其是戳柳夫人的心窝,她自然要带着柳娆这个被柳夫人用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女儿,是如何在她面前接下马威的。 想到这,柳婵忍不住勾了嘴角。 果然权力是想想就兴奋的。 傍晚,柳婵卸了头上戴着的首饰,洗了脸坐在铜镜面前。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蛋。 这张脸,跟柳家的人确实一点都不像,应该更多的像她的亲娘。 柳家的人长得虽不差,只是她那个爹的容貌就摆在那里,算不得格外出众,能生下一个柳娆那样的,已经是破了顶。 所以,她的脸是随了亲娘的。 她的亲娘模样一定极美。 萧临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发呆。 他在旁边俯下身子,跟她一起看向镜子里的美人儿,疑惑出声,“朕怎么觉得今日婵儿的肌肤更加娇嫩了?” 这话确实是真的。 自柳婵有孕以后,她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寻常有孕之人的那种斑斑点点,反而更加吹弹可破,甚至现在连普通的养肌粉都用不上了,每日都是清水洗脸。 “那臣妾就勉为其难地让皇上亲一口好了。”柳婵侧过脸,闭上了眼睛。 她是比有孕之前稍胖了些的。 尤其是胸前。 此时穿着一个简单的襦裙,前面的束带已经有些绑不住了。 别说萧临最近对其上头。 她自己都觉得又好看又喜欢。 第231章 鞭子不错 在两人躺进被窝后,柳婵就提起了江州的虞家。 她现在也不跟萧临藏着掖着。 而且她知道最近萧临忙的很,也不一定注意她这边的事情,索性自己讲了个明白。 萧临果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朕最近忽视你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愧疚。 “跟皇上有什么关系,都是臣妾自己闲来无事命人查的。”柳婵好笑,“臣妾就是问问,皇上只管忙您的事,臣妾自己处理的来。” 萧临对她这句‘闲来无事’颇为好笑。 他也没拦着。 如今她已经是踏踏实实地呆在了妃位上,太后那边也被送出了宫,不可能再对她下手,主要是她自己也能护住自己了。 这确实让他欣慰。 人是不能太闲着的,太闲着就会胡思乱想。 萧临轻声道,“既是不想让朕管,那朕就不管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江州的虞家,臣妾打听到了臣妾的生母在生前的时候提过这个地方,而且臣妾的生母也是姓虞的。”柳婵钻在他的怀里,“臣妾想让人去江州打听打听。” 只是萧临却皱了眉头,“其实也不必这么费劲。” 柳婵撑起身子看着她。 她现在小腹已经鼓了起来,但好在她四肢依旧纤细有力,并没有笨重的姿态。 “江州虞家的嫡系有人要来京参加科举,到时候朕替你传了问问不就行了?”萧临说的轻松。 对他来说,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虞家一向是武学传家,大多数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马革裹尸是他们生来的宿命。 可今年偏偏出了个来京城参加科举的。 他还特意留意了一下。 柳婵果然挑眉,露了惊喜的模样。 今年因着朝中动乱加上外面打仗的缘故,科举的时间特意往后面推迟了些,而且此次由萧临策划出题,比起之前算是较大的改革了。 柳婵又提了要回家省亲之事。 萧临想都不想就应了。 他也没考虑是柳婵对柳家人的好感,第一反应就是她想回去出口恶气。 他倒是觉得理解。 面对欺负过自己的人,平心而论的话,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大方。 萧临虽在意身为帝王的名声,却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心眼不大的,登基后那些追随他的人犯了错,他确实是会酌情宽恕,可那些背后不安份的,他也从不手软罢了。 所以他甚至鼓励柳婵去出了这口恶气。 “如今没有了太后牵制,待你回去了可以大展拳脚,拿鞭子抽他们都没有问题。”萧临霸气开口。 柳婵看他的眼神里果然都亮了起来。 她顺杆往上爬,“那皇上给臣妾一个御赐的鞭子,抽起来的话,更让人不敢躲。” 她一开始走的路子,就不是什么老实心善的人,更不是那种咽了他人的气,自己生生受着的贤德大妇。 萧临看她伸长的手,差点就笑出声来。 如此敢要敢拿的样子,才是他喜欢的柳婵。 他抬手上前,反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其包裹在其中,不自觉地在手心里用拇指搓了搓。 这不搓不要紧。 萧临顿时觉得熟悉的火气由下而上窜了上来。 他已经许久许久许久都没有碰她了,一直忍着算一回事,他也确实是忙的想不了这回事。 可身子是最诚实的。 “前几日的时候,王院使给朕请平安脉的时候,朕特意问了问他。”萧临的声音带了些微微的沙哑,目光则是落在她的唇瓣上。 柳婵倒是没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直到一双大手探进了她的寝衣中。 “皇上。”柳婵的声音一下子就酥了起来,因着他的触碰下有些发痒,不自觉地颤了颤。 萧临撑起了身子,几乎是贴近她,大手牵制住她的腰身。 他也知道稍离远了她的小腹处。 想了想,他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朕问过王院使了,他说可以,他还教给朕几个合适的姿势。” 怀里的人肚子已经隆起,有些动作自然是要避着。 虽说王院使给的那几个姿势看着就不够畅快,可有肉吃总比一点没有的强吧? 萧临已经自动忽略了王院使一开始说的不建议。 王院使问他,宫里还有其他的妃子,若皇上有需求的话,也不必逮着一个有孕的妃子解决。 在王院使看来,柳婵腹中的孩子重要的多。 宫妃有孕后,为了保护腹中的皇嗣,基本上都是不侍寝的。 不怕一万,那万一呢? 但萧临还是执意问了他几个相对安全的姿势,王院使咬着牙说了。 主要是。 萧临也不是没想过喊别的妃嫔过来侍寝,可只要一想,就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他这些心思就是针对柳婵一个人的。 于是萧临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凑近怀里的人,又很谨慎地结束,最后他累的大汗淋漓,像是完成了一种伟大又神秘的仪式。 柳婵确实是纯‘享受’了。 她也会馋。 偶尔尝一次,她也不紧张。 只是萧临提着心,他也不敢再多要求一次,只能最后说服了自己,好歹叫了水,又心有不甘地搂着人入睡。 柳婵提出省亲后,内务府就给她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是科举考试举行的四日前。 如果是距离科考还有三日的话,京城便会开始戒严起来,她也不太方便。 柳婵特意嘱咐省亲不必太耗费人力物力,一切从简即可。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去柳家炫耀的。 就算是炫耀,也不是从这些身外之物上,除了吸人眼球,多出几分谈资,也没别的作用。 柳婵是觉得萧临的气场最好。 平日里萧临也不会劳民伤财地铺张,但他自己往那一站,就是权势的顶峰。 她喜欢这样的气势。 没过两日,黄九果然给她亲自送来了一根御赐的鞭子。 “是底下进贡来的,皇上一直惦记着有这个鞭子,特意让人寻了出来。”黄九赔笑道,“皇上说了,您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让宫里重新做一根。” 宫里的能工巧匠自然做的出来一根鞭子。 连夜赶工都没问题。 柳婵伸手接了黄九递过来的鞭子,一上手挥动,黑色的鞭子在空中甩出轻巧的弧度,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鞭子不错,就这个吧。”她勾了嘴角。 第232章 不得不忍着 等到了省亲那日,整个玉琼轩上下都如临大敌。 柳婵身边的四个一等宫女都是要跟着去的,林安带着几个机灵的小太监也要跟着,加起来人数也不少了。 她收拾好了出去的时候,柳美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柳娆犹豫了下,上前福身,“见过景妃娘娘。” 那时候她初进宫,柳婵也不过才是个宫里的小小美人儿,可这才过了多久,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成了宫里的景妃娘娘。 而她……到如今也是个太后帮着她求来的美人。 太后在的时候,这宫里的人还能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她这个美人几分薄面。 即便没有宠,大家也愿意捧着她。 现在,她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什么叫……不得不忍着。 柳娆给眼前的人行礼时,就觉得眼泪快要淌下来,她委屈了不是一两日。 可柳婵理都没理她,直接抬步上了宫轿。 柳娆也只好拼命忍着要掉落的眼泪,低着头去了后面的一顶小的轿子。 宫妃省亲放在京城算是大事。 柳家门口被内务府提前两日洒水净街,连角落里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早在柳婵的轿子距离柳家门口还有三条街的时候,柳家众人都聚在了门口等着。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 柳家众人看似恭敬,脸上也挂着洋溢的笑,可自从太后娘娘倒台,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 这些年,柳家本就不受皇上重视。 好在有太后当着靠山,他们也能在京城过得很潇洒自如。 可世事难料。 柳焕章站在最前面,身为柳婵的父亲,他颇为自傲地在众人面前抬了抬头。 他也不是说心里完全没有恐慌。 只是他想了许久,他确实没有对这个女儿责打过,或者有什么厌恶的举动,所以他觉得他这个父亲做的还算不错。 柳夫人则是一边扶着身边的柳老夫人,又一边对着远处望眼欲穿。 自从将娆儿送进宫里,她还没有见过两回。 眼下,她又暗恨太后不老实,伸长了手要沾染朝政,那是女子该干的事情吗? 平白地连累柳家在京城里抬不起头来。 她又想,若是今日回来省亲的是娆儿,而非柳婵那个小贱蹄子,她的脸上该洋溢着多么自豪的笑意。 柳夫人如此想着,撇看了一眼旁边的夫君。 她心中冷笑。 这些年柳焕章对后院不管不问,除了看上美貌的女子非要用尽手段带回来,宠上一段时间便不闻不问,任其生死。 她就不信柳婵不喜她的同时,能对这个爹有什么好感! 现在人家得宠了,成了皇上身边的宠妃,他巴巴地使了家中的银子想给人家脸了。 早干什么去了? 柳婵的宫轿落在了柳家的门口,她施施然被珍珠扶着下轿,待柳娆过来在她的身边站着后,她才不紧不慢地喊了声起。 实际上,她的宫轿也可以落在入了大门之后。 但柳婵就想在大门口让柳家人跪下。 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现在柳家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选择的权力,而她今日对自己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处处给柳家挑刺。 柳家胆敢有一声的不愿意,她就敢拿着鞭子抽上去。 这是表面的她。 暗中,她想知道虞氏的死因。 门口的柳老夫人眉开眼笑,她下意识地抬了胳膊,想让柳婵扶着自己进门。 这正是体现小辈孝顺的好动作。 然而,柳老夫人抬了半天,也没见柳婵上前挪动一步。 柳婵这会儿抬头看着柳府的牌匾。 还是那句话,柳家在朝中不显,可柳家背靠太后,在京城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甚至比得上一些世家大族的嫡出水平。 别的不说,就眼前门框上的鎏金牌匾,也没几户官宦人家能用的起。 但柳家就有。 柳婵皱了眉头,“这牌匾看着晦气,不好,换个木头的吧。” “你……”柳娆忍了一路,差点就没忍住,她低声道,“这牌匾是父亲花重金求大师写的,你说换了就换了?” 柳婵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柳焕章的方向。 柳焕章朝她看过来,眉眼间的笑意带着十足的讨好,看的柳婵有些莫名恶心。 她这个‘好父亲’…… 有时候她想,如果父女二人有一日见面的场景不是在跟柳家有关的地方,而是大街上,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怕是没人能认得出对方。 从小到大,也就见了几面吧? “娘娘说怎么处置?”柳焕章自认拿出了做父亲疼女儿的态度,“娘娘说怎么处置,爹就怎么处置。” 柳婵对他这番姿态甚是满意,她轻轻开口,“砸了。” 不说别的,就单说柳焕章这个可曲可伸,好不要脸的态度,也是值得人佩服。 柳娆已经瞪大了眼,“爹!” 自小到大,她得到柳焕章的疼爱还是不少的,怎么就只盯着柳婵,而不正眼看看他最疼爱的女儿? 柳婵抬步进了柳家大门。 她谁也没扶,就是端的高高的姿态,身边还有四个宫女步履一致,不动声色地给她挡开。 进了门,柳婵看着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前院,皱了眉头。 柳家的院子不小,她小时候曾无意中跑来前院,印象最深的就是地上的砖都是撒了金粉的。 “现在太后娘娘已经去清修了,这些地方,若是被御史知道了,爹爹不怕被问是哪里来的吗?”柳婵冷声道。 柳焕章见她如此,心里顿时生了几分不满。 他勉强压着不愿,语气也生硬了,“娘娘,这些都是柳家凭着本事赚来的银子修缮的,不知道有哪里不妥。” 柳婵本就是挑刺的。 更何况柳家处处都是刺可挑,这才刚刚开始,便接受不了了? “来人,将柳家的账本拿来,本宫要看看。”柳婵话题一转。 她今日有的是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着。 果然她这个‘无礼’的要求,让柳家众人一愣。 省亲省亲,谁不是为了跟家人团聚来的,怎么这景妃娘娘一进门就好像是要将柳家置于死地? 第233章 柳美人不敬本宫,掌嘴 柳家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动弹,纷纷看向了柳焕章和柳夫人。 柳焕章终于觉得面子上有些抵不住,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婵儿……”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婵就抬步直接往前走了。 她也不管柳家人如何想,直接吩咐林安,“去拿。” 林安声音高高的应了去。 至于怎么将柳家的账本拿到手,就是他要施展出来的手段了。 柳夫人皱了眉头,看向柳焕章。 她不等说什么,旁边的柳焕章的脸色果然很难堪,只是他强压了下去。 见状,柳夫人勾了嘴角。 当然她也是丢了面子的,可是外人又能看她这个嫡母多少呢? 她跟柳焕章本就是夫妻不一心,柳家又没了太后当靠山,这些日子她受了多少窝囊气,柳焕章只会比她更多不少。 她见柳婵这般给他没脸,就有一种心思扭曲的痛快。 众人进了屋。 柳焕章一个箭步冲到了上座,旁边则是另放了一把椅子,给柳老夫人就座。 随着他的一声吩咐,柳家的下人将屋门关上了。 柳婵则是站在屋子中央,挑了眉看他。 “父亲什么意思?” “咳。”柳焕章咳嗽了一声,摆出了父亲的慈爱姿态。 他缓缓开口,“婵儿,你虽现在身为皇家人,可毕竟是柳家出去的女儿,在外面咱们是君臣有别,可是在家中,还是要讲究父子。” 说着,他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柳老夫人。 “婵儿,先给你祖母请安。” 柳老夫人笑意满面,已经准备褪下手中的镯子朝着柳婵递过去。 她虽是前几个月进宫见过柳婵,可这事她瞒着,柳家人是不知道的。 柳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柳焕章有些坐不住,他提醒道,“婵儿?” 柳婵朝着旁边的珍珠看了一眼,吩咐道,“去将内务府的领事公公喊过来,给父亲讲一讲皇家的规矩。” 她倒是客客气气的,“父亲不懂这些,本宫不怪罪。” 态度极好,但眼神里的轻蔑和高傲,她也毫不掩饰。 宫妃省亲是有内务府的人跟着的。 只是他们这会儿没有跟进屋里罢了,珍珠出去了一小会,很快就将人带进来的。 柳焕章脸上的笑意褪去的干干净净。 他敢对柳婵起了压制的心思,那是因为柳婵是他的女儿,却不敢给内务府一个略有不满的眼色。 甚至他起身,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内务府今日跟来的是一个姓孙的副总管,他能被派来,自然是被黄九亲自嘱咐过的。 黄九跟他说的很明白,景妃娘娘这次回去,定要为她撑足了腰。 此事做好了,便是得了皇上的青睐。 孙副总管一进来,先是恭敬地朝着柳婵行了礼,这才抬头,跟变脸似的满脸倨傲之色,对准了柳焕章开口。 “奴才听着柳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景妃娘娘给您行礼?”他翘了兰花指,表情夸张,“咱们的景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如今又有龙子护身,皇上都免了她的礼,您想让景妃娘娘行礼?” 最后一句,他直接调高了尾调,瞪着眼看柳焕章。 差点就明指着他说你不敬皇上了。 一句景妃娘娘怀有龙子,终于将柳家在场的几个人拉回了现实。 他们下意识地,齐刷刷地看向了柳婵的肚子。 柳婵今日出宫穿的衣服稍微宽松了些,又特意戴了繁复的首饰,一双带了凌厉的眉眼愣是将自己有孕的情况给‘遮掩’了过去。 竟然没几个人记得她还是个有孕的宫妃。 柳焕章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从刚刚的不满和冷淡一下子就转为追捧和讨好,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想上前亲自扶着柳婵坐去主位。 旁边的柳夫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不赶紧让开。”柳焕章低声呵斥还在那坐着的柳老夫人,全然没了刚才细心维持的孝子人设。 本来他的孝子人设就是做给内务府的人看的。 孙副总管的一句‘龙子’,竟是让整个柳家刚才不阴不阳的态度,一下子全部化为子虚乌有。 尤其是柳焕章半躬着身子,笑的嘴都要咧到后面。 他暗骂自己好几句。 明明今日一早还记得要捧着景妃娘娘,景妃可是他们柳家新的希望,太后虽然倒了,但凭着现在宫里没几个皇子,加上景妃现在的宠爱…… 日后皇子成了新帝,她就是新的太后。 柳婵自然不会让柳焕章碰到自己,她甩开了胳膊,低下头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忽的,她勾唇,“本宫想去祠堂里给母亲上一炷香。” 之前柳家的女儿在宫里的多,也有太后坐镇,她这个稍稍有些得宠的庶女算不得什么。 听说前些日子柳家才将她的生母牌位放进了柳家子嗣。 当真好笑。 她现在不稀罕了。 柳家的祠堂里,装的尽是污秽,她的生母没有牌位也就罢了,有牌位也不要放进柳家的祠堂。 “不瞒父亲说,本宫今日过来,是想将母亲的牌位接到佛寺中享受香火的。”柳婵抬头打量一圈,叹了口气,“柳家这种污秽地方,配不得本宫的母亲。” 她说话过于难听。 柳焕章愣了一下,碍着她面前的孙副总管和几个气势汹汹的大宫女,也只能将提到胸口的气,压了下去。 然而。 柳娆是忍不住了。 她怒火中交,这会儿的脸都是气的通红,“柳婵,你够了没有?那是你亲爹,你不敬父亲,我们告到京城府尹也是站得住脚的。” 自从柳婵一进门,就开始不停地污蔑她的家人。 她这会儿恨不得上前撕烂了柳婵的脸。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下。 柳婵就冷了声,“来人,柳美人不敬本宫,掌嘴。” 翡翠率先站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柳娆的脸上打去,她用力用的丝毫不减,仅仅两巴掌下去,柳娆的嘴边就浸出了血迹。 一直沉默的柳夫人终于嗷的一嗓子,朝着女儿扑了过去。 柳婵淡淡地朝着瘫坐在地上的母女看了眼,又看向柳焕章的方向,依旧是好脾气道。 “爹爹带大家去祠堂给本宫的母亲上柱香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 第234章 就是她这个毒妇 柳婵对柳家的祠堂还是熟悉的。 她小时候无人管束,长大了以后也跪过不少次的祠堂,都是些无妄之灾,甚至是被柳娆牵连。 柳夫人从来都是不问一二,直接罚她们的。 今日看来,柳夫人也没想过跟她亲热什么,倒是心里门清的很。 可是,柳婵也不打算放过柳夫人。 那柳焕章不停地往后院里带女人,那些女人要么死了,要么就疯了被送走,或者是犯了错被打杀,这些年来,柳家的后院只出女儿,不出儿子。 她就不信柳夫人的手是干净的。 而且,她生母的死,也不一定能跟柳夫人脱了关系。 到了祠堂后,柳婵的目光落在柳家祖宗的牌位处,缓缓移动。 最终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牌位旁停留。 珍珠忙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布,小心翼翼地拿了牌位装起来。 “婵……景妃娘娘,她是我的妾室,怎可随意……” 柳焕章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柳婵冷厉的目光止住了到嘴边的话,他顿时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冷汗顺着脖颈处流下去了。 他竟是下意识地腿软,有一种想跪下的冲动。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家中的庶女身上会有如此让人不敢直视的威慑力? “本宫还想问问爹爹。”柳婵这会儿也不笑了,她的声音还是不轻不重的,“本宫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柳焕章茫然地抬了头,“什么?” 他怎么知道柳婵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甚至他都没想起虞氏是后院里的哪一个妾室,又是怎么进的后院。 十多年前的旧事旧人,现在他的后院里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妾室,更何况是一个生了孩子就死去的女人。 “柳老夫人知道吗?”柳婵突然就朝着旁边的柳老夫人点了名。 柳老夫人虽也拿乔拿大,却是个擅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 她也被柳婵的气势吓得一惊一乍。 当然也带了些讨好的意思。 柳老夫人上前道,“焕章,你的妾室虞氏,就是你看中老身刚刚买了的那个丫鬟,长得很是貌美,她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的那个。” 此话一出,珍珠几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说虞氏的脑子有问题! 柳婵也是心里咯噔了下,果然,她的生母不是个正常的人,或许跟她想的差不多,虞氏真是从江州虞氏出来的,遇到什么事情失忆了或是如何。 而更惨的是,碰到了柳焕章这个色欲熏心的玩意。 柳焕章终于想了起来。 “你的生母是生完你以后就没了,婵儿,这妇人生子,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他劝道,“其实你也大可不必……啊!” 他的话没说完,一道黑色的鞭子不知何时被柳婵拿到了手中,直接朝着他的身上抽了过来。 此时的衣服单薄,他又是个极其怕疼的。 一鞭子落下来,他的怒意再也忍不住,直接上了头。 两个嬷嬷从外面进来,手中压着的是有些狼狈的柳夫人,后面还跟了又怕又气的柳美人。 柳焕章见状愣住,他眼底的阴暗再也遮掩不住。 这个女儿如此不孝,他就算是对她再三讨好,也是一片慈爱喂了白眼狼。 可柳婵懒得跟他多话。 她一个眼色使出去,就有几个侍卫进来,朝着柳焕章逼近,大有他再敢多嘴一句,就直接打他的姿态。 柳焕章老实了。 柳婵则是看向柳夫人,“柳夫人,您知道本宫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柳夫人皱了眉头,她的印象里浮现出一个极美的人。 那几乎是柳焕章带回来的女人种,最出众的一个,一颦一笑,都带着倾国倾城的美。 然而。 那么美的一张脸,配了个呆傻的脑子,于是柳焕章很快就腻了。 后来虞氏就有孕了。 再后来,虞氏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生下了个女娃。 柳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景妃娘娘的生母当时确实是生子难产而亡,臣妇带了大夫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气绝了。” “哦?”柳婵拿着鞭子在自己的手里掂了掂。 原以为柳婵还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就忽然回了头,用鞭子指着柳老夫人。 翡翠已经很懂事地拽着想要躲开的柳老夫人过来了。 在场的人早就心惊胆战。 大家也没有特别傻的,或是早些的,或是晚些的,都看出了柳婵这是要拿着柳家撒气。 柳家不管里里外外,都是糟烂的不能再透了的。 而且。 柳家的庶女们哪有好下场的。 跟着来祠堂的也有几个庶女,都是一副老实又胆小的模样,如同前世的柳婵那般。 算起来,这也是柳夫人‘教养’庶女的好手段。 柳焕章是被人堵起来的,任凭他再想说什么,也不敢开口说一句。 有人给柳婵拿了椅子过来。 柳婵安然坐下,用鞭子指着柳老夫人和柳夫人,让她们两个对一对。 柳老夫人这会儿的身子都有些吓软了。 她原本是想私下里威胁柳婵,到时候将她的娘家侄女安排到宫里,最好再送到皇上面前,得几分宠爱。 毕竟帝王宠爱这个东西,当时的太后娘娘是没有任何法子的。 唯独一个柳婵说不定能在其中操作。 可是。 她没想到柳婵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要来柳家质问其生母的死因,一时之间柳老夫人感慨自己的命运不好,若是太后没有乱来,柳家还是之前的柳家,任凭柳婵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柳家胡来。 现在太后倒了台,柳家没了靠山。 她就敢! 几乎是一瞬间的想法略过,柳老夫人就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给一股脑倒了出来。 无非就是她人贩子的手中买下了有些痴傻但容貌绝美的虞氏。 她是个善良的人,想将虞氏留在身边当个丫鬟,没想到被柳焕章一眼相中,开口要了过去。 后来她再得知虞氏的消息时,就是虞氏身边的婢女带来的。 说是虞氏死了。 且是被人害死的。 柳老夫人很不客气地指着柳夫人,“那丫鬟说,就是她,她这个毒妇将人掐死的。” 第235章 我以为你是来讨公道的 柳老夫人的话,让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柳夫人身上。 柳夫人也愣住了。 她大概是没想到被人指认来的这么快,一时之间张了张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柳娆先反应了过来。 她被打了以后,一直没有过来,这会儿又觉得想看热闹才命丫鬟扶着她过来。 一进门,就听见柳老夫人说的那一句话。 别人不知道柳婵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柳婵这个人睚眦必报,若真是自己的母亲杀了柳婵的生母,怕是就麻烦了。 “景妃娘娘,她的一派胡言,你不能相信。”柳娆第一次生出了对柳婵的惧意,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是讨厌柳婵,可也真不敢惹她。 甚至她去主动招惹柳婵的那几次,都被太后娘娘给训斥过,有时候还挨过太后的巴掌。 可是事实证明。 柳婵的心思就是那种很深很深的人。 且不说她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除掉了曾经宫里风光一时的静贵妃,还一步步从一个小答应的位分,爬上了如今的妃位,怀上了皇子…… 这些‘战绩’在柳娆的脑海中划过,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怀疑太后现在的下场,跟柳婵脱不了关系。 那这个人可是太可怕了。 “是,这个老妇一派胡说。”柳夫人并不紧张。 她刚刚确实是被柳老夫人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态。 她手里的是握着底牌的。 所以不怕。 柳婵吩咐旁边的人,“去请官府的人过来。” “娘。”柳娆的脸色难得变得苍白,她上前想说些什么,却被比她更早上前的柳焕章打断。 柳焕章已经顾不得身边有人挡着他了。 他这会儿是暴跳如雷。 “你个逆女,真喊了官府的人过来,你就是将家中的丑事外扬!”柳焕章怒骂道,“早知道你如此不知好歹,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将你直接丢进马桶里溺死。” “爹!”柳娆很是震惊。 她恨不得上前去捂住柳焕章的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柳婵抬了水,淡淡开口,“他刚刚说要将本宫如何?对本宫不敬,那就用他想用的法子处置他吧。” 有人拉了柳焕章出去。 柳娆则是直接腿软了瘫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 柳家……要完了。 她所谓的柳家嫡女的自豪身份,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官府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如今的京城府尹是个刚被萧临提上去的年轻人,名唤徐东山。 徐东山之前是在严如胥的手底下做事,认了他做师父的,基本上师徒两人的性子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严如胥对柳婵向来称赞,于是徐东山便放下手里的活儿亲自过来了。 他恭敬地站在柳婵的身前。 当听说柳婵要状告柳夫人杀害其生母的罪名时,他微微皱了眉头,“娘娘,不是不能告,只是按着大夏朝的律法,子女状告父母的话,也是一桩罪过,要先过三十大板或者是鞭笞之刑的。” 这就是为人子女,要抱有孝道的底线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那柳夫人虽说不是景妃娘娘的生母,却是嫡母,在一定的意义上,嫡母是比庶母还要亲近些。 “好说。”柳婵知道有这一道门槛。 她也早有别的打算。 柳婵看向柳老夫人,“老夫人,虞氏是你曾经的丫鬟,这个状告的人,你来当,如何?” 她告虞氏是下告上。 可柳老夫人却是上告下。 徐东山对这个告法倒是没有异议,他看向柳夫人,“既是如此,那柳夫人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也不是没有家中的妾室死了,由妾室的家人来告主母的。 所以这种案子都有既定的流程。 柳家之前遭的官司不少,可因着太后的关系,上一任的京城府尹都将这些案子不动声色地抹掉了。 他也有想查回来的想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拿柳家开刀一点都不为过。 这会儿林安早就准备好了柳家的账本,他上前,将账本递给了徐东山。 众人差点就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这是柳家明面上的账本。”林安开口,“还有另一本,是柳家私下里的账本。” 他掏了另一个出来。 原本见他真拿来账本的时候,众人还没有太多的反应,可直到他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个,柳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柳家这么多年的富庶,靠的自然不是明面上的生意! 柳夫人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那账本扑过去。 账本已经落在了徐东山的手里。 他刚要揣着,就没有注意到柳夫人的举动,竟然被她扑了个正着。 柳夫人其中一个账本想都不想就要往嘴里塞。 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疯狂地将纸张撕开。 “还不赶紧拦着她。”徐东山呵斥,“柳夫人,你这是罪加一等。” 有了柳夫人的这个举动,谁还能看不出来这个账本确实是有问题的。 而且,问题一定很大! 柳婵勾了嘴角起来。 她知道柳夫人在家中妾室的事情上会留有后手,所以柳夫人并不怕她将人告到官府。 就算是真去了,柳夫人也能全身而退地回来。 可柳家的账本是动不得的。 柳家这些年暗中置办的产业,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在来柳家之前,她已经派人研究了许久有关于柳家的一些产业,决定从这上面入手,是最好的。 至于账本。 那账本自然放的严密,放在了柳焕章的书房中,有专门的人看管。 可她今日来省亲,大家的目光和精力都在她的身上。 她要账本,大家也只会认为她是去账房要账本,谁会想到她是派人去了一趟柳家的书房呢? “娘。”柳娆人都吓傻了。 她呆呆地看向柳婵,再次验证了心里的恐惧。 “我以为你真是来替你娘讨公道的。”柳娆喃喃道,可现在,柳婵是要柳家跌入泥潭,永远爬不起来。 第236章 要查吗? 柳娆说的这句话,让柳家众人的心里渐渐沉到了谷底。 这不就是……讨公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柳焕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避开。 眼前的柳焕章浑身都是脏污,整个从头发到身上,显然是有人拿了粪水从他的头上直接浇下来的。 刚好应了那句话。 若早知道你如此,就该将你丢进粪水里溺死。 现在轮的是他。 众人沉默,柳焕章并不是唯一一个对着子女说这种话的父亲,也非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 但他却是唯一一个遭到子女反噬的。 柳焕章狠狠地盯着柳婵,抬起手指哆嗦着指她,“不孝女,不孝女,我要去京城府尹告你。”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刚刚被拽出去发生了什么。 无数次差点死去,却又活过来,然后再次差点死去…… 若不是他寻着机会挣脱,这会儿还在那里受苦。 不孝女。 什么宫里的娘娘,不过是个妃位,就敢如此猖狂。 那时候他的姐姐是宫里的太后,他又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哪怕小时候条件艰苦,也不曾有此遭遇。 柳焕章四下张望,冲到牌位面前,直接顺手拿了离着自己最近的那个,想朝着柳婵砸过来。 当人愤怒的时候,是失去理智的。 可是柳婵将手里的鞭子摔在了他的面前时,柳焕章的理智就又恢复了些许。 他愣愣地看着柳婵手里的鞭子。 柳婵也懒得跟他多嘴,对于这种没有用的男人,她多说十句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于是她看向旁边的徐东山,“麻烦了。” 这会儿的柳夫人已经被人按住,且有人将她的嘴捂住。 柳焕章竟然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屋子里的徐东山。 柳婵一句吩咐,徐东山直接命人将柳家的几个主事人全都抓起来。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父女矛盾了。 若他能拿下柳家的案子的话,定能在皇上面前多得几分颜面。 念及此,徐东山也是很利索。 柳焕章被官府的人上前抓了胳膊的时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一股凉意自下而上,他都顾不得头上的脏污了。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柳娆这会儿的脸色更加惨白,她呆呆地看着爹娘被带走,想上前拉着,却怎么都没有力气。 她甚至都挪动不了脚。 眼下,她只有一个念头,柳婵是个疯子,是个极其恶毒的人。 谁惹了柳婵,都不会有好下场。 门口有许多人围观。 一开始,是大家跑来看景妃省亲的盛况,盛况没见到多少,留下的人却见到了官府进柳家。 慢慢地,人越聚越多。 柳婵从进了柳家的大门,到这会儿出来上了宫里的马车,也不过前后才一个时辰而已。 一个时辰,柳家就成了鸡飞狗跳的模样。 没人注意到,人群中站了一个在看到柳婵的模样时,霎时间愣住的年轻人。 在宫里的马车行走开的时候,年轻人还要拨动人群,朝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身边的人另一个人则是拽住了他。 “云晏,那是宫里的娘娘,任凭你虞家镇守边关有功,也不能对宫里的女人胡思乱想。”他是好心规劝。 刚刚那景妃出来的时候,面上连半点遮掩的面纱都无。 当真是绝美的人儿。 那一举一动,尤其是她朝着人群中微微一笑,谁能移开眼? “什么胡思乱想!”年轻人甩了一下胳膊,他皱了眉头,“这位景妃娘娘,长得跟我姑母像极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姑母?”旁边的人笑道,“你哪个姑母的年纪能这么小,那景妃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绝不超过二十。” 他想了想,又劝道,“你这次能说服家人让你来京科考不容易,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 虞云晏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世间美人相似,说不定就是那景妃找的跟自己那失踪了的姑母巧合的相似。 就当自己多想了吧。 朋友说的也有道理,虞家一向是武世传家,读书自然是要读的,却没有人以此为主业。 几乎虞家所有的男子,都要上战场。 马革裹尸是虞家男人最终的下场。 他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个放弃练武,坚定地想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的人。 ** 柳婵回了宫里后,直接按着宫妃省亲的规矩去给萧临谢恩。 在她回来之前,早就有人将她在柳家声东击西闹的这一出,一字不落地告知了萧临。 “晚膳想用什么?” 在柳婵要跪下的时候,萧临就直接将她扶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责怪,“平日里也没见你给朕跪过几次,今日出了气,就想着给朕跪下了?” 自从两人坦白了心意,就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所谓的礼节。 现在柳婵给他跪,他就觉得不舒服。 当然,这一点,萧临也没有想过说出来。 晚膳早就准备好了柳婵爱吃的东西,他牵着她的手过去,语气温柔,时不时要询问她的口味。 有孕之后,柳婵的口味确实是变了许多。 但好在她并不矫情。 她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上前打量了桌子上满目琳琅的吃食,就伸手点了几样。 两人用完了晚膳后,就说京城府尹徐东山过来求见皇上。 萧临命黄九亲自送她回去。 “过几日就搬去永安宫吧。”他摸了摸柳婵的头发,就有些毫无缘由地许诺,“等你封妃礼的时候,朕给你一个惊喜。” 柳婵的心情更好了。 在柳婵离开后,萧临见了徐东山。 徐东山是为了柳家的事情特意过来的,因着柳家的特殊,他不得不请皇上的示下。 他将账本送了上去,“这是今日景妃娘娘命人给臣的,臣简单翻动了几下,发现上面的数额差值过大,特意来问问皇上,要查吗?” 毕竟柳家是太后的母家,一旦开始查的话,怕是不能善了。 尤其是柳家涉及到了私盐买卖。 萧临的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当然要查,查的仔细些。” 这些年柳家仗着太后的关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不知道坑骗了多少人。 第237章 踢了他一脚 宫外。 柳美人看着已经落了锁的宫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柳婵带她回了柳家,然而她将柳家闹的天翻地覆不说,还要故意将她关在宫外。 可惜现在,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这是宫里的柳美人,赶紧将宫门打开。”柳美人身边的丫鬟对着宫门口的侍卫道。 守着宫门的侍卫也很为难。 谁能想到宫妃会被关到外面,可是宫门一旦落了锁,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开的。 侍卫咬咬牙,跟同伴说了几句,赶紧给她问问去了。 柳娆就站在宫门口的旁边,心灰意冷,她的家人都被京城府尹带走了,那她现在能做什么? 求柳婵大发慈悲放过她的家人一马?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否定了这条路。 柳婵连静贵妃都不曾放过。 柳娆的脑子乱乱的,努力回想柳家后院里有关于柳婵的一切,竟然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是柳家高高在上的嫡女…… 而那些后院里的妾室们生的孩子,都是娘口中最下贱的人。 她认识柳婵的时候,柳婵已经长大了,娘说柳婵这样的容貌,可以用来拉拢权贵,日后为她和弟弟铺路。 弟弟? 柳娆喃喃。 对,她的弟弟被送去外面读书了…… 柳家现在出了事,他还不知道。 繁乱的思绪不知道在她的脑袋里飘荡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才有人小跑着过来。 侍卫上前,“柳美人久等了,只是这宫里落了锁确实不能开,但我们问了黄九公共,黄九公公说规矩不能破,但您可以去西南角的一处小门那里,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会放您进去。” 此话一出,柳美人身边的丫鬟先急了。 别人不知道,她们这些宫人却是知道的,那西南角的小门是供着那些宫里的污秽东西运送的,要是自家美人真的从那里回宫了的话,怕日后再也不可能在宫里抬头了。 “走吧。”柳娆已经无力再跟他们起争执了。 哪怕是宫女不情不愿地要劝她,她也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抬了沉重的步子朝着侍卫说的西南角处去。 宫里,柳婵也知道了柳娆从西南角回宫的事。 “那柳美人进宫以来就跟咱们娘娘虎视眈眈的,还用巫蛊之术害过咱们,又屡次三番对咱们有坏心思,她能有今日,就是活该!”珍珠唾骂道。 她是从一开始就伺候柳婵的。 这宫里能不主动害人的少,可柳婵就是其中一个。 尽管她们的手里也沾了不少血,但没有一次,是主动因为争宠或者嫉妒害人的。 都是别人先害了她们。 她们才去反击。 那曾经的孙才人如此,曾经的静贵妃如此,现在的柳美人更是如此。 柳婵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腹部有一股异动。 像是里面有东西翻了个身。 她表情僵住,下意识地抬了手,将手放在肚子上。 “她踢娘娘了吗?”珍珠也吓了一跳。 她自是没有怀过身孕,可在柳婵有孕后,每次王太医过来,她都会缠着王太医问许多。 上次是说现在到了孩子踢人的时候了。 “不是踢我,是她动的幅度很大。”柳婵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之前她也有过类似于孩子在里面动的时候,但都是小鱼点水,轻轻地那种,感觉并不强烈。 柳婵想起前世怀着的那个孩子。 也许是她那时候的心情沉重,那个孩子在肚子里也不曾动过几次,更不曾有过大幅度的动弹。 不像现在……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主仆两人正在这里嘀嘀咕咕的时候,萧临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最近再忙碌,也会过来陪着柳婵歇息。 “朕瞧瞧。”萧临也凑了过来。 他将自己的大手覆在了柳婵的肚子上,静静地等着,连喘气都特意放缓了不少。 柳婵嗔道,“哪有那么多的动弹,这么多日子,也不过今日才动了一下子,皇上……” 话说到一半,她就顿住了。 因为孩子再一次动弹,比上次更大力度地活动了一下,甚至这一次,可以当作是踢了一脚。 萧临更是愣住。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临的嘴角都是上扬的,他的手也动不动就放在柳婵的肚子上,想再体验一次。 可到底是失望了。 孩子似乎是睡着了,到第二天早上也不曾动过。 柳婵对此很是好笑。 尽管如此,次日一早,萧临也是满面春风得意地离开了玉琼轩。 春杏过来给柳婵梳头。 “皇上现在对娘娘是真的好,哪怕是宫里有其他人,皇上也看都不看一眼了。”春杏闲聊,“咱们现在是独宠,一枝独秀。” 正常在宫里,一枝独秀不算什么好词,可现在却是个好词。 旁人一枝独秀的时候,会遭到许多的明枪暗箭,然而她们主子现在是整个宫里都捧着。 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之前大家都说静贵妃是宫里最得宠的,那也是有对比之下,皇上也不曾为了一个静贵妃,放弃宠幸其他人。 只是说静贵妃的宠爱比较多一些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是奴婢听着,现在内务府里已经开始准备秋后的选秀了,各州府正忙着选秀女进宫呢。” 到时候有了新的人进宫争宠,怕也是麻烦。 柳婵也想到了这个事。 不过她也没觉得如何,作为皇帝繁衍子嗣是大事,别说萧临原本就是个子嗣不丰的,那先帝的子嗣不少,可是活下来的少,他临到五六十,还大选了两次秀女。 就算是萧临懒得选,有的是人要劝他,千万要以大局为重。 她现在的好处是在萧临的心里已经站了一席之位。 再有新人进来也不怕。 她现在的目标是,生下腹中的孩子后,也不能将萧临抛之脑后。 毕竟最终的那个大目标还没有实现。 而且。 只有萧临对这个孩子越疼爱,日后才会有这个孩子更好的将来。 她要真的是跟几个新人都对不赢的话…… 柳婵摇摇头。 前世的‘后半生’也是白过了。 第238章 本宫不认识这个名字 科举顺势举行。 柳婵在后宫里闲来无事,也注意着前朝有关于科举的消息。 自从萧临告知她有虞家的人参加后,她也就没有再派人去江州那边,而是静静地等着皇上的消息。 她自己知道。 实际上她对认亲之事,并没有太多的期望在上面。 且不说她自小就失了生母,吃惯了苦头,要说感情多深厚的话,她竟是也不觉得。 其次,就算她的生母虞氏真的出身于江州虞家的话,又如何会任由一个‘痴傻’的女儿流落出来给人家当丫鬟? 柳婵对此不愿意多想。 她对亲情向来淡漠,而且,她深知,期待越多,失望便会越多。 索性抱着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随着初试,殿试的一轮轮下来,很快就有了进士的排名和结果。 珍珠是从外面冲进来的。 她惊喜出声,“娘娘,您知道是谁得了这一届的状元吗?” 三年一届状元,虽说不稀奇,可到底也是不多见。 尤其这一次,珍珠是带着激动的。 “谁?”春桃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茶水,“莫不又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 少女怀春,她们都是互相打趣的。 更何况主子前段时间还提过等她们出宫的时候,给她们几个都要相看婚事。 “俊俏是俊俏,但跟奴婢没有关系,是跟咱们主子有关系的。”珍珠故意卖了个关子,“主子猜猜是谁?” 能跟柳婵扯上关系的。 还得是最近的人。 她想了想,“虞家的那个公子?” 似乎是虞家的嫡系出身,叫虞云晏来着。 “主子真是聪慧。”珍珠用力点头,“那虞家公子在殿试上的时候,就极为出色,果然现在被皇上钦定为这一届的状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春桃姐姐说的也没错,那虞家公子的长相确实不错。” 还年轻。 京城的百姓们对人家的八卦很感兴趣,虽说不如上一次的谢允来的那般疯狂,可也是渐渐传了不少的话。 不过,虞公子是世家大族的出身,也给他推去了不少麻烦。 这种出身,加上年轻,定是个路途顺的。 柳婵倒是想了些别的。 她知道萧临的一些想法,在大夏朝立朝以来,皇家宗族是一个障碍,官官相护,官官相推又是另一个障碍。 如今借着太后的手将皇家宗族拔了去,现在他想的应该是用新人。 “咱们大夏朝的科举以来,也没几个年轻的状元,他应该是被皇上看在眼里了。”春桃一本正经地分析,又问柳婵,“主子,依您看,虞家公子拿状元的事情,是不是代表了一些别的含义,比如说他真是您的亲人?” 后宫妃嫔得宠,连带着娘家鸡犬升天,这很正常。 自家主子又没有所谓的娘家亲人。 也或许虞家公子真的跟自家娘娘有关系呢? “是不是亲人另说,但他能得状元肯定跟我没有关系。”柳婵对几个丫鬟的分析颇为好笑,“皇上怎么可能为了我,直接将重要的状元之位随便给人。” 要说那虞家公子真的得了状元的话,只能有一个说法。 那就是人家真的有真才实学。 在萧临的面前,只有凭本事。 想来再过两日,萧临会让她见一见,就算不期待别的,弄清楚她的生母到底是不是虞家的人,也是好的。 果然,就在她们聊完这件事的第二天下午,黄九就过来了。 这几日萧临忙的日夜颠倒,一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虽说大多数时候他也过来跟着她睡,可常常是她睡了他才来,她醒了,他已经离开了。 两人跟没见面似的。 黄九依旧是赔着笑,“皇上传召了新科状元虞云晏说话,娘娘也过去瞧瞧?” 柳婵换了衣服过去。 她如今腹部隆起了更多,原本高高的鞋子也换成了平坦又舒服的,衣服也是以宽松为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的缘故,她的脸上肌肤吹弹可破,便也懒得涂那些脂粉了。 稍作整理后,柳婵就大大方方地跟着黄九到了太极殿。 有他人在,柳婵还是要行礼的。 柳婵就站到了殿中。 “见过皇上。” 她一开口不要紧,旁边的虞云晏突然就从御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婵的那张脸。 黄九见状先有了些不满。 还不等提醒,柳婵就率先朝着那年轻人开了口,“你是认得本宫?” 她声音清脆好听。 虞云晏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他冲着柳婵上前走了两步。 黄九赶紧抬手,将柳婵护了起来,很是警惕地看着眼前很不对劲的年轻人。 上座的萧临以拳抵嘴,咳嗽了一声。 “你是对本宫的这张脸熟悉。”柳婵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笃定,“是吗?” 年轻人连连点头。 他哽咽地说不出话。 萧临给黄九使了个眼色,黄九从袖口中掏了帕子递过去。 良久,虞云晏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他冲着柳婵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景妃娘娘前几日回柳家省亲,臣便看见了娘娘的尊容,娘娘长得像极了……像极了我的姑母。” 说着,他又要哭。 黄九心道莫不是个哭包? 柳婵这会儿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她心里叹息了一声,“你的姑母年轻的时候就走失了,对吗?” 年轻人再次狠狠点头。 他泪眼朦胧地上前,“当年她陪着祖母去探望亲友,回来的时候走了水路,又起了大风,她为了救我和祖母,就……” 要说是不是死了,虞家都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于是他们派人在江边打捞,也寻了好几年,都是一无所获的状态。 祖母因伤心过度,精神有些痴傻。 她每日都喊着她的娇娇儿。 “我姑母叫虞娇儿。”虞云晏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期待,“景妃娘娘可认识?” 虞娇儿,听起来就是个家中千娇百宠的。 这虞云晏又是虞家的嫡系。 那如此说来,虞娇儿就是虞家的嫡女。 柳婵突然就有些没由来地烦躁不堪,她强将心里的滋味压下去,看向面前的虞云晏。 “本宫不认识这个名字。” 第239章 现在重要的是景妃娘娘 柳婵的开口,让眼前的年轻人愣了一下。 她说她不认识…… 虞云晏眼里的期待渐渐落下,他嘴角流出一丝苦笑。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柳婵就说了,“本宫的生母也姓虞,可本宫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生完本宫以后,便死了。”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颇多。 虞云晏的眼神就再次像刚才那般直愣愣的,离得近的话,也能看到里面掺杂着兴奋和激动,转而迅速换成了失望和痛苦。 “她……”他张嘴,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人死了。 生孩子死的。 殿中再次沉默了许久。 萧临从御椅上站了起来,抬步走到柳婵的身边,也没理会面前的年轻人。 “黄九,先送他回去。”他吩咐。 他说的,自然是送虞云晏回去。 黄九赶紧站到虞云晏的面前,伸手作请,“虞状元,请吧。” 虞云晏愣愣地站着,他还不想离开,目光也是落在柳婵的身上。 直到黄九低声开口。 “景妃娘娘现在怀有身孕,情绪不宜激动,认亲之事过些日子再说。” “身孕?”虞云晏这才注意到柳婵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他刚刚将注意力一直放在柳婵的脸上,压根没看她的肚子,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好像朋友告知过他,宫里的景妃娘娘是最得宠的,而且怀了龙胎。 一时间虞云晏的感情颇为复杂。 说悲喜交加也不为过。 黄九见他不走,只好抬了胳膊拽着他离开。 待将人送出去,萧临的大手放在了柳婵的肩膀处,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不免有些担心。 “朕命人通传太医来给你看看。” 说着,他就要吩咐。 柳婵拦住了他,她摇头,“臣妾没事的,歇会儿就好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甚至在前几日聊起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 认亲不认亲的,她冷淡着呢。 可现在她的手脚冰凉,身上也不自觉地颤抖,又是怎么回事? “臣妾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柳婵皱了眉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换句话说,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 萧临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转移话题,“朕听说御花园里新移来了几颗罕见的牡丹,去瞧瞧?” “皇上的御花园里,哪个花不是罕见的?”柳婵笑出了声。 这宫里的御花园,不是罕见的花,连宫门都进不来。 别说花的品种如何珍贵,就说那花儿,上面多两片黄了的叶子,都有宫人出来认罪,说是自己照顾不周。 一个御花园,至少三五十个宫人日夜伺候着。 永安宫那边已经都布置好了,内务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柳婵搬过去。 里面的宫人都是黄九亲自挑出来的。 迁宫之喜,也是要摆宴的。 还有封妃礼。 因着柳婵的身子开始重了,迁宫宴和封妃宴索性就一起办了。 封妃礼盛大而隆重。 都是萧临亲自指挥,内务府一一按着他的意思操办,也是人人都羡慕了。 原本萧临的想法是遍邀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夫人们进宫参宴,也好让旁人知晓他对柳婵的喜欢。 柳婵赶紧拒绝了。 她本就不是个奢侈的性子,到时候大家都来的话,她肯定要耗干自己的精力。 另一回事是。 尽管现在京城里的人和事按部就班,大家看起来一切都好,可是也不能忘记边关那边的战事。 原本大夏国是有些吃力的。 可好在周国的兵将出乎意料的厉害,且周婉珺的领兵作战的能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周国有周婉珺,大夏国有谢允。 姜国再猖狂,也因措手不及而连连后退。 这很不上算。 萧临也只好依着她。 即便是只邀了宫里的妃嫔们过来,再几度缩减,场面也是庄重而豪华的。 有人来的早。 钱妃特意带了玉敏公主过来。 经历了柳婵差点和亲的事情后,她更觉得对不起柳婵,可钱妃也没什么好给的,思来想去,便带了五百两黄金过来。 五百两黄金,换算下来,便是五千两银子。 这是极大的诚意了。 用钱妃的话来说,情谊无价,金玉有价,好说歹说让柳婵收了。 虞云晏也送来了贺礼。 他还附送了一封信,说是已经写了家书,将寻到虞氏的事情告知家里了。 这个亲当然是认下的。 即便两人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可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柳婵的生母就是他要寻的那个人。 他也去京城府尹那边问过了。 甚至寻到了那个接生婆。 柳婵将手里的信放下,没说什么。 到了晚上,柳婵住进了永安宫,她看着几个丫鬟当着她的面盘点收的礼物。 收礼还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柳婵想。 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会注意一下,有惊喜在。 直到珍珠念着念着礼单,突然就磕巴了。 “许静……许静儿是谁?” 春杏等人自然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处,她们看了柳婵一眼,又道,“许是重名罢了。” “康王府出来的。”珍珠皱了眉头,“康王府怎么会有姓许的人?” 与此同时。 太极殿的黄九也吓得惨白了脸色。 “皇上,坏事了,那许姑娘借着康王妃的手,给景妃娘娘送了贺礼。”黄九咬咬牙,“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任凭皇上责罚。” 萧临这会儿刚刚见完大臣,手中的折子也只是批了一半。 他当然知道黄九说的是谁。 许静儿被他安置在了京城的一处私宅里,暗中哄骗着,看看能不能钓出她背后的人。 “怎么回事?”萧临皱了眉头。 人是一直被盯着的。 只是没有限制其行动,这些日子盯起来也见他们老实,可怎么又跟康王府那边扯上了关系。 黄九也是刚刚知道的信儿。 “前几日康王妃出行,不小心惊了马,是许姑娘将她护下来的,还差点死在马蹄子底下。”他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暗卫没有及时禀告上来,奴才已经让人去查了。” 反正这一件事过去后,许姑娘就跟康王府扯上了关系。 皇家的宗室们进行清算时,也有一些是被保下来的,康王府有康老王爷坐镇,自然是没什么大碍。 没想到,这就被利用上了。 “皇上,现在重要的是,景妃娘娘那边。”黄九提醒道。 景妃娘娘现在怀着身孕,要是被许姑娘刺激出什么问题,那还了得? 第240章 那总有生恩吧? 萧临过来的时候,柳婵已经睡下了。 他站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黄九让他来解释。 黄九说,若是这次瞒着的话,他日后会后悔的。 萧临觉得自己虽然有时候独断专行了些,可有时候也是个听劝的人。 于是他就来了。 可没想到她已经睡下了。 “她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早?”萧临叫了伺候的春桃问道。 春桃是今日值夜的,这会儿正候着。 闻言她轻声道,“回皇上的话,我们小主今日是累的厉害,许是身子也沉了,才早早睡下。” 主子如今都快六个月的身孕了。 虽说五六个月的肚子不算多大,可到底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寻常时候。 “她睡前有没有异常?”萧临又问。 其实春桃一听这个话,就知道萧临问的是什么了。 可主子再三交代给她们几个,不让多说。 主子也解释了。 若一个男人真的在意,定然自己会寻着机会坦白的。 可若是他不想说,就算她主动提了,闹了,反而就落了下风。 柳婵看的明白,心里也谨慎。 她跟萧临眼下的感情再和谐,也不可能纵的她真将萧临当成普通人的夫君如何如何,要她有这一日的话,怕是离着失宠也不远了。 萧临现在好像是喜欢她喜欢的紧。 可感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再浓烈也不为过,失去的时候将会连半点转旋的余地都没有。 更何况许静儿这个名字贸然出现在她的这里,很奇怪。 柳婵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春桃就摇了摇头,“没有。” 她也不算撒谎,毕竟今日主子睡下的时候,脸色如常,也不曾有什么伤心难过或者其他的情绪。 一直以来主子都是在皇上面前一副活泼娇俏,背后里却是个淡然冷静的。 萧临皱了眉头。 他到底是没有选择叫醒柳婵。 眼下时辰还早,萧临索性叫黄九拿了些折子过来,直到批到深夜,这才上了床,搂着柳婵沉沉睡去。 他再次醒来要去上早朝的时候,柳婵依旧没醒。 萧临只好作罢。 柳家的事情查的很快,罪名也是罗列了许多。 上到参与贩卖私盐,下到诱拐良家妇人,甚至到柳家的马车撞了百姓的摊子还要打入,皆一一被拉扯在了众人面前。 只是对于柳家如何处置,朝中的众人还是吵了起来。 有一部分人认为,柳家毕竟是太后的娘家,算起来也是皇上的外祖家。 虽不是亲的,可也有这份名义在。 也有更多的人认为法外不容情,若放过了柳家的话,如何对得起被柳家欺负过的百姓们。 柳婵刚起床没多会儿,就听说柳娆要见她。 自从上次她带着柳娆出宫省亲,在柳家闹了那一出后,她跟柳娆就再也没有接触过。 至少‘艰难跋涉’地回宫后,老老实实。 柳婵昨日的迁宫封妃宴,大家都来了,也只缺了个柳娆。 “她今日来做什么?”柳婵挑了眉。 珍珠冷笑,“估计是为了柳家的事情。” 今日柳家的案子是要出结果的。 “咱们见她吗?”珍珠又问。 柳婵本来也闲的没什么事,她见见柳娆也无妨。 反正她现在是上位者,柳娆要是真指着她的鼻子骂的话,她怎么也要说柳娆是一个好汉。 只是……柳婵也是想多了。 柳娆进来的时候,一改往日的张狂和跋扈,这会儿倒是老实又可怜。 当然。 要真的可以,她也想指着柳婵的鼻子骂。 骂柳婵出身柳家,好歹是柳家养大了她,却不知感恩,将柳家拖入这般境地。 骂柳婵狼心狗肺,只顾一己私利。 可是她不敢。 她在指着柳婵的鼻子骂,和认怂求人中,选择了后者。 “你能不能放过柳家?”柳娆一进门就给柳婵跪了下来,她跪着上前去拽柳婵的衣服,“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的眼泪也滚下来,“姐姐,我知道我进宫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都是妹妹不懂事。” 柳婵挑了眉头看她,嘴角勾起。 柳娆则是哭着抬头,泪眼朦胧中跟柳婵对了目光,就突然哭不下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柳娆的眼神里带着慌乱,不敢直视柳婵的目光。 而柳婵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是读过书的,贩卖私盐是什么罪过?”她问道。 柳娆当然知道贩卖私盐是杀头的死罪,不仅仅她知道,就连大街上随意拉过来一个百姓,都知道这个律法。 这是常识。 可她依然觉得,若不是柳婵将这层布执意揭开的话……柳家贩卖私盐也不是大事。 “只要姐姐你跟皇上去说一说,皇上宠姐姐,也会放过柳家的。”柳娆急急地举起三根手指头,“妹妹发誓,日后一定约束好爹爹,再也不让他牵扯这些了。” 说着,她想了想,要提醒柳婵。 “更何况那也不仅是我爹,也是你爹爹啊。”柳娆又道,“好歹也有生养之恩。” 听到生养之恩这四个字的时候,柳婵都想笑了。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养恩?”柳婵问她,“就那一口还不如柳家下人的饭?” 柳家的庶女们活的都很艰难,她又不是没见过几个其他的庶女被下人欺负。 柳娆也觉得说养恩有些心虚。 她咬咬牙,“那总有生恩吧?” “就他哆嗦那两下子也算的上生恩?”柳婵毫不犹豫地反驳。 柳娆一开始都没能听懂她什么意思,待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变得面红耳赤。 什么叫哆嗦两下子! 这……她怎么能什么话都说。 “你!”柳娆又急又气,“柳婵,你当真是个……” 她想说柳婵不要脸,可到嘴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对,是不敢。 尽管柳家现在出了事,可大夏朝中,娘家获罪,罪不及出嫁女。 她现在是宫里的妃嫔,柳家出事不一定牵连她,可她得罪狠了柳婵的话,柳婵却能让她不好过。 柳娆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在宫里好好待着,若你敢弄出些幺蛾子的话,现在没有太后能护着你。”柳婵淡淡道,“珍珠,送客。” 第241章 她更要注意这一点 柳娆心灰意冷地离开了永安宫。 珍珠‘送’完了人回来,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火气,呸呸呸了三声。 她刚刚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这柳美人不思己过,还想让她们主子去劝皇上饶了柳家,就柳家的那些罪名都够死好几次的了。 不过。 珍珠现在心里揣着别的事。 她小声问柳婵,“主子,咱们真的不去查一查那个许静儿了?” 主要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名字,突然去出现在了礼品簿上,这太惊悚了。 她是觉得会不会有人故意寻事。 “怎么查?”柳婵看着她好笑。 她知道眼前的珍珠是关心自己,可有些东西不是她想查就能查出来的。 珍珠也不知道怎么查。 虽说可以顺藤摸瓜地往康王府去查,可康王府又不是别的普通人家,哪能伸手就进去了。 “多少东西都要经了内务府的手呢。”柳婵摇了摇头,“等着吧。” 她的意思是。 内务府那些人可是宫里最顶尖尖的人精儿,给她送的礼单岂能不给黄九看两眼去? 黄九只要看了,萧临必定知道。 轮不到她查。 结果没多会儿,有宫人过来通传,说是安德妃来了。 还说安德妃的身边带了永安宫的一个宫女。 柳婵虽犯了嘀咕,可也是命人请她进来了。 她跟安德妃之间的关系并不近,且曾经因为大皇子的一些事起过龃龉,现在也不来往。 安德妃进来后,柳婵便起身请了安。 “本宫这会儿过来,是想问问你,你这永安宫的人对柳美人出言顶撞,是你吩咐的吗?”安德妃说的轻声。 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了质问的话。 宫人对美人出言顶撞,怎么都不是个正常的事。 低位嫔妃跟高位嫔妃顶撞,被罚了也是常见的,更何况宫女呢。 “娘娘在说什么?”柳婵不明所以。 安德妃叹了口气,她挥手让人进来。 那宫女被带了进来,宫女也是吓得不轻,可她也有些底气在,好歹将事情说了说。 无非就是她去司服局拿柳婵的衣服,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柳娆,就没忍住说了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觉得这是讨好主子的行为。 谁知那柳美人急了眼,要借着机会罚她,她没认罚,竟是将柳美人生生气昏了过去。 宫女吓得不轻,“奴婢就是顶了几句嘴,没想到那柳美人……” 这么不禁顶。 她心里也默默觉得倒霉,竟是碰上了安德妃。 安德妃一向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再没有存在感,也是宫里位份相当高的。 尤其是安德妃还管了这桩闲事。 “你先说的她?”柳婵看向那宫女。 宫女身子一抖,她是从玉琼轩里就跟着伺候的人,眼下也是为了维护主子,才多说了几句。 “奴婢是想着柳美人跟您……” “本宫问你是先说的她,还是她先招惹的你?”柳婵依旧问的温和。 可是她眼里已经带了冷意。 宫女犹豫了一会儿,也不敢说慌,毕竟当时不少人都在那看着了。 她低着头,“是奴婢先说的。” “嗯,先骂的什么。”柳婵又问。 指定不是一两句无关紧要的抱怨,不然柳娆被她吓唬了一顿,回去还能跟一个宫女急了? 那宫女的脸上果然浮现了恐慌之色。 她咬牙,“奴婢说她晦气来着。” 一个宫人说一个主子晦气,按着宫规,确实是以下犯上。 “可奴婢确实是为了娘娘您……”宫女强撑着辩解,“娘娘……” 还是那句话,她本以为这样的行为能讨好了柳婵,可没想到那柳娆那么不禁气。 柳婵已然听懂了来龙去脉。 她轻轻叹了口气,朝着安德妃道,“这事确实是妹妹的疏忽,让德妃姐姐跟着操心了。” “无妨,只是宫人不加管束,日后定酿成大错。”安德妃盯着她隆起的肚子,一时间神色复杂。 宫里可只有一个皇子。 若她生了皇子的话……安德妃压下自己心里的不舒服。 “你口口声声为了本宫,可本宫也不能不念你这个情。”柳婵已经开口跟那宫女说话了,“本宫记着宫人以下犯上,是要杖责三十大板,然后赶去做粗活的。” 她想了想,“那这个情,就帮你少十大板吧。” 等于二十大板,赶去做粗活。 宫女先是愣了下,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一下子就痛哭流涕,“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外面有人进来将她拖拽了出去。 柳婵吩咐身边的人,“去告诉永安宫上下,若是再有人敢仗着永安宫的势,在外面猖狂,直接打了板子赶出去。” 她也是说给安德妃听的。 安德妃今日能带了人过来,她不信没有任何谋算。 只是确实让人抓住了把柄,那宫女也确实有错,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德妃姐姐可还满意?”柳婵看着她问道。 安德妃皱了眉头,俨然是没想到柳婵处理事情这般雷厉风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此事跟本宫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本宫来通知妹妹一声,宫里有这样的人罢了。”安德妃回了她。 她在这里也坐不住。 很快安德妃就离开了。 待她走后,珍珠轻声道,“德妃娘娘莫不是对咱们的孩子有敌意,奴婢看她好几眼,都是落在您的肚子上的,咱们要防着些。” 实际上她们上下内外已经防着了。 柳婵倒是理解,“她一心想让大皇子上进,要说目的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也没人信。” 她现在的肚子,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怀到现在,也好像能生下来的。 安德妃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谁也不愿意宫里多一个皇子不是? 这是人性。 但是柳婵还是再吩咐了一遍,“记得提醒他们,别学着那些猖狂的小人作态,谁要是敢给永安宫添了丑,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约束下人一时看不出什么,时间久了不约束却是能出事的。 那自古以来的宠妃有多少个死在猖狂的宫人手里的? 永安宫现在是香馍馍。 她更要注意这一点。 第242章 这是死罪 黄九将虞云晏的帖子给柳婵送来的时候,柳婵正在贵妃榻上歇着。 珍珠听黄九说了他要见自家主子,不免提出疑惑。 “他一个外男,如何能见我们娘娘?” 尽管那虞家很有可能,或者是几乎已经确定虞家是自家娘娘的外祖家,可是虞云晏到底是个外男。 算起来也就是表兄。 哪怕亲兄长也没有太多的资格跟宫妃见面吧? “皇上不介意,咱们介意什么呀?”黄九对此表示无所谓。 他了解皇上。 皇上压根就没端着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他想的是如何让景妃娘娘高兴。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皇上对景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看重着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爱屋及乌。 屋自然是说景妃娘娘。 孩子才是那个乌。 不然后宫里之前曾经的那些孩子,皇上一个都没有护着过,到现在为止,皇上真的只对景妃娘娘上心。 他有句大不敬的话,若他日皇上要在娘娘和皇子面前选一个的话,大概率皇上也是选娘娘的。 这后宫里的人都以为母凭子贵。 可实际上,真正的尊贵和在意,是子凭母贵。 皇上喜欢的皇子,大概率跟其母亲的得宠是有绝大多数的关系。 柳婵得了帖子,想了想选择去凤仪楼见虞云晏。 她也没想着自己去,便央着萧临跟她一起。 萧临见她难得撒娇对自己有要求,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这不禁让柳婵多了几分恍惚。 她现在好像是要摘天上的月亮,感觉只要一开口,萧临都会毫不犹豫地命人修建梯桥。 两人照常坐着马车从太极殿出了宫。 然后进了凤仪楼里。 待坐到了凤仪楼三楼的窗户边上,萧临才不紧不慢地命人去喊虞云晏过来。 他则搂着人往底下看着人来人往的风景。 既是出来了,自是不急。 柳婵也乐得往下看,在皇宫里那四四方方的天空,要说没看的厌烦的话,那是违心的话。 看着看着,就注意到了底下的几个看起来读书人模样的人推推搡搡的,似是从旁边的酒楼里出来,已经醉醺醺。 其中一个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柳婵的目光。 那男子看起来面容清秀,眉眼精致,身子也不如旁边的男子们身形高大,反而多了几分女子气息。 对。 柳婵就觉得是女子气息。 “他是进士第七名,庞旭。”萧临忽的贴着她的耳边开了口,“殿试上表现还算出色,朕记得。” 作为皇帝,日日处理着繁忙的事物,来来往往的新人旧人,他早就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折子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事情更这样。 柳婵不由得被他喷洒到脖颈处的气息引得哆嗦了下。 她嗔怪地看了萧临一眼,“皇上能不能正经一些,臣妾……” 话没说完,萧临的大手已经不知何时探入了她的衣裳里。 柳婵豁然瞪大了眼。 她下意识地反应就是隔着衣服去抓萧临的手,低声威胁,“皇上!臣妾生气了。” 在这种地方胡来,是寻刺激吗? 就在柳婵跑了一会儿神的时候,底下就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你怎么是个女子!” 那人喊的大声,很快就有其他人的人驻足看了过来。 柳婵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萧临也不例外。 他的手没有再挪动,而是皱了眉头朝着底下看去,继而眉头皱得更紧。 原本刚刚再清秀不过的进士庞旭正一脸的冷色,若仔细看去,就能看到他浑身绷直,明显是紧张的。 庞旭高高束起的头发散落了下来。 在头发的衬托下,明显是女子的眉眼,女子的身量。 她对面的那个男子则是惊呆了目光,用手指哆嗦着指着她。 不少人围了过来。 “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柳婵挑眉,偏了头看向萧临,“皇上知道?” 萧临摇了摇头,“不知道,朕只记得这人有点脑子。” 他说能有点脑子的人,肯定是有些用处的。 也好理解,毕竟能被评为进士第七名,定有过人之处。 但……这是死罪。 科举的严苛性世人皆知,冒名顶替是死罪,瞒报事实也是死罪。 底下的情况还在继续。 那指出庞旭是女子的那个男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继而渐渐换成了轻蔑,又变成了喜色。 第七名没了,后面的人都可以进一名。 “朕记得他是第十一名,若将这个庞旭送官的话,他会自动候补,成为第十名。”萧临跟柳婵解释。 其实多一名少一名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可若是第十名和第十一名还是有差别的,这是日后分配官职的分界线。 就像是前三名和第四名的差距也大。 庞旭冷着脸要离开。 可其他几个却跟狼见了肉一样,眼里放光,硬是将她拦住。 “你好大的胆子,咱们去见官说明事实。”那人拽着庞旭的衣服,非要带他去。 其他几个也嚷嚷着要去。 他们不像第十一名那般明显,可能前进一名的话,又何乐而不为? 庞旭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在柳婵想开口让旁边的翡翠下去一趟的时候,突然他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虞云晏匆匆忙忙地过去,将庞旭的另一边胳膊抓住。 他在看到是庞旭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却也来不及有别的反应,直接训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敢当街拉扯,哪来的进士颜面?” 几个人认出了他,赶紧撒开了手。 状元的分量还是有的。 虞云晏是状元,更是出自江州虞家的人,在场的他们哪一样也比不过。 “虞状元,她是女子,违背考试制度参加的考试成绩直接作废,你可不能护着她。”其中一人道,“这是死罪,你若是护着,小心引火烧身。” 这话里已经带了暗戳戳的威胁。 可也只能是这样威胁,再多的也不能做了。 有人也道,“算了,咱们就给虞状元一个面子,不将她带走了,我等自己去告知严大人。” 他口中的严大人,是主考官严如胥。 第243章 相信朕好不好 虞云晏将人留了下来。 他刚想开口,就听庞旭低声说了句多谢,便直接将胳膊拽开,大步离开了。 对此,虞云晏皱了眉头,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凤仪楼的三楼窗户处抬头看过去。 柳婵举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虞云晏重新抬步。 很快虞云晏就站在了柳婵和萧临的面前。 “臣见过皇上,见过景妃娘娘。”虞云晏行了礼。 他想,景妃娘娘果然跟大家说的那样,在宫里是很受宠的,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毕竟他想见景妃娘娘,却也没想过能如此顺利。 更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陪着景妃娘娘出宫。 萧临松开搂在柳婵腰间的手,“你们有话就说吧,朕去那边看看。” 说着,他就离开了。 倒也不是说他格外心大,这会儿又不是男女私下里见面,四周都有伺候的人。 柳婵没有亲人也就罢了。 既然有,他乐得伸手帮一帮。 虞云晏在看到柳婵的那一刻,眼泪就又止不住了,他从袖口里拿了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出来。 然后朝着柳婵递过去。 “这是我姑母的画像,还有她喜欢的玉佩和首饰,都被家中送了过来。”虞云晏说着说着就有些泣不成声,“他们已经带着祖母往京城来了,不知道景妃娘能否到时候见一见他们?” 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柳婵看着他哭的满脸是泪,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不远处的萧临,也没有伸手去接面前人的东西。 她那种熟悉的空空的感觉,又来了。 难受,说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冷漠人。 这些年,她已经接受自己没有家人,没有亲人的事实了。 萧临冲着她点了点头。 柳婵收回目光,半是犹豫,半是坚定地将虞云晏递着的东西接了过来。 她看了眼那些繁杂又活泼的首饰,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一个少女明媚的身影,眼眶中就很快有了酸涩的感觉。 很快,她将手中的折叠的画像打开了来。 一个长相极美的少女正坐在一株海棠花的边上,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又活泼。 柳婵竟然恍惚间看到了自己。 画中的人,足足跟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是她娘吗? 她盯着那画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恍惚地不知道自己身在凤仪楼里,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眼前的少女如何被拐卖,如何在柳家受尽欺负。 “我……”柳婵开口,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厉害,“我不知道她的来处,家中也从未有人跟我说过。” 柳家的妾室太多,多的如同过江之鲫也不为过。 虞氏固然有着美貌被柳焕章看上,可她的脑子已经神智不清,没多久就被厌弃了。 柳家后院里死了人,太正常了。 他们没人在意。 “能寻到妹妹,也是我们的惊喜。”虞云晏的声音哽咽。 柳婵看着画像,很快就朦胧了双眼。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搂在了她的肩膀处,干净的帕子沾了她的眼泪。 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哭,朕在。” 他皱了眉头看向面前哭的更厉害的虞云晏,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钦定的状元性子这般容易激动? 为官者本该大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是说着玩的? 萧临咳咳两声就要说话,就见柳婵开了口,“这画我收下了,到时候虞家……到时候外祖母过来,我会见的。” 虞云晏想见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她这一句话。 柳婵坐上回宫的马车时,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的。 她的手里紧紧抓住那副画。 这会儿的萧临是真的后悔了,他是想让柳婵寻到家人高兴,而不是眼下这般让人看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跟朕讲讲。”萧临半哄道。 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事情只有黄九提醒了他,他照着去做,才发现柳婵会为此高兴。 当然,他愿意看着柳婵高兴。 柳婵依在了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臣妾只是……” 她只是觉得心里像是隔了一层硬硬的东西,有些东西想碰触里面的柔软,却始终被挡着。 而这片坚硬,不是她想除去就能除去的。 突然,马车晃了一下子,进而被马夫紧急拽停下。 “怎么回事?”萧临的声音沉沉响起。 他是知道的。 这个马车表面看起来跟普通的马车没有任何区别,却是出自宫里的能工巧匠之手,无论是平稳度,还是里面的机关都是极为精进的。 连驾车的马夫,都是暗卫中最顶尖的高手。 更别提他出宫时,暗中跟着的人了。 所以萧临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事。 果然听到暗卫道,“皇上,有人倒在了马车的前面,是个女子。” “哪有什么女子!”黄九的声音急急跟了过来,“皇上,没什么事。” 柳婵这会儿也从萧临的怀里出来。 外面就听有人喊了声阿临,似是带着哭声,且还夹杂着一声爹如何如何。 要说柳婵的耳朵有多尖,那不见得。 可她就是听见了。 “是喊的你吗?”柳婵下意识的问。 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将很多的思绪一瞬间收拢了起来,目光中再清明不过。 她想到了一个人。 许静儿! 只有许静儿敢喊阿临。 柳婵看向旁边的萧临,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萧临皱了眉头,“什么?” 他好像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柳婵想抬手去拉马车的帘子,就听萧临出声,“此处是闹市,咱们等过去这一段路再说。”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 柳婵抬头跟他对视,露出些许的疑惑。 萧临在她的眉心处落下一吻,他想了想,“相信朕,好不好?” 相信他能处理好一些事情。 相信他的心里有她。 柳婵果然点了点头,“好。” 不让她操心最好,只是她也不敢说,若真是许静儿回来的话,萧临还能有几分情谊。 可是。 她微微皱了眉头。 许静儿‘死去’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萧临的生活中? 至少,她前世可没记得有这一出。 第244章 不足为惧 另一边,黄九命人将许静儿和许棠儿带回了住处。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许姑娘,皇上现在确实不能将你们接入宫里,等日后……” “什么时候是日后,我们已经等了许久了。”许棠儿打断黄九的话,一双明亮的杏眼生气地瞪着他。 十二三岁的少女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这会儿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母亲出头。 旁边的许静儿则是红了一双眼眶。 她看向黄九,“阿临自从进了宫,也没有如他承诺地那般出来看望我们母子三人,是不是他已经将我们忘了?” 这话说的带着委屈。 黄九的眉头小幅度的微微皱了一下,皇上什么时候承诺要出来看他们了? 他是知道的,皇上忘倒是没有忘他们几个,可皇上心里是怀疑的。 按理说,这大夏朝就没有皇上查不到的事情。 他们在查许静儿的来历时,同样很顺利地就查出来了,可是一些细节还需要核对。 没错。 就是那些所谓的小细节,禁不住细细推敲。 许静儿说她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十几年,一个人艰难地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他们很难相信一个如此柔弱不堪的女子仅凭一己之力供养两个孩子。 倒不是说女子无能。 而是这个许静儿的一双手生的白皙水嫩,并不像她说的含辛茹苦如何如何。 “皇上自然是没有忘的。”黄九也得跟着演戏,“许姑娘,皇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是由得自己的,这天底下做普通百姓容易,可当皇上绝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 话音刚落,许棠儿就喊了起来,“胡说八道,他今日明明带着那个什么景妃娘娘出宫了。” “棠儿。”许静儿呵斥她,“不准跟黄九公公吵嚷。” 许棠儿哼哼地背过身子去。 黄九就很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母子一唱一和地说话,待许棠儿的话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问了自己想问的。 “是这样的,杂家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皇上出宫的?”黄九像是随便问。 他敢说,那马车在外面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驾马车的马夫虽是暗卫,却是个十分老道且装的绝对没有丝毫细节泄露。 所以许静儿是怎么知道的呢? 并且。 他黄九也是易了容的。 此话一出,许静儿的脸色果然有些微变,她下意识地低了头。 再抬头时,理由已经找好了。 “那马车从凤仪楼出来,我正好路过凤仪楼,就悄悄跟着了。”许静儿依旧是红了眼,“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皇上,所以才试探着喊了一声阿临。” “那又是如何知道里面坐着景妃呢?”黄九丝毫不让。 毕竟刚刚旁边的这个小姑娘可是口口声声说,皇上今日是陪着景妃出来的。 许静儿倒是不紧不慢,“康王妃曾跟我提过,那凤仪楼是皇上给了景妃娘娘的,且皇上带着景妃娘娘出宫是常事。” 所以,她都是猜的。 黄九眯了眼打量她的神色,试图寻出不对劲。 许静儿抬了袖子拭泪,一边眼圈通红着,一边又是一副强自忍下所有委屈的那副坚强模样。 这让黄九差点恍惚着将她认成曾经的静贵妃。 某种程度上说,两人确实是像。 最后,黄九的态度也是带着坚决的,“杂家就是替皇上传的话,还望许姑娘在这里先好好住着,千万别让人利用了。” 他说的不仅仅是这一次,也隐晦地提醒了前几日许静儿借着康王妃的手往景妃娘娘身边送东西的事情。 景妃娘娘虽说没多问也好像没在意,却也不能任由着她胡来了。 当然,也怪他手底下的人没有将人看好。 他们已经都挨了罚。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爹?”许棠儿又问一句。 黄九想了想,“杂家可以替您传达,只是皇上有没有空,那要另说。” 说完,他也不等许棠儿回答,便转身离开。 于是黄九也没看到背后两人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以及许棠儿低低地骂了声,“一个区区阉人,猖狂什么。” 等以后她成了公主,定要让他哭着求饶。 许棠儿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有正经的公主身份,她既然是皇帝的女儿,那一定是当之无愧的公主。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许静儿。 “娘,咱们得赶紧进宫让爹爹封赏咱们位份,听说那景妃娘娘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她要是生了皇子,岂不是有人跟哥哥竞争皇位了?” 宫里有个皇子她也知道,可那是个病秧子。 不足为惧。 许静儿这会儿哪里还有刚才委屈的模样,她轻抿了嘴角,“带上落儿,咱们去一趟康王府。” 因着她‘救下’康王妃的缘故,她算是康王府的贵客。 既如此,这份关系也该好好利用。 柳婵回到宫里,待她下了马车,就见黄九一直没有回来。 来伺候的是黄九的徒弟小顺子。 萧临一向忙碌,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通传,说是哪个大臣过来了,有急事禀告皇上。 于是萧临先去忙了。 柳婵则扶着肚子,一步步地回永安宫。 她也没喊宫轿,今日坐了马车总觉得背上酸的慌,不如甩开膀子走一走。 离宫的时候她是让翡翠陪着的,但回来时珍珠已经在太极殿等着她了。 所以是珍珠和翡翠两人陪她。 翡翠便将回来时候的事情跟珍珠大概讲了讲,她跟在柳婵的身边时日多了以后,不自觉地为柳婵想的多。 今日回宫的时候马车停了的那一下子,明显不对。 她是见到了挡在马车前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跟静贵妃很像。 像极了。 翡翠虽将事情说了,但到底是犹豫了下,没有将那人像静贵妃的事情说出来。 可翡翠的话一说,珍珠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珍珠在柳婵身边待的久,静贵妃如何她知晓,许静儿如何,她也知晓。 于是珍珠听了以后心里就止不住下沉。 看来真是许静儿出现在了京城。 更可怕的是,似乎皇上跟许静儿的关系匪浅,这事是瞒着自家主子的。 可珍珠也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自家主子的脑瓜多聪慧,她很清楚。 珍珠小声问,“娘娘,咱们真的不去问问皇上吗?” 她是怕那个许静儿再有别的挑衅。 而且。 她更怕皇上被那个许静儿迷了心智去,将自家娘娘抛之脑后。 “问什么?”柳婵的嘴角含着笑,“他要是想说又岂能不说,还轮的到我问?” 真想说的话,也不会让她问。 对于许静儿这个人,她确实是忌惮的,也是因为忌惮,所以更不能问。 有时候,吃醋是大忌。 真吃了醋,分寸也就乱了,到时候人家这种白月光一上门,她还不等斗,就得溃不成军。 柳婵走着走着,就突然改了路子。 她看着路过的御花园里,不少花儿开的极好,直接折了头去里面瞧瞧。 三瞧两瞧下,就遇到了个‘老对手’。 当然,与其说是对上,倒不如说曾经的手下败将。 是以前敬王献上来的意美人,现在的李常在。 该说不说,敬王的心思也不纯,可人家好就好在远离京城,掺和京城的事情也少,此次清剿,也就漏了他。 所以敬王还是敬王。 李常在主动朝着柳婵迎了上来,她福身行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撇开两人之前的争宠恩怨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非要见了面就红脸的仇恨。 柳婵对她倒也还客气,“李常在在这转了一会儿了?” “是。”李常在点点头。 她的模样也还娇俏,但神态已经不如刚进宫的时候飞扬,反而是老实小心的模样。 如此倒是给她的模样消减了三分美貌。 美貌是少了些,可她身上却多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淡然心态。 两人就站在原地偶尔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珍珠很紧张地守在柳婵的身边。 她特意给翡翠使了眼色。 也是怕李常在对自家主子有不好的心思。 第245章 事关皇嗣的大事 李常在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婵说着话。 到了后面,她就聊起了当时自己针对柳婵的那些行为。 她苦笑道,“景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那时候臣妾确实是觉得一时得了宠爱,便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了。” 尽管她出身差到了底,尽管她的长相也不是整个宫里最好的,但那时候她就认为有宠爱就是宫里最厉害的。 别说那时候瞧不起柳婵,她还暗中有些瞧不起静贵妃。 现在想想。 真是可笑极了。 对此,柳婵也只是淡淡一笑,“李常在确实是踏实了不少。” 她进宫还不到两年,大大小小地出过多少事。 还死了好几个宫妃。 当时进宫的时候,谁都是抱着一些美好的想法,谁也想被冠上一个宠妃的名头。 可后宫里终究是不好混的。 这一点,柳婵觉得自己很理解。 她是重来一世,且十分了解萧临的隐秘,才能有底气成为萧临的宠妃。 如果没有这些…… 前世的柳婵不就是下场? 旁人还能斗一斗,出点招数,她是直接成炮灰了。 李常在犹豫了会儿。 忽然,她四下看了眼,像是鼓足了勇气朝着柳婵开口。 “景妃娘娘,按理说臣妾不该多说话的,可臣妾还是忍不住提醒您一句,小心……”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咸福宫那边。” 说完这句,她朝着柳婵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柳婵留在了后面。 她一脸茫然地看向旁边的珍珠,“最近咸福宫怎么了?” 咸福宫是安德妃的居所。 安德妃对她有敌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可也有人一直盯着咸福宫,若是咸福宫想对着她用什么幺蛾子的话,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不是没有? 珍珠想了想,“小主今日出去的时候,安德妃声称头疼,那柳美人带着李常在去看她了。” 现在柳美人跟李常在住的近,两人私下里也有来往。 曾经柳美人的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已经没了个十成十,加上李常在现在的脾气好,两人也算合得来。 柳婵了然。 “那就是安德妃跟柳美人说什么了。”她轻声分析。 安德妃不一定看的上李常在,但她应该能看得上柳美人。 尽管柳美人蠢了些,可是,她姓柳,本身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柳美人只要不是作死太过的话,她就可以在后宫里度过平稳的一生。 “娘娘的意思是,李常在的话可信?”珍珠又问。 柳婵点点头,“应该吧。” 她让人防着呢,再多的也不能做了。 总不能命人冲到咸福宫,质问安德妃是不是要害她吧? 康王府中。 许静儿坐在康王妃的手边,哭的眼睛通红。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康王妃的手,将许多的事情都端出来,告知了出去。 康王妃听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皇上在外面有一双十二岁的儿女! 宫里的大皇子如今也不过才七八岁而已。 前些日子她问许静儿,徐静儿只说是留在京城等一个故人来寻她,可没想到她口中的故人,是说的皇帝萧临。 这…… 康王妃咬咬牙,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许静儿跟静贵妃相似,可她真没多想,只以为是巧合。 现在听到许静儿跟她讲之前萧临的一些事情,后背都发凉了。 “静儿,你发誓你不是胡说的。”康王妃脸色严肃地看着她。 许静儿毫不犹豫地举手发了毒誓。 毒誓的内容就说孩子就是萧临的。 她一口咬定。 康王妃再三看向旁边的许静儿的儿子许落,也不得不承认许落的长相跟萧临确实有些相似。 起码有三四分的像。 她是第一次见许落。 “去请公公过来。”康王妃深吸一口气,她大概是给康王府摊上大事了。 自家公公一向与世无争,这才能在朝中多得几分颜面,他从不掺和这些事情的。 可是现在不掺和也不行了。 宫里的柳婵收到康王妃要给她进宫请安的帖子时,就想到了那日许静儿借着她的手给自己送礼的事情。 柳婵不打算见。 她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萧临定是知道许静儿的存在,可他没有将许静儿接到宫里来,甚至都没有给许静儿名分。 许静儿定是急了。 而且,她想到今日隐约听到的那一声略带了稚气的爹爹,莫不是许静儿还有个女儿? “不见了吧。”珍珠隐约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她作为自家主子最贴身的奴仆,自然是要为主子着想。 “有什么事情不能去见皇上,偏偏这个时候来见您。”珍珠劝导道,“主子,她定然不是安好心的。” 两人说着话,就见外面又来人了。 时隔不到半个时辰,康王妃送来了两个想请安的帖子。 另一个帖子里倒是说明了缘由。 说事关皇嗣的大事。 第246章 女子嫉妒是大忌 柳婵盯着手里的帖子看了半日。 她大概也能猜到康王妃来的用意,这会儿正在深思要不要见一面。 说实话,她对康王府的好感是建立在康老王爷的身上,毕竟她也就跟康老王爷打过几次交道。 对康王府中的其他人,她不熟。 所以,她跟康王妃不熟,康王妃能寻到她的面前来,十有八九是经过了康老王爷的指点。 想了半晌,柳婵决定见一面。 许静儿暗中弄动静也不是一次两次,既然这个许静儿想弄在她面前,她接招就是。 柳婵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躲不避。 既来之,则安之。 在柳婵答应见她以后,康王妃很快就进了宫里。 康王妃在宫里也是赫赫有名且备受尊重的人,看着不过五十左右的年纪,身形微胖,初见一面倒是也能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柳婵打量了一眼,嘴角上扬。 “臣妇见过景妃娘娘。”康王妃上前请安。 旁边早已做好了准备的珍珠忙上前接了人,不管怎么说,康王妃都是皇室的长辈。 该行礼,但礼数差不多就是。 柳婵命人看茶。 康王妃也不是空着手过来的,她一遍命人将带来的礼物送上,一边轻声道,“臣妇虽在宫宴上远远地看过几次景妃娘娘的尊荣,可到底不如当下看的清楚,果然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模样,您是个有福之人。” “王妃娘娘也是个有福气的,本宫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还想沾沾您的福气呢。”柳婵自然接话。 旁边的珍珠上前将东西接了下来。 听着柳婵的话,康王妃的脸上果然多了一丝丝的自豪和得意。 她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虽不说膝下子孙成群如何如何,可她生的两儿两女都是好的,女儿都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女婿上进,知冷热会疼人,儿子也被皇上看重,都有了不同的实权职位。 作为皇室中的人,她的地位又是高的。 这些不是福气是什么? “景妃娘娘是什么时候的日子?”康王妃又开口。 她问的是柳婵什么时候临产。 柳婵微微一笑,回答的并不真切,“说是九月十月的,太医说妇人生子,哪怕同时怀上,生产日子前后差一个月的都有,所以本宫也没太将具体的日子放在心上。” 这一点康王妃倒是清楚。 她看着柳婵笑意盈盈的模样也觉得喜欢。 不过,康王妃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臣妇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跟娘娘打听的。” 柳婵挑了眉头看她。 康王妃叹了口气,将自己前几日在街上惊了马,被许静儿舍命救下的事情跟柳婵讲了讲。 然后道,“谁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女子竟是皇上曾经在外面……” “哦?还有这等事?”柳婵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康王妃摇摇头,“臣妇也觉得过于巧合,还以为她说谎,可她今日将两个孩子带到了王府中,那个叫许落的儿子真生的跟皇上有好几分相似,且……” 她看向柳婵,“不瞒娘娘说,静儿长得跟之前未央宫里的那位,像极了。” 曾经的静贵妃盛宠,后来她倒台之前,身世早就传的满京城皆知道。 她当然知道。 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若说相貌能有多出众,也不见得,可柳家就是将这样的一个女子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偏偏盛宠了好几年。 若说其中没有原因和蹊跷的话,谁也不信。 这不眼下的原因就摆在这里。 许静儿。 静贵妃。 那许静儿说,皇上曾有一次坠崖险些丧命,正好被她救下,两人就互生了情谊,也成了好事。 这些私下里的事情普通百姓是不清楚的,可他们这些皇家的人,略有耳闻。 尤其他公公都信了。 皇上在成为太子之前,在军中带兵,确实是有过一次失踪的经历。 甚至跟那许静儿的一双儿女的年纪也吻合了起来。 柳婵没有接话。 康王妃自己说着说着也就觉得无趣了。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公公让她来询问景妃娘娘的意见,是不是有些错了。 公公说景妃娘娘是个厉害且识大体的。 可现在她怎么觉得好像景妃娘娘对这件事并不上心,也不在意呢? 就算不管那许静儿到底如何。 皇上的一双儿女流落在外,也不是个事。 “宫里子嗣稀少,若能将那一双儿女接进宫里,或是记在哪个娘娘的名下,也能稳固朝中不是?”康王妃再次试探道。 “王妃娘娘平日管家吗?”柳婵忽然就问了一句。 康王妃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已经不管了,臣妇将家中的事务都交给了儿媳。” 她的大儿媳过门也将近十年了,人也是个孝顺聪慧的,她乐的放手。 就在她想问问柳婵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柳婵就又开口了。 “本宫倒是觉得,这人不能太闲着,还是要多忙些事情的好。”柳婵轻笑道,“王妃娘娘您说呢?” 康王妃一愣。 她显然有些不太明白柳婵的话。 可这会儿的柳婵已经端茶了,端茶送客的道理,康王妃还是知道的。 只是她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向来她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为康王府在京城里的名声,做了多大的贡献。 出门时哪个不敬着她? 可这景妃…… “王妃娘娘,我们娘娘现如今的身子重了,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这会儿得去歇着了。”珍珠懂事地上前,她伸手朝着康王妃做请。 康王妃没由来地一股恼意,亏她刚进门的时候,还看着柳婵是个和善的。 没想到真是如传言所说,是个恃宠而骄的。 公公是看错人了! “臣妇先告退了。”康王妃的语气也带了几分硬邦邦。 她福身大步离开。 珍珠则是将人送到了永安宫的门口。 在康王妃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内务府那边的人过来送冰,如今再次到了夏日,少不得大量用冰。 虽说如今还好些。 普通人不觉得多热,但柳婵是个有身子的人,比普通人要更热一些的。 康王妃身边跟了个丫鬟。 主仆两人看着内务府的人将晶莹剔透的上等冰块在身边经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丫鬟轻声开口,“王妃,这永安宫里果然受宠,现在都能用上这般好的冰,可见皇上对她的重视。” “是啊。”康王妃皱了眉头,却是想到了别的,“许是她不愿意看到别人进宫跟她争宠?” 那许静儿要真是跟皇上曾有过感情的话,说不定景妃是比不过她的。 可是。 女子嫉妒是大忌。 第247章 各怀心思 康王妃回去后,就去见了康老王爷。 她将进宫后跟柳婵的对话说给了康老王爷听。 “公爹,景妃娘娘虽是宠妃,可宠妃毕竟是宠妃而已,是不是不太能决定子嗣这样的大事?”康王妃问道。 眼前的公爹对景妃娘娘很是赞不绝口。 可今日她见了,确实是个美貌出众的小姑娘,交谈间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令人惊讶的真知灼见。 “看来还是得公爹去直接寻皇上。”康王妃又道。 康老王爷却是摆手,“我知道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 康王妃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康老王爷打断了,“从今日开始,此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见状,康王妃也只好应了声是。 待康王妃离开后,康老王爷叹了口气。 这个儿媳妇是个心善又大度的,可这一次,怕是要被人利用了还未可知啊。 只是他又皱了眉头。 那孩子生的跟皇上确实像亲生父子,皇嗣流落在外面的话,也不是个事。 但此事真的要从长计议。 皇上贸然多出来一对儿女的话,女儿还好些,可皇子……势必要引起朝中的一番动荡的。 另一边,柳婵在送走了康王妃后,倚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 说是在睡觉,可她的脑子也不停地在转。 直到她睁开眼,吩咐珍珠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她一开始,是不想主动去问萧临有关于许静儿的事情的,可事情都好几次落在她眼前了,她一点不问的话反而不正常。 珍珠去了没多会儿,就又回来了。 “奴婢没有见到皇上,那太极殿的人说,几个大臣去见了皇上,说是新出的进士有问题。” 新出的进士? 柳婵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今日出宫的时候,那个叫庞旭的进士在大街上被人拆穿了是女子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冒名顶替是死罪。 女扮男装如果算不上冒名顶替的话,那也是欺君之罪,算下来还是死罪。 不过,到了晚上,萧临还是过来了。 柳婵也没像以往般早早地就睡了觉,而是提前在傍晚眯了一会儿,然后等着萧临。 萧临到的时候,她的面前正放置着一套上好的白玉棋盘,自己跟自己认真对弈。 她这还是跟萧临学的。 把自己当自己,把自己当敌人。 萧临洗漱过来以后,坐在了她的对面,自然而然地接了她面前的白子。 很快战况就激烈了起来。 两人一心厮杀,半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然后柳婵就赢了。 旁边的宫人也都见怪不怪,皇上跟景妃娘娘下棋是常有的事,下输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萧临也乐的跟柳婵下棋。 他跟别人也下,可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让着他,总而言之没有跟柳婵下的畅快。 待棋盘被拿走后,萧临就坐在了柳婵的身边。 “今日孩子乖不乖?”他的大手捂上了柳婵的肚子。 孩子很懂事地动了动。 萧临会心一笑。 他也知道康王妃今日来过,有些事情再瞒下去,并不好。 当然,柳婵命人去喊他,他也知道。 “朕……” 萧临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柳婵脆生生地开了口,“皇上要不要将许姑娘接到宫里来?” 她用手撑起了身子,回了头去看萧临。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直到萧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目光,“朕没想过瞒着你,只是朕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是柳婵不知道许静儿这个人也就罢了。 可柳婵知道。 她不仅仅知道,还曾数次问过他,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许静儿的存在。 这说明她很在意的。 那时候的静贵妃得宠,她都没有在意过,可对于许静儿,她分明就在意。 于是萧临好几次的想开口,都被咽了下去。 柳婵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的小手一直抓在萧临的手指上,沉默半晌后,才开了口。 “今日康王妃过来寻臣妾了。” 萧临嗯了一声。 然后柳婵又道,“当时她在这里提起来的时候,臣妾没有应她的话,可后来臣妾想一想,那许姑娘没有皇上的孩子还好一些,可她既是有了孩子,那孩子是皇上的血脉,不能留在外面的,万一被人拿来做文章的话,对皇上而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吧?” 尽管她给了理由,可萧临也没有接话。 萧临觉得,怪怪的。 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怀里的女人大度的让人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但萧临也知道,她还是在为他着想的。 也正因为这,他在不安的同时,又带了些愧疚的感觉。 “歇了吧。”萧临避过这个话题去,他聊起别的,“今日那庞旭的事情,闹到了朕的面前,你想不想听一听?” 柳婵点点头。 萧临就当个新鲜事一样,讲给她听。 他很乐意跟她分享他遇到的一些朝中琐事,有些是无关紧要的,有时是他觉得头疼的,可或许柳婵一句话,他又觉得豁然开朗。 谁说皇帝不想被人开导的? 那是他们身边没有这样一个解语花一样的女人。 “庞旭确实是她的本名,家中是后起的富商,她小时候因县府粗心,不小心上错了户籍,家中索性就将她当男子养了。”萧临想了想,“朕命人查过,她的户籍上,也确实是男子。” 那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新奇了。 算不得欺君,也算不上是冒名顶替,人家确实是自己考出来的。 唯一让他们诟病的是,她分明是个女儿身。 所以他们还在争辩。 “皇上是不想处置庞进士吗?”柳婵问道。 她想,这就是萧临的好处了。 他看起来冰冷无情,对于犯了错的人都是没什么心的,可实际上,他又是个很爱重才子的人。 且萧临没有对女子的轻视。 这很难得。 萧临摇了摇头,他在柳婵面前倒是说实话,“朕还真没有想好。” 只是人已经下了大牢。 这件事算的上是科举中的大事了,若是能处理好了是一方面,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也怕日后会引起纷争。 柳婵若有所思。 两人躺下以后就没再说话了。 柳婵睡不着,她捧着肚子翻了身子,朝着里面的一侧。 萧临偏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各怀心思。 第248章 子嗣确实少 次日一早。 珍珠上前伺候柳婵起床,就问起了昨天有没有问皇上关于许静儿的事。 那康王妃都寻上门来了! “明明她们可以去寻皇上,可以去寻昭贤妃,偏偏却寻到您这里来。”珍珠冷哼道,“她们也是知道您有孕的。” 妇人有孕,本就不该多思多想。 更何况是皇上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子,还带了两个孩子! 珍珠就觉得他们是欺负自家主子。 “肯定是说了的。”柳婵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我建议皇上将她们母子三个接到宫里来,最好是给个位份。” 闻言,珍珠一下子就瞪直了眼。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主子,这万万不可。” 那个许姑娘还不知道存着什么样的心思,眼下看来绝不是什么好的,万一在宫里闹事…… “怕什么。”柳婵懒洋洋地起身,坐在了铜镜面前,“她留在宫外,就是暗,咱们在宫里,反而落了明处。” 暗对明,真有什么事情,定然是明处的吃亏多一些。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家都明着。 珍珠若有所思。 春桃这会儿过来侍奉,她很赞同柳婵的想法。 “奴婢也是想了好几日,那许静儿在宫外面动不动就闹点动静,又是给咱们主子送东西,又是拦马车的,倒不如将她弄进宫里,摆在那看着。”春桃道,“这宫里的规矩多,奴婢就不信拿不到她的错处。” 这个计策,跟普通人家的主母对付外面的外室差不多。 外室在外面过得跟正牌夫人似的,反而将男人的魂勾了去,若将人接进来,处处有规矩束缚着,怎么可能没有错处? 主子虽不是什么中宫,可也是宫里顶的起来的人物。 当然,春桃也是庆幸自家主子是个脑子清明的。 一路走来,她瞧着主子的心里波澜不多,却正因为守住了本心,才能将皇上勾的日日念着主子。 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怕什么。 柳婵赞赏地看了春桃一眼,夸道,“春桃的想法跟本宫在一起呢。”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不过是跟在您身边久了,看着学着的一些东西罢了。” 柳婵笑了笑。 当时她选中了春桃的时候,就是瞧着春桃和春杏的稳重,她想留在身边的,定然要靠谱。 珍珠也是个好的,她虽不如春桃两人看的透,却是个事事为她考虑的实心眼子。 说起这许静儿。 她很难确定萧临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前世的萧临对许静儿的思念过于浓烈,她是从头看到尾的,甚至在萧临临死前的遗言中,还要求黄九将许静儿的画像放进他的棺木中。 这份情谊,她不得不谨慎对待和重视。 不过。 有一点她是坚信的。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那是因为她是死去了的人。 即便现在真正的白月光站在了萧临的面前,也比不得曾经死去的那个许静儿。 简而言之。 他惦念的是死去的许静儿。 而不是活着的许静儿。 她们说着话的时候,就听见内务府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内务府的魏总管。 魏总管手里捧着银子和一个账本,递在了珍珠的手中,这才朝着柳婵请安。 内务府的人对柳婵不错,柳婵也很客气。 “什么东西还劳烦魏公公亲自来送?”她轻笑着说话。 魏公公赔着笑,心道这么一尊大佛,他怎么敢让底下那些没脑子的人过来。 万一有点不对劲,他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总管之位还不得赔出去? 这一位的任何大大小小的事,他得亲自盯着才放心。 “是凤仪楼的利润银子,一共有一万七千两。”魏公公笑着道,“这是账本,娘娘有空就看看。” 柳婵也没看那账本。 她笑着应了声好。 凤仪楼本就不是以盈利为主,一年结算一次利润,也不过才一万多两银子而已。 柳婵接手凤仪楼更多的是占一个虚名而已,她也不打算掺和存在了‘上百年’的运作方式,所以账本对她是无用的。 更何况内务府不敢在这个账本上动手脚。 魏公公能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不由得心里对柳婵更加佩服起来。 凤仪楼的账本就是一个明面上的摆设,看不看都没什么用。 若景妃娘娘想在凤仪楼上的经营上有变动的想法的话,怕是他做不了主,还得寻黄九公公的。 人家不看,说明信任他们内务府。 身为下位者,人家景妃娘娘又是宫里的宠妃,仅仅尊重二字,几乎可以俘获他的‘芳心’了。 魏公公想着等会儿回去的话,一定要嘱咐底下的人对永安宫这边更加尽心尽力。 待魏公公离开后,珍珠就想将这些银子放起来。 柳婵想了想,“先单独放起来,过段时间说不定会用得着呢。” 主要是她现在的手底下不缺银子。 在进宫以后,先是有萧临对她的暗中照顾,后来又有钱妃娘娘的‘慷慨大方’,她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发过愁。 而且,这种来路极‘正’的银子,用在正途上最合适不过。 “现在庞旭怎么样了?”柳婵忽的问了一句。 珍珠差点没想起来庞旭是谁。 她有些惊讶于自家主子关心一个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姑娘家。 毕竟自家主子很少管闲事,平日里除了自己和几个亲近妃嫔的事情,主子一概很少操心其他人。 珍珠赶紧喊来林安说话。 林安一直注意着朝中的动向,忙道,“娘娘,那庞姑娘还在牢中,现在朝中吵得激烈,有人认为这是欺君之罪,得株连九族,有人却认为科举不分男女。” 最后一句话,并非胡诌。 现在的科举默认都是男子参加,可往前追溯百年,也有女子参加科举,甚至还出现过女子的榜眼。 尤其是眼下的大夏朝律法中,并没有明确规定女子不可参加。 “哦。”柳婵也就是问了两句而已。 她想起那日在凤仪楼上看见的庞旭,心里有些东西被莫名地拨动了一瞬。 那庞旭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二十来岁。 这一条科举的路,她得走的多艰难。 林安带来了另外的消息。 “娘娘,再过两日各州府选中的秀女就都到了京城,加上京城的官家女子,总共有三百一十九人。”他轻声道,“今日朝中的大人们都在劝着皇上要雨露均沾,理由是后宫子嗣稀少。” 子嗣稀少这个理由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算是自家主子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也不过是才多了一个而已。 皇上已到而立之年,子嗣确实少啊。 第249章 两个孩子真是皇上的吗 柳婵在这些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许静儿领了一双儿女出现在京城,若是真的皇子公主,那岂不是一下子多了两个? 至于雨露均沾……谁喊的最厉害,说明家中定有想送进宫的女儿。 她现在占着独宠,自然是个眼中钉。 柳婵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并不大。 选秀女进宫,为皇室开枝散叶这种事,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若不是碰上什么极其特殊的事情,也是不太能推了的,真因着她一个人而让萧临放弃选秀的话,得牵动多少人的利益。 送女儿进宫,本身就是一条家族稳固上进之路。 对皇帝掌控朝政,对秀女的家族稳固,都是共赢的。 秀女本人并不重要,不过是一颗家族和皇帝之间的小棋子罢了。 “秀女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吗?”柳婵问道。 她虽然兴趣不大,可也不能完全不听不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话没有问题。 林安想了想,“秀女之中倒是有个极其特殊的人,是台州苏家的嫡出女儿,再就是虞家的女儿也进京了。” 大夏朝的选秀并非强制性的。 明面上不参加选秀不行,但若是家中真不想让女儿进宫的话,只需要在秀女参加的时候故意操弄一些小手段。 各州府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虞家有女儿进来也正常。 前世的时候,也有虞家的宫妃,在宫里过得也算得宠。 不过这苏家的女儿…… 萧临是太后娘娘的养子,他的生母是苏家的女儿,也就是说,他正儿八经带着血缘的外祖家,是苏家。 苏家的根基不在京城。 而是在台州。 台州距离京城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苏州祖上曾出过几个世间闻名的大儒,在朝中也占过一席之地,在台州的地位还是稳稳的。 虽说他们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祖,但并没有以亲外祖自居。 家中的子弟也都是认真科举,老实做官的那种。 当然,萧临对苏家的态度也就那样。 不像对柳家那般疏远,也不像对正常的亲外祖家那般亲近,算是正常跟旁人无异的态度吧。 晚上萧临过来歇息的时候,就说起了虞家的女儿。 “虞云晏亲自来寻了朕一趟,说是虞家的女儿退出选秀,求朕给她寻个好的夫婿即可。” 在萧临看来,这也是虞家有心了。 正常来说,虞家这种人家的嫡出女儿,没什么大妨碍的情况下,都是默认要进宫的。 这无关皇帝喜不喜欢。 更多的是皇帝跟臣子之间的一份特殊联系。 另外萧临还有的两个消息是,一个关于柳家,一个关于在姜国和亲的平阳公主。 柳家获罪是改不了的事实。 “因着他们是太后的娘家,朕考虑了许久,只将柳家罢官,赶出京城吧。”萧临轻声道。 他没说的是,他的内心里还有一个更加隐秘的想法。 是关于柳婵的。 日后柳婵继续往上走,就算她觉得母家不重要,可世道却不这么认为。 他不想让她的身上被人诟病。 柳家的家产抄没,罢官,看似没什么悲惨下场,可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皇上决定了就是。”柳婵摇摇头,“臣妾对他们没什么感觉了。” 实际上。 在柳家的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遥远。 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去的事了。 柳婵倒是对平阳公主感兴趣的多一些。 “公主回来的话,是住在宫里,还是另行修建公主府?”她有些好奇。 按理来说,公主在京城的话,就是应该住在公主府的。 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公主的府邸。 或者是从皇城内里寻一个宅子,稍微修缮一番,暂且当个公主府。 柳婵也确实是松了口气的。 平阳公主能安全从姜国被接回来,而不是跟上一世一样被姜国杀害,一定程度上是说,昭贤妃也能保得住。 这些日子,后宫里很安静。 自从大夏朝跟姜国开战,昭贤妃在宫里便深居简出,除了处理宫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基本上是不见人的。 好在后宫里一向在她的手里运作惯了,也不必她出面太多。 “让她跟玉太嫔住在一起吧。”萧临早就盘算好了,“玉太嫔是她的生母。” 玉太嫔眼下是住在寿康宫里的。 听说女儿被接回来,高兴的厉害。 在后宫里能生下一个孩子已然不容易,万般护着长大,可当孩子是个女儿的时候,日后成婚的去处也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送入深渊之中。 公主和亲,也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当年的玉太嫔也算的上是个宠妃,可面对女儿被定下和亲的事情,眼泪都哭干了,都一点办法没有。 柳婵表示很理解。 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至于是不是爹的……真不一定。 天家无情啊。 萧临躺下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都疲惫的厉害。 这些日子大夏国跟姜国的战争,看似轻巧,可背后的人力物力钱力都不是简单的。 他并非没有压力。 可也要撑着。 姜国这一次要是不能直接拿下,日后的姜国定会再生事端,说不定会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 两人躺了一会儿,却都没什么睡意。 直到萧临突然问了一句。 “如果她进宫的话,你眼下能不能护得住自己?” 问题是问的没头没尾的,可柳婵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说的是谁。 除了许静儿还能有谁。 “她的两个孩子真是皇上的吗?”柳婵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第250章 这算皇上跟臣妾剖白心意吗? 柳婵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萧临果然沉默了一瞬。 他原本是躺着的,想了想将身子半撑起来,目光落在柳婵的面上。 良久。 当柳婵想将此事寻个别的话题掩过的时候,萧临终于开了口,“朕不知道。” 他很快又补了一句,“但大概率不是。” 应着当时许静儿的话,说是在他昏迷中发生了关系,才有了这个孩子。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太记得当年的事实真相如何。 只是说从他个人的推理中看的话,这件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 那个叫许落的孩子跟他生的有几分想象,年岁也对得上。 所以他不能完全否认。 “别担心,事实真相迟早会出来的。”萧临对此很是自信,“你放心,她不会取代你的,她……不如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又有些觉得好笑。 曾经他也以为许静儿是不可取代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脑子里已经极少出现这么个人了。 尤其在许静儿突然再次出现以后。 他下意识地开始联想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萧临轻声道,“她那时候死去的时候,留给朕的是单纯,是善良,是坦然的模样,可现在她出现在朕的面前,朕只觉得她包藏祸心。” 柳婵突然就觉得他好像也有点可怜。 白月光幻灭了…… 啧,男人。 不过好在萧临的理性依旧在线,并没有因为许静儿的出现,而一下子扎进去。 萧临迟疑了一下,“婵儿,朕需要你帮朕演一场戏。” 他原本不想在柳婵生产之前将人接进宫里的。 可许静儿的动作出乎了他的想象。 “她进宫后,朕需要钓出她身后的人,难免也需要演戏给她看。”萧临想了想,“朕到时候也会让后宫里的其他人出头。” 既然现在就得开始,那柳婵自然列为第一保护人。 后宫里的大戏现在也唱的起来。 柳婵沉默半晌。 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臣妾不会主动招惹她,可若她对臣妾出手,臣妾可以反击吗?” “可以。”萧临想都没想就应了。 如此,柳婵就放心了。 她轻笑了一声,“皇上既然邀请臣妾唱这一出戏,那臣妾自然愿意,皇上只等着瞧吧。” 虽然后宫里人人都带着一副面具,大家都难免演戏,可这种形式的大戏,她还是头一次。 柳婵有些蠢蠢欲动。 她竟是恨不得让萧临当下就将人接进来。 “臣妾演什么好呢?”柳婵不舍得让萧临睡觉,一个劲地拽着他的胳膊。 萧临无奈,“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 亏他还小心翼翼地跟她交代,天知道,在说出那几句话之前,他都好几天食不下咽了。 他怕柳婵吃醋。 可是柳婵一点都不吃醋的时候,他又觉得怪怪的。 “她如果跟当年的李氏很像的话,臣妾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柳婵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口中的李氏,指的是曾经未央宫里的那位静贵妃。 柳婵继续道,“那臣妾要演就演个畅快的,张扬跋扈的宠妃如何?” 萧临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浮现了柳婵的‘猖狂’。 她在宫里确实是不吃亏的。 可也跟跋扈丝毫不沾边。 甚至她的人缘很好。 莫名其妙地,萧临竟然还生出了几分期待。 两人就这么达成了一致,谁也想不到不过几句话的事,对方都对许静儿的即将到来,充满了期待。 没错,是期待! 萧临忽然就想起了件别的事,“秋后选秀,宫里会进来几个人,你放心,朕心里都是你。” “这算皇上跟臣妾剖白心意?”柳婵笑得眉眼弯弯。 她能感觉到,萧临现在的心里是有她的。 至少目前是。 “那臣妾恭祝皇上又得新人。”柳婵钻进他的怀里,伸手半搂着他的腰身,低低出声,“不管新人老人,臣妾只许皇上的一颗心挂在臣妾身上,哪都不准跑。” 萧临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有些皱了眉头。 到了最后一句,他倒是听到了许久以来最想听到的话。 他就喜欢听她说这句。 柳婵当然也感受到了萧临的兴奋,她想,人性本贱,这句话果然不假。 若她真是如自己口中的那般占有欲强烈的话,怕是离着遭人厌倦和失宠也不远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第二日上午,就有内务府借着人手调派的说辞,带走了永安宫的一个宫女,又送了一个过来。 那宫女长得其貌不扬,上来给柳婵介绍自己的来意。 “奴婢通晓一些浅薄的医术和食物的毒性,是皇上特意命奴婢过来的。”宫女跪在柳婵面前。 既是萧临不动声色让人送来的,永安宫也没有亏待之理。 只是四个一等宫女的位子都被占全了。 “永安宫里的二等宫女还需要添补一个,委屈你了。”柳婵开口道。 那宫女忙道,“奴婢能成为永安宫里的二等宫女,已经是奴婢的福分了。” 原本她想着过来当个小厨房的厨娘也没问题的。 永安宫里是有小厨房的。 自从搬过来,早膳和晚膳都是在小厨房里解决的。 只有晚膳的时候,皇上有时候过来吃饭,所以他们会去御膳房那边要菜。 这倒是小事。 柳婵给她起了名字叫苏叶。 苏叶乃一种解毒草药,就在这宫女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说话时,柳婵就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又加上她本来就‘肩负’着跟毒物有关的责任。 所以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苏叶赶紧谢了恩。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柳婵也没想她能看出什么。 前些日子婉儿一直守在她身边,后来她有别的事情先离开了,她身边的人也还算靠谱,都惊醒着。 而且这永安宫住进来之前,是王院使亲自一点点排查过的。 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影响她和腹中的孩子。 没两日,宫里就有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原本柳婵以为宫里的下一件大事会是许静儿进宫,没想到是宫里有人疯了。 “听说李常在半夜肚子疼,起床打算上如厕,就在窗户外面看到了宋氏的脸。”珍珠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背后发凉。 宋氏都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时候宋家跟着宣郡王谋反的事情闹得那般大呢。 可是,宋氏跟李常在那时候也没什么交集吧? “宫里安静了这么久,是又有人开始寻事了吧。”春杏也皱眉。 “现在李常在如何?”柳婵一边问,一边收拾着起身,“咱们去看看。” 不知怎的,她就忽然想起了前几日李常在跟她在御花园里遇到的场景。 李常在那时候是提醒她小心安德妃的。 第251章 此事到此为止 既是柳婵要过去看看,珍珠赶紧喊上了翡翠。 出门在外,翡翠是必须跟着的。 自从李常在被降位失宠后,住的地方也偏僻了些,柳婵乘着宫轿过去,足足用了两刻钟。 她到的时候,昭贤妃和安德妃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柳婵上前给她们两个人请安。 “你还有身孕,怎么也过来了?”昭贤妃带了几分责怪之意。 尽管她跟柳婵的关系并没有过于亲近,但两人之间说话也从来不掖着藏着,也没有什么假客气。 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臣妾也是闲的无聊,想过来瞧瞧。”柳婵轻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隔壁的侧屋里传来了李常在的尖叫和喊叫声,声音尖细又刺耳。 昭贤妃下意识地看了柳婵一眼。 见她确实没有太多的惧怕或者不舒服的反应,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安德妃跟之前一样安静地坐在昭贤妃身边。 不管昭贤妃说什么,她都是一副老老实实地听着,然后笑着点头的随和模样。 老好人的姿态,也不过如此。 很快钱妃,周婕妤,沈婕妤,柳美人和几个其他的小宫妃也过来了。 太医进屋没多会儿,李常在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进去看。 里屋的人果然已经睡着了,她的头顶上扎着几根明晃晃的长银针,此时闭着眼呼吸平稳。 “她是怎么回事?”昭贤妃开口问道。 “回贤妃娘娘的话,李常在的脉象虚弱,像是吃了什么过量的东西,而非受到惊吓。”太医恭敬道,“应当是中毒导致出现了幻觉。” 他说的是看到什么人影的事。 昭贤妃自然也不信这些。 她想的也是宋氏跟李常在没什么牵扯,宋氏要找的话,找谁也不会来寻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定是有人在背后作怪。 昭贤妃看向伺候李常在的两个宫女,还不等她发问,两人立刻就跪了下来。 宫女瑟瑟发抖。 要知道,哪怕李常在再不得宠,可她要是出了事的话,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伺候不好主子,本身就是一桩罪名。 “我们小主这几日喜欢喝鸡汤,昨日下午也要喝,奴婢就去御膳房里要了一碗,因着下午她吃饱了,晚膳就没再吃。”宫女说话时整个人都是颤巍巍的,声音也哆嗦。 “还有剩余的鸡汤吗?”太医赶紧问。 宫女摇了摇头。 鸡汤在宫里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她们的小主人微言轻,也就只能喝点鸡汤而已。 正常来说,喝不完就会赏给宫女。 可小主说御膳房这次炖的鸡汤好喝,一个人就喝了三碗,那装着鸡汤的瓦罐都见底了。 另一个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小主喝完了那鸡汤没多会儿,就说是困得睁不开眼,一直睡到了半夜醒了说是腹部疼。” 见两人都指向御膳房送来的鸡汤,昭贤妃直接吩咐一边将两个宫女送去慎刑司好生盘问,一边让人去御膳房寻做鸡汤的太监。 宫女脸色白生生的,也只能谢恩。 毕竟她们确实脱不了干系。 好在只是盘问,而不是说用刑逼供。 很快御膳房那边的许总管就亲自过来了。 许总管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径直地朝着昭贤妃请安,也顾不得旁人。 “贤妃娘娘,是奴才监管不力,给李常在炖鸡汤的小海子已经死在了屋里,人是……”他犹豫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柳婵的肚子。 他想了想背对着柳婵,低声道,“吊死的。” 于是柳婵就没听着。 既是不让她听,想来是死的不好,怕吓到她。 “吊死的?那岂不是很……”安德妃拿着帕子皱眉,捂了嘴像是避讳,她突然又问了一句,“那就是他在鸡汤里下了毒?” 众人也没觉得她问的这话有什么不对。 只是在安德妃说出这话以后,大家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开始浮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一个个的都脸色也有些白了。 昭贤妃却是皱眉头看了安德妃一眼。 刚刚许总管的小动作她看在眼里,也知晓他是怕吓到柳婵,才故意背对了身子。 没想到就被安德妃挑破了。 许总管也没再说话。 他能注意的已经注意了,至于宫里娘娘们之间的‘有意无意’,不是他能决定的。 许总管想了想,“奴才将小海子平日里常说话的小太监带了过来,贤妃娘娘要见一见吗?” 昭贤妃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一会儿里,昭贤妃看向柳婵,“你若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回去歇着,这里跟你没关系。” “谁知道有没有关系……”柳美人低声嘟囔,“若不是她,李常在也不会失宠。” 这话就差明说,柳婵跟李常在有仇了。 众人看向柳婵。 柳婵勾了嘴角,“柳美人想说本宫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吗?本宫若是的话,你觉得本宫针对的第一个人是谁呢?” 她问的一如既往地好声好气。 可也让柳美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她自己不管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是跟柳婵不好的,且她的位份还低。 其他的要么比柳婵位份高,要么就是跟柳婵关系不错。 就连周婕妤跟柳婵的关系都还行。 谁是第一个……柳美人不说话了。 柳婵收回目光。 此时外面的小太监已经过来了,他也有些紧张,跪在地上说话。 “小海子前两日曾抱怨李常在要鸡汤,每次都给炖了,却不给他赏银。”小太监恭敬道,“再就是他曾说过李常在不得宠,晦气。” 宫里的每一道菜肴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那些复杂的菜肴是有专门的御厨,像是鸡汤这种简单的,只需一个特定的太监守着,按着步骤做即可。 再就是,除了平日里的正常膳食,御膳房也有个默认的规矩。 额外要吃食,是需要给银子的。 昭贤妃正要再问时,就见黄九从外面匆匆过来了。 黄九给大家请了安。 然后道,“皇上有旨,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下去了。” 他看向昭贤妃,客气道,“贤妃娘娘,皇上要见您,您跟奴才去一趟太极殿吧。” 第252章 所以真没给 李常在疯了这件事,放在宫里也是可大可小。 可大,便是有人毒害宫妃,可小,便是李常在本身就是个没地位的。 她一无家世,二无宠爱。 萧临的一句不必再查,任谁也不能再替她出头了,余下的也只能是惋惜而已。 昭贤妃去太极殿的路上,跟柳婵是一路的。 两人身边还跟着沈婕妤。 “此事就这么按下了吗?”沈婕妤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现在在宫里的存在感也不高,不过凭心讲,眼下的日子是她想过的。 时不时来柳婵这里说说话,时不时去钱妃那边吃点好东西。 钱妃宫里的小厨房是修缮的最好的。 当然,人家是自己掏钱修的,又自己花钱请各种厨子,她的位份也配的,又有玉敏公主,任凭谁也挑不上理。 沈婕妤蹭吃蹭喝,蹭的很随意。 偏偏钱妃又很大方。 “这后宫里被按下的事情还少吗?”昭贤妃叹了口气,“能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的人,定然不是宫里的小角色,为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将背后的人揪出来,然后呢?” 然后呢? 沈婕妤想,自然是将人处置了。 可她转念一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前朝后宫讲究的是一个平衡。 谁对谁错反而不是最要紧的。 牺牲一个小人物也不要紧,而李常在对皇上来说,就是一个小人物。 “她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里碰见我,提醒我注意安德妃。”柳婵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她们三人前后离得极近,其他的宫人都在后面。 于是柳婵这句话就仅仅落在了昭贤妃和沈婕妤的耳朵里。 昭贤妃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出声,“皇上不会处置安德妃的。” 柳婵点了点头,算作理解。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避免跟安德妃对上的缘故。 尽管萧临对她说的是又喜欢又在意,日日歇在永安宫也好,给她妃位也好。 她自己心里清楚,一旦这份宠爱跟利益对上,宠爱便会被碾落成泥。 这就好比问皇上,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当皇上的可没有傻子。 安德妃之所以能从当年的一个小婕妤直接跃升为宫里的一品德妃,她膝下的子嗣是一回事,另一个回事,是牵制。 是跟昭贤妃的牵制。 宫里的局势很微妙,但宫里不能仅有微妙,是需要争斗和忌惮的,就如朝堂不可能一团和气一样。 沈婕妤也是个聪明人,见两人将话都点开,她也点了点头。 只是心里也叹了口气。 最近几个月她们过得堪称安稳,总会有人让她们警醒些。 昭贤妃去太极殿的路上也不急,三人都是慢慢走着,主要是迁就柳婵挺着肚子。 在快要看到永安宫的大门时,昭贤妃想了想,“皇上昨日命人给本宫送了信,说是给那位许姑娘住玉芙宫,你心里有数即可。” 什么许姑娘不许姑娘的,进了宫也不会影响她昭贤妃的地位。 可势必会影响柳婵。 柳婵现在是宫里的宠妃,而那许姑娘能住玉芙宫的话……一定是嫔位以上了。 更何况人家还带了两个孩子,底气十足。 最重要的一点。 那许姑娘跟皇上之间的情谊,不是她们能比的。 “好。”柳婵应了声。 昭贤妃扭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见她有什么惊讶,便只当皇上都跟她说过了。 三人在永安宫的门口分开。 沈婕妤则跟着柳婵进了永安宫里。 “宫里这几句都传皇上在外流落了两个皇嗣,原来是真的。”沈婕妤冷笑,“要是当年的静贵妃还活着的话,也能亲眼看看自己是谁的替身。” 她冷笑是觉得讽刺。 什么白月光,什么替身,什么乱七八糟的又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 宫里的消息很杂乱,可有一件事是能确定的。 那就是外面的许静儿,是皇上年少时的白月光,就连静贵妃都是她的替身。 “日后避着些。”柳婵轻声道。 能隐藏多年再次出现的人,本就不可小觑。 到时候真吃了亏怎么办。 当然,她说的是眼前的沈婕妤,至于她自己……宠妃自然是嚣张跋扈的。 没过几日,皇上在宫外留了两个孩子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朝堂上的御史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要求皇上将皇嗣接回宫里。 就连康老王爷,都上了一次朝。 皇上的子嗣也不是说认就认的,很快就有人将许静儿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朝,施行的是滴血认亲的策略。 事情能宣扬到这一步,滴血认亲自然是顺利通过的。 许静儿当即就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已经收拾好的玉芙宫。 “给了什么位份?”沈婕妤在柳婵这里瘫着。 她确实好奇这件事。 不仅仅是她,就连钱妃都好奇,此时也带着玉敏公主在永安宫里待着。 玉敏公主被几个宫人逗着在门口跑闹,钱妃就一边摆弄着针线,一边给女儿做些小玩偶之类。 她的针线活极好。 听到沈婕妤问话,钱妃也侧了耳朵,看向回话的林安。 “总不能是妃位吧?”钱妃撇撇嘴,“她要是妃位的话,我就……我就……” 说了半日,她也没有‘我就’出个章程。 要真是个妃位,她就生闷气。 柳婵忍不住勾了嘴角。 钱妃这种性子,比起那些明面上说好话,背后算计人的,好相处多了。 经历了玉敏公主差点和亲的事情后,她也比以前成长了不少。 说话都知道前后掂量了。 可林安接下来的回答也让她们几个愣了下。 林安轻声道,“皇上什么位份也没给她,就直接将人送过去了。” “这是为何?”柳婵真是有些惊讶了。 她还想着,依着萧临的算计和阵仗,至少是嫔位,是个妃位也正常。 林安想了想,他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笑。 “似乎是许姑娘说了一句,她只要能看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哪怕是无名无分地跟在皇上身边,都愿意。” 说这种话的人,多是以退为进。 要是皇上真心疼她的话,定然位份不会给低了。 然而皇上他…… “皇上说她既然不在乎位份,那就不必给了。”林安咬紧了下唇,继续憋笑,“所以真没给。” 第253章 这么嚣张呢 所以真没给。 几人暗暗地从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句话。 钱妃实在忍不住,率先拍起了大腿,“好一个不在乎位份,当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本宫佩服的很。” 在外面吹的胡天胡地的没什么问题。 可在宫里,没有位份,别人把你当什么东西? 当年的静贵妃也与世无争,她能高高在上,那也是因为皇上给了她贵妃之位。 一朵白莲花丢进污泥里…… 啧啧啧。 钱妃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柳婵跟沈婕妤对视一眼,两人倒是想了些别的。 如果许静儿没有位份的话,那她带到宫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如何上皇家玉蝶? 玉芙宫离着太极殿不算远,宫里面积不大,也胜在精巧。 除了许静儿的女儿跟她住着,另外的许落则是搬进了皇子所里。 这也算是间接承认他是皇子? 不过到了下午,皇上就召见了大皇子过去,说是要问问最近的功课。 大家看的雾水一头接一头。 傍晚时分。 太极殿里送出来了一份晓谕六宫的晋位旨意。 周婕妤和沈婕妤,分别晋位周嫔和沈嫔。 两人赶紧谢了恩。 柳婵这边倒是不知道周嫔的想法,可沈嫔是在她这里接旨的,当即就乐的不行。 “等晚上的时候,你问问皇上什么意思。”沈嫔给柳婵挤眉弄眼,“需要我们帮忙的话,说一声。” 原本她们对许静儿这个人也是如临大敌的。 可现在松懈了不少。 皇上的态度很重要。 玉芙宫里。 许静儿一袭白衣,头上仅带着根素木簪子,她坐在床边微微出神。 旁边的许棠儿皱了眉头,“娘,您何苦要说不要位份,眼下他们当真不给了。” 这玉芙宫固然不错,可没名没分地住着,算什么。 她还是不是宫里的大公主了? 许静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烦躁,她豁然抬头,目光凉凉地看向女儿,“闭嘴。” 许棠儿显然是有些害怕她的。 听到这两个字,她面色顿了顿,忽的扬起笑脸去看向屋里的摆设。 许静儿收回了目光,皱眉。 她是真没想到一句故意装柔弱的话,会让萧临当了真。 或者说萧临真的不在意她了? “不该的。”许静儿低低出声,若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话,那静贵妃又如何能在宫里待那么多年。 她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静贵妃作恶多端才被打入了冷宫。 又或者是萧临有了新宠? 许静儿站了起来,缓缓抬步,她面色凝重了些。 比起萧临变心,她更相信是萧临在生她的气,气她当年假死,所以现在在故意跟她斗气,躲着她。 很快她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她想开了。 反正她已经进了宫,日日见着,就不信能有什么矛盾解不开。 更何况他们两人曾经有个一段那般美好快活的时光。 年少的情谊最珍贵,她不信萧临忘得掉。 当然, 她的目的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感情。 感情算个屁。 大夏朝跟姜国的战事愈发激烈起来,萧临在太极殿接连歇息了三日,也没有踏入后宫。 前三日的玉芙宫安安静静的,第四日就听说许静儿端着药膳去了太极殿。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沈嫔当即就来寻了柳婵,两人闲来无事,去御花园里走一走。 这会儿的天还算凉快。 柳婵的肚子虽大了不少,可也仅仅是肚子大,四肢还是纤细的,整个人从背后都看不出有孕。 王院使过来请脉,回回都建议多活动,日后生产时也好有力。 结果两人刚到御花园,就碰见了钱妃跟周嫔。 一见面,钱妃就冲着柳婵挤眉弄眼。 这御花园是挨着太极殿最近的地方,她们很难不承认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尤其是某人从太极殿出来的话,御花园附近是必经之路。 自打许静儿进了宫,她们还没有见过庐山真面目呢。 四人在一处亭子里落了脚。 很快就有小太监送来了茶水水果糕点等等。 众人等了一个时辰,话都说的有些干巴巴了,就在柳婵顶不住想起身回宫的时候,有人通传,说是许静儿的女儿来了。 这通传的也有意思。 没提什么公主,就说是宫里许姑娘的女儿,仅此而已。 “她的女儿没什么意思吧。”钱妃皱了眉头,“一个小姑娘家的,不说咱们欺负她?” 她想要瞧的是许静儿。 是传说中皇上心里的白月光,看看是不是真的跟静贵妃一个样。 对许静儿生下的女儿,她没什么兴趣。 甚至,她还带了一点点的不喜。 明明玉敏才是宫里的大公主,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别的,顶了玉敏的排号。 不过,对此,她也能安慰自己。 还有比她更惨的。 想来原本的大皇子多了一个这样的兄长,只能当二皇子了,那安德妃之前不是还为了她儿子是第一个皇子自豪来着? 柳婵几个人也觉得对付一个小姑娘没什么意思。 她们刚想说回去,就见那边有人过来了,远远地就夹杂着小姑娘的吵嚷声,“好端端的御花园里,怎么养这么多小畜生?”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正是猫房里将猫放出来的时间。 柳婵不由得勾了嘴角。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许静儿怀里抱着猫,将萧临给迷得念念不忘。 现在许静儿的女儿来了,上来就说猫是畜生。 萧临都没这么骂过。 而上一个骂畜生的,似乎现在已经在宫里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默默无闻了。 柳婵如此想着,差点就恍惚起了当时自己刚刚重生,第一次勾引萧临的‘精心策划’护猫事件。 “去看看。”柳婵吩咐道。 其他几个人倒是不知道御花园里的猫房意义何在。 只是想着御花园里珍贵花种多,许是为了养一些猫,来捉宫里的耗子呢? 可也没有人去刻意讨厌这些小东西。 柳婵吩咐后,是珍珠过去的。 几人站在高处,正好能将珍珠去那边的情况看在眼里。 “她的女儿这么嚣张呢。”钱妃冷笑道,“看来她娘也跟她差不多哪里去,本宫就不信皇上喜欢这样的。” 第254章 皇上过来了 众人就看着不远处的珍珠说了些什么。 珍珠背对着她们,于是许棠儿的脸就正对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许棠儿先是不耐烦,而后诧异地朝着柳婵几人看了过来。 许棠儿很快就撇下珍珠朝着这边走。 几人在亭子里,瞧着她匆匆过来,站在了面前。 柳婵跟旁边的周嫔对视了一眼。 别的不说,仅仅这个年仅十二三岁的许棠儿,五官生的都跟静贵妃有些相似之处。 只是。 五官归五官而已,眼前的小姑娘眉眼间的高傲和戾气,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柳婵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手中的扇子轻轻动着,另一只手扶着肚子,饶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个许棠儿,走的是哪一出。 被许静儿宠溺坏了的嚣张少女? 有可能。 “见过几位娘娘。”许棠儿冲着她们福身行礼。 她抬头的时候,目光却盯在了柳婵的面上,带了谄媚讨好之意,等着柳婵叫起。 可柳婵也没动作也没说话。 钱妃忽的看向跟在许棠儿身后的宫人,皱了眉头,“怎么,她进宫好几日也没有个正经嬷嬷教导宫中礼数吗?” 两个宫人也是内务府中临时拨去给玉芙宫的。 此时立刻就跪了下来。 许棠儿一脸懵。 宫人轻声道,“内务府本打算给玉芙宫拨个教导嬷嬷的,可后来说是……” 她犹豫了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早在玉芙宫开始修缮的时候,内务府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教导嬷嬷,想着到时候昭贤妃一声令下,就给送过去。 可没想到玉芙宫的人是住进去了,却没个名分。 无名无分怎么教导? 昭贤妃也没对玉芙宫有什么指点,于是大家都观望着。 别说什么教导嬷嬷了,就她们被提前拨去玉芙宫伺候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喊那个人什么。 大家也只能讨论了下,喊个‘许姑娘’了。 而她的女儿,他们就喊小姑娘。 怎么叫都是有些不对劲的,宫人的头愈发低了下去,生怕几个娘娘心里不舒服殃及到自己。 “没有教导嬷嬷,难怪如此不知礼数。”钱妃手里拿着帕子捂嘴笑了笑。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算男人看不出来,她们都是女人,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个许静儿进宫的目的不单纯? 哼哼。 刚才她们可都将这个小姑娘的霸道看在眼里。 果然,钱妃带了讽刺的话一出口,就见许棠儿的脸色变了变。 许棠儿果然没忍住,“你是谁?” 在坐的这几个人里,柳婵的打扮是最鲜活的,她又有个隆起的肚子,加上得宠,是最好认的。 所以许棠儿轻易就将她认了出来。 钱妃的穿衣稍朴素了些。 她倒不是说不能往隆重了打扮,而是现在她有钱有闲有女儿,也懒得折腾自己。 沈嫔跟周嫔也都是中规中矩,以自己舒服为主。 虽说沈嫔跟周嫔的年纪小,可在许棠儿的眼里,这几个人都比她大了许多。 她一时难以分辨。 “大胆,这是宫里的钱妃娘娘。”旁边钱妃的宫女站出来呵斥道,“还不赶紧重新请安见过?” 许棠儿却是站着没动。 她认真地打量了钱妃一眼,又扫了旁边的沈嫔和周嫔一眼,不紧不慢地从鼻腔里哼了声出来。 “本公主刚刚已经行礼了。”许棠儿微微扬了下巴。 显然她是不可能再行礼的。 柳婵几人却是在听到她自称是‘本公主’的时候,皆挑了眉,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 “呦。”钱妃是最敏感的,她豁然站了起来。 钱妃的个头不低,又穿着高底鞋,此时看许棠儿的时候,就是居高临下。 她也是有些妃位的气势在身上的。 “这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公主出来,本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宫里就本宫膝下一个玉敏公主吧?”钱妃佯装想了想,“封公主是要有封号的,不知道这位公主是什么封号?” 许棠儿到底是年纪小,哪里经得住这种场面。 她支支吾吾了半日,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然后,就恼羞成怒了。 “别以为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地坐在这里,等我哥哥当了皇上,我娘当了太后,你们也只能被赶出宫里去。”许棠儿红着眼,伸手指了她们几个,“不过都是一群圈养在男人后宫里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也来不及说完。 许棠儿身后的宫女就着急忙慌地将她的嘴捂住了。 宫女吓到脸色发白,“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没有看好许小姑娘。” 她们陪着许棠儿出来的时候,是被许姑娘再三叮嘱过,一定要看准了她,不准让她在宫里胡来,尤其不准乱说话的。 眼下这不就犯上事了? 柳婵几人也不是傻子,哪里还能看不出许棠儿身后宫女的小心思。 若她们真心想拦着许棠儿不让她胡说八道的话,早该一开始上亭子的时候,就要站出来时刻提醒着。 而不是到了这会儿才装作急了的样子站出来。 只是话说回来。 宫里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人家想趁机离开玉芙宫,她不介意帮一把。 “来人,将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一字不落地去告知皇上。”柳婵兴致终于上来了,她看向许棠儿后面的一个宫女,“你亲自去说。” 那宫女立刻福身,一溜烟儿跑了。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 喝了这半日的茶,终于要等到今日的主角登场了。 她们倒是好奇这许静儿怎么能让皇上惦记了这么多年,还能给皇上生两个孩子,且大张旗鼓地入了宫。 当然,有许棠儿在,她们也比刚才少了些兴趣。 能养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还能是什么好的。 那宫女离开后,柳婵几人就自己凑一起说话了。 没人再搭理许棠儿。 可也不许她离开。 她转身想走,就有两个宫女直接跨步挡住她的去处。 直到。 有人过来通报,说是皇上过来了。 第255章 是装的坦诚 既是萧临过来,众人就起身迎着。 萧临背着手走近了的时候,几人也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传言中的许静儿。 “真像啊。”钱妃啧啧道。 不远处的许静儿当真是一袭白衣飘然,披肩的青丝垂落,仅用一根木簪挽了几下,不紧不慢地跟在萧临的身边。 就连沈嫔也忍不住出了声,“当时那静妃弄蛊虫的时候,就跟她一模一样。” 原本的静贵妃跟许静儿像,可也不过是五六分。 最多六七分就了不起了。 只是后来静妃失宠,跟走火入魔一样为了争宠,特意用蛊虫将自己的脸彻底改成了许静儿的模样。 那时候已经到了九分像了。 周嫔想的更多,看向柳婵,“太后认得这许静儿?” 谁都知道静贵妃是太后寻来的,照着许静儿的模样寻的,这些年也是成功稳坐贵妃之位。 可见这位许姑娘在皇上心里的厉害。 念及此,周嫔的目光默默地在柳婵的脸上游走了一圈,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敬佩。 柳婵在宫里是独宠的。 尽管来了个劲敌,她竟然也没有一丝的慌张或是着急。 依旧是她初次见到柳婵时,感觉到的那副胸有成竹和淡然处之。 “当年似乎是这位许姑娘不想为妾,皇上就打算娶她为妻,太后娘娘不同意,就派人追杀两个人,许姑娘为了引开逃兵,跳下悬崖死了。”柳婵简单地给大家低声讲了一下。 钱妃瞪大了眼。 她也捂着嘴凑近,“皇上连这种事都告诉你啊?” 不过,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有点意思,救命之恩呢。 难怪皇上一直以来对许静儿念念不忘,这一下子也可以理解皇上为什么会连替身都这么捧着了。 周嫔也惊讶,她又看了柳婵一眼。 两人之前有这么悲壮又深情的故事在,她一点都不急? 钱妃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萧临那边已经带着许静儿过来了。 众人赶紧收回了面上的小九九。 “见过皇上。”几人整齐行礼。 许棠儿则是在看到亲娘的那一刻,眼圈直接就红了,大步朝着许静儿跑了过去。 她扑到许静儿的怀里痛哭,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萧临上前扶住了柳婵。 他先是问了问柳婵累不累,很是关心了一番,又亲自扶着柳婵坐下。 柳婵开口道,“皇上既然来了,那刚刚臣妾让传的话,想来皇上也知道了,皇上看看怎么处置吧?” 她扬起脸看萧临。 两人对视上目光。 萧临见她这副故意找茬的模样,差点就忍不住勾了嘴角,好在还是忍住了。 他习惯性抬手在柳婵的耳边掠过,为她缕了头发。 周嫔几人见状,默默对视了目光。 刚才心里的疑惑戛然而止,景妃不担心皇上跟许静儿的感情,是因为景妃清楚皇上更在意她呀。 而这会儿站在亭子底下的许静儿朝着柳婵看了过来。 她冲着柳婵微微一笑。 许静儿放开哭泣的女儿,拽着她的手拾阶而上。 许棠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两人站在亭子里。 亭子里的人一多,顿时就有些拥挤了。 许静儿像是对周围的环境无知无觉,她朝着几人盈盈下拜,行的是庄重的大礼。 “民女见过钱妃娘娘,景妃娘娘,沈嫔娘娘,周嫔娘娘。”许静儿轻声道。 礼数再标准不过。 如果她是个张狂的,她们也好挑错,然而许静儿一上来就是标准的大礼,放的姿态极低,她们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齐齐看向柳婵,怎么办? 柳婵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许静儿注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管是她能让萧临惦记一辈子,还是说她能在进宫之前攀上康王府,借着康老王爷的力气进宫,这都不是一个没心思的女子能做出来的。 然而,柳婵现在走的人设,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宠妃。 于是柳婵就一边掐着萧临的手背,一边冷哼了声,“静儿姑娘,你的女儿在宫里自称本公主,又是张口闭口她的哥哥能当皇帝,你能当太后,这可是你教出来的?” “是啊,也不知道这静儿姑娘将皇上放在哪里了,咱们皇上还正当壮年呢。”钱妃忍不住开口。 她们一口一个静儿姑娘,确实让许静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许姑娘,听着就是个正常的姑娘家。 而静儿姑娘这个词……听起来像极了外面勾栏里的那些脏东西。 许静儿果然对柳婵起了忌惮。 不愧是宫里的宠妃。 说话间都是直击要害。 她的女儿她清楚,尽管养的张狂了几分,可这些话若是没有引导的话,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别的,转身看向旁边的许棠儿,一瞬间冷下了脸,“景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许棠儿下意识地就哆嗦了下。 她要否认,“我没有……” 许静儿皱了眉头看她,整个人倒是像极了一个教导犯错女儿的母亲。 直到许棠儿的眼泪汪汪,点了点头,“是我说的。” 她想哭又不敢哭。 许静儿厉声呵斥,“娘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容你在宫里胡说八道,说,谁背后窜弄的你?” 许棠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柳婵忽然就知道许静儿为什么要将女儿养成这幅模样了。 若是许棠儿年纪轻轻地就是一副能装能演的模样,定然不会得人喜欢。 尤其不会得萧临的喜欢。 当然眼下这幅样子也不会得萧临喜欢,可日后却未必不会,因为……这样的一个女儿足够真实。 柳婵的后背有些微微的凉意。 她也理解了萧临为什么那时候对许静儿的喜欢,这跟她现在走的路子是一样的,都是装的坦诚。 没错。 是装的坦诚。 许棠儿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就生出了一副刺猬模样来保护自己。 她听许静儿的话,也只有许静儿管的住她。 就算她说了什么日后哥哥能当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能说明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不是那种心思深厚的大家闺秀。 凡事都可以从正反面想。 于是柳婵就接了许静儿的话,她偏了头看向萧临,微微疑惑的目光。 “是啊,皇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到这些,到底谁背后窜弄的她呢?” 装么。 那就看看谁装的更像好了。 第256章 甘心替她受罚 柳婵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直接将目光落在了许静儿的脸上。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宠妃,就是对什么人和事都不屑的。 当然她也是想探探许静儿的底,她素来自信看人准,只要许静儿有躲闪之意,就能被她捕捉到一些心思。 然而,许静儿很是愧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姿态放的依旧低。 旁边的许棠儿倒是被气的前俯后仰,狠狠地瞪着柳婵,像是要将她活吞了一样。 许静儿回头看向女儿。 她皱眉,“棠儿,你为何要说出你哥哥能当皇帝这样的话?” 见许棠儿有躲闪之意,许静儿的眉头愈发皱起,声音也比刚才严厉了,“快说!” 她抬了手,竟是上手就要打。 许棠儿顿时吓得缩脖子,眼皮耷拉下去,声音也低低的,“就几个宫女说的,她们说大皇子身子不好,哥哥长的又像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飞快地看了萧临一眼。 很快就又道,“她们就说哥哥有可能是日后的太子嘛。” “就这句话?”许静儿看着她。 许棠儿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女儿就想,既然哥哥是太子,那日后就是皇上,娘你就是太后,我就是公主……娘,您别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许静儿的胳膊,抓住后晃悠了几下,一改刚才的戾气。 作撒娇状。 许静儿则是叹了口气。 她抬手将女儿的手拿开,提着裙摆朝萧临走了两步,“皇上,棠儿自小性子跳脱活泼,可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事的,您刚才也听到了,她确实是听到了有人在宫中胡说,才有了其他的想法。” 此话一出,柳婵几人对视了一眼。 几人的心里皆是往下沉。 从头到尾,这个许静儿表现的都是一个极力管教女儿的母亲,她进退有度,既不耍什么白莲手段,也不是个强势女子。 加上许棠儿的闹腾,反而更将她的‘懂事和大度’衬了出来。 “黄九。”萧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黄九站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了许棠儿的面前,轻声问了几句有关于什么宫人,在哪里听到的,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柳婵命人给萧临奉了茶,又给他挪出了一块座位。 对于许静儿,她只当是视而不见。 萧临也没说什么,也没让许静儿坐下,就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跟柳婵闲聊。 聊得都是些御花园新开了什么花之类的闲散话。 许棠儿有些不老实地站在许静儿的身后,时不时朝着这边看看,又朝着那边看看,一脸的不服气。 直到许静儿回头看她一眼,她才安静下来。 许静儿站在原地不动。 黄九的动作很快,没多会儿就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了。 “许小姑娘,您看看是不是这两人?”他客气地询问许棠儿。 别的不说,就连黄九喊这声‘许小姑娘’的时候,都觉得别扭的不行。 许棠儿打量了一眼那两个吓惨了的宫女。 她倨傲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她们两个说的。” 两个宫女顿时脸色苍白,朝着许棠儿就磕了头,嘴里连忙解释,“奴婢当时只是胡说八道,您千万别放在心里。” 她们两人暗道倒霉。 宫里这几日有关于许姑娘母女的话传的恨不得随处可见,也不曾有人出声制止过,没想到她们两个随口说了两句,就被她们听到了。 原本她们也觉得听到了没什么。 毕竟那话说出去,什么有可能当太子,都是捧着玉芙宫里的两个人的。 却万万没想到闹到了皇上和几位娘娘面前。 还有景妃。 景妃的腹中的皇嗣快要生了,若是个皇子的话,日后也不一定不能继承帝位。 甚至人家的皇嗣才是皇上最看重的。 如此一想,两人恨不得连抽自己二十个嘴巴子。 黄九朝向萧临道,“皇上,宫里却是有这样的传言,奴才问过了,她们两个也是听别人说的。” 两个宫女顿时疯狂点头。 生怕少点了一个头,脑袋就保不住。 萧临看向眼前两人,眼神冰凉,“直接乱棍……” 打死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他的手就被旁边的柳婵捏了下,柳婵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萧临立刻就转了话,“带下去,一人二十大板,这是景妃给你们求来的命。” 两个宫女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的,此时赶紧朝着柳婵猛猛磕头,口中说着谢恩的话。 萧临摆手。 黄九就赶紧将人带下去了。 许棠儿冷笑出声,“明明是宫里的人管的不好,在我耳边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管的。” 说着,她看向挨着柳婵的萧临,“我娘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带我们来京城寻到了你,又二次救你性命,你就这样对我们,进了宫,不说封我娘当皇后,竟是连个正经娘娘都不封,你真是……” “哎,哎!”黄九在旁边瞪大了眼,抬手恨不得去捂了她的嘴。 谁敢这么说皇上! 可当着萧临的面,他不能。 黄九的第三声哎还没有喊出来,巴掌的清脆响声就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许静儿似是终于忍无可忍,朝着女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她厉声呵斥,气的有些哆嗦,“闭嘴,回去!” 许棠儿不可置信地抬手捂着自己的脸,看向许静儿。 眼眶很快就蓄满了泪。 她呆愣了半晌,在哭出声来的那一刻,转身就跑了。 柳婵几人都看傻了。 这一出接一出的,厉害啊。 只见许静儿朝着几人上前,面露愧疚,“我本是不愿提及的,可我怀着棠儿和落儿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落儿还好些,可棠儿生下来就患有喘病,我们便对她骄纵了些,不敢过于刺激,还望皇上和几位娘娘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她想了想,“教子不严,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过错,我今日甘心替她受罚。” 说着,她转身下了亭子。 然后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第257章 心中在意的缘故 许静儿这一跪,倒是让钱妃张了张嘴,直接哑口无言。 她们能说什么? “她也是有喘症吗?”钱妃下意识地看向柳婵,“这……” 不说别的,就说这喘症跟玉敏都是一样的…… 钱妃真的就一下子起了恻隐之心。 说实话,若不是柳婵提前知晓有关于许静儿的一些不对劲,她怕是此时也要同情上去。 她眼下只有一个想法。 短短几句话,许静儿就能引得众人怜惜起来…… 周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婵。 她离得钱妃近一些,想了想小声提醒,“许姑娘的女儿刚刚出言不逊,确实是该罚一下的。”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出言不逊,并不能以年纪小为由避过去的。 既是进了宫,就有宫里的规矩。 而且,那几句话说成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别说什么年纪小,许姑娘的女儿已经十二岁,早已到了知事的年纪。 一个喘病,就能将事实掩盖过去吗? 许棠儿可没受到什么处罚。 底下跪着的那位,也是在说了一些让人怜爱的话之后,自己跑去跪着的。 这很容易让人同情她……尤其同情她是一位艰辛拉扯儿女长大的母亲。 这会儿,柳婵抬头看了一眼萧临,就见他的目光落在许静儿的身上。 她皱了眉头。 要说心里没有警惕的话,那也不正常。 柳婵此时此刻,确实有些警惕了。 “皇上,刚刚许小姑娘确实有些没规矩了,臣妾想着,要不要送个教导嬷嬷去?”柳婵轻轻开了口。 她的手在底下推了推萧临的手。 萧临回过神来。 他刚刚确实恍惚了一瞬,将记忆中的静儿跟跪在地上的这个女子重合起来,确实觉得她可怜。 就算两个孩子不是她的,他竟然也会体谅一个女子辛苦拉扯孩子的艰难? 好在理智告诉他。 许静儿从一开始就是不对劲的,也间接说明了她这番作态是装出来的。 也罢。 他十三年前也是被眼前许静儿的这一副柔弱又坚强的模样’闯进‘来的。 许静儿自幼丧父丧母,无人疼爱,偏偏这样的成长中,她又格外要强……萧临想起曾经的想法。 男人确实会对这样的女子产生怜惜之意。 他年少气盛,也不例外。 那时候他确实是满心的想保护她,尤其她后来又为了保护他而死,他理所当然地惦记了她这么多年。 萧临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柳婵。 他似乎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婵儿跟她有些相似,但绝对是两种不同的人。 尽管他也不知道许静儿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可他知道。 他跟柳婵在一起,确实是打心底里的畅快和高兴。 曾经他跟静儿相处过一段时日,就需要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她不舒服。 大概是许静儿常常将自己的悲惨身世挂在嘴边? 还是说她有时候暗暗流露出来的孤傲? 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的那种不舒服。 跟婵儿在一起,他一点都不这样。 萧临正在神思飘荡的时候,柳婵不免多看了他好几眼。 “皇上?”她再次喊道。 “嗯?”萧临好不容易再次回神。 他如此,让旁边的几个人都提了好高的心,这会儿都面露担忧。 皇上似乎是真的喜欢这个许姑娘。 萧临咳咳了两声。 他跟柳婵对视一眼,两人随即心有灵犀。 于是萧临开口道,“将她扶起来。” 黄九愣了一下,缓缓抬了步子,还不忘扭头朝着萧临确认。 就这么当着景妃娘娘的面扶别的女人? 不怕景妃娘娘急眼? 黄九走的极慢。 “为什么要将她扶起来?”柳婵佯装不解,她皱了眉头,“皇上,刚刚许棠儿的错,难道不该罚吗?” 她像是生气,“她替女受罚,跪一跪怎么了,莫不是皇上心疼她?” 黄九的步子果然停住了。 萧临皱了眉,却是声音低沉,似有不满,“婵儿!” 柳婵的宠妃跋扈劲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扶着腰站起来,开始胡搅蛮缠。 “皇上若是不处置她的话,那就叫许棠儿来受罚,臣妾还没算许棠儿一个冲撞臣妾的罪名呢。”柳婵扶着腰,柳眉倒竖,好一个气势。 萧临抬头看她,就莫名想将她搂在怀里亲一口。 婵儿真是令人上头。 好在他知道这不是时候。 正演戏呢。 他们两个知道这是演戏,可别人不知道。 钱妃就先急了,“妹妹,妹妹,你还有着身孕,切莫着急啊。” “婵儿。”沈婕妤也拦着。 周嫔看了看柳婵和萧临,又看了看底下跪着的许静儿,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且再看看。 她知道柳婵一向稳妥,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跟皇上急眼成这样。 柳婵又开口了,她声音哽咽了起来,“皇上若是对她有意,那臣妾日后定再也不会踏入皇上的视线一步。”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萧临一把抓了她的手,略有无奈,“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两人在亭子里假意闹脾气,底下跪着的许静儿却是在心里掀起了浪花。 萧临竟是这般宠爱这个景妃? 她知道景妃是宠妃,可也不知道萧临会这般迁就她。 不是说萧临冷心冷血? 不是说帝王心都是海底针? “那你让她跪上半个时辰再说。”柳婵的声音再次从亭子里传来,“皇上若是这都心疼地话,那臣妾今日就生气了。” 萧临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恼,“婵儿,别闹得朕心烦。” 这里有威胁之意。 许静儿心里渐渐安稳了下来,果然萧临的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她的。 “她身子娇弱,跪两刻钟即可。”萧临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准闹了。” 很快,再有声音传来,就已经有些远了。 许静儿下意识地抬头,就见亭子里已经没了人,而另一边则是众人纷纷离开的背影。 她莞尔。 萧临虽宠爱这个景妃,但心里也未必全然忘记了她。 他定是还过不去心里的坎呢。 刚刚景妃要罚她半个时辰,她若是真跪上半个时辰的话,膝盖至少要肿了。 于是萧临向着她,为她减免一半。 这应当也是心中在意的缘故。 第258章 许棠儿真的有喘病? 柳婵带着皇上回了永安宫。 她在回去的路上,就带了几分闷闷不乐,待进了门以后,就彻底垮了一张小脸。 “皇上还是忘不了她吗?”柳婵回身跟他对视,眼里已经盈满了泪花。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柳婵终于吃醋的缘故,他竟是多了一丝心里的痒痒。 他还以为婵儿真的不吃醋。 “没有。”萧临心里畅快了不少。 只是见她泪花满满的模样,他又觉得有些心疼地慌,一时之间也是五味杂陈。 萧临从袖口里拽了帕子出来,要给她擦拭。 柳婵扭过身子去,背对着她。 屋里伺候的人见状都默默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关好,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萧临有些忍不住勾起嘴角,伸手去扒拉她的肩膀。 可眼前的小女子就使劲犟着自己的身子,半点不为所动,甚至狠狠抵抗。 直到萧临笑出了声。 柳婵差点就忘了使劲,她不解地回头看他,神情有些呆愣。 两人再次面对面。 萧临嘴角的笑意勾的更深了些,他抬手拂过柳婵的小脸,顿觉手感不错。 然后,手绕到她的脖颈后面,往前探身。 在被亲上的那一刻,柳婵的心里反复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果然。 男人跟女人的脑子是不一样的。 她还在考虑许静儿在萧临的心里留下多少痕迹,要通过什么样的法子试探出来。 然而萧临已经满脑子都是跟她如何亲密了。 柳婵被亲的晕乎乎的。 当她被抱到床边上的时候,才堪堪反应过来,她举着手推萧临的胸口处。 “皇上,不要。” 萧临很是小心翼翼地避着她的肚子,眼角处已经带了猩红的冲动,在听到柳婵低声拒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回过神来。 他撑了身子起来。 月份大了确实是不敢肆意妄为。 再忍忍。 柳婵哼哼地还没有解气,她的唇上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泛红,端看脸蛋的话,带着一种让人怜惜的美。 萧临看了她一眼,默默别过目光。 两人有些‘过分’端正地坐在了床边。 这一出下来,让柳婵本打算好的‘戏码’差点找不到状态。 缓了许久,她才叹了口气,“刚刚臣妾吃醋吃的心里都难受极了,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臣妾还没吃过这样的醋呢。” 她拿了萧临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皇上瞧瞧?” 萧临哪里敢再瞧。 他刚刚的‘火气’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今日去太极殿寻朕,朕也没跟她说几句话。”萧临想了想告诉她,“朕原本是想着从她的嘴里套话的,这不就说你们在御花园里闹了事?” “闹了事?”柳婵对这个词不满意。 她们确实是想闹事的,可也确实是那个许棠儿闹起来的不是? 当然……柳婵自觉也出了一份力。 但她不说。 “许棠儿闹了事。”萧临改口改的很快。 他现在几乎是摸到了柳婵的‘炸毛命门’,若是说错了话,及时改正就好。 “许静儿今日替女儿出头的举动,皇上什么看法?”柳婵一边问,一边起身,自顾自地去倒了一杯白水。 也不知为何,她自从有孕后,就专一地喜欢喝白水。 许是潜意识里觉得白水不容易被人做手脚? “太完美了些。”萧临说的是实话。 他当上位者多年,已经不是当年在军营中只知练武的小子。 朝中来来往往的人不能说是多如牛毛,那也是多的数不清,他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实际上,许静儿现在的模样和姿态跟十二年前,没有两样。 可他不一样了。 柳婵挑眉看他,“皇上展开说说?” 萧临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向来都是他给别人出问题,她这还给自己出上题了。 还展开说说。 于是萧临想是这样想的,嘴上还是乖乖地说了出来。 “朕见过许落,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孩子,几乎同样堪称完美,甚至好像朕有一种错觉,是她给朕培养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他轻声道,“如此说来,她绝对是一个极其会培养孩子的母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母亲,会培养出许棠儿如此不知好歹的女儿?” 这是一个问句。 柳婵也是有问有答,“确实不会。” “所以许棠儿的这份顽劣的作用,正好衬托出了许静儿是一个极力管教女儿的完美和懂事的母亲。”她又加了一句。 许静儿是一个‘懂事’的人。 她也会主动出现在萧临的面前,可这种主动,若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话,难免会惹人起疑或者不喜。 但许棠儿是个张狂的。 许棠儿在宫里打着不懂事的旗号,在宫里闯祸的话,许静儿理所当然地为她收拾烂摊子。 且宫里现在都知道许棠儿是皇上的‘亲’女儿,谁又敢真罚了她? 昭贤妃都不会管这些烂摊子。 毕竟许静儿的身份太特殊了些。 想到这里,柳婵更加觉得这许静儿可怕之处,她定是个会算计人心的。 “朕命人去查她的过往,竟然真的在她说的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查到了她所说的那些,她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多年,许多人竟然也都认识她。”萧临看向柳婵,忽的勾了嘴角,“但有一点很奇怪,婵儿猜猜?”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婵儿很聪明。 柳婵一下子就想到了,“皇上曾说过,许静儿的一双手看起来再白皙柔嫩不过,若真如她所说在村子里过着苦日子的话……所以是她的手出卖了她。” 萧临表示很赞同。 “可许棠儿说她吃了很多的苦,也不似作假。”柳婵皱眉,“臣妾觉得还有别的内情是咱们不知道的。” 她又歪着脑袋问道,“许棠儿真的有喘病?” 萧临点点头。 这确实是真的,她们母女住在京城院子里的时候,他特意让太医去看过。 喘病是有,但并不严重。 至于是不是从小就有,太医也是无从察觉。 “臣妾倒是觉得,此事徐徐图之,不如皇上过段时间趁机给她个位份,臣妾就不信狐狸尾巴露不出来。”柳婵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萧临,“捧她归捧她,但皇上记得保护臣妾和您的女儿。” 她将萧临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孩子极懂事地动了两下。 萧临立刻心旷神怡。 第259章 康王妃真是个热心肠 萧临在想了想后,选择了再继续调几个暗卫过来。 加上武功不错的翡翠和擅长膳食毒物的苏叶,柳婵觉得也差不多了。 她自己会小心。 之所以跟萧临说让其保护,也是惯用的‘示弱’手段罢了。 但她知道,萧临很吃这一套。 男人有被需要的感觉,还是极为重要的,这决定了男人会不会屁颠颠地上前。 显然……萧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在后宫里,只要强并不是件好事,所以柳婵选择在萧临面前将要强和柔弱‘自由切换’。 拿捏男人的手段很简单。 柳婵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她现在被要求每天用过晚膳后,都要出去溜达一圈。 最后的两个月,一定要多走走,等生产的时候好有力气生。 实际上…… 她现在还算灵活,除了肚子鼓起来,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如何。 甚至连珍珠她们担心的‘肌肤纹路’都没有一点。 萧临陪着她用了晚膳后,就又去忙公务了。 他最近确实忙的厉害。 跟姜国的战事愈发激烈,朝中的重心终于从后宫子嗣转移到了战事上,国库中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散落出去。 面对这些事情,柳婵能感受到萧临有一定的压力。 只是萧临不说,她也不曾问过。 她也没刻意关心过。 在遇到真正的困难时,没有拿的出手的帮助,只一味地嘴上安慰,实际上也是一种压力。 索性她就当不知道。 柳婵用膳后,带着翡翠在永安宫附近溜达。 “你今日看着,那许静儿有没有武功在身上?”柳婵想了想开口。 对于会武的人来讲,是能轻易分辨练过武的人和没有练过的人。 但像是她这种半点招式都不懂的人,就很难看出来。 翡翠摇头摇的坚定,“她不会。” 今日那许静儿福身行礼的时候,她借着机会上前扶了一把,顺带试了一把力气。 她能断定许静儿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没有任何内力。 甚至手心处也没有半点练武之人的茧子。 柳婵点了点头。 经由今日的‘会面’,她也清晰地知道想一下子揪出许静儿背后的人,很是困难。 只能徐徐图之。 眼下就是两条路可以想,一个是许静儿背后的人在大夏国手眼通天,是她们知道却未曾想过的。 另一条路,是许静儿本身就是那个背后之人。 柳婵更相信第一条。 但她想,也不能完全忽视第二条。 “娘娘若是从她的身上开始下手的话,可能查不出什么。”翡翠轻声提醒。 别的不说,她当暗卫多年,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她也曾派去查过人。 有的人好查,但是有人就滴水不漏,像许静儿那样。 这种人很难从她们身上得到有用的价值和信息。 柳婵也知道这个道理。 “我想,或许从许棠儿的身上试试?”她想了想,“许棠儿是她用来出头的手段,也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翡翠点了点头,她提醒道,“那娘娘也要防止她利用许棠儿来害人。” “害人?”柳婵多看了她一眼。 “奴婢也是瞎猜,这宫里拿着儿女的性命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也不是没有。”翡翠想了想,“先前就有妃子这样做过,先帝那时候似乎更多。” 像是许静儿这样的,更应该注意。 表现的越完美,可能背后就越狠毒。 柳婵点了点头,“好。” 她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能是她即将为人母,就自觉母亲对孩子是天然的爱? 但翡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玉芙宫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内务府也送去了管教严厉的嬷嬷,专门教导她们宫里的礼仪规范。 除了能打探到许棠儿被嬷嬷教训的一些琐事,其他的也没什么动静。 宫里渐渐就像是没这么个人似的。 可就在大家开始逐渐放下对许静儿的防备时,有人进宫为她出了头。 康老王爷亲自找上了皇上。 他问皇上为何要忽略许落。 “皇上既然已经当众定下这孩子是皇子,又为何将他们母子三人冷落宫中?”康老王爷确实很不理解。 这寻到子嗣是好事。 宫里本就皇嗣凋零,朝中人若说没有人因此蠢蠢欲动的话,那都是骗人的。 多一个皇子,朝中就能多一份安稳。 “嗯?”萧临看向他,像是诧异他会过来问他们母子三人的情况。 康老王爷的忠心他不可否认。 只是这件事,怕是康老王爷会被利用在内。 萧临想了想,提醒道,“有些东西虽定了下来,但到底是有些内情的,朕还没有查清楚。” “如今朝中也好,京城街上也好,都在议论此事。”康老王爷叹了口气。 “这件事朕心里有数。”萧临再次出声。 对于康老王爷,他还是很尊重的。 这算是一个极力扶持他的老长辈。 待康老王爷离开后,萧临看向了旁边的黄九,皱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康老王爷怎么就过来了。 康老王爷是个很知进退的人。 这些年他对朝政之事极少参与,为人正直,才让他对其信任。 今日过来,想都不想就是有缘由的。 黄九轻声道,“上午的时候,康王妃进宫给昭贤妃娘娘请安,她又去了……玉芙宫。” 康王妃是个真热心肠。 可这不是个事啊! “为何早些时候不说?”萧临又问。 黄九立刻就跪了下来,“您今日一直忙着,奴才想着,这等小事……” 实际上,那康王妃进宫好几趟了。 他一直盯着呢。 没想到前两趟都没什么事,今日这一趟,就给康老王爷忽悠进宫里了。 与此同时。 柳婵睡了一个大觉起身的时候,就听底下的人说了康王妃进宫回去后,没多会儿康老王爷就进宫的事。 自从那一次她对康王妃也没什么亲近后,康王妃是避着她了。 “康老王爷对这个儿媳,当真是有求必应。”柳婵感慨道。 珍珠笑着接话,“那康王爷整日顾着寄情于山水,半点不管俗事,倒是康王妃对老王爷极其孝顺。” 说起来,康王府里的人和事也很奇葩。 康老王妃已经离世多年,但老王爷健在。 那康王妃也是康老王爷做主给儿子娶的,当初看中的就是一副热心懂事的模样,据说是想冲一冲儿子的闲适。 可没想到的是。 将媳妇娶进门有了儿子后,康王爷更什么都不管了。 每日就纳了小妾吟诗作画,不亦乐乎。 康王妃更是个心大的,每日就穿梭在京城的贵妇圈子中替不少人说和亲事或是处理家务,竟然也有不少人吹捧她。 时间长了,也成了京城的有名人物。 第260章 八个月? 柳婵尽可能地先将自己照顾好。 若是现在跟许静儿斗智斗勇的话,她难免会耗心神,于是身边的人都防着,也同时劝她不要多想。 柳婵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很快她就将康老王爷进宫为许静儿‘说话’的事情抛之脑后。 午膳的饭后,小厨房里做了新出的糕点,端来给柳婵尝一尝。 她也就吃了半块,便不想吃了。 随即睡了午觉。 可睡醒后,柳婵就觉得不舒服了。 在察觉到自己胃里的翻涌时,她猛地撑着坐了起来,甚至都来不及说话,便直接呕了起来。 守着的珍珠等人当即就吓了个半死。 众人忙活着。 有人给她收拾着,有人急得去喊太医,有人立刻去查屋里有没有东西不对劲,还有人扣下了小厨房的人。 王院使几乎是被扯着跑进来的。 他同样害怕柳婵腹中的胎儿出事,一旦出事……王院使都不敢往下想。 柳婵这会儿已经缓了不少,她倚在床头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王院使赶紧搭了她的脉。 有人已经将中午的膳食小样都摆了开来,现在他们对饮食看的很严苛,在每次用膳之前,都会留出一部分。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擅长看毒的苏叶绕着那些饭菜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摇了摇头,“恕奴婢……” 奴婢本事不济,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那边的王院使已经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开始起身整理自己跑乱了的衣服。 萧临就是这时候踏进门槛的。 “如何?”他的脸色很是黑的难看。 在来的路上,他都想了有无数种可能性,甚至想过会不会是许静儿对婵儿下了毒手。 若当真如此的话,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将许静儿掐死的狠心。 萧临自己都有些吓了一跳。 他当然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为了一个女子陷入疯狂的状态。 这种理智都快要丧失的感受,令人心惊。 可好在他迈进屋子的时候,看到婵儿虽虚弱,人还是活着的。 萧临的心里松了一瞬。 王院使不紧不慢地朝着萧临转身,笑呵呵地,“皇上莫怕,景妃娘娘与孩子一切都好。” “那她为何突然就不舒服了?”萧临的眉头并未松解开。 “孩子如今长得愈发大了,顶了娘娘的胃口,娘娘午膳时应当是吃的多了几分,这才不舒服。”王院使轻声道,“娘娘胃中泛酸,也是正常的。” 柳婵确实是胃里泛酸。 她此刻胃里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吐出去而好受多少,依旧是难受的厉害。 所以她这会儿也不想说话,只恹恹的。 萧临一边放下心来,摆手让宫人出去,一边又觉得她实在辛苦。 他问王院使,“是今日如此,还是日后都要如此?” 王院使自然也不可能将话说的太绝或是太满,女子有孕今日一个样,明日又一个样。 有的妇人今天好好的,明日突然就腿疼的下不来床。 有的妇人可能今日吃不下饭,明日突然就饿的吃下许多。 这都是因人而异的。 他这些年不单单在宫里行走,也在外面的官宦家中,或是皇亲贵胄里的夫人们看惯了的。 当真是每个人都不一样。 当然,也有人是天生适合孕育子嗣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不适,生产时也十分顺利。 景妃娘娘的身子属于一般的了。 “也许过段时间就能好了。”王院使想了想,“臣也可以给娘娘开个方子,稍缓一下其胃中不适。” 他也只能缓一下而已,再重的药方,也是不能开了。 萧临点了点头。 待王院使离开后,萧临坐在了柳婵的床边,看着她。 “还难受的厉害?”他问。 既是难受,柳婵也不是那种硬装没事人的那种,她委屈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这会儿,她还不忘抬手推萧临,“皇上离得臣妾远一些,臣妾刚吐了两回,身上难闻的很。” 她自己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酸味。 尽管珍珠她们已经给她重新打理了床铺,换了新的衣裳,但有些味道她还是能察觉出来。 柳婵歪着小脸,很是虚弱不堪。 萧临果然看的心疼。 整个下午,他也没离开,只让黄九拿了今日该处理的公务,守在永安宫里没出去。 只是傍晚的时候,说是有密报传来。 柳婵再三声称自己没什么大碍,他才一步三回头,赶紧回了太极殿一趟。 然而。 萧临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然不好了。 柳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莫不是边关那边打仗不好了? 如今算起来,也不能算是边关打仗,而是两国已经联合起来,攻下了姜国的城池。 这已经是迈出了头一步的胜利。 “平阳公主三日后就到京城了。”萧临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柳婵点点头,她有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是能舒服点。 她用了枕头垫在自己的腰上,好歹倚着,“那过几日给平阳公主接风洗尘?” 按理说,平阳公主能被接回来,对大夏国来说,是一件值得鼓舞士气的事情。 就是好事。 自然对平阳公主来说,也是能安稳下半生的好事。 “怕是不能了。”萧临的脸色有些严肃,“她有孕了。” 柳婵愣了一下。 平阳公主有孕了? 谁的? 一连串的几个疑问在柳婵的脑海里窜过去,也不能怪她多想,好端端地快到京城了,怎么就突然有孕了? “八个月了。”萧临皱了眉头,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 他抬手在柳婵光洁的额头处一弹,没忍住就勾了嘴角,“这个孩子自然是姜国皇帝的,只是朕不太理解的是,这个孩子怎么能留到现在才让人知道。” 从两国开战,再到接到平阳公主,一直也没人知道她有孕。 甚至进了大夏国的国界后,他也曾派了太医跟随,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萧临目光凉凉。 他自然不会觉得此事的蹊跷,若非要有缘由的话,那就是平阳公主自己瞒下了。 八个月的腹部…… 萧临看了眼柳婵的肚子,似乎她的肚子也不大? “嗯……”柳婵听到八个月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许是震惊的太猛烈,她都忘了自己还处在难受的状态中,直接坐直了身子。 第261章 那人没惹你吧 只是在这里想的再多,也不如过两日平阳公主进了京再说。 萧临特意喊了王院使过来问。 王院使虽然惊讶,可也还算能接受。 还是那句话。 妇人有孕的时候,什么样子的都有,确实也有一部分妇人脉象不显,甚至都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 “也有罕见者,一直不知道有孕之事,直到临产时腹部坠痛,落下一个孩子才知道。”王院使想了想,“等平阳公主进京,臣看看。” 他是院使,一些责任自然要率先揽在肩膀上。 太医院中虽然也派了个太医过去,可对于普通的太医来说,各有所长,发现不出来,也勉强正常。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到了晚上歇下时,柳婵才知道这平阳公主八个月的身孕,还是王婉儿跟她的队伍集合后,主动去请脉才发现的。 “也就是说,不是婉儿的话,还真能等到孩子生下来?”柳婵嘴角抽抽。 一时之间,她竟然隐约生出几分羡慕。 没有发现孩子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孩子不是个闹人的。 不像她,当时开局就吐的天昏地暗,到了现在,孩子又开始作妖。 柳婵莫名担忧。 “大抵是这样的。”萧临也叹了口气。 他伸手搂住柳婵的腰身,深觉自己在她面前,竟也懒得拿出帝王端着的那一套。 反而像个普通的男子一般放松。 或者是,像寻常人家的夫妇? 像个寻常人家的夫妇钻在被窝里,小声议论一些外来的八卦的感觉。 萧临觉得这个感觉对了。 至于说平阳公主是他姐姐如何,可实际上,他跟宫里的公主皇子们并不算相熟,也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他的出发点,多是在大局上摆弄。 感情就算了。 三日后,平阳公主顺利低调入京。 原本她要被接回大夏国的消息只是传了一传,知道的人有,但现在也零零散散地忘记了。 她的回京之事,本来是要大肆宣扬一番,有助于百姓的底气。 可现在念在她腹中的孩子上,还是算了。 姜国现在是敌国。 连宫里的昭贤妃都有人弹劾,她都将姿态放的很低,平日里无事都不出门的。 百姓性情坦率,可也有一部分人是激愤无知的。 到时候因为平阳公主腹中的孩子再生事端,反而得不偿失。 在平阳公主暂且先在驿馆中安顿好了以后,王婉儿就进宫寻了柳婵。 她都不知道许静儿进宫了。 只是临近京城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她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将平阳公主的行程再加快些。 可她又是得了密旨要将人好好护送回来。 王婉儿闯进永安宫的时候,柳婵刚刚翻江倒海了一波,正在艰难地靠着床上,脸色苍白。 “怎么会这么严重?”王婉儿一边皱眉,一边顺手搭了柳婵的脉。 她搭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孩子没有问题,脉象也是极为有力的,此时正在柳婵的肚子里蛄蛹的厉害。 两人双双盯着肚子的起伏,沉默了半晌。 “那人没惹你吧?”王婉儿努努嘴,“我说的是玉芙宫的那个。”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皇上在外面有了一子一女,是早年皇上在军中打仗不小心落了难,与一个清白女子生下来的龙凤胎儿。 那女子现在终于寻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也认下了她,将母子三日接到宫里,甚至有人暗中说皇位继承有望。 当然,这都是京城里乱传的一些风声。 落在王婉儿的耳中,她自然能察觉到别的,这才速速跑来寻柳婵。 待看柳婵提起她的状态没什么不对劲的,王婉儿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也不闲着,“等我有空去给玉芙宫请个脉。” 脉象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气情志。 人可以戴上面具生活,也可以在生活中演戏,可身体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王婉儿对此信心百倍。 “你瞧瞧她女儿的喘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婵想了想嘱咐道。 她现在能多余出来的一点精力,也就瞅瞅许棠儿了。 就这两日的功夫,听说许棠儿骂了两个宫女,打了一个太监,当真是在宫里无法无天。 许静儿更有意思。 她对管教这个女儿很是不遗余力,到处带着许棠儿给人道歉。 如此在宫人中间竟也有了一些不错的名声。 至于许静儿的儿子那边。 那个叫许落的,倒是听说在皇子所很安静,跟着大皇子一起上了书房读书。 许落比大皇子还要大五六岁呢。 柳婵突然就想到了安德妃,也不知道安德妃现在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一向对大皇子的‘长’身份很是重视,又不遗余力地督促大皇子好好读书,为日后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 现在出现了一个更优秀的‘大皇子’。 尽管皇上还没有承认,可许落的那张脸往那一站,大家也会觉得许落成为萧落,也是迟早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 自从大皇子搬到了皇子所,且皇子所不许安德妃探望后,大皇子的身体竟也有了起色。 听说现在都能跟着武学师父上课了。 第二日下午,住在驿馆的平阳公主也没有进宫,而是直接被送到了一个临时装潢的公主府。 她的府邸并不大,是之前的一个官家府邸改造而成的。 主要是匆忙了些。 此时竟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按了下来。 王婉儿也跟萧临去解释了平阳公主有孕之事,之前平阳公主在姜国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而不自知。 后来大夏国派人去接,她也没敢多说。 倒也不是什么神奇的体质,而是在姜国的时候有个太医偷偷给了她压制孕期脉象的药,这才容她将这个孩子保住了下来。 确实…… 若是一开始知道她有孕的话,怕是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要灭姜国,那姜国皇室的人都该死。 这个孩子留下来的话,无疑是一个祸患,萧临定然是不考虑的。 可话又说回来。 女子有孕后的慈爱,是天生的。 第262章 本宫养不了 初进九月份的时候,永安宫的有关于柳婵生辰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王婉儿也一直待在永安宫里。 几乎是三步不离柳婵。 接生嬷嬷是萧临亲自找的人,为了防止有人心不轨,他特意叫到跟前去威胁了一番。 皇帝如此看重这一胎,吓得她们大气都不敢多喘。 萧临的威胁很简单。 母女平安,所有人都有厚赏,若是母女不安,那就以谋害皇子宫妃的罪名,直接株连九族。 谁也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柳婵这边要么在床上躺一躺,要么一出门就十几个人跟在后面,也甚是壮观。 九月中旬的时候,她这边还没有动静,倒是听说平阳公主那边发动了。 当然,这也算是辛密。 毕竟平阳公主回京以后,很是低调,一次都没有露于人前。 第二日的早上,说是诞下一女。 “不算平安。”得了消息的林安过来说话,“王院使被匆匆喊过去的,听说生产时有些艰难,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珍珠就先跳了起来,“林公公!” 珍珠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自家娘娘生产在即,说这些干什么? 她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浑身冷飕飕的,更别提快要临盆的妇人。 林安止住了话语。 听珍珠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得显了几丝懊恼。 他倒不是说忘记了娘娘临盆在即,而是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娘娘神思淡然,竟是没认为娘娘会惧怕这些。 可珍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她不好?”柳婵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有多不好?” 她生过的缘故,女子生产都是拼死拼活,危险十足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句,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至于不好。 她皱了眉头,萧临不能授意给平阳公主做手脚吧? “王院使赶到的时候,已经出了不少血,尽管他施针将血止住,可因着平阳公主的身子实在虚弱,早就亏空了……”林安想了想,努力说的婉转些。 生产是需要出极大力气的。 妇人身子亏空的状态下,很难不出事。 柳婵也确实是想多了。 尽管这个孩子来的不太对时候,也不太对地方,可既然来了,也就来了。 如今萧临又不似以往那般冷漠。 他有做父亲的知觉,自然也能生出怜悯,也容得下一个孩子。 当然。 柳婵之所以如此想,也不是偶然。 她曾察觉到萧临谈起平阳公主有孕时,也有过一次杀意…… 这个孩子涉及两国,又生在两国战事之时。 有些东西是不言而喻的。 柳婵叹了口气。 等晚上萧临过来的时候,她问问,也好过安心。 只是她还没有等到萧临过来,就等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下午的时候,玉太嫔来了永安宫。 柳婵让她进来。 玉太嫔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许久。 “给太嫔奉茶。”柳婵说着,上前打算行礼。 尽管她现在是妃位,可太嫔占得是长辈,她自觉还是要有个礼数的。 可柳婵还没屈膝,就见玉太嫔冲着她直直地跪了下来。 她跪下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汹涌而出。 “景妃娘娘,老身要求您一件事。”玉太嫔急急道。 玉太嫔曾经也是先帝的得宠妃嫔,长相自然是极为出众的,哪怕已经年逾四十,可也是精神利索,有一股沉静大气在。 柳婵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她,印象中很是不错。 可此时的玉太嫔发髻微微凌乱,眼眶红肿,肩背都垮了许多,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气。 都不必多想,众人也能知道是平阳公主不好。 “玉太嫔先起来吧。”珍珠过去扶她。 柳婵也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她大概是已经想到了玉太嫔因为什么事情求她。 果然,玉太嫔说了出来。 她说的也直接,“景妃娘娘,是柔太妃让老身来找您想办法的,老身的女儿不太好了,可她的孩子……” 且不说宫里的孩子本就难养活,那一个公主的孩子,又算什么。 更何况这个孩子本就不受期待和祝福。 玉太嫔很清楚这一点。 她对女儿是又气又心疼,气她何苦非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尤其王院使也说过,若是一开始选择了不留孩子的话,她的身子骨定然不会像此刻这般差。 可女儿还是选择了留。 玉太嫔又是心疼的,她是一个母亲,更能理解女儿的这份执着。 只能说,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谁都没有资格去评判当事人,哪怕她是当事人的母亲都不可以。 “太嫔是想将这个孩子养在本宫的身边吗?”柳婵声音淡淡。 玉太嫔的声音顿住,犹豫后,还是选择了点点头。 她是想铺垫些什么的,可心思却被眼前的人一下子看了出来,也决定直接一点。 这个孩子养在别处不一定成活。 可若是能养在一个宠妃的身边,加上柔太妃说景妃心肠不坏,她才有了这个打算。 而且养在宫里,她也能时时照看。 她又要跪下的时候,珍珠的动作更快。 珍珠有些不满,“太嫔娘娘跪了我们娘娘一次又一次,我们虽知道您是求人,可我们娘娘到底是小辈。” 长辈跪小辈,本就不合常理。 传出去的话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再说了。 跪多了,可就不是求人的态度了。 玉太嫔悻悻然地站好了。 “本宫养不了。”柳婵看向她,也没拖泥带水地思考,直接拒绝。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本宫可以帮你问问皇上。” 这个孩子不是她想掺和就能掺和的。 实际上,她也不想掺和。 她深知一点,一个人若是想帮别人,得先将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照顾好了。 所以她也不是个滥好心的人。 她自己的女儿,都还没有尽心尽力地补偿呢。 第263章 疼就喊出来 晚上萧临过来的时候,柳婵就倚在贵妃榻上,拿了本书闲闲翻着。 萧临走过来将她的书抽开。 他皱眉,“天色已晚,烛光又暗,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尽管柳婵的旁边也点了蜡烛,可到底是没有办法跟白日的明亮相比。 晚上看书多了眼睛会不舒服。 萧临深有体会。 “臣妾是特意等着皇上的。”柳婵转过身子看着他。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又觉得平阳公主实在可怜。 这些和亲出去的公主都可怜。 由此她想到了腹中的孩子,同样是个女儿,她自是从一开始就要算计起来,不肯让女儿出去和亲的。 “为了平阳公主的事?”萧临自是知晓玉太嫔来寻柳婵的事。 现在永安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为了避免出事,几乎是一举一动都要被看着,玉太嫔来永安宫见她,也算的上是大事了。 其次。 他也有些犯愁平阳公主的女儿该养在何处。 柳婵伸手拽着他的衣袖,“皇上,恕臣妾多嘴一句,臣妾想了一下午,或许您考虑考虑贤妃娘娘呢?” 因着两国开战,昭贤妃是有些尴尬的。 她们宫妃们还不觉得什么,可宫里就是有一些私下里的传言。 尤其萧临现在只往永安宫跑,他基本上是忽视了整个后宫的,也有偶尔为着作戏,寻两个妃子假装侍寝。 一个月也就两三回而已。 但他寻妃子,也都是周嫔或者沈嫔,这两人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大家也都心中有数。 就这么剩下了昭贤妃。 昭贤妃管理后宫,总不能一点都不需要宠爱,宫里的人最爱看风向的,现在后宫里就渐渐出现刺头了。 有子,或者有宠,都是好的。 萧临沉默了一瞬。 他想了想,“你这个提议,朕需要考虑考虑。” 又过两日。 萧临还没有考虑好的时候,平阳公主便撒手人寰了。 出嫁的公主逝世不算皇室的大事,可她又是和亲的公主,理应是有贡献在的。 于是萧临就特意下旨,追封其为大夏国长公主,赐谥号“贤穆”。 她成为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曾和亲过,又能葬在大夏国皇陵的公主。 永安宫里说起来,都是对她有些惋惜的。 “听说皇上本来就是要将她接回来,然后厚重封赏的,若不是她有孕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低调。”春杏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她有孕是错。 只是可惜她原本的荣耀,也不得不被掩盖住。 春桃倒是看了些别的,“她既然选择留下这个孩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实际上,荣耀对她来说,才是不重要的。” 生在皇室,本来就是荣耀加身的。 这都是得到过的东西。 随着平阳公主逝去,她留下一个女儿的消息也瞒不住了,很快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人说将这个孩子送回姜国。 若留在大夏国的话,日后定会对大夏国有危害。 可大家谁也没有宣之出口的是,这个孩子送回姜国,焉有命在? 萧临还没有寻昭贤妃的时候,昭贤妃就自己找上了他。 她主动接下了这个孩子。 “皇上,再没有比臣妾更合适的人了。”昭贤妃看向萧临,“臣妾是姜国人,这个孩子也有一半的血缘来自姜国。” 唯一有些别扭的是。 这个孩子算起来,血缘上是她的妹妹,而非小辈。 偏偏从平阳公主的角度讲,这个孩子又是跟玉敏她们一样的辈分。 昭贤妃并不在意这些。 姜国那边已经乱了起来,想来皇室离着覆灭并不遥远,那个肮脏的地方她是想都不愿意想的。 她向萧临请求,认下当女儿。 玉太嫔为此欢喜的很。 昭贤妃亲自将孩子抱回了延禧宫,并带回了向萧临求来的圣旨,告知众人,自今日起,这就是宫里的二公主。 她做事向来不看别人的眼光,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在这些年她管理后宫还算有些威严在,有人私下里议论,只要不落在她眼前即可。 这些,都是宫人告知柳婵的。 柳婵一直都没有出门。 后宫里再次安静下来,玉芙宫那边从一开始的许棠儿时不时闹脾气,也被管教嬷嬷压制住了。 渐渐地,听说许棠儿也有了像模像样的规矩。 再有一件事就是。 选秀的日子一推再推,朝中确实忙碌,但大家心里也有数。 怕是得等宫里的景妃娘娘生产之后了。 也是为了预防那些进宫后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小心冲撞了景妃娘娘的龙胎的人。 十月十五的时候。 萧临前脚刚刚离开永安宫,后脚柳婵就被肚子疼,直接疼醒了。 她赶紧睁开眼喊人过来。 “娘娘是什么感觉?”珍珠连忙跑了过来,中途还不小心绊了一脚。 柳婵一边感受着腹中又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有些像是来月事的感觉,疼的她浑身无力,又有些坠的厉害。 “应当是要生了。”柳婵还算淡定。 王婉儿被喊了过来。 她已经在永安宫里住了一个多月,本以为柳婵能早些生的,没想到比预估的还要晚了些日子。 大家也没什么慌的,早就为这一日预备着了。 很快就有人去烧水,有人架起了生产的横木。 王婉儿给柳婵查探了情况,一时半会孩子是出不来的,于是柳婵就扶着珍珠她们在屋里不停地走动。 她腹中坠的疼痛,可又觉得能忍受。 许是之前来月事时腹中过于痛的缘故,她已经习惯了? 萧临跑着来的时候,柳婵正在阵痛的间隙里,赶紧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不是要生?”萧临诧异地看向她。 在他的印象里,女子生产都是在内屋里喊叫的厉害,或是嘶哑了嗓子,或是闷痛声。 柳婵还没有回答他的时候,就迎来了再一次的腹部绞痛。 这一次,她感觉有东西往外钻。 她一瞬间额头上都冒了汗,整个人都瘫在了珍珠的身上,珍珠赶紧扶着她继续走。 萧临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皇上先出去吧。”王婉儿是觉得他在这里碍事。 这会儿就是关心则乱了。 萧临也没走。 他终于想到了一件让自己不必闲着的事情,朝着柳婵走过去,从珍珠的手里接了人到怀里。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心里就跟着提了起来。 柳婵的脸上全是汗珠儿,因为忍耐疼痛而脸色发白。 “怎的不出声?”萧临皱了眉头,“疼就喊出来。” 第264章 玉芙宫的那位 此话一出,王婉儿的白眼快要翻到屋顶上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在他是皇上的面子上,忍住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皇上,婵儿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生,您让她现在喊出来,等会儿没了力气怎么办?” 这话也是带着着急的。 珍珠等人默默低下头,忙活自己手里的事儿。 “朕不懂这些,不必将朕的话放在心上。”萧临也没觉得王婉儿的话有什么。 他确实是什么都不懂。 但有一点是知道的,女子生产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多少女子为了生子送命。 柳婵也顾不上回应他,只觉得用了浑身的力气来抵抗这份疼痛。 直到下坠感愈发强烈的厉害,似乎孩子要钻出来一样。 她赶紧扶着众人站在横木处。 接生的嬷嬷已经都过来查探情况,她们一会儿看看萧临,一会儿又看看柳婵这边。 谁也不敢多开口,让皇上出去。 这女子生产的血污之地……男人怎么能在里面? 可这话没人说。 柳婵阵痛的间隙,看向萧临,“皇上要不要先出去等着?” 倒不是说她心疼男人,怕什么脏污冲撞了真龙天子之类的胡思乱想,而是萧临在这站着的话,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震慑的其他人不敢多动弹。 几个接生的嬷嬷步子都发软,走路的腿都是颤的。 她们一个个互相使眼色,说话都要再三思量。 这几人都是身家极其清白的,家中的所有人又被萧临控制了起来,所以也不必担心她们使坏。 “朕……”萧临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他可以陪着。 但柳婵打断了他。 她轻声道,“皇上先出去吧,若是让人知晓皇上在这里陪着臣妾生产的话,怕是会有人背后议论皇上。” 萧临皱了眉头,却是有些更加心疼她。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处处为了他着想,他很难不感动。 “不必担心……”萧临正要说话。 后面的王婉儿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药箱,她实在是忍不住出声,“皇上还是出去吧,您在这里实在碍事。” 萧临:“……” 柳婵这会儿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她已经死死地咬住下唇,面色也有些发白。 “朕在外面等着。”萧临咬咬牙。 他是真不想出去,可也确实在这里帮不上忙。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将人搂在怀里生产,只是没有这样的事儿。 待萧临出去后,柳婵终于松了口气。 细碎的叫痛声伴随着面上的狰狞才开始出现,她的额处和脖颈处皆显现用力地青筋,如此一来,几个接生嬷嬷也终于甩开了膀子。 王婉儿就举着针在旁边看着,预备着万一有突发情况,可以随时施针。 她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婵儿虽得宠爱,可伺候男人哪里是个轻省活儿,就冲着刚刚皇上不愿意离开,婵儿也不会对皇上随意指使出去。 而是轻柔地劝说皇上不要因为自己而引来麻烦。 男人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的。 她要是男子,有个女子事事都要替她着想,她也得上心上头。 可身为女子的话,她又觉得如此活的憋屈。 还不到一刻钟,孩子呱呱落地。 接生的婆子将孩子抱了起来,仔细检查过孩子的身体,这才欢喜道,“恭喜景妃娘娘,是个小公主。” 公主也是大喜。 凭着景妃娘娘的盛宠,凭着皇上的在意,景妃娘娘日后再接连生下几个皇子,也没什么难的。 柳婵浑身卸了力气,虽觉得身体疲惫,却精神尚好。 她被扶到床上清理身体。 接生嬷嬷则是将孩子清理了身上,用早已准备好的小褥子将其包了起来,满脸笑意地将孩子抱给柳婵看。 柳婵仅看了一眼,眼泪就直接涌了出来。 她没法告诉别人。 这个孩子,生的跟玉清一模一样。 见她哭泣,众人也是慌了神。 王婉儿赶紧出声,“婵儿,不要哭,此时激动容易出血。” 柳婵闭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将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去。 她摆手,强自镇定道,“将孩子抱出去给皇上瞧瞧。” 话音刚落。 萧临就进来了。 接生嬷嬷被他直接冲进来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抱着孩子上前要请安贺喜。 可萧临只掀开包被瞥了一眼,立刻又冲着柳婵过来。 后面的接生嬷嬷呆愣住。 她都怀疑皇上有没有看清孩子的模样,也没有听说是男是女。 “你怎么样?”萧临坐在床边,几乎是习惯性地,就拉起了她的手。 柳婵眼里的泪花闪现。 此时此刻,她确实是想有一个人来分享她的激动。 而萧临就在身边。 “皇上,她是玉清,玉清回来了。”柳婵的声音都带了哑意。 萧临拿着帕子将她落下的眼泪擦去,俯身下去,将人缓缓搂在怀里。 “朕看了,是她。”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柳婵说的玉清长什么模样。 可他也记住了,柳婵曾做过一个极为漫长的噩梦,梦里的他们有个女儿,是叫玉清。 柳婵看了眼珍珠。 珍珠会意,从嬷嬷的手中将孩子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了柳婵的身边。 众人懂事地出去。 柳婵抓了萧临的手,将大手跟小手碰在一起,笑得眉眼弯弯。 “皇上看,臣妾的私心里,这是一家三口。” “是。”萧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朕也这样觉得。” 只是三人待在一起没多会儿,黄九就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黄九的脸色有些严肃。 “皇上,前线传来急报,说是粮草营地被姜国偷袭,粮草都被毁了。” 谁都知道这场战役拖拉的时间不会短。 可无论如何,也是胜多败少,且层层递进,眼看着就要攻进姜国内里的城池了。 萧临的脸色冷了一瞬。 待回过头来面对柳婵时,又转为温和,“朕去看看,待晚上再回来找你,你先歇会。” 说罢,他就大步离开了。 门口守着的珍珠几人有些不安地进来。 柳婵将孩子交给奶娘下去喂奶,命人给自己倚了个东西。 “娘娘,贤妃娘娘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春杏进来通报。 自家娘娘的这次生产,并没有依着规矩提前通知其他人,而是等确认孩子生下来好好的,皇上才命人去合宫通传。 大家这才匆匆赶了来。 春杏想了想,又小声道,“玉芙宫的那位也过来了,咱们见吗?” 第265章 臣妾还是不要了 柳婵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让许静儿进来。 她现在身子虚弱,对许静儿一直抱着一种万分防备的心思,拒绝是最好的。 春杏出去安排。 很快,她就带着昭贤妃等人进来。 众人坐在这边稍看了看她,又去看了看孩子,这才又各自喜滋滋地离开。 别人就算了。 昭贤妃,钱妃,沈嫔和周嫔都是真心实意的,仅凭一点,她们对争宠没什么心思,才能跟柳婵好好相处。 柳婵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人与人之间,在没有利益相争的时候,关系是最好的。 而萧临的宠爱,就是那份利益。 待众人离开后,柳婵睡了一大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又清醒了起来。 她醒来的时候,沈嫔正在旁边坐着,跟王婉儿一起逗弄孩子。 “你此时觉得可好些了?”沈嫔满眼是笑。 柳婵点点头。 旁边的王婉儿笑道,“让她抱一抱,她还不敢呢。” 沈嫔倒也不觉得被嘲笑了,她大大方方道,“等她长的大些了,身子骨硬朗些,我再抱也不迟。” 刚出生的孩子软的可怕。 她只敢用手指碰一碰孩子的小拳头,若说抱,那是半点都不敢的,她怕自己粗手粗脚地抱坏了。 两人笑着说了会话。 沈嫔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今日一袭白衣过来的许静儿。 “咱们会不会对她有误会,她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个坏心肠的。”沈嫔轻声道,“宫里传她是个孤女,当年救了皇上,又跌落悬崖后一直自己抚养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 “你对她有怜悯了?”柳婵带了一丝丝惊讶。 沈嫔犹豫了下,点点头,“之前听了她的事,总觉得她有心机,可见了她,又觉得她好像真的可怜。” 若是个进宫后就张牙舞爪或者耀武扬威,甚至是个整日哭哭啼啼的,也就罢了。 她定然能看出其心思。 可那许静儿进宫后老老实实,她的女儿惹了事,她也丝毫不手下留情。 就冲着这一点,大家对她的看法还挺不错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熊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熊孩子的父母不管不教。 当遇到熊孩子的时候,若父母是个狠心管教的,这件事倒是也能另当别论了。 “皇上在她的身上查出了很多蹊跷的事情,包括她来京城后,能寻着机会引得朝中人为她说话,这些都不是巧合。”柳婵看向沈嫔。 沈嫔皱了眉头。 她自然是个一点就透的人。 既然婵儿和皇上都觉得她有问题,那她自己就当是识人不清。 沈嫔也有些后怕,“前些日子我在外面碰见她,她还跟我说了几句话,我那时候才开始对她有改观的,若是你说的这样,那她……” 那她也太可怕了些。 几句话而已,她就像是被许静儿给迷惑住了一样。 好几日的时间里,她竟然都觉得许静儿是再无辜不过的,甚至想到那张脸就觉得自己误会了人家。 很奇怪。 “还是小心她一些的好。”柳婵提醒道。 沈嫔点了点头。 晚上萧临没有过来,他的太极殿里一直灯火通明,大臣们进进出出。 前线出了粮草被毁的大事,需要四处征集粮草。 萧临忙的一夜未睡。 直到次日下午,他才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永安宫里。 奶娘这会儿正抱着孩子来柳婵这里说话。 孩子看起来还是皱皱巴巴的,但比昨日又分明长开了不少,眼睛细细长长,还未曾全部褪去肿意。 “皇上抱抱她吧。”柳婵轻声道。 奶娘有些紧张地教给萧临如何抱孩子,好半天才寻了个看起来极其别扭地姿势,勉强抱在了怀里。 就小一会儿的功夫,萧临只觉得自己的额处都浸出了冷汗。 他又忙不迭地给了奶娘。 给出去了以后,终于能专心逗弄了起来。 柳婵盯着他眼下的乌青,也知道他没有休息好,于是轻声开口,“皇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萧临点点头,“处理好了。” 说起这事,奶娘很有眼色地抱着孩子就离开了。 其他人也下去。 “据说,是有乌族之人混进了军营里,才将粮草全烧了。”萧临说起这些,脸色就冷了。 乌族之人又开始出来兴风作浪。 他们防不胜防。 这是一件让人很是烦躁的事情。 他不仅仅要四处征集粮草,还要想法子再防止乌族之人的使坏,可军营的人太多,有时候就会被钻了漏子。 “乌族帮着姜国?”柳婵一下子就听懂了。 萧临点点头,“看来是。” 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合适的法子,乌族之人生性狡猾,又擅长伪装。 念及此,萧临叹了口气。 若说乌族的人数,那自然不如大夏国多,甚至连周国都不如,他们只是一个小族而已。 可就是这个小族,在上百年前就能差点端了好几国。 萧临也只是提了一句,事情令人烦躁,他也不愿意给柳婵多说。 他说起了另一个打算。 “朕要封你为贵妃。” “贵妃?”柳婵诧异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萧临的步子会迈得这么大。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臣妾还是不要了。” 这会儿轮的萧临不解。 柳婵轻声道,“边关开战,再晋封贵妃的话,需要盛大的晋封礼,劳民伤财,再说了,臣妾这才进宫两年而已,实在难以服众。” 对她来说,妃,贵妃,都是一样的东西。 当了贵妃又能如何? 再说了,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个贵妃……贵妃再大,也就那样。 话说回来,静贵妃的位子够高吧?可也不过那样。 “若皇上真想赏赐臣妾的话,臣妾还真有一件事要求皇上。”柳婵抓住他的手,“皇上~” 她眼睛亮亮的,语气中的撒娇意味极浓。 萧临不自觉地点了头。 “臣妾听说庞旭还在牢中,所以想求皇上放她出来。”她轻声道,“她虽是女子,可也有治国之才,不然皇上也不会将她划为第七名,不是吗?” 第266章 妹妹生的当真好看 听到柳婵提起庞旭,萧临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两人对视良久。 萧临再次出声,“你怎么会想起来替她说话?”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柳婵突然的心思,在这之前,柳婵就曾问过一次。 但那一次庞旭的‘风头’正盛,朝中吵得厉害。 “臣妾只是觉得她很厉害,很佩服这样的人。”柳婵轻声道,“臣妾知晓,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只配居于后宅,可皇上站在顶峰看的清楚,女子真的只配居于后宅吗?” 尽管女子的教育一直不如男子,可也有不少人从中脱颖而出。 “大夏国初建时,尚有女子从商从官,也有女子才学经验绝伦,那时候女学兴盛,如今倒是……”柳婵抿了嘴,“臣妾跟皇上说这些,皇上也别多想,臣妾只是想为女儿打算罢了。” 萧临看着她,没说话,就等着她继续。 柳婵果然继续,“臣妾不想让女儿居于后宅,臣妾想让女儿出去同男子一样闯荡四方。” 她抬头,眼神坚定又满是慈爱。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堪称大逆不道,只是她敢说,就清楚萧临的底线。 先帝时代,乃至再上一代的皇帝,是极为重男轻女,重嫡出轻庶出的,甚至大多数的官员选拔都更看重世家出来的年轻人。 可弊端很明显。 官员一味自觉高傲,没有人去关心百姓的生活。 男子为尊,一个个都觉得女子本该低贱,想想先帝时候送出去和亲的那些公主们…… 反正柳婵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可能让女儿出去和亲的。 国若强,本就不该牺牲女子。 国若弱,更不该牺牲女子来保护那些无能的男人。 她从女儿出生就要打算着。 “只是庞旭出来的话,不能为官。”萧临将话题回到这一点上,“婵儿,现在不是时候。” 他说的是现在不是女子为官的时候。 如今他登基才几年? 被捶了将近百年的东西,如何能在短短几年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临看向柳婵,隐隐有些愧疚。 他知道柳婵为自己做过许多,她有自己广阔的心思,可眼下自己能给与她的,也无非是一层又一层的位份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柳婵不稀罕。 就因为她不稀罕这些,他才觉得有些愧疚,她稀罕的,他现在送不起。 “她保住性命,臣妾就已经替她感谢皇上了。”柳婵笑的开心,“臣妾也知道,皇上将她关起来,实际上是保护她。” 萧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宠溺。 王婉儿要求的是,让柳婵直接坐一个对月子,将身子的精气养起来。 尤其针对的是她有孕之前的月事疼痛。 “将身子调理好了,等过个一两年,你想再有孕的话,我可以给你调理生个皇子出来。”王婉儿开口。 她想的也很现实。 生一个公主自然是当娘的小棉袄,可宫里到底是个有竞争的,还是唯有皇子才能参加的竞争。 当皇帝虽辛苦,可当不上皇帝,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这就是个赌局。 柳婵却是不太在意,“再说吧,我眼下将玉清照顾好,就已经满足了。” 女儿已经起了名,就叫玉清。 这个名字在上一世也是萧临起的,如今又沿用过来。 玉清如今就排行第二,是宫里的二公主。 大夏朝的宫里,一直都是皇子公主分开排序的,所以玉敏第一,玉清第二。 日后若有了皇子,也是大皇子第一,后面再有二皇子三皇子等等。 柳婵生下公主的消息一经传出,不少人都送来了贺礼。 有宫里的,也有不少宫外的。 其中宫外的虞家最为丰厚。 虞家的老夫人前些日子已经到了京城,她自然是想来见一面,可那时候的柳婵已经月份很大了,又怕她犯了激动。 于是虞家人就在京城里住着,安心等着她生了孩子。 如今说好的是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宫里会为孩子洗三,到时候再进宫相见。 那时柳婵的身子也恢复一些了。 大皇子亲自送来的贺礼。 他拿来的是小姑娘家戴的项圈,是亲手画的图,命宫里的巧匠打出来的。 也是一番心意。 柳婵自然是命人将他请进来见一见。 大皇子如今也不过七岁,说男女大防也有些过了。 尽管她跟安德妃有些不自在,可大人的事情,不涉及孩子。 最主要的是,大皇子对她的好意,她能明显感受的到,倒是个心善的娃。 大皇子进来请安,就着宫人拿来的凳子坐下。 他手脚很是拘谨。 这会儿柳婵正搂着孩子逗弄,笑着让他上前看一看。 大皇子的眼神里果然亮了亮。 他是喜欢小孩子的,也许是当哥哥的缘故,有时候他能在外面碰见玉敏,也觉得她甚是讨喜。 可惜他总共也没碰见几次玉敏。 大皇子小心翼翼地扒着襁褓看了一会儿,他抬头,“鼻子和眼睛生的跟父皇有些像,嘴巴倒是跟景娘娘一模一样,脸蛋也随了景娘娘……” 他看的很认真,甚至深思熟虑地一点一点对比了起来。 柳婵听着就想笑。 没多会儿孩子就困了,奶娘将孩子抱下去睡觉。 大皇子错眼不离地看着奶娘走远,嘴角的欢喜怎么都抑制不住,转过头来正好跟柳婵对视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耳根微红。 “妹妹生的当真好看。”大皇子夸道。 柳婵失笑。 她暂时看不出这个孩子像谁,也看不出这个孩子有多好看,反正小孩子都是差不多罢了。 “最近在皇子所过得如何?”柳婵看到他眼下的疲惫,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功课多吗?” 前几个月她见过大皇子,看着还算精神了些。 今日倒是觉得状态差了不少。 说起这,果然大皇子的面上浮现了一丝落寞。 “不瞒景妃娘娘说,我……”大皇子是信任柳婵的,今日过来也有意跟她聊一聊。 可是,他又怕给柳婵添了麻烦。 “正好我这会儿闲来无事,你说说,我听一听,如何?”柳婵轻声道。 她对大皇子,是有些心疼的。 身子不好,偏偏又要强,还是个心善的。 这种孩子的心里压的情绪最多了,想要他的身体好,调理情绪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也是王婉儿的原话。 人活的痛快了,百病不侵,也是有道理的。 第267章 累? 见柳婵主动要听,大皇子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最近确实有心事。 一直憋着,也不知道该跟谁讲一讲,他不敢跟父皇说,也不敢跟母妃说。 而且。 唯一让他想到的人,就是景妃娘娘了。 “景妃娘娘,许落是父皇的孩子,对吗?”大皇子看向柳婵,眼神里带着紧张。 尽管这是一个带着答案的问题,可他的小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他惹你了?”柳婵疑惑道。 她觉得自己应当没有看走眼,大皇子不是个会主动去招惹许落的人。 对于那个叫许落的少年……她实际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萧临的种。 因为萧临也没将话说死。 万一是呢? 或者,也有可能不是。 “没有没有。”大皇子赶紧摇头,“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 他顿了顿,语气中也带了低落。 “我只是觉得他太厉害了,我跟不上。” 许落的性子比较冷漠,也从不跟他说话,可是,两人就跟着同一个夫子读书。 自此之后,夫子的眼里全是对许落的赞赏。 大皇子解释道,“夫子说他之前不是在宫里学的,可他天资聪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跟父皇一模一样……” 柳婵皱了眉头。 大皇子低了头,两边手指缠着扣,浑身透着彷徨不安。 “你母妃最近对你有要求吗?”柳婵突然就问了这么一句。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视角,想上进自然是好事。 可小孩子的心思不该有这么多啊。 许落就算出众,那他也比大皇子多出了五六岁的年纪,不该拿来如此作比较。 说到那夫子的话…… 夫子或许觉得许落真的聪慧,可这种夫子深知宫里的规矩,应当也不会此时显露踩一捧一的方式。 要真如此的话,那他的夫子路也到头了。 “母妃说,我不能比他差,若是差了的话,宫里的人就会嘲笑我。”大皇子委屈地低了头。 他不敢抬头,因为眼眶里已经有了泪。 可是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读书,都是比不上许落的。 许落一看就比他聪明。 柳婵朝着珍珠看了一眼,珍珠会意,转身匆匆离开。 她将目光重新落在大皇子的身上,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如果要听本宫的劝,那本宫还是那句话,凡事过犹不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与坏,他读书聪慧固然是他的优势,可你也有你超出他的好处,在本宫看来,你心性良善,他定是不如你的。” 大皇子眼泪惶惶地抬了头,“当真吗?” 不过,他觉得眼前的景妃娘娘说的有道理。 他跟许落同住皇子所,有时候去上课的路上会一前一后,他曾亲眼见过许落捡起一个受伤的小鸟,然后将其捏死。 若是他的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鸟带回去精心养着。 可他跑上前去跟许落理论,许落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将鸟丢在了地上,走了。 那个冷漠狠厉的眼神,他到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头皮发麻。 “当真。”柳婵声音柔和,“我瞧着你最近又熬夜读书了是不是?” 大皇子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不能熬夜的。 王院使特意嘱咐过他许多次,不要熬夜,他的身子撑不住。 “我想着现在我的身子好些了……”大皇子下意识想找理由。 柳婵摇摇头,“只是比之前好些了,可如今一熬夜,就又是看着不好了,你应该是清楚自己的身体的。” “是。”大皇子莫名羞愧。 实际上,他最近身子乏累的很,哪怕强撑着精神,也能明显不如前段时间了。 有时候他就恨自己为什么会生了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 可这就是事实,不是他能决定的。 萧临过来的时候,就听柳婵在跟大皇子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大皇子明显比他上次见得时候瘦了些。 他是被珍珠叫过来的。 “禄儿,过来。”萧临站在门口没进来。 大皇子原本沉浸在柳婵的话语中,闻言就再次紧张了起来,他先看了一眼柳婵。 柳婵朝着萧临那边看了眼,目光里带了责怪。 叫的那般突然。 刚刚她都看到大皇子打了个哆嗦。 看着大皇子小心翼翼地过去的背影,柳婵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一个胆怯又努力的孩子,她真的觉得心疼。 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她的感觉比之前更深了。 也正是因为此,她对安德妃更不理解。 她曾经认为安德妃对这个孩子是爱之深,才责之切,还说服过自己。 可现在她深信的是,安德妃并不爱这个儿子。 安德妃爱的,是她自己。 大皇子不过是她用来日后算计的工具罢了。 去了外面的大皇子跟萧临聊了约莫半个时辰,柳婵在屋里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大皇子再次迈进屋的时候,明显看着精神了许多。 他朝着柳婵深深施礼。 这是表达谢意。 他又抬头,脸上终于有了小小的少年模样,“多谢景母妃。” 宫里能喊母妃的,要么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要么就是跟母亲关系好的嫔位妃位娘娘。 他一直喊的是景妃娘娘,也是怕喊景母妃的话,她会觉得不舒服。 可刚刚父皇说了。 他可以喊。 柳婵果然笑意深深,“留下来吃饭?” 大皇子摇了摇头,“我要回去读会儿书,今日晚上要早些歇息,父皇说,利用白日的时间读书,也就够了,晚上必须睡觉。” 他还是第一次听父皇讲父皇小时候的事情。 父皇小时候过得比他惨多了。 比起父皇,他算是没吃什么苦头的,尽管身子不好,可也一直有人好好照顾。 只是。 到了晚上的皇子所。 安德妃身边的宫女端着热粥送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大皇子已经歇下了。 那宫女只好又端着回去。 “他这个时辰怎么就睡下了?今日夫子布置的书可多读了几遍?”安德妃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宫女也是问清楚了的,小声道,“回德妃娘娘,大皇子说累了。” 累? 安德妃皱了眉头,“他的身子不是好了许多,这才刚刚开始多读一些,就累了吗?” 她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宫女。 宫女咬咬牙,将今日大皇子去探望柳婵的事情说了。 “应该是景妃娘娘说过大皇子了,所以才……” 第268章 千日防贼 安德妃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 她起身带着人要去皇子所。 “娘娘,皇上之前说不让您去皇子所打扰大皇子的……”宫女带了一丝紧张,“要不明日奴婢再去瞧一眼吧。” 安德妃的动作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提了步子。 她冷声道,“你们早就知晓禄儿去永安宫,却瞒着不告知本宫,本宫还没有罚你们。” 屋里几个伺候的宫女赶紧慌乱地跪了下来。 一个个以头触地,半点不敢吱声。 谁都知道安德妃对永安宫里的人不喜,大皇子去给景妃娘娘送东西,这不是在安德妃的心头上踩了一脚? 她们也是商量过,才决定瞒了下来。 没想到大皇子在永安宫里出来了以后,读书又不上心了。 安德妃冷哼一声,直接出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咬牙站起来跟上。 安德妃到了皇子所门口的时候,门口处的太监下意识地要拦着。 “滚开。”她呵斥出声。 太监也不敢多说话,只好先避让开,给旁边的同伴使眼色,让人去给黄九公公报信。 皇子所不属后宫管辖,是直属皇上那边的。 大皇子那边正睡着,就被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摇醒了,他迷茫地睁开了眼。 “大皇子,安德妃娘娘过来看您了。”小太监说话都带了慌意。 此话一出,大皇子的眼神直接就清明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抬手扶了自己的额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太监吓了一跳。 “您小心些,王院使说过您不能猛起身的。” 王院使曾说过大皇子气血虚弱,起身或者做事,都要越缓越好。 哪怕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这样的大动作,都尽量避免。 大皇子只觉得脑袋深处疼的快要炸开。 他也不敢再动。 这时,安德妃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禄儿。”安德妃摆足了一个母妃的温柔慈爱,款款上前。 她在大皇子的床边坐下,见他手扶着头,不由得关心道,“禄儿今日身子不适?” “劳母妃关心,没什么。”大皇子尽量忽略不适,抬头笑道,“母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安德妃低了眉眼,抬手抚在他的额处,“母妃听说你早早就歇下了,以为你身子不适,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瞧一瞧。” 大皇子轻声道,“儿臣不孝,让母妃担忧了。” 他命贴身太监拿来衣裳披在身上,想了想,就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安德妃满是希翼地看着他,“禄儿可是要读书?” 大皇子点点头。 如此,安德妃的嘴角笑意深了许多,她同样起身上前,为儿子整理衣裳。 “不是母妃要逼着你上进,可你也看到了,那许静儿的儿子比你大了不少,母妃私下里也问过夫子,他比你是要强不少的。”安德妃叹了口气,“你若比他差太多的话,日后你父皇定然是看不上你……” “父皇没有看不上儿臣,母妃,父皇说他对儿臣很看重的。”大皇子急急出声。 他再一次头疼剧烈袭来,身子有些微微踉跄,却是忍住了。 安德妃顾着自己说话,也没注意他的不对劲。 “你父皇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永安宫,那永安宫里不过生了个女儿,你父皇就命内务府将满月宴准备的声势浩大,若日后她再生下儿子……”她忍不住道。 “母妃,儿臣知道了。”大皇子出声打断了她。 他径直地走到外间的书桌前,拿起书本仔细看了起来。 书桌处灯光昏暗,安德妃赶紧给他端了蜡烛过去,“还是多点一盏灯的好,眼睛离的书本远一些,仔细伤了眼睛。” 大皇子没说话。 安德妃在这里守了一会儿,见他读的认真,这才满意离开。 屋里静谧半晌。 伺候的小太监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大皇子,“主子,您怎么不跟德妃娘娘说,您的身子不舒服?” 这会儿大皇子的脸色都有些蜡黄泛白了。 他转身就要去喊太医。 大皇子喊住了他,强忍住头要炸开的痛楚,“不必去喊太医了,扶我去歇着吧。” 景妃娘娘说的没错。 他的身子情况,只有他自己是最清楚的,眼下他是熬不住了。 若再熬下去的话,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他能跟母妃说吗? 大皇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他不能。 他若是说了的话,想都不必想,就知道会迎来母妃的眼泪。 这会使他觉得自己无能和愧疚。 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黑暗在将他吞没的同时。 耳边有人传来遥远的呼声。 “主子!” “……” 柳婵睡得正香,就迷糊着察觉到旁边的人匆匆起身。 她艰难睁眼,“皇上?” “朕有点事,你先睡。”萧临冲她笑笑。 只是他的动作实在着急,哪怕是刻意放缓了生怕吓到她,也能看出其脚步飞快。 待萧临离开后,柳婵吩咐人拿了枕头坐起来。 她的困意也没了。 “是后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柳婵心里隐约觉得不好。 珍珠上前,轻声道,“似乎是安德妃去了皇子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皇子又昏过去了。” 柳婵皱了眉头。 珍珠叹了口气,上前给她盖了被子,“要奴婢说,咱们真的不该管大皇子的事情,您瞧那安德妃都恨咱们恨成什么样了。” 她自然知道娘娘是好心。 可有的人不认这份好,反而将好心当成毒蛇一般。 怕就怕,安德妃对永安宫再生恨意,到时候对她们不利。 这俗话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柳婵盯着被子上的繁花纹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安德妃会逼死他的。” 前世,她只知道大皇子是突然去死了的。 可现在想想,若说不是安德妃将他逼死的,她绝对不信。 她自己也是当了母亲的人。 看着襁褓里的小小婴儿,她怎么也不理解一个当娘的能狠心将孩子逼成那般模样。 第269章 大皇子萧禄 萧临赶到皇子所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安德妃的哭声。 他不由得一阵厌烦。 里面听到声音出来接着的宫人匍匐在地,脸色惶惶然,不敢多言一句。 王院使今日不当值,已经有人去宫外的家中喊他了。 来的是另外一个当值的普通太医。 那太医此时满头大汗,在大皇子已经褪去衣衫的胸前施针,时不时抬手朝着旁边的药童要帕子擦汗。 旁边的安德妃则瘫坐在地上,哭的满脸是泪,口中喊着禄儿。 萧临黑着脸进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如何了?”他问道。 在屋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帝王的威压落在身上,皆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太医正在用针,药童忙过来回话。 “皇上,还是等等王院使过来吧,或者是……是王太医也行。”药童的声音越说越低,“大皇子的身子本来已经有了些起色,结果再次将气血耗尽,刚刚似乎又情绪激动,他……” 这是刚刚太医对着安德妃的原话,他也是复述了一遍而已。 只是说这话,药童的脸色也发白了。 就是……不好。 黄九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自家主子,“皇上。” “皇上,你让他们救救禄儿,救救禄儿,臣妾不能没有禄儿啊。”安德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着萧临扑过来。 她伸手抓上了萧临的衣裳,死死地扯着,整个人崩溃的像是要昏过去。 萧临缓缓回头看她,“安德妃。” 一声安德妃,让屋里的人都沉下了心,皇上怕是要怒。 黄九最清楚。 皇上这是怒意来临前的征兆。 若是大皇子真的因此丧命,十个安德妃都不够陪的。 安德妃泪眼朦胧地看着萧临,对视上他的目光,心头却渐渐泛起了寒意。 她不自觉地松开了萧临的衣裳。 “父皇……”一道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众人的耳中。 是大皇子睁开了眼。 太医收了银针,退到一旁。 萧临抬步过去坐在床边,抬手摸在大皇子的脸上,开口道,“没事的,你歇一歇,朕日后定不会让这个毒妇再靠近你半步。” “父皇,别这样骂母妃。”大皇子说话已经有些断断续续,“母妃也是为了儿臣好。”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里流了泪出来。 大皇子抬了抬手。 萧临伸手接住。 父子两人倒是头一次将手紧握在一起。 “父皇的手好大。”大皇子嘴唇发白,却是微微笑道,“父皇,儿臣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儿臣只想求您一件事。” 他已经能感受到温度在渐渐流逝,眼皮越来越重。 这种感觉不似以往生病。 而是一种即将被黑暗全然吞噬的恐惧和害怕。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父皇,您别怪母妃,求您了,别降她的位份,别禁足,别骂她,儿臣走了的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父皇可能会有的处罚都先说了一遍。 大皇子满是紧张地看着萧临。 萧临的眼眶有些微微泛酸,“好。” 见父皇应下,大皇子这才将嘴角咧开了些,他用力地握了握萧临的手,感受着他手掌里的温度。 似乎这样会让他更安心。 “父皇跟景母妃说一声,就说儿臣很喜欢她,也很喜欢小小的玉清。”大皇子又道。 “禄儿!”安德妃凄厉地叫道。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床边扑了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禄儿,你别吓母妃,你别吓母妃,母妃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母妃,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能孝敬母妃了。”大皇子小声道。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眼里散了光。 “儿臣最想念的是小时候被母妃抱在怀里,对着天上的星星数啊数,儿臣很想念……” 大皇子的眼角再次滑落了眼泪。 王院使跟王婉儿一起提着药箱冲进来的时候,就见大皇子正好闭了眼。 王婉儿几乎是过去推倒了安德妃,掐住了大皇子的脉。 “让他好好走吧。”萧临似乎恢复了理智。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 王婉儿缓缓将手抽离了回来,“心气俱损,他一直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应当是受惊后,那口气散开,冲上了头颅,会有头疼剧烈的症状。” 随侍的太监哭出了声,以头触地,咚咚地用力叩头。 安德妃则是呆呆愣愣,像是无法接受儿子的离去,她忽的白眼一番,瘫软朝后面倒去。 萧临冷声道,“大皇子萧禄,由礼部向朝中发丧,钦天监择吉日下葬,辍朝七日。” 说罢,他回头看了眼大皇子,随即离开。 黄九赶紧跟上。 回去的路上,萧临的脸色冷的如寒冰一般,他脚步飞快,一路径直地到了永安宫门口。 可他在永安宫门口只是站了一会儿。 “告诉永安宫的人,暂时先瞒着她,咸福宫离着这里也远,你看着点。”萧临的声音很低,“黄九,你做事,朕放心。” 黄九应了一声是。 “皇上不进去了吗?”他轻声问。 萧临犹豫了下,摇头,“朕的心里不舒服,让她先好好歇着吧,朕回太极殿。” 他抬步朝着太极殿的方向。 黄九则是留下来,抬手敲响了永安宫的门。 “叫林安过来。” “……” 没多会儿,柳婵亲自见了黄九。 “皇上呢?” “皇上去看过大皇子之后,又有大臣来见,说是前线那边再次出现了乌族人,便赶紧去处理了。”黄九叹了口气,“皇上说,还不知道忙几日,娘娘就好好歇着,等忙完了再来看您。” 柳婵皱了眉头,“又是乌族,可有法子回击?” 黄九摇摇头,“他们生性狡猾,朝中还在想办法,但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乌族的借口最好找。 果然,柳婵也不再怀疑,她重新躺了下来。 黄九背过身去,给林安使了个眼色,这才匆匆离开。 珍珠上前,给柳婵盖好了被子。 “娘娘再睡会吧,这会儿天色还早,奴婢也去歇会。” 第270章 扣着人不走了 大皇子因着没有成年,他的葬礼办的很是简单。 在宫里停灵了仅三日,就被送去了皇陵中。 在第三日的时候,萧临下了一道追封郡王的旨意,封他为康泰郡王。 康泰,也是希望他来世不要再受病痛的折磨。 黄九将旨意传了出去,又默默回来的时候,就见皇上坐在一副棋子面前,手中举着黑棋发呆。 “皇上,大皇子的灵柩已经出京了。”黄九轻声道,“安德妃三番五次要寻死,都被宫人按住了,您看……” “不必管她。”萧临的声音带着冷清。 黄九应了声是。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那大皇子身子虽虚弱,可这两年却也跟皇上处出了些许感情。 他知道,皇上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作为帝王,皇上也只能在心里裹上厚重的坚硬铠甲,直到景妃娘娘的出现,才堪堪将其打破。 “皇上这三日也没怎么吃东西,奴才让御膳房给您送些吃的?”黄九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不自觉地湿润。 他稍背了身,抬手拿袖子擦一擦。 然后又回过头来,声音哽咽,“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如今景妃娘娘还未出月子,不然奴才就请景妃娘娘过来劝您了。” 萧临沉默了半晌。 他嘴唇蠕动,声音低低的,“黄九。” 黄九立刻上前一步,作恭敬听状。 “朕是不是早就该听婵儿的话,让他离得安德妃远一些?”萧临开口道。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之前婵儿曾有意无意地提醒过他。 他明明理解婵儿说的什么意思,可那时候他却不曾照做,只觉得孩子离了母妃的话,定会难受。 “朕那时候就没有母妃,所以总觉得安德妃再不好,也是他的母妃。”萧临又道。 “皇上。”黄九的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他哭的一抽一抽的,“皇上可别想这些了,德妃娘娘对大皇子的疼爱,咱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谁曾想会出这样的事呢。” 要说安德妃不疼大皇子,或者说纯纯利用大皇子的话,谁都不信。 曾经大皇子身子不好,是安德妃日夜守着,事事都给他操心,如此才让大皇子安然活到了七岁。 只是…… 景妃娘娘或许说的也对。 安德妃的疼爱密不透风,却又是带着潮湿,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花花草草都会闷死。 人也是一样。 萧临再次沉默,眼底生了些许迷茫之色。 * 永安宫里难得上下齐心,没人在柳婵面前敢多嘴一句。 珍珠日日领着奶娘抱着小小的玉清来柳婵身边,看着孩子一天一个样,柳婵的心情也很不错。 倒是萧临太忙了些。 他也过来陪着吃饭,也学会了抱孩子,却很少留宿了。 柳婵虽奇怪这一点,但也理解他的忙碌。 萧临本就是个对朝政很上心的皇帝。 就这样,一直到了玉清公主的满月宴。 “娘娘,满月宴原本是要大办一场的,可最近国库亏空,皇上临时决定简办。”黄九过来说道。 他笑意盈盈的,只是眼底也多了几分乌青。 看来是熬得狠了。 “不必大办,简简单单吃个饭即可。”柳婵道。 她本就不是个喜铺张浪费的性子,萧临那时候跟她说要大办,遍请朝中四品官员以上来宫里的时候,她也是不赞同的。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越是奢华,越是折损福气。 再说了。 满月宴办的再盛大,说是为了孩子,可一个吃奶的孩子,又能得到什么? 众人的夸张赞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黄九点点头,想起了另一件事,“虞家的老夫人跟宫里递帖子递了好几次,皇上让奴才问一句,等满月那日,让她进来瞧瞧您吗?” “好。”柳婵对这事也想开了。 大抵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她的心里也软和了许多。 她偶尔也会想起她的娘。 确实,她娘是个可怜的人儿,而失去了女儿的虞家老夫人,同样可怜。 到了出月子的那日,从早上开始,永安宫里就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送东西进来,以作玉清公主的庆贺之礼。 满月宴取消了大臣进宫参宴,也只是准许一些跟柳婵关系不错的夫人进来瞧瞧。 宫宴设在了太极殿那边。 柳婵也没过去,只是让奶娘和珍珠抱着孩子,过去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虞老夫人是下午过来的。 她一进门,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在见到柳婵的那一刻,更是顿住了步子。 尽管她提前知道这个外孙女长得跟女儿像极了。 可也是忍不住。 柳婵倒是还好些,她吩咐人将行礼的虞老夫人扶了起来,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凳子上。 当然,虞老夫人过来之前,也是被详细叮嘱过的。 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不可以。 官宦世家的老夫人,深明白谨慎的道理,她落泪归落泪,却也是矜持有度。 陪着进来的是虞家大夫人,安氏。 “老夫人从前两日就高兴的吃不下饭,一想到能见到您,便激动的不得了。”安氏笑着出声。 她如今是虞家的掌事媳妇,一言一行都极为大度,泰然处之。 “娘娘的身子可好?”虞老夫人的目光满是慈爱。 柳婵点了点头,“劳外祖母关心,一切都好。” 听见她喊外祖母,虞老夫人的眼泪又要掉下来,赶紧扭了头去擦。 待再次恢复了情绪,这才又温声说着话。 都是些长辈向小辈的问候罢了,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柳婵的母亲虞氏,哪怕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也只字未提。 柳婵一时对虞家老夫人的感觉还算亲近。 虞家在西南那边掌权,若是有虞家为玉清站在背后的话,对女儿也是好事。 柳婵留了虞老夫人和虞夫人在永安宫用的膳。 她们见了眼孩子,也没再去宫宴上。 到了天擦黑,虞老夫人才满是不舍地离开,又落了一场泪。 珍珠和林安出去相送。 只是没多会儿,就有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永安宫门口。 小宫女满是慌张地寻了林安,“林公公,春桃姐姐在长街上碰到了安德妃,安德妃将人扣着不走了。” 第271章 他被人算计了 若是别人的事情还好说,可涉及到安德妃,林安的脸色也变了一瞬。 他朝着自家主子的屋子看了眼,想了想拉着小宫女离得远了些。 “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清楚。”林安沉声道。 有关于安德妃和大皇子的事情,是一点都不敢让主子知晓的。 且不说皇上那边下了严令,就他们自己也清楚,若是被主子知道大皇子没了的消息,主子怕是要难受。 林安想的也多。 从大皇子没了的事情开始,他就再三嘱咐永安宫的人,一定要避着安德妃那边。 他怕安德妃将大皇子的死因归到自家主子的头上。 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来了。 小宫女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林安讲了一遍。 不过是浣衣局那边给娘娘洗坏了件衣服,春桃姐姐带着她过去瞧了瞧,将事情解决后,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安德妃。 “春桃姐姐带着奴婢赶紧退后在路边行礼,可德妃娘娘的轿子停了下来,张口就说春桃姐姐的蹲的不够深。”小宫女都快吓哭了。 也是她在安德妃那边是陌生面孔,这才瞅着机会跑了回来。 宫人见了主子娘娘们在外面行礼,都是行浅礼而已,尤其是对着宫轿上的娘娘。 所以,就是安德妃故意找茬。 上面的主子找茬,她们这些宫人就算受了罚,也只能自认倒霉。 好就好在她们也是有自己的主子的,可以跑回来求救。 林安问清了地点,匆匆地就出了门。 他急着离开,也没注意到柳婵正被珍珠扶着从屋门口里出来。 “林安怎么了?”柳婵有些诧异。 这会儿外面也没有风,索性她也满了月子,就在门口坐坐,透口气。 差不多的话,那边的皇上的宴席结束,就回来了。 她正好接着。 见林安的步子着急,柳婵也确实多想了一下,毕竟林安的稳重是出了名的。 “不知道啊,莫不是皇上那边有事寻他?”珍珠心里咯噔,找了个理由,她笑道,“娘娘是不知道,咱们的林公公最近被黄公公商量满月宴的事情,忙的是脚不着地呢。” 柳婵勾了唇点点头。 她忽的想起了大皇子,“大皇子那边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听说是好多了,皇上都不让安德妃去皇子所了,说是再去就给她禁足,安德妃为此气的吃不下饭。”珍珠强忍住心里的酸涩,她还正经叹气,“主子说得对,有这样的母妃,大皇子确实可怜。” 说到最后的时候,珍珠的眼圈红了一瞬。 好在天色擦黑,谁也看不出来,也看不了那般仔细。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件事要瞒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主子知道了的话,主子该是什么想法。 前些日子主子还让她给大皇子送了些补品去,要她叮嘱大皇子先好好休息,一定要养好身子,再考虑别的。 珍珠回想起来,那日她带着东西出去,在皇子所门口狠狠地哭了会儿,才回来的。 还险些被主子看出来。 如此想着,珍珠又道,“咱们就别想大皇子了,主子,您说多了的话,安德妃肯定对您生气的。” “哎!”柳婵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摇摇头,“总是觉得这孩子过于懂事,太懂事的孩子,心里总是憋屈的,也只能盼着他想开些。” 孩子跟孩子,也是不同的。 有的孩子不听话,凡事有自己的主见,这种孩子虽不能随了父母的心意,可日后却是能过的舒服的人。 而那些所谓听话懂事的孩子,长大后看似沉稳,可他们心里是苦的。 另一边。 林安先小跑着到了那小宫女说的宫道上。 昏暗处,果然见安德妃的宫轿在那停着,安德妃则是坐在上面,跟身边的宫人说着什么。 她的不远处,跪着的确实是春桃。 林安想了想,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方向正是太极殿那边。 有人瞧见了他,立刻跑在安德妃身边说了什么。 安德妃朝着林安那边的方向看去,目光冷冽。 “去将他拦住。”她吩咐身边的人。 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显然是个有几分功夫的,脚步飞快,就要朝着那边的林安过去。 就在这时,对面过来了另外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伸手拦住了她。 然后施施然朝着安德妃过来。 原本低着头的宫女抬了头,朝着安德妃轻轻福身,上前用两个人才能听的见的声音道,“德妃娘娘,对付永安宫的宫人,哪里比得上对付他们的主子有意思,您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 听到安德妃寻永安宫的事,萧临想都没想就亲自过来了。 林安连忙带着皇上到了春桃跪着的地方。 可他们赶到之后,那地方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林安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黄九赶紧问,“人呢?” 林安几乎是一瞬间背后就出了冷汗,他生怕是春桃被安德妃带去了咸福宫。 “奴才……” 黄九招手让一个附近打扫的宫人过来,询问了几句。 那宫人倒是看到了事情的始末。 “似乎是安德妃让春桃姑姑跪了会,便直接让她回去了。”那宫人道,“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似乎还安抚了春桃姑姑几句,说是德妃娘娘心情不好,让她别介意。” 这话听着是没什么问题。 可却让林安原本的背后的冷汗,猛地窜到了额处。 他下意识地看向皇上。 “奴才知罪,为了一点小事打扰皇上,还请皇上责罚。”林安想都不想就跪了下来。 萧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径直地抬了步子。 他去的是永安宫。 黄九故意落在后面几步,朝着林安道,“还不赶紧起来,日后这种事情,先瞧瞧再说。” 如今皇上还因着大皇子的事情,没有完全走出来呢。 皇上都不愿意听到安德妃这个人。 若是安德妃还在这里教训春桃的话,也就罢了,可如此着急地将皇上带了过来…… “都是奴才的错。”林安再次道。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却是另一种发毛的感觉。 他像是被算计了。 若只是他也就罢了,可他代表的是,永安宫。 第272章 这不正常 萧临到永安宫的时候,柳婵正在抱着刚睡醒的玉清逗弄。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萧临在外面站了会儿,正打算抬步离开的时候,珍珠从屋里出来,就瞧见了他。 珍珠赶紧请安,“奴婢见过皇上,皇上怎么……” 按理说,这会儿玉清公主在前面的宫宴还没有结束呢。 皇上突然就出现在了永安宫里。 萧临也没跟她解释,而是朝着里面的柳婵径直走去。 他似往常一样将玉清抱在了怀里。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基本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可以熟练地,且舒舒服服地抱着孩子。 柳婵朝着他看过来,“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前面的宴席结束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也是要出席的。 可萧临体谅她,就没让她去,说是外面有风,来来往往的宴席殿中又杂乱不堪。 于是她就没有去。 “嗯,朕想你了。”萧临像以往般坐在她的身边。 他怀里抱着孩子,嘴角勾了起来,“今日不少人夸这孩子长得随你,日后定是个美人儿。” 当然也有不少人说玉清长得像他。 女子肖父,也是好的。 不过随他也好,随婵儿也罢,他都喜欢。 尽管他已经有过一个女儿,可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处出来的,他见证着柳婵怀孕的肚子一日日变大,跟这个小家伙自然是不一般。 柳婵也没有多问。 只陪着他一同逗弄孩子。 到了歇息的点,奶娘过来将孩子接走。 两人洗漱后就直接钻进了被中。 因着柳婵月子怕风,萧临这些日子即便偶尔留下来陪她,也都是一人一床被褥。 今日在柳婵的要求下,她重新跟萧临盖了一床。 “皇上怎么瘦了许多?”柳婵习惯性将手搂在他精窄的腰身处,小手在上面捏了捏。 她皱眉,撑起了身子,“最近累的狠了吗?” 依着她对萧临的理解,只要忙碌起来,他就对饮食一点都不上心。 这样想着,柳婵露出了几分心疼。 她又嘟囔着,“皇上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一定要好好吃饭……” 萧临只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处。 他不怎么说话,就听柳婵倚在他的怀里,不停地絮絮叨叨,小嘴说个不停。 她说着说着,就问起了大皇子。 “皇上最近去瞧大皇子了吗?”柳婵颇有几分惆怅,“臣妾现在不是时候,皇上若是有空的话,多开导开导他,这男儿总是将父亲当做榜样的。” 萧临沉默了半晌,嘴唇蠕动,应了声好。 柳婵看了他一眼,顿觉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她心道是大抵是萧临累了的缘故。 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会引起他人的反感。 在柳婵入睡后,萧临睁开了眼。 他叹了口气。 对于禄儿没了的事情,他一开始让人瞒着,只是怕她刚生完孩子难受。 他知道柳婵还挺惦记这个孩子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告知她禄儿已经没了的事情。 没法开口。 甚至他也不敢想象日后柳婵知道的话,又会是什么模样。 因着萧临来了永安宫的缘故,林安也不好直接回来就找寻春桃。 他看着屋里的灯全灭了,这才匆匆寻了人。 春桃这会儿正在屋里,有翡翠和春杏守着。 “安德妃没怎么着你吧?”林安跟她们几个的关系也都不错,不必绕弯子。 “就罚跪了会。”春桃轻声道,“今日这事有些奇怪。” 林安将自己去寻黄九,结果不小心喊来的皇上,却扑了个空的事情跟她们几个讲了讲。 春桃也说了自己跟安德妃对上的事情。 她当然没惹安德妃。 整个永安宫里都对安德妃如临大敌,即便是碰见了,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躲着。 不是说怕她,而是不愿意让她寻事来影响自家娘娘。 这也是他们都商量好了的。 在娘娘坐完对月子,养好身子出门之前,千万不能让娘娘操心。 “可还是被她瞧见了。”春桃也是带了懊悔,“也是我没用,没提前躲到别处去。” 林安摇摇头,“宫道就那么宽,你又能躲到哪。” 只是今日之事,他们也需要暗中总结。 “安德妃怎么就突然放过你了?”这才是林安关心的重点。 春桃却是摇了头。 她真的不知道。 “当时我正在那跪着,她的宫女过来跟我道歉,还说了些好话,我站起来去瞧安德妃的时候,安德妃已经走远了。”春桃想了想,“但我觉得,不正常。” 当时她都做好被安德妃扣上不敬的帽子,送去慎刑司的准备了。 “会不会是她知道你去寻了皇上,她也害怕了?”春杏想了想。 比起皇上,安德妃也不过是个妃子而已。 谁不知道皇上现在对永安宫里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几人也只能这样想。 林安再次嘱咐了她们,一定要警惕安德妃那边使坏,尤其是注意自家娘娘的饮食或者平日里用的东西。 其次是孩子的一应物件,都要检查过。 他离开后,又特意去寻了会测毒的苏叶,详细地嘱咐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不是永安宫更加提起了精神的缘故,还是安德妃确实怕了的缘故,接下来的一个月,倒是一派的风平浪静。 转眼孩子就出生两个月了。 柳婵也安心地坐了个对月子。 萧临有空就过来,原本说是待许静儿进宫,就喊一些别人去太极殿里演演戏。 现在倒也没了。 宫里的独一份宠爱,依旧是永安宫的。 柳婵出对月子的那日,太极殿那边赏赐的东西多的数不胜数,十几个小太监搬了箱子过来,都是些极尽华美的物件。 有的是给柳婵,有的是给玉清留着。 一时之间,盛宠颇为引人注目。 只是唯一让人议论的是,宫里原本定在秋日的选秀,一拖再拖,眼看着就要过年节了,也没有举行。 秀女们都在京城住着呢。 “皇上莫不是因为永安宫里多了个女儿,便不想选秀了?”柳婵想起来调侃。 还是说,想一直拖拉着,拖拉到最后不了了之? 可也不像。 进了京的秀女们都住着,也没有任何的说法让她们回去。 珍珠故意点头点的煞有其事。 “娘娘说的有可能,皇上对咱们永安宫那叫一个在意呢。” 她也不敢说,是皇上特意下令,因着大皇子的死,京城三个月不见红事。 选秀也只能等年后了。 第273章 不要惹永安宫的人 如果说大家都不提起大皇子的事情,就能没什么事情的话,也就罢了。 可柳婵惦记着。 她惦记惦记,在睡了个午觉后,就爬起来说梦见大皇子来跟她告别。 柳婵觉得梦里恍惚,可又有些莫名的真实。 “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最近大皇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柳婵看向珍珠。 珍珠的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地摇头,眼神里也装的茫然一片,“大皇子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柳婵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过于关心大皇子的事情,这会引起安德妃的不满。 可她又确实觉得心里莫名堵得慌。 柳婵也没为难自己,她起身下床,“下午应当没什么事情,咱们去皇子所那边瞧瞧吧。” 她没去过皇子所。 倒是去了就瞧一眼,也不打扰人就是了。 倒不是说她又多怕安德妃,而是大皇子毕竟是安德妃的儿子,到时候安德妃心有不满,又要逼迫大皇子。 这反而是她的不是。 珍珠一听这,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拦着,“娘娘,奴婢怎么听见公主哭了?” 理由是现寻的,可她给屋里的小宫女一个劲地使眼色,让她去寻林安。 林安是个主意多的。 柳婵停了步子,侧耳听了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不放心,又去侧屋里瞧了眼女儿,就见女儿睡得正香。 “珍珠,你的耳朵是有些背了。”柳婵叹了口气,摇摇头,“常有言道,一孕傻三年,我看我还好些,你倒是有些傻了。” 珍珠佯装不好意思地挠头。 既是玉清没哭,柳婵还是想去皇子所。 珍珠只好磨磨蹭蹭地要给她上妆。 “只将头发挽起来就是了。”柳婵轻声吩咐,“拿件厚实的衣裳,咱们慢慢走着。” 她的身子经过两个月的歇息,又有王婉儿的精心调理,走路都觉得轻快。 就在珍珠想着什么法子拦的时候,林安进了门。 这回,林安的脸色是真不好看了。 “娘娘,春杏去司服局的时候,撞上了玉芙宫的许棠儿,两人也许是起了争执,春杏她……她将许棠儿气的发了喘病。”林安这话都有些紧张。 他这一次,没敢去寻皇上。 好在主子已经出了月子,身子也养的差不多。 他们千防万防,谁也没想到安德妃那边没什么事情,却栽在了许棠儿的手上。 春杏的性子是有些急的,不似春桃稳当。 他也打听了事情的始末。 “许棠儿去司服局里挑衣服,正好见到了娘娘的新衣裳,她就想要,春杏自然不会将娘娘的衣服拱手让人,于是就呛了两句。”林安轻声道,“那许棠儿就发了怒,要将春杏送去慎刑司,春杏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许棠儿直接上前拽了春杏的衣裳,却不想春杏的衣裳上沾了些花粉,正好撩了一下许棠儿的脸上,结果她就发病了。” 这个事实已经打听的很详细了。 毕竟当时司服局的人都瞧着。 许棠儿被送回了玉芙宫,春杏也被人带了过去。 柳婵几乎是听完了以后,当机立断地让林安去寻昭贤妃,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就往外走。 “皇上去了吗?”柳婵边走边问。 春杏不过是个宫女,惊动不了皇上,可许棠儿可能会有资格惊动皇上。 林安倒是不知道皇上去了没去。 “奴才没问,但知道有人去太极殿那边送信了。” 玉芙宫里。 许静儿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她拿着帕子轻沾了眼角处。 “王院使,我女儿如何了?” 这次被喊来的是王院使。 王院使原本就看过许棠儿的喘病,是跟玉敏公主曾经生下来就有的喘病极为相似,这从另一面再次印证了许棠儿跟皇上可能是亲生父女的事实。 这喘病,应当是皇室中的公主们可能会有的。 先帝那时候的公主,就有两个曾因为喘病突发而去世的。 玉敏公主幼时,若不是他的孙女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怕是也不能让玉敏公主活到成年。 如今倒是好了的。 只是这许棠儿能在身患喘病的情况下,活到十二三岁,也是不容易。 “这次虽吸入了花粉,可也没多少,不算严重。”王院使施了针,开了药,“只是等春日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她去花丛中,御花园也别去。” 到时候花粉扑鼻,那才叫麻烦。 许静儿红着眼道谢。 她很客气,完全没有许棠儿的那副在宫里出了名的跋扈劲,这倒是让王院使忍不住多想了些。 当时皇上对于这个女子曾经的心事,知道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之前静贵妃的身子也是他一直在调理的。 王院使想归想,只是他也不过是个太医而已,宫里的这些事情他可管不了。 当太医多年,尤其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闭嘴是第一要紧事。 王院使正要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就听说皇上过来了。 许静儿擦了眼泪出去,他也跟在后面。 萧临先是看了眼王院使。 王院使识趣开口,“许小姑娘确实犯了喘病,不过并不严重。” 说罢,就见萧临摆手,他赶紧退了出去。 萧临则是看向许静儿。 “春杏呢?”他声音微冷。 倒不是说他多关心一个丫鬟,可这个丫鬟是柳婵身边的。 她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要是丫鬟出了事,她生气了怕是要将整个后宫都搅和了。 萧临觉得自己很了解她。 许静儿的眼眶微红,“所以阿临,我们之间哪怕有一点之前的情谊,也被她泯灭了吗?” 她顿了顿,像是绝望,“我等了你许多年。” “许静儿。”萧临很少如此喊她的大名。 他冷声,“朕警告你,不要惹永安宫的人。” 第274章 宫女冲撞公主 萧临身形高大,此刻站在许静儿的面前,是有些俯视姿态的。 他眼神里透着冷漠。 说来也是奇怪,他之前那后宫作戏是再熟稔不过的。 可现在一想到要跟别的女子贴近些,他竟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如今是连戏也懒得做了。 他派人盯着许静儿,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用‘自己’去宠幸许静儿,通过‘自己’去探寻许静儿的目的。 “人呢?”萧临又问道。 他这次过来,是要带走春杏的,顺便来亲自警告一下许静儿。 她可以有她的算计,但不要招惹永安宫。 许静儿抬了头看他。 原本将落不落的眼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勾了嘴角的不屑。 “没有管好棠儿,是我的不是。”她上前一步,靠近萧临,“可是皇上,棠儿和落儿是您的孩子,您也真的不打算认下吗?” 她笑的从容不迫,“如今宫里除了落儿,也没有别的皇子了。” 虽然说之前她也没有将大皇子这个病秧子看在眼里,可到底是有的。 现在病秧子也没了。 “即便朕一直没有子嗣,日后也可在宗室里过继。”萧临语气淡淡,“更何况,许落也不一定是朕的孩子,不是吗?” 此话一出,许静儿倒是挑了眉头。 她嗤笑出声。 “阿临啊阿临,你现在确实不像之前少年的时候了,少年时候的你,可没有现在这般冷漠绝情。”她抬手朝着萧临的肩膀去,一瞬间恢复少女神态,语气也清脆了不少,“别动,阿临。” 别动,阿临。 两人曾在山脚下过了些日子,那时候春日明媚,总有些虫子会爬在人的身上。 她要时不时为他捏了肩膀处或是背后的虫子。 两人也是如此一高一矮地站着。 许静儿则踮起脚。 萧临警惕地看着她的手落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要往后退一步,可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进了他的鼻腔中。 他立刻屏住呼吸。 可似乎有些晚了,眼前许静儿的笑意渐渐深了起来,带着几分得逞。 萧临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想喊人,却不知怎么的像是嘴巴被黏住,用力挣扎也张不开嘴。 而眼前的许静儿已经牵了他的手。 在她的手心处,一个血红色的小虫子灵活地滑动,朝着萧临的手心处窜了过来。 与此同时,小虫子头顶处露了根尖刺。 尖刺刺破了萧临的手。 再一眨眼的时候,虫子直接钻进了萧临的手中。 萧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刚刚的那股昏沉,他用力地甩开了手。 再将手拿在眼前的时候,手心处却已经看不出痕迹。 就像是……做梦一样。 “你对朕做了什么?”萧临再张口,却也能说出了话。 许静儿轻轻笑了,“十年前,我带着连心蛊寻到了阿临,那时的我却没有用上,静儿不才,仅凭着一副烂漫的性子,竟也能将阿临的心紧紧勾住。” 说着,她似是叹气地摇摇头。 “如今看来是年纪大了,阿临的口味也变了,不再喜欢我这般清纯的女子。” “我也只能拿出同心蛊,跟阿临一起用了。” 许静儿笑了起来,她重新拉起了萧临的手,“阿临,以后咱们两个就在一起,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就在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萧临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两人曾经相处的画面,眼神也由冰凉一片缓缓温和。 他缓缓点了头,“好。” 不远处传来有人进门的动静时,许静儿不紧不慢地拉着萧临的手转过了身子。 瞧见柳婵身影的那一刻,她扑在了萧临的怀里。 “阿临,我怕失去我们的女儿,你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在转身看到柳婵的时候,萧临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挣扎,却又被强烈的迷茫给掩盖了下去。 许静儿抱着他的腰身,哭泣道,“阿临,你明明不爱景妃,你爱的是我。” 萧临喃喃出声,“朕爱的不是景妃,朕爱的是你。” 许静儿嘴角勾起,“阿临搂住我。” 萧临再次抬手,将她的肩膀搂住。 柳婵跟昭贤妃匆忙进来的时候,就直直地撞见了玉芙宫长廊下的这一幕。 两人皆停住了步子。 “景妃……”昭贤妃回头看向柳婵。 柳婵皱了眉头,说不惊讶的话,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不过,之前萧临也确实说过,会跟许静儿演些戏的。 那抱住哄一哄,也正常? 很快柳婵就说服了自己,她继续抬步上前,朝着两人过去。 那边萧临松开了许静儿的肩膀,转而拉着她的手,朝着过来的两人看着。 柳婵站定在两人面前。 “皇上,许小姑娘怎么样了?”她问道。 许静儿很是柔弱地倚在萧临的身边,萧临对她则是极尽保护姿态,柳婵看着这一幕,不免心里有些发刺。 她默默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告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是带走春杏。 “永安宫的宫人如此猖狂,害的我女儿差点丢了性命,我还没有找景妃娘娘算账,景妃娘娘怎么还好意思来玉芙宫呢?”许静儿先开了口。 萧临却没有说话。 柳婵皱了眉,她看向萧临,“皇上应当知道,此事是许小姑娘先抢臣妾的衣裳在先,春杏也不是故意的。” “宫女冲撞公主,还有理由?”萧临缓缓开口。 宫女冲撞公主? 柳婵一愣。 这确实是她愣住了,莫不是在她一直没有出门的这些时候,许棠儿已经封为公主了吗? 可昭贤妃也是愣了的,她上前,“皇上的意思是……” “朕最近忙于国事,一直没有封静儿,你们就真的当朕不在意她?”萧临看向昭贤妃和柳婵两人,眼神冷冷的。 只是他不知怎的,朝着柳婵看过去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飘开。 似乎是不敢跟她对视。 萧临顿觉心口发闷不舒服,可很快,他又安慰自己。 永安宫的景妃不过是长相貌美了些,替他生了个女儿,所以多宠了几分罢了。 第275章 如果爱呢? 萧临的话一出,柳婵就皱了眉头。 确实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朝着许静儿看去,就见许静儿的面上毫不掩饰的不屑和挑衅,甚至许静儿都没有掩饰成自己一直装出来的那份柔弱。 柳婵很快就判定是许静儿动了手脚。 只是许静儿敢如此,定有她的底气。 现在萧临为着许静儿说话,柳婵想了想,到底是为春杏退了一步。 她缓声道,“皇上向来秉公处理事情,此次真不怪臣妾身边的人,还望皇上将春杏还给臣妾。” 鉴于她一口一个不怪,萧临看向旁边的黄九。 黄九都快吓傻了。 明明一开始皇上过来的时候,是为了永安宫来告诫许静儿的。 现在怎么就成了皇上跟许静儿站一起了? 皇上又要作死? “皇上,奴才查过这件事,确实是许……”黄九头顶冒汗,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棠儿。 要说是许小姑娘吧,可刚刚皇上说是公主。 若说是公主吧? 哪来的公主! “春杏确实没做什么。”黄九硬着头皮道。 “皇上。”许静儿又要垂泪,“不管如何说,都是棠儿犯了病……” 昭贤妃咳了一声。 她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在观察萧临的状态和玉芙宫的情况。 眼下看来,萧临应当是不知道被许棠儿下了什么迷魂药。 “皇上,您一向将后宫之事交给臣妾处理,此事属于后宫,臣妾来吧。”昭贤妃轻声道。 许静儿又要开口的时候,萧临就点了头,“好。”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柳婵那边。 两人对视。 萧临再次觉得心里闷堵的慌,看着柳婵对自己的疑惑眼神,他就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再深思的时候,脑袋就不舒服了。 他好像很宠爱这个景妃。 这是直觉。 萧临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他身为帝王,宠一个貌美的女子很正常。 只是之前也太宠了些? 甚至是独宠。 就在萧临发呆的时候,黄九已经吩咐了人,将春杏带到了柳婵的面前。 春杏也吓得不轻,她不过是维护了一下自家娘娘的利益,谁知道就阴差阳错地让许小姑娘犯了喘病。 不过。 她心里又早已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 虽说有准备,可在事后一冷静,也知道自己是给娘娘闯了祸。 春杏朝着柳婵福身。 她还没等说什么,就见柳婵摆手,让她站到其身后。 柳婵则是看向背着手的萧临,她试探道,“皇上?” 萧临看了她一眼。 仅仅一眼,柳婵就察觉到了他眼底的一抹挣扎,在挣扎过后,又是冷漠。 她对这种冷漠,很熟悉。 前世她待在萧临的身边,萧临惯常有的神情,就是这样的冷漠。 柳婵又要说话的时候,旁边的许静儿像是察觉到了她能影响到萧临,立刻就转过身子,挡住了萧临看向柳婵的目光。 许静儿倒是也不急。 什么春杏夏杏的,她并不在意,这一次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萧临引过来下蛊而已。 昭贤妃想了想,决定先将柳婵带回了延禧宫。 在两人的身后,一股毒蛇般的灼人目光紧紧跟着,直到两人出了门。 “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皇上被她控制住了。”柳婵深吸一口气,她想停下步子,“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 起码将萧临拉出来。 昭贤妃是旁观者清,“先回去说。” 她吩咐身边的人,去寻王婉儿和王院使去延禧宫。 两人去了延禧宫。 太医院那边来的也快,王婉儿跟王院使是提着药箱赶过来的。 柳婵冷静地将萧临和许静儿之间的不对劲说给了两人听,“皇上的变化很突然,他应当是被许静儿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 应当不是威胁。 她明显看到了萧临眼神的不对劲。 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几乎对方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在想什么。 萧临不见得多了解她,可她了解萧临啊。 “同心蛊。” “同心蛊。” 相同的三个字从柳婵和王婉儿的口中说出来。 王婉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懂这个?” 柳婵想了想,“之前静妃不是有过这么一出,后来我便翻看了一些有关的东西。” 同心蛊也是同出在她们的族中。 “我曾去过那个小族中寻药,略懂一些有关于同心蛊的事情。”王婉儿直白道,“皇上若是突然有了变化的话,十有八九是这个同心蛊。” “可有什么法子给皇上解了?”昭贤妃问道。 皇上是个冷漠的皇帝也好,是个只宠幸柳婵的皇帝也罢,却万万不能是个宠幸许静儿的。 许静儿那个人,看着太危险了。 王婉儿却是看向了柳婵,“婵儿,你跟皇上之间,是心意相通的吗?” 柳婵愣了下。 她跟萧临是心意相通的吗? 是吗? 柳婵下意识就问了自己一句,却莫名有些躲闪。 “你爱皇上吗?”王婉儿再次问向柳婵,眼神却是再严肃不过,“婵儿,若是在男女双方都没有心上人的话,同心蛊是无解的,可若是之前本身就有了男女相通的心意,这个同心蛊可破。” 前提就是,皇上跟婵儿需的心意相通,感情真挚才可以。 这个前提很少有人知道。 许静儿敢直接用同心蛊的话,她定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同心蛊本身是为了男女相爱的时候,两人甘愿用同心蛊,来相爱一生的。 却不是用来抢人的。 一旦用来抢人,那另外一个用蛊者的反噬就是死路一条。 柳婵确实是迷茫了一瞬。 她自重生以来,目标坚定,积极向上,对于萧临也是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 现在来问她爱不爱萧临…… 她曾无数次对着萧临说爱他,可很多时候她都知道自己是演出来的。 “如果爱呢?”柳婵深吸了一口气,“或是……不爱呢?” 王婉儿轻声道,“如果是相爱,同心蛊不攻自破,施蛊者死,若是不爱,他的心里只有你,那他会身心不一,最后挣扎而死。” “同心蛊一开始被做出来,是为了救人的。”她想了想,“当相爱的男女之间有一方重病或是受伤快死的时候,同心蛊就派了用场,这是恋人相守的那一句,不能同生,但能同死。” 这本来算是个美好的东西。 可用来‘夺人’的话…… 是许静儿不相信萧临作为帝王,会爱上一个女人吧? 别的不说。 现在王婉儿是觉得萧临爱柳婵的。 就冲着柳婵刚开始有孕的时候,萧临为了她放弃孩子,算个男人。 帝王家的爱罕见。 也不是没有。 第276章 去喊太医 柳婵回了永安宫,呆坐了半晌。 到了傍晚时分,珍珠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犹豫着要不要提出皇上还没有离开玉芙宫的事儿。 总不能让那个坏女人得逞了啊! 珍珠咬咬牙要开口,就见柳婵猛地站了起来。 “你们几个,拿了趁手的家伙事儿,咱们去玉芙宫将皇上带回来。”柳婵面色冷静。 她也是想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能让萧临待在玉芙宫,这很危险。 若是不能来软的,那就来硬的。 “皇上能跟着咱们回来吗?”珍珠也见了今日萧临的态度,她莫名有些紧张。 可是,她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会的。”柳婵点点头。 她确信萧临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就冲着这一点,她就有这份信心。 萧临今日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挣扎。 对。 那是一份对她的挣扎。 更何况还有黄九在,她怕什么? 大不了就再进一次冷宫而已。 天色渐黑,宫道上的灯都点了起来,映照着柳婵气势汹汹地一群人。 宫人也都是好事的,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悄悄跟了上去。 跟着的人多了后,大家也都不藏着了。 那位许姑娘的名声在宫里还算不错,可也是一时的好,若是跟在宫里待了两年多的永安宫比,大家还是更相信永安宫一些。 这会儿,玉芙宫里。 许静儿正在给萧临布菜,笑意盈盈地跟他聊着曾经的往事。 萧临跑了神儿。 旁边的黄九急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上前扯着萧临的袖子,告知他这个许静儿是有问题的。 “皇上,晚上还有户部的张大人要见您呢。”黄九跺脚上前。 萧临瞥了眼桌上的饭菜,下意识地放了筷子。 他应了声好。 国事为大,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阿临再陪陪我吧。”许静儿拉了他的袖子,眼神里透着不舍,“阿临……” 黄九心道自己哪能让这个妖女比下去。 他又道,“皇上,还有大理寺卿的严大人,也有急事。” 仅凭这许静儿拦着皇上不让去见大臣,就比不得景妃娘娘了。 景妃娘娘都恨不得帮着皇上处理。 萧临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哐’的一声,似是门被撞开的响动。 “怎么回事?”他冷声问。 外面有事,自然有宫人匆匆进来禀告。 那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景妃娘娘带着人闯进来了,上来就问皇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屋门口,静静地站着。 萧临皱了眉头看她。 “景妃。” 柳婵丢掉手里的棍子,抬步上前,朝着许静儿过去。 她扬手,狠狠落下。 啪的一声。 屋里顿时静谧了下来。 众人再回神的时候,就见许静儿愣住,旁边的皇上黑着脸,而景妃娘娘阴沉着脸。 许静儿显然是不可置信的,她缓缓抬手捂上了脸,然后看向萧临。 柳婵的脸色比她转的更快。 她迅速上前,直接扑在了萧临的怀里,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泪汪汪一片。 就像刚才的气势汹汹是假的。 萧临本来是黑了脸打算呵斥她,可还没等出口,人就已经抱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动作比脑子快,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手已经搂在了柳婵的后背。 “皇上,你别被这个坏女人骗了。”柳婵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皇上说过要永远爱臣妾的。” 萧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许静儿难得再震惊了一次,她盯着萧临放在柳婵背上的大手,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阿临……”她要上前。 就在萧临皱了眉头时,柳婵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垫脚,朝着萧临的唇边吻去。 这算是宫妃的出格举动,可此时也顾不得了。 当柔软的唇互相碰上时,原本有些烦躁的萧临,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 在许静儿又要上前的时候,黄九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赶紧给跟进来的宫人使了眼色。 守在门口的都是永安宫的人,既然黄九公公都给了信儿,他们自然也不客气。 许静儿被宫人拽住。 “阿临,阿临……” 黄九抬手将帕子团了一团,将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带走带走。” 好在许静儿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没什么挣扎的能力。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弱女子。 皇上对她失了防范,跟中了迷药似的。 黄九一边想着,如此一来,许静儿这颗棋子或许就失去了用处,可同样纠结的是,若是任由许静儿如此下去的话,怕是皇上要被他害了。 他倒是不知道什么同心蛊之类的东西。 可皇上来了玉芙宫之后的前后转变,他是看在眼里的。 吓死他了。 屋里,柳婵缓缓松开了手。 若说她一点都不紧张,也不可能,刚才这一出就是她在想不出法子,赌一把而已。 不然怎么办? “皇上跟臣妾之间两年多的回忆,抵不过皇上跟她之间的一个月吗?”柳婵抬了头,眼圈发红,却是没再哭了。 对于萧临跟许静儿曾经的所谓感情,柳婵并不在意。 与其说是惦记喜欢了许多年,还不如说是许静儿当年的一个月的伪装和后来的赴死,给了萧临极深的印象。 萧临的大手没有离开她的腰身。 刚刚他坐在这里,明明脑海里告知自己是爱眼前的女人,可心里总有另外的声音跟他说,不对。 他有一种莫名说不清的闷闷感觉。 而现在。 烦闷堵着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暖意。 萧临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里传来的痒意控制不住。 他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柳婵扶着他,急声道,“去喊太医。” 话音刚落,就见萧临吐了一口血出来。 肉眼可见的,那血中有个蠕动的细长虫子,还来不及让人弄死的时候,细长的虫子像是长了眼睛,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277章 堂堂帝王,卑微极了 柳婵眼瞧着那虫子溜走,却也顾不上喊人拦住。 这种东西鬼里鬼气,怕也没法拦。 黄九赶紧让人去喊太医。 萧临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看起来有几分发白,好在精神恢复了许多。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又将目光落在柳婵的脸上。 “朕怎么了?”他问道。 在问出这话的时候,他也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始终徘徊在廊下的许静儿跟他说话,似有一股幽香传进他的鼻息中。 再后面的事情,就恍恍惚惚,记不太真切了。 他没做什么伤害婵儿的事情吧? 这是萧临的第一反应。 “皇上先回永安宫。”柳婵当机立断。 比起太极殿那边,玉芙宫到底所属后宫,离得永安宫里更近些。 而永安宫里的人也大多都是萧临安排进来的,同样固若金汤。 黄九赶紧命小太监上前,将萧临扶着过去。 至于许静儿…… 他用眼神询问柳婵,怎么办? 柳婵皱了眉头,“将她先关起来。”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将人直接乱棍打死,可这个许静儿的身后有其他的人,一时也不好处置。 众人回了永安宫的时候,昭贤妃也赶紧过来了。 王院使和王婉儿一起来的。 论医术和威望,王院使自然是更胜一筹,可这些稍微偏门点的东西,自小就出去闯荡的王婉儿更懂。 两人轮流切了脉。 “婉儿,怎么样?”王院使问孙女。 他瞧着皇上的脉象只是多了一丝虚弱,仅此而已。 养养就回来了。 王婉儿先是瞧了柳婵一眼,她勾了嘴角,“皇上虽是吐了心头血,可也是为了抵抗蛊虫的缘故,没什么大碍。” 同心蛊入了身体后,第一道坎就是要啃噬人的心头血。 如此才算是正式通了心。 所以当蛊虫没有办法通过啃噬心口,而入其中的时候,就会使下蛊的一方遭到反噬。 萧临沉默。 他没有印象,只有些后悔自己大意,着了许静儿的道。 只是许静儿的手里怎么会有蛊虫? “将她送进慎刑司。”萧临冷声吩咐。 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就在黄九应了声,要下去处理的时候,外面就有太监匆匆忙忙进来了。 太监是盯着玉芙宫的。 此时他一脸的惊慌失措,“许姑娘和许小姑娘都……都不见了。” 若是说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那有些夸张了,可确实是他在玉芙宫里盯着的,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昭贤妃皱了眉头,“若是说那蛊虫会反噬的话,她定然跑不远,臣妾这就去严查后宫。” 见萧临点头,她转身离开。 萧临想了想,吩咐黄九,“去瞧瞧许落。” 黄九领命而去。 王婉儿留了下来,时刻观察萧临的后续,王院使则回去了。 她不同于自家祖父是个谨慎的人,加上跟柳婵的关系暗中又要好,有些话也就说的直白。 “皇上此次没有被她算计成功,也全靠皇上爱护婵儿的心智坚定。”王婉儿是调侃的语气,“若是个心智不坚定的,朝三暮四的,怕也就被勾了去。” 跟帝王谈心智坚定与否……萧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王婉儿也不觉得自己会惹着萧临。 有婵儿在这,她怕什么。 柳婵此时却是庆幸自己直接将人带了回来。 原本在昭贤妃那边,她们商量的是从长再议,可她始终觉得不如直接上手掐断。 萧临有心,她再如何做也都是好的。 若萧临真的没什么心,她就算是小心谨慎,委屈百倍,也能因为他一句话将她的后半生断了路。 见萧临一直都是沉默的状态,柳婵想了想,收拾东西出去。 “皇上歇歇吧。” 她转身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了手。 王婉儿正抱着药箱,见状立刻懂事地窜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坐下。”萧临拍了拍床边,示意柳婵坐在他身边。 柳婵依言坐下。 萧临嘴角勾了起来,他像是心情不错,“刚刚在玉芙宫的时候,你凑在朕的耳边,说什么来着?” “?”柳婵愣了下。 很快她就想起来了。 她像刚才一样,凑在萧临的耳边,带着丝丝诱惑,“臣妾说,皇上说过要永远爱臣妾的。” “那你呢?”萧临的大手抬起,落在她的耳边。 细细碎碎的头发被捋到了耳后。 柳婵看着他,“臣妾在看到许静儿躲在皇上后面的时候,皇上护着她,臣妾的心里是极为不舒服的。” 这大抵是吃醋的感觉? 尽管她当时告诉自己,萧临有可能是在作戏,可是,依然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她压住了自己心里的不舒服。 “爱朕吗?”萧临看着她。 没人知道,在问出这三个字之后,他的心里就跳的很快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倔强,像是非要柳婵亲口说出一个明媚的答案。 “爱。”柳婵点了点头。 随之而来的,是萧临更加急切的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爱朕的?” 他原以为柳婵是从一开始就爱他的。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柳婵在他面前,是一直在演戏的,就如同他跟后宫前朝演戏一样。 可他当了真。 尽管他从来不觉得后宫里的女人对他是有感情的,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只是他对上柳婵之后,渐渐沦陷了下去。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寻别的女人侍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为了前朝和后宫的安宁,便只是装的翻牌子,寻周氏侍寝,寻沈氏侍寝,或者是柳氏。 他却从未碰过她们。 时间长了,他竟然也理所当然了起来,堂堂帝王,何苦要寻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睡觉? 最后,他发现自己离不了柳婵。 他曾私下里问过夫妻感情一向好的严如胥,严如胥告知他,这是爱上一个人的表现。 可是。 当他用爱一个人的心态来看他跟柳婵的关系时,就有些察觉不到柳婵对他的爱意了。 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总是带着惶恐不安的。 他也没敢问。 堂堂帝王,卑微极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爱朕的?”萧临盯着柳婵的眼睛,他此时此刻恨不得将人一把搂到怀里。 像往常一样。 可是心里又有另外的一个声音,想知道柳婵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的自己。 或者她到底爱不爱。 “我……” “皇上。” 柳婵犹豫了半晌,正要开口的时候,黄九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黄九进来就察觉屋里的气氛不太对。 只是他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话,“皇上,有人在玉芙宫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许棠儿,奴才命人将她看管了起来,那许落……也不见了。” 现在的状况就是,许静儿真原地消失了。 第278章 景妃娘娘害死了大皇子 京城外面的护城河附近。 两个瘦小的人身上穿着太监衣裳,从河中湿漉漉地爬了上来。 其中一人开口,分明是女子声音。 不是许静儿还能是谁? “我们……” 她话刚出,另一边就有巡河的官兵过来,旁边的少年立刻将她拽到了暗巷里。 待巡河官兵离开,许落才有些嫌弃地撒了手。 “蠢货。”他暗骂道。 许静儿自然听到了他骂出口的这两个字,顿时脸色漆黑一片。 此时她的心口处疼的厉害,里面的蛊虫正在挣扎啃噬,几乎疼的她脸色扭曲。 她硬是将自己的痛楚压了下去。 许静儿冷漠地吐了一口血,抬了袖子缓缓擦在嘴角,“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我蠢,可你在宫里待了这些日子,又做了什么?” “我自是有我的路子。”许落冷笑道,“谁知道被你这个蠢货……” “萧落,是你爹寻我合作的。”许静儿的声音满是威胁。 许是一声萧落,让眼前的少年终于不再出声。 他冷哼,偏过头去。 许静儿同样的嫌弃冷漠脸,“愣着做什么,等死吗?还不赶紧寻你爹的人过来!” 少年从袖口中拿了个不起眼的短笛出来,放在嘴边,声音呜呜响起。 这笛子是特意制出来的。 离得越近,声音听着越是不起眼,可这声音却能穿透极远。 半晌,少年放下笛子。 他像是刚想起宫里还落下了一个人,哼道,“你就这样将你那个假女儿丢在宫里,也不怕萧临杀了她,养了这么久,也没有感情在,果然乌族圣女是个没有心的。” 许静儿像是没听到他前面的两句,只在他最后一句的时候,掀了眼皮看他。 “那也比你们明明是皇室,却在京城里过得跟地沟老鼠似的强。” “你!”显然少年被刺中了心事。 两人不再开口。 宫里,许棠儿被送到了慎刑司中。 萧临尚在休息,柳婵则跟着昭贤妃去见她。 “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许棠儿被架着站在十字架上,身上有几处血痕,显然是受了几鞭子。 人只要送进慎刑司,先来上几鞭子是正常。 这叫下马威。 懂事的在这几鞭子落在身上后,就能疼的将所有的消息全说出来。 再不懂事的,继续下一道刑罚就是了。 之所以能喊了景妃娘娘和昭贤妃娘娘过来,是许棠儿在抽了没两鞭子后,就嚷嚷着要招了。 “就这些?”昭贤妃将手中的供词看了看,皱了眉头。 她递给柳婵。 柳婵也顺势扫了一眼,“你说你印象中自己小时候有爹有娘?” 这真是有意思了。 她还以为许棠儿是许静儿亲生的,所以宠的无法无天。 毕竟许静儿可是口口声声说这个女儿自幼就有喘病,一直疼着如何如何。 许棠儿疯了一样点头,这话也是她自己再怕挨打,所以几乎将印象中清楚的,不清楚的全吐了个干净。 更何况她的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段记忆在。 只是这些年下来。 许静儿一直给她钱花,又一直声称是她的亲娘,这才渐渐地忘了这些事情。 她也一心一意地将自己当做是许静儿的亲女儿。 不过。 她对许静儿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也是真的。 “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昭贤妃问道。 许棠儿又哭了,“我真不知道,我记事早,但记不清自己多大。” 反正很小就是了。 她也根本记不清自己的亲爹娘长什么样子。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她说我爹是皇上,说我是公主……”许棠儿哭的稀里哗啦。 哭着哭着,她突然就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紧随着的是她的缩骨处凹陷的很厉害,她试图伸手去碰触自己的脖子,可手却被紧紧绑住。 许棠儿再哭不出来,憋的满脸通红。 “太医呢?”柳婵吩咐。 她知道慎刑司中有专门驻守的太医,防的就是里面犯了错的人在审查时保不住性命。 审查太监立刻去寻了人。 待那太医瞧过后,柳婵跟昭贤妃也没再问话,两人就直接出去了。 “她吐露的事情不少,可有关于许静儿的却不多,那许静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昭贤妃都被勾起了心思。 原本她对这个人的好奇程度不高的,她一向看待事情淡然。 萧临处理的事情,她也从不过问。 “十几年前都能靠近皇上的人,足以见得不是个普通人,只是我有些好奇,那时候她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如今也是个高位,可她怎么就突然离开了?”柳婵轻声道。 若是真问不出来许静儿的来处,或许可以从十几年前入手呢? 许静儿的手里有蛊虫的话…… 她是那个蛊族的?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话,就路过了一个岔路口。 往其中一方走是后宫的方向,另一边却是去往皇子所。 柳婵想了想,“许久未见大皇子了,贤妃娘娘跟臣妾去瞧瞧吗?” 昭贤妃愣了下。 她瞬间又了然,前些日子柳婵一直在坐月子,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有关于大皇子的死讯。 “本宫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昭贤妃只能随机应变。 柳婵看向她。 昭贤妃抬步就往后宫那边去,“本宫……” 她的话刚要出口,就见身边的阿素突然冲了出去,在一处灌丛的后面,拽了个小宫人出来。 阿素呵斥,“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个宫里的?” 小宫女吓的脸色发白。 她被押着跪在地上,却抬头朝着柳婵露了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 昭贤妃心道不好。 可是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小宫女的声音阴森森的,“是景妃娘娘害死了大皇子,是景妃娘娘……” 尽管阿素的手脚麻利,直接将她的嘴捂住了。 可该说的已经说出来了。 阿素的手缝里渐渐有血浸透了出来,她顿觉黏糊,下意识地抬起,立刻就啊了一嗓子。 那宫女倒在地上。 昭贤妃下意识地将柳婵挡在身后,她拿帕子捂了嘴。 今日跟着柳婵的是翡翠和春杏。 翡翠尽管武功好,可人心难测,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她上前查探小宫女的口鼻。 然后道,“是她将毒药事先咬在了嘴里,刚刚咬破了毒药才死了的。” 第279章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位子 柳婵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她还停留在小宫女说的那句,是景妃娘娘害死了大皇子的话上。 大皇子……没了吗? 若是没人提起,她可能根本不会往大皇子死了的方向去想,可若是有人说出了事实,她就很快回忆起一些不该有的细节。 比如说,珍珠替她去瞧大皇子的时候,回来微红的眼角,还开玩笑说是不小心虫子迷了眼。 比如说,她想去亲自瞧大皇子,就被不停地阻拦。 再比如说,她每次提起大皇子的时候,她们对着自己躲闪的目光,分明是不对劲的。 可那时候她为什么就没发现? “景妃,你没事吧?”昭贤妃扶了她一把。 那小宫女已死,很快就被人拖下去了,还得通过她去寻一些线索。 今日的事情毋庸置疑,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昭贤妃第一个就想到的是安德妃。 最近她也盯着安德妃那边,一个刚刚没了儿子的母亲,正常的反应该是痛苦不堪,可安德妃那边竟是一切如常。 就连每日下午出来闲逛也不落下,甚至一个月前还若无其事地参加了玉清公主的满月宴。 俗话说。 越是安静,越要出大事。 如果安德妃每日痛哭流涕,恨天恨地,反而不需要有太多的防备。 现在的情况……她不得不派人每日盯着安德妃的举动,生怕她背后憋场大的。 “我去看看。”柳婵脱口而出,也顾不得低位的尊称。 她朝着昭贤妃勉强勾了嘴角,“贤妃娘娘先回去吧,我去皇子所看一眼,就看一眼。” 说罢,她撇开昭贤妃的手,大步冲皇子所的方向去。 原本只是大步,可走着走着,渐渐就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昭贤妃犹豫了下,抬步跟上。 众人就这么往皇子所凑了过去。 在大皇子离世后,皇子所的人也懈怠了下来,个个都懒散的厉害。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 皇子所大门紧闭,柳婵想都不想就直接上前砸了门,用的力气之大,她的手都有些发麻。 里面没有人应声。 好不容易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要过来开门的时候,柳婵忽的就转了身。 她脸色看起来很镇定。 “算了,先回去吧。” 昭贤妃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经意间瞧见柳婵的手微微发着抖,迈步的样子也有些吃力。 她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皇子所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柳婵也没有回头。 没人看见,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滚了下来,她飞快地抬手擦去。 柳婵也没再跟昭贤妃说话,直接回了永安宫。 昭贤妃瞧着她进门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没跟进去。 柳婵跌跌撞撞进门。 待见到萧临的那一刻,眼泪才止不住地掉落了下来。 萧临见她如此,顿时就知道了泪从何来。 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事情。 除了禄儿的死,还能有什么。 黄九见状,带着屋里的人都出去。 柳婵的步子停留在床边,看向萧临,艰难开口,“是我的原因吗?” 在皇子所的门口。 她怂了。 重生以来,她瞧着大皇子日渐好转,加上许多人的命运都有了改变,她便不再认为大皇子会像前世那般突然离世。 可大皇子还是没了。 他与她若是没有任何交集,或者大皇子是个坏孩子,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她掺和了大皇子好几次…… 珍珠或许说的对,她不该掺和大皇子的事情,这样会让安德妃心中不满,愈发逼迫大皇子上进。 “跟你没有关系。”萧临看着她,伸了手,“过来。” 柳婵没动,她的心里堵着一团难受,堵得她喘不过气。 也迈不动步子。 偏偏她面上又镇定的很,“是我那日跟他说了休息,他才没的吗?” “你想多了。”萧临皱了眉头。 见她不动弹,他从床上起身,撑着乏力的身子过去。 他拉扯了她一把。 可也就是这拉了一下子,直接将人给拽倒了。 萧临下意识地将人接住,退后两步,勉强靠着床边站稳当了。 柳婵强撑着用力。 她的胳膊抬也抬不动,腿脚处也没有知觉,只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头难受。 萧临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 “他走的突然,当时你刚生了孩子,朕不敢告诉你。”他轻声道,“可他临走前,告诉朕,他说他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小小的玉清。” 不说这句还好些。 一说最后这句,柳婵的眼泪终于再次滚滚滑落,哭出了声。 原来。 重生后的她,也不是想救谁,就能救谁的。 可是,当初她如果再努力一些,直白一些,宁可彻底得罪安德妃,将大皇子彻底远离了安德妃,而不是惦记着安德妃对自己的忌惮,他会不会活下来? 愧疚在柳婵的心里蔓延开来。 她的妃位怕是不够高,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柳婵突然就抬了头。 “皇上,之前您说封赏臣妾为贵妃的那道旨意,还算数吗?” 她原本想的是贵妃不重要,爬上后位才重要。 可现在她还是个妃位。 妃位到底不如贵妃强。 就算德不配位,可也得坐上去再说,这世间的位子,都是坐上去才知道自己也配得上。 萧临的手指摸着她的后背,沉默了半晌,“等等再说吧。”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柳婵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些。 萧临一时答应不了的事情,定然有他的道理。 她的路其实已经走的很顺利了。 从答应到妃,也才用了两年多而已。 若是现在她要被封贵妃的话,势必会引起朝中的不满,到时候弹劾的折子也能将她淹了。 萧临低头瞧了她一眼。 他心里有别的想法,怀里的人自然配的上贵妃之位,朝中会有反对的声音,可那又如何? 早在婵儿一开始拒绝贵妃位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是贵妃的位子配不上她。 在贵妃的上面。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位子。 第280章 姜国已灭 许静儿在宫里“消失”的事情被压了下来。 宫里除了宫妃们清楚内情,其他知晓一二的宫人们也都被威胁了一番。 若是上头不管的事情,宫里朝着外面传一传也没什么,可既是下了令的,也就没人敢冒着要命的风险胡乱说出去。 很快就到了年节。 去年的年节摊上萧临暗中出征,宫中也没有举行年宴。 今年倒是有空了。 转眼间,跟姜国之间的战争都打了一年了。 好在最近的消息传来,周国和大夏朝的军队已经攻打姜国京城,想来下一个消息便是大捷回朝了。 晋王府出席的是晋王爷和晋王妃夫妇。 安乐郡主没有来。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丢了一封信,然后就奔赴去边关了。 她跟谢允成了亲,两人的感情就“神神秘秘”的,不知情的人也是乱猜一气,有人说谢允在军中养了别的女人,安乐郡主去抓人了,也有人说安乐郡主主动追夫如何如何。 柳婵知道一些。 安乐郡主在临走前,给她送了口信,只说是她不想成为家中养着的娇花,也想去瞧瞧边关的风景。 对此晋王夫妇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不愿意又有什么用? 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女儿都已经走了许久,追都不好追了。 更何况人家确实是两口子,又不是同人私奔,也就只能想开。 宫宴上是照常的俗套歌舞。 一曲舞毕,对面的康王妃就先看了柳婵一眼,又朝着昭贤妃开口。 “贤妃娘娘,今日玉芙宫的许……”康王妃顿了下。 她也是有些难以启齿,原本想着将人送进宫里,康王府也能落个捡了皇子的功劳。 日后真是…的话,康王府的一世荣宠岂不是又保住了。 可是人送进来了。 却像是三颗石子落了深河,只一开始惊了点波澜出来,后面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康王妃的问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毕竟宫里的八卦,或大或小都是引人注意的。 “许姑娘的身世尚有些不明,似是跟乌族有关,皇上跟本宫商议过之后,暂且将她先禁足了起来。”昭贤妃轻声道。 她故意将话说的半遮半掩,也是想瞧瞧康王妃的意思。 这确实是萧临特意嘱咐要这样说的。 康王妃在宫宴上定然会问起许静儿,无论是问她还是问别人,也都要这个说法。 他们背后也是猜测了许久。 许静儿的突然消失太过于离奇,宫里四处都有人瞧着,能逃过暗卫眼线的,除了乌族,似乎没有别的出入。 此话一出,众人果然瞪了眼。 乌族!! 不少人默默低了头开始端着手中的酒杯,假装没有听到这些,跟乌族有牵扯,不是小事。 “不可能。”康王妃的声音骤然尖厉了起来。 旁边一派安然如菊的康王爷都有些变了脸色,他皱了眉头,“夫人,小点声。” 康王爷向来不操心府中的一应事务。 他此时脸色茫然。 康王妃却是顾不得他,她再次出声,“怎么可能,她分明是个娇弱女子,一心一意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吃尽了苦头,会不会有人蓄意陷害?”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瞥了柳婵那边一眼。 柳婵嘴角勾了冷笑。 要说康王妃有几分长袖善舞的热情,确实差不多,可若说她脑子清明,那是谁也不信的。 果然夫妻之间都半斤八两的。 她抬眼,目光不屑地在康王妃的面上略过,不可闻声地冷哼了下。 康王妃瞧在眼里,恨不得伸手指了柳婵的鼻子,厉声问问她这副神情是什么意思。 然而,恨不得也就只能是恨不得。 她若真敢伸了这个手,怕是康王府就得得罪皇上了。 还没人继续接话,突然有极其高昂的男子声音,从外面由远而近地传来进来。 “报!大捷!” “报!大捷!” 萧临豁然站了起来。 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站起,脸上不自觉地绽开笑意,终于……这场仗是结束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地朝着昭贤妃的方向看去。 昭贤妃出身于姜国,大夏朝此番攻打姜国,想来昭贤妃的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哪怕她是宫里尊贵的贤妃娘娘又如何! 很快,几个风尘仆仆的将士大步被御林军引着踏入了宫宴上。 众人瞧着,心里激动万分。 眼前的几人面上还贴着汗水腌过的发丝,黝黑的面孔在殿中显得格格不入,可他们却个个都精神的很。 “末将参见皇上。”几人异口同声,声音颤颤,“皇上,姜国已灭。” 大夏国这些年忌惮姜国已久,那姜国虎视眈眈,他们都提着心。 与其被姜国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他们先动手。 成者王败者寇。 国与国来说,没有什么不对。 姜国那边的百姓们被姜国皇室剥削的极其厉害,他们一路攻进姜国的京城,几乎是遍地难民乱民土匪。 “好。”萧临难得抚掌大笑,“此番奔波,你们也辛苦了,来人,赐酒。” 有宫人立刻端了酒水过来。 几人扬声谢过皇上,端着酒水仰头喝下。 对将士们的论功行赏是年后的事情,可是能在年节上得了大捷的消息,也是大喜事一桩。 萧临一高兴,索性直接封赏了一部分前朝的官员。 待前朝封完,他看向后宫众人的时候,后宫众人倒是会意,朝着柳婵那边看去。 大抵是又要晋封景妃了。 景妃得宠,贵妃之位是迟早坐上的,如今她又生了孩子呢。 只是萧临开了口,“昭贤妃素日管理后宫辛苦,功劳甚重,晋位贵妃。” 昭贤妃晋位昭贵妃? 不说旁边的人愣了,就连昭贤妃自己都愣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钱妃晋位钱贤妃,沈嫔和周嫔,分明晋升妃位。 众人侧耳等着,想来皇上要晋位景妃娘娘为景淑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听到最后,也没有了。 当然并不是只有柳婵自己没有晋位,安德妃没动,柳美人和几个旁的小妃嫔也没有动。 别人也就算了。 景妃怎么就…… 也有人想到了别的,聪慧如昭贵妃挑眉,显然是猜到了。 不过,昭贵妃的晋位,也让众人歇了小瞧的心思。 皇上特意为昭贵妃当众晋位,谁敢再将她和姜国相提并论。 第281章 不知道出来掺和什么 宫宴结束后,柳婵留在了太极殿。 昭贵妃跟钱贤妃一路回去的。 钱贤妃贸然晋位,她自己还有些紧张,“贵妃娘娘,这……臣妾占了贤妃的位子,是不是有些不好?” 按理说,四大妃位中,贵妃为尊,贤妃第二。 眼下柳婵也生了孩子,她又得宠,排个贤妃之位是不是会更好些? 钱贤妃只觉得这个位子如坐针毡,自今晚晋位,后面的饭她都没有心思好好吃了。 “怎么不好?”昭贵妃轻笑了声。 她心情确实不错。 虽说她出身姜国,可实际上,她对姜国皇宫的厌恶很深,连带着对姜国也没太多的感情。 反而在大夏朝过得不错。 萧临虽跟她没什么感情,可是对她的尊重是放在明面上的,也给了她贵妃之位。 她很满足。 “景妃她……”钱贤妃犹豫了下,“臣妾就觉得……” 昭贵妃的步子停了下来,她抬头,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披风,瞧向远处明亮的月光。 然后她才轻声道,“贤妃的位子给你你就接着,至于景妃……” 她勾了嘴角,“许是凤仪宫那边要开门了。” 说罢,她就重新抬步走了。 留在后面的钱贤妃愣住,她将刚刚昭贵妃的话又重新嘟囔了一遍。 凤仪宫那边要开门? 凤仪宫! 钱贤妃眼前亮了亮。 这昭贵妃是个聪明人儿,她说的话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宫里的后位虚空已久,皇上登基后也不曾立过皇后,如今就要有人了。 “说来也是。”钱贤妃激动地低语,她开始排人,“昭贵妃是姜国人,不可能为后,安德妃……不成,我脑子不够,也不可能,沈妃跟周妃资历和宠爱都不够……” 算来算去,宫里就这么些说的上号的人。 可不就是一个柳婵够资格? 钱贤妃很快又皱了眉头,要说柳婵全无缺点也不是,她的出身就是个麻烦。 柳家现在可是罪臣! “算了算了,皇上想封,自然已经有了想法,我在这乱着急什么。”钱贤妃喜滋滋的。 旁边盯了许久的玉敏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母妃,你在说什么呀?” 她声音稚嫩,响脆脆的,这会儿抓着奶娘的手呢。 钱贤妃对这个女儿疼爱的很,母女两人也是亲密无间。 “抱,母妃。”玉敏公主朝着她张了胳膊。 钱贤妃毫不犹豫地蹲下将女儿抱了起来,她难掩喜色地快走了两步,对女儿夹着嗓子甜声道,“你快要有母后了,说不准过些日子,玉敏就可以喊景母妃叫母后了。” 玉敏公主自然是听不懂大人的画外音的。 不过,母妃开心的状态也影响到了她,她小小的人儿鼓着手,“好。” 后面跟着的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犹豫了下,到底是没有上前阻止自家娘娘胡说八道。 毕竟景妃娘娘要当皇后这种事,还没影儿呢。 太极殿里。 时隔将近三个月,柳婵迎来了生完孩子的第一次侍寝。 她差点就断了腰。 一连叫水叫了两次下来,萧临跟打了鸡血似的,犹觉得还可以再行第三次。 柳婵狠狠地在他的肩膀处咬了一口,又红着眼威胁了一顿,这才算是作罢。 事毕,两人懒散地挨在一起。 柳婵想的是,许是自己的位份升的太快,萧临才不给她晋位的? 那贵妃之位给了昭贤妃,她虽意外,却并不觉得不妥。 昭贤妃管理后宫多年,兢兢业业,给萧临省了不少心,所以她当得贵妃之位。 可她连淑妃都捞不着? 萧临也微闭着眼想事情,他盘算着如何让自己的计划服众。 柳家的出身对于柳婵来说,几乎是拦路虎一样的存在,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直白提出来的话,会有大臣为了劝谏而血溅当场。 那些老迂腐的东西,做事不见得多利索,心思却一套又一套的。 如何让众人心服口服。 甚至如何让众人主动提及柳婵当皇后,这才是他要盘算的。 过了年开朝时,果然有人提起了后位空悬多年,说要不要立后,以便安稳后宫。 萧临终于点了头,说可以。 只是大臣们也急了,后宫里的妃嫔们……有些挑不出来。 有人提起昭贵妃,很快就被否定说是姜国已灭如何如何,切不可以他国之人做皇后。 钱贤妃偶有人提,被否定的理由是年纪大了,虽有个女儿,却不能再生了。 当皇后是必须要生皇子的。 嫡出的皇子呢! 现在宫里连个皇子都没有,好在皇上现在还算年轻力壮,也有机会。 也有人说柳婵,但另外的人跳出来说起了柳家如何如何。 至于沈妃跟周妃,否定理由是宠爱不够,进宫后也没有子嗣。 大家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放在了新一轮的选秀上,本该去年秋日的选秀一拖再拖,如今可算是能赶紧进行了。 “不如从选秀的女子中挑个德才兼备的?”有人出声道。 萧临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明亮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激动都快挂在脸上了。 此番选秀的秀女们,不少都是出自朝中之家的。 若是谁家出个皇后,那是祖坟冒青烟儿。 “臣觉得,不妥。”有人站了出来。 众人瞧着他看去,就见是虞家那位去年得了状元的虞云晏。 虞云晏扬声道,“选秀中的女子到底是年纪轻,资历尚浅,若贸然选了当皇后的话,选错了怎么办?皇上不喜欢又怎么办?” 皇上不喜欢? “那虞大人认为,谁合适?”有人皱眉问道。 这虞家跟景妃娘娘似乎走的有点近啊。 再就是,虞家也有个女儿要选秀呢! 不会是要毛遂自荐吧? “臣不知道,臣就是说选秀的女子们。”虞云晏摊手,他还一脸茫然,“臣怎么知道谁适合当皇后。” 众人恨不得仰头栽过去。 不知道出来掺和什么! 第282章 吃吃吃 萧临要立后的事情很快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对此很上心。 目前来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又逢家中官位甚高,或是世家尊贵的,都有可能坐在皇后的位子上。 皇上的大概意思,就是从宫外的女子中选了! 一时间,在京城里等候了半年的秀女们也没什么怨言了,都一个个翘首以望。 家世好的想的更多,可家世差一些的,也不是完全歇了心思。 瞧当今皇上登基以来,盛宠过的两个人。 一个是曾出身青楼的静贵妃,一个是柳家庶女的景妃。 论出身门第,还比不得她们呢。 正月十六,终于迎来了推迟已久的选秀日子。 选秀也不是一日就能全选完的,分成两批,第一次入宫竞选,约莫十个人中留一个人,其中留下的这些可能会赐婚给一些皇亲宗室中的子弟,也可能会入宫。 选秀这日,后宫妃位都有资格去瞧一瞧。 只是能开口说话的,却也就昭贵妃,钱贤妃以及安德妃而已。 安德妃说是身子不适,推辞了。 柳婵也没凑。 进宫的几个人基本上都已经内定完了,她也懒得去瞧。 沈妃和周妃也没有去,两人都来永安宫里待着。 自从柳婵生了孩子顾不得沈妃,沈妃也就开始跟周妃渐渐走动了起来,不过,也只是说多了个朋友,并没有什么算计的心思。 不用整日想着争宠的后宫女子们,也各有各的可爱。 有时候柳婵就在想,她到底是遇到了一群“不太上进”的人,所以才有了现在后宫的安宁? 还是说……那些上进的都已经中途没了? 也不是全然不上进的。 曾经的孙才人,曾经的意美人,又或者是曾经的宋氏…… 不想不知道,这几个人在柳婵的脑子里过了一下,才惊觉自己像是已经在后宫里过了许久。 其实也还不到三年而已。 她刚刚过了十九岁的生辰。 沈妃跟周妃自从学会了抱孩子,就抱着玉清不撒手,连柳婵说话都顾不上。 柳婵询问了好几遍午膳吃什么,都没人听见。 直到她扬了声,“午膳吃涮羊肉锅子?” “吃吃吃。”沈妃终于回了头,一连应了三声。 周妃还是那副淡然温婉的性子,点点头,“好。” 柳婵叹了口气,命人去准备上好的羊肉。 即便是过了年,正月里的天也还是冷着的,今日又多了些阴沉,看起来像是有雪。 啧。 也是可怜了选秀的那些人。 选秀在太极殿旁边贤云殿,贤云殿并不大,就算选秀一时进了屋里,可还是外面等着的时间更长。 怕是要冻坏了。 只是想想也能知道,女子都以穿衣单薄,顾着身材纤细为主,她们也不会穿太多。 如此想着,柳婵就吩咐了,“去问问昭贵妃,要不要御膳房那边给大家送些暖身子的汤水。” 春杏应了声离开。 珍珠不解,“娘娘,您以自己的名义去做的话……” 这种事,肯定会得到大家的夸赞的,想来还能拉拢一些人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柳婵好笑,“再说了,御膳房是贵妃娘娘管着的,我凑上去算什么。” 她从进宫起,就对昭贵妃这个人,以尊重为主。 昭贵妃确实是个值得尊重的人。 人家很大气。 就冲着她将后宫管的井井有条,上上下下无一不服气。 柳婵想,如果换做是她的话,怕是做不到这般游刃有余。 中午的时候,三人吃上了羊肉锅子。 孩子被奶娘抱下去睡觉,这才勉强让两人收回了心神。 外面飘了细细小小的雪花,屋里暖意融融。 三个人都庆幸没去贤云殿凑热闹。 只来回的路上都冻得慌。 吃着吃着,就开始说起来谁会入选进宫。 毕竟是新人,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提前有点兴趣也正常。 “皇上的那个亲外祖家,苏家的那个女儿叫什么?”沈妃大口地吃着羊肉,嘴里烫的嘶哈嘶哈。 周妃知道些情况,她不紧不慢开口,“苏蝶。” 这苏家的根基不在京城,若是在京城的话,想来也不能由着柳家成了皇上名义上的外祖家。 不过,当年的苏嫔娘娘并不得宠。 听说只是偶有两次宠幸,就有了身孕,生产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 后来死了,才追封的嫔位。 当然现在已经追封圣母皇太后了。 皇上对柳家的不喜是放在明面上的,对苏家的话,没看出喜欢或者厌恶,也就那样。 苏家算不上百年世家的大族,可也是三代的官位,如今苏家的最高官位是州郡的三品刺史。 这位苏蝶,就是刺史的女儿。 严格来说算不得皇上的亲表妹,可她出身苏家,到底代表了一些东西。 “听说虞家也有人参选。”周妃看向柳婵,“婵儿知道吗?” 她如今也懒得姐姐妹妹的称呼,索性就婵儿婵儿的叫了。 柳婵点头,“知道,但皇上说虞状元求了他,不想让这个妹妹进宫了。” 说是到时候赐婚给谁。 现在还没确定人选呢。 周妃点点头。 尽管虞家跟婵儿的关系没有公开,可她们几个私下里是知道的。 这虞家的女儿要是真的进了宫,再想跟婵儿争宠或者是对着干,总归不太好。 如今的皇上也不是个要雨露均沾的。 她们都习惯了宫里现在不必争宠不必斗心思的生活,可新人却不知道,进来后总有人会露头的。 到时候露头就敲打敲打,懂事的也就懂事了。 不懂事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日过去,一百多名秀女中选了十二个。 这十二个人里也不是全都要进宫的,再隔三日的话,还有一轮从其中选入宫里的,剩下来就赐婚给皇室宗族的一些子弟。 也算是皇恩昭昭了。 柳婵原本以为没自己的事,结果刚过了一日,就见到了虞家夫人的帖子。 第283章 血缘亲情? 柳婵想了想,还是选择接下了虞家的帖子。 虞家老夫人看起来比较慈祥,她的好感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她也有心给玉清做一些外面的铺垫。 只是虞夫人这个人,她没那么喜欢。 虞夫人这个人倒不是说坏,只是她属于精明的世家夫人那一类的。 给人一种无利不起早的感觉。 虞夫人来的时候,一进门眼圈都是红的,手里的帕子在眼角捏了又捏。 对此,柳婵假装看不见,淡淡让人奉茶。 若是旁人有事寻她,见了她正常说事,态度诚恳些,只要事情合理的话,她也愿意出手相帮。 可要是一进门就故作这这那那的样子…… 她接受不了。 “虞夫人寻本宫说有要事商量,什么事情?”柳婵问道。 虞夫人原本想的是自己红着眼进来,作为长辈,柳婵会关心,她也就顺势哭着将自己所求之事给说了。 可人家没打算搭理她这一出。 于是虞夫人哭不出来了。 她只好将手上的帕子捏紧,垂落在侧,然后开口。 “虞家这些年,能一步步守着边关,家中的男儿多数都死在疆场上……” “虞夫人有话直说。”柳婵没忍住打断,“虞夫人,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她话说的直白。 当然,她也清楚混迹在世家中的夫人也好,那些官家夫人也罢,一个个都是说话要拐七八个弯的,连意思都要揣摩个明白。 她可不想等虞夫人走了以后,再动脑子。 虞夫人一愣。 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她拐弯抹角了吗? 平日里她的人际圈子里,难得有直白地说事情的,一时之间虞夫人有些变不过来。 “虞家这些年不容易……”她有些磕磕巴巴地张嘴。 柳婵皱了眉,“虞夫人是要来跟本宫哭诉虞家不容易?” “……不是。”虞夫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怎的,她在柳婵面前说话,竟然觉得有压力。 柳婵盯着她看。 虞夫人顿觉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她犹豫了一下子,索性就将今日来的目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两眼一闭说了出来。 “臣妇想让雪雁进宫伺候皇上,所以来求娘娘帮忙说个话。” 雪雁? 进宫伺候皇上? 虽说对这个名字不熟,好在通过这句话,也能猜出这个人是谁。 虞家要送进宫,却因为她被拦了的那个女儿。 柳婵挑眉。 她倒是知道虞家的女儿此次头次选秀留下的十二人之一,可那是因为萧临要给虞家女挑一个夫婿的缘故,而不是让她进宫。 对柳婵来说,虞家女进宫与否,她根本不觉得有无威胁。 虞家识趣,将女儿求个赐婚的旨意,也能保她一生富贵。 可进宫的话……不好说。 她又不打算将萧临让给旁人,难道虞家女心甘情愿能守着空房一辈子? 近些日子,她能瞧得出来,萧临已经不想将后宫和前朝联系在一起了。 简单总结的话。 后宫里没有了晋封的机会。 可能偶尔有,但极少极少。 这一批进来的人,或者是下一批,下下批进来的人里,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现像是沈妃和周妃那样不侍寝也能位列妃位的机会了。 至少近几年不可能了。 虞夫人见柳婵不说话,顿时心里带了几分不安。 她咬牙道,“是,臣妇知道娘娘可能不想让虞家的女儿进宫争宠,可娘娘有没有想过,您跟雪雁到底是有亲缘关系的,日后雪雁也可以帮娘娘呢。” “虞云晏知道这件事吗?”柳婵忽然问道。 当时说跟萧临说拒绝让虞家女选秀的,是虞云晏,可见他是看的明白的。 或者说,虞家老夫人也明白。 这会儿虞夫人一口一个虞家,一口一个雪雁,也不曾提过半句有关于虞云晏和虞老夫人,可见她是自己来的。 虞夫人果然面上露了几分不自然。 她避重就轻,“此事他说了不算,你舅舅……臣妇的夫君说了算的,也是跟臣妇一样的意思。” 柳婵听懂了。 也就是说,虞家的当家人要将女儿送进来。 她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直接道,“珍珠,送虞夫人出宫吧。” 虞夫人站起来,很是虔诚地看着她。 可柳婵没再给她眼色。 珍珠上前请人,虞夫人也只能福了福身,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待虞夫人离开后,屋里安静了下来。 柳婵轻抿着茶水,没说话。 春桃以为她不高兴了,想了想上前安慰,“娘娘可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咱们要是不想的话,跟皇上说一声,皇上也不会将人选进宫的。” 现在的皇上拿着娘娘跟眼珠子似的,这岂不是小事? “我有什么放在心上的。”柳婵摇摇头,“只是我想着,虞家上下的心,也是不齐的。” 不过,也是正常的。 虞夫人是虞家大房,也就是现在挑起虞家大梁的这位,并不是虞家老夫人亲生。 虞老夫人也有亲生儿子,可还没有成亲就死在了战场上。 武将之家,生死就是常态。 虞云晏是大房所生,可他的母亲却也不是现在的虞夫人,而是虞家大房的头一个妻子,现在虞夫人是继室。 他自小养在虞老夫人的膝下,跟虞老夫人很亲近。 柳婵感叹,这些关系想着就头大。 现在她知道的是,虞家怕是有的闹了。 跟她倒是没什么关系。 这是虞家自己的事情。 也轮不到她去处理这些,她也不会因为跟虞家女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就对虞家女有多亲近。 能不能亲近上,看的是能不能合得来。 血缘亲情? 呵呵。 她跟柳美人的血缘亲情岂不是更深? 柳婵想着想着这些,就去练字了。 她如今的字写的很不错。 到了晚上的时候,萧临过来,就带了虞家的折子过来。 折子不是虞云晏的,而是虞云晏的父亲,虞明。 “这折子里话里话外地说着想让女儿进宫伺候朕,还提到了女子的三从四德,想来虞云晏做不了虞家的主。”萧临也不烦,他就是有些好笑。 他知道柳婵也不会因此闹心。 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柳婵拿过折子来看了两眼,冷笑道,“今日虞夫人来寻臣妾,也是说的这个。” 她想了想,“这两方各执一词,那皇上倒不如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也就是问问虞家的那个雪雁。 要是她自己想进来,那就进来吃这个苦头。 若是她自己不想进来的话,那说明她是个聪明的。 萧临点了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 也就是虞家跟婵儿扯上关系,他才愿意多此一举,不然懒得管谁谁谁。 第284章 这是额外的收获 虞家在京城暂住的院子里。 虞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腰背挺直,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她见了柳婵之后,也算是了了多年的一桩心事。 这些年她疾病缠身,痛苦不堪,睡眠极差,大夫说十有九成都是心病。 眼下,虽说女儿没了,可却让她见到了女儿留下的孩子。 她心疼这个外孙女在宫里如履薄冰的日子,也得意于外孙女能从逆境中闯出一条路,而不是个怯懦小心之辈。 然而…… 虞老夫人皱了眉头,“去瞧瞧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问的是旁边伺候的丫鬟,丫鬟也知道她问的是谁,应了声是就快步离开了。 没多会儿,丫鬟就将刚回来的虞夫人带了过来。 她去门口的时候,虞夫人的马车正要进门,索性禀明老夫人的意思,将人领了过来。 虞老夫人淡淡地瞧了儿媳一眼,转身去屋里坐着。 虞夫人面上露了丝不服气,也得咬牙跟上。 “婆母唤儿媳过来……”虞夫人进门就要问。 “你去宫里找景妃娘娘了?”虞老夫人的眼神里带了威严和审视。 她也曾跟着夫君闯过军中,也曾持刀杀过草寇和敌人,伤了心,身子不好也是后来的事。 所以在家中,她也能震慑一二。 虞夫人果然不敢抬起头来,支支吾吾道,“儿媳只是……只是进宫跟景妃娘娘说说话,也没说什么。” “没说让雪雁进宫的事?”虞老夫人的手中捏着茶杯。 她身子微微前倾。 “儿媳……”虞夫人犹豫了下。 她也没想到虞老夫人会如此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进宫的目的。 人家景妃娘娘跟老夫人也没有多少亲近,如今都是虞老夫人自己在这里自作多情,还要放弃虞家的女儿进去。 像虞家这样镇守边关的,送女儿进宫是很正常的。 那西北镇守的沈家,如今不也有个女儿在宫里? 现在都成妃位了。 若不是雪雁前两年的年纪不到,说不定此时也是妃位,比起景妃也差不了。 如今又有机会摆在眼前,真推了的话,日后什么时候还能有下一次? 虞夫人念及此,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自家的富贵自然是自家的女儿来守着,跟姓柳的能有什么关系! 虞老夫人见她如此,就知道她背着自己偷偷进宫,定是寻景妃说了雪雁的事。 她顿时气的手中的拐杖戳地。 “你糊涂啊,如今宫里景妃娘娘独宠后宫,雪雁进宫的话,岂不是要与她争宠?” “进宫自然要争宠的,娘,您不能只一味地偏向景妃娘娘。”虞夫人终于忍不住,还嘴道,“景妃娘娘是您的外孙女,可雪雁也是您的孙女啊,她日后进宫当了娘娘,不也是您的脸面?” 说罢,她还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进了宫不争宠,那还怎么为家中争光? 哪怕虞家守护西南尽心尽力,百姓们也都敬佩,可若是提起宫里有个得宠的女儿,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那是天子近侧! 更何况如今宫里立后之事一直悬而未决,虞家女的身份也算高贵,未尝没有可能。 中宫之位,谁不起心思? 虞云晏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了碎瓷片的声音。 哗啦! 他赶紧进去,下意识地在地面扫了一眼,就见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 虞夫人跪在地上,时不时拿着帕子捏在自己的眼角上,似是哭过。 而上面的虞老夫人脸色发白,显然是生了气。 “祖母。”虞云晏朝着老夫人过去。 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继母一眼,对于这个继母的心思,他很清楚。 继母跟父亲一样,都认定了宫里的富贵是好争的。 尤其是……父亲。 虞家镇守边关多年,忠君倒还是忠君的,可天高皇帝远,自大的心思也难免。 更要紧的是,他见过景妃娘娘。 才知道虞家以一介武将之身,养出来的女儿比起景妃娘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还妄想跟景妃娘娘争宠。 想都别想了。 如果说虞家女非要留在京城的话,那让皇上给赐婚一个闲散宗室之子,当个正室夫人,是最好的选择。 虞老夫人一边颤着身子,一边将眼前儿媳妇私自进宫的事情说了说。 虞云晏果然听得皱了眉头。 还不等他开口,底下的虞夫人就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 “恕儿媳不孝,毕竟夫君三番几次跟儿媳来信,也是为了让雪雁进宫。”她顿了顿,“自然不是儿媳一人在其中掺和,也不瞒娘,想来夫君有关于雪雁的折子,已经放在了皇上的御桌上。” “你!”虞老夫人猛地伸手指了她。 虞夫人福了福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见自家祖母又要气的红了脸,虞云晏赶紧扶住了她。 他叹气,“祖母,孙儿明日让人给景妃娘娘递信,劳烦景妃娘娘亲自问问雪雁。” 他跟雪雁虽是同父,却非一个母亲。 所以也没太熟。 只是他想着,平日里这个妹妹见了还算养的知书达理,才想着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也打听了宫里近两年的事情,景妃娘娘也是一步步在算计里走出来的,并非一帆风顺。 另一边,永安宫里。 柳婵跟萧临并排躺着,两人说着话。 聊的是消失的许静儿。 “皇上让京城戒严的话,想来她也出不去。”柳婵想了想,“婉儿说,那蛊虫的反噬,寻常人也是保不住命的。” 即便是许静儿能在蛊虫的反噬中活下来,也定会损伤许多。 她又能躲在哪里。 想到这,柳婵柔柔地抱住身边人的胳膊,语气哽咽,“皇上,臣妾很感动。” 萧临自然知晓她感动什么。 可他逗弄她,“朕也感动,差点就没了命,没想到被婵儿的一句话救了回来,朕可从来没想到婵儿对朕如此情深义重。” 柳婵红了脸。 她倒是承认的大大方方的,“皇上就算不是皇上,也定然是个玉树临风,出类拔萃,气宇轩昂……嗯……” “好了好了。”萧临下意识地抬手捂了她的嘴。 原本都是些夸人的话,不知道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心里痒。 萧临压住她的两条胳膊,撑了身子翻身。 “朕说朕的心意,是真的。” 柳婵点头,反手搂住他的脖颈,主动靠上去。 “臣妾的心意也是真的。”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眼下是心里有彼此的。 柳婵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将眼前的人放在心里的,可放进去就放进去了,她大大方方爱上。 日后若有变故,再大大方方放弃就是了。 她依旧是想攀爬高处的。 可萧临愿意托举她,那她将这份爱意捧在他面前都无妨。 这是路上额外的收获。 第285章 御膳房里有的是饭 第二日,柳婵果然得了虞云晏的信。 虞云晏一向很客气,先是跟她说了歉意的话,又托她亲自问一问虞雪雁。 现在宫里选入的十二个女子都在学规矩。 外面的人也是轻易见不到的,但柳婵可以见,她只需要命人去通传一声即可。 “去将虞氏叫过来吧。”柳婵叹了口气。 她自信看人还是准的,那虞云晏是个有心的,才想着拒绝妹妹入宫。 可是他有心归有心,掺和别人的命运,替别人做主……最好别这样。 虞家大房夫妇都想让女儿进宫。 所以大概率现在在宫里的虞氏也是希望能伴君身侧的。 柳婵倒是无所谓。 她现在已经是妃位,宫里的几个高位之间的抱团也紧密,就算虞氏进宫的话,也威胁不到她什么。 当然,也别想着让她将宠爱分给她们。 她可不是个大度的。 很快虞雪雁就进了永安宫,她被引路的宫女领着,跪到了柳婵的面前。 虞雪雁的肩膀上披了件价值不菲的帛巾,低头时不经意间露了后脖颈处未曾全然褪去的婴儿肥,抬眼看向柳婵时,眼中混杂着故意装出来的镇定和天真。 柳婵打量了一眼,也没有戳破她这副自以为的气度,实则有些可笑的笨拙姿态。 生为武将世家的女儿,她偏偏要被教养成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总瞧着是有些别扭的。 真不如同样出身的沈妃,就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我耍的一手好剑。 “两条路,一是进宫当皇上的嫔妃,二是安和郡王的次子,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是个温和有礼的性子,皇上也挺看重的。”柳婵的语气倒是很温和。 她没必要上来就给虞氏威胁或者是摆排面。 要是虞氏想开的话,因着自己的这层关系,她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安和郡王是先帝的一个弟弟,在朝中领了份闲职,虽在萧临这边没什么重用,可萧临却提起了他的次子。 且他的次子能入萧临的眼里,说明还不错。 这也是另一种信号。 皇家宗室中的人虽然在太后“闹事”的时候拔除了一大部分,可还剩了一些平日里老老实实,不掺和事的,或者是懂的瞧风向的,这安和郡王也是其中一家。 虞雪雁抬头看了柳婵一眼,又低下头。 她犹豫着没说话。 柳婵也就看懂了,“你还是想进宫?” 若是想选择安和郡王的儿子,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可要是想进宫的话,才是支支吾吾的。 “景妃娘娘,臣女……”虞雪雁低了头,“臣女想进宫伴驾,也想帮扶您一二。” 柳婵听着她最后的一句话有些莫名想笑。 这算什么? 算给她不忘表了个小小的忠心?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进来吧。”柳婵轻声道。 虞雪雁的面上果然难掩惊喜之色,她朝着柳婵叩头,“多谢景妃娘娘成全。” 话落,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景妃娘娘,臣女进了宫,可以喊您表姐吗?” 柳婵似笑非笑地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叫她表姐做什么? 告诉整个宫里的人,她虞氏跟永安宫的关系匪浅? 她跟虞家虽联系上了,可这一份关系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所以虞氏的小心思,柳婵也懒得搭理。 现在喊表姐,日后就想着让表姐给自己铺路。 柳婵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见柳婵不接话,虞雪雁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只是能进宫到底是心里激动的,也不在意这一时的“冷落”。 待虞氏离开后,珍珠问自家主子,“娘娘也可以不让她进来的。” 那虞氏的眼珠滴溜溜的,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还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说不准就是个毒瘤。 “不让她进来,虞家就会将这件事怪罪在虞云晏身上。”柳婵淡淡道,“想进就进,宫里无非就是多个吃饭的而已。” 她说的没毛病,也就是多张嘴吃饭而已。 御膳房有的是饭。 珍珠见自家主子真不在意,也就不提了。 果然,第二波选秀的时候,就选进宫里三个人。 苏家的苏蝶,虞家的虞雪雁,还有一个是西北那边开战的时候,死去的一个将军的女儿,叫顾妧。 前两个大家都知道,后一个就有些陌生了。 不过,柳婵知道。 萧临跟她解释过,这个顾妧是他曾在军营中的一个末将的独女,顾末将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就背了两次,后来这个末将死在了西北战事中。 倒不是说要照顾属下的女儿,所以将他的女儿纳入后宫。 而是这个顾妧的身子很不好。 常年吃药,且都是珍贵的药材,整个人都是弱柳扶风的状态。 他是想给顾妧赐婚,可她这副样子,赐给谁为妻,都不是好事,索性就将她安置在宫里,日日拿药养着。 也算全了一份曾经的战场情义。 用柳婵的话来说,宫里不缺饭,也不缺太医和药。 既是跟柳婵说了,柳婵也觉得没什么。 对于进宫的这三个人,萧临给的位份也很统一,都是给了美人的位份。 顾氏的住处特殊些,离得太医院那边最近,且特意寻了两个太医给她照顾着,平日里也不必出席宫里的活动,也不必给其他的嫔妃请安。 这个“统一分配”,就有人不高兴了。 另外两人的住处,是昭贵妃处理的,都直接安排到了静贵妃曾住过的未央宫。 未央宫的占地也不小,两个美人足以住的开。 还能做个伴。 对此,萧临没有意见。 顾氏特殊,虞氏也算特殊,而苏氏……针对的是前朝的苏家,他是有想法的。 第286章 你的表妹? 选入宫里的女子仅有三个,朝中也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萧临的态度冷淡,就算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他也懒得搭理。 比起后宫的子嗣问题,现在大家更在意的,还是后位。 后位的人选被隔三岔五地提起来。 萧临一开始对立后的事情很上心,可不知怎的,渐渐就有了撂挑子的状态。 他越是如此,朝臣们就越是来劲。 从一开始的提议人选,到了后面苏家和虞家被选入宫,大家竟然有了站队的想法。 苏家牵扯到了皇上的亲生母妃的娘家,仅凭这一点,也不能不重视。 不然皇上将苏家的女儿送进宫里做什么? 男人的理智更多一些,在朝政上也开明,却不约而同地少了一些有关于感情的部分。 站在官场上的,十之八九家中都是有娇妻美妾的。 谁都有个放在心尖尖的小妾。 可他们也清楚,再喜欢小妾,也想娶一个端庄持家的正房。 于是大家倒是很认真地给皇上挑一个皇后。 宫里原有的几个娘娘,要么出身不够,要么就……想着想着,众人就又多加了一个沈妃和周妃。 这两个人,宠爱是比景妃娘娘差一些,但之前是有的。 且她们的出身够! 周妃的父亲已经是三品的尚书,正被皇上重用,虽说家世比起那些什么世家女简单,可好在父亲的官位高。 其次沈氏,确实是出身世家的。 不过沈氏比起虞氏的话,又差了点。 也有人提起景妃,景妃盛宠,膝下刚生了子嗣,得皇上喜欢,日后再得个皇子的话也不是难事。 后宫里,宠爱的分量还是要排在前面的。 于是朝中再次吵成了一团。 直到将萧临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看着底下。 众人冷静下来。 “苏爱卿。”萧临忽然看向了底下的一边。 苏家为官的人不在少数,家中至少有三人都在仕途上,只是都算作外放官员,不在朝中上任。 因着苏家有女选入宫里,萧临索性将苏蝶的父亲召回朝中。 苏蝶的父亲在苏家的官位不是最高的,不过回到朝中后,也得了个四品的通政副使。 通政副使可掌内外奏折,臣民申诉,乃天子近臣。 可见皇上对苏家的忠实。 苏蝶的父亲叫苏达海。 苏达海听到萧临喊自己,赶紧抖了抖袍子站出来。 因着自家女儿涉及到了后位之争,他都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地听着。 当然。 谁不想让女儿当皇上。 苏家跟皇上虽有近亲,可皇上名义上的外祖家还是柳家,日后记入史册的也是柳家而非苏家。 “臣愚笨,皇上请明示。”苏达海朗声道。 他抬着头,眼神却往下的地面看去,很是恭敬的姿态。 萧临就问的很简单,“大家都觉得苏爱卿家中教养的女儿能坐的稳后位,苏爱卿自己觉得呢?” 话音落下时,谁也没注意到帝王眼神里的一丝玩味和讥讽。 老东西。 这几日在朝中上蹿下跳,以为他不知道呢。 他在选秀的时候见过两次苏家的女儿,看起来娇娇弱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这种的也配为后? 一国之后至少要有能震慑后宫的威压吧? 当然,萧临自己在这想着,也自动略过了后宫里最有威严的昭贤妃,直接想的柳婵。 苏达海果然推让了起来。 “皇上和诸位大人折煞臣了,臣的女儿虽有几分小聪明,却没有能当皇后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临就将话头接了过去。 萧临抬手,“苏爱卿是最清楚自己女儿的人,看来苏美人不合适。” 眼下是都统一分了美人的位份,也就这么叫了。 苏达海的嘴都没有合上,豁然抬头,呆呆愣愣地看向上面的萧临。 “皇上,臣……” 臣还没有说完。 可萧临也没有机会给他说了,直接看向另外的虞家。 虞家现在的代表人物,就是虞云晏。 “虞爱卿。”萧临叫道,“你觉得虞美人如何?” 他看也不看旁边的苏达海变得忽明忽暗的脸色,瞧不见其恨不得深吸气,要不就直接挺过去的模样。 不过短短两句话,就断送了女儿未来的皇后之位! 苏达海后悔地想死。 俗话有言,老王卖瓜,还自卖自夸呢,他多说两句女儿的好,说不定皇上也认了。 虞云晏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 “皇上明鉴,臣的妹妹今年不过十六,她在家中被宠的无法无天,性子也是极其单纯的,若是当皇后的话,岂不是后宫都要乱了。”他朗声道。 旁边站着的苏达海微微松了口气。 还不如他们家的女儿。 可虞云晏的下一句,就差点让苏达海愣住了。 “臣要是非举荐的话,那就举荐臣的表妹景妃娘娘,景妃娘娘亲和大度,膝下又有公主,又有宠爱,想来再合适不过。” “谁?”苏达海下意识地问他,“你的表妹?” 不少人暗中知道柳婵和虞家的关系,可苏达海确实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有些其他人不知道。 虞云晏神色淡然地回头,嘴角勾了起来,“诸位可能不知道,景妃娘娘的生母,出自虞家的嫡系女儿,多年前为救人遭了水难,失了记忆,成了柳家的妾室。” 他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 虞云晏抬手擦眼角,“虞家寻找姑母多年,下官也是巧合,竟是见到了宫里的景妃娘娘,跟姑母生的像极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前些日子,家中祖母也来了京城,这才认了亲。” 众人哑然。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惊住了。 大家想到了一个点上。 有虞家做靠山,那景妃娘娘原本被人诟病的家世,岂不是也没了? 现在人家宠爱有,家世有,皇嗣也有……还争个什么劲。 “你怎么不为你的妹妹着想?”苏达海依旧不死心。 虞云晏笑了笑,“下官的妹妹确实不合适,您的女儿也不是不合适吗?” 他拱手,“苏大人明智,下官很是敬佩。” 可这时,就有人站了出来。 是御史处的一个姓王的御史。 王御史表情严肃,“下官认为,景妃娘娘跟乌族有牵扯,所以她是最没有资格为皇后的。” 第287章 狼头图 这位王御史在御史台多年,他弹劾的人不多,可只要弹劾,就一定要弹劾到底。 他又是个严谨的人。 真要站出来弹劾谁,手中定是有证据,而非胡言乱语,捕风捉影。 殿中当即就安静了下来。 萧临的眼神也由看热闹转为了凝重,他眯了眼看向底下的王御史。 王御史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心里震撼。 他就只顾着说他自己的。 “臣一开始是收到了有人匿名告知,说是景妃娘娘跟乌族有关系,后来在臣的暗访之下,终于寻到了证据。”王御史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掏了个布袋出来。 他将布袋高高地呈上。 黄九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立刻脚步轻快地朝着那布袋走去。 布袋很快就被放在了萧临的御桌上。 萧临伸手将布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片衣角。 只是他皱了眉头,“这是什么?” 那衣角也看不出是谁的,也看不出上面跟乌族有什么牵扯和关系,仅凭一片衣角,就想张嘴胡说? 王御史半分紧张都没有,他扬声道,“皇上,您将那衣角对折再对折,就能看出来了。” 萧临将手中的衣角按着他说的法子弄了弄,然后眉头骤然皱起。 衣角处,赫然是一个狼头的绣样。 他复又将衣角展开。 展开的衣角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再次折上,狼头就有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萧临将衣角放下,神色淡淡地看向王御史,“你的意思是说,这衣角是景妃的。” “正是!”王御史掷地有声。 众人的心里跟着颤了颤。 一时间,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半信半疑,或者是紧张,也有人是看热闹的模样。 景妃娘娘跟乌族有关系……这。 “皇上,若您信的过臣,您可以命人将景妃娘娘穿过的衣服,命人拿了来,她的每一件衣服上的最底下衣角,都是这副狼头图。” 刚刚王御史没有直说衣角上有什么,萧临也没说。 现在他直接挑了出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狼头图! 是乌族的信仰。 那些乌族的人对狼乃是极大的尊崇,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离不开狼头图。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 可现在狼头图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面前。 “皇上!”有人站了出来,“事关乌族,不如将景妃娘娘叫来问一问。” 事关乌族,可是大事。 哪怕是再宠到骨子里的嫔妃,都不能跟乌族的危险性相提并论。 萧临却是继续看向王御史,“你的意思是,景妃是乌族人?” 王御史摇了摇头,“臣不敢如此胡说,但是这片衣角确实是景妃娘娘的,皇上可以去查。” 只是他顿了顿,“皇上若是再不信的话,也可以喊来永安宫的二等宫女玉叶,这衣角是臣让她去寻来的。” 萧临抬手。 黄九会意,去永安宫里寻人。 永安宫。 柳婵这会儿正倚在贵妃榻上,瞧着奶娘逗弄孩子。 孩子已经趴的很好,小手小脚也比一开始灵活了许多,眼神好奇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黄九一头汗跑过来的时候,柳婵也没紧张。 她命人给黄九倒了杯酸梅汁。 “可是因着我那衣服的事?”柳婵问的淡然。 本来黄九是紧张的。 见她如此说,手中抬着擦汗的帕子倒是停住了。 黄九诧异,“娘娘知道这件事?” 当然,皇上跟景妃娘娘几乎是日日都腻在一起的,整个永安宫里的人大多数也是皇上安排进来的。 要是说景妃娘娘跟乌族有关系,还不如说他黄九也是呢。 景妃娘娘哪来的精力替乌族做事。 可摆不脱的是,那片衣角到底是怎么来的。 柳婵命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又吩咐了珍珠将几件衣服拿过来,她轻声道,“好了,去将玉叶一起带着,咱们去朝上看看。” 她原本没有想着去朝堂的。 衣服都是春杏管着的,春杏是个极其细心的人,那些人以为衣服上做了轻微的手脚,应该是看不出来。 可春杏偏偏就看出来了。 她不仅看出来,还特意留意了,几乎自己穿过的每一件衣裳,都有了绣痕。 于是春杏将几件衣服拿了来,她们研究了许久,才堪堪堆起了狼头的图案。 “还请黄九公公去将浣衣局的严嬷嬷也带上,还有个叫盛紫的姑姑,是专门负责洗我的衣裳的。”柳婵一点都不急。 她甚至还让珍珠给自己化了个妆,看起来很精神,眼神也是犀利的。 黄九从一开始的紧张,到了后面,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甚至多问了句,“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吗?” 柳婵却是摇头,“这等小事,不值当的麻烦皇上。” 她也是故意没告知萧临,这件事总会闹出来,所以她就想着到时候给萧临一个惊喜。 她得让萧临看看,也让大家看看,她并不是依附着萧临才能活。 黄九的笑意更深了许多。 没多会儿,柳婵收拾完了,就扶着珍珠的手往上朝的那边走。 上朝的地方也在太极殿,严格来说,是在太极殿里面的先清殿。 柳婵到门口的时候,就见黄九带着人也过来了。 几人见了柳婵,都是脸色唰的下子就白了。 “进去吧。”柳婵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又收回来了。 拿乌族来陷害她。 她还能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柳婵冷着脸踏入了朝堂的大门。 众人就回头看着一个娇俏的女子步伐端正的迈入,女子脸上肃然,行至中间,朝着上面的萧临下拜。 “永安宫景妃柳氏拜见皇上。”柳婵声音清脆。 她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听着就让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好像跟在耳边说话似的。 朝中很安静。 还没等到柳婵再继续开口,众人就见后面的黄九领了好几个人过来。 那几人明显的神色不对劲。 王御史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伸手指了她,“你是永安宫的宫女玉叶是吧?” 玉叶下意识地就哆嗦了一下子。 她的眼神飘忽,好不容易凝聚了心神,壮着胆子抬起头来。 “是奴婢。” 第288章 看她的嘴里有没有藏毒 柳婵行了礼,萧临就让她起来了。 萧临心里是有怒意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永安宫也能被人钻了空子。 若是再有下次,永安宫的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都要换了才行。 他见柳婵脸上的镇定,倒是消解了几分怒。 婵儿似乎真的很少因为什么事情慌张过。 萧临越瞧越满意,皇后之位,就是需要一个稳得住,且有强大的主心骨的女子才行。 “王御史给朕呈递了一片衣角,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萧临冲着她开口。 旁边的太监将衣角接过来,送到了柳婵的手里。 柳婵仅仅看了一眼,她就勾起嘴角,“这件衣服的料子是皇上赐给臣妾的,送去给司服局那边做成了件襦裙,前两日想拿来穿,却发现少了个衣角,原来在这。” 见她自己都承认了,王御史点点头。 这时,他冲着地上跪着的玉叶开口,“玉叶姑娘,你还不将事情如实道来?” 他这一插嘴,众人的目光从柳婵的身上,落在了玉叶的身上。 柳婵也跟着看了过去。 地上的玉叶这会儿还是紧张,却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她率先看了柳婵一眼,然后才道,“娘娘,这件事本来跟奴婢没有关系的,是奴婢前几日出宫探亲,被王御史寻上了,他跟奴婢说了乌族的厉害之处,奴婢才回来用心观察了一些娘娘平日里用的东西,偶然看到娘娘的衣角处有这个,奴婢这才……” “你将自己摘得倒是干净。”柳婵冷哼一声。 原本她瞧着这个玉叶的手脚还算麻利,做事情也尽心,加上又是从之前的玉琼轩带过来的老人,才将她提成了二等宫女。 没想到还提了个白眼狼出来。 “景妃娘娘怎么解释衣服上有狼头?”王御史的问话很犀利。 柳婵的脸上露了一丝嘲讽,她看了眼黄九,黄九立刻出去,将浣衣局的两人带了进来。 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姓严。 在浣衣局里也是分好几处的,比如洗皇帝衣服的宫女,在里面的地位就会高一些,宠妃的也会高一些。 所以负责柳婵衣裳的洗衣姑姑,叫盛紫。 盛紫姑姑的手下还管着五六个人,她们就是专门负责永安宫景妃娘娘的衣裳,每个人都有分工。 两人进来的时候,严嬷嬷是一头雾水带着一脸的紧张。 她正管着人,就被叫走了。 因着带了专门负责景妃衣裳的盛紫姑姑,严嬷嬷来的路上想着应该是景妃娘娘的衣服出了问题,不过景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人,到时候如何赔礼道歉又想着如何回来调教底下的人,都想好了。 可是没想到黄九一路将她们带到了上朝的地方。 严嬷嬷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旁边的盛紫脸色发白,她像是强撑着一口气,步子也有些轻飘飘了起来。 对于经常上朝的人来说,上朝就是上朝,习惯了也就那样。 当今皇上的性子还算好的,也不是独断专行的跋扈帝王,只要不惹恼了皇上,没什么问题。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朝堂就是个吓人的地方。 更何况是犯了错才被叫过来的人。 “说来也是本宫身边的宫女有心,本宫穿了的衣服要拿去浣衣局洗,洗完了回来,衣角就被人动了手脚。”柳婵冷笑,“诸位大人与其想听本宫解释,倒不如听听浣衣局的解释。” 此话一出,严嬷嬷顿时惊住了。 衣角被动了手脚? 浣衣局是个洗衣服的地儿,却不是个给人修衣服的地儿。 她立刻朝向旁边的盛紫姑姑,“盛紫,你动的手脚?” “不,不是奴婢……”盛紫姑姑下意识地摇头,可她的慌张和汗津津的模样,顿时出卖了她。 若不是她,怎么会怕的这么厉害。 严嬷嬷心下一沉,她接手浣衣局多年,也算经历过后宫宠妃之间的互相陷害,可也没像这一刻一样手脚发凉。 直觉告诉她,盛紫犯得不是小事。 这是有连坐责任的! “送去慎刑司。” 萧临有些不耐地开口。 慎刑司一罚,那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极少有人能承受的住慎刑司的刑罚。 “等等。”柳婵轻声道,“皇上,臣妾问问她即可。” 萧临稍点了头,没再说话。 眼看着就在他的算计之下,虞云晏提出后位人选,一个顺其自然,顺水推舟的事情,却中途杀了个程咬金出来。 他岂能不烦? 柳婵看向盛紫,“盛紫姑姑,本宫在发现衣服被人动了手脚后,就顺着查到了浣衣局,甚至一件新衣服送去浣衣局,回来的时候,衣角处也有了痕迹,再查下去,就查到了盛紫姑姑原本是司服局的绣娘,因为犯了错被打发到了浣衣局,是这样吗?” 盛紫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眼前的景妃娘娘神色淡然,却别有一股威慑力在身上,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皇上的意思你刚刚也听到了,送去慎刑司的话,死的很难看。”柳婵语气淡淡,“本宫的话都说完了,你自己说说,是谁指使你的?” 乌族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做出来的。 而且还牵扯到了她永安宫的人。 柳婵冷声道,“你背后的主子藏匿在宫里的话,她也难有好下场,也不可能护得住你。” 她想的是,许静儿会不会藏匿在宫里。 许静儿突然消失的这件事太过于匪夷所思,除了往乌族擅长隐匿和易容的方向想,她们也想不出别的。 眼下只有许静儿跟乌族能扯上关系。 盛紫姑姑低着头,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来,面上却是一片心甘情愿的死寂。 她的嘴角缓缓流了一道发黑的血出来。 柳婵看到且变了脸色的同时,旁边的人也都看到了。 黄九立刻迈步上前,用手捏开了盛紫姑姑的嘴,却在瞧见的那一刻,撒开了人。 他抬头,“皇上,她的嘴里已经提前藏了毒药。” 提前藏了毒药,所以在逼问的时候,咬破了毒药,就这么死了。 柳婵豁然就想起了前几日,有人从皇子所的小道上冲出来的宫女,也是这么死的! 同样是嘴里含了毒药! 她猛地转身看向后面的宫女玉叶,“黄九,看她的嘴里有没有藏毒!” 第289章 慧园大师到 柳婵喊出口后,黄九的动作很快。 可是他再快也快不过人家嘴里的,在黄九的手掐上宫女玉叶的嘴巴时,就已经晚了。 玉叶的嘴角也有血迹顺着流了下来。 她缓缓看向柳婵,眼神里透过一丝愧色,却也不得不开口。 “景妃娘娘,你害死大皇子的事,还想瞒下去吗?” 此话说完,原本寂静的众人猛地瞪直了眼睛。 什么大皇子的死?! 见柳婵朝着自己看过来,宫女玉叶的嘴角蠕动,见着口型,是“对不住”。 永安宫里的待遇极好,景妃也从不打骂下人。 可是她……没有办法。 玉叶的嘴角带着一丝终于解脱了的笑意,身子绵绵软软地瘫了下去。 没人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宫女的身上,大家都沉浸在那句,柳婵害死了大皇子。 甚至乌族的事情,都被放在了一旁。 “景妃娘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的,你可认?”王御史再次站了出来。 “好大一顶帽子。”柳婵冷笑,“难道本宫现在吞了毒,张口就说你王御史有造反的心思,你就有吗?” 现在就是有人想不停地将她扯下水去。 偏偏她就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王御史料到她会伶牙俐齿地反驳,可也没想到她张口就能将造反的帽子盖到自己头上,顿时气的脸色通红。 他下意识地要继续反驳,可柳婵已经不跟他说话了。 柳婵看向上座的萧临,“皇上,臣妾第一次听到大皇子离世的消息时,也是有人如玉叶一样,嘴里咬了毒,冲出来告知是臣妾害死了大皇子,臣妾没有办法跟死人对证,所以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萧临盯了底下许久,终于在她开口求助自己的那一刻,寒意顿去。 “黄九。”他喊道。 黄九立刻就恭敬了身子,“皇上。” “去请王院使和大皇子去世的时候随侍在侧的两个太医过来。”萧临吩咐出声。 黄九立刻领命而去。 接下来就是再一次漫长的等待,尽管这会儿已经过了下朝的时间,可也没有人提及。 眼前的“热闹”显然是比公务要好看的。 原本大皇子的突然离世就让不少人心里犯了嘀咕,他虽身子孱弱,可突然就没了,也总要有个说法。 有人说是被下毒暗害,也有人说是因为大皇子被许落刺激到了。 当然。 现在没有人敢提及许落。 尤其当时致力于让许静儿母子三人进宫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地将头低的跟鹌鹑似的,生怕皇上抬眼间就寻了他们的麻烦。 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在康王府…… 然而康王府中有康老王爷坐镇,皇上也不会拿着康王府如何,若是寻麻烦,肯定在朝中寻。 柳婵跟萧临对视一眼,两人面上皆是淡定。 萧临是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两人如今心意相通,柳婵一眼就瞧出了他眼底的笑意。 她偏过头去。 她敢说,今日闹上朝堂的事情,也少不了萧临的暗中纵容。 王院使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将大皇子这几年的医案都带在了身上,包括每一次疾病的反复,每一次的用药。 顺带着的,还有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太监,也一并被喊了过来。 “最近两年大皇子的身子有好转的迹象,怎么会突然又不行了?”有人喊出了声。 医案这种东西,大多是太医才看得懂。 不过朝中也不乏稍沾了医术的人,一眼就瞧出了大皇子这两年的身子比往常好了许多。 王院使点头,“没错,只是此事还要问一问大皇子身边的人。” 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现在被重新调回了内务府中。 他在大皇子身边伺候很多年了,感情不比寻常人。 一听到这,他的眼圈就红了。 小太监哽咽道,“大皇子的身子不好,却是个勤恳好学的,每每读书到深夜,后来是景妃娘娘劝大皇子先保住身子,切不可将精力耗尽。” 众人默然。 这个说法,有人心里犯嘀咕,觉得柳婵多管闲事,可有的人也觉得柳婵说的对。 “大皇子被景妃娘娘开导过几次,也想开了,身子总算有了好起来的迹象。”小太监说到这里的时候,犹豫了下。 他索性就横了心,“要说大皇子的身子这些年不好,也是德妃娘娘逼得紧,回回德妃娘娘寻了大皇子,大皇子都要好一番努力用功,可是大皇子的身子扛不住……” 说着说着,他就掉了眼泪。 大皇子没了,如果说最难受的是爹娘,那他也是排得上前几位的。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拨到了大皇子的身边,从大皇子的衣食住行,上到头发丝,下到脚后跟,都是他精心伺候的。 柳婵的心里骤然像只大手捏了一把,出现了像之前那样的闷痛。 她僵直着身子,站立未动。 “大皇子又不是景妃娘娘亲生,为何要去掺和大皇子?”王御史直接问向柳婵。 御史的难缠是出了名的,有很多时候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几乎是胡搅蛮缠,胡说八道都能够自洽。 柳婵自是知晓这一点。 她就算跟眼前的人解释一千句,想来王御史也只认准了自己看到的,而非想听她的解释。 萧临已然在上面冷了脸,心里默默惦记着,等过些日子,就将这个御史打发出御史台。 御史的地位不高,可皇帝不能轻易杀了御史。 真是由得他们不知好歹了。 萧临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色,小太监点头,从大殿的后门不动声色地离开。 底下的王御史还在喋喋不休地指着柳婵说话。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唱和,“慧园大师到!” 如果说王院使过来说明大皇子的死因不够的话,那就慧园大师过来说一说善恶之分。 众人有些意外地回头。 柳婵则是看了上面的萧临一眼,萧临冲她点了点头。 第290章 当朝拟旨 慧园大师闲庭阔步踏入朝堂的时候,众人还在愣着。 直到慧园大师在朝中站定。 他冲着上面的萧临行了个双手合十的礼,念了句阿弥陀佛。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要议论的时候,就听外面又有人过来了,是康老王爷。 康老王爷! 一般来说,这两位人物共同出现,都是有大事要商议的! 康老王爷是被康王爷扶着进来的,他的精神比前些日子看起来要差了许多,有些强撑着。 在路过柳婵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景妃娘娘。”他点头。 柳婵行礼,“老王爷。” 对于这个康老王爷,萧临是极其信任他的,柳婵也信。 虽说康王府跟许静儿有了些牵扯,可暗中查了下去,确实是许静儿利用了一把康王府。 能站在朝堂的人,多数也是心思敏捷的,在刚刚慧园大师经过景妃娘娘身边停顿半晌,又见此刻康老王爷在景妃娘娘身边站住打招呼,可见两人对景妃娘娘的客气和尊重。 而今日上朝拖得如此久…… 不就是因着一开始的立后? 不少人的心思动了起来,皇上刚刚否决了苏家,虞家不肯推出自家人,却明晃晃地站出来以外祖的身份为景妃娘娘撑腰。 景妃娘娘的出身……端看人怎么想了。 说其不好,可柳家还有个太后尚且在世,说其好,太后又是涉及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但现在有了虞家的撑腰,有些东西就明朗起来了。 当然也有人怀疑柳婵跟虞家的真实性。 可虞家都当朝认下的关系,别人也没办法去深究,更何况景妃娘娘是柳家的庶出,她的生母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果然,慧园大师开了口。 “皇上交代给老衲有关于后位人选的事情,老衲近日夜观天象,紫微星大放光芒,旁边的辅弼星紧紧相随,此乃后位将定之象。”他说的不紧不慢,很快将众人的注意力吸了进去。 朝中也有负责观测天象的钦天监,此时也不由得点点头。 确实是有中宫之位将定之象。 “老衲又测算了皇上给予的诸位后妃娘娘的命盘,以及当时留下选秀的十二名女子,确实有一人的命盘跟紫微星遥相呼应,她命宫里天府和天相同宫,主福泽深厚和尊贵贤良,再观其福德宫,此女聪慧过人,定能辅佐陛下,其财帛宫又有禄存星坐守……” 慧园大师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 众人的耳朵竖的越来越直,越来越长,恨不得他直接将那女子的名字说出来。 可到了最后,慧园大师也只是一直以“此女子”为代称。 总之就是夸了又夸,夸到最后,若是不推此女子上位,那整个大夏朝的国运就不通了。 必须她当皇后! “敢问慧园大师,这个奇女子,到底是谁?”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慧园大师双手合十,朝着说话的那位大人点了点头。 他回答的很认真,“大人,老衲说的是景妃娘娘。” “!!!!”众人咬牙。 当真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最后轻飘飘地来一句,景妃娘娘。 康老王爷也站了出来,“臣今日特意上朝,也确实是为了景妃娘娘来的,早在景妃娘娘还是婕妤的时候,老臣便觉得她聪慧有度,甚至她救过好几次皇上的性命,皇后之位她担得起。” 他的话语简洁,也是说的柳婵。 众人默然。 此时,虞云晏和严如胥也站了出来,“臣也站景妃娘娘。” 虞云晏也就罢了,如今的严如胥是皇上的心腹,他在立后的事情上一直未曾发表过意见,如今倒是站的如此爽快。 有人抬眼见皇上的嘴角勾了笑意,也赶紧站了出来。 “臣附议,景妃娘娘胸怀大度,贤良淑德,当坐得皇后之位。” 柳婵想,这纯属站出来闭着眼说瞎话了。 她可没有什么胸怀大度,贤良淑德的心思在,一直以来,她都是自私顾自己的。 渐渐地,就又有一部分人站了出来。 后宫的几个人无论谁都皇后,都不是自家的女儿当,与其挺对家,还不如挺景妃。 景妃盛宠,站出来替她说话,皇上也看在眼里。 到了最后,就只有几个人还站在大殿里,基本上都是力挺苏家的那几个大臣以及苏达海。 “苏爱卿既不想推举苏美人,也不想推举景妃,难道苏爱卿的心里还有别的人选?”萧临直直地冲着他开了口。 中宫之位自然要天命所归,大家都认同的一件事。 有几个人站在这里算什么? 不服? 不服也得服。 柳婵站在底下,微微仰头朝着萧临的方向看去,顿时觉得眼前的男人再霸气不过。 他愿意当众维护她的一切。 只见苏达海咬咬牙,上前跪下,多余的话也不必说,就道,“臣附议,景妃娘娘当得中宫之位。” 于是旁边的几个人也跪了下去。 萧临这才笑了起来。 原本柳婵想的是朝中定完了还要再商议一番,可紧接着萧临就扬声让拟旨。 当朝拟旨! 黄九亲自端来了明黄色的空白圣旨,放在了萧临的面前。 萧临正要提笔,突然下面有一道声音。 “皇上,臣还是觉得,大皇子于景妃娘娘一事不明。”说话的是王御史,“臣尚且有几个疑点想求证景妃娘娘。” 他本来跪了,可又站起来了。 萧临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冷冽。 柳婵刚要说话,就见慧园大师往前迈了一步,正好将她挡在了后面。 慧园大师先是客气地朝着王御史来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道,“老衲也曾观过大皇子的命格,大皇子本应在去年春日就没了,却能多活了一年多。” “大师难不成还要说,多活的这一年也跟景妃娘娘有关系?”王御史皱眉。 “正是。”慧园大师回答的毫不客气,“所以老衲说景妃娘娘福泽深厚,庇佑众人。” 他一向说话直率,半点不拐弯。 王御史张了张嘴,原本想再问出来的话,顿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大皇子都已经死了。 总不能跟死人对证。 只能凭着慧园大师的一张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另一边,萧临的封后圣旨已经洋洋洒洒地写好了。 第291章 谨拜见皇后娘娘 萧临将手中的御笔放下。 旁边的黄九早已恭恭敬敬地端了玉玺在旁边等着。 “朕顺应天命,特拟封后旨意。”萧临毫不犹豫地将玉玺接过,直接盖在了圣旨的右下角处。 玉玺盖,圣旨应。 黄九将圣旨接过,两手一抻,就见底下的人呼啦啦再次跪下。 柳婵步行至众人最前面,也跪。 “景妃柳氏,接旨。”黄九声音一起,嗓子也跟着尖锐了不少。 “臣妾接旨。”柳婵道。 她本以为自己来朝中这一次,是为了撇清跟乌族的关系,可没想到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完成了另外的一件大事。 皇后之位,她想,可也是想着日后还有淑妃,贵妃的位子要爬。 后来萧临用昭贵妃堵了贵妃之位,她便以为自己只剩了淑妃的路可走。 确实是惊讶。 惊讶萧临直接一口气将她立为皇后。 立后之事看似来的急切,可细细想想,之前就有了一些端倪。 比如年节晋封,比如萧临在她面前对后位避而不谈,比如前朝为着立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上面的黄九已经念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序,临御万方,夙夜兢兢,唯求贤佐。今仰观天象,紫薇垂曜,辅弼星明,乃知坤仪有定,天命所归。” “永济皇寺慧园法师与钦天监共察星象,以紫微斗数推之,得见景妃柳氏命盘尊贵,命宫天府天相同辉,胸怀福泽而性秉温恭;夫妻宫日月交映,德合乾坤而仪范端方;福德宫文昌文曲并耀,智周万务而才识卓然。更与朕命盘阴阳相契,五星连珠之兆应于斗垣,正合帝星配德,后仪顺天之象。” “朕兹以金册金宝,立景妃柳氏为皇后,入主凤仪中宫。 望其率六宫以修内德,佐朕躬以抚黎元,承天地之休,顺亿兆之望。 特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圣旨念完,黄九双手将圣旨高举过头顶,一路下了台阶,递送到了柳婵的手中。 柳婵扬声:“臣妾叩谢天恩。” 此番并不是封后的仪式,封后大典就算现在开始准备,也至少得三个月的时间。 柳婵接了圣旨站立。 朝中响起了众人朝拜的整齐声音,“谨拜见皇后娘娘。” “……” 柳婵离开朝中的时候,就见外面停了凤轿。 黄九跟了出来。 他嘿嘿笑,“毕竟有了封后圣旨,您得坐一坐这个轿子,回去的路上,众人也就知道了。” 封后圣旨是突然下的,前朝是知道了,但后宫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柳婵勾了嘴角,手里握着圣旨,淡定上轿。 这个凤轿显然是刚刚翻新过的,里面的座位也重新打磨了一番,坐下后温软舒适,却又不自觉地让人挺了腰背,威压顿显。 柳婵乘着凤轿回永安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路上,宫人们不再是简单的行蹲礼,而是一个个恭敬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待回了永安宫,众人都出来接着。 柳婵这次去朝堂上说话,谁都没有带着。 珍珠先红了眼眶。 随即其他人也都眼里含着热泪,整齐地跪在地上,高喊三声拜见皇后娘娘。 柳婵伸了手,“起来吧。” 林安和珍珠为首,起身一左一右,靠后半步,躬着身子低着头,将柳婵护送进屋。 宫人们再次请安拜了几拜。 待他们离开,柳婵才说起自己去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娘娘是说,他们将大皇子的死按在娘娘的头上,那乌族的事情会不会跟安德妃有关系?”林安的话一针见血。 在宫中看事,就一定要撇开感情,至少要撇开八分的感情。 利益为重,看事情反而最清晰。 柳婵也知道这一点。 她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安德妃这个人藏的比她想象中有些深,就冲着她能在逼死大皇子的同时,还能让人觉得她是个很疼孩子的母亲。 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也就是从这一点推的话,她会是一个明明在背后使坏,却让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人。 “安德妃那边一直盯着吗?”柳婵问道。 林安点点头。 只是林安也皱眉,“除了我们的人盯着,皇上那边也盯着,可安德妃娘娘除了每日拜佛礼佛,偶尔出来散步走走,并无其他的异样。” 这就好比怀疑这个人有问题,可却一直拿不到有问题的证据。 甚至他还安排人进了咸福宫里伺候。 可也没有任何收获。 珍珠则是想到了宫女玉叶的身上,“娘娘,玉叶是奴婢一手提起来的,奴婢自以为对她的性子很清楚,可……” 她是很愧疚的。 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差点就害了娘娘。 日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还会越来越多,她要是当皇后身边的宫女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她在临死前,跟我说了句对不住。”柳婵回想道,“所以,咱们从她的身上,应当也能查到些什么。” 当时她记得王御史是在玉叶探亲出宫的时候寻上的。 “林安,你亲自出宫一趟,去玉叶家中看看。”柳婵想了想。 能拿捏宫里人的,一个是犯了错的把柄,另一个就是家中的亲人。 被选进永安宫的人即便是犯错,也不会怕到用性命来陷害她,柳婵有这个底气。 可另一种,就不好说了。 谁没有个父母亲人? 很多时候,拿捏到了亲人,就是拿捏到了宫人的七寸。 林安应了声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就突然扬了声,“奴才见过皇上。” 屋里还想开口说话的其他人立刻噤了声,都朝着柳婵看去。 这会儿的萧临也是刚刚下了朝。 他下了朝就想飞奔过来。 在朝上,他只能端着帝王的姿态。 来了永安宫,就放松了许多。 随着萧临进来,珍珠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朝着萧临福身告退,众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他们两个。 “皇上今日好厉害,霸气极了。”柳婵笑意盈盈,她伸长了胳膊,“臣妾要抱抱皇上。” 第292章 不要宫权 萧临疾步行走在来永安宫的路上时,想过许多种进来后的情景。 或许是她端庄持重,或是她浑身霸气地教导宫人,又或许是激动地在屋里打转。 可这一刻。 他觉得眼前的伸着胳膊冲他撒娇的婵儿,确实是最真实的。 一个皇后的位子罢了。 萧临如是想。 他像往常一般,大步走到床边,俯身将大手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萧临眼神里全是暖意,“朕的皇后。” 柳婵的小手同样绕过他的后腰处,将脸贴近了他的前胸,轻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跟皇上已经是夫妇一体了吗?” 她的话里带着笑,“臣妾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都是皇上给的。” 男人最听不得这些夸人的话了。 果然萧临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朕已经给了婵儿最大的诚意,婵儿给朕什么?” 他是故意逗弄她。 柳婵伸手将人推开,忽然就朝着外面叫了声珍珠。 珍珠低着头进来,“娘娘。” “去将玉清抱过来。”柳婵吩咐道。 待奶娘抱着玉清过来,柳婵熟练地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看向还没有任何反应的萧临。 玉清这会儿是醒着的。 三个月的小孩竟是已经开始张嘴咿咿呀呀,脑袋也能撑的住,已经不喜欢被打横抱着,用力打挺憋的脸都红了。 屋里的地龙烧的很足,柳婵索性将她竖着抱了起来。 果然竖抱起来后,玉清的小脑袋倚在柳婵的怀里,眼神颇为灵动地滴溜溜地转。 她的头发从出生就有些密,如今又长了一大截。 猛地一看倒是失去了婴儿感。 柳婵将玉清往萧临的怀里塞过去,终于回答了刚刚他问的话,“这是臣妾对皇上的诚意,皇上觉得如何?” 萧临忙不迭将孩子接住。 他哑然失笑。 “皇上觉得如何?”柳婵不死心地追问。 萧临不得不点头,“朕极其满意。”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着早朝下得太晚,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萧临留在永安宫用了午膳才离开。 用完了午膳,柳婵又照常小憩了会儿。 起床的时候,珍珠就过来给她穿衣,一边告知她,宫妃们已经都在外面等着了。 宫妃们…… 柳婵似有恍惚一瞬,她莞尔一笑,“咱们出去吧。” 她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想来其他人也没有想到过。 可现在,她就是站在这里了。 踏出屋门的那一刻,柳婵细想和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深处。 要说被封了皇后,她没有半点触动的话,那是不可能。 可她此时此刻的心里依旧是淡淡的。 甚至这种激动的感觉都不如三个月前玉清降生的那一刻强烈。 林安早已在屋外候着,见她出来就迎了上来,弓了身子,将胳膊高高抬起。 柳婵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林安道,“娘娘,内务府那边过来传话,说是凤仪宫那边正在重新修缮,委屈娘娘暂居永安宫,封后大典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是三个月后的初三。” 如今尚未出正月,等三个月后,就是四月初三。 “想来等封后大典前后,咱们才能搬进凤仪宫了。”林安又道。 柳婵点了点头。 她又有些可惜,眼下住着的永安宫是极好的,处处都按着她的心意来修缮的。 等日后搬到了凤仪宫的话,永安宫的大门又要关上了。 也不知道日后何时再开。 众人都在永安宫的前殿等候,见柳婵踏了进来,便都齐齐行了大礼。 柳婵朝着上面抬步过去。 三个刚刚入宫的新人也来了,就站在众人的最后面。 她没看这几人,只是在经过安德妃身边的时候,柳婵的步子稍顿了一瞬。 安德妃低眉顺眼,身上的衣裳依旧是十分朴素,手腕上缠着一串精巧的佛珠。 待到了昭贵妃面前时,柳婵转身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 待柳婵坐在了上位,才温和叫了起。 众人再次谢恩。 像钱贤妃跟沈妃两人的眼神里都透着雀跃和欢喜,若不是这会儿人太多,两人都能激动的哭出来。 昭贵妃过来,特意带上了代表宫权的掌印。 她命人将掌印和宫里近几年的账本拿了过来。 可柳婵拒绝了。 “本宫对这些东西不通,日后还是由昭贵妃管着吧。”柳婵轻声道。 众人一愣。 昭贵妃也是愣了下。 只一个道理,宫权自古以来都是掌握在皇后手里的,哪有皇后安好,却将宫权给了旁处的道理。 也不是没有后妃管着宫权的,可那都是皇后不得已而为之。 柳婵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可她确实不在意这个。 “昭贵妃。”柳婵叫了一声。 昭贵妃上前一步,“臣妾在。” “本宫没有跟你客气,这管理后宫的事情你向来熟练。”柳婵轻声道,“后宫和谐,都是你的功劳。” 她顿了顿,“只是本宫还有别的事情更重要,后宫里的这一切还是要麻烦你。” 这一番话说的很明白了。 柳婵确实是不想接宫权。 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忍不住了。 “之前在家的时候,也没人教给她怎么管庶务。”柳美人的声音很小。 柳婵离得远没听清楚。 可钱贤妃却是听见了,现在这会儿她哪里容忍有人能当众诋毁柳婵。 她猛地回头朝向柳美人,“你在说什么?” 本来这一日柳美人就因为柳婵突然当了皇后又惊又怒的,还没有彻底地回过神来。 现在来到了永安宫也是抵挡不住心里的不舒服,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见钱贤妃问自己的声音又厉,她直接哆嗦了一下子。 柳美人呆呆地看着她。 “我……臣妾刚才说什么了。” 她刚刚说什么了? 难道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柳美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倒退两步,捂住了嘴。 新进宫的三个美人都在她的身后站着呢,此时柳美人一退,差点就将其他几人给踩了。 尤其是一袭白衣柔弱又淡雅出尘的苏氏。 她踉跄着往后躲了躲,姣好的眉眼处露出了几分嫌恶,又很快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刚刚的柔弱姿态。 虞氏猛地跳开,脸上透着一副惊恐后怕的天真,她手里的帕子在半空中甩了几甩。 “柳美人,你看着点。”虞氏嘟着嘴责怪。 倒是最后面站着有些摇摇欲坠的顾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提前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开了她们。 柳婵坐在上面看的清楚。 她突然开口,温和道,“顾美人身子不好,皇上特意施恩,不必你前来请安,回去歇着吧。” 对于顾氏的进宫,萧临有照拂之心,也是嘱咐了她看着两分。 柳婵打听过顾氏。 自小身子不好,是个药罐子里泡大的人儿,却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其他的就等以后再看了。 至于苏氏和虞氏……今日也见了,都不算老实人。 不老实就不老实吧,若都老老实实的话,宫里也太冷寂了些。 大家在宫里待着,也需要时不时看个热闹,不然后半生甚是无趣。 这一次算是简单的后宫妃嫔们前来祝贺。 柳婵也没刻意敲打什么,跟她关系不错的,她都信着,关系不好的,敲打了也没有用。 至于新进宫的几个,就看长不长眼色。 说了会话,众人才散开了。 柳婵特意吩咐让昭贵妃留了下来。 两人进了里屋。 “你若是不要宫权的话,宫里的人或许会……”昭贵妃很明白宫里人的行径。 若没有宫权,怕是宫里要传闲话。 没有皇后她管着也就罢了。 现在算什么。 “昭姐姐。”柳婵看着她。 之前喊昭贵妃是她作为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重,现在她们两个人的位置换了过来。 柳婵再喊昭贵妃的话,就是威慑。 她没这个心思,索性直接喊了姐姐。 果然在她喊了昭姐姐这个称呼后,昭贵妃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两分紧绷,眼神也有了之前两人见面的温和。 “宫里的事情我确实不熟,我也不想学着管后宫。”柳婵认真道,“我现在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她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柳婵凑在昭贵妃的耳边说了两句。 昭贵妃的眼神变了又变,惊讶出声,“庞旭?” 第293章 给她撑腰 去年的科举中,庞旭身为女子参加,中了第七名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后宫的。 昭贵妃再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件事也清楚。 眼下听柳婵提起她,昭贵妃面上的惊讶更多一些。 “你想让她进宫当女官?”昭贵妃犹豫了下,提醒道,“可是她……” 庞旭从牢中被放出来以后,就是白身了。 谁也没有再提起她的进士名次,原本要定给第七名的官位,也给了别人。 “除了开国皇后的身边曾设女官,后来的皇后都没有的。”昭贵妃轻声道,“你要走这条路,就要做好被弹劾的准备。” 史料中记载,当年的开国皇后插手朝政,几乎是被文武百官一同抵抗的。 后世对她的评价中,也是两极分化的趋势。 说她好的,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不好的,骂个三天三夜都有余。 想走这一条路,并不容易。 昭贵妃对这位开国皇后倒是没什么想法,她自从和亲的那一日起,唯一的目的就是好好在大夏国的后宫里活着。 不过。 当她听到柳婵心里的想法时,她还是震惊了的。 她一直都知道柳婵是有几分聪明的,不然萧临也不会如此喜欢,可她真没有想到柳婵会有野心。 “此事,还要看皇上。”昭贵妃说的委婉。 柳婵脸色淡然地勾了笑,点了点头。 昭贵妃提到的她都懂。 只是庞旭这件事,她早就有了盘算。 这次的封后圣旨虽说比想象中要快了许多,可实际上,后位一直都是她势在必得的。 而去年的庞旭,她一直在观望。 眼下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她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昭贵妃见她心中有数,也不打算再说。 她深知柳婵选择将这件事来跟她商量,哪怕也不算是商量,也总有她的“亲近”之意。 得了柳婵封后的消息,她再如何坦然,也是隔了一层的。 现在倒是好多了。 “既然如此,后宫里的事情,娘娘就放心吧。”昭贵妃看着她,眼底也都是笑意,“原本我也是想着,你肯定是能坐后位的。” 后宫的人也好,前朝有女儿家的人也好。 可算来算去,依着皇上的脾性,定然不会让一个新人来坐后位。 后宫里的话……柳婵是符合皇上心意的。 皇上是个随心意的皇上。 柳婵不掺和后宫的宫权,萧临也只是问了两句,并不强迫。 他将婵儿护着上来,本身也是为了让她有更大的底气。 有底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也有底气拒绝不喜欢的事情。 将宫里的事情给昭贵妃管着又如何,她是皇后,谁敢质疑。 因着不必管后宫,柳婵也像往常般正常作息,唯一多了的,就是宫外的夫人们递牌子请安。 柳婵选择性地见了几个。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康王妃的牌子也送了过来。 “康王妃对您一向没有好感,您要见吗?”珍珠有些不放心。 柳婵轻笑,“自然是要见的,今时不同往日,她就算恨我,也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话。” 不过几日的功夫,她确实感觉到了权势和地位带来的好处。 她曾经是景妃娘娘的时候,也有人对她暗中不满,或是明面上带个一两句的讽刺。 现在大家跟她说话,一改往日的嫌隙,都再谨慎恭敬不过。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句诗词作为最近几日的感悟,再合适不过。 康王妃过来的时候,柳婵正抱着孩子亲近。 见她进屋,柳婵命人奉茶,然后将孩子递给了奶娘,淡淡地吩咐她下去。 康王妃果然小心翼翼了不少。 她行了大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安康。” “起吧。”柳婵抿了口茶,不亲近也不疏远。 就是正常说话的口气。 康王妃道谢,抬起头来,竟是比刚刚还要紧张了几分。 她稍环顾了四周,自己都觉得挂起的笑意有些假。 只是她不能不来。 之前因着许静儿的事情,她跟柳婵生了几分不愉快,在公爹知晓后,直接将她喊去了书房谈话。 公爹说当今皇后是个极为大气明理的女子。 她不服。 柳婵若是大气的话,她岂不就是那个错的人了? “之前臣妾跟娘娘之间……”康王妃心里再不舒服,可眼前的形势比人强。 她不得不张口,“因着那……” 话还没有说出半句,柳婵就打断了。 “康王妃。”柳婵叫道。 康王妃本来半个屁股刚坐下,听见这句称呼,顿觉得头皮带了几分麻。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娘娘请讲。” 尽管她比柳婵的年纪要大,论辈分的话,她更比柳婵大两辈。 可不知怎的,这个小姑娘身上,就带了一种骇人的威压。 比公爹动怒还要吓人。 康王妃心里突突的跳。 柳婵见她如此,也不安慰,就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 “最近康王妃娘娘见过许静儿吗?” 康王妃本来就紧张,闻言身后的冷汗直接冒了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的声音都有些绷住了。 “娘娘!” 康王府能跟许静儿掺和上关系,全凭她多管闲事,才能被许静儿利用。 她虽好事,却不是傻子。 听公爹说,许静儿似乎是跟乌族有牵扯,她哪里敢再有想法。 真见了许静儿,她定是第一反应就让人拿下的。 看她惊得魂不守舍,柳婵倒是笑了,“王妃不必多想,本宫就是问问而已。” 上一次康王妃见她的时候,还想在言语之间教训她几句。 现在吓成这副样子。 也是柳婵没想到的。 柳婵终于想着再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的时候,就听外面通传,说是皇上过来了。 通传声落下,萧临就大步跨进了门。 有康王妃在,柳婵也不得不做做样子,起身去迎着。 她还没有请安,萧临将扶住了她的肩膀处。 亲昵姿态在康王妃面前也丝毫不收敛。 萧临像是没看见康王妃似的。 他温和道,“今日累不累?” 柳婵想都不必想。 这家伙大概是听说康王妃过来,急忙跑来给她撑腰了…… 第294章 本宫资助你做女学如何 康王妃虽是长辈,可亲自见到皇上的机会并不多。 她见萧临过来,心里又沉了沉。 柳婵见状,也懒得去为难她。 她看向萧临,“皇上,康王妃还在这呢。” 萧临就像是刚刚转身看到康王妃一样,面上似笑非笑,“朕进门之后,眼里只瞧着你了,倒是没注意还有别人也在。” 这话分明是私下里两个人才能说的话,就这么摆在明面上说? 柳婵的手在隐蔽处轻轻掐了他一下。 也让他适可而止好了。 萧临颇为享受她的这番在外人面前的小动作,对康王妃前些时日的“不知好歹”,也懒得再计较。 康王妃心里哀苦叫嚎。 她听说柳婵得宠,可也没亲眼见过不是? 当时她想的是柳婵再得宠,也不过一个后宫的妃位而已,现在她当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如此想着,康王妃冲着萧临行礼。 几句客套之后,康王妃就自觉地要告退了。 待人离开后,萧临的话比柳婵要快些,“她没有对你有不敬吧?” “她也不敢了。”柳婵有些好笑,“倒是皇上急匆匆地赶来为臣妾撑腰,臣妾多谢皇上。” 哪怕用不到,可人家就是来了。 她也不扫兴。 问过萧临今日不忙,柳婵就拎出了一些心思跟他商讨。 “你想让庞旭当女官?”萧临挑眉。 待柳婵认真点头后,他索性大手一挥,“没问题,你随时将她召见进宫即可。” 柳婵本来打了满腹的草稿,这会儿都噎在嘴里了。 她凑近了看萧临。 两人对视。 “皇上也不问问臣妾为何要这样做?”柳婵问道。 她一直认为许多事情都应该是争取来的,就算够到一件事,也总需要抬手垫脚。 可现在她手还没有抬,萧临就直接递给她了。 反而让柳婵有点不好意思。 也许是身份给到她了,可她自己还没有适应下来? 柳婵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萧临的态度有些严肃,“婵儿,虽说眼下还没有封后大典,可朕已经昭告了天下,你就是大夏朝的皇后,你有想做的事情,可尽心去做。” 他抬手握住柳婵纤细的肩膀。 “朕也不是一个多么贤明的皇帝,待百年之后,自然有功有过,可有些东西,你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不成?”他轻声道,“一个寂寂无名,无功无过的皇帝跟有丰功伟绩的皇帝比,朕自然想做后者。” “再者说。”萧临的嘴角露了讽刺,“难道丰功伟绩的皇帝就没有错,只是功过自在人心罢了。” 柳婵盯着他。 这些话,她从未听萧临的嘴里说过,这是第一次。 可她是能看出来的。 萧临有野心。 就冲着他跟姜国之间的事情,他不愿意跟先帝一样,选择退让,以公主和亲的方式来化解所谓的矛盾。 “皇上说的是。”柳婵笑了起来。 她轻声道,“不瞒皇上说,臣妾也不打算当一个规规矩矩的皇后。” 两人再次在这一刻汇集了目光。 所谓的心意相通,也不过如此。 “臣妾是皇上一步步捧起来的。”柳婵伸手抱了他的腰身,“原来臣妾的心思都是皇上引导出来的。” 好听的话依旧得说。 她从不介意自己靠着萧临行事。 只要目的达成,嘴上说一百句,一千句好话,都没有问题。 单打独斗那是迫不得已的事。 如果有的选择,谁不想有个大靠山? 第二日,柳婵亲自召见了庞旭。 她知道庞旭因着参加科举的事情,被赶出了庞家,可也没想到见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眼前站着的少女头发干净利索地用簪子盘起,脸上粉黛未施,身上的衣裳不说是破破烂烂,却绝不是好布料,看着就粗糙的厉害。 “草民庞旭,见过皇后娘娘。”庞旭跪地请安。 柳婵叫了起。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柳婵也是打量着她的。 虽两人没有视线的交汇,可也能看出她是个心思坚定的面相,比起之前在凤仪楼附近的街上看到她,甚至更多了几分。 待庞旭坐下后,春杏等人奉了茶水上前。 柳婵才问道,“如今在做什么?” 在见庞旭之前,林安已经将她最近的情况一一说明,只是两人聊天的话,还是要有个引子。 庞旭要站起来回话,柳婵制止了。 于是庞旭坐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跟母亲在城西那边租了一个小院子,招了几个女学生读书。” 说着话,她微微抬了头,朝着柳婵看了眼。 庞旭对曾经盛宠一时的景妃娘娘自然也有耳闻,可了解并不多,且在她看来,后宫的宠妃也不过为着男人的宠爱争来斗去,景妃娘娘应当也不例外。 可刚刚的一眼,她觉得自己想的或许错了。 坐在上面的皇后娘娘给了她一种温和宽容的感觉,又像是带着鼓励…… 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吗? 如此想着,庞旭又接着道,“不瞒皇后娘娘,草民教导的这几个女学生,发现她们在读书上,也是极为努力的。” 她收的主要是女学生。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对读书有想法的,可城西住的都是穷苦百姓,她又是被家中和朝中皆赶出来的人,他们能鼓起勇气将女儿送到她的院子里,求她带着读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本宫听说前些日子钱家想让你过去当女夫子,你拒绝了?”柳婵突然转了话题。 这也是个事实。 她是听钱贤妃说起来的,钱家为商贾之家,赚钱是厉害的,可也希望家中出一些读书的子弟。 庞旭虽是女子,但也掩盖不了人家是进士第七名的事实。 正常情况下,别说第七名,就是第七十名也没有机会给钱家的子女们指点一二。 其他的官宦人家介意朝中对庞旭的态度。 钱家完全不介意。 庞旭点点头,她说的坦然,“当时草民已经收了几个学生,若是去了钱家,怕是顾不上她们几个,会辜负她们的向学之心。” 只是她说完这句,就见柳婵的脸色稍冷淡了些。 庞旭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莫不是皇后娘娘替钱家兴师问罪来了,若真如此,怕是她今日不好过。 正如此想着,耳边就传来了认真又严肃的声音。 “庞旭,本宫资助你做女学如何?” 庞旭豁然抬头。 第295章 叫我婉珺 太极殿中。 黄九小心翼翼地将庞旭进了永安宫后的事情告知了皇上。 他确实带了紧张。 这……皇后娘娘的心思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资助庞旭做女学?”萧临盯着手中大臣们问安的折子,头也没抬,就这么轻飘飘问了句。 黄九应声,“是,您要不要劝劝皇后娘娘?” 在他看来,这是一条极为艰难险阻的路。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兴办女学,可基本上都冒了个头,便会被打压下去。 倒不是皇上压的。 是……世情不许。 这会触动大部分人的利益,男尊女卑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皇后娘娘硬要做的话,怕是会掀起很大的风波。 “黄九,你闲了?”萧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黄九心里突突跳了一下,随即低了头,“是奴才僭越。” 萧临将手中看完了的折子往旁边丢去,语气淡淡,“以后这种事情不必急着跟朕说,她是皇后。” 她是皇后。 黄九听着这一句,头皮就有些发麻。 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皇上的意思,是要将皇后娘娘宠着惯着到底了。 很快,柳婵要资助庞旭办女学的消息传出去,就掀起了第一次的弹劾。 雪花一样的折子落在了萧临的御桌上。 沈妃跟钱贤妃来寻了柳婵说话。 钱贤妃叹气,“皇后娘娘素来稳重,可这件事您太急了些,现在朝中都骂上您了,要臣妾说,缓缓再做也来得及。” 要她说,就先好好当一段时间的皇后,凡事循序渐进。 “缓缓再做,他们就不骂我吗?”柳婵反问道。 “……”钱贤妃噎了噎。 怎么可能不骂! 沈妃冷哼了声,“用男人们的话来说,女子读书多了,心就野了,若再加上几分自己谋生的本事,后宅就关不住她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北边关离着京城远的缘故。 西北那边的女子地位明显是要比京城高出许多的,当然,京城的贵女们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可最后的目的是为了给女儿寻一个好人家。 甚至京城的女子个个养的贤惠大度,哪怕是被夫君打死,都没有和离的。 一切以家中的颜面为重。 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更以女子无才便是德奉为宗旨。 倒是家中的男儿,都一个个地勒紧父母的裤腰带,也要硬着头皮将男儿送去学堂。 于是京城的学堂虽兴盛,却都是只招男子的。 钱贤妃自知沈妃说的话很有道理。 可她又是个怂的,“话虽如此,可那弹劾的折子……” 弹劾的折子不是一封两封,而是许多封。 寻常人得一两个弹劾,就已经紧张到不行了。 “不过区区女学,也值得他们如此操心?”柳婵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珍珠,将本宫的话传出去,朝中之事不忙?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了?家中的儿子们都教导出色,下一次科举就能考上了?别等下次又出来三五个庞旭,打了各位的脸面。” 弹劾这种事情,是闹到了萧临的面前。 可这就是萧临为她兜着的好处了。 不过,就算真闹到她的面前又如何,只要不啃掉她身上的肉,指着鼻子骂她都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婵往外传的话管用了,还是见弹劾的折子没作用。 果然闹了一阵就不闹了。 柳婵拿出了凤仪楼这两年的收入,共计三万七千两银子,在京城城西和城东的交界处买下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命人将其重新修建。 她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做自己想做的。 就像是萧临说的,凡帝王都有功有过,只要去做,定然有人欣赏,有人会不满。 喜恶同因。 也是这个道理。 跟姜国的战事结束后,谢允班师回朝,三个月后,抵达京城。 萧临亲自率文武大臣在京城门口迎接。 柳婵身为皇后,也去了。 在人前,大家都是客气而又尊卑分明的。 一上午过去,迎接仪式结束,柳婵带着安乐郡主来了永安宫。 安乐郡主感觉自己一说话眼泪就要滚出来,喜悦之情怎么都掩盖不住。 当然也说起了这次的战争。 她是后面才去的,那时候大夏国和周国的将士们已经攻进了姜国。 “姜国这些年压榨百姓们很严重,百姓都颇有怨气,一开始打的有些艰难,可后来越来越顺利,也是不少姜国百姓们在背后帮了忙的结果。”安乐郡主轻声道,“婵儿,咱们的皇上,比起姜国皇帝,不知道好了多少。” 姜国的老皇帝已经不管朝政之事,只顾着自己享乐。 他们在姜国的后宫里清点了姜国的后妃,仅有位份的都将近八十人,更别提那些无名无分伺候过皇帝的宫女了。 皇帝如此,皇亲宗室们更是酒池肉林,奢侈的很。 姜国的皇子们一个个野心勃勃,私下里搜罗百姓家中的劳力壮士当兵,为自己争夺皇位做准备。 柳婵正要说话,外面的珍珠就进来了。 珍珠是来通传的。 “娘娘,周国……太子过来了。” 周国太子本就是周婉珺。 之前她借用男子之身露面,现在有了姜国的胜仗,也不必再伪装。 这是她的底气。 周婉珺进来的时候,正好奶娘抱着即将睡醒了的萧玉清也过来。 安乐郡主跟周婉珺比较熟了,她们之间也没有太多的礼节。 于是安乐郡主的注意力顿时被小孩吸引了过去。 她抱着玉清不撒手。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周婉珺挑眉,“你比我想象中走的要快些。” 在她的世界中,有能力者不分男女。 对于萧临,她也是佩服的,对于柳婵,也是带了欣赏的姿态。 “周国……” “叫我婉珺。” 柳婵要称呼她为周国太子的时候,周婉珺打断了她的话。 “好,婉珺。”柳婵点点头。 旁边的安乐郡主抱着孩子就要冲着周婉珺凑过去,倒是周婉珺往后倒了两步。 她皱眉,“我身上带了血腥,还是离得远一些。” 不是她自己要避开,而是她身上的杀气一时半会散不去,回来的路上也有驿站停留,见到的孩子都避着她,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恐惧。 话虽如此说了,可瞧着萧玉清盯着她看了起来。 半晌,萧玉清乐得尖叫拍打。 确实是乐,而非惧。 她虽有认人的迹象,可也是谁抱着都没问题,要说偏爱,可能偏爱女子多一些? 反正林安和黄九抱的话……就能看出不情愿。 小小孩子,竟然有性别之分。 有时候萧临都会逗趣,说她上辈子是不是个男儿身。 安乐郡主问询过柳婵的意见后,抱着玉清再朝周婉珺靠近些。 直到萧玉清抓到了周婉珺的手。 周婉珺刚才进屋还大方洒脱,这会儿直接僵住了身子。 她别别扭扭地从安乐郡主的手中接过了孩子。 果然萧玉清更激动。 柳婵都在旁边看的傻眼了。 第296章 小玉清的哭泣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时,旁边的安乐郡主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顿觉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涌了起来。 安乐郡主下意识地捂了嘴跑出去。 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 柳婵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匆匆出去,在安乐郡主身边停下。 见她干呕了好几声,脸色也有些发白,柳婵一边给她抚着背,一边吩咐人去端杯白水过来。 “你这是有了?”柳婵小声问。 安乐郡主目光茫然地抬头朝着她看过来,却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吧?” 后面的周婉珺抱着孩子跟了出来,一脸的新奇,“你们两个回来的路上不是睡在一间屋里了吗,就那日在驿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乐郡主立刻就蹦了过去,直接抬手捂了她的嘴。 安乐郡主快将眼睛都瞪出来了! 她脸色由白到红,也就一眨眼的时间,甚至红到了耳根。 众人:“?” 直到柳婵终于反应了过来,命人去太医院喊婉儿。 “不必了,不必了。”安乐郡主抬了手背碰一碰发烫的脸颊,眼神乱飘,也不敢跟大家对视,“我爹娘还等着,这会儿就回去了。” 他们从京城外面进来,还没有回家呢。 也是因着谢允要进宫面圣的缘故。 就在这时,有宫女过来,“安乐郡主,谢侯爷在宫门口等您了。” 安乐郡主的脸色比刚刚还要红。 她匆匆往外冲了几步,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来,拉住柳婵往屋里去。 其他几人都知趣地没有跟进来。 安乐郡主小声道,“我跟谢允……睡了,那日也是喝了酒一时犯了浑,他并不喜欢我,我……” 本来两人之间还算是相敬如宾,谁知不小心睡了一觉,反而生疏了起来。 如果真有了孩子,她都不知道怎么跟谢允说。 柳婵听的一头雾水。 “才睡啊?”她不解,“这都一年多了,才睡?” 她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去给安乐郡主添妆了,现在她女儿都半岁了,安乐郡主跟她说两人才睡到一起。 柳婵抿了嘴,嗯…… “皇嫂!”安乐郡主跺脚,脸蛋鼓起来像个可爱的河豚,又气又急。 “好了,他在外面等你,你先回去。”柳婵见状安抚道,“回去后,我让太医去给你瞧瞧。” 安乐郡主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 可转念一想,她跟谢允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何苦瞒着这个孩子。 这一年多跟随战,虽然没有上战场杀敌,可也在背后有了不少功劳。 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皇嫂,因为婉珺为女子身上战场,也吸引了一部分女子进来,她们不少人都是立下功劳的。”安乐郡主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我见不少人暗中排挤她们,竟然想将她们的功劳占了去。” 她知道谢允没这个意思,可其他的将领们却不许女子出头。 打仗的时候一个个不出声,如今打完了,开始争功了。 确实有人生了不要脸的心思。 “人家周国也有许多女兵上战场,有婉珺在,她们都是论功行赏的。”安乐郡主满是期待地看着柳婵,“皇嫂,若是真有人不屑的话,你一定要为她们说话。” 这一点,大夏朝显然是不如周国的。 柳婵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能想到。”她拍拍安乐郡主的肩膀,“我会跟皇上提的,快出宫吧,谢将军不是等你了?” 安乐郡主跟周婉珺一起离开的。 柳婵则是亲自送到了永安宫门口。 待她往屋里走的时候,就听有小孩子的哭声,不免愣了下。 “是玉清在哭?”柳婵问道。 也不怪她听不出来,主要是玉清自出生以来,几乎是未曾哭过的。 除了饿了拉了,或许能哼唧两声。 哭声……也就是刚落地的时候,听过那么一次。 柳婵快步进去的时候,就见里面的奶娘抱着玉清出来了。 奶娘是柳婵亲自挑选的人儿,平时见她照顾的也尽心尽力,此时却满头大汗,很是着急。 “娘娘,不知怎的公主突然就哭了起来,奴婢哄了许久都没有哄好。”奶娘上前道。 她一边说话,还要一边抱着哄。 不是哄了哄不好,是根本就没法哄。 她怀里的萧玉清哭的满脸是泪,眼巴巴地望着柳婵回来的方向,张开了手。 柳婵赶紧将她抱到了怀里。 原以为她是找娘,可柳婵抱过来以后,就见她还是往外面看。 不过哭的是小声了。 小小的玉清哭声小了,可还在眼泪汪汪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又委屈又不舍的样子,显然不是为了寻柳婵。 珍珠轻声道,“娘娘,该不会是公主舍不得刚刚的周国太子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愣住了。 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吧? 奶娘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刚刚奴婢从周国太子的怀里接过公主,公主的小嘴就有些瘪了,你们离开后,公主才哭出声来。” 柳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看女儿还是哭的一抽一抽的,她不免心疼。 “等过两日母后再将姨姨请来跟你玩好不好?”她哄着道。 说来也奇怪,萧玉清跟听懂了似的,立刻不哭了。 仅仅还剩了点抽噎。 她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柳婵的肩膀上,用力蹭了蹭眼泪。 柳婵:“……” 第297章 也是她柳婵的一个机会 下午的时候,昭贵妃带了孩子过来。 她养的是当时平阳公主的女儿,眼下孩子的父亲如何并不重要了。 萧临已经特意下了旨,将这个女儿记在了自己名下,排行公主中的第二,起名叫萧玉乐,比玉清大了整整两个月。 萧玉清六个月,将将能自己坐起来,而萧玉乐已经可以满地爬了。 小孩子都喜欢小孩子。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爬着,咿咿呀呀说的话,别人也听不懂。 柳婵特意命人给她们铺了地上的毯子。 昭贵妃表面上冷冷清清,看不出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可柳婵瞧着,她的心思也没少在这个女儿身上放。 就一点。 这个萧玉乐到如今都没有生过病,且养的很壮实。 若是摊上个不在意的母亲,底下的人定然也不可能有多仔细了,孩子生病或者是碰着摔着都是常事。 昭贵妃这次过来,是聊起了七日后的封后大典。 虽说内务府那边有先例和规矩在,可也有些细节是需要她来跟柳婵商量一下的。 如此一来,就商量到了天黑。 临了,柳婵留了她用膳。 她这里没有用膳不可多言的复杂规矩,就说起了后宫最近的情况。 “新进宫的三个人看起来挺老实,也没有人站出来去作幺蛾子,希望她们一直如此。”昭贵妃感慨。 这几人老老实实的,她确实是少操心。 只是也没热闹看了。 后宫里有事寻着她,她有时候懒得管,可听在耳朵里也是个热闹不是? “苏氏看着不省心,虞氏故作的天真,以为自己多少心眼子,实际上也没有。”柳婵想了想,“至于顾氏,皇上说除了日常生活和太医院那边,其他的也不必多管。” 顾氏就是进宫养着的,只要好好养着即可。 这是最简单的。 至于虞氏,她说的也委婉了。 虞家一个劲地想将女儿送到宫里来,她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结果是个蠢的挂相的。 剩下的苏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心机。 柳婵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咱们也是能一眼看出后来者的本事了。” 昭贵妃点点头。 她比柳婵要大了将近十岁,在这宫里也算稳当,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对柳婵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其他人……也就那样。 像周氏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越是这种聪明的人,越会审时度势。 现在的宫里就不是个能争宠的后宫。 谁现在想在宠爱上分一杯羹的话,才是活腻歪了。 可要说现在的后宫不好,也不是,现在的钱贤妃,周妃,沈妃,甚至是柳美人,哪个不都过得好好的? 但要是为了争宠的话,现在的后宫里定然也会乌烟瘴气。 永安宫的小厨房里也做了小孩子吃的东西。 萧玉清现在能喝一些小米粥之类,而萧玉乐已经长了四五颗牙齿,可以啃一些稍硬点的。 待孩子抱过来,昭贵妃便洗了手熟练地端了碗喂给她吃。 柳婵不免多瞧了一眼。 她自认也是个疼孩子的,可孩子的饮食上也只是过问,很少自己动手。 倒是昭贵妃有心。 昭贵妃叹气,“她当时刚刚离了母亲,稍有不安便要大哭一场,那时候谁都不找,唯独我抱着她,她就会安静下来。” 当时她特意换了好几个奶娘,除了吃奶的时候要奶娘抱着,其他的时候都不找奶娘。 只找她。 她原本也没想到如何操心这个孩子的,那时候想的是在延禧宫里养大,日后打发出去就算了。 可上天偏偏就要捉弄人似的。 当这个孩子只许她抱着不哭的时候,她也就只能将孩子接过来。 时间长了,感情自然而然就有了。 晚上萧临过来的时候,柳婵就将今日萧玉清亲近周婉珺的事情说了说。 萧临也感兴趣,“当真?” 不过他本身对周婉珺也是尊重的,周国的皇帝能养出来这样的一个女儿,确实是厉害。 生一堆儿子任其争斗,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不见得当皇帝的有多厉害。 可若是一个女儿能养成威风凛凛的帝王…… 他很敬佩。 “说不定咱们的玉清日后也是当将军的料。”萧临想了想,“若是真有这一日,朕亲自为她加封。” 柳婵点点头,“那臣妾到时候跟皇上一起。” 她心里自然是有别的想法的,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些路,总要一步步地来。 柳婵说起了今日安乐郡主嘱咐她的事情。 “安乐说,因着周婉珺的缘故,有许多女子也加入了军中,还望皇上到时候注意着些,别让她们的功劳落不到实处。” “今日谢允跟朕提了。”萧临离得她近了些,“只是赏赐的话,她们也无法在军中继续待下去,朕还没有想好给什么。” 他想的是,这群女子在作战的时候,大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还好些。 可现在打完仗了,男子自然是要继续留在军中的。 女子怎么办? 总不能一起留着吧。 “为什么不能在军中待下去?”柳婵皱了眉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将她们单独编成一处不就得了?” 萧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法子虽行,可她们不比男儿……” 一般来说,女子的枷锁要比男子重的多。 要么是成亲后顾老养小,可不成亲的话,又不现实。 男子从了军,可日日在军中操练,这些女子们也能留在军中操练,等待下一次的战事吗? 再就是,男子从军后再归家后,有的是媒人踏破门槛提亲。 可女子呢? 女子十八岁留家,就是老姑娘了。 这是现实。 待萧临解释后,柳婵哑口无言。 良久,她才轻声道,“臣妾到底是想的简单了。”、 她想的简单,萧临说的也有道理。 这件事也只能暂且如此落下。 按着萧临的想法,就是为她们赏赐一定的银钱和荣誉,然后任其归家。 两人都没有向对方说出口的是,按着大夏朝的风俗,这些女子归家后,怕是也不会有一场好的姻缘,说不定会遭人嫌弃。 女子上战场杀人,本就是让人接受不了的存在。 柳婵闭眼,心思不停地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扭了头看向萧临,萧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转了脸过来。 “臣妾见见她们。”柳婵小声开口。 她们一部分人跟着谢允和安乐郡主来了京城,也是打算替同伴领奖赏的。 其实每一次的战事中,不是没有女子站出来。 或许她们在后面做事,或许有个别去斩杀敌人,但从未站到台前过。 这一次,谢允将她们带回了京城。 是机会。 是她们的机会。 也是她柳婵往前迈过的一个机会。 柳婵的呼吸稍稍重了几分,她莫名地有些激动了起来。 她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298章 封后大典 只是柳婵的心思再活跃,也得等到萧临那边封赏将士们结束。 她现在就是惦记着。 这群女子既然能勇敢地站出来,她这个做了皇后的,也会坚定地将她们维护起来。 谁说女子本弱? 女子本强! 柳婵在宫中也并非什么都不做,她一边着手女学那边的进度,一边命人探查许静儿的下落。 这段时日萧临忙的厉害,将查探许静儿的暗卫们交到了她的手中。 可查来查去,这个人竟是想凭空消失了般。 不对。 是许静儿和许落两个人。 许棠儿已经从慎刑司被放出了宫,安排在了京城外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当然,这个举动也是为了看能不能引出许静儿。 好歹也是多年的母女关系,她就能如此狠心? 可事实上。 许静儿依旧半点音信没有。 柳婵都开始怀疑许静儿会不会被蛊虫反噬后,直接死了或者是动不了了…… 直到迎来了封后大典。 前半夜稍迷瞪了一会儿,后半夜顶着明亮的月光,柳婵就被从被窝中拉了起来。 她平日里的打扮即便隆重,也都是简单的盘发为主。 只是皇后的凤服不是那么好穿的。 柳婵强撑了眼皮,被拽在了铜镜前,鱼贯而入的宫女们手中各自端着繁杂又多样的一样样东西。 珍珠小心翼翼地从最前面的宫女手中捧出凤袍,与春杏等人将凤袍铺平展开,放置在贵妃榻上。 凤袍做工华丽,打底是顶级的蜀锦,正红的底色上面绣着振翅欲飞的金黄凤凰,栩栩如生,凤眼震慑人心,绣娘们又在凤凰的尾部点缀了细细碎碎的宝石与珍珠,颗颗圆润均匀,散着幽幽的光晕,更添了华贵。 一针一线,皆是皇家的威严。 很快柳婵就上完了妆,她被扶着站在屋中,珍珠引着众人将凤袍缓缓给她穿在身上。 其次,柳婵的头发被高高盘起,一顶沉重的凤冠落在其发髻之上,冠顶处,四只凤凰环绕头尾相携,中心处则镶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血红宝石。 完成这两项后,外面已经有了微微的亮光。 宫人们搬来个一人高的,可照全身的铜镜,落在柳婵的面前。 这铜镜是别国进贡而来,整个大夏朝也寻不到第二个,萧临想都没想就让人搬来了永安宫。 随着珍珠等人发出微微的惊呼声,柳婵自己转了身看去。 她愣了下。 镜中的女子如同脱胎换骨了一样,在凤冠与凤服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散着一种雍容华贵的强烈气息,眼波流转之间,是淡然又坚定的威严。 是母仪天下。 包括前世的惨死,在萧临的身边游荡的那些时光,到后来的重生,如今的封后,似乎是上天一步步给她的考验。 柳婵犹记得当年小姑娘一般的心境,可却半点不像现在的她。 此时后宫的妃嫔,宫外的诰命夫人,早就在永安宫门口齐齐等候着。 外面的御林军,内务府众人也都各司其职。 萧临一身龙袍大步跨进来的时候,柳婵也正要被扶着往外走。 “皇上怎么来了?”柳婵惊讶道。 封后涉及到向太庙祭祀,这是萧临需要做的事情。 萧临也是忙的很。 从昨日下午起,两人就没有再见过了。 “朕已经向太庙那边拜祭过了,特意来接你一同前往太极殿。”萧临抬了手。 待柳婵的小手覆上,他毫不犹豫地握住。 柳婵的手心微微浸了汗意。 可两人的手掌心交握后,她才意识到萧临的手心里,同样生了汗。 她讶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临转身目视前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封后大典在太极殿上朝的地方举行,要接受百官朝拜。 按着正常的流程。 应当是柳婵被宫妃和诰命夫人们送往太极殿中,进殿后,要行至殿中给萧临行叩拜大礼,以示君臣威严和夫妻之间的尊卑有序。 两人抬步出了永安宫。 帝王的轿撵和皇后的凤轿停在宫门口处,四周的人已经齐齐拜了下去。 柳婵回头看了眼永安宫的牌匾。 她从永安宫中出来,待封后大典结束,就要直接前往凤仪宫中了。 日后,她就在凤仪宫中居住。 到了太极殿中,萧临也没有让她独自在殿中叩拜,而是直接牵着她的手,上了高处。 他如此的举动,自然令众臣子不满。 可没人敢站出来指摘。 他们的这个皇帝,看着好说话,实则很有自己的心思。 不过众人心中也愈发地清楚,皇上对这位极力册封的皇后娘娘,确实是在意的很。 宫规自然有宫规,可皇上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宫规都是皇上定的! 很快,众大臣三跪九叩,由礼部奉上象征皇后身份的金册,礼部尚书则开始在众人面前宣读册文。 下一步,是帝后去往祭台完成祭天仪式。 临行前,柳婵微微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萧临发现她的不对劲。 柳婵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声道,“这个凤冠实在太重了。” 皇后的凤冠向来都是由内务府监制,有专门的规格和样式,她也不能自由选择。 萧临抬头看了眼。 “是朕疏忽了。” 内务府没有提及有关于凤冠沉重的问题,他竟是也没有想到。 柳婵好笑地勾了勾他的手。 她发现现在萧临是格外在意她的感受的,哪怕是她偶尔抱怨的一句话,他都会记在心里。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两人同步手牵手登上祭天台。 钦天监将点燃的香递给了萧临和柳婵,念了一遍祭天祝祷。 “请皇上皇后上香。”钦天监喊道。 这一步很简单,只需将手中的香插进面前的祭台即可。 如此,封后大典就完成了。 在将手中的香往前递的时候,柳婵的心里还在想,她还以为会有人在封后大典中闹事。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 念头刚落下,她手里的香插进祭台的那一刻,变故就发生了。 第299章 我来抱着公主 一人高的祭台突然就裂开了。 紧随其后,还不等柳婵盯着那处的裂缝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大手猛地拽到了一旁。 天崩地裂的炸响声让柳婵的耳朵嗡嗡了起来,她也跌坐在地上。 柳婵头上的凤冠因着刚刚剧烈的拉扯而坠落在地。 挽好的发髻也被拽开。 乌黑的长长秀发在空中飘舞,柳婵下意识地抬头朝着祭台处看去,就见那里一片灰白色。 在不远处,黄九正白着一张脸,大声喊着什么。 像是……救驾! 御林军从旁处聚拢过来,很快就靠近了祭台。 “婵儿?” “婵儿?” 时而远时而近的叫声在柳婵的耳边回荡,她晃了晃脑袋,扭头看向萧临。 萧临的脸色都黑了。 他正张着嘴,焦急地说着什么,可柳婵听得断断续续,什么都接不上。 然后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见柳婵昏过去,萧临将人抱了起来,就要往台阶下面去。 “叫王院使来太极殿。”他冷声吩咐,“黄九,查!” 他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在封后大典上动手脚。 查出来,定要剥了他们的皮。 灭九族! 瓷制的落地祭台炸开后,其瓷碎片有大有小,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香灰散落在地上,空气中。 可就在这时,有道声音在萧临的后面响了起来。 “皇上,这是不祥之兆!” 这话是钦天监说的。 钦天监站的也近,他刚刚也被那瓷片溅在了脸上,此时脸上还挂着一道血痕。 他忙不迭走到萧临的面前。 “皇上,这乃不祥之兆,上天降怒于……” “放肆!”萧临的眼底盛着怒意,“李天明,你这个钦天监的位子是不想坐了吗?” 李天明,是钦天监的名字。 皇帝正常的情况下,是喊爱卿的,若皇帝当众念了谁的名字,那就基本上代表了人头落地的盛怒。 站在底下的诸位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封后之事若是顺利,大家也不说什么了,可现在皇后昏迷,臣认为,封后之事要另行商议。”有人道。 本来封后的人选,就是皇上强逼着众人答应的。 是皇上亲自选定的人。 可现在的问题是祭台炸了,这……说不过去。 封后要拜祭上天,祭台出了问题,这岂不正是说明了上天不愿意让这位皇后娘娘入主中宫? 萧临眯了眼。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柳婵,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封后大典已成,祭台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朕会命人将事情查清楚。”萧临呵斥道,“若有人再敢说三道四的话,官位也别要了。” 最后一句话,是最严重的。 兢兢业业爬到的官位上,谁愿意因为一句话,而丢了乌纱帽? 果然没人再敢说话。 就在萧临说话的时候,柳婵幽幽转醒,她的耳边也不复刚刚时候的嗡嗡作响。 她眯了眼缝,正好就瞧见了钦天监嘴角的那一丝得意的笑。 得意的笑? 柳婵的心头警铃大作。 几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钦天监一定是有问题的。 她的手抓住了萧临的衣裳,往下拽了拽。 柳婵的声音有些急,“皇上,钦天监,钦天监有问题!” 试想,除了钦天监能靠近祭台,能在祭台处做手脚,其他人似乎还真的做不了。 萧临侧耳听着,半点都没有犹豫。 可柳婵的声音也同样被站在旁边的钦天监听到了。 那钦天监抬起头来,似乎是诧异柳婵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忽的将嘴角的的笑意放大,很是诡异地朝着柳婵看了一眼。 柳婵心里一个激灵。 萧临也瞧见了。 他吩咐,“抓住他!” 只见那“钦天监”转身就一蹦好几个台阶,像是滑虫一样绕过上前的御林军,很快就进入了人群中。 再几下子,就看不见他了。 柳婵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更急了起来,“皇上,他是乌族的,我刚刚跟他对视了。” 乌族的人,眼中是没有光的,他们的目光很是空洞。 “玉清现在在哪?”柳婵问道。 她下意识地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身影,昭贵妃的旁边还跟着抱着玉乐的奶娘,偏偏没有玉清。 旁边的珍珠赶紧回道,“公主刚刚饿了,奶娘将她抱回去喂奶了。” 柳婵的心里更往下沉。 萧临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今宫里的大部分御林军和暗卫都在为着封后大典做保护,不管是永安宫,还是凤仪宫,防守都没有多紧密。 那乌族之人过于狡猾,竟然能当众掩盖自己的身影。 这一点,让人头皮发麻。 若乌族的人都有这个本事的话,那大夏朝岂不是任由他们行走? 柳婵也顾不得让萧临抱着自己,也顾不得刚刚被炸开了的祭台,她脱了沉重的凤服外衣,就匆匆忙忙往下跑。 萧临随即跟上。 众人见这变故,也不敢拦着柳婵,纷纷给她让了路。 黄九紧跟着在萧临后面喊了声,“封后大典礼成,诸位大人自便。” 就算有一点的小小变故,也不影响大局不是? 若公主出事的话,才是真麻烦。 太极殿的一处侧殿中。 一个低着头看不清模样的宫女,身上穿着太极殿粗使宫女的衣裳进了里面。 侧殿中守着的宫女瞧见了她,上前询问。 可还没等问话,就直接被那宫女撩了袖子,一股异香传入,对面的宫女倒地。 在里面,奶娘正解了衣裳给玉清公主吃奶。 就在这宫女要上前的时候,春杏和翡翠正好从外面进来。 “你干什么的?”春杏下意识地大喊。 可她的喊声并没有引来宫女的回眸,而是喂奶的奶娘回过了头。 此时宫女的手如枯爪,一下子朝着奶娘的脖颈处抓了过去。 翡翠的动作也快。 她直接从春杏的手里夺过盘子,朝着那宫女一丢。 宫女歪头躲开了盘子。 奶娘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抱着玉清,使劲将人护在了怀里。 就在那宫女再次动手的时候,翡翠已经上前。 两人缠打在了一处。 宫女显然是打不过翡翠的,只见她虚晃一招,很快就朝着外面奔去。 她逃命的速度极快! 翡翠要去追,春杏喊了她,“别去,你留在这里保护公主。” 若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春杏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又有几个宫女步子一致地走了进来,手中抓着一模一样的匕首。 同样的是,她们的眼中都是直勾勾的。 春杏立刻护着奶娘,要寻机会离开。 翡翠则是缠斗上去。 太极殿中的暗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很快就闯了进来,顿时乱作一团。 “快走。”翡翠来到春杏身边,“我护着你,往外面跑。” 春杏赶紧从奶娘的怀里接过孩子。 奶娘的腿脚都软了,她也顾不得自己,“赶紧带着公主走!” 在翡翠的掩护下,春杏带着孩子很顺利地离开。 可两人刚刚行至一个没人的地方,就听翡翠的语气有些怪异地开口,“我来抱着公主吧。” 第300章 宫里定有乌族的内应 春杏抱着孩子,整个身子都绷的厉害。 她正紧张着,也没注意到翡翠声音里的不对劲,只是她下意识道,“不用,你护着我们……”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春杏就觉得背后一片阴冷,还没等她回头看,脖颈处就钝痛了一下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 抱在怀里的玉清被人接着。 “翡翠”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就见其突然朝着自己咧嘴笑开,下一刻,婴儿的小嘴张开,啊啊啊地喊了起来。 她皱眉,伸手捂住了玉清的小嘴。 见孩子不再出声,“翡翠”才决定往别处走。 可刚一抬头,步子就顿住了。 “和尚?”她眯了眼瞧着眼前的人。 “……” 另一边,柳婵跟萧临匆匆忙忙赶回了太极殿。 奶娘的胸口处中了剑,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被杀死的暗卫。 也有宫女模样的倒在地上。 黄九先上前检查了几个宫女,翻过她们的身子,伸手摸在她们的后背上。 “皇上,是乌族的人。”他心下沉了沉。 柳婵则是瞧着那倒地的奶娘,疾步上前,蹲下了身子探查奶娘的呼吸。 让人惊喜的是,奶娘还活着。 珍珠赶紧过去将奶娘扶了起来。 奶娘虽中了一剑,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处,她也机灵,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见有人来了,她赶紧睁开眼睛。 “娘娘,公主她被春杏姑娘和翡翠姑娘抱出去了。”奶娘忍着疼,也是吓得脸色煞白。 翡翠此时跟在柳婵的后面,一下子就惊了。 “奴婢没有跟着春杏出去!” 她当时被好几个人缠斗,根本就脱不开身。 翡翠的额处一下子冒了冷汗。 就在这时,外面的御林军进来,“皇上,我们发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杏昏在外面。” 春杏昏了,那孩子…… 柳婵顿觉得脑子嗡了嗡,她的手脚瞬间变的冰凉。 萧临的脸色也是漆黑一片。 两人刚要往外走,就见有人洪亮大气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 “老衲将玉清公主带回来了。” 柳婵朝外看去。 只见慧园大师一手将玉清抱着怀里,另一只手还不忘摆着掌印,闲庭阔步般走了进来。 他怀里的玉清紧紧地抓着他脖子间挂着的佛珠,在回头看见柳婵的那一刻,小小的身子也激动了起来,迫使的慧园大师也不得不放下另一只手的掌印,将她团团围住。 萧临亲自上前,将孩子接了过来。 “啊啊啊啊……阿古……”萧玉清一脸兴奋激动地拍打在萧临的脸上。 众人松了口气。 柳婵赶紧检查女儿有没有事,然后松了口气。 她敛裙上前,“多谢慧园大师出手相助。” “慧园大师怎么过来了?”萧临问道。 慧园大师这会儿双手合十,朝着柳婵看了眼,“今日一早皇后娘娘派人给老衲送信,说是心中不安,怕中途生出事情来,便让老衲过来守着公主。” 萧临回头看向柳婵。 柳婵嗯了一句,轻声道,“臣妾早上起来便觉得心里发慌,今日皇上也忙碌的很,便主动让人去请了慧园大师暗中相助。”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日封后大典,那些藏匿在京城中的乌族很容易在这个时候出来闹事。 她跟萧临在一起,不见得会有什么问题,可她怕的是乌族会针对萧玉清和萧玉乐两个孩子。 孩子太小,总有睡觉或者吃饭的时候。 所以她不放心。 萧临事忙,她索性自己给孩子加了这么一道防护。 而且她能相信且依靠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如今尚且留在京城的慧园大师。 慧园大师的武功非常人能及。 且他的眼力厉害,若乌族的人出现,定然逃不过他的眼。 果然柳婵想的没错。 御林军从外面拽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宫女模样打扮,一个是翡翠的样子。 当着萧临的面,御林军直接将两人的面具揭了,又撕了后背的衣裳看了眼其肩胛骨处。 “老衲封住了她们的筋脉,皇上尽可派人去审一审,看有没有能得到的消息。”慧园大师轻声道,“阿弥陀佛。” 他是个想得开的和尚。 杀生自然是不杀生的,可有人在大夏朝作乱,他是不能容忍的。 和尚也要学会变通。 “带去慎刑司,朕要最快的速度得到乌族现在的落脚点。”萧临黑了脸,“太极殿里的守卫,去领罚。” 太极殿是什么地方,若是任由乌族自由出入,日后还了得? 殿中的守卫领命而去。 柳婵从萧临的手中接了女儿过来,“皇上也让人查查宫中,万一有乌族的人混进了宫中的话,也是麻烦。” 乌族的人难辨认,是因为她们能迅速用上别人的脸。 可乌族的后背处是她们去不掉的烙印。 其次,乌族中的女子比男子要多的多,就像这几次混进宫里来的,都是以宫女的形象。 柳婵想了想又道,“皇上记得让审讯的人,问一问许静儿的事情。” 她猜着,许静儿如果真的是乌族人,那一定是个极其特殊的。 要么是个顶尖尖的人物,要么是个被利用的。 可依着她的眼力,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黄九命人请了太医过来,将受伤的几人抬去了别的偏殿中医治。 好歹封后大典算是结束了。 待忙完了眼前的事,送走慧园大师,柳婵开始亲自哄孩子睡觉。 萧玉清很是乖巧。 她都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多危险,只努力地在床上倔着小小的屁股拱来拱去,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一头栽在柔软的被面上,呼呼睡去。 在哄娃的过程中,萧临一直站在床边,也没离开。 柳婵给孩子盖好被子,终于回头看他。 “皇上今日不用忙别的?” 封后大典虽然结束了,可萧临的日常事务也是需要处理的。 怎么这会儿还不走? 萧临嗯了声,随即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来了。 柳婵看着他。 萧临到底是开了口,“朕命人在凤仪宫那边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等会儿将玉清给珍珠她们带着。” 宫中戒了严查人,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再出问题。 可两人之间的洞房花烛若是因此没了的话,甚是可惜。 此时柳婵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卸去了沉重繁琐的凤服凤冠,头发散着,身上也只穿着一些内里的衬衣衬裤,甚至她脸上的妆容还是浓的。 “好。”柳婵应了萧临的话。 哪怕这会儿她因着乌族差点带走玉清的慌张,已经没有心情再考虑今日的封后事宜。 可萧临的心意也不能不顾。 萧临离开后,柳婵瞧着熟睡的女儿,淡然起身,“给本宫宽衣卸妆,等会儿将公主抱到凤仪宫去。” 这会儿珍珠将萧玉乐也带了过来。 “昭贵妃娘娘去宫里查人了,二公主就在咱们这玩会儿。” 萧玉乐也是个好性子,她已经会简单地喊两声母妃,见了柳婵就直接扑上来喊母妃。 她年纪小,也没人纠正她该喊母后而不是母妃。 没多会儿,钱贤妃也带着孩子过来了。 沈妃和周妃紧随其后。 钱贤妃本就是个胆子小的,此时吓得够呛,“皇后娘娘,臣妾都听说了,玉清没事吧?” “没事。”柳婵摇摇头,“那……” 她刚要开口,忽的想起了什么,于是也顾不上跟钱贤妃再说话。 柳婵喊来了林安。 “去告诉昭贵妃,这宫中定有乌族的内应,往宫门口去查,不然她们不可能会进来这么多人。” 林安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第301章 朕许久之前就想让你当皇后了 待萧玉清睡醒了,柳婵就直接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凤仪宫。 自从她封后,凤仪宫这边才开始真正收拾起来。 不得不说,内务府那边的动作也是很快。 柳婵踏入凤仪宫大门的时候,一种庄严的肃穆感迎面而来,如同她今日一早穿在凤服的感觉出奇地相似。 钱贤妃等人则是跟在她的身后。 凤仪宫里有专门供妃嫔请安说话的地方,之前在永安宫的宫人也都跟到了凤仪宫,这会儿直接将众人领了过去。 萧玉清被抱了下去。 于是柳婵跟几个妃嫔去前面说话。 傍晚时分,后宫里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昭贵妃果然查出了好几个乌族的人,幸而也有提前做好的准备,被暗卫们直接压在了地上,挑断手筋脚筋,让她们无法再逃走。 除此之外,还去寻了后宫中守着宫门的太监和宫女们。 果然有人开始查了以后,就有两个太监同时咬了毒药自杀,跟之前在朝堂上咬毒自杀的毒药是一种。 可见确实有人在背后开了门。 几人说着说着话,聊到最后,就说起了未央宫里新进来的两个人。 “她们两个现在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刚刚她们想过来问安,臣妾委婉地让她们回去了。”周妃轻声道,“新进宫的人,总归是要谨慎些的。” 倒不是说她们这几个老人就如何如何值得信任。 而是她瞧着那两个人的心思确实不纯。 到现在为止,两人也不曾在萧临的面前争些什么,绝不是因为死了这份争宠的心。 这边说着未央宫的两个人。 另一边的未央宫。 宫女端着茶盏,在屋门口停留一瞬,四下环顾,便直接进了屋。 “回来了?”虞雪雁倚在床榻上,怀里抱着个枕头。 她瞧着不说话又低着头的宫女,突然来了气,“整日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娘非要你跟着我进宫……” 话说到一半,那宫女突然就抬了头,冲她咧嘴一笑。 虞雪雁愣住。 眼前的宫女根本不是她在家中跟进来的那个,而是一个陌生的脸,她不认识。 就在虞雪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察觉到危险,想喊人的时候…… 下一刻,宫女的速度极快。 她的手掐在了虞雪雁细嫩的脖颈处,猛地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虞雪雁的脑袋松松地歪了下去。 “这宫里戒严,我得先借用一下你的身份走动。”宫女的声音柔柔,听着却没什么感情在,一潭死水。 “……” ** 凤仪宫身为后宫里最主要的存在,里面又分好几个宫室。 送走了钱贤妃等人,柳婵才被引着去往寝宫。 珍珠的面上带着揶揄之色。 “娘娘不知道,皇上特意命人在凤仪宫中开了一处温泉,就在寝宫的后面,日后娘娘一年四季都可以享受温泉沐浴的待遇了。” 整个宫里,也就只有太极殿中有温泉。 看来是从太极殿处那边的温泉引过来的。 柳婵确实提过一次太极殿那边的温泉不错,没想到再次被萧临记在了心里。 她叹气,“如果今日没有这些事情的话,想来……” “今晚是朕与你的洞房花烛,就暂且将白日的事情放一放。”萧临的话从门口处传来。 珍珠立刻上前福身,替萧临解了外衣褪下,然后便离开屋里。 两个主子都不是喜欢被伺候的极其妥帖的那种。 时间长了,珍珠等人也就有了分寸。 床边是正红色的帏帐,柳婵也重新换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裳,虽不如凤服华贵,可也是精巧绝伦。 两支胳膊粗的龙凤花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燃了。 烛光冉冉跳跃。 萧临俯下了身子,用胳膊将人撑在床中,圈了起来。 “今日是朕疏忽,让你受惊了。” 柳婵这会儿本来因为他的举动都已经有些脸红了,贸然就听到这么一句,她抬头,两人对视。 “乌族之人神出鬼没,这次盯上了大夏朝,也是皇上倒霉罢了。”她轻声道。 确实是倒霉。 那乌族说国不国,说族不族,他们时而聚集,时而散落在各处。 若是个国家的话,定要群起而攻之。 可是,他们就是一群没有心的“木头人”,这次屡次出现在大夏朝的宫里,竟是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有关于乌族的记载,有,但并不多。 他们唯几个知道的,就是乌族人身上的破绽,再就是他们的狼头信仰。 “朕怀疑乌族那边有了圣者。”萧临的脸色严肃了几分,“若为男子,叫圣者,若为女子,叫圣女,他们有心,生来便能号令整个乌族的人。” 上一次的乌族出现在大夏朝,也是因为其中生出了一个圣者。 现在这一次,他也只能如此怀疑。 而将乌族斩杀除尽的唯一路子,就是寻到这个圣者,用圣者引出所有的乌族人,然后一网打尽。 可乌族的圣者藏在哪里呢? 京城? “先不提这些了。”萧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顿觉香酥柔软,“婵儿,朕许久之前,就想让你当皇后了。” 第302章 帝王私库 原本柳婵以为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可萧临又站了起来。 他命人拿来新衣,凤冠。 帝后洞房也有洞房的规矩,比民间的夫妇成亲洞房还要繁琐的多。 首先就是“交杯酒”。 有尚礼嬷嬷前来,引着两人出去。 外面早已摆好简单的祭祀用的东西,东面还放了一桌精美的膳食。 宫人为柳婵递了酒盅,听着尚礼嬷嬷的唱和声,两人凑在一起饮用了一口。 很快又有礼部尚书亲自过来。 礼部尚书朝着北面的祭祀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复又起了身子,朝着萧临道。 “皇上皇后入寝宫,释婚服,御常服。” 柳婵心里一边惦记着往下还有多少规矩,又要挺起精神来应付。 接下来,被送到帐中再相对而坐,引交杯酒。 礼成后坐帐,吃长寿面。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接近深夜。 柳婵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重新去卸了装扮,换上了大红色的寝衣。 她刚回到床前,就见萧临不在。 “皇……” 询问的话刚要出声,一双大手就突然绕过她的腰间,将人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柳婵回身抬头。 只见萧临与她同样的一身寝服,眼角处微微透着一丝红意,不知道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有压抑着未曾褪去的激动。 “朕今日心中愉悦。”萧临的声音低沉,故意凑在了柳婵的耳边。 尽管封后大典上出了意外,他当时满心烦怒至极,可他此时此刻,见婵儿一身红衣立在自己身前,又是欢喜的。 他是帝王不假。 可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理应是个冷冰冰且没有心的帝王。 在柳婵出现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日后的路会有变化。 打理好大夏朝的天下,是他的宿命。 可现在,他封了一个令自己心安无比的皇后。 孤冷的皇帝能需要什么呢? 钱财?权势? 世人的追求也不过多是这两样,可钱财权势易得,有情人难得。 萧临的脑子里胡乱想着,他突然轻笑了声,“朕好像明白有的人会为了喜欢的人,摒弃家族私奔了,哪怕是被千夫所指。” 柳婵冷不丁就听了这么一句。 她懵懵抬头。 待听懂萧临在说什么的时候,她没忍住辩驳,“贫贱夫妻百事哀,皇上没有听过这句话?” 还私奔? 私奔了以后,多数都没有好下场。 相恋固然难,可能轮到私奔二字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自小吃穿不愁的。 若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跟“吃了上顿没下顿”碰撞一下,试试? 萧临被噎的哑口无言。 他也不气,“婵儿放心,跟朕在一起,定然不会沾染贫贱二字。” 话音落下,他朝外吩咐黄九进来。 然后开口,“去将朕私库中的钥匙拿过来,日后朕的私库给皇后保管。” 大夏国自然有大夏国的国库,可作为大夏国的帝王,当然也有帝王的小金库。 黄九惊讶了一下。 但很快又不惊讶了。 皇上现在对上皇后娘娘,迷得都没了心智一样,幸亏皇后娘娘是个再清明不过的…… 没多会儿,黄九真的取来了一枚金黄的钥匙。 萧临毫不犹豫地将钥匙塞进了柳婵的手里。 柳婵差点哭笑不得。 不过,既是萧临给了她这份所谓的“诚意”,她也乐意接受。 她如今已经不是嫔妃的身份,而是大夏朝的皇后。 凭着这一点,接了皇上的金库也正常。 黄九再次退了出去。 萧临紧了紧手臂,两人的身子再次紧紧靠在一起。 “今日朕再问你一句,你的心里有朕吗?”萧临的声音低低沉沉,暧昧的厉害。 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柳婵就被挤压到了床边。 她已然用不上力气。 为了不让自己摔倒,眼下只能紧紧地搂住了萧临的腰身,迫使两人靠的再近些。 柳婵冷哼娇嗔,“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臣妾的心里若是没有皇上的话,皇上给的中宫之位,臣妾就不要了。” 这句话没什么逻辑在。 可萧临就只听到了其中的一句,她的心里有他。 他知道眼前的小女子心里有他,却问的乐此不疲,直到两人一上一下地压倒在了床上。 “朕的心里是独有你自己的,皇后。”萧临霸气宣告。 柳婵的小脸一下子就俏红了。 她哼哼唧唧地撇过脸去,眉眼之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接下来。 褪衣衫,倾覆而上,若什么都不做,也是辜负了今日的繁盛。 其中间的时候,柳婵昏昏沉沉地想。 今时今日的自己和萧临,哪怕她重生的时候,也不曾想过会有现在。 当然,她不是说得来一个皇后的位子。 而是萧临会真的动情至此。 她前世跟了萧临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萧临情动的时刻,如今倒是日日见到了。 …… 帝后大婚,歇三日。 次日一早萧临和柳需要接受后宫宫妃们的朝拜。 昭贵妃也好,底下的小妃嫔,都在一大早等在了凤仪宫的门口。 待林安的唱和入门响起,众人才进来了凤仪宫前面的会客殿。 柳婵昨晚被压榨的厉害。 她一大早起身,整个人都酸软的格外痛苦,目光飘到神采奕奕的男人时,她的小手就贱嗖嗖地冲着他的腰间扭了过去。 手指头拧在腰间的肉上,说不疼是假的。 可萧临偏偏就勾了嘴角笑着,半点不为所动。 倒是差点将柳婵新做的指甲给弄坏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柳婵还哼哼了好几声,待到会客殿门口,她一瞬间就收了娇嗔的劲。 萧临顿觉得女子变脸,也是可佩服的。 身边的小姑娘端庄典雅,雍容华贵,今日她梳了高高的发髻,束以一顶简单的凤冠,上面斜插了一只精致大气的凤簪,更添姿态。 两人进去后,众人齐齐站了起来。 待他们上位而坐,底下的人才开始重新行了大礼,由昭贵妃站在最前面领着,三叩一拜,端正有度。 大礼拜完,由柳婵叫了起。 众人站在底下,柳婵早就在腹中打好了一番训诫的草稿,冷声道出。 她训诫的也不过那几人。 “后宫祥和,从来都不是一人的功劳,你们背后的家族体面,也是由……” “啊!” 柳婵的话没说完,就见底下的苏美人突然就惨白了脸,往后倒了几步。 苏美人的衣袖接连甩起,里面有个条状的东西掉了出来。 众人也惊得连连后退。 第303章 也按着你的法子 苏美人惊得叫了一声。 她的后面正是虞美人,眼看着就要撞在虞美人的身上时,就见虞美人侧身避开了。 于是苏美人撞在了没有任何防备的顾美人身上。 顾妧虽被免了请安,可今日到底是柳婵封后的第一次请安,她还是硬撑着身子来了。 她昨日就有些着了凉,这会儿正忍着喉中泛出的痒意,就没来得及避开。 顾妧被撞的倒在了地上。 也是这一撞,她也没精力去顾着喉咙中的不适,直接咳咳咳地厉害。 她用帕子拼命捂着嘴角,满脸通红。 经过这么混乱的一出,大家才看清刚刚苏美人的袖口中甩出来的东西,竟是一条手指粗细,早已死去的小蛇。 “这是哪来的蛇?”柳美人尖声叫了出来。 她离得后来的几个美人是最近的。 自然看的也最清楚。 顾美人身边的丫鬟上前,将自家小主扶了起来,朝着上面开口,“皇上,皇后娘娘,我们小主她……” 顾氏的身子不好,大家都知道。 柳婵点了点头,“回去吧,平日里的请安不必过来,一切以身子为主。” 她最近也陆陆续续地听了一些顾家的传言。 因着顾美人的父亲没了性命,她又是这副病弱的身子,家中早就对她不管不顾。 一个不能为家中联姻出力的女子,就是没有用的。 念及此,柳婵的态度又温和了几分,“皇上,叫王院使给她看看,若有能让她好起来的法子,也能用一用不是?” 萧临点头表示同意。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美人也轮不到太医院的顶尖尖太医去看,可柳婵开了口,那也是她会照顾人。 对此,萧临多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细心周道,她再不为过。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顾美人的身上,苏美人的脸色几不可见地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皇上,臣妾的袖子里贸然出现死蛇,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苏氏泫然欲泣,又看向柳婵,“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柳美人皱了眉头,“你自己的袖口,这般私密的地方,除了你自己能塞进东西去,谁还能塞进去?” 她是看不惯苏美人这副娇弱又有心机的模样。 都是美人的位份,今日苏美人还想有意无意地站在她的前面,也不瞧瞧自己分明是个后来的。 别的不说,她对苏美人就是存着一份敌意的。 她们都是跟皇上沾了亲的。 柳美人有些扭曲地带了得意,反正如今皇上被柳婵霸占了起来,谁也别想靠着争宠高出别人一头。 那苏美人的出身再好,也只能是个美人。 对此,柳美人怼起来毫无压力,“苏美人,你莫不是刚进宫,就想在宫中挑拨事情?” 钱贤妃好几次张了张嘴,都发现自己的话被柳美人给抢了。 柳婵坐在上面,也是多瞧了柳美人几眼。 今日柳美人的嘴不错。 “你。”苏美人打死也没想到,率先朝着自己发难的,竟然是柳氏。 柳家已经被贬为了庶民,不得再进官场,她哪来的底气? “柳美人,你休要胡搅蛮缠。”苏美人冷静下来。 她朝着上面的萧临再次道,“皇上,臣妾发誓,臣妾万万没有想在凤仪宫闹事的心思,只是这死蛇来的突然,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不然臣妾今日回去,怕是更害怕。” 见了死蛇谁不怕? “就是你自己放的,哼。”柳美人认准了这一个死理。 “好了,等会儿本宫会让人查的。”柳婵瞥了柳美人一眼,正好跟柳美人对上,就见柳美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竟然隐约有了讨好之色。 讨好之色……柳婵宁可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想跟柳美人走的近。 这俗话说,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显然柳美人是占了后者。 柳婵高坐上面,朝着底下扫了一眼,下意识地在虞氏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此时的虞氏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掺和进死蛇事件中。 其他的几个高位嫔妃不掺和也就罢了,大家跟苏氏并不相熟,可这虞氏跟苏氏就住在一起,竟是头也不抬? 莫不是虞氏给苏氏塞在袖子里的? 可柳婵又很快否认了这一个猜测,要真是虞氏塞的,虞氏又怎么会不说话。 定要出来推波助澜的。 柳婵心里闪过一丝奇怪。 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萧临摆了手,“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昭贵妃留一下。” 众人齐声告了退。 待屋里没了其他嫔妃,萧临才面色严肃地开了口。 “乌族还有人没查出来?” 这个消息是今日早上递上来的,宫里又抓出了好几个,乌族留了活口,受刑后也忍不住指认了出来。 她们一共进来了十三人。 眼下有十二人都已经落在了慎刑司,却还有一个怎么也遍寻不到。 宫人都是查了一遍又一遍的。 “慎刑司给出来的指认都是准确的,只是另外的一个确实没有寻到,可能她已经出宫。”昭贵妃轻声道,“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这两日宫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人心惶惶。 柳婵想了想,“臣妾有个主意。” 两人都看向她。 于是柳婵轻声道,“乌族之人可恨,不如咱们在宫里常经过的地方,留下乌族的印记,寻常人是认不出来的,可若是谁刻意掩盖的话……” 至少能证明跟乌族有关系。 “钦天监那边呢?”柳婵看向萧临。 除了宫里的乌族,那日的钦天监也是乌族假扮。 她们能在宫里如此自由出入,才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 “钦天监被人打昏,他们在祭台底下寻到了人。”萧临冷声道,“朕已经命人在京城戒严,也按着你说的法子试试吧。” 这一年里,乌族屡次出现。 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日后定然会有大患。 第304章 牝鸡司晨啊 在宫里寻了几日,确实是没有乌族的痕迹了。 昭贵妃给萧临递了自己查出来的结果,便只维持着宫中的常态,剩下的就是由萧临的事了。 那苏氏衣袖中出现死蛇的事情,经由查证,是天气渐暖,未央宫里进了蛇,爬到了苏氏的衣袖中。 主要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有人陷害她。 此事也只能按在了宫人的不仔细上。 至于其他人信不信,大家说一说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毕竟跟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苏氏对此生气,可初进宫要端着姿态,咬咬牙,也只能作罢。 柳婵瞧出昭贵妃有那么一丝丝故意打压苏氏的想法,给个下马威,让她在宫里老实些。 不过柳婵也管不了这些。 她最近也不是没有困难。 宫外的女学被百姓抵制,不少读书人都开始题诗骂她。 最有意思的一首诗递在了柳婵的眼前。 “漫道文章能救国,须知牝鸡怎司晨?”柳婵念的面色平静。 牝鸡司晨啊…… 这是说她野心大? 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现在的凤仪宫不比之前的永安宫,尽管柳婵的生活跟奢靡无关,复杂的规矩也少了许多,但皇后与妃位到底不同,威严也不一样。 “娘娘,都是些穷酸书生写的,您也不必放在心上。”珍珠想了想,劝道。 春杏轻声道,“就像是娘娘说的,此事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若女子成事,那些男子自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娘娘也不必过多理会。” 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 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柳婵明白她们话中的劝慰,只是她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们这样闹,会影响女学那边。” 现如今女学也是将将建好,各处都没有齐全。 她们打算的是今年的九月开学。 可现在大家抵制的厉害,怕是过段时间的报名,大家也会不敢上前。 这个世道的名声太重要了。 大家都骂她这个皇后,骂这个女学,谁敢顶着这个名头来攀附这个晦气呢? 不过,想归想,盘算归盘算。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们拦着不让她做起来,那她偏偏要做给天底下的人看看! 柳婵翻了书,寻了字,终于敲定了女学的名字。 栖梧馆。 寓意是,凤凰栖于梧桐。 这个名字起的很不低调。 她亲自提了牌匾,命人挂在了栖梧馆的门口处。 可到了第二日,宫门一开,就说是出事了。 庞旭身上灰扑扑的,带着烟熏火燎的烧焦味,就站在了凤仪宫里。 她像是哭过,眼圈也红红的。 有一种立了志向,却不停地被人打压的难受,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从拼命读书,偷着参加科举未成,又被赶出家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出路,却被人按着骂。 “昨日半夜突然就着了火。”庞旭说完这一句,就哽咽住了。 她最近每日都睡在栖梧馆的。 可见她的投入和认真。 柳婵原本在上面坐着,她站了起来,从袖口中掏了自己的帕子,步子稍快地来到了庞旭的面前。 “擦一擦眼泪,这不是什么大事。”她轻声道,“他们越是看不惯,说明越是忌惮咱们。” 要是平平无奇的话,谁会看在眼里呢? 庞旭抬了头。 柳婵瞧着她的眼泪,只是递上了手中的帕子。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已经堪称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她腹中有胸襟,有才华,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若生而为男子,这条路没有如此艰难。 可生为女子,又有什么错? 才不过十八而已。 哪怕是个成年的男子,在经历一次次屡试不中,怀才不遇的官场时,也会忍不住惆怅难过。 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她聪慧,可读书多年,心智也并非全然成熟稳重。 柳婵的年纪也小,可她是历经了两世的人,更何况前世还在死后多“活了”那么久,又有成长的“捷径”。 她心疼眼前的小姑娘。 可这条路,就是艰难啊。 “庞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咱们需要很多很多人。”柳婵再次道。 庞旭的身子顿住,原本匮乏了的力气又重新燃起。 她安抚了自己的情绪,细细地将自己这些时日听到的一些传言讲给柳婵听。 “草民不知道京城的世家官家是如何想的,可草民时不时听到一些百姓口中的传言,她们将娘娘创办的女学视为洪水猛兽,说是待女学办成之日,就会将他们家中的女儿直接抓走入学,日后家中便没了做庶务的女儿。”庞旭摇摇头。 谁的家中都有或多或少的几个女儿,所以大家都害怕。 可害怕的却是家中无人做事,而非让女儿认字明理。 “再就是,有人说女子识字读书,会硬了翅膀,日后嫁人,一来怕眼光高了,二来怕进了婆家的门,不会伺候相公。”庞旭又道。 对这一点,她是不太理解的。 她一直没有成亲的想法,尤其被家中赶了出来,就更不想成亲了。 当然,她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人想娶她这样一个想法惊世骇俗的女子。 她也想得开。 不必成亲的话,本就是好事。 那些成亲的女子,有了委屈也只能受着,没钱的时候有一番劳碌受着,有钱的时候,就有另一番委屈。 就算那些嫁在高门中的女子,伺候公婆,给夫君纳妾,又有几个不委屈的? 只是说她们后面就自洽了而已。 庞旭留了许久,跟柳婵聊着聊着,就渐渐将刚来时的满心愤恨散开了,很快她又拿出当下的一些计划。 大体上办学计划是柳婵敲定的。 两人合作的还算愉快。 到了晚膳时,柳婵要留下庞旭用膳,却被推辞拒绝了。 庞旭的眼里有着闪光,她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得出来的一些课程计划抱在怀里,“草民要先回去了,今日多谢皇后娘娘的开导。” 她承认刚进门的时候是有些崩溃的。 可现在她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不做官便不做官。 若日后能当一个闻名天下的女大儒,也是一个不错的成就。 第305章 哪怕有几个呢 见庞旭匆匆离开,珍珠给柳婵卸了外在的衣衫,给她布菜。 “庞姑娘还是有些稚嫩的,娘娘是打算让她做女学馆长吗?”珍珠问道。 “你觉得呢?”柳婵看了眼桌上的嫩笋,想吃。 珍珠会意地给她夹到了眼前。 “奴婢觉得她才华甚好,很多点子都不错,可她年纪有点小……”珍珠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她险些忘了,自家娘娘的年纪也不大。 本事这种东西,跟年纪没什么关系。 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也顽固的很,心思幼稚,半点风浪都经不起。 有的人年纪小小的,就有了自己的见解。 “奴婢是说,庞姑娘已经不错了,只是这女学馆长的位子是不是有些大了?”珍珠赶紧补救。 柳婵轻笑了声,正要开口解释,就见黄九进来了。 黄九先行了礼。 他像是看不见柳婵的膳食,只笑眯眯道,“太极殿那边新做了几样新菜,皇上让奴才问娘娘,要不要过去尝尝?” 尝菜是假,皇上有事商量应当是真的。 柳婵略吃了几口,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看来是萧临忙了。 他不忙的话,会自己过来蹭吃的,而非将她喊过去。 柳婵换了身简单的衣裳,出来的时候宫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摇着团扇上了宫轿。 不得不说,凤轿比起寻常的宫轿,且不说有多华丽大气,就论舒适程度,也是其它的普通轿子不能比的。 柳婵回回乘着这个凤轿,总有一种享福的感觉。 她到太极殿的时候,萧临果然在忙碌。 又等了一刻钟,才见他姗姗来迟。 “户部尚书那边有一笔账对不上了,赖在朕这里不走。”萧临过来的时候心情不错。 前朝事务繁忙,动不动就有人在背后掰扯,他早就习惯了。 就算有心烦的时候,也不必再冲着身边伺候的人撒气。 见了柳婵就一下子好了大半。 柳婵拿着团扇给他扇扇。 萧临净了手坐下,“朕刚刚进门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普通人的感觉。” 他说的普通人可不是贬义。 普通人家的生活,妻子在家中等候,丈夫忙碌后归家,分明是温馨极了。 柳婵脸上笑盈盈的。 她心里暗道,莫不是自己给出来的感觉像家? 像……家。 在宫里确实难得。 “皇上为什么寻臣妾过来?”柳婵问道。 她在凤仪宫吃了些,本来饭量也不大,这会儿倒是有些吃不下了。 不过萧临吃饭,她也陪了两口。 “朕听说庞旭去寻你了,有人在京城散播谣言,说一些有的没的。”萧临回头看她,“若是需要朕帮忙,朕便帮你将这些传言压下来。” 作为皇帝的镇压也好说。 一种是,用另一件百姓感兴趣的事情压过当下的女学之事。 另外的一种是,谁若是敢再背后胡说八道,就以有罪论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继续说了。 “压传言倒是不必,这是臣妾自己要处理的。”柳婵摇摇头,“不过臣妾还真有件事想让皇上帮忙。” 萧临挑眉。 只听柳婵道,“昨日臣妾写了栖梧馆的牌匾后,晚上就有人在栖梧馆放了火,烧坏了好几间房屋,臣妾想让皇上帮着臣妾查一查。” 这事也报到了萧临面前。 他已经派人去查了。 暗中散播传言也就罢了,这是惯用的手段,可背后放火,这就是有罪。 等将人抓到的话,少说也得让其后悔掉祖宗三代。 晚上柳婵留在了太极殿。 珍珠特意回去将孩子抱了过来,让三口同乐。 对于让女儿亲近萧临,也是柳婵的授意。 男人未曾经历十月怀胎,做父亲总归是最容易的,所以他们的感情就没有女子那般深厚,所以柳婵刻意让玉清多跟萧临接触。 接触的多了,感情也就深厚了。 有了感情,萧临便愿意多教她一些东西,教的多,期望也会渐渐多了。 在皇家,期望就是日后的权。 萧玉清在床上爬来爬去,她尚且不能用膝盖处支撑,将两条胳膊已经力气十足,跟虫子一样四处扭动。 宫人赶紧多卷了一条被子,在床边挡着,防止她坠下床来。 小人儿现在说话依旧是啊啊啊。 有时候也能从口中吐出一声,爹,或者吐出一声,娘,的字,但显然是自己图有乐趣,而非真正喊人。 两人就守着孩子瞧了大半个晚上。 萧临命人拿了拨浪鼓过来逗弄,引得玉清咯咯笑,他见孩子笑,摇的愈发上进,最后还是柳婵无奈地将拨浪鼓拿走了。 大晚上的,孩子过于兴奋是不睡觉的。 可让人打脸的是,那拨浪鼓刚刚拿走,就见萧玉清的眼神迷离了起来。 下一刻,她的脑袋啪的落在了床上。 啃上小手,竟是睡着了! 两人看傻了眼。 栖梧馆报名那日,柳婵一大早就出了宫。 她要亲自去瞧一瞧。 当然,皇后出宫是大事,若是明晃晃的,身边少说也得有御林军跟着,定是声势浩大。 不过柳婵是低调出去的。 身边有暗卫在其中保护,也有翡翠寸步不离地跟着,还约了安乐郡主。 路上的时候,珍珠还开玩笑。 “到时候栖梧馆那边的马车遍地,咱们的马车挤不进去可怎么办?” 又盘算将马车从后门进去,停在后面。 结果几人到了栖梧馆门口,就见冷冷清清,门口处摆了个桌子,记名的人昏昏欲睡,都快要在大街上睡着了。 珍珠下了马车,上前敲了敲那人的桌子。 “今日不是栖梧馆报名,如何这般冷清?” 她瞥见那人的胳膊底下压着的纸张,拿了起来,就见上面空空荡荡,一个人名都没有。 珍珠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这跟她们想象中的差距是不是有些大了? 那人懒洋洋开口,“如今京城的人都绕着走,别说贵女能报名了,就普通百姓都不敢靠过来,生怕被抓走了。” “好歹你也吆喝几声。”珍珠有些来气,“说不定能招呼几个呢。” 哪怕有几个,也比一个没有的强。 此话一出,那人直接将手里的纸和笔塞进了珍珠的手里。 “那敢问姑娘,家中可有人要来这栖梧馆?”那人翻了个白眼,“我们栖梧馆中招七到十三岁的女童,你家中有吗?” 第306章 皇后娘娘请看 珍珠顿时气急,她要说话的时候,就听柳婵那边喊了她。 于是珍珠耐下性子。 “庞夫子呢?” 话音刚落下,里面就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庞旭。 庞旭看见珍珠的时候,愣了一瞬,很快就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姑娘,是不是皇后娘娘有吩咐?”庞旭上前开口。 旁边原本百赖无聊的周九娘听到一句皇后娘娘,顿觉得脑袋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她慌乱中站直了身子,连不小心将凳子踢倒都顾不上了。 她是栖梧馆招来的人,算起来也是柳婵命人招的。 因着识字,就留下来帮忙。 原本她也是精力满满的,想为女学出点力,可这段时间被传言淹的心力交瘁,不免有了情绪。 可见眼前的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她吓得魂不附体。 “皇后娘娘过来了。”珍珠往马车那边瞧了一眼。 这话让周九娘头顶再次冒了冷汗。 倒是庞旭发现她的紧张,也猜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拍了拍周九娘的肩膀,“周九娘,你在这继续看着,皇后娘娘人很好的,你不必害怕。” 她想了想又道,也是威胁,“若你再急躁的话,皇后娘娘可在里面瞧着呢。” 原本今日她安排了好几个人在这里等着负责报名之事,有维持秩序的,也有记名的,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上前。 于是大家这会儿先去吃口东西,只留了周九娘一个人。 周九娘赶紧点头应了是。 后面的马车被迎到了里面。 柳婵在里面下了马车,特意戴了面纱,来门口处站着。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只是她们确实是看向栖梧馆的眼神里带着紧张的感觉,身边的孩子也匆忙拉着,像是怕被拽过来一样。 她抬眼看向四周。 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也有人在隐蔽处探头探脑,见柳婵瞧过去,便迅速隐了身子。 过了会儿,终于有一个妇人带着女儿过来。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走的好好的,却在听到栖梧馆的三个字时,吓得立刻往妇人的身后缩。 妇人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她朝着一处张望,西南的方向过来了辆马车,马车在栖梧馆的门口停下,跳下来了个人。 正是安乐郡主。 那妇人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带着孩子上前,给安乐郡主请安。 “怎么不过去?”安乐郡主问道。 她朝着那边一看,就注意到了柳婵的身影,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柳婵抬步走了过来。 那妇人的女儿躲在其身后,竟是吓得瑟瑟发抖。 “她这是怎么了?”柳婵问道。 安乐郡主摇摇头,看向面前的妇人。 这妇人是她在京城随手帮过的一个人,她家中丈夫生病,在药铺中拿不出买药的银子,于是安乐便给了她治病的钱。 因此妇人觉得有恩。 妇人想回报什么,安乐郡主便让她将女儿送到栖梧馆中,日后读书识字,也是好事。 “糖糖,不准不听话。”妇人厉声呵斥,“咱们是来读书的,你在家中不是说最爱读书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那女童直接哭了起来。 “我不要去栖梧馆,栖梧馆中有吃人的妖怪。” 正在那妇人又要发火的时候,柳婵的声音温和响起,“那你跟婶婶说,你怎么知道栖梧馆中有妖怪的呀?” 女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 “小孩小孩你别怕,听我来讲个大妖怪。京城有个栖梧馆,住个妖怪吃小孩。青面獠牙红眼眶,长舌拖地三尺三……” 柳婵听着听着,就站直了身子。 她眼神里尽是冷漠。 这群人当真是无缝不钻,连童谣都给传上了。 许是女童唱完了更害怕,哭的愈发大声了,一下子引过来了不少人。 众人对女学的门口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时,有个马车在附近停了下来。 里面先下来了一个丫鬟,待丫鬟站稳后,转身去扶里面的人。 是一个妇人。 这妇人看着年岁也不过四十上下,却身着暗红夹袄,上面的花纹再老气不过,寻常人家中稍有眼光的老夫人都嫌弃的那种。 那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施施然过来。 围观的人群很自觉地给她让了路。 有人认出了她,声音窸窸窣窣,“这不是王御史的夫人吗?” “听说王御史对女学之事十分抗拒,前两日还在酒楼里喝多了,当着大家的面,说是定要将这栖梧馆弹劾的关了门才行。” “他的夫人怎么就来了?”也有人声音更低。 只见王夫人像是没有看见这边站着的柳婵等人,直直地朝着那记名的台子处走去。 周九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刚要开口,就直接迎上了王夫人的呵斥,“还不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掀了!” 说着,王夫人率先上了手按在那桌子上,直接用力,桌子咕噜噜翻了个儿。 不仅周九娘愣住了,就连四周的百姓也傻了眼。 这…… 这王御史的夫人,是摆明了站出来,要跟皇后娘娘对着干啊。 她掀的哪里是桌子,这分明是掀的皇后娘娘的脸面! “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安乐郡主看不下去,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 王夫人像是刚刚注意到她的存在。 倒是另一边的柳婵戴着面纱,一时无人在意。 王夫人迎着安乐郡主上前,语气灼灼,“安乐郡主既然也在这里,那本夫人就将丑话说在前面,这女学实乃污秽之地,女子不在家中学针织女工,非要被逼着出来抛头露面,日后到了说亲之时,一个个踩在男人头上,谁还敢娶?” 庞旭看了眼柳婵那边,抬步上前,“王夫人,栖梧馆是奉旨办学……” “奉旨办学?”王夫人冷哼道,“皇上的圣旨呢?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当今皇上也明知此事不可为,朝中的御史都弹劾了一日又一日,你们还要不知好歹!” 她捡了地上被扫落的笔杆,“这笔杆如此纤细秀气,分明是教女子以色侍人!” 然后又指向庞旭的衣裳,“你看看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料里透着皮肉,跟那宜春院里的残花败柳有什么区别!” 庞旭自小埋头读书,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女子。 “我穿的明明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制作的栖梧馆馆服!”庞旭气的满脸通红。 她自认读书明事理,锦绣文章拿得出手,可也没想到会朝中官员的夫人,竟然是个张口污蔑女子的小人儿。 可转念一想。 这又分明对的很。 那王御史在朝中对女学的弹劾是最厉害的,而他的夫人……两人能睡在一个被窝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就在这会儿,王夫人从袖口中拿了个盒子出来。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被叠的整齐的纸,上面用娟秀小字写满了缠绵情谊的词。 王夫人扬着纸张,“你们瞧瞧,这纸是我家丫鬟在栖梧馆后面捡到的,说明这栖梧馆中必有苟且之事……” 她大声念了出来,“海棠红被翻……” 还没等念完,她手中的纸就被上前的翡翠夺走了。 翡翠快步将纸递在了柳婵的手中。 “皇后娘娘请看。” 她的话清清脆脆的,却是平地起惊雷! 围观的百姓齐齐倒退了三步,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什么,那个安静站在一边,围着面纱素衣素服的女子,是皇后娘娘?!!! 第307章 够王夫人喝一壶的 柳婵站在那边没说话。 她主要也是想知道王夫人到底能说出多少颠倒黑白是非的话,只是说话归说话,最多治她个嘴上的罪名,训斥几句。 可没有证据的话,也不好定别的罪。 结果王夫人自己把证据拿出来了! 这会儿围观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老实地跪了下去。 柳婵的注意力依旧在眼前的纸张上。 她的手指轻轻捻了捻纸张,又将纸张高高举了起来,对着略刺眼的阳光瞧了瞧。 那边的王夫人同样被柳婵的“出现”惊得浑身冷汗。 她敢在栖梧馆门口闹事,可却不能当着皇后的面啊! 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 纷杂昏了的思绪在王夫人的脑海中闪过,她眼前黑了一阵又一阵。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夫人已经跪下了。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遮掩不住的惶恐。 柳婵抬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起吧。”柳婵的声音平静的很,像是刚刚看的别人的戏,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眼见着王夫人战战兢兢地起来,她又觉得颇为好笑。 还以为是个胆子大的。 结果是个为了给自己的夫君赚名声的。 “身为御史夫人,你倒是擅长用道德来谈天阔地,这男女之事也能用来抨击女学。”柳婵的声音淡淡,却听得人心头惊起,“你一口一个污秽之地,一口一个残花败柳,怎么,是觉得本皇后私下里做皮肉生意?” 既是王夫人要说,那她就将话扯开了聊。 对付这种人,当君子反而受压制,那就当个更混的。 果然王夫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早在家中时,夫人们之间说话,她就听过柳婵还是婕妤妃位的时候,一张嘴巴厉害的很。 她自认自己的嘴巴在一众夫人里是极其尖锐的。 只要她开口,便能无理怼三分,逼得她们不得不认了客气,为此她很是自豪。 可眼下…… 皇后娘娘问的这句话,她怎么接? 皮肉生意,这像什么话! “皇后娘娘慎言,您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是……”王夫人眼珠一转,决定撇开这个话题,用冠冕堂皇的话搪塞过去,依旧也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可她刚开口,站在对面的柳婵就将手中的纸扬了起来。 柳婵眯了眼,“王夫人给本宫讲讲,这张纸是怎么来的吧?” “自是今日一早,臣妇家中的丫鬟路过栖梧馆的墙边,从墙边捡到的。”王夫人说的理直气壮。 “哦。”柳婵点了点头,她将纸张瞧了又瞧,“原来男女私会,要用如此珍贵的纸张书写情诗,不说别的,单单这一张纸,是南阳国那边上贡的澄心堂纸,里面都是带着御书房大印的,皇上总共得了三百张,都赏赐出去了。” 此话一出,王夫人的面色就变了。 她猛地站起,犹豫半晌又跪了下来,双手捧上前,“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妇看看。” 这种证据绝不能留。 王夫人心里咬牙想着。 可柳婵也没给她。 柳婵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旁边的翡翠,吩咐道,“叫京城府尹亲自过来,查一查这张纸是如何得来的。” 她顿了顿,冷声道,“再查一查,到底是谁七日前在栖梧馆放了一把火,查出来的话,一并论罪处置。” 王夫人的脸色唰的白了起来。 “莫不是王夫人放的火?”柳婵突然就低了头看她。 她心里冷笑,那场火还真查出来了,正是王御史派人放的。 萧临本想直接处置,她拒绝了。 正好今日又撞上了王御史的夫人,看来这一段时间,就是这一对在背后煽风点火。 两个老东西。 柳婵的眼神冷漠,瞧着瞧着,就让王夫人很不自在了起来。 王夫人咬着牙,虚声虚气地否认,“当然不是。” 她正要想个法子赶紧离开此处,就瞥见旁边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身着官服的京城府尹已经大步过来了。 “皇后娘娘!”王夫人直接急了,“臣妇乃朝廷命官的夫人,你不能徇私枉法,滥用权力。” 柳婵懒得跟她多说。 珍珠跑到自家主子身边站好,她已经将事情告知了京城府尹,详细地讲述了这几日的传言和前几日栖梧馆的失火都跟王夫人有关系,眼下又加了个当众污蔑皇后娘娘的罪名。 这些,够王夫人喝一壶的。 而王御史跟她夫妇一体,官位也会受到影响,就瞧着皇上能趁机将他贬到何处吧。 皇上也早就烦了王御史了。 可王御史这个人滑的跟泥鳅似的,说话大义凛然,总也抓不到他的大缺陷。 京城府尹过来也没多说。 待给柳婵行了礼,便直接将人带走了。 第308章 引路入朝 引起闹剧的王夫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看热闹的人将目光落在柳婵身上,却是谁也不肯走。 不管是为了瞧一瞧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好,还是想听一听有关于眼前的女学也罢,总而言之大家都顿住了步子。 柳婵转身,面对众人。 她摘下了面纱。 面纱的底下,露出的是一张灿如春华,出水芙蓉的小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神却稳重中透着凌厉的威严,逼得人不敢直视。 众人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没人再说话。 “此次本宫特意开办女学,并非为了女子虚名。”柳婵声音清亮,不紧不慢,“本宫知道,纺织,庖厨,识字算账这类手艺并不外传,寻常人是寻不到的,可如果本宫的女学中请了大夏朝出色的绣娘和厨娘教授,你们愿不愿意来学?”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不少人已经亮了眼。 要知道,普通人家中的女儿根本没有机会去学习这些手艺,做饭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得是做出一样样精美的菜肴,能去大户人家当个厨娘也是好的。 那绣娘这种的……寻常人也接触不到厉害的绣娘学习。 百姓的女儿,多是到了年纪在家中照料弟弟妹妹,打扫浆洗,为家人做饭,等日后到了年纪,便一门亲事说了出去。 “若能学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后说亲都能抬高身价。”人群中有人出声。 “皇后娘娘亲自办的女学,这是好事。” “那王夫人张口就污蔑咱们女子的名声,她是见不得咱们女子好。” “皇后娘娘的膝下也是女儿呢!” “……” 渐渐地,七嘴八舌的议论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舆论渐渐有了变化。 也有人高声问道,“皇后娘娘,不知道这女学如何收费的?” 学东西是好事。 可皇后娘娘办的女学,算起来是就是皇家的,皇家的东西他们不一定上的起。 那可不是一番的富贵奢侈。 “家中只要无人做官,便不收银子,可直接学一年。”柳婵轻声道,“其中优秀出众者,日后有机会入宫为女官。” 她原本是想让庞旭先做女官的。 可后来一想,女学办起来,比一个人为官要有用的多。 有些东西也要及时变化,用长远的目光看。 她从未诉出口的一点是。 她在为玉清铺路。 这是她作为当母亲要为女儿铺平的一条路。 柳婵给人群中的某处使了个眼色。 此时隐藏在人群中的林安做了个不起眼的手势,有人暗中点头,立刻带着身边的女儿上前,“我们报名,我的女儿要学绣活,日后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也不怕被夫家欺压。” 现在这个世道,一边要求女儿嫁人,又怕女儿在婆家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女学也有名额,今年我们只招一百五十人。”庞旭见众人还在犹豫,立刻站了出来。 免费,但又有名额限制要求。 “入学要参加考试。”周九娘在后面加了一句。 本来众人就要上前报名,结果一句考试都吓得停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考试对于普通的百姓们来说,那都是天方夜谭。 能跟考试扯上关系的,都是有才学的人。 可她们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 “考试的内容跟识不识字没有关系,是考一个人能不能努力上进。”庞旭接了话道,“京城适龄女子众多,我们也要择优录取。” “那到底考什么?”有人又问。 另外的一人补充道,“若不说要考什么,我们心里也没有底。” 都觉得自己的女儿聪明懂事,可女学不认怎么办,总要有个门槛。 “不能说。”庞旭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什么难的,她跟皇后娘娘商定的是,考定力,毅力,灵活度等等。 只是不能提前公布,以防有人在背后对孩子加以“训练”。 这就是作弊了。 尽管考试的内容不说,可不用花钱这个条件,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要不花钱,便不会吃亏上当。 考进去学了手艺固然好,考不进去的话,只当下报个名也无所谓。 众人纷纷上前给自家适龄的女儿报了名。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栖梧馆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里面的人也出来帮忙。 柳婵等人进了栖梧馆中,在里面参观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过来。 “皇嫂,若是都不收钱的话,那一年也要支出不少银子,你可想好银子的来源了?”安乐郡主问道。 对于她来说,她是了解皇家的俸禄的。 皇后的俸禄虽看着多,却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想支撑一个女学,一年两年尚可,时间长了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柳婵点头。 安乐郡主叹了口气,“咱们今日报名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些官家世家,到底不买咱们的账。” 对此,柳婵淡笑不语。 两人在里面转了两圈,倒是满意的很。 “走吧,咱们去驿馆坐坐。”柳婵开口。 “驿馆?”安乐郡主好奇,“你要去见周国太子?” 如今驿馆里住着的,也就一个周国太子而已。 周婉珺跟萧临之间的一些有关于姜国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要离开大夏朝,也得等一个月之后了。 柳婵上了马车。 见到周婉珺后,柳婵也没客套,直接就说了当下有关于女学的现状。 她自知做事不够周全,但也并不耻于向别人求教。 周国皇帝皇后既然能培养出一个太女,且周国现在女子不必男子弱多少,那定是有一开始的路径的。 万事开头难。 柳婵摆好了悉心倾听的姿态。 周婉珺嘴角的笑意放大,她也坦诚地告知了一条路。 “低位女子从养家糊口开始,引导从商最好,高位女子……”她顿了一下,伸手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 引路入朝。 “你办女学没有问题,只是这女学中,不能只有百姓出身的女子,也要有官宦人家中的女子,最好有皇室的孩子,甚至……公主。”周婉珺看向柳婵,“周国的女学并非我母后创办,而是我皇祖母一手建立的,她当年的处境,跟你眼下差不多。”周婉珺又道。 现在周国的女学林林而立,几乎是跟男子同等教育对待。 为首的女学,就是所有女子都挤破了头拼命想进来的皇家女学! 第309章 她也没想操心 柳婵从驿馆出来之后,就盘算起了大夏国能当夫子的人。 夫子的人选,一定要引众人趋之若鹜的。 尤其是世家佩服的。 回去后,柳婵很快就敲定了几个特定的人选,需要她亲自下帖子,其次便是用丰厚的俸禄和体面,招一些合适的女夫子进来。 尽管有许多人抗拒这份差事,可定有旁观者清的人。 若碰上一味贬低女学的,也不配进女学的门。 她去寻了萧临,提出了从周国那边“引进”人才的想法。 萧临想都不想就批了。 要说柳婵当下做的这件事,对他没有一丁点私心在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明面上,大夏朝的男尊女卑观念深入人心,看起来也不过是女子吃亏,可实际上,在背后还有另外的隐患。 男子始终居于高位,自小就生了傲气。 随之而来的是固执和浅薄的自尊心。 而生男子才能立户的思想之下,多少女子一生下来便被溺亡,男女比例失衡也是一大麻烦。 从小家看,男子娶妻愈发困难,而从国家的层面看,这是底层社会动荡的隐患。 他身为帝王,能看到的就是朝中的迂腐和败落,可朝中的现状,另一方面也代表了民生。 现在的情况是,大夏朝不通变革,只死守旧规,而周国那边新气盎然,国力迅速变强。 眼下周国要跟大夏朝合作,可日后呢? 待周国的国力盛极,大夏朝日渐老朽,难道他要拿出一纸协议来告知周国,不准欺负大夏朝吗? 两国国力差距过大的时候,一纸协议算的上什么? 国强,才是本身的威慑。 萧临本就有改变现状的想法,而柳婵跟她想到了一处,他自然要鼎力支持,帮她荡平困境。 他是生了自豪心的。 一直以来,他不愿意立后,就是因为不曾遇见一个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弱者。 他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 让他欣喜的是,柳婵跟他是一种人。 在凤仪宫中。 柳婵瞧着手中的回帖,一个个仔细看过去。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原封不动被退回的帖子上,这是她亲自写了递出去的帖子。 林安在旁边瞧着,解释道,“齐夫人重新回了道观。” 自家主子送出去的夫子请帖,多是隐世大儒,也有厉害的才女,也有出色的棋圣等等。 这个齐夫人,就是以琴闻名于天下的。 为了苦修琴艺,她不惜与家人闹翻,拒绝被家中说好的亲事,家中自然接受不了,便一怒之下将她送去了道观。 听说她的未婚夫在陪着母亲上山参拜的时候,被她的琴声吸引。 两人互通心意,最后成了正果。 可好景不长,她的夫君便遭到了变故,撒手人寰。 尽管她身上带了一些悲悯的经历和故事,大家对她贬褒不一,可她却是世家大族中眼里的贵客,多少人下了重金帖子,希望她去家中教导女儿琴艺,哪怕指点一二都是好的。 还有一点值得提的是。 她本身姓齐,因为自己的琴艺超然,众人喊她齐夫人,而非冠以夫姓。 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 只要本事超然,世俗的眼光便落在了本事上,她的经历反而成了陪衬和唏嘘。 柳婵想了想,重新写了一张拜帖。 “您要去亲自拜会她吗?”珍珠愣了下,“将她召见进宫,岂不是更容易?” “咱们是求人办事,而非别人求咱们。”柳婵语气无奈。 她明白珍珠的意思。 无非就是提醒她端着皇后的姿态。 可她生出攀爬皇后之位的心思时,本来也不是为了高高在上,以中宫的尊贵自居。 只是说,这个身份让她做许多事情,是最有优势的。 倒是皇后身为天下女子表率这句话,合她的心意。 柳婵想归想,念归念,到底是事事不能如人意。 她的拜帖也被退了回来。 这次倒是给了清楚的理由,说是齐夫人已经生了道心,不想再沾染这些世俗琐事。 安乐郡主来找柳婵的时候,就见她在为这件事发愁。 “非要找她吗?”安乐郡主不解,“我看给你回帖的夫子也不少,这样已经够了吧?” 这位齐夫人虽脱俗,可其他人还是识趣的。 “她越如此,我倒是越好奇了。”柳婵的兴趣十足。 她打算去见一见齐夫人。 当然并不强求。 “再就是,她若真的能来,想必世家的子女也会有心来女学读书,这是咱们手中的底气。”柳婵又道。 道理很简单。 现在世家之间里面也是有学上的,虽然多数是男子在上学,可其中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谁家有本事,请的夫子厉害,谁家就会在学堂上趋之若鹜。 家族势力是一回事。 可若是家中的夫子随意……其他人也不可能让其家中的优秀子弟去任其糟践。 再就是,琴学这个学科虽然不是直晃晃地点明日后她的路,可只要能吸引世家贵女入学,那长年累月下来,灌输的思想,就是她引导的。 周婉珺给她指出来的路子,也是同理。 到了晚上,柳婵就将自己想要出京的事情告知了萧临。 那齐夫人所在的道观,离得京城不算远也不算近,可只路程,也得有一日的时间。 “不能召她进京?”萧临也是疑惑。 不过他很快又明白过来,能让婵儿亲自去一趟的,定然不是轻易就能请得动的。 萧临想了想,“那朕跟你一起去。” “皇上有空?”柳婵讶然。 这一来一回的,至少需要三日的功夫呢。 朝不上了? 在柳婵看来,当皇上的话,成叠的折子尚且好些,能牵绊住皇上的脚步的,无非就是每天一大早的上朝。 “哪个皇帝不微服私访,这是深入体察民情。”萧临解释的冠冕堂皇。 他也不想承认,离不得柳婵三日。 萧临暗暗觉得自己有些粘人了。 可转念一想,帝后和睦本就是国之大喜,自当如此才是。 “朕陪你去。”萧临开口道,“朝中之事,朕自会安排,不必你操心。” 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柳婵:……她也没想操心。 第310章 你又是谁 齐夫人所在的地方,是离着京城约三百里的益州。 与京城不同的是,益州是一个从商闻名的地方,京城扔一块转头砸一个官员,益州则是一块转头就能砸到一个富商。 所以,它也富得流油。 鉴于此,柳婵觉得萧临想去益州,也不能只跟着,他也可以顺便做些别的事情。 打仗之后,国库空虚,边关百姓免除三年赋税,以休养生息。 如此国库中的收入更少了。 “你在鞭策朕?”萧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眼前的小姑娘做起事情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仅仅要自己做事,还要让他到了益州也做些什么。 “益州地方富裕,皇上心思聪慧,卖点牌匾都能收点银子。”柳婵故意开玩笑。 萧临果然愣住了。 然后将脑袋埋在了柳婵的肩膀处,笑得抖擞。 柳婵觉得萧临跟之前似乎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莫不是自从封后大典,他在她的面前,更加放松了? 两人多数时候,在四下无人处就像是打打闹闹的小夫妻,一点都不顾及端庄威严的帝后身份。 当然。 对这一点,柳婵是乐见其成的。 她也承认自己在萧临的面前,放松了不少,至少时时刻刻揣摩算计的心思,没有之前那般多了。 总而言之,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 萧临在次日的朝堂上,简单交代了两日的朝会,便直接下了朝。 大家倒是好奇问了。 可他也只是笑了笑没说。 于是众人便不好再问,打听皇上的行踪,本就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事情。 下朝后,萧临便带着柳婵直奔益州。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萧临带了黄九和一众暗卫,而柳婵带了珍珠翡翠,还有女儿和奶娘。 萧玉清已经有了自己的喜好,她还从未离开过宫中。 而柳婵,也甚少离开京城。 到了益州的第二日,柳婵就带着孩子登了齐夫人住着的道观。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道姑。 这处道观很是简单,没有宏大的香火供奉,也没有各种人情世故往来,四周围绕的是桃花林,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氛围。 就是小了些。 确实是适合修行的地方。 “我们想见一见齐夫人。”柳婵轻声道。 小道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见她虽然穿的极其简单,脸上也没有施以粉黛,可就是别有一股让人拒绝不了的气态。 她又看了后面的珍珠和翡翠。 见连丫鬟都是容貌清秀,比寻常人家的姑娘都超出不少。 “是皇后娘娘吗?”小道姑声音压低了些。 这回轮到柳婵惊了一瞬。 认的她? “正是本宫。”柳婵接了话。 那小道姑解释,“是我们夫人拒绝了您的拜帖后,昨日庞姑娘来了一次,说了您帮她的事情,我们夫人便想着,若是皇后娘娘亲自来,定是诚心为女子谋一条路出来,她愿意去当这个夫子。” 她别开半个身子,对着柳婵伸手作请。 “皇后娘娘请进。” 柳婵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说服齐夫人的话。 却偏偏没想到庞旭提前来了一趟。 进了小道观,柳婵这才发现里面没有别人,唯二的两人便是齐夫人和她的丫鬟,两人都是道袍打扮。 齐夫人给柳婵行了拜礼后,便坐下弹奏了一曲高川流水。 这曲子弹的好,不仅仅要有高超的技巧,还要有磅礴的胸襟。 曲毕,柳婵冲她施了一礼。 齐夫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将柳婵扶起,“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民妇受不起。” 这里虽没有外人,可她也不敢受柳婵的礼。 “夫人愿意去女学,当得本宫这一礼。”柳婵诚心诚意。 齐夫人轻声道,“是民妇想的不对,本该去的。” 地处益州,百姓们生活富足,又由于离着京城很近,有些京城里传着的闲言碎语便过来了。 尤其有关于柳婵办的这个女学,大多都说她是沽名钓誉。 甚至也有说她是故意为了讨好皇上。 她听得心中不喜,于是在柳婵递了帖子以后,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直到庞旭亲自来跟她解释。 她没有见过庞旭,可当时庞旭男扮女装参加科举考试,却被弹劾下了大牢之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女子难道要一辈子困守后宅之中?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尽管民妇当年成亲之后,家中的夫君还算通情,可实际上,世俗就是限制了民妇。”齐夫人轻声道,“民妇的琴艺,在成亲后的几年,不进反退。” 她与夫君相爱,倒是不后悔。 可若是重来一次的话,她应当不会选择再应下夫君的求亲。 哪怕自己在道观中活的自在。 柳婵听着她对自己剖白这些年艰难的道路,时不时接几句话,聊到最后,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齐夫人倒是没有瞧不起男子的想法。 可她也是悲苦于当下女子想痛快活一世的艰难。 回了益州住处的时候,萧临正好也出去了一趟,扮着风流公子的模样,手中摇着折扇。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跟柳婵炫耀。 “朕笼了七百万两银子。” “七百万两?”柳婵给的惊讶很足,“皇上怎么如此厉害?” 她是真惊讶。 七百万两拢入国库的话,也能用一段时间了。 萧临正要说话,就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叫骂,伴随着啪的一声,似是鞭子抽在肉身上。 柳婵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那边一个面相凶恶的男子,手中拿着鞭子,正驱赶着几个端着破碗的小姑娘。 “我让你偷,让你偷!”男子一边骂着一边再次扬鞭。 突然,其中一个小姑娘猛地朝那男子撞去。 她瘦弱的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将魁梧雄壮的男子,撞的往后倒了两步。 “黄九。” “翡翠。” 萧临跟柳婵几乎是同时叫出了声。 黄九哎了,点点头,快步朝着那边走去。 翡翠的步子比黄九更快,在柳婵出声的那一刻,她就窜了出去。 暴怒的男子手中的鞭子被翡翠夺了下来。 “你又是谁?” 第311章 你们对庞旭什么看法 有黄九和翡翠在,很快就将那男人逼在了一处角落里。 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赶紧跑了。 没多会儿,黄九问清楚了后,由翡翠在那边看着,他自己匆匆走了过来。 黄九低声道,“皇上,这男人说,几个小姑娘是荆州那边过来的,时常偷窃东西,不仅她们如此,这益州还有不少荆州的乞讨者。” 原本没提到这些的时候,谁也没注意。 可黄九说出来了。 柳婵朝着四周看去,果然注意到街上时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人。 “荆州……皇上,臣妾记得荆州在两年前发过一次水灾。”她轻声道。 那时候她记得萧临为了水灾,忙了一两个月,她当时好像是个美人? 反正位份不高。 荆州的水灾罕见,朝中接连派了好几个赈灾大臣过去,好歹算是救了八成的百姓。 后续,又是朝中拨款赈灾的。 柳婵如今敏锐,就知道大概是荆州那边出了问题。 她不免看向了萧临。 果然萧临刚刚还笑着的脸庞,此时就布满了寒冰。 “刚刚那几个小姑娘,还有街上从荆州来的乞丐,回京。”萧临直接下了命令。 黄九应了声是。 原以为如此出来一趟,能多待几日的,可事发突发,也不得不赶回去。 萧临看的清楚,这是朝中有了蛀虫。 能让荆州落到这般地步的,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些拨去荆州的赈灾银子,没有落在百姓手中。 朝中有中饱私囊的,他不是不知道。 可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 于是,一家子又匆匆忙忙地回了京城。 原本柳婵惦记着女儿会不适应,可实际上,在赶路的途中,萧玉清一直都在眼睛亮亮的瞧着外面的风景。 倒是回了京城的宫里,她呼呼睡得瓷实。 萧临则去查有关荆州的事情。 王御史的夫人那边,很快也被京城府尹递了信。 王夫人招供出来,说是栖梧馆半夜起火,是自家夫君派人放的,而京城里的传言和童谣之类,也是她的夫君联合几个反对女学的官员,一同私下里做的事情。 柳婵看着手中的招供词,“这是用刑了之后说的?” “没有用刑。”林安站在她面前,“只是关了几日,又放了十来只老鼠吓唬,便招了。” 主要是官家夫人,不到万不得已,用刑有违律法。 养尊处优的夫人吓唬起来也简单不是? 柳婵将手中的供词给了林安,“送去给皇上那边。” 这是有关于朝中官员的,她知道萧临本来就想处置王御史这个人了。 王御史是曾经先帝提上来的。 大抵是年轻的时候尚且有能力? 还是说先帝看中了他的直言不逊,倒是在萧临这里的评价,整日盯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王御史收受他人贿赂。 若谁犯了丑事,只要给他送上一份大礼,便相安无事,若是不曾送礼,便将他人弹劾的人仰马翻。 因着他又是御史台的老人,很是拿捏底下的新御史。 御史弹劾官员,又有胆子大一些的,弹劾皇帝皇后都不可追责,那是他们的本职所在。 可是。 稳坐御史之位,首当其冲的却是个人的品行。 私下里收受贿赂是御史大忌,这比别的官员收贿赂,还要性质恶劣的多。 很快,再次上朝的时候,就有人弹劾到了王御史身上。 自然是萧临的授意。 一番罪证下来,王御史脸色惨白,辩无可辩地被拖拽出去了。 头上的官帽肯定是保不住了的。 原本他还想着不过是阻挠了皇后办女学,做的又是明理正当的大义,若成功便可名垂千史。 那如此的想法之下,做点小动作也没关系。 可没想到被皇后娘娘釜底抽薪,竟是将他的夫人抓了去。 “王御史被撤职,三代不可入仕,其他还有几个跟他一起的,皆被皇上贬到了偏远地方。”林安特意打探了消息来,“那御史台如此就空出了一个位子,皇上直接将虞大人给提了过去。” 虞大人,就是虞云晏。 皇上此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要重用虞云晏。 虞云晏得中状元后,就安排了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不过才待了一年不到,便提成了从五品的御史。 在御史台中,初入御史台的新御史都是从五品,待半年后,只要没有品行污点,就能直接提拔为正五品的御史。 那从正五品再继续往上爬的话,又有虞家为基石,虞云晏稳坐三品之上的日子还短吗? 一时间,虞家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 这跟柳婵没什么直接关系,她听了之后,也只是笑了笑。 女学那边,开始选拔夫子。 寻常的富贵人家,一个月的夫子俸禄是三两银子,柳婵在栖梧馆提到了七两及以上。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整个大夏国身怀高超技艺的夫子,都纷纷跑来京城参加这场夫子招聘。 那有关于女学的谣传,来的快,去的也快。 加上王夫人当众被柳婵点破背后的“恶行”,借着百姓们的口,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是王御史在背后捣鬼。 夫子招聘的台子并不是私下里的,而是当众将台子架在了栖梧馆的门口。 柳婵也出宫去坐镇了的。 夫子报名者足足有三百余人,这确实是超出了柳婵的想象,她虽惊讶,可也不必表现出来。 一日下来,率先是自己的技艺为主。 技艺只要能达到让众人拍手叫好即可。 比如医术,武术,厨艺,绣艺,妆娘等针对平民百姓家中送来的女儿,暂且教导这几样。 其次,柳婵也当众准备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的优秀夫子。 如齐夫人这种。 她们不必选拔,只需上台将自己的本事展示一番即可。 一整日下来,总共选出了四十六名夫子作为待选。 私下里,柳婵再次从宫中召见了四十六位预备女夫子,出了一道题,摆在众人眼前。 “本宫想知道,你们对庞旭是什么看法。” 庞旭算是最典型的例子了。 男扮女装考中进士第七名,又因女子之身被落了大牢,后取消进士名次,遭到家中嫌弃打压,赶出后沦落街上。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每个人的手边都放了一张白纸,将自己的想法细细地写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