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帝王重生后,她被强取豪夺了》 第1章 春梦 “烟儿,舒服吗?” 昏暗的帐幔下,纱帘外朦胧的暖光让席容烟的眼神迷离。 暖账内,甜腻的味道让她浑身发烫,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面前那具炙热高大的身体。 她听见自己陌生又细细的喘息声,手指紧捏在男人白色衣襟上,身体难受地厉害。 在袅袅烟纱帐中,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样子。 她泪眼朦胧地觉得身上难受,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他宽大的手指抚过她眼角眉梢,最后又落在她潮湿的后背上。 她看见他那双含着情欲的幽深眸子深深看着她,又叹息地低语:“烟儿,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你很快就能忘了他。” “你只能是我的。” 他炙热的手掌拖起她软绵绵的身子,让她有一种痛苦的欢愉。 -- 席容烟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失神地看着熟悉的帐帘许久。 刚才梦境中的场景,真实地让她产生了错觉。 仿佛自己还置身于那个弥漫着暧昧情香的暖账内。 直到眼前的一切让她渐渐觉得真实,她才撑着坐了起来。 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还有那双危险又冰凉的眸子…… 她摸了摸脸颊,微微的发烫,心跳仍旧不止。 细白的手指撑着额头,铺在白色单衣上的乌发尽数落到身前,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后背有了一层薄汗。 这些日子她总是做这样的梦境,却永远都看不清梦里男人的脸。 帘帐外亮起了纱灯,丫头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席容烟轻轻应了一声,帘子才被挑开。 柔软的暖色黄光透进来,宝珠只见着席容烟一张芙蓉面上的眼眸里像是含了一汪水色,白玉脸颊上透出一抹薄红,就连额头上也染了细细的汗。 几丝长发贴在她潮湿的脸颊边,带着几分妩媚的艳色,却吓了宝珠一跳。 外头还丝丝下着细雨,她忙回头让丫头将刚开了一丝缝的窗户合上,又担忧地看向席容烟:“姑娘,是不是又风寒了?” 如今刚入了春,还带着料峭的寒,又绵绵下了两天的雨。 再有姑娘前些日为着顾公子的事情伤心哭了一场,这些天也一直郁郁寡欢。 或许没注意就又寒了。 席容烟却摇头,含糊的开口:“就做了个梦。” 她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地上的地毯,又有一瞬的失神。 她还梦见他被那个男人压跪在地毯上…… 席容烟的脸色微微一白,微凉的手指盖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明明她连那些俗本都未看过,更遑论见过男子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宝珠看席容烟低头捂着脸,发丝从肩上落下,忍不住担忧地问:“姑娘怎么了?” “要不请郎中来瞧瞧。” 席容烟摇头,直到脸颊上那最后一丝烫褪下去,她才低声道:“梳妆了先去母亲那儿吧。” 宝珠这才叫画扇过来为席容烟穿戴。 坐在妆台前时,席容烟看着铜镜前的人,又仿佛看到了梦中自己迷离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叫丫头推了窗。 凉风吹来,她听着沙沙细雨声,看着窗外山茶花在雨中摇曳,她才总算心静些。 再不去想自己的梦。 穿戴好才去了母亲那里问安。 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这两日又病了,席容烟守在床榻前也有些伤心,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轻声道:“母亲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氏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额上戴着扶额,容色美貌的妇人即便在病中也颜色极好。 她眼眸中含着担心,握紧席容烟的手,低声叹息:“容烟,我的病不过多养些日子,我现在只是担心你啊。” “出了这事,只怕外头有心人传你不好的话。” 席容烟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如今外头已有一些风言风语了。 有时候席容烟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外头说的那般克夫。 在席容烟三岁时,父亲就为她定了一门娃娃亲。 是朝廷德高望重张老太傅的长孙张景升。 只是在张景升六岁时,在池边戏耍的时候不慎落入了湖中,等到婆子发现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 这事虽然查出来是府里妻妾相斗酿成的祸事,却在后面为席容烟的名声留下了引子。 后面在席容烟十岁时,又定下一门亲。 是清流世家顾家的嫡长子,顾韫玉。 席容烟与顾韫玉其实也算两小无猜。 自己父亲是门下省黄门侍郎,顾韫玉父亲身在翰林,两人在国子监时已交情深厚,门第更相当。 自己母亲与顾韫玉母亲当年亦是深闺密友,两家常来往。 顾韫玉公子俊秀,雅人深致,在前年中得进士,任京兆府判司,本也是前程无量的。 更要紧的是,顾韫玉待席容烟细致妥帖,虽从不曾有过逾矩,却能时刻感受到他的关照。 席容烟亦是期待这份姻缘,心里更是欢喜的。 两家早已定了日子,只等五月婚期到了嫁给他。 可哪想半月前,顾韫玉与几个交好的同科好友游春时,路上竟遇见了歹人劫财,一番争斗下,顾韫玉胸口中了匕首,倒地不起。 再没能醒来。 席容烟听到消息时伤心得不行,始终不信的。 直到听到父亲亲口的话,她才觉得心割裂的伤心。 从前顾韫玉在乞巧节送她的荷包里写着一生一世,她恍惚想着,心如被剜了。 她在那几日想不明白,她满含欣喜地等着嫁人,为什么又要给她这样一遭? 韫玉哥哥那样好的人,为什么要遇见这样的事。 那几个贼人抓住了即便偿了命,可韫玉哥哥的命,又有谁还回来。 席容烟现在想来依旧伤心,红了眼眶。 她看着母亲沙哑道:“外头怎么说是外头的事情,女儿都不在意的。” “即便一辈子不嫁,我只要陪在母亲身边就好。” 谢氏看着席容烟脸庞,又是低低叹息:“怎能说这样的话。” “现在外头那些混人胡说你克夫,到底也影响了你亲事,不好议亲了。” “太后娘娘既召见你进宫说话,你就好好收拾下去吧。” “要是太后娘娘能做主为你赐一门亲事,我也放心了。\" 第2章 遇见皇上 席容烟垂眸,手指捏着的绣帕一紧,又低低开口:“母亲,韫玉哥哥刚出事,太后又做主为我赐婚,旁人怎么想?” “必然说我无情无义的。” 说着席容烟闭了闭眼轻声道:“况且我也并不急着定亲嫁人。” 席容烟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谢氏也明白席容烟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不是她急,是席容烟的年纪等不得了。 本来席容烟在去年九月及笄,她是想婚事往前一些,但奈何大师算的日子就是今年五月。如今席容烟十五过半,要是婚事再拖到十六,年纪就大了。 即便现在定亲,繁琐的流程下来,最快也是年前成婚。 再慢些,明年才能成婚了。 她叹息着拍拍席容烟的手:“先不说这些了,太后今日召你进宫,你先进宫见了太后再说吧。” 席容烟点点头,又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她出到外面廊上,看着细雨依旧,潮湿染了几分感伤,她又想起了顾韫玉。 想起了他昔日待自己的好。 又想起前两日顾韫玉妹妹奔到她面前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要害她大哥的场景。 顿了许久,席容烟才低头撑伞迈进雨里。 一身银丝烟罗裙漫入雨中,裙摆在青石路上的倒影上一闪而过。 -- 太后的慈宁宫席容烟其实来过了许多回。 太后是她姑母,小时候父亲总是带着她和姐姐还有大哥入宫来拜见。 从前是坤宁宫,现在是慈宁宫。 这时候细雨已停,地上的石砖带着潮湿。 长长的宫道她走得很小心,宫里的规矩比外头更多,她保持着仪态,一路微低着头,不敢有一丝差错。 身边经过了两名宫女,她余光看到她们朝自己看来,窃窃私语。 不由捏紧手,外头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宫里么。 忽然前面引路的慈宁宫掌事姑姑停下步子,侧身对着席容烟低声道:“四姑娘,皇上来了。” 席容烟并不是第一次在进宫时碰见皇上,她心下镇定,恪守规矩,跟着掌事姑姑停下了步子,就对着对面皇上的步辇行宫礼。 当仪仗路过面前的时候,席容烟的心还是微微有一些紧张。 盼着快些过去。 她又想起前年进宫时,正好碰见太监抬着裹着白布的人路过的那一幕。 那白布上斑斑的血迹晕染,露出在外面的惨白指尖还在淌血。 那太监认出席容烟身边的是太后宫里的大姑姑,忙过来问候,大姑姑随口一问,才知原那白布下的是刚进宫不久的美人,说是冲撞了皇上的忌讳,就被活活杖死了。 那时周遭人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 身边的姑姑也只是点点头,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席容烟那时只怔怔看着那染血的白布出神,回去后就做了场噩梦。 对皇上更是带了几分害怕。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忌讳,竟然要将人活生生的打死。 可前面的仪仗却忽然停下,席容烟只看到眼前停了一双绣着金龙的黑靴,她手指紧张的捏紧了手上的绣帕,又忙规规矩矩地给皇上半屈膝作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紧张捏紧的纤细手指,低垂的目光掠过她秀挺鼻尖,又落到她脸颊两边摇晃的翠绿耳坠子上。 在不安的乱颤。 魏祁深了眼眸,她还是这么怕他。 看着她纤长的睫毛抖动,一如前世里她在自己怀里时,总是不安分地想要离开。 再次见她,那股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情绪紧绷,让他想更紧地将这个女人禁锢在身边。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想要碰她,只是他忘了,这个时候的席容烟还是绣阁里的待嫁女子。 太后会再为她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 她也会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夫君。 她这个时候是害怕自己的。 对自己敬而远之。 果然,他的手指还未触碰到她的脸庞,他就看到了席容烟惶惶不安看来的眼眸。 一如前世里,她总是用那种惊惶害怕的神情看他。 还往后退了一小步。 魏祁按压下心头那一丝升腾起来的阴翳不快,笑了笑收回了手:“容妹妹是去太后那里?”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称呼,些微有些惶惶然。 太后虽是她姑母,但皇上并不是太后所出,她与如今的皇上也只是寥寥几面而已。 她虽常来宫中陪伴太后,但相识的皇子也唯有从前的太子,与其他皇子并不熟悉。 她与皇上更算不得熟悉,这般称呼叫她心生了不安。 她垂首愈加恭敬地回话,不敢抬头。 魏祁点点头,只道:“那容妹妹先去。” 席容烟在魏祁高大身形的压迫下没来由松了口气,又忙告退转身。 只是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端着手,手心出了汗。 魏祁负手静静看着席容烟规矩又谨慎的背影。 她一直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仪态规矩从来不会出错。 又是内敛保守,平易近人的女子。 还有那么点胆小和循规蹈矩。 前世即便她的夫君死了,她宁愿守着那冷冰冰的灵牌,也不肯改嫁给他。 他紧抿着唇,冷峭神情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散开。 身边高公公弯腰在魏祁身边低声道:“皇上,这两个怎么处置?” 魏祁寒凉的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两名被堵住嘴的宫女,轻飘飘落下一句冷酷的话:“五十杖。” 说完转身重新上了步辇。 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呜呜磕头求饶,五十杖便是直接要了她们的命了。 高公公怕她们的声音惊扰到了前面的席容烟,让人赶紧拖下去。 他又看着地上磕出来的血印,不由叹了声。 要怪就怪自己乱嚼舌根,又是对着席四姑娘,白白送了自己的命。 皇上可从来不是仁慈的主啊。 第3章 你想进宫么? 这边席容烟一进了慈宁宫,太后就朝着她笑着招手:“容烟,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席容烟脸上这才带了笑意,乖巧的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拉着席容烟的手,细细打量她脸庞,又叹息道:“瞧着瘦了些,是因为顾家出的事情伤心了?” “还是为着外头传的那些话?” 席容烟垂下眸子,如实的小声道:“外头那些话也的确听了难受,也是真的为顾家的事情伤心。” 她一顿,又轻声道:“韫玉哥哥那样温和的公子,不该遭这样的事情的。” “或许当真是我克了他。” 太后听了这话皱眉道:“你怎么也信了这些胡话?” “你小时候出生时,大师为你算过,极好的命,哪里克夫了。” 说着太后拍拍席容烟的手:“亲事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为你选一门亲事的。” 说着太后又笑着看着席容烟问:“还是说你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总觉得在她的未婚夫婿刚出了事后,自己就又开始准备议亲,太无情了些。 她自己心里也难受。 她抬头看向太后:“姑母,定亲的事情再缓缓吧,我不急的。” 太后保养精细的手指抚向席容烟细腻的皮肤叹息:“容烟,亲事哪里能缓呢?” 席容烟默然捏紧了手上的绣帕,上头的百花蝶淹没在她细长指尖里,微微变了形。 耳畔又传来太后低低的声音:“宣义侯府的嫡长孙任子期,与你年纪也正好相配,长你三岁,去年中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当值。” “听说他品行端方,温和有礼,宣义侯府的家风亦清正,虽说长辈不上不下的,但好在后辈个个有出息,任子期更是最出息的那个。” “你嫁给他必然过的顺心。” 太后又笑了笑:“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初探花郎游街多少姑娘倾心?” “你定然也喜欢的。” 席容烟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也身不由己,姻缘她从来也不能做主。 两段姻缘,其实都是父亲为家族考虑的,从来都不曾过问过她的意思。 她没法反驳姑母,只是轻轻开口:“姑母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我还不想这么快定亲,至少三月后,让顾家那事渐渐没人提了再说吧。” 太后倒是理解席容烟的意思,她拍拍席容烟的手,目光里怜惜:“你是我瞧着长大的,自小温顺听话,我明白你更心善,外头的人不懂你,我最明白你了。” “一只雀鸟死了,你都为它伤心,更何况是人?” “顾家那孩子对你其实的确是好的,你们本也般配,只是怨缘分浅薄而已,没有其他原因。” “你也勿多想。” 她说着瞧向席容烟脸庞,乌发云鬓,素素净净两根长玉钗横插,玉色流转,一身玉骨冰肌,红唇皓齿,本也是天姿国色的人。 不管将来嫁给了谁,凭着这容貌身段与肌肤,还有那识大体又温和的性情,都必然是会被夫君好好呵护的。 顺顺遂遂过完一生。 可惜偏偏两段姻缘不如意。 她怜惜,又低声道:“其实这次顾家出事后,你父亲本和我商量过让不让你进宫,毕竟出了这事,外头传言又多,亲事的确为难。” “不过哀家当时没应下来。” 说着太后握紧席容烟的手问:“现在哀家问你,你想进宫么?” “若是你想进宫,哀家在宫内也能护你。” 席容烟听罢一愣,脑中忽然现出刚才碰见皇上的场景。 她没敢抬头看皇上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威严的压迫。 虽说皇上刚才语气温和,好似脾气与传闻中的并不一样,但她莫名对他有些害怕,便摇摇头:“进宫后便不能时常回去看望了,我不想进宫。” 太后就点点头,拍拍席容烟的手叹息:“也好。” “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你大抵是争不过,你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哀家会再为你找一门顺心如意的婚事的。” “哀家后头也会召见宣义侯府的进宫,好好敲打。” 席容烟感动的红了眼眶,又乖顺的点头:“容烟都听姑母的安排。” 太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又问起席容烟母亲的病来。 两人坐在一起又说话,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 席容烟一直留到了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又坐着说了一阵话才离开。 从慈宁宫出去,重新走在宫道上,天色微沉。 三月的天气微寒,冷风从领口钻进去,席容烟觉得微微的冷,放在外头的手指凉的有些僵硬。 脑中开始胡思乱想着回去得捧着手炉,坐在炉子前看看书,再喝一盏热茶。 偏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在走到半路时,一个宫女手上提着一桶水,从一处殿中冲出来,那冰凉的水就正好撒到席容烟的衣裳上。 身上幕山色的衣裙湿染上深色,紧贴在肌肤上。 为席容烟引路的大姑姑当即站到席容烟前面,脸色威严:“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掌事姑姑又是谁?” 那惨白着脸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瑟发抖,身子抖的好似连话也说不出来。 席容烟见着人吓成这般样子,身上虽冷,但想着再走一会儿就快出去了,上了马车也就好了,也不想为难这瞧着年纪很小的宫女。 那么大一桶水,这么瘦小,想来也有难处。 她对身边的姑姑低声道:“我没干系的,不过是裙摆湿了,没什么大碍,我们先走吧。” 话才落下,前头又匆匆过来一道深蓝色身形,一过来就站在席容烟面前道:“这位可是席家的四姑娘?”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脚下跪着的宫女,又朝着席容烟客气道:“这宫女是宝华殿的宫人,皇上命她来将这里的宫殿清扫出来用来存书,我本是来瞧瞧打扫好了没有的,哪想却瞧见了这奴婢冲撞了席四姑娘。” “她冲撞了贵人,但凭四姑娘处置。” 席容烟认出面前这太监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义,本就是不想为难人的,便也轻声细语道:“其实也怪不得她,我路过时也未见着她过来,还请高公公网开一面。” 高义不由朝着席容烟笑道:“席四姑娘心善仁厚,皇上也是仁厚之人,也从不处置下人,倒是也顺了皇上的意思。” 说着他对着脚下的宫女道:“还不快起来去换身衣裳再去干活。” 席容烟也松了口气,只是她听说的皇上阴晴不定,严肃冷酷,却没想到对下这么宽容。 只是这事了了,她便要与高公公告辞,哪想高公公却又道:“四姑娘跟小的去前面的殿中换身衣裳吧,并不是太远。” 席容烟忙婉拒道:“谢高公公好意,我不过湿了点衣裳,并没有大碍。” 说着就要告辞。 高公公忙一脸愁容的拦在前面:“皇上本就是重礼宽和之人,四姑娘是太后娘娘亲侄女,若是知道四姑娘在宫里撞见了这样的事情,却让四姑娘就这样回去,难免心中不好受,也愧面对太后啊。” “我们这些底下人更是寝食难安了。” 席容烟本想着小小一件事,却叫高公公说成了这般严重,忙道:“这事我不会与太后娘娘提及的,高公公放心。” 高公公脸上难受:“四姑娘不提,可我们下人却愧疚,皇上也要知道的。” 说着高公公就要对席容烟行大礼:“还请四姑娘别为难我们。” 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席容烟哪敢让高公公给她行大礼,赶忙拦了高公公道:“既是高公公一片心意,我领就是。” 说着她对着旁边的大姑姑道:\"姑姑去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吧,我这头换了衣裳就走。” 大姑姑看了一眼高义,又客气的对高义道:“待会儿四姑娘换好衣裳,安稳回去了,还请高公公派人来说一声。” 高公公忙笑道:“你放心就是,不敢怠慢四姑娘。” 那大姑姑这才放心的走了。 席容烟跟着高公公往前走,果真没几步路就到了。 只是席容烟一抬头看向殿名宝华殿,忽然又想起刚才高公公说刚才那宫女是宝华殿的,公公又从宝华殿来,那是不是皇上也在宝华殿? 第4章 撞到皇上 席容烟心里提起来,正想问高公公,却见高公公一个转眼没了影,她回头,身后的宫女催促她:“席四姑娘进去吧,高公公去吩咐人为您送衣裳来了。” 席容烟看宫女催得急,又看自己身上衣裳打湿了大半,在冷峭的春寒里也的确很冷,便也进去了。 进去殿内,一名宫女引着席容烟进了一间屋子,让她先等一会儿。 屋子里生着炭盆,温暖了许多。 不过为什么独独这里生了炭火却没人? 她身上冷,虽疑惑,却还是不由过去炭盆边坐下,伸手去烤手,又抬头打量屋子。 屋内两面的墙都是整面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屋内好似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混着书卷的气味,没来由让人昏昏欲睡。 外头这时候好似又下起了雨,细细的沙沙声,她想着待会儿回去估计又要湿了裙摆了。 忽然席容烟又一愣,怎么屋子里一个宫人也没有,就连跟在她身后的随行丫头也不在,她忙轻轻唤了声:“宝珠。” 细细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内,没有一丝回音。 她这才觉得微微有一丝心慌起来,忙站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 她从椅子上起身,步履微快的往外头走,许是她走得有些急,才刚越过屏风,便迎头撞上了个人。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腰上却很快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 龙涎香的味道缠绕在席容烟鼻端,她怔怔看着面前玄衣上的金龙,在些微的失神下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幽深又带着关心的眼神。 腰上的温度很快离去,那道身影往后守礼的退了一步,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底下的宫人冲撞了容妹妹,我正好在这里看书,便过来看看。” 说罢魏祁低问:“容妹妹可有事?” 席容烟从魏祁低沉的声音里回过神来,连忙白着脸颊屈膝给魏祁福身:“臣女无事的,只是臣女刚才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头顶却传来一声怜惜的叹息,席容烟忽觉得身上一暖,再回过神时,只见眼前一双修长的手指,正落在她下巴前。 龙涎香的味道让她头脑有一阵的眩晕,眼眸一垂,才发现身上被皇上披了一件明黄色织着金龙的斗篷。 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热气好似撒在了她脸上:“你不必多礼,当心冷着了身子。” 温和的声音却没来的让她心底发慌,席容烟忍住后退的步子,抬头看向皇上:“皇上仁心,只是臣女低微,不敢用皇上之物。” 她说着就惶恐的要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只是手指上很快被宽大的手掌压住,抬头对上的是皇帝低沉看来的眼神:“不过一件斗篷罢了,难道要朕眼看着你身上湿了?” 席容烟怔怔,又见魏祁很快收回了手,又深深看她道:“你的丫头去内务府为你拿合你脚的绣鞋了,衣裳也很快会送来,你不必担心。” “也不会有人进来。” 说罢魏祁后退一步,眼神并没有落到席容烟身上其他地方,转身走了出去。 席容烟还呆呆站在远处,身后炭火忽然啪的一声提醒了她,想起刚才皇上那样温和的眼神,看来与传言里的冷酷好似也并不一样。 她安了心,转身继续等着。 一名宫女很快拿了一身衣裳和鞋子进来。 席容烟没见着自己的丫头,便低声问:“我丫头在外头么?” 那宫女站在席容烟的面前,十分恭敬的道:“宝珠姑娘路上摔了,高公公让人带宝珠姑娘先去太医院看看。” 席容烟又是一愣,问道:“怎么摔的?” 那宫女摇头:\"可能是下雨路滑,宝珠姑娘又走的急了些。\" 席容烟只好点头,又去里面的屋子换衣,不要宫人伺候。 很快换好了衣裳,出去外面却是冷清清一片。 她的丫头还没有回来,等候在外面的只有低着头的宫女。 她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又看着晰晰下起的雨,心里越来越有些不安。 耽误的时候有些晚了。 转身让守在身边的宫女去太医院问问,她的丫头现在如何了。 那宫女便应了一声,赶忙出去。 外头的雨声打在台阶上,冷气从外头穿透进来,她知道一直留在这殿中总是不好的。 或许先去太医院找了丫头,再一起回去也好。 这般一想,她又问身后的宫人:“皇上在这里么?” 宫人很是恭敬的回:“陛下正在里头看书。” 又抬头看向席容烟:“四姑娘要引路么?” 席容烟想着,皇上在这里,自己定然要与皇上告辞的。 便点点头跟着宫人往里面深处走。 宝华殿很大,到处都是藏书架,待走到尽头的时候,宫人停留在外面,对着席容烟小声道:“陛下在里面的。” 席容烟听着里面静悄悄的声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会不会这会儿进去打搅了。 正在犹豫间,高公公忽然悄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席容烟含笑低声道:“席四姑娘是要见皇上?” 席容烟见高公公出来,也只能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问:“现在可方便?” “若方便,还请高公公通传一声吧。” 高公公笑了笑:“方便的,四姑娘直接进去就是。” 说着就让开了位置。 第5章 好似怕朕 这个地方是席容烟第一次来,却让她忽然心生出一股熟悉又害怕的情绪,甚至有一瞬间的想要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许是这里的光线阴暗,唯一的亮处是上首处皇上在的地方。 只是那里忽明忽暗,皇帝的半张脸隐藏在暗色中,高大的身躯如一团黑影,像是等待在暗色中的猎人,在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猎物。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愣愣看着紫檀木桌案后的黑影,像是看到自己正一身凌乱的跪在地上,身上焚着烈火,在祈求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救她。 她的心咚咚直跳,只是觉得那股害怕愈加明显。 身边高公公低声的提醒:“席姑娘怎么了?” 席容烟恍然清醒过来,连忙低着头往前面走。 在离着桌案五步远的位置时,她顿住步子,恭敬又仪态规矩的给皇上问安。 一直掩在暗色里的魏祁,缓缓将脸露在灯下。 他放下手上的书卷,金冠隐隐闪烁。 那双洞察一切又锐利的眼眸,此刻看着席容烟低声道:“容妹妹,坐。” 他修长的指尖指着对面,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让席容烟感受到一股不可拒绝的压迫。 她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过去坐在了面前的垫子上。 她的手规矩的放在膝上,手心却捏出了细汗。 魏祁抬手为席容烟斟茶,仿佛是知道席容烟心里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你的丫头伤了脚踝,太医院的王太医正在为她正骨。\" “朕已经让人去看着了,等她包扎完,会扶着她回来见你。” 说着魏祁的眼神放在席容烟低垂的眉眼上。 他笑了下,将手上的玉瓷茶盏送到席容烟面前:“容妹妹好似害怕朕。” 面前的手指苍白修长,在不亮的昏色下,无端让人紧张。 她忙伸出双手来接,回答的中规中矩:“臣女敬畏皇上,不敢逾矩。” 只是魏祁的手指占满整个杯身,尽管她小心翼翼,她的手指还是与他的手指碰上。 她的手没忍住颤了颤,玉杯里的茶水晃了晃,润湿了魏祁的手指。 席容烟脸色一白,正要抬头与魏祁告罪,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魏祁的相貌本就不是温润的样子,剑眉长斜,薄唇长眼,高华的面容下带着薄情的冷淡,即便眼里带着笑意,也叫人心生胆怯。 祖母常说,相由心生。 薄情冷酷的人,相貌也必然冷清。 慈悲温和的人,定然也温润如玉。 但魏祁显然不是温润的相貌。 其实席容烟与魏祁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从前也只是见了寥寥几面而已。 魏祁十五岁时封王,就被派去了北地镇守,直到先帝中风病重时才赶回来。 听说他在北地的近十年里手上染了许多血,名声残暴。 又听说先帝曾单独召见魏祁,也是在那一天,先帝驾崩,魏祁和先帝身边的公公出来时,大太监就传了先帝口谕,立魏祁为太子。 她听父亲说起过当时场景,魏祁从北地带回来的兵卒直守在宫城外,说是为防动乱,但也让朝廷众臣无人敢反驳。 有人说魏祁狼子野心,弑父篡位。 虽说无人敢在外提起,这样的说法还是在私底下流传。 或许是这些传闻,在席容烟心里烙下了痕迹。 让她对魏祁生了些惧意。 此刻,她躬身跪在皇帝面前,手上捧着杯子,连忙告罪:“臣女失仪,请皇上恕罪。”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纤细的后颈在灯下白净,婉婉眉目低垂,细弯如月。 宝蓝色的绸缎裙摆在褶皱间泛着细光,托着杯子的手腕规矩的举着,宽袖往下垂了半截,露出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魏祁姿态随意的靠着旁边的小几,修长的手指点在曲起的膝盖上,审视的目光从未从席容烟身上离开过。 她的规矩。 其实是怕他。 魏祁默然,从从容容的坐直身体,弯腰扶着席容烟的手,声音细微遗憾:“容妹妹何必这般怕朕?” “你便当朕是你的表哥,不必拘礼生疏。” 热气就扑在她面前,周遭都是龙涎香的味道,她压低了头,依旧姿态恭敬:“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女不敢逾矩。” 若是这一刻席容烟抬头,便能见着魏祁脸上流转的冷色。 他拇指摩挲在席容烟的指间,又很快松了手,依旧好脾气的低笑:“容妹妹既这般与朕生疏,朕也不强求。” “你起来吧。” 席容烟听着这话心里紧了紧,告谢后起身。 她又在心里纠结,究竟该怎样对皇上。 皇上真的希望有人与他如亲人一般亲近么。 父亲和大哥说皇上是天子,是君,只有永远将他认作这个身份,才不会出错。 她从很小就恪守父亲的教导,每一次进宫都不曾有过差错。 即便在太后面前,她也从来没有恃宠而骄,失了礼仪和尊卑。 满是书架的殿内光线昏暗,四周除了他们这处光线明亮些,其他的地方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 仿佛这里只有她与皇上两个人。 窗外细雨声沙沙传来,她手心已经出了汗,不可遏止的想要离开这个太过昏暗又让她不安的地方。 对面的皇上却先开口,沉沉声音在寂静里缓缓流淌:“太后与你说了亲事了?” 席容烟仪态端庄,又很快规矩的答话:“说了的。” 魏祁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哦?” 他说着手指翻了一页书卷,像是边看书边与她漫不经心的闲聊,再随口问出一句话:“太后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思索一下了回:“太后娘娘还没确定。” 魏祁唔了一声,视线落在席容烟身上:“那你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垂眸:“臣女的亲事都听父亲安排。” 魏祁唇边勾着冷色,又淡淡的问:“顾家退亲,伤心么?” 第6章 皇上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问她这个,难道皇上也听说了这事么。 她心底思量一下,还是如实点头:“伤心。” 因为的确也伤心的, 她话一说完,就听见一声嘶啦声,魏祁指尖的书页破裂,她愕然。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愕然看来的眸子,抿唇间压着冷意。 他笑了下:“吓着了?” 席容烟忙摇头。 魏祁静静点点头,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便是很长的沉默。 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沉,再不回去,家里的人该担心了。 魏祁将席容烟不安的情绪收进眼底,眼底的阴翳又深了深。 这时候一名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跪在魏祁的面前小声道:“回皇上的话,宝珠姑娘回来了。” 魏祁扫过席容烟的脸庞,见到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眼神在暗色中冰凉。 他摆摆手,却还是站起来看她,声音依旧温和:“容妹妹,走吧。” 席容烟见皇上站了起来,忙跟着起身道:“臣女自行回去就是。” 魏祁站在席容烟身前,高大的身躯将整个阴影笼罩住了她,他低头看她白净的脸庞,笑了笑:“无妨,朕也要走。” 说罢他走在了她前面,席容烟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外殿里,等在外面的宝珠见到席容烟出来,连忙高兴的过来:“姑娘。” 席容烟问她:“脚伤好了么?” 宝珠点头:“只是崴了脚,去太医院捏了捏就好了。” 席容烟便放心的松了口气。 魏祁负手看着这一幕,又低声对身边人吩咐:“去准备步辇。” 席容烟听到了皇上的吩咐,忙又侧身过来推辞。 魏祁低头看她,温和叮嘱的语气:“外头正下雨,宫道湿滑,慢些去。” 魏祁就站在自己面前,他阴影沉下来,莫名有几分暧昧。 席容烟不敢再拒绝,忙应下。 被高公公引到外面时,殿外已经有步辇等着了。 席容烟还是第一次在宫内坐步辇,有些不习惯,但高公公在旁说是皇上的恩赐,极少赐的。 她坐上去,身边四五个宫人手上提着灯笼走在一边,缓缓走向深处走。 高义看着席容烟安稳的坐上步辇走了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转身又回了宝华殿。 魏祁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缓缓远去的光线。 在细细雨幕下,被灯笼光线照得朦胧的人,身形婆娑,忽远忽近。 魏祁摩挲着扳指,神情渐渐冷寂。 高义站在魏祁的身后,低声说着席容烟在慈宁宫与太后说的话。 魏祁面无表情,在听见高义说席容烟不愿进宫时,唇边往下压了一道弧度。 高义又小心翼翼的低头:“太后娘娘还说,看好宣义侯府的二郎,席四姑娘也应了。” 这瞬间冷凝气散开,高义都心惊胆战的。 魏祁凉薄的眼里没有情绪,又转身跨出了宝华殿。 这头席容烟从宫门出去,就见到她停在宫门前的马车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形。 那身影见着她后,便忙撑着伞过来。 席文礼走到席容烟身边,纸伞遮在她烟头上,担心的问:“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席容烟走在大哥的身边往马车走去,低声道:“今日陪姑母说话晚了一些,下午回来的时候又被宫女不小心撒了水。” 之后的事情,席容烟也给大哥囫囵说了个大概。 马车里大哥给她准备好了手炉,她抱在怀里,暖了指尖。 闭着眼睛又想起今日皇上温和的神情,与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大哥:“皇上脾气好么?” 席文礼看向妹妹,无奈的笑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席容烟低着头,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玉簪微微松了些。 她小声道:“我今日见着皇上,他好像很温和,也没有那么严肃。” “和传言中的皇上不一样。” 席文礼是秘书省秘书郎,掌四库图集分库,虽在中枢,但并不能多过问朝政,与皇上见面不多。 但身边都是世家子弟,人脉甚广,对于登基三年的新帝,多少知道些脾性。 他倒是认真的对着席容烟低声道:“皇上内敛,脾性并不常露于外面,但也绝不是温和的人。” “皇上登基三年,扶持了一批新士族维持朝廷平衡,又曾是北地的藩王,血腥镇压北边蛮族,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又怎么可能是温和的人?” “当年先帝重病,三位皇子虎视眈眈,最后却是皇上登位。\" \"温和的人是不可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皇上的心思如海,你别轻易逾矩。” 席容烟听罢一愣,又只是轻轻点头,耳坠打在脸上,再不说话了。 等到马车停下,席文礼将一件斗篷披在席容烟身上,又低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给母亲回话就是。” 席容烟嗯了一声,拢着斗篷,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 回了院子,她沐浴完抱着猫坐在罗汉床上出神,忽问起身边宝珠今日是怎么摔了。 宝珠正用帕子和暖炉给席容烟干头发,听了席容烟的话就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走着走着好似后脚跟被打了什么东西,就栽下去了。” “不过当时旁边的宫女扶的及时,奴婢疼的厉害,也忘了瞧到底是什么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问:\"好些了么?\" 宝珠笑道:“好多了,宫里的药膏也真真有用的,贴了一副就不疼了。” 席容烟就心不在焉的捏着猫耳朵。 头发干了后,她上榻趴在软枕上,看着宝珠给她整理床边的书册,又轻声道:“我不想嫁人了。” 宝珠冷不丁听到席容烟这样一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席容烟乌发拢着小脸,美眸暗淡,唇畔又启,喃喃道:“我是不是不能这么说?” 她的声音很轻:“其实我真的在想,顾公子出事,是不是真的是我克夫。” 宝珠担心席容烟又想起伤心事,忙道:“姑娘别这么想,不怪姑娘。” 席容烟将锦被往脸上一盖,手指捏着枕下顾褞玉当初送她定情的桃花簪,闷闷声音从里面响起:“或许吧。” 半晌又有低低声音传来:“我总觉得很难受。” “但他们都说过去了,褞玉哥哥忽然出了事,真的就能这么轻易过去么。” 宝珠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默默守在一边,等到身边没动静了,她才去轻轻掀了被子。 里面的人已睡着,眼眶晕红。 她无声的叹息,又放下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第7章 亲事 又过了几日,绵绵阴雨过去,透出了几丝晴。 席容烟坐在后院水榭边撑头看鱼出神,又见母亲身边的嬷嬷来叫她去正院。 到了正院,谢氏笑着让席容烟来选料子:“开了春,天气暖了,你也选你喜欢的花色,给你做两身春衣。” 说着她又含笑看向席容烟:“过两日就是花朝节,正好你穿上,我带你去见见宣义侯府的侯夫人。” 席容烟愣了下道:“其实晚点见也没什么。” 谢氏笑了笑:\"你当没有媒人往宣义侯府做媒?\" “我打听了,好些家都想与宣义侯府的结亲,少年清贵又洁身自好,顶顶好的人选。” “昨日太后见了你父亲,意思是早点定下来,要是宣义侯府先定下了亲,不是错过了?” “任子期如今正好二十,可正是议亲的时候。” “要是满意,太后就为你指婚了。” 席容烟本欲说错过也罢,但看母亲依旧带着一丝病容,却又担心的眼神,到底忍了下去,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随手指了一匹藕白色兰花纹的雨花锦。 谢氏笑道:“你适合素净的颜色,也好。” 就吩咐人去做了。 等到了花朝节那日,席容烟与母亲一起上了马车。 花朝节这天,皇宫园林绣园便会开放,官家贵族女眷都往那儿去,皇后也会在那儿主持。 活动众多,喝百花酒,戴百花环,扑蝴蝶,吃花宴。 从前席容烟每年倒是来,去年她因刚好那几日风寒了,也错过了。 园林极大,里面都是女眷,桃花盛开,地上铺着花瓣,盛装少女三五结群的扑蝴蝶,到处有欢快笑声。 席容烟一来,打量的目光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低低说着话。 或幸灾乐祸,或是讽刺,或是惋惜。 席容烟手上捏紧了山林芙蓉的团扇,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边。 谢氏之前与宣义侯府的有过交情,便带着席容烟往凉亭里宣义侯府的侯夫人那里去。 这事太后还没有下懿旨,也还没有召见宣义侯府,谢氏是想着先看看宣义侯府的意思。 魏祁远远站在阁楼处,看着席夫人带着席容烟与宣义侯府坐在凉亭坐着说笑的场景,危险的眯了眼睛。 他唇边泛起股冷淡笑意,又转过了身。 席容烟侧头往外看,没见着顾家人身影,心头又有些难受。 身边母亲拉她与宣义侯府的侯夫人林氏问礼,她才回了神。 林氏看向席容烟,娉婷安静的模样,一看便知是知书达礼,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她知晓席容烟,传言里便是世家女典范,亲眼见着,更觉名副其实, 又听席容烟声音缓如珠落,发上素净的玉簪,与身上藕白色半高交领裙,交映着那对耳畔下垂着的莹润珍珠,当真是极好看。 秀气又白净,烟笼花貌。 她笑着点头:“外头都说席家的四姑娘钟灵琉秀,倒是如此。” 谢氏便看着林氏遗憾的叹息道:“可惜婚事不顺。” “外头又传闲话。” 林氏就看着谢氏道:“都不要紧,我不信那些。” “什么克夫的话,那些也本不可信的。” 谢氏眼前一亮,又似伤神:“姐姐倒是明理。” 林氏笑了笑:“当不得什么明理不明理的,旁人拜佛求命,我从未去过。” “命可是在自己手里的,我也救过很多人。” “鬼门关里的人也救过,命可不是注定的。” 谢氏讶然。 她才想起起,林氏并不是出身名门,反而从前只是一名医女。 阴差阳错救了任侯爷,得了侯爷的眼,当年也是风风光光的嫁入了侯府。 或许她不信命是真的。 这倒是个好事。 另一头又忽然传来热闹声,只见一排排宫人手上拿着竹签过来,往女子手上送来,说是行花令。 再由皇后选出最好的三位,一一赏赐,夺头筹的还能让皇后亲手戴上百花环。 从前也有这样的活动,能够戴上戴上百花环的女子,就能向皇后求赏赐。 后宫的宫妃也能参加,其实也是热闹。 宫女的托盘送到了席容烟这里,席容烟拿了一根,本也无心做花令,就草草写了句,算作参与了。 她如今身上有流言,不想引了人注意,写的也定然是不会选上的。 隔了一阵那头花令胜出的就选出来了,参加花令的就都往那儿去。 谢氏正与侯夫人说的热络,便让席容烟带着丫头过去散散心也好。 席容烟本想着自己定然是选不上的,也不想过去,又看身边丫头扬着脖子往那边看,也是想去看看热闹,看谁中了头筹。 她到底起身,带着丫头在后面站着。 那边皇后站在高台上,她身边的宫人拿着托盘,里面便是胜出的花令了。 一连念了三个人的花令,便有女子站前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获得赏赐。 获得头筹的女子还能由皇后亲自戴上百花环,得到皇后祝福。 要是按照以往,本该在这处结束的,结果又说还有赏赐,说是皇后特意赏赐的花酿酒。 这花酿酒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十分珍贵,制造繁复,上百斤花才能制出一壶酒。 听说饮一杯能消浊气,养颜生肌,还能通体带香好几日。 今年也是第一回有这赏赐,女眷们都纷纷期待。 接着上头嬷嬷统共念了五个人的名字,里头竟然有席容烟的名。 席容烟愣了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选上。 又见其他人都过去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嬷嬷端来酒来,站在席容烟面前笑道:“恭喜席四姑娘的花令得了皇后娘娘的眼缘,这百花酿最是养身,就是娘娘也吃不了几回呢。” 席容烟看着面前的酒盏怔然,她是饮不得半点酒的。 这事唯有身边亲近人的知晓,可皇后娘娘的赏赐她又拒绝不了。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宝珠和春云也有点担心,却又不敢拦,。 身边同样被赏赐的女子早已喝下,她紧了紧手指,在众人目光下,还是端庄从容的端起来饮尽。 举止从容,没有一丝不妥。 又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只是才刚饮完,她便开始头晕,紧握这身边宝珠的手,身形就有些晃。 面前的宫人察觉出席容烟的不对,就关切道:“百花酿酒稍有些烈,席姑娘要不舒服,前头不远的青山居是专让女客休息的,今日来的都是女客,席姑娘放心过去就是。” 席容烟知晓自己酒后会失态,听了那宫人的话就道了谢。 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很快便会失了仪态,忙让身后的春云去给母亲说一声,又让宝珠带着自己往青山居去。 酒意已在席容烟身体乱窜,她吐出一口气,觉得身上开始微微发烫。 宝珠最是知晓席容烟酒后是什么样子的,一点都不敢耽误。 好在青山居当真不远,到了地方,席容烟撑着最后的清明抬头,见着青山居三字后才放了心,让宝珠扶着进去。 只是青山居内空无一人,宝珠扶着席容烟去一间屋子里的榻上才刚将人放下,席容烟便已意识模糊的往她身上缠上来,泪眼蒙蒙:“别走。” 第8章 我梦里见过你 宝珠伺候席容烟这些年,最怕的便是席容烟饮酒。 偶尔冬日在屋子里贪杯饮了果酒,不一会儿就似变了个人。 抱着她不撒手,不好好睡又到处要去,非得拉着她去摘花。 大冬日的去外头摘花。 少说要折腾小半个时辰才消停,醒来后便都忘了。 后来席容烟自己也知晓自己饮酒后会失态,便再馋嘴也只吃几口米酿,果酒是再没碰过了。 刚才听那宫人说这百花酿酒烈,她都不知道姑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席容烟又埋在她怀里喊着要抚琴,宝珠无奈,这会儿到哪儿去找琴。 怀里的人浑身软的没有骨头似的,几乎全要靠着她拖着,偏偏不消停,根本不会老老实实的在榻上睡,宝珠都有点精疲力尽。 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宝珠转头一看,身上就是一抖,差点没吓得晕死过去。 只见那头皇上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龙的深黑鹤袍,胸膛半露,还滴着水,像是刚沐浴出来。 又见皇上眉目冷峭,帝王威严的冷意袭来,冷淡的眼神往这边一睨,她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偏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又一声厉喝:“皇上在此休憩,何人胆敢私闯皇!” 宝珠顿时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冷汗流了满额。 怎么都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偏偏怀里的姑娘还全不知出了什么事,跪在地上又要拉宝珠起来去给她去抱琴去。 宝珠只差给席容烟这祖宗磕头了,就怕万一姑娘这时候在皇上面前做出什么失仪的事情,那便出大事了。 魏祁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又埋在宝珠怀里的席容烟。 她透着红晕的白净脸庞在她发间半露不露,翡翠耳坠乱颤,衣裳些微凌乱。 唇中喃喃自语一些胡话。 沉默高华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魏祁却抬了步子,走到了跪在地上两人的面前。 他负着手,狭长眼眸低垂,看了宝珠一眼,声音依旧辨不出情绪:“醉酒了?” 宝珠赶紧抱紧席容烟不住点头。 又战战兢兢的叩头请罪:“都是奴婢带着姑娘走错了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魏祁鼻音里嗯了一声,又道:“去叫席夫人来带四姑娘回去便是。” 宝珠犹豫:“可是姑娘一人在这里……” 宝珠的话才刚落,就觉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虽说没有声音传来,却让她忽然一阵胆寒。 她后知后觉,帝王威仪,怎么容得人质疑。 心知说错了话,她忙又磕头应下。 想着皇上都在这里的,总不该出什么事情。 宝珠颤声又去哄怀里的席容烟,怕姑娘折腾:“姑娘,奴婢去给您拿琴,您等一会儿,奴婢很快就来。” 席容烟眼前早已是模模糊糊一片,只知身上燥热,不知身在何处,只能听见宝珠的声音。 她拽在她袖子上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一只白净的手指撑在地板上,乌发微微凌乱的落了几根垂在额前,又语不成调的沙哑叮嘱:“你快些……” 宝珠哪里敢耽误,见安抚好了姑娘,赶紧起身去叫夫人来带姑娘回去。 她起了身走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仍在地上的姑娘一眼,想着还是赶紧带夫人来再说,又狠下心转身。 她跑了出去,特意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一看吓了一跳,居然当不是青山居,是青月居。 那青山居在哪。 她又往旁边一看,心头又是一跳,青山居然是旁边的阁楼。 可刚才她也看了明明就是青山居的。 可这会儿再想也没意义了,她心如死灰的拍了拍脑门,知道闯了祸,赶紧去夫人那里传话。 这头魏祁身边的高公公等宝珠一走,就忙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站在外头窗前看向宝珠那慌慌张张的背影,使了个眼神,身边的侍卫就悄无声息的追了出去。 屋内撑在地上的席容烟昏昏恍惚如坠云端,又喊着要去赏花,抬头看着面前黑色的身影,纤细的手指一抬就拽上了魏祁的袍子。 魏祁本就是松松披着鹤衣,被席容烟一拉便落下大半,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衣袍盖在席容烟手上,作乱的人还在不知所措的失神。 魏祁垂了眼眸,深深看着席容烟黛眉下一双失神的烟水眸,面容沉默的弯腰将席容烟抱进了怀里。 他抱着她坐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从她柔软的腰肢落到她的后背,任由怀里的人在他怀里乱蹭。 他低头吻在她发顶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暖香,沉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怀中席容烟白净的手指捏在他宽大的袖口上,似撒娇的喃喃细语:“桃花开了……我要去摘些做桃花茶……” 如猫的声音让魏祁又垂下眼神,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下巴,那双眼中其实并没有他的身影。 带着扳指的拇指拂过她水涟涟眸子,晕红染开,细眉湛然,他却紧抿着唇,眼中阴翳。 依旧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主动靠近自己。 他手指不由收紧,直到指尖上的人不舒服的动了动,他才松开手将她抱紧在怀里,轻拍她后背:“你喜欢桃花,朕让人将你宫殿里都种上桃花。” “每年都有桃花茶喝。” 席容烟好似全没有听到魏祁的话,手指又挠到魏祁的脖子上,忽然抬起雾蒙蒙的眼眸咯咯笑起来,好似在逗弄她养的那只猫。 馨香气传入鼻尖,魏祁看着席容烟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眼里水雾弥漫,眉眼弯弯,漫着百花酿的香气。 他很少见到席容烟笑的时候,席容烟从来没在他面前笑过。 她总是对自己很害怕。 甚至想方设法的要离开他。 他慢慢俯身靠近她,黑眸里是摄人心魄的光芒,看着她笑意:“烟儿。” 席容烟听到了,她茫然的嗯了一声,手指又忽然抚在面前人的脸上。 她微微仰头去看面前人的眼眸,好似那般熟悉。 她揽住他脖子,娟秀眉眼半眯,乌发上的一根玉簪落下,清脆破碎的声音里,她细细的喃喃:“我梦里见过你。” 魏祁沉黑的眸子动了下,看着席容烟的眼睛,手掌紧捏在她腰上,低沉的问她:“梦见朕什么了?” 席容烟撇嘴,像是仰头累了,又埋在魏祁的脖子上,语气委屈:“你欺负我。” “总欺负我……” 魏祁抿紧唇,落在席容烟腰上的修长手指又紧了一分。 要是她能顺从一些,他也不会想困着她。 从前逃了那么多次,他给过她教训,为什么还是要离开。 怀里的人仍旧不安分的在动,手指又摸进他胸膛,还在往下,魏祁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席容烟有些难受,想要从魏祁身上起来去摘桃花。 魏祁按着她在怀里哄着:“等待会儿朕让人给你摘一篮子。” 席容烟闭着眼睛,却硬要拉着魏祁一起,偏偏连站都站不稳,浑身如一摊春水。 魏祁怕席容烟碰着,伸手抱着她却又被她扑在身下。 她身上的香气全扑在他面前,他看着她眸子迷茫的睁开,朱唇轻启,一句:“好热……” 再忍不住身体对她的渴望,主动够着头吻住了她唇畔。 他情难自已的喘息的问:“烟儿,我是谁?” 席容烟只茫茫呜咽两声,失神的眼眸清晰告诉魏祁,怀里的人认不得他。 魏祁的眼睛又阴沉一分,抱着她去榻上压在她身上,惩罚似的吻了下去。 席容烟只觉得唇瓣被碾的发疼,眼角带了泪光,茫然的将手搭在魏祁宽阔的后背上。 第9章 下旨 一头谢氏本正与宣义侯府的说的正好,得知了宣义侯府的也正有意这门亲,她当下也是心下大喜。 想着女儿的亲事有了着落。 正准备两家就今日商量亲事时,又见春云慌张的跑过来,俯在谢氏的耳边就说了一句话。 谢氏听罢脸色一变,忙起身拉着春云去一边问:“你说什么?姑娘没在青山居的?” 春云忙着急的点头:\"奴婢带着醒酒茶过去,在青山居找了许久也没见着姑娘的身影,又才赶回来。\" 谢氏知晓席容烟醉酒后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心下惊疑不定,又赶紧问:\"那你见着宝珠了没有?\" 春云忙摇头:“也没见到。” 谢氏便怕出事,与宣义侯府的说了一声,又忙带着丫头往青山居去。 到了青山居,果真没见着人。 谢氏知晓宝珠做事稳妥,该不会出事的,除非真出了事。 不知怎的,她忽然转眼一看,就见到了不远处的青月居。 难道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去青月居了? 这般一想,又急急忙忙的往旁边的青月居去。 才一进去,谢氏就听到了动静。 那声音很熟悉,是自己女儿的声音。 她忙快了步子跟着声音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下帘子的床榻,地上还落着一身外衣,那不是席容烟的又是谁的。 又听帘子内一声又细又哑的声音:“你别走……” 谢氏心里颤了颤,目光又见着地上一双放着的男子黑靴,黑靴上还绣着龙纹,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连忙就让身后的丫头都退出去。 正欲说话时,面前的帘子忽然被修一只长的手指掀开,只见皇上一脸冷淡的拢着金龙鹤袍坐起来,脸颊上还蹭了一点席容烟唇上的口脂。 而席容烟只穿着里衣紧紧抱在魏祁的腰上,香肩半露,月白里衣下的肚兜若隐若现,还喃喃着让皇上给她弹琴,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氏眼前又是黑了黑,身上一软,就慌张的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幕。 谢氏强忍着眩晕艰涩道:“臣妇女儿今日饮酒无状,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臣妇这便将女儿领回去好好教导。” 魏祁不紧不慢的坐在床沿,手掌依旧搂在席容烟腰上。 他看着前面跪着的妇人,声音冷淡,不辨喜怒:“朕今日本过来清静的,倒的确是被扰了。” “但朕念着席四姑娘因酒后无状,便不计较。” “只是她身子已被朕看尽,有了肌肤之亲,既已到了这地步,朕为着席姑娘清白,过两日便会迎席姑娘进宫。” 说着魏祁一边替席容烟将衣裳拢好,又不容拒绝的开口:“届时朕会下旨,只等着便是。” 谢氏只觉得头又晕了晕。 皇宫内人心复杂,比女子后宅还残酷,自己女儿怎么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可眼下事情到了这步,皇上都已说的这么直白。 况且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她又呕心,本来与宣义侯府的亲事都快谈好了,哪想竟出了这事。 还没想好怎么答应,头顶又传来魏祁忽然变得肃冷的声音:“还是席夫人不愿她进朕后宫?” 谢氏被魏祁的威严一压,也知天家威严不能反驳,话已说到这处,女儿现在又这个样子坐在皇上怀里,她即便不愿意也没有理由。 再说她也不知道容烟与皇上之间,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 万一…… 六神无主的妇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容烟能进宫侍奉皇上是她的福气,臣妇亦感激皇上不追究容烟过错。” 魏祁脸上的神情稍缓,又让谢氏退下。 谢氏恍恍惚惚的出去,又一下子软在身边婆子身上,许久缓不过神。 坐在魏祁怀里的席容烟其实已经闹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靠在魏祁的肩膀上显然要睡。 发丝早已松散,落在她月白肩上,安静的靠在魏祁怀里。 魏祁感受着她身上柔软的温度,抱了许久才松开她,将人放在了床榻上起身 魏祁出去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立在谢氏面前,高大身量低头看着垂首在自己面前的妇人,脸上是帝王冷酷的捉摸不定。 他负着手,声音淡淡:“席夫人好生准备,朕会在今日下旨,后日就接席四姑娘入宫。” 说罢便直接越过谢氏走了出去。 谢氏直到皇上的背影离开,才终于回过神,连谢恩都忘了。 她匆匆走进屋内去,掀开床帐,席容烟正衣衫整齐的睡着,还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氏又往床榻上的单子看去,虽说稍有慰藉,但也一下子瘫坐在床沿上,只觉得全乱了。 -- 席容烟是下午时在自己的闺房里醒来的。 醒来时外头传来宝珠的哭声,她恍恍惚惚的还分不清身在哪里,在头疼间掀开了帘子,就见着宝珠正跪在地上,额头上红肿渗血。 屋子内坐着她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大哥。 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脸上凝重。 席容烟脑中一片空白的问:“怎么了?” 谢氏低头擦了泪光,坐去席容烟的身边红着眼看她:“中午时皇上已经下旨,后日就会迎你进宫了。” 席容烟有些没反应过来,侧头看着母亲:“什么?” 谢氏闭了闭眼,讲了经过。 那头席父忽然站起了身,叹息着看了席容烟一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伤心也没用,宣义侯府那事就罢了。\" 说着他叹息:“在皇上眼里,容烟已经清白给了他,不可能再让她嫁给别人的。” 说着就走了出去。 大哥席文礼犹豫了一下,跟在了父亲身后走了出去。 他是想劝劝父亲进宫找太后说说这事,毕竟后宫那么多女人,没宠爱就一辈子困在里面了。 她不想小妹受委屈。 外面廊下席父皱眉看着席文礼:“你还看不明白?依皇上的脾性,不想让容烟进宫就根本不会提。\" \"既提了,你觉得皇上会管太后的意思?” “皇上与太后本就是表面和气,我们不知好歹拒绝了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想我们席家瞧不上皇上,只想世家联姻勾结在一起?” 说着他严肃的看了席文礼一眼:“别再提这事了,违逆皇上,这笔账可记着,太后不一定能护长久,圣心难测啊。” “况且皇上这么快的下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席文礼愣了愣。 他明白父亲说的都没有错,他只是为小妹前途担心。 皇上冷喜怒不定,容烟哪里能应付。 第10章 入宫 屋内的宝珠正跪在地上哭:“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跑半路踩着石头就摔在了石头上晕了。” “要是奴婢没摔着,就能及时过去叫夫人了。” “也不会出了这样的事。” 席容烟已知道是自己闯了祸事。 她无力的撑着床沿,看着跪在地上的宝珠,有些失神:“我明明去的就是青山居,我记得我没看错的,为什么……” 宝珠抬袖擦泪:\"奴婢也记得是青山居,可跑出去看的时候,却变成青月居了。\" “奴婢也真的没想到会走错。” “姑娘信我。” 说罢她又捂脸大哭。 谢氏看了眼地上落泪不知的宝珠,也是心乱的头疼:“你先去包扎了再说。” 等到宝珠抹着泪走了,谢氏才又看向席容烟,握紧她的手又擦泪:“你父亲也没想到皇上下旨会这么快。” “现在这个地步只能进宫了,不然就是抗旨。\" “怪只怪就这么巧走错了地方。” “皇上九五至尊,哪能违抗?” 席容烟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张张口,又全不记得自己醉后的事情,才发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脸色苍白的看着母亲认真问:“没有法子了么?” “我有些害怕皇上,不想进宫。” 谢氏将坐在床榻上席容烟单薄的身子抱进怀里,眼眶含了泪:“母亲也舍不得你。\" “只是那场景当真没法子,你的身子也的确被皇上看了。” “我又何尝想让你进宫。” 席容烟脑中还是恍惚。 外面一缕光线落到她身上,她仿佛做了一场梦。 --- 这两日席容烟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母亲为她挑选牢靠的丫头,又给她准备了一匣子了银子首饰,好进宫打点。 也是圣上恩典,让人来传话,席容烟进宫,允许身边带自己的两名丫头。 赵氏便急急忙忙的为席容烟选牢靠又聪慧的。 席容烟自小是在她掌心长大的,他们大房里又没有妇人争斗,席容烟自小也没见识过那些事情,自然不懂。 本来顾家也是家风清正,除非女子三十不能生子才能纳妾,谢氏便没想着教女儿那些。 但进宫便不一样了,那么多女人,席容烟这性子,即便不争不抢,也不一定能安稳。 谢氏将自己身边的一名贴身丫头,给了席容烟一起带着进宫。 席容烟怀里抱着母亲送到自己手里的匣子,又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听她叮嘱:“进宫了务必要打点好那些下人。” “许多下人瞧着不起眼,背地里使坏你可防不住,该打赏的就要打赏,没银子了便捎信回来。” “再有皇上那些女人,我昨日便与你讲了怎么与她们来往。\" \"雨眠是你表姐,你们自小感情极好,她是不会害你的,你去了记得与她多走动,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听说皇上正宠着王修仪,你也切记别与她争什么,别露锋芒,明哲保身,怀上孩子才最要紧。” “更要紧的是,宠不宠爱的不要紧,宠爱都是镜花水月,皇上那么多女人,总有更年轻貌美的进宫,不过都是宠爱一阵罢了,没有长久的。” “你明白吗?” 席容烟低头看着手上的匣子,愣愣听着母亲的话。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宫。 她又想起了那个白布下血淋淋的女子,脸颊苍白。 要是那日自己没走错,是不是也就没这个局面了。 谢氏看着席容烟这茫然懵懂的模样,又是一阵伤心,将席容烟抱紧在怀里,又落泪:“明日宫里就来人了,你一定要记着母亲叮嘱你的话。” “后宫里的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会好过些,我知晓你不会争也不懂争,不会争也好,安安稳稳的。” “但也别叫人欺负到头上了。” 席容烟这才搂住母亲,只哑然开口:“好。”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宫里来的仪仗便到了。 席家都盛装等在门口,又将席容烟送上门口停着的那一顶软轿里。 席容烟坐上去时还有点恍惚,等到轿子抬起来,她才不安的忙掀开帘子,惶惶的眸子看向外头红了眼眶的谢氏:“母亲……” 谢氏拿帕点泪,哽咽着不说话。 面前送她的人影渐行渐远,熟悉的地方在离她远去,席容烟才觉得眼前模糊,下巴冰凉。 她手指一碰,湿漉漉一片。 是高公公亲自来迎的,他见着席容烟泪光,走在轿子外,带笑的声音似是安慰:“席昭仪别怕,皇上对席昭仪不一样。” 席容烟帕子捂在脸上,对于高公公的话只当安慰。 后宫那么多女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脑海中闪过高墙绿瓦,依旧惶惶。 轿子走在宫道上,直接停在了关雎宫。 席容烟从轿子里下来,脚下踩着的青砖传来真实感,她抬头看向高高的宫门。 高公公站在席容烟身边笑道:“皇上特意安排席昭仪往后住在关雎宫的含元殿的,里面早已收拾妥当,席昭仪往后住在主殿便是。” 席容烟进宫前便听母亲说过,妃位以下的都不能住主殿,还让她与主殿娘娘打理好关系。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侧头看向高公公:“我如何能住在主殿?” 高公公看向席容烟笑:“皇上照顾昭仪,这是圣宠啊。” 席容烟记牢母亲的话,进宫要一切低调,她不过一昭仪,若是住在含元殿主殿,难免让人议论,也不合规矩的。 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吩咐,她明明与皇上不过才见了几回而已。 还是她那日做了什么举动。 偏她全想不起来了。 她欲言又止,高公公已经在身边催促:“席昭仪进去瞧瞧,看看还差缺什么,奴才就让人去吩咐。” 此时正是上午,光线正好,她踏进宫内,一眼看到了内庭中间种的桃树。 四周也都种了一圈,粉色桃花盛开,花瓣随风起,带起阵阵清香。 高公公看着席容烟的神情,一面引着席容烟入主殿,一面道:“皇上听说席昭仪喜欢桃花,前两日就吩咐人运来种上的。” 又笑道:“奴才跟皇上三年,还没见皇上对谁这么花心思呢。” 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缕尘烟飘散,席容烟听着高公公的话,看向宽敞的屋内摆设,竟都是她喜欢的布置。 高义余光看着席容烟表情,又引着席容烟往内走:“通四间的屋子,还特意备了小书房,席昭仪瞧瞧,看看哪里不合眼的,奴才就让人换了去。” 席容烟一步步往前走,每一处的布置都精巧,小内厅到内室,地上都铺着羊绒毯,香纱帷幔下是百花争艳的四折屏风。 博古架上小巧精致的器物每样都别出心载。 连跟在席容烟身后的丫头都看得呆了。 原以为按照昭仪的位分,不过分两间单屋,摆设简单,竟没想布置的这么好。 比姑娘的闺房还雅致。 直到走到最里间,挂着璎珞的紫檀木雕花床,妆台上放着八宝镜,缀着东珠的鹤形灯。 席容烟看得愣了愣,又看向高公公。 半晌才道:“都满意的。” “只是……” 第11章 没人比得过席昭仪去 席容烟欲言又止。 高公公自然能看得出来席容烟想说什么。 刚进宫的女子就能住在这儿,还特意花心思布置,不是独一份的恩宠是什么? 要不是皇上担心一入宫恩赐太盛引人注目,不然直接封妃都是有可能的。 这后宫多少女子一辈子望到头也够不着的妃位,这位也不过在皇上面前露了两面,就什么都有了。 其实高义也不明白,皇上那样心思深重,背后冷清冷情的人,究竟为什么独独对席四姑娘这么不一样? 他朝席容烟笑道:\"皇上现在正在勤政殿,等空了会来见您的。\" 说着高义又叫来了含元殿的主事姑姑,让她给席容烟介绍殿内伺候的宫女,又对席容烟道:“您刚进宫,先歇歇脚,奴才先去给皇上回话了。” 席容烟也知道,有些话问高公公不一定能有回答。 她定住思绪,让玉竹去送高公公。 玉竹答应着,送着高公公去了外面,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大定银子塞过去,笑道:“我家主子刚进宫还许多不懂,往后还劳烦高公公多指点。” 玉竹是谢氏身边的大丫头,身上有一股沉稳气,慢声细语,说话很是客气。 高义笑了声,将银子推回去道:“放心吧,这宫里头的娘娘,没人能比得过席昭仪去。” 说罢笑笑就走了。 玉竹还没明白高公公这话到底何意思,但看高公公走远,也只能转身。 屋内的席容烟正坐在大宽椅上听着主事姑姑介绍宫人,含元殿一共七名伺候宫人,加上席容烟带来的,就有九人。 玉竹替席容烟交代了几句规矩,又让宝珠打赏。 赏钱是谢氏一早就准备好的,每人一个雕花精美的小匣子,里头放着一只玉簪和一小把银瓜子。 宫人面面相觑,暗道这手笔阔绰,连忙下跪叩谢。 席容烟往内屋走,玉竹跟在席容烟身后小声提醒:“刚才进宫时太后娘娘的人就来知会了,现在主子该去见太后娘娘了。” “等从太后娘娘那儿出来,再去面见皇后娘娘。” 席容烟也知道现在还不能歇。 她坐在妆台前,一边让宝珠给她整理仪容,一边又对玉竹道:“母亲准备的盒子你带上了么。” 玉竹笑:“主子放心,一切出不了差错,特意给太后准备好了。” 席容烟这才回头看向镜中人,发钗整齐,妆面素净,一切规整又妥当,这才站起了身。 不过才出了里屋,外头的主事姑姑方姑姑进来席容烟面前低声传话:“皇后娘娘身边的俞嬷嬷来请主子往永春宫去。” 玉竹让方姑姑先去前头打发俞嬷嬷说整妆后去,又在席容烟耳边小声道:“皇后娘娘的父亲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部下,如今又镇守在北地,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主子还是先去见皇后娘娘的好。” 这些席容烟都知道,昨天夜里母亲都与她说了。 当初皇上从北地回来,带着两万将士围住皇城的,就是皇后的父亲宋将军。 母亲说,宋将军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就一直一路追随,北地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将卒,不是信任之人,不可能让宋将军镇守的。 除非皇后犯了大错,不然皇后的位置无疑最稳固。 席容烟点点头,姑母那里不会怪她怠慢,可皇后娘娘那里就不一定了。 心里稍一权衡,还是打算先去皇后娘娘那里。 只是刚出了殿外,正准备让人先去太后那里说一声,太后身边的姑姑就亲自来请人了。 万姑姑一见着席容烟就笑道:“席主子快与奴婢去见太后娘娘吧,今日太后娘娘知道您进宫,早早就等着了,有好些话要与您说呢。” 席容烟为难:“刚才皇后娘娘让人来叫我过去,等我先去见过了皇后娘娘再去见姑母吧。” 万姑姑笑:“皇后那里可以搁一搁,席主子放心,太后会让人去皇后娘娘那里知会一声的。” “皇后娘娘那里不会有意见,也不会怪您。” “太后娘娘可一早就等着您呢。” 席容烟听到这样说,心下稍迟疑下,可又想到是先答应了姑母那边,还是跟着万姑姑往慈宁宫去。 另一头的永春宫内,皇后宋贺兰端坐在上首,旁边香案上的香雾袅袅,她神情平和,长长的指甲抚在怀里的白猫上,静静听着下面议论的声音,眼神深处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只听黄贵人的声音:“还不是仗着身后有太后娘娘撑腰?” “第一日进宫,还要皇后娘娘的人去请她,现在又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倒是好大的脸面。” 旁边谭婕妤笑着接话,含着淡淡讽刺:“可不是脸面大?” “那顾家的出事才不到两月,人家就急着进宫来了,八成是让太后做主进的宫,觉得自己是太后侄女,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呢。” 说着她眼神看向王修仪:“她一来就封了昭仪,听说皇上还让她住在了含元殿主殿,我看就是妹妹这般得宠也没这待遇的。” 王宝然死死捏着手,面上却淡笑着看了谭婕妤一眼,微微讽刺:“人家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我怎么能比。” 皇后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既没有表态的意思,也没有让众人住口的意思。 她从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跟在了皇上的身边,她比谁都知道,皇上根本不会看谁的脸面。 即便是太后,也不能替皇上做主,想让谁进宫,就能让谁进宫。 她想起了昨夜她去找皇上时说的话。 她说,席容烟进宫就住在含元殿,并不合礼制。 一进宫就封昭仪就罢了,可让一个昭仪住在关雎宫主殿,这已经是明显的偏爱了,可能会引起后宫议论。 她不过是以皇后的身份劝导,想让后宫平衡安宁,不管有没有私心,她都要说出来。 可高坐在冰凉案台上的人,黑衣上的金色回字纹都跟着冰凉,他连眼神都不曾落到她身上一眼,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像是两把尖刀插进她的心口。 所谓外人口中的少年结发,人后也不过如此。 她不知道那席容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今年后宫连三月的选秀也不办,独独对席家下了旨。 第12章 她进宫时,是什么表情 宋贺兰又忽想起了花朝节那日。 高义将一根木签放在她手里,说那诗得皇上喜欢。 意思是什么,她明白。 她看了一眼不过寻常,却还是选中了它。 想着或许这令恰合皇上的眼缘。 其实现在细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来不去花朝节的皇上,怎么却在那日不声不响的去了。 从来不管这些事宜的皇上,却让高义特意准备了赐酒。 席容烟进宫,或许是皇上早就安排好的,隐秘又花了心思。 下头的还在议论,她作为皇后总要把控住局面。 其实她身边的眼线已经传话到了她耳中,席容烟没来,是被太后叫去了,很快太后也会让人来传话。 席容烟进宫先去见太后,太后在她之上,自己也应该孝敬,这事本不是大事,也没有出错的地方。 但此刻她并不想对那些人解释席容烟去了太后那里。 她只是叹息一声,温和又宽容的对下面道:“席昭仪第一日入宫,来慢些也无妨。” “往后都是姐妹,你们好好相处就是。” “也多照顾照顾她。” “既她还没来,你们也不必等了,先散了吧。” 下头的人议论,本是想让皇后给席容烟一点惩治的,却没想到皇后会这样轻飘飘的过去。 席容烟身后是有太后,可皇后陪伴皇上七载,跟着皇上从北地入京,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比不上这份情谊。 况且席容烟不声不响的就敢怠慢皇后,本就是一桩罪。 再有,席容烟的忽然出现,还是让她们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因为听说今日是高义亲自去迎的,这意味着什么,她们心里隐隐明白。 众人脸色各异,面上却全都顺从的答应,再规矩的退了下去。 出去后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贤妃留在了最后,等到众人都走了,她才过去皇后身边,喊了一声:“堂姐。” 宋贺兰看了贤妃一眼,依旧是一副淡然宁静的姿态:“这事别说了。” 贤妃一愣,还是不解的开口问:“堂姐为什么要安排席容烟住在含元殿?” “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插手皇上后宫的事情吧。” 宋贺兰叹息,眼底露出一抹苦涩。 从来不曾插手后宫事宜的皇上,为了席容烟,什么礼制规矩都可以打破。 她这个拿着后宫凤印的皇后,也像是一个笑话。 她看着宋宁玉,缓缓开口:“你往后别去招惹席容烟。” 宋宁玉一愣,有些不服气:“有什么招惹不得的?不就是太后的侄女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父亲和大伯还守着北地十六州呢。” “那可是抵御北燕最要紧的地方。” “况且后宫里只有姐姐生下了皇子,谁敢不敬着姐姐?” 宋贺兰微微皱眉,眼里含着警告的看着宋宁玉:“你听我的,许多事情没必要让我们动手。” 说着她那双淡然的眼神微微眯起,眼眸深处是一股冷漠:“先静观其变。” 宋宁玉撇嘴。 在她眼里,席容烟根本就不足挂齿。 这三年来,皇上宠幸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去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堂姐那里。 这么多女人,也只有自己堂姐生下了皇子。 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封太子,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席容烟一个被太后塞进来的人,现在有些不一样,不过是皇上看太后的脸面罢了。 恐怕后面还没有王修仪得宠。 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的在自己堂姐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其实宋宁玉想着这些,心里也是有些气的。 当年自己堂姐嫁给皇上,后来父亲又将自己许给皇上做侧室,她以为自己也能与堂姐一样能站在那英武的俊美的男人身边。 可是她在五年漫长的煎熬中,从来也没被那人正眼瞧一眼。 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大抵永远都不得皇上喜欢,只能依附着自己的堂姐,好在后宫里能有一席之地。 她也知道自己堂姐的手段,心计能力都在自己上头,本就利益是在一起的,她只需要听从堂姐的话。 她又亲热的往皇后身边靠过去,还是有些不甘心道:“皇上从来都不去我那儿,姐姐,至少让我往后有个孩子吧。” “我没什么期待的了,即便是个公主也好。” 宋贺兰低头看向宋宁玉,默然拍拍宋宁玉的肩膀:“别急,慢慢来。” 宋宁玉一愣,每回说这事堂姐都说别急,可这么多年了,要别急到什么时候呢。 她心里还是有些怨的,到底又什么也没敢说。 -- 宣政殿内,魏祁高大的身体靠在椅上,大明窗外一袭光线照进来,落在他玄色龙袍一角,金线若隐若现。 冷漠的眉眼微微一瞥,旁边的的高义就吓得一抖,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请罪:“小的也不知道席昭仪会在太后娘娘那里呆这么久,小的也不敢在太后娘娘面前硬带走人呐。” 天知道皇上忽然起意要去陪席昭仪用午膳,要是早说了,席昭仪定然就在关雎宫里等着了。 魏祁冷淡的抿唇,手掌撑在额头上,在格外静谧的殿中,又忽然低沉的问:“她进宫时,是什么表情。” 问出这话时,魏祁闭上眼睛,眼前却是席容烟满脸泪光的跪在地上,发梢染雪。 她一直求他放过她。 无论他怎么哄她都哄不好。 柔情温柔的对她不行,对她凶一些也不行。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和她那个已经死了的夫君。 他本不是有耐心的性子,已经为了她百般退让了。 他又陷在思绪里,脸色越来越阴翳。 耳边又传来高义小心的声音:“席昭仪刚上轿时,舍不得家里人哭了一会儿,可入了宫,见着了皇上这般用心的安排,脸上都是欢喜呢。” “还说最喜欢桃花,那布置也喜欢的紧,小的瞧着席昭仪懂皇上的用心呐。” 高义话一说完,上头便传来一声低低的冷嗤,他顿时后背一凉,又磕头下去,等着皇上降罪。 他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活该多话,皇上这么问,心里八成是心里有数。 只是后来却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声音又传来:“她哭了多久。” 高义一愣,随即连忙回道:“就在轿子里哭了一会儿,进宫了就没哭了。” “小的想,席昭仪该是舍不得家里人才哭的。” 魏祁抿唇。 他明白,席容烟依旧还是不愿进宫。 他还是重回的太晚了。 要是再早一点… 第13章 朕知晓,不怪你 席容烟从太后那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这会儿又忙往皇后娘娘那里去。 走在宫道上,她微微低头,想着姑母与她说的事情。 姑母说如今世家渐渐没落,皇上要从世家手中拿走权力,说她入宫也好。 不定哪天悬着的刀就会落在席家头上,让她多争争宠爱。 皇上后宫里的女子,许多是当初在北地跟随的旧部的女儿,登基这三年,后宫并没有怎么纳妃过。 只要她生下孩子,太后就会想办法扶持她的孩子为太子。 席容烟知道皇后有一个还不到六岁的皇子,皇后与皇上是先帝赐婚,年少陪伴,后宫里也唯有那一个皇子。 今日姑母紧紧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后宫里不是想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 皇后也不是能永远在皇后的位置上。 谁的儿子当上了太子,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能听明白姑母的意思。 只要她生下了皇子,争斗就会开始了。 即便她不争,别人也会。 她低着头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步辇过来的人。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冰凉的冷哼才反应过来。 抬头看过去,只看见步辇上的女子一袭黛青裙,发上珠钗满头,步摇轻晃,一张妩媚脸庞,红唇鲜艳,冷漠又有些轻蔑的审视着她。 又见她眼神上下轻扫,再有些讥讽的开口:“这是哪个宫里的?倒是一身好大的派头,见了本宫也敢无视。” 席容烟不知这位是谁,好在出去时身边带了一位含元殿的宫人,那宫人就急忙在席容烟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原面前步辇上的人是贤妃。 皇后娘娘的亲堂妹。 忠勇侯府二房的三姑娘。 她长了席容烟好几岁,又早早在皇上后宫,虽都在京城,却没怎么来往过。 现在按着品级,席容烟的确应该给贤妃施礼。 想着自己的确有些怠慢了,宫里宫规森严,她也打算施礼赔罪,贤妃却忽然从步辇上下来,站到了席容烟面前。 贤妃生的高,下巴高高扬起,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的眼神看着她,又用手指不屑的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翻看,声音讥讽:“啧啧,瞧瞧这弱不禁风的狐媚子样子,你以为你千方百计进了宫,就能得皇上宠爱了?竟有胆子怠慢皇后娘娘。” “今日我就替皇后娘娘让你吃吃教训。” 那捏在下巴上的手指很重,长长的指甲陷进席容烟的皮肤中,席容烟脸色微微一变。 她知晓忠勇侯府如今如日中天,深得皇上器重,又是从皇上还是皇子时便跟随在侧的。 今日太后与她说,当初太子出事,席家与一些世家力保太子,还贬低过还是三皇子的皇上,这件事皇上不一定会忘记。 如今宋家大房镇守边疆,个个身上有功名,中宫皇后又是宋家大房嫡女,宋家的确有跋扈的资本。 且若是说理,宫规森严,她还没有完全清楚后宫宫规,皇后那里也不一定向着她,更何况贤妃品阶又在自己之上。 席容烟心里来回了好几回,又看贤妃那套着指套的手指忽然扬起来,尖尖的指套要是划到脸上,定然是两条血印。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玉竹和宝珠也是脸色大变,没想到贤妃居然会动手。 席容烟看着那打下来的手掌,不自觉又想起太后的话。 后宫里哪有那么多平安无事,姐妹和睦。 树欲静风不止,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或许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眼中钉。 这三年,后宫几乎都是宋家一派的后宫,新进来的女子,为了明哲保身,很快也会投靠过去,不然便遭陷害打压。 人人都知她是太后侄女,只能是众矢之的。 现在席容烟亲身明白了。 下巴上的力气太大,席容烟也不可能就这么让贤妃打。 她抬手挡住贤妃的手臂,急促的开口:“刚才我并非有意忽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如此做,且不说合不合宫规,便是也容不得人解释么?” 宋宁玉没想到席容烟竟然敢拦,冷笑一声:“今日皇后娘娘来叫你,你却无视皇后,怠慢不去,这是不是大罪?” “我堂姐仁心不与你计较,我却瞧不惯要给你些教训。” 说着对着身后宫人道:“给我把她的手按着。” 宝珠脸上一变,眼看着贤妃的手就要打下来,连忙挡在了席容烟面前,脸上便被那指套划了一道口子。 那头高义见到这边场景,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来大喊:“住手!” 宋宁玉听到高义的声音一愣,连忙回头,就见到高义急急忙忙跑过来,再后面,是脸上看不出喜怒走过来的皇上。 她心里一顿,连忙让身边的人放了席容烟,退在一边。 高义看着这场景,当真心也提起来了。 前头皇上才得知席昭仪从太后那儿出来了,后脚就过来要寻个偶遇,哪想碰了这遭事。 忙又走到席容烟面前问:“席昭仪可有事?” 宋宁玉看着这幕,脸色一变。 虽说她在宫里也不得宠,可位份在后宫里也算高的,且后宫也没人得什么宠过。 皇后又是她堂姐,平日里高义对她也有两分客气。 可现在高义过来,居然直接就站到了席容烟的面前询问,丝毫没有看她。 她瞪大眼睛,余光见到了过来的皇上,马上就哭哭啼啼的往皇上身上扑过去:“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席昭仪不仅见了本宫目中无人,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请她,她更无视皇后娘娘的话,直到现在也没去。” “她仗着是太后亲侄女,连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皇上,您…” 她说话间抬头,在见着皇上一双无情冰凉的眼睛时,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她吓得颤了颤,手上一抖,身体又情不自禁的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见过皇上太多冷酷的时候,冷酷的让她平日里就连撒娇也不敢。 这一刻,她觉得浑身都凉。 后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讨宠,就连她堂姐对皇上都是小心的。 席容烟这边听见宋宁玉的告状,心下紧了紧,知晓宋家在后宫里一手遮天,或许也是皇上纵容呢。 但也不能容人冤枉。 她忙要跪下解释,只是还没有跪得下去,身子就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席容烟回过神来的时候,入目已是一片玄色胸膛。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腰后,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事了。” 席容烟怔怔,茫然的抬头,却对上一双柔和的眼眸。 本就带着凌厉的长眼剑眉,如今柔和下来,竟看起来格外温和。 她竟也觉得皇上温和。 大哥和父亲说过,皇上绝不是温和的人,让她千万恪守规矩。 她出神,张口又要解释:“臣妾并不是有意怠慢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差人来时,太后娘娘………”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听到皇上低低一声:“朕知晓,不怪你。” 第14章 朕今夜留在含元殿 席容烟莫名的心就跳了一下。 紧接着又觉身子一轻,她竟被皇上横抱在了怀里。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的众多人。 宋宁玉的的脸色便是惊恐。 因为她最是明白皇上是如何冷情的人。 无论如何在皇上面前讨好,皇上从来都是冰冷严肃的,像是谁都不曾入过那双冰冷的眼睛。 那个人从来都无动于衷。 谁都一样。 她曾经也尝试过无数次讨好,可是她连靠近皇上身边,都觉得身上是冷的。 现在,皇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刚进宫的昭仪。 她觉得身上有些不稳,怔怔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疼。 席容烟也没有想到。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手指无措的搭在皇上的肩膀上,檀口微张,显然有些惊惶。 魏祁看在眼里,抿了抿唇,深邃的眼神又看着席容烟,看着她眼眸惶惶,银玉耳坠在乌发里若隐若现,心里知晓她依旧怕他。 他缓了声音:“朕抱你回去。” 席容烟连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当皇上当真抱着她走时,她手指捏紧着手上的帕子,心里不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羞涩的不行,微微低头埋在皇上的肩膀上,身上动了动,声音细小的有些听不清:“臣妾……” “臣妾自己走也行的。” 黛粉色裙摆摇曳在龙袍上,玉白绣鞋羞涩的露出尖尖一角。 那白皙的后脖泛着淡香气,云娇雨怯,春情柔软,魏祁低低瞧着,又像是在哄不怎么温顺的小猫:“别动。” 只是在席容烟看不到的高华脸庞上,脸上的神情冰凉,阴冷的长眸看了一眼呆呆看着这幕的宋宁玉,又看了一眼高义,才抱着席容烟离开。 高义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历来是情绪不会露给外人看的,喜怒都让人猜不透,现在心肝似的在外头就抱着席昭仪,那意思是什么,他心里门清。 皇上是在告诉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现在席昭仪是皇上的而心头肉,别对席昭仪动坏心思。 谁要是真敢动席昭仪,那今日的贤妃就是第一个警告。 等皇上带着席昭仪走远了,高义才好整以暇的看着依旧一脸震惊与惶恐的贤妃,脸上带着与魏祁一贯的冷淡:“贤妃娘娘在后宫无状,冲撞了皇上,即日起,幽禁华阳宫,仗十五。” 宋宁玉惊恐的看着高义,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在地上,发上步摇猛烈晃动,大哭着求饶:“高公公,本宫要见皇上。” “明明是席昭仪冲撞本宫,本宫可是贤妃,她席昭仪算什么?!为什么该本宫受罚?!” 高义脸上淡淡,后退一步,让身后侍卫堵住宋宁玉的嘴拖下去。 那头被皇上抱在怀里的席容烟隐隐听到身后有大哭声,忍不住又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侧头去看,腰上却忽然被上面的手指捏了捏。 她被这暧昧的动作搅的有些头晕,知道那双眼眸正在看她,她却不敢抬头,心里惴惴的,从刚才到现在,她都觉得恍恍然。 鼻端全都是皇上身上的味道,不同于韫玉哥哥身上的淡淡雅香,总是能温和的抚平她的心乱,皇上身上的味道却总是让她心慌又无措。 那味道侵略十足的步步紧逼,像是要将她周身都包裹住这个味道。 魏祁低低看着席容烟埋在他怀里露出的半张脸庞,闭着的眼眸颤颤,眼尾处一抹薄红,手指紧捏,他无声的暗下神情。 后半段路是在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恳求下,魏祁才将人放了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宫道上,两人无话,唯有沉默。 席容烟是小心翼翼不知道该与皇上说什么,所以沉默。 魏祁倒是想说话,但他却不是擅长闲聊的性子,思索半晌,余光处见着席容烟那微微低着头的细柔眉间,还是选择没有开口。 这一段路对席容烟来说格外煎熬,她心里想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又解释清楚了刚才的事情。 魏祁嗯了一声,虽说声音温和,但也没别的话了。 席容烟心里拿不定皇上的意思,又小声道:“臣妾进宫还没有见过皇后娘娘,这会儿的确应该去皇后娘娘那里拜见的。” 魏祁指尖摩挲着席容烟嫩软的掌心,这才开了口:“朕已经让人去皇后那里说一声了,你刚入宫劳累,明日再去也不迟。” 说罢,魏祁眼神低低看向席容烟,见着她神情又是不安,欲言又止的,像是只总是会受惊的娇雀,又扯了扯唇角。 很快到了含元殿,魏祁站在殿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手指拂过席容烟细腻的脸庞,看着她眉目如画,黛眉婉婉,一双眸子含羞带怯的低垂,看得他心头升起怜意。 不由又想到她决绝用匕首抵着自己的那一幕。 那个历来胆小又温顺柔弱的女人,真的倔强起来也摧人心神。 他打住了思绪,手掌往下揽在她柔软的细腰上,微微躬身,眼神深邃又暧昧的靠近,声音已不自觉的沙哑:“朕今夜留在含元殿。”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席容烟心头忐忑的如浪涛翻滚。 她却不敢显在脸上,忙要受宠若惊的谢恩。 可腰上的手掌却将她按入在了面前的胸膛上,她感受到后背上有一只手掌在轻轻安慰他,头顶的声音温柔又缱绻:“别怕,安心等着朕就是。” 皇上的声音这样温和,让席容烟竟不解的觉得为何外头会觉得皇上冷酷呢。 她在失神中看见皇上沉默的眼睛,又看着皇上离开,背影在宫道上高大笔直,越来越远。 第15章 现在就寝么? 这头魏祁回了宣政殿,高义就赶忙说起了贤妃的事情。 魏祁负手,看着窗外不语,半晌又冷淡道:“移去延秋殿,撤去封号降为昭仪,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高义一愣。 送去了延秋殿,不就等同送去冷宫了? 这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北地来信件了。 如今北地正在征战,近日信件不绝,朝堂上也多说北地战事。 曾经魏祁在北地时,打了多年,收回了七城,如今他在皇位上,仍要守住更多的疆土。 高义看着皇上的脸色,又赶忙出去拿信。 含元殿内,席容烟坐在了内殿里才忙拉过了宝珠过来,眼眶红红的看着宝珠脸颊上的伤。 宝珠见到席容烟伤心,连忙道:“主子没事的,刚才高公公给了奴婢一瓶药,说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席容烟看向宝珠手上的药瓶,眼里依旧有一股伤心色:“这怕只是个开始。” 玉竹在旁边见状宽慰道:“只要主子不出错,就如今日太后娘娘说的,皇上让主子进宫,那必然是喜欢主子。” “笼络好了皇上的心,什么都水到渠成的来了。” 身后窗外光影叠嶂,旁边香炉绕在雕梁上,层层纱幔内的黛粉人影端庄又规矩,手指间的白帕紧了又紧。 芙蓉花点缀在层叠的裙摆上,席容烟乌发上点缀的玉簪通透,她一只手搭在小案上,又闭着眼睛想着姑母在她临走前说的话。 姑母说入了宫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躲不掉了。 帝王的恩宠虽然容易流逝,但后宫女人争的是荣耀,是有一个出息的皇子做靠山,最后安度晚年,坐在让人无法撼动的位置上,再淡看新人进宫。 她茫然许久,又想起韫玉哥哥送她的桃花簪。 那是韫玉哥哥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她起身去妆台前将那只桃花簪从匣子里拿出来,她看着那粉玉温润的流转,在光线底下通透明澈,她才缓缓安心。 到了夜里时,天色才将黑,玉竹便神色十分认真的拉着席容烟悉心叮嘱,又将册子交给席容烟,低声道:“主子可千万要仔细看,待会儿别害怕。” “皇上瞧着是冷了些,但奴婢觉得皇上应该是喜欢主子的。” “主子只需要稍微放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着玉竹又叹息一声弯腰看着席容烟紧张的眼眸:“奴婢打听过了,皇上一月才宠幸后宫一两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主子千万要把握住。” “要是今日没有伺候好,往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即便太后帮您,您自己也要争气才行呐。” 席容烟觉得自己像是被绑在了火上炙烤,已经根本无法自己做主。 即便她忐忑的惊恐不安,也不能任性的说自己害怕。 她手上捏紧玉竹塞给她的册子,里面的东西母亲其实已经给她看过,这会儿再看,她紧张羞涩的手心都出了汗。 纤细指尖压在册子一页,旁边玉竹耐心的教她:“其实男子也喜欢女子主动的,主子在关键的时候主动一些,说不定皇上也喜欢。” 粉色红晕已到了耳根处,她抬头看向玉竹,眼眸紧张:“玉竹,我……” 玉竹看出了席容烟的紧张,弯腰将手放在她肩上,低声道:“主子别怕,您只记得奴婢刚才教您的就是,您哪样都极好的,就是胆子有些小。” “待会儿只要您别怕,皇上定然也喜欢你的。” 席容烟在灯下的脸庞流光熠熠,婉约细眉未拢,美人自带一股柔弱羞涩,连玉竹都看得恍惚,她不信皇上不怜惜不喜欢。 这时候宝珠慌慌张张的进来,一进来便道:“刚才太监来传话了,说皇上很快就来。” “要出去迎皇上了。” 玉竹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给席容烟整理仪容,再低声交代两句,才扶着席容烟出去。 席容烟站在宫门口的时候,皇上正好过来。 两边的宫灯将皇上的面容映照的明灭不定,随着步辇落下,那道黑影的身影往她身前靠近,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将她整个人拢在里面。 她又莫名忽生出一股恐惧来,仿佛这样的场面她经历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恐惧的。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却情不自禁的往后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脸色一白。 魏祁亦忽然顿住了步子,伸手要牵着席容烟的手指也跟着一顿。 他在夜色里看着他熟悉的害怕不安的眼睛,他掩盖住那股快掩藏不住的恼怒与阴沉。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也怕他呢。 夜风吹拂她衣摆,魏祁深吸一口气又往她身边走过去。 他没怪她,看着她紧张的抬眼时,他更垂头含笑的看她,像是轻慰她的不安,又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用极温和的声音开口问她:“下午的饭菜和胃口么?” 席容烟忙紧紧跟在皇上的身边,又小声的回话:“合胃口的。” 的确也是合胃口。 那些菜竟全是从前席容烟喜欢吃的,她下午看到的时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连味道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魏祁又笑了下,直接牵着席容烟走去内殿。 他牵着席容烟坐在罗汉床上,里头的宫人都很自觉的退到帷幔后面。 宝珠紧张的透过薄帐往里面看,竟比自己伺候皇上还紧张。 两人挨坐在一起,衣袍相贴,自己的手还被皇上握在手里,席容烟亦紧张。 上回见面时虽然也是紧张的,但是知道自己很快会回家,现在她恍恍惚惚的成了皇上后妃,即便刚才玉竹教了她很多,现在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连抬头看皇上的眼睛都不敢,只能故作冷静的去给皇上斟茶,端着杯子小心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喝茶。” 魏祁挑眉看着面前白玉瓷上的指尖,他将她所有的紧张不安都看在眼里,接过了杯子,却放在了一边。 这动作吓到了席容烟,以为是自己没有伺候好,或是那茶不合胃口。 只是太后说皇上喜欢喝明雪茶,玉竹还特意泡的,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错了么。 她正要告罪时,下一刻,腰身上覆上手掌,一下子就将她抱进了皇上的怀里,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纱帘外的宝珠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 看来皇上当真喜欢主子,才坐下都抱着了。 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玉竹看着席容烟依旧有些拘谨的动作,却是一脸担忧,生怕一直这样拘着会惹恼了皇上。 魏祁眼神瞟过帷幔外偷看的两道人影,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他对上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眸,眼神一寸寸从她琼鼻往下,再落到她饱满的唇畔上。 眼神晦涩,胸膛微微往她身上靠近一些,视线又落回到那双眸子上,喉结滚动,声音很低:“现在就寝么?” 第16章 侍寝 席容烟本刚才还惊诧于皇上的动作,现在又被皇上的话问的愣了愣。 听皇上的语气,好似在问她的意思。 与她刚开始想到的情况大相径庭。 她没想到皇上会问她。 她在空白思索后又怔怔的点头,自然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那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说着席容烟要从皇上的身上起身。 只是腰上的手指却按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只见皇上沉黑的眸子紧紧看在她的身上,又低沉的开口:“要是你害怕,朕也可以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席容烟又错愕。 皇上与她想象中的皇上完全不一样,就连与她在太后那里听到的都不一样。 皇上竟然会在意她的看法,竟会在意她害怕。 魏祁紧紧看着席容烟的神色,他手掌轻拍她后背,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按在自己怀里,柔声的宽慰她:“朕知晓你怕,烟儿,朕不会勉强你的。” 奇异的感觉溢满席容烟的心里,她既是不知所措,又觉得皇上的话温柔轻缓,这样的皇上竟有一刻与她的褞玉哥哥相似。 皇上唤她烟儿,就犹如从前韫玉哥哥唤她烟妹妹。 她下巴抵在皇上宽阔的肩膀上,手指搭着皇上的腰,她明白进宫后便要认清自己,她身后还有家族,不能任性。 席容烟闭着眼,又小声道:“臣妾不害怕的。” 那娇颤颤的翠色耳坠就打在魏祁的下颌上,他无声的抿紧唇,又将怀里的身子抱紧。 柔软的身子与漫漫香气一如从前,让人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只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动作,压抑自己对她的欲望。 他想起他那时候第一次要她的时候。 她哭的很厉害。 并不大的力气打在他胸膛上。 她并不留指甲,指甲修剪的圆润柔和,即便抓在他脸上也不疼。 但她挣扎的很厉害。 哭喊着一点也不肯配合。 他到底也恼怒生气,将她的手腕绑在床柱上,发泄似的压在她身上。 只是她一直喊疼,泪水从那双柔软的眼睛里源源不断涌出来,他看得恼怒,听得恼怒。 已经生过孩子的人,怎么就一直喊疼呢。 她不过是不愿意跟他,不愿意他碰她。 她喊疼的声音就像是在凌辱他的尊严。 他愈加用力,鞭挞她也是鞭挞自己。 那一次过后,她每每见他唯有恐惧。 后来他看她唇上咬出了血,才知道她是真的疼。 再后来他才知道,他后宫的女人不敢喊疼,她们也疼。 他从前并没有考虑过女人的感受,既不会所谓的情趣,也知道了自己异于寻常男人。 而他现在并不想让席容烟再抗拒他。 有过教训后,他会慢慢等到她能够情愿的接受自己。 他也知道第一次对于女人来说更加难忍,他虽说是怕席容烟抗拒,也更害怕自己给不了席容烟更好的体验,就如上一世一样,每一次两人都没有好受过。 如今只要她心里慢慢接受自己就好了。 毕竟现在自己才是她第一个男人。 魏祁抱着席容烟往床榻上走,却没让席容烟为他宽衣,他弯腰温柔的抚摸她脸庞,低低沙哑道:“朕与你就如寻常夫妻,你在朕面前不必害怕。” “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即便在皇宫,你也可以自在的做任何事情。” 席容烟失神在皇上的那句寻常夫妻里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皇上会与她说这样的话。 她不安的捏着袖口,却不敢应答。 她与皇上之间怎么样都算不上夫妻的,她若应了,不就是肖想皇后的位置? 魏祁见席容烟恍然不说话,只怔怔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他的话。 他知道她现在不会信,不过没关系,他们之间的时间还很长。 她总有一天会相信。 魏祁垂了眼眸,捧着她脸颊,拇指摩挲在她的唇角,黑眸直直看着面前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体内早已翻天覆地。 他现在很想吻她的唇。 尽管知道她现在再也不会憎恶的看着他反抗他,他依旧带着一丝小心的问她:“朕可以吻你么?” 席容烟觉得自己快被溺入皇上温柔又深邃的眼里,她觉得脸颊开始发烫,又轻轻的点头,手指却紧张的捏在了一起。 魏祁在席容烟点头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压下腰,再撬开她的唇齿,些微有些急迫的攻城掠地。 却又在听见她一声轻吟时生生顿住动作。 他看见那双黛眉蹙起,好似并不怎么喜欢。 魏祁明白,自己到底还是掩盖不了对她的渴望。 他曾失去过她,失而复得的情绪亦让他把控不住。 他眼神低垂,用手掌捂住席容烟的眼睛,炙热的眼神放肆看着她,却轻了许多动作。 守在外头的宫人也知道里面的动作,都识趣的去放下帷幔。 现在也不过是戌时,皇上一来就抱着主子往床榻走,她们也是没有想到。 宝珠紧张,虽看不到里头,却好奇的往里头听声音。 她只听到几声细细的轻吟,若隐若现的也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如何了。 内殿的床榻上,席容烟早衣衫不整的被皇上压在身下,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眼里泛着朦胧的泪光,眼前的人模模糊糊,只那一双眼睛格外的陌生熟悉。 那双眼看在身上好似有一股冷,又好似满是深情。 她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耳边又传来皇上沙哑的声音:“烟儿喜欢这样么?” 席容烟答不上来。 她被迫仰着头,张着唇几乎合不拢,她觉得自己像被托在云端,身体早已不能自主。 她只还记得面前的人是皇上。 还记得太后和玉竹对她叮嘱过的话。 要逢迎与主动。 她手指无力的勾在皇上的衣袍上,又无力的点头,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愿意。 魏祁的身上早已紧绷,额头上渗着汗水,却强忍着将软成一滩水的人抱进怀里。 不管怀里的人多么听话柔顺,他还是从她那双半眯的茫然眼里看到了一丝惶然不安。 他除了亲吻,再没别的动作,他比从前更有耐心,再不想失去她。 床榻下早已落满了衣裳,时已深夜,席容烟早就半梦半醒,埋在魏祁的胸膛上睁不开眼。 魏祁紧紧捏在那软腰上,看着那睡颜乖乖顺顺埋在自己怀里,他眼底的神色这才露出了占有,将怀里的人更紧的贴紧在自己身上。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上的手臂环得她紧紧的,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身后这时候却传来慵懒又沙哑的声音:“醒了?” 席容烟空白一瞬,忙又嗯了一声,腰上的手指就又用力,将她翻了个面。 她再回神时,面前就是结实又壮阔的胸膛,毫无隐藏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见男子这样光裸的身子,怔怔看了半晌,又后知后觉的抬头,对上的却是皇上看来的幽深眼眸。 第17章 欣喜 虽说那双眼眸看不出情绪,但又好似含了一份笑意。 只是凌厉的长眉下那双眼即便有笑意,也并没有看起来温和多少。 她觉得脸颊有些热,撑着身体要起来:“臣妾给皇上穿衣吧。” 大半发丝落在了席容烟肩上一侧,她手指就撑在他身边,那双明眸看他,白衣上的脸庞素净又细腻饱满,领口如她收拢的规矩又小心。 魏祁看她,压在她腰上的手指捏了捏,又稍微用力将她按倒进自己怀里。 他从前常握剑的手指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触摸在席容烟细腻皮肤上的触感不可忽视。 他又去揉她白净的耳垂,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席容烟还带着青涩茫然的眼睛,感受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怀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有这样缱绻温情的时候。 她也没有再反抗他。 从前他一直渴望的,等拥有时,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只想这一刻能再久一些。 他的手放在她后背上,手指眷念的感受她身上羞涩的温度,又低问:“昨晚睡好了么?” 席容烟听皇上说起昨晚,就不由想到昨夜自己被皇上吻住的场景。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就连是如何睡着的都完全不知道。 她脸颊又热了起来,咬着唇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垂眸又是皇上光裸的胸膛。 那胸膛上跳动的热气让她无措,更羞涩的不敢想太多,忙轻轻的点头。 那艳红的唇畔被那贝齿一咬,留下清浅的红印,魏祁不由喉咙一滚,他知道那唇畔多软。 眼神不由深了一下,抱在她身上的手指也紧了紧。 偏外头这时候响起高义提醒的声音,魏祁深吸了一口气,只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才松开她从床榻上起身。 他看着撑起来要一起起身的席容烟,弯腰按着她肩膀:“你再睡会儿就是。” 说着他直起身又出去屏风外面,让外头的宫人进来更衣。 席容烟还坐在床榻上,出神看着屏风后穿衣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该去帮忙穿戴的。 她忙站起来出去。 魏祁见着席容烟过来,又见着她身上单薄的的衣裳,素素静静的人在灯下有些单薄,他伸手将人圈进怀里,吻了吻她发顶,又叹息一声。 到底是贪念她身上味道,她过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 他也渴望她的主动靠近。 从前的席容烟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他。 外裳已经穿戴的差不多了,旁边宫女托着托盘,里面放着魏祁佩戴的玉佩香袋,席容烟便拿来打算跪着为皇上佩戴上。 身子依旧被皇上拉住,他低头看她:“就这样为朕戴好就是。” 席容烟看向皇上那双温和的眼睛,暖灯下的皇上少了棱角,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下来,原皇上私底下真是这般温和的人。 她心又慢了一瞬,弯腰仔细的为皇上佩戴玉饰。 腰上时不时的触碰让魏祁身上又是一阵紧绷,昨夜忍了一夜没碰她,现在又见她主动为自己系玉佩,看着她白净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红痕,他竟觉得自己有些初识情事的食髓知味。 手指已情不自禁的落在她低垂的脸庞上,真实柔软的触感,让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等在外头的高义从来没见皇上留哪个宫里这么久过,即便留在皇后宫里也没有这么久。 又听见叫水声,他又惊了惊。 皇上从来不留在娘娘宫里梳洗的,就算留夜了,也一大早穿戴好了就走。 虽说皇上在后宫留夜的不多,但这回是真让高义惊了惊,更觉得席昭仪不能怠慢了。 殿内魏祁未让席容烟送她,相反他看着她脸颊上那一抹红晕时,眼里好似没那么怕他了,转身脸上带了一抹笑意。 高义见着魏祁脸上的那一抹笑,更如见了鬼。 自从开始伺候皇上,他就没见过皇上笑过几回。 皇上一走,玉竹和宝珠就连忙进去。 看着还坐在床榻上失神的席容烟,玉竹脸上高兴道:“奴婢就知道主子能行的。” 席容烟哑了一下,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又倒在床榻上抱着锦被,身上有些懒,又忽然抬头看宝珠的脸,见着上头的红痕好一些了,才又闭上眼睛。 玉竹见着席容烟发懒的模样,过来轻轻问:“主子是不是昨夜……” 席容烟将脸埋得更紧,知道玉竹问的什么,只觉得耳尖都发了热,低低说了句:“没……” 玉竹也没明白席容烟的意思,在旁边小声哄了一会儿才将人哄起来梳洗穿戴。 宝珠整理床铺时,翻了半天也没看见想看见的,愣了许久才跑出去支支吾吾的问:“主子,榻上……” 席容烟明白宝珠的意思,她侧头看向宝珠,还算淡定的开口:“皇上昨夜没碰我。” 玉竹和宝珠都吃了一惊。 玉竹更是脸色一变,她刚才透过帷幔还瞧见早上皇上还抱了主子好一会儿,不像是没伺候好的。 席容烟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想起皇上昨夜说的话,是因为皇上看出她害怕,所以在照顾着她么。 其实昨夜她虽有些怕,但也做好了准备,但皇上格外温柔,是她没想到的。 玉竹看席容烟失神,目光又落在席容烟白皙脖子上的红痕上,明显是被人咬出来的,实在想不通,都做到这地步了,怎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到底也不忍心说什么,她知道主子虽内敛,但局势还是看得明白的,心里有衡量。 她叫宝珠拿来妆粉来,又为席容烟将脖子上的红痕盖住。 第18章 昨夜辛苦 收拾好去永春宫的时候,席容烟一进去,就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她扫过一眼,并不是太友善。 她不动声色的忽视那些视线,又上前规规矩矩的给皇后施礼。 宋贺兰端坐在上位,容色高雅,看着席容烟的神情捉摸不定。 她从前听说过席容烟,太后的亲侄女,总是被太后召见入宫,且在世家贵女中有极好的名声。 她也见过她,万里挑一的美人,既让人嫉妒她,又让人喜欢她。 之前两段姻缘,皆是极好的亲事,只是皆出了事。 她微微垂眼,看着躬身在自己面前的人,低调又素净。 一身杏花色烟罗裙,领口绣着蓝色云纹,袖口宽花,纤腰袅娜,发上唯有两根玉兰花的银玉簪,在乌发中分外显眼雅致。 那面容更白净如梨花,一双低垂眼眸梨云冉冉,端的安静又仪态规整,丝毫不见一丝浮躁与骄傲。 相反,那生就雅丽的烟雨眉,杏花眼,朱唇缀一颗樱桃,声音莹啭,又是柔弱之貌,最惹男人疼爱。 与她想象中的席容烟有些相似,又有许多不同。 她明白,平衡多年的后宫再平衡不了了。 昨天的事情,就是皇上给她的一个警告,谁动了席容烟,都不行。 她昨天下午去找皇上,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是皇上对她惯常的冷漠,冷的她只有抱着这一个皇后的身份,才能有些许慰藉。 宋贺兰脸上浮起端庄从容的笑意,柔声细语的对席容烟开口:“席昭仪,你昨夜伺候皇上一夜辛苦,起来吧。” 又让身边嬷嬷给席容烟赐座,直接将席容烟的位置安排在了最前头。 这样的安排,让众人的目光又都紧紧落在席容烟身上。 只见那秀婉安静的身影,手上捏着莲花团扇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后背笔直,脖子上一圈玉白珠链,与耳上的玉坠交相辉映,谁看了都得看愣一下。 这白净恬淡的气质,雅致又看着教养极好,如天上不食烟火的仙女,倒衬的旁人似俗世的泥。 宋贺兰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又对着席容烟低声开口:“昨日贤妃冲撞了你,还望你别计较了。” “让这桩事过去吧。” 众人脸色又一阵惊异。 她们其实都听说了昨日的事情,说是路上贤妃撞上了席容烟,结果席容烟直接无视贤妃,仗着太后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两人起了冲突,皇上竟然直接就站在了席容烟那边。 又凭什么? 按着规矩,也是席容烟无状在先,为什么是贤妃受罚? 只是贤妃背靠皇后,这席容烟真这么目中无人? 先无视皇后,接着又无视贤妃? 她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事有古怪,可今日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娘娘又这样开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又想到皇上昨夜居然一整夜都留在含元殿,不自觉的嫉妒,让她们看在席容烟身上的视线又多了一层探究与厌恶。 倒是装得低调与世无争,里子里就是个惯会演戏博同情的狐狸精。 席容烟自然也感受到了周遭不善的目光,皇后这话无疑又将她推往浪尖上,那话也明显是偏袒贤妃的。 她心下已了然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便沉心站起来对皇后恭敬道:“昨日的事情是因臣妾与贤妃娘娘生了误会才发生的。” “昨日太后叫臣妾过去说话,也叫人来皇后娘娘这里告知了,贤妃娘娘未来得及听嫔妾解释便对嫔妾动手,嫔妾其实并未计较过,也与皇上解释清楚了,此事在嫔妾心里也已作罢,也当作过去,不会计较。” 其实席容烟本就不想多事,也是想着今日来与贤妃在皇后面前将昨日的事情说清后,这事便罢了。 她虽先去见的太后,但也并不算怠慢皇后,毕竟是太后先叫的的她,皇后也没理由说她怠慢。 可她刚才看了一遭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主动提,她知道皇后与贤妃关系,这般说也是让其他人别听风是雨,总要解释。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瞧着温婉安静,嘴上倒是能说会道。 果真不是她表面这般的性子。 昨天皇上怎么惩治的贤妃,这么小的事皇上就那样严惩,这中间没有席容烟添油加醋,她是不信的。 宋贺兰淡了眼眸,又低声道:“你倒不用本宫说什么误会了,皇上既为你撑了腰,那便是贤妃没有做对。\" \"皇上已经惩治了贤妃,本宫与你提起这事,只是想告诉你后宫和睦相处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宋贺兰脸上带着不辨情绪的淡笑:“那些个无关紧要的误会冲突,私底下来本宫这儿说清便行了,也没必要闹的大了。” “你说是不是?” “如今皇上正宠着你,宫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也不会与你争个什么,你也该平心静气。” 这话如何听都有另外一层意思。 像是席容烟为了争宠,或是为了彰显宠爱要故意惹事一般。 况且席容烟也是这会儿才知贤妃被皇上处置了。 她又看其他人在皇后话落下后看她的眼神都一变,显然被皇后的话带了进去,她心底一思量,正要开口,皇后却直接打断了她:“席昭仪先坐下吧,现在本宫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说着皇后笑道:“今早高公公来说,从今日起,席昭仪的位份就升为嫔位了,皇上特赐的珍字,往后便是珍嫔。” “你们往后称呼,可别忘了。” 在场的其余人又面面相觑,脸色惊异的看向席容烟。 这才留夜了一晚上,就立马升了位份。 进宫就封昭仪,本就是极少见了,如今又封了嫔,再过几日,不是要封了妃? 听说贤妃被撤去了封号,四妃就有了空缺…… 王修仪看着这一幕,又看着席容烟那雅然端正的身姿,眼里是复杂的情绪。 旁边的人推了推她,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之前后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妹妹了,妹妹入宫三年了,皇上这么宠爱也不过还是一个修仪。” “人家才来一日,皇上才留了一夜,位分就比妹妹高了。” “到底是同人不同命。” “妹妹说,是不是” 王修仪脸色一顿,看了身边人一眼,又捏紧了手。 席容烟自然能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面上是岿然不动的安静。 她听出来了,皇后娘娘是想引着众人将她作为众矢之的。 这时候有人笑着开口:“珍嫔妹妹也当真是好命,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刚死了,这么快就又得皇上的恩宠,哪位妹妹有珍嫔的命好?” 席容烟一顿,手指一紧。 低下又传来冷笑的声音:“可不是,克死两个了,要不进宫,听说都找不着亲事。” “瞧珍嫔妹妹也不伤心,原来是被皇上瞧上了。” 说着那声音笑着问向席容烟:“从前珍嫔妹妹常入宫来见太后,是不是也常见到皇上?” 底下就有人笑,压着声音,却也清晰传入席容烟耳中:“听说她之前进宫勤快的很,谁知道打什么主意?” “那顾家郎君那般君子,对她那样好,没想人瞧不上呢。” 第19章 他对她不一样 席容烟捏在扇柄上的手指发了白,看向说话的人。 身后的宫人极快的在席容烟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说话的人是齐妃卢容月。 也是曾经跟过皇上的部下。 齐妃眼里含笑,算不得容貌多美的人,但看起来有一股平和的气质,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她认认真真看着齐妃,眉间轻蹙:“我从前进宫是为陪太后娘娘解闷,不为其他的。” “之前的事我不愿提,但不知全貌便随意评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胡说姐姐?” 卢容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上头的皇后忽然皱眉打断开口:“本宫本意是想让你们相互和睦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珍嫔得皇上恩宠是好事,也能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 “往后再不可提这些。” 说着皇后看向席容烟:“往后再有人不合宫规冒犯你的,你不必与皇上说,说与本宫就是,本宫会处置的。” 又冷漠的看了一眼众人:“贤妃已经被皇上将位分降成了昭仪,禁足在延秋宫,你们还吃不够教训?” 皇后这番话明着是帮着席容烟说话,但背后的意思却是说席容烟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借着宠爱打压其他妃嫔。 席容烟现在心里全都明白,皇后娘娘全不似外面说的宽和公正。 生就一张慈悲宽容的脸,又仪态端庄,但却是在场让众人都针对她。 让别人以为昨天皇上惩罚贤妃的事情,都是她告状挑唆的。 果然皇后的话一落下,那些不善的眼神更加不善。 齐妃卢容月更又是一声轻哼:“人家现在得圣宠,你们也小心些吧,当心哪天冲撞了珍嫔,人家到皇上面前一说,也给你打冷宫去。” “人家可才来一日,啧啧,往后可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席容烟心下一沉,她站起来看向众人:“昨日之事,一来我未有不妥之处,二来并未由我挑起,三来皇上如何惩治,我做不得主。” ”刚才皇后娘娘亦说昨日的事我无过错,若是你们觉得我刚进宫便能让皇上被我挑拨,看轻我品行倒罢了,难道你们也看轻皇上?” “觉得皇上不辩是非,随意袒护?” 席容烟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温婉好听,周身秀雅,世家闺秀温和大方的仪态更是端庄,让其他人一瞬间哑了口。 自然不敢再说话,谁敢议论皇上? 卢容月瞟了眼席容烟一眼,手指捏的死死的,咬紧牙关,却没说话,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倒没想席容烟居然敢这么开口。 宋贺兰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让众人先散去,独独留下席容烟。 宋贺兰对席容烟很是客气,引着她到内殿去坐,还让席容烟坐在她旁边的罗汉塌上。 宫人过来倒茶,宋贺兰怀里优雅的抱着白猫,淡淡看着席容烟规矩坐在身边的样子。 世家文臣的女子与武将家的女子到底有一些不一样。 含蓄,秀婉。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仪态规矩,眉目婉婉,眼波一个流转,都能有几分诗意来。 现在后宫的嫔妃,多是皇上还是皇子时纳的,也多是武将家中的女子,如今四妃和有品级的也都是从前皇子府的侧室和妾室。 皇上登基这三年,第一年按照礼制要选秀,也不过三四个人,第二年只随意点了两个,今年便一个也不进了。 后宫里不是没有如席容烟这种女子,但今日她亲眼瞧了,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到底也有些不一样。 不怪皇上对她不一样,相貌在这后宫里,也没两人能比得上。 想到皇上为了席容烟将自己堂妹关了禁闭,停了俸禄和一切妃位的殊荣,她眼里眯了起来。 席容烟一侧头就看到了皇后的神情,温和的脸庞有一瞬的狰狞,她拿在手上的茶盏晃了晃,又垂眼安静的低头饮茶。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低垂的侧脸,脸色缓下来,又叹息:“昨日的事情的确是贤妃的错,你别再怪她。” 席容烟就仪态得当的摇头:“嫔妾从没怪过贤妃娘娘。” “也当这事过去了。”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眼神里带着叹息:“本宫与贤妃自小长大,她性子是娇纵了些,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有什么都不会藏着。” “进宫后本宫就叮嘱过她谨言慎行,她到底没听进我的话。” 说着宋贺兰又伸手握住席容烟的手:“她一向心直口快,口中没个遮拦,昨天你可受委屈了?” 宋宁玉的品级在席容烟之上,又是皇后堂妹,皇后这么说,席容烟自然不能顺着那话说。 她她更明白,在都是女人的深宫里更要低调。 她也做出真诚的低声道:“嫔妾进宫便想着与众姐妹一起侍奉好皇上,昨日的事是有误会,但嫔妾并不怪贤妃娘娘。” “皇上如何决断,嫔妾也做不得主。” 说着席容烟又站起来,又对着皇后娘娘就作礼赔罪:“还有昨日太后娘娘找嫔妾是有要紧的事,怠慢了皇后娘娘,嫔妾心中一直愧疚,也请皇后娘娘恕罪。” 宋贺兰挑眉看着席容烟站在自己面前恭顺的模样,她细细打量着面前人,细眉星目,樱唇雪肤,身上每一件首饰都恰到好处,不过分素雅,又相得益彰。 说的话既谦虚低调,又不卑不亢。 能看出来世家女的底蕴。 太后的亲侄女,要是骄纵些,那还好对付。 这个性情,她还看不透彻她。 她是自愿进宫,还是别的什么。 那日皇上谁也没知会的就去了花朝节,也是在那一日皇上下旨要迎席容烟进宫。 这两日她仔细回想从前许多细节,席容烟与皇上之前的确没见过几面。 太后的慈宁宫离妃嫔的后宫较远,席容烟来的也多是上午,那时候皇上几乎都在勤政殿,两人没什么机会会碰见。 真说碰见的那一回,还是上回她打听到皇上在去看望太后的路上撞见了席容烟,皇上那天也为了她罚了两名宫女。 难不成,那时候席容烟就对皇上使迷魂计了? 宋贺兰深深看着席容烟,只怕背后都是太后的安排。 即便皇上只有一个皇子,皇上也迟迟不立太子,太后便动心思了。 一个出了两遭事的美人,流言缠身,不可得安排进宫。 身为女子的宋贺兰都得承认,席容烟的确能吸引男子,太后当真是下了好一颗棋子。 宋贺兰眼神沉了沉,却抬手牵着席容烟温声道:“你也不必告罪,太后和皇上都差人来说过了此事,本宫并未怪你。” 说着宋贺兰重新让席容烟坐下,又对她道:“你与贤妃的事,既你也说是误会,贤妃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这事还需要你去皇上面前替贤妃说两句好话,都是在后宫伺候皇上的,和睦才是要紧的。” “那些个争风吃醋,实也没必要是不是?” 席容烟明白,现在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在皇后这里都应该答应。 其实她也并不想挑起人注目,不管别人信不信,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睦安宁的。 但她也不愿任人宰割。 席容烟面上一直恭敬,低声道:“嫔妾入宫本也是希望与姐姐们和睦的,亦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能再见着皇上,嫔妾会求情的。” 说着席容烟又看向皇后:“只是皇上的意思嫔妾也不敢左右,只能尽力了。” 宋贺兰笑了笑:“这事是因你起的,让你来结束也并不难。” “你可别谦逊。” 皇后的脸上虽然一直都是带着淡笑,却无端让席容烟感受到了一股冷。 她最后从永春宫出去时,春日明媚的光线照在她身上,举目望去都是高墙,望不见天际。 第20章 娇美 走在路上并不知是什么心情。 她想了许多,今日在皇后那里那些妃嫔们看她的眼神,还有她们讥讽讽刺的话,她心里并不为那些话难受,只是她们提到了褞玉哥哥。 将褞玉哥哥来讽刺她,戳她痛处。 死了的人也不放过么,如今却叫人拿出来讥讽。 玉竹察觉到了席容烟的不对,见席容烟低头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便快步往前两步一看,就见着席容烟眼眶微红。 也是,刚才皇后娘娘那看似温和的话,背后却藏着尖刺。 虽说主子今日回答的漂亮,可今日被那么些人冷嘲热讽,可不是难受。 她低声宽慰:“主子别想那些话,等您有底气了,何必在意那些话?” 席容烟微微侧头看向玉竹,轻声道:“我不在意那些话的,我也知道她们是故意这么说来讽刺我。”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宫墙沙哑道:“争来斗去不是我本意,我却避不开。” 玉竹一哑,看着席容烟熠熠又黑白分明,带着一股伤心的眸子。 她用手上的帕子轻轻点去席容烟眼眸上的一点湿气,低低道:“主子,已经入了宫,没法回头了。” “当年太娘娘后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嫔妃没有子嗣,就是海中浮舟,太后娘娘也不能护您一辈子啊。” 席容烟低头不说话,默默往前走。 快走到含元殿时,她忽听到前头一声轻唤,一抬头,便见她表姐谢雨眠站在她的宫门前等她。 席容烟一见着谢雨眠,便抑下心中伤心,几个快步过去谢雨眠面前,脸上有些惊喜:“姐姐等我多久了?” 谢雨眠是席容烟表姐,两人从前就是闺中好友,她表姐长她两岁,在两年前入的宫。 之前席容烟进宫陪太后的时候本也想来看看表姐的,只是听说后宫严苛,平日里书信都不能往来,探望还必须去请示特旨才能允许家眷进宫探望,流程繁琐,也就罢了。 谢雨眠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看着席容烟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性子和面容,叹息一声。 她没想到席容烟竟有一天也会进宫。 她上下打量了席容烟一番,又低声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两人便一起往里面走。 一进去,谢雨眠眼前便见着了种满桃花的内庭,再跟着席容烟的脚步进了殿内,她看着那显然精心布置过的每一处地方,心里隐隐生了道不清意不明的感受。 她如今还挤在齐妃旁边的两间屋子里,席容烟才刚进宫,便已经能住主殿了。 又跟着席容烟一起坐在那宽敞的罗汉榻上,正上午明净的光线照进来,屋内亮堂堂一片,光线极好。 比她那处光线好了几倍。 她又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席容烟,正如从前一样亲热的为她倒茶,她闻了闻香气,是她从前在闺中最喜欢喝的雨春茶。 那时候她与席容烟无话不说,坐在大雕花窗下的春榻下,看着窗外雨水,手上捧着雨春茶,两人互说心事。 冒着热气的茶盏送到眼前,她透过白雾,闻着熟悉的味道,恍恍然然,一别经年,再见竟然有些物是人非了。 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好。 还比不上刚进宫的席容烟一星半点。 她指尖捏上茶盏,又轻声问:“妹妹这里怎么有雨春茶?” 宫里就连茶也是分品级的。 妃位以上的可以和内务府的说自己想喝的茶,妃位以下的,送来的茶叶根本不能自己挑选。 而她不过只是一个不得宠的才人,内务府的连茶也不会上心。 席容烟捧着茶盏,如从前一样紧挨着谢雨眠:“那案台上放了好些茶罐,巧在竟都是我从前喜欢的。” “我知晓姐姐喜欢雨春茶,特意先泡着的,本意就是想今日邀姐姐一起说话。” 谢雨眠怔然侧头,看着席容烟那双从来未变的烟水眉眼,从来含着一股春雨般的细润,叫人看着心生喜欢与亲近。 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与和善的,她从前最喜欢席容烟。 即便她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娇美,她也是欢喜她这般容色,这般性情,也欣慰她将来有顾家那雅人深致的夫君。 她心里为她高兴。 她真心实意的觉得如席容烟这样如白瓷一般的女子,应该要被好好宠着。 从前她也时时照顾她,她也希望她安安稳稳的。 谢雨眠红了眼眶,从前种种叫她难受,放下茶盏,一把将席容烟抱紧在怀里,闻着席容烟身上那股桃花香,她沙哑道:“你怎么进宫了。” “刚才在皇后那里,姐姐没有替你说话,你可怪姐姐?” 席容烟知道那情形,也隐隐看出些格局,低头埋在谢雨眠肩膀上,眼前蒙了泪光,细声道:“我不怪姐姐。” “也没想怪姐姐。” 谢雨眠闭了闭眼,又沙哑道:“后宫里的女子,几乎都是皇后那一派的人,皇上又很少宠幸后宫,我们后头选秀进来的,只身在宫里也没个依仗,也只能依附过去。” “我被安排在了齐妃住的怡清宫里的澜月阁,刚才我不敢为你说话,是怕齐妃针对我。” “妹妹千万别怪姐姐。” 席容烟摇头:“我其实能知晓一些的,怎么会怪姐姐呢。” 谢雨眠这才松开了席容烟,细细去看席容烟面容。 见着她跟着晕红的眼眶,恰如桃花落水,心里又是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她道:“我在宫里也听说了顾家的事情,心里也为你难过,却帮不了你。” “也祈盼你能再找一位如顾公子那般的好夫君。” “只是我万没想到你怎么进宫了?是太后娘娘安排的么?” 席容烟现在都对自己怎么进宫的都觉得是一场梦,说不清楚。 她摇头:“不是姑母安排的。” 说着席容烟遗憾的低头:“姑母本还为我另选了一门亲事,只是阴差阳错……” “褞玉哥哥出事后,母亲要为我尽快找一门亲事,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宫的。” 第21章 你偏进宫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的神色,也看出她并不是想要进宫的。 她的手放在席容烟的手指上,沉默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褞玉出事的实在太意外了。 贵公子出游,那歹人竟然敢打劫,要怪也只能当真怪运气不好,正好撞见了那穷凶极恶的。 她跟着遗憾,又低声道:“宫里的人心复杂,特别是你现在还受了宠。” “唯一的皇子是皇后所出,宋将军又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太子早晚都是大皇子。” “我们只能仰仗皇后娘娘。” “你偏进宫来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无奈的笑了笑,在看见了熟悉的人时,总算有些微的安慰。 其实对于进宫这件事再没可说的,那一日的事情也不好再提,再提起也只是徒增怅然。 她低头看着团扇上的金线莲花失神一下,只是低声道:“既进宫来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雨眠点点头,又看着席容烟神色,忽然问:“这关雎宫里只住着妹妹么?” 席容烟便点头。 谢雨眠捏紧手,犹豫一下又对席容烟开口:“妹妹如今得皇上的眼,姐姐能求妹妹一件事么?” 席容烟看向谢雨眠:“是什么事?” 谢雨眠便拉着席容烟的手,轻轻道:“我想请妹妹求皇上,让我过来陪妹妹住在关雎宫。” “我瞧便殿空着,我与妹妹自小便好,往后常在一起说话也好的。” 席容烟犹豫一下,又低声问:“这宫里的规矩我还有些不懂,若是我越过皇后娘娘求皇上将姐姐安排在我这儿来,妥不妥?” 谢雨眠便忙道:“妹妹放心,只要皇上开了口,皇后娘娘也说不了什么。” 说着她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妹妹,姐姐真的想过来。” “往后我们相互扶持,在宫里陪伴也不寂寞的。” 谢雨眠的确太想摆脱齐妃了。 她寻常一整月都见不到皇上一回。 从她进宫到现在,皇上只去过她那里一两回,还都没碰过她。 齐妃常对她冷嘲热讽,也是旁人都瞧不上她的原因。 况且如今席容烟得宠,她虽说也不知道能得宠多久,但她跟着住过来,说不定还能借着席容烟的关系,让皇上多看她几眼。 她真的受够了不受宠的冷清日子。 席容烟知道谢雨眠现在住在齐妃那里,齐妃是一宫之主,又是皇后的人。 自己向皇上求姐姐过来,必然会得罪齐妃和皇后。 可她又看谢雨眠在她面前晕红的眼眶,又想是在齐妃那里过的并不好才这般求她。 现如今,她与皇后关系本就有些龃龉,也不存在什么得罪不得罪了。 她心里只是犹豫一瞬就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会与皇上说的。” 说着席容烟又一顿,看着谢雨眠:“只是我刚进宫,也摸不透皇上的脾性,若是皇上没有答应,姐姐可别怪我。” 谢雨眠便连忙点头道:“妹妹放心,姐姐明白皇上是冷淡的性子,脾气无常,寻常人也不敢接近。” “即便没成,我也不怪你。” 席容烟微微放心的点点头,又低声道:“今早皇上从我这儿走的时候说过会来陪我用膳,我便那时候提吧。” 说着席容烟看向谢雨眠,含笑道:“要是皇上答应了,我与姐姐的确能常在一起。” “只是我只能尽力,却不能保证,姐姐不怪我就好。” 谢雨眠听完席容烟的话又是微怔了一下。 她入宫两年,还从来未曾听说过皇上陪过哪位嫔妃用膳。 连留后宫也才仅仅一两日,何况是用膳呢。 要是皇上能在后宫多留两日,子嗣也不至于这么单薄。 后宫这么多人,也唯一才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 她看着席容烟的眼睛,喉咙里有些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她又哑然点头,轻轻道:“不怪的。” “皇上不答应便罢了,妹妹别为了我惹恼了皇上。” “如今皇上来妹妹这里是好事,妹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对于表姐说的话,席容烟心里思绪万千,最后也只是轻轻点头:“谢谢姐姐与我说这些,我都记着的。” 两人一直说话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席容烟便顺口留着谢雨眠一起用饭。 但谢雨眠却不得不回去了,宫里有规矩,嫔妃间再要好,也不能留的太久,更不能一起用膳。 到时候了必须得回去。 齐妃时时刻刻盯着她错处,她又不是皇后那一边的人,皇上不怎么管后宫,后宫还是皇后最大,处置她再简单不过了。 她低声道:“我与妹妹有许久机会再说话的,妹妹别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着她起身也没让席容烟送,自己走了出去。 出去外头,她又回头看一眼宫内桃花,心里思绪涌起,竟有些嫉妒。 她与席容烟同样家世,自小交好,从前不曾觉得,现在也觉得她样样命好的。 从前顾家出事时,她竟也为她伤心。 如今看来,需要被同情的人或许是她。 她拢紧袖子往前走,走到半路时,却在一抬头时见到前面十几个太监跟随的步辇。 步辇上的男人尊贵又冷漠,她怔怔站在一侧躬身,那人连眼神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仿佛她与这宫墙上的一块平平无奇的砖石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步辇从身边侧身而过,她转身,眼睁睁看着步辇停在含元殿的宫门口。 皇上从步辇上下来,身形便大步走了进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春日明媚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眨眨眼,酸涩感自发而起。 她再一回明白今日皇后那里,那些妃嫔嫉妒的眼神。 因为她也是嫉妒的。 第22章 烟儿,别怕 谢雨眠走了之后,席容烟就起身去坐在屏风后的春榻上出神。 见着从前的表姐,想起从前闺中种种事情,又觉得一股空落落的情绪。 宝珠从外头折了两只桃花来送上去安慰道:“主子别乱想了,那些人任她们说去,她们是嫉妒主子呢。” 席容烟看着面前折下来的桃花,拿了一支在手上,她看着出神了会儿,又撑头低声道:“春日过后,桃花就谢了。” “海棠花也谢了。” ”然后荷花和月季会盛开,百花争艳,她们怕是嫉妒不过来。” 宝珠小声的应和,又道:“不过桃花和海棠来年还会再开,主子何必思虑过多。” 席容烟默了默,摘了一片桃花落在地毯上,轻轻的开口:“我只是今日见着了表姐,想到了从前,暂时不能平静罢了。” “她从前也是明朗爱笑的女子,今日我见她脸上多是伤感,连笑意也是勉强的。” “我只愿我真的能帮了她,能给她一些慰藉。” 话说到一半,席容烟又顿了顿。 她也不过刚入宫,也不明白皇上对她的宠幸有多久,或许她在这后宫里也微不足道。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宫人说皇上来了的声音。 席容烟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从春榻上坐起来,就见皇上已经走进了屏风内。 她又忙匆匆站起来要行宫礼。 只是她才刚弯腰下去,就觉得腰上一紧,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她些微的局促不安,对于这样的亲近,她还是不习惯。 皇上的呼吸就洒在她的领口上,温热的,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白净的侧脸,从前她从来不曾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怀里过。 虽说柔弱胆小的很,但发起脾气来,也是很折腾人,又咬又抓,他怕自己力气伤着她了,也没用力,虽是生气,到最后妥协的也都是他。 这会儿难得的亲近,他心底有柔软,又见着她眼底一抹晕红,沉了眼眸,揽紧她入怀,手指抚上她眼帘,心疼地问:“皇后为难你了?” 席容烟一愣下抬头,对上的是皇上关心心疼的眼睛。 上回她入宫见皇上时,皇上虽然看着有些温和,但眼里的沉意也是有些让人害怕的。 这会儿她见皇上眼中全是关心,虽不似褞玉哥哥那般温润,也无端让她心里跳了跳。 又想起皇上昨夜吻她时,轻轻唤她的名字,也温柔的很。 她错愕,为什么人人都说皇上冷酷,连表姐也这样说。 若是皇上只对她一人这样,可她明明与皇上也仅仅几面的交集。 她哑了哑,只是摇摇头。 魏祁瞧着席容烟失神的眼眸,又无声地沉了眼神,搂紧了她。 他轻拍她的后背,虽没言语,又像是在安慰。 像是熙熙暖光,让席容烟错愕又心底被烫了下。 她手上还拿着桃枝,白净细腻的手指碾着花瓣,这样温柔的皇上,她总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魏祁低头,那饱满的唇畔就在眼前。 他又想吻她。 但还是怕吓着人。 从前席容烟怕他,常常她一看见他过去,她就会躲着。 每回吻她都要他用力的掐着她下颌张嘴。 他知道自己手上用了力气,也知道她疼,但她却总是不长记性,每回都要逼着他用力。 其实现在再想,那些回忆对于魏祁来说,亦是痛苦的回忆。 他也不止一次的羡慕那个死了的人。 他只能靠着折磨她来发泄自己对她的不满,他质问过她无数次,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人,每一次都是她无声的反抗。 她不说话,比她开口更凌迟他。 魏祁陷入思绪里,握在席容烟手上的手指不由捏紧,他反应过来时,席容烟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他。 又是这样的眼神。 他阴沉的眼神一转,视线落到旁边的鎏金莲花灯柱上,隐隐约约地照出他狰狞的眉眼。 他才错愕一下,忙伸手捂住席容烟的眼睛,弯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海棠花色的粉白刺绣上,闭上眼睛沙哑道:“烟儿,别怕。” 他又用手指抱紧他:“北边的战事焦灼,朕亦心烦。” 席容烟刚才是真的被皇上的眼神吓着了。 本就就是有几分狠厉发凶的样子,那双眼阴沉下来尤骇人。 听说皇上在北地时,就连北部部落的首领见着皇上的样子都会被震慑住,那双眼一眯,就像是要杀人一般闪着血光。 她是第一回见那样的眼神。 与刚进来的皇上如同是两个人。 如今她的眼睛被魏祁蒙住,又听皇上温柔的话,她脑中的思绪又乱。 她不知道北方有战事,或许真的是那样。 她仍心有余悸,心里跳得很快,却十分温顺的点头。 魏祁松了手指,又微微后退看着怀里的人,他抬起她下巴,看着她仍旧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眸,弯腰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抱着她许久,知道是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吓着她了。 从前她便总说他生得骇人。 她说她习惯顾褞玉那样温润的人。 魏祁的眼神重新抬眼看向灯柱里的人,变形扭曲,仿佛永远都变不成她喜欢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一寸寸落在她发丝间,他闭上眼睛问她:“今早在皇后那里,有没有谁对你不敬?” 席容烟被皇上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听皇上忽然又问起这个,不由哑了一下。 她依旧摇头:“没有。” 魏祁抿唇,却知道直接问席容烟大多是问不出来的。 这个性子还是没怎么变。 前世她被贤妃欺负,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现在他先把贤妃打进冷宫,也是担心她这个性子再吃亏。 魏祁没有再多问,只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等再过些日子,朕会再升你的位份,你再换去承乾宫去。” “那里空闲许久,如今还在修整,你再等等。” “那里离朕的明德殿近,往后朕与你同住,你也可以随时去明德殿找朕,再没人敢对你如何,皇后也不行。” 席容烟愕然,呆呆看着面前玄色衣襟上的龙纹,险些觉得刚才自己听到的是错觉。 那些话是皇上与她说的么。 让她住在离明德殿最近的承乾宫,她还与皇上同住。 怎么听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候外头响起用膳的声音,魏祁看了眼席容烟又发呆的样子,也没期盼她的回答。 至少他如今占了先机,慢慢总能让她心里有他就是。 他牵着她起身出去,旁边的宫女来布菜,魏祁也都让人退下去,亲自为席容烟夹菜。 席容烟还有一瞬的受宠若惊,看着送到唇边的一筷醋生螺,又看看皇上耐心含笑的眼睛,她终于是张开唇,咬住了筷子。 魏祁深深目光看着那漫入红唇间的银筷,笑了下,又夹了块小香笋。 这都是席容烟喜欢的菜式,她爱吃酸甜的,他为她都安排好,不叫她觉得进宫委屈。 第23章 朕夜里陪你用晚膳 自打刚才第一筷开了头,席容烟就没自己有机会吃了。 到最后她竟又稀里糊涂的坐在了皇上的腿上,被他哄着多吃点。 席容烟脸颊红透,最后实是吃不了了,轻轻推在皇上的手上,眼里有些哀求:“皇上,真吃不了了。” 魏祁低低垂眼看着席容烟这好似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虽说是仍规矩拘谨,好在人很温顺。 从前要喂她吃一口东西,总之是要闹到两人都精疲力尽的。 其实魏祁是希望席容烟能再吃多一些,为着她的身子好,但他不强迫她,接过旁边宫女的帕子,亲自为她擦嘴。 又问:“真的吃饱了?” 席容烟忙不迭点头:“真的。” 魏祁这才放心,等她净了口,又才抱着她往内殿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席容烟有些错愕的看着魏祁站在她面前,心里又开始慌乱起来。 魏祁很高,肩膀宽阔,压下来沉沉的,骇人的很。 魏祁将席容烟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席容烟的心思对他来说也并不难猜。 他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低低对她道:“春日犯困,你累了就睡会儿,等醒了朕让人给你送牛乳羮来。” 席容烟又是愣了下。 她从前在闺中时,她一到春日总会小睡,小睡后口中无味也喜欢吃一碗牛乳羮,许多年的习惯了。 可怎么这么巧合? 她张张唇,欲言又止的。 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魏祁笑了笑:“朕差人去你府上打听的。” 皇上这话虽给席容烟解了惑,却让她吃惊皇上对她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还特意去让人打听她喜好。 难怪刚才桌上的菜饭都是她喜欢吃的。 身子又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里,里头有力的跳动声,第一次叫她觉得皇上也没有那样可怕。 后背被皇上宽大的手掌轻抚,皇上温和声音就如现在窗外的树枝缝隙中透进的暖光:“你身子有些瘦了,朕夜里再早点过来陪你用膳。” 席容烟闻着鼻端龙涎香的味道,听着皇上温柔的声音,填补了她的无措,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又犹豫着悄悄抬头看向皇上,咬着唇斟酌了下才开口:“皇上能让臣妾的表姐过来陪臣妾么?” “含元殿旁边还有地方,臣妾一人住着冷清,表姐过来也能陪臣妾说话。” 说着席容烟手指到底又有些紧张的紧了紧,她当真没摸清皇上的脾气,也不知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皇上低沉看来的眼睛,她的心里慌的直跳。 尽管她知道皇上待她很温柔很好,但她心里还是忐忑。 魏祁其实并不高兴这里住着其他人。 席容烟的表姐他有印象,前世里帮着席容烟逃跑的人,便是她。 但透露席容烟行踪的,也是她。 她为了邀功自保,轻易就出卖了席容烟。 要不是怕席容烟又恨他一些,他早就处置了她。 但现在他又并不想拒绝席容烟。 席容烟好不容易不是太害怕他的亲近,要是拒绝了,怕她心里乱想。 魏祁心底思索一下,弯腰摸了摸席容烟的脸庞:“此事朕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朕会安排好的。” 席容烟本不抱着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听皇上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她眼神一亮,站起来就要谢恩。 魏祁看着席容烟那发亮的眼神,隐住复杂的神色,又垂眼盖住神情。 席容烟总是为这些关于别人的事情觉得高兴,其实她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少之又少。 从前更是从来都不曾好好看过他一眼。 他并不想在席容烟面前将过去的那些不甘心让她发觉,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也一切都来得及。 他又轻轻揉了揉席容烟滑嫩嫩的手掌,将自己占有的欲望藏的很好,又离开。 出去的时候,魏祁负手顿了顿,阴沉的眉眼在玄衣上微微冷酷,又上了步辇往皇后宫去。 永春宫内,皇后听着身边嬷嬷的话,气的狠狠抓了一把猫毛,顿时一阵猫叫声响起,在宋贺兰怀里蹬了蹬,又跳着跑开了。 宋贺兰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裙上的猫毛,靠在身后软垫上,斜斜看着身边的嬷嬷冷笑:“哦?皇上中午还特意过去陪她用膳?” 俞嬷嬷被皇后温和又泛着冷光的眼神看的也是心里打鼓,点头道:“小林子回来说的,说是皇上还呆了许久呢。” 宋贺兰唇边勾着讥讽的笑。 她陪伴皇上七年,与皇上一起用午膳都是屈指可数。 席容烟一入宫居然就被皇上这样上心。 俞嬷嬷看着宋贺兰的神色,凑上去低声道:“其实您要对付她也容易。” 说着她凑到宋贺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宋贺兰挑眉,又淡笑:“受宠点也没什么,用不着我出手。” “先等几日看看皇上是不是图新鲜了再说。” 俞嬷嬷也觉得有理,皇上这些年她也是跟在皇后身边看在眼里的,皇上很少宠幸后宫倒不说,就是皇上就从来没有宠爱过谁。 之前那王美人多美多媚,比珍嫔也比得,皇上也没正眼看过,连去都没去过。 这回或许真是新鲜也说不定。 正说着,帘子被人从外头匆匆掀开,一名姑姑匆忙过去皇后的身边弯腰低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宋贺兰一顿,皇上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她压制住脸上那一抹欣喜,脸上依旧端庄从容,却又急促的起身。 这边席容烟等皇上一走,就软在床榻上与玉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打了哈欠,一到春日她就有些昏昏欲睡。 玉竹还在旁边语重心长道:“皇上对主子这样上心,还特意差人去打听主子喜好,不就是喜欢主子?” “主子可千万把握好机会啊,今夜您再主动些……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席容烟忽然提着被子蒙在了头上,里头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玉竹,我明白的。” 这些席容烟都明白,只是那种事情主动……… 她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 玉竹生生哑了口,只好轻手轻脚的出去。 席容烟听见身边没声了,轻轻掀开被子,看着头顶的帐帘出神。 又侧头,就见着宝珠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 她脸上的伤口依旧还有红印,她伸手摸上去问:“你还疼么?” 宝珠笑着摇头:“奴婢不疼了。” 席容烟默了默,眼睛埋在被子里,又翻过了身。 好一会儿她又失神的睁开了眼。 她自己亦是忐忑不安的, 只是心里明白,既进了宫,就该渐渐往前看了。 第24章 想要朕喂你? 下午外头的天色才刚一沉,席容烟的心里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皇上说要来陪她用晚膳,现在菜都齐了,也快冷了。 其实她也有点饿了。 她正犹豫动不动筷时,一直在外头张望的宫女匆匆进来,喜道:“主子,皇上来了。” 席容烟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的,她站起来要出去迎,见到皇上进来,她还没有行宫礼,就被皇上揽住肩膀往里面走。 皇上还对她低声的解释:“稍忙了一些,来晚了。” 说着她被皇上牵着坐在身边,皇上自然而然的从旁边宫女的手上拿过润湿的帕子,一边为席容烟擦手,一边问:“是不是等朕久了?饿了没有?” 问出这话魏祁又觉得自己多问,不用想也知道席容烟定然是摇头的。 席容烟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落在皇上的手掌里,又被皇上细心又轻柔的擦拭,皇上竟会这般照顾她。 又对她这么好。 其实皇上即便来晚了也不用与她解释的。 她又怔怔的抬头看向面前温柔俊美的脸庞,宫灯闪烁明灭,她头一回发现皇上也是极好看的。 在她面前的皇上,和别人口中的皇上,真的不一样。 魏祁替席容烟擦了手,又拿了银筷放在她手上,再问她喜欢吃什么菜,一切都这么温柔自然,仿佛曾做过千万遍一样。 席容烟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已经换了,才知道皇上来的时候应该知道自己来晚了,就重新让人准备了。 桌上又全是热气腾腾的她喜欢的菜式,她在皇上的目光下低头夹了一块炒杏仁,却又忍不住侧头看皇上的脸。 皇上正温和又沉静的看着她,仿佛中午皇上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翳狰狞都是错觉。 碗里又被皇上夹了菜,微微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看着朕,是想要朕喂你?” 席容烟愣了下,脸庞蓦然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魏祁无声的扯了扯唇角,余光处全在那人身上。 他又想起从前顾褞玉刚出事后不久的一个夜里,她来见她。 那是一个深秋,外面很冷,她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衣,眼眶薄红,眼底憔悴,额上缠着白绸,素发间虽唯有一根银簪,却在那时的他眼里,美不胜收。 她仅仅一个温顺的垂眼,他就心潮澎湃的想要立即占有这个妇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动了一定要占有的心思,或许是每回听到她要进宫见太后时,他总会心弦一动。 想起她缓缓过来又素净的身影。 那时她跪在他面前为顾家求情,他眼里却早已将她当做成了自己的人。 他邀她一起用晚膳,桌上全是他为她精心准备的。 还有那一壶梨花春。 他怕她待会儿会惧怕,或是放不开,特意为她备的酒。 酒是温过的,她喝下也不会冷。 那夜在只有两人的席上,她脸色苍白又胆战心惊,也是如现在这般拘谨又小心翼翼,连一筷子都没有好好吃。 但那时她更多的是大恸后的心如死灰,只是为了她与顾褞玉的孩子苦苦撑着一口气。 他将她当做了猎物,亲手给她斟酒。 可惜她却没有喝,她很聪明的察觉到了什么,又惶惶然的跪了下去。 露出她纤白的后颈,将自己最娇美柔软的地方暴露在猎人的面前。 当真是可惜。 他亲手为她准备的酒。 她本可以借着酒意顺从他,却偏偏出乎他意料的贞烈。 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后来,他想与她好好一起用膳是再没可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配合。 如今,她脸庞微红,温顺的坐在他的身边,带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自己也知道,他更喜欢这样。 只要她不想着离开就好。 用膳后魏祁就抱着席容烟靠在小榻上看书。 席容烟被圈在皇上怀里,翻页声如她鼓动的心跳,又有些僵硬的动了动。 身边全都是魏祁的味道,她不知道说什么,皇上好似也并不是会与她闲聊的人。 好在宫人进来说热水好了,她便似解脱似的对皇上道:“臣妾先去沐浴。” 魏祁手上环着那细腰,其实并没有什么看书的心思,只是想要多抱着人。 他并不懂与她说些什么,前世里两人也从来未好好说过话。 他其实也并不擅长讨女人欢心的。 闻着那馨香,其实他也忍的辛苦,听她要沐浴,身体紧了一下,又松了手。 其实他很想与她一起去的,却知道她历来保守,到底强忍着,想着循序渐进。 席容烟在浴房里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宝珠给席容烟擦背,又低声道:“刚才奴婢偷偷瞧皇上,发现皇上生的真好看,主子看了没有。” 其实到现在,席容烟都没敢好好看皇上一眼,没仔细看过他的相貌。 她知道他生的极好,就是杀气太重。 她是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杀气的,皇上不笑的时候,真的让人不敢靠近,或许也是这样,许多人都说皇上冷酷。 席容烟撑头,在热气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眯着眼睛软在热气里,不想太快出去。 到底也是当真紧张。 都加了好几回热水,宝珠忍不住道:“主子,泡了大半个时辰了。” 席容烟知道没法子再留在浴房了,这才起身。 出去后,皇上正坐在床边等她,那双幽深的黑眸自席容烟一过来就紧紧看在她的身上,让她心里发紧。 她小步的挪到了魏祁的面前。 魏祁看着席容烟羞涩的模样,他其实喜欢见她羞涩。 听说女子喜欢男子时才会羞涩,现在顾褞玉早死了,她是不是心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微微湿答答的发丝还在往下落着水珠,从她白皙修长的颈脖往下。 他面前就是她纤细的腰身,他知道有多软。 即便她成了妇人,身上也依旧有一股让人想要用力占有的冲动。 像是软嫩清甜初初成熟的杏子,闻见便想要咬一口。 魏祁却很好的压制了自己的动作,他揽她入怀,又从宫女的手上拿过帕子为她擦干湿发。 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 他们之间也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插足进来。 她终有一天会知晓,他比顾褞玉好了万倍。 顾褞玉能给她的温柔细致,他也可以。 第25章 噩梦 秀气的肩膀上晕染上深色的湿痕。 柔软的长发披散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潮湿盘桓。 她很乖巧,很顺从。 又清澈见底。 魏祁的眼神在席容烟看不见的身后越来越幽深,他只是轻轻一掀眼皮,伺候在内殿的宫人都胆战心惊,忙低头退了出去。 玉竹本来守在席容烟身边的,感受到一股凉意,抬头就见到魏祁看来的目光,她也被那眼神吓了下,心里犹豫一下,跟着低下头退了下去。 席容烟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她疑惑了一下,怎么连玉竹也退下去了。 此刻这里只剩下她与皇上两人,她又开始紧张。 感觉到身后的长发被皇上拿在手里一点点擦干,她心里涌过奇异的感觉,皇上竟会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的。 轻柔的动作叫她有些昏昏欲睡,连那份紧张都褪去了许多。 擦头发的动作很轻,从前觉得皇上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压迫,她竟也习惯了。 身后传来的呼吸时不时掠过她耳边,后背也传来男人胸膛上的阵阵暖意。 她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刚才还坐得笔直的后背,已经渐渐的靠近贴在了魏祁的怀里。 柔软的身子温顺的靠过来,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手掌揽上她肩头,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靠在自己肩上,像是睡着了,呼吸不由重了重。 身体已不由自主的靠近她,眼里只有那张微张的唇畔。 她也会主动靠向自己的胸膛。 魏祁滚了滚喉咙,却又小心翼翼的怕动作惊动了她,慢慢将人放在床榻上。 席容烟却又梦见自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住,四周的烛光昏暗,到处都是压抑沉厚的帐幔。 她眼睛对上的是男人宽阔的胸膛起伏,上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痕,她觉得有些熟悉,伸手想要去碰时,才发现她的两只手都被那个男人紧紧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恐惧这才渐渐占据了心里,她才感觉到身上深深浅浅的疼,她努力的仰着头去看男人的相貌,却只看到一双染着情欲的狰狞眼睛。 带着猩红的血光,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凶残猛兽。 她吓得轻叫,声音颤抖又哽咽。 “放过我———” 魏祁皱眉看着怀里的人,她的手推在他压下去的胸膛上,腿又开始踢他,眼角滑出了泪光。 在这一瞬间,魏祁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席容烟,他一靠近她她就会挣扎。 即便睡着了,她身体的本能也在抗拒他的靠近么。 即便现在她没有与顾韫玉成亲,她也一样这么厌恶他么。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撑在她脸颊边的手指渐渐爬上青筋,微微发抖。 从前那些记忆涌来,魏祁知道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让他想要将她弄醒质问她,他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顾韫玉好? 只是这时候席容烟却忽然醒来,泪眼婆娑的睁开眼。 面前的人朦朦胧胧,看不清他表情,宽大的身影只叫她心生出害怕。 她下意识觉得还在梦中,身体往旁边躲去,肩膀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托住,接着被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后背上的手指轻轻抚慰她,低沉的声音就洒在她颈边:“烟儿,做噩梦了?” 那个声音熟悉,耳边还有有力的心跳声,后背轻柔的动作让她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她抬头,在泪蒙蒙的眼前只看见一双低低看来的担忧眼睛。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至她鬓发,她眨眨眼睛,眼前人渐渐清晰。 她看着面前人,这一刻竟心生出委屈,撇了嘴,又低头埋在魏祁的怀里,伸手紧紧圈在魏祁的腰上,发颤道:“我怕……” 魏祁轻抚着席容烟的柔软的发丝,昏暗的灯光下,他紧抿着唇,耐心的轻哄着,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 席容烟沉溺在皇上的温柔里,她已经没那么怕皇上了,又抬头,见着皇上也低头看他,肩上的白衣被她扯得下滑,就这么暴露在外面。 如今还是三月,夜里依旧微微的寒。 皇上就这么抱着她轻哄,也不知道抱了她多久。 只觉得皇上的怀里原来也是这么暖的。 她咬了咬唇,又低下头,有些小声的开口:“臣妾刚才是不是冲撞皇上了。” 魏祁感受到捏在他衣上的手指微紧,低叹一声,抱着她侧身躺在床榻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光,看着那双晕红的眼睛,温和的开口:“是朕让你害怕了?” 席容烟愣了下摇头,又垂了眸子小声道:“是臣妾刚才做了噩梦。” 魏祁伸手揽在席容烟的腰上,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贴紧,语气沙哑的又温柔诱惑:“是什么噩梦?” 席容烟目光处只有皇上衣襟处露出来的那片锁骨,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总不能说她梦见和一个凶狠的陌生男人…… 她还是没说实话,声音很细:“臣妾刚才梦见被老虎咬住了。” 话才落下,面前就是一声低笑。 她错愕的抬头,就见着皇上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面前忽然扑来的一阵热气。 只见皇上低头朝着她靠近过来,她蓦的脸颊发热。 脸颊被皇上的大手捧起,她只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原来烟儿怕虎,往后朕夜里都陪着烟儿,烟儿害怕就抱着朕。”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的眼睛,这样温柔的眼睛,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已不自觉的轻轻嗯了一声。 额头上被皇上轻轻碰了一下,身子被皇上紧紧的抱在他怀里,头顶又传来皇上叹息的声音:“烟儿总是这般胆小,往后烟儿放心依靠朕就是。” “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烟儿的。” 席容烟当真在这一瞬间被皇上的柔情暖化,她真的感觉皇上是当真对她好的。 她的手迟疑一下,轻轻环在了皇上的腰上,像是她羞涩的回应。 那小心翼翼的主动,让魏祁的眼底一动。 这还是席容烟第一回主动抱他,他心潮涌起,这种感觉比强迫她更让他不能自抑。 原来这才是他要的,是他求的。 魏祁的手指竟有些兴奋的一抖,他灼灼目光紧紧看着怀里的人:“朕可以吻你吗?” 第26章 早就心悦了 皇上炙热的呼吸就扑在面前,他的手指还抚摸在她脸颊上。 那双眼睛很温柔,仿佛她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连亲她一下都要问她。 明明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啊。 席容烟脑中混乱,在失神中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她觉得脸颊很热,或许是皇上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她有些觉得承受不住,轻轻又羞涩的别了眼。 只是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唇瓣被皇上吻住,面前落下了沉沉阴影,她被皇上压在了身下。 她小心的睁开眼,见着那双长眸也正在看她,她又忙闭上了眼睛。 皇上吻的很轻,舔她的唇畔,像是在一点一点的引诱她,又吻过她的下巴,再一直往下。 席容烟身上战栗,感觉到衣襟被拉开,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微的发凉,又很快被铺上炙热的呼吸。 潮湿的吻让她的身体产生陌生又奇怪的热意,她眼里含了泪光,又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想要躲避。 魏祁沉黑的眼神看着面前白皙如玉的美景,他余光处一直观察着席容烟的反应,吻至她锁骨时就再没往下。 尽管他要是再拉一拉她的衣襟,他想要看见的春光就会一览无遗。 曾经无数个夜里渴望这具身体,但现在魏祁明白,他要的是席容烟心甘情愿的喜欢他。 他细致耐心,点到为止,他从她刚才微微躲避的动作里知道,她心里还没准备好。 他抱紧她腰身,重新吻上她唇畔,与她缠绵,她没反抗,这已经够了。 只是无论魏如何克制,也依旧无法抗拒身体本能的反应。 怕吓着了她,他微微抬身,才敢放肆身体的反应。 又疼又酥麻的感觉像是在折磨自己,又在痛苦里感受与怀里爱人亲吻的欢愉。 现在的夜已渐渐的深,席容烟其实觉得自己被皇上吻的有点疼了。 更有些喘不过气。 她推在皇上胸膛上,开始乱动。 她又听到皇上一声闷哼声,睁开眼时,就见到皇上额上冒汗,闭着眼,好似十分痛苦。 她忙慌张的问:“皇上怎么了?” 魏祁睁眼看着席容烟茫然慌张的眼神,忍着身下的疼,只是低声道:“无事。” 说着他起身让外面的宫人去打水来,接着披着袍子走了出去。 席容烟看着皇上的背影愣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 只是她已经十分困倦,打了哈欠,裹紧了被子,也没想着要等皇上过来,眼上一闭就睡了过去。 沐浴后的魏祁过来的时就看到裹成一团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他过去掀开被子,许是进了冷风,被子里的人就自觉的往他身上靠过来。 睡着的样子依旧乖巧,将头紧紧靠在他胸膛上,手也像是能长眼睛似的,紧紧捏着他的袖子。 魏祁不由柔了神情,眼神描摹她眉眼,手指划过她脸颊,肉乎乎的饱满又滑腻。 这时候的席容烟,睡着了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他又想起前世成婚后的席容烟,尽管已是孩子的母亲,眉眼里也依旧明净清澈,依旧不谙世事。 其实并未改变太多,她的模样在他心里,从来也没怎么变过。 魏祁轻轻的低头去闻她身上的味道,手指忍不住往她腰下摸下去,到底又生生的顿住动作,只是将她抱紧入怀。 席容烟早上醒来时,就被身后抵着的吓了吓。 她忽然想起玉竹给她看的册子,和母亲教给她的话,忽然就脸颊通红。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挪,腰上的手臂就将她用力的揽住,她僵的连动都不敢动。 她忽然有些庆幸,还好皇上只是抱着她。 身后的魏祁却笑弯了眼。 倒没有再捉弄她,他将她翻了个身,看着她红的滴血的脸颊,挑眉抚上去,明知故问的问她:“怎么了?脸这么红?” 席容烟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磕磕巴巴的找借口:“有些热……” 魏祁笑,看着那乌发间拢着的一张小脸儿,愈发觉得这时候的席容烟当真可爱的紧,生涩的什么都不知道。 比花苞还诱人。 看着那半开的红唇,他目光愈发幽深,却也只是轻轻吻了她额头,宠溺着:“再睡儿。” “不想去皇后那儿不去就是。” 席容烟瞪大眼睛看着魏祁,皇后娘娘那儿还能不去? 那杏眸睁大,水润润如清晨的花露,魏祁笑了笑:“你昨夜该没有睡好,不去也无妨。” “朕会让人去给皇后说的。” 席容烟怔了一瞬,忽然就想问皇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问出口的话却是:“那天在花朝节上,臣妾是不是做了冒犯皇上的事情?” 魏祁黑眸一动,瞧席容烟现在问起他这个,倒是低笑一声,手指落在她腰上问:“烟儿想不起来了?” 席容烟咬唇,又摇头。 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魏祁笑了笑:“那日烟儿紧抱着朕,还主动亲过来。”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朕想拦着,可烟儿却凑过来说心悦朕许久,想要以身相…………” 后面的话魏祁没机会说完,因他唇上被一只白嫩嫩香软的手掌给捂住了。 他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连耳根都红了的人,再看那娇软的人又松了手,将脸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如蚊般开口:“皇上能不能忘记……” 魏祁低笑,从前竟没觉得这样的席容烟这样羞怯可爱。 他以为她惯是保守又重仪态,还有些犟。 他掀开被子一角,看着她露出来的一角侧脸,白净如玉兰,耳尖处微微的红。 他修长手指抚上去,轻声道:“烟儿不必害羞,朕也一样心悦你。” “早就心悦了。” 席容烟埋在被子里一愣,侧过头去,就见着皇上又是含笑看她的眼睛。 幽深的眸子里好似有与当初韫玉哥哥看她的温柔,她有些茫然,又觉得心跳的很快。 皇上说他也心悦她。 早就心悦了。 可她与皇上之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面前的阴影却在她愣神时压下来,她又被抱紧在那个温热的怀抱里,头顶传来皇上沙哑的声音:“朕只愿烟儿真的如那日说的心悦朕。” “朕亦不会负你的,朕会慢慢的将所有尊荣都给你。” “烟儿只需信朕便是。” 第27章 你是朕唯一喜欢的人 昏黄的光线,一切都是这么暖。 头顶是皇上炙热的呼吸,入目是皇上宽阔的胸膛。 她的心慢了一拍,在她记忆里的皇上竟然渐渐变得陌生。 眼前的皇上温柔的仿佛是她的记忆生了错乱。 羞涩不能自主的爬满了脸庞,她细指轻轻陷在绸缎里,茫然无措的在皇上温柔的情话中失神,连反应都忘了。 眼眸流转,如风吹的海棠,娇颤颤惹人心怜。 魏祁看着席容烟失神又染着红晕的脸庞,早已心满意足。 他不求其他的,只愿她别怕她。 要不是因为北地正在战事,要先稳住局势,他或许会直接为她筹谋皇后的位置,让她全心全意的信她。 不过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真心的。 从前她一心恨他,他对她的所有好,她都视而不见,如今重来过,他总能知晓他的好的。 依旧外头传来高义的催促声,魏祁有一瞬间的不耐烦。 从来没有这么厌烦早起过。 他又抱了抱人才起身出去穿戴,并没有要求席容烟去为他穿衣。 席容烟看着皇上出去的背影,刚才皇上那些话还在她脑中,搅的她恍恍惚惚。 她又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出去,即便皇上没让她出去风衣,但她作为皇上的妃嫔,却不能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席容烟一向不愿恃宠生娇,更不愿出错,依旧跟了出去。 出去外面后,席容烟看到宫人正帮魏祁穿着外衣,玄衣金龙的龙袍穿戴在他身上,背对着烛光,脸庞半隐,尊贵又高华。 即便刚才皇上那般温柔的说话,可现在皇上不笑时,看起来也有几分严肃和冷清,极不好亲近的模样。 席容烟心里调整好思绪,正打算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往她身上看过来。 刚才还有些冷峭的神色一下子暖了下来,接着对着她招手,甚至笑了一下:“烟儿。” 席容烟低声嗯了一声,刚走过去,身上就一暖。 是皇上将她抱进了怀里。 魏祁抱着怀里单薄的身子,低头为她将一缕落在脸庞上的凌乱发丝别在耳后,又心疼道:“春寒还没过去,下回别起来了。” 席容烟手指放在皇上的胸膛上,微微摩擦着上头的龙纹刺绣,极尽一个妃嫔的迎合小声道:“臣妾想为皇上穿戴。”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半晌,他从来也没想过,席容烟也有一天会为他主动穿衣的时候。 尽管他知道,席容烟或许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在迎合他,他心底也有一丝雀跃。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席容烟能愿意靠近他,对他来说都已经够了。 不过魏祁知晓席容烟的身子惧冷,即便是夏日,手也是凉的。 现在外面天还黑着,这么早让她起来为自己穿衣,其实他也是心疼,他不忍让她跟着他早早起来,又为他穿衣。 他叹息,直接横抱着人就往榻上走。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低头看着她动人脸庞,黑发铺了满枕,莹莹柔光点缀在她眼眸,他眷念的手指没入她黑发中,贪婪的深吸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后才沙哑道:“往后你不必同朕一起起身,朕与你说过,你与朕就如寻常夫妻。” “朕在你面前不是天子,不是皇上,你也不必惧怕朕,讨好朕。” 说着魏祁低头亲了亲席容烟唇畔,在她失神的眼神中抚摸她眼角:“烟儿,你是朕唯一最喜欢的人,朕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朕想与你说的。” 魏祁说完又深深看席容烟一眼,才在外头高义又一声的催促声中,直起身离开。 席容烟在皇上走后下意识的撑起身来,被子滑落至她的腰间,及腰的黑发落到胸前,她在失神里将手指抚在脸庞上,那里好似还带着皇上刚刚温柔摸上来的温度,微微的烫。 玉竹从外面进来,看着席容烟失神,却高兴的笑道:“主子,皇上当真喜欢您呢。” 说着她又小心的问:“昨儿半夜皇上叫水了,可是皇上临幸主子了?” 席容烟这才从恍惚里回过神,看向玉竹低声道:“皇上还没碰我。” 玉竹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席容烟:“皇上两夜都没碰您?” 席容烟垂着眼眸,指尖揉在蚕丝被上的暗花上,脸色平静的低声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因为席容烟能看出来皇上是在照顾她的感受才没有碰她,并不是不想碰。 所以她并不着急。 玉竹却十分担心:“皇上怎么会一直不碰主子呢?” 她其实心里很想问,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主子这般人,从前在闺中时,都已经传了美名,皇上不可能不碰啊。 席容烟看了玉竹一眼,像是看出她在胡想些什么,低声道:“你别问了,去打水来我先梳洗。” “再叫宝珠进来给我穿衣。” 玉竹这才连忙点头,转身去叫人打水去。 魏祁回到宣政殿,殿内早已生满烛火,亮堂堂一片。 小朝会的几个心腹大臣已经等在外面,魏祁负着手,看着窗外,低声吩咐:“今日珍嫔在皇后那里问安时说的所有话,都要一字不漏的传回来。” 魏祁是了解席容烟的,虽说他让她不用去皇后那里,但他知道席容烟的性子,循规蹈矩的很,定然是会要去的。 想起昨日见到她眼里的红晕,也不知道她在那些女人那里受到了什么委屈。 高义如今对皇上这么在意珍嫔早已见怪不怪了。 就是说皇上现在就要废了皇后立珍嫔,他都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 从前早上从没催过的皇上,在珍嫔那里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这场景在哪个宫里都是不曾有过的。 他忙诶了一声,又赶紧下去安排了。 魏祁又叫来含元殿的凌姑姑来问话。 凌姑姑很快过来,低着头,忐忑的等着皇上问话。 魏祁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又淡淡问起席容烟一日里都做了什么。 第28章 特别恩赐 凌姑姑将席容烟在含元殿从昨日到今早一切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详细说了一遍。 魏祁手指摩挲在拇指上的扳指上,想着等北方的战事结束,后宫里那些女人该是要清一清的。 这头席容烟的确收拾好了去皇后那里了。 她历来是守礼的,也不可能当真不去,让后宫里那些人的目光又都放在她的身上。 只是出去时她面前停着步辇,席容烟到底也没有坐。 按照规制,只有妃位以上的品级才能够在宫里坐步辇,其余的要特别恩赐。 她走在半路上,在一处岔路上远远见着齐妃坐着步辇过来,谢雨眠就亦步亦趋的走在齐妃的后面。 见着这场景,席容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才知了昨日表姐要来她殿中的原因。 她忽然想,要是皇上不为她一人安排在关雎宫,是不是自己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她觉她该是不会的。 齐妃是潜邸旧人,又位分高,与皇后亲近,仗着这些她虽说能横行,但也是把双刃剑,总有刺伤自己的时候。 那头步辇上的齐妃早就见着了席容烟,见着她一身月牙白兰花斗篷,发上没有金簪,唯有两根玉饰,耳畔依旧是那一对翡翠坠子。 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脸庞柔和,细眉红唇,娉婷里有一丝妩妩,看在齐妃的眼里却觉得刺眼的很。 低低骂了句狐媚子。 也不知道在床榻用了什么法子缠住了皇上,面上倒是装得冰清玉洁的。 她高扬着头,似乎有些不屑看席容烟这般人,见着席容烟对她施礼,淡然看了她一眼就过去了。 席容烟没听见齐妃骂了什么,等着后面的谢雨眠。 谢雨眠看到席容烟等她,其实心里是有一些顾虑的。 昨天她去了席容烟那里一趟,回去就被齐妃叫去了她那里,被她冷讽了一场不说,连用度也被她扣了。 后宫里几乎都是皇后的人,那些内务府的人也惯捧高踩低,审时度势,齐妃一个吩咐,那些下人就私底下使坏。 送来的东西不是坏的,就是最次的,吃食也冷了。 后宫一切都归皇后管,皇上从来不曾去过她那里,再大的苦她都只能自己忍着。 这会儿齐妃见着她与席容烟又一起说话,过后恐怕又要遭她一些对待。 但她明白席容烟的,从来没有坏心,倒是她,在进宫两年的磋磨中变了许多。 要是知道当年一眼天人的皇上会这样冷心冷情,清心寡欲,她当时便不该抱有奢望。 从前在京城贵女中也有一些盛名,她也曾心高气傲,原以为自己定然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进宫后也定然会得到皇上宠爱,会让家族与她一起荣耀。 如今她全死心了。 她只苦笑当时自己的无知。 席容烟见着谢雨眠脸上的犹豫色,又见谢雨眠还小心看了一眼前面的齐妃,而齐妃正回头看谢雨眠,一脸的冷色。 席容烟略微顿了顿,明白了表姐的顾虑。 她没有再等,打算先往前走,身后谢雨眠却叫住她:“妹妹。” 席容烟转身,见着谢雨眠过来,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神色,不由低声问:“姐姐与我走在一起,可有顾虑?我不想连累了姐姐。” 谢雨眠愣了愣,原来她都瞧明白了。 她看着席容烟清澈的眼眸。 黑白分明的杏目,看人时总让人觉得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 曾经在闺中时便总有人说谁瞧了席容烟的眼睛便会喜欢她,秀目然然,她从前也喜欢,如今却生了异样的心情。 想起了昨天看到皇上连中午都要过来陪她用膳,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荒凉。 她笑了笑,与席容烟并排往前走:“没什么的,我与妹妹要好,谁都知道。” 席容烟便轻轻点头,却如鲠在喉。 谢雨眠又朝席容烟问:“妹妹昨夜侍寝,还顺利么?” 说着她眼神略过席容烟领口那若隐若现的红痕又笑:“皇上一定十分疼爱妹妹吧。” 席容烟听谢雨然忽然问她这个,摇头道:“姐姐别打趣我。” 谢雨眠笑了笑,倒是笑自己无趣。 席容烟又低声对谢雨眠道:“昨天我与皇上说了让姐姐过来我这儿的事情,只是皇上说再想想,我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认真的神情,又低着头轻轻道:“没关系的。” 又问:“皇上今夜还去妹妹那儿么?” 席容烟也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谢雨眠看了眼席容烟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抿唇。 她入宫两年,皇上也只去过她那里一次而已。 皇上更没有碰过她,只是夜里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用,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那一夜自己到底哪里惹了皇上不喜欢。 谢雨眠强笑一声,再没话了。 到了皇后宫前,谢雨眠轻轻推了席容烟的手,低声道:“妹妹的位置靠前,走在前面吧。” 席容烟看了一眼谢雨眠的神情,还是点点头先走了。 她们去的并不是最晚的,但席容烟觉得她一进去那些人就将目光盯在她身上。 只是今日奇怪的很,昨天还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今天却异常安静。 她过去给皇后恭敬的问安,皇后也笑吟吟的让她去一边坐下。 席容烟解了斗篷交给身后的宝珠又坐下,对面的齐妃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别过眼去。 她又看了一眼其他人,虽说眼底神色没有多好,却很安静。 席容烟有一瞬间明白了些。 这些人都是看皇后的人动作的。 昨天也是皇后的人先开口,她们才开口。 今日皇后的人没有说话,她们也不敢说。 等人到齐了,接着便是皇后每日的训话和说规矩。 宋皇后身上自有一股从容的气度,端坐在上头,让人见了很是信服。 席容烟看了一圈,也大概明白了格局。 四妃和皇后都是从前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跟在身边的旧人,齐妃和贤妃都是北地将领的女儿,自然是皇后那一派的。 难怪人人都对皇后这般信服。 难怪姑母也说,后宫是皇后一人掌控的。 其实席容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皇后始终是皇后,是与皇上少年结发的夫妻。 皇后还生了嫡出的皇长子,娘家也显赫,没人能撼动皇后的位置。 她明白皇后为什么有意无意的为难她,只是又叹息皇后度量。 上头的皇后时不时将眼神瞟过席容烟身上,又忽然开口:“珍嫔,你留下。” 第29章 圣宠 席容烟一听皇后又让她留下,就想到了皇后定然又是问她贤妃的事情。 果然,皇后先是一脸笑意的客客气气让她坐在身边,接着就问起了贤妃的事情。 席容烟面上就恭敬的回话:“臣妾还没来得及说贤妃的事情。” 漫不经心又拉长的声音响起:“哦?” 皇后摆弄着长长的金色指套,又看着席容烟,淡笑:“看来昨夜珍嫔伺候皇上该是辛苦。” 席容烟抬头回话道:“皇上夜里过来沐浴后就睡了,臣妾不敢打扰皇上。” 其实席容烟心里对于求不求情这事并不上心,一来皇上的决定并不是她挑拨的,且又罚的这么重,她隐隐觉得不是为那日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其他隐情,她没必要去改变皇上的主意。 二来即便真求情了,贤妃免罚了还好说,没有免罚,皇后也会认为她没有尽心,两头不好。 她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宋贺兰没想到席容烟居然说的这么直接,她多看她两眼,的眼里划过一道冷色,又很快的温声笑道:“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你与谢才人的关系,便如本宫与贤妃的关系,本宫只是有些挂心罢了。” 说着宋贺兰又笑着从身边宫人的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直精雕细刻的金玉镯子替席容烟戴上,一边又笑道:“你还是头一个让皇上连着两日宠幸的,这是你的福气,本宫心里也高兴。” “这镯子是本宫一片心意,也希望你尽早为皇上怀上皇子,也添一桩喜事。”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镯子,心里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对皇后道谢。 宋贺兰扶着席容烟起来,又满眼笑意的打量席容烟道:“贤妃的事情倒是委屈你了,本宫知晓,皇上罚她是应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即便你不愿替她求情,本宫也不怪你。” “这事便罢了,本宫也不会再问你她的事情,都是她造化。” 今日皇后的态度与昨日又有些不同,席容烟心底思量了下,又忙告谢。 从皇后那里出来后,一回去玉竹就急忙让席容烟将镯子褪下来。 席容烟知道玉竹是担心镯子有问题,但她又细想皇后那人前温善的模样,心思应该不浅,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这些手段的。 玉竹思索一下道:“主子您刚进宫就得了宠,您想想,皇后能希望您怀上皇子?” “奴婢想着,皇上如今二十五,后宫女子虽不算多,但应该不至于自子嗣这么单薄才是。” 即便玉竹不说,席容烟本来也没打算戴,褪下来让她将镯子拿去好好放着。 另一边永春宫内,宋皇后让人叫人齐妃和丽妃还有惠妃过来。 齐妃先开了口:“皇后娘娘就容得她这么得宠下去?” \"皇上一年到头才来后宫几回?照这么下去,等她将来怀上了龙子,皇上万一……” 后头的话齐妃没敢说,但也是真心实意的话。 她们从跟了皇上起就未被宠幸过,但她们知道,她们的利益和皇后是在一起的,皇后倒了,她们也跟着一起遭殃。 惠妃也跟着附和:“嫔妾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宠过哪个女子的,当初皇上还是皇子时,因为在北地没宠幸过谁还能说得过去。” “可现在皇上登基三年了,这后宫里多少女子见一面皇上都难?” “那珍嫔究竟何德何能让皇上这么上心?不还是会点狐媚子术?” “要是皇上真被迷住了,太后再在后面推波助澜,她不是得意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到时候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宋贺兰指尖打在案桌上,身姿笔直,发上的凤钗步摇烁着金光,原本温和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微微有些冷酷。 皇上昨天破天荒的来她这里,漫不经心的话里,她却听出了警告。 依旧是为了席容烟。 她看了一眼惠妃淡淡道:“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皇上特意安排她在含元殿,一应用品都是高公公在打理安排,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她受委屈?” “你们的动作皇上或许都看在眼里,记着我昨日与你们说的话,切不能轻举妄动,明面上对珍嫔也务必得好。” “贤妃便是皇上给你们和我的警告,别以为皇上好糊弄,这个席容烟可不是之前选秀进来的那些女人。” “那些女子皇上不在意,也不怎么来后宫,你们可以欺负,但席容烟是皇上下旨让高义接进宫来的,你们还不明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我们动不得她。” 丽妃看向皇后便问:“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得宠?” 宋贺兰斜斜看她一眼,冷笑:“我们不动手,别人呢?” “比如曾经受皇上宠过的王修仪。” 说着宋贺兰脸上又是一声冷笑:“还有席容烟的表姐谢雨眠。” 齐妃一愣,看着宋皇后:“谢才人怕是不可能。” “听说她们两人从前关系极近,她们两家又是表亲,应该不会下手吧。” 宋贺兰笑了笑:“越是从前亲近的人,看到对方越来越受宠是什么心情?” “等着吧,皇上只会越来越宠那个女人,那时候是不是对比起谢才人更像一个小丑?” “自己的好姐妹是皇上的心头肉,自己却一点零星肉沫都分不到,她是什么心情?” “皇上那样的人,可不会因为宠爱珍嫔就对谢雨眠多看一眼的。” 齐妃还是有些顾虑:“可是之前我对谢才人……” 宋贺兰挑眉:“那些都不重要,现在再慢慢笼络她就是。” “再在她面前挑拨几句,天长日久下再深的感情也有裂缝。” 说着宋贺兰又一笑:“况且我看得清楚,谢雨眠比谁都想要得到圣宠。” “之前王修仪受宠,她看王修仪就已经有些嫉妒了,何况是与她姐妹情深的珍嫔?” 一直没开口的惠妃点头:“也是,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从前在潜邸时,皇上虽不管后宅的事情,但一生了事,皇上都看得透彻,那时候没人敢生事放肆,连争宠都不敢。” “皇上那头不好糊弄,我们不出手的确是好的。” “等到不得已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让那些所谓的娴静秀婉的世家女狗咬狗,我们看好戏不是更好?” 丽妃默然看着其他人,又跟着点头。 第30章 情香 下午的时候,席容烟又被太后叫了过去。 太后知晓皇上连着两日留在她那里,脸上也是十分高兴。 拿了一个盒子交到席容烟手上,笑道:“皇上能这么宠你也是你的造化,哀家还没见过皇上对谁这么上心过。” “这盒子里是气血丸,你每日吃一颗,有助你身孕的。” 席容烟拿着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红色的药丸,微微散发着药香。 太后想让她赶快怀上孩子的心思,她明白也是为了她好。 太后又看着席容烟素净的装扮,握着她的手又问:“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席容烟抬头:“侄女刚进宫不久,并不想显眼了。” 说着她又低声道:“如今皇上常去我那处,低调些也有好处。” 太后一顿,随即笑了笑:“别总想着低调,你的机会在这儿的。” “你才入宫两天,就比得上别人入宫两年” “就比如你那个表姐,皇上可从来没有宠幸过她。” 席容烟还是第一回知道这个。 表姐从未与她说过她在宫中与皇上的事情,的确有些诧异。 她顿了一下:“怎么会……” 太后笑:\"你以为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皇上都要宠幸?\" “多的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一眼,老死在后宫里的。” “那些个位分低的,连去皇后那里问安的资格都没有。” “以前有女人想破头的与皇上偶遇,可下场没一个好的。” 旁边香案上的香炉袅袅缠在静谧的室内,太后一边拨弄着茶盏,一边又慢悠悠的看着席容烟那双眸子:“容烟,皇上临幸你,是你的造化啊。” “你在花朝节的事情你母亲来信与哀家说过,你以为皇上没纳你的意思,会当时就下旨让你入宫?” “按着皇上的脾性,你冲撞了皇上,皇上是要问罪的。” 席容烟忽然想起今早皇上对她说,他早心悦她。 她其实心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皇上十五就去了北地,立了不少战功,中间回京极少,二十一时先帝重病时才回京,至今才三年多,两人真正碰见过的次数也是不多的。 即便碰见,也不过寻常问候。 思绪还没有回笼,太后又屏退了身边人,从旁边小案上的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手镯递给席容烟,低声道:“这手镯里面是空的,里头是欢情香。” “皇上来的时候你戴在手上,皇上定然会离不开你的。” 席容烟看着那东西便觉得有些烫手。 太后蹙眉道:“烟儿,你姑母在后宫这么些年,不管什么手段你姑母都经历过。” “皇上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欲望。” “你不过是放大这种欲望,等你有了孩子,自然就不需要了。” “男人的爱转瞬即逝,你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或许后面就没机会了。” “姑母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是靠着这个怀上的。” “你信姑母的,姑母怎么会害你呢?” 席容烟看着太后手上的镯子,心下思量纠结。 她进了宫,是想安心在宫里,但并不想用这种手段。 她看皇上并不似纵欲的,且皇上勤政,在后宫呆的时间更不多,要是让皇上知道她用这种东西,或许会适得其反。 但她犹豫许久,还是拿在了手里。 只当接受了太后的心意,让她放心。 回去后席容烟拿着镯子在屋子里端详,她放在鼻端闻了闻,当真有一股香味。 说不出来,但很好闻,也不容易察觉。 宝珠好奇的问:\"真有这么神奇?\" 玉竹看向席容烟问:“太后给的东西应该好用,要是皇上今夜还来,您要不试试?” 席容烟却把镯子放在了玉竹的手上摇头:“你收进匣子里吧,我不想用这个东西。” 玉竹只好道:“主子既进了宫,好歹也应该为自己往后考虑吧。” 席容烟坐在罗汉床上,侧头看向玉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为了我好的,可我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只怕适得其反。” “现在也没到那步。” 玉竹顿了顿,只好拿去收着。 席容烟又叫来宝珠看她脸上的伤,还是有一道粉色印子,但好在印子在变浅,她也总算放心了一些。 晚上皇上又来了,席容烟才刚沐浴完,她向来睡的早,又问了时辰,想着今晚皇上应该是不会来了,就上了榻。 本来还撑着头与宝珠说话,听到外头传来皇上来了的消息,她心里稍愣了一下,才刚撑坐起来,皇上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宝珠很是识趣的赶紧退了下去。 皇上身上还带着一股夜色里过来的冷意,本是馨暖的屋子,那玄衣身形一进来,让席容烟身上凉了凉。 魏祁的视线扫过席容烟的手腕,无声的垂眸,又抱紧了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席容烟觉得被皇上抱住,像是皇上知晓她身上会冷,替她将落到她腰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温热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的后背上。 现在皇上身上的味道她竟然也闻得熟悉了,也没从前那般怕他,她心里没有想到皇上今夜也会来,又听着耳边皇上轻轻的叹息声,她抬起了头。 她看见皇上也在看她,有些冷清的长眸里有烛光,也有她的影子。 她心里想要主动,却又不知所措。 甚至现在皇上这样温柔的抱住她,她也不明白该如何的反应。 她犹豫一下,还是轻轻靠在了皇上的怀里,算是她唯一能做得出来的主动了。 魏祁本就没奢望席容烟会主动,这会儿她柔软的身子竟主动靠了过来。 他的心狂跳,放在她身后的手指都兴奋的抖了抖。 他忽的捧着席容烟的脸庞,静静的看她,眼里的兴奋在烛光中隐隐跳跃。 她耳边的耳坠正打在他手指上的扳指上,细细清脆的声音是催情的音符,她皎皎如月的脸庞不再是水中月,是他手上真实的触感。 他忽不能自抑,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下,一低头就吻了下去。 她身上的馨香让他的身体紧绷,柔软的触感让他渴望已久的血液沸腾,他将她按压在他身上,手掌不受控制的在她身上游走。 第31章 朕刚才吓着你了? 魏祁吻的很重,让席容烟几乎合不上唇,她难受的发出几声轻吟,却并没阻止男人的动作。 那宽大的手上探进她的衣摆,那袖口处还带着凉,冷的席容烟微微战栗。 她知道待会儿或许会发生什么。 刚才玉竹还让她认真看了小册,那小册现在还在枕下。 她也知道会疼,母亲说忍一忍就会过去了,每个女子都会疼的,后面就好了。 席容烟虽然害怕,皇上的动作又急又重,她觉得口中也疼,但她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不敢睁眼,当皇上终于放开她唇舌,她听见了耳边压抑又粗重的呼吸声。 与梦里的一样。 梦里那个男人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重的力气。 她又开始微微的害怕。 她轻轻的眯开眼,却正好撞在皇上看她的眼睛上。 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因为染上欲色有一些狰狞可怖,在某一个瞬间与她梦里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梦里那个男人束缚住她的双手,让她浑身都感觉到疼,是无休止的折磨。 她分不清是梦境与现实,下意识的出声,:“不要……” 魏祁脱衣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从沸腾的情欲里蓦然回神,看到的是席容烟惊恐的眼睛。 明明刚才她在自己身下是那般顺从,甚至她的手指还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将身子给她。 为什么又这样害怕的看他。 他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灯柱上的倒影,他明明将所有对她的占有都隐藏的很好,可那个倒影扭曲变形,像是狰狞鬼怪,连他都看不真切现在的自己。 捏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已经青筋密布,魏祁却垂下眼帘,把所有阴翳的情绪都落在了暗影里。 脱到一半的外衣松垮的挂在身上,他弯下腰来,轻轻将席容烟抱在怀里,看着她害怕的眼睛,丝毫没有怪她,只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低问:“朕刚才吓着你了?” 席容烟再看皇上现在的眼眸,温和的看她,她的心跳动着,忽然又腾生出一股愧疚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那样的噩梦缠上,皇上对她是温柔的,她却在刚才说了那样的话,皇上也没有怪她。 席容烟忙摇头,又愧疚的垂下眼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小声道:“刚才臣妾不是故意的……” 魏祁十分耐心的哄着:“没关心,朕不怪你。” “是朕刚才动作重了些。” 说着魏祁抬着席容烟下巴问:“刚才朕弄疼你了么?” 疼其实是有点疼的,皇上的动作很重。 席容烟又是犹豫,到底没承认,还是轻轻摇头:“没……” 魏祁其实已经从席容烟刚才犹豫的神色里知晓了答案。 其实他也知道,席容烟依旧畏惧他的身份,不敢说实话,这女人一向胆小,什么都害怕。 却唯独对她那个死了的夫君情深意重,不肯顺从。 前世里明明怕他,又偏要反抗。 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席容烟颈上的红印上,手指轻轻掀开她衣摆一侧。 腰上也留下他刚才用力下的红印。 魏祁一愣,弯腰心疼的在那红印上吻了吻,又低头看着她愧疚:“烟儿,对不起。” “朕下回会轻一些的。” 刚才皇上吻在她腰上的时候,席容烟还战栗了下,那里现在还带着一股酥麻。 她好像记得皇上之前也说过轻一些的。 不过席容烟并没有经历过情事,也不知道皇上这样算不算重,还是都是这样的。 她轻轻点头,皇上的手指又揉在她腰上,那样轻的动作,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皇上的爱怜。 许久后魏祁才让席容烟先睡,他先去沐浴。 席容烟看着皇上背影,默然想着该是今夜又不成了。 她虽然有些遗憾,但又有种逃过一场般的松了口气。 总之是复杂的情绪。 她闭上眼又是梦中与那个男人纠缠缠绵的场景,她不想再梦那个男人,睁着眼想让自己忘记。 魏祁重新过来的时候,竟见到席容烟还没睡,像是在等他。 他心里暖了一下,将暖呼呼的人抱进怀里,看着她羞涩的白净脸庞,他已经不自觉的放轻的语气:“在等朕么?” 席容烟其实本意也不是这个,但又看皇上低垂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就点头。 这样乖巧的点头取悦了魏祁,难得人还知道等他,也不是全不在乎他的。 身体又有隐隐无法控制的态势,到底是忍住了那股冲动,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 席容烟看皇上现在心情似乎极好,在心里斟酌了几遍才终于开口问皇上:“臣妾想让表姐过来关雎宫一起住,皇上答应么?” 这已是席容烟第二回提起这件事了。 魏祁鼻音里嗯了一声,眼神往席容烟脸上看了一眼,又有些疲惫的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席容烟愣了下,皇上这样的回答,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答没答应。 她犹豫一下还是抬头问:“皇上答应了么?” 魏祁垂眼看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怎么掐断她的心思。 他既不想让席容烟失望,又不想让她表姐来这里。 不说前世谢雨眠心思并不纯粹,就是他也并不想让席容烟再回想起她与顾褞玉的过往了。 谢雨眠过来,难免要勾起她一些回忆。 他只想让顾褞玉彻彻底底的成为过去。 魏祁些微后悔,他到底忘了谢雨眠这个人,早知道该早点送走了。 他指尖在她腰间动了动,些微沉默后才对席容烟低声道:“此事由皇后安排,朕已经交代好了。” 席容烟听到皇后,心里就知道这事大抵有些难了,可皇上都已经这样说了,好似她再问就没有道理了。 她心里知道齐妃是皇后的人,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安排,总之心里有点不确定。 就怕齐妃知道了为难表姐。 她想再开口,皇上却已经伸手放下了床帘,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她头顶响起皇上沙哑的声音:“在宫里还习惯么?” 席容烟隐隐明白了皇上不想再说这个了,心里只好先搁置表姐的事情,轻声回话:“习惯的。” 皇上刚才像是随口一问,只是嗯了一声,再也没话了。 倒是席容烟不想再做梦,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 魏祁在暗色中睁开眼睛,挑眉看着怀里这时候还不睡的人,他按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放在她颈下的手将人卷过来趴在他怀里问她:“睡不着么?” 席容烟半趴在魏祁的胸膛上,小声道:“臣妾在这宫里也没有说话的人,冷冷清清的。” 说着席容烟似是撒娇似的的将脸庞贴在魏祁的胸膛上,手指环抱住他宽阔结实的腰身,还蹭了蹭,让魏祁呼吸一紧。 第32章 难得主动 魏祁知道席容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得能这么主动。 不过是对旁人的事情这么牵挂上心。 他抿着唇不说话,柔软的身子让他身上紧绷,特别是她身上只是薄衣,贴上来她也丝毫不知道这是什么引诱。 或许她当真觉得他不会碰她。 他静静的垂眼看她,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妥协了,到底不忍心让她失望。 前世里他很想纵容她能撒娇,到底她也从来没有撒娇过。 他的手指落到她黑发上,低低的叹息一声:“朕会安排好的,你再等几日。”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话,本还有点忐忑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又抱紧皇上细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魏祁无声的扯了扯唇角,手指从她发间滑至她腰间,又问:“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席容烟其实真有。 她将皇后与她说的贤妃的事情说出来,又小声道:“贤妃的事情,皇上……” 她的声音停顿在皇上的低笑声中。 她抬头也看不清皇上现在的神色,不明白皇上怎么笑了。 她只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即便朕放了她,她也不会觉得是你为她求情的。” “是朕早想惩治她,贤妃的事情你不用在想,朕会与皇后说的。” 席容烟听了一顿,又放了心。 她点点头,又安心的靠在皇上的怀里。 席容烟也疑惑,皇上总是温和的与她说话,好似从来不会生气,她现在也真的没那么害怕皇上,反是皇上在身边竟有种能安心入睡的感觉。 她自小身子就凉,春日里被子里都要放汤婆子,皇上的身上很暖,被他抱着一夜都不会冷。 她又感受到皇上在她额头上的吻,温柔又轻暖,她的心又慢了一下,环在皇上胸膛上的手指跟着紧了紧,安心的闭上了眼。 早上魏祁醒来的时候,席容烟还在睡。 他看着她闭着眼埋在自己怀里的模样,看了许久,又轻触她脸颊,温热柔软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很真实。 他不禁想起她离开他的那一刻,身上都是血。 魏祁闭了闭眼,打断自己的思绪,又轻轻的起身。 等席容烟忽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皇上早已经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都留在了含元殿。 后宫里窃窃私语,看席容烟的眼神都几经变化。 这日早上从皇后那里出来时,席容烟本是想找表姐说让她过来那事,面前却忽然堵住了人。 席容烟看过去,这么几日了也是认得的。 便是之前母亲与她说的,在后宫最得宠的王修仪。 王修仪自然是极美的,娟秀婉约,一袭桃红裙春衣,手上一把玉骨扇,两只手上都带着翡翠镯子,装扮得很是讲究。 但见她眉目挑高,与那张温婉的脸有些格格不入。 席容烟心底也猜到了几许王修仪对她的敌意。 其实即使王修仪这般敌视,席容烟也没有任何的不快。 从前王修仪得宠,如今或许又是她,那下一个又是谁呢? 若是每一个得宠的人都恨一遭,那又恨得过来? 年华老去后,可依旧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那时皇上还记得旧人么? 席容烟是不想要引人恨的,便是轻声细语的问:“姐姐找我有话?” 王修仪上上下下看了席容烟一眼,从前其实也是在宴会上远远见过的。 那时候席容烟便是贵女中的焦点典范,不仅仅是她出众的容貌,更是她从来和风细雨的温润。 待人接物一向妥帖。 那时候自己大哥也偷偷喜欢过她,可惜人家早已是定了亲。 曾经也想要成为那样的女子,也隐隐有嫉妒。 她还记得一场宴会上,她仅仅是一身雅蓝色的兰花裙,在日光下也熠熠,海棠花开,她坐在花前,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睛。 如今她进了宫,她自知不如她,可却也不甘心。 曾经她才是后宫里皇上唯一会去的地方,尽管皇上去她那里也从没碰过她,但自从席容烟进了宫,本该是皇上去她那儿的日子,皇上却再也没有要来的意思了,到底是心里不甘心。 从前巴结她的姐妹如今看她也是淡淡怜悯,冷嘲热讽的话她又怎么听不明白。 就连从前对她还算客气的齐妃和惠妃,也对她爱搭不理的了。 那从前处处照顾她的内庭小太监也不来献殷勤了。 就连她平日里的吃食,短短几日,也大不如从前。 她心里自然是恼恨的。 怎么不恨。 要是席容烟不进宫,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了。 王宝然掐紧了手指,面上想要忍住嫉妒却忍不住。 后宫里便是这样,一个个都是人精,惯会看眼色,见着皇上不去她那里了,立马就变了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又努力强扯出一个笑来:“我是有话与妹妹说。” “妹妹方便我去妹妹那里坐坐么?” 席容烟看着她神色,点头答应下来。 后面不远处的齐妃和惠妃看着王修仪和席容烟离去的背影,惠妃笑道:“瞧瞧,我才让人给王修仪的饭食动了手脚,让人嘲讽她两天,她就沉不住气了。” 齐妃慢悠悠的笑了下:“还是皇后娘娘有法子,我们等着瞧好戏就是。” 两人说笑着就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谢雨眠就站在宫道上的不远处,看着席容烟和王修仪并排着走远,她脸色发僵。 她以为席容烟会真的让她去含元殿的,皇上连着留在她那里这么多日,这么宠她,她不信就是这样的要求皇上会不答应。 还是她其实并不想帮她,怕她去了关雎宫,被她分了宠。 谢雨眠紧紧捏着手上的帕子,一直看到席容烟的背影走远,眼底露出了一抹恨。 王宝然跟着席容烟去了含元殿,她眼神掠过含元殿的每一处布置,看着她一人住在这么宽敞的宫殿中,心里的嫉妒又油然而生。 两人一起在椅上坐下,王宝然就朝着席容烟红了眼眶,拿帕子点在眼上,低头开始落泪。 第33章 越来越得宠 席容烟见着王宝然的模样一愣,不明白她怎么一坐下就哭了,忙低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王宝然便看着席容烟落泪哽咽:“没什么的,只是羡慕妹妹的好福气。” 席容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低声劝道:“姐姐不必羡慕我,我与姐姐本也没什么不同。” 王宝然却抹泪:“自从皇上去了妹妹那里,只怕要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席容烟是真心的劝:“姐姐怎么知道,我往后就不会成为旧人呢。” “或许不久后,皇上也不会来我这儿了。” 王宝然一愣,怔然看着席容烟眼睛。 她见她秀丽的坐在身边,脸上当真是没有丝毫得宠的得意,反衬得她如一个求不得的小丑。 王宝然愣神道:“妹妹说笑了,后宫里如今谁比得上妹妹?” “谁都能看出来皇上对妹妹不一样。” 席容烟不愿争论这个,只是轻声道:“姐姐,不管你信与不信,刚才的话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王宝然又愣愣看着席容烟的脸庞。 她在席容烟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仿佛皇上的宠爱对于她来说真的并不重要。 她也真的并不愿争。 明明她因为皇上的宠爱占了无数的好处,现在又装作这么淡然做什么?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岔,擦干了泪,又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问:“姐姐可问问妹妹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一连几日都留在妹妹这里的?” 说着王宝然又落泪:“姐姐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能去我那儿留一夜就好了。” 席容烟的手被王宝然捏的很紧,紧的都有些发疼。 她看着王宝然不停落泪的伤心神色,心里只是有另一番难过。 她早已知道自己也会被一辈子锁在这里,也做好了被湮没在众多女人中的准备。 若是不能豁达些放过自己,只会过得痛苦。 王修仪显然是没放过自己。 她想,自己将来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生了执着,心里放不下,只折磨自己。 这让她对未来又有了一股恐惧。 席容烟如鲠在喉,低头的一瞬间,冰凉的耳坠打在她脸颊,脖子上的一圈白玉项链悬空,她用帕轻轻为王宝然擦泪,也知自己帮不了任何人。 还有王宝然来她这里的用意,她微微猜测,并不觉得她真就只为这个。 况且向她问什么法子能讨皇上欢心,是王宝然太单纯,还是她觉得自己对她毫无防备? 她只是淡声道:“姐姐别这般伤心,我其实当真没用什么法子,皇上为什么来我这里,我也不明白。” “姐姐曾也得宠过,我能教姐姐什么?” “不过我们都在后宫里,平日里倒是能相互一起说话消遣,打发时光。” 带着香气的帕子轻轻落在王宝然眼睛上,她顿了一瞬,垂眸时入目的是席容烟腿上放着的那把银线兰花团花扇。 她视线一寸寸往上,她规整秀气的领口,上头串珠温和的光芒倒映她的泪光,再往上,是席容烟如画眉目下的一抹淡然。 端庄秀雅,又袅聘秀丽,婷婷玉骨,谁不喜欢呢。 皇上喜欢她,好似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抵永远都比不上她。 她没有席容烟这么好命,一进宫便独自住在一宫,没有皇后那一派的人施压,身后还有太后撑腰,即便失了宠,皇后也不会对她做得太过。 而她不同。 宫里不得皇上宠爱的女子便是宫墙下的一颗不起眼的杂草,即便是太监都能踩上一脚。 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上一面,即便是死了,也是一裹白布送出去。 逼得她不得不争。 她也没有席容烟身后的家世和底气。 王宝然一行泪落下去,也是真心实意的开口:“我比不得妹妹,哪里能自在的消遣时光。” “我只想要能得到皇上的哪怕一点圣宠,我也能在宫里过得好一些。” 席容烟看着那一行泪,黛眉未拢又散开,默然道:“姐姐比我进宫要早,应该更明白后宫的生存之道和皇上的脾性,就知道我是真的帮不了姐姐。” 席容烟连帮自己表姐过来住在关雎宫都未知,怎么能帮王宝然。 王宝然在这一瞬忽然就明白了。 席容烟还是从前那个温和的大家闺秀,人人都喜欢她,因为她真的能如春雨润人。 即便她刚才当真的恨她嫉妒她,可有一瞬,她忽然就不恨了。 她知道席容烟说的没错,更明白皇上并不是让人可以掌控的。 而有的人天生便是拥有一切。 即便顾家当初出了事,人人对席容烟冷嘲热讽,她也能转头就进宫,不费吹灰之力的让皇上宠她。 她忽然泪不能自抑,一低头就紧靠在席容烟的肩膀上哽咽:“往后我能常过来与妹妹说话么。” 席容烟也没想到王宝然会忽然靠过来,她觉得肩上微微有一股潮湿,她低声道:“自然可以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冷清。” 最后王宝然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满宫的桃花。 她从前就听说过席容烟喜欢桃花,这一眼,她彻底的死心了。 因为她明白,或许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为她种了这满宫的桃花,让皇上这般在意的,或许仅仅她一个而已。 她不想再争了,她甚至希望席容烟越来越得宠。 那个看似温和良善,背后却冷酷的皇后,和席容烟之间,她更希望席容烟得势。 那时候后宫大抵会真的宁静的。 王宝然回了兴庆宫。 兴庆宫主殿住着惠妃,另一边的惜云殿住着林才人,静怡轩只住着她。 并不宽敞的两间屋子,是光线并不好的西间。 她听着主殿传来惠妃和林才人说笑的声音,独自冷冷清清的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往前一步问:“主子不是早准备好东西了么?刚才为什么不给珍嫔娘娘?” “您要扳倒了珍嫔,皇上就会重新记起您了啊。” 王宝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那宫女眼底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恭敬,相反还有一些责怪。 她默然。 她进宫后身边分来的宫女都是皇后精心安排来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皇后对付她只需要轻轻一个错处就足够了,再容易不过。 王宝然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再等等。” 席容烟在王宝然走后,心情亦低落。 她坐在罗汉榻上侧身看着窗外的桃花出神,手指捏着扇,眼前又映出刚才王宝然的泪眼来。 她是为她有一抹伤心,心底深处始终是有一股难过。 她撑头在小案上,在冷冷清清又精致的宫殿里,看着手腕上母亲给她的旧物,仿佛这才是她唯一的慰藉。 能让她记得从前舒心的日子。 宣政殿内,魏祁听着高义传来的话,得知王宝然去了含元殿与席容烟说话,放在龙案上的手指一顿。 第34章 烟儿,过来 魏祁之前每月都会去王宝然那里一两趟,也不为其他的,他年少就长年征战,腿上落了些细小的毛病,偶尔隐隐泛疼。 王宝然会一手恰到好处的推拿按摩,能让他缓解一些。 倒不是非得去她那儿,不过是王宝然还算省心,不敢有多话,也不会纠缠献媚,安安静静的,比那些聒噪讨宠的女人好了许多。 这会儿魏祁倒是担心起怕王宝然在席容烟面前说了什么。 怕席容烟乱想。 毕竟在旁人口中,他宠幸过王宝然。 指尖轻叩案桌几下,又低声对高义吩咐了几句。 高义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此刻已经是半下午,天色沉沉。 席容烟被请到宣政殿,还不知是什么事情。 她进去后,只看到皇上正坐在高案上,身后的金龙柱威严,地上的白玉砖影影约约映出人影来,香炉袅袅。 她是第一回来这里,看着堆着高高奏折后的皇上,金冠闪烁,高华的脸庞威严,少了许多她平日里见到的温和,她忙要下跪。 皇上却放下手上的折子对她招手:“烟儿,过来。” 席容烟顿住动作,还是走到皇上身边。 魏祁拉着席容烟坐到腿上,仔细看了眼她脸上的情绪,见她坐在他腿上微微低着头没看他,耳畔的翠色坠子轻晃,让他心头一紧。 又见她长睫下的阴影,好似怀着心事,不由按紧了她。 他不想她喜欢胡思乱想,觉得他喜欢过别人。 但他不想直接问她王宝然的事情,怕她又多想他时刻都关注着她举动。 魏祁对旁边的高义看了一眼,高义便出去对外面招了招手,很快几个太监就低着头托着几个托盘过来。 魏祁招手让一人前来,指着那托盘上的一套金银点翠福禄团花冠,看着席容烟的神情低低开口:“你看看,喜欢么?” 高义在旁边看着,这可是宫里娘娘多少人想要的东西,一般皇上从来没有赏赐过,这回一股脑儿将最好看的都拿了过来,只为讨珍嫔一个欢心。 席容烟只看了一眼,见着那百花团冠上镶满了一圈东珠,金银点翠更精巧,仅仅是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宫里才有的华贵东西。 她极少戴冠,除非出门宴会,寻常也不戴,她的首饰很多,这会儿也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她还是点头:“喜欢的。”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情绪,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他又招手让一人前来,拿出一对金累丝镶宝石的牡丹花鬓钗放到席容烟眼前,黑眸紧紧放在她的身上,又低声问:“喜欢么?” 他想着女子总是喜爱这些东西的。 但在上一世,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她落落寡欢,对于他给的东西一眼都不曾看。 魏祁抿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席容烟的反应。 他不会说讨女人喜欢的话,年少就去了荒芜寒凉的北地,他不能如两位哥哥那样留在京城有风花雪月的机会。 他只是想,这花色衬她。 上一世席容烟拒绝他的示好,是心里恨他。 现在她总该不恨了。 其实,不得不说,皇上手上的那对簪子当真是精巧漂亮,那一对插在发上,也定然彰显尊贵。 席容烟轻轻抬眼看向皇上低垂看来的眼睛,浓墨中温柔又有几分深情。 她不由想,当初皇上对王修仪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这些并不值得细想,后宫里便是这样,就是母亲说在普通后宅里也是如此。 她只是感叹,原来欢喜一个人,真的会很快忘了她么。 席容烟温顺点头:“臣妾喜欢的。” 她的声音细细如莺啼,但魏祁看出来了,她好似没那么喜欢。 他抿了抿唇,眼底默然。 他将手上的簪子轻轻插入她乌黑的鬓发中,她发间只有一根她常戴的扁宽白玉簪,她身上的首饰也全是玉饰,那根华丽的金簪好似有些格格不入。 魏祁眼神暗沉了一下,他只想尽他所能的给她最好的,是不是从来并不是她要的。 他的心也只是在那一刻恍惚,又很快将心底的那抹片刻失意拂开。 从他当初开始打算从顾家手里抢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乎是不是她想要的了。 他让其余人都过来,将那托盘上的首饰都展现在她面前,看了眼她脸庞:“朕待会儿让人将这些都送去你宫里。” 席容烟只是怔了一瞬,没想明白皇上怎么忽然赏赐她这么多东西,就很快要起身朝着皇上告谢。 魏祁没让席容烟从怀里起身,还将她身子往怀里按了按,让内殿的人都出去后,他从手边端来一碟玫瑰乳酥,拿起一块送到席容烟唇边。 他幽深的神情看着她:“你尝尝。” 魏祁还记得他因为席容烟总是想要逃离出去,他将她锁在宫殿里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什么也不肯吃,他用她孩子威胁她,她才肯吃一点点。 他用了无数的心思,按着她的喜好让人给她做吃食。 那么多糕点里,他唯见席容烟多吃了玫瑰酥几口,他便记下了。 乳酥特有的奶香味混着玫瑰的浓香,倒的确让席容烟有些想尝。 她自小爱吃酥酪,奶酥也极喜欢吃。 她看皇上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况且皇上亲自喂她,她虽有些不习惯,还是轻轻张开唇咬了一口。 魏祁见席容烟咬上去,他终于笑了笑,问她:“好吃么?” 席容烟就点头。 的确也是好吃的,入口即化,又不是太甜的味道,十分合她胃口。 她看着皇上指尖剩下的一大半,伸出手小声道:“臣妾拿着吧。” 魏祁依旧将剩下的送去她唇边,动作间好似有一些不容拒绝,看着她:“喜欢的话,往后朕每日差人往你那儿送去。” 席容烟看着皇上又送到眼前的奶酥,心里小小纠结一下,还是咬下去。 她盼望着赶紧吃完,这样坐在皇上腿上,又离皇上这么近,始终让她紧张的很。 偏偏她吃完了,皇上又去拿了一块来,她忙摇头:“吃不下。” 魏祁挑眉:“一块都吃不下了?” 他依旧将玫瑰乳酥送到她唇边,看着她饱满的唇瓣上沾着的一点粉末,眼神幽深:“再吃一口就罢了。” 席容烟见皇上这般执着的送过来,没法子,只好又咬了一口。 剩下的她就眼睁睁看着皇上送入了他的口中。 她又觉得脸热了一下。 第35章 朕身上有隐疾 殿内昏昏,一丝天光照进来,落在那白净秀婉的侧脸上。 魏祁低头看去,能看见她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皮肤,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又见她手指局促的捏在团扇的手柄上,指甲上并没有入宫其他妃嫔那样染上艳丽的颜色,干干净净又圆润。 宽袖下露出一截皓腕,上头的一只淡紫色通透的镯子点缀,更显得那手腕肤色如雪,他将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柔细腻的触感让他摩挲许久,他握紧她手指,又与她十指紧扣。 怀里的人像是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上幽香四溢,珠翠生辉。 魏祁不动声色的垂眸。 看着席容烟依旧有些落落不抒的模样,他压低肩膀,低头看着她眼睛,那双眼眸几乎没怎么往他身上看过来过。 安安静静地,让魏祁些微的不满。 他沉默着想了许久,又捏紧她指尖,忽然开口:“朕身上有隐疾。” 席容烟正不明白皇上一直抱着她却不说话是为什么,又忽然听到皇上这话,不由吃惊的抬头。 皇上说他有隐疾? 皇上这会儿对她说这个,又是什么原因? 席容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张张唇,又看皇上低头看她,想着皇上是想要她问下去么。 好在席容烟并没有纠结多久,皇上先开了口。 “朕膝盖处受过伤,偶尔会泛疼,所以朕每月都会去王修仪那里一次。” “她会些推拿,能缓解一些疼。” 说着魏祁又看了一眼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现在朕不会去她那儿了。” 席容烟怔了怔,还有一瞬没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犹豫一下开口:\"皇上为什么不去?\" 魏祁又看席容烟一眼:“太医已经为朕医治好了。” 席容烟诧异。 她抬头看皇上,皇上的意思是他从前去王宝然那里只是为了让她按摩膝盖,现在好了就不去了么。 皇上为什么特意与她说这个? 再有后宫里都说皇上宠爱王宝然许久,即便只是为了腿伤,这么久难道没有一丝感情,说不去就不去了? 或许也是她们说皇上冷情的原因。 她想起了今日王宝然在她面前哭的那样伤心的样子。 或许她也曾以为皇上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在皇上眼里,并不是那般。 难怪姑母和母亲都说,皇上的宠爱就如烟花,后宫女子此消彼长,谁也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更不能存那样的心思。 不然在后宫里就是漫长的煎熬。 好在席容烟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她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席容烟怔然一下又点头,低头看着皇上握在她手上的手指,刹那间又不知说什么话。 她脑中胡乱想了许多,姑母警告的话总在她耳边回响。 让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位置。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他这样解释,好似也并没有看到她脸上有高兴的神色。 他心里又升腾起前世的患得患失来。 他忽然抱着她起来,不小的动作吓了席容烟一跳,手指下意识的捏紧皇上的衣襟,才发现自己被横抱了起来。 她在惊诧后茫然的问:“皇上抱臣妾去哪儿?” 魏祁低头深深看着那双眼眸,抿着唇,头一遭没回她的话,只是沉默的抱着她往里面休憩的寝屋进去。 将她放在他的寝榻上,又很快将身体压了下去。 这时候外头依旧还有光色,并没有黑下去,席容烟心里有些慌张,又看皇上那双黑眸紧紧看着她,心头想着皇上莫不是要这时候。 其实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她想如果皇上真的在这个时候的话。 反正早晚也会的。 魏祁是真的想。 就如前世一样,在她身上受到无法确定的挫折时,他就会想要她的身子。 她越反抗,他就越想要。 现在魏祁心里又有一点受挫,他不想她误会他对王修仪有什么,但好似他的解释也并不起作用。 刚才他放她到床榻上的动作并不算很轻,他插入她发上的金钗已经滑落在枕边,宽玉簪也松松留在她乌发上。 她白玉耳坠也落入发间,身上的香气无时无刻在引诱他。 他心里有一头猛兽,在面对席容烟时,尽管他将那头猛兽关的很好,可总也有失控的时候。 他眼前不停交叠此刻她含娇带怯的嫣然面容,和从前她眼里全是泪光的苍白面容。 最后又定格在那个下雪天,她埋在他怀里呕出一口血的样子。 魏祁的眼睛渐渐发红,捏在席容烟手腕上的手指紧了又紧。 席容烟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皇上眼睛越来越可怕,看她的眼神阴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 手腕上也越来越疼,她惊慌的小声喊了一声:“皇上。” 轻轻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音,魏祁面前的视线定格在席容烟惊惶的面容上。 他又从那双睁大的黑眸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无论他怎么隐藏,他深处的模样都这样狰狞可怕。 魏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重新抱起人坐在他怀里,低头看向他刚才紧握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已经被他捏出了红痕。 他一顿,眼底流露出怜惜,低头吻上去,又看向席容烟,眉目间都是愧疚:“对不起。” 席容烟看魏祁的眼里仍有惊恐。 刚才全都不是错觉。 那一刻的皇上,真的可怕。 她一片空白的点头,被魏祁捏在手里的手腕,却微微发抖。 席容烟害怕恐惧的眼神,还是刺痛了魏祁。 他弯腰紧紧抱着她,无声的沉默是他心底最疼的回忆。 他知晓他与席容烟会有新的开始,他却不能控制自己,让自己不再去回想两人从前的点滴。 特别是她最后无声无息软在他怀里的那一刻。 那是她最听话的留在他怀里的一次。 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挟制她的筹码。 她那时候的伤心,他最知晓。 他最无能为力。 第36章 烟儿,抱紧朕 内殿中此刻安静的仿佛一根细针落下都会听到声音。 案炉上的香烟萦绕满屋,暗色的帷幔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在这张皇上的寝榻上,席容烟竟有一瞬间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试着动了动,那抱在她腰上的手指就紧了紧。 她听见皇上沙哑又低沉的声音:“烟儿,抱紧朕。” 席容烟一怔。 她感觉到颈上一热,皇上低低弯着腰,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都扑在她颈间,声音听起来竟有一丝无助脆弱:“朕年少领兵,见了太多的血,总会被梦魇住。” “烟儿,朕刚才又被魇住了。” “又分不清是在沙场,还是朕已经成了皇帝。” “你怪朕么。” 席容烟一愣。 皇上的意思是他有魇症么。 难怪皇上的眼神会忽然从温柔变得骇人。 听着此刻皇上难得脆弱的声音,席容烟又有一丝同情皇上了。 也是,见了那么多的死人和血,即便是皇上也会有阴影吧。 她的手指顿了顿,抬手抱在了皇上的腰上:“臣妾没有怪皇上的。” 当再一次被那双柔软的手抱住,魏祁忐忑不安的心才放松下来。 他仍旧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馨香的脖子,又沙哑的问:“烟儿能主动吻我么?” 席容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从她肩上起来,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有些落寞的看她:“要是烟儿怕朕也没关系。” 席容烟哑了一下。 怕的确是有点怕的,可又看皇上一瞬不瞬的灼灼看着她,她的心又跳的很乱。 她被皇上看得紧张,到底说了实话:“可臣妾不会。” 席容烟也当真不会,甚至她光是一想,脸颊上就发热。 况且母亲自小教导她要含蓄矜持,她真做不出来。 魏祁默然抿了唇,却没有强求她。 前世里他从来也没等到过她一回主动。 怎么求她也没用。 现在人好歹主动抱他了。 殿内昏暗下来,皇上的脸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带着一股帝王沉默的威严,让席容烟生出想要逃离的心思。 她小声说要回去,皇上却将她留在宣政殿陪着他看奏折,又陪他一起在明德殿用晚膳。 他依旧细心的给她夹菜,只想要让席容烟多吃一些。 上一世的席容烟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她后来越来越消瘦,他心里是疼的。 像是有一种执念一般,魏祁不想让现在的席容烟,又变成从前不肯好好的用膳,渐渐消瘦下去的人。 席容烟在明德殿留了一下午,皇上不仅赏赐了许多宝物,夜里更是留在皇上寝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皇上的寝殿从来没有留过嫔妃,就连皇后也没有留过。 众人脸色各异,却都知道了一件事,皇上是真真的宠珍嫔。 席容烟还全不知晓后宫女子尽数在议论她,她早上才想着早早起来往皇后那儿去,皇上却压着她在怀里,又让她睡了一会儿。 最后起身梳洗的时候,席容烟听到了殿外的请安声。 梳妆完她被皇上牵着出去,就看到来问安的大皇子魏恒。 这还是席容烟第一次见大皇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快六岁的皇子与皇上有两分相似,小小年纪已经十分俊秀清贵,身量算高的,仪态笔直,对皇上请安的动作十分规矩。 看得出教养的极好。 席容烟偷偷观察大皇子,大皇子也忽然朝着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并不怎么和善,却也看不出其他神色。 席容烟倒没觉得什么,相反觉得大皇子的眼神些许凌厉,真与皇上相似的很。 魏祁却只是淡淡看了魏恒一眼,便移开目光,又摆摆手让他退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皇子好似也已经习惯了他父皇的冷漠,默默的退了下去。 席容烟诧异,侧头看向皇上,却见皇上看大皇子的眼神很淡,好似对大皇子并不怎么满意。 可是她从前听大哥说,宫里的老师都夸大皇子能干聪慧,皇上怎么会不喜呢。 魏祁察觉到席容烟在看她,他笑了下,亲自让人安排轿撵,又将自己用的斗篷披在席容烟身上,亲自为她系上。 皇上的一举一动宫人都看在眼里。 珍嫔娘娘是这三年里后宫唯一一个让皇上这么挂心恩宠的人。 也是明德殿唯一一个能在这儿住一夜的娘娘。 更能让皇上亲手安排送出来,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席容烟被皇上牵着上轿撵时,头脑都还是懵的。 她自然能看见周遭宫人对她格外客气讨好的眼神,一切都是因为皇上。 她在轿撵上缓缓往前,却又在某一个瞬间鬼使神差的回头,就见到皇上依旧站在原处负着手看她。 皇上的模样隐隐约约,脸庞模糊,却让她感受到了被被细致护着的安心。 昨夜皇上更为她脱衣,动作并没有让她觉得难受。 她能感受到,皇上总是细致的考虑着她的感受,从来也没有强求过她什么,相反总是皇上在照顾她。 她回过头,将手指按在心口处,又抬头看着刚刚亮起的天色,茫然的眼里心生出不可名状的情绪。 等到了长春宫,席容烟也觉得身上皇上为她披上的斗篷有些显眼,便先解了下来。 只是那身后宫人拿着的斗篷,还是刺痛了许多人的眼睛。 那是皇上的御用之物,是皇上唯一一次会披在嫔妃的身上。 其实皇上赏赐嫔妃贴身的贵重物品给后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们觉得刺眼的是皇上冷情却又偏爱,从来也没有对其他人赏赐过。 平日里要见皇上一面也是比登天还难,哪个嫔妃能见着皇上一面,已经是受宠了。 就如从前的王修仪,即便皇上每月只去她那里一回,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奢侈。 皇后端坐在上位,含笑的面容深处是隐隐的冷漠。 她看着席容烟,手指捏的很紧,却从容温和的让她坐下。 又让身边的嬷嬷拿出一个匣子送去席容烟的面前,对她含笑道:“这些日都是珍嫔伺候皇上,这匣子里是有助身孕的补气八珍丸,本宫赏赐给你,你能尽快怀上子嗣也好。” 席容烟连忙起身接过,又给皇后谢恩。 出去后,王修仪走在席容烟的身侧,深深看了一眼席容烟手上的匣子,又看着席容烟低声道:“妹妹好福气,只是八珍丸好,妹妹也别吃多了。” 第37章 皇上身上的味道 席容烟听出王修仪的意思。 估计王修仪觉得药有问题。 席容烟没想到王修仪会提醒她,对于王修仪,昨日她靠在自己身上哭,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还看不懂她的心思。 她对着她低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向不大爱吃这些的。” 王修仪侧头看向席容烟,她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 那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她心底羡慕席容烟,可看她如从前闺中的性子,嫉妒却并不恨她。 这些日她周遭许多人挑拨她恨席容烟,将她被皇上冷落的罪过都推到席容烟身上,但她知道,皇上从来都不能被谁左右。 皇上更从来没碰过她。 挑唆她的人,只是想让她成为一把冲在前头的刀罢了。 背后的人才能渔翁得利。 她不过一颗棋子。 王宝然握着席容烟的手,默然。 席容烟邀王宝然去她那里坐着说话,王宝然余光处远远看着她这一处的齐妃和惠妃,又看着席容烟摇头:“我住在西宫的,离妹妹那处稍有些远,下回得空了再去妹妹那里说话。” 席容烟理解的点点头,也没有多留王宝然。 谢雨眠依旧站在后面看着席容烟与王宝然站在一起的身形,几乎将手上的帕子都揉出洞来。 陆昭仪看着谢雨眠脸上的神色,过去站到谢雨眠身边道:“听说谢才人明明是珍嫔的表姐,怎么珍嫔不与妹妹亲近,反和王修仪亲近了?” 说着陆昭仪又笑了声:“况且你们两家这么亲近,珍嫔现在又这么得宠,就没想过帮帮妹妹?” “那关雎宫珍嫔一人住在主殿,还有那么些地方空闲着。” “啧啧,瞧着谢才人与珍嫔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也是,谁愿意被分宠呢?” 陆昭仪说完这话,又看了谢雨眠一眼,那眼里似嘲似讽,又施施然的从她身边走过。 谢雨眠手指隐隐发抖。 她又看一眼席容烟与王宝然靠在一起的身形,走了过去。 惠妃跟着皇后进了内殿。 宋贺兰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去。 惠妃一愣,还是道:“嫔妾宫里的那个王修仪,最近好似有些不听话,迟迟不动手。” “皇后娘娘要不逼逼她?” 皇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挑眉看了惠妃一眼,唇边勾着冷笑:“你这么沉不住气做什么?忘了玉宁的下场了?” 惠妃这才反应过来。 宋玉宁现在还在延秋殿里关着的。 她曾经想去探望,可是殿门口被人守的严严实实,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她听到了里头有些凄惨的叫声,吓得她心颤颤。 她捂着胸口问皇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得宠?万一她真怀上了皇子怎么办?” “太后一定会在后面帮她的。” “太后送她进宫,不就是为了让席容烟上位么。” 宋贺兰斜靠在如意圆枕上,光线落到她眼里,她脸色冷漠的莫测。 她自然知道太后会帮席容烟。 但她更知道席容烟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从来不管后宫嫔妃的皇上,会为了席容烟特意过来警告她。 她心里清楚,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女子在皇上眼里都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席容烟。 她更清楚,皇上是不会轻易动情的,只要席容烟生下了皇子,那太子必然会是席容烟的孩子。 她可以让席容烟受宠,却不能让她真的有子嗣。 这本就是难解的难题。 并且她也完全不能动手。 她淡淡看了一眼惠妃皱眉:“若是珍嫔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是好事,本宫只想后宫和睦,只要珍嫔不生事,本宫不会多管。” 惠妃一愣,这怎么和之前皇后说的不一样。 她正要说话,又听皇后的声音想起:“本宫再与你说一句,本宫的位置自然是稳得,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皇上宠爱珍嫔只会越来越甚,我们这些潜邸旧人又算什么?皇上为了珍嫔不要后宫都可能。” “本宫是皇后,皇上不会轻易动,你们呢?” 说着皇后轻轻一叹:“我那冲动的堂妹,八成要一辈子锁在里面了,我求皇上也救不出来。” “你们也自求多福吧。” 惠妃一愣,从皇后的话里听到了一丝不寻常。 皇上宠珍嫔会到这个地步? 她要向皇后追问时,皇后却站起了身,一句话没说的就进了里屋,只留给惠妃一个背影,让她心里隐隐忐忑不安。 皇后的意思是贤妃的结局,就是她们将来的结局吗? 她在愣神间,一名嬷嬷过去她身边低声道:“惠妃娘娘,皇后娘娘现在要休息了。” 惠妃这才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里头的皇后怀里抱着猫,看着进来的俞嬷嬷,淡淡的问:“你说,皇上会宠珍嫔多久?” 俞嬷嬷过去站在皇后的身边,却轻轻摇头:“老奴不知。” 皇后笑了笑,笑容的背后却是一抹凉。 她与皇上夫妻七载,两人其实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皇上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即便他是他的结发妻子,她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又一丝一毫的逾矩或是亲近的举动。 他处理他的朝政,她安安静静打理后宅。 从前在潜邸时,两人甚至几月不见一面也是有的。 她还记得刚新婚那两月,她也不过一个心怀仰慕的女子,她以为她与皇上会白头到老,不说万分恩爱,总归两人也是举案齐眉,有亲密默契的。 她总会去打听皇上的喜好,总会想去靠近皇上。 无一例外的,皇上看她如看一个无关要紧的人,她亲手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不在意。 就连两人同房,皇上也只当做一件公事,结束后也从来不会留在她房里。 甚至她生产时,他也仅仅只是在外头看了孩子一眼就离开了。 在那之后,她彻底的死了心。 她冷静的让自己的心如同皇上一样冷下去,半分情也不让自己动。 她只要荣耀。 这一辈子本可以这样过去的,偏偏那个不一样的人出现了。 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孩子,她的尊荣。 这是唯一让她不能忍受的。 她可以没有男人的爱,却不能没有体面。 皇后的眼里渐渐的眯起,长长的指甲点在小案上,这个席容烟,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第38章 主动 这头谢雨眠走到席容烟身后时,王宝然就已经从席容烟的身边离开了。 她开口想要叫住席容烟,却见着她面前停着轿撵,正恭敬的请席容烟上去。 她忽然将所有的声音都哑在喉咙里。 席容烟正当宠,而自己不过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块瓦砾罢了。 她看着席容烟渐渐从她的视线里远去,看着她身边周遭围着的太监宫女,仿佛从前的席容烟也离她越来越远。 再不是她从前那个总是亲近她依靠她的容表妹了。 谁又当真希望被皇上分去宠爱呢,她要的本也不过是皇上注意到她罢了。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又被皇后的人叫去了长春宫。 轿撵上的席容烟本是不愿坐的,可旁边的小太监却说是皇上吩咐的,她也不愿意为难人,只好坐了上去。 她坐在步辇上回头看,没见着谢雨眠的身形,想来刚才与王宝然说话,表姐便先走了。 其实她心里惦记着表姐说的那件事,昨夜又向皇上问了一回,可皇上依旧模棱两可的让她再等等。 她听着皇上敷衍的话,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了,之前皇上说让皇后来办,怕皇后那里做了决断,自己再问也无用,只能等着。 回了含元殿后,掌事姑姑就将昨日皇上的赏赐放在了席容烟的面前。 一件件在银盘上摆着,全都是精巧的好东西,熠熠生辉,让旁边的宝珠和玉竹都看晃了眼。 从前主子的那写首饰都已经是京城里极好的东西了,这回主子进宫,夫人给主子准备的也都是精巧的好东西,就为了在宫里不落人后。 只是到底宫里的东西更精巧,那金线缠丝簪子上的细丝如发丝一般细,祖母绿的翡翠透绿,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皇上竟然一下子送了这么多。 宝珠高兴道:“皇上是真疼主子,一下子赏赐这么多,戴出去多气派。” 席容烟伸手抚过面前的一支支首饰,她的心里忽然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好似有些排斥,仿佛这样的场景她也曾见过。 但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这样的心思是怎么起的。 她又低声问旁边的姑姑:“这些东西我能送人么?” 掌事姑姑看着席容烟笑道:“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给主子的,要是哪一天皇上看见戴在别人的头上,皇上该怎么想呢?” 席容烟其实也知道,不过随口一问,想着为表姐送两支去。 这些实在太多,她也戴不过来。 她也没有怎么多看,让宝珠都收好去好生放着,又去内屋靠在贵妃塌上,从玉竹的手上接过皇后赏赐的盒子打开。 一股异香传来,席容烟问:“这药你觉得有问题么?” 玉竹站在席容烟身边思索一下:“皇后娘娘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主子。” “但小心为上,主子最好还是不要碰。” 席容烟看了看盒子里的药丸,又合上,交给了宝珠。 不管有没有问题,她都不会碰的。 玉竹又弯腰来小声问她昨夜与皇上的事情,席容烟有些无奈玉竹总关心这件事。 她道:“皇上还没碰我……” 玉竹就惊了惊。 睡了这么多晚上,怎么就始终不同房? 她犹豫一下,声音压的极低的问:“难道皇上身体有什么隐疾?” 皇上都二十五了,却只有一个皇子和公主,后宫也有十一二人,怎么瞧也不合常理,难不成真是?那姑娘进宫就遭罪了。 席容烟一瞬间也明白了玉竹的意思。 但她忽然想起早上皇上抵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好似也不像那么回事。 其实她也不明白。 皇上明明就不似全无反应的,怎么又…… 还是真的有其他什么隐疾? 她也未尝试过,只看过册子,全不明白,也只是囫囵的摇头。 玉竹愣了愣,又真真的担忧道:“要不主子这回主动一些?” 席容烟抬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册子上的一些画面来,薄红染上耳根:“怎么主动?” 玉竹还是有些经验的,弯腰在席容烟耳边说了一句话。 席容烟这回脸上全红了,连忙摇头。 她可真做不出来。 要她脱了衣裳主动坐在皇上身上,那场景她便是想都不敢想。 玉竹深吸一口气,又凑过去席容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席容烟听罢,脸颊红晕仍在,犹犹豫豫的:“这……” “这……” 席容烟倒不是矫情,是真真大家闺秀的教育让她真真做不出那些事情。 她叹息一声看向玉竹:“你先别说了,我想一想。” 玉竹见席容烟有些松动,倒是不劝了,想着让主子主动做那些勾引的事情,难也的确难。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上没来,高公公却来了。 高公公在外笑吟吟的等候着,请席容烟往重华殿去。 重华殿是皇上特意沐浴的地方,这会儿来请席容烟,显然是要请席容烟过去沐浴。 席容烟上步辇的时候还问了高公公一句:“皇上也在么?” 高义笑道:“娘娘先去,皇上等忙完了就去了。” “不会太久的。” 席容烟便也没有再问。 重华殿内白雾缭绕,地上铺着玉砖,金色雕龙柱若隐若现,中间的汤池看起来足能容纳百来人。 仅仅才是刚进来,她便感觉到了一股雾气和热气。 周遭帷幔层叠,如一个迷障,热气让她头有些晕。 只是她现在无法细思,身边很快围来了两名宫女,伸手为她宽衣。 席容烟很不习惯,她看着周遭,目光看向那墙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九爪金龙,那双狰狞又锐利的眼睛在白雾中盯着她,她竟然心生出惶恐,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第39章 浴池 汤池上翻滚着重重热气,席容烟额上染了一层汗,这个地方竟叫她心生了恐惧。 仿佛那雾气中正有一双无情冷酷的眼睛正看她。 要将她束缚在这里。 再看眼前的汤池,热气里她仿佛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那池边的琉璃台她仿佛梦见过,她曾被那个可怕的人压在上面。 她心里没来由慌了慌,不愿下水,又往四周看去,帷幔里到处都是白雾和燃香,她没看见玉竹和宝珠的身影。 身上只穿了最里面那一件小衣和稠裤,她身上起了一层起皮疙瘩,却张口唤宝珠,要让她来陪她。 面前垂下来的帷幔隐隐约约能看见后面有人影,她心下一松,掀开后却不是宝珠。 只见一身玄衣的皇上正站在她面前,他发上的金冠隐隐闪烁,剑眉下的凤眼凌厉又莫测。 眸子又黑又沉。 灯笼映在皇上的眼里,高华的面容清贵又陌生。 让她在恍惚间想到了墙上那雕刻的金龙。 想到了一双冷酷的眼睛。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很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宽大的手掌放在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宽袖遮在她身上,低头担心的问:“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席容烟对上皇上担心的眼神,刚才发凉的身子好似又暖了。 她压下惶惶,轻轻摇头。 魏祁叹息,轻轻抚上席容烟的脸庞:“朕夜里抱着你,你的手总是凉的。” “朕问过太医,太医说你多泡泡温汤会好一些。” 说着魏祁握紧席容烟的手:“这处你随时来都可以,时时有人伺候着。” 席容烟刚才那忽然冒起的一丝心慌,忽然就安心了。 她自小就有手凉的毛病,没想到皇上连这个也注意到了。 她有些触动,看着皇上小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魏祁看着席容烟水润润的眼眸,他笑了下,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往汤池去。 他牵着她下去,自己却坐在岸边静静看着。 席容烟总觉得自己一人泡在里面,皇上在旁边瞧着奇怪的很,她也放不开。 她犹豫,又对着皇上问:“皇上不泡么?” 魏祁黑眸看着席容烟:“你想让朕陪你么?” 席容烟哑了一下,她在心里计较对比,皇上就这么看着她泡,和她和皇上一起泡,好似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况且她也总不能说她不想。 她也硬着头皮答应。 魏祁笑了笑,当着席容烟的面就开始脱衣。 席容烟到底不敢看下去,连忙转过了身。 等到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后背上靠过来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被皇上抱着转了过去,热气弥漫,她脸颊热得发烫,低着头,在皇上炙热的呼吸下,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入目是皇上光裸的胸膛,上面落着水珠,正从上往下落。 她的视线却怔怔落在皇上胸膛左侧的红痕上,竟然与她梦中的那个男人胸膛上的伤疤在一个位置。 她愣了下,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轻轻触摸在了上面。 触感真实,与她梦境中的感觉竟有些相似。 魏祁见席容烟忽然伸手摸在他的身上,他也怔了下,接着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席容烟的手指。 席容烟抬头看皇上,见着皇上的眸子晦涩,正在看她,看得她无端有些紧张。 又想着皇上那里的伤疤。 不怪魏祁的视线离不开席容烟,此刻席容烟在魏祁的眼里,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诱惑。 他的视线没有再往下看一点。 看一下就会忍不住。 她身上那件粉色的双蝶戏花的小衣紧贴在她身上,她落下的黑发蜿蜒至她的小衣里,他仅仅是扫过一眼,便能想出千万种景色来。 前世里她保守的很,遮遮掩掩从不肯让他好好的看过。 他有一回气着了,都已经是他的人,她的夫君也死了,就连顾家也默认了她是他的,她还保守着什么。 两人更鱼水之欢了许多回,之前他强忍着她的保守,后面就是当真气她。 那一回他将她脱光了束在床榻上,他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亲眼看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那一夜他欢愉过,可之后她却对他越来越冷。 冷的似寒冰。 一句话也不肯与他开口。 其实魏祁后来后悔了。 后悔他的心急。 明知道她是保守的性子,却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逼着她接受。 要是他能够对她再多一分耐心,后来两人之间也不会变成那样难以收场的局面。 现在魏祁不敢再逼她一分,甚至一个小小的触碰,他都要看她的情绪。 此刻那饱满的红唇泛着香气,翠色的翡翠耳坠轻摇,在一片水雾中,她如月上的云露,枝头的芙蓉,想折又怕惊起枝叶颤动。 魏祁滚了滚喉咙,身体已弯下腰来,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不碰她。 他从岸边的托盘上拿过玉杯,里面是泡好的桃花茶。 她喜欢这个,魏祁也跟着喜欢了, 他将玉盏送到她唇边,眼神紧紧看着她红唇,沙哑的问:“渴么?” 皇上已经将杯子送到了唇边,席容烟愣了一瞬,还是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 唇瓣上的水色如诱人的波光,手指间的茶盏落入汤池里,魏祁再忍不住,低头朝着那红唇吻了下去。 席容烟后背抵在了边缘,像是怕她疼了,很快皇上的手掌又垫在了她的后背上。 尽管席容烟害羞的厉害,但她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再自然些。 姑母说,进宫后都是皇上的女人,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她仰着头,在皇上的吻里已没有多少思考。 热气熏得她头晕,她闭着眼又想起今日玉竹的话。 早晚都会有的。 她的心里在挣扎,过去的所有事情她都该忘了。 指尖颤了颤,又落在了皇上的后背上,像是一种羞涩的迎合。 在席容烟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后背上时,魏祁就倒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紧紧看着席容烟眯着的眼睛,看着她眼眸与脸颊上的红晕春情袅袅,又动人心魄。 他再没法子自持,抱着席容烟就从汤池里出来,直直往内殿的寝屋里去。 第40章 初夜 光洁的玉石砖上落下一行水珠,蔓延至金漆点翠的琉璃屏风内。 屏风上倒映出交错的人影,宫人悄无声息尽数退了出去。 席容烟身上不着寸缕,被包裹在锦被中,脑中眩晕的看着皇上坐在床沿,光裸的半身往她压下来,急促的呼吸就铺了过来。 她听见皇上沙哑的问:“朕可以碰你么?” 席容烟的脸颊红尽,眼里水光漫漫,皇上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只叫她更觉得羞涩。 唇瓣都快咬出血来,她手指紧捏在被中,又别过眼去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却十分含蓄的点头。 此刻她也是心慌的,心慌的连玉竹教她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挣扎也无用。 更说不上来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还是因为她面前的人是皇上。 魏祁低头,唇瓣与她的唇畔紧贴,像在轻轻抚慰她的不安。 他低声道:“朕会轻一些的,难受就告诉朕。” 席容烟头仍晕,如浮云端,哑哑的嗯了一声,又飞快看皇上一眼。 见着那黑眸也正看着自己,她又忙闭上了眼睛。 魏祁看着她羞胆小的样子笑了下,一只手脱去湿了的长裤,耐心的从她锁骨处往下吻。 他曾经无数次想这样亲吻她,怜爱她,可惜极少有这样的时候。 因为她极少有不反抗的时候。 他知道此刻身下的身子在战栗,他同样亦紧张。 他唯有在她身上这样小心的试探,害怕自己的动作又让她不喜欢。 只是明明是取悦她的动作,难以自控的却是他。 旁边的灯火晃晃,魏祁背上渗透了汗。 手指亦颤抖。 他黑眸观察着她的情绪,半垂的眸色中暗色幽深。 他低声问她:“现在可以么?” 席容烟唯觉得身上说不出的热,她眯着眼,眼前人朦朦胧胧,唯有耳边低沉的声音声音。 她张唇,小声羞涩的嗯了一声。 魏祁看着那双眸光盈盈的眼睛,低喘一声,压下身去。 席容烟也觉得煎熬的很,很想说不要了,却又生生忍着。 母亲在她进宫前就说,忍过了就好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要忍这么久。 忽然她轻叫了声,手掌就抵在魏祁的胸膛上,眼眶冒了泪花。 魏祁顿住动作,忙弯腰下来哄着:“朕再轻一点。” 席容烟泪蒙蒙的,推在魏祁的肩膀上,忍耐着点点头。 魏祁却不忍心看她这样忍耐。 曾经看过了无数次她这个样子,他其实再不想让她难受。 他更想她也能像自己渴望她一样,那样渴望自己。 他轻轻的抚慰她,满身的汗,却观察她的每一个神情,并不想给她留下不快的印象。 床边的宫灯摇摇曳曳,只剩零星烛火,屏风上依旧倒映着人影。 等到第二日帷幔外面细微响起宫人的动静,席容烟也深埋在魏祁的怀里睡得很深。 魏祁抱着席容烟也迟迟也没有起来的动作。 他知道她身上应该并没有太好受,其实昨夜他也只是要了一回,更多的是在哄着她。 那香里他让人加了一些情香,并没有很多,是为了让席容烟身上没那么难受。 怀里的人一丝不挂,脸颊上依旧带着一缕潮红,微微潮湿的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低着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神情难得柔软起来。 细浅的呼吸扑在他的胸膛上,酥酥麻麻,他低下头去,喜欢极了她身上柔软的温度。 前世里两人几乎没有好好的同床共枕过,她不会让他的手抱住她,永远都是给他背影。 其实很多时候魏祁并不想伤害她,哪怕她听话一点,他都不会对她用力。 但魏祁明白,前世两人中间有万丈的鸿沟,那是她心里的伤疤,自己也的确用了手段,对不住她。 她恨自己也寻常。 外头又传来高义小心催促的声音,魏祁垂着眼帘,看着怀里的人,指尖动了一下。 他让人送进来衣裳,亲自为她将里衣穿上,遮住上面浅浅的红痕。 魏祁穿得很细致,动作很轻,没有将人弄醒。 旁边的宫人看着这幕也不敢多看,退去了角落里。 魏祁重新给席容烟盖好锦被,轻声走了出去。 外头高义催得都不敢催了,宣政殿已经等了好些人,皇上再不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会儿见到皇上总算出来,他松了一大口气。 魏祁负手站在殿门口,眼神斜斜垂下看了高义一眼:“你亲自去皇后那里说一声,今日珍嫔不去请安。” 高义诶了一声,再抬头,皇上就已经上了步辇。 在外殿守了一夜的宝珠和玉竹见皇上走了就想要进去,高义见状拦住了:“让珍嫔娘娘再睡会儿就是。” “这里是皇上平日里沐浴休憩的地方,没人来的。” 玉竹担心的问:“可是万一去皇后娘娘那儿迟了怎么办?” 高义笑了笑:“皇上刚才吩咐了,珍嫔娘娘今日不用去,你们就先在这儿守着,让珍嫔娘娘睡个好觉就是。” “我这会儿去皇后娘娘那儿说一声。” 说罢便笑着走了。 玉竹过去看着高公公离开的背影,忽然领悟过来了些什么。 第41章 比前世的她好多了 席容烟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窗外重重的光线透过薄薄的帷帐照进来,空气中扬立着灰尘,包裹在席容烟单薄的白色里衣上。 她坐起来还觉得头晕晕的,低头撑着前额,看着面前盘桓在被子上的发丝,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面前送来一只茶盏:“主子,润润喉。” 席容烟才有些迟钝的接过来,侧头看向面前的宝珠。 光线落到她眼里,她稍微有些不适应的眯了一下,又才思绪回笼,心下一跳的问:“什么时辰了?” 站在旁边的玉竹笑道:“主子不必担心,皇上让高公公去吩咐了,今日主子不用去皇后那里请安。” 席容烟一愣,心里又才松懈下来,缓缓的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她觉得浑身上下几乎都没有什么力气,小腹一股酸疼,好似忍耐过后,也没有多好受。 玉竹视线落在席容烟颈上的红痕上,犹豫下还是问:“昨夜,皇上……” 席容烟脸颊又红了,手上捧着茶盏浅浅的喝了一口,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玉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皇上是没问题的。 她又道:“昨夜算起来应该是您真正的初次侍寝,皇上没让您去皇后娘娘那儿问安,是疼惜您身子呢。” “皇上是真心疼主子的。” 席容烟不由又想起昨夜,皇上每动一下都要问她一回,虽然她也有点烦了,可她看皇上的眼睛,好似皇上也难受的很,却处处考虑她的感受,还是让她心里动容的。 不管怎么说,皇上待她的确是极温和。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将茶盏放到旁边宝珠的手上,打算起身了。 这里还是重华宫,她待在这里总是心里不踏实。 身上动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是很疼,就是浅浅的酸痛。 怎么本子里又说舒服的很。 她叫宝珠去拿衣裳来,宝珠诶了一声出去,结果才出去就撞见了皇上过来,她的动作一僵,想要开口,却见着皇上淡淡看来的眼神,没来的住了口。 高义站在皇上的身后朝着她摆摆手,她愣了愣,忙退下去了。 魏祁的步子很轻,负着手走到了屏风后面,清晰能听见席容烟细细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慵懒:“那册子里是不是胡写的?” “我怎么没觉得半点舒服?现在身上都还有些难受。” 魏祁挑眉。 里头的玉竹笑道:“主子才第一回呢。” 席容烟好奇的问:“第二回就舒服了?” “是怎么舒服?” 玉竹看着席容烟黑白分明,懵懵懂懂的眼睛,无奈的笑道:“主子,是您伺候皇上呐。” 席容烟一愣,随即便低落的叹息:“我竟忘了,我也不会伺候人,也学不会那些。” 玉竹宽慰着:“您就照着册子里来便是,况且皇上也不一定常来您这儿的。” 席容烟便松了一口气:“也是,或许下回就不来了。” 后宫里这么多女人的。 魏祁又挑眉。 看来昨夜忙了大半宿,他还是没伺候好了。 他倒没有生气,这样的席容烟比前世里冷冰冰的席容烟好多了。 其实现在的席容烟他还觉有几分可爱,魏祁大了她快十岁,有时候自己抱着她在怀里,甚至有种她处处都需要自己照顾的感觉。 前世里只觉得她柔弱要呵护,但她很少会让自己照顾。 或许那时候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身上的温婉更加沉静,面对他时身上还带着一股抗拒的冷清,一举一动愈加沉稳。 里头的玉竹被席容烟的话吓住了,忙道:“往后主子可不能在外面说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刻意挑拨,那可不好解释。” 席容烟自然也没这么笨的,她在外头历来谨言慎行,不是亲近的人不会说这些。 她知道玉竹是母亲送到她身边最近亲忠心的丫头。 魏祁只听见席容烟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问起去拿衣裳的宝珠。 魏祁听着里头的人要出来,这才动了动身子,往屏风里面走。 席容烟见到皇上忽然进来,诧异一下,没想到皇上怎么会这时候过来了。 又想到刚才和玉竹的话,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没有,她脸上一白,还有些心虚,小声问:“皇上怎么来了?”。 魏祁看席容烟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走去床边坐下,看着她道:“朕刚好得空,便来看看你。” 说着魏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席容烟的神情,又问:“睡好了么?” 席容烟听皇上这会儿还关心她,想着刚才的话该是没有听见的,心底就松了口气。 她难得睡了这么久,虽说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也睡得安稳。 她点头,又看着皇上告谢今早没去皇后那里的事情。 第42章 身上疼么? 屋内还守着玉竹,魏祁瞟了她一眼,玉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撞上了外头的宝珠,连忙问:“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宝珠也不敢瞒着:“就刚才出去拿衣裳就来了。” 玉竹暗道那不是皇上听了去? 可看看皇上脸上半点情绪也没有,还关心主子,也不像是听到的样子。 她又皱眉看着宝珠:“皇上来了,不知道吱一声?” 宝珠觉得冤枉:“皇上那眼神看人凉凉的,我哪敢出声,直接被高公公请出去了。” 高义站在不远处朝那两人瞟了一眼,暗道也是没眼色的,皇上想和珍嫔娘娘独处,凑上去做什么。 还怪起他来,他要不请出去,得罪了皇上自己遭罪。 皇上连折子都没看,早朝后就匆匆往这里来看珍嫔了,就等着和珍嫔娘娘再温存呢。 里头的席容烟已经被皇上从被子里捞起来抱在了腿上。 席容烟发觉皇上很喜欢抱着她。 每回看见她都要抱着。 并且皇上还十分体贴,像是怕她冷了,还用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手指被皇上捏在手里揉捏,皇上却不说话,席容烟也发觉了皇上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抱着她沉默。 让她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抬头看皇上,从他下巴看到他高高的鼻梁。 她还看到皇上的眼角边竟然还有一颗淡淡的泪痣,英挺眉目凌厉又俊美。 魏祁知道席容烟在看他,他眼神微垂,看到席容烟眼里全是自己的样子,不由扯了唇角。 他沉默着任由她打量,从前奢望她好好看自己一眼,现在得到的好似太过于容易。 他手指捏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这样被她细看,竟有一丝紧张。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最后他看见她又低下头时,他也跟着垂眸。 他很想问她好看么?又觉这话无任何意义。 他前世问过她许多这样的问题,他到底哪里不好,现在反而不计较了。 屋子内又很安静,魏祁视线扫过她紧张捏在袖口上的指尖,手指覆了上去,才低头问她:“身上疼么?” 听了这话,席容烟恨不得脖子缩到地缝里,她忙摇头:“不疼。” 魏祁看着她不语,只是心疼的将手掌覆在席容烟的小腹上,宽大的手掌上带着热气,带给她一股暖意。 席容烟怔怔的抬头,对上的就是皇上看来的眼眸。 深邃又带着让她安心的沉静。 她看得出神,又在恍然间觉得熟悉,仿佛看了许多遍。 可是她与皇上之间从前也没有什么交集的。 曾经她和母亲进宫陪太后的时候,有一回撞见了皇上也在,皇上那时候的眼神很淡又严肃,那视线瞟过她身上时,她都觉得有几分心慌。 现在皇上的眼神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魏祁见席容烟又看他,笑了下:“朕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么?” 席容烟一哑,又忙低下了头去。 这时候外头传来宫女送早膳来的声音,魏祁让人进来,又伸手端过一碗杏仁粥,在旁边宫女的注视下,自然而然的送了一勺去席容烟的唇边喂她。 席容烟又是愣然看着面前送到唇边的杏仁粥,这是她从前最喜欢吃的。 杏仁粥的香味飘到鼻尖,她想起来皇上特意去打听过她的喜好。 现在看见皇上喂过来的杏仁粥,又让她想起从前在闺中的日子。 竟觉得眼眶涩了涩,低头吃了一口。 她又伸手想去拿过勺子自己吃,皇上却又送了一勺到她的唇边,声音又低又温和:“朕喂你就是。” 那低低看来的眼神带着一股沉静又炙热的情意,像是暗潮汹涌的河流,平静的湖面下早已翻滚着漩涡。 席容烟默认低头,回想起从进宫的第一日起,皇上都好似对她极好极照顾。 她本是极不情愿进宫与这么多女子一起的,心底的深处不管是还是伤心顾家的事情也好,还是心里有一丝不甘愿也好,她到底有一些抗拒与皇上的亲近。 可是现在这股抗拒好似越来越无力,连她自己都渐渐妥协了。 她又吃了一口,头脑依旧有些晕,感受着皇上的温和,一面又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想着王宝然。 明白皇上的宠爱并不能长久的。 席容烟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皇上喂过来她便吃,一小碗也没有多少,魏祁也想让席容烟多吃,又端了一碗来。 席容烟看了看,顺从的没拒绝,默默的也吃了。 最后魏祁为席容烟擦手和唇角。 席容烟心底憋着话,等宫人进来为她穿上衣裳,皇上又抱着她为她系玉佩时,她终于从皇上的怀里抬起头小声的问皇上:“皇上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 其实问出这话来席容烟又有点后悔。 这话本来也不该问的。 姑母说先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宠着一个人,没有长久能受宠的女人。 或许是新鲜呢。 魏祁低头看了席容烟一眼,又继续为她系上玉佩,低声道:“烟儿忘了朕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了?” 席容烟一愣,皇上之前的话…… 皇上好似之前的确说过喜欢她。 但她好奇的是皇上怎么会喜欢她呢。 明明之前没什么交集…… 她茫茫然,坐在床沿看着皇上给她系玉佩的动作,又好奇怎么皇上这样的动作这么熟练? 难道皇上也常给其他嫔妃戴玉佩么? 魏祁只看了席容烟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瞧着她垂眸的湛然眼眸,无奈的笑了笑:“朕只为你戴过玉佩。” 席容烟睁大眸子。 魏祁却并不想再解释了。 前世里他为她做的更多。 有一段时间他常为席容烟穿衣。 那是席容烟闹的最厉害的时候,那时候的席容烟太犟了,又太冷。 魏祁筋疲力尽,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疼。 所以他给她灌药,让她神志模糊。 让她能够好好的吃一吃饭。 那时候的席容烟几乎处处都要人照顾的。 魏祁只要得空,就会去亲力亲为的照顾,那一段时间却是两人最宁静的时候。 第43章 明白他的喜欢和真心 不过不到一月之后,魏祁却没有再给席容烟喂药了。 因为太医说吃了那药会伤身,往后也不好怀身孕。 况且忽然不闹的人,好似已经不是席容烟了。 魏祁的思绪总是在从前与如今切换,他看着两个不同时候的席容烟,才越发发觉她身上让人眷念的温暖气息。 抱她在怀里很软,能抚平他心情燥郁的起伏。 最后席容烟被皇上牵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真实。 直到走了两步,她脑中才清晰了许多。 皇上走的很慢,牵着她的手握的很紧。 在殿外的时候又为她系上披风,看着她低低的对她道:“朕中午来陪你。” “用膳时不用等朕,朕没来就先用。” 席容烟应着,又抬头看皇上。 一丝凉风吹拂上她挽着的素发,一缕发丝掠过眼底,面前的皇上忽远忽近,让她捉摸不透。 魏祁也看着席容烟,看着那牙白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秀气白净,还有她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好似已经渐渐消融了胆怯。 他情潮涌起,低头捧上她的脸,在外头就吻了她唇畔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炙热的情欲,却饱含着深意。 他希望某一天席容烟能懂他对她的喜欢和真心。 席容烟回了含元殿,趴在春榻上却忍不住回想皇上刚才吻她的那一下。 她捂住脸庞,觉得脸庞发热,又叫宝珠去端茶来。 宝珠才刚将茶端过来,外头就有宫女来传话说谢才人来了。 席容烟听见是表姐来了,就忙叫宝珠去请进来。 谢雨眠进来的时候,席容烟正坐在春榻上,映在光线里的人,整个人身上都泛着一股光色。 她身后的花瓶里插着芙蓉花,像是她发上的钗环,衬出她脸上一抹娇色。 像是被滋润的很好的饱满和红晕。 她顿了下,又看着席容烟眼里含笑,起身往她面前过来,身上的龙涎香与她身上的莲花香混合,她在有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味道让她有些恶心。 她僵硬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笑,又被席容烟挽着一起去春榻上坐。 席容烟叫人送来糕点和茶,又捻了块玫瑰乳酥笑盈盈送到谢雨眠面前:“姐姐尝一尝,从前我们最爱吃乳酥的,这味道极好极香的。” “配着雨前茶的清香,可好吃了。” 谢雨眠愣了下,玫瑰香味在她面前散开,她没有接,却问:“皇上赏的?” 席容烟含笑:“皇上上回给我尝了一口,我觉得好吃,皇上就……” 话说到一半,席容烟忽然顿住声音,隐了笑意:“姐姐别误会,我不过是觉得姐姐会喜欢吃才拿来的。” 谢雨眠笑了笑,从席容烟手上接过来,她垂眸看了一眼,忍着恶心,咬了一口。 她笑道:“我哪里会多想,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的。” 席容烟放了心,又朝着谢雨眠低声道:“上回与姐姐说的事情,其实我问了皇上好几回。” \"之前皇上说让皇后娘娘安排这件事,我知道齐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近,怕连累了姐姐,就后面又求了皇上,只是皇上依旧未给我准话。\" “姐姐,我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 “更怕后面帮不了姐姐。” 谢雨眠淡淡看着席容烟的面容。 细眉水眼,一袭淡黄色的春裙,领口缀了一圈的珍珠,上面的淡粉色花纹精巧又秀丽,更衬的她不食人间烟火。 她目光又下移,看着席容烟手上的那把象牙扇。 玉白色和席容烟手上的肤色很衬,却让她的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皇上一连留在她这里十来日,已经不是寻常的宠爱了。 从来不曾让后妃去的重华殿,皇上竟与她一同在里面过了一夜。 一想到席容烟与皇上在重华殿的汤池里洗鸳鸯浴,而她还等在冷冰冰的屋子里,盼望着能真的离开那个地方。 对比这一切,她都觉得可笑。 席容烟如今已是后宫里唯她独一份,这样小小的请求对她来说竟这么难么。 不过是她后悔了,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不想让她过来关雎宫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受宠,自己就越来越像是一个笑话。 现在她说的这些话又何其虚伪? 曾几何时,席容烟也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她到底也变了。 从前的情谊在宫里都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谁不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呢? 她明白,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要,席容烟也不例外。 谢雨眠淡淡笑了笑,将手上咬了半块的糕点放回到碟子里,又喝了一口茶才对席容烟低声道:“我是希望妹妹越来越好的,帮不了也没什么的。” 席容烟捧着茶盏低眉,在光色下一道柔美雅致:“我知晓齐妃对姐姐并不太好,姐姐往后用度有差的,我便送去,她再这般过分,我便与姐姐一起往皇后娘娘那儿提。” “我还有太后做主,得罪了也没什么,即便不招惹,也换不来什么好。” 席容烟眉目落下来的时候尤其楚楚动人,弯弯细眉,樱唇星眸,从前谁也抵不住她细声细气说话的样子,她也抵不住。 如今她看着她这副面目却渐渐生厌。 为什么她一直都这般讨人喜欢? 连皇上都这么喜欢她。 谢雨眠轻轻嗯了一声,又似是打趣般的似笑非笑的问她:“要是我真的来了关雎宫,让皇上见了我。” “往后宠我了怎么办?” 茶雾落在席容烟眉间,她认真的回:“姐姐若是往后真的受宠了,我也是真心的为姐姐高兴的。” 谢雨眠又笑问:“那要是皇上往后只宠幸我,不再宠幸你了呢?” 席容烟笑:“那我也会替姐姐高兴。” “我也相信,以后我遇着难处了,姐姐也会帮我。” 说着席容烟侧头看向窗外,开的正艳的桃花在窗前落下美景,她迎着光线轻轻道:“曾经我只想没有后宅烦恼的过下去。” “可是我命运当真差了一些,两桩姻缘不顺,也是阴差阳错没法子才进了宫。” “进宫的前一天夜里我就想好了,若是我不得宠,便只安安静静的不去惹麻烦,将来请求去太后娘娘身边陪伴伺候。” 说着席容烟又回头看向谢雨眠:“我是真真切切这般想的,” “姐姐应该懂我的,一直图的是安稳安静。” 第44章 华裳 谢雨眠一顿,看着席容烟的淡色眸子,与她从前说话的样子没有变化。 她的心还是动了动。 她与席容烟自小相识,知道她一向喜安静的。 她垂眸,心里的情绪复杂。 她忽然低声问:“你现在想过顾公子么?\" 席容烟听着谢雨眠忽然问的话一愣。 其实说没想过也不可能。 在入宫的前一夜她都想着韫玉哥哥。 只是韫玉哥哥死了。 她唯一只能伤心。 席容烟低头看着膝盖上那只绣的精巧的芙蓉花:“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人了。” “我想也没法子。” 谢雨眠只是点头,她又低声道:“我真怀念从前的日子。” 席容烟也点头:“我也是。” 谢雨眠是在快中午走的,席容烟送着她去出去,谢雨眠出了含元殿,看着空旷冷清的关雎宫,一片桃花落到她眼睛上,又垂眸离开。 她不过才走到半路,前面就匆匆过来了一名宫人,谢雨眠认得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姑姑。 只见秦姑姑走到谢雨眠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这时候请谢才人去一趟。” 说着她抬头看着谢雨眠:“皇后娘娘等着谢才人的。” 谢雨眠的心就提了起来。 这些日齐妃有意无意的讽刺她,将对席容烟的嫉妒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还联合其他妃嫔冷落她,让她这些日子过得越来越难。 现在皇后娘娘又找她过去,她心里压着一口难抒的气,又想起席容烟一身华裳的坐在春榻上,悠闲自得的赏着春日晏晏的景色,对比得她越发落魄。 她含着心事去了皇后那里,穿过层层帷幔,她低着头,恭敬的往里面走。 宋贺兰端坐在贵妃塌上,姿态闲适,正笑着逗怀里的猫。 她见着谢雨眠过来,看着她拘谨小心的问安,十分温和道:“你过来坐在本宫的身边吧。” 谢雨眠在皇后面前依旧很小心,心里已经来来回回了好几遍皇后会与她说什么。 她想起上回皇后叫她,是问她一些关于席容烟从前的事情,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也并没有深问太多。 那这回来皇后又要说什么。 宋贺兰等到谢雨眠坐在了身边,又让宫人去给谢雨眠斟茶,这才慢悠悠的问:“谢才人从前与珍嫔的关系如何?” 谢雨眠顿了一瞬,又回话:“从前嫔妾与珍嫔两家亲近,所以也常常来往。” 宋贺兰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抚着怀里的白猫叹息:“怎么本宫倒觉得谢才人与珍嫔的关系不过如此。” 谢雨眠抬头看向皇后,见着皇后金簪凤钗下的脸庞淡然高雅,含着一股淡淡轻视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她想要攀上与席容烟的关系一般。 她捏紧了手上的帕子,直到手心一股痛传来,她才道:“嫔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宋贺兰将谢雨眠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又笑了笑。 她慢悠悠道:“刚才皇上让人来传话,说让本宫给你换一个宫去住,总之是不能安排在关雎宫的。” 说着宋贺兰斜斜看了一眼谢雨眠:“你要是与珍嫔关系好,她如今这么得宠,能不让你去关雎宫?” “那关雎宫的偏殿可还空着的。” 谢雨眠的脸色蓦的一白。 手指隐隐发抖。 她又听到皇后有些发冷的声音传来耳边:“不过你要是对本宫和齐妃有什么不满,大可和本宫说。” “可你让珍嫔在皇上面前说此事,是想让皇上觉得本宫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耳边蓦然又传来一声威严的冷哼:“难不成你以为珍嫔得宠,你也能跟着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不成?” 谢雨眠心间猛然一抖,连忙起身跪在皇后面前告罪:“请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 “是珍嫔想要嫔妾过去陪她,主动提出来的,嫔妾也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后又一声冷哼打断:“你还敢撒谎。” “珍嫔若说让你去陪她,怎么不让你直接去她的关雎宫?”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不过瞧珍嫔得了宠,你便也觉得自己能得宠了,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你是觉得你也能跟着珍嫔一样得宠?” 谢雨眠冷汗直冒,心头恐慌,却没得辩驳,连连告罪。 她撑在地上的指甲陷入地毯里,眼底深处是一股恨。 她竟真信了席容烟会让她去关雎宫。 如今她不仅得罪了华妃,又得罪了皇后,一切都是拜席容烟所赐。 什么曾经的姐妹情深,早就烟消云散了。 宫里的女人,又有什么姐妹情深的。 宋贺兰看着谢雨眠苍白的脸色,又看着她眼神深处的情绪,冷笑隐在暗处,脸上又换上一抹温和慈悲,伸手抬着谢雨眠站起来,看着她叹息:“瞧着你这样,本宫倒是有些同情你了。” “罢了,这事本宫便不追究你,往后你就搬去原来贤妃华阳宫的偏殿,会宁殿吧。” “华阳宫离关雎宫最近,你也能时时过去与珍嫔说话。” 说着她似遗憾道:“本来本宫本意是想成全你,安排你去关雎宫的,奈何皇上差人来吩咐了,本宫也只能这么安排了。” “你今日下午便搬去吧。” 谢雨眠从皇后那里出去的时候,正午最烈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她身形有些摇晃,又苦笑一声。 原来硕大的关雎宫,当真容不下她。 身边的奴婢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开口道:“珍嫔娘娘也太过分了些,主子对她真心,她就这么糟践主子的心?” “今日要不是皇后娘娘宽厚,没有计较这事,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情呢。” 谢雨眠放在身边奴婢手上的手指发颤,好半晌才冷冷的吐出一句:“人家如今得皇上圣宠,哪里还记得从前的姐妹情谊呢。” “只怕她大抵是生怕我在皇上面前露脸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迎着刺眼的光线往前走。 她又想起上午席容烟说的话,说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不去争宠,她冷笑,她有些想看看她真的不得宠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 第45章 独宠 席容烟是在第二日的时候才知道表姐搬去了华阳宫。 她一早去皇后那里问安的时候,才刚进去,人人看她的目光就不对。 就连王宝然看她,都带着淡淡的怪异,还有一丝讥讽。 席容烟在心底微微猜测着出了什么事,面上的神色自然。 从皇后那里出来,面前又停着步辇请席容烟上去,谢雨眠从身边过去,淡淡的一声轻笑声,让席容烟微微侧头,就看到谢雨眠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 她听出了那一声轻笑里的意味不明,便伸手拉住谢雨眠的袖子:“表姐。” 谢雨眠回头看向席容烟,她看见她身上月白的斗篷上有瑞鸟与龙升腾,金线流转在光色下,即便她身上素净,没有粉黛,发上也仅仅是玉簪,也衬得她富贵。 那件斗篷不用想,也定然是皇上特意给她做的。 她已经这般得宠了,竟也要防着她么。 她却轻轻的笑了一声,又轻轻推开席容烟的手,轻声道:“我殿内还有东西没有安置好,等我空闲了再与妹妹说话。” 说着谢雨眠转了身就往一个方向走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反应,正想叫住再问时,身边这时候过来一人,是王宝然。 王宝然看着席容烟,眼神复杂,低声问:“谢才人是妹妹表姐,妹妹怎么不让她去关雎宫去?反而让皇上将她移去了华阳宫?” 席容烟一顿,心下已经明白了今日的种种。 她低声道:“我从未请求过皇上这样做过。” “这话是怎么传的?” 王宝然叹息:“看来妹妹还不知晓,昨日下午谢才人就去了华阳宫了。” “如今后宫里都传妹妹一人得宠了,舍不得谢才人去关雎宫与你争宠呢。” 说着王宝然瞧着席容烟,见着她眉眼婉婉,低声道:“妹妹最好去与谢才人解释一下,身边总要有可信之人才是。” 席容烟微微蹙眉,没想到昨天表姐就去了华阳宫。 她昨日一下午都没有出去过,消息竟然是最晚的。 皇上昨夜也来的很晚,他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睡了,也没能问一问。 席容烟侧身对着王宝然,虽不知她来提醒是什么用意,还是低声道:“谢谢姐姐提醒我。” 又低声说了一句:“姐姐也像是通透的,宫里那里传话不过是另有目的,信了也是进了别人的陷阱了。” “姐姐也别信那些话。” 王宝然一顿,站在原地看着席容烟坐上步辇离去,背影聘婷清澈。 她拢着袖子正打算走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了惠妃站在她身后,繁复的高髻让惠妃看起来身量高了许多,也愈加高高在上。 惠妃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有一丝冷,又淡笑着开口:“瞧不出来王修仪什么时候和珍嫔的关系这么好了。” 王宝然便忙垂头道:“嫔妾与珍嫔的关系算不得好,不过正好撞见了说了两句话。” 惠妃冷哼一声,目光似是极瞧不上王宝然:“亏你从前还被皇上宠过一段时间,现在就这么没骨气?” “你以为巴结人家,人家就能给你好处?” “谢才人人家都不理会,还管你?” 说着惠妃施施然叹息一声:“要是珍嫔没来,你还是宫里最受宠的那个,啧啧,如今皇上都不看你一眼,现在我瞧着你都可怜。” “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可别想做墙头草,当心扭坏了自己的脖子。” 她说完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徒留下王宝然一人站在原地。 王宝然看了眼惠妃的背影,又垂眸往前走。 刚才惠妃那最后一句话她明白,那话是在提醒她。 她要是和席容烟交好,那就是和皇后娘娘做对,往后自己在这宫里生存会很艰难。 她们要她做刀,她偏不愿成为被摆弄的棋子。 只是席容烟对谢才人的做法的确让她不解,曾经以为她有几分懂席容烟的,现在却又几分不懂了。 皇上连让席容烟来给皇后问安都可以免去,连从来不留妃嫔的重华宫和明德殿都让席容烟随意进去。 怎么连让谢才人去关雎宫这样的请求都不答应? 她蹙眉,已经不能确定席容烟到底是什么性情了。 第46章 烟儿,回应朕 这头席容烟去了华阳宫谢雨眠那里,见她看见自己也是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席容烟心里就明白谢雨眠还是信了旁人那些话。 谢雨眠在收拾书册,她走过去帮忙,又对着谢雨眠低声道:“姐姐是信我,还是信旁人挑拨的那些话?” 谢雨眠抬头笑了下:“妹妹想多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神色又低声道:“我若是不愿帮姐姐,当初何必答应?” “我也未了解透皇上的心思,当初也说了皇上不一定答应,皇上说这事交给皇后处置,姐姐怎么就知道是皇上让姐姐在华阳宫的?” “万一是皇后娘娘故意挑拨的呢。” 谢雨眠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事是皇后与她说的,她的确说是皇上安排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皇上那般宠幸席容烟,要是席容烟真用心了,皇上能不上心? 谢雨眠整理了情绪抬头看向席容烟,抿了抿唇又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席容烟去坐下笑道:“妹妹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的。” “华阳宫也好,关雎宫也好,我与妹妹之间的情谊不变就是,在哪儿都一样的。” 席容烟看谢雨眠脸上的笑意不如从前那般,她的心里明白谢雨眠并没有释怀。 她低声道:“我没能帮到姐姐,是我也不想的。” “只是皇上九五之尊,我即便现在受宠,也不一定求什么皇上都愿意。” “其实我明白姐姐在齐妃那里的难处,往后姐姐再遇见她们为难,便不要忍着,宫里有宫规,皇上也不是不明事理,且姐姐父亲也在朝为官,姐姐现在也不在齐妃底下,我也一定会帮姐姐的。” 谢雨眠抿了抿唇,又沉默一下握住席容烟的手:“妹妹说的没错,华阳宫没有齐妃,我住在这里还好,况且离关雎宫也近,你来找我或是我去找你都近的。” “从皇后那儿出来还能一起回去。” 说着谢雨眠又是落寞一笑:“不过皇上疼惜妹妹,来去有人抬着,或许我也不能与妹妹同路了。” 席容烟看谢雨眠好似神情松了,心里也一缓,低声道:“姐姐别说这样的话,我本就不喜欢坐步辇,往后我与姐姐一同走就是。” 谢雨眠笑了笑,看着这间阴沉沉的几乎没有多少光线的屋子,对比起席容烟的含元殿,相差不知多少。 席容烟明明享受着一切好东西,却又说她不喜欢。 面上与她姐妹情深,背地里又防着她。 她低头,看着席容烟与自己紧握的手,还是觉得讽刺。 也并不想反问她什么,她如何与皇上说的,自己又怎么知道呢。 昨日皇后那些话还在她脑中,皇上从来不曾宠过人,这要求也根本算不上过分,不过是席容烟一句话的事罢了。 她苦笑,一句话的事,席容烟也不愿的。 她又看着席容烟:“这里空闲了一些日子,虽说昨儿下午也打扫过了,可还有些灰尘,妹妹还是过几日再来这里坐吧。” 席容烟顿了下:“无妨的,只要姐姐理解我信我,我便高兴了。” 走的时候,谢雨眠送着席容烟去门口,依旧如从前那样低声温和的与她说话:“这事我不怪你,从来不怪你。” “我与你是自小长大的姐妹,我们两家也结好,怎么会计较这些?” “今日你与我说的,我都明白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眸子,不知怎么心里还是发紧,又低低说了一句:“小时候姐姐的秘密总说给我,是信我不会说出去。” “如今希望姐姐亦信我。”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安静的眼神,在恍然的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两人极好的时候。 恍恍惚惚一场梦。 她垂眸,又轻轻点头:“好。” 等到席容烟走远后,谢雨眠才转身。 她才转身就看到了华阳宫里那些宫女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又想起昨天。 昨天她搬过来时,齐妃冷冷看她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剥皮一般。 过来华阳宫的时候,从前住在这里的黄贵人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认为她从前依附齐妃,现在又去讨好席容烟,却两头没有落着好。 席容烟正盛宠,齐妃和皇后不敢对席容烟如何,对她就不一样了。 她略过那看来的眼神,沉默的回了宫里。 这头席容烟回了含元殿,坐在罗汉床上也没什么胃口,心里怀着心事也吃不下饭。 她只希望表姐当真信了她,表姐是她身边亲近的人,若信了那些刻意挑拨的话,便是中了一些人的下怀。 玉竹在旁边劝道:“谢才人的事情本来不怪主子的。” “主子的确为了这事求了皇上许多次,现在这个结果也是主子没想到的。” “况且当初主子也说了皇上不一定应,谢才人也是应了的,主子没什么好愧疚的。” 席容烟撑着下巴,指尖在茶盏上滑动,神情低垂:“外头人觉得我得宠,便事事能成。” “其实她们也知道,就算她们去求,皇上也不一定应,不过是想挑拨我和表姐的关系罢了。” 玉竹便道:“好在刚才谢主子信了主子,应该也没受挑拨。” 说着她将旁边的一碟樱桃端到席容烟面前:“这是南边送来的刚熟的樱桃,皇上宠着主子,一碟一碟的往主子宫里送呢,别的人那里可没有。\" 席容烟看了一眼,只轻轻道:“但愿吧。” 魏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席容烟趴在小案上的这幕。 她身上的宝蓝衣裳因她的动作有些皱了,粉色的裙边还绣着牡丹,娇艳又惹眼。 再看她乌发秀丽,玉簪莹莹,虽是背对着他,也透出一股楚楚动人。 魏祁知道席容烟刚从华阳宫出来,他抿抿唇,走了过去。 他摆摆手,让屋内的人都退下去,轻声走到席容烟边,又坐在了她的身后。 其实席容烟一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就知道皇上来了,但是她余光往那身影瞧一眼,只当做不知道他来。 她看着窗外暖风吹在桃花上,偏偏花瓣往窗上飘来,又落在她面前,她视线低垂。 又身子被抱入温热的胸膛里。 席容烟坐在皇上的怀里,看着皇上拿了一颗樱桃送到她唇边,她微微别过眼去,没有不张口。 其实席容烟心里有分寸,也从来不恃宠而骄。 她这样做是在含蓄的表达难受,又在小心观察皇上的情绪,试探皇上对她这样的动作有什么反应。 这些日子她明白,皇上对她好似温和,又有些照顾她的,心里清楚表姐的处境,也是想再试一回,真的帮到表姐。 若是皇后定的,或许还有转机。 魏祁瞧着席容烟这样子,黛眉低垂,长睫轻颤,像是有些使性子的娇气人。 指尖的樱桃悬了许久,人像是没瞧见似的,更不赏脸张一下口,更别提抬头看他一眼了。 魏祁抿唇,放下樱桃,又用手指抬起了席容烟的下巴。 看到的就是一双垂着眼帘的眼睛,湛湛眸子别在一边,就是没抬眼看他。 看不出生气还是没生气。 这样子倒是和前世的席容烟有些相似,她柔弱无力的反抗有时候可爱的紧,仿佛她不看谁,谁就要遭罪一样。 不过那时候的魏祁的确是见不得她不看他。 她不看他,就像是她眼里容不得他出现在她眼里,那时候求她看一眼仿佛都是奢望。 现在看来,这会儿就有这个习惯了,看来是自小便是这样。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释怀了。 便是这性子。 听说她小时候父兄娇气养她,在外有礼,与她亲近的人反而会使小性子。 那他是不是算是她心里亲近的人了。 心头就忽然滚热,他喉咙滚了滚,将人抵在怀里,低头就抬着她下巴吻下去。 小桌被挤到了角落处,上头的茶盏摇摇晃晃的滚落,发出沉闷声。 魏祈看着身下娇美的人,喜欢极了她的撒娇,身体紧绷,手指已伸进她的衣摆。 感受到她细微的躲避,他微微喘息,沙哑的声音包含情绪:“烟儿,回应朕。” 第47章 喜欢极了她的撒娇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这样。 又感受到皇上的手指在里头揉捏,虽说屋内没人,但也是在白日里,她羞涩的闭眼,手指推在皇上胸膛上,也不起任何作用。 唇里被堵住,她呜呜几声,生涩的回应,让男人的欲望更甚。 魏祈看着席容烟晕红的脸庞,知道现在要她估计她不大愿意,抱着人吻够了才又托着人坐在怀里。 怀里的人还在细细的喘息,他缓缓抚着人后背,又替她理了理刚才松开的领子,掩住了里头的春色。 等人缓好了,魏祈才低头,黑眸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今日不高兴了?” 席容烟脸颊仍有薄红,低头还没从羞涩中出来,又听皇上的话,微微一顿,别过了眼:“没有。” 那白嫩嫩的脸颊就如梨花,眼尾那一点薄红,还有身上那幽幽的香气,别过眼的刹那,像是个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席容烟是听出皇上的声音没生气才这般做。 小时候她常这样央求大哥为她做事,也是百试百灵的。 母亲说,偶尔撒撒娇,也很有用。 魏祁垂了垂眸,手掌托在席容烟秀气的后背上,弯腰凑近,又将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挑眉看她:“不是不高兴,怎么使小性子?” 席容烟这才飞快的看了魏祁一眼,心里想着这时候说是不是时机。 她还是第一次对兄长以外的人撒娇使性子,心里难免有点忐忑。 可又想达到目的,或许试着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眼眶很快的就红了,眼里一瞬间就泪盈盈的,靠在皇上的肩上却摇头:“臣妾只是心里忽然难受。” 魏祁挑眉,捧过席容烟的脸庞,湿漉漉的,那双泪眼里还在莹莹冒着泪光,光是瞧着这个样子都委屈极了。 哭的倒是快。 前世的席容烟哪怕有一分这样撒娇委屈的本事,他都不会对她生气。 她也不会吃一些苦。 尽管知道席容烟大抵是故意在他面前哭的,他依旧垂眸怜惜的用手指轻轻擦去她泪光,波光粼粼的眼睛含着秋水,连鼻头都红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想让她完完全全的只属于自己。 想让她在后宫里只依靠自己。 从前的那些事,从前的旧人也全都忘了。 更何况谢雨眠对她哪里有什么真心。 又默然叹息一声,当真是水做的人,泪花擦不干似的,鬓前的细发都潮湿了。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抚慰,却忽然想到前世里,席容烟有没有也这样泪盈盈的在那个死人怀里撒娇。 修长的手指一顿,魏祁闭上眼睛,掩盖了一切情绪。 腰上又环过来一双柔软的手,他心头又升起股热意。 席容烟这般主动抱过来,他还是克制不住。 昨晚他来晚了,人就早早的睡了,也没说着等着他。 强忍着的欲望,这会儿见人撒娇,又开始觉得燥热。 他还是强忍着,将人托着好整以暇的看她,脸色些微严肃:“有委屈便与朕说,朕总会为你做主的。” 席容烟感觉到皇上温热的手指在轻轻为她擦泪,动作轻柔又小心,她轻轻睁开眼,眼前因为泪光雾蒙蒙的看不清,可皇上温柔的眸子还是让她有信心了些。 她终于低头往皇上的怀里蹭过去,又哽咽道:“臣妾听说表姐去了华阳宫,臣妾没帮到表姐,有些难过。” “臣妾也觉得身边冷清了。” 魏祁低头,人软绵绵的往他怀里扑,柔软的身子难得这么主动的贴过来,倒是难为她这保守的性子了。 他心里其实就没有想要答应她。 让谢雨眠住在华阳宫他都不怎么愿意。 本意便不想让谢雨眠出现在席容烟面前。 前世里魏祁是想着让谢雨眠陪着席容烟,让她在宫里有个说话的人,也不至于一个人胡思乱想,心情能够好一些。 哪想那个女人却在背地里给席容烟出谋划策,又一边在他面前借着说席容烟的事情对他勾引挑拨。 甚至在她面前说席容烟的种种不好。 若是从前,魏祁自然早杀了,可偏那时候席容烟只愿意与那女人亲近。 唯有她在,席容烟才能有些胃口吃东西。 谢雨眠这样的女人对席容烟究竟有几分真心,不过也是因势而行,从未为席容烟好过。 他让谢雨眠去了华阳宫,不过是为了成全了席容烟一半的心思。 他早已是安排了人紧紧看着谢雨眠,是想让席容烟能够看清谢雨眠的真面目。 这后宫里唯一对她真心,唯一对她好的人,唯有他罢了。 她心里所谓一同长大的表姐,也不过如此,偏她一心一意的为别人。 魏祁轻叹,伸手将人的脸庞抬起来,他目色低沉,看着她沾泪的脸庞,为别人做到这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心里始终也不怪她,他明白她的性子,对身边人总亲近,没什么防备。 他替她防着就好。 他无声的弯腰,吻向她的眼睛,又看着她低低的开口:“若是觉得冷清了,朕让人往你这儿送两只鹦鹉来。” “或是你上午从皇后那儿出来,便去宣政殿等着朕,朕得空了便来陪你说话。” “下午朕忙完了再陪你去花园子里走走。” 席容烟一顿,总算看着皇上问:“为什么皇上安排表姐去了华阳宫?” “不能来关雎宫陪着臣妾么?” 魏祁淡淡低头:“烟儿,朕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有改变的道理。” “朕是君,君无戏言,若朕优柔寡断,随意改变决定,底下还有人信么?” 说着魏祁沉黑的眼眸缓了一下,又将席容烟的身子往怀里托了托,又低低挑眉道:“等承乾宫收拾好了,你就去承乾宫了,你表姐还不是一人在这里。” “与华阳宫没有区别。” 他抚她脸颊:“承乾宫离明德殿最近,那处是朕特意为你留着的啊。” 席容烟忽然明白了,安排表姐在华阳宫,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也隐隐明白,皇上不愿让表姐在关雎宫。 只是她心里依旧有疑惑,她知道承乾宫是最好的宫殿,皇上对她,好似从一进宫就极好了。 她伸手环着皇上,将脸贴在皇上的胸膛上。 屋内此刻变得十分静谧。 魏祁静静托着人在怀里,闭着眼总是在想从前的事情。 这具温暖柔软的身子,即便他紧紧抱着,也依旧有患得患失的情绪。 仿佛她在某一天依旧会离他远去。 他只有紧紧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让她身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让她彻底不再留念过去,他大抵才会稍微安心一些。 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来未变过。 他对她的占有依然强烈,他更不确定在将来某一天她真的离开自己时,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他又更害怕席容烟怕他。 从前强势的手段是为了让她害怕,让她顺从,现在竟怕她害怕了。 魏祁深吸一口气,弯着腰,伸手扣上她的手背,与她十指交缠,低低嗅她颈上的味道,又沙哑的问她:“饿了么?” 皇上炙热的气息扑在,还有皇上身上的东西抵来,席容烟察觉了那是什么,脸颊发热,僵硬的点头,盼着皇上早点放了她。 这时候其实已经是中午了,因为刚才席容烟没有胃口,所以也一直没有上菜。 魏祁让宫人去准备午膳,又转过她的脸看着她,眼眸幽深:“饿了待会儿便多吃点。” 席容烟被皇上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忙嗯了一声。 魏祁瞧着面前的红唇,刚才打断的欲望被眼前的幽香挑起,他滚了滚喉咙,又捏了捏她的脸问:“听说你从前喜欢赏花,朕让人给你屋里送些开得正好的花来。” “你喜欢什么花?朕叫人多送些来。” 席容烟喜欢养花,但却并不喜欢将花折下养在屋里。 但皇上眼神灼热,她也低头嗯了一声。 魏祁看着人低头,那珍珠耳坠垂在颈边,粉色的领口内是白皙的脖子,他没忍住,幽深眸子看了看,低头在那嫩肉上轻轻咬了一口。 真真是折磨人。 那性子跟个脆瓷似的,也不敢和前世一样不管不顾的要她,她又更不会主动,叫他忍耐的难受。 真想就坐在这里…… 席容烟冷不丁觉得脖子一痒,诶了一声,侧头吃惊的看向魏祁:“皇上……” 魏祁幽深的黑眸对上席容烟的眼睛,不咬她,他就快疯了。 可看着那嫩白脖子上浅浅的牙印,他又心底又一疼:“咬疼了?” 说着他轻轻覆上去吻了一下:“朕下回轻点。” 炙热的呼吸扑上去,浅浅的酥麻传透席容烟的身上,她没忍住轻吟了一声。 魏祁的动作一顿,灼灼目光往席容烟身上看去,烟眉红唇,压了许久的欲望叫他当真克制不住了。 忽然就不想再压制心头的躁动,低头朝着那馨香就吻了下去。 席容烟只觉得身体被皇上压下来,再一回神的时候就又被吻住了。 有些粗的喘息声让她还有些适应不了,又是大白日被皇上压着,外头还有宫人站着,她推了推,不明白皇上今日怎么好似有些急…… 恰这时候外头传来用膳的声音,魏祁生生忍住了恨不得就在这里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又重重吻了几下,才抱着人坐了起来。 他还细心的给席容烟整了整稍微有些发皱的衣裳,这才牵着人出去用膳。 从前用膳后魏祁很少留在席容烟这里,今日席容烟都有点倦了想要小睡都没见他走。 她忍不住问:“皇上今日不忙么?” 魏祁本意是想与人温存,又看席容烟有些倦意的眼睛,到底也放弃了想法。 他离开时又将手上的玉佩解下来放到席容烟的手上,看着她:“往后不管去宣政殿还是去明德殿找朕,侍卫见着它都不会拦着你的。” 说着魏祁又弯腰在席容烟额头上吻了下,沉静的黑眸里透出让人安心的目光:“烟儿,不管什么时候,出了事就来找朕。” “宫里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明白吗?” 席容烟手上拿着皇上给的玉佩,又看着皇上看来的眼睛,她怔然许久,又愣愣的点头。 魏祁便放心了,他温和的低笑一声,这才起身。 第48章 对她占有依然强烈 魏祁走后,席容烟拿着玉佩看了许久,又想起皇上温柔的眼睛,与韫玉哥哥的温柔并不一样,却也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将脸埋在软枕上,心里莫名跳的很快。 宝珠看着席容烟手里的玉佩,却是高兴道:“皇上将随身的玉佩都给了主子,说明皇上真的喜欢主子啊。” 席容烟默默捏紧手上的玉佩,又低低看着玉佩上的龙纹图案,上头依稀有皇上的味道,好似皇上一直随身佩戴的。 就这么给了她。 宝珠又在旁边小声道:“并且我觉得皇上对主子很不一样。” 席容烟就侧头问:\"那你还见过皇上在其他人那里的样子了?\" 宝珠挠头:“这奴婢倒没见过。” 席容烟笑了下,心里倒是不纠结这个。 她将玉佩放到宝珠手里:“你将这个拿去好生放好,别让人看见你放哪儿了。” “这是皇上的东西,要是弄丢了怕出事。” 宝珠笑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放着。” 魏祁从关雎宫出去回了明德殿后,才问高义:“今日珍嫔去见她,都说了什么?” 高义便一五一十的回话,又抬头看向皇上:“传话的来说谢才人今日也没有其他的举动,对珍嫔娘娘也没什么不同。” “在殿内只是待在屋子里,也没有出去过见谁。” 魏祁负手,眯着眼睛道:\"再看紧点。\" 高义忙一口应下。 这时候外头通传大皇子在殿外等着了,魏祁才记起,今日到了考察魏恒功课的时候。 魏恒进来的时候,小小的身板一丝不苟,对着魏祁就跪下行了大礼。 魏祁依旧目光冷淡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听着跟着他进来的老师细细阐述魏恒近日学习的课业。 又听老师说他论语已倒背如流,他挑了挑眉,让魏恒背诵论语的为政篇。 魏恒便直视父皇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背诵:“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短短的时间,魏恒背的流畅。 魏祁随口问他:“是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作何解。” 魏恒皱眉思索了几瞬后答:“儿臣以为,视其所以是察其行,观其所由是究其因,察其所安是知其心。” “就如科举取士不单以文章取人,更需观其乡党口碑、师承志向、平日所乐。” “督查官吏需查贪贿之举、敛财之术、是否奢靡成性,三者印证,无所遁形。” “儿臣亦以时常察己言行是否合于皇子之德,每日三省,唯恐德不配位,辜负父皇教诲。” 第49章 今夜行么 魏恒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着与父亲一样一贯的沉稳。 这番话说出来,旁边的老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魏恒是嫡长子,将来不管怎么说,都定然是太子,他也是按照储君为君的要求来教导,所以也教导治名为君的要术,希望大殿下往后就是明君。 大皇子虽还有两月才六岁,但心智和成熟绝不似只有六岁的孩童,十分的聪慧。 他又小心去看皇上的神情,本以为大皇子这般出色,会得到皇上的夸赞,却看到皇上面容冷淡,凌厉的黑眸往他身上扫去一眼,他就心里一跳,额上生了冷汗。 揣度不了帝王的心思。 魏祁只是在魏恒说完后淡淡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手指打在扶手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魏祁才摆摆手,让魏恒退下去。 魏恒一脸诧异失望的看着父皇,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连一个评价也不给他。 母后总是说,只要他功课好,父皇就会高兴了。 父皇高兴了,将来他就可以做皇上。 他只喜欢做皇上。 魏祁看着自己儿子诧异的眼神,也看得见他眼底深处的淡漠凉薄。 他紧抿着唇,依旧没有施舍给他一个字,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魏恒心里满腹的委屈与憋屈,却又十分恭敬的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皇后等在殿外,见着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快出来了,忍不住担心的问:“怎么样了?你父皇可夸你了?” 魏恒低着头,也不怎么理会母后,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宋贺兰便问跟着出来的老师,一问过后,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又看向紧闭的殿门,心里忽然又冒出压抑许久的气。 这么多年了。 她与皇上大婚了多少年,她就忍耐了多少年。 当年人人都羡慕她被先帝赐婚给了封神俊朗又战功赫赫的三皇子,可现在再想,那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皇上对她冷漠也罢,为什么对他们的孩子也这样冷淡。 孩子又错了什么? 手指抖了抖,她有一瞬间的冲动就要推开面前的殿门冲进去去质问他,这么多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只是满腔的不甘心与怨怼,到最后又化为理智的一抹微笑。 她体面的离开,依旧是那个别人眼中,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成为将来的皇上。 因为这都是她这些年的忍受应该得到的东西。 魏祁又传召了魏恒的老师又进去。 林太傅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才华斗高,曾是魏祁特意为魏恒挑选的老师。 魏祁从龙案上站起来,负着手缓缓的走到了林太傅的面前,低头淡淡道:“太傅教导恒儿辛苦,往后太傅在府上好生修养身体,朕会为恒儿再请一位老师。” 林太满脸诧异,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皇上:“可是陛下觉得微臣教导皇子有不力之处,若是如此,微臣愿卸官回乡。” 魏祁脸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冷淡神情,丝毫没有因为林太傅脸上的不甘与惶恐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用近乎无情的声音平静道:“林太傅不必多想,朕只是体谅太傅身子。” “可不要辜负朕对太傅的照顾啊。” 平静的声音让林太傅心里又是惊惧了一下,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他了解皇上的脾性,自己要是再问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他刚才只是心里有一丝不甘心才大着胆子问。 明明他将大皇子教导得沉稳知礼聪慧,皇上却要给大皇子换老师。 他觉得冤枉。 可现在,他连冤枉也不敢,连忙就退了出去。 下午席容烟小睡起来的时候,就有太监往她殿中送来了好几个盆景。 有别致造型的垂丝海棠,和名贵的南海棠。 还有御衣黄,醉西施的芍药牡丹。 那香案上还用一只玉壶春瓶插着月季。 席容烟出来瞧着,屋子里像是园子一般,到处都是花香。 又听几声清脆的啼叫声,她往椅边的小架子看去,只见架子下挂着一只笼子,里面正呆着两只通身雪白的鹦鹉。 轻轻一逗它,一只就喊:“万福。” 另一只就喊:“吉祥。” 席容烟看起兴致来:“这两只倒教的好。” 旁边的宝珠笑道:“可不是,听着可喜人了。” “皇上特意给主子送来,是想让主子开心呢。” 席容烟叫玉竹去拿些鸟食来,坐在小椅饶有兴致的一颗一颗去喂。 旁边的小高架上摆着盆景,垂丝海棠粉色娇艳,倒是衬出一处小景来。 魏祁夜里过来的时候,就正巧碰见席容烟在教鹦鹉说话:“娘娘吉祥。” “娘娘万福。” 席容烟笑弯了眼,对着身边宝珠道:“瞧瞧,倒是学的快。” 直到看到眼前投下阴影,席容烟才察觉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过去了皇上面前去迎。 魏祁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去鸟笼子旁边坐下问:“喜欢么?” 席容烟笑着点头:“喜欢的。” 又对着皇上告谢。 魏祁用手指逗了逗,余光处一直在看席容烟。 见她还有兴致的去喂鸟食,看着她手上剩的那一些,也不知道还要喂多久。 他问:“梳洗了么?” 席容烟目光放在鹦鹉上:“还没呢。” 魏祁就让人去叫水来。 等水来了,也不等席容烟手里的鸟食喂完,就牵着席容烟往内殿走。 席容烟只好去梳洗,出来就见皇上坐在床沿上等着她。 那黑眸中灼灼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心里一跳。 皇上却朝她伸手:“烟儿,过来。” 席容烟慢吞吞走过去,才刚到皇上的面前,就被皇上牵住了手,拉进了怀里。 皇上低头看她,浓墨似的眼睛好似翻滚着引诱的漩涡:“烟儿,今夜行么?” 第50章 无法控制心绪 席容烟又开始脸热,一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昨夜的时候他感觉到皇上的手总在她身上游走,其实她半夜被皇上的动作弄醒了一回,只是她不敢睁眼醒来,皇上扑在她身上的气息太热,热得她都担心能不能承受住。 现在皇上又这样直白的问她,她磕磕跘跘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总不能拒绝皇上,又说不出来那些一点不含蓄的话。 魏祁也没指望席容烟回话。 两人之前的那一回根本是不够的。 他慢慢的弯腰,试探的吻她,又看她的反应。 看着席容烟染了红晕的脸颊,和她顺从的眼眸时,他才彻底松了心,慢慢的将她按在怀里。 一点一点挑开她的衣裳。 他太在意席容烟的感受了,在意她心里对他的感觉。 他极尽温柔耐心的抚慰她的身体,希望她也能够渴望他。 当他终于听见席容烟一声婉转的莺啼,他也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在最舒爽的时候眼底略过前世一幕幕场景。 曾经他与席容烟之间的房事有一段时间很频繁,那些日子他是满足的,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欲望。 只有在面对席容烟的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的放纵。 但现在显然比那时候更让他满足。 席容烟就觉得自己被像是被浪推入了岸边时,以为终于可以脱身,却很快又有一股浪潮过来,将她推上了浪尖上。 浮浮沉沉,面前的皇上仿佛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紧紧捏在他衣上,发出让她自己都陌生的轻吟。 暖帐内的晃动,一直到到了半夜的时候才结束。 魏祁微微喘息,手指落到席容烟带着薄汗的脸颊上。 此时人已经累的睡在他怀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又在无力的往下滑。 他握住人的手,捏在手心,又低头吻了她唇畔一下,才抱着人起身去沐浴。 回来的时候床铺早已重新铺好,只是魏祁抱着席容烟坐在床沿上,视线却落在了枕边放着那只簪子上。 应该这只簪子之前是放在枕下的,刚才重新铺单子时,这只簪子被放在了枕边。 他将席容烟轻轻的放在床榻上,拉过被子为席容烟盖好,高大的身躯却依旧坐在床沿边。 他手上静静的拿着那只簪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拿在眼前细看。 这只雕刻成桃枝的白玉簪子魏祁很熟悉,前世里席容烟进宫来求他那回,她发上就簪着这根簪子。 那天之后,席容烟留在了他为她准备的承乾宫中。 起初魏祁并没有注意到这根簪子。 他是后来在某一天去看她时,看见她手上拿着那根簪子出神。 因为席容烟那些日子一听到他来,就会受惊,所以很多时候魏祁都是静悄悄的去看她。 第一回他看见她拿着那根簪子时,他没怎么在意。 第二回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拿着簪子落泪时,他知道那只簪子应该不一样。 他上了心,夜里趁着她睡着,他也是如今日一样坐在床沿上看着那只簪子。 簪子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魏祁知道这只簪子定然是不一样的。 他找了从前侍奉她的旧人细问,才知这只簪子是当初顾家与席家两家结亲后,顾韫玉送给席容烟的定情簪。 这只簪子是顾韫玉用了许多个日夜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成亲后席容烟就一直簪在发上。 当时魏祁自然是容不下这根簪子,他用她的孩子要挟她,要让她自己亲手将簪子折断。 那天之后,他眼睁睁看着她哭的晕过去,手掌被断簪划出血迹,即便他是铁石心肠,对她真的有些残忍,那一刻却没人比他的心更疼了。 全是因为顾韫玉。 他算错了一步。 在他对席容烟占有的欲望达到自己也克制不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他让顾家出了事。 又在出事后找了顾韫玉。 他的意思很清楚,让顾韫玉再另寻新欢,休了席容烟,他不仅不追究顾家的过错,他还给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也可以让顾家安然无恙。 但是顾韫玉偏偏选择了让他也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 他在家中上吊了。 留下一封休书和认罪书。 让席容烟目睹了他的死。 顾韫玉的确如那日在宣政殿内,跪在他面前胆战心惊答应的那样,不会再与席容烟有瓜葛。 但是他让席容烟永远记住了他。 那个没骨气的人,好似又有一点骨气。 他原意是想让顾韫玉对席容烟无情,好让席容烟投入自己的怀抱,偏偏顾韫玉要这样死。 让他不得不再逼着席容烟。 魏祁眯着眼睛看着手指上的桃花簪,危险冷酷的神色,只有在席容烟看不到的时候才彻底袒露出来。 粗粝的指尖抚过精致的刻画,他沉默良久,又轻轻的放将簪子在了枕下。 他重新将席容烟揽入怀里,怀里轻柔的呼吸扑在他的颈边,这样的轻柔,这样的安静。 他手指往下落到她腰上,魏祁闭着眼睛,低低深吸一口气,消停下去的欲望又席卷而来,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每每想起顾韫玉这个名字,他都无法控制心绪。 那个在他看起来温和的有些懦弱的人,竟让他觉得自己永远也胜不过他。 捏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已经青筋密布,魏祁到底忍受不住,低头吻向怀里熟睡的人。 他的动作并不算很轻,可睡着的人并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手指下意识的抵在他胸膛上抗拒着。 这一夜又是漫长的夜,魏祁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才蛰伏在暗色里,将怀里的猎物紧紧抱紧。 席容烟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上稍动一下都难受的很。 背后炙热的胸膛让她觉得后背上都有了细细的汗意,浑身很热,她动了动,想要挣脱魏祁的怀抱喘一口气。 只是环在她腰上的粗壮手臂并没有打算让她离开,她只是轻轻一动,那只手臂就收紧,牢牢的将她按在身后的胸膛上。 后颈窝上被湿润的浅浅咬了一口,身后传来皇上慵懒又沙哑的声音:“醒了?” 第51章 烟儿,别离开我 席容烟听见皇上沙哑的声音,就不由想起昨夜皇上咬着她耳垂问她:“喜欢么。\" 那时候她早已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感觉好似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 她不敢回头看皇上的脸,低头埋在被子里点头。 魏祁将人转过来,人依旧低着头,将额头靠在他胸膛上,清浅的呼吸如羽毛拂过,他抬起她羞涩的下巴。 湛然的眼眸中映出烛光,莹莹然然的看他,眼神清澈不带着一丝魅惑与勾引,却总是叫魏祁深陷在这双眼眸中。 他体会到了席容烟身上的柔软与纯澈,这时候的她沾满花露,含苞欲放,是最动人的时候,叫他愈加离不开她。 面前也再也不是从前对她冷冰冰,不带一丝情绪的席容烟。 原来拥有她的感觉是这样。 一看见她就会心跳,就会想靠近她。 魏祁摩挲着席容烟的下巴,又落到她脸颊上,眼里的这一刻柔情让席容烟愣在皇上的眼里。 她听见皇上轻轻唤她:“烟儿。” 席容烟怔了瞬,又听见皇上道:“别离开我。” 这一刻的席容烟心里乱的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皇上的声音那样的低沉,好似还带着一丝卑微,像是在求她一般。 她不明白自己在这一瞬间是什么心思,她只觉得自己好似正慢慢陷入进皇上的柔情里。 可她分不清皇上的柔情是唯一只对她有,还是只是如今皇上正喜欢着她。 她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轻声道:“臣妾不会离开皇上的。” 魏祁默然看着席容烟茫然的眼睛,垂下眼帘,默默的将她抱紧在怀里。 用手包裹住席容烟裸露在外面的肩膀。 魏祁离开的时候,已经衣冠整齐,面庞恢复高华尊贵。 他坐在床沿,微微的弯腰,手指抚去席容烟脸颊边的发丝,目光落在她松开衣襟露出来的那一抹红痕上。 他唯有怜惜,知晓自己依旧没有好好怜爱她,昨夜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愧疚的压下身,脸庞与席容烟的脸颊贴近,在这一刻暖香环绕的亲肤相亲里,魏祁只愿将自己的所有真心都给她,巴不得她能看清。 他沙哑道:“今早不用去皇后那里,朕会让人与皇后说的。” 说着魏祁微微抬起身,修长的手指伸出来与席容烟十指紧扣,黑眸看着她:“烟儿,得空了去花园子里走走,朕忙完了就会来陪你。” “等过些日子,朕带你出宫走走。” 席容烟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撑起了身。 玉竹进来后,替席容烟将衣襟理了理,又笑道:“昨晚上半夜,主子睡沉了,是皇上抱着主子去沐浴,什么都亲力亲为的,就连服侍给主子穿衣皇上都没让人进来。” 说着玉竹看着席容烟的脸庞:“主子,奴婢瞧着皇上是真的对您极好。” 席容烟哑了一下,好似进宫后身边许多人都这么说,垂眸间想起刚才皇上温柔的眼帘。 她手指捏着袖口,又抬起来放在脸颊上,微微一股热意。 下午的时候,谢雨眠过来邀着席容烟去花园子里说话。 席容烟其实来了半月多还没去过,又想起皇上说让她得空去花园子里走走,也是有些兴致的。 临走前谢雨眠在席容烟的屋子里坐了坐,看着满屋名贵的盆花和显然用心摆放的器物,又侧头去看着席容烟低头认真给鹦鹉喂食的模样。 粉白色的金丝牡丹衣,宫里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但显然席容烟的衣裳不一样。 样式图案和做工,除了精巧,就是衬她颜色,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那点缀在袖口和衣襟边上一圈的珍珠,莹润含蓄,一如此刻她坐在光色下,眉眼如画,含着淡笑。 谢雨眠忽然问:“妹妹如今还想起过顾公子么?” 席容烟的动作一顿。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顿住的动作,目光落在席容烟一瞬落寞的眉目上,又道:“听说当时顾公子出事时,怀里还放着妹妹给他的玉佩。” “当时他与好友去春郊的时候,还说要给妹妹折一支最早盛开的桃花。” 说着谢雨眠遗憾的叹息:“可惜顾公子对妹妹的一片深情。” “也可惜妹妹与顾公子之间情深缘浅。” 席容烟手指间的鸟食撒在了旁边的碟子上,她怔怔看着笼子里雪白的鹦鹉,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表姐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韫玉哥哥出事的那些日子,她刻意的不敢去想。 每每想起都伤心的一夜不能睡。 如今表姐重新提起她这些伤疤,心里也依旧泛疼,眼眶酸涩了一下。 她听他们说,那时候韫玉哥哥出事时,手上还捏着要带给她的那支桃花,上头染了血。 那支桃花在那天被顾家的三姑娘顾怀意拿来扔在了她面前,她哭着说,现在你这克星可满意了。 被血染红的花叶落了满地,那天的席容烟觉得心口被刮了一道口子。 她甚至不敢再想起那一幕。 手指微微一紧,席容烟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她低着头,捧着茶盏默然饮了一口,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又被翻出来,心底也依旧难受,她低声道:“姐姐,别提从前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垂着的眸子,便知道席容烟的情绪是骗不过人的。 她心里还有顾韫玉。 谢雨眠将手放在席容烟的手背上,面露伤心的看着席容烟:“从前我们两人最是交好,无话无说,我怎么不知道妹妹对顾公子也是用了情的呢。” “只是我现在看到妹妹进宫,半生都要蹉跎在后宫里,即便现在得宠,想妹妹也是不高兴的。” “对妹妹唯一真心的,唯有顾公子啊。” “我提起来,不过为妹妹伤心罢了。” 席容烟看谢雨眠红了眼眶,轻轻抿了抿唇。 从前她与韫玉哥哥之间的事情,表姐的确是最清楚的。 上元节表姐陪着她带着面具去看灯会,那时候韫玉哥哥静静站在她身边即便不言语,那一刻的放松与心安也会溢满全身。 每一个点滴她都记着,只是她不敢想起了。 因为真的都过去了。 第52章 往后朕会克制自己 席容烟沉默着,也不知说什么话。 她曾在出了那一件事后,在某一瞬间想过永远也不要再成亲了,可她的命运很多时候也不能自己掌控。 进宫也的确不是她愿意的。 但她既进了宫,便不该想了。 席容烟一顿,只垂眼帘,没有说话。 谢雨眠叹息:“妹妹不说话,我也看出妹妹是忘不了他的。” 席容烟抬头看着谢雨眠:“往后姐姐别提从前了吧,我不愿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谢雨眠眼神复杂:“我与妹妹自小的情谊,妹妹该知晓,不过我们两人说话,旁人不会知晓的。” “再有顾公子死的那样无辜,听说脾脏破裂流了好些血,妹妹当真一点不动容了?”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玉竹见着这一幕,忙小声的对谢雨眠道:“谢主子少说两句吧,您知道我家主子性子软,您这一提起,我家主子又该伤心好些天了。” 席容烟闭了闭眼,脸色微微苍白。 从前她努力忽视的事情再被提起,就如还未痊愈的伤疤被撕开,愈加疼痛。 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笼子里的两只鹦鹉,声音很细:“出事的时候,我怎么会不动容,不伤心。” “姐姐别诛我心,我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难道姐姐要我一辈子都记得么?” 谢雨眠一怔,又看着席容烟低垂的眸子:“我知道妹妹从来心善重情,我提起这些,只是为顾公子伤心罢了。” “妹妹别怪我。” 席容烟眼底落下温柔的阴影,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却摇头道:“我不怪姐姐。” “姐姐也应该明白,即便我一辈子记着他,他也活不过来了。” “而我现在只要走好现在的路。”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带好似平静的脸庞,怜惜的低声道:“顾公子的确回不来了,可也没有男子再对妹妹这样好了。” “皇上从前宠爱王修仪,宠了两年,可如今也不是再不去了。” “姐姐只是为妹妹难过,明明从前那样好的姻缘,如今进了深宫里,又能承宠多久?” 席容烟依旧垂眼,安安静静的笔直坐在软塌上,袖口下的绿镯子泛着温润的光泽,秀丽聘婷的捏着扇,好似并没有将谢雨眠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轻轻道:“姐姐该知道,一直回想过去,也不能让现在的日子好过的。” 谢雨眠一愣,她低低轻叹一声:“也怪我提起往事,先不想了,我们先去花园子里走走。” 席容烟却早已没了兴致。 她微微侧头,看向外头的桃树时,又垂了眼别开,低声道:“下回再陪姐姐去吧。”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脸上的情绪,愣了愣也点点头。 她又坐了会儿,看着天色快沉了,才起身离去。 谢雨眠出到关雎宫宫外,低头看着飘出来的桃花瓣,拢着手,淡淡的往前走。 坐在内殿的席容烟却坐在椅子上看着鹦鹉许久,又叫宝珠去将窗户合上。 窗户合上,遮挡住了本就开始暗沉的光线,屋内越发沉暗。 席容烟背对着窗坐在罗汉床上,默然撑在小案上出神。 玉竹一看席容烟的神色怕席容烟因为谢雨眠刚才那些话伤心,忙小声走去声边低声道:“其实今日谢主子说的那些主子不用多想。” “那些都过去了,主子再想,也是让自己难受。” 席容烟闭上眼睛,金线绣的牡丹花在褶皱处微微流转光线,她耳畔的耳坠静静的垂下,眼帘下的阴影也透出一抹细微的伤意。 她眼前浮现出许多从前的场景。 她又想起那日进宫后,那些宫里的嫔妃嘲讽她的话。 她们觉得她无情。 指尖在团扇上蝴蝶上轻移,她不说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日表姐在她这里提的那些话,并不该提的。 她这宫里的宫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万一有传言出去,对她便是不利了。 对于表姐提起这些的深意,她心底思量几番,又压着心绪。 魏祁下午过来陪席容烟用膳时,便看见她坐在小案上低头练字。 点亮的烛灯映亮她柔软的发丝,娴静美好。 他又看了一眼窗户紧闭的屋子,宫灯照亮她迟钝起身的身影,魏祁不动声色的往她面前走过去。 他牵着她坐在身边,扫了一眼屋子,从前放在香案上的青花如意瓶上插着的桃花,现在已经不在。 他压抑住心里的思绪,握着席容烟的手在手心问:“今日出去走走了么?” 席容烟摇头:“没有。” 魏祁没有多问,知道今日谢雨眠过来了,还提了那个死人。 魏祁稍有些阴郁,那谢雨眠当真是一心要往死路上走。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看着席容烟现在饿神色,又抱着她坐在腿上,将她的手掌握紧。 其实在顾韫玉刚出事的那些天,魏祁就格外上心席容烟的情况。 探子一日两封密信的送进宫,他看着她为顾韫玉哭了一夜,为他哭晕了过去,又为他染上风寒。 那几个深夜他不知道怎么忍受过去的。 只差飞奔到她身边,立刻就占有她。 那几个难忍的深夜都过去了,现在即便席容烟又为那个死人伤心,总好过那时候。 他最难受的一夜,是知晓了她竟然动了去慈云寺坐姑子一辈子不嫁人的心思。 为了顾韫玉,她竟动了这样的心思。 如今这些又算什么呢。 便当作他为前世做的对不住她的事,给她赎罪罢了。 魏祁的脸上平静,平静的滴水不漏,如往常一样替她夹菜,又在膳后为他擦手。 他让高义将未批完的折子送来,抱着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静静的批阅。 他的手指宽大又温和,轻轻抚摸着席容烟的后背,也丝毫不避讳她抬头看他手中的折子。 席容烟看皇上抱着她坐了许久,也不开口说话,她在皇上的怀里都坐得有点累了,忍不住抬头问:“皇上抱着臣妾不累么?” 魏祁这才将眼神低垂,将视线放在席容烟脸上。 他沉默的眼睛里有安抚人心的安静,又有洞察一切的锐利。 看得席容烟莫名一股心慌。 魏祁放下手上的折子,手指揽在她的腰上,看着她眼底微微有些疲惫的光色问:“你累了?” 席容烟也不知该说累还是不累,但在皇上的怀里动了动,视线落在皇上的玄衣上,又摇摇头。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半晌。 她眼尾处的红晕还未消减下去,他手指抚向她眼帘又问:“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说着魏祁弯腰,高大宽厚的胸膛将席容烟笼罩在怀里,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低低开口:“烟儿,往后朕会克制好自己的。” “不会太久了。” 第53章 烟儿心里喜欢朕么 温热的怀抱让席容烟怔怔不知所措。 僵在皇上的怀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知道皇上说的是昨夜的事情。 昨夜半夜,她昏昏沉沉的又被皇上抱起来,只是她那时候太困,反抗微不足道,也是的确没有怎么睡好。 这会儿皇上又提起,她手指捏在皇上的腰上,咬着唇,小声的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抱了许久,他想要开口陪她说一会儿话,但他即便开口,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无趣。 他还是尝试着开口问:“今日那两只鹦鹉吵着你了没?” 席容烟摇头:“它们很听话,就饿了的时候会喊我。” 魏祁笑了下,低头看着席容烟挑眉:“饿了还会叫你?” 席容烟看皇上居然还不知晓,就道:“它们饿了还会喊吃的,吃的。” “我教了几天,可有趣的。” 那鹦鹉送来,魏祁其实一眼也没瞧过,就让人送来这里了。 这会儿他看席容烟脸上的神色总算有一丝别的情绪,他低笑一声,又道:“那我改日再让人为你送两只过来。” 席容烟就忙摇头:“两只便够了,再多两只,真该吵了。” 魏祁含笑,伸手捏了捏席容烟的脸颊:“吵着了就来找朕,朕那里冷清的很。” 说着魏祁看着席容烟低低开口:\"你可一回没主动来找过朕。\" 席容烟哑口。 后妃还能动不动往皇上那儿去么。 况且皇上百日里多在宣政殿,像是不能让后妃随意去的。 她又想起皇上给她的玉佩,就是想让她去么? 席容烟咬唇,垂着眼眸:“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叨扰了皇上。” 魏祁笑,又抱着席容烟起来:“朕喜欢你来找朕,至少朕能感觉到你心里是在意朕的。” 席容烟愕然抬头,看着皇上同样垂头看她的眸子,眼里温和,还带有一丝笑意。 她又看皇上含笑看她:“烟儿心里喜欢朕么?” 喜欢皇上么,她不知道。 席容烟心里如一团乱麻般纷杂。 但她知道皇上是她在后宫的依仗,皇上也的确对她极好,更对她很温和,处处照顾,她心里都明白。 可她一面又很清醒。 她张张口,自然而然要说出那个答案时,皇上却又低头吻了她唇畔一下:“睡吧。” 她的话生生咽在喉咙里。 夜里入睡时,皇上只是抱着她,没有再有别的动作。 席容烟本还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的感觉,见到皇上没有动作,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如昨夜那样,她当真有些受不住。 她放心的枕在皇上的臂弯里,只是她闭着眼却梦见了带血的场景。 梦见韫玉哥哥脸色惨白的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又这么快的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又质问她忘了他从前为她做过的种种么。 韫玉哥哥的胸口上还插着匕首,朝着她伸出了带血的手。 席容烟惶惶从梦里醒来,耳边声音寂寂,她心跳如鼓。 今日表姐的话,还是勾起她努力忘记的回忆,勾起了她并不想再回忆的那些事情。 她在昏暗的床帐内抬头看皇上,又埋在皇上的颈窝里,她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不知所措。 又从皇上的怀里转过了身去。 魏祁在席容烟的身后睁开眼睛,看着她背过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阴沉。 她梦中那一声喃喃的韫玉哥哥,他清晰的能够听见。 早上席容烟起身时,发现皇上早已先起了许久。 她从床榻上撑坐起来,皇上正从外面进来。 魏祁看着席容烟疲惫带着倦意的眼睛,默然无声,又低声道:“你不用陪朕早起,再睡会儿就是。” 席容烟抬头看着光色下的皇上,沉静俊美的脸庞在烛光中晃动,些微阴沉的眸色,她竟觉得这一瞬的皇上有些让她害怕。 她点头,又垂下眼睛。 魏祁依旧在走前将人带如怀里抱了抱,手指落在她身后披散的黑发上轻抚,抱了一会儿才离开。 此时天色还未亮,料峭的三月春寒也还没有完全过去。 太监手上拿着灯笼照在魏祁两侧,他负着手,龙袍在微风中晃动,缓缓的往前走。 眼神早已不似刚才在屋内的温和,冷酷的旁边的高义都打了个冷颤。 席容烟早上从皇后那里出来,齐妃走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冷笑:“怎么今日想起来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说罢她又一冷笑,斜斜看了席容烟一眼,低声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受宠多久。” 说着她从席容烟的身边擦身而过。 席容烟看着齐妃带着一众人离开的背影,并没有什么情绪。 谢雨眠这时候主动走到了席容烟身边,挽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往回走吧。” 又问:“刚才齐妃娘娘与妹妹说什么了?” “可说为难妹妹的话了?” 席容烟摇头:\"也没什么话,我没在意。\" 谢雨眠就笑道:“也是,皇上一连大半月就留在妹妹那里,她可不敢对妹妹做什么。” 席容烟没说话,问谢雨眠:“姐姐在华阳宫还好么?” 谢雨眠脸上一僵,随即又笑道:“很好。” 华阳宫里的黄贵人曾经与贤妃交好,又怎么会对她多好了,背地里冷落她,说她闲话,她心里都明白。 但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席容烟么。 现在却又来假惺惺的关心她。 王宝然站在后面看着谢雨眠和席容烟的背影,要往另一个方向去的时候,皇后宫里的一名宫女却这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小声道:“皇后娘娘邀王修仪进去说话。” 王宝然顿了顿,脸上很快恭敬的答应下来。 她去了皇后那里小心翼翼的问安,心里再清楚不过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温和的面孔下到底有多冷漠,从来不会对犯错的嫔妃手下留情。 从前皇上从来不管后宫,也很少进后宫来,皇后的权利就掌握着她们的生死。 宋贺兰没有让王宝然坐下,只是端坐在位置上,看着王宝然淡笑:“听说你最近与珍嫔的关系倒是要好。” 王宝然面色安静道:“嫔妾与珍嫔娘娘的关系算不上要好,只是碰见了说几句话而已。” 宋贺兰看了一眼王宝然,笑道:“你别紧张,本宫不是要责问你什么。” “之前你受宠,如今又是珍嫔,本宫本来还担心你与珍嫔会不睦,如今看你们能和平相处,本宫也放心了。” 说着宋贺兰又遗憾道:“之前皇上那般宠你,本宫还想着等你肚子有动静了就向皇上提抬你的位份,现在看来,倒是可惜了。” 第54章 玄衣龙袍 王宝然如何不明白皇后的心思。 这后宫里最害怕席容烟得宠生下皇子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她面上做出伤心的神色道:“只怪嫔妾没那个福气了。” 宋贺兰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宝然的神色,拨弄着指甲,又缓缓道:“你不去争取,又怎么知道没有福气?” “你父亲年迈,大哥不怎么成器,二哥也一直入不了仕。” “要是你争气一些,讨皇上欢心了,你大哥二哥自然就有着落了。” 王宝然抿唇。 当初皇上刚登基,家里便寄予厚望的将她送进宫里。 他父亲汲汲营营一辈子,还只是个鸿胪寺一个从五品的少卿。 她家中并不如其他世家,安家在京城也不过跟着祖父过来,人脉不广,父亲更不是经营的性子。 其他世家子弟再不济,也能受举荐还有门荫入仕,或是在皇上面前做侍卫当差,只是自己父亲什么关系都攀不上,大哥也在进士考中屡屡受挫,想在京城里找一门好的亲事都难找。 她知道家里的艰难,也知道父亲将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她从进宫起就明白了皇上冷情的性子,谄媚讨好对皇上并没有用。 她谨小慎微的陪在皇上身侧,并不急功近利的妄求,至少在旁人眼中她是受宠的。 她以为天长日久下皇上会习惯她,好歹对她生出有别于其他人的情感。 可是这时候,席容烟进宫了。 如今皇后娘娘又开口提醒她,意思不过是让她与席容烟争罢了。 若是她现在说不想争,在皇后眼里自己怕是会被皇后针对,逼着她争。 王宝然微微一思索,抬起眼眸,眼里露出不甘心:“嫔妾也想要皇上的恩宠,只是嫔妾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宠珍嫔。” “嫔妾接近珍嫔,也是想得到珍嫔信任,看看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宋贺兰满意了王宝然的反应,她笑:“我心里是看好你的。” 说着她让人往王宝然面前送了一个匣子过去:“你生的不比珍嫔的差,再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比珍嫔更美。” “这些首饰本宫赏给你,平日里也好好装扮下自己。” “万一哪天皇上又记起你了呢。” 王宝然连忙感激的接过来,又跪下给皇后行大礼。 宋贺兰很满意王宝然的反应,微微笑了笑,又道:“正好我忠靖侯府大房有个庶妹正当年纪,与你大哥倒是可以成一段姻缘。” “你家与我侯府,往后就是姻亲了,至于你二哥入仕,到时候有出了科目考,我们侯府能帮的自然会帮。” 王宝然一愣,抬头看向皇后意味深长的笑意,又垂下眼眸告谢。 从皇后那里出去后,王宝然看着手上微微沉甸甸的匣子,脸色复杂。 她这种身后没有背景的想要在深宫里活下去太艰难,哪一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就连她想看着皇后和席容烟斗,好似也没那么容易。 她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宫人又小声道:“皇后娘娘这般看重主子,主子该往皇后靠拢啊,要是与忠靖侯府攀上关系,往后就有人脉了。” 王宝然默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万事都有条件的,谁会白白给你东西。 这头席容烟与谢雨眠去了花园子里的万春亭里坐下。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很好,微微阴沉,好似要下雨。 再过不久就是清明,这天色瞧着也是快要下雨了。 万春亭旁边种着柳树,亭下是延绵到的湖水,湖水上还有小舟,妃嫔们可以坐上去观赏景色。 谢雨眠说登船去看看,席容烟却没什么兴致,她趴在红漆围栏上,低低看着水中倒影,周遭的玉兰花也倒映在水中,仿佛她不在深宫中,仍旧在她闺房的后院里。 谢雨眠便回忆的小声道:“瞧着那船,我又想起有一年我与妹妹去看荷花,我们坐在在小舟上赏荷,结果妹妹手里的扇子落下去了,顾公子那时候还在岸上,本是远远的瞧着我们的,看见妹妹的扇子落了,却一下子往湖水里跳。” “那时候妹妹被吓着了,着急的看着顾公子在水里为妹妹找扇子,不是还为顾公子红眼睛了?” 席容烟一顿,又闭上眼睛。 玉竹在后面看得心焦。 刚进宫的时候,夫人还让主子和谢主子多来往说话,现在她都怕主子和谢主子说话了。 从前的伤口何必提呢,人都已经死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苍白的脸色,又见她不说话,从身后奴婢的手里拿过一把折扇放到席容烟面前:“妹妹,还记得这把扇子么?” 席容烟垂眸接过谢雨眠手上的扇子在手里展开,手指不由颤了一下。 她自然记得这把扇子,和那日的事情的。 那不过是一把扇子,她为韫玉哥哥着急,说着不要也罢。 可韫玉哥哥却说那是她最喜欢的玉骨扇,下水为她找了许久。 后来她扇子找到了,扇面脏了,韫玉哥哥便将他的扇子给她,扇面上的图案还是她从前画上去的梅花。 她不过一时兴起在扇上作画,韫玉哥哥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席容烟侧头看向谢雨眠:“这把扇子怎么在姐姐那里?” 谢雨眠笑道:\"妹妹忘了,当时我也要你为我画了一把,与顾公子的差不多的。\" 席容烟垂眸,手指紧了一下,又将扇子放在谢雨眠手上:“原是这样。” 谢雨眠却将扇子放回进席容烟的手上:“妹妹拿去吧,这把扇子或许能给妹妹做个念想。” 席容烟摇头,静静看着谢雨眠:“姐姐,都过去了。” “我昨日也与姐姐说过,再别提了。” “宫里人多,姐姐该明白的。” 谢雨眠倒是没有强给,只是自然的叹息:“也对。” “还是妹妹小心。” “不过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是想起我们从前的事情。” “那时候还能出去看庙会,逛铺子,去听戏,如今我们都只能在这里,互相说话慰籍了。” 席容烟抬头看向远处,又回头看近处的繁花。 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每说一句,都能勾起一段从前再回不去的往事。 这时候,身后又忽然传来太监说皇上过来的声音,两人都愣了一下,连忙从位置上起身,抬头一看,就见着皇上的玄衣龙袍,正往她们走过来。 谢雨眠低着头,见着站在面前的龙纹黑靴,又听一道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身吧。” 她的心噗噗直跳,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皇上也正在看她的眼睛。 第55章 烟儿,受苦了 皇上的眼睛冷情又沉稳。 却能叫人不知觉的深陷进去,想要成为那双眼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谁不想成为他身边特别的那一个呢。 谢雨眠的脸颊不自觉发烫,却在看见皇上的目光又转向席容烟时,又冷了下去。 席容烟也没想到上午能在园子里碰见皇上,微风吹上她酸涩的眼睛,她不敢抬头看皇上,垂着眼帘,有些紧张。 皇上却伸手抚过她眼角的一抹红晕,揽住她的肩膀往一条幽静的路去。 谢雨眠眼睁睁看着皇上搂着席容烟走远,竟再没看她一眼。 她的手指捏紧,心里又生出许多不平来。 她不明白,她比席容烟还要更早进宫,在皇上眼里,她究竟哪里比不上席容烟。 高义还站在原地,看着谢雨眠笑道:“谢才人与珍嫔娘娘果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雨眠一愣,侧头看向高义:“高公公这话何意?” 高义笑道:“之前皇上与小的说,谢才人与珍嫔娘娘生的相似,今日小的见着谢才人与珍嫔娘娘同站在一块儿,真真是像的。” “小的没想皇上竟注意到了这个。” 说着高义朝着谢雨眠像是亲近的靠近,又是一笑:“这么瞧着,谢才人往后才是真的有前程呐。” 高义说完这话,又朝着谢雨眠笑了笑,才往皇上的身后追过去。 谢雨眠却愣了原地,脑中久久回想着刚才高公公说给她的话。 难怪刚才皇上一来眼神便看她。 是不是只要没有了席容烟,皇上就会多看她了。 席容烟能得宠,为什么她不能呢。 高公公常伴在皇上的身侧,刚才又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了那一番话,是不是说明皇上也可能喜欢她的。 她怔怔然看着手上的扇子,手指捏的却越来越紧。 不是她先对不起席容烟的,是席容烟先对不住她。 这头席容烟被皇上揽着越走越深,园子里很安静,像是远处有人守着似的,没见一个人。 忽然皇上的步子一顿,席容烟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感觉下巴被皇上抬起来,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依旧带着温和的关切:“眼睛怎么红了?” 席容烟看着皇上这么关心的眼神,恍然有一股心虚。 她忙摇头,沙哑道:“就是风沙吹进了眼里。” 魏祁便叹息,弯腰怜惜的吻了吻她的眼睛:“原来如此。” 说着魏祁搂在席容烟的腰间,将她抵在花台上,又弯腰瞧她:“朕听说烟儿从前擅画花卉,可以为朕画一把扇么?” 席容烟诧异的抬头,刚才她还与表姐说起从前的事情,现在皇上就问她要扇,她有些担心皇上听了她与表姐的话。 魏祁见席容烟愣神,遗憾的垂眸:“烟儿不愿么?” 席容烟便忙道:“臣妾自然愿意的。” 魏祁便低笑一声,低头含住了面前饱满的嫣红唇瓣:“朕知晓烟儿心里有朕的。” 席容烟微微有些费力的仰着头,皇上的吻温柔又绵长,她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又在结束时趴在皇上的怀里轻轻喘息。 要不是皇上的手托着她的腰,她都觉得浑身都软了。 皇上却依旧气息平稳的问她:“朕什么时候能拿到烟儿的扇子?” 席容烟才回过一丝神,小声问:“皇上要什么花?” 魏祁笑:\"烟儿画的朕都喜欢。\" 午膳时席容烟是在明德殿用的,用膳后皇上还端了药给她,一勺一勺的喂她。 席容烟好奇的问了是什么药,她喝了一口实苦的很。 她自小便喝不下药,每每喝药总要呕一回。 这回忍不住,又苦的额头冒汗。 魏祁见她模样一顿,将药碗放在一边,抱紧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从前席容烟吃药便难受。 第一回他给她喂药时,她尽数呕在了他的身上,他以为她是厌恶他到连他喂的药都恶心,那回他紧紧掐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张嘴,将整整一碗药都灌进她的喉咙。 她呕出来他就继续往她嘴里灌,最后两人衣裳打湿,她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蜷缩成了一团。 他靠近她,才发现她下颌脱臼,泪水与她凌乱的发丝散乱在她脸颊上,疼的不发一声,眼泪只是失神的往下落。 他又后悔的抱着她哄了一夜,她也没再开口对他说一个字。 后来他才从她兄长口中知晓,她是真的惧怕喝药。 自小便怕,自小就要人哄着喝。 也并不算娇气,席容烟小时候很少生病,也少吃药,隔老远闻着药味儿就恶心,那时候熬药都要避开她。 要是小病一场,家里哄着吃药都要费许多功夫。 这是天生的,也得亏自小到大没生几场病。 魏祁知道后是真的后悔那天那般对她。 其实现在魏祁也不愿让她喝药,只是她的身子气虚,最近又被谢雨眠提起从前的事情,他又不能直接杀了那女人让席容烟恨她。 他的确是有些害怕,等不及她慢慢接受他,想要快些用孩子来代替那个死人的位置。 这是特意为席容烟调配的能让她快些有孕的药。 从前他们两人之间也有过孩子的,不过在席容烟怀上还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是席容烟杀死的他们的孩子。 魏祁感受着怀里发颤的身子,眼神却阴翳沉寂的泛着一丝丝阴郁。 他闭上眼睛,直到怀里的身子不再发颤,他往她唇里喂了一颗极甜的梅子,又细致的给她喂了一口:“最近春寒,这是暖身的药,朕特意让御药司为你调配的,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烟儿,一日只这一小碗,忍忍就好了。” 席容烟嘴里含着梅子,可甜味依然也冲不淡那股冲人的苦。 她看着皇上关切的眼神,忍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干呕,又听话的点头。 皇上关心她身子,她再难受也强忍着喝下去。 好在皇上喂的很慢,她不至于呕出来,可一碗吃完,她却极难受。 魏祁用白帕擦去席容烟唇边的药汁,看着她咬着唇难受隐忍的模样,又想起她蜷缩在一起落泪的样子。 他低头吻上她,怜惜的扫过她口中的每一处苦涩,又握紧她的腰肢,将她按紧在怀里。 直到席容烟低声的呜咽,他才松开她。 怀里的人眼里晕染着泪光,乌发冉冉,唇畔嫣红,耳坠落在他指尖处晃动,莹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薄红的春情,清澈又诱人至极。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压制着欲望,即便她进宫这么久,他真正要她的时候,也只有那一夜。 他舔了舔口中的苦涩,又低头靠在她肩膀上,依旧隐去自己眼底所有快压制不住的情绪,又低声道:“烟儿,受苦了。” 一如那个夜里,他抱着那个领口浸满药汁,脆弱苍白的女人说对不起。 第56章 画扇 缓缓低沉的声音如夜色里情意绵绵的呢喃。 饱含着怜爱与迁就,仿佛自己如珍宝般被面前的男人呵护着。 脸颊紧贴在皇上温热的胸膛里,她轻轻抬起眼,是皇上滚动的喉结,有力的手臂抱着她,让她的心在左右摇摆里又安稳下来。 她竟有些贪恋皇上身上的味道和温暖。 地上倒映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她怔怔看着出神,无处安放的手指又情不自禁的紧紧捏着皇上的衣角。 她像是一叶孤舟,感情不能自己,徘徊辗转,百转千回。 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归处到底应该被安放在哪里。 她闭上眼睛,低头深埋进皇上的怀里。 第二日皇上就差人往席容烟那里送去了一把空白折扇去。 席容烟看着那折扇,便知道皇上的意思。 她又有些紧张,怕自己画的不好,便往书房去,又让宝珠快去研磨。 谢雨眠正好在的,便问了一句。 席容烟一边铺纸,一边就说了昨日的事情。 谢雨眠一顿,想的是就这么凑巧么。 这世上只怕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容不下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的,皇上九五至尊,当然更不例外。 她要让皇上知道席容烟心里还想着其他人。 那时候席容烟只怕再也不会得宠了。 席容烟选了只趁手的毛笔,蘸了墨,打算先在纸上画个小样。 自从顾家出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动笔了,如今过了两月,她低头看着笔下的白纸,又看向周遭全不同她从前闺房的布置,又是另一番心境。 谢雨眠在旁边笑着问:“妹妹打算画什么?” 席容烟认真想了想:“兰花吧,花中君子,又素净高雅。” “皇上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应该不喜欢那些太艳丽的花卉。” 谢雨眠又笑问:“那你怎么不给皇上画与顾公子一样的梅花?” “不是更合皇上冷淡的性情?” 席容烟一顿。 她其实并没有觉得皇上冷淡,她觉得皇上应该天生就是看着严肃话少,但又温和的人。 她摇头:“梅花就算了吧。” 说着她低头落笔。 谢雨眠淡淡看了席容烟的侧脸一眼,又笑了笑。 这把画好的扇子,在下午时,就送去了宣政殿。 魏祁靠在椅子上,缓缓将扇面展开,丝绸缎面上的一幅兰草图跃然在他眼前。 笔工精细,功底深厚,含有涓涓心思。 魏祁笑了笑。 又让高义将前不久天竺国进贡的琉璃器和波斯锦挑选一些送去含元殿。 夜里他正要去含元殿时,高义却又来传话,魏恒病了。 魏祁的步子一顿,还是又往长春宫去。 他已经连着两月未来过长春宫,刚进去便看到皇后红着眼眶的迎出来,形容憔悴,一见着他便低头往他怀里靠过来哽咽:“恒儿从今早就有些不对了,臣妾知晓皇上日理万机,不愿打搅了皇上。” “只是刚才王太医和陈太医来瞧过后,说要是恒儿要是一直高热不退的话,恐怕,恐怕就……” 魏祁微微皱眉看着靠在她怀里哭泣的女人,发上的金簪在她发上熠熠摇晃,凤钗划过魏祁眼底,他紧抿着唇,抬头拍拍她的肩膀,低沉道:“朕去看看再说。” 宋贺兰很懂事的从魏祁的怀里起来,抹着泪,跟在皇上身后。 魏祁往东间的寝卧走,走到最里面,床榻上躺着小小的身子。 他走过去,床上的魏恒双目紧闭,脸颊苍白,唇瓣干涸的起了皮,旁边跪着的宫女时不时用热帕去替魏恒擦额头的汗珠。 魏祁皱眉坐在床边,余光看了眼仍在落泪的皇后问:“怎么回事?” 宋贺兰休整好情绪看着皇上哽咽道:“恒儿一向信任依赖从前的老师林先生,常说林先生教导他许多为人为臣的道理。” “如今恒儿换了老师,他心绪难受,连着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用饭,昨日夜里还忽然一个人起来坐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 “今早病倒时,恒儿对我说的第一句便是父皇不喜他了。” 说着宋贺兰眼里的泪水更甚:“恒儿一向读书刻苦,常说只要他用功在父皇面前表现,父皇就会喜欢他了。” “只是上回从皇上那里课考出来后,恒儿就一直郁郁寡欢,林先生一走,恒儿就愈加情绪不振了。” “这才……” 魏祁淡淡的听着,又淡淡的看了宋贺兰一眼。 他手指点在膝盖上,拇指上的碧玉戒指在玄衣上透出一股冷淡的威严。 林太傅经历三朝,林家在京城里也是百年虬结的世家,后辈和门生众多,曾是魏祁特意为魏恒准备的老师。 魏恒是他的嫡长子,将来的某一天,若是他能成为合格的太子,他是打算将大宝交给他的。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皇后又含泪跪在他面前哽咽:“臣妾不求皇上能改变主意,只是恒儿自小就期盼皇上能多看看他,要是明早恒儿醒来见到皇上,一定会开心的。” “他也知晓他父皇是在意他的。” 魏祁冷淡的脸庞依旧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明明灭灭摇晃的宫灯里,并没有传递给皇后任何的表情。 让人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宋贺兰抬头看向皇上的表情,心底压抑着一股多年的隐忍。 即便皇上现在过来,就坐在魏恒的床边,脸庞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关切。 在很多的时候,她都觉得皇上像是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甚至没有表情的。 大婚七年,她从来也没有看透过皇上。 如今皇上忽然给恒儿换老师,她亦看不透,却能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即便皇上对外的理由是林太傅年迈,她也不信。 沉默良久的魏祁终于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他蹙眉:“你不用下跪。” “恒儿大病,朕自然担忧。” “朕今夜会留在长春宫。” 说着又侧头叫高义再去传陈太医过来,彻夜在此守着。 宋贺兰的心猛然就松了松。 皇上再无情,恒儿始终都是他的长子,他对恒儿总是有关心的。 她站起身来,又坐在皇上的身边,看着皇上冷薄的唇畔,想要靠过去,到底又端着姿态,温柔沙哑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臣妾守在这里吧。” 第57章 一味做小,只会让她更长气焰 两人平日里即便站在一起,也是场面上客气的话,私下里几乎没有什么话说。 今日这般两人坐在一起的场景,其实很少。 从前魏祁在北地时几乎都在军营里,很少回府。 魏恒小时候的身子并不算很好,从来都是她在一个人照顾,皇上最多不过过问两句,或是在孩子病好后去看两眼,便算作关心了。 后来皇上登基,愈加忙碌,更少过问恒儿。 从前宋贺兰也不怎么在意,皇上忙碌,不宠后妃,对她来说是好事。 如今,她不得不要借着孩子抢夺一些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至少她是他陪伴七年的发妻,自己父亲也从来忠心的一路拥护皇上坐上皇位。 魏祁看了皇后一眼,见她眼眶红肿,摇摇欲坠,就道:“你先去休息就是,这里不用你担心。” 宋贺兰却难受的摇头:“恒儿病的这么重,臣妾也睡不着。” 魏祁便不开口,起身站去窗前负手。 宋贺兰愣愣看着皇上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声的问:“上回课考,是不是恒儿让皇上失望了?” 魏祁不语,仿佛没听到皇后的话。 宋贺兰又愣了许久。 不过她早已习惯,从前这样的场景有很多。 皇上不愿意说话的时候,无论她开口说什么,换回来的都是沉默。 她曾尝试过许多次,皇上虽不拒绝,但也从不回应,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陈太医过来的时候,见到皇上也在,连忙跪下。 魏祁转身对陈太医问:“由什么引起病得这么厉害的?” 陈太医便忙道:“大皇子是风寒外侵,又心绪不稳,所以恶寒高热,才引发的昏厥。” “只要高热褪去,再温经通络,就能慢慢痊愈了。” 魏祁点点头,没有再问,只让陈太医守候在这里,又走了出去。 宋贺兰连忙跟在皇上的身后,又急急忙忙去吩咐宫人去端热水来。 魏祁听到身后皇后的安排,本来走到门口的步子又一顿。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会留在长春宫,到底没有出去,又折了身。 已有折子上来说他换老师不妥,现在还是要稳住朝廷议论。 宋贺兰心里一喜,连忙过去近身侍奉。 魏祁摆手,让宫人跟着去梳洗后坐在床沿上,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微微蹙了眉,又先睡了下去。 宋贺兰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几乎她不主动,皇上眼里便好似从来没有她。 不过她早就不奢望皇上会体贴的对她,或是再有那些欢情。 她要的只有自己将来的权力罢了。 对皇上的所有爱意也早就消磨的干净,也知道皇上不会碰自己。 自从恒儿出生后,皇上就没碰过她了。 她没有丝毫伤心,躺在了皇上的身侧,手指也没有半分逾越的往皇上的身上搭过去。 让皇上留在她这里,不过是对外头说明,皇上还是在意长子的。 第二日的时候,各个宫里都收到了皇后那里晨会取消的消息。 原是大殿下病了,昨夜皇上一夜守在长春宫,今日也免了晨会。 大殿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如今重病,许多妃嫔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要去探望的。 席容烟也在上午收拾好了过去。 去到地方的时候,外屋已经站着好几位嫔妃,都眼带担心的往里面看。 席容烟去的时候,也被拦在外面,说要安静修养,不方便探视。 她往周遭看了一圈,见着这么说了,也没有人离去,都在外头守着。 想着应该是都知道皇上在里面,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皇子的关心。 谢雨眠过来席容烟身侧,对着席容烟小声问:“皇上昨夜去你那儿没?” 席容烟摇头。 谢雨眠便在席容烟耳边低声道:“看来昨夜皇上一夜真留在长春宫了。” 说着她又看着席容烟的面容,拉着她去角落处道:“看起来皇上还是重视皇长子的,说不定后头就要立他为太子了。” 席容烟不明白表姐拉着她与她说这个做什么,再有这里又这么多人站着,实在不方便说这个。 她低声道:“那都是皇上的事情,我们别妄加议论就是。” 谢雨眠挑眉看着席容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现在倒是有些厌烦席容烟这副总是装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齐妃这时候走到席容烟身边,扬着头,斜斜往席容烟身上睨去一眼,又讥讽道:“瞧瞧珍嫔这满面红光的模样,怕是这些日子被皇上滋润的好吧。”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倒是跑来这儿装腔作势。” 席容烟抬头看了齐妃一眼,低声道:“齐妃娘娘也请慎言,大殿下正病重,嫔妾担心大殿下,过来探望也是份内的。” 齐妃冷笑:“倒是好一张嘴会说。” 说着她低头靠近席容烟:“本宫倒是想瞧瞧,你能受宠多久。” 席容烟迎上齐妃的目光,那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她蹙了眉。 她亦低声问:“后宫里每得宠一个,齐妃娘娘便恨一个?” “这么多人,齐妃娘娘怕是恨不过来。” 齐妃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敢这么与本宫说话?” 席容烟之前从来是能低调便低调的,齐妃却总高高在上的看她。 论起出身,齐妃卢容月的出身并不算传统的世家出身,也算不得好。 她父亲草莽出身,跟在皇上身边打仗有功,又曾经护驾在皇上面前,救了一回皇上,皇上登基后才封了卢家伯爵的爵位。 她当初跟在皇上身边时,也仅仅一侍妾,如今得势,仗着从前潜邸旧人和皇后娘娘亲近,却在后宫里欺负打压那些低位的妃子。 好似谁都应该对她卑躬屈膝。 席容烟只是静静对上齐妃有些气急败坏的眼睛:“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齐妃娘娘这就恼羞成怒了?” 齐妃气得咬牙,道抬起手想要教训席容烟的时候,又生生顿住在半空。 贤妃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况且席容烟正得宠,又是太后侄女,教训她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万一席容烟去太后面前告状,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她收回手,冷哼一声,转身从席容烟面前离开。 谢雨眠倒是诧异起席容烟刚才与齐妃说的几句话,不由对席容烟问:“刚才妹妹不怕得罪了齐妃?” 席容烟侧头看向谢雨眠,低声道:“估计我进宫的那一天起,就得罪了。” “她们觉得我是太后的人,无论如何做,他们都防着我的。” “再说,得不得罪看有没有礼,一味的伏低做小,只会让她气焰更长罢了。” 谢雨眠诧异的看了席容烟一眼,没想到席容烟有这样强势的时候。 又站了一会,里头传出声音来,原是皇上出来了,外头的人都自觉的站在了两边,将路让了出来。 第58章 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席容烟并没有站在显眼的地方,只是站在最后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目光透过站在面前的一件件精贵的钗环,看向从里屋出来的皇上。 玄色的身影带着冷清,矜贵高华的面容下,薄情又疲惫,沉沉的眼眸依旧锐利,与皇后一起走了出来。 而皇后的手贴在皇上的手臂上,两人一起出来,让外间霎时没了声,也不敢多看。 席容烟也跟着其他人低下头去。 她的余光只见着皇上的玄袍与皇后的裙摆交叠在一起,随后皇上先走了出去。 皇后留在原地,让她们都起来,又让众人散去。 几个与皇后交好的要进去帮忙侍奉,皇后眼眉疲惫,视线穿过重重众人,扫了席容烟一眼,又摇头,让众人都回去就是。 听说里面大殿下要休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众人也不敢多吵,轻手轻脚的都出去了。 席容烟也跟着众人退出去,出去后,她耳边响起其他人低低的说话声。 “听说皇上昨夜一夜都陪在大殿下身边,还承诺说只要大殿下病好了,就会立大殿下为太子。” 又有人低低道:“大殿下是皇后所出,即便后头又有谁生了皇子,那怎么能与大殿下相比?” “大殿下的老师可是皇上特意挑选的,就是为了将来做储君呢。”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叫席容烟全听见了。 席容烟面色如常,并没有觉得心里有丝毫起伏。 王宝然在旁边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倒是过来与她搭话道:“皇上那般宠妹妹,等妹妹将来有了皇子,即便不是太子,也有了依靠了。” 席容烟看了王宝然一眼,对她时不时过来的搭话,心里稍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是想让自己跟皇后争。 只是她心底深处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笑了笑:“我只随缘,只侍奉好皇上,并不多求。” 王宝然愣了愣,又笑道:“妹妹去我那儿说说话吧。” 席容烟摇头低声道:“如今大殿下重病,我们不好多聚来往,免得旁人以为我们高兴。” “等后头空了我再来找姐姐说话就是。” 王宝然倒是有些佩服席容烟的小心谨慎来。 她又对打算转身的席容烟说了一句:“这后宫里全是皇上的女人,可皇上只有一个。” “那些面上做的再淡然的,不过是将心思埋的深了一些。” “等道到机会的时候,谁也不会放过机会。” “皇上宠妹妹就是妹妹的机会,妹妹身后还有太后,或许这宫里,妹妹将是下一个尊贵的娘娘也说不一定。” 王宝然说完这话便走了,席容烟看了王宝然一眼,又抿唇往回走。 玉竹跟在席容烟身后低声道:“刚才王修仪的话不就是让主子把握好机会和皇后争么。” 席容烟垂眸:“我听出来了。” 玉竹就问:“那主子怎么想?” 席容烟静静道:“她说后宫里的女子都不会放过出人头地的机会,那她呢?” “她在什么样的位置?” 说着席容烟抬头呵出一口气:“她想让我将皇后斗下去,不管她什么心思,都还是小心些。” 玉竹赞同的点点头:“主子还是低调的好,皇后有皇子,父亲又是皇上心腹,没那么容易被斗下去的。” 席容烟没说话,默然往回走。 一连几天,天都是阴沉沉的下着细雨。 听说大殿下的病依旧厉害,如今醒倒是醒来了,却犯了咳疾。 皇上一连留在长春宫三日,皇后也一连三日都没有主持晨会。 妃嫔们却无一日落缺的去往皇后宫里去探望。 席容烟自然也去。 这日她撑着伞过去,才刚到长春宫前,就见皇上已经走了出来,两人正好照面。 丝丝细雨弥漫着水雾烟色,席容烟身上是牙白色的月华斗篷,斗篷上也沾着被风吹来的细小水珠。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在他面前行宫礼,抬手扶住了她。 又往她面前走了一步,抬起她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两人就站在雨幕里,身后都有人打着伞,太监宫女静立在一旁,其实是挺显眼的。 席容烟也觉得招眼。 她余光也见着了正过来探望的妃嫔,虽看不清到底是谁,到底也有些不适应。 魏祁清楚的能看见席容烟躲避的神情,这两日他夜里没去看她,如今天气陡然冷下去,他还是担心她的身子的。 看着她那张白净的面容,这几日的席容烟格外素净,玉白色的耳坠,和颈上一串珍珠链子,不细看都不怎么看出来。 他目光又落到她杏色领口上,婉约的如同一幅画。 不由身子低了低,问她:“这几日风冷,你不用过来。” 席容烟怔了下看向皇上,又斟酌一下道:“大殿下病重,臣妾也日日祈祷大殿下早日好起来,也盼着过来知道大殿下身子好了,心里才安心。” 魏祁墨色眸子看了席容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又去握住她的手,微微的冰凉。 他揉了揉,用手掌的温度去暖热她指尖,又问:“这几日药喝了么?” 每日中午都有人送药过来,席容烟怕苦的厉害,但是皇上送来的,她也都强忍着难受都喝下去了。 席容烟点头:“喝了的。” 旁边过来的妃嫔已经走到了身侧,正对着皇上问安。 席容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皇上却捏紧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让她们退下,目光又落在席容烟身上。 刚才席容烟抽手的那一幕,他虽然心里并不高兴,也依然对席容烟温和的开口:“恒儿已无碍,你不必去皇后那里站着,回吧。” 说着又补了一句:“朕得空了就去瞧你。” 席容烟心里却犹豫,其他人都去了,她不去,也不知皇后会怎么想。 魏祁却早已看穿了席容烟的心思:“朕已经给皇后说过,今日起不用人探视了。” 席容烟这才心里放松了些,点头答应。 魏祁又深深看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好似有些低落的眉眼,牵着她的手指一紧,些微用力,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59章 他何时这样体贴过 两三日没有抱她了,怀里的身子还是这么柔软。 他叹息着抚了抚她的发丝,又低声道:“朕今夜来陪你用膳。” 席容烟顺从的靠在皇上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本还想问席容烟上回送去的琉璃器物和锦缎喜不喜欢,又看细雨夹着风,吹在席容烟身上,也不忍她在雨里留太久,也松开了她。 他习惯性的为她将披风领口整了整,捏着她脸庞细细看了许久才让她回去。 席容烟临走前看向皇上:“皇上这些日也要紧着身子,大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魏祁抿唇看了席容烟一眼,点点头,目送着席容烟离开。 看着那道静谧的月白身影离去,他才往宣政殿走。 刚才皇上在外面就抱着席容烟的那幕,很快就传进了殿内宋贺兰的耳中。 她此刻正坐在魏恒的床榻前,端着药碗,淡淡的听着嬷嬷在耳边传话,也只是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又继续送一勺药去魏恒的唇边。 魏恒看着母亲,咳了两声忽然问:“父亲会让林先生回来么?” 宋贺兰不语,皇上给恒儿换老师,换成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空有学问的翰林编修,无疑也是给朝中信号,恒儿没那么重要了。 或是不允许恒儿身后有任何势力。 她父亲远在北地,即便是北地总督,可那里仍旧有皇上的心腹在那里监视着,每月都有信件传回到皇上手上,就连她父亲也不知道那些信里写了什么。 但她明白,皇上不曾真的完全信任父亲,也不曾完全将北地交给父亲。 除了父亲在北地,自己的大哥和弟弟,还有其他女眷,具留在京城内,给了不大不小的官职,却是无关要紧的。 北地的兵权当初皇上也只给了父亲一半,另一半还要岳将军答应才能调动。 岳将军跟皇上的时间更长,北地的其他将士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自己父亲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皇上猜忌。 宋贺兰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又对皇上忽然的做法生了担忧。 她面上却平静道:“今夜你父皇来瞧你,你与你父皇提一提,或许你父皇就答应你了。” 魏恒年纪虽小,却已经知晓林先生对他往后的作用,又稳重的点点头。 宋贺兰喂完药,又让人侍奉大殿下休息,才疲倦的走了出去。 她站在窗前,听着雨声打在窗上,在静谧的屋子里,她看着从窗上滑下去的雨滴,心里已然沉了巨石。 她忽然对俞嬷嬷道:“珍嫔是再不能留了是不是?” 俞嬷嬷一愣,在两人的屋子里轻轻对皇后道:“皇上的确对珍嫔娘娘很不一样。” “刚才在宫门口,皇上像是心疼珍嫔娘娘吹风,还亲眼瞧着珍嫔娘娘走了才转身。” “前几天内务府的还说皇上又给含元殿赐了好些东西去,还是高公公亲自送去的。” 宋贺兰唇边勾起讽刺的笑:“他何时这样体贴过。” “我原以为他一辈子都要一个人冷冰冰的。” 说着宋贺兰闭了闭眼,皇上现在为了席容烟的种种失常,她不得不怀疑,皇上已经在为珍嫔的孩子铺路了。 她差人在御药司打听到,皇上特意为席容烟调配了助孕的方子,每日都让人端去了含元殿。 从前她以为皇上不重子嗣,或是皇上看好恒儿,如今看来,皇上也不是不重子嗣的。 只是看是谁的孩子罢了。 他大抵打算要舍弃恒儿了。 皇上要做的事情,定然是要做成的。 宋贺兰又问:“珍嫔带着本宫给她的镯子么。” 俞嬷嬷摇头:“老奴仔细瞧了,好似没戴。” 宋贺兰淡淡冷笑。 她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她脚下的白猫蹭过来,她才弯腰将白猫抱起来。 席容烟回去在半路上就被万姑姑请到了太后那里。 才一去太后那里,太后就招手让席容烟坐在身边。 席容烟坐过去后,太后又看席容烟素净的装扮,不由皱眉:“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席容烟看着太后道:“如今大殿下病重,侄女也不能打扮的繁复。” 太后笑道:“哪个宠妃不招人眼的?” “即便大殿下病了,你也不用这么素,这么小心。” “只要你不犯错,哀家护着你的。” 说着太后又握着席容烟的手道:“你可知皇上给魏恒换老师了?” “换了翰林一个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的编修。” “那编修三十岁才中进士,为人木讷不善结交,京城又没背景,一直在翰林二十年了,学问倒是高,只是太古板没人喜欢。” “也可以说是正直的发邪,自己吃不饱也要救济施舍,身上都没件像样的衣裳。” “皇上让这样一个人做魏恒老师,朝廷里的其他人,心里也要重新掂量皇上的意思了。” “听你父亲说,朝中一些人已经给皇上上折子了,说这样不妥,皇上也没有理会。” 说着太后眼神发亮的看着席容烟:“先不说皇上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在哀家看来,这可是你的机会,你早日生下皇子来,哀家和你父亲才能为你在身后助力筹谋啊。” 席容烟不想去想这些,姑母能想到这些,皇后不能想到么? 况且皇上忽然这么做,真正的用意只有皇上知道。 皇上的眼睛总是能洞察一切,嫔妃背地里的动作,皇上会不知晓么。 再有大殿下重病,听说皇上夜里都照顾在旁边,说明皇上也是极爱大殿下的。 妄做动作,反而惹皇上猜忌。 太后见席容烟默然不语,又是长长叹息一声:“容烟,你自小其实性子极好,善解人意,又太心善了。” “最先哀家也没想过让你进宫来,可如今你进了宫,如今皇上又正宠你,你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利用好皇上的宠爱才是你应该做的啊。” 席容烟抬头轻声道:“姑母说的我都明白的。” “只是孩子急不得,姑母且放心。” 太后叹息,又将一封信放到她手里:“这是你母亲送来的,打开瞧瞧吧。” 席容烟愣了下接过来,看了几行已觉得酸涩。 大嫂又怀了身孕,只是她不能再去大嫂那里陪着说话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见到她的小侄子。 信里说小侄子已经会嗑磕巴巴的背三字经了,她又欣慰地笑了笑。 第60章 臣妾不想辜负皇上的心意 连着几日的雨,将关雎宫内的桃花簌簌打下,席容烟踩在地上的桃花瓣上,犹如是踩着当初顾家三姑娘扔在她面前的那一枝染血桃花。 她怔然往后退了一步,又往殿内走。 匆匆回了寝屋,蹬掉湿漉漉的鞋子,又一下趴在了软枕上。 闭上眼睛,让自己别想。 这时候已经临着中午,玉竹瞧见席容烟忽然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站在旁边请问:“主子是见着夫人的来信伤心了?” 席容烟趴在枕上,听了玉竹的话又一愣,半晌才闷声道:“也是伤心的。” 母亲在信里让她多听姑母的话,多和表姐来往。 缓慢的叙述,字字句句虽平淡,却知道母亲是在让她安心。 又想起从前的日子来。 宝珠见着趴在床上的席容烟,小声劝道:“这些天下雨,天有些冷,主子刚从外头回来,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席容烟点点,结果茶水来饮了一口,热意传遍全身,好似舒畅了许多。 她出去一趟,吹了冷风,又看了母亲的信,脑中纷乱思绪,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竟然想起那日看着皇上与皇后一同出来的场景来。 她也不知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一幕。 她想得入神,床边玉竹说皇上来了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魏祁从外头进来,就见着蒙在枕上的席容烟。 身上的月白牡丹裙也皱了,叠在腰间,只着白色罗袜的脚半露在裙摆里,腰间粉色束腰更显得纤细,这样趴在榻上,难得见她懒懒的模样,瞧着像是在外头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魏祁的步子微微一顿,走到人身边坐下,微微一弯腰,就闻到她身上的暖香气,又见着她发间的玉簪落到了枕上,怕待会她乱动伤着她了,又拿在指尖。 他看着那乌发间的小半张白皙的脸问:“怎么了?这会儿就倦了?” 席容烟闭着眼,忽然听见皇上的声音一愣。 这些天皇上都没有过来,今上午碰见皇上,皇上也说晚膳过来的。 这会儿才是中午。 席容烟有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又才清晰传来玉竹微微着急的声音:“主子,皇上来了。” 她这才侧过头,便见着皇上正坐在她身边,低头看她。 沉静的眸子如一团浓墨,叫她在这双眼里有些无所遁形。 她后知后觉的撑起了身,又低头像是低落的告罪刚才的怠慢。 魏祁伸手托着席容烟的后背,又摸了摸她微微发凉的小脸儿,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微微蹙眉,将人托到怀里来,又将席容烟发凉的手指捂在手心为她暖着,又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垂着眼的人问:“身子不舒服?” “朕叫太医来为你瞧瞧。” 席容烟这才摇头:“就是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有些冷。” 魏祁便又侧头吩咐外头的高义,让他去叫人往含元殿送些炭来。 席容烟靠在皇上的怀里,闻着皇上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她的心里却有些心烦意乱的,别着眼看着对面的屏风上的绣花出神。 魏祁抿着唇看着席容烟这好似低落的模样,这两日谢雨眠没往这儿来了,知道刚才去了太后宫里一趟,也不该心情就忽然不好了。 他揉着她的手,静静看了她许久,又道:“等过了清明,天气暖了,朕带你去行宫住些日子吧。” 席容烟诧异的抬头看向皇上,对上皇上的眼眸时,她已情不自禁的呆呆点头。 这时候外头传来用膳的声音,魏祁便牵着她起来。 其实席容烟也没什么胃口,可跟着皇上用膳,她即便不想吃,皇上一直为他夹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多吃了一些。 用完膳,皇上又接过宫人送来的药碗,亲自给席容烟喂药。 从前都是母亲和兄长,还有身边亲近的丫头在她病时轻声细语的哄着给她喂药,如今的皇上一如她的兄长那般,喂一口便往她嘴里送一颗甜枣,又耐心的等着她那一趟难受过去。 她怔怔看着皇上拿着粉瓷碗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却带给人一种安稳的心安。 又看皇上另一只手为她擦了唇角的药汁,又去拿勺子送了过来,虽未多言语,却是真真切切如兄长般耐心细致的照顾着她的。 又低头喝下皇上送来的药汁,咬着唇里的枣核在齿间,又眨了眨眼。 只是药到底太苦,她强忍着恶心更难受,又轻轻推着皇上的手,低头靠近皇上的怀里,缓了缓。 魏祁放下药碗,低头看见席容烟苍白的面容和红起的眼尾,心疼的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轻抚在她的发上。 他又忆起从前灌着她吃药的时候,忆起她从前每一次都没有好好喝过药的时候,他那时候竟没有好好照顾她抚慰她,心里的怜惜愧疚便更甚。 他知道自己从前给席容烟心里留下了愈不好的伤疤,不管他后面再怎么尽力补偿,也弥补不了。 他微微弯腰拢尽怀里的人,抚着她发丝怜惜道:“烟儿,要是太苦就不喝了。” 皇上宽大又温热的胸膛紧紧搂着她,她入目处都是皇上的玄衣,那股安心的味道包裹着她,让她眼里的红晕更甚,忍不住紧紧埋在皇上的胸膛里,沙哑道:“那是皇上特意为臣妾配的调养身子的药。” “臣妾不想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也不怕苦的。” 魏祁一愣,低头看着紧紧埋在他怀里人,柔软的手紧紧环在他胸膛上,抱的严实。 他神情一瞬间就软了下来,这样的席容烟更叫他心疼。 第61章 眷念这一抹暖 此时此刻,窗外依旧细雨潺潺。 魏祁深深躬着腰身,将怀里的人似乎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他静静享受这一刻,因为他也能感受到怀里的席容烟正对他渐渐依靠。 他欣喜她的这份依赖。 炭火已经生了起来,冷清的屋子里渐渐温暖,席容烟在魏祁温暖的怀里,和屋内升起的温度,脸庞渐渐染上红晕。 旁边的药已经凉了,依旧淡淡散发着药味。 魏祁让人将药先端走,又看怀里的席容烟闭着眼睛,好似有些困了。 他笑了笑。 前世里他与席容烟互相折磨了快三年,她虽然抗拒他,但他还是了解她的一切习惯的。 她最是改不了春困,从前与他闹的那么厉害,他一走,就埋在被子里睡下了。 如今她能这么安心的在他怀里睡,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他。 他轻轻拍着她后背,无声的哄着她入睡,席容烟却深埋在皇上的怀里,面对这么温柔的皇上,仿佛让她想到了从前那般温柔对自己的兄长。 她眷念这一抹暖。 香炉冉冉,席容烟在皇上的怀里当真昏昏欲睡。 这时候外头传来高义小声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说大殿下想见您。” 魏祁垂眼,看怀里的席容烟好似睡了过去,他将人轻轻的抱起来,又轻手轻脚的放在床榻上。 他垂眸看着她睡过去的模样,嫣润细眉如画,清澈的好似不谙世事,总叫人心底为她眷念。 他手指抚过她鬓角发丝,又轻轻的离开。 席容烟在皇上离开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她侧头看向屏风后皇上离去的身影,看着那一块出神。 魏祁出去后,宫道上的潮湿让他的神情变得清冷,坐在步辇上,华盖下的面容沉静冷淡,早没有刚才在含元殿的温和。 他去长春宫时,皇后就在门口等他,眼眶依旧通红。 他静静看着皇后这般做派,眼底微微已经有些不耐烦。 魏恒果真是他的儿子,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会用生病来威胁他的父亲。 魏恒怎么病的,他心里清楚,魏恒身边侍候的内侍都是他送去的人,怎么会不知晓。 他也知道,皇后定然也知道魏祁如何病的。 要不是为了先稳住朝堂的议论,他这几天连来这里的耐心也没有。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动作,以为将所有人都收买了。 魏祁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眼皇后,往东屋走。 魏恒靠在榻上,一见着父皇进来便要从床榻上起身。 魏祁过去大手按住魏恒的肩膀,让魏恒动弹不得。 魏恒只觉得肩膀微微疼痛,脸色苍白的看着父皇,直到父皇的手离开。 魏祁又看一眼跟着进来的皇后,他坐在旁边的椅上,微微后靠,看着魏恒,眼底没有情绪:“老师的事情已经定下,你请求也无用。” 魏恒脸色一变的看着魏祁,惊惧的问:“父皇不要儿臣了么?” 魏祁皱眉:“王修撰博文强记,博古通今,为人正派不求功利,正是适合你。” 说着他锐利的眼神看着魏恒:“朕不会再对你说第二遍。” “朕如何做,也没必要要与你解释。” 魏恒的脸色一白,正还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宋贺兰连忙走到旁边对魏恒道:“恒儿,就听你父皇的话吧。” “你父皇总是为你好的。” 魏恒愣了愣,魏祁却站了起来往外走。 宋贺兰也没想到魏祁这么快的离开,她慌忙跟在皇上的身后,低声道:“恒儿也是以为皇上不重视他了,皇上别怪罪恒儿。” 魏祁的步子一顿,侧头看着皇后,眼神很冷:“朕为他换个老师,他就故意生病,往后朕要是再做其他决定,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魏祁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教养的朕的好儿子。” 宋贺兰脸色一白,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恒儿是故意生病的。 她想起前夜里皇上单独过问了恒儿的秦内侍,她原以为秦内侍她早已安排妥帖,当时皇上脸上也没有其他神色,她以为瞒过了皇上,原来她做的这一切,皇上都在冷眼旁观。 像是在看一个小丑那般。 她忽然觉得皇上对她异常的残忍。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又不动声色,自己与他七年的夫妻,难道一点情分也没有么。 宋贺兰死死掐紧了手,不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出一丝裂开的痕迹。 她依旧如从前那个善解人意又端庄的皇后一样,站在皇上的面前,垂头道:“恒儿伤心也是真的伤心的,这些年皇上对他严苛,何曾好好的看过恒儿?” “恒儿也不过才六岁。” “他也只有这样的法子让他父皇看他。” “皇上,平日里您又看过恒儿几回?” “从小到大,恒儿生病,您又陪伴过几次,哪次不是臣妾一人照顾着?” 魏祁唇边勾着讽刺的笑意:“他才六岁便有如此心机,便想着将来老师为他身后前程铺路,这些是谁教导的他?” “你是想让朕这个儿子,也让朕感到害怕?” “时刻想着他父皇的位置?” 说着魏祁一甩袖子,直直从宋皇后面前越过去。 那袖口带起的冷风,让宋贺兰浑身僵硬,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慌。 她才明白,自己教导恒儿太过于急功近利,或许早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父亲也对她说过,哪个帝王不猜忌? 身边的儿子也要防备的。 她身上微微发软,跌坐在贵妃榻上,惊慌下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抓不住的恐惧。 她早已不在意情爱,却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儿子有丝毫威胁。 在贵妃榻上坐了许久,宋贺兰依旧背脊笔直,身边的俞嬷嬷过来小声提醒道:“谢才人又过来探望大殿下了。” “正在殿外等候着,娘娘见不见?” 宋贺兰挑眉。 她记得今日上午谢雨眠就来过一趟,不过她因为恒儿的病烦心,只见了齐妃和惠妃,其余人都叫回去了。 她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鬓发,又对俞嬷嬷道:“倒是难为她了跑两趟。” 说着宋贺兰靠向身后,又接过热茶淡淡饮了一口:“你让她回去,便说我不方便见人。” 俞嬷嬷犹豫一下看着宋贺兰:“说不定谢才人是过来投诚的呢?” 宋贺兰冷笑:“她投诚是想对付席容烟,现在最好是不要与她有什么关系,免得被她连累上。” “皇上可不是蠢的,席容烟真的出事了,皇上会不怀疑我?” 说着宋贺兰又看了一眼俞嬷嬷:“你安排几个华阳宫的宫人再为难为难她,再说些挑拨离间些话,我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第62章 想要她 殿外的谢雨眠听着宫人说皇后不便见她的回话,稍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皇后是最不愿席容烟得宠的。 上回皇后还问了她许多席容烟从前的事情,现在又不肯见她,是不愿帮她了? 她捏紧手上的帕子,咬着唇转身退了出去。 她回了华阳宫,从黄贵人那里出来的谭婕妤见了她,抱着手冷嘲一声:“又去含元殿姐妹情深去了?” “人家让你见着皇上没有了?” “不过珍嫔如今就是嫔位了,你还只是个才人,怎么珍嫔那么得宠,也没让皇上给你也升升位分?” 说着谭婕妤抱着手啧啧两声:“还以为你背叛了齐妃娘娘能得什么好处了,人家还不是没让你去关雎宫去?还厚着脸皮贴上去呢。” 这话简直如一把刀刺在谢雨眠心里。 她浑身被气得颤了颤,手心快掐出血来,却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谭婕妤,冷笑:“你那么热脸贴着皇后娘娘,那皇上瞧你了么?” “你又比我好了多少?” 说完谢雨眠淡淡看了谭婕妤一瞬间变了脸色的脸庞,这才稍微抒了一口气,又沉着脸抿紧唇进了殿内。 她看着屋子里比起含元殿明显敷衍的摆设,忽然心里生了一股怨恨的无名气,拿起手边的花瓶就摔了下去。 破裂声让她的神色有一丝狰狞。 现在她被后宫里所有人都当笑话般的看,她们又凭什么看不上她。 谭婕妤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前锋使,位分竟然也在她上头,竟然也敢对她冷嘲热讽。 她脑中忽然又一瞬间闪过高公公那天话。 她起伏的情绪渐渐平静,坐在圈椅上,听着雨声,微微沉思。 之后十来日,谢雨眠几乎日日上午都留在含元殿陪席容烟说话。 时不时总要提起之前的事情,玉竹越听就越觉得不妥。 再这么说下去,要是传到了外面怎么办。 这天夜里,她一边为席容烟绞着湿润的发丝,一边忍不住低声劝道:“要不主子往后与谢主子少来往些吧。” “谢主子总提从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席容烟坐在贵妃榻上,刚沐浴梳洗完穿着白色内袍,肩上披着粉色薄毯,身边放着炭火,光色温柔的点缀在身上,她手上捧着手炉,又低头看着面前的鸟笼子。 放在旁边的茶雾袅袅,扑在席容烟的脸颊上,屋子里的暖让她身上都放松下来。 指尖落在金色鸟笼上,看着里面的鹦鹉在小秋千上上下下的跳动,又撑着下巴看着出神,仿佛没有听见玉竹的话。 玉竹见席容烟不说话,心里又些些有些着急,弯腰在席容烟身边低声道:“这些天皇上都不怎么来了,万一皇上听了谢主子的那些话,觉得是主子心里记着别人呢?”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谢主子怎么还一直提起来,像是生怕主子忘了似的。” 其实玉竹也是鼓起勇气说的。 她知道谢家和席家一直交好,谢主子又是夫人的亲侄女,不该说这些话的。 只是这些日子她听着也实在难受,当初顾家的出了事,自家主子多伤心,谢主子也知道,还过来陪了两天,现在总提,又是为什么呢。 席容烟知道玉竹的意思。 她更知道表姐与她的关系不似从前了。 宫里还有人在传那些挑拨,她与表姐说了许多次那些话是故意挑拨,大抵表姐还是听了一些。 她心里深处并不想和表姐从前那么好的关系变的陌生。 所以表姐这些日来的时候,她都让所有宫人退下去,便是怕旁人听了她的话。 她低声道:“玉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 玉竹又低声道:“前几日皇上去了皇后那里后,这几日就不怎么来了,是不是皇上为着大殿下,又要常去皇后那儿了?” 席容烟侧头见着玉竹焦心的神色,倒是笑了下:“皇上总不能总是一直来我这儿的。” 玉竹担心:“皇上不来,主子难道不难受吗?” 席容烟想了想,又认真的摇摇头:“玉竹,我不难受。” “从我进宫那天起我就知道,皇上后宫里会有许多人,有皇后,有妃子,将来或许还有更多人,而我只是后宫里许多人中的一个而已。” “我也明白皇上待我极好,但我只需要做好我的本分,尽力抓住能抓住的便好了。” 说着席容烟又用孔雀毛逗了逗笼子里的鹦鹉,声音很轻:“我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太好,皇后娘娘应该想对付我,也怕我生下皇子,与太后一起与大殿下争太子的位置。” “她若针对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玉竹愣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安静坐着的主子,乌发上的一根玉簪单薄又光华。 在她心里,姑娘自小就是温慢的性子,大公子和父亲自小也仔细护着,什么勾心斗角也没见过。 她原以为姑娘不懂宫里那些人的心思,没有防备之心,现在听到姑娘这样认真的话,她便忽然放心了。 至少姑娘知道防着人了。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皇上过来的声音。 席容烟听见声音还愣了一下,抱着手炉站了起来。 皇上已经有三四日没有过来了,现在的天色其实也已经有些晚了,按着从前的时辰,席容烟早睡了。 今日沐浴洗了头,干发稍慢了些,这才没上榻,但也差不多干了。 她拢着身上披着的毯子才走到外殿,就见皇上大步往她面前过来,一靠近她便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往殿内走。 皇上身上还带着夜色的冷意,玄衣贴在她皮肤上,让她身上微微觉得有些冷。 魏祁也发现了,他看了眼殿内的炭火,又看了眼席容烟披散着的微微潮湿的发丝,抱着她坐在了炭火旁。 临近清明,是有些冷。 他的手放在炭火上烤了烤才又托着人往怀里按了按,又低头看着人捧着一只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细白的手指放在上头,指甲盖上还映了一层暖黄色的微光,瞧起来惹眼极了。 这些天他稍微忙碌了些,夜里知晓席容烟睡的早,也没有过来搅了她入睡。 今日本也晚了些,想着过来即便只瞧她入睡的模样一眼,他也能卸去疲惫。 魏祁的手指已情不自禁的捏着席容烟的手掌细揉,又将目光放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长睫如扇扑闪,唇畔胭脂色如海棠,她肩头披着的粉色绒毯上的仙鹤栩栩如生,里头月白里衣的暗花随着光色流转,一切在她身上都是温柔的恰到好处,美好的如一幅画卷。 他闭着眼睛,弯腰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收紧。 想要她。 身体无法抑制的想现在就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魏祁抑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欲望,他看着那红唇半晌,喉间滚了滚,又压下了腰。 第63章 嫌朕啰嗦了? 周遭全都是皇上身上的气息。 席容烟也能感觉到皇上正在靠近她。 她下意识的想躲,其实在皇上的怀里也躲不到哪里去,只能低头埋在皇上的怀里。 魏祁看着人埋在怀里露出的那一角晕红的耳垂,到底是克制住了。 他摸了摸她披散的发丝,已差不多干透,便拢紧她问:“现在入睡么?” 席容烟便捏着皇上的袖子点头。 魏祁抱着人去床榻上,又自然而然的弯腰抬起她的脚,为她脱脚上的绣鞋。 席容烟坐在床沿上,有些羞涩的将脚尖往里头缩,看着皇上在她面前躬身的模样,心里觉得一烫,小声道:“臣妾自己来吧。” 魏祁笑了笑,余光处见着席容烟微红的脸颊,依旧慢条斯理的为她脱绣鞋。 这一刻好似有一种无声的暧昧,席容脸怔怔看向皇上的侧脸,心跳快了快。 她在失神里很快被抱入温暖的怀抱,整个人被搂紧在皇上怀里,她晕晕欲睡,觉得异常安心。 魏祈看着在自己怀里半闭不闭的人,像是极困倦,心想着今夜该是又不成了。 他轻轻拍着人后背,哄着她入睡。 其实只要她心里有他,即便两人没有那种亲密,魏祈其实觉得也能挨过去。 只要她心的心完全属于自己,一切都水到渠来,他不想再如前世那般着急。 再做许多伤害她的事情。 怀里的人很快睡着过去,浅浅的呼吸扑到他颈上,异常安稳。 魏祈静静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手掌落到席容烟柔软的小腹上,他神色幽深,尽管不想逼她吃药,到底又希望她能快些怀上孩子。 当初席容烟与顾褞玉的第一个孩子,听说是怀了两年才怀上。 他与席容烟的孩子用了快半年。 好似她的身子没那么容易有孕,如今他又克制,许久才能与她缠绵一回,到底些微担心。 即便她已经是自己的人,还是担心。 他倒是巴不得她用太后给她的镯子,他也好有理由放肆。 第二日早上时,席容烟一睁眼便是皇上正看她的眼睛。 她眼底还有些惺忪,迷迷糊糊又低头往皇上的怀里蹭了蹭。 魏祈唇角已忍不住勾了起来,捏着她耳垂揉了揉,又道:“平日里你要无趣就去陪太后坐坐。” 说着他捏了捏那软腰:“朕明日要去祭陵不在宫中,等清明过后,朕再多陪陪你。” 席容烟埋着头,唔了一声,魏祈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了没有。 他又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见着她如懒猫眯着的眼睛倒是笑了笑,捏捏她软嫩的脸蛋:“我听说这些日你杏仁羹也不爱吃了。” “不是说你从前喜爱么,怎么又不爱吃了?” 席容烟这才瞪大眼看向皇上,没想皇上连这都知道。 从前的确爱吃的,可也抵不住皇上日日送来。 她犹豫一下:“就是没什么胃口了。” 魏祈便点点头:“朕待会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再给你开个开胃的方子。” 说着魏祈低头看着人:“烟儿,多吃一些,你本就有些瘦了。” 席容烟愣了下,她其实算不得瘦的,坐着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小肚子。 母亲也常说她爱吃奶糕,身上长了不少肉,还叫她少吃些。 可是皇上这么说,兴许在皇上眼里自己真是瘦了些,她亦听话的点头。 席容烟乖的像只猫,软绵绵又慵懒,魏祈实越发喜欢的不行,他搂着她让她趴在自己怀里,看着她黑亮亮清澈的眸子,又眷念的抚她脸庞。 一刻也不想松开她。 魏祈又道:“这几天倒春寒厉害,你下午去重华宫泡浴暖暖身子,那里的宫人你差遣就是,除了朕,也不会有其他人去的。” 后背上的长发都落在皇上的胸膛上,席容烟手指缠着一缕,眸光一抬就能看见皇上正看她的眼睛。 看得她脸发热,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魏祈有些不满意的捧着人脸问:“朕说了这么多,怎么也不对朕说一句话?” 席容烟茫然的愣了一下,她实不知道说什么。 在心里想了许久,又想皇上不能耽搁了上朝,才吐出来一句话:“臣妾服侍皇上穿衣吧。” 魏祈挑眉:“嫌朕啰嗦了?” 席容烟忙摇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魏祈却笑了笑,抬头吻了吻她下巴,又独自坐了起来。 魏祈让席容烟躺着再睡会儿,又独自走了出去。 席容烟的确没侍奉过皇上几次穿衣,开始那几次她还忐忑,后头她发觉皇上好似真的不用她,心里也就安心了。 那太医上午就来了,很快为席容烟把了脉,又开了药,倒不是什么苦涩的药,是养胃的药茶,倒能接受。 到了清明的第二日,后妃们参加完庭内祭祀,便能空闲两日。 皇后便按照往常准备郊祭,跟随皇上往鹿山行宫去住些日子。 这次随行的嫔妃都是五品以上跟随,谢雨眠并没有资格。 两人出来,谢雨眠忽然朝席容烟开口:“妹妹能让皇上让我也陪同一起么?” “进宫两年,还未跟随皇上出游过,再有妹妹走了,我一个人实寂寞。” 席容烟迟疑了一下。 上回她找皇上让表姐过来,皇上没有答应,这回找皇上,万一皇上又不答应怎么办。 不是又落空一件事。 她稍有些为难的看着谢雨眠:“要不我们一起去求求皇后娘娘吧。” 谢雨眠却忽然看着席容烟笑了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里最注重规矩,谁去都一样,求了皇后也没用的。” “但是皇上决定了就不一样了。” 说着她又握了握席容烟的手,落寞道:“不过妹妹不愿去皇上那儿说也没关系,我去不去的也没什么。” “刚才我不过随口与妹妹提一提,妹妹为难便罢了。” “我不过一个不受宠的才人,我去不去的也没什么要紧。” 席容烟默默看着谢雨眠脸上的笑意,虽是笑着,但笑意明显不是真的笑。 她到唇边要答应下去的话到底也没有出口。 她许诺下来,就怕没成。 变成如上次一样。 两人一路往回走,席容烟邀谢着雨眠去她那里坐一会儿,谢雨眠也摇摇头,说她累了,想要回去歇歇。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背影欲言又止,手伸在半空,到底又收回去。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感觉她与表姐之间好似中间有一些隔阂,再没从前那般亲近了。 席容烟在原地顿了许久,犹豫徘徊一下,还是往宣政殿的方向走。 不管怎么,便为表姐问一问。 若是成便好,两人许能将之前那事忘了,若是不成,她没答应表姐,也算不得没有办成。 第64章 你真不想朕? 魏祁正在殿中宣见大臣,高义来说席容烟在明德殿求见,他稍有些意外的挑了眉。 让高义先让席容烟先去内殿的书房等着,还不忘吩咐高义送去几碟席容烟爱吃的点心。 等到魏祁忙完往内殿去的时候,就见着人很是规矩的坐在角落处的一张椅子上,眼神没有乱瞟,也没有乱碰他的东西。 书房她都让她等在里头了,怎么会担心她会碰他的东西。 魏祁站在原地看了看人,见她微微低着头,手指尖滑在团扇上出神,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魏祁对席容烟的一切行为都了如指掌。 包括她的心事。 她历来是心善的性子,处处为旁人考虑。 前世里他见她越来越消瘦,曾经威胁过她,她要是不肯好好用膳,服侍她的宫人也不能用饭。 她吃多少,宫人便吃多少。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模样,看着他的震惊的眼神。 她一点点往嘴里塞,又呕出来,后来又生了场病。 太医说她是忽然吃的太急,体内受不了导致了作呕,要慢慢来才是。 其实最后那样的结果,都是因为他一步步逼着她导致的。 魏祁轻轻抬步,无声的走到那个正发呆的席容烟面前。 他弯腰抬起她的下颌,拇指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黑眸看着她抬上来的杏眸,低声问:“怎么想起这时候来找朕?” 席容烟只愣了一瞬,又看着皇上温和看她的眉眼,手指顿了一下,一伸手就环在了皇上的腰上,脸颊贴过去:“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魏祁挑眉,低头瞧着主动抱着自己的人,无声的倒吸了一口气。 前世里求她主动抱他一回,也是要闹好大一场的。 只是现在人肯抱他,到底也是为了别人。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乌发,冷清的眉眼清疏,又动作温柔的将人抱近了怀里坐着。 不管怎么说,她肯这般主动,他已经满足了。 他按着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肩膀上,余光扫过旁边的小案,上头他让人送来的果子糕点她也没碰,像是心事极大的样子。 从前席容烟爱吃樱桃,如今进贡来的樱桃他大多送去了她那里,瞧着像是人吃腻了。 手指从席容烟的后背落到她腰上,他低缓的开口:“想朕今日便留在这里吧,等明日与朕同辇去行宫。” 席容烟从皇上的胸膛处起来,又看着皇上现在的神情,虽是温和,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情绪来。 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特别是皇上看她的眼睛,虽什么也没说,却好似看明白了她。 她心里思量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臣妾刚进宫没多久,与宫里头其他人都不熟悉,只与我表姐能说得上话。” 说着席容烟顿了一下,期待的看向皇上:“这回能带上表姐一起么?”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他靠向椅背,又揉着她的手指,在席容烟看来似乎正在思索,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严肃。 那玄衣上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某一刻也让席容烟感受到了,那个在她面前一向温和的皇上的威严。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侍立的内侍影子在角落处投下的影子错落,席容烟紧张的手心出了汗,想着皇上万一不答应,她又该说什么。 魏祁看出了席容烟的紧张。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又看她:“烟儿,朕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就为她破例。” 其实早就猜到了结局,席容烟的心里这时候却微微动了一口气。 她也很懂事的没有再求,她心里也知道许多事情点到为止最好。 皇上毕竟是天子,不能一再要求天子改变主意。 她默然抬头看向皇上:“前些天天寒,臣妾这些日有些头疼,能不能不去?” 席容烟其实是真不大愿意去,她向来怕颠簸,呆在宫内还安静些。 魏祁蹙眉低头:“头疼?” 席容烟点头,她用手揉了揉眉心:“这是臣妾的老毛病了,一吹了冷风便头疼,也算不得是大毛病,养一养就好了。” 魏祁已不动声色的抿了唇。 他曾花了许多时间来了解她,却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 但他看席容烟低眉的模样,像是真的有些精神不好,到底也担心,又让内侍去叫太医来。 席容烟一愣,忙抬头:“也算不得什么,不用请太医来看的。” 魏祁看着她低低道:“还是为你看看。” “若你身子不好,这回行郊取消便是,朕留在宫中陪你,等你好了再去行宫。” 席容烟愕然的看着皇上。 她没想到皇上会为了她取消行程。 可明明已经安排好了,若是因为她一人取消,她心里亦过意不去。 她心里百转,来来回回理不出思绪来。 很快太医来为席容烟把脉,只是说她身子并无大碍,开了药方,喝两副便好。 席容烟便将刚才心里想的话便说出来:“臣妾的头疼并没有大碍,一人留在宫中等皇上回来也可以的。” “且宫里还有表姐陪我,臣妾也不会寂寞。” 魏祁抿唇,看了眼旁边的陈太医:“珍嫔的头疼,可能去行宫?” 陈太医一听皇上这么问,又听刚才珍嫔娘娘那话里的意思,好似皇上要为了珍嫔娘娘不去了,他心里飞快的思量,又忙躬身道:“去行宫二十里,若是不见风,及时吃药,并没有大碍。” 魏祁让太医退下去,又静静的看着席容烟。 他好整以暇的看她,好似要听她还能扯出什么理由来。 席容烟呆了呆,张张唇,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哑口无言。 好似她再说什么理由,都有些苍白无力。 她最后一丝挣扎:“臣妾留在宫里,让表姐替臣妾去可以么?” 魏祁默然,他眼神复杂的看她,又垂了垂眼,并不想让自己此刻的情绪显露在她面前。 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根本不在意他罢了。 那个对她并不真心的表姐,在她心里,也比他重要。 魏祁默了默,又看着席容烟问:“这回去簏山东宁寺行宫,朕至少会留在那里一月,你真不想朕?” 第65章 第一次这样对她 这话说出来的那一刻,魏祁也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多问。 他定然是得不到席容烟真心的回答的。 在她心里,或许依旧比不上那个早死的人。 魏祁并没有想去听席容烟的回答,他弯腰将下巴抵在席容烟的肩膀上,无人看到的阴翳的眼眸里情绪翻滚,又在闭眼时掩盖住所有情绪。 他与她十指紧扣,声音低沉:“烟儿,你若不想去,朕就让人取消行程。” “在朕心里,再没什么比烟儿更重要的。” 明明是温柔的话,席容烟的心里却在这一刻升腾起一股复杂又抗拒的心慌。 明明皇上这般为她迁就,甚至为了她连行郊祈福也取消了,为什么她却觉得像是另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她从心底便不喜欢这样。 这一刻的皇上,让她心里觉得微微的不适应。 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或许是她从心底觉得自己该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她即便不去,皇上也不会说连祈福也取消了。 两种情绪交织,她知道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也更并不想让许多人不快,其他人已经在准备了,若又因为她忽然不去,她是不想承受那些目光与背后的议论的。 她低头怔怔看着皇上紧握着她的手指,又听话顺从的答应跟着去行宫。 魏祁感受到他握住的手指在轻轻的后退,那是一种本能抗拒的动作,他沉了沉眼眸,用力拽住她的手,又抬起肩膀看着怀里的人。 侧坐在他怀中的人微微别着脸,身子即便挨着他很近,肩膀也是微微外斜着。 他看着她发上的那只流苏簪,又想起她枕下的那只桃花簪来。 他刻意的不去想,并不是他不在意。 而是他不想为难她。 可他送给她那么多首饰,从未见她佩戴过,现在她发上的簪子,哪个又是顾褞玉送她的? 她留着一个死人给的簪子放在枕下,是打算将心也一辈子锁在一个死人身上么? 也是。 她前世里不就是如此么。 即便他再有一世,他也晚了一步。 即便一月不见他,她也不会有任何在意。 他忽然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往里面深处小睡的软塌上走。 啪嗒一声,手中的团扇落到地上,席容烟惊颤,再回神,就是皇上平静无波的面容,却又好似含着无声的阴翳。 她眼前晃过雕龙金柱,闪过薄纱轻幔,最后是一间摆满藏书的屋子。 接着她被皇上放到了一张软塌上。 还不等她身子撑起来,皇上宽厚的胸膛便压了下来。 玄色的胸膛投下一片沉沉暗影,明亮的光线却落到她眼上,让她生出一股隐秘压抑的羞耻。 她一直手还半撑着,另一只手抵在皇上的胸膛上,她看着面前那一双暗沉的如墨海的眼睛,抵消了从前温和的样子,她忽然有一刻明白了为什么旁人会觉得皇上威严压迫。 此时此刻的皇上,高华又威严,脸上虽没有任何情绪,却能叫人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颤栗。 她看着皇上那双不动声色的眼睛,下意识颤颤一声:“皇上…… 只是她后来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面前的阴影压下来,她的唇齿很快被撬开,又感觉身上游走的那只手紧捏在她的腰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皇上第一次这样对她。 她即便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可现在还是白日,就在这一张并不大的小榻上,外头还有好几个太监站着,她微微的抗拒。 况且从前皇上都会细致温柔的过问她的意思,她与皇上虽同床共枕了许多夜,可真正那样亲密的时候也只有两三回。 她到底生涩,这样的皇上又让她有一丝害怕。 魏祁在这一刻并不想再压制心底对她的欲望,即便他一步步耐心的循序渐进,自己也没有在她心里留下过痕迹。 这身娇贵的皮肉,自进宫来他都好好呵护着,即便两人鱼水之欢,他也不忍留下太多的痕迹。 他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绪,一丝一毫都不肯再如前世那般为难她。 连与她亲热都怜惜的宁愿自己难受,也没有用过力气。 即便他看见她枕下的簪子,他也不忍心怪她。 他夜夜抱着这具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子亦不忍碰她,只是因为怕看见她一个躲闪和皱眉的神情。 魏祁此刻不想去看席容烟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用余光看一眼她,见着她难忍的别过脸颊,咬着唇,银色耳坠摇曳生姿,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唇,尽管身体已经叫嚣着控制不住,他还是又隐忍下自己所有的情绪,温柔的从她颈间慢慢吻下去。 这回他没再问她的意思,他很快将身体压下去,又吻向她的唇舌,解开她的腰带。 现在早已不同于前世,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更不用担心她如前世一样,过后会恨他。 光线随着正午日头升起越来越明亮,席容烟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她紧紧拽着胸前敞开的衣襟,雾蒙蒙的泪眼里像是无声的祈求。 魏祁握住她手指,按在她头顶与她十指紧扣,又弯腰堵住她喃喃求饶的话。 候在外头的高义倒是为难的转了几圈。 这还是皇上第一回在上午就临幸妃子的,还是在宣政殿内。 外头求见的大臣倒可以打发走,可这会儿午膳早已过了时辰,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他又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刚才动静可不小,这会儿像是没声了,他正准备进去问话,又听到里头皇上的低哼声,赶紧又退了出去。 这可还没完。 难得皇上居然有兴致这么好的时候。 之前还有人说皇上不好此事,让皇上多宠幸后宫,多增子嗣,这瞧着像么。 第66章 烟儿,都是朕的错 最后席容烟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带她去的明德殿的,睁开眼就见着自己正躺在皇上的寝榻上,身上还换了一身里衣。 而皇上就坐在她的身边,好似正在批阅奏折。 见着她醒来了,皇上就放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昏光下皇上的面容低垂,看她的眼里尽是柔和。 魏祁伸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低声道:“你在朕的怀里累的睡着了,朕就抱你过来了。” 说着他又对外吩咐一声,再托着席容烟坐起来。 这时候天还未完全沉下去,微微开始西沉的天色看起来也并不明亮,席容烟想起上午的事,又看皇上此刻已经衣冠整齐,正温和的看她。 与上午压在她身上阴郁的皇上的仿佛是两个人。 她身上还微微的有些疼。 之前皇上没有这么对她过。 她看着尽在咫尺的高华面容出神,又想起传言里说皇上喜怒无常的话。 魏祁见着席容烟失神,伸手从旁边接过小碗来,喂了一勺鱼羹在她唇边:“午膳时你睡了过去,朕不忍叫醒你,这会儿饿了没有?” 其实这会儿在昏昏下午醒来,并不觉得饿,反是身上的酸痛让她有些难受。 腿上一动,便是一股酸胀。 可面前送过来的勺子就抵在唇边,她还是张开了口。 又看着皇上:“臣妾自己来吧。” 魏祁低头吹了吹鱼羹,又送到她唇边:“你刚才累了,朕喂你就是。” 席容烟默然看着面前的勺子,又低下头去。 莫名的又不想去看皇上。 房间内只有勺子落在瓷碗上的声音,沉默了很长时间。 魏祁见喂的差不多了,又用热帕给席容烟擦了唇角。 他垂着眼眸,动作细致,又让席容烟对这样照顾她的皇上生出些许恍惚来。 皇上是真的对她极好的,平日里对她一如兄长照顾,总是慢声低语的说话,总是让她生出皇上脾气极好的感觉来。 可有时候皇上又神情幽深,捉摸不透,好似并不是那么好脾气。 她看不懂皇上,更不知道皇上对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思。 好似皇上处处都考虑她,但皇上也从来没答应过她的要求。 魏祁看了一眼又在出神席容烟,低声道:“今夜就留在明德殿便是,明日与朕一同过去。” “你还有头疼,马车后也跟着太医,方便照顾你。” 席容烟知晓明日是一定要跟着去了,她只是愣了一瞬,又点点头。 魏祁目光落在席容烟皎白领口内斑驳的红痕上,在细腻白净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他到底是没有控制住力道。 这会儿见了又有些心疼。 他又看着她问:“身上疼么?” 席容烟见皇上这么问,这会儿倒是真真有些委屈:“疼。” 魏祁便心疼的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垂下来的发丝,语气里含着愧疚:“是朕的错,朕下回不会如此了。” 席容烟埋在皇上的怀里,又闷声道:“臣妾不怪皇上。” “就是皇上下回能不能不说话便这样。” “臣妾吓着了……” 魏祁一愣,低头看下去便见着一张委委屈屈的面容,本就是仙姿玉色的人,委屈起来,看得他心发软。 前世的席容烟在他面前示弱过,卑微过,短暂的臣服过,却独独没有在他面前委屈过。 他那时候才知道,看起来那样柔弱的温顺的人,性子竟然也这么犟。 他压下腰,此刻心里唯有万般怜惜,心头那一丝怨怪还是散去,他其实没理由去怪她。 都是他在强求罢了。 他低抵着她额头,放下帝王的姿态软语低哄:“都是朕的错。” “也都怨朕……” “下回再不吓着烟儿了。” 说着魏祁握着席容烟的手指放在胸膛上,眸子看着她烟霞似的眼眸,为着她眼波里的委屈,他便放下所有的姿态,只盼着怀里的人能好受些,怜惜道:“烟儿要是怪朕,也打朕出气就是。” 席容烟的手被修长的手指包裹着放到了皇上的胸膛上,上面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指尖,她愕然的失神,又抬头看皇上的眸子,里面的怜爱愧疚她分明看得清楚。 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对她这般愧疚,还低语认错。 她的心微微一烫,又收紧了手。 她自然不能真的打,她刚才那样说是想让皇上别再那样吓她。 她摇头道:“臣妾没有怪皇上,皇上对臣妾极好的。” 魏祁抱着人按在胸膛,深吸一口气:“朕对你还不够好。” “对不起烟儿。” “再也不会这样了。” 低低怜语回响在寝殿内,声音是魏祁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声音。 又唤人送药进去,哄着为人上药。 不仅仅是高义,就连侍奉在帷幔外面的宫人都知道,里头的珍嫔娘娘绝不是短暂的受宠。 往后真不知道又会坐上什么位置。 第二日的时候,跟着随行的嫔妃们看着皇上牵着席容烟出现,眼里都是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能够一再留在皇上的寝殿,再被皇上牵着过来,连她们都想不到。 不由将目光看在了皇后的身上。 宋贺兰脸上却是端庄得体的微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来。 她走到皇上的面前,眼神只瞟过一眼席容烟颈上那精心遮盖过的红痕,便与皇上说后宫嫔妃的安排。 席容烟也知道自己再不适合呆在皇上身边,想要从皇上的手里挣脱,告退下去。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稍微一思索,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她站在其他妃嫔间。 浩浩荡荡的仪仗往西直门出去,各嫔妃两人一辆马车,都有自己的位置。 但席容烟却独独一辆马车,马车仅在皇后的后面,马车也大了一圈,显然更加华丽。 皇后这般安排,无非就是看珍嫔如今得宠罢了。 其他人嫉妒也只能嫉妒,半个字也不敢在外面说,等上了马车才窃窃私语。 席容烟自己也觉得这般安排有些不妥,也更不想要什么特别的对待,便过去问皇后换一辆马车。 席容烟自知没什么特殊的,她这样也坏了规矩。 况且这回随行的还有大臣,皇后这般做,旁的又怎么想,她不想惹非议。 皇后却看她一眼,笑道:“珍嫔昨夜在皇上寝殿侍奉辛苦,本宫这么安排也是顺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既没说什么,便是默许了,你不用担心。” 皇后说完这话,又上了马车,似是不欲多说。 回头又看了还在外面的席容烟一眼:“你也上马车去吧,别耽搁了行程。” 席容烟看着皇后的背影,又看一排马车等待着,只好上了皇后娘娘身后的马车。 齐妃看着外头席容烟与皇后说话那幕,放下帘子朝着身边的丽妃冷笑道:“瞧瞧她现在得意的,也不知道后头她被皇上厌弃后,又是什么样子。” 丽妃怀里抱着女儿,听罢齐妃的话只是道:“与我们无关便是了。” 齐妃皱眉:“你怎么说与我们无关这样的话?” “你忘了宋宁玉的下场了?”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后宫里只要有席容烟在,我们的位置就不稳,往后还要在她面前夹着尾巴,你甘愿这样?” 丽妃明白齐妃话里的意思。 怀里的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摇的铛铛作响,她道:“皇上如今正宠她,我们能拿她怎么办?” “她身后还有太后护着,可不能动。” 齐妃又是冷笑一声,斜斜看了一眼丽妃:“你还是这么胆小。” “难怪皇后娘娘也说你不中用,生的这般美貌,也生了小公主了,都没拢住皇上的心。” “这两年皇上去瞧了二公主几回?只怕直到现在,皇上连好好看一眼二公主都不曾吧。” 丽妃一愣。 这话微微刺痛了丽妃的心。 她不过是一个皇后娘娘身边曾经的的陪嫁侍女,后来又被在月子里的皇后送上皇上床榻的棋子而已。 这些年皇后觉得她没用,没有替她拢住皇上。 而皇上又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夜,外出归来的皇上一身冷气,她颤抖的端着热酒去服侍皇上用晚膳。 那酒里被放了催情药,本不是她甘愿的,是皇后给她的酒。 她在皇后身边近身服侍,怎么看不出来皇上冷的不近人情,凑上去怕不是性命难保。 可是又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只好大着胆子在皇上身边服侍。 那一夜,皇上饮了酒,又很快中了药。 那情药很烈,她主动脱了衣裳靠过去,其实心里已经觉得要是第二日皇上醒来,自己怕都要死了。 那一夜她不出意料的与皇上过了一夜,早上醒来时身边却早没了皇上。 她只是庆幸自己活了一命,后来她依旧服侍在皇后身边,皇上常在营地,即便回来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只是没想到,不过才那一夜,她却幸运的仅那一次就怀了身孕。 后来皇上登基,后宫本只有几人,如今她能在妃位上,也是靠着自己生下了公主。 她从来没有要争宠的心思,因为她早看得明白,不说自己身后无人,便是皇上当初临幸她,也根本不是对她有喜欢。 皇上一直不曾看过她的女儿,她也根本不怨怪,皇上不喜欢这个女儿,是根本没瞧上她。 她现在只想守着自己的女儿好好在深宫一角活下去,不想参与那些争斗,那些也与自己没有关系。 丽妃低头摸了摸怀里孩子柔嫩的脸蛋,又低声道:“我本是没用的人,皇上不来看玉婉,也是玉婉受了我连累没有福气,不得她父皇喜欢。” 齐妃冷眼瞧了丽妃这副容貌美艳,又怯怯诺诺的样子十分不屑,开口道:“你自己不争气想着明哲保身,就不为二公主想想?” “也想让别人往后瞧不起二公主?” “等着吧,等含元殿那个生了孩子,皇上眼里更没二公主了,不受宠的公主,背后又有一个无用无宠的母妃,二公主长大了谁愿意娶?” “你即便不给自己筹谋,孩子也不顾了?” 丽妃看了齐妃一眼,默然低头没有说话。 她心里明白宫里这些是都是浑水。 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才偏安一隅,她又有什么底气去与珍嫔争皇上的宠? 家世出身便比不上,更何况珍嫔身后还有太后。 再说从前皇上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现在也是一样。 她本就是没本事的人,唯一的本事就是隐忍跟随,孩子才不会被连累。 齐妃那事她也看得清楚,皇上不管后宫的事情,能越过皇后,在珍嫔进宫的第一日就将齐妃降了品级送去延秋宫,她只确信皇上应该是真的在乎珍嫔。 她不可能去对付珍嫔的。 但她面上依然做处软弱为难的样子:“即便我不甘也没法子,皇上也不来我那儿去。” 齐妃伸手逗了逗丽妃怀里的孩子,冷笑道:“这宫里总不能让那人一直得宠不是?你还有孩子,皇上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总要来看看你的。” “皇后娘娘难道不帮你?” “你这般的容貌,丝毫不比珍嫔差,这回去行宫,不也是你机会?抱着二公主多去皇上面前走动走动,或许皇上念旧情呢?” 丽妃抱紧怀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齐妃:“我试试吧。” 簏山行宫离京不过二十里路,黄昏时便能到,中午稍停,再赶路。 席容烟的马车宽敞又柔软,还有张不大的小床。 她身上还酸软着,本是初尝情事,昨天皇上的动作虽然也温柔,太久也受不了,这会儿小腹还难受,就趴在小床上,一边让宝珠给她揉腰,一边又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昨夜她做了梦境,她许久不曾梦见那个男人了,可她昨夜又梦见了。 她梦见她被迫坐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被他一口一口往嘴里喂进东西。 他一声声问她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他低沉的声音沙哑又阴冷,像是鬼怪低语一般,透着股阴森。 她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得见昏暗里那双阴沉又冷酷的眼睛,泛着血红的血丝,狰狞的吓人。 第67章 核吐在朕手里就是 席容烟半夜被噩梦吓醒,她看着昏暗的床帐,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又觉得那双瘆人的眼睛还在看着她。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那幕。 梦里的她身体痛苦的蜷缩,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还是阻止不了那个男人的动作。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样恐怖吓人的梦境,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即便身后是皇上宽阔的胸上,皇上的手也一直紧紧搂着她,她也依旧害怕。 睁着眼毫无睡意的熬了半夜,这会儿又开始困了,开始打哈欠。 玉竹还在身边低声说话:“今日皇后娘娘这般安排,瞧着是宽容大度,可难免也将主子推往浪尖上。” 说着她又叹息一声:“主子可千万小心些皇后,那绝不是表面看着那般温良的。” 席容烟闭着眼,低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时候马车忽然一停,很快高公公的声音就透过帘子传进来:“珍嫔娘娘,皇上让小的来请珍嫔娘娘过去。” 席容烟本来就懒洋洋的躺下了,想要好好的睡一睡,这会儿根本不想动。 可外头高公公来请她,她也忙应了声。 玉竹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的高公公客气说了一句:“劳高公公等等,我家主子收拾妥帖了就去。“ 高义在外笑道:“珍嫔娘娘慢慢整理便是,不着急。” 玉竹这才放下帘子帮着席容烟收拾起来。 因为趴在小床上,身上的桃夭色的裙摆有些发皱,发上的首饰些微有些松了,连半张脸都压了小小的印子。 玉竹忙扶着席容烟起身收拾,身上的裙摆繁复又厚重,整理半晌,又替席容烟理了理头发,才扶着席容烟下马车。 席容烟跟在高公公身后往皇上那边去的时候,就看见路过的马车帘子都掀了起来,里头的人都在看她。 唯有皇后娘娘那边的帘子始终放下的。 到了最前头皇上的那辆马车,席容烟低头提着裙摆,在旁边宫人下搀扶下上了马车。 宋贺兰端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神情无波。 倒是旁边的俞嬷嬷看向她道:“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宠她。” “只是皇上不理会娘娘,却叫珍嫔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合规制?” 宋贺兰淡淡笑了笑。 是的,她也没有想到。 皇上在这样的场合里,当着这么多嫔妃,和随行官员的面,将席容烟叫了过去。 皇上都不在乎别人议论,她提出来也不过自取其辱。 况且这回虽是行郊祈福,也是皇上要在麓山小住散心,哪个人这时候去说不合规制? 皇上那样的人,真要宠爱一个人,也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 但其实皇上宠席容烟,她本也不嫉妒,早就不嫉妒了。 只要席容烟没有孩子就好。 谁有皇子都行,席容烟是不行的。 宋贺兰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划过茶盖。 今日因出行,席容烟的装扮稍正式些,发上带了鎏金冠,两边一对云形金累丝宝石掩鬓,耳下一对快垂肩的点翠珊瑚松鹤耳坠,虽是沉甸甸的,但瞧起来便是宠妃的派头,又衬得容色更明艳了些。 她虽是温婉雅致的相貌,明艳起来却愈发叫人移不开眼,旁边的内侍偷偷瞧了一眼,也是该珍嫔这般得宠,宫里的妃嫔见得多了,这般容色气质的也唯有这一个。 席容烟本低调的性子,不想惹注目,刚才走过来,那些目光她用余光瞧了,也知道并不友善,提醒着她在深宫里处处小心。 又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万一不再得宠,恐怕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她怀着心事,困意消减几分,摒息上了皇上宽敞的马车。 她才刚进马车内,还未问安,手臂就被一双伸来的大手拉了过去,身子就跌倒进一个温热的怀中,步摇摇晃轻响。 马车开始行驶,魏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落到她微微有些疲倦的眼底。 她昨夜半夜惊醒后就一直在他怀里小心的动来动去,自然是没睡着的。 也不知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她耳边的耳坠随着马车微微摇晃,烟水眸半抬,手指还紧抓在他衣襟上,像是受惊了的小猫,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拿了一颗樱桃喂入她唇边:“朕的马车更宽敞,日暮时才到,困了就在朕怀里睡一会儿。” 席容烟张口咬了樱桃,又看着皇上半明半暗的脸,忽然又有了些许争宠的心思了。 不管皇上宠她多久,其他人怕是都恨她了。 她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人。 总不能一直被动。 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些抗拒这样的心思,本不是想要一心往上爬的人,但总要为自己想。 皇上现在对她好似也是真的喜欢。 她心底纠结徘徊,又伸出手环住皇上的腰,本想说两句撒娇讨皇上喜欢的话,却犹犹豫豫觉得羞耻说不出口,又只埋在皇上的怀里点头。 她想着皇上宠她时便好好表现,能到哪地步便到哪地步,只要不犯错,将来她不受宠了,再考虑其他的。 魏祁发觉现在怀里的人好似格外温顺,环在他腰上的手让他呼吸一紧,又低头深深看着怀里的人。 他将手伸到她唇边:“核吐在朕手里就是。” 席容烟看了眼面前的手指一愣,又咬着樱桃核抬头,她看到了皇上宠溺的神情,一如从前韫玉哥哥也为她接樱桃核一般神情。 那时她才十二岁,她一边坐在石桌旁看韫玉哥哥和大哥下棋,一边贪吃樱桃,不过一会儿,一碟子都吐满了核装不下了,丫头重新去拿碟子时,韫玉哥哥便含笑将手伸到她面前,叫她吐上去便是。 那一日的阳光明媚,对面大哥挪俞的含笑,再回想起来,仿佛并不是许久的事情。 玉竹说表姐勾起她伤心事,其实也是她还没忘记。 她下意识的想推开皇上的手,要起身吐在碟子里。 只是她起身的动作被皇上按在肩膀上的手指压住。 皇上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那只修长的大手又放在她面前,好似并不容拒绝:“烟儿不必起身。” 席容烟怔了怔,这回听话的低头,将贝齿间早咬的干净的核吐了出来,带着一丝莹亮的水润,正落在皇上的手心。 第68章 烟儿梦见什么了 魏祁看了看手掌里的小核,放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紧了一分,又放在了碟子里。 他重新拿了一颗又喂她:“昨夜做噩梦了?” 席容烟咬着樱桃,含含糊糊的点头。 魏祁挑眉看着席容烟含糊的神色,耐心接了她吐出来的核又问:“烟儿梦见什么了?” 席容烟一顿,想着那噩梦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臣妾梦里有一个人很可怕,臣妾总是梦见他。” 魏祁的目光一顿,后背往后靠去,将席容烟的身子按着跟着靠近他怀里。 他依旧慢悠悠的给他喂樱桃,一边又问:“梦里那人是谁?” 席容烟摇头:\"臣妾看不清他的样子。\" 魏祁幽深的目光低垂,指尖放在席容烟饱满又水润的唇畔上,那里幽幽散发着樱桃的清香,与她身上淡淡的暖香气,他摩挲她唇角问:“那他对烟儿做了什么?” 席容烟便道:\"臣妾梦见他逼着臣妾吃东西,臣妾吃不下了他却一直喂,骇人的很。\" 魏祁的手指一顿。 他眼色复杂的静静看着席容烟的脸庞,又直起身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烟儿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席容烟摇头:“臣妾也不知道。” 说着席容烟低头埋在魏祁胸膛上:“梦里那人的眼神可吓人了,臣妾真的不想再梦见他。” 魏祁抿唇轻轻拍着席容烟的后背,低低哄道:“往后朕都陪在烟儿身边,烟儿不必怕。”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又赫然在眼前,吓得她又睁开了眼。 魏祁不动声色的看着怀里的人,见着她微微发白的面容,知晓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他想起从前似曾相识的那幕。 这是席容烟的噩梦,那那个时候亲身经历的席容烟,是不是也异常恐惧。 他抿紧唇,低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又轻语抚慰:“没有人能这般对烟儿,再也不会了。” 这话他说的很轻,轻的又像是自己的喃喃自语。 马车在暮色时分到了麓山东宁寺,席容烟一路就睡在皇上的怀里。 她醒来的时候,皇上的手还轻轻拍在她后背上,像是就这么抱着她一路。 可皇上却依旧没有什么疲态,依旧动作从容的牵着她下马车,甚至下马车前还为她整理了有些皱了的裙摆。 麓山的东宁寺是皇宫行宫御苑,先帝也曾经常在此小住,里面早已安排妥当,迎接人的跪在门前黑压压一片。 随行的侍卫过去站在入口两处,此刻火把已点亮,将一切都照得明亮。 魏祁自始自终牵着席容烟的手踏进去,往里面养心苑走。 养心苑坐落在寺庙与错落着亭台楼阁的小溪间,最里面还有一处湖心斋,四周都是湖水。 养心苑是皇上住的地方,而后妃的寝居都在南苑。 皇后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每个人住在哪间屋子都安排好了,有人引着过去。 席容烟因为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就直接去了皇上的住处养心苑。 皇后的位置就在隔壁,其他人都同住在南苑里。 皇上好似有事要忙碌,仅仅对席容烟说了一句让她先去沐浴了入睡,不用等他便走了。 独留席容烟一人站在屋内。 席容烟看了一眼周遭,好在宝珠和玉竹也跟着她过来了,她松了口气。 养心苑极大,寝屋前门便是湖水,后门推开又是一处幽静的园子,还有小桥流水,藏书楼,平桥,楼阁。 此时夜色微沉,一切景色看不真切,只在廊下的微弱灯笼光线下可窥见一丝景物。 迎面飘来花香与树叶的清新香气,也觉得心旷神怡。 身后的侍女过来请席容烟去沐浴,她才跟着侍女穿过重重屏风和帷幔,进到一间屋子大的浴房。 地上铺着白玉砖,中间的浴桶怕是三四个人都装得下。 上面铺了一层海棠花瓣,两边跪着侍女,一人捧着毛巾,一人捧着香膏。 又见浴房角落处还站着两名侍奉的侍女,席容烟极不适应,叫人都出去,留下玉竹和宝珠就好。 等泡坐在浴桶中,因为水多,热气散的没那么快,泡了许久水也是热的。 她闭上眼睛,被热气熏的懒洋洋的,又与宝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玉竹看着席容烟身上的红痕,腰上那一块还微微有些发青,不由道:“怎么留了这么多。” 又对席容烟担忧道:“主子的身子可吃不消。” 她又犹豫:“要不劝劝皇上节制些?” 席容烟趴在浴桶边缘,在雾气缭绕的白雾中没说话。 她心里明白她与皇上没有几回。 之前皇上都很温和,一回后就抱着她睡了。 唯有昨天那一次,皇上如同变了一个人,她才知道这事原来还会有这么久,到最后难捱的很。 她轻声道:“你别担心,昨天……” “昨天……” “应该是皇上梦魇了。” 这是席容烟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皇上曾说他有魇症,她之前见到过皇上魇症时的样子,当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想皇上昨天或许也是吧。 今日皇上抱了她一日,细致温柔的照顾她,不像是昨天抿着唇一直不说话的皇上。 席容烟沐浴完换好衣裳,又趴在床榻上由宝珠给她干发。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她这会儿没什么睡意,又侧头看见屋子里好些书架,便让玉竹给她找找有没有她爱看的杂记来。 玉竹过去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回来与席容烟说,书架上都是些兵书地志,和经部史书。 说着玉竹将一本《郡斋读书志》放到席容烟面前:“奴婢也只找到一本或许主子喜欢看的了。” 席容烟拿过来翻了翻,全没有兴致,又扔在一边不看了。 又想皇上那般沉默寡言,有时候看起来又很严肃的人,应该是不会看那些江湖杂记的,就歇了心思。 又看屋子里虽处处布置的精雅,却也一板一眼的,没有什么有趣味的东西。 况且这里还有侍女在,便是说话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说,还不如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在。 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席容烟仍睡不着,又问玉竹时辰,才知道已经快亥时了,极晚了。 皇上还没有回来。 她撑着头,看着宫灯摇曳,打了哈欠,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魏祁回来的时候,席容烟其实还是半睡半醒。 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没有吵醒她,又脱了外袍去沐浴。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差不多快睡着了。 他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人许久,头发微微的湿,本来还想让她也替他擦擦头发的,这心思到底也歇了。 视线又落到席容烟微微松开的衣襟下的红痕,他又伸手从旁边拿过药膏,垂眸轻轻的为她擦药。 第69章 孤立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的时候,身边早没皇上的身影。 她摸了摸身边,还残留一点微微的温度,告诉她昨夜皇上是睡在她身边的。 她惺忪的坐起来,身边早候着的侍女就过来床边为席容烟洗手擦脸,又去拿衣裳为她换上。 玉竹过来帮席容烟换衣,席容烟小声的问:“皇上多早走的?” 玉竹低声道:“皇上卯正就起身了,在前苑的殿内听政,今日要祈福,主子也快些穿戴好了素服往皇后娘娘那里去。” 席容烟听罢,忙穿戴好便匆匆往皇后那儿去。 幸好她不是去的晚的,可众人眼光都落在她身上,虽没有窃窃私语,但感觉也是不好的。 皇后等人齐了交待了几句祈福的仪式,又带领后妃往寺庙去。 前面宫女执香,两边太监仪仗护卫,僧人唱诵祝文,再三跪九叩礼。 后妃与皇上祈福的地方是两处,席容烟上午祈福完了,跟着后妃一起回了自己被安排的屋子,又重新换衣。 只是祈福完需要斋戒三日,所以她依旧穿着素衣,发上用银簪固定。 中午送来的膳食都是些清淡小菜,她倒是喜欢。 虽是简单一间屋子,但窗外的几支淡黄色迎春花探入窗前,往前看又是深处一片绿意,微微清风吹来,是皇宫内没有的景色。 与她在席府从前的院子里一样,也种了许多迎春花,这般看着倒是熟悉的景色。 下午时玉竹问她:“主子要不出去走走,听说这里的景色宜人,去瞧瞧吧。” 席容烟其实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们这些后妃,妃位以下的住在一个院子,每人一间屋子,她隐隐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三两的说笑邀着一起出去。 自然没人来邀她。 她虽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但从前也有闺中密友,不管什么宴会场合,也有说话的人。 心里犹豫一下,想着没有睡意,出去走走也好。 她去了园子,远远看见不远的处水榭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妃嫔,她们又不能随意出南苑,席容烟远远看了许久,还是没有过去,又独自往深处的竹林走。 哪想半路碰到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正哒哒的往席容烟身上跑过来,撞到她身上。 席容烟忙弯腰去抱着那小女娃在怀里哄,又看急冲冲追过来的宫女一边对她行宫礼,一边又朝着她怀里的孩子喊二公主。 原这是二公主。 席容烟听说过皇上还有一位公主,但从来没见过,现下一见,倒能看得出来养的极好,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丽妃追过来就见到席容烟抱着她女儿玉婉,而玉婉又像是喜欢她,在席容烟怀里丝毫没哭闹。 她朝着席容烟强笑一声:“婉儿调皮,可冲撞了你?” 席容烟忙抱着小团子起身摇头笑道:“二公主极可爱的,原该我赔罪的,走急了忘了瞧脚下。” 说着席容烟要将怀里的团子还回去:“丽妃娘娘别怪罪。” 丽妃笑了下,她与席容烟的接触不多,但这一月多来她在旁边默默看着,其实能看出席容烟一些性情,不是娇纵的。 这会儿看她爱护的将自己女儿抱在怀里,说话低调谦逊又动听,也有好感。 她伸手接过来,可小家伙却紧紧拉着席容烟的衣襟不愿撒手,还伸手去抓住了席容烟脖子上的白玉宝石璎珞。 席容烟低头,原是二公主喜欢她的璎珞。 她笑:“原二公主喜欢,我送与二公主便是。” 丽妃忙道:“怎能要妹妹的东西。” 又叫玉婉赶紧撒手。 可小家伙却紧紧抓着,委屈的哭起来,声音糯糯:“婉儿喜欢。” 席容烟想起自己也有一个小侄儿,也是这般可爱,便道:“二公主喜欢这条链子,也是这链子寻着喜欢它的主子了。” 说着便叫宝珠去解下来,拿去给二公主。 丽妃本是不好再推脱了,又见席容烟是真心想送,正要答应时,余光忽然又见着远处水榭廊上皇后往这里看来的目光,顿时后背生了一层冷汗。 她忙一把将玉婉从席容烟的怀里抱过来,又对席容烟道:“婉儿当不起妹妹这样贵重的东西。” 说罢,抱着孩子便走了。 席容烟顿在原地,看着丽妃匆匆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仿佛还有小家伙摸过的温度。 她往旁边看去,远处水榭上,皇后背对着她,旁边围着好几个嫔妃,依稀有说笑声传来,独独她这里冷情。 她收回目光,拢着袖子默然往前走。 刚才丽妃的动作,她隐隐察觉到是为什么了。 才走了小半刻便听到前头隐隐有说话声,她本想折身的,却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听里面一个声音道:“你也是没脑子的,这宫里没人与她套近乎你还不明白原因?” “她那关雎宫空了那么多间屋子都舍不得分一间给她表姐,她连她表姐都防着,能顾着你?” “再有瞧瞧皇上多宠她,昨儿皇上牵着她下马车那幕你没瞧见?听说她表姐还让她去求皇上带着她一起来,左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瞧她愿意么?” “你还是当心些她,她心思可深着,没手段怎么笼络住皇上的心?” 席容烟的步子一顿。 另一人道:“你小声些吧,万一被她知道你说了这些话,去皇上那儿告了状,你忘了贤妃的下场了?” “她身后有人撑腰,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玉竹要过去让她们别乱嚼舌根,席容烟拉住她,淡淡道:“她们的这些话也并不要紧。” “后宫多是潜邸里的人,也是皇后那边的人,也没必要和她们论什么长短。” “走吧。” 席容烟的确不在意,即便没有这些事,那些人也会拿其他事情来说。 席容回去一直呆到了夜里,晚膳时皇上派人来传她过去,她才起身稍微整理了出去。 半路上又碰着了摘花的二公主,席容烟还没过去,丽妃已经让人抱着二公主快速的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席容烟的步子一顿,看了丽妃的背影一眼,又往前走。 皇后这是要让所有人疏远她了。 她去养心苑的时候,皇上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她了。 这是一处敞亭,四周垂着纱幔,琉璃灯笼挂了一圈,在沉下去的暮色里,带去朦胧温暖的光色。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的脸庞,又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第70章 不是她的错,是他太着急了 席容烟过去坐在皇上身边时,才刚一坐下,面前的碗里就被皇上夹了菜过来。 “多吃点。” 席容烟拿起筷子,抬头看向皇上,又看向碗里的菜,是她喜欢吃的笋肉,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为皇上夹了皇上喜欢的菜。 魏祁看着碗里的,又挑眉,静静看了席容烟两眼,又看她垂眸的安静神色,今日在园子里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 他今日没空陪她,知道她从园子里回去后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了。 他若有所思。 用完膳,魏祁牵着席容烟去他的书房,站在一处书架前,魏祁从里面抽出一本杂记放在席容烟手上问:“喜欢么?” 他昨天看到枕边的书册,稍问了内侍两句,知道席容烟没怎么看,才想起这里没有她感兴趣的书册,又派人去为她骑马送来。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书,又看了看皇上,原来皇上竟在意她这些小事,不由心下感动,小声道:“臣妾喜欢。” 魏祁便放心了,牵着席容烟又去桌案前坐下,让席容烟在他处理政务时,陪在他身边看书。 两张椅子并排着,并不是一对,显然是后头让人搬过来的。 席容烟坐在上面,翻了翻手上的书,又情不自禁抬头看皇上侧脸,紧抿的唇角还带着一丝严肃,也丝毫影响不了俊美的面容。 她的面前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乳酪糕和杏仁茶。 皇上的话虽少,却每一样都为她考虑的周到。 她捧着杏仁茶,看着皇上的侧脸出神,又想着下午时听到的话,和那些疏离的眼神。 看了半晌,又回头翻了翻书看了好几页,再回想竟也想不起来看了什么。 魏祁时不时用余光扫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安静看着书,才收回目光。 身边的人挨着他,柔软的暖香就在身边,带给他比安神香更有用的心静。 只要知道她陪在身边,心底也是微微雀跃的。 他很想将这种喜悦展露在她面前,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能让她明白,他唯愿意让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 魏祁并没有忙多久,他看了看天色,问她:“去池子里看鱼么?” 席容烟瞧现在天黑了,愣了下:“现在么?” 魏祁笑:“自然。” 说着他站起身牵着她起来:“这会儿去看也是时候。” 席容烟被皇上牵着出去,是养心苑后院的一处水榭。 一路宫灯跟随,皇上牵着她上了廊桥,走到水榭上,又往水里撒了一把鱼食,登时没多久一群鲤鱼便来了。 席容烟侧身坐在位置上,手搭着围栏往水里瞧,见着一只红色的大胖鲤鱼快胖成了球,忍不住盯着好奇的问:“怎吃成这般的。” 魏祁笑了笑:\"估摸着是太贪吃了。\" 魏祁又让人拿来一盏长明灯来,橘红的光线映亮他面容,那双历来沉寂的眸子里倒映出火光,将那双墨色眼眸映亮。 席容烟看着那双眸子,隐隐可以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听皇上问她:“烟儿,有愿望么?” 席容烟看着长明灯下的字条,又看皇上将一支笔放在她手上:“烟儿的愿望可以写下来。” 席容烟接过毛笔,犹犹豫豫看了皇上一眼,又小声问:“那皇上看么?” 魏祁顿了下又笑开,将纸条取下来递给席容烟,又转过身去。 席容烟便提笔很是认真的写下一行字,又折起来坐去皇上的面前将字条缠起来。 魏祁看了纸条一眼,又看着面前低头绑字条的人,明亮的火光映亮她面容,她的鼻尖与下巴都映出橘黄,认真的动作有少女的天真,这时候的她最最娇艳。 也最最清澈明净。 他虽然很多时候能看透她,但也最无可奈何她。 席容烟将纸条绑好,又看向皇上:“是臣妾放么?” 魏祁将长明灯放在了她手上。 席容烟看了看池边,又问皇上:“臣妾能去池边放么?” 魏祁低低嗯了一声,便看着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抱着长明灯走去了池边。 池边湿滑,他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站起来,又看见灯下她眼里的笑意,顿住了动作。 他是极少能见席容烟笑的,即便他常常在意她的情绪,也很少见她有笑意。 他的心砰然一跳,又伴随着那缓缓升起的长明灯,缓缓的沉寂,如伸手捉住了一缕暖风。 魏祁缓步走到池边的席容烟身边,看着她仍抬头看向长明灯,他听见她轻轻的声音:“臣妾小时候最喜欢放长明灯了,臣妾写了许多愿望,总是会很快实现。” “后来臣妾发现,是大哥偷偷去将长明灯捡回来,又偷偷看臣妾的愿望。” “长明灯飘的很远,后来臣妾便不让大哥去捡了。” 魏祁垂眼,抬手为席容烟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她眼角渐渐晕染的红晕,他的手指落到她眼尾,擦去那里的湿润,又轻轻抱住她。 想着她大抵是想家里人了。 前世席容烟进宫后便常要见她母亲,他从来没让,是怕她更眷念外面,一颗心定不下来,不想安心的呆在他身边。 他抬头看着那只渐渐飘远的长明灯,默然无声。 他眼前仍旧是席容烟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的愿望。 会是什么。 夜风带着春日的温柔,魏祁依旧怕席容烟冷着,他将他的斗篷为她系上,悄无声息的希望润进她的心里。 又握紧她的手指,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她。 魏祁牵着席容烟回去的路上,他听到身边细小的声音:“臣妾一直住在皇上的养心苑,会不会不合规矩?” 魏祁默默看了席容烟好几眼,刚才在用晚膳时,她也低着头,心事一眼能看穿。 他的人在暗处都跟着她的,她们冷落她,他知晓。 但那些本不是重要的女人,他现在没法给她承诺,但终有一天,后宫里只会有她一人的。 她会与他并肩。 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将来的太子。 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第71章 烟儿,今夜可以么 魏祁在夜色里抿了抿唇,又继续拉着席容烟往前走。 “烟儿,朕眼里的规矩才是规矩。” “你也不用担心任何人如何看你。” 两边的山茶花已经开出了花苞,夜深露重,枝叶扫在裙摆上,席容烟的手被皇上紧紧握住,跟随着他沉稳的步伐,仿佛不需要害怕一切。 宫灯晃过重重花影,春日的暗香浮动,隐隐有虫鸟声与树叶沙沙声。 随行宫人的脚步很轻,很浅,席容烟在静悄悄的夜色里抬头,忽明忽暗里,面前金冠柔和的透出尊贵。 皇上高大的身影笔直如修竹,她头一次觉得皇上也雅致清峭,风骨嶙峋。 这样的皇上更像是一座沉默又庞大的山峰,慢慢用阴影遮盖,细润无声。 回去寝屋后,席容烟又发现屋子里的花瓶里又插满了花,将沉肃的布置变得有几分温度。 她站在一处根艺香几上看着一只玉壶春瓶里的梨花与杜鹃,煞是好看,没想到插花人能想到这般搭配。 这时候身后一热,腰间很快被搂住,皇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稳低缓:“朕随意插的,你喜欢?” 席容烟想不到皇上竟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她有些吃惊的回头问:“皇上也喜欢插花么?”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好奇抬上来的眼眸,他低笑了下:“这是朕第一次插花。” “路上见着梨花,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折来了。” 席容烟又好奇的问:“那杜鹃呢?” 魏祁笑:“随手一并摘的。” 席容烟又回头,拨了拨一片梨花瓣,然后身上忽然微微有些僵硬。 因为她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抵着,她好似猜到了是什么,手上微微一抖,脸颊发热。 又听身后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烟儿,热水放好了,该沐浴了。” 席容烟又羞涩的点头,却不敢回过头去。 只是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好似不愿放过她,将她转了过来,抬头迎上的是皇上低垂的黑眸:“朕随手插的插花就这么好看?” 席容烟哑了哑,视线不敢往下看,含含糊糊的点头,又紧张的捏着袖口问:“那皇上先去沐浴么?” 魏祁一顿。 他原是想两人一起的。 大抵是他暗示的不够。 他又看席容烟红润的脸庞,青涩的眉眼盈盈看来,还有一丝羞涩,他又哑然。 与她紧贴时,他脑中总会浮现一些旖旎的遐想。 是因为他的欲望从来没在她身上满足过。 还有前世里从未得到过她半分温存,如今便贪婪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不曾得到过的遐想。 但在他面前的不是前世的席容烟,她含苞欲放,旖旎又纯澈,初初有情事,自然不是如他那样渴望的。 魏祁后退了一步,他克制的抿唇,又看她:“你先去便是,沐浴完先去睡,朕先去书房。” 席容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已经转身。 席容烟沐浴完睡下去时,迷迷糊糊就感觉到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身后贴上来。 微微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喘音从身后传来:“烟儿…… 席容烟只觉得后颈被吻住,那湿热的吻还在往下,又碰上她敏感的后腰,叫她颤了颤,有些受不住。 魏祁慢慢压在席容烟身上,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那双半眯的眼里眼角盈了泪光,他温柔的吻下去,又压抑的低喘。 再咬上她的耳垂。 喃喃在她耳边低语求欢:“烟儿,今夜可以么?” 席容烟早被魏祁吻的晕乎乎的,面前的暗影沉沉,龙涎香的味道包裹住她全身,让她连思考的空隙也没有。 她恍恍惚惚的睁眼,眼前是衣襟松散的胸膛,侧头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撑在她枕边,如一个牢笼让她逃不开身。 耳边细细的舔吻让她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手指捏在男人衣襟上,连应答都不知晓。 魏祁早忍耐的满头大汗。 可又想起前世里席容烟总喊疼。 前几回他都忙碌了许久,才堪堪让人满意,连重点的动作都不敢,就连换个姿势人就喊着受不住,那日在宣政殿他虽要了她许久,可真正幸苦的人却是他,半点不敢放纵自己。 这会儿见人眼冒春水,才觉得该是到时候了,才又吻又哄的抬身。 帘帐内很快晃动起人影,内侍都退去了外面,忙碌着又去准备热水。 半夜里,一切才寂静下去。 魏祁静静抱着又睡过去的席容烟,怀里的人太娇气,没一会儿就喊着不要,他深吸一口气,又吻了吻怀里的人,只能靠自己。 夜深人静,魏祁沐浴后披着外袍走到书房,桌面上已经静静放着一个信封,他靠坐在椅上,拿过信封打开,里面的纸条是席容写下的心愿。 魏祁顿了一下,又将纸条缓缓展开。 上面的字迹娟秀规整,只有短短的几字:顺遂太平。 魏祁的神情一顿。 高义又站在一旁低声道:“今日宫里头来了信,说谢才今日去了含元殿去,在珍嫔娘娘那儿借了两本书拿走了,晚上的时候还了回去。” 说着高义小心看向暗色中的皇上:“那书里有些东西,要不要将那书拿出来。” 魏祁脸上没有情绪,只是道:“不用管,让凌姑姑也别动那本书。” 说着魏祁指尖点在桌面上,又淡淡道:“也不用告诉烟儿。” 高义忙应了一声。 本来珍嫔走的时候吩咐过含元殿内不许人去,但皇上特意放了谢才人去,是等着那鱼上钩,如今看来,怕是回宫后便能收钩了。 只是他不明白,那谢才人值当皇上这么绕了一圈的去对付? 第二日席容烟睡到外头天光微微刺眼了,才忽然从床榻上撑起身来。 身边早没了皇上的身影,她又下意识低头,身上的衣裳规整的穿好,看起来像是换了一身。 她又觉得头有些晕,身上是熟悉的酸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一掀开床帐就看到床边的宝珠,她脑子一空,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宝珠见席容烟醒了,忙叫人送粥进来,又坐在席容烟身边道:“这时候已经巳时了,主子应该饿了吧。” “粥一直温着,皇上走前说等主子醒了就给主子端来。” “还说今早主子不用去皇后娘娘那里,让主子多睡会儿。” 说话间外头玉竹已经端着粥走了进来,席容烟接过来,才低头吃了一口,耳边就传来玉竹压低的欣喜声音:“昨夜皇上宠幸了主子许久,奴婢瞧着皇上这般宠着主子,孩子定然就快有了。” 说着玉竹又道:“奴婢将太后给主子的气血丸也带着的,主子待会儿吃完粥也吃一颗,能怀上就是好事了。” 席容烟低着头,微甜的银耳粥在口中化开,昨夜缠绵的场景她回想起一些,皇上沙哑又性感的喘息温柔的铺洒在她唇上,炙热的呼吸仿佛要将她化开。 她低眉,又吃了一口,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玉竹看席容烟应了,脸上落上高兴。 并且她瞧着皇上宠主子,真真是疼惜的,昨夜那么夜了,皇上也亲力亲为的给主子擦身子,最后还为主子穿衣。 那可是皇上,几个皇上能做这些麻烦事? 听说皇后娘娘都未在养心苑留过,皇上对自家主子,真真是独一份的好。 第72章 肚子可有动静了? 之后半月,席容烟都在养心苑里住着,她早早的去皇后那儿问了安,又跟随着众人退下。 从皇后那里退下后,席容烟就很少会去南苑的园子里逛,就留在养心苑的园子里。 因为她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她们虽不言语,但眼神里透出的疏离光芒,让她知道自己是极不讨人喜欢的。 便索性就留在养心苑里,她们也看不见她,两厢安好。 这日席容烟照旧从皇后那里打算退出去,皇后却在后面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看见皇后温和的朝她笑道:“这些日鲜少见你出来,今日日头正好,便一起去湖心亭坐着说说话吧。” 说着皇后低低看席容烟一眼:“都是在后宫里侍奉皇上的,你也别总是一个人。” 皇后说完还站起来,走到席容烟身边,牵着她的手笑道:“与本宫一起走吧。” 席容烟低头看向皇后握向她的手指,知道不能拒绝,又抬头看向皇后点头:“好。” 一行人去了湖心亭,皇后拉着席容烟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又对其他人道:“都是姐妹,你们平日里也多陪着珍嫔说说话。” “珍嫔刚进宫没有多久,与你们不熟,但你们记清楚,皇上是最厌恶那些嫉妒的,该和睦就要和睦。\" 说着皇后侧头看向席容烟,声音轻柔:“本宫之前便与你说过,往后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便来与本宫说就是。” “本宫一定严惩不贷。” 席容烟看着皇后此刻的面容,雍容华贵,身姿端庄,本就是温和雅致的面容,轻柔的淡笑起来,便让人觉得脾气极好。 只是让人冷落疏远她的,背后推手不就是她? 但她面上也感激的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又握着席容烟的手笑:“你倒是低调,本宫协理六宫,本就是要让后宫和睦,少生事端。” 说着皇后视线扫过席容烟身上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又看了一眼她耳边点缀的金丝牡丹坠子,最后视线扫过她脖子上那一圈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又落到席容烟的的小腹上。 她笑着伸手摸过去,问道:“你日日住在养心苑,这些日子肚子可有动静了?” 坐在旁边的其他人,不由也将目光放在了席容烟身上。 席容烟知道皇后这么问是真关心她肚子,现在不过是怕她隐瞒,偷偷先怀着罢了。 但其实她住在养心苑,与皇上也只是有过一回。 那回夜里后她身上酸酸软软的没有那个心思,皇上夜里也只是抱着她入睡。 其实她能感觉到皇上隐忍着,但皇上从来也没有强迫过她。 后头她又来了小日子,这两日才过去。 席容烟笑了笑摇头道:“嫔妾还没那个福气。” 皇后笑道:“你还年轻,又日日与皇上歇在一处,本宫是怕你有了又不知,误伤了孩子。” 又道:“本宫身边的嬷嬷会些医术,便让她给你诊诊。” 说着皇后让身边的嬷嬷过去给席容烟诊脉。 席容烟坦然的将手腕露出来,任由那嬷嬷把脉。 才一小会儿,那嬷嬷便朝着皇后摇头:“珍嫔娘娘的确还未有身孕。” 皇后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又看着席容烟叹息道:“皇上许久不添子嗣了,但愿妹妹能早添一桩喜事,给皇上开枝散叶。” “那时候皇上一定会高兴。” “说不定又升了妹妹的位分。” 席容烟握着团扇,坐姿秀丽,淡淡然唇边一抹婉约的笑意:“能为皇上诞下子嗣,是嫔妾的福气,旁的不敢多想。” 皇后笑了笑,又让席容烟待会儿留下陪她一起用膳。 席容烟看了一眼旁边玉竹的神色,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皇后做的所有事都有目的,忽然这么拉拢她自然也是。 她也能够拒绝,便说中午要陪皇上用膳,皇后定然也不能为难她留下。 虽说转念一想,皇后事事看起来都滴水不漏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在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害她什么。 但席容烟还是拒绝道:\"嫔妾中午时还要伺候皇上用膳,请皇后娘娘等嫔妾问过了皇上吧。\" 皇后涂着丹蔻的手指紧了紧,又笑道:“本宫随口提的,你既要侍奉皇上,那便不用陪着本宫了。” 说着皇后又叫了丽妃过来,将丽妃手边的二公主玉婉牵到怀里,低头捏了捏二公主圆润的脸蛋。 又拿了个果子放到二公主手里逗了逗,才抬头对席容烟笑道:“这孩子自生下来便是个懂事的,模样生的也喜人可爱,你瞧瞧,才四岁,模样便俊俏。” 席容烟看向二公主,二公主的确生的极好,小小年纪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便好看的很,皮肤白净,五官漂亮,不难看出长大后定然是美人坯子。 丽妃本就容貌不俗,看起来柔弱又妩媚,在这些后妃里也是排在前头的,皇上本也俊美,生下的二公主自然也不会差。 这会儿二公主被抱在皇后的怀里,不像上回扑来又来拉自己首饰的天真模样,此刻拘谨的乖乖坐在皇后怀里,显然是有些害怕皇后的。 席容烟往旁边的丽妃身上看了一眼,又见丽妃满眼担心的看着自己孩子,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席容烟垂了目光,视线放在二公主脸上,点头附和皇后:“二公主粉雕玉琢,也的确讨人喜欢的紧。” 皇后却又叹息:“只是二公主生的好,却一年里难见她父皇两回,也是个可怜的。” “上回她见皇上,还是在皇上寿宴上被领前去磕了个头,就被牵走了。” “本宫也心疼这孩子。” 席容烟的视线对上二公主圆溜溜的眼睛,小家伙紧紧瞧着她,眼里有一丝糯糯的怯意,又不停看向旁边的母亲。 席容烟不由又想到那日在明德殿,皇上看大殿下冷淡的神情。 皇后的目光转向席容烟,温声道:“妹妹如今得宠,本宫瞧得明白,皇上是真心喜欢你。” “若妹妹愿意,也劝着皇上也抽空去瞧瞧这孩子吧。” 说着皇后将二公主放到席容烟怀里:“妹妹也抱抱这孩子。” 席容烟一愣,怀里被塞了个暖呼呼的小家伙,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气,她捏了捏二公主的手,又抬头对皇后道:“嫔妾自然愿意劝的。” “只是嫔妾只是一妃嫔,说的话不比皇后娘娘的重要,还是皇后娘娘劝皇上应该更合适。” 宋贺兰一顿,又面色淡定的看着席容烟:“现在皇上日日与你呆在一起,就连本宫也见不了皇上几回。” 说着宋贺兰淡淡笑了笑:“你要是不愿答应,本宫也不会强求。” 席容烟笑了下:“嫔妾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嫔妾人微言轻,觉得皇后娘娘更能劝皇上罢了,要是没劝动,皇后娘娘也别怪嫔妾。” 皇后抿了抿唇:“你尽管提就是,本宫自然不怪你。” 坐在席容烟怀里的二公主显然要活泼了一些,小手不停的去抓席容烟身上的首饰。 她今日身上的衣裳名贵,蚕丝与金线银丝织的,衣襟上点缀着宝石,领口处还有一对透绿翡翠。 腰上还佩着一条用珍珠穿成的坠子,中间一大颗东珠十分显眼,一瞧就价值不菲。 席容烟在养心苑的衣着首饰穿戴,都是皇上为她准备的,若是依照席容烟本来的性子,是不愿穿这些出来的。 二公主喜欢席容烟腰上的坠子,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就拿在手里好奇的看。 这年纪的孩子几乎都是这般事事好奇。 席容烟倒不觉什么,旁边的丽妃却要过来将二公主从席容烟身上抱走。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慢声道:“二公主喜欢珍嫔,你何必抱走?” “要是皇上真去看二公主,不也是你造化?” 丽妃愣了愣,脸色苍白,忙又退了下去。 只是那坠子是用银线穿的,二公主孩子心性自然也不懂得看护珍惜,只听得啪嗒嗒几声,坠子上的珍珠纷纷滚落到地上,落了一地。 二公主被吓住了,一张小嘴就哭了起来。 席容烟身后跟随的宫女忙蹲下去捡珍珠,丽妃又着急的过来给席容烟赔罪。 席容烟怀里抱着二公主轻声细语的哄着,又抬头对丽妃含笑道:“也不碍事的,我也不怪二公主。” “上回那条二公主喜欢的璎珞没有送成,这回还想将坠子送与二公主的。” “倒是吓着二公主了。” 说着席容烟从怀里掏出帕子来,低头轻轻为二公主擦泪。 那白嫩又肉乎乎的小脸儿手感极好,哭起来眼眶晕染成薄红色,霎是漂亮。 丽妃愣愣看着席容烟怜爱抱着玉婉的模样,不觉眼眶一酸,心知席容烟怕是这后宫里唯一心善的人,默然收回了要去抱女儿的手。 皇后看着这一幕,又看了丽妃一眼,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最后珍珠都被捡起来放到一个碟子里,二公主在席容烟怀里也没哭了。 众人看着那碟子里那颗最大的东珠,几乎半个手掌大,这样贵重的东西,竟然只是珍嫔腰间的一个坠子。 并且还轻易说要送人。 那可是皇上赐的东西,珍嫔是真的不在意皇上会怪罪,还是知道皇上不会怪罪。 众人神色各异,又看席容烟抱着二公主一身木槿色,春日晏晏的光线落在她身上,不施朱粉,山眉水眼,细腻又白净莹透的皮肤如春后梨云,蛾眉带秀。 仅仅是低头哄着二公主的模样,就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丽妃也同样容色出众,只是那姿态到底不如自小名门世家出身的席容烟姿态雅致,一举一动都有教养规矩,盈盈含笑,低眉细听,温声细语,都让人见之流连。 不由又隐隐明白了皇上为何这么喜欢珍嫔。 王宝然坐在角落处看着席容烟,又默默看着那碟中的一盘珍珠。 到底是心里有嫉妒的。 没人不会嫉妒。 席容烟身上这一身,那些首饰,她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她想起她初初进宫那一年,家里没有祖产,只靠着父亲的俸禄,拮据的很,因着进宫,父亲用余下的银子为她置办了进宫的行头首饰,但在那些自小出身优渥的世家贵女面前,依旧显得黯然无光。 三年。 即便她听着像是被皇上宠过,但又退的了无踪迹。 她谨小慎微尽心侍奉,席容烟轻易就得到了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自己终辜负家里的期待,始终也没有帮到过家里。 皇上再不会看她一眼了,她明白。 席容烟看总算哄好了二公主,又见着二公主往丽妃那边看,便朝着丽妃道:“瞧着二公主想母妃抱呢。” 丽妃这才忙过来将二公主抱在怀里。 皇后对席容烟笑道:“看你与二公主倒是投缘,往后便多去找丽妃说说话,说不定你俩能说得上话的。” 说着皇后侧头看向丽妃:“你平日里空闲的多,也多去找珍嫔说说话。” 丽妃忙点头答应。 一直坐到快正午的时候,皇后才让众人散去。 她看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丽妃,低低落了一句:“去本宫那里。” 说着就拢着袖子往前走。 丽妃抱着二公主的手紧了紧,她不能不听皇后的话,她的兄长父亲都是依靠着忠勇侯府活着的。 回了养心苑的时候,皇上还没有回来。 席容烟往对面的阁楼一看,就能看到皇上在窗上时不时透出来的影子,那是皇上还在忙碌。 即便来了行宫里,也依旧有早朝,政务从来没有耽误过。 她看着那侧影忽然回头,两人视线对上,席容烟脸一热,连忙别过了头。 这会儿离用午膳还有会儿,席容烟又去养心苑的水池边看鲤鱼。 她侧身手臂搭在围栏上,问起玉竹日子,也不知日子过得快还是慢,大半月就过去了。 玉竹弯腰过去席容烟耳边道:“皇后娘娘让您劝着皇上去看二公主,背后的意思谁不知道呢,不过就是想让皇上重新想起丽妃罢了。” “丽妃奴婢瞧着也瞧不出什么脾性出来,但容貌的确是极美,可听说丽妃曾是皇后的侍女,那定然是皇后的人。” “奴婢瞧着,主子没必要真去与皇上说,万一皇上念起旧情呢。” “毕竟皇上后丽妃有了公主,那边说明曾经是受宠过的。” 席容烟撑头在围栏上,低头看着池子里的鲤鱼出神。 其实这些话不用玉竹说,她心里也清楚。 但皇后在众人面前说了那话,她怎么也要应下。 如果往后皇上真去看了二公主,丽妃可能会重新入皇上的眼。 皇上不去,别人也是说她善妒,一人霸占着皇上。 皇后对她总是带着试探和算计,看丽妃对皇后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估摸着被捏着命脉。 也是,曾经是皇后的侍女,家里估计有人被忠靖侯府拿捏着,又有什么自由自尊?那不过是皇后一个固宠利用的工具罢了。 她淡淡道:“二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我提一下也没什么。” 其实席容烟隐隐觉得丽妃应该是不会得宠了。 皇上若在意二公主,真要去看望,也不需要别人提醒。 皇后定然是劝过,皇上依旧没去,那便是真不愿去。 席容烟倒不担心这个。 第73章 你想让朕陪你睡? 魏祁远远的站在芭蕉叶后,看着席容烟侧身坐在亭子里,背影纤细,微微慵懒的姿态勾勒出匀称起伏的线条。 又看她手上的银色团扇落在她面颊前,白皙的皓腕露出来,一只翠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点缀在上头,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高义站在魏祁身后低声说着席容烟今日的起居,又道:“珍嫔娘娘从南苑的园子里回来,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回来就去凉亭里看鱼去了。” “还有珍嫔娘娘身上坠的珍珠坠子今日被二公主抓散了,应该是不能戴了。” \"听伺候的侍女说,今早为珍嫔娘娘佩那珍珠坠子时,珍嫔娘娘还十分喜欢,说做的巧。\" “可惜,只有那一条。” 魏祁听罢高义的话一顿,又道:“她喜欢,就重新再做一条一样的。” 说罢从芭蕉叶后走出来,往凉亭过去。 魏祁进了凉亭就将手搭在席容烟的肩膀上,坐在她身边后,另一只手就自然而然的搂在她的腰间,又用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去替她拿着扇子挡日光。 席容烟回头看向皇上好奇的问:“皇上这么快就忙完了?” 之前皇上上午几乎都是正午才回来,这会儿好似早了点。 魏祁低头看人,闻着她身上暖热的香气,视线扫过她空空如也的腰间,又问:“今天与皇后去南苑坐了?” 席容烟身后还跟着皇上指给她的宫人,皇上知晓席容烟也并不觉奇怪,她点点头:“今早皇后娘娘留臣妾与其他姐姐一起去亭里说话了。” \"说了会儿话,皇后娘娘见日头足了,便让我们散了。\" 席容烟声音轻轻柔柔又带着一丝少女特有如珠玉的声线,听起来格外好听,如一丝丝被阳光浸润的温暖。 魏祁光是听这声儿便忍不住靠近她,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上一世他的遗憾总想都补偿回来。 其实上一世他就对她承诺过会立她为皇后,只是废后关乎国事,皇后也未犯过大错,他心里其实为她谋划好了,只是需要她再等一年。 忠勇候府会慢慢失势,废皇后并不是难事。 只是她终究是不愿等他。 或许也是她不在乎他的承诺。 魏祁又问她:“开心么?” 席容烟被皇上忽然的这一问弄的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才点头:“开心的。” 魏祁牵着席容烟起来:“走去用膳吧,朕还给你带了东西,下午给你。” 席容烟被皇上拉着起来,又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 魏祁却没说话了,只是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午膳后,魏祁抱着席容烟去床榻上,想让她睡会儿,偏偏席容烟好奇的很,拉着他袖子又问:“皇上给臣妾带了什么东西?” 魏祁倒是觉得这样的席容烟可爱的紧,难得她有好奇的时候。 他送她那么些首饰玉石,也没见她多喜欢,这会儿倒是好奇起来了。 他没告诉她,只是弯腰看着人星眸,水润的眸子里有神的很,原这时候的席容烟,娇气又有些青涩,只想对她万般怜惜。 魏祁看着她笑:“就这么想知道?” 席容烟也含笑:“臣妾就是好奇。” 魏祁伸手握着席容烟的手:“你下午犯困,先睡一会儿吧,醒了朕就告诉你。” 席容烟被魏祁按上床榻,发上的首饰也没取,玉簪落在枕上,发丝松了松,裙摆叠嶂,露出匀称的小腿和月白的罗袜,如一只贪睡慵懒的猫咪一般。 魏祁手指落在那罗袜上,虽想再多看两眼,又见那绣鞋尖尖往里头缩,又替她将裙摆拉下去。 他在她额上轻柔的落下一吻,眼里的深情与对她的欢喜从来不加掩饰:“朕为烟儿准备的东西自然是烟儿的,不用着急。” “不然这时候不睡,夜里陪朕看折子又不怎么耐烦了。” 席容烟一哑。 原来她夜里陪在皇上身边兴致缺缺的模样被皇上瞧出来了。 她自觉的愧疚,又张张唇没可解释。 她又问:“皇上陪臣妾么?” 魏祁意外的一顿:\"你想让朕陪你睡?\" 席容烟不觉自己说的有什么,相反她最近觉得皇上抱着她入睡时意外的安心。 她点点头,还没说话眼前就一黑,再反应过来时,身子就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皇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也想陪烟儿。\" 平平无奇的话,却让席容烟觉得心头一烫。 她闭上眼埋在皇上的怀里,睡得很快。 醒来时已经是未正,席容烟跟着皇上起来,去妆台前稍微收拾了下,就跟着皇上去了书房。 只见书案上正放着一只燕子纸鸢。 魏祁紧紧看着席容烟问:“喜欢么?”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为她准备的是这个,怔怔看向皇上:“臣妾真的喜欢。” 魏祁便去拿上纸鸢,又牵着席容烟出去:“现在的风正好,朕陪你放纸鸢。” 青石路上,魏祁站在席容烟的身后,抓着她的手放线,看着那只越飞越高的纸鸢,席容烟仰头看上去,带了笑意。 她从皇上手上接过线往后退,风扬起她裙摆,仿佛小时候在庭院里与堂姐一起放纸鸢的时候。 魏祁静静站在一边陪着她,看着席容烟高兴的轻喊,唇边开了漾笑意。 他又走到席容烟的身边,为她将吹乱的发丝别去,又道:“你若喜欢放纸鸢,明日朕骑马带你上山去放纸鸢。” 席容烟侧头问:“上山?” 魏祁笑着指向东宁寺后面的高山:“就是那里,在高处,可以俯瞰一切,纸鸢会更高。” 第74章 永远也别离开朕 那只越飞越高的纸鸢很快被南苑里的所有人看见。 皇后看着那只纸鸢,又低头看向回来回话的内侍问:“谁在放纸鸢?” 那内侍连忙道:\"小的打听到是皇上这会儿在陪珍嫔娘娘放纸鸢。\" 皇后的的眼神一顿,又摆手让内侍退下去。 丽妃站在皇后的身后,也看着那只纸鸢,脸上全是愁绪。 第二日又传来皇上要带珍嫔上山的消息。 为防日照,皇上休朝一日,早早就让随行护卫整装候命。 皇上上山,身边只带着随行神策军,就与席容烟同骑一马上了山。 山并不远,即便站在南苑,也依稀可以看到神策军身上鲜亮的衣裳。 早上后妃们都在皇后这里议论纷纷,说的无一不是皇上为讨珍嫔欢心,便休朝带着她去放纸鸢。 皇后静静的听着下头的议论不出声,齐妃又到她面前低声道:“皇上现在宠珍嫔当真过了些,皇后娘娘就放任珍嫔这么受宠么?” “再这么下去,万一珍嫔又怀了孩子,瞧皇上宠她的势头,不也是威胁?” 皇后淡然的看着齐妃,甚至唇角还带了一丝笑:“你这时候可别犯蠢,忘了皇上的脾性。” “今日是十日一次的休沐,皇上是上山狩猎,顺便陪珍嫔放风筝,你当心说错了话,本宫可救不了你。” 齐妃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当真是休沐。 只是被皇上陪席容烟放纸鸢的事情一干扰,就自然而然的觉得是皇上为了席容烟休朝。 可即便不是,皇上上山只带了珍嫔一人,陪珍嫔放纸鸢也是事实。 她动了动嘴皮,到底没有开口了。 下头的还在议论,皇后让人都静下来,又规训了两句让她们不许再议论,就让众人散了。 皇后虽然不许议论,但私底下仍然要说的。 席容烟还不知她与皇上上山,南苑里早已议论起来了。 今早跟着皇上动身时,席容烟还问过皇上,让不让其他人一起,但皇上却抱着她就上了马,显然没有要带其他人的意思。 山路稍有些陡峭,一路虽顺畅,但席容烟也是第一次骑马上山,且皇上的马匹高大,不是她从前骑的温顺又不怎么高的马匹,虽说皇上一只手始终紧紧的搂着她,她还是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魏祁想起席容烟一向胆子小的很,便又抱着她换了个面,让她两手环在自己腰上,一只手紧按在她后背上,重新上山。 等上了山,魏祁低头看着怀的人,一双被水浸润过的眸子就往他看来,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有些不好受。 魏祁一愣,连忙将席容烟抱在怀里轻抚,又叫人去拿水来。 魏祁习惯了骑马,这山路对他来说并不算难走,但对于席容烟这般在深闺里的女子来说,该是没有体验过的。 他将自己的水囊送到席容烟的唇边喂她喝水,又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哄。 席容烟只觉得难受犯呕,她历来怕颠簸,连来行宫的颠簸都不愿意受,更何况骑马上山。 她别着头不愿喝水,张口就难受,那水便留了一些到了领子里。 魏祁心疼坏了,又叫人扎帐篷,等帐篷立好,才抱着席容烟去帐篷里。 看着怀里人眼眶含泪,闭着眼埋在他怀里,他软语怜怜,低头吻她眼角,又道:“烟儿,住不起。” 席容烟也不是要落泪,她太难受,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又听皇上的话,心里发软,依靠上去,抱紧皇上摇头:“臣妾没事的。” 魏祁不语,只将人抱的更紧。 这样的场景总让他想起那一天。 那时正是隆冬,岁末的事情格外多,他案上堆满了折子,等开春还要南巡。 他心里还想着北燕终于归降,愿割十六城,年年进贡,他也松了口气,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了。 只是高义却匆匆进来带给他一个消息,席容烟与顾韫玉的孩子,落水身亡了。 他记得他手上的笔霎时落到了地上。 那是席容烟活着最牵肠挂肚的人。 他将那个孩子接来宫中陪她,是想让她好好活着,与他好好的过。 他也可以不计前谦的对那个孩子好。 可那个孩子死了。 魏祁至今都记得那一天,鹅毛大雪里的女人跪在池边,抱着怀里湿漉漉死去的孩子抬头看他,眼里的心碎与死意,看得他心都疼。 那日之后,她便变得极安静,安静的让他害怕。 他抱着她,她只闷声在他怀里落泪。 就像现在这样。 脸色苍白,不肯说一句话。 他虽抱着她,却恐惧的能感受到她在离开他。 她以为是他害了她的孩子。 将那个孩子的死,全怪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不愿见那个孩子,甚至一见那个孩子陪在席容烟身边,他就掩盖不住对那个孩子的憎恶。 但他从没想要那个孩子死。 再没什么能牵绊她的,他不愿用席家威胁她,是在为两人和好留下最后的底线。 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席卷全身,魏祁闭上眼,掩住了眼里的赤红。 席容烟在魏祁的怀里休息了许久后,脸上的红润才渐渐回来。 她抬头看皇上的脸庞,担忧的神情一直没有落下过,她忽然心生出了心疼,伸手落在皇上的眼睛上,那双历来沉默的眼睛,看她的眼里总是有一股融化人心的深情,她轻轻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妾,臣妾没事的。” 温柔的温度是魏祁前世如何做都求不到的东西,他默然低头,掩盖眼中情绪,又将头埋在那温暖的颈窝上。 这一世他比上一世更难放开手。 在体会到她眷念的温度后,他更加贪婪的渴望这种温度,渴望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也再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魏祁仍旧抱了席容烟许久,又亲手喂她喝水,见人脸颊不再苍白,他才终于放心。 他低声道:“高山风大,不适合你,是朕没有考虑周全,” “朕让人去抬了轿撵,待会儿朕带你下山。” 席容烟看向皇上:“臣妾小时候也与大哥一起登高过的,皇上待臣妾一片心意,臣妾能在高山上放风筝,臣妾也欣喜。” 魏祁一顿,看着席容烟莹莹的眸子,他深吸一口气,吻住她唇畔:“朕的好烟儿,朕只离不得你。”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怎么一下子就吻下来了,来势汹汹,她仰着头几乎招架不住。 皇上又抬起头,那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微微的喘息里是低沉的情话:“烟儿,朕离不得你。” “永远也别离开朕。” 第75章 烟儿,你又想逃去哪里 那日,纸鸢飞得很高,高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回来的时候是坐的轿辇,不仅十几个侍卫平稳的抬下山,皇上更是骑马陪行护在身侧。 最后下轿辇的时候,还是皇上将席容烟抱在怀里,一路抱着回了养心苑。 席容烟早累了,在轿辇里就昏昏欲睡,被皇上抱着回去的时候,暮色已至,她昏昏沉沉又心安的埋在皇上的怀里。 身上倦的发懒,回去后也不想去沐浴,皇上弯腰过来哄着,她怔怔眯开眼看着皇上的眼睛,幽深宁静,昏昏然又点头答应。 只是被抱进浴桶里她看皇上在她面前宽衣,她空白的脑中才清醒了些,蒙着脸忙转了过去。 魏祁看着热气里的人,羞涩的耳根处都染了红晕,他解外袍的动作又一顿。 她这般羞涩,自己是不是急了些。 魏祁紧抿着唇,黑眸抑着体内的冲动,又顿住手上的动作,再慢条斯理的将衣襟拢好,走去她的身边。 一手撑着浴桶,魏祁缓缓弯腰,在热气里吻上她带着水珠的肩膀,引得那皮肤丝丝颤栗。 他又看向她羞涩的侧脸,雾气缭绕,仙姿玉色,水中若隐若现的春光,让他喉咙滚动。 视线又往下,他目光幽深,又轻吐出一口气。 见着席容烟仍旧捂着脸不敢看他,粉白的皮肤在热气里可爱娇气的紧,又无声笑了笑。 前世的席容烟从来没在他面前做过这些姿态。 欲拒还迎,但真正的心思他还没猜透。 但魏祁思量一瞬,又低声在席容烟耳边道:“朕先出去等你。” 席容烟听着耳边的声音诧异的放下了手,一侧头就看到皇上站起身正在转身。 她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在要碰上皇上衣摆时又顿住了手。 她咬着唇,又羞涩的喊不出来。 她想起今日在山上皇上握着她的手放纸鸢的场景,温柔的贴着她的后背,竟也让人眷念。 席容烟又捂着脸,让自己再别乱想,听着皇上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情绪纠结。 魏祁去了书房,堆了一天的政务摆满了桌子。 重来了一世,许多事情他并不需要多思索,处理起来也并不需要他花费多少时间。 席容烟沐浴完后就被引到了书房,书案后的皇上正含笑朝她伸出了手:“烟儿,过来。” 皇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不再是玄色龙袍,反是一身宽松的牙白袍子,皇上原本沉冷严肃的面容也跟着变得雅致温和了许多。 席容烟走过去,被皇上牵到了他怀里坐下。 魏祁自然而然的从旁边内侍的手里接过帕子,一点一点的为席容烟擦头发。 这不是皇上第一次为她擦头发了,只要皇上在她身边,就会在她身后温柔的为她擦发。 皇上是唯一一个为她擦头发的男子。 皇上竟然也会为她做这些事情。 她心中早有触动,低头又看向案前,折子文书都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放了一把折扇。 她认得那折扇,是她为皇上画的,原来皇上也带了过来。 又看着那些堆积的折子,显然好多是还没看的。 她未做什么,从山上回来便浑身发累,皇上一直照顾着她,应该也是累的,却又在批阅折子的时候为她擦头发。 她心尖发紧,身后温柔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皇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擦过她脸庞,她终于小声的问:“皇上累么?” 魏祁挑眉,顿住动作,又看人正转头过来看他:“臣妾怕皇上太累了。” “臣妾让其他人来擦头发也一样的。” 这是终于知道关心他了么。 魏祁在这瞬间情绪一动,面上却是他一贯的平静,他笑了笑:“朕愿意。” 短短的几字又让席容烟愣了愣。 她瞧不明白皇上,也瞧不明白皇上对她的喜欢。 从她进宫那一刻起,皇上就对她格外不一样。 可为什么不一样,她不明白。 擦完头发,魏祁又给席容烟喂了两块酸枣糕:“这会儿再吃两口。” 烛灯轻晃,席容烟低头低头看着送到面前的修长手指,她在朦胧的昏暗光色中怔怔看了一瞬,又低头咬了一口。 弯弯的月牙形还带着牙印,面前热气传来,皇上问她:“好吃么?” 席容烟嗯了一声,接着就看到皇上将剩下的半块放进了自己嘴里。 她怔怔瞧着,看着皇上的喉结性感的滚动,她忽然觉得脸发烫。 又听皇上含笑的声音:“烟儿说的没错,果真好吃。” 她局促的有些不知所措,面前却又被皇上送来了一块:“烟儿再吃一块吧?” 席容烟只觉得自己在皇上低沉的声音里晕头转向,低头又咬上去,却下意识的紧紧捏着皇上的手腕,似怕皇上再往自己嘴里送。 魏祁自然是故意撩拨她,却瞧着人脸红失神的模样,又觉青涩可摘,清澈的如一汪可以看见水底的溪水。 只愿千怜万怜的疼她,两世的情都唯一给她。 弯腰将娇小的人紧紧拢在怀里,低头吻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满心怜意。 席容烟被按在皇上的怀里还有些失神。 皇上怎么又忽然抱她了。 她手指捏着皇上的袖口,又捏向皇上腰侧的衣料,心扑扑直跳。 夜里入睡时,她整个身子都被皇上抱在怀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能安心的入睡,只是这夜她靠在皇上的怀里,梦至深处,她却听到了锁链的声音。 那声音忽远忽近,周遭都是一片黑漆漆的,身下是柔软的床榻。 席容烟动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她低头,才摸到自己脚上被扣住了锁链,原来锁链的声音竟然在她的脚上。 她惊觉一股恐惧,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来,想要掀开面前的重重帷帐让外面的人救她。 只是她才刚下床榻,锁链绷紧,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疼,她一步也不能再往前。 手指离帷幔也仅仅只差了一点点而已。 巨大的恐惧淹没至全身,她不知身在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安静的让人战栗。 这时候那帷幔却忽然被人掀开,一道冰凉的声音传来:“烟儿,你又想逃去哪里?” 第76章 忽然的排斥皇上 被掀开的帷帐犹如被划开的冰冷夜幕。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看不见他样子,却带给人恐惧的压迫,她往后退了一步。 锁链声响在寂静的暗色里,刺耳狰狞。 她的手臂被面前的黑影紧紧抓住,又被用力扯到男人的怀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如恶鬼的低语,那双她看不见的眸子正在冷冷的注视她:“烟儿,你怎么还是不听话。” 些微冰凉的手指摸向她的脸颊:“再不听话,便将你的手也锁住。” “永远将你锁在这里。” “一辈子也别想见你的孩子。” 她觉得浑身仿佛正被一条阴湿的毒蛇缠绕,男人的手臂带给她堕入深渊的束缚,让她永远都逃离不开。 那只手剥开她的衣裳,将她的身体羞耻的打开,她的哭喊伴随着铁链声,换来的是更加阴沉的警告。 席容烟一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面前床帐垂落,黑漆漆一片,与梦境里一模一样。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烟儿?” 腰上的手臂收紧,席容烟只觉得后背生了一层冷汗,心跳如擂鼓,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眼神惊恐的抬头,手已不自觉的推向面前的胸膛。 “不要——” “你放开我。” 魏祁一顿,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在害怕的挣脱他的怀抱,他低声唤她,换来的是她愈加用力的挣扎,仿佛他是吃人的猛兽。 魏祁眼底复杂的一沉,他松开怀里的人,又掀开了帐帘。 烛灯温暖安静的光线透进来,魏祁对上的是一双含泪惊恐的眼眸,身子瑟缩在角落里,披散的长发凌乱,正恐惧的看着他。 这一幕微微刺痛了他的眼。 曾经的他也见过这一幕,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恐惧的眼神。 他知道她胆子小,想着将人吓唬住了,人就应该会听话了,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她。 魏祁的心口泛疼,轻轻对着席容烟伸手:“烟儿。” 忽然进来的光线让席容烟眼睛一眯,面前的人影惶惶,她不适应的眨眨眼。 烟儿…… 与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男人也是这么叫她的。 她泪水模糊的看着面前渐渐靠近的人影,愈加惊恐,瞪大眼睛向后缩:“你别过来……” “你是谁?” “你是谁?!” 魏祁的动作猛的一顿。 他无声地看着缩起在角落里的人,又紧抿着唇伸手用力将缩在床榻角落处人拽进怀里。 怀里的人挣扎的很厉害,乱发沾在她湿润的脸庞上,失神的眼眸毫无焦距,一遍遍的喃喃放她走。 内室的动静惊动了伺候的侍女,姑姑才要过来询问,魏祁低怒的一声滚出去,外头正要进来的人连忙后退。 魏祁看着席容烟凌乱的模样心如刀割,等着怀里的人挣扎累了安静了一些,才轻轻低头捧着席容烟的脸庞让她抬头,让她的眸子看着自己。 修长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光,他深吸一口气,沉静的眼眸低低看着她:“烟儿,是朕。” 灯影撞撞,席容烟失神的眸子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深潭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苍白的模样,一眨眼,泪水涌出来,一下就扑进皇上的怀里。 她双手紧紧环在皇上的腰上,手指依旧在后怕的颤抖哽咽:“皇上……” 魏祁心如刀绞,弯腰将人抱进怀里,手指轻轻为她将脸颊上潮湿的发丝拨开,大手护在她单薄后背上,又吻她发顶怜语安慰着:“烟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只觉得全身贯通一股疲惫。 她沙哑的嗯了一声,泪水染在皇上的衣襟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又从皇上的怀里抬起头。 她看到一双担忧温柔的眼睛,墨黑的眸子沉默的看她,皇上散开的发丝垂在她肩膀,不再是束着金冠冷肃威严的样子,忽明忽暗里,她又如鲠在喉。 一滴泪花从她眼角往鬓角划去,她轻轻开口问:“臣妾刚才是不是失仪了……” 魏祁温热的手指轻轻抚去怀里人眼里的泪光,他看着那双泪光莹莹的眸子,在宫灯下闪烁着柔和的星点,瞧起来格外无辜又柔弱。 他深深看着席容烟的眼睛,涌出情绪:“倒还记挂这些。” 他将人搂紧在怀中,倾身吻了吻她额头:“烟儿,朕抱着你睡,不会再做噩梦了。\"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那双垂着的眸子里仿佛永远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又仿佛自己是他极珍视的人。 皇上宽阔的胸膛让她心安,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皇上正低头看着她。 光线顺着皇上披泄下来的发丝透进来,那双眸子很静,见着她醒来又叹息一声,将手抚在她脸颊上:“醒了?” 席容烟入目是皇上松开的白色衣襟,里头的胸膛上的皮肤隐隐可见。 暖黄的光线将皇上的白衣染上微黄,脸庞上的阴影随着烛光摇曳,薄唇高鼻,俊美又高华。 她隐隐可见皇上那胸膛上的那一道伤疤,她看得出神,忽然又对皇上的触碰生出了一股排斥。 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别开脸,躲避着皇上的触碰。 指尖的温热离开,魏祁沉沉的看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指一眼,又看向席容烟苍白的神情。 他抿了抿唇,唯有撑在床沿上的手指上的青筋暴露出了情绪。 他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神情,收回手指,又微微直起身子,看着垂着眼眸失神的人:“你昨夜未睡好,再睡一会儿。” “今日朕早点回来陪你。” 席容烟心不在焉的轻轻嗯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魏祁默然多看了两眼席容烟冷淡的反应,伸手想要再抱着她,又在快碰到她的时候顿住,起身走了出去。 他出去时眼色阴沉,刚才席容烟抗拒的动作都如前世一般,一场噩梦,便让她开始抗拒自己么。 席容烟看着皇上出去的背影,又闭上眼睛,不明白刚才一闪而过的对皇上的抗拒又是为什么。 梦里的那个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与皇上的声音分外相似。 这种感觉让她惴惴不安。 才刚用完早膳,皇上就过来了。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来的这么早,正要站起来的时候,皇上就按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去椅子上坐下。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问:“昨夜做了什么梦?” 席容烟低着头,又摇头道:“记不得了。” 梦里的场景席容烟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梦境里与那个恐怖的男人缠绵,席容烟如何也说不出口。 魏祁沉眸。 他忽然低低开口:“烟儿,能主动吻朕么?” 席容烟一愣,抬头对上的就是皇上幽深的眼眸,正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带着一股近乎是压迫的审视。 和一股帝王生来便有的让人不容拒绝的威严。 即便皇上神情温和又沉默,那股威严也让人不能忽视。 席容烟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手攀在皇上的肩膀上,强忍着心里的抗拒,生涩的贴上皇上的唇畔。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眯着眼好似在酝酿情绪,又将她压在桌上,用力回吻过去。 第77章 期待他们的孩子 之后的一连几日,皇上都一整个下午陪着席容烟,让席容烟微微有一股被困住的错觉。 这日上午,席容烟在皇后那儿问安后被皇后叫住留下一起说话。 一同留下的还有丽妃。 二公主极喜欢席容烟,一见着席容烟便要往她怀里去。 丽妃笑道:“还没见她这么喜欢过谁呢。” 席容烟就笑着将二公主抱进怀里,捏着二公主肉嘟嘟的手道:“我也是极喜欢二公主的。” 皇后喝着茶,视线扫过席容烟腰间那一块与上次一模一样的珍珠坠子,笑着问:“这坠子重新穿好了?” 席容烟看了一眼,就道:“高公公送来的,该是重新拿回去穿了吧。” 说着又要拿来送给二公主。 丽妃忙拒绝道:“这是皇上给妹妹的,妹妹可别轻易送人。” 又道:“玉婉年纪还小,还佩不得这样大的坠子,往后再说吧。” 席容烟听丽妃这般说,又见今日二公主对她的坠子也全没兴致,也就罢了。 皇后问起席容烟让皇上来看二公主的事情。 皇后提起这事,席容烟便面色些微愧疚道:“嫔妾与皇上提过的,只是皇上这些日好似有些忙,我后头会再与皇上提的。” 席容烟夜里是的确与皇上提过,但皇上只是敷衍的嗯一声,又看她一眼,再没话了。 她也能感觉到皇上并不怎么愿意提起二公主,且这些日子皇上又去后山狩猎骑马,回来的时候都是天黑,又要看文书到夜深,她提了两天,皇上也没反应。 席容烟心里便有数了,也不再提了。 丽妃听着席容烟话心里也有数,知道皇上不会来看她和孩子的。 皇上也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 当初生下来的时候皇上即便在府中都没有去看一眼,更何况是现在。 丽妃朝着席容烟笑着理解道:“我知晓妹妹尽力了,妹妹也别太放心上。”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眼里的嫌弃隐隐约约。 今日席容烟在皇后这里待的稍有些久,快临着中午了。 皇后让人去布膳,又对席容烟道:“本宫瞧你与丽妃聊的倒是投缘,不如今日便一起留在本宫这里用膳便是。” 丽妃自然不敢拒绝皇后的话,席容烟愣了一下也答应下来,只叫宝珠回去养心苑与内侍说一声。 午膳很快摆上来,跟着皇后落座时,没想却听到外头太监又传来皇上过来的声音。 皇后的眼神一顿,随即笑着站起来迎出去,席容烟和丽妃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跟在皇后的身后。 魏祁进来时看了一眼仪态恭敬站在皇后身后的席容烟,又扫过桌上的饭菜,最后将目光落在皇后脸上,又道:“朕许久不来皇后这里,这会儿正好有空。” 皇后心知肚明皇上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 她依旧寻常温和的笑着,又道:“珍嫔和丽妃聊得投缘,本宫就留着她们一起用膳了。” “珍嫔还十分喜欢二公主呢。” “皇上也来的正好。” 说着又赶紧吩咐人去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来。 魏祁落座在上位,看着站在桌边的人,又摆摆手,席容烟和丽妃才在皇后坐下后一起坐了下去。 这场午膳吃的格外小心,席容烟察言观色,几乎不说话。 只是用膳时皇上让人将一碟席容烟喜欢的鲈鱼摆在她面前时,让她心里微微快下,又赶紧起身谢恩。 魏祁看着席容烟在皇后面前谨慎小心的模样默然,低声让她坐下。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对她道:“你这些日子不是还说想侍奉皇上么?便来为皇上布菜吧。” 丽妃小心看了一眼对面皇上的面容,忙应声,硬着头皮站起来站到了皇上的身边。 她低头看着皇上冷淡的眉眼,又看皇上微微蹙起的剑眉,心头发颤,银筷上夹的蟹肉竟然落了下去,她顿时一身冷汗,赶紧跪下去赔罪。 魏祁看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女人,看着她吓得浑身颤抖,不悦的紧抿着唇。 余光处又见席容烟往这边看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耐,让丽妃起身退去一边。 皇后也没想到丽妃这么不中用,又赶紧对皇上说起魏恒这些日的功课来,最后又笑道:“恒儿说他很喜欢现在的老师,说他父皇在意他的。” “还说等皇上回宫后,他还要来皇上面前为上回的事情赔罪呢。” 大皇子因为有课业,所以这回没有过来行宫一起,皇后好不容易见皇上一面,说的也几乎是孩子的事情。 魏祁只是嗯了一声,如他惯常的冷淡严肃,不透露出一丝可以让人猜测的情绪。 席容烟低头吃菜,不敢抬头看那幕,却能感受到皇上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 皇后也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 她压着心头的那抹不痛快,对皇上这样冷淡的反应她亦是不想应付的,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总要常提起。 如今还要借着席容烟才能见皇上一面,也是可笑。 尽管对皇上本没什么话说,她就又说起魏恒小时候的事情,希望好歹能让皇上回想起一些父子情。 魏祁没打断皇后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膳后他净口洗手后,才对皇后开口:“你不用操心他的课业,只需操心他的起居便是。” 说着魏祁又看了皇后一眼:“北地的战事紧,你这些日子也少送信过去。” 皇后的神情一愣。 她捏紧了手指,长长的指套划过袖口上华丽的布料,她却含笑点头:“臣妾也只是关心父亲罢了,臣妾也没有关心恒儿的课业,只是督促他温习。” 魏祁没说话,站起身来,又看向席容烟,对着她招手:“过来。” 席容烟一愣,感受到皇后看来的目光,忙起身低头走到了皇上的身边。 她的手很快被皇上温热的手掌握住,牵着她就走了出去。 皇后静静的看着皇上牵着席容烟出去的背影,又看着皇上特意为席容烟慢下来的步伐,胸口还是一疼。 尽管对皇上没有情了,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不一股不甘心。 她想起了当初她初初与皇上成婚后去见先帝,皇上独自大步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提着裙摆追赶他的步伐。 她轻声唤皇上慢一些,皇上的步伐也依旧如初,一刻也没有为她慢下过。 那时皇上还只有十九,少年已分外高大,军功赫赫,薄情的冷眸从来面无表情,却又乱人心神,让人悸动。 叫人幻想能成为那双眼里的唯一。 不过仅仅是一年多,她就灭了那些悸动的心思,冷酷的人是没有感情的。 只是如今看来,原来皇上的步子也有愿意为别人慢下来的时候。 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而已。 她不伤心,她唯一只有不甘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依旧低着头谨小慎微的丽妃,眼底露出不耐烦的厌恶:“没用的东西。” 今日她特意留席容烟在这里,为的是让丽妃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脸。 丽妃的容貌并不比席容烟差,两人都是内敛温婉的相貌,依稀还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定皇上会爱屋及乌。 哪里知道丽妃这么上不得台面,刚才战战兢兢连去给皇上布菜都能出错。 丽妃是当初家里特意为她挑选的貌美的侍女,为的就是帮她笼络圣心的,哪想胆小又不机灵,倒是快成了弃子了。 她冷冷的拂袖,却又知道皇上今日来这里是担心席容烟在这里受委屈。 她是绝不能有动作的。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的丽妃身上。 这头席容烟被皇上牵着出来,注意到皇上自从进去皇后那里,就始终没有看二公主一眼。 二公主也怯生生的看着皇上,被丽妃紧紧抱在怀中,连过去喊一声都怕。 席容烟不由微微抬头看向皇上,严肃冷淡的下颌便让人望而却步,可皇上接着垂下来的眼眸却又温和平静。 席容烟不禁问出来:“皇上不喜欢二公主么?” 魏祁牵着席容烟去了养心苑的园子,听罢席容烟的话只是淡淡动了动眼波,又面无表情道:“那孩子,并不是朕期待的孩子。” 说着他又皱眉。 子嗣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他的母妃在他六岁时病逝,他被养在有些受宠的端妃那里,端妃只将他当作争夺权利的棋子,并没有什么温情。 在从前的魏祁心里,他不期待任何一个孩子,他更知道帝王家的子嗣没有所谓的父子情。 但他对他与席容烟的孩子是期待的。 至少他觉得他会对那个孩子有感情。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事实是,他在他面前压抑了他的不快。 席容烟知道如果他去看丽妃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在他面前提起,无异于是毫不在意地将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过去。 他又低声道:“往后你不用在朕面前提起她。” 席容烟疑惑的一愣。 可是她认为,再怎么不期待也是自己的孩子,且不期待皇上会宠幸丽妃? 只是此刻皇上声音冷淡,席容烟知道不能再提,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又被皇上拉着一起坐在了一张大圈椅上。 皇上随意的靠着椅背,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又叫人去端了碟干果和玫瑰乳酥。 给席容烟喂了两块,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黄稠包裹住的东西放到席容烟手上,低头看着她:“你看看,喜欢么?” 席容烟好奇的接过来,又看皇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又低头去打开,直到看见一只玉簪。 那是一只玉兰白玉簪,玉色温润,晶莹剔透。 那顶端的两朵玉兰花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花苞,栩栩如生,格外好看。 皇上低沉的声音响起:“朕听说你喜欢玉兰花,便特意亲手为你雕刻的。” “烟儿,喜欢么?” 席容烟错愕的看向皇上,又低头看向手上的簪子。 原来这竟是皇上亲手刻的,她眨眨眼,又看向皇上怔怔的问:“皇上刻了多久了?” 魏祁笑了下:“刻了些日子,朕忘了,昨夜才刻好。” 原来昨夜皇上在书房呆了那么久才回来,竟是在为她刻簪子么。 心里被烫的一热,有些感动。 席容烟捏紧簪子,看向皇上看来的眼神,喃喃道:“臣妾喜欢皇上为臣妾刻的簪子。” 魏祁看着失神的人,微微直了些身子压下去问:“那烟儿能每日佩戴么?” 席容烟低头埋在皇上的颈窝处,轻轻的点头:“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不敢辜负,一定会每日佩戴的。” 抚在席容烟后背上的手指一顿,魏祁神色复杂的沉默。 这并不是他满意的话。 不过也够了。 她明白他日夜雕琢的心思就好。 能够代替那个死人的就好 --- 很快一月多过去,要摆驾回宫了。 路上浩浩荡荡从麓山回去,席容烟受不得颠簸,便在马车里小睡,连东西也没有怎么吃。 等回了宫便是下午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阴黑。 席容烟身上困倦,皇上又说今夜不过来,便早早就歇了。 谢雨眠被宫女拦在含元殿外,听着那宫女客气的说席容烟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她时,她唇角带了丝笑,又温温和和的点头:“无妨的,我知道席妹妹受不得颠簸,本是担心她舟车劳顿,便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席妹妹既睡了便罢了,原也是我这个时候过来扰了席妹妹,我明日再来便是。” 说着谢雨眠看了一眼殿内,又拢着袖子不紧不慢的转身。 那宫女看了谢雨眠的背影两眼,又转身回了殿内,却并没有告诉席容烟这事,只是低声说给了凌姑姑。 而谢雨眠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已经落下去,一张脸在明明灭灭里神色不清。 皇上在麓山东宁寺行宫如何宠席容烟的,她虽然宫里都已经听说了一些风声。 可谢家与席家,本就两家亲近,为什么不能互相帮衬。 她特意这个时候去看席容烟,是想着皇上夜里定然还会去看席容烟的,说不定皇上能多看自己几眼。 高公公不是说自己与席容烟有几分像么,说不定皇上也对她有意思,只是中间有席容烟阻挠,所以皇上一直没有去过她那里。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自己的猜想,只要席容烟愿意在这时候见自己,只要席容烟愿意帮她在皇上那里露脸,她都不怪席容烟了。 现在看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或许席容烟也知道自己与她有些相像,所以她防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行宫,不让自己住来关雎宫,不让自己接近皇上。 偏偏她却在自己面前一副无辜温婉的模样,她原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人。 尝到了皇上宠爱的甜头,就忘了过去的姐妹情谊了。 原来从前都是看错了她。 她用力的捏紧手指,眼里又升起了一丝恨。 第78章 争宠 第二日席容烟去了皇后那里问安后,丽妃忽然过来她身边,邀着席容烟去她那里坐:“回来后玉婉一直惦念着妹妹去看她,妹妹要有空,便去瞧瞧她吧。” 席容烟看了眼丽妃的神色,上回她对她避之不及,如今又主动过来亲近。 席容烟稍微一细思,面上就笑了下点头应下来:“二公主分外讨喜,我也喜欢的,得空了定然会去瞧。” 丽妃看着席容烟脸上的含笑,发上玉簪与白玉兰的衣裳秀婉动人,让人觉得分外好亲近,又让人觉得在她面前自愧不如。 她又轻声道:“我瞧妹妹不常出来走动,我平日里会带玉婉在下午时去花园子里玩一会儿,妹妹若有空去园子里,也来找我说话就是。” 席容烟依旧笑着应下。 与丽妃说了几句分开,回去的路上,玉竹忍不住开口低声道:“丽妃娘娘是皇后的人,忽然对着主子亲近,主子应该防着些。” 席容烟垂着眸子,虽是不喜这些意味不明的勾心斗角,但也不至于看不清,她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其实席容烟并不觉得丽妃像是精明有手段的人。 那日皇上去皇后那里,她却抱着二公主站在后面不起眼的角落里,给皇上布菜时还出了错,但看起来显然不是为了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的。 更没有领着二公主去皇上的面前露脸。 丽妃比起齐妃惠妃来,还稍让人放心些。 但也不是完全放心,因为丽妃在皇后面前谨慎恭敬,显然是最听皇后话的。 且越是不显眼的人,最后怕是越让人防不胜防。 下午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万姑姑过来笑着给席容烟传话,让席容烟去太后那里一趟。 路上席容烟才从万姑姑口中得知了自己母亲过来的消息,不由步子又快了些。 到了慈宁宫,席容烟匆匆一进去,便见着自己母亲坐在太后的身边,不由眼眶一热,便走过去喊母亲。 谢氏亦红了眼眶,起身将席容烟抱在怀里又道:“是皇上恩典,特准许我来看望你的。” 说着谢氏上下打量席容烟,在见着席容烟领口和衣襟口处的宝石,和那发上精巧的花冠钗饰便知道女儿在宫里过得不差的。 她在外面就听说了女儿在宫内得宠,才短短的几日,就封了嫔位。 皇上后宫如今统共十来人,除了当时登基时先封的妃位,自己女儿的品级其实已经不低了。 皇上还派了人去特意恩准自己入宫探望,这更是恩宠。 她眼眶泛红,见着席容烟如今模样,心里总算是放了心,又牵着席容烟让她又给太后谢恩。 太后就忙拦着,无奈的朝着谢氏道:“谢哀家做什么,哀家没帮什么,是皇上喜欢容烟。” “这也是席家的福气。” 谢氏连连点头,又牵着席容烟在身边坐下。 太后问起席容烟去行宫的事情,又笑道:“皇上历来勤政,即便不上朝也会呆在宣政殿处理政务。” “这回皇上愿意为了你连政事都不管的就带你上山,只为与你放纸鸢,那已说明的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是真的在意你。” “这时候也是你最该要抓紧皇上的心的时候。” 说着太后面色慈爱,却是欣慰的开口:“平日里瞧你内敛有些放不开,却没想还是有些手段,居然能拢住皇上的心。” “看来哀家教你的,你都听进去了。” 说完又看向谢氏:“也是你教养得好。” 谢氏全不觉得自己女儿会那些笼络男人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女儿的性情。 别人不主动,那定然亦是不露声色的。 当初也亏的顾家那个喜欢自己女儿,常过来拜见,与自己儿子结交,席容烟慢慢才明白别人的心意,不然就如根木头一样懵懵懂懂。 她面上却是笑道:“也是多亏了太后娘娘的教导。” 又说了阵话,太后看了眼天色,又道:“你们母女该是单独有些话说,哀家先去小憩会儿,你们在这儿说话就是。” “这里是哀家的地方,放心,不敢有人偷听。” 说着太后起身走了出去。 谢氏见太后走了,这才拉着自己女儿细问:“皇上是真的这么宠你?” “听说连着两月都几乎留在你那里,可是真的?” 席容烟抬头看向母亲,嗯了一声点头。 谢氏看着席容烟的面容,叹息道:“皇上对你这般宠,我也是没想到的,从前带你进宫时,倒是撞见过皇上几次。” “但那时候皇上没呆多久,你又定亲了,该不会对你有意才是。” “这回进宫的也是急的很,当天中午就下旨了,连想法子的余地都没留,不然我还是希望你嫁去宣义侯府的。” 说着又捏紧席容烟的手:“不过阴差阳错的,这也是你的造化,我知晓你不会用那些手段,更知晓你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 “皇上喜欢你,该是真喜欢你,这是好事。” “皇后那里你得小心,他父亲手里有兵权,宋家在朝廷也有派系,你当心些,可别要强,万事找太后就是。” “宫里受欺负了,你父亲也会帮你出气的。” 说着谢氏凑近席容烟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北地都是当初跟随皇上的功臣,可谁又说如今皇上不忌惮他们呢?” “功高盖主了,皇上会留的久?” “如今宋家跋扈任他跋扈去,说不定皇上也在等着机会,不然怎么忽然给大殿下换老师了?这些都是你父亲说的,你万事只低调就是,再受宠也别招人嫌。” “但我这倒是信你,我唯一只担心你遭人嫉恨,在宫里可千万小心。” 席容烟听着母亲叮嘱的话,异常懂事的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小心的。” 谢氏欣慰的点头,又对席容烟道:“这回过来,你舅母也记挂你表姐的。” “你在宫里得宠是好事,但你表姐如今才只是才人,你帮帮你表姐也可以的。” “宫里边人心复杂,你表姐和你自小长大,往后你们互相帮助,在宫里才能安稳下去。” “皇上的宠爱或许哪一天就没了,那时候你和你表姐才更应该互相扶持。” “谢家和席家本也常来往,利益相同,你如今得宠,帮你表姐在皇上那儿露露面也是不难的。” “你舅母和你父亲也是这意思。” “皇上终归要宠其他人,那这个人是自然是自己人最好,” 说着谢氏又道:“刚才我也让人将信给你表姐了,信里提到了让你帮她的事情,你表姐这些日应该来找你帮她。” “容烟,这也是我的意思,你舅舅对你自小极好,你表姐在宫里不如意,你得帮她。” “不管如何,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席家还有谢家,你不能自私。” 席容烟一愣,看着母亲:“表姐与从前不一样了,情谊变了些。” 谢氏垂眸:“容烟,情谊是会变,但她姓谢,席家与谢家分不开。” “不管如何,别让你舅舅寒心,你舅舅知道你表姐在宫里过的艰难,你既然得宠,帮你表姐是应该的。” 席容烟并不想这么做,看着谢氏:“母亲,皇上并不是容易让人左右的,怕是会适得其反。” 谢氏皱了眉:“我已经答应你舅舅了,你只管帮一回,行不行我与你舅舅都有交代。” “有些人没有受宠的命,不怪你,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席容烟看着母亲定定看来的眼神,也知道舅舅对她自小的确极好。 但她说的也是实话,事情不成,她与表姐之间,怕是误会更甚。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氏却打断道:“容烟,你哪怕敷衍过去做做样子,也好过你什么都不做,不然我怎么与你舅舅交代?” “况且这事我已说给了你表姐,也说你答应了,你表姐会来找你,你若不应,你怎么交代。” 席容烟没想到母亲真应了,她一顿,只道:“母亲让我想想。” 从慈宁宫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席容烟回想着母亲的话,宝珠又在身边小声问:“主子真要帮谢主子?\" 席容烟没说话。 宝珠张张口欲言又止,到底也没开口。 其实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寻常,就连夫人其实当初也给姑娘身边准备了用来固宠的丫头,卖身契在夫人手上,也不怕不听话。 席容烟回了含元殿,坐在软塌上,看着对面的窗外,看向了窗外的红墙,不见多少绿意,耳边又传来鹦鹉娘娘吉祥的话,席容烟笑了笑,又逗了逗它。 沐浴时,宝珠给席容烟擦背的时候小声问:“万一皇上真宠谢主子了,主子难道不伤心么?” 席容烟撑着头,闭上眼睛时,却又浮现出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在缓缓叫她烟儿。 与皇上的声音如出一辙。 最近她时常做梦,梦境清晰了些,那声音也更清晰了,常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叫她。 她揉了揉眉心,又闭上眼睛趴在浴桶边缘。 宝珠看着席容烟趴在浴桶上的背影,半晌也没有得到回答。 之后一连几日,皇上都没有过来含元殿,应该是在行宫积压了一些事情忙碌。 席容烟也没有找过谢雨眠,倒是谢雨眠主动来找了席容烟说话,又主动提了那日母亲给她信的事情。 席容烟端着茶盏,已经听出了谢雨眠话里的意思了。 一丝天光从外头照进来,席容烟一只手搭在小案上,宝蓝色的料子衬的露出来的皓腕白净,一只粉玉镯子更是精贵,袅袅香烟缭绕,她侧头看向谢雨眠。 从前温婉的表姐,如今眉眼间已经不似从前的神色了。 谢雨眠看席容烟不说话,又紧紧看着席容烟脸上的神情道:“我们两家本是一体的,不管我们谁得宠,对我们来说不都是一样?” “姑母说你也已经应了,要是你真愿意拉姐姐一把,我们在宫里一定能一起过得更好的,还能一起对抗皇后啊。” 席容烟垂了眼帘,看了眼茶盏里的茉莉,又低头饮了一口。 接着她抬头,对着谢雨眠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后宫里能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的性情姐姐该明白,要是让皇上知道我们背后的动作,皇上怎么想。” “皇上历来厌恶争宠的事情,到时候姐姐怎么办?” 说着席容烟微微倾身,握住谢雨眠的手:“我其实心里还是为姐姐考虑,万一适得其反,我倒是先不说,姐姐在皇上心里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谢雨眠一愣,紧紧看着席容烟:“什么叫为了我?” “姑母都说让你帮我,你却不愿。” “你心里怕什么,你心里明白。” 席容烟沉默,其实她想说,表姐若是真在皇上心里有一席之地,也不必争,她是真的担心表姐出事。 她与表姐之间到底是到了这一步。 席容烟沉默了半晌,又才道:“我可以帮姐姐,但我只帮一回。” “不管成不成,我是尽了力的。” “再有姐姐要知道,外头人知道我与姐姐的关系,想姐姐与我反目成仇,让姐姐来对付我,让我们内斗,她们坐收渔利。” “皇上不是好糊弄的,姐姐别被利用了。” 谢雨眠的脸色一僵,很快又笑着点头:“妹妹放心,我都知道的,不会怪你。” 谢雨眠走后,席容烟撑头在小案上出神。 指尖划在茶盏上,又顿了下。 她其实心里早就能想到结局了,这事定然不成,但她答应下来,一是让表姐别急功近利,二是要看表姐会怎么做,看她与表姐之间还有没有一丝情分。 她也已经劝过,要是她依旧怪自己,两人之间也没情分了。 —— 又两日过后,皇上夜里来席容烟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但熟悉的味道贴上来的时候,她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她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等到头顶的呼吸渐渐沉了,她又开始翻来覆去。 怀里的动作窸窸窣窣,魏祁在暗色中睁开眼睛,又按着席容烟的腰让她别乱动,再半撑起身看着怀里的人问:“又做噩梦了?” 从上回那场梦境过后,魏祁明显感受到席容烟对他有一些防备。 那种防备大抵连席容烟自己都没有察觉,但他太了解她了,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她的不同。 席容烟见皇上问她,就抱在皇上的怀里摇头:“臣妾就是睡不着。” 魏祁挑眉,目光幽深的看着怀里的人。 他的手指游走在她起伏的身体上,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了。 第79章 主动亲他一下 那日噩梦之后,席容烟好似对他的亲近有些躲避,他不愿逼她,但如今已经过了半月,他也需要缓解自己心里的那股郁气。 魏祁的眼神渐渐浓重,喉咙滚了滚,指尖捏在那柔嫩的掌心上,身子往下压,热气就扑在席容烟面容上:“怎么睡不着?” 席容烟因着皇上忽然靠近过来,一只手抵在皇上的胸膛上,感觉到皇上炙热的呼吸就要落到她唇上,想着心里还有话没说,又忙道:“臣妾觉得有些头疼。” 说着席容烟又对上皇上的眼睛:“今日许是在园子里待久了,吹了风,这会儿有些睡不着。” 魏祁动作一顿,掀开床帐低头看人,见着人脸庞红润,水眸杏眼,瞧着不像病了的样子。 他到底也担心,知道席容烟的身子算不得好,前世里他想要两人的孩子,太医说席容烟气血差了些,没那么容易有孕,调养了许久。 他心头还是一紧,又忙对外头吩咐去请太医来。 席容烟第一回骗人,到底心里惴惴,又听皇上要喊太医,忙拽了皇上袖子拦着道:“臣妾只是稍微有点疼,躺一躺就好了。” 说着席容烟撑起身扑进皇上的怀里蹭了蹭撒娇:“臣妾最怕吃药了,或许明日就好了。” 魏祁一顿,低头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一身白色单衣,黑发披散,从她腰上起伏,惹眼又妩媚。 他抿紧唇,伸手搂在人腰上。 他只是神色深深的垂眼,又抱着人对坐在自己怀里问:“真不愿看太医?” 席容烟双手便揽住皇上的脖子点头,声音哑哑的有些委屈:“臣妾怕苦……” 魏祁深吸一口气看着人这娇气撒娇的模样,又看她领口微忪,里面的白玉肌若隐若现。 视线重新落到席容烟面容上,薄红染面,樱唇琼鼻,眼眸看着他,有些委屈又有些撒娇哀求。 他看不得她这模样,多看一眼就心软一分,又叹息一声将人按在胸膛上。 他知道席容烟怕苦,但也看出来她也对他藏着事情。 到底也不忍心拆穿她。 他应下来:“明日要是还头疼,便一定要叫太医了。” “要更难受了,就差人去与朕说,明白吗?” 席容烟便忙听话的点头。 魏祁将人重新放回到榻上,目光幽幽看着眼底的那张半开的红唇,他很想这时候与她缠绵。 席容烟被皇上瞧的心里猛跳,到底又受不住皇上看她的眼神,揽住皇上的脖子微微仰头亲了皇上一下,她又脸颊发热,小声道:“皇上总瞧臣妾做什么。” 说着她低头埋进皇上颈窝上:“臣妾被瞧的心慌。” 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让魏祁目光一垂,瞧着那埋在怀里娇小的人,又深吸一口气。 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居然还主动亲了下他。 前一世席容烟要是有这么机灵主动,要是也能撒撒娇骗他,他怎么也不忍心吓她。 其实他每一次吓她,都是想让她服软,偏偏那时候的她犟的厉害,又害怕又犟。 这会儿他是想现在亲近她,但他看着席容烟闭着眼睛的侧脸,想着她头疼,也抱紧了人。 魏祁闭上眼睛,半晌后又轻轻叹息,手指为席容烟将脸庞的发丝别开,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没有再问她任何的话。 这一夜魏祁依旧紧紧将席容烟抱在怀里,这回人倒是睡得很快,才在他怀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魏祁从宣政殿出来,便往含元殿去。 才刚跨进内殿,一道粉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面露羞涩,又盈盈的行宫礼:“臣妾见过皇上。” 魏祁低头,唇畔紧抿,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谢雨眠低垂的脸庞。 负在身后的手指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又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向里头,席容烟没有迎出来。 他看了谢雨眠一眼,目光落到她羞涩的脸庞时,又不发一言的沉眉抬步往前走。 谢雨眠见着皇上的动作,光是看着皇上高大的身形她就紧张的不行,又赶忙跟在皇上的身边低声道:“席妹妹今早与臣妾说头疼,臣妾便过来照顾了。\" 说着她端起早准备好的茶水送到皇上的面前,声音柔柔道:“席妹妹这会儿正在小睡着,皇上先坐会儿喝口茶吧,席妹妹应该很快就醒了。” 魏祁顿住了步子,视线看向轻纱内的屏风,那里安安静静,没有动静,又将视线转到谢雨眠端着的,还带着热气的茶水上。 他唇角压了压,黑眸里的情绪浓重,眼底沉色一片。 原她昨夜说疼痛是为了这个。 她也知道自己担心她,不管信不信,他都会不放心的来看看她。 心头竟是一阵绞痛。 千万般的柔情只愿给她,她却毫不在乎,能轻而易举的给别人。 谢雨眠看面前半晌没有动静,心里忐忑,又咬咬牙,大着胆子脸颊羞红的将视线从皇上玄色胸膛上的龙纹团花往上移,去看皇上的脸。 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茶水就一颤,温热的茶水撒到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只看见了皇上脸上冷酷阴沉的面容,剑眉下的长眸格外骇人,周身冷冽,杀气骇然,仿佛她再往前靠近一步,就会被一剑刺穿。 让她连讨好献媚都不敢。 原来那些潜邸旧人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争宠。 更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讨宠。 从前皇上去她那里两回,只是坐着用了膳便走,虽是冷淡,却没这么吓人。 这回她是真正领略到了皇上的恐怖吓人,仿佛自己犯了大罪。 霎时间心跳如鼓,她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魏祁低头看向地上浑身发颤的女人,又想起前世里这女人趁着他为席容烟的冷淡失意,在他面前言语多说席容烟不懂体贴,又挑拨说席容烟心里只喜欢那个死人,还将席容烟骂他的话尽数说给了他。 他当然知道席容烟骂他什么,即便当着自己的面,席容烟也咒骂他。 可这个女人一面照顾席容烟,一面又挑拨离间,想在他面前邀宠,他前世本想杀了这女人,偏席容烟护的紧。 席容烟也丝毫不信他的话,避他如蛇蝎。 他怕席容烟伤心又恨他一层,留了这女人一命,没想这女人还敢往他跟前凑来。 魏祁冷着脸,要不是考虑着席容烟,此时此刻他都不会留这女人一命。 阴冷的声音如嗜血的煞神,魏祁单单吐几字:“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谢雨眠就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跑了几步她踩到了裙角,又跌倒,却半刻不敢停留,又爬起来跑出去。 带起碎裂的瓷器声。 席容烟躺在床榻上,听到了外头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摔下去一样,心头迟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送一盏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的床帐忽然被人掀开,皇上玄色的龙袍就立在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就投下了一片黑色的沉影。 第80章 你不在意朕会喜欢别人么? 面前一片暗影,入目连皇上脸上的表情都没有看到,就感觉到下颌被捏住,她下意识的张嘴,很快就被吻了上去。 吻的又重又急。 席容烟脑中还微微空白,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皇上眯着眼看她的眼睛。 她一时看不出面前那双眸子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觉那双黑眸里有暗流翻滚,与平日里的皇上看她的沉静眼神有些不同,却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同。 他又看到皇上的眼睛眯了眯,隐隐可怖,她正心慌时,一只大手忽然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眼前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她耳边响起皇上熟悉的低喘,她的手抵在皇上紧紧压下来的胸膛上,脑中却在想外面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皇上会忽然进来,那碎瓷声又是什么。 除了上回在宣政殿的那一回,皇上很少在白日就这样。 那吻的很重,微微有些疼,席容烟虽不是很习惯,还是迎合着,又觉得唇畔一疼,她眼眶一红,没忍住喊了一声:“疼……” 那一声喊疼的声音很细,娇气的,又有些委屈。 魏祁的眼里阴沉满布,巴不得给她再咬疼一些,让她再长长记性。 睁开眼又见着那双含着水色的水润眸子,到底是顿住了动作,压下了此刻滔天想要占有她的欲望,将脸埋在席容烟的颈窝处。 心底深处还是怕她惧怕他,不敢再如前世那般对她了。 即便心里怨她不在意自己,还是不忍心强迫她。 他缓缓松开捏在席容烟手腕上的手指,又抬起头看她的脸。 潋滟动人的小脸,唇畔嫣红,还泛着水色,杏眸却是委屈的看他,越是委屈,越是让他觉得她无情。 唯有他一人如一个寒夜里的旅人,贪婪的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度。 他不明白他还要怎么做,才能比得上那个死人。 才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他紧紧看着她的眸子,沙哑的问她:“你喜欢朕么?”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席容烟脑中一懵,张张口,空白了许久。 皇上对她温柔体贴,赏赐她的都是最贵重的东西。 皇上还总是抱她,喂她吃东西,担心她照顾她,她一点都不讨厌皇上。 她甚至贪念在皇上的怀里,喜欢皇上抱着她。 她没有什么犹豫的点头:“臣妾喜欢皇上。” 只是她说完的一瞬,脑中忽然闪过皇上刚才眼里的神情,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让她觉得那个梦境里囚禁她的男人就是皇上。 席容烟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胡思乱想,她捏着皇上的袖子,又伸手想揽住皇上的脖子。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的脸庞,手指一下抓住席容烟伸过来的手腕,微微压了压肩,又低低的问她:“既然喜欢朕,为什么又将朕推给别人。” “还是你并不在意朕会喜欢别人了。” 席容烟一哑。 其实她早就猜到瞒不过皇上了。 她也提醒过表姐,皇上从来都不好糊弄,即便是这样的安排,皇上也能发现。 那外面的表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表姐的时候。 席容烟知道现在是定然不能承认的了。 她继续伸手揽上皇上的脖子,眨眨眼睛有些委屈的小声道:“皇上误会臣妾了,是表姐担心臣妾头疼,照顾了臣妾一上午,臣妾睡着了表姐也在臣妾身边陪着。” “表姐只是来照顾臣妾,臣妾也更没有其他心思。” 魏祁深吸一口气,抿着唇看席容烟。 他心底气她,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前世里半分这样的撒娇都没有。 况且这时候她还为她表姐说话。 她心心念念一心对待的表姐,哪里真心对过她? 魏祁闭了闭眼,不想对席容烟发脾气,免得吓着了人,他也不想逼她回答。 前世他太着急,逼的太紧,反而越被她疏远,如今他只想循序渐进。 魏祁抿了抿唇,又看了席容烟一眼,不想再追究她这件事,这样也好,她能早点看清她表姐。 他又低声问:“头疼好些了没有?” 席容烟便忙点头:“表姐照顾臣妾周到,好多了。” “从前表姐便常照顾臣妾……” 她话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身子被皇上托起来抱进怀里,皇上低头静静的看她:“还是叫太医来瞧瞧,不然朕不放心。” 席容烟本想说睡一睡她就好了,没想到皇上直接叫了外面的人去叫太医,她阻止也没阻止得住。 魏祁又低头挑起席容烟的下巴看她:“烟儿,你表姐再好,有朕对你好?” “朕才会陪你一生,你与朕将来还会有孩子。” “你最该依靠的是朕才是。” 席容烟愣了愣。 又感觉到皇上的手掌落到她小腹上,低沉的问她:“烟儿,你想为朕诞下子嗣么?” 席容烟抬头对上皇上深深的眼眸,羞涩又自然而然的低声道:“臣妾愿意的。” “臣妾也想早点怀上皇上的孩子。”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前世他紧紧抱着她在怀里,卑微的求她将肚子里的孩子安心生下来。 他将来会封他们的孩子为太子,会为她遣散后宫,让她做唯一的皇后。 只是她最后依然残忍的将他们的孩子流掉了。 那天大雨,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发丝披散。 她靠在枕上,孱弱无力的眼睛却报复似的看着他,她说她不会生下禽兽的孩子。 她说她不愿被人在身后指点议论。 她还说那孩子即便生下来,将来长大后也不会高兴自己并不光彩的出身。 那一刻,魏祁几乎心死了。 她对顾韫玉的孩子呵护备至,对他们的孩子却能残忍的打掉。 那一天他杀了她满宫的宫人。 他冷眼旁观的看她恐惧的看她,他心底的疼一点不比她少。 满宫的血,都是死人。 都是因为她。 是他给她的教训。 是她亲手杀了他们孩子的教训。 他威胁她,下一次就是席家的人。 最后又独留她在满是死人的宫殿里。 如今再听她安然坐在自己怀里说愿意为他生下子嗣,他不在乎她此刻说这句话的真假。 至少她说了愿意。 魏祁抚摸着面前的红唇,从前记忆的情绪让他又几乎不能自控。 仿佛让他又回到了那一天,看见席容烟绝情的眼睛。 第81章 让她赶快怀上他的孩子 魏祁深吸一口气将席容烟抱紧进怀里,这一刻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 他不管她心底深处究竟是如何想的,他早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一生。 他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腹,又捏着她脸庞问:“那朕是不是要勤快些?” 席容烟当即脸庞就一瞬间红了起来。 她咬着唇,看了皇上一眼,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心慌的很,又一下埋在皇上的肩膀上。 魏祁无声笑了笑。 其实他与她之间算不得频繁,甚至算下来半个月才能有一两回,全是为了顾着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强忍下来的。 前世里她刚进宫时,他存了让她赶紧怀上孩子忘了那个死人的心思,不管是哄着也好,逼着也好,甚至是强迫也好,他几乎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唯一只有一个念头,让她赶快怀上他的孩子。 那个死人也会彻底成为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她腹中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也忍心。 此刻埋在他怀里的人又让他情动,满足溢出来,他挑起她的下巴就又吻了上去。 太医来的时候,躬身候在屏风外面,听着里头的动静,又胆战心惊的往外头挪了挪,不敢出声,暗道皇上兴致竟这般好。 传唤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魏祁就听到了,只是此刻怀里的人春水涟涟,眼眸含泪,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让他放不下人。 又吻了好半晌才将发软的人身子托起来,为她整理了刚才散开的衣襟,低头瞧了眼被亲的晕头转向的人,不由的又笑了笑。 席容烟身上还是穿着入睡的寝衣,魏祁又放下了床帘,才让太医进来。 太医本想着进来是狼藉一片,又看皇上坐在床沿上衣冠整齐,再见着皇上手上托着从床帐内伸出来的白皙皓腕上,那手掌托在下面,好似十分小心。 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早就流传在宫内说的,皇上如何宠珍嫔的话了。 皇上登基这三年来,除了在皇后那里,他还是第一回见皇上在妃嫔那里的。 顿时不敢怠慢,连忙过去把脉。 他小心问了里面席容烟的病症,便听一道细声细气的珠玉声传来,光是听这声音,便知里面的人容貌极好。 又小心诊脉了片刻,他才对着皇上躬身抱手道:“珍嫔娘娘的脉象细腻如丝,稍有窄窄之脉,有些血虚,应也是血虚引起的头疼,微臣开一副方子给珍嫔娘娘补气养血,应能大好。” 席容烟在里头听着,听着要喝药,心头就是一跳。 等太医走后,帘子被掀开,席容烟见着皇上坐在床沿,又想起刚才被皇上那样亲的时候,脸颊一红,又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露出来。 魏祁一顿,随即笑了笑,他弯腰握住她捏着被子的手挑眉:“亲了这么多回还害羞?” 席容烟又捂住眼睛,闷声道:“臣妾才没有。” 魏祁看着在被子里裹成一团的人,怕她闷坏了,又将被子拉了拉,低头对她嘱咐:“等下午熬好药了,也记得喝。” “你身子气虚,该补一补。” 席容烟弱弱的开口:“其实臣妾也不用吃药的,臣妾养两日就好了……” 话又没说完,魏祁已经弯腰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像是有些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咬,又看着身下的眼眸:“烟儿,病了就要吃药。” “等你怀上我们的孩子,朕会封你为妃,入住在承乾宫。” 说着魏祁的手指伸进锦被中,落到席容烟的小腹上,深深看着席容烟微微发愣的面容:“今夜朕早点过来陪你。” 暧昧沙哑的话让席容烟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她脸颊发热,又想要捂脸。 偏偏魏祁不让她如意,低头深深看她:“嗯?烟儿不想让朕来?” 席容烟瞧着皇上有些坏的表情,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她进宫来撞见皇上的时候了。 那时候皇上冷疏威严,看起来高高在上又尊贵。 她与皇上在宝华殿对坐时,皇上脸上半明半暗,神色晦涩,她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 原来皇上也会逗弄人。 她撇嘴,故意道:“不想。” 魏祁挑眉,大手捏着席容烟滑嫩的脸颊:“烟儿嫌弃朕?” 席容烟便作正经道:“臣妾不敢嫌弃皇上,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让皇上早点来见臣妾。” 魏祁低笑一声,又深深看着身下有些娇气狡黠的人,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 他弯腰亲了她一口:“你便当朕是昏君,只想早点来见你罢。” 席容烟愣了一下。 又见皇上的黑眸看来:“烟儿,今夜去重华殿吧。” “与朕一起沐浴。” “可以么?” 席容烟被皇上炙热的气息包裹住,又被皇上炙热的目光看得心噗噗直跳,脸颊红晕,捏紧皇上的袖子含羞的点头。 皇上在陪她用了午膳后才走的。 等皇上一走,席容烟就忙叫玉竹过来问上午的事情。 玉竹几乎看了全程,她也清楚的看到皇上脸上那阴沉骇人的脸色。 她当时还害怕的抖了都,就怕皇上迁怒到了自家主子身上。 她忙将事情对席容烟讲了一遍,席容烟脸色并没有变化。 这样的结果,她昨天已经告诉了表姐。 又想了想,还是去看看,若是表姐又因这事恨她,那便真没干系了。 若真还留着从前情谊,便不会误会她,更会体谅她。 又叫玉竹给她身上收拾一下,又往华阳宫去。 到了谢雨眠的殿外,席容烟要进去探望,外头的宫女见到席容烟过来,忙进去传话。 里头的谢雨眠趴在床榻上,脸上泪水横流,又想到皇上刚才看她的眼神,好似厌恶至极,要杀了她那般,如今还心颤颤的。 她不明白,明明高公公还说皇上说过她的模样和席容烟相似,为什么皇上又这么看她。 这会儿她又听到宫人来身边说席容烟过来探望,她手指捏在锦被上,指节泛白,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不见。” 今日她去含元殿那一遭,就像是故意让她去受辱的。 现在却又来假惺惺的看她。 她定然是事先与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觉得她心机深重,故意接近,不然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她。 又想宫内早有流传皇上厌恶争宠讨宠的女人,席容烟定然也听见了。 她就是故意的。 第82章 什么时候才能有朕的孩子 谢雨眠越想便越气得浑身发抖。又猛地拿起身边的茶盏往地上用力扔了下去。 她恐怕永远也得不到皇上的宠了。 都是席容烟害的。 外头的席容烟听到表姐不见她,心里就沉了一下,又听到殿内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便知道表姐还是恨她了。 也罢,她也没什么愧疚的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妹妹来找谢才人?” 席容烟转身,见着是同住在华阳宫的黄贵人。 只见黄贵人走到席容烟面前,往里面看了看,又朝着席容烟笑着小声道:“我之前私底下还听说了谢才人说妹妹不好的话呢,或许有什么误会,妹妹来找谢才人也好,什么话说清了就好了。” 席容烟拢着袖子看向黄贵人,这明显挑拨离间的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含笑:“谢黄贵人提醒。” “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都要后宫和睦,你这些挑拨的话,也要少说才是。” 黄贵人脸色一变,捏紧了手。 席容烟回了关雎宫。 玉竹在席容烟身边看席容烟一脸沉默,低声道:“今日的事情不怪主子,奴婢也没想到皇上是那样的反应。\" “谢主子不过就是送茶过去,也没有太过的动作,皇上不至于会那么不高兴的。” “再有谢主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跪下去了,连着茶也撒了。” “或许是这样又惹了皇上不高兴吧。” 席容烟撑头在小案上,听了玉竹的话,又道:“往后表姐再来找我,你要防范些。” 玉竹一顿,又看席容烟的神色,忙点头:“好。” 第二日席容烟是在重华殿醒来的。 她身上才刚动了动,皇上就抱紧了她。 性感沙哑的在她头顶响起:“烟儿,别动。” 席容烟愣愣的,身体紧贴在皇上身后,很快就发现了皇上身上的反应。 她不敢再动,小声问:“皇上今日不上朝么?” 头顶便又沙哑的嗯了一声。 揽在她腰上的手指又往她衣摆处伸了进去,席容烟赶忙伸手去拉皇上的手。 只是皇上的手臂粗壮,她的力气简直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就被他得逞。 又感觉到下巴被挑起来,唇瓣被很快吻住,席容烟伸手又推在皇上的胸膛上。 昨夜她被折腾到半夜才睡,现在身上还酸软着,实在是再受不住了。 又想到昨夜自己被皇上弄哭了,更是羞赫。 那推在胸膛上的力道就如猫咪一般轻挠,除了增加情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魏祁见着人有些难受,想要顺着她,到底又挨不住欲望,低哄着:“一回就好了。” 席容烟眼眸含着泪,被堵着嘴只能莹莹无声的控诉,他昨夜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也轻易食言了。 她可不信他。 魏祁自然是不敢与席容烟对视的,又埋头吻在她脖子上,舔着她耳垂又怜怜低哄,哄了半天,哄的人晕头转向了才压下身去。 低低细细的声音透过床帐穿出来,本准备好热水候着的宫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一趟又是许久,席容烟身上半分力气也没了,全靠皇上托着她身子。 身上微微落了些汗,席容烟闭着眼,感受着皇上又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吻着她后劲喃喃:“烟儿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有朕的孩子。” 席容烟却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也觉得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没怀上呢。 该不会是皇上身子有问题吧。 是不是也要让皇上看看御医,不过她也不敢说。 身子又被皇上翻了过去,她被紧紧抱在皇上的怀中,皇上吻着她发顶,似是叹息了一句:“烟儿,别离开朕。”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皇上说了。 她从疲累中抬起眼帘,只看到皇上光裸的胸膛。 她目光落在那道胸膛上的伤疤上,还是提起力气点头。 她又睡了一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皇上已经没在身边,宝珠候在床边,一见着席容烟醒来就小声道:“皇上先去宣政殿处理政务了,让我们好生伺候着主子。” “说主子要是醒了,就先回去歇着,皇上忙完了就过来。” 说着宝珠一边扶着席容烟坐起来,一边又道:“早上还是皇上给主子擦洗的呢,皇上对主子真好。” 席容烟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坐起来还有点头晕,腰处酸软,觉得自己是像是纵欲过度了。 怎么她瞧着皇上好似还精神奕奕。 她低头撑着额头缓了缓,又问:“什么时辰了?” 宝珠一边给席容烟穿衣一边道:“过了午时了。” 席容烟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收拾好从重华殿出去时,席容烟撞见了正好路过的皇后娘娘。 重华殿与宣政殿在一条宫道上,这时候撞见皇后娘娘,或许皇后娘娘正从皇上那里出来。 这也只是席容烟的猜测,她也并没有多想,忙对着皇后娘娘行宫礼。 皇后拢着宽宽的袖子静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低着头的席容烟,又想起刚才去皇上那里商量赏花宴事宜的皇上冷淡的神情。 听说皇上早上在重华殿留到巳时才走,又看席容烟脸颊上还带着薄红,眉眼泛着波光,眼角晕红,一副春娇玉嫩的模样,她袖中的手已暗暗捏紧。 她脸上笑了笑,温和伸出一只手扶着席容烟起身,却又道:“珍嫔虽受宠,但也要顾忌着皇上的身子。” “皇上以国家大事为重,北地又有征战,你虽是后妃,也要行劝谏,而非贪宠。” 皇后的这番话,便像是席容烟故意缠着皇上。 但她也知道,皇上这两月都在自己那里,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外人又不知她与皇上之间的事情。 但也要说清楚的。 席容烟面上依旧是恭敬的神色,抬头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警醒的是,臣妾也谨记皇后娘娘的话。” “但臣妾从未贪宠,皇上日理万机更未不节制,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心里也要紧皇上的身子,皇上也从未因臣妾耽误过政务。” 宋贺兰淡淡看了看席容烟,静静的低眉,却让她越看心口越堵着一口气,淡笑一声,又坐上步辇从席容烟面前走了过去。 等走远了,俞嬷嬷才跟在皇后的身边低声道:“昨天含元殿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今天才从黄贵人那里打听到,听说皇上去了含元殿后,谢才人就从含元殿里跑出来了,还是哭着出来的。” “后来珍嫔过去找她,谢才人也没见。” “具体什么事,也没打听出来。” 皇后淡淡拨弄着指甲,冷笑。 第1章 春梦 “烟儿,舒服吗?” 昏暗的帐幔下,纱帘外朦胧的暖光让席容烟的眼神迷离。 暖账内,甜腻的味道让她浑身发烫,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面前那具炙热高大的身体。 她听见自己陌生又细细的喘息声,手指紧捏在男人白色衣襟上,身体难受地厉害。 在袅袅烟纱帐中,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样子。 她泪眼朦胧地觉得身上难受,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他宽大的手指抚过她眼角眉梢,最后又落在她潮湿的后背上。 她看见他那双含着情欲的幽深眸子深深看着她,又叹息地低语:“烟儿,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你很快就能忘了他。” “你只能是我的。” 他炙热的手掌拖起她软绵绵的身子,让她有一种痛苦的欢愉。 -- 席容烟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失神地看着熟悉的帐帘许久。 刚才梦境中的场景,真实地让她产生了错觉。 仿佛自己还置身于那个弥漫着暧昧情香的暖账内。 直到眼前的一切让她渐渐觉得真实,她才撑着坐了起来。 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还有那双危险又冰凉的眸子…… 她摸了摸脸颊,微微的发烫,心跳仍旧不止。 细白的手指撑着额头,铺在白色单衣上的乌发尽数落到身前,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后背有了一层薄汗。 这些日子她总是做这样的梦境,却永远都看不清梦里男人的脸。 帘帐外亮起了纱灯,丫头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席容烟轻轻应了一声,帘子才被挑开。 柔软的暖色黄光透进来,宝珠只见着席容烟一张芙蓉面上的眼眸里像是含了一汪水色,白玉脸颊上透出一抹薄红,就连额头上也染了细细的汗。 几丝长发贴在她潮湿的脸颊边,带着几分妩媚的艳色,却吓了宝珠一跳。 外头还丝丝下着细雨,她忙回头让丫头将刚开了一丝缝的窗户合上,又担忧地看向席容烟:“姑娘,是不是又风寒了?” 如今刚入了春,还带着料峭的寒,又绵绵下了两天的雨。 再有姑娘前些日为着顾公子的事情伤心哭了一场,这些天也一直郁郁寡欢。 或许没注意就又寒了。 席容烟却摇头,含糊的开口:“就做了个梦。” 她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地上的地毯,又有一瞬的失神。 她还梦见他被那个男人压跪在地毯上…… 席容烟的脸色微微一白,微凉的手指盖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明明她连那些俗本都未看过,更遑论见过男子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宝珠看席容烟低头捂着脸,发丝从肩上落下,忍不住担忧地问:“姑娘怎么了?” “要不请郎中来瞧瞧。” 席容烟摇头,直到脸颊上那最后一丝烫褪下去,她才低声道:“梳妆了先去母亲那儿吧。” 宝珠这才叫画扇过来为席容烟穿戴。 坐在妆台前时,席容烟看着铜镜前的人,又仿佛看到了梦中自己迷离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叫丫头推了窗。 凉风吹来,她听着沙沙细雨声,看着窗外山茶花在雨中摇曳,她才总算心静些。 再不去想自己的梦。 穿戴好才去了母亲那里问安。 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这两日又病了,席容烟守在床榻前也有些伤心,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轻声道:“母亲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氏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额上戴着扶额,容色美貌的妇人即便在病中也颜色极好。 她眼眸中含着担心,握紧席容烟的手,低声叹息:“容烟,我的病不过多养些日子,我现在只是担心你啊。” “出了这事,只怕外头有心人传你不好的话。” 席容烟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如今外头已有一些风言风语了。 有时候席容烟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外头说的那般克夫。 在席容烟三岁时,父亲就为她定了一门娃娃亲。 是朝廷德高望重张老太傅的长孙张景升。 只是在张景升六岁时,在池边戏耍的时候不慎落入了湖中,等到婆子发现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 这事虽然查出来是府里妻妾相斗酿成的祸事,却在后面为席容烟的名声留下了引子。 后面在席容烟十岁时,又定下一门亲。 是清流世家顾家的嫡长子,顾韫玉。 席容烟与顾韫玉其实也算两小无猜。 自己父亲是门下省黄门侍郎,顾韫玉父亲身在翰林,两人在国子监时已交情深厚,门第更相当。 自己母亲与顾韫玉母亲当年亦是深闺密友,两家常来往。 顾韫玉公子俊秀,雅人深致,在前年中得进士,任京兆府判司,本也是前程无量的。 更要紧的是,顾韫玉待席容烟细致妥帖,虽从不曾有过逾矩,却能时刻感受到他的关照。 席容烟亦是期待这份姻缘,心里更是欢喜的。 两家早已定了日子,只等五月婚期到了嫁给他。 可哪想半月前,顾韫玉与几个交好的同科好友游春时,路上竟遇见了歹人劫财,一番争斗下,顾韫玉胸口中了匕首,倒地不起。 再没能醒来。 席容烟听到消息时伤心得不行,始终不信的。 直到听到父亲亲口的话,她才觉得心割裂的伤心。 从前顾韫玉在乞巧节送她的荷包里写着一生一世,她恍惚想着,心如被剜了。 她在那几日想不明白,她满含欣喜地等着嫁人,为什么又要给她这样一遭? 韫玉哥哥那样好的人,为什么要遇见这样的事。 那几个贼人抓住了即便偿了命,可韫玉哥哥的命,又有谁还回来。 席容烟现在想来依旧伤心,红了眼眶。 她看着母亲沙哑道:“外头怎么说是外头的事情,女儿都不在意的。” “即便一辈子不嫁,我只要陪在母亲身边就好。” 谢氏看着席容烟脸庞,又是低低叹息:“怎能说这样的话。” “现在外头那些混人胡说你克夫,到底也影响了你亲事,不好议亲了。” “太后娘娘既召见你进宫说话,你就好好收拾下去吧。” “要是太后娘娘能做主为你赐一门亲事,我也放心了。\" 第2章 遇见皇上 席容烟垂眸,手指捏着的绣帕一紧,又低低开口:“母亲,韫玉哥哥刚出事,太后又做主为我赐婚,旁人怎么想?” “必然说我无情无义的。” 说着席容烟闭了闭眼轻声道:“况且我也并不急着定亲嫁人。” 席容烟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谢氏也明白席容烟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不是她急,是席容烟的年纪等不得了。 本来席容烟在去年九月及笄,她是想婚事往前一些,但奈何大师算的日子就是今年五月。如今席容烟十五过半,要是婚事再拖到十六,年纪就大了。 即便现在定亲,繁琐的流程下来,最快也是年前成婚。 再慢些,明年才能成婚了。 她叹息着拍拍席容烟的手:“先不说这些了,太后今日召你进宫,你先进宫见了太后再说吧。” 席容烟点点头,又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她出到外面廊上,看着细雨依旧,潮湿染了几分感伤,她又想起了顾韫玉。 想起了他昔日待自己的好。 又想起前两日顾韫玉妹妹奔到她面前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要害她大哥的场景。 顿了许久,席容烟才低头撑伞迈进雨里。 一身银丝烟罗裙漫入雨中,裙摆在青石路上的倒影上一闪而过。 -- 太后的慈宁宫席容烟其实来过了许多回。 太后是她姑母,小时候父亲总是带着她和姐姐还有大哥入宫来拜见。 从前是坤宁宫,现在是慈宁宫。 这时候细雨已停,地上的石砖带着潮湿。 长长的宫道她走得很小心,宫里的规矩比外头更多,她保持着仪态,一路微低着头,不敢有一丝差错。 身边经过了两名宫女,她余光看到她们朝自己看来,窃窃私语。 不由捏紧手,外头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宫里么。 忽然前面引路的慈宁宫掌事姑姑停下步子,侧身对着席容烟低声道:“四姑娘,皇上来了。” 席容烟并不是第一次在进宫时碰见皇上,她心下镇定,恪守规矩,跟着掌事姑姑停下了步子,就对着对面皇上的步辇行宫礼。 当仪仗路过面前的时候,席容烟的心还是微微有一些紧张。 盼着快些过去。 她又想起前年进宫时,正好碰见太监抬着裹着白布的人路过的那一幕。 那白布上斑斑的血迹晕染,露出在外面的惨白指尖还在淌血。 那太监认出席容烟身边的是太后宫里的大姑姑,忙过来问候,大姑姑随口一问,才知原那白布下的是刚进宫不久的美人,说是冲撞了皇上的忌讳,就被活活杖死了。 那时周遭人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 身边的姑姑也只是点点头,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席容烟那时只怔怔看着那染血的白布出神,回去后就做了场噩梦。 对皇上更是带了几分害怕。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忌讳,竟然要将人活生生的打死。 可前面的仪仗却忽然停下,席容烟只看到眼前停了一双绣着金龙的黑靴,她手指紧张的捏紧了手上的绣帕,又忙规规矩矩地给皇上半屈膝作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紧张捏紧的纤细手指,低垂的目光掠过她秀挺鼻尖,又落到她脸颊两边摇晃的翠绿耳坠子上。 在不安的乱颤。 魏祁深了眼眸,她还是这么怕他。 看着她纤长的睫毛抖动,一如前世里她在自己怀里时,总是不安分地想要离开。 再次见她,那股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情绪紧绷,让他想更紧地将这个女人禁锢在身边。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想要碰她,只是他忘了,这个时候的席容烟还是绣阁里的待嫁女子。 太后会再为她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 她也会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夫君。 她这个时候是害怕自己的。 对自己敬而远之。 果然,他的手指还未触碰到她的脸庞,他就看到了席容烟惶惶不安看来的眼眸。 一如前世里,她总是用那种惊惶害怕的神情看他。 还往后退了一小步。 魏祁按压下心头那一丝升腾起来的阴翳不快,笑了笑收回了手:“容妹妹是去太后那里?”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称呼,些微有些惶惶然。 太后虽是她姑母,但皇上并不是太后所出,她与如今的皇上也只是寥寥几面而已。 她虽常来宫中陪伴太后,但相识的皇子也唯有从前的太子,与其他皇子并不熟悉。 她与皇上更算不得熟悉,这般称呼叫她心生了不安。 她垂首愈加恭敬地回话,不敢抬头。 魏祁点点头,只道:“那容妹妹先去。” 席容烟在魏祁高大身形的压迫下没来由松了口气,又忙告退转身。 只是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端着手,手心出了汗。 魏祁负手静静看着席容烟规矩又谨慎的背影。 她一直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仪态规矩从来不会出错。 又是内敛保守,平易近人的女子。 还有那么点胆小和循规蹈矩。 前世即便她的夫君死了,她宁愿守着那冷冰冰的灵牌,也不肯改嫁给他。 他紧抿着唇,冷峭神情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散开。 身边高公公弯腰在魏祁身边低声道:“皇上,这两个怎么处置?” 魏祁寒凉的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两名被堵住嘴的宫女,轻飘飘落下一句冷酷的话:“五十杖。” 说完转身重新上了步辇。 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呜呜磕头求饶,五十杖便是直接要了她们的命了。 高公公怕她们的声音惊扰到了前面的席容烟,让人赶紧拖下去。 他又看着地上磕出来的血印,不由叹了声。 要怪就怪自己乱嚼舌根,又是对着席四姑娘,白白送了自己的命。 皇上可从来不是仁慈的主啊。 第3章 你想进宫么? 这边席容烟一进了慈宁宫,太后就朝着她笑着招手:“容烟,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席容烟脸上这才带了笑意,乖巧的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拉着席容烟的手,细细打量她脸庞,又叹息道:“瞧着瘦了些,是因为顾家出的事情伤心了?” “还是为着外头传的那些话?” 席容烟垂下眸子,如实的小声道:“外头那些话也的确听了难受,也是真的为顾家的事情伤心。” 她一顿,又轻声道:“韫玉哥哥那样温和的公子,不该遭这样的事情的。” “或许当真是我克了他。” 太后听了这话皱眉道:“你怎么也信了这些胡话?” “你小时候出生时,大师为你算过,极好的命,哪里克夫了。” 说着太后拍拍席容烟的手:“亲事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为你选一门亲事的。” 说着太后又笑着看着席容烟问:“还是说你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总觉得在她的未婚夫婿刚出了事后,自己就又开始准备议亲,太无情了些。 她自己心里也难受。 她抬头看向太后:“姑母,定亲的事情再缓缓吧,我不急的。” 太后保养精细的手指抚向席容烟细腻的皮肤叹息:“容烟,亲事哪里能缓呢?” 席容烟默然捏紧了手上的绣帕,上头的百花蝶淹没在她细长指尖里,微微变了形。 耳畔又传来太后低低的声音:“宣义侯府的嫡长孙任子期,与你年纪也正好相配,长你三岁,去年中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当值。” “听说他品行端方,温和有礼,宣义侯府的家风亦清正,虽说长辈不上不下的,但好在后辈个个有出息,任子期更是最出息的那个。” “你嫁给他必然过的顺心。” 太后又笑了笑:“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初探花郎游街多少姑娘倾心?” “你定然也喜欢的。” 席容烟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也身不由己,姻缘她从来也不能做主。 两段姻缘,其实都是父亲为家族考虑的,从来都不曾过问过她的意思。 她没法反驳姑母,只是轻轻开口:“姑母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我还不想这么快定亲,至少三月后,让顾家那事渐渐没人提了再说吧。” 太后倒是理解席容烟的意思,她拍拍席容烟的手,目光里怜惜:“你是我瞧着长大的,自小温顺听话,我明白你更心善,外头的人不懂你,我最明白你了。” “一只雀鸟死了,你都为它伤心,更何况是人?” “顾家那孩子对你其实的确是好的,你们本也般配,只是怨缘分浅薄而已,没有其他原因。” “你也勿多想。” 她说着瞧向席容烟脸庞,乌发云鬓,素素净净两根长玉钗横插,玉色流转,一身玉骨冰肌,红唇皓齿,本也是天姿国色的人。 不管将来嫁给了谁,凭着这容貌身段与肌肤,还有那识大体又温和的性情,都必然是会被夫君好好呵护的。 顺顺遂遂过完一生。 可惜偏偏两段姻缘不如意。 她怜惜,又低声道:“其实这次顾家出事后,你父亲本和我商量过让不让你进宫,毕竟出了这事,外头传言又多,亲事的确为难。” “不过哀家当时没应下来。” 说着太后握紧席容烟的手问:“现在哀家问你,你想进宫么?” “若是你想进宫,哀家在宫内也能护你。” 席容烟听罢一愣,脑中忽然现出刚才碰见皇上的场景。 她没敢抬头看皇上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威严的压迫。 虽说皇上刚才语气温和,好似脾气与传闻中的并不一样,但她莫名对他有些害怕,便摇摇头:“进宫后便不能时常回去看望了,我不想进宫。” 太后就点点头,拍拍席容烟的手叹息:“也好。” “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你大抵是争不过,你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哀家会再为你找一门顺心如意的婚事的。” “哀家后头也会召见宣义侯府的进宫,好好敲打。” 席容烟感动的红了眼眶,又乖顺的点头:“容烟都听姑母的安排。” 太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又问起席容烟母亲的病来。 两人坐在一起又说话,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 席容烟一直留到了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又坐着说了一阵话才离开。 从慈宁宫出去,重新走在宫道上,天色微沉。 三月的天气微寒,冷风从领口钻进去,席容烟觉得微微的冷,放在外头的手指凉的有些僵硬。 脑中开始胡思乱想着回去得捧着手炉,坐在炉子前看看书,再喝一盏热茶。 偏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在走到半路时,一个宫女手上提着一桶水,从一处殿中冲出来,那冰凉的水就正好撒到席容烟的衣裳上。 身上幕山色的衣裙湿染上深色,紧贴在肌肤上。 为席容烟引路的大姑姑当即站到席容烟前面,脸色威严:“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掌事姑姑又是谁?” 那惨白着脸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瑟发抖,身子抖的好似连话也说不出来。 席容烟见着人吓成这般样子,身上虽冷,但想着再走一会儿就快出去了,上了马车也就好了,也不想为难这瞧着年纪很小的宫女。 那么大一桶水,这么瘦小,想来也有难处。 她对身边的姑姑低声道:“我没干系的,不过是裙摆湿了,没什么大碍,我们先走吧。” 话才落下,前头又匆匆过来一道深蓝色身形,一过来就站在席容烟面前道:“这位可是席家的四姑娘?”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脚下跪着的宫女,又朝着席容烟客气道:“这宫女是宝华殿的宫人,皇上命她来将这里的宫殿清扫出来用来存书,我本是来瞧瞧打扫好了没有的,哪想却瞧见了这奴婢冲撞了席四姑娘。” “她冲撞了贵人,但凭四姑娘处置。” 席容烟认出面前这太监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义,本就是不想为难人的,便也轻声细语道:“其实也怪不得她,我路过时也未见着她过来,还请高公公网开一面。” 高义不由朝着席容烟笑道:“席四姑娘心善仁厚,皇上也是仁厚之人,也从不处置下人,倒是也顺了皇上的意思。” 说着他对着脚下的宫女道:“还不快起来去换身衣裳再去干活。” 席容烟也松了口气,只是她听说的皇上阴晴不定,严肃冷酷,却没想到对下这么宽容。 只是这事了了,她便要与高公公告辞,哪想高公公却又道:“四姑娘跟小的去前面的殿中换身衣裳吧,并不是太远。” 席容烟忙婉拒道:“谢高公公好意,我不过湿了点衣裳,并没有大碍。” 说着就要告辞。 高公公忙一脸愁容的拦在前面:“皇上本就是重礼宽和之人,四姑娘是太后娘娘亲侄女,若是知道四姑娘在宫里撞见了这样的事情,却让四姑娘就这样回去,难免心中不好受,也愧面对太后啊。” “我们这些底下人更是寝食难安了。” 席容烟本想着小小一件事,却叫高公公说成了这般严重,忙道:“这事我不会与太后娘娘提及的,高公公放心。” 高公公脸上难受:“四姑娘不提,可我们下人却愧疚,皇上也要知道的。” 说着高公公就要对席容烟行大礼:“还请四姑娘别为难我们。” 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席容烟哪敢让高公公给她行大礼,赶忙拦了高公公道:“既是高公公一片心意,我领就是。” 说着她对着旁边的大姑姑道:\"姑姑去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吧,我这头换了衣裳就走。” 大姑姑看了一眼高义,又客气的对高义道:“待会儿四姑娘换好衣裳,安稳回去了,还请高公公派人来说一声。” 高公公忙笑道:“你放心就是,不敢怠慢四姑娘。” 那大姑姑这才放心的走了。 席容烟跟着高公公往前走,果真没几步路就到了。 只是席容烟一抬头看向殿名宝华殿,忽然又想起刚才高公公说刚才那宫女是宝华殿的,公公又从宝华殿来,那是不是皇上也在宝华殿? 第4章 撞到皇上 席容烟心里提起来,正想问高公公,却见高公公一个转眼没了影,她回头,身后的宫女催促她:“席四姑娘进去吧,高公公去吩咐人为您送衣裳来了。” 席容烟看宫女催得急,又看自己身上衣裳打湿了大半,在冷峭的春寒里也的确很冷,便也进去了。 进去殿内,一名宫女引着席容烟进了一间屋子,让她先等一会儿。 屋子里生着炭盆,温暖了许多。 不过为什么独独这里生了炭火却没人? 她身上冷,虽疑惑,却还是不由过去炭盆边坐下,伸手去烤手,又抬头打量屋子。 屋内两面的墙都是整面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屋内好似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混着书卷的气味,没来由让人昏昏欲睡。 外头这时候好似又下起了雨,细细的沙沙声,她想着待会儿回去估计又要湿了裙摆了。 忽然席容烟又一愣,怎么屋子里一个宫人也没有,就连跟在她身后的随行丫头也不在,她忙轻轻唤了声:“宝珠。” 细细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内,没有一丝回音。 她这才觉得微微有一丝心慌起来,忙站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 她从椅子上起身,步履微快的往外头走,许是她走得有些急,才刚越过屏风,便迎头撞上了个人。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腰上却很快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 龙涎香的味道缠绕在席容烟鼻端,她怔怔看着面前玄衣上的金龙,在些微的失神下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幽深又带着关心的眼神。 腰上的温度很快离去,那道身影往后守礼的退了一步,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底下的宫人冲撞了容妹妹,我正好在这里看书,便过来看看。” 说罢魏祁低问:“容妹妹可有事?” 席容烟从魏祁低沉的声音里回过神来,连忙白着脸颊屈膝给魏祁福身:“臣女无事的,只是臣女刚才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头顶却传来一声怜惜的叹息,席容烟忽觉得身上一暖,再回过神时,只见眼前一双修长的手指,正落在她下巴前。 龙涎香的味道让她头脑有一阵的眩晕,眼眸一垂,才发现身上被皇上披了一件明黄色织着金龙的斗篷。 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热气好似撒在了她脸上:“你不必多礼,当心冷着了身子。” 温和的声音却没来的让她心底发慌,席容烟忍住后退的步子,抬头看向皇上:“皇上仁心,只是臣女低微,不敢用皇上之物。” 她说着就惶恐的要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只是手指上很快被宽大的手掌压住,抬头对上的是皇帝低沉看来的眼神:“不过一件斗篷罢了,难道要朕眼看着你身上湿了?” 席容烟怔怔,又见魏祁很快收回了手,又深深看她道:“你的丫头去内务府为你拿合你脚的绣鞋了,衣裳也很快会送来,你不必担心。” “也不会有人进来。” 说罢魏祁后退一步,眼神并没有落到席容烟身上其他地方,转身走了出去。 席容烟还呆呆站在远处,身后炭火忽然啪的一声提醒了她,想起刚才皇上那样温和的眼神,看来与传言里的冷酷好似也并不一样。 她安了心,转身继续等着。 一名宫女很快拿了一身衣裳和鞋子进来。 席容烟没见着自己的丫头,便低声问:“我丫头在外头么?” 那宫女站在席容烟的面前,十分恭敬的道:“宝珠姑娘路上摔了,高公公让人带宝珠姑娘先去太医院看看。” 席容烟又是一愣,问道:“怎么摔的?” 那宫女摇头:\"可能是下雨路滑,宝珠姑娘又走的急了些。\" 席容烟只好点头,又去里面的屋子换衣,不要宫人伺候。 很快换好了衣裳,出去外面却是冷清清一片。 她的丫头还没有回来,等候在外面的只有低着头的宫女。 她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又看着晰晰下起的雨,心里越来越有些不安。 耽误的时候有些晚了。 转身让守在身边的宫女去太医院问问,她的丫头现在如何了。 那宫女便应了一声,赶忙出去。 外头的雨声打在台阶上,冷气从外头穿透进来,她知道一直留在这殿中总是不好的。 或许先去太医院找了丫头,再一起回去也好。 这般一想,她又问身后的宫人:“皇上在这里么?” 宫人很是恭敬的回:“陛下正在里头看书。” 又抬头看向席容烟:“四姑娘要引路么?” 席容烟想着,皇上在这里,自己定然要与皇上告辞的。 便点点头跟着宫人往里面深处走。 宝华殿很大,到处都是藏书架,待走到尽头的时候,宫人停留在外面,对着席容烟小声道:“陛下在里面的。” 席容烟听着里面静悄悄的声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会不会这会儿进去打搅了。 正在犹豫间,高公公忽然悄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席容烟含笑低声道:“席四姑娘是要见皇上?” 席容烟见高公公出来,也只能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问:“现在可方便?” “若方便,还请高公公通传一声吧。” 高公公笑了笑:“方便的,四姑娘直接进去就是。” 说着就让开了位置。 第5章 好似怕朕 这个地方是席容烟第一次来,却让她忽然心生出一股熟悉又害怕的情绪,甚至有一瞬间的想要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许是这里的光线阴暗,唯一的亮处是上首处皇上在的地方。 只是那里忽明忽暗,皇帝的半张脸隐藏在暗色中,高大的身躯如一团黑影,像是等待在暗色中的猎人,在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猎物。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愣愣看着紫檀木桌案后的黑影,像是看到自己正一身凌乱的跪在地上,身上焚着烈火,在祈求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救她。 她的心咚咚直跳,只是觉得那股害怕愈加明显。 身边高公公低声的提醒:“席姑娘怎么了?” 席容烟恍然清醒过来,连忙低着头往前面走。 在离着桌案五步远的位置时,她顿住步子,恭敬又仪态规矩的给皇上问安。 一直掩在暗色里的魏祁,缓缓将脸露在灯下。 他放下手上的书卷,金冠隐隐闪烁。 那双洞察一切又锐利的眼眸,此刻看着席容烟低声道:“容妹妹,坐。” 他修长的指尖指着对面,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让席容烟感受到一股不可拒绝的压迫。 她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过去坐在了面前的垫子上。 她的手规矩的放在膝上,手心却捏出了细汗。 魏祁抬手为席容烟斟茶,仿佛是知道席容烟心里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你的丫头伤了脚踝,太医院的王太医正在为她正骨。\" “朕已经让人去看着了,等她包扎完,会扶着她回来见你。” 说着魏祁的眼神放在席容烟低垂的眉眼上。 他笑了下,将手上的玉瓷茶盏送到席容烟面前:“容妹妹好似害怕朕。” 面前的手指苍白修长,在不亮的昏色下,无端让人紧张。 她忙伸出双手来接,回答的中规中矩:“臣女敬畏皇上,不敢逾矩。” 只是魏祁的手指占满整个杯身,尽管她小心翼翼,她的手指还是与他的手指碰上。 她的手没忍住颤了颤,玉杯里的茶水晃了晃,润湿了魏祁的手指。 席容烟脸色一白,正要抬头与魏祁告罪,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魏祁的相貌本就不是温润的样子,剑眉长斜,薄唇长眼,高华的面容下带着薄情的冷淡,即便眼里带着笑意,也叫人心生胆怯。 祖母常说,相由心生。 薄情冷酷的人,相貌也必然冷清。 慈悲温和的人,定然也温润如玉。 但魏祁显然不是温润的相貌。 其实席容烟与魏祁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从前也只是见了寥寥几面而已。 魏祁十五岁时封王,就被派去了北地镇守,直到先帝中风病重时才赶回来。 听说他在北地的近十年里手上染了许多血,名声残暴。 又听说先帝曾单独召见魏祁,也是在那一天,先帝驾崩,魏祁和先帝身边的公公出来时,大太监就传了先帝口谕,立魏祁为太子。 她听父亲说起过当时场景,魏祁从北地带回来的兵卒直守在宫城外,说是为防动乱,但也让朝廷众臣无人敢反驳。 有人说魏祁狼子野心,弑父篡位。 虽说无人敢在外提起,这样的说法还是在私底下流传。 或许是这些传闻,在席容烟心里烙下了痕迹。 让她对魏祁生了些惧意。 此刻,她躬身跪在皇帝面前,手上捧着杯子,连忙告罪:“臣女失仪,请皇上恕罪。”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纤细的后颈在灯下白净,婉婉眉目低垂,细弯如月。 宝蓝色的绸缎裙摆在褶皱间泛着细光,托着杯子的手腕规矩的举着,宽袖往下垂了半截,露出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魏祁姿态随意的靠着旁边的小几,修长的手指点在曲起的膝盖上,审视的目光从未从席容烟身上离开过。 她的规矩。 其实是怕他。 魏祁默然,从从容容的坐直身体,弯腰扶着席容烟的手,声音细微遗憾:“容妹妹何必这般怕朕?” “你便当朕是你的表哥,不必拘礼生疏。” 热气就扑在她面前,周遭都是龙涎香的味道,她压低了头,依旧姿态恭敬:“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女不敢逾矩。” 若是这一刻席容烟抬头,便能见着魏祁脸上流转的冷色。 他拇指摩挲在席容烟的指间,又很快松了手,依旧好脾气的低笑:“容妹妹既这般与朕生疏,朕也不强求。” “你起来吧。” 席容烟听着这话心里紧了紧,告谢后起身。 她又在心里纠结,究竟该怎样对皇上。 皇上真的希望有人与他如亲人一般亲近么。 父亲和大哥说皇上是天子,是君,只有永远将他认作这个身份,才不会出错。 她从很小就恪守父亲的教导,每一次进宫都不曾有过差错。 即便在太后面前,她也从来没有恃宠而骄,失了礼仪和尊卑。 满是书架的殿内光线昏暗,四周除了他们这处光线明亮些,其他的地方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 仿佛这里只有她与皇上两个人。 窗外细雨声沙沙传来,她手心已经出了汗,不可遏止的想要离开这个太过昏暗又让她不安的地方。 对面的皇上却先开口,沉沉声音在寂静里缓缓流淌:“太后与你说了亲事了?” 席容烟仪态端庄,又很快规矩的答话:“说了的。” 魏祁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哦?” 他说着手指翻了一页书卷,像是边看书边与她漫不经心的闲聊,再随口问出一句话:“太后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思索一下了回:“太后娘娘还没确定。” 魏祁唔了一声,视线落在席容烟身上:“那你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垂眸:“臣女的亲事都听父亲安排。” 魏祁唇边勾着冷色,又淡淡的问:“顾家退亲,伤心么?” 第6章 皇上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问她这个,难道皇上也听说了这事么。 她心底思量一下,还是如实点头:“伤心。” 因为的确也伤心的, 她话一说完,就听见一声嘶啦声,魏祁指尖的书页破裂,她愕然。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愕然看来的眸子,抿唇间压着冷意。 他笑了下:“吓着了?” 席容烟忙摇头。 魏祁静静点点头,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便是很长的沉默。 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沉,再不回去,家里的人该担心了。 魏祁将席容烟不安的情绪收进眼底,眼底的阴翳又深了深。 这时候一名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跪在魏祁的面前小声道:“回皇上的话,宝珠姑娘回来了。” 魏祁扫过席容烟的脸庞,见到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眼神在暗色中冰凉。 他摆摆手,却还是站起来看她,声音依旧温和:“容妹妹,走吧。” 席容烟见皇上站了起来,忙跟着起身道:“臣女自行回去就是。” 魏祁站在席容烟身前,高大的身躯将整个阴影笼罩住了她,他低头看她白净的脸庞,笑了笑:“无妨,朕也要走。” 说罢他走在了她前面,席容烟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外殿里,等在外面的宝珠见到席容烟出来,连忙高兴的过来:“姑娘。” 席容烟问她:“脚伤好了么?” 宝珠点头:“只是崴了脚,去太医院捏了捏就好了。” 席容烟便放心的松了口气。 魏祁负手看着这一幕,又低声对身边人吩咐:“去准备步辇。” 席容烟听到了皇上的吩咐,忙又侧身过来推辞。 魏祁低头看她,温和叮嘱的语气:“外头正下雨,宫道湿滑,慢些去。” 魏祁就站在自己面前,他阴影沉下来,莫名有几分暧昧。 席容烟不敢再拒绝,忙应下。 被高公公引到外面时,殿外已经有步辇等着了。 席容烟还是第一次在宫内坐步辇,有些不习惯,但高公公在旁说是皇上的恩赐,极少赐的。 她坐上去,身边四五个宫人手上提着灯笼走在一边,缓缓走向深处走。 高义看着席容烟安稳的坐上步辇走了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转身又回了宝华殿。 魏祁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缓缓远去的光线。 在细细雨幕下,被灯笼光线照得朦胧的人,身形婆娑,忽远忽近。 魏祁摩挲着扳指,神情渐渐冷寂。 高义站在魏祁的身后,低声说着席容烟在慈宁宫与太后说的话。 魏祁面无表情,在听见高义说席容烟不愿进宫时,唇边往下压了一道弧度。 高义又小心翼翼的低头:“太后娘娘还说,看好宣义侯府的二郎,席四姑娘也应了。” 这瞬间冷凝气散开,高义都心惊胆战的。 魏祁凉薄的眼里没有情绪,又转身跨出了宝华殿。 这头席容烟从宫门出去,就见到她停在宫门前的马车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形。 那身影见着她后,便忙撑着伞过来。 席文礼走到席容烟身边,纸伞遮在她烟头上,担心的问:“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席容烟走在大哥的身边往马车走去,低声道:“今日陪姑母说话晚了一些,下午回来的时候又被宫女不小心撒了水。” 之后的事情,席容烟也给大哥囫囵说了个大概。 马车里大哥给她准备好了手炉,她抱在怀里,暖了指尖。 闭着眼睛又想起今日皇上温和的神情,与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大哥:“皇上脾气好么?” 席文礼看向妹妹,无奈的笑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席容烟低着头,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玉簪微微松了些。 她小声道:“我今日见着皇上,他好像很温和,也没有那么严肃。” “和传言中的皇上不一样。” 席文礼是秘书省秘书郎,掌四库图集分库,虽在中枢,但并不能多过问朝政,与皇上见面不多。 但身边都是世家子弟,人脉甚广,对于登基三年的新帝,多少知道些脾性。 他倒是认真的对着席容烟低声道:“皇上内敛,脾性并不常露于外面,但也绝不是温和的人。” “皇上登基三年,扶持了一批新士族维持朝廷平衡,又曾是北地的藩王,血腥镇压北边蛮族,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又怎么可能是温和的人?” “当年先帝重病,三位皇子虎视眈眈,最后却是皇上登位。\" \"温和的人是不可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皇上的心思如海,你别轻易逾矩。” 席容烟听罢一愣,又只是轻轻点头,耳坠打在脸上,再不说话了。 等到马车停下,席文礼将一件斗篷披在席容烟身上,又低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给母亲回话就是。” 席容烟嗯了一声,拢着斗篷,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 回了院子,她沐浴完抱着猫坐在罗汉床上出神,忽问起身边宝珠今日是怎么摔了。 宝珠正用帕子和暖炉给席容烟干头发,听了席容烟的话就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走着走着好似后脚跟被打了什么东西,就栽下去了。” “不过当时旁边的宫女扶的及时,奴婢疼的厉害,也忘了瞧到底是什么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问:\"好些了么?\" 宝珠笑道:“好多了,宫里的药膏也真真有用的,贴了一副就不疼了。” 席容烟就心不在焉的捏着猫耳朵。 头发干了后,她上榻趴在软枕上,看着宝珠给她整理床边的书册,又轻声道:“我不想嫁人了。” 宝珠冷不丁听到席容烟这样一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席容烟乌发拢着小脸,美眸暗淡,唇畔又启,喃喃道:“我是不是不能这么说?” 她的声音很轻:“其实我真的在想,顾公子出事,是不是真的是我克夫。” 宝珠担心席容烟又想起伤心事,忙道:“姑娘别这么想,不怪姑娘。” 席容烟将锦被往脸上一盖,手指捏着枕下顾褞玉当初送她定情的桃花簪,闷闷声音从里面响起:“或许吧。” 半晌又有低低声音传来:“我总觉得很难受。” “但他们都说过去了,褞玉哥哥忽然出了事,真的就能这么轻易过去么。” 宝珠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默默守在一边,等到身边没动静了,她才去轻轻掀了被子。 里面的人已睡着,眼眶晕红。 她无声的叹息,又放下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第7章 亲事 又过了几日,绵绵阴雨过去,透出了几丝晴。 席容烟坐在后院水榭边撑头看鱼出神,又见母亲身边的嬷嬷来叫她去正院。 到了正院,谢氏笑着让席容烟来选料子:“开了春,天气暖了,你也选你喜欢的花色,给你做两身春衣。” 说着她又含笑看向席容烟:“过两日就是花朝节,正好你穿上,我带你去见见宣义侯府的侯夫人。” 席容烟愣了下道:“其实晚点见也没什么。” 谢氏笑了笑:\"你当没有媒人往宣义侯府做媒?\" “我打听了,好些家都想与宣义侯府的结亲,少年清贵又洁身自好,顶顶好的人选。” “昨日太后见了你父亲,意思是早点定下来,要是宣义侯府先定下了亲,不是错过了?” “任子期如今正好二十,可正是议亲的时候。” “要是满意,太后就为你指婚了。” 席容烟本欲说错过也罢,但看母亲依旧带着一丝病容,却又担心的眼神,到底忍了下去,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随手指了一匹藕白色兰花纹的雨花锦。 谢氏笑道:“你适合素净的颜色,也好。” 就吩咐人去做了。 等到了花朝节那日,席容烟与母亲一起上了马车。 花朝节这天,皇宫园林绣园便会开放,官家贵族女眷都往那儿去,皇后也会在那儿主持。 活动众多,喝百花酒,戴百花环,扑蝴蝶,吃花宴。 从前席容烟每年倒是来,去年她因刚好那几日风寒了,也错过了。 园林极大,里面都是女眷,桃花盛开,地上铺着花瓣,盛装少女三五结群的扑蝴蝶,到处有欢快笑声。 席容烟一来,打量的目光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低低说着话。 或幸灾乐祸,或是讽刺,或是惋惜。 席容烟手上捏紧了山林芙蓉的团扇,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边。 谢氏之前与宣义侯府的有过交情,便带着席容烟往凉亭里宣义侯府的侯夫人那里去。 这事太后还没有下懿旨,也还没有召见宣义侯府,谢氏是想着先看看宣义侯府的意思。 魏祁远远站在阁楼处,看着席夫人带着席容烟与宣义侯府坐在凉亭坐着说笑的场景,危险的眯了眼睛。 他唇边泛起股冷淡笑意,又转过了身。 席容烟侧头往外看,没见着顾家人身影,心头又有些难受。 身边母亲拉她与宣义侯府的侯夫人林氏问礼,她才回了神。 林氏看向席容烟,娉婷安静的模样,一看便知是知书达礼,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她知晓席容烟,传言里便是世家女典范,亲眼见着,更觉名副其实, 又听席容烟声音缓如珠落,发上素净的玉簪,与身上藕白色半高交领裙,交映着那对耳畔下垂着的莹润珍珠,当真是极好看。 秀气又白净,烟笼花貌。 她笑着点头:“外头都说席家的四姑娘钟灵琉秀,倒是如此。” 谢氏便看着林氏遗憾的叹息道:“可惜婚事不顺。” “外头又传闲话。” 林氏就看着谢氏道:“都不要紧,我不信那些。” “什么克夫的话,那些也本不可信的。” 谢氏眼前一亮,又似伤神:“姐姐倒是明理。” 林氏笑了笑:“当不得什么明理不明理的,旁人拜佛求命,我从未去过。” “命可是在自己手里的,我也救过很多人。” “鬼门关里的人也救过,命可不是注定的。” 谢氏讶然。 她才想起起,林氏并不是出身名门,反而从前只是一名医女。 阴差阳错救了任侯爷,得了侯爷的眼,当年也是风风光光的嫁入了侯府。 或许她不信命是真的。 这倒是个好事。 另一头又忽然传来热闹声,只见一排排宫人手上拿着竹签过来,往女子手上送来,说是行花令。 再由皇后选出最好的三位,一一赏赐,夺头筹的还能让皇后亲手戴上百花环。 从前也有这样的活动,能够戴上戴上百花环的女子,就能向皇后求赏赐。 后宫的宫妃也能参加,其实也是热闹。 宫女的托盘送到了席容烟这里,席容烟拿了一根,本也无心做花令,就草草写了句,算作参与了。 她如今身上有流言,不想引了人注意,写的也定然是不会选上的。 隔了一阵那头花令胜出的就选出来了,参加花令的就都往那儿去。 谢氏正与侯夫人说的热络,便让席容烟带着丫头过去散散心也好。 席容烟本想着自己定然是选不上的,也不想过去,又看身边丫头扬着脖子往那边看,也是想去看看热闹,看谁中了头筹。 她到底起身,带着丫头在后面站着。 那边皇后站在高台上,她身边的宫人拿着托盘,里面便是胜出的花令了。 一连念了三个人的花令,便有女子站前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获得赏赐。 获得头筹的女子还能由皇后亲自戴上百花环,得到皇后祝福。 要是按照以往,本该在这处结束的,结果又说还有赏赐,说是皇后特意赏赐的花酿酒。 这花酿酒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十分珍贵,制造繁复,上百斤花才能制出一壶酒。 听说饮一杯能消浊气,养颜生肌,还能通体带香好几日。 今年也是第一回有这赏赐,女眷们都纷纷期待。 接着上头嬷嬷统共念了五个人的名字,里头竟然有席容烟的名。 席容烟愣了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选上。 又见其他人都过去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嬷嬷端来酒来,站在席容烟面前笑道:“恭喜席四姑娘的花令得了皇后娘娘的眼缘,这百花酿最是养身,就是娘娘也吃不了几回呢。” 席容烟看着面前的酒盏怔然,她是饮不得半点酒的。 这事唯有身边亲近人的知晓,可皇后娘娘的赏赐她又拒绝不了。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宝珠和春云也有点担心,却又不敢拦,。 身边同样被赏赐的女子早已喝下,她紧了紧手指,在众人目光下,还是端庄从容的端起来饮尽。 举止从容,没有一丝不妥。 又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只是才刚饮完,她便开始头晕,紧握这身边宝珠的手,身形就有些晃。 面前的宫人察觉出席容烟的不对,就关切道:“百花酿酒稍有些烈,席姑娘要不舒服,前头不远的青山居是专让女客休息的,今日来的都是女客,席姑娘放心过去就是。” 席容烟知晓自己酒后会失态,听了那宫人的话就道了谢。 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很快便会失了仪态,忙让身后的春云去给母亲说一声,又让宝珠带着自己往青山居去。 酒意已在席容烟身体乱窜,她吐出一口气,觉得身上开始微微发烫。 宝珠最是知晓席容烟酒后是什么样子的,一点都不敢耽误。 好在青山居当真不远,到了地方,席容烟撑着最后的清明抬头,见着青山居三字后才放了心,让宝珠扶着进去。 只是青山居内空无一人,宝珠扶着席容烟去一间屋子里的榻上才刚将人放下,席容烟便已意识模糊的往她身上缠上来,泪眼蒙蒙:“别走。” 第8章 我梦里见过你 宝珠伺候席容烟这些年,最怕的便是席容烟饮酒。 偶尔冬日在屋子里贪杯饮了果酒,不一会儿就似变了个人。 抱着她不撒手,不好好睡又到处要去,非得拉着她去摘花。 大冬日的去外头摘花。 少说要折腾小半个时辰才消停,醒来后便都忘了。 后来席容烟自己也知晓自己饮酒后会失态,便再馋嘴也只吃几口米酿,果酒是再没碰过了。 刚才听那宫人说这百花酿酒烈,她都不知道姑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席容烟又埋在她怀里喊着要抚琴,宝珠无奈,这会儿到哪儿去找琴。 怀里的人浑身软的没有骨头似的,几乎全要靠着她拖着,偏偏不消停,根本不会老老实实的在榻上睡,宝珠都有点精疲力尽。 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宝珠转头一看,身上就是一抖,差点没吓得晕死过去。 只见那头皇上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龙的深黑鹤袍,胸膛半露,还滴着水,像是刚沐浴出来。 又见皇上眉目冷峭,帝王威严的冷意袭来,冷淡的眼神往这边一睨,她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偏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又一声厉喝:“皇上在此休憩,何人胆敢私闯皇!” 宝珠顿时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冷汗流了满额。 怎么都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偏偏怀里的姑娘还全不知出了什么事,跪在地上又要拉宝珠起来去给她去抱琴去。 宝珠只差给席容烟这祖宗磕头了,就怕万一姑娘这时候在皇上面前做出什么失仪的事情,那便出大事了。 魏祁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又埋在宝珠怀里的席容烟。 她透着红晕的白净脸庞在她发间半露不露,翡翠耳坠乱颤,衣裳些微凌乱。 唇中喃喃自语一些胡话。 沉默高华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魏祁却抬了步子,走到了跪在地上两人的面前。 他负着手,狭长眼眸低垂,看了宝珠一眼,声音依旧辨不出情绪:“醉酒了?” 宝珠赶紧抱紧席容烟不住点头。 又战战兢兢的叩头请罪:“都是奴婢带着姑娘走错了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魏祁鼻音里嗯了一声,又道:“去叫席夫人来带四姑娘回去便是。” 宝珠犹豫:“可是姑娘一人在这里……” 宝珠的话才刚落,就觉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虽说没有声音传来,却让她忽然一阵胆寒。 她后知后觉,帝王威仪,怎么容得人质疑。 心知说错了话,她忙又磕头应下。 想着皇上都在这里的,总不该出什么事情。 宝珠颤声又去哄怀里的席容烟,怕姑娘折腾:“姑娘,奴婢去给您拿琴,您等一会儿,奴婢很快就来。” 席容烟眼前早已是模模糊糊一片,只知身上燥热,不知身在何处,只能听见宝珠的声音。 她拽在她袖子上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一只白净的手指撑在地板上,乌发微微凌乱的落了几根垂在额前,又语不成调的沙哑叮嘱:“你快些……” 宝珠哪里敢耽误,见安抚好了姑娘,赶紧起身去叫夫人来带姑娘回去。 她起了身走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仍在地上的姑娘一眼,想着还是赶紧带夫人来再说,又狠下心转身。 她跑了出去,特意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一看吓了一跳,居然当不是青山居,是青月居。 那青山居在哪。 她又往旁边一看,心头又是一跳,青山居然是旁边的阁楼。 可刚才她也看了明明就是青山居的。 可这会儿再想也没意义了,她心如死灰的拍了拍脑门,知道闯了祸,赶紧去夫人那里传话。 这头魏祁身边的高公公等宝珠一走,就忙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站在外头窗前看向宝珠那慌慌张张的背影,使了个眼神,身边的侍卫就悄无声息的追了出去。 屋内撑在地上的席容烟昏昏恍惚如坠云端,又喊着要去赏花,抬头看着面前黑色的身影,纤细的手指一抬就拽上了魏祁的袍子。 魏祁本就是松松披着鹤衣,被席容烟一拉便落下大半,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衣袍盖在席容烟手上,作乱的人还在不知所措的失神。 魏祁垂了眼眸,深深看着席容烟黛眉下一双失神的烟水眸,面容沉默的弯腰将席容烟抱进了怀里。 他抱着她坐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从她柔软的腰肢落到她的后背,任由怀里的人在他怀里乱蹭。 他低头吻在她发顶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暖香,沉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怀中席容烟白净的手指捏在他宽大的袖口上,似撒娇的喃喃细语:“桃花开了……我要去摘些做桃花茶……” 如猫的声音让魏祁又垂下眼神,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下巴,那双眼中其实并没有他的身影。 带着扳指的拇指拂过她水涟涟眸子,晕红染开,细眉湛然,他却紧抿着唇,眼中阴翳。 依旧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主动靠近自己。 他手指不由收紧,直到指尖上的人不舒服的动了动,他才松开手将她抱紧在怀里,轻拍她后背:“你喜欢桃花,朕让人将你宫殿里都种上桃花。” “每年都有桃花茶喝。” 席容烟好似全没有听到魏祁的话,手指又挠到魏祁的脖子上,忽然抬起雾蒙蒙的眼眸咯咯笑起来,好似在逗弄她养的那只猫。 馨香气传入鼻尖,魏祁看着席容烟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眼里水雾弥漫,眉眼弯弯,漫着百花酿的香气。 他很少见到席容烟笑的时候,席容烟从来没在他面前笑过。 她总是对自己很害怕。 甚至想方设法的要离开他。 他慢慢俯身靠近她,黑眸里是摄人心魄的光芒,看着她笑意:“烟儿。” 席容烟听到了,她茫然的嗯了一声,手指又忽然抚在面前人的脸上。 她微微仰头去看面前人的眼眸,好似那般熟悉。 她揽住他脖子,娟秀眉眼半眯,乌发上的一根玉簪落下,清脆破碎的声音里,她细细的喃喃:“我梦里见过你。” 魏祁沉黑的眸子动了下,看着席容烟的眼睛,手掌紧捏在她腰上,低沉的问她:“梦见朕什么了?” 席容烟撇嘴,像是仰头累了,又埋在魏祁的脖子上,语气委屈:“你欺负我。” “总欺负我……” 魏祁抿紧唇,落在席容烟腰上的修长手指又紧了一分。 要是她能顺从一些,他也不会想困着她。 从前逃了那么多次,他给过她教训,为什么还是要离开。 怀里的人仍旧不安分的在动,手指又摸进他胸膛,还在往下,魏祁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席容烟有些难受,想要从魏祁身上起来去摘桃花。 魏祁按着她在怀里哄着:“等待会儿朕让人给你摘一篮子。” 席容烟闭着眼睛,却硬要拉着魏祁一起,偏偏连站都站不稳,浑身如一摊春水。 魏祁怕席容烟碰着,伸手抱着她却又被她扑在身下。 她身上的香气全扑在他面前,他看着她眸子迷茫的睁开,朱唇轻启,一句:“好热……” 再忍不住身体对她的渴望,主动够着头吻住了她唇畔。 他情难自已的喘息的问:“烟儿,我是谁?” 席容烟只茫茫呜咽两声,失神的眼眸清晰告诉魏祁,怀里的人认不得他。 魏祁的眼睛又阴沉一分,抱着她去榻上压在她身上,惩罚似的吻了下去。 席容烟只觉得唇瓣被碾的发疼,眼角带了泪光,茫然的将手搭在魏祁宽阔的后背上。 第9章 下旨 一头谢氏本正与宣义侯府的说的正好,得知了宣义侯府的也正有意这门亲,她当下也是心下大喜。 想着女儿的亲事有了着落。 正准备两家就今日商量亲事时,又见春云慌张的跑过来,俯在谢氏的耳边就说了一句话。 谢氏听罢脸色一变,忙起身拉着春云去一边问:“你说什么?姑娘没在青山居的?” 春云忙着急的点头:\"奴婢带着醒酒茶过去,在青山居找了许久也没见着姑娘的身影,又才赶回来。\" 谢氏知晓席容烟醉酒后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心下惊疑不定,又赶紧问:\"那你见着宝珠了没有?\" 春云忙摇头:“也没见到。” 谢氏便怕出事,与宣义侯府的说了一声,又忙带着丫头往青山居去。 到了青山居,果真没见着人。 谢氏知晓宝珠做事稳妥,该不会出事的,除非真出了事。 不知怎的,她忽然转眼一看,就见到了不远处的青月居。 难道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去青月居了? 这般一想,又急急忙忙的往旁边的青月居去。 才一进去,谢氏就听到了动静。 那声音很熟悉,是自己女儿的声音。 她忙快了步子跟着声音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下帘子的床榻,地上还落着一身外衣,那不是席容烟的又是谁的。 又听帘子内一声又细又哑的声音:“你别走……” 谢氏心里颤了颤,目光又见着地上一双放着的男子黑靴,黑靴上还绣着龙纹,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连忙就让身后的丫头都退出去。 正欲说话时,面前的帘子忽然被修一只长的手指掀开,只见皇上一脸冷淡的拢着金龙鹤袍坐起来,脸颊上还蹭了一点席容烟唇上的口脂。 而席容烟只穿着里衣紧紧抱在魏祁的腰上,香肩半露,月白里衣下的肚兜若隐若现,还喃喃着让皇上给她弹琴,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氏眼前又是黑了黑,身上一软,就慌张的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幕。 谢氏强忍着眩晕艰涩道:“臣妇女儿今日饮酒无状,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臣妇这便将女儿领回去好好教导。” 魏祁不紧不慢的坐在床沿,手掌依旧搂在席容烟腰上。 他看着前面跪着的妇人,声音冷淡,不辨喜怒:“朕今日本过来清静的,倒的确是被扰了。” “但朕念着席四姑娘因酒后无状,便不计较。” “只是她身子已被朕看尽,有了肌肤之亲,既已到了这地步,朕为着席姑娘清白,过两日便会迎席姑娘进宫。” 说着魏祁一边替席容烟将衣裳拢好,又不容拒绝的开口:“届时朕会下旨,只等着便是。” 谢氏只觉得头又晕了晕。 皇宫内人心复杂,比女子后宅还残酷,自己女儿怎么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可眼下事情到了这步,皇上都已说的这么直白。 况且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她又呕心,本来与宣义侯府的亲事都快谈好了,哪想竟出了这事。 还没想好怎么答应,头顶又传来魏祁忽然变得肃冷的声音:“还是席夫人不愿她进朕后宫?” 谢氏被魏祁的威严一压,也知天家威严不能反驳,话已说到这处,女儿现在又这个样子坐在皇上怀里,她即便不愿意也没有理由。 再说她也不知道容烟与皇上之间,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 万一…… 六神无主的妇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容烟能进宫侍奉皇上是她的福气,臣妇亦感激皇上不追究容烟过错。” 魏祁脸上的神情稍缓,又让谢氏退下。 谢氏恍恍惚惚的出去,又一下子软在身边婆子身上,许久缓不过神。 坐在魏祁怀里的席容烟其实已经闹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靠在魏祁的肩膀上显然要睡。 发丝早已松散,落在她月白肩上,安静的靠在魏祁怀里。 魏祁感受着她身上柔软的温度,抱了许久才松开她,将人放在了床榻上起身 魏祁出去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立在谢氏面前,高大身量低头看着垂首在自己面前的妇人,脸上是帝王冷酷的捉摸不定。 他负着手,声音淡淡:“席夫人好生准备,朕会在今日下旨,后日就接席四姑娘入宫。” 说罢便直接越过谢氏走了出去。 谢氏直到皇上的背影离开,才终于回过神,连谢恩都忘了。 她匆匆走进屋内去,掀开床帐,席容烟正衣衫整齐的睡着,还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氏又往床榻上的单子看去,虽说稍有慰藉,但也一下子瘫坐在床沿上,只觉得全乱了。 -- 席容烟是下午时在自己的闺房里醒来的。 醒来时外头传来宝珠的哭声,她恍恍惚惚的还分不清身在哪里,在头疼间掀开了帘子,就见着宝珠正跪在地上,额头上红肿渗血。 屋子内坐着她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大哥。 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脸上凝重。 席容烟脑中一片空白的问:“怎么了?” 谢氏低头擦了泪光,坐去席容烟的身边红着眼看她:“中午时皇上已经下旨,后日就会迎你进宫了。” 席容烟有些没反应过来,侧头看着母亲:“什么?” 谢氏闭了闭眼,讲了经过。 那头席父忽然站起了身,叹息着看了席容烟一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伤心也没用,宣义侯府那事就罢了。\" 说着他叹息:“在皇上眼里,容烟已经清白给了他,不可能再让她嫁给别人的。” 说着就走了出去。 大哥席文礼犹豫了一下,跟在了父亲身后走了出去。 他是想劝劝父亲进宫找太后说说这事,毕竟后宫那么多女人,没宠爱就一辈子困在里面了。 她不想小妹受委屈。 外面廊下席父皱眉看着席文礼:“你还看不明白?依皇上的脾性,不想让容烟进宫就根本不会提。\" \"既提了,你觉得皇上会管太后的意思?” “皇上与太后本就是表面和气,我们不知好歹拒绝了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想我们席家瞧不上皇上,只想世家联姻勾结在一起?” 说着他严肃的看了席文礼一眼:“别再提这事了,违逆皇上,这笔账可记着,太后不一定能护长久,圣心难测啊。” “况且皇上这么快的下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席文礼愣了愣。 他明白父亲说的都没有错,他只是为小妹前途担心。 皇上冷喜怒不定,容烟哪里能应付。 第10章 入宫 屋内的宝珠正跪在地上哭:“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跑半路踩着石头就摔在了石头上晕了。” “要是奴婢没摔着,就能及时过去叫夫人了。” “也不会出了这样的事。” 席容烟已知道是自己闯了祸事。 她无力的撑着床沿,看着跪在地上的宝珠,有些失神:“我明明去的就是青山居,我记得我没看错的,为什么……” 宝珠抬袖擦泪:\"奴婢也记得是青山居,可跑出去看的时候,却变成青月居了。\" “奴婢也真的没想到会走错。” “姑娘信我。” 说罢她又捂脸大哭。 谢氏看了眼地上落泪不知的宝珠,也是心乱的头疼:“你先去包扎了再说。” 等到宝珠抹着泪走了,谢氏才又看向席容烟,握紧她的手又擦泪:“你父亲也没想到皇上下旨会这么快。” “现在这个地步只能进宫了,不然就是抗旨。\" “怪只怪就这么巧走错了地方。” “皇上九五至尊,哪能违抗?” 席容烟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张张口,又全不记得自己醉后的事情,才发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脸色苍白的看着母亲认真问:“没有法子了么?” “我有些害怕皇上,不想进宫。” 谢氏将坐在床榻上席容烟单薄的身子抱进怀里,眼眶含了泪:“母亲也舍不得你。\" “只是那场景当真没法子,你的身子也的确被皇上看了。” “我又何尝想让你进宫。” 席容烟脑中还是恍惚。 外面一缕光线落到她身上,她仿佛做了一场梦。 --- 这两日席容烟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母亲为她挑选牢靠的丫头,又给她准备了一匣子了银子首饰,好进宫打点。 也是圣上恩典,让人来传话,席容烟进宫,允许身边带自己的两名丫头。 赵氏便急急忙忙的为席容烟选牢靠又聪慧的。 席容烟自小是在她掌心长大的,他们大房里又没有妇人争斗,席容烟自小也没见识过那些事情,自然不懂。 本来顾家也是家风清正,除非女子三十不能生子才能纳妾,谢氏便没想着教女儿那些。 但进宫便不一样了,那么多女人,席容烟这性子,即便不争不抢,也不一定能安稳。 谢氏将自己身边的一名贴身丫头,给了席容烟一起带着进宫。 席容烟怀里抱着母亲送到自己手里的匣子,又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听她叮嘱:“进宫了务必要打点好那些下人。” “许多下人瞧着不起眼,背地里使坏你可防不住,该打赏的就要打赏,没银子了便捎信回来。” “再有皇上那些女人,我昨日便与你讲了怎么与她们来往。\" \"雨眠是你表姐,你们自小感情极好,她是不会害你的,你去了记得与她多走动,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听说皇上正宠着王修仪,你也切记别与她争什么,别露锋芒,明哲保身,怀上孩子才最要紧。” “更要紧的是,宠不宠爱的不要紧,宠爱都是镜花水月,皇上那么多女人,总有更年轻貌美的进宫,不过都是宠爱一阵罢了,没有长久的。” “你明白吗?” 席容烟低头看着手上的匣子,愣愣听着母亲的话。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宫。 她又想起了那个白布下血淋淋的女子,脸颊苍白。 要是那日自己没走错,是不是也就没这个局面了。 谢氏看着席容烟这茫然懵懂的模样,又是一阵伤心,将席容烟抱紧在怀里,又落泪:“明日宫里就来人了,你一定要记着母亲叮嘱你的话。” “后宫里的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会好过些,我知晓你不会争也不懂争,不会争也好,安安稳稳的。” “但也别叫人欺负到头上了。” 席容烟这才搂住母亲,只哑然开口:“好。”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宫里来的仪仗便到了。 席家都盛装等在门口,又将席容烟送上门口停着的那一顶软轿里。 席容烟坐上去时还有点恍惚,等到轿子抬起来,她才不安的忙掀开帘子,惶惶的眸子看向外头红了眼眶的谢氏:“母亲……” 谢氏拿帕点泪,哽咽着不说话。 面前送她的人影渐行渐远,熟悉的地方在离她远去,席容烟才觉得眼前模糊,下巴冰凉。 她手指一碰,湿漉漉一片。 是高公公亲自来迎的,他见着席容烟泪光,走在轿子外,带笑的声音似是安慰:“席昭仪别怕,皇上对席昭仪不一样。” 席容烟帕子捂在脸上,对于高公公的话只当安慰。 后宫那么多女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脑海中闪过高墙绿瓦,依旧惶惶。 轿子走在宫道上,直接停在了关雎宫。 席容烟从轿子里下来,脚下踩着的青砖传来真实感,她抬头看向高高的宫门。 高公公站在席容烟身边笑道:“皇上特意安排席昭仪往后住在关雎宫的含元殿的,里面早已收拾妥当,席昭仪往后住在主殿便是。” 席容烟进宫前便听母亲说过,妃位以下的都不能住主殿,还让她与主殿娘娘打理好关系。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侧头看向高公公:“我如何能住在主殿?” 高公公看向席容烟笑:“皇上照顾昭仪,这是圣宠啊。” 席容烟记牢母亲的话,进宫要一切低调,她不过一昭仪,若是住在含元殿主殿,难免让人议论,也不合规矩的。 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吩咐,她明明与皇上不过才见了几回而已。 还是她那日做了什么举动。 偏她全想不起来了。 她欲言又止,高公公已经在身边催促:“席昭仪进去瞧瞧,看看还差缺什么,奴才就让人去吩咐。” 此时正是上午,光线正好,她踏进宫内,一眼看到了内庭中间种的桃树。 四周也都种了一圈,粉色桃花盛开,花瓣随风起,带起阵阵清香。 高公公看着席容烟的神情,一面引着席容烟入主殿,一面道:“皇上听说席昭仪喜欢桃花,前两日就吩咐人运来种上的。” 又笑道:“奴才跟皇上三年,还没见皇上对谁这么花心思呢。” 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缕尘烟飘散,席容烟听着高公公的话,看向宽敞的屋内摆设,竟都是她喜欢的布置。 高义余光看着席容烟表情,又引着席容烟往内走:“通四间的屋子,还特意备了小书房,席昭仪瞧瞧,看看哪里不合眼的,奴才就让人换了去。” 席容烟一步步往前走,每一处的布置都精巧,小内厅到内室,地上都铺着羊绒毯,香纱帷幔下是百花争艳的四折屏风。 博古架上小巧精致的器物每样都别出心载。 连跟在席容烟身后的丫头都看得呆了。 原以为按照昭仪的位分,不过分两间单屋,摆设简单,竟没想布置的这么好。 比姑娘的闺房还雅致。 直到走到最里间,挂着璎珞的紫檀木雕花床,妆台上放着八宝镜,缀着东珠的鹤形灯。 席容烟看得愣了愣,又看向高公公。 半晌才道:“都满意的。” “只是……” 第11章 没人比得过席昭仪去 席容烟欲言又止。 高公公自然能看得出来席容烟想说什么。 刚进宫的女子就能住在这儿,还特意花心思布置,不是独一份的恩宠是什么? 要不是皇上担心一入宫恩赐太盛引人注目,不然直接封妃都是有可能的。 这后宫多少女子一辈子望到头也够不着的妃位,这位也不过在皇上面前露了两面,就什么都有了。 其实高义也不明白,皇上那样心思深重,背后冷清冷情的人,究竟为什么独独对席四姑娘这么不一样? 他朝席容烟笑道:\"皇上现在正在勤政殿,等空了会来见您的。\" 说着高义又叫来了含元殿的主事姑姑,让她给席容烟介绍殿内伺候的宫女,又对席容烟道:“您刚进宫,先歇歇脚,奴才先去给皇上回话了。” 席容烟也知道,有些话问高公公不一定能有回答。 她定住思绪,让玉竹去送高公公。 玉竹答应着,送着高公公去了外面,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大定银子塞过去,笑道:“我家主子刚进宫还许多不懂,往后还劳烦高公公多指点。” 玉竹是谢氏身边的大丫头,身上有一股沉稳气,慢声细语,说话很是客气。 高义笑了声,将银子推回去道:“放心吧,这宫里头的娘娘,没人能比得过席昭仪去。” 说罢笑笑就走了。 玉竹还没明白高公公这话到底何意思,但看高公公走远,也只能转身。 屋内的席容烟正坐在大宽椅上听着主事姑姑介绍宫人,含元殿一共七名伺候宫人,加上席容烟带来的,就有九人。 玉竹替席容烟交代了几句规矩,又让宝珠打赏。 赏钱是谢氏一早就准备好的,每人一个雕花精美的小匣子,里头放着一只玉簪和一小把银瓜子。 宫人面面相觑,暗道这手笔阔绰,连忙下跪叩谢。 席容烟往内屋走,玉竹跟在席容烟身后小声提醒:“刚才进宫时太后娘娘的人就来知会了,现在主子该去见太后娘娘了。” “等从太后娘娘那儿出来,再去面见皇后娘娘。” 席容烟也知道现在还不能歇。 她坐在妆台前,一边让宝珠给她整理仪容,一边又对玉竹道:“母亲准备的盒子你带上了么。” 玉竹笑:“主子放心,一切出不了差错,特意给太后准备好了。” 席容烟这才回头看向镜中人,发钗整齐,妆面素净,一切规整又妥当,这才站起了身。 不过才出了里屋,外头的主事姑姑方姑姑进来席容烟面前低声传话:“皇后娘娘身边的俞嬷嬷来请主子往永春宫去。” 玉竹让方姑姑先去前头打发俞嬷嬷说整妆后去,又在席容烟耳边小声道:“皇后娘娘的父亲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部下,如今又镇守在北地,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主子还是先去见皇后娘娘的好。” 这些席容烟都知道,昨天夜里母亲都与她说了。 当初皇上从北地回来,带着两万将士围住皇城的,就是皇后的父亲宋将军。 母亲说,宋将军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就一直一路追随,北地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将卒,不是信任之人,不可能让宋将军镇守的。 除非皇后犯了大错,不然皇后的位置无疑最稳固。 席容烟点点头,姑母那里不会怪她怠慢,可皇后娘娘那里就不一定了。 心里稍一权衡,还是打算先去皇后娘娘那里。 只是刚出了殿外,正准备让人先去太后那里说一声,太后身边的姑姑就亲自来请人了。 万姑姑一见着席容烟就笑道:“席主子快与奴婢去见太后娘娘吧,今日太后娘娘知道您进宫,早早就等着了,有好些话要与您说呢。” 席容烟为难:“刚才皇后娘娘让人来叫我过去,等我先去见过了皇后娘娘再去见姑母吧。” 万姑姑笑:“皇后那里可以搁一搁,席主子放心,太后会让人去皇后娘娘那里知会一声的。” “皇后娘娘那里不会有意见,也不会怪您。” “太后娘娘可一早就等着您呢。” 席容烟听到这样说,心下稍迟疑下,可又想到是先答应了姑母那边,还是跟着万姑姑往慈宁宫去。 另一头的永春宫内,皇后宋贺兰端坐在上首,旁边香案上的香雾袅袅,她神情平和,长长的指甲抚在怀里的白猫上,静静听着下面议论的声音,眼神深处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只听黄贵人的声音:“还不是仗着身后有太后娘娘撑腰?” “第一日进宫,还要皇后娘娘的人去请她,现在又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倒是好大的脸面。” 旁边谭婕妤笑着接话,含着淡淡讽刺:“可不是脸面大?” “那顾家的出事才不到两月,人家就急着进宫来了,八成是让太后做主进的宫,觉得自己是太后侄女,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呢。” 说着她眼神看向王修仪:“她一来就封了昭仪,听说皇上还让她住在了含元殿主殿,我看就是妹妹这般得宠也没这待遇的。” 王宝然死死捏着手,面上却淡笑着看了谭婕妤一眼,微微讽刺:“人家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我怎么能比。” 皇后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既没有表态的意思,也没有让众人住口的意思。 她从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跟在了皇上的身边,她比谁都知道,皇上根本不会看谁的脸面。 即便是太后,也不能替皇上做主,想让谁进宫,就能让谁进宫。 她想起了昨夜她去找皇上时说的话。 她说,席容烟进宫就住在含元殿,并不合礼制。 一进宫就封昭仪就罢了,可让一个昭仪住在关雎宫主殿,这已经是明显的偏爱了,可能会引起后宫议论。 她不过是以皇后的身份劝导,想让后宫平衡安宁,不管有没有私心,她都要说出来。 可高坐在冰凉案台上的人,黑衣上的金色回字纹都跟着冰凉,他连眼神都不曾落到她身上一眼,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像是两把尖刀插进她的心口。 所谓外人口中的少年结发,人后也不过如此。 她不知道那席容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今年后宫连三月的选秀也不办,独独对席家下了旨。 第12章 她进宫时,是什么表情 宋贺兰又忽想起了花朝节那日。 高义将一根木签放在她手里,说那诗得皇上喜欢。 意思是什么,她明白。 她看了一眼不过寻常,却还是选中了它。 想着或许这令恰合皇上的眼缘。 其实现在细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来不去花朝节的皇上,怎么却在那日不声不响的去了。 从来不管这些事宜的皇上,却让高义特意准备了赐酒。 席容烟进宫,或许是皇上早就安排好的,隐秘又花了心思。 下头的还在议论,她作为皇后总要把控住局面。 其实她身边的眼线已经传话到了她耳中,席容烟没来,是被太后叫去了,很快太后也会让人来传话。 席容烟进宫先去见太后,太后在她之上,自己也应该孝敬,这事本不是大事,也没有出错的地方。 但此刻她并不想对那些人解释席容烟去了太后那里。 她只是叹息一声,温和又宽容的对下面道:“席昭仪第一日入宫,来慢些也无妨。” “往后都是姐妹,你们好好相处就是。” “也多照顾照顾她。” “既她还没来,你们也不必等了,先散了吧。” 下头的人议论,本是想让皇后给席容烟一点惩治的,却没想到皇后会这样轻飘飘的过去。 席容烟身后是有太后,可皇后陪伴皇上七载,跟着皇上从北地入京,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比不上这份情谊。 况且席容烟不声不响的就敢怠慢皇后,本就是一桩罪。 再有,席容烟的忽然出现,还是让她们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因为听说今日是高义亲自去迎的,这意味着什么,她们心里隐隐明白。 众人脸色各异,面上却全都顺从的答应,再规矩的退了下去。 出去后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贤妃留在了最后,等到众人都走了,她才过去皇后身边,喊了一声:“堂姐。” 宋贺兰看了贤妃一眼,依旧是一副淡然宁静的姿态:“这事别说了。” 贤妃一愣,还是不解的开口问:“堂姐为什么要安排席容烟住在含元殿?” “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插手皇上后宫的事情吧。” 宋贺兰叹息,眼底露出一抹苦涩。 从来不曾插手后宫事宜的皇上,为了席容烟,什么礼制规矩都可以打破。 她这个拿着后宫凤印的皇后,也像是一个笑话。 她看着宋宁玉,缓缓开口:“你往后别去招惹席容烟。” 宋宁玉一愣,有些不服气:“有什么招惹不得的?不就是太后的侄女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父亲和大伯还守着北地十六州呢。” “那可是抵御北燕最要紧的地方。” “况且后宫里只有姐姐生下了皇子,谁敢不敬着姐姐?” 宋贺兰微微皱眉,眼里含着警告的看着宋宁玉:“你听我的,许多事情没必要让我们动手。” 说着她那双淡然的眼神微微眯起,眼眸深处是一股冷漠:“先静观其变。” 宋宁玉撇嘴。 在她眼里,席容烟根本就不足挂齿。 这三年来,皇上宠幸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去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堂姐那里。 这么多女人,也只有自己堂姐生下了皇子。 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封太子,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席容烟一个被太后塞进来的人,现在有些不一样,不过是皇上看太后的脸面罢了。 恐怕后面还没有王修仪得宠。 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的在自己堂姐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其实宋宁玉想着这些,心里也是有些气的。 当年自己堂姐嫁给皇上,后来父亲又将自己许给皇上做侧室,她以为自己也能与堂姐一样能站在那英武的俊美的男人身边。 可是她在五年漫长的煎熬中,从来也没被那人正眼瞧一眼。 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大抵永远都不得皇上喜欢,只能依附着自己的堂姐,好在后宫里能有一席之地。 她也知道自己堂姐的手段,心计能力都在自己上头,本就利益是在一起的,她只需要听从堂姐的话。 她又亲热的往皇后身边靠过去,还是有些不甘心道:“皇上从来都不去我那儿,姐姐,至少让我往后有个孩子吧。” “我没什么期待的了,即便是个公主也好。” 宋贺兰低头看向宋宁玉,默然拍拍宋宁玉的肩膀:“别急,慢慢来。” 宋宁玉一愣,每回说这事堂姐都说别急,可这么多年了,要别急到什么时候呢。 她心里还是有些怨的,到底又什么也没敢说。 -- 宣政殿内,魏祁高大的身体靠在椅上,大明窗外一袭光线照进来,落在他玄色龙袍一角,金线若隐若现。 冷漠的眉眼微微一瞥,旁边的的高义就吓得一抖,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请罪:“小的也不知道席昭仪会在太后娘娘那里呆这么久,小的也不敢在太后娘娘面前硬带走人呐。” 天知道皇上忽然起意要去陪席昭仪用午膳,要是早说了,席昭仪定然就在关雎宫里等着了。 魏祁冷淡的抿唇,手掌撑在额头上,在格外静谧的殿中,又忽然低沉的问:“她进宫时,是什么表情。” 问出这话时,魏祁闭上眼睛,眼前却是席容烟满脸泪光的跪在地上,发梢染雪。 她一直求他放过她。 无论他怎么哄她都哄不好。 柔情温柔的对她不行,对她凶一些也不行。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和她那个已经死了的夫君。 他本不是有耐心的性子,已经为了她百般退让了。 他又陷在思绪里,脸色越来越阴翳。 耳边又传来高义小心的声音:“席昭仪刚上轿时,舍不得家里人哭了一会儿,可入了宫,见着了皇上这般用心的安排,脸上都是欢喜呢。” “还说最喜欢桃花,那布置也喜欢的紧,小的瞧着席昭仪懂皇上的用心呐。” 高义话一说完,上头便传来一声低低的冷嗤,他顿时后背一凉,又磕头下去,等着皇上降罪。 他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活该多话,皇上这么问,心里八成是心里有数。 只是后来却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声音又传来:“她哭了多久。” 高义一愣,随即连忙回道:“就在轿子里哭了一会儿,进宫了就没哭了。” “小的想,席昭仪该是舍不得家里人才哭的。” 魏祁抿唇。 他明白,席容烟依旧还是不愿进宫。 他还是重回的太晚了。 要是再早一点… 第13章 朕知晓,不怪你 席容烟从太后那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这会儿又忙往皇后娘娘那里去。 走在宫道上,她微微低头,想着姑母与她说的事情。 姑母说如今世家渐渐没落,皇上要从世家手中拿走权力,说她入宫也好。 不定哪天悬着的刀就会落在席家头上,让她多争争宠爱。 皇上后宫里的女子,许多是当初在北地跟随的旧部的女儿,登基这三年,后宫并没有怎么纳妃过。 只要她生下孩子,太后就会想办法扶持她的孩子为太子。 席容烟知道皇后有一个还不到六岁的皇子,皇后与皇上是先帝赐婚,年少陪伴,后宫里也唯有那一个皇子。 今日姑母紧紧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后宫里不是想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 皇后也不是能永远在皇后的位置上。 谁的儿子当上了太子,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能听明白姑母的意思。 只要她生下了皇子,争斗就会开始了。 即便她不争,别人也会。 她低着头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步辇过来的人。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冰凉的冷哼才反应过来。 抬头看过去,只看见步辇上的女子一袭黛青裙,发上珠钗满头,步摇轻晃,一张妩媚脸庞,红唇鲜艳,冷漠又有些轻蔑的审视着她。 又见她眼神上下轻扫,再有些讥讽的开口:“这是哪个宫里的?倒是一身好大的派头,见了本宫也敢无视。” 席容烟不知这位是谁,好在出去时身边带了一位含元殿的宫人,那宫人就急忙在席容烟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原面前步辇上的人是贤妃。 皇后娘娘的亲堂妹。 忠勇侯府二房的三姑娘。 她长了席容烟好几岁,又早早在皇上后宫,虽都在京城,却没怎么来往过。 现在按着品级,席容烟的确应该给贤妃施礼。 想着自己的确有些怠慢了,宫里宫规森严,她也打算施礼赔罪,贤妃却忽然从步辇上下来,站到了席容烟面前。 贤妃生的高,下巴高高扬起,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的眼神看着她,又用手指不屑的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翻看,声音讥讽:“啧啧,瞧瞧这弱不禁风的狐媚子样子,你以为你千方百计进了宫,就能得皇上宠爱了?竟有胆子怠慢皇后娘娘。” “今日我就替皇后娘娘让你吃吃教训。” 那捏在下巴上的手指很重,长长的指甲陷进席容烟的皮肤中,席容烟脸色微微一变。 她知晓忠勇侯府如今如日中天,深得皇上器重,又是从皇上还是皇子时便跟随在侧的。 今日太后与她说,当初太子出事,席家与一些世家力保太子,还贬低过还是三皇子的皇上,这件事皇上不一定会忘记。 如今宋家大房镇守边疆,个个身上有功名,中宫皇后又是宋家大房嫡女,宋家的确有跋扈的资本。 且若是说理,宫规森严,她还没有完全清楚后宫宫规,皇后那里也不一定向着她,更何况贤妃品阶又在自己之上。 席容烟心里来回了好几回,又看贤妃那套着指套的手指忽然扬起来,尖尖的指套要是划到脸上,定然是两条血印。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玉竹和宝珠也是脸色大变,没想到贤妃居然会动手。 席容烟看着那打下来的手掌,不自觉又想起太后的话。 后宫里哪有那么多平安无事,姐妹和睦。 树欲静风不止,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或许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眼中钉。 这三年,后宫几乎都是宋家一派的后宫,新进来的女子,为了明哲保身,很快也会投靠过去,不然便遭陷害打压。 人人都知她是太后侄女,只能是众矢之的。 现在席容烟亲身明白了。 下巴上的力气太大,席容烟也不可能就这么让贤妃打。 她抬手挡住贤妃的手臂,急促的开口:“刚才我并非有意忽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如此做,且不说合不合宫规,便是也容不得人解释么?” 宋宁玉没想到席容烟竟然敢拦,冷笑一声:“今日皇后娘娘来叫你,你却无视皇后,怠慢不去,这是不是大罪?” “我堂姐仁心不与你计较,我却瞧不惯要给你些教训。” 说着对着身后宫人道:“给我把她的手按着。” 宝珠脸上一变,眼看着贤妃的手就要打下来,连忙挡在了席容烟面前,脸上便被那指套划了一道口子。 那头高义见到这边场景,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来大喊:“住手!” 宋宁玉听到高义的声音一愣,连忙回头,就见到高义急急忙忙跑过来,再后面,是脸上看不出喜怒走过来的皇上。 她心里一顿,连忙让身边的人放了席容烟,退在一边。 高义看着这场景,当真心也提起来了。 前头皇上才得知席昭仪从太后那儿出来了,后脚就过来要寻个偶遇,哪想碰了这遭事。 忙又走到席容烟面前问:“席昭仪可有事?” 宋宁玉看着这幕,脸色一变。 虽说她在宫里也不得宠,可位份在后宫里也算高的,且后宫也没人得什么宠过。 皇后又是她堂姐,平日里高义对她也有两分客气。 可现在高义过来,居然直接就站到了席容烟的面前询问,丝毫没有看她。 她瞪大眼睛,余光见到了过来的皇上,马上就哭哭啼啼的往皇上身上扑过去:“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席昭仪不仅见了本宫目中无人,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请她,她更无视皇后娘娘的话,直到现在也没去。” “她仗着是太后亲侄女,连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皇上,您…” 她说话间抬头,在见着皇上一双无情冰凉的眼睛时,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她吓得颤了颤,手上一抖,身体又情不自禁的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见过皇上太多冷酷的时候,冷酷的让她平日里就连撒娇也不敢。 这一刻,她觉得浑身都凉。 后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讨宠,就连她堂姐对皇上都是小心的。 席容烟这边听见宋宁玉的告状,心下紧了紧,知晓宋家在后宫里一手遮天,或许也是皇上纵容呢。 但也不能容人冤枉。 她忙要跪下解释,只是还没有跪得下去,身子就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席容烟回过神来的时候,入目已是一片玄色胸膛。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腰后,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事了。” 席容烟怔怔,茫然的抬头,却对上一双柔和的眼眸。 本就带着凌厉的长眼剑眉,如今柔和下来,竟看起来格外温和。 她竟也觉得皇上温和。 大哥和父亲说过,皇上绝不是温和的人,让她千万恪守规矩。 她出神,张口又要解释:“臣妾并不是有意怠慢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差人来时,太后娘娘………”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听到皇上低低一声:“朕知晓,不怪你。” 第14章 朕今夜留在含元殿 席容烟莫名的心就跳了一下。 紧接着又觉身子一轻,她竟被皇上横抱在了怀里。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的众多人。 宋宁玉的的脸色便是惊恐。 因为她最是明白皇上是如何冷情的人。 无论如何在皇上面前讨好,皇上从来都是冰冷严肃的,像是谁都不曾入过那双冰冷的眼睛。 那个人从来都无动于衷。 谁都一样。 她曾经也尝试过无数次讨好,可是她连靠近皇上身边,都觉得身上是冷的。 现在,皇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刚进宫的昭仪。 她觉得身上有些不稳,怔怔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疼。 席容烟也没有想到。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手指无措的搭在皇上的肩膀上,檀口微张,显然有些惊惶。 魏祁看在眼里,抿了抿唇,深邃的眼神又看着席容烟,看着她眼眸惶惶,银玉耳坠在乌发里若隐若现,心里知晓她依旧怕他。 他缓了声音:“朕抱你回去。” 席容烟连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当皇上当真抱着她走时,她手指捏紧着手上的帕子,心里不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羞涩的不行,微微低头埋在皇上的肩膀上,身上动了动,声音细小的有些听不清:“臣妾……” “臣妾自己走也行的。” 黛粉色裙摆摇曳在龙袍上,玉白绣鞋羞涩的露出尖尖一角。 那白皙的后脖泛着淡香气,云娇雨怯,春情柔软,魏祁低低瞧着,又像是在哄不怎么温顺的小猫:“别动。” 只是在席容烟看不到的高华脸庞上,脸上的神情冰凉,阴冷的长眸看了一眼呆呆看着这幕的宋宁玉,又看了一眼高义,才抱着席容烟离开。 高义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历来是情绪不会露给外人看的,喜怒都让人猜不透,现在心肝似的在外头就抱着席昭仪,那意思是什么,他心里门清。 皇上是在告诉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现在席昭仪是皇上的而心头肉,别对席昭仪动坏心思。 谁要是真敢动席昭仪,那今日的贤妃就是第一个警告。 等皇上带着席昭仪走远了,高义才好整以暇的看着依旧一脸震惊与惶恐的贤妃,脸上带着与魏祁一贯的冷淡:“贤妃娘娘在后宫无状,冲撞了皇上,即日起,幽禁华阳宫,仗十五。” 宋宁玉惊恐的看着高义,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在地上,发上步摇猛烈晃动,大哭着求饶:“高公公,本宫要见皇上。” “明明是席昭仪冲撞本宫,本宫可是贤妃,她席昭仪算什么?!为什么该本宫受罚?!” 高义脸上淡淡,后退一步,让身后侍卫堵住宋宁玉的嘴拖下去。 那头被皇上抱在怀里的席容烟隐隐听到身后有大哭声,忍不住又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侧头去看,腰上却忽然被上面的手指捏了捏。 她被这暧昧的动作搅的有些头晕,知道那双眼眸正在看她,她却不敢抬头,心里惴惴的,从刚才到现在,她都觉得恍恍然。 鼻端全都是皇上身上的味道,不同于韫玉哥哥身上的淡淡雅香,总是能温和的抚平她的心乱,皇上身上的味道却总是让她心慌又无措。 那味道侵略十足的步步紧逼,像是要将她周身都包裹住这个味道。 魏祁低低看着席容烟埋在他怀里露出的半张脸庞,闭着的眼眸颤颤,眼尾处一抹薄红,手指紧捏,他无声的暗下神情。 后半段路是在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恳求下,魏祁才将人放了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宫道上,两人无话,唯有沉默。 席容烟是小心翼翼不知道该与皇上说什么,所以沉默。 魏祁倒是想说话,但他却不是擅长闲聊的性子,思索半晌,余光处见着席容烟那微微低着头的细柔眉间,还是选择没有开口。 这一段路对席容烟来说格外煎熬,她心里想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又解释清楚了刚才的事情。 魏祁嗯了一声,虽说声音温和,但也没别的话了。 席容烟心里拿不定皇上的意思,又小声道:“臣妾进宫还没有见过皇后娘娘,这会儿的确应该去皇后娘娘那里拜见的。” 魏祁指尖摩挲着席容烟嫩软的掌心,这才开了口:“朕已经让人去皇后那里说一声了,你刚入宫劳累,明日再去也不迟。” 说罢,魏祁眼神低低看向席容烟,见着她神情又是不安,欲言又止的,像是只总是会受惊的娇雀,又扯了扯唇角。 很快到了含元殿,魏祁站在殿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手指拂过席容烟细腻的脸庞,看着她眉目如画,黛眉婉婉,一双眸子含羞带怯的低垂,看得他心头升起怜意。 不由又想到她决绝用匕首抵着自己的那一幕。 那个历来胆小又温顺柔弱的女人,真的倔强起来也摧人心神。 他打住了思绪,手掌往下揽在她柔软的细腰上,微微躬身,眼神深邃又暧昧的靠近,声音已不自觉的沙哑:“朕今夜留在含元殿。”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席容烟心头忐忑的如浪涛翻滚。 她却不敢显在脸上,忙要受宠若惊的谢恩。 可腰上的手掌却将她按入在了面前的胸膛上,她感受到后背上有一只手掌在轻轻安慰他,头顶的声音温柔又缱绻:“别怕,安心等着朕就是。” 皇上的声音这样温和,让席容烟竟不解的觉得为何外头会觉得皇上冷酷呢。 她在失神中看见皇上沉默的眼睛,又看着皇上离开,背影在宫道上高大笔直,越来越远。 第15章 现在就寝么? 这头魏祁回了宣政殿,高义就赶忙说起了贤妃的事情。 魏祁负手,看着窗外不语,半晌又冷淡道:“移去延秋殿,撤去封号降为昭仪,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高义一愣。 送去了延秋殿,不就等同送去冷宫了? 这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北地来信件了。 如今北地正在征战,近日信件不绝,朝堂上也多说北地战事。 曾经魏祁在北地时,打了多年,收回了七城,如今他在皇位上,仍要守住更多的疆土。 高义看着皇上的脸色,又赶忙出去拿信。 含元殿内,席容烟坐在了内殿里才忙拉过了宝珠过来,眼眶红红的看着宝珠脸颊上的伤。 宝珠见到席容烟伤心,连忙道:“主子没事的,刚才高公公给了奴婢一瓶药,说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席容烟看向宝珠手上的药瓶,眼里依旧有一股伤心色:“这怕只是个开始。” 玉竹在旁边见状宽慰道:“只要主子不出错,就如今日太后娘娘说的,皇上让主子进宫,那必然是喜欢主子。” “笼络好了皇上的心,什么都水到渠成的来了。” 身后窗外光影叠嶂,旁边香炉绕在雕梁上,层层纱幔内的黛粉人影端庄又规矩,手指间的白帕紧了又紧。 芙蓉花点缀在层叠的裙摆上,席容烟乌发上点缀的玉簪通透,她一只手搭在小案上,又闭着眼睛想着姑母在她临走前说的话。 姑母说入了宫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躲不掉了。 帝王的恩宠虽然容易流逝,但后宫女人争的是荣耀,是有一个出息的皇子做靠山,最后安度晚年,坐在让人无法撼动的位置上,再淡看新人进宫。 她茫然许久,又想起韫玉哥哥送她的桃花簪。 那是韫玉哥哥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她起身去妆台前将那只桃花簪从匣子里拿出来,她看着那粉玉温润的流转,在光线底下通透明澈,她才缓缓安心。 到了夜里时,天色才将黑,玉竹便神色十分认真的拉着席容烟悉心叮嘱,又将册子交给席容烟,低声道:“主子可千万要仔细看,待会儿别害怕。” “皇上瞧着是冷了些,但奴婢觉得皇上应该是喜欢主子的。” “主子只需要稍微放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着玉竹又叹息一声弯腰看着席容烟紧张的眼眸:“奴婢打听过了,皇上一月才宠幸后宫一两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主子千万要把握住。” “要是今日没有伺候好,往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即便太后帮您,您自己也要争气才行呐。” 席容烟觉得自己像是被绑在了火上炙烤,已经根本无法自己做主。 即便她忐忑的惊恐不安,也不能任性的说自己害怕。 她手上捏紧玉竹塞给她的册子,里面的东西母亲其实已经给她看过,这会儿再看,她紧张羞涩的手心都出了汗。 纤细指尖压在册子一页,旁边玉竹耐心的教她:“其实男子也喜欢女子主动的,主子在关键的时候主动一些,说不定皇上也喜欢。” 粉色红晕已到了耳根处,她抬头看向玉竹,眼眸紧张:“玉竹,我……” 玉竹看出了席容烟的紧张,弯腰将手放在她肩上,低声道:“主子别怕,您只记得奴婢刚才教您的就是,您哪样都极好的,就是胆子有些小。” “待会儿只要您别怕,皇上定然也喜欢你的。” 席容烟在灯下的脸庞流光熠熠,婉约细眉未拢,美人自带一股柔弱羞涩,连玉竹都看得恍惚,她不信皇上不怜惜不喜欢。 这时候宝珠慌慌张张的进来,一进来便道:“刚才太监来传话了,说皇上很快就来。” “要出去迎皇上了。” 玉竹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给席容烟整理仪容,再低声交代两句,才扶着席容烟出去。 席容烟站在宫门口的时候,皇上正好过来。 两边的宫灯将皇上的面容映照的明灭不定,随着步辇落下,那道黑影的身影往她身前靠近,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将她整个人拢在里面。 她又莫名忽生出一股恐惧来,仿佛这样的场面她经历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恐惧的。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却情不自禁的往后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脸色一白。 魏祁亦忽然顿住了步子,伸手要牵着席容烟的手指也跟着一顿。 他在夜色里看着他熟悉的害怕不安的眼睛,他掩盖住那股快掩藏不住的恼怒与阴沉。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也怕他呢。 夜风吹拂她衣摆,魏祁深吸一口气又往她身边走过去。 他没怪她,看着她紧张的抬眼时,他更垂头含笑的看她,像是轻慰她的不安,又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用极温和的声音开口问她:“下午的饭菜和胃口么?” 席容烟忙紧紧跟在皇上的身边,又小声的回话:“合胃口的。” 的确也是合胃口。 那些菜竟全是从前席容烟喜欢吃的,她下午看到的时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连味道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魏祁又笑了下,直接牵着席容烟走去内殿。 他牵着席容烟坐在罗汉床上,里头的宫人都很自觉的退到帷幔后面。 宝珠紧张的透过薄帐往里面看,竟比自己伺候皇上还紧张。 两人挨坐在一起,衣袍相贴,自己的手还被皇上握在手里,席容烟亦紧张。 上回见面时虽然也是紧张的,但是知道自己很快会回家,现在她恍恍惚惚的成了皇上后妃,即便刚才玉竹教了她很多,现在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连抬头看皇上的眼睛都不敢,只能故作冷静的去给皇上斟茶,端着杯子小心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喝茶。” 魏祁挑眉看着面前白玉瓷上的指尖,他将她所有的紧张不安都看在眼里,接过了杯子,却放在了一边。 这动作吓到了席容烟,以为是自己没有伺候好,或是那茶不合胃口。 只是太后说皇上喜欢喝明雪茶,玉竹还特意泡的,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错了么。 她正要告罪时,下一刻,腰身上覆上手掌,一下子就将她抱进了皇上的怀里,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纱帘外的宝珠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 看来皇上当真喜欢主子,才坐下都抱着了。 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玉竹看着席容烟依旧有些拘谨的动作,却是一脸担忧,生怕一直这样拘着会惹恼了皇上。 魏祁眼神瞟过帷幔外偷看的两道人影,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他对上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眸,眼神一寸寸从她琼鼻往下,再落到她饱满的唇畔上。 眼神晦涩,胸膛微微往她身上靠近一些,视线又落回到那双眸子上,喉结滚动,声音很低:“现在就寝么?” 第16章 侍寝 席容烟本刚才还惊诧于皇上的动作,现在又被皇上的话问的愣了愣。 听皇上的语气,好似在问她的意思。 与她刚开始想到的情况大相径庭。 她没想到皇上会问她。 她在空白思索后又怔怔的点头,自然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那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说着席容烟要从皇上的身上起身。 只是腰上的手指却按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只见皇上沉黑的眸子紧紧看在她的身上,又低沉的开口:“要是你害怕,朕也可以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席容烟又错愕。 皇上与她想象中的皇上完全不一样,就连与她在太后那里听到的都不一样。 皇上竟然会在意她的看法,竟会在意她害怕。 魏祁紧紧看着席容烟的神色,他手掌轻拍她后背,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按在自己怀里,柔声的宽慰她:“朕知晓你怕,烟儿,朕不会勉强你的。” 奇异的感觉溢满席容烟的心里,她既是不知所措,又觉得皇上的话温柔轻缓,这样的皇上竟有一刻与她的褞玉哥哥相似。 皇上唤她烟儿,就犹如从前韫玉哥哥唤她烟妹妹。 她下巴抵在皇上宽阔的肩膀上,手指搭着皇上的腰,她明白进宫后便要认清自己,她身后还有家族,不能任性。 席容烟闭着眼,又小声道:“臣妾不害怕的。” 那娇颤颤的翠色耳坠就打在魏祁的下颌上,他无声的抿紧唇,又将怀里的身子抱紧。 柔软的身子与漫漫香气一如从前,让人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只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动作,压抑自己对她的欲望。 他想起他那时候第一次要她的时候。 她哭的很厉害。 并不大的力气打在他胸膛上。 她并不留指甲,指甲修剪的圆润柔和,即便抓在他脸上也不疼。 但她挣扎的很厉害。 哭喊着一点也不肯配合。 他到底也恼怒生气,将她的手腕绑在床柱上,发泄似的压在她身上。 只是她一直喊疼,泪水从那双柔软的眼睛里源源不断涌出来,他看得恼怒,听得恼怒。 已经生过孩子的人,怎么就一直喊疼呢。 她不过是不愿意跟他,不愿意他碰她。 她喊疼的声音就像是在凌辱他的尊严。 他愈加用力,鞭挞她也是鞭挞自己。 那一次过后,她每每见他唯有恐惧。 后来他看她唇上咬出了血,才知道她是真的疼。 再后来他才知道,他后宫的女人不敢喊疼,她们也疼。 他从前并没有考虑过女人的感受,既不会所谓的情趣,也知道了自己异于寻常男人。 而他现在并不想让席容烟再抗拒他。 有过教训后,他会慢慢等到她能够情愿的接受自己。 他也知道第一次对于女人来说更加难忍,他虽说是怕席容烟抗拒,也更害怕自己给不了席容烟更好的体验,就如上一世一样,每一次两人都没有好受过。 如今只要她心里慢慢接受自己就好了。 毕竟现在自己才是她第一个男人。 魏祁抱着席容烟往床榻上走,却没让席容烟为他宽衣,他弯腰温柔的抚摸她脸庞,低低沙哑道:“朕与你就如寻常夫妻,你在朕面前不必害怕。” “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即便在皇宫,你也可以自在的做任何事情。” 席容烟失神在皇上的那句寻常夫妻里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皇上会与她说这样的话。 她不安的捏着袖口,却不敢应答。 她与皇上之间怎么样都算不上夫妻的,她若应了,不就是肖想皇后的位置? 魏祁见席容烟恍然不说话,只怔怔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他的话。 他知道她现在不会信,不过没关系,他们之间的时间还很长。 她总有一天会相信。 魏祁垂了眼眸,捧着她脸颊,拇指摩挲在她的唇角,黑眸直直看着面前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体内早已翻天覆地。 他现在很想吻她的唇。 尽管知道她现在再也不会憎恶的看着他反抗他,他依旧带着一丝小心的问她:“朕可以吻你么?” 席容烟觉得自己快被溺入皇上温柔又深邃的眼里,她觉得脸颊开始发烫,又轻轻的点头,手指却紧张的捏在了一起。 魏祁在席容烟点头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压下腰,再撬开她的唇齿,些微有些急迫的攻城掠地。 却又在听见她一声轻吟时生生顿住动作。 他看见那双黛眉蹙起,好似并不怎么喜欢。 魏祁明白,自己到底还是掩盖不了对她的渴望。 他曾失去过她,失而复得的情绪亦让他把控不住。 他眼神低垂,用手掌捂住席容烟的眼睛,炙热的眼神放肆看着她,却轻了许多动作。 守在外头的宫人也知道里面的动作,都识趣的去放下帷幔。 现在也不过是戌时,皇上一来就抱着主子往床榻走,她们也是没有想到。 宝珠紧张,虽看不到里头,却好奇的往里头听声音。 她只听到几声细细的轻吟,若隐若现的也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如何了。 内殿的床榻上,席容烟早衣衫不整的被皇上压在身下,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眼里泛着朦胧的泪光,眼前的人模模糊糊,只那一双眼睛格外的陌生熟悉。 那双眼看在身上好似有一股冷,又好似满是深情。 她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耳边又传来皇上沙哑的声音:“烟儿喜欢这样么?” 席容烟答不上来。 她被迫仰着头,张着唇几乎合不拢,她觉得自己像被托在云端,身体早已不能自主。 她只还记得面前的人是皇上。 还记得太后和玉竹对她叮嘱过的话。 要逢迎与主动。 她手指无力的勾在皇上的衣袍上,又无力的点头,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愿意。 魏祁的身上早已紧绷,额头上渗着汗水,却强忍着将软成一滩水的人抱进怀里。 不管怀里的人多么听话柔顺,他还是从她那双半眯的茫然眼里看到了一丝惶然不安。 他除了亲吻,再没别的动作,他比从前更有耐心,再不想失去她。 床榻下早已落满了衣裳,时已深夜,席容烟早就半梦半醒,埋在魏祁的胸膛上睁不开眼。 魏祁紧紧捏在那软腰上,看着那睡颜乖乖顺顺埋在自己怀里,他眼底的神色这才露出了占有,将怀里的人更紧的贴紧在自己身上。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上的手臂环得她紧紧的,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身后这时候却传来慵懒又沙哑的声音:“醒了?” 席容烟空白一瞬,忙又嗯了一声,腰上的手指就又用力,将她翻了个面。 她再回神时,面前就是结实又壮阔的胸膛,毫无隐藏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见男子这样光裸的身子,怔怔看了半晌,又后知后觉的抬头,对上的却是皇上看来的幽深眼眸。 第17章 欣喜 虽说那双眼眸看不出情绪,但又好似含了一份笑意。 只是凌厉的长眉下那双眼即便有笑意,也并没有看起来温和多少。 她觉得脸颊有些热,撑着身体要起来:“臣妾给皇上穿衣吧。” 大半发丝落在了席容烟肩上一侧,她手指就撑在他身边,那双明眸看他,白衣上的脸庞素净又细腻饱满,领口如她收拢的规矩又小心。 魏祁看她,压在她腰上的手指捏了捏,又稍微用力将她按倒进自己怀里。 他从前常握剑的手指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触摸在席容烟细腻皮肤上的触感不可忽视。 他又去揉她白净的耳垂,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席容烟还带着青涩茫然的眼睛,感受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怀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有这样缱绻温情的时候。 她也没有再反抗他。 从前他一直渴望的,等拥有时,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只想这一刻能再久一些。 他的手放在她后背上,手指眷念的感受她身上羞涩的温度,又低问:“昨晚睡好了么?” 席容烟听皇上说起昨晚,就不由想到昨夜自己被皇上吻住的场景。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就连是如何睡着的都完全不知道。 她脸颊又热了起来,咬着唇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垂眸又是皇上光裸的胸膛。 那胸膛上跳动的热气让她无措,更羞涩的不敢想太多,忙轻轻的点头。 那艳红的唇畔被那贝齿一咬,留下清浅的红印,魏祁不由喉咙一滚,他知道那唇畔多软。 眼神不由深了一下,抱在她身上的手指也紧了紧。 偏外头这时候响起高义提醒的声音,魏祁深吸了一口气,只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才松开她从床榻上起身。 他看着撑起来要一起起身的席容烟,弯腰按着她肩膀:“你再睡会儿就是。” 说着他直起身又出去屏风外面,让外头的宫人进来更衣。 席容烟还坐在床榻上,出神看着屏风后穿衣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该去帮忙穿戴的。 她忙站起来出去。 魏祁见着席容烟过来,又见着她身上单薄的的衣裳,素素静静的人在灯下有些单薄,他伸手将人圈进怀里,吻了吻她发顶,又叹息一声。 到底是贪念她身上味道,她过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 他也渴望她的主动靠近。 从前的席容烟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他。 外裳已经穿戴的差不多了,旁边宫女托着托盘,里面放着魏祁佩戴的玉佩香袋,席容烟便拿来打算跪着为皇上佩戴上。 身子依旧被皇上拉住,他低头看她:“就这样为朕戴好就是。” 席容烟看向皇上那双温和的眼睛,暖灯下的皇上少了棱角,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下来,原皇上私底下真是这般温和的人。 她心又慢了一瞬,弯腰仔细的为皇上佩戴玉饰。 腰上时不时的触碰让魏祁身上又是一阵紧绷,昨夜忍了一夜没碰她,现在又见她主动为自己系玉佩,看着她白净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红痕,他竟觉得自己有些初识情事的食髓知味。 手指已情不自禁的落在她低垂的脸庞上,真实柔软的触感,让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等在外头的高义从来没见皇上留哪个宫里这么久过,即便留在皇后宫里也没有这么久。 又听见叫水声,他又惊了惊。 皇上从来不留在娘娘宫里梳洗的,就算留夜了,也一大早穿戴好了就走。 虽说皇上在后宫留夜的不多,但这回是真让高义惊了惊,更觉得席昭仪不能怠慢了。 殿内魏祁未让席容烟送她,相反他看着她脸颊上那一抹红晕时,眼里好似没那么怕他了,转身脸上带了一抹笑意。 高义见着魏祁脸上的那一抹笑,更如见了鬼。 自从开始伺候皇上,他就没见过皇上笑过几回。 皇上一走,玉竹和宝珠就连忙进去。 看着还坐在床榻上失神的席容烟,玉竹脸上高兴道:“奴婢就知道主子能行的。” 席容烟哑了一下,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又倒在床榻上抱着锦被,身上有些懒,又忽然抬头看宝珠的脸,见着上头的红痕好一些了,才又闭上眼睛。 玉竹见着席容烟发懒的模样,过来轻轻问:“主子是不是昨夜……” 席容烟将脸埋得更紧,知道玉竹问的什么,只觉得耳尖都发了热,低低说了句:“没……” 玉竹也没明白席容烟的意思,在旁边小声哄了一会儿才将人哄起来梳洗穿戴。 宝珠整理床铺时,翻了半天也没看见想看见的,愣了许久才跑出去支支吾吾的问:“主子,榻上……” 席容烟明白宝珠的意思,她侧头看向宝珠,还算淡定的开口:“皇上昨夜没碰我。” 玉竹和宝珠都吃了一惊。 玉竹更是脸色一变,她刚才透过帷幔还瞧见早上皇上还抱了主子好一会儿,不像是没伺候好的。 席容烟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想起皇上昨夜说的话,是因为皇上看出她害怕,所以在照顾着她么。 其实昨夜她虽有些怕,但也做好了准备,但皇上格外温柔,是她没想到的。 玉竹看席容烟失神,目光又落在席容烟白皙脖子上的红痕上,明显是被人咬出来的,实在想不通,都做到这地步了,怎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到底也不忍心说什么,她知道主子虽内敛,但局势还是看得明白的,心里有衡量。 她叫宝珠拿来妆粉来,又为席容烟将脖子上的红痕盖住。 第18章 昨夜辛苦 收拾好去永春宫的时候,席容烟一进去,就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她扫过一眼,并不是太友善。 她不动声色的忽视那些视线,又上前规规矩矩的给皇后施礼。 宋贺兰端坐在上位,容色高雅,看着席容烟的神情捉摸不定。 她从前听说过席容烟,太后的亲侄女,总是被太后召见入宫,且在世家贵女中有极好的名声。 她也见过她,万里挑一的美人,既让人嫉妒她,又让人喜欢她。 之前两段姻缘,皆是极好的亲事,只是皆出了事。 她微微垂眼,看着躬身在自己面前的人,低调又素净。 一身杏花色烟罗裙,领口绣着蓝色云纹,袖口宽花,纤腰袅娜,发上唯有两根玉兰花的银玉簪,在乌发中分外显眼雅致。 那面容更白净如梨花,一双低垂眼眸梨云冉冉,端的安静又仪态规整,丝毫不见一丝浮躁与骄傲。 相反,那生就雅丽的烟雨眉,杏花眼,朱唇缀一颗樱桃,声音莹啭,又是柔弱之貌,最惹男人疼爱。 与她想象中的席容烟有些相似,又有许多不同。 她明白,平衡多年的后宫再平衡不了了。 昨天的事情,就是皇上给她的一个警告,谁动了席容烟,都不行。 她昨天下午去找皇上,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是皇上对她惯常的冷漠,冷的她只有抱着这一个皇后的身份,才能有些许慰藉。 宋贺兰脸上浮起端庄从容的笑意,柔声细语的对席容烟开口:“席昭仪,你昨夜伺候皇上一夜辛苦,起来吧。” 又让身边嬷嬷给席容烟赐座,直接将席容烟的位置安排在了最前头。 这样的安排,让众人的目光又都紧紧落在席容烟身上。 只见那秀婉安静的身影,手上捏着莲花团扇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后背笔直,脖子上一圈玉白珠链,与耳上的玉坠交相辉映,谁看了都得看愣一下。 这白净恬淡的气质,雅致又看着教养极好,如天上不食烟火的仙女,倒衬的旁人似俗世的泥。 宋贺兰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又对着席容烟低声开口:“昨日贤妃冲撞了你,还望你别计较了。” “让这桩事过去吧。” 众人脸色又一阵惊异。 她们其实都听说了昨日的事情,说是路上贤妃撞上了席容烟,结果席容烟直接无视贤妃,仗着太后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两人起了冲突,皇上竟然直接就站在了席容烟那边。 又凭什么? 按着规矩,也是席容烟无状在先,为什么是贤妃受罚? 只是贤妃背靠皇后,这席容烟真这么目中无人? 先无视皇后,接着又无视贤妃? 她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事有古怪,可今日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娘娘又这样开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又想到皇上昨夜居然一整夜都留在含元殿,不自觉的嫉妒,让她们看在席容烟身上的视线又多了一层探究与厌恶。 倒是装得低调与世无争,里子里就是个惯会演戏博同情的狐狸精。 席容烟自然也感受到了周遭不善的目光,皇后这话无疑又将她推往浪尖上,那话也明显是偏袒贤妃的。 她心下已了然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便沉心站起来对皇后恭敬道:“昨日的事情是因臣妾与贤妃娘娘生了误会才发生的。” “昨日太后叫臣妾过去说话,也叫人来皇后娘娘这里告知了,贤妃娘娘未来得及听嫔妾解释便对嫔妾动手,嫔妾其实并未计较过,也与皇上解释清楚了,此事在嫔妾心里也已作罢,也当作过去,不会计较。” 其实席容烟本就不想多事,也是想着今日来与贤妃在皇后面前将昨日的事情说清后,这事便罢了。 她虽先去见的太后,但也并不算怠慢皇后,毕竟是太后先叫的的她,皇后也没理由说她怠慢。 可她刚才看了一遭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主动提,她知道皇后与贤妃关系,这般说也是让其他人别听风是雨,总要解释。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瞧着温婉安静,嘴上倒是能说会道。 果真不是她表面这般的性子。 昨天皇上怎么惩治的贤妃,这么小的事皇上就那样严惩,这中间没有席容烟添油加醋,她是不信的。 宋贺兰淡了眼眸,又低声道:“你倒不用本宫说什么误会了,皇上既为你撑了腰,那便是贤妃没有做对。\" \"皇上已经惩治了贤妃,本宫与你提起这事,只是想告诉你后宫和睦相处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宋贺兰脸上带着不辨情绪的淡笑:“那些个无关紧要的误会冲突,私底下来本宫这儿说清便行了,也没必要闹的大了。” “你说是不是?” “如今皇上正宠着你,宫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也不会与你争个什么,你也该平心静气。” 这话如何听都有另外一层意思。 像是席容烟为了争宠,或是为了彰显宠爱要故意惹事一般。 况且席容烟也是这会儿才知贤妃被皇上处置了。 她又看其他人在皇后话落下后看她的眼神都一变,显然被皇后的话带了进去,她心底一思量,正要开口,皇后却直接打断了她:“席昭仪先坐下吧,现在本宫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说着皇后笑道:“今早高公公来说,从今日起,席昭仪的位份就升为嫔位了,皇上特赐的珍字,往后便是珍嫔。” “你们往后称呼,可别忘了。” 在场的其余人又面面相觑,脸色惊异的看向席容烟。 这才留夜了一晚上,就立马升了位份。 进宫就封昭仪,本就是极少见了,如今又封了嫔,再过几日,不是要封了妃? 听说贤妃被撤去了封号,四妃就有了空缺…… 王修仪看着这一幕,又看着席容烟那雅然端正的身姿,眼里是复杂的情绪。 旁边的人推了推她,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之前后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妹妹了,妹妹入宫三年了,皇上这么宠爱也不过还是一个修仪。” “人家才来一日,皇上才留了一夜,位分就比妹妹高了。” “到底是同人不同命。” “妹妹说,是不是” 王修仪脸色一顿,看了身边人一眼,又捏紧了手。 席容烟自然能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面上是岿然不动的安静。 她听出来了,皇后娘娘是想引着众人将她作为众矢之的。 这时候有人笑着开口:“珍嫔妹妹也当真是好命,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刚死了,这么快就又得皇上的恩宠,哪位妹妹有珍嫔的命好?” 席容烟一顿,手指一紧。 低下又传来冷笑的声音:“可不是,克死两个了,要不进宫,听说都找不着亲事。” “瞧珍嫔妹妹也不伤心,原来是被皇上瞧上了。” 说着那声音笑着问向席容烟:“从前珍嫔妹妹常入宫来见太后,是不是也常见到皇上?” 底下就有人笑,压着声音,却也清晰传入席容烟耳中:“听说她之前进宫勤快的很,谁知道打什么主意?” “那顾家郎君那般君子,对她那样好,没想人瞧不上呢。” 第19章 他对她不一样 席容烟捏在扇柄上的手指发了白,看向说话的人。 身后的宫人极快的在席容烟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说话的人是齐妃卢容月。 也是曾经跟过皇上的部下。 齐妃眼里含笑,算不得容貌多美的人,但看起来有一股平和的气质,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她认认真真看着齐妃,眉间轻蹙:“我从前进宫是为陪太后娘娘解闷,不为其他的。” “之前的事我不愿提,但不知全貌便随意评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胡说姐姐?” 卢容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上头的皇后忽然皱眉打断开口:“本宫本意是想让你们相互和睦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珍嫔得皇上恩宠是好事,也能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 “往后再不可提这些。” 说着皇后看向席容烟:“往后再有人不合宫规冒犯你的,你不必与皇上说,说与本宫就是,本宫会处置的。” 又冷漠的看了一眼众人:“贤妃已经被皇上将位分降成了昭仪,禁足在延秋宫,你们还吃不够教训?” 皇后这番话明着是帮着席容烟说话,但背后的意思却是说席容烟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借着宠爱打压其他妃嫔。 席容烟现在心里全都明白,皇后娘娘全不似外面说的宽和公正。 生就一张慈悲宽容的脸,又仪态端庄,但却是在场让众人都针对她。 让别人以为昨天皇上惩罚贤妃的事情,都是她告状挑唆的。 果然皇后的话一落下,那些不善的眼神更加不善。 齐妃卢容月更又是一声轻哼:“人家现在得圣宠,你们也小心些吧,当心哪天冲撞了珍嫔,人家到皇上面前一说,也给你打冷宫去。” “人家可才来一日,啧啧,往后可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席容烟心下一沉,她站起来看向众人:“昨日之事,一来我未有不妥之处,二来并未由我挑起,三来皇上如何惩治,我做不得主。” ”刚才皇后娘娘亦说昨日的事我无过错,若是你们觉得我刚进宫便能让皇上被我挑拨,看轻我品行倒罢了,难道你们也看轻皇上?” “觉得皇上不辩是非,随意袒护?” 席容烟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温婉好听,周身秀雅,世家闺秀温和大方的仪态更是端庄,让其他人一瞬间哑了口。 自然不敢再说话,谁敢议论皇上? 卢容月瞟了眼席容烟一眼,手指捏的死死的,咬紧牙关,却没说话,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倒没想席容烟居然敢这么开口。 宋贺兰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让众人先散去,独独留下席容烟。 宋贺兰对席容烟很是客气,引着她到内殿去坐,还让席容烟坐在她旁边的罗汉塌上。 宫人过来倒茶,宋贺兰怀里优雅的抱着白猫,淡淡看着席容烟规矩坐在身边的样子。 世家文臣的女子与武将家的女子到底有一些不一样。 含蓄,秀婉。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仪态规矩,眉目婉婉,眼波一个流转,都能有几分诗意来。 现在后宫的嫔妃,多是皇上还是皇子时纳的,也多是武将家中的女子,如今四妃和有品级的也都是从前皇子府的侧室和妾室。 皇上登基这三年,第一年按照礼制要选秀,也不过三四个人,第二年只随意点了两个,今年便一个也不进了。 后宫里不是没有如席容烟这种女子,但今日她亲眼瞧了,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到底也有些不一样。 不怪皇上对她不一样,相貌在这后宫里,也没两人能比得上。 想到皇上为了席容烟将自己堂妹关了禁闭,停了俸禄和一切妃位的殊荣,她眼里眯了起来。 席容烟一侧头就看到了皇后的神情,温和的脸庞有一瞬的狰狞,她拿在手上的茶盏晃了晃,又垂眼安静的低头饮茶。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低垂的侧脸,脸色缓下来,又叹息:“昨日的事情的确是贤妃的错,你别再怪她。” 席容烟就仪态得当的摇头:“嫔妾从没怪过贤妃娘娘。” “也当这事过去了。”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眼神里带着叹息:“本宫与贤妃自小长大,她性子是娇纵了些,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有什么都不会藏着。” “进宫后本宫就叮嘱过她谨言慎行,她到底没听进我的话。” 说着宋贺兰又伸手握住席容烟的手:“她一向心直口快,口中没个遮拦,昨天你可受委屈了?” 宋宁玉的品级在席容烟之上,又是皇后堂妹,皇后这么说,席容烟自然不能顺着那话说。 她她更明白,在都是女人的深宫里更要低调。 她也做出真诚的低声道:“嫔妾进宫便想着与众姐妹一起侍奉好皇上,昨日的事是有误会,但嫔妾并不怪贤妃娘娘。” “皇上如何决断,嫔妾也做不得主。” 说着席容烟又站起来,又对着皇后娘娘就作礼赔罪:“还有昨日太后娘娘找嫔妾是有要紧的事,怠慢了皇后娘娘,嫔妾心中一直愧疚,也请皇后娘娘恕罪。” 宋贺兰挑眉看着席容烟站在自己面前恭顺的模样,她细细打量着面前人,细眉星目,樱唇雪肤,身上每一件首饰都恰到好处,不过分素雅,又相得益彰。 说的话既谦虚低调,又不卑不亢。 能看出来世家女的底蕴。 太后的亲侄女,要是骄纵些,那还好对付。 这个性情,她还看不透彻她。 她是自愿进宫,还是别的什么。 那日皇上谁也没知会的就去了花朝节,也是在那一日皇上下旨要迎席容烟进宫。 这两日她仔细回想从前许多细节,席容烟与皇上之前的确没见过几面。 太后的慈宁宫离妃嫔的后宫较远,席容烟来的也多是上午,那时候皇上几乎都在勤政殿,两人没什么机会会碰见。 真说碰见的那一回,还是上回她打听到皇上在去看望太后的路上撞见了席容烟,皇上那天也为了她罚了两名宫女。 难不成,那时候席容烟就对皇上使迷魂计了? 宋贺兰深深看着席容烟,只怕背后都是太后的安排。 即便皇上只有一个皇子,皇上也迟迟不立太子,太后便动心思了。 一个出了两遭事的美人,流言缠身,不可得安排进宫。 身为女子的宋贺兰都得承认,席容烟的确能吸引男子,太后当真是下了好一颗棋子。 宋贺兰眼神沉了沉,却抬手牵着席容烟温声道:“你也不必告罪,太后和皇上都差人来说过了此事,本宫并未怪你。” 说着宋贺兰重新让席容烟坐下,又对她道:“你与贤妃的事,既你也说是误会,贤妃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这事还需要你去皇上面前替贤妃说两句好话,都是在后宫伺候皇上的,和睦才是要紧的。” “那些个争风吃醋,实也没必要是不是?” 席容烟明白,现在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在皇后这里都应该答应。 其实她也并不想挑起人注目,不管别人信不信,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睦安宁的。 但她也不愿任人宰割。 席容烟面上一直恭敬,低声道:“嫔妾入宫本也是希望与姐姐们和睦的,亦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能再见着皇上,嫔妾会求情的。” 说着席容烟又看向皇后:“只是皇上的意思嫔妾也不敢左右,只能尽力了。” 宋贺兰笑了笑:“这事是因你起的,让你来结束也并不难。” “你可别谦逊。” 皇后的脸上虽然一直都是带着淡笑,却无端让席容烟感受到了一股冷。 她最后从永春宫出去时,春日明媚的光线照在她身上,举目望去都是高墙,望不见天际。 第20章 娇美 走在路上并不知是什么心情。 她想了许多,今日在皇后那里那些妃嫔们看她的眼神,还有她们讥讽讽刺的话,她心里并不为那些话难受,只是她们提到了褞玉哥哥。 将褞玉哥哥来讽刺她,戳她痛处。 死了的人也不放过么,如今却叫人拿出来讥讽。 玉竹察觉到了席容烟的不对,见席容烟低头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便快步往前两步一看,就见着席容烟眼眶微红。 也是,刚才皇后娘娘那看似温和的话,背后却藏着尖刺。 虽说主子今日回答的漂亮,可今日被那么些人冷嘲热讽,可不是难受。 她低声宽慰:“主子别想那些话,等您有底气了,何必在意那些话?” 席容烟微微侧头看向玉竹,轻声道:“我不在意那些话的,我也知道她们是故意这么说来讽刺我。”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宫墙沙哑道:“争来斗去不是我本意,我却避不开。” 玉竹一哑,看着席容烟熠熠又黑白分明,带着一股伤心的眸子。 她用手上的帕子轻轻点去席容烟眼眸上的一点湿气,低低道:“主子,已经入了宫,没法回头了。” “当年太娘娘后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嫔妃没有子嗣,就是海中浮舟,太后娘娘也不能护您一辈子啊。” 席容烟低头不说话,默默往前走。 快走到含元殿时,她忽听到前头一声轻唤,一抬头,便见她表姐谢雨眠站在她的宫门前等她。 席容烟一见着谢雨眠,便抑下心中伤心,几个快步过去谢雨眠面前,脸上有些惊喜:“姐姐等我多久了?” 谢雨眠是席容烟表姐,两人从前就是闺中好友,她表姐长她两岁,在两年前入的宫。 之前席容烟进宫陪太后的时候本也想来看看表姐的,只是听说后宫严苛,平日里书信都不能往来,探望还必须去请示特旨才能允许家眷进宫探望,流程繁琐,也就罢了。 谢雨眠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看着席容烟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性子和面容,叹息一声。 她没想到席容烟竟有一天也会进宫。 她上下打量了席容烟一番,又低声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两人便一起往里面走。 一进去,谢雨眠眼前便见着了种满桃花的内庭,再跟着席容烟的脚步进了殿内,她看着那显然精心布置过的每一处地方,心里隐隐生了道不清意不明的感受。 她如今还挤在齐妃旁边的两间屋子里,席容烟才刚进宫,便已经能住主殿了。 又跟着席容烟一起坐在那宽敞的罗汉榻上,正上午明净的光线照进来,屋内亮堂堂一片,光线极好。 比她那处光线好了几倍。 她又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席容烟,正如从前一样亲热的为她倒茶,她闻了闻香气,是她从前在闺中最喜欢喝的雨春茶。 那时候她与席容烟无话不说,坐在大雕花窗下的春榻下,看着窗外雨水,手上捧着雨春茶,两人互说心事。 冒着热气的茶盏送到眼前,她透过白雾,闻着熟悉的味道,恍恍然然,一别经年,再见竟然有些物是人非了。 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好。 还比不上刚进宫的席容烟一星半点。 她指尖捏上茶盏,又轻声问:“妹妹这里怎么有雨春茶?” 宫里就连茶也是分品级的。 妃位以上的可以和内务府的说自己想喝的茶,妃位以下的,送来的茶叶根本不能自己挑选。 而她不过只是一个不得宠的才人,内务府的连茶也不会上心。 席容烟捧着茶盏,如从前一样紧挨着谢雨眠:“那案台上放了好些茶罐,巧在竟都是我从前喜欢的。” “我知晓姐姐喜欢雨春茶,特意先泡着的,本意就是想今日邀姐姐一起说话。” 谢雨眠怔然侧头,看着席容烟那双从来未变的烟水眉眼,从来含着一股春雨般的细润,叫人看着心生喜欢与亲近。 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与和善的,她从前最喜欢席容烟。 即便她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娇美,她也是欢喜她这般容色,这般性情,也欣慰她将来有顾家那雅人深致的夫君。 她心里为她高兴。 她真心实意的觉得如席容烟这样如白瓷一般的女子,应该要被好好宠着。 从前她也时时照顾她,她也希望她安安稳稳的。 谢雨眠红了眼眶,从前种种叫她难受,放下茶盏,一把将席容烟抱紧在怀里,闻着席容烟身上那股桃花香,她沙哑道:“你怎么进宫了。” “刚才在皇后那里,姐姐没有替你说话,你可怪姐姐?” 席容烟知道那情形,也隐隐看出些格局,低头埋在谢雨眠肩膀上,眼前蒙了泪光,细声道:“我不怪姐姐。” “也没想怪姐姐。” 谢雨眠闭了闭眼,又沙哑道:“后宫里的女子,几乎都是皇后那一派的人,皇上又很少宠幸后宫,我们后头选秀进来的,只身在宫里也没个依仗,也只能依附过去。” “我被安排在了齐妃住的怡清宫里的澜月阁,刚才我不敢为你说话,是怕齐妃针对我。” “妹妹千万别怪姐姐。” 席容烟摇头:“我其实能知晓一些的,怎么会怪姐姐呢。” 谢雨眠这才松开了席容烟,细细去看席容烟面容。 见着她跟着晕红的眼眶,恰如桃花落水,心里又是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她道:“我在宫里也听说了顾家的事情,心里也为你难过,却帮不了你。” “也祈盼你能再找一位如顾公子那般的好夫君。” “只是我万没想到你怎么进宫了?是太后娘娘安排的么?” 席容烟现在都对自己怎么进宫的都觉得是一场梦,说不清楚。 她摇头:“不是姑母安排的。” 说着席容烟遗憾的低头:“姑母本还为我另选了一门亲事,只是阴差阳错……” “褞玉哥哥出事后,母亲要为我尽快找一门亲事,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宫的。” 第21章 你偏进宫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的神色,也看出她并不是想要进宫的。 她的手放在席容烟的手指上,沉默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褞玉出事的实在太意外了。 贵公子出游,那歹人竟然敢打劫,要怪也只能当真怪运气不好,正好撞见了那穷凶极恶的。 她跟着遗憾,又低声道:“宫里的人心复杂,特别是你现在还受了宠。” “唯一的皇子是皇后所出,宋将军又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太子早晚都是大皇子。” “我们只能仰仗皇后娘娘。” “你偏进宫来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无奈的笑了笑,在看见了熟悉的人时,总算有些微的安慰。 其实对于进宫这件事再没可说的,那一日的事情也不好再提,再提起也只是徒增怅然。 她低头看着团扇上的金线莲花失神一下,只是低声道:“既进宫来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雨眠点点头,又看着席容烟神色,忽然问:“这关雎宫里只住着妹妹么?” 席容烟便点头。 谢雨眠捏紧手,犹豫一下又对席容烟开口:“妹妹如今得皇上的眼,姐姐能求妹妹一件事么?” 席容烟看向谢雨眠:“是什么事?” 谢雨眠便拉着席容烟的手,轻轻道:“我想请妹妹求皇上,让我过来陪妹妹住在关雎宫。” “我瞧便殿空着,我与妹妹自小便好,往后常在一起说话也好的。” 席容烟犹豫一下,又低声问:“这宫里的规矩我还有些不懂,若是我越过皇后娘娘求皇上将姐姐安排在我这儿来,妥不妥?” 谢雨眠便忙道:“妹妹放心,只要皇上开了口,皇后娘娘也说不了什么。” 说着她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妹妹,姐姐真的想过来。” “往后我们相互扶持,在宫里陪伴也不寂寞的。” 谢雨眠的确太想摆脱齐妃了。 她寻常一整月都见不到皇上一回。 从她进宫到现在,皇上只去过她那里一两回,还都没碰过她。 齐妃常对她冷嘲热讽,也是旁人都瞧不上她的原因。 况且如今席容烟得宠,她虽说也不知道能得宠多久,但她跟着住过来,说不定还能借着席容烟的关系,让皇上多看她几眼。 她真的受够了不受宠的冷清日子。 席容烟知道谢雨眠现在住在齐妃那里,齐妃是一宫之主,又是皇后的人。 自己向皇上求姐姐过来,必然会得罪齐妃和皇后。 可她又看谢雨眠在她面前晕红的眼眶,又想是在齐妃那里过的并不好才这般求她。 现如今,她与皇后关系本就有些龃龉,也不存在什么得罪不得罪了。 她心里只是犹豫一瞬就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会与皇上说的。” 说着席容烟又一顿,看着谢雨眠:“只是我刚进宫,也摸不透皇上的脾性,若是皇上没有答应,姐姐可别怪我。” 谢雨眠便连忙点头道:“妹妹放心,姐姐明白皇上是冷淡的性子,脾气无常,寻常人也不敢接近。” “即便没成,我也不怪你。” 席容烟微微放心的点点头,又低声道:“今早皇上从我这儿走的时候说过会来陪我用膳,我便那时候提吧。” 说着席容烟看向谢雨眠,含笑道:“要是皇上答应了,我与姐姐的确能常在一起。” “只是我只能尽力,却不能保证,姐姐不怪我就好。” 谢雨眠听完席容烟的话又是微怔了一下。 她入宫两年,还从来未曾听说过皇上陪过哪位嫔妃用膳。 连留后宫也才仅仅一两日,何况是用膳呢。 要是皇上能在后宫多留两日,子嗣也不至于这么单薄。 后宫这么多人,也唯一才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 她看着席容烟的眼睛,喉咙里有些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她又哑然点头,轻轻道:“不怪的。” “皇上不答应便罢了,妹妹别为了我惹恼了皇上。” “如今皇上来妹妹这里是好事,妹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对于表姐说的话,席容烟心里思绪万千,最后也只是轻轻点头:“谢谢姐姐与我说这些,我都记着的。” 两人一直说话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席容烟便顺口留着谢雨眠一起用饭。 但谢雨眠却不得不回去了,宫里有规矩,嫔妃间再要好,也不能留的太久,更不能一起用膳。 到时候了必须得回去。 齐妃时时刻刻盯着她错处,她又不是皇后那一边的人,皇上不怎么管后宫,后宫还是皇后最大,处置她再简单不过了。 她低声道:“我与妹妹有许久机会再说话的,妹妹别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着她起身也没让席容烟送,自己走了出去。 出去外头,她又回头看一眼宫内桃花,心里思绪涌起,竟有些嫉妒。 她与席容烟同样家世,自小交好,从前不曾觉得,现在也觉得她样样命好的。 从前顾家出事时,她竟也为她伤心。 如今看来,需要被同情的人或许是她。 她拢紧袖子往前走,走到半路时,却在一抬头时见到前面十几个太监跟随的步辇。 步辇上的男人尊贵又冷漠,她怔怔站在一侧躬身,那人连眼神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仿佛她与这宫墙上的一块平平无奇的砖石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步辇从身边侧身而过,她转身,眼睁睁看着步辇停在含元殿的宫门口。 皇上从步辇上下来,身形便大步走了进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春日明媚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眨眨眼,酸涩感自发而起。 她再一回明白今日皇后那里,那些妃嫔嫉妒的眼神。 因为她也是嫉妒的。 第22章 烟儿,别怕 谢雨眠走了之后,席容烟就起身去坐在屏风后的春榻上出神。 见着从前的表姐,想起从前闺中种种事情,又觉得一股空落落的情绪。 宝珠从外头折了两只桃花来送上去安慰道:“主子别乱想了,那些人任她们说去,她们是嫉妒主子呢。” 席容烟看着面前折下来的桃花,拿了一支在手上,她看着出神了会儿,又撑头低声道:“春日过后,桃花就谢了。” “海棠花也谢了。” ”然后荷花和月季会盛开,百花争艳,她们怕是嫉妒不过来。” 宝珠小声的应和,又道:“不过桃花和海棠来年还会再开,主子何必思虑过多。” 席容烟默了默,摘了一片桃花落在地毯上,轻轻的开口:“我只是今日见着了表姐,想到了从前,暂时不能平静罢了。” “她从前也是明朗爱笑的女子,今日我见她脸上多是伤感,连笑意也是勉强的。” “我只愿我真的能帮了她,能给她一些慰藉。” 话说到一半,席容烟又顿了顿。 她也不过刚入宫,也不明白皇上对她的宠幸有多久,或许她在这后宫里也微不足道。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宫人说皇上来了的声音。 席容烟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从春榻上坐起来,就见皇上已经走进了屏风内。 她又忙匆匆站起来要行宫礼。 只是她才刚弯腰下去,就觉得腰上一紧,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她些微的局促不安,对于这样的亲近,她还是不习惯。 皇上的呼吸就洒在她的领口上,温热的,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白净的侧脸,从前她从来不曾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怀里过。 虽说柔弱胆小的很,但发起脾气来,也是很折腾人,又咬又抓,他怕自己力气伤着她了,也没用力,虽是生气,到最后妥协的也都是他。 这会儿难得的亲近,他心底有柔软,又见着她眼底一抹晕红,沉了眼眸,揽紧她入怀,手指抚上她眼帘,心疼地问:“皇后为难你了?” 席容烟一愣下抬头,对上的是皇上关心心疼的眼睛。 上回她入宫见皇上时,皇上虽然看着有些温和,但眼里的沉意也是有些让人害怕的。 这会儿她见皇上眼中全是关心,虽不似褞玉哥哥那般温润,也无端让她心里跳了跳。 又想起皇上昨夜吻她时,轻轻唤她的名字,也温柔的很。 她错愕,为什么人人都说皇上冷酷,连表姐也这样说。 若是皇上只对她一人这样,可她明明与皇上也仅仅几面的交集。 她哑了哑,只是摇摇头。 魏祁瞧着席容烟失神的眼眸,又无声地沉了眼神,搂紧了她。 他轻拍她的后背,虽没言语,又像是在安慰。 像是熙熙暖光,让席容烟错愕又心底被烫了下。 她手上还拿着桃枝,白净细腻的手指碾着花瓣,这样温柔的皇上,她总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魏祁低头,那饱满的唇畔就在眼前。 他又想吻她。 但还是怕吓着人。 从前席容烟怕他,常常她一看见他过去,她就会躲着。 每回吻她都要他用力的掐着她下颌张嘴。 他知道自己手上用了力气,也知道她疼,但她却总是不长记性,每回都要逼着他用力。 其实现在再想,那些回忆对于魏祁来说,亦是痛苦的回忆。 他也不止一次的羡慕那个死了的人。 他只能靠着折磨她来发泄自己对她的不满,他质问过她无数次,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人,每一次都是她无声的反抗。 她不说话,比她开口更凌迟他。 魏祁陷入思绪里,握在席容烟手上的手指不由捏紧,他反应过来时,席容烟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他。 又是这样的眼神。 他阴沉的眼神一转,视线落到旁边的鎏金莲花灯柱上,隐隐约约地照出他狰狞的眉眼。 他才错愕一下,忙伸手捂住席容烟的眼睛,弯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海棠花色的粉白刺绣上,闭上眼睛沙哑道:“烟儿,别怕。” 他又用手指抱紧他:“北边的战事焦灼,朕亦心烦。” 席容烟刚才是真的被皇上的眼神吓着了。 本就就是有几分狠厉发凶的样子,那双眼阴沉下来尤骇人。 听说皇上在北地时,就连北部部落的首领见着皇上的样子都会被震慑住,那双眼一眯,就像是要杀人一般闪着血光。 她是第一回见那样的眼神。 与刚进来的皇上如同是两个人。 如今她的眼睛被魏祁蒙住,又听皇上温柔的话,她脑中的思绪又乱。 她不知道北方有战事,或许真的是那样。 她仍心有余悸,心里跳得很快,却十分温顺的点头。 魏祁松了手指,又微微后退看着怀里的人,他抬起她下巴,看着她仍旧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眸,弯腰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抱着她许久,知道是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吓着她了。 从前她便总说他生得骇人。 她说她习惯顾褞玉那样温润的人。 魏祁的眼神重新抬眼看向灯柱里的人,变形扭曲,仿佛永远都变不成她喜欢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一寸寸落在她发丝间,他闭上眼睛问她:“今早在皇后那里,有没有谁对你不敬?” 席容烟被皇上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听皇上忽然又问起这个,不由哑了一下。 她依旧摇头:“没有。” 魏祁抿唇,却知道直接问席容烟大多是问不出来的。 这个性子还是没怎么变。 前世她被贤妃欺负,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现在他先把贤妃打进冷宫,也是担心她这个性子再吃亏。 魏祁没有再多问,只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等再过些日子,朕会再升你的位份,你再换去承乾宫去。” “那里空闲许久,如今还在修整,你再等等。” “那里离朕的明德殿近,往后朕与你同住,你也可以随时去明德殿找朕,再没人敢对你如何,皇后也不行。” 席容烟愕然,呆呆看着面前玄色衣襟上的龙纹,险些觉得刚才自己听到的是错觉。 那些话是皇上与她说的么。 让她住在离明德殿最近的承乾宫,她还与皇上同住。 怎么听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候外头响起用膳的声音,魏祁看了眼席容烟又发呆的样子,也没期盼她的回答。 至少他如今占了先机,慢慢总能让她心里有他就是。 他牵着她起身出去,旁边的宫女来布菜,魏祁也都让人退下去,亲自为席容烟夹菜。 席容烟还有一瞬的受宠若惊,看着送到唇边的一筷醋生螺,又看看皇上耐心含笑的眼睛,她终于是张开唇,咬住了筷子。 魏祁深深目光看着那漫入红唇间的银筷,笑了下,又夹了块小香笋。 这都是席容烟喜欢的菜式,她爱吃酸甜的,他为她都安排好,不叫她觉得进宫委屈。 第23章 朕夜里陪你用晚膳 自打刚才第一筷开了头,席容烟就没自己有机会吃了。 到最后她竟又稀里糊涂的坐在了皇上的腿上,被他哄着多吃点。 席容烟脸颊红透,最后实是吃不了了,轻轻推在皇上的手上,眼里有些哀求:“皇上,真吃不了了。” 魏祁低低垂眼看着席容烟这好似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虽说是仍规矩拘谨,好在人很温顺。 从前要喂她吃一口东西,总之是要闹到两人都精疲力尽的。 其实魏祁是希望席容烟能再吃多一些,为着她的身子好,但他不强迫她,接过旁边宫女的帕子,亲自为她擦嘴。 又问:“真的吃饱了?” 席容烟忙不迭点头:“真的。” 魏祁这才放心,等她净了口,又才抱着她往内殿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席容烟有些错愕的看着魏祁站在她面前,心里又开始慌乱起来。 魏祁很高,肩膀宽阔,压下来沉沉的,骇人的很。 魏祁将席容烟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席容烟的心思对他来说也并不难猜。 他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低低对她道:“春日犯困,你累了就睡会儿,等醒了朕让人给你送牛乳羮来。” 席容烟又是愣了下。 她从前在闺中时,她一到春日总会小睡,小睡后口中无味也喜欢吃一碗牛乳羮,许多年的习惯了。 可怎么这么巧合? 她张张唇,欲言又止的。 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魏祁笑了笑:“朕差人去你府上打听的。” 皇上这话虽给席容烟解了惑,却让她吃惊皇上对她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还特意去让人打听她喜好。 难怪刚才桌上的菜饭都是她喜欢吃的。 身子又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里,里头有力的跳动声,第一次叫她觉得皇上也没有那样可怕。 后背被皇上宽大的手掌轻抚,皇上温和声音就如现在窗外的树枝缝隙中透进的暖光:“你身子有些瘦了,朕夜里再早点过来陪你用膳。” 席容烟闻着鼻端龙涎香的味道,听着皇上温柔的声音,填补了她的无措,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又犹豫着悄悄抬头看向皇上,咬着唇斟酌了下才开口:“皇上能让臣妾的表姐过来陪臣妾么?” “含元殿旁边还有地方,臣妾一人住着冷清,表姐过来也能陪臣妾说话。” 说着席容烟手指到底又有些紧张的紧了紧,她当真没摸清皇上的脾气,也不知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皇上低沉看来的眼睛,她的心里慌的直跳。 尽管她知道皇上待她很温柔很好,但她心里还是忐忑。 魏祁其实并不高兴这里住着其他人。 席容烟的表姐他有印象,前世里帮着席容烟逃跑的人,便是她。 但透露席容烟行踪的,也是她。 她为了邀功自保,轻易就出卖了席容烟。 要不是怕席容烟又恨他一些,他早就处置了她。 但现在他又并不想拒绝席容烟。 席容烟好不容易不是太害怕他的亲近,要是拒绝了,怕她心里乱想。 魏祁心底思索一下,弯腰摸了摸席容烟的脸庞:“此事朕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朕会安排好的。” 席容烟本不抱着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听皇上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她眼神一亮,站起来就要谢恩。 魏祁看着席容烟那发亮的眼神,隐住复杂的神色,又垂眼盖住神情。 席容烟总是为这些关于别人的事情觉得高兴,其实她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少之又少。 从前更是从来都不曾好好看过他一眼。 他并不想在席容烟面前将过去的那些不甘心让她发觉,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也一切都来得及。 他又轻轻揉了揉席容烟滑嫩嫩的手掌,将自己占有的欲望藏的很好,又离开。 出去的时候,魏祁负手顿了顿,阴沉的眉眼在玄衣上微微冷酷,又上了步辇往皇后宫去。 永春宫内,皇后听着身边嬷嬷的话,气的狠狠抓了一把猫毛,顿时一阵猫叫声响起,在宋贺兰怀里蹬了蹬,又跳着跑开了。 宋贺兰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裙上的猫毛,靠在身后软垫上,斜斜看着身边的嬷嬷冷笑:“哦?皇上中午还特意过去陪她用膳?” 俞嬷嬷被皇后温和又泛着冷光的眼神看的也是心里打鼓,点头道:“小林子回来说的,说是皇上还呆了许久呢。” 宋贺兰唇边勾着讥讽的笑。 她陪伴皇上七年,与皇上一起用午膳都是屈指可数。 席容烟一入宫居然就被皇上这样上心。 俞嬷嬷看着宋贺兰的神色,凑上去低声道:“其实您要对付她也容易。” 说着她凑到宋贺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宋贺兰挑眉,又淡笑:“受宠点也没什么,用不着我出手。” “先等几日看看皇上是不是图新鲜了再说。” 俞嬷嬷也觉得有理,皇上这些年她也是跟在皇后身边看在眼里的,皇上很少宠幸后宫倒不说,就是皇上就从来没有宠爱过谁。 之前那王美人多美多媚,比珍嫔也比得,皇上也没正眼看过,连去都没去过。 这回或许真是新鲜也说不定。 正说着,帘子被人从外头匆匆掀开,一名姑姑匆忙过去皇后的身边弯腰低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宋贺兰一顿,皇上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她压制住脸上那一抹欣喜,脸上依旧端庄从容,却又急促的起身。 这边席容烟等皇上一走,就软在床榻上与玉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打了哈欠,一到春日她就有些昏昏欲睡。 玉竹还在旁边语重心长道:“皇上对主子这样上心,还特意差人去打听主子喜好,不就是喜欢主子?” “主子可千万把握好机会啊,今夜您再主动些……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席容烟忽然提着被子蒙在了头上,里头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玉竹,我明白的。” 这些席容烟都明白,只是那种事情主动……… 她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 玉竹生生哑了口,只好轻手轻脚的出去。 席容烟听见身边没声了,轻轻掀开被子,看着头顶的帐帘出神。 又侧头,就见着宝珠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 她脸上的伤口依旧还有红印,她伸手摸上去问:“你还疼么?” 宝珠笑着摇头:“奴婢不疼了。” 席容烟默了默,眼睛埋在被子里,又翻过了身。 好一会儿她又失神的睁开了眼。 她自己亦是忐忑不安的, 只是心里明白,既进了宫,就该渐渐往前看了。 第24章 想要朕喂你? 下午外头的天色才刚一沉,席容烟的心里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皇上说要来陪她用晚膳,现在菜都齐了,也快冷了。 其实她也有点饿了。 她正犹豫动不动筷时,一直在外头张望的宫女匆匆进来,喜道:“主子,皇上来了。” 席容烟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的,她站起来要出去迎,见到皇上进来,她还没有行宫礼,就被皇上揽住肩膀往里面走。 皇上还对她低声的解释:“稍忙了一些,来晚了。” 说着她被皇上牵着坐在身边,皇上自然而然的从旁边宫女的手上拿过润湿的帕子,一边为席容烟擦手,一边问:“是不是等朕久了?饿了没有?” 问出这话魏祁又觉得自己多问,不用想也知道席容烟定然是摇头的。 席容烟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落在皇上的手掌里,又被皇上细心又轻柔的擦拭,皇上竟会这般照顾她。 又对她这么好。 其实皇上即便来晚了也不用与她解释的。 她又怔怔的抬头看向面前温柔俊美的脸庞,宫灯闪烁明灭,她头一回发现皇上也是极好看的。 在她面前的皇上,和别人口中的皇上,真的不一样。 魏祁替席容烟擦了手,又拿了银筷放在她手上,再问她喜欢吃什么菜,一切都这么温柔自然,仿佛曾做过千万遍一样。 席容烟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已经换了,才知道皇上来的时候应该知道自己来晚了,就重新让人准备了。 桌上又全是热气腾腾的她喜欢的菜式,她在皇上的目光下低头夹了一块炒杏仁,却又忍不住侧头看皇上的脸。 皇上正温和又沉静的看着她,仿佛中午皇上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翳狰狞都是错觉。 碗里又被皇上夹了菜,微微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看着朕,是想要朕喂你?” 席容烟愣了下,脸庞蓦然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魏祁无声的扯了扯唇角,余光处全在那人身上。 他又想起从前顾褞玉刚出事后不久的一个夜里,她来见她。 那是一个深秋,外面很冷,她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衣,眼眶薄红,眼底憔悴,额上缠着白绸,素发间虽唯有一根银簪,却在那时的他眼里,美不胜收。 她仅仅一个温顺的垂眼,他就心潮澎湃的想要立即占有这个妇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动了一定要占有的心思,或许是每回听到她要进宫见太后时,他总会心弦一动。 想起她缓缓过来又素净的身影。 那时她跪在他面前为顾家求情,他眼里却早已将她当做成了自己的人。 他邀她一起用晚膳,桌上全是他为她精心准备的。 还有那一壶梨花春。 他怕她待会儿会惧怕,或是放不开,特意为她备的酒。 酒是温过的,她喝下也不会冷。 那夜在只有两人的席上,她脸色苍白又胆战心惊,也是如现在这般拘谨又小心翼翼,连一筷子都没有好好吃。 但那时她更多的是大恸后的心如死灰,只是为了她与顾褞玉的孩子苦苦撑着一口气。 他将她当做了猎物,亲手给她斟酒。 可惜她却没有喝,她很聪明的察觉到了什么,又惶惶然的跪了下去。 露出她纤白的后颈,将自己最娇美柔软的地方暴露在猎人的面前。 当真是可惜。 他亲手为她准备的酒。 她本可以借着酒意顺从他,却偏偏出乎他意料的贞烈。 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后来,他想与她好好一起用膳是再没可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配合。 如今,她脸庞微红,温顺的坐在他的身边,带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自己也知道,他更喜欢这样。 只要她不想着离开就好。 用膳后魏祁就抱着席容烟靠在小榻上看书。 席容烟被圈在皇上怀里,翻页声如她鼓动的心跳,又有些僵硬的动了动。 身边全都是魏祁的味道,她不知道说什么,皇上好似也并不是会与她闲聊的人。 好在宫人进来说热水好了,她便似解脱似的对皇上道:“臣妾先去沐浴。” 魏祁手上环着那细腰,其实并没有什么看书的心思,只是想要多抱着人。 他并不懂与她说些什么,前世里两人也从来未好好说过话。 他其实也并不擅长讨女人欢心的。 闻着那馨香,其实他也忍的辛苦,听她要沐浴,身体紧了一下,又松了手。 其实他很想与她一起去的,却知道她历来保守,到底强忍着,想着循序渐进。 席容烟在浴房里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宝珠给席容烟擦背,又低声道:“刚才奴婢偷偷瞧皇上,发现皇上生的真好看,主子看了没有。” 其实到现在,席容烟都没敢好好看皇上一眼,没仔细看过他的相貌。 她知道他生的极好,就是杀气太重。 她是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杀气的,皇上不笑的时候,真的让人不敢靠近,或许也是这样,许多人都说皇上冷酷。 席容烟撑头,在热气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眯着眼睛软在热气里,不想太快出去。 到底也是当真紧张。 都加了好几回热水,宝珠忍不住道:“主子,泡了大半个时辰了。” 席容烟知道没法子再留在浴房了,这才起身。 出去后,皇上正坐在床边等她,那双幽深的黑眸自席容烟一过来就紧紧看在她的身上,让她心里发紧。 她小步的挪到了魏祁的面前。 魏祁看着席容烟羞涩的模样,他其实喜欢见她羞涩。 听说女子喜欢男子时才会羞涩,现在顾褞玉早死了,她是不是心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微微湿答答的发丝还在往下落着水珠,从她白皙修长的颈脖往下。 他面前就是她纤细的腰身,他知道有多软。 即便她成了妇人,身上也依旧有一股让人想要用力占有的冲动。 像是软嫩清甜初初成熟的杏子,闻见便想要咬一口。 魏祁却很好的压制了自己的动作,他揽她入怀,又从宫女的手上拿过帕子为她擦干湿发。 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 他们之间也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插足进来。 她终有一天会知晓,他比顾褞玉好了万倍。 顾褞玉能给她的温柔细致,他也可以。 第25章 噩梦 秀气的肩膀上晕染上深色的湿痕。 柔软的长发披散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潮湿盘桓。 她很乖巧,很顺从。 又清澈见底。 魏祁的眼神在席容烟看不见的身后越来越幽深,他只是轻轻一掀眼皮,伺候在内殿的宫人都胆战心惊,忙低头退了出去。 玉竹本来守在席容烟身边的,感受到一股凉意,抬头就见到魏祁看来的目光,她也被那眼神吓了下,心里犹豫一下,跟着低下头退了下去。 席容烟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她疑惑了一下,怎么连玉竹也退下去了。 此刻这里只剩下她与皇上两人,她又开始紧张。 感觉到身后的长发被皇上拿在手里一点点擦干,她心里涌过奇异的感觉,皇上竟会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的。 轻柔的动作叫她有些昏昏欲睡,连那份紧张都褪去了许多。 擦头发的动作很轻,从前觉得皇上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压迫,她竟也习惯了。 身后传来的呼吸时不时掠过她耳边,后背也传来男人胸膛上的阵阵暖意。 她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刚才还坐得笔直的后背,已经渐渐的靠近贴在了魏祁的怀里。 柔软的身子温顺的靠过来,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手掌揽上她肩头,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靠在自己肩上,像是睡着了,呼吸不由重了重。 身体已不由自主的靠近她,眼里只有那张微张的唇畔。 她也会主动靠向自己的胸膛。 魏祁滚了滚喉咙,却又小心翼翼的怕动作惊动了她,慢慢将人放在床榻上。 席容烟却又梦见自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住,四周的烛光昏暗,到处都是压抑沉厚的帐幔。 她眼睛对上的是男人宽阔的胸膛起伏,上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痕,她觉得有些熟悉,伸手想要去碰时,才发现她的两只手都被那个男人紧紧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恐惧这才渐渐占据了心里,她才感觉到身上深深浅浅的疼,她努力的仰着头去看男人的相貌,却只看到一双染着情欲的狰狞眼睛。 带着猩红的血光,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凶残猛兽。 她吓得轻叫,声音颤抖又哽咽。 “放过我———” 魏祁皱眉看着怀里的人,她的手推在他压下去的胸膛上,腿又开始踢他,眼角滑出了泪光。 在这一瞬间,魏祁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席容烟,他一靠近她她就会挣扎。 即便睡着了,她身体的本能也在抗拒他的靠近么。 即便现在她没有与顾韫玉成亲,她也一样这么厌恶他么。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撑在她脸颊边的手指渐渐爬上青筋,微微发抖。 从前那些记忆涌来,魏祁知道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让他想要将她弄醒质问她,他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顾韫玉好? 只是这时候席容烟却忽然醒来,泪眼婆娑的睁开眼。 面前的人朦朦胧胧,看不清他表情,宽大的身影只叫她心生出害怕。 她下意识觉得还在梦中,身体往旁边躲去,肩膀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托住,接着被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后背上的手指轻轻抚慰她,低沉的声音就洒在她颈边:“烟儿,做噩梦了?” 那个声音熟悉,耳边还有有力的心跳声,后背轻柔的动作让她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她抬头,在泪蒙蒙的眼前只看见一双低低看来的担忧眼睛。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至她鬓发,她眨眨眼睛,眼前人渐渐清晰。 她看着面前人,这一刻竟心生出委屈,撇了嘴,又低头埋在魏祁的怀里,伸手紧紧圈在魏祁的腰上,发颤道:“我怕……” 魏祁轻抚着席容烟的柔软的发丝,昏暗的灯光下,他紧抿着唇,耐心的轻哄着,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 席容烟沉溺在皇上的温柔里,她已经没那么怕皇上了,又抬头,见着皇上也低头看他,肩上的白衣被她扯得下滑,就这么暴露在外面。 如今还是三月,夜里依旧微微的寒。 皇上就这么抱着她轻哄,也不知道抱了她多久。 只觉得皇上的怀里原来也是这么暖的。 她咬了咬唇,又低下头,有些小声的开口:“臣妾刚才是不是冲撞皇上了。” 魏祁感受到捏在他衣上的手指微紧,低叹一声,抱着她侧身躺在床榻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光,看着那双晕红的眼睛,温和的开口:“是朕让你害怕了?” 席容烟愣了下摇头,又垂了眸子小声道:“是臣妾刚才做了噩梦。” 魏祁伸手揽在席容烟的腰上,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贴紧,语气沙哑的又温柔诱惑:“是什么噩梦?” 席容烟目光处只有皇上衣襟处露出来的那片锁骨,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总不能说她梦见和一个凶狠的陌生男人…… 她还是没说实话,声音很细:“臣妾刚才梦见被老虎咬住了。” 话才落下,面前就是一声低笑。 她错愕的抬头,就见着皇上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面前忽然扑来的一阵热气。 只见皇上低头朝着她靠近过来,她蓦的脸颊发热。 脸颊被皇上的大手捧起,她只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原来烟儿怕虎,往后朕夜里都陪着烟儿,烟儿害怕就抱着朕。”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的眼睛,这样温柔的眼睛,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已不自觉的轻轻嗯了一声。 额头上被皇上轻轻碰了一下,身子被皇上紧紧的抱在他怀里,头顶又传来皇上叹息的声音:“烟儿总是这般胆小,往后烟儿放心依靠朕就是。” “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烟儿的。” 席容烟当真在这一瞬间被皇上的柔情暖化,她真的感觉皇上是当真对她好的。 她的手迟疑一下,轻轻环在了皇上的腰上,像是她羞涩的回应。 那小心翼翼的主动,让魏祁的眼底一动。 这还是席容烟第一回主动抱他,他心潮涌起,这种感觉比强迫她更让他不能自抑。 原来这才是他要的,是他求的。 魏祁的手指竟有些兴奋的一抖,他灼灼目光紧紧看着怀里的人:“朕可以吻你吗?” 第26章 早就心悦了 皇上炙热的呼吸就扑在面前,他的手指还抚摸在她脸颊上。 那双眼睛很温柔,仿佛她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连亲她一下都要问她。 明明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啊。 席容烟脑中混乱,在失神中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她觉得脸颊很热,或许是皇上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她有些觉得承受不住,轻轻又羞涩的别了眼。 只是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唇瓣被皇上吻住,面前落下了沉沉阴影,她被皇上压在了身下。 她小心的睁开眼,见着那双长眸也正在看她,她又忙闭上了眼睛。 皇上吻的很轻,舔她的唇畔,像是在一点一点的引诱她,又吻过她的下巴,再一直往下。 席容烟身上战栗,感觉到衣襟被拉开,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微的发凉,又很快被铺上炙热的呼吸。 潮湿的吻让她的身体产生陌生又奇怪的热意,她眼里含了泪光,又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想要躲避。 魏祁沉黑的眼神看着面前白皙如玉的美景,他余光处一直观察着席容烟的反应,吻至她锁骨时就再没往下。 尽管他要是再拉一拉她的衣襟,他想要看见的春光就会一览无遗。 曾经无数个夜里渴望这具身体,但现在魏祁明白,他要的是席容烟心甘情愿的喜欢他。 他细致耐心,点到为止,他从她刚才微微躲避的动作里知道,她心里还没准备好。 他抱紧她腰身,重新吻上她唇畔,与她缠绵,她没反抗,这已经够了。 只是无论魏如何克制,也依旧无法抗拒身体本能的反应。 怕吓着了她,他微微抬身,才敢放肆身体的反应。 又疼又酥麻的感觉像是在折磨自己,又在痛苦里感受与怀里爱人亲吻的欢愉。 现在的夜已渐渐的深,席容烟其实觉得自己被皇上吻的有点疼了。 更有些喘不过气。 她推在皇上胸膛上,开始乱动。 她又听到皇上一声闷哼声,睁开眼时,就见到皇上额上冒汗,闭着眼,好似十分痛苦。 她忙慌张的问:“皇上怎么了?” 魏祁睁眼看着席容烟茫然慌张的眼神,忍着身下的疼,只是低声道:“无事。” 说着他起身让外面的宫人去打水来,接着披着袍子走了出去。 席容烟看着皇上的背影愣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 只是她已经十分困倦,打了哈欠,裹紧了被子,也没想着要等皇上过来,眼上一闭就睡了过去。 沐浴后的魏祁过来的时就看到裹成一团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他过去掀开被子,许是进了冷风,被子里的人就自觉的往他身上靠过来。 睡着的样子依旧乖巧,将头紧紧靠在他胸膛上,手也像是能长眼睛似的,紧紧捏着他的袖子。 魏祁不由柔了神情,眼神描摹她眉眼,手指划过她脸颊,肉乎乎的饱满又滑腻。 这时候的席容烟,睡着了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他又想起前世成婚后的席容烟,尽管已是孩子的母亲,眉眼里也依旧明净清澈,依旧不谙世事。 其实并未改变太多,她的模样在他心里,从来也没怎么变过。 魏祁轻轻的低头去闻她身上的味道,手指忍不住往她腰下摸下去,到底又生生的顿住动作,只是将她抱紧入怀。 席容烟早上醒来时,就被身后抵着的吓了吓。 她忽然想起玉竹给她看的册子,和母亲教给她的话,忽然就脸颊通红。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挪,腰上的手臂就将她用力的揽住,她僵的连动都不敢动。 她忽然有些庆幸,还好皇上只是抱着她。 身后的魏祁却笑弯了眼。 倒没有再捉弄她,他将她翻了个身,看着她红的滴血的脸颊,挑眉抚上去,明知故问的问她:“怎么了?脸这么红?” 席容烟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磕磕巴巴的找借口:“有些热……” 魏祁笑,看着那乌发间拢着的一张小脸儿,愈发觉得这时候的席容烟当真可爱的紧,生涩的什么都不知道。 比花苞还诱人。 看着那半开的红唇,他目光愈发幽深,却也只是轻轻吻了她额头,宠溺着:“再睡儿。” “不想去皇后那儿不去就是。” 席容烟瞪大眼睛看着魏祁,皇后娘娘那儿还能不去? 那杏眸睁大,水润润如清晨的花露,魏祁笑了笑:“你昨夜该没有睡好,不去也无妨。” “朕会让人去给皇后说的。” 席容烟怔了一瞬,忽然就想问皇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问出口的话却是:“那天在花朝节上,臣妾是不是做了冒犯皇上的事情?” 魏祁黑眸一动,瞧席容烟现在问起他这个,倒是低笑一声,手指落在她腰上问:“烟儿想不起来了?” 席容烟咬唇,又摇头。 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魏祁笑了笑:“那日烟儿紧抱着朕,还主动亲过来。”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朕想拦着,可烟儿却凑过来说心悦朕许久,想要以身相…………” 后面的话魏祁没机会说完,因他唇上被一只白嫩嫩香软的手掌给捂住了。 他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连耳根都红了的人,再看那娇软的人又松了手,将脸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如蚊般开口:“皇上能不能忘记……” 魏祁低笑,从前竟没觉得这样的席容烟这样羞怯可爱。 他以为她惯是保守又重仪态,还有些犟。 他掀开被子一角,看着她露出来的一角侧脸,白净如玉兰,耳尖处微微的红。 他修长手指抚上去,轻声道:“烟儿不必害羞,朕也一样心悦你。” “早就心悦了。” 席容烟埋在被子里一愣,侧过头去,就见着皇上又是含笑看她的眼睛。 幽深的眸子里好似有与当初韫玉哥哥看她的温柔,她有些茫然,又觉得心跳的很快。 皇上说他也心悦她。 早就心悦了。 可她与皇上之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面前的阴影却在她愣神时压下来,她又被抱紧在那个温热的怀抱里,头顶传来皇上沙哑的声音:“朕只愿烟儿真的如那日说的心悦朕。” “朕亦不会负你的,朕会慢慢的将所有尊荣都给你。” “烟儿只需信朕便是。” 第27章 你是朕唯一喜欢的人 昏黄的光线,一切都是这么暖。 头顶是皇上炙热的呼吸,入目是皇上宽阔的胸膛。 她的心慢了一拍,在她记忆里的皇上竟然渐渐变得陌生。 眼前的皇上温柔的仿佛是她的记忆生了错乱。 羞涩不能自主的爬满了脸庞,她细指轻轻陷在绸缎里,茫然无措的在皇上温柔的情话中失神,连反应都忘了。 眼眸流转,如风吹的海棠,娇颤颤惹人心怜。 魏祁看着席容烟失神又染着红晕的脸庞,早已心满意足。 他不求其他的,只愿她别怕她。 要不是因为北地正在战事,要先稳住局势,他或许会直接为她筹谋皇后的位置,让她全心全意的信她。 不过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真心的。 从前她一心恨他,他对她的所有好,她都视而不见,如今重来过,他总能知晓他的好的。 依旧外头传来高义的催促声,魏祁有一瞬间的不耐烦。 从来没有这么厌烦早起过。 他又抱了抱人才起身出去穿戴,并没有要求席容烟去为他穿衣。 席容烟看着皇上出去的背影,刚才皇上那些话还在她脑中,搅的她恍恍惚惚。 她又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出去,即便皇上没让她出去风衣,但她作为皇上的妃嫔,却不能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席容烟一向不愿恃宠生娇,更不愿出错,依旧跟了出去。 出去外面后,席容烟看到宫人正帮魏祁穿着外衣,玄衣金龙的龙袍穿戴在他身上,背对着烛光,脸庞半隐,尊贵又高华。 即便刚才皇上那般温柔的说话,可现在皇上不笑时,看起来也有几分严肃和冷清,极不好亲近的模样。 席容烟心里调整好思绪,正打算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往她身上看过来。 刚才还有些冷峭的神色一下子暖了下来,接着对着她招手,甚至笑了一下:“烟儿。” 席容烟低声嗯了一声,刚走过去,身上就一暖。 是皇上将她抱进了怀里。 魏祁抱着怀里单薄的身子,低头为她将一缕落在脸庞上的凌乱发丝别在耳后,又心疼道:“春寒还没过去,下回别起来了。” 席容烟手指放在皇上的胸膛上,微微摩擦着上头的龙纹刺绣,极尽一个妃嫔的迎合小声道:“臣妾想为皇上穿戴。”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半晌,他从来也没想过,席容烟也有一天会为他主动穿衣的时候。 尽管他知道,席容烟或许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在迎合他,他心底也有一丝雀跃。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席容烟能愿意靠近他,对他来说都已经够了。 不过魏祁知晓席容烟的身子惧冷,即便是夏日,手也是凉的。 现在外面天还黑着,这么早让她起来为自己穿衣,其实他也是心疼,他不忍让她跟着他早早起来,又为他穿衣。 他叹息,直接横抱着人就往榻上走。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低头看着她动人脸庞,黑发铺了满枕,莹莹柔光点缀在她眼眸,他眷念的手指没入她黑发中,贪婪的深吸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后才沙哑道:“往后你不必同朕一起起身,朕与你说过,你与朕就如寻常夫妻。” “朕在你面前不是天子,不是皇上,你也不必惧怕朕,讨好朕。” 说着魏祁低头亲了亲席容烟唇畔,在她失神的眼神中抚摸她眼角:“烟儿,你是朕唯一最喜欢的人,朕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朕想与你说的。” 魏祁说完又深深看席容烟一眼,才在外头高义又一声的催促声中,直起身离开。 席容烟在皇上走后下意识的撑起身来,被子滑落至她的腰间,及腰的黑发落到胸前,她在失神里将手指抚在脸庞上,那里好似还带着皇上刚刚温柔摸上来的温度,微微的烫。 玉竹从外面进来,看着席容烟失神,却高兴的笑道:“主子,皇上当真喜欢您呢。” 说着她又小心的问:“昨儿半夜皇上叫水了,可是皇上临幸主子了?” 席容烟这才从恍惚里回过神,看向玉竹低声道:“皇上还没碰我。” 玉竹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席容烟:“皇上两夜都没碰您?” 席容烟垂着眼眸,指尖揉在蚕丝被上的暗花上,脸色平静的低声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因为席容烟能看出来皇上是在照顾她的感受才没有碰她,并不是不想碰。 所以她并不着急。 玉竹却十分担心:“皇上怎么会一直不碰主子呢?” 她其实心里很想问,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主子这般人,从前在闺中时,都已经传了美名,皇上不可能不碰啊。 席容烟看了玉竹一眼,像是看出她在胡想些什么,低声道:“你别问了,去打水来我先梳洗。” “再叫宝珠进来给我穿衣。” 玉竹这才连忙点头,转身去叫人打水去。 魏祁回到宣政殿,殿内早已生满烛火,亮堂堂一片。 小朝会的几个心腹大臣已经等在外面,魏祁负着手,看着窗外,低声吩咐:“今日珍嫔在皇后那里问安时说的所有话,都要一字不漏的传回来。” 魏祁是了解席容烟的,虽说他让她不用去皇后那里,但他知道席容烟的性子,循规蹈矩的很,定然是会要去的。 想起昨日见到她眼里的红晕,也不知道她在那些女人那里受到了什么委屈。 高义如今对皇上这么在意珍嫔早已见怪不怪了。 就是说皇上现在就要废了皇后立珍嫔,他都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 从前早上从没催过的皇上,在珍嫔那里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这场景在哪个宫里都是不曾有过的。 他忙诶了一声,又赶紧下去安排了。 魏祁又叫来含元殿的凌姑姑来问话。 凌姑姑很快过来,低着头,忐忑的等着皇上问话。 魏祁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又淡淡问起席容烟一日里都做了什么。 第28章 特别恩赐 凌姑姑将席容烟在含元殿从昨日到今早一切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详细说了一遍。 魏祁手指摩挲在拇指上的扳指上,想着等北方的战事结束,后宫里那些女人该是要清一清的。 这头席容烟的确收拾好了去皇后那里了。 她历来是守礼的,也不可能当真不去,让后宫里那些人的目光又都放在她的身上。 只是出去时她面前停着步辇,席容烟到底也没有坐。 按照规制,只有妃位以上的品级才能够在宫里坐步辇,其余的要特别恩赐。 她走在半路上,在一处岔路上远远见着齐妃坐着步辇过来,谢雨眠就亦步亦趋的走在齐妃的后面。 见着这场景,席容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才知了昨日表姐要来她殿中的原因。 她忽然想,要是皇上不为她一人安排在关雎宫,是不是自己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她觉她该是不会的。 齐妃是潜邸旧人,又位分高,与皇后亲近,仗着这些她虽说能横行,但也是把双刃剑,总有刺伤自己的时候。 那头步辇上的齐妃早就见着了席容烟,见着她一身月牙白兰花斗篷,发上没有金簪,唯有两根玉饰,耳畔依旧是那一对翡翠坠子。 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脸庞柔和,细眉红唇,娉婷里有一丝妩妩,看在齐妃的眼里却觉得刺眼的很。 低低骂了句狐媚子。 也不知道在床榻用了什么法子缠住了皇上,面上倒是装得冰清玉洁的。 她高扬着头,似乎有些不屑看席容烟这般人,见着席容烟对她施礼,淡然看了她一眼就过去了。 席容烟没听见齐妃骂了什么,等着后面的谢雨眠。 谢雨眠看到席容烟等她,其实心里是有一些顾虑的。 昨天她去了席容烟那里一趟,回去就被齐妃叫去了她那里,被她冷讽了一场不说,连用度也被她扣了。 后宫里几乎都是皇后的人,那些内务府的人也惯捧高踩低,审时度势,齐妃一个吩咐,那些下人就私底下使坏。 送来的东西不是坏的,就是最次的,吃食也冷了。 后宫一切都归皇后管,皇上从来不曾去过她那里,再大的苦她都只能自己忍着。 这会儿齐妃见着她与席容烟又一起说话,过后恐怕又要遭她一些对待。 但她明白席容烟的,从来没有坏心,倒是她,在进宫两年的磋磨中变了许多。 要是知道当年一眼天人的皇上会这样冷心冷情,清心寡欲,她当时便不该抱有奢望。 从前在京城贵女中也有一些盛名,她也曾心高气傲,原以为自己定然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进宫后也定然会得到皇上宠爱,会让家族与她一起荣耀。 如今她全死心了。 她只苦笑当时自己的无知。 席容烟见着谢雨眠脸上的犹豫色,又见谢雨眠还小心看了一眼前面的齐妃,而齐妃正回头看谢雨眠,一脸的冷色。 席容烟略微顿了顿,明白了表姐的顾虑。 她没有再等,打算先往前走,身后谢雨眠却叫住她:“妹妹。” 席容烟转身,见着谢雨眠过来,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神色,不由低声问:“姐姐与我走在一起,可有顾虑?我不想连累了姐姐。” 谢雨眠愣了愣,原来她都瞧明白了。 她看着席容烟清澈的眼眸。 黑白分明的杏目,看人时总让人觉得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 曾经在闺中时便总有人说谁瞧了席容烟的眼睛便会喜欢她,秀目然然,她从前也喜欢,如今却生了异样的心情。 想起了昨天看到皇上连中午都要过来陪她用膳,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荒凉。 她笑了笑,与席容烟并排往前走:“没什么的,我与妹妹要好,谁都知道。” 席容烟便轻轻点头,却如鲠在喉。 谢雨眠又朝席容烟问:“妹妹昨夜侍寝,还顺利么?” 说着她眼神略过席容烟领口那若隐若现的红痕又笑:“皇上一定十分疼爱妹妹吧。” 席容烟听谢雨然忽然问她这个,摇头道:“姐姐别打趣我。” 谢雨眠笑了笑,倒是笑自己无趣。 席容烟又低声对谢雨眠道:“昨天我与皇上说了让姐姐过来我这儿的事情,只是皇上说再想想,我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认真的神情,又低着头轻轻道:“没关系的。” 又问:“皇上今夜还去妹妹那儿么?” 席容烟也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谢雨眠看了眼席容烟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抿唇。 她入宫两年,皇上也只去过她那里一次而已。 皇上更没有碰过她,只是夜里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用,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那一夜自己到底哪里惹了皇上不喜欢。 谢雨眠强笑一声,再没话了。 到了皇后宫前,谢雨眠轻轻推了席容烟的手,低声道:“妹妹的位置靠前,走在前面吧。” 席容烟看了一眼谢雨眠的神情,还是点点头先走了。 她们去的并不是最晚的,但席容烟觉得她一进去那些人就将目光盯在她身上。 只是今日奇怪的很,昨天还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今天却异常安静。 她过去给皇后恭敬的问安,皇后也笑吟吟的让她去一边坐下。 席容烟解了斗篷交给身后的宝珠又坐下,对面的齐妃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别过眼去。 她又看了一眼其他人,虽说眼底神色没有多好,却很安静。 席容烟有一瞬间明白了些。 这些人都是看皇后的人动作的。 昨天也是皇后的人先开口,她们才开口。 今日皇后的人没有说话,她们也不敢说。 等人到齐了,接着便是皇后每日的训话和说规矩。 宋皇后身上自有一股从容的气度,端坐在上头,让人见了很是信服。 席容烟看了一圈,也大概明白了格局。 四妃和皇后都是从前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跟在身边的旧人,齐妃和贤妃都是北地将领的女儿,自然是皇后那一派的。 难怪人人都对皇后这般信服。 难怪姑母也说,后宫是皇后一人掌控的。 其实席容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皇后始终是皇后,是与皇上少年结发的夫妻。 皇后还生了嫡出的皇长子,娘家也显赫,没人能撼动皇后的位置。 她明白皇后为什么有意无意的为难她,只是又叹息皇后度量。 上头的皇后时不时将眼神瞟过席容烟身上,又忽然开口:“珍嫔,你留下。” 第29章 圣宠 席容烟一听皇后又让她留下,就想到了皇后定然又是问她贤妃的事情。 果然,皇后先是一脸笑意的客客气气让她坐在身边,接着就问起了贤妃的事情。 席容烟面上就恭敬的回话:“臣妾还没来得及说贤妃的事情。” 漫不经心又拉长的声音响起:“哦?” 皇后摆弄着长长的金色指套,又看着席容烟,淡笑:“看来昨夜珍嫔伺候皇上该是辛苦。” 席容烟抬头回话道:“皇上夜里过来沐浴后就睡了,臣妾不敢打扰皇上。” 其实席容烟心里对于求不求情这事并不上心,一来皇上的决定并不是她挑拨的,且又罚的这么重,她隐隐觉得不是为那日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其他隐情,她没必要去改变皇上的主意。 二来即便真求情了,贤妃免罚了还好说,没有免罚,皇后也会认为她没有尽心,两头不好。 她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宋贺兰没想到席容烟居然说的这么直接,她多看她两眼,的眼里划过一道冷色,又很快的温声笑道:“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你与谢才人的关系,便如本宫与贤妃的关系,本宫只是有些挂心罢了。” 说着宋贺兰又笑着从身边宫人的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直精雕细刻的金玉镯子替席容烟戴上,一边又笑道:“你还是头一个让皇上连着两日宠幸的,这是你的福气,本宫心里也高兴。” “这镯子是本宫一片心意,也希望你尽早为皇上怀上皇子,也添一桩喜事。”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镯子,心里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对皇后道谢。 宋贺兰扶着席容烟起来,又满眼笑意的打量席容烟道:“贤妃的事情倒是委屈你了,本宫知晓,皇上罚她是应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即便你不愿替她求情,本宫也不怪你。” “这事便罢了,本宫也不会再问你她的事情,都是她造化。” 今日皇后的态度与昨日又有些不同,席容烟心底思量了下,又忙告谢。 从皇后那里出来后,一回去玉竹就急忙让席容烟将镯子褪下来。 席容烟知道玉竹是担心镯子有问题,但她又细想皇后那人前温善的模样,心思应该不浅,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这些手段的。 玉竹思索一下道:“主子您刚进宫就得了宠,您想想,皇后能希望您怀上皇子?” “奴婢想着,皇上如今二十五,后宫女子虽不算多,但应该不至于自子嗣这么单薄才是。” 即便玉竹不说,席容烟本来也没打算戴,褪下来让她将镯子拿去好好放着。 另一边永春宫内,宋皇后让人叫人齐妃和丽妃还有惠妃过来。 齐妃先开了口:“皇后娘娘就容得她这么得宠下去?” \"皇上一年到头才来后宫几回?照这么下去,等她将来怀上了龙子,皇上万一……” 后头的话齐妃没敢说,但也是真心实意的话。 她们从跟了皇上起就未被宠幸过,但她们知道,她们的利益和皇后是在一起的,皇后倒了,她们也跟着一起遭殃。 惠妃也跟着附和:“嫔妾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宠过哪个女子的,当初皇上还是皇子时,因为在北地没宠幸过谁还能说得过去。” “可现在皇上登基三年了,这后宫里多少女子见一面皇上都难?” “那珍嫔究竟何德何能让皇上这么上心?不还是会点狐媚子术?” “要是皇上真被迷住了,太后再在后面推波助澜,她不是得意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到时候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宋贺兰指尖打在案桌上,身姿笔直,发上的凤钗步摇烁着金光,原本温和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微微有些冷酷。 皇上昨天破天荒的来她这里,漫不经心的话里,她却听出了警告。 依旧是为了席容烟。 她看了一眼惠妃淡淡道:“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皇上特意安排她在含元殿,一应用品都是高公公在打理安排,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她受委屈?” “你们的动作皇上或许都看在眼里,记着我昨日与你们说的话,切不能轻举妄动,明面上对珍嫔也务必得好。” “贤妃便是皇上给你们和我的警告,别以为皇上好糊弄,这个席容烟可不是之前选秀进来的那些女人。” “那些女子皇上不在意,也不怎么来后宫,你们可以欺负,但席容烟是皇上下旨让高义接进宫来的,你们还不明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我们动不得她。” 丽妃看向皇后便问:“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得宠?” 宋贺兰斜斜看她一眼,冷笑:“我们不动手,别人呢?” “比如曾经受皇上宠过的王修仪。” 说着宋贺兰脸上又是一声冷笑:“还有席容烟的表姐谢雨眠。” 齐妃一愣,看着宋皇后:“谢才人怕是不可能。” “听说她们两人从前关系极近,她们两家又是表亲,应该不会下手吧。” 宋贺兰笑了笑:“越是从前亲近的人,看到对方越来越受宠是什么心情?” “等着吧,皇上只会越来越宠那个女人,那时候是不是对比起谢才人更像一个小丑?” “自己的好姐妹是皇上的心头肉,自己却一点零星肉沫都分不到,她是什么心情?” “皇上那样的人,可不会因为宠爱珍嫔就对谢雨眠多看一眼的。” 齐妃还是有些顾虑:“可是之前我对谢才人……” 宋贺兰挑眉:“那些都不重要,现在再慢慢笼络她就是。” “再在她面前挑拨几句,天长日久下再深的感情也有裂缝。” 说着宋贺兰又一笑:“况且我看得清楚,谢雨眠比谁都想要得到圣宠。” “之前王修仪受宠,她看王修仪就已经有些嫉妒了,何况是与她姐妹情深的珍嫔?” 一直没开口的惠妃点头:“也是,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从前在潜邸时,皇上虽不管后宅的事情,但一生了事,皇上都看得透彻,那时候没人敢生事放肆,连争宠都不敢。” “皇上那头不好糊弄,我们不出手的确是好的。” “等到不得已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让那些所谓的娴静秀婉的世家女狗咬狗,我们看好戏不是更好?” 丽妃默然看着其他人,又跟着点头。 第30章 情香 下午的时候,席容烟又被太后叫了过去。 太后知晓皇上连着两日留在她那里,脸上也是十分高兴。 拿了一个盒子交到席容烟手上,笑道:“皇上能这么宠你也是你的造化,哀家还没见过皇上对谁这么上心过。” “这盒子里是气血丸,你每日吃一颗,有助你身孕的。” 席容烟拿着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红色的药丸,微微散发着药香。 太后想让她赶快怀上孩子的心思,她明白也是为了她好。 太后又看着席容烟素净的装扮,握着她的手又问:“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席容烟抬头:“侄女刚进宫不久,并不想显眼了。” 说着她又低声道:“如今皇上常去我那处,低调些也有好处。” 太后一顿,随即笑了笑:“别总想着低调,你的机会在这儿的。” “你才入宫两天,就比得上别人入宫两年” “就比如你那个表姐,皇上可从来没有宠幸过她。” 席容烟还是第一回知道这个。 表姐从未与她说过她在宫中与皇上的事情,的确有些诧异。 她顿了一下:“怎么会……” 太后笑:\"你以为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皇上都要宠幸?\" “多的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一眼,老死在后宫里的。” “那些个位分低的,连去皇后那里问安的资格都没有。” “以前有女人想破头的与皇上偶遇,可下场没一个好的。” 旁边香案上的香炉袅袅缠在静谧的室内,太后一边拨弄着茶盏,一边又慢悠悠的看着席容烟那双眸子:“容烟,皇上临幸你,是你的造化啊。” “你在花朝节的事情你母亲来信与哀家说过,你以为皇上没纳你的意思,会当时就下旨让你入宫?” “按着皇上的脾性,你冲撞了皇上,皇上是要问罪的。” 席容烟忽然想起今早皇上对她说,他早心悦她。 她其实心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皇上十五就去了北地,立了不少战功,中间回京极少,二十一时先帝重病时才回京,至今才三年多,两人真正碰见过的次数也是不多的。 即便碰见,也不过寻常问候。 思绪还没有回笼,太后又屏退了身边人,从旁边小案上的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手镯递给席容烟,低声道:“这手镯里面是空的,里头是欢情香。” “皇上来的时候你戴在手上,皇上定然会离不开你的。” 席容烟看着那东西便觉得有些烫手。 太后蹙眉道:“烟儿,你姑母在后宫这么些年,不管什么手段你姑母都经历过。” “皇上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欲望。” “你不过是放大这种欲望,等你有了孩子,自然就不需要了。” “男人的爱转瞬即逝,你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或许后面就没机会了。” “姑母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是靠着这个怀上的。” “你信姑母的,姑母怎么会害你呢?” 席容烟看着太后手上的镯子,心下思量纠结。 她进了宫,是想安心在宫里,但并不想用这种手段。 她看皇上并不似纵欲的,且皇上勤政,在后宫呆的时间更不多,要是让皇上知道她用这种东西,或许会适得其反。 但她犹豫许久,还是拿在了手里。 只当接受了太后的心意,让她放心。 回去后席容烟拿着镯子在屋子里端详,她放在鼻端闻了闻,当真有一股香味。 说不出来,但很好闻,也不容易察觉。 宝珠好奇的问:\"真有这么神奇?\" 玉竹看向席容烟问:“太后给的东西应该好用,要是皇上今夜还来,您要不试试?” 席容烟却把镯子放在了玉竹的手上摇头:“你收进匣子里吧,我不想用这个东西。” 玉竹只好道:“主子既进了宫,好歹也应该为自己往后考虑吧。” 席容烟坐在罗汉床上,侧头看向玉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为了我好的,可我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只怕适得其反。” “现在也没到那步。” 玉竹顿了顿,只好拿去收着。 席容烟又叫来宝珠看她脸上的伤,还是有一道粉色印子,但好在印子在变浅,她也总算放心了一些。 晚上皇上又来了,席容烟才刚沐浴完,她向来睡的早,又问了时辰,想着今晚皇上应该是不会来了,就上了榻。 本来还撑着头与宝珠说话,听到外头传来皇上来了的消息,她心里稍愣了一下,才刚撑坐起来,皇上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宝珠很是识趣的赶紧退了下去。 皇上身上还带着一股夜色里过来的冷意,本是馨暖的屋子,那玄衣身形一进来,让席容烟身上凉了凉。 魏祁的视线扫过席容烟的手腕,无声的垂眸,又抱紧了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席容烟觉得被皇上抱住,像是皇上知晓她身上会冷,替她将落到她腰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温热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的后背上。 现在皇上身上的味道她竟然也闻得熟悉了,也没从前那般怕他,她心里没有想到皇上今夜也会来,又听着耳边皇上轻轻的叹息声,她抬起了头。 她看见皇上也在看她,有些冷清的长眸里有烛光,也有她的影子。 她心里想要主动,却又不知所措。 甚至现在皇上这样温柔的抱住她,她也不明白该如何的反应。 她犹豫一下,还是轻轻靠在了皇上的怀里,算是她唯一能做得出来的主动了。 魏祁本就没奢望席容烟会主动,这会儿她柔软的身子竟主动靠了过来。 他的心狂跳,放在她身后的手指都兴奋的抖了抖。 他忽的捧着席容烟的脸庞,静静的看她,眼里的兴奋在烛光中隐隐跳跃。 她耳边的耳坠正打在他手指上的扳指上,细细清脆的声音是催情的音符,她皎皎如月的脸庞不再是水中月,是他手上真实的触感。 他忽不能自抑,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下,一低头就吻了下去。 她身上的馨香让他的身体紧绷,柔软的触感让他渴望已久的血液沸腾,他将她按压在他身上,手掌不受控制的在她身上游走。 第31章 朕刚才吓着你了? 魏祁吻的很重,让席容烟几乎合不上唇,她难受的发出几声轻吟,却并没阻止男人的动作。 那宽大的手上探进她的衣摆,那袖口处还带着凉,冷的席容烟微微战栗。 她知道待会儿或许会发生什么。 刚才玉竹还让她认真看了小册,那小册现在还在枕下。 她也知道会疼,母亲说忍一忍就会过去了,每个女子都会疼的,后面就好了。 席容烟虽然害怕,皇上的动作又急又重,她觉得口中也疼,但她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不敢睁眼,当皇上终于放开她唇舌,她听见了耳边压抑又粗重的呼吸声。 与梦里的一样。 梦里那个男人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重的力气。 她又开始微微的害怕。 她轻轻的眯开眼,却正好撞在皇上看她的眼睛上。 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因为染上欲色有一些狰狞可怖,在某一个瞬间与她梦里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梦里那个男人束缚住她的双手,让她浑身都感觉到疼,是无休止的折磨。 她分不清是梦境与现实,下意识的出声,:“不要……” 魏祁脱衣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从沸腾的情欲里蓦然回神,看到的是席容烟惊恐的眼睛。 明明刚才她在自己身下是那般顺从,甚至她的手指还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将身子给她。 为什么又这样害怕的看他。 他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灯柱上的倒影,他明明将所有对她的占有都隐藏的很好,可那个倒影扭曲变形,像是狰狞鬼怪,连他都看不真切现在的自己。 捏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已经青筋密布,魏祁却垂下眼帘,把所有阴翳的情绪都落在了暗影里。 脱到一半的外衣松垮的挂在身上,他弯下腰来,轻轻将席容烟抱在怀里,看着她害怕的眼睛,丝毫没有怪她,只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低问:“朕刚才吓着你了?” 席容烟再看皇上现在的眼眸,温和的看她,她的心跳动着,忽然又腾生出一股愧疚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那样的噩梦缠上,皇上对她是温柔的,她却在刚才说了那样的话,皇上也没有怪她。 席容烟忙摇头,又愧疚的垂下眼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小声道:“刚才臣妾不是故意的……” 魏祁十分耐心的哄着:“没关心,朕不怪你。” “是朕刚才动作重了些。” 说着魏祁抬着席容烟下巴问:“刚才朕弄疼你了么?” 疼其实是有点疼的,皇上的动作很重。 席容烟又是犹豫,到底没承认,还是轻轻摇头:“没……” 魏祁其实已经从席容烟刚才犹豫的神色里知晓了答案。 其实他也知道,席容烟依旧畏惧他的身份,不敢说实话,这女人一向胆小,什么都害怕。 却唯独对她那个死了的夫君情深意重,不肯顺从。 前世里明明怕他,又偏要反抗。 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席容烟颈上的红印上,手指轻轻掀开她衣摆一侧。 腰上也留下他刚才用力下的红印。 魏祁一愣,弯腰心疼的在那红印上吻了吻,又低头看着她愧疚:“烟儿,对不起。” “朕下回会轻一些的。” 刚才皇上吻在她腰上的时候,席容烟还战栗了下,那里现在还带着一股酥麻。 她好像记得皇上之前也说过轻一些的。 不过席容烟并没有经历过情事,也不知道皇上这样算不算重,还是都是这样的。 她轻轻点头,皇上的手指又揉在她腰上,那样轻的动作,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皇上的爱怜。 许久后魏祁才让席容烟先睡,他先去沐浴。 席容烟看着皇上背影,默然想着该是今夜又不成了。 她虽然有些遗憾,但又有种逃过一场般的松了口气。 总之是复杂的情绪。 她闭上眼又是梦中与那个男人纠缠缠绵的场景,她不想再梦那个男人,睁着眼想让自己忘记。 魏祁重新过来的时候,竟见到席容烟还没睡,像是在等他。 他心里暖了一下,将暖呼呼的人抱进怀里,看着她羞涩的白净脸庞,他已经不自觉的放轻的语气:“在等朕么?” 席容烟其实本意也不是这个,但又看皇上低垂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就点头。 这样乖巧的点头取悦了魏祁,难得人还知道等他,也不是全不在乎他的。 身体又有隐隐无法控制的态势,到底是忍住了那股冲动,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 席容烟看皇上现在心情似乎极好,在心里斟酌了几遍才终于开口问皇上:“臣妾想让表姐过来关雎宫一起住,皇上答应么?” 这已是席容烟第二回提起这件事了。 魏祁鼻音里嗯了一声,眼神往席容烟脸上看了一眼,又有些疲惫的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席容烟愣了下,皇上这样的回答,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答没答应。 她犹豫一下还是抬头问:“皇上答应了么?” 魏祁垂眼看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怎么掐断她的心思。 他既不想让席容烟失望,又不想让她表姐来这里。 不说前世谢雨眠心思并不纯粹,就是他也并不想让席容烟再回想起她与顾褞玉的过往了。 谢雨眠过来,难免要勾起她一些回忆。 他只想让顾褞玉彻彻底底的成为过去。 魏祁些微后悔,他到底忘了谢雨眠这个人,早知道该早点送走了。 他指尖在她腰间动了动,些微沉默后才对席容烟低声道:“此事由皇后安排,朕已经交代好了。” 席容烟听到皇后,心里就知道这事大抵有些难了,可皇上都已经这样说了,好似她再问就没有道理了。 她心里知道齐妃是皇后的人,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安排,总之心里有点不确定。 就怕齐妃知道了为难表姐。 她想再开口,皇上却已经伸手放下了床帘,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她头顶响起皇上沙哑的声音:“在宫里还习惯么?” 席容烟隐隐明白了皇上不想再说这个了,心里只好先搁置表姐的事情,轻声回话:“习惯的。” 皇上刚才像是随口一问,只是嗯了一声,再也没话了。 倒是席容烟不想再做梦,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 魏祁在暗色中睁开眼睛,挑眉看着怀里这时候还不睡的人,他按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放在她颈下的手将人卷过来趴在他怀里问她:“睡不着么?” 席容烟半趴在魏祁的胸膛上,小声道:“臣妾在这宫里也没有说话的人,冷冷清清的。” 说着席容烟似是撒娇似的的将脸庞贴在魏祁的胸膛上,手指环抱住他宽阔结实的腰身,还蹭了蹭,让魏祁呼吸一紧。 第32章 难得主动 魏祁知道席容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得能这么主动。 不过是对旁人的事情这么牵挂上心。 他抿着唇不说话,柔软的身子让他身上紧绷,特别是她身上只是薄衣,贴上来她也丝毫不知道这是什么引诱。 或许她当真觉得他不会碰她。 他静静的垂眼看她,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妥协了,到底不忍心让她失望。 前世里他很想纵容她能撒娇,到底她也从来没有撒娇过。 他的手指落到她黑发上,低低的叹息一声:“朕会安排好的,你再等几日。”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话,本还有点忐忑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又抱紧皇上细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魏祁无声的扯了扯唇角,手指从她发间滑至她腰间,又问:“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席容烟其实真有。 她将皇后与她说的贤妃的事情说出来,又小声道:“贤妃的事情,皇上……” 她的声音停顿在皇上的低笑声中。 她抬头也看不清皇上现在的神色,不明白皇上怎么笑了。 她只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即便朕放了她,她也不会觉得是你为她求情的。” “是朕早想惩治她,贤妃的事情你不用在想,朕会与皇后说的。” 席容烟听了一顿,又放了心。 她点点头,又安心的靠在皇上的怀里。 席容烟也疑惑,皇上总是温和的与她说话,好似从来不会生气,她现在也真的没那么害怕皇上,反是皇上在身边竟有种能安心入睡的感觉。 她自小身子就凉,春日里被子里都要放汤婆子,皇上的身上很暖,被他抱着一夜都不会冷。 她又感受到皇上在她额头上的吻,温柔又轻暖,她的心又慢了一下,环在皇上胸膛上的手指跟着紧了紧,安心的闭上了眼。 早上魏祁醒来的时候,席容烟还在睡。 他看着她闭着眼埋在自己怀里的模样,看了许久,又轻触她脸颊,温热柔软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很真实。 他不禁想起她离开他的那一刻,身上都是血。 魏祁闭了闭眼,打断自己的思绪,又轻轻的起身。 等席容烟忽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皇上早已经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都留在了含元殿。 后宫里窃窃私语,看席容烟的眼神都几经变化。 这日早上从皇后那里出来时,席容烟本是想找表姐说让她过来那事,面前却忽然堵住了人。 席容烟看过去,这么几日了也是认得的。 便是之前母亲与她说的,在后宫最得宠的王修仪。 王修仪自然是极美的,娟秀婉约,一袭桃红裙春衣,手上一把玉骨扇,两只手上都带着翡翠镯子,装扮得很是讲究。 但见她眉目挑高,与那张温婉的脸有些格格不入。 席容烟心底也猜到了几许王修仪对她的敌意。 其实即使王修仪这般敌视,席容烟也没有任何的不快。 从前王修仪得宠,如今或许又是她,那下一个又是谁呢? 若是每一个得宠的人都恨一遭,那又恨得过来? 年华老去后,可依旧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那时皇上还记得旧人么? 席容烟是不想要引人恨的,便是轻声细语的问:“姐姐找我有话?” 王修仪上上下下看了席容烟一眼,从前其实也是在宴会上远远见过的。 那时候席容烟便是贵女中的焦点典范,不仅仅是她出众的容貌,更是她从来和风细雨的温润。 待人接物一向妥帖。 那时候自己大哥也偷偷喜欢过她,可惜人家早已是定了亲。 曾经也想要成为那样的女子,也隐隐有嫉妒。 她还记得一场宴会上,她仅仅是一身雅蓝色的兰花裙,在日光下也熠熠,海棠花开,她坐在花前,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睛。 如今她进了宫,她自知不如她,可却也不甘心。 曾经她才是后宫里皇上唯一会去的地方,尽管皇上去她那里也从没碰过她,但自从席容烟进了宫,本该是皇上去她那儿的日子,皇上却再也没有要来的意思了,到底是心里不甘心。 从前巴结她的姐妹如今看她也是淡淡怜悯,冷嘲热讽的话她又怎么听不明白。 就连从前对她还算客气的齐妃和惠妃,也对她爱搭不理的了。 那从前处处照顾她的内庭小太监也不来献殷勤了。 就连她平日里的吃食,短短几日,也大不如从前。 她心里自然是恼恨的。 怎么不恨。 要是席容烟不进宫,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了。 王宝然掐紧了手指,面上想要忍住嫉妒却忍不住。 后宫里便是这样,一个个都是人精,惯会看眼色,见着皇上不去她那里了,立马就变了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又努力强扯出一个笑来:“我是有话与妹妹说。” “妹妹方便我去妹妹那里坐坐么?” 席容烟看着她神色,点头答应下来。 后面不远处的齐妃和惠妃看着王修仪和席容烟离去的背影,惠妃笑道:“瞧瞧,我才让人给王修仪的饭食动了手脚,让人嘲讽她两天,她就沉不住气了。” 齐妃慢悠悠的笑了下:“还是皇后娘娘有法子,我们等着瞧好戏就是。” 两人说笑着就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谢雨眠就站在宫道上的不远处,看着席容烟和王修仪并排着走远,她脸色发僵。 她以为席容烟会真的让她去含元殿的,皇上连着留在她那里这么多日,这么宠她,她不信就是这样的要求皇上会不答应。 还是她其实并不想帮她,怕她去了关雎宫,被她分了宠。 谢雨眠紧紧捏着手上的帕子,一直看到席容烟的背影走远,眼底露出了一抹恨。 王宝然跟着席容烟去了含元殿,她眼神掠过含元殿的每一处布置,看着她一人住在这么宽敞的宫殿中,心里的嫉妒又油然而生。 两人一起在椅上坐下,王宝然就朝着席容烟红了眼眶,拿帕子点在眼上,低头开始落泪。 第33章 越来越得宠 席容烟见着王宝然的模样一愣,不明白她怎么一坐下就哭了,忙低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王宝然便看着席容烟落泪哽咽:“没什么的,只是羡慕妹妹的好福气。” 席容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低声劝道:“姐姐不必羡慕我,我与姐姐本也没什么不同。” 王宝然却抹泪:“自从皇上去了妹妹那里,只怕要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席容烟是真心的劝:“姐姐怎么知道,我往后就不会成为旧人呢。” “或许不久后,皇上也不会来我这儿了。” 王宝然一愣,怔然看着席容烟眼睛。 她见她秀丽的坐在身边,脸上当真是没有丝毫得宠的得意,反衬得她如一个求不得的小丑。 王宝然愣神道:“妹妹说笑了,后宫里如今谁比得上妹妹?” “谁都能看出来皇上对妹妹不一样。” 席容烟不愿争论这个,只是轻声道:“姐姐,不管你信与不信,刚才的话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王宝然又愣愣看着席容烟的脸庞。 她在席容烟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仿佛皇上的宠爱对于她来说真的并不重要。 她也真的并不愿争。 明明她因为皇上的宠爱占了无数的好处,现在又装作这么淡然做什么?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岔,擦干了泪,又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问:“姐姐可问问妹妹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一连几日都留在妹妹这里的?” 说着王宝然又落泪:“姐姐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能去我那儿留一夜就好了。” 席容烟的手被王宝然捏的很紧,紧的都有些发疼。 她看着王宝然不停落泪的伤心神色,心里只是有另一番难过。 她早已知道自己也会被一辈子锁在这里,也做好了被湮没在众多女人中的准备。 若是不能豁达些放过自己,只会过得痛苦。 王修仪显然是没放过自己。 她想,自己将来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生了执着,心里放不下,只折磨自己。 这让她对未来又有了一股恐惧。 席容烟如鲠在喉,低头的一瞬间,冰凉的耳坠打在她脸颊,脖子上的一圈白玉项链悬空,她用帕轻轻为王宝然擦泪,也知自己帮不了任何人。 还有王宝然来她这里的用意,她微微猜测,并不觉得她真就只为这个。 况且向她问什么法子能讨皇上欢心,是王宝然太单纯,还是她觉得自己对她毫无防备? 她只是淡声道:“姐姐别这般伤心,我其实当真没用什么法子,皇上为什么来我这里,我也不明白。” “姐姐曾也得宠过,我能教姐姐什么?” “不过我们都在后宫里,平日里倒是能相互一起说话消遣,打发时光。” 带着香气的帕子轻轻落在王宝然眼睛上,她顿了一瞬,垂眸时入目的是席容烟腿上放着的那把银线兰花团花扇。 她视线一寸寸往上,她规整秀气的领口,上头串珠温和的光芒倒映她的泪光,再往上,是席容烟如画眉目下的一抹淡然。 端庄秀雅,又袅聘秀丽,婷婷玉骨,谁不喜欢呢。 皇上喜欢她,好似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抵永远都比不上她。 她没有席容烟这么好命,一进宫便独自住在一宫,没有皇后那一派的人施压,身后还有太后撑腰,即便失了宠,皇后也不会对她做得太过。 而她不同。 宫里不得皇上宠爱的女子便是宫墙下的一颗不起眼的杂草,即便是太监都能踩上一脚。 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上一面,即便是死了,也是一裹白布送出去。 逼得她不得不争。 她也没有席容烟身后的家世和底气。 王宝然一行泪落下去,也是真心实意的开口:“我比不得妹妹,哪里能自在的消遣时光。” “我只想要能得到皇上的哪怕一点圣宠,我也能在宫里过得好一些。” 席容烟看着那一行泪,黛眉未拢又散开,默然道:“姐姐比我进宫要早,应该更明白后宫的生存之道和皇上的脾性,就知道我是真的帮不了姐姐。” 席容烟连帮自己表姐过来住在关雎宫都未知,怎么能帮王宝然。 王宝然在这一瞬忽然就明白了。 席容烟还是从前那个温和的大家闺秀,人人都喜欢她,因为她真的能如春雨润人。 即便她刚才当真的恨她嫉妒她,可有一瞬,她忽然就不恨了。 她知道席容烟说的没错,更明白皇上并不是让人可以掌控的。 而有的人天生便是拥有一切。 即便顾家当初出了事,人人对席容烟冷嘲热讽,她也能转头就进宫,不费吹灰之力的让皇上宠她。 她忽然泪不能自抑,一低头就紧靠在席容烟的肩膀上哽咽:“往后我能常过来与妹妹说话么。” 席容烟也没想到王宝然会忽然靠过来,她觉得肩上微微有一股潮湿,她低声道:“自然可以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冷清。” 最后王宝然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满宫的桃花。 她从前就听说过席容烟喜欢桃花,这一眼,她彻底的死心了。 因为她明白,或许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为她种了这满宫的桃花,让皇上这般在意的,或许仅仅她一个而已。 她不想再争了,她甚至希望席容烟越来越得宠。 那个看似温和良善,背后却冷酷的皇后,和席容烟之间,她更希望席容烟得势。 那时候后宫大抵会真的宁静的。 王宝然回了兴庆宫。 兴庆宫主殿住着惠妃,另一边的惜云殿住着林才人,静怡轩只住着她。 并不宽敞的两间屋子,是光线并不好的西间。 她听着主殿传来惠妃和林才人说笑的声音,独自冷冷清清的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往前一步问:“主子不是早准备好东西了么?刚才为什么不给珍嫔娘娘?” “您要扳倒了珍嫔,皇上就会重新记起您了啊。” 王宝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那宫女眼底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恭敬,相反还有一些责怪。 她默然。 她进宫后身边分来的宫女都是皇后精心安排来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皇后对付她只需要轻轻一个错处就足够了,再容易不过。 王宝然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再等等。” 席容烟在王宝然走后,心情亦低落。 她坐在罗汉榻上侧身看着窗外的桃花出神,手指捏着扇,眼前又映出刚才王宝然的泪眼来。 她是为她有一抹伤心,心底深处始终是有一股难过。 她撑头在小案上,在冷冷清清又精致的宫殿里,看着手腕上母亲给她的旧物,仿佛这才是她唯一的慰藉。 能让她记得从前舒心的日子。 宣政殿内,魏祁听着高义传来的话,得知王宝然去了含元殿与席容烟说话,放在龙案上的手指一顿。 第34章 烟儿,过来 魏祁之前每月都会去王宝然那里一两趟,也不为其他的,他年少就长年征战,腿上落了些细小的毛病,偶尔隐隐泛疼。 王宝然会一手恰到好处的推拿按摩,能让他缓解一些。 倒不是非得去她那儿,不过是王宝然还算省心,不敢有多话,也不会纠缠献媚,安安静静的,比那些聒噪讨宠的女人好了许多。 这会儿魏祁倒是担心起怕王宝然在席容烟面前说了什么。 怕席容烟乱想。 毕竟在旁人口中,他宠幸过王宝然。 指尖轻叩案桌几下,又低声对高义吩咐了几句。 高义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此刻已经是半下午,天色沉沉。 席容烟被请到宣政殿,还不知是什么事情。 她进去后,只看到皇上正坐在高案上,身后的金龙柱威严,地上的白玉砖影影约约映出人影来,香炉袅袅。 她是第一回来这里,看着堆着高高奏折后的皇上,金冠闪烁,高华的脸庞威严,少了许多她平日里见到的温和,她忙要下跪。 皇上却放下手上的折子对她招手:“烟儿,过来。” 席容烟顿住动作,还是走到皇上身边。 魏祁拉着席容烟坐到腿上,仔细看了眼她脸上的情绪,见她坐在他腿上微微低着头没看他,耳畔的翠色坠子轻晃,让他心头一紧。 又见她长睫下的阴影,好似怀着心事,不由按紧了她。 他不想她喜欢胡思乱想,觉得他喜欢过别人。 但他不想直接问她王宝然的事情,怕她又多想他时刻都关注着她举动。 魏祁对旁边的高义看了一眼,高义便出去对外面招了招手,很快几个太监就低着头托着几个托盘过来。 魏祁招手让一人前来,指着那托盘上的一套金银点翠福禄团花冠,看着席容烟的神情低低开口:“你看看,喜欢么?” 高义在旁边看着,这可是宫里娘娘多少人想要的东西,一般皇上从来没有赏赐过,这回一股脑儿将最好看的都拿了过来,只为讨珍嫔一个欢心。 席容烟只看了一眼,见着那百花团冠上镶满了一圈东珠,金银点翠更精巧,仅仅是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宫里才有的华贵东西。 她极少戴冠,除非出门宴会,寻常也不戴,她的首饰很多,这会儿也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她还是点头:“喜欢的。”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情绪,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他又招手让一人前来,拿出一对金累丝镶宝石的牡丹花鬓钗放到席容烟眼前,黑眸紧紧放在她的身上,又低声问:“喜欢么?” 他想着女子总是喜爱这些东西的。 但在上一世,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她落落寡欢,对于他给的东西一眼都不曾看。 魏祁抿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席容烟的反应。 他不会说讨女人喜欢的话,年少就去了荒芜寒凉的北地,他不能如两位哥哥那样留在京城有风花雪月的机会。 他只是想,这花色衬她。 上一世席容烟拒绝他的示好,是心里恨他。 现在她总该不恨了。 其实,不得不说,皇上手上的那对簪子当真是精巧漂亮,那一对插在发上,也定然彰显尊贵。 席容烟轻轻抬眼看向皇上低垂看来的眼睛,浓墨中温柔又有几分深情。 她不由想,当初皇上对王修仪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这些并不值得细想,后宫里便是这样,就是母亲说在普通后宅里也是如此。 她只是感叹,原来欢喜一个人,真的会很快忘了她么。 席容烟温顺点头:“臣妾喜欢的。” 她的声音细细如莺啼,但魏祁看出来了,她好似没那么喜欢。 他抿了抿唇,眼底默然。 他将手上的簪子轻轻插入她乌黑的鬓发中,她发间只有一根她常戴的扁宽白玉簪,她身上的首饰也全是玉饰,那根华丽的金簪好似有些格格不入。 魏祁眼神暗沉了一下,他只想尽他所能的给她最好的,是不是从来并不是她要的。 他的心也只是在那一刻恍惚,又很快将心底的那抹片刻失意拂开。 从他当初开始打算从顾家手里抢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乎是不是她想要的了。 他让其余人都过来,将那托盘上的首饰都展现在她面前,看了眼她脸庞:“朕待会儿让人将这些都送去你宫里。” 席容烟只是怔了一瞬,没想明白皇上怎么忽然赏赐她这么多东西,就很快要起身朝着皇上告谢。 魏祁没让席容烟从怀里起身,还将她身子往怀里按了按,让内殿的人都出去后,他从手边端来一碟玫瑰乳酥,拿起一块送到席容烟唇边。 他幽深的神情看着她:“你尝尝。” 魏祁还记得他因为席容烟总是想要逃离出去,他将她锁在宫殿里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什么也不肯吃,他用她孩子威胁她,她才肯吃一点点。 他用了无数的心思,按着她的喜好让人给她做吃食。 那么多糕点里,他唯见席容烟多吃了玫瑰酥几口,他便记下了。 乳酥特有的奶香味混着玫瑰的浓香,倒的确让席容烟有些想尝。 她自小爱吃酥酪,奶酥也极喜欢吃。 她看皇上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况且皇上亲自喂她,她虽有些不习惯,还是轻轻张开唇咬了一口。 魏祁见席容烟咬上去,他终于笑了笑,问她:“好吃么?” 席容烟就点头。 的确也是好吃的,入口即化,又不是太甜的味道,十分合她胃口。 她看着皇上指尖剩下的一大半,伸出手小声道:“臣妾拿着吧。” 魏祁依旧将剩下的送去她唇边,动作间好似有一些不容拒绝,看着她:“喜欢的话,往后朕每日差人往你那儿送去。” 席容烟看着皇上又送到眼前的奶酥,心里小小纠结一下,还是咬下去。 她盼望着赶紧吃完,这样坐在皇上腿上,又离皇上这么近,始终让她紧张的很。 偏偏她吃完了,皇上又去拿了一块来,她忙摇头:“吃不下。” 魏祁挑眉:“一块都吃不下了?” 他依旧将玫瑰乳酥送到她唇边,看着她饱满的唇瓣上沾着的一点粉末,眼神幽深:“再吃一口就罢了。” 席容烟见皇上这般执着的送过来,没法子,只好又咬了一口。 剩下的她就眼睁睁看着皇上送入了他的口中。 她又觉得脸热了一下。 第35章 朕身上有隐疾 殿内昏昏,一丝天光照进来,落在那白净秀婉的侧脸上。 魏祁低头看去,能看见她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皮肤,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又见她手指局促的捏在团扇的手柄上,指甲上并没有入宫其他妃嫔那样染上艳丽的颜色,干干净净又圆润。 宽袖下露出一截皓腕,上头的一只淡紫色通透的镯子点缀,更显得那手腕肤色如雪,他将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柔细腻的触感让他摩挲许久,他握紧她手指,又与她十指紧扣。 怀里的人像是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上幽香四溢,珠翠生辉。 魏祁不动声色的垂眸。 看着席容烟依旧有些落落不抒的模样,他压低肩膀,低头看着她眼睛,那双眼眸几乎没怎么往他身上看过来过。 安安静静地,让魏祁些微的不满。 他沉默着想了许久,又捏紧她指尖,忽然开口:“朕身上有隐疾。” 席容烟正不明白皇上一直抱着她却不说话是为什么,又忽然听到皇上这话,不由吃惊的抬头。 皇上说他有隐疾? 皇上这会儿对她说这个,又是什么原因? 席容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张张唇,又看皇上低头看她,想着皇上是想要她问下去么。 好在席容烟并没有纠结多久,皇上先开了口。 “朕膝盖处受过伤,偶尔会泛疼,所以朕每月都会去王修仪那里一次。” “她会些推拿,能缓解一些疼。” 说着魏祁又看了一眼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现在朕不会去她那儿了。” 席容烟怔了怔,还有一瞬没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犹豫一下开口:\"皇上为什么不去?\" 魏祁又看席容烟一眼:“太医已经为朕医治好了。” 席容烟诧异。 她抬头看皇上,皇上的意思是他从前去王宝然那里只是为了让她按摩膝盖,现在好了就不去了么。 皇上为什么特意与她说这个? 再有后宫里都说皇上宠爱王宝然许久,即便只是为了腿伤,这么久难道没有一丝感情,说不去就不去了? 或许也是她们说皇上冷情的原因。 她想起了今日王宝然在她面前哭的那样伤心的样子。 或许她也曾以为皇上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在皇上眼里,并不是那般。 难怪姑母和母亲都说,皇上的宠爱就如烟花,后宫女子此消彼长,谁也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更不能存那样的心思。 不然在后宫里就是漫长的煎熬。 好在席容烟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她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席容烟怔然一下又点头,低头看着皇上握在她手上的手指,刹那间又不知说什么话。 她脑中胡乱想了许多,姑母警告的话总在她耳边回响。 让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位置。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他这样解释,好似也并没有看到她脸上有高兴的神色。 他心里又升腾起前世的患得患失来。 他忽然抱着她起来,不小的动作吓了席容烟一跳,手指下意识的捏紧皇上的衣襟,才发现自己被横抱了起来。 她在惊诧后茫然的问:“皇上抱臣妾去哪儿?” 魏祁低头深深看着那双眼眸,抿着唇,头一遭没回她的话,只是沉默的抱着她往里面休憩的寝屋进去。 将她放在他的寝榻上,又很快将身体压了下去。 这时候外头依旧还有光色,并没有黑下去,席容烟心里有些慌张,又看皇上那双黑眸紧紧看着她,心头想着皇上莫不是要这时候。 其实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她想如果皇上真的在这个时候的话。 反正早晚也会的。 魏祁是真的想。 就如前世一样,在她身上受到无法确定的挫折时,他就会想要她的身子。 她越反抗,他就越想要。 现在魏祁心里又有一点受挫,他不想她误会他对王修仪有什么,但好似他的解释也并不起作用。 刚才他放她到床榻上的动作并不算很轻,他插入她发上的金钗已经滑落在枕边,宽玉簪也松松留在她乌发上。 她白玉耳坠也落入发间,身上的香气无时无刻在引诱他。 他心里有一头猛兽,在面对席容烟时,尽管他将那头猛兽关的很好,可总也有失控的时候。 他眼前不停交叠此刻她含娇带怯的嫣然面容,和从前她眼里全是泪光的苍白面容。 最后又定格在那个下雪天,她埋在他怀里呕出一口血的样子。 魏祁的眼睛渐渐发红,捏在席容烟手腕上的手指紧了又紧。 席容烟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皇上眼睛越来越可怕,看她的眼神阴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 手腕上也越来越疼,她惊慌的小声喊了一声:“皇上。” 轻轻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音,魏祁面前的视线定格在席容烟惊惶的面容上。 他又从那双睁大的黑眸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无论他怎么隐藏,他深处的模样都这样狰狞可怕。 魏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重新抱起人坐在他怀里,低头看向他刚才紧握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已经被他捏出了红痕。 他一顿,眼底流露出怜惜,低头吻上去,又看向席容烟,眉目间都是愧疚:“对不起。” 席容烟看魏祁的眼里仍有惊恐。 刚才全都不是错觉。 那一刻的皇上,真的可怕。 她一片空白的点头,被魏祁捏在手里的手腕,却微微发抖。 席容烟害怕恐惧的眼神,还是刺痛了魏祁。 他弯腰紧紧抱着她,无声的沉默是他心底最疼的回忆。 他知晓他与席容烟会有新的开始,他却不能控制自己,让自己不再去回想两人从前的点滴。 特别是她最后无声无息软在他怀里的那一刻。 那是她最听话的留在他怀里的一次。 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挟制她的筹码。 她那时候的伤心,他最知晓。 他最无能为力。 第36章 烟儿,抱紧朕 内殿中此刻安静的仿佛一根细针落下都会听到声音。 案炉上的香烟萦绕满屋,暗色的帷幔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在这张皇上的寝榻上,席容烟竟有一瞬间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试着动了动,那抱在她腰上的手指就紧了紧。 她听见皇上沙哑又低沉的声音:“烟儿,抱紧朕。” 席容烟一怔。 她感觉到颈上一热,皇上低低弯着腰,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都扑在她颈间,声音听起来竟有一丝无助脆弱:“朕年少领兵,见了太多的血,总会被梦魇住。” “烟儿,朕刚才又被魇住了。” “又分不清是在沙场,还是朕已经成了皇帝。” “你怪朕么。” 席容烟一愣。 皇上的意思是他有魇症么。 难怪皇上的眼神会忽然从温柔变得骇人。 听着此刻皇上难得脆弱的声音,席容烟又有一丝同情皇上了。 也是,见了那么多的死人和血,即便是皇上也会有阴影吧。 她的手指顿了顿,抬手抱在了皇上的腰上:“臣妾没有怪皇上的。” 当再一次被那双柔软的手抱住,魏祁忐忑不安的心才放松下来。 他仍旧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馨香的脖子,又沙哑的问:“烟儿能主动吻我么?” 席容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从她肩上起来,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有些落寞的看她:“要是烟儿怕朕也没关系。” 席容烟哑了一下。 怕的确是有点怕的,可又看皇上一瞬不瞬的灼灼看着她,她的心又跳的很乱。 她被皇上看得紧张,到底说了实话:“可臣妾不会。” 席容烟也当真不会,甚至她光是一想,脸颊上就发热。 况且母亲自小教导她要含蓄矜持,她真做不出来。 魏祁默然抿了唇,却没有强求她。 前世里他从来也没等到过她一回主动。 怎么求她也没用。 现在人好歹主动抱他了。 殿内昏暗下来,皇上的脸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带着一股帝王沉默的威严,让席容烟生出想要逃离的心思。 她小声说要回去,皇上却将她留在宣政殿陪着他看奏折,又陪他一起在明德殿用晚膳。 他依旧细心的给她夹菜,只想要让席容烟多吃一些。 上一世的席容烟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她后来越来越消瘦,他心里是疼的。 像是有一种执念一般,魏祁不想让现在的席容烟,又变成从前不肯好好的用膳,渐渐消瘦下去的人。 席容烟在明德殿留了一下午,皇上不仅赏赐了许多宝物,夜里更是留在皇上寝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皇上的寝殿从来没有留过嫔妃,就连皇后也没有留过。 众人脸色各异,却都知道了一件事,皇上是真真的宠珍嫔。 席容烟还全不知晓后宫女子尽数在议论她,她早上才想着早早起来往皇后那儿去,皇上却压着她在怀里,又让她睡了一会儿。 最后起身梳洗的时候,席容烟听到了殿外的请安声。 梳妆完她被皇上牵着出去,就看到来问安的大皇子魏恒。 这还是席容烟第一次见大皇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快六岁的皇子与皇上有两分相似,小小年纪已经十分俊秀清贵,身量算高的,仪态笔直,对皇上请安的动作十分规矩。 看得出教养的极好。 席容烟偷偷观察大皇子,大皇子也忽然朝着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并不怎么和善,却也看不出其他神色。 席容烟倒没觉得什么,相反觉得大皇子的眼神些许凌厉,真与皇上相似的很。 魏祁却只是淡淡看了魏恒一眼,便移开目光,又摆摆手让他退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皇子好似也已经习惯了他父皇的冷漠,默默的退了下去。 席容烟诧异,侧头看向皇上,却见皇上看大皇子的眼神很淡,好似对大皇子并不怎么满意。 可是她从前听大哥说,宫里的老师都夸大皇子能干聪慧,皇上怎么会不喜呢。 魏祁察觉到席容烟在看她,他笑了下,亲自让人安排轿撵,又将自己用的斗篷披在席容烟身上,亲自为她系上。 皇上的一举一动宫人都看在眼里。 珍嫔娘娘是这三年里后宫唯一一个让皇上这么挂心恩宠的人。 也是明德殿唯一一个能在这儿住一夜的娘娘。 更能让皇上亲手安排送出来,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席容烟被皇上牵着上轿撵时,头脑都还是懵的。 她自然能看见周遭宫人对她格外客气讨好的眼神,一切都是因为皇上。 她在轿撵上缓缓往前,却又在某一个瞬间鬼使神差的回头,就见到皇上依旧站在原处负着手看她。 皇上的模样隐隐约约,脸庞模糊,却让她感受到了被被细致护着的安心。 昨夜皇上更为她脱衣,动作并没有让她觉得难受。 她能感受到,皇上总是细致的考虑着她的感受,从来也没有强求过她什么,相反总是皇上在照顾她。 她回过头,将手指按在心口处,又抬头看着刚刚亮起的天色,茫然的眼里心生出不可名状的情绪。 等到了长春宫,席容烟也觉得身上皇上为她披上的斗篷有些显眼,便先解了下来。 只是那身后宫人拿着的斗篷,还是刺痛了许多人的眼睛。 那是皇上的御用之物,是皇上唯一一次会披在嫔妃的身上。 其实皇上赏赐嫔妃贴身的贵重物品给后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们觉得刺眼的是皇上冷情却又偏爱,从来也没有对其他人赏赐过。 平日里要见皇上一面也是比登天还难,哪个嫔妃能见着皇上一面,已经是受宠了。 就如从前的王修仪,即便皇上每月只去她那里一回,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奢侈。 皇后端坐在上位,含笑的面容深处是隐隐的冷漠。 她看着席容烟,手指捏的很紧,却从容温和的让她坐下。 又让身边的嬷嬷拿出一个匣子送去席容烟的面前,对她含笑道:“这些日都是珍嫔伺候皇上,这匣子里是有助身孕的补气八珍丸,本宫赏赐给你,你能尽快怀上子嗣也好。” 席容烟连忙起身接过,又给皇后谢恩。 出去后,王修仪走在席容烟的身侧,深深看了一眼席容烟手上的匣子,又看着席容烟低声道:“妹妹好福气,只是八珍丸好,妹妹也别吃多了。” 第37章 皇上身上的味道 席容烟听出王修仪的意思。 估计王修仪觉得药有问题。 席容烟没想到王修仪会提醒她,对于王修仪,昨日她靠在自己身上哭,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还看不懂她的心思。 她对着她低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向不大爱吃这些的。” 王修仪侧头看向席容烟,她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 那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她心底羡慕席容烟,可看她如从前闺中的性子,嫉妒却并不恨她。 这些日她周遭许多人挑拨她恨席容烟,将她被皇上冷落的罪过都推到席容烟身上,但她知道,皇上从来都不能被谁左右。 皇上更从来没碰过她。 挑唆她的人,只是想让她成为一把冲在前头的刀罢了。 背后的人才能渔翁得利。 她不过一颗棋子。 王宝然握着席容烟的手,默然。 席容烟邀王宝然去她那里坐着说话,王宝然余光处远远看着她这一处的齐妃和惠妃,又看着席容烟摇头:“我住在西宫的,离妹妹那处稍有些远,下回得空了再去妹妹那里说话。” 席容烟理解的点点头,也没有多留王宝然。 谢雨眠依旧站在后面看着席容烟与王宝然站在一起的身形,几乎将手上的帕子都揉出洞来。 陆昭仪看着谢雨眠脸上的神色,过去站到谢雨眠身边道:“听说谢才人明明是珍嫔的表姐,怎么珍嫔不与妹妹亲近,反和王修仪亲近了?” 说着陆昭仪又笑了声:“况且你们两家这么亲近,珍嫔现在又这么得宠,就没想过帮帮妹妹?” “那关雎宫珍嫔一人住在主殿,还有那么些地方空闲着。” “啧啧,瞧着谢才人与珍嫔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也是,谁愿意被分宠呢?” 陆昭仪说完这话,又看了谢雨眠一眼,那眼里似嘲似讽,又施施然的从她身边走过。 谢雨眠手指隐隐发抖。 她又看一眼席容烟与王宝然靠在一起的身形,走了过去。 惠妃跟着皇后进了内殿。 宋贺兰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去。 惠妃一愣,还是道:“嫔妾宫里的那个王修仪,最近好似有些不听话,迟迟不动手。” “皇后娘娘要不逼逼她?” 皇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挑眉看了惠妃一眼,唇边勾着冷笑:“你这么沉不住气做什么?忘了玉宁的下场了?” 惠妃这才反应过来。 宋玉宁现在还在延秋殿里关着的。 她曾经想去探望,可是殿门口被人守的严严实实,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她听到了里头有些凄惨的叫声,吓得她心颤颤。 她捂着胸口问皇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得宠?万一她真怀上了皇子怎么办?” “太后一定会在后面帮她的。” “太后送她进宫,不就是为了让席容烟上位么。” 宋贺兰斜靠在如意圆枕上,光线落到她眼里,她脸色冷漠的莫测。 她自然知道太后会帮席容烟。 但她更知道席容烟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从来不管后宫嫔妃的皇上,会为了席容烟特意过来警告她。 她心里清楚,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女子在皇上眼里都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席容烟。 她更清楚,皇上是不会轻易动情的,只要席容烟生下了皇子,那太子必然会是席容烟的孩子。 她可以让席容烟受宠,却不能让她真的有子嗣。 这本就是难解的难题。 并且她也完全不能动手。 她淡淡看了一眼惠妃皱眉:“若是珍嫔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是好事,本宫只想后宫和睦,只要珍嫔不生事,本宫不会多管。” 惠妃一愣,这怎么和之前皇后说的不一样。 她正要说话,又听皇后的声音想起:“本宫再与你说一句,本宫的位置自然是稳得,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皇上宠爱珍嫔只会越来越甚,我们这些潜邸旧人又算什么?皇上为了珍嫔不要后宫都可能。” “本宫是皇后,皇上不会轻易动,你们呢?” 说着皇后轻轻一叹:“我那冲动的堂妹,八成要一辈子锁在里面了,我求皇上也救不出来。” “你们也自求多福吧。” 惠妃一愣,从皇后的话里听到了一丝不寻常。 皇上宠珍嫔会到这个地步? 她要向皇后追问时,皇后却站起了身,一句话没说的就进了里屋,只留给惠妃一个背影,让她心里隐隐忐忑不安。 皇后的意思是贤妃的结局,就是她们将来的结局吗? 她在愣神间,一名嬷嬷过去她身边低声道:“惠妃娘娘,皇后娘娘现在要休息了。” 惠妃这才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里头的皇后怀里抱着猫,看着进来的俞嬷嬷,淡淡的问:“你说,皇上会宠珍嫔多久?” 俞嬷嬷过去站在皇后的身边,却轻轻摇头:“老奴不知。” 皇后笑了笑,笑容的背后却是一抹凉。 她与皇上夫妻七载,两人其实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皇上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即便他是他的结发妻子,她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又一丝一毫的逾矩或是亲近的举动。 他处理他的朝政,她安安静静打理后宅。 从前在潜邸时,两人甚至几月不见一面也是有的。 她还记得刚新婚那两月,她也不过一个心怀仰慕的女子,她以为她与皇上会白头到老,不说万分恩爱,总归两人也是举案齐眉,有亲密默契的。 她总会去打听皇上的喜好,总会想去靠近皇上。 无一例外的,皇上看她如看一个无关要紧的人,她亲手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不在意。 就连两人同房,皇上也只当做一件公事,结束后也从来不会留在她房里。 甚至她生产时,他也仅仅只是在外头看了孩子一眼就离开了。 在那之后,她彻底的死了心。 她冷静的让自己的心如同皇上一样冷下去,半分情也不让自己动。 她只要荣耀。 这一辈子本可以这样过去的,偏偏那个不一样的人出现了。 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孩子,她的尊荣。 这是唯一让她不能忍受的。 她可以没有男人的爱,却不能没有体面。 皇后的眼里渐渐的眯起,长长的指甲点在小案上,这个席容烟,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第38章 主动 这头谢雨眠走到席容烟身后时,王宝然就已经从席容烟的身边离开了。 她开口想要叫住席容烟,却见着她面前停着轿撵,正恭敬的请席容烟上去。 她忽然将所有的声音都哑在喉咙里。 席容烟正当宠,而自己不过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块瓦砾罢了。 她看着席容烟渐渐从她的视线里远去,看着她身边周遭围着的太监宫女,仿佛从前的席容烟也离她越来越远。 再不是她从前那个总是亲近她依靠她的容表妹了。 谁又当真希望被皇上分去宠爱呢,她要的本也不过是皇上注意到她罢了。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又被皇后的人叫去了长春宫。 轿撵上的席容烟本是不愿坐的,可旁边的小太监却说是皇上吩咐的,她也不愿意为难人,只好坐了上去。 她坐在步辇上回头看,没见着谢雨眠的身形,想来刚才与王宝然说话,表姐便先走了。 其实她心里惦记着表姐说的那件事,昨夜又向皇上问了一回,可皇上依旧模棱两可的让她再等等。 她听着皇上敷衍的话,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了,之前皇上说让皇后来办,怕皇后那里做了决断,自己再问也无用,只能等着。 回了含元殿后,掌事姑姑就将昨日皇上的赏赐放在了席容烟的面前。 一件件在银盘上摆着,全都是精巧的好东西,熠熠生辉,让旁边的宝珠和玉竹都看晃了眼。 从前主子的那写首饰都已经是京城里极好的东西了,这回主子进宫,夫人给主子准备的也都是精巧的好东西,就为了在宫里不落人后。 只是到底宫里的东西更精巧,那金线缠丝簪子上的细丝如发丝一般细,祖母绿的翡翠透绿,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皇上竟然一下子送了这么多。 宝珠高兴道:“皇上是真疼主子,一下子赏赐这么多,戴出去多气派。” 席容烟伸手抚过面前的一支支首饰,她的心里忽然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好似有些排斥,仿佛这样的场景她也曾见过。 但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这样的心思是怎么起的。 她又低声问旁边的姑姑:“这些东西我能送人么?” 掌事姑姑看着席容烟笑道:“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给主子的,要是哪一天皇上看见戴在别人的头上,皇上该怎么想呢?” 席容烟其实也知道,不过随口一问,想着为表姐送两支去。 这些实在太多,她也戴不过来。 她也没有怎么多看,让宝珠都收好去好生放着,又去内屋靠在贵妃塌上,从玉竹的手上接过皇后赏赐的盒子打开。 一股异香传来,席容烟问:“这药你觉得有问题么?” 玉竹站在席容烟身边思索一下:“皇后娘娘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主子。” “但小心为上,主子最好还是不要碰。” 席容烟看了看盒子里的药丸,又合上,交给了宝珠。 不管有没有问题,她都不会碰的。 玉竹又弯腰来小声问她昨夜与皇上的事情,席容烟有些无奈玉竹总关心这件事。 她道:“皇上还没碰我……” 玉竹就惊了惊。 睡了这么多晚上,怎么就始终不同房? 她犹豫一下,声音压的极低的问:“难道皇上身体有什么隐疾?” 皇上都二十五了,却只有一个皇子和公主,后宫也有十一二人,怎么瞧也不合常理,难不成真是?那姑娘进宫就遭罪了。 席容烟一瞬间也明白了玉竹的意思。 但她忽然想起早上皇上抵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好似也不像那么回事。 其实她也不明白。 皇上明明就不似全无反应的,怎么又…… 还是真的有其他什么隐疾? 她也未尝试过,只看过册子,全不明白,也只是囫囵的摇头。 玉竹愣了愣,又真真的担忧道:“要不主子这回主动一些?” 席容烟抬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册子上的一些画面来,薄红染上耳根:“怎么主动?” 玉竹还是有些经验的,弯腰在席容烟耳边说了一句话。 席容烟这回脸上全红了,连忙摇头。 她可真做不出来。 要她脱了衣裳主动坐在皇上身上,那场景她便是想都不敢想。 玉竹深吸一口气,又凑过去席容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席容烟听罢,脸颊红晕仍在,犹犹豫豫的:“这……” “这……” 席容烟倒不是矫情,是真真大家闺秀的教育让她真真做不出那些事情。 她叹息一声看向玉竹:“你先别说了,我想一想。” 玉竹见席容烟有些松动,倒是不劝了,想着让主子主动做那些勾引的事情,难也的确难。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上没来,高公公却来了。 高公公在外笑吟吟的等候着,请席容烟往重华殿去。 重华殿是皇上特意沐浴的地方,这会儿来请席容烟,显然是要请席容烟过去沐浴。 席容烟上步辇的时候还问了高公公一句:“皇上也在么?” 高义笑道:“娘娘先去,皇上等忙完了就去了。” “不会太久的。” 席容烟便也没有再问。 重华殿内白雾缭绕,地上铺着玉砖,金色雕龙柱若隐若现,中间的汤池看起来足能容纳百来人。 仅仅才是刚进来,她便感觉到了一股雾气和热气。 周遭帷幔层叠,如一个迷障,热气让她头有些晕。 只是她现在无法细思,身边很快围来了两名宫女,伸手为她宽衣。 席容烟很不习惯,她看着周遭,目光看向那墙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九爪金龙,那双狰狞又锐利的眼睛在白雾中盯着她,她竟然心生出惶恐,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第39章 浴池 汤池上翻滚着重重热气,席容烟额上染了一层汗,这个地方竟叫她心生了恐惧。 仿佛那雾气中正有一双无情冷酷的眼睛正看她。 要将她束缚在这里。 再看眼前的汤池,热气里她仿佛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那池边的琉璃台她仿佛梦见过,她曾被那个可怕的人压在上面。 她心里没来由慌了慌,不愿下水,又往四周看去,帷幔里到处都是白雾和燃香,她没看见玉竹和宝珠的身影。 身上只穿了最里面那一件小衣和稠裤,她身上起了一层起皮疙瘩,却张口唤宝珠,要让她来陪她。 面前垂下来的帷幔隐隐约约能看见后面有人影,她心下一松,掀开后却不是宝珠。 只见一身玄衣的皇上正站在她面前,他发上的金冠隐隐闪烁,剑眉下的凤眼凌厉又莫测。 眸子又黑又沉。 灯笼映在皇上的眼里,高华的面容清贵又陌生。 让她在恍惚间想到了墙上那雕刻的金龙。 想到了一双冷酷的眼睛。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很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宽大的手掌放在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宽袖遮在她身上,低头担心的问:“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席容烟对上皇上担心的眼神,刚才发凉的身子好似又暖了。 她压下惶惶,轻轻摇头。 魏祁叹息,轻轻抚上席容烟的脸庞:“朕夜里抱着你,你的手总是凉的。” “朕问过太医,太医说你多泡泡温汤会好一些。” 说着魏祁握紧席容烟的手:“这处你随时来都可以,时时有人伺候着。” 席容烟刚才那忽然冒起的一丝心慌,忽然就安心了。 她自小就有手凉的毛病,没想到皇上连这个也注意到了。 她有些触动,看着皇上小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魏祁看着席容烟水润润的眼眸,他笑了下,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往汤池去。 他牵着她下去,自己却坐在岸边静静看着。 席容烟总觉得自己一人泡在里面,皇上在旁边瞧着奇怪的很,她也放不开。 她犹豫,又对着皇上问:“皇上不泡么?” 魏祁黑眸看着席容烟:“你想让朕陪你么?” 席容烟哑了一下,她在心里计较对比,皇上就这么看着她泡,和她和皇上一起泡,好似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况且她也总不能说她不想。 她也硬着头皮答应。 魏祁笑了笑,当着席容烟的面就开始脱衣。 席容烟到底不敢看下去,连忙转过了身。 等到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后背上靠过来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被皇上抱着转了过去,热气弥漫,她脸颊热得发烫,低着头,在皇上炙热的呼吸下,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入目是皇上光裸的胸膛,上面落着水珠,正从上往下落。 她的视线却怔怔落在皇上胸膛左侧的红痕上,竟然与她梦中的那个男人胸膛上的伤疤在一个位置。 她愣了下,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轻轻触摸在了上面。 触感真实,与她梦境中的感觉竟有些相似。 魏祁见席容烟忽然伸手摸在他的身上,他也怔了下,接着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席容烟的手指。 席容烟抬头看皇上,见着皇上的眸子晦涩,正在看她,看得她无端有些紧张。 又想着皇上那里的伤疤。 不怪魏祁的视线离不开席容烟,此刻席容烟在魏祁的眼里,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诱惑。 他的视线没有再往下看一点。 看一下就会忍不住。 她身上那件粉色的双蝶戏花的小衣紧贴在她身上,她落下的黑发蜿蜒至她的小衣里,他仅仅是扫过一眼,便能想出千万种景色来。 前世里她保守的很,遮遮掩掩从不肯让他好好的看过。 他有一回气着了,都已经是他的人,她的夫君也死了,就连顾家也默认了她是他的,她还保守着什么。 两人更鱼水之欢了许多回,之前他强忍着她的保守,后面就是当真气她。 那一回他将她脱光了束在床榻上,他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亲眼看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那一夜他欢愉过,可之后她却对他越来越冷。 冷的似寒冰。 一句话也不肯与他开口。 其实魏祁后来后悔了。 后悔他的心急。 明知道她是保守的性子,却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逼着她接受。 要是他能够对她再多一分耐心,后来两人之间也不会变成那样难以收场的局面。 现在魏祁不敢再逼她一分,甚至一个小小的触碰,他都要看她的情绪。 此刻那饱满的红唇泛着香气,翠色的翡翠耳坠轻摇,在一片水雾中,她如月上的云露,枝头的芙蓉,想折又怕惊起枝叶颤动。 魏祁滚了滚喉咙,身体已弯下腰来,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不碰她。 他从岸边的托盘上拿过玉杯,里面是泡好的桃花茶。 她喜欢这个,魏祁也跟着喜欢了, 他将玉盏送到她唇边,眼神紧紧看着她红唇,沙哑的问:“渴么?” 皇上已经将杯子送到了唇边,席容烟愣了一瞬,还是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 唇瓣上的水色如诱人的波光,手指间的茶盏落入汤池里,魏祁再忍不住,低头朝着那红唇吻了下去。 席容烟后背抵在了边缘,像是怕她疼了,很快皇上的手掌又垫在了她的后背上。 尽管席容烟害羞的厉害,但她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再自然些。 姑母说,进宫后都是皇上的女人,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她仰着头,在皇上的吻里已没有多少思考。 热气熏得她头晕,她闭着眼又想起今日玉竹的话。 早晚都会有的。 她的心里在挣扎,过去的所有事情她都该忘了。 指尖颤了颤,又落在了皇上的后背上,像是一种羞涩的迎合。 在席容烟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后背上时,魏祁就倒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紧紧看着席容烟眯着的眼睛,看着她眼眸与脸颊上的红晕春情袅袅,又动人心魄。 他再没法子自持,抱着席容烟就从汤池里出来,直直往内殿的寝屋里去。 第40章 初夜 光洁的玉石砖上落下一行水珠,蔓延至金漆点翠的琉璃屏风内。 屏风上倒映出交错的人影,宫人悄无声息尽数退了出去。 席容烟身上不着寸缕,被包裹在锦被中,脑中眩晕的看着皇上坐在床沿,光裸的半身往她压下来,急促的呼吸就铺了过来。 她听见皇上沙哑的问:“朕可以碰你么?” 席容烟的脸颊红尽,眼里水光漫漫,皇上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只叫她更觉得羞涩。 唇瓣都快咬出血来,她手指紧捏在被中,又别过眼去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却十分含蓄的点头。 此刻她也是心慌的,心慌的连玉竹教她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挣扎也无用。 更说不上来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还是因为她面前的人是皇上。 魏祁低头,唇瓣与她的唇畔紧贴,像在轻轻抚慰她的不安。 他低声道:“朕会轻一些的,难受就告诉朕。” 席容烟头仍晕,如浮云端,哑哑的嗯了一声,又飞快看皇上一眼。 见着那黑眸也正看着自己,她又忙闭上了眼睛。 魏祁看着她羞胆小的样子笑了下,一只手脱去湿了的长裤,耐心的从她锁骨处往下吻。 他曾经无数次想这样亲吻她,怜爱她,可惜极少有这样的时候。 因为她极少有不反抗的时候。 他知道此刻身下的身子在战栗,他同样亦紧张。 他唯有在她身上这样小心的试探,害怕自己的动作又让她不喜欢。 只是明明是取悦她的动作,难以自控的却是他。 旁边的灯火晃晃,魏祁背上渗透了汗。 手指亦颤抖。 他黑眸观察着她的情绪,半垂的眸色中暗色幽深。 他低声问她:“现在可以么?” 席容烟唯觉得身上说不出的热,她眯着眼,眼前人朦朦胧胧,唯有耳边低沉的声音声音。 她张唇,小声羞涩的嗯了一声。 魏祁看着那双眸光盈盈的眼睛,低喘一声,压下身去。 席容烟也觉得煎熬的很,很想说不要了,却又生生忍着。 母亲在她进宫前就说,忍过了就好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要忍这么久。 忽然她轻叫了声,手掌就抵在魏祁的胸膛上,眼眶冒了泪花。 魏祁顿住动作,忙弯腰下来哄着:“朕再轻一点。” 席容烟泪蒙蒙的,推在魏祁的肩膀上,忍耐着点点头。 魏祁却不忍心看她这样忍耐。 曾经看过了无数次她这个样子,他其实再不想让她难受。 他更想她也能像自己渴望她一样,那样渴望自己。 他轻轻的抚慰她,满身的汗,却观察她的每一个神情,并不想给她留下不快的印象。 床边的宫灯摇摇曳曳,只剩零星烛火,屏风上依旧倒映着人影。 等到第二日帷幔外面细微响起宫人的动静,席容烟也深埋在魏祁的怀里睡得很深。 魏祁抱着席容烟也迟迟也没有起来的动作。 他知道她身上应该并没有太好受,其实昨夜他也只是要了一回,更多的是在哄着她。 那香里他让人加了一些情香,并没有很多,是为了让席容烟身上没那么难受。 怀里的人一丝不挂,脸颊上依旧带着一缕潮红,微微潮湿的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低着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神情难得柔软起来。 细浅的呼吸扑在他的胸膛上,酥酥麻麻,他低下头去,喜欢极了她身上柔软的温度。 前世里两人几乎没有好好的同床共枕过,她不会让他的手抱住她,永远都是给他背影。 其实很多时候魏祁并不想伤害她,哪怕她听话一点,他都不会对她用力。 但魏祁明白,前世两人中间有万丈的鸿沟,那是她心里的伤疤,自己也的确用了手段,对不住她。 她恨自己也寻常。 外头又传来高义小心催促的声音,魏祁垂着眼帘,看着怀里的人,指尖动了一下。 他让人送进来衣裳,亲自为她将里衣穿上,遮住上面浅浅的红痕。 魏祁穿得很细致,动作很轻,没有将人弄醒。 旁边的宫人看着这幕也不敢多看,退去了角落里。 魏祁重新给席容烟盖好锦被,轻声走了出去。 外头高义催得都不敢催了,宣政殿已经等了好些人,皇上再不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会儿见到皇上总算出来,他松了一大口气。 魏祁负手站在殿门口,眼神斜斜垂下看了高义一眼:“你亲自去皇后那里说一声,今日珍嫔不去请安。” 高义诶了一声,再抬头,皇上就已经上了步辇。 在外殿守了一夜的宝珠和玉竹见皇上走了就想要进去,高义见状拦住了:“让珍嫔娘娘再睡会儿就是。” “这里是皇上平日里沐浴休憩的地方,没人来的。” 玉竹担心的问:“可是万一去皇后娘娘那儿迟了怎么办?” 高义笑了笑:“皇上刚才吩咐了,珍嫔娘娘今日不用去,你们就先在这儿守着,让珍嫔娘娘睡个好觉就是。” “我这会儿去皇后娘娘那儿说一声。” 说罢便笑着走了。 玉竹过去看着高公公离开的背影,忽然领悟过来了些什么。 第41章 比前世的她好多了 席容烟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窗外重重的光线透过薄薄的帷帐照进来,空气中扬立着灰尘,包裹在席容烟单薄的白色里衣上。 她坐起来还觉得头晕晕的,低头撑着前额,看着面前盘桓在被子上的发丝,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面前送来一只茶盏:“主子,润润喉。” 席容烟才有些迟钝的接过来,侧头看向面前的宝珠。 光线落到她眼里,她稍微有些不适应的眯了一下,又才思绪回笼,心下一跳的问:“什么时辰了?” 站在旁边的玉竹笑道:“主子不必担心,皇上让高公公去吩咐了,今日主子不用去皇后那里请安。” 席容烟一愣,心里又才松懈下来,缓缓的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她觉得浑身上下几乎都没有什么力气,小腹一股酸疼,好似忍耐过后,也没有多好受。 玉竹视线落在席容烟颈上的红痕上,犹豫下还是问:“昨夜,皇上……” 席容烟脸颊又红了,手上捧着茶盏浅浅的喝了一口,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玉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皇上是没问题的。 她又道:“昨夜算起来应该是您真正的初次侍寝,皇上没让您去皇后娘娘那儿问安,是疼惜您身子呢。” “皇上是真心疼主子的。” 席容烟不由又想起昨夜,皇上每动一下都要问她一回,虽然她也有点烦了,可她看皇上的眼睛,好似皇上也难受的很,却处处考虑她的感受,还是让她心里动容的。 不管怎么说,皇上待她的确是极温和。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将茶盏放到旁边宝珠的手上,打算起身了。 这里还是重华宫,她待在这里总是心里不踏实。 身上动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是很疼,就是浅浅的酸痛。 怎么本子里又说舒服的很。 她叫宝珠去拿衣裳来,宝珠诶了一声出去,结果才出去就撞见了皇上过来,她的动作一僵,想要开口,却见着皇上淡淡看来的眼神,没来的住了口。 高义站在皇上的身后朝着她摆摆手,她愣了愣,忙退下去了。 魏祁的步子很轻,负着手走到了屏风后面,清晰能听见席容烟细细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慵懒:“那册子里是不是胡写的?” “我怎么没觉得半点舒服?现在身上都还有些难受。” 魏祁挑眉。 里头的玉竹笑道:“主子才第一回呢。” 席容烟好奇的问:“第二回就舒服了?” “是怎么舒服?” 玉竹看着席容烟黑白分明,懵懵懂懂的眼睛,无奈的笑道:“主子,是您伺候皇上呐。” 席容烟一愣,随即便低落的叹息:“我竟忘了,我也不会伺候人,也学不会那些。” 玉竹宽慰着:“您就照着册子里来便是,况且皇上也不一定常来您这儿的。” 席容烟便松了一口气:“也是,或许下回就不来了。” 后宫里这么多女人的。 魏祁又挑眉。 看来昨夜忙了大半宿,他还是没伺候好了。 他倒没有生气,这样的席容烟比前世里冷冰冰的席容烟好多了。 其实现在的席容烟他还觉有几分可爱,魏祁大了她快十岁,有时候自己抱着她在怀里,甚至有种她处处都需要自己照顾的感觉。 前世里只觉得她柔弱要呵护,但她很少会让自己照顾。 或许那时候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身上的温婉更加沉静,面对他时身上还带着一股抗拒的冷清,一举一动愈加沉稳。 里头的玉竹被席容烟的话吓住了,忙道:“往后主子可不能在外面说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刻意挑拨,那可不好解释。” 席容烟自然也没这么笨的,她在外头历来谨言慎行,不是亲近的人不会说这些。 她知道玉竹是母亲送到她身边最近亲忠心的丫头。 魏祁只听见席容烟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问起去拿衣裳的宝珠。 魏祁听着里头的人要出来,这才动了动身子,往屏风里面走。 席容烟见到皇上忽然进来,诧异一下,没想到皇上怎么会这时候过来了。 又想到刚才和玉竹的话,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没有,她脸上一白,还有些心虚,小声问:“皇上怎么来了?”。 魏祁看席容烟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走去床边坐下,看着她道:“朕刚好得空,便来看看你。” 说着魏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席容烟的神情,又问:“睡好了么?” 席容烟听皇上这会儿还关心她,想着刚才的话该是没有听见的,心底就松了口气。 她难得睡了这么久,虽说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也睡得安稳。 她点头,又看着皇上告谢今早没去皇后那里的事情。 第42章 身上疼么? 屋内还守着玉竹,魏祁瞟了她一眼,玉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撞上了外头的宝珠,连忙问:“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宝珠也不敢瞒着:“就刚才出去拿衣裳就来了。” 玉竹暗道那不是皇上听了去? 可看看皇上脸上半点情绪也没有,还关心主子,也不像是听到的样子。 她又皱眉看着宝珠:“皇上来了,不知道吱一声?” 宝珠觉得冤枉:“皇上那眼神看人凉凉的,我哪敢出声,直接被高公公请出去了。” 高义站在不远处朝那两人瞟了一眼,暗道也是没眼色的,皇上想和珍嫔娘娘独处,凑上去做什么。 还怪起他来,他要不请出去,得罪了皇上自己遭罪。 皇上连折子都没看,早朝后就匆匆往这里来看珍嫔了,就等着和珍嫔娘娘再温存呢。 里头的席容烟已经被皇上从被子里捞起来抱在了腿上。 席容烟发觉皇上很喜欢抱着她。 每回看见她都要抱着。 并且皇上还十分体贴,像是怕她冷了,还用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手指被皇上捏在手里揉捏,皇上却不说话,席容烟也发觉了皇上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抱着她沉默。 让她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抬头看皇上,从他下巴看到他高高的鼻梁。 她还看到皇上的眼角边竟然还有一颗淡淡的泪痣,英挺眉目凌厉又俊美。 魏祁知道席容烟在看他,他眼神微垂,看到席容烟眼里全是自己的样子,不由扯了唇角。 他沉默着任由她打量,从前奢望她好好看自己一眼,现在得到的好似太过于容易。 他手指捏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这样被她细看,竟有一丝紧张。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最后他看见她又低下头时,他也跟着垂眸。 他很想问她好看么?又觉这话无任何意义。 他前世问过她许多这样的问题,他到底哪里不好,现在反而不计较了。 屋子内又很安静,魏祁视线扫过她紧张捏在袖口上的指尖,手指覆了上去,才低头问她:“身上疼么?” 听了这话,席容烟恨不得脖子缩到地缝里,她忙摇头:“不疼。” 魏祁看着她不语,只是心疼的将手掌覆在席容烟的小腹上,宽大的手掌上带着热气,带给她一股暖意。 席容烟怔怔的抬头,对上的就是皇上看来的眼眸。 深邃又带着让她安心的沉静。 她看得出神,又在恍然间觉得熟悉,仿佛看了许多遍。 可是她与皇上之间从前也没有什么交集的。 曾经她和母亲进宫陪太后的时候,有一回撞见了皇上也在,皇上那时候的眼神很淡又严肃,那视线瞟过她身上时,她都觉得有几分心慌。 现在皇上的眼神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魏祁见席容烟又看他,笑了下:“朕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么?” 席容烟一哑,又忙低下了头去。 这时候外头传来宫女送早膳来的声音,魏祁让人进来,又伸手端过一碗杏仁粥,在旁边宫女的注视下,自然而然的送了一勺去席容烟的唇边喂她。 席容烟又是愣然看着面前送到唇边的杏仁粥,这是她从前最喜欢吃的。 杏仁粥的香味飘到鼻尖,她想起来皇上特意去打听过她的喜好。 现在看见皇上喂过来的杏仁粥,又让她想起从前在闺中的日子。 竟觉得眼眶涩了涩,低头吃了一口。 她又伸手想去拿过勺子自己吃,皇上却又送了一勺到她的唇边,声音又低又温和:“朕喂你就是。” 那低低看来的眼神带着一股沉静又炙热的情意,像是暗潮汹涌的河流,平静的湖面下早已翻滚着漩涡。 席容烟默认低头,回想起从进宫的第一日起,皇上都好似对她极好极照顾。 她本是极不情愿进宫与这么多女子一起的,心底的深处不管是还是伤心顾家的事情也好,还是心里有一丝不甘愿也好,她到底有一些抗拒与皇上的亲近。 可是现在这股抗拒好似越来越无力,连她自己都渐渐妥协了。 她又吃了一口,头脑依旧有些晕,感受着皇上的温和,一面又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想着王宝然。 明白皇上的宠爱并不能长久的。 席容烟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皇上喂过来她便吃,一小碗也没有多少,魏祁也想让席容烟多吃,又端了一碗来。 席容烟看了看,顺从的没拒绝,默默的也吃了。 最后魏祁为席容烟擦手和唇角。 席容烟心底憋着话,等宫人进来为她穿上衣裳,皇上又抱着她为她系玉佩时,她终于从皇上的怀里抬起头小声的问皇上:“皇上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 其实问出这话来席容烟又有点后悔。 这话本来也不该问的。 姑母说先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宠着一个人,没有长久能受宠的女人。 或许是新鲜呢。 魏祁低头看了席容烟一眼,又继续为她系上玉佩,低声道:“烟儿忘了朕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了?” 席容烟一愣,皇上之前的话…… 皇上好似之前的确说过喜欢她。 但她好奇的是皇上怎么会喜欢她呢。 明明之前没什么交集…… 她茫茫然,坐在床沿看着皇上给她系玉佩的动作,又好奇怎么皇上这样的动作这么熟练? 难道皇上也常给其他嫔妃戴玉佩么? 魏祁只看了席容烟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瞧着她垂眸的湛然眼眸,无奈的笑了笑:“朕只为你戴过玉佩。” 席容烟睁大眸子。 魏祁却并不想再解释了。 前世里他为她做的更多。 有一段时间他常为席容烟穿衣。 那是席容烟闹的最厉害的时候,那时候的席容烟太犟了,又太冷。 魏祁筋疲力尽,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疼。 所以他给她灌药,让她神志模糊。 让她能够好好的吃一吃饭。 那时候的席容烟几乎处处都要人照顾的。 魏祁只要得空,就会去亲力亲为的照顾,那一段时间却是两人最宁静的时候。 第43章 明白他的喜欢和真心 不过不到一月之后,魏祁却没有再给席容烟喂药了。 因为太医说吃了那药会伤身,往后也不好怀身孕。 况且忽然不闹的人,好似已经不是席容烟了。 魏祁的思绪总是在从前与如今切换,他看着两个不同时候的席容烟,才越发发觉她身上让人眷念的温暖气息。 抱她在怀里很软,能抚平他心情燥郁的起伏。 最后席容烟被皇上牵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真实。 直到走了两步,她脑中才清晰了许多。 皇上走的很慢,牵着她的手握的很紧。 在殿外的时候又为她系上披风,看着她低低的对她道:“朕中午来陪你。” “用膳时不用等朕,朕没来就先用。” 席容烟应着,又抬头看皇上。 一丝凉风吹拂上她挽着的素发,一缕发丝掠过眼底,面前的皇上忽远忽近,让她捉摸不透。 魏祁也看着席容烟,看着那牙白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秀气白净,还有她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好似已经渐渐消融了胆怯。 他情潮涌起,低头捧上她的脸,在外头就吻了她唇畔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炙热的情欲,却饱含着深意。 他希望某一天席容烟能懂他对她的喜欢和真心。 席容烟回了含元殿,趴在春榻上却忍不住回想皇上刚才吻她的那一下。 她捂住脸庞,觉得脸庞发热,又叫宝珠去端茶来。 宝珠才刚将茶端过来,外头就有宫女来传话说谢才人来了。 席容烟听见是表姐来了,就忙叫宝珠去请进来。 谢雨眠进来的时候,席容烟正坐在春榻上,映在光线里的人,整个人身上都泛着一股光色。 她身后的花瓶里插着芙蓉花,像是她发上的钗环,衬出她脸上一抹娇色。 像是被滋润的很好的饱满和红晕。 她顿了下,又看着席容烟眼里含笑,起身往她面前过来,身上的龙涎香与她身上的莲花香混合,她在有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味道让她有些恶心。 她僵硬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笑,又被席容烟挽着一起去春榻上坐。 席容烟叫人送来糕点和茶,又捻了块玫瑰乳酥笑盈盈送到谢雨眠面前:“姐姐尝一尝,从前我们最爱吃乳酥的,这味道极好极香的。” “配着雨前茶的清香,可好吃了。” 谢雨眠愣了下,玫瑰香味在她面前散开,她没有接,却问:“皇上赏的?” 席容烟含笑:“皇上上回给我尝了一口,我觉得好吃,皇上就……” 话说到一半,席容烟忽然顿住声音,隐了笑意:“姐姐别误会,我不过是觉得姐姐会喜欢吃才拿来的。” 谢雨眠笑了笑,从席容烟手上接过来,她垂眸看了一眼,忍着恶心,咬了一口。 她笑道:“我哪里会多想,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的。” 席容烟放了心,又朝着谢雨眠低声道:“上回与姐姐说的事情,其实我问了皇上好几回。” \"之前皇上说让皇后娘娘安排这件事,我知道齐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近,怕连累了姐姐,就后面又求了皇上,只是皇上依旧未给我准话。\" “姐姐,我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 “更怕后面帮不了姐姐。” 谢雨眠淡淡看着席容烟的面容。 细眉水眼,一袭淡黄色的春裙,领口缀了一圈的珍珠,上面的淡粉色花纹精巧又秀丽,更衬的她不食人间烟火。 她目光又下移,看着席容烟手上的那把象牙扇。 玉白色和席容烟手上的肤色很衬,却让她的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皇上一连留在她这里十来日,已经不是寻常的宠爱了。 从来不曾让后妃去的重华殿,皇上竟与她一同在里面过了一夜。 一想到席容烟与皇上在重华殿的汤池里洗鸳鸯浴,而她还等在冷冰冰的屋子里,盼望着能真的离开那个地方。 对比这一切,她都觉得可笑。 席容烟如今已是后宫里唯她独一份,这样小小的请求对她来说竟这么难么。 不过是她后悔了,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不想让她过来关雎宫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受宠,自己就越来越像是一个笑话。 现在她说的这些话又何其虚伪? 曾几何时,席容烟也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她到底也变了。 从前的情谊在宫里都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谁不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呢? 她明白,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要,席容烟也不例外。 谢雨眠淡淡笑了笑,将手上咬了半块的糕点放回到碟子里,又喝了一口茶才对席容烟低声道:“我是希望妹妹越来越好的,帮不了也没什么的。” 席容烟捧着茶盏低眉,在光色下一道柔美雅致:“我知晓齐妃对姐姐并不太好,姐姐往后用度有差的,我便送去,她再这般过分,我便与姐姐一起往皇后娘娘那儿提。” “我还有太后做主,得罪了也没什么,即便不招惹,也换不来什么好。” 席容烟眉目落下来的时候尤其楚楚动人,弯弯细眉,樱唇星眸,从前谁也抵不住她细声细气说话的样子,她也抵不住。 如今她看着她这副面目却渐渐生厌。 为什么她一直都这般讨人喜欢? 连皇上都这么喜欢她。 谢雨眠轻轻嗯了一声,又似是打趣般的似笑非笑的问她:“要是我真的来了关雎宫,让皇上见了我。” “往后宠我了怎么办?” 茶雾落在席容烟眉间,她认真的回:“姐姐若是往后真的受宠了,我也是真心的为姐姐高兴的。” 谢雨眠又笑问:“那要是皇上往后只宠幸我,不再宠幸你了呢?” 席容烟笑:“那我也会替姐姐高兴。” “我也相信,以后我遇着难处了,姐姐也会帮我。” 说着席容烟侧头看向窗外,开的正艳的桃花在窗前落下美景,她迎着光线轻轻道:“曾经我只想没有后宅烦恼的过下去。” “可是我命运当真差了一些,两桩姻缘不顺,也是阴差阳错没法子才进了宫。” “进宫的前一天夜里我就想好了,若是我不得宠,便只安安静静的不去惹麻烦,将来请求去太后娘娘身边陪伴伺候。” 说着席容烟又回头看向谢雨眠:“我是真真切切这般想的,” “姐姐应该懂我的,一直图的是安稳安静。” 第44章 华裳 谢雨眠一顿,看着席容烟的淡色眸子,与她从前说话的样子没有变化。 她的心还是动了动。 她与席容烟自小相识,知道她一向喜安静的。 她垂眸,心里的情绪复杂。 她忽然低声问:“你现在想过顾公子么?\" 席容烟听着谢雨眠忽然问的话一愣。 其实说没想过也不可能。 在入宫的前一夜她都想着韫玉哥哥。 只是韫玉哥哥死了。 她唯一只能伤心。 席容烟低头看着膝盖上那只绣的精巧的芙蓉花:“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人了。” “我想也没法子。” 谢雨眠只是点头,她又低声道:“我真怀念从前的日子。” 席容烟也点头:“我也是。” 谢雨眠是在快中午走的,席容烟送着她去出去,谢雨眠出了含元殿,看着空旷冷清的关雎宫,一片桃花落到她眼睛上,又垂眸离开。 她不过才走到半路,前面就匆匆过来了一名宫人,谢雨眠认得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姑姑。 只见秦姑姑走到谢雨眠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这时候请谢才人去一趟。” 说着她抬头看着谢雨眠:“皇后娘娘等着谢才人的。” 谢雨眠的心就提了起来。 这些日齐妃有意无意的讽刺她,将对席容烟的嫉妒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还联合其他妃嫔冷落她,让她这些日子过得越来越难。 现在皇后娘娘又找她过去,她心里压着一口难抒的气,又想起席容烟一身华裳的坐在春榻上,悠闲自得的赏着春日晏晏的景色,对比得她越发落魄。 她含着心事去了皇后那里,穿过层层帷幔,她低着头,恭敬的往里面走。 宋贺兰端坐在贵妃塌上,姿态闲适,正笑着逗怀里的猫。 她见着谢雨眠过来,看着她拘谨小心的问安,十分温和道:“你过来坐在本宫的身边吧。” 谢雨眠在皇后面前依旧很小心,心里已经来来回回了好几遍皇后会与她说什么。 她想起上回皇后叫她,是问她一些关于席容烟从前的事情,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也并没有深问太多。 那这回来皇后又要说什么。 宋贺兰等到谢雨眠坐在了身边,又让宫人去给谢雨眠斟茶,这才慢悠悠的问:“谢才人从前与珍嫔的关系如何?” 谢雨眠顿了一瞬,又回话:“从前嫔妾与珍嫔两家亲近,所以也常常来往。” 宋贺兰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抚着怀里的白猫叹息:“怎么本宫倒觉得谢才人与珍嫔的关系不过如此。” 谢雨眠抬头看向皇后,见着皇后金簪凤钗下的脸庞淡然高雅,含着一股淡淡轻视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她想要攀上与席容烟的关系一般。 她捏紧了手上的帕子,直到手心一股痛传来,她才道:“嫔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宋贺兰将谢雨眠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又笑了笑。 她慢悠悠道:“刚才皇上让人来传话,说让本宫给你换一个宫去住,总之是不能安排在关雎宫的。” 说着宋贺兰斜斜看了一眼谢雨眠:“你要是与珍嫔关系好,她如今这么得宠,能不让你去关雎宫?” “那关雎宫的偏殿可还空着的。” 谢雨眠的脸色蓦的一白。 手指隐隐发抖。 她又听到皇后有些发冷的声音传来耳边:“不过你要是对本宫和齐妃有什么不满,大可和本宫说。” “可你让珍嫔在皇上面前说此事,是想让皇上觉得本宫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耳边蓦然又传来一声威严的冷哼:“难不成你以为珍嫔得宠,你也能跟着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不成?” 谢雨眠心间猛然一抖,连忙起身跪在皇后面前告罪:“请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 “是珍嫔想要嫔妾过去陪她,主动提出来的,嫔妾也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后又一声冷哼打断:“你还敢撒谎。” “珍嫔若说让你去陪她,怎么不让你直接去她的关雎宫?”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不过瞧珍嫔得了宠,你便也觉得自己能得宠了,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你是觉得你也能跟着珍嫔一样得宠?” 谢雨眠冷汗直冒,心头恐慌,却没得辩驳,连连告罪。 她撑在地上的指甲陷入地毯里,眼底深处是一股恨。 她竟真信了席容烟会让她去关雎宫。 如今她不仅得罪了华妃,又得罪了皇后,一切都是拜席容烟所赐。 什么曾经的姐妹情深,早就烟消云散了。 宫里的女人,又有什么姐妹情深的。 宋贺兰看着谢雨眠苍白的脸色,又看着她眼神深处的情绪,冷笑隐在暗处,脸上又换上一抹温和慈悲,伸手抬着谢雨眠站起来,看着她叹息:“瞧着你这样,本宫倒是有些同情你了。” “罢了,这事本宫便不追究你,往后你就搬去原来贤妃华阳宫的偏殿,会宁殿吧。” “华阳宫离关雎宫最近,你也能时时过去与珍嫔说话。” 说着她似遗憾道:“本来本宫本意是想成全你,安排你去关雎宫的,奈何皇上差人来吩咐了,本宫也只能这么安排了。” “你今日下午便搬去吧。” 谢雨眠从皇后那里出去的时候,正午最烈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她身形有些摇晃,又苦笑一声。 原来硕大的关雎宫,当真容不下她。 身边的奴婢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开口道:“珍嫔娘娘也太过分了些,主子对她真心,她就这么糟践主子的心?” “今日要不是皇后娘娘宽厚,没有计较这事,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情呢。” 谢雨眠放在身边奴婢手上的手指发颤,好半晌才冷冷的吐出一句:“人家如今得皇上圣宠,哪里还记得从前的姐妹情谊呢。” “只怕她大抵是生怕我在皇上面前露脸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迎着刺眼的光线往前走。 她又想起上午席容烟说的话,说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不去争宠,她冷笑,她有些想看看她真的不得宠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 第45章 独宠 席容烟是在第二日的时候才知道表姐搬去了华阳宫。 她一早去皇后那里问安的时候,才刚进去,人人看她的目光就不对。 就连王宝然看她,都带着淡淡的怪异,还有一丝讥讽。 席容烟在心底微微猜测着出了什么事,面上的神色自然。 从皇后那里出来,面前又停着步辇请席容烟上去,谢雨眠从身边过去,淡淡的一声轻笑声,让席容烟微微侧头,就看到谢雨眠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 她听出了那一声轻笑里的意味不明,便伸手拉住谢雨眠的袖子:“表姐。” 谢雨眠回头看向席容烟,她看见她身上月白的斗篷上有瑞鸟与龙升腾,金线流转在光色下,即便她身上素净,没有粉黛,发上也仅仅是玉簪,也衬得她富贵。 那件斗篷不用想,也定然是皇上特意给她做的。 她已经这般得宠了,竟也要防着她么。 她却轻轻的笑了一声,又轻轻推开席容烟的手,轻声道:“我殿内还有东西没有安置好,等我空闲了再与妹妹说话。” 说着谢雨眠转了身就往一个方向走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反应,正想叫住再问时,身边这时候过来一人,是王宝然。 王宝然看着席容烟,眼神复杂,低声问:“谢才人是妹妹表姐,妹妹怎么不让她去关雎宫去?反而让皇上将她移去了华阳宫?” 席容烟一顿,心下已经明白了今日的种种。 她低声道:“我从未请求过皇上这样做过。” “这话是怎么传的?” 王宝然叹息:“看来妹妹还不知晓,昨日下午谢才人就去了华阳宫了。” “如今后宫里都传妹妹一人得宠了,舍不得谢才人去关雎宫与你争宠呢。” 说着王宝然瞧着席容烟,见着她眉眼婉婉,低声道:“妹妹最好去与谢才人解释一下,身边总要有可信之人才是。” 席容烟微微蹙眉,没想到昨天表姐就去了华阳宫。 她昨日一下午都没有出去过,消息竟然是最晚的。 皇上昨夜也来的很晚,他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睡了,也没能问一问。 席容烟侧身对着王宝然,虽不知她来提醒是什么用意,还是低声道:“谢谢姐姐提醒我。” 又低声说了一句:“姐姐也像是通透的,宫里那里传话不过是另有目的,信了也是进了别人的陷阱了。” “姐姐也别信那些话。” 王宝然一顿,站在原地看着席容烟坐上步辇离去,背影聘婷清澈。 她拢着袖子正打算走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了惠妃站在她身后,繁复的高髻让惠妃看起来身量高了许多,也愈加高高在上。 惠妃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有一丝冷,又淡笑着开口:“瞧不出来王修仪什么时候和珍嫔的关系这么好了。” 王宝然便忙垂头道:“嫔妾与珍嫔的关系算不得好,不过正好撞见了说了两句话。” 惠妃冷哼一声,目光似是极瞧不上王宝然:“亏你从前还被皇上宠过一段时间,现在就这么没骨气?” “你以为巴结人家,人家就能给你好处?” “谢才人人家都不理会,还管你?” 说着惠妃施施然叹息一声:“要是珍嫔没来,你还是宫里最受宠的那个,啧啧,如今皇上都不看你一眼,现在我瞧着你都可怜。” “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可别想做墙头草,当心扭坏了自己的脖子。” 她说完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徒留下王宝然一人站在原地。 王宝然看了眼惠妃的背影,又垂眸往前走。 刚才惠妃那最后一句话她明白,那话是在提醒她。 她要是和席容烟交好,那就是和皇后娘娘做对,往后自己在这宫里生存会很艰难。 她们要她做刀,她偏不愿成为被摆弄的棋子。 只是席容烟对谢才人的做法的确让她不解,曾经以为她有几分懂席容烟的,现在却又几分不懂了。 皇上连让席容烟来给皇后问安都可以免去,连从来不留妃嫔的重华宫和明德殿都让席容烟随意进去。 怎么连让谢才人去关雎宫这样的请求都不答应? 她蹙眉,已经不能确定席容烟到底是什么性情了。 第46章 烟儿,回应朕 这头席容烟去了华阳宫谢雨眠那里,见她看见自己也是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席容烟心里就明白谢雨眠还是信了旁人那些话。 谢雨眠在收拾书册,她走过去帮忙,又对着谢雨眠低声道:“姐姐是信我,还是信旁人挑拨的那些话?” 谢雨眠抬头笑了下:“妹妹想多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神色又低声道:“我若是不愿帮姐姐,当初何必答应?” “我也未了解透皇上的心思,当初也说了皇上不一定答应,皇上说这事交给皇后处置,姐姐怎么就知道是皇上让姐姐在华阳宫的?” “万一是皇后娘娘故意挑拨的呢。” 谢雨眠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事是皇后与她说的,她的确说是皇上安排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皇上那般宠幸席容烟,要是席容烟真用心了,皇上能不上心? 谢雨眠整理了情绪抬头看向席容烟,抿了抿唇又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席容烟去坐下笑道:“妹妹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的。” “华阳宫也好,关雎宫也好,我与妹妹之间的情谊不变就是,在哪儿都一样的。” 席容烟看谢雨眠脸上的笑意不如从前那般,她的心里明白谢雨眠并没有释怀。 她低声道:“我没能帮到姐姐,是我也不想的。” “只是皇上九五之尊,我即便现在受宠,也不一定求什么皇上都愿意。” “其实我明白姐姐在齐妃那里的难处,往后姐姐再遇见她们为难,便不要忍着,宫里有宫规,皇上也不是不明事理,且姐姐父亲也在朝为官,姐姐现在也不在齐妃底下,我也一定会帮姐姐的。” 谢雨眠抿了抿唇,又沉默一下握住席容烟的手:“妹妹说的没错,华阳宫没有齐妃,我住在这里还好,况且离关雎宫也近,你来找我或是我去找你都近的。” “从皇后那儿出来还能一起回去。” 说着谢雨眠又是落寞一笑:“不过皇上疼惜妹妹,来去有人抬着,或许我也不能与妹妹同路了。” 席容烟看谢雨眠好似神情松了,心里也一缓,低声道:“姐姐别说这样的话,我本就不喜欢坐步辇,往后我与姐姐一同走就是。” 谢雨眠笑了笑,看着这间阴沉沉的几乎没有多少光线的屋子,对比起席容烟的含元殿,相差不知多少。 席容烟明明享受着一切好东西,却又说她不喜欢。 面上与她姐妹情深,背地里又防着她。 她低头,看着席容烟与自己紧握的手,还是觉得讽刺。 也并不想反问她什么,她如何与皇上说的,自己又怎么知道呢。 昨日皇后那些话还在她脑中,皇上从来不曾宠过人,这要求也根本算不上过分,不过是席容烟一句话的事罢了。 她苦笑,一句话的事,席容烟也不愿的。 她又看着席容烟:“这里空闲了一些日子,虽说昨儿下午也打扫过了,可还有些灰尘,妹妹还是过几日再来这里坐吧。” 席容烟顿了下:“无妨的,只要姐姐理解我信我,我便高兴了。” 走的时候,谢雨眠送着席容烟去门口,依旧如从前那样低声温和的与她说话:“这事我不怪你,从来不怪你。” “我与你是自小长大的姐妹,我们两家也结好,怎么会计较这些?” “今日你与我说的,我都明白了。”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眸子,不知怎么心里还是发紧,又低低说了一句:“小时候姐姐的秘密总说给我,是信我不会说出去。” “如今希望姐姐亦信我。”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安静的眼神,在恍然的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两人极好的时候。 恍恍惚惚一场梦。 她垂眸,又轻轻点头:“好。” 等到席容烟走远后,谢雨眠才转身。 她才转身就看到了华阳宫里那些宫女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又想起昨天。 昨天她搬过来时,齐妃冷冷看她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剥皮一般。 过来华阳宫的时候,从前住在这里的黄贵人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认为她从前依附齐妃,现在又去讨好席容烟,却两头没有落着好。 席容烟正盛宠,齐妃和皇后不敢对席容烟如何,对她就不一样了。 她略过那看来的眼神,沉默的回了宫里。 这头席容烟回了含元殿,坐在罗汉床上也没什么胃口,心里怀着心事也吃不下饭。 她只希望表姐当真信了她,表姐是她身边亲近的人,若信了那些刻意挑拨的话,便是中了一些人的下怀。 玉竹在旁边劝道:“谢才人的事情本来不怪主子的。” “主子的确为了这事求了皇上许多次,现在这个结果也是主子没想到的。” “况且当初主子也说了皇上不一定应,谢才人也是应了的,主子没什么好愧疚的。” 席容烟撑着下巴,指尖在茶盏上滑动,神情低垂:“外头人觉得我得宠,便事事能成。” “其实她们也知道,就算她们去求,皇上也不一定应,不过是想挑拨我和表姐的关系罢了。” 玉竹便道:“好在刚才谢主子信了主子,应该也没受挑拨。” 说着她将旁边的一碟樱桃端到席容烟面前:“这是南边送来的刚熟的樱桃,皇上宠着主子,一碟一碟的往主子宫里送呢,别的人那里可没有。\" 席容烟看了一眼,只轻轻道:“但愿吧。” 魏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席容烟趴在小案上的这幕。 她身上的宝蓝衣裳因她的动作有些皱了,粉色的裙边还绣着牡丹,娇艳又惹眼。 再看她乌发秀丽,玉簪莹莹,虽是背对着他,也透出一股楚楚动人。 魏祁知道席容烟刚从华阳宫出来,他抿抿唇,走了过去。 他摆摆手,让屋内的人都退下去,轻声走到席容烟边,又坐在了她的身后。 其实席容烟一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就知道皇上来了,但是她余光往那身影瞧一眼,只当做不知道他来。 她看着窗外暖风吹在桃花上,偏偏花瓣往窗上飘来,又落在她面前,她视线低垂。 又身子被抱入温热的胸膛里。 席容烟坐在皇上的怀里,看着皇上拿了一颗樱桃送到她唇边,她微微别过眼去,没有不张口。 其实席容烟心里有分寸,也从来不恃宠而骄。 她这样做是在含蓄的表达难受,又在小心观察皇上的情绪,试探皇上对她这样的动作有什么反应。 这些日子她明白,皇上对她好似温和,又有些照顾她的,心里清楚表姐的处境,也是想再试一回,真的帮到表姐。 若是皇后定的,或许还有转机。 魏祁瞧着席容烟这样子,黛眉低垂,长睫轻颤,像是有些使性子的娇气人。 指尖的樱桃悬了许久,人像是没瞧见似的,更不赏脸张一下口,更别提抬头看他一眼了。 魏祁抿唇,放下樱桃,又用手指抬起了席容烟的下巴。 看到的就是一双垂着眼帘的眼睛,湛湛眸子别在一边,就是没抬眼看他。 看不出生气还是没生气。 这样子倒是和前世的席容烟有些相似,她柔弱无力的反抗有时候可爱的紧,仿佛她不看谁,谁就要遭罪一样。 不过那时候的魏祁的确是见不得她不看他。 她不看他,就像是她眼里容不得他出现在她眼里,那时候求她看一眼仿佛都是奢望。 现在看来,这会儿就有这个习惯了,看来是自小便是这样。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释怀了。 便是这性子。 听说她小时候父兄娇气养她,在外有礼,与她亲近的人反而会使小性子。 那他是不是算是她心里亲近的人了。 心头就忽然滚热,他喉咙滚了滚,将人抵在怀里,低头就抬着她下巴吻下去。 小桌被挤到了角落处,上头的茶盏摇摇晃晃的滚落,发出沉闷声。 魏祈看着身下娇美的人,喜欢极了她的撒娇,身体紧绷,手指已伸进她的衣摆。 感受到她细微的躲避,他微微喘息,沙哑的声音包含情绪:“烟儿,回应朕。” 第47章 喜欢极了她的撒娇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这样。 又感受到皇上的手指在里头揉捏,虽说屋内没人,但也是在白日里,她羞涩的闭眼,手指推在皇上胸膛上,也不起任何作用。 唇里被堵住,她呜呜几声,生涩的回应,让男人的欲望更甚。 魏祈看着席容烟晕红的脸庞,知道现在要她估计她不大愿意,抱着人吻够了才又托着人坐在怀里。 怀里的人还在细细的喘息,他缓缓抚着人后背,又替她理了理刚才松开的领子,掩住了里头的春色。 等人缓好了,魏祈才低头,黑眸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今日不高兴了?” 席容烟脸颊仍有薄红,低头还没从羞涩中出来,又听皇上的话,微微一顿,别过了眼:“没有。” 那白嫩嫩的脸颊就如梨花,眼尾那一点薄红,还有身上那幽幽的香气,别过眼的刹那,像是个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席容烟是听出皇上的声音没生气才这般做。 小时候她常这样央求大哥为她做事,也是百试百灵的。 母亲说,偶尔撒撒娇,也很有用。 魏祁垂了垂眸,手掌托在席容烟秀气的后背上,弯腰凑近,又将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挑眉看她:“不是不高兴,怎么使小性子?” 席容烟这才飞快的看了魏祁一眼,心里想着这时候说是不是时机。 她还是第一次对兄长以外的人撒娇使性子,心里难免有点忐忑。 可又想达到目的,或许试着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眼眶很快的就红了,眼里一瞬间就泪盈盈的,靠在皇上的肩上却摇头:“臣妾只是心里忽然难受。” 魏祁挑眉,捧过席容烟的脸庞,湿漉漉的,那双泪眼里还在莹莹冒着泪光,光是瞧着这个样子都委屈极了。 哭的倒是快。 前世的席容烟哪怕有一分这样撒娇委屈的本事,他都不会对她生气。 她也不会吃一些苦。 尽管知道席容烟大抵是故意在他面前哭的,他依旧垂眸怜惜的用手指轻轻擦去她泪光,波光粼粼的眼睛含着秋水,连鼻头都红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想让她完完全全的只属于自己。 想让她在后宫里只依靠自己。 从前的那些事,从前的旧人也全都忘了。 更何况谢雨眠对她哪里有什么真心。 又默然叹息一声,当真是水做的人,泪花擦不干似的,鬓前的细发都潮湿了。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抚慰,却忽然想到前世里,席容烟有没有也这样泪盈盈的在那个死人怀里撒娇。 修长的手指一顿,魏祁闭上眼睛,掩盖了一切情绪。 腰上又环过来一双柔软的手,他心头又升起股热意。 席容烟这般主动抱过来,他还是克制不住。 昨晚他来晚了,人就早早的睡了,也没说着等着他。 强忍着的欲望,这会儿见人撒娇,又开始觉得燥热。 他还是强忍着,将人托着好整以暇的看她,脸色些微严肃:“有委屈便与朕说,朕总会为你做主的。” 席容烟感觉到皇上温热的手指在轻轻为她擦泪,动作轻柔又小心,她轻轻睁开眼,眼前因为泪光雾蒙蒙的看不清,可皇上温柔的眸子还是让她有信心了些。 她终于低头往皇上的怀里蹭过去,又哽咽道:“臣妾听说表姐去了华阳宫,臣妾没帮到表姐,有些难过。” “臣妾也觉得身边冷清了。” 魏祁低头,人软绵绵的往他怀里扑,柔软的身子难得这么主动的贴过来,倒是难为她这保守的性子了。 他心里其实就没有想要答应她。 让谢雨眠住在华阳宫他都不怎么愿意。 本意便不想让谢雨眠出现在席容烟面前。 前世里魏祁是想着让谢雨眠陪着席容烟,让她在宫里有个说话的人,也不至于一个人胡思乱想,心情能够好一些。 哪想那个女人却在背地里给席容烟出谋划策,又一边在他面前借着说席容烟的事情对他勾引挑拨。 甚至在她面前说席容烟的种种不好。 若是从前,魏祁自然早杀了,可偏那时候席容烟只愿意与那女人亲近。 唯有她在,席容烟才能有些胃口吃东西。 谢雨眠这样的女人对席容烟究竟有几分真心,不过也是因势而行,从未为席容烟好过。 他让谢雨眠去了华阳宫,不过是为了成全了席容烟一半的心思。 他早已是安排了人紧紧看着谢雨眠,是想让席容烟能够看清谢雨眠的真面目。 这后宫里唯一对她真心,唯一对她好的人,唯有他罢了。 她心里所谓一同长大的表姐,也不过如此,偏她一心一意的为别人。 魏祁轻叹,伸手将人的脸庞抬起来,他目色低沉,看着她沾泪的脸庞,为别人做到这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心里始终也不怪她,他明白她的性子,对身边人总亲近,没什么防备。 他替她防着就好。 他无声的弯腰,吻向她的眼睛,又看着她低低的开口:“若是觉得冷清了,朕让人往你这儿送两只鹦鹉来。” “或是你上午从皇后那儿出来,便去宣政殿等着朕,朕得空了便来陪你说话。” “下午朕忙完了再陪你去花园子里走走。” 席容烟一顿,总算看着皇上问:“为什么皇上安排表姐去了华阳宫?” “不能来关雎宫陪着臣妾么?” 魏祁淡淡低头:“烟儿,朕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有改变的道理。” “朕是君,君无戏言,若朕优柔寡断,随意改变决定,底下还有人信么?” 说着魏祁沉黑的眼眸缓了一下,又将席容烟的身子往怀里托了托,又低低挑眉道:“等承乾宫收拾好了,你就去承乾宫了,你表姐还不是一人在这里。” “与华阳宫没有区别。” 他抚她脸颊:“承乾宫离明德殿最近,那处是朕特意为你留着的啊。” 席容烟忽然明白了,安排表姐在华阳宫,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也隐隐明白,皇上不愿让表姐在关雎宫。 只是她心里依旧有疑惑,她知道承乾宫是最好的宫殿,皇上对她,好似从一进宫就极好了。 她伸手环着皇上,将脸贴在皇上的胸膛上。 屋内此刻变得十分静谧。 魏祁静静托着人在怀里,闭着眼总是在想从前的事情。 这具温暖柔软的身子,即便他紧紧抱着,也依旧有患得患失的情绪。 仿佛她在某一天依旧会离他远去。 他只有紧紧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让她身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让她彻底不再留念过去,他大抵才会稍微安心一些。 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来未变过。 他对她的占有依然强烈,他更不确定在将来某一天她真的离开自己时,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他又更害怕席容烟怕他。 从前强势的手段是为了让她害怕,让她顺从,现在竟怕她害怕了。 魏祁深吸一口气,弯着腰,伸手扣上她的手背,与她十指交缠,低低嗅她颈上的味道,又沙哑的问她:“饿了么?” 皇上炙热的气息扑在,还有皇上身上的东西抵来,席容烟察觉了那是什么,脸颊发热,僵硬的点头,盼着皇上早点放了她。 这时候其实已经是中午了,因为刚才席容烟没有胃口,所以也一直没有上菜。 魏祁让宫人去准备午膳,又转过她的脸看着她,眼眸幽深:“饿了待会儿便多吃点。” 席容烟被皇上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忙嗯了一声。 魏祁瞧着面前的红唇,刚才打断的欲望被眼前的幽香挑起,他滚了滚喉咙,又捏了捏她的脸问:“听说你从前喜欢赏花,朕让人给你屋里送些开得正好的花来。” “你喜欢什么花?朕叫人多送些来。” 席容烟喜欢养花,但却并不喜欢将花折下养在屋里。 但皇上眼神灼热,她也低头嗯了一声。 魏祁看着人低头,那珍珠耳坠垂在颈边,粉色的领口内是白皙的脖子,他没忍住,幽深眸子看了看,低头在那嫩肉上轻轻咬了一口。 真真是折磨人。 那性子跟个脆瓷似的,也不敢和前世一样不管不顾的要她,她又更不会主动,叫他忍耐的难受。 真想就坐在这里…… 席容烟冷不丁觉得脖子一痒,诶了一声,侧头吃惊的看向魏祁:“皇上……” 魏祁幽深的黑眸对上席容烟的眼睛,不咬她,他就快疯了。 可看着那嫩白脖子上浅浅的牙印,他又心底又一疼:“咬疼了?” 说着他轻轻覆上去吻了一下:“朕下回轻点。” 炙热的呼吸扑上去,浅浅的酥麻传透席容烟的身上,她没忍住轻吟了一声。 魏祁的动作一顿,灼灼目光往席容烟身上看去,烟眉红唇,压了许久的欲望叫他当真克制不住了。 忽然就不想再压制心头的躁动,低头朝着那馨香就吻了下去。 席容烟只觉得身体被皇上压下来,再一回神的时候就又被吻住了。 有些粗的喘息声让她还有些适应不了,又是大白日被皇上压着,外头还有宫人站着,她推了推,不明白皇上今日怎么好似有些急…… 恰这时候外头传来用膳的声音,魏祁生生忍住了恨不得就在这里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又重重吻了几下,才抱着人坐了起来。 他还细心的给席容烟整了整稍微有些发皱的衣裳,这才牵着人出去用膳。 从前用膳后魏祁很少留在席容烟这里,今日席容烟都有点倦了想要小睡都没见他走。 她忍不住问:“皇上今日不忙么?” 魏祁本意是想与人温存,又看席容烟有些倦意的眼睛,到底也放弃了想法。 他离开时又将手上的玉佩解下来放到席容烟的手上,看着她:“往后不管去宣政殿还是去明德殿找朕,侍卫见着它都不会拦着你的。” 说着魏祁又弯腰在席容烟额头上吻了下,沉静的黑眸里透出让人安心的目光:“烟儿,不管什么时候,出了事就来找朕。” “宫里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明白吗?” 席容烟手上拿着皇上给的玉佩,又看着皇上看来的眼睛,她怔然许久,又愣愣的点头。 魏祁便放心了,他温和的低笑一声,这才起身。 第48章 对她占有依然强烈 魏祁走后,席容烟拿着玉佩看了许久,又想起皇上温柔的眼睛,与韫玉哥哥的温柔并不一样,却也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将脸埋在软枕上,心里莫名跳的很快。 宝珠看着席容烟手里的玉佩,却是高兴道:“皇上将随身的玉佩都给了主子,说明皇上真的喜欢主子啊。” 席容烟默默捏紧手上的玉佩,又低低看着玉佩上的龙纹图案,上头依稀有皇上的味道,好似皇上一直随身佩戴的。 就这么给了她。 宝珠又在旁边小声道:“并且我觉得皇上对主子很不一样。” 席容烟就侧头问:\"那你还见过皇上在其他人那里的样子了?\" 宝珠挠头:“这奴婢倒没见过。” 席容烟笑了下,心里倒是不纠结这个。 她将玉佩放到宝珠手里:“你将这个拿去好生放好,别让人看见你放哪儿了。” “这是皇上的东西,要是弄丢了怕出事。” 宝珠笑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放着。” 魏祁从关雎宫出去回了明德殿后,才问高义:“今日珍嫔去见她,都说了什么?” 高义便一五一十的回话,又抬头看向皇上:“传话的来说谢才人今日也没有其他的举动,对珍嫔娘娘也没什么不同。” “在殿内只是待在屋子里,也没有出去过见谁。” 魏祁负手,眯着眼睛道:\"再看紧点。\" 高义忙一口应下。 这时候外头通传大皇子在殿外等着了,魏祁才记起,今日到了考察魏恒功课的时候。 魏恒进来的时候,小小的身板一丝不苟,对着魏祁就跪下行了大礼。 魏祁依旧目光冷淡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听着跟着他进来的老师细细阐述魏恒近日学习的课业。 又听老师说他论语已倒背如流,他挑了挑眉,让魏恒背诵论语的为政篇。 魏恒便直视父皇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背诵:“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短短的时间,魏恒背的流畅。 魏祁随口问他:“是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作何解。” 魏恒皱眉思索了几瞬后答:“儿臣以为,视其所以是察其行,观其所由是究其因,察其所安是知其心。” “就如科举取士不单以文章取人,更需观其乡党口碑、师承志向、平日所乐。” “督查官吏需查贪贿之举、敛财之术、是否奢靡成性,三者印证,无所遁形。” “儿臣亦以时常察己言行是否合于皇子之德,每日三省,唯恐德不配位,辜负父皇教诲。” 第49章 今夜行么 魏恒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着与父亲一样一贯的沉稳。 这番话说出来,旁边的老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魏恒是嫡长子,将来不管怎么说,都定然是太子,他也是按照储君为君的要求来教导,所以也教导治名为君的要术,希望大殿下往后就是明君。 大皇子虽还有两月才六岁,但心智和成熟绝不似只有六岁的孩童,十分的聪慧。 他又小心去看皇上的神情,本以为大皇子这般出色,会得到皇上的夸赞,却看到皇上面容冷淡,凌厉的黑眸往他身上扫去一眼,他就心里一跳,额上生了冷汗。 揣度不了帝王的心思。 魏祁只是在魏恒说完后淡淡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手指打在扶手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魏祁才摆摆手,让魏恒退下去。 魏恒一脸诧异失望的看着父皇,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连一个评价也不给他。 母后总是说,只要他功课好,父皇就会高兴了。 父皇高兴了,将来他就可以做皇上。 他只喜欢做皇上。 魏祁看着自己儿子诧异的眼神,也看得见他眼底深处的淡漠凉薄。 他紧抿着唇,依旧没有施舍给他一个字,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魏恒心里满腹的委屈与憋屈,却又十分恭敬的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皇后等在殿外,见着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快出来了,忍不住担心的问:“怎么样了?你父皇可夸你了?” 魏恒低着头,也不怎么理会母后,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宋贺兰便问跟着出来的老师,一问过后,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又看向紧闭的殿门,心里忽然又冒出压抑许久的气。 这么多年了。 她与皇上大婚了多少年,她就忍耐了多少年。 当年人人都羡慕她被先帝赐婚给了封神俊朗又战功赫赫的三皇子,可现在再想,那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皇上对她冷漠也罢,为什么对他们的孩子也这样冷淡。 孩子又错了什么? 手指抖了抖,她有一瞬间的冲动就要推开面前的殿门冲进去去质问他,这么多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只是满腔的不甘心与怨怼,到最后又化为理智的一抹微笑。 她体面的离开,依旧是那个别人眼中,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成为将来的皇上。 因为这都是她这些年的忍受应该得到的东西。 魏祁又传召了魏恒的老师又进去。 林太傅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才华斗高,曾是魏祁特意为魏恒挑选的老师。 魏祁从龙案上站起来,负着手缓缓的走到了林太傅的面前,低头淡淡道:“太傅教导恒儿辛苦,往后太傅在府上好生修养身体,朕会为恒儿再请一位老师。” 林太满脸诧异,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皇上:“可是陛下觉得微臣教导皇子有不力之处,若是如此,微臣愿卸官回乡。” 魏祁脸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冷淡神情,丝毫没有因为林太傅脸上的不甘与惶恐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用近乎无情的声音平静道:“林太傅不必多想,朕只是体谅太傅身子。” “可不要辜负朕对太傅的照顾啊。” 平静的声音让林太傅心里又是惊惧了一下,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他了解皇上的脾性,自己要是再问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他刚才只是心里有一丝不甘心才大着胆子问。 明明他将大皇子教导得沉稳知礼聪慧,皇上却要给大皇子换老师。 他觉得冤枉。 可现在,他连冤枉也不敢,连忙就退了出去。 下午席容烟小睡起来的时候,就有太监往她殿中送来了好几个盆景。 有别致造型的垂丝海棠,和名贵的南海棠。 还有御衣黄,醉西施的芍药牡丹。 那香案上还用一只玉壶春瓶插着月季。 席容烟出来瞧着,屋子里像是园子一般,到处都是花香。 又听几声清脆的啼叫声,她往椅边的小架子看去,只见架子下挂着一只笼子,里面正呆着两只通身雪白的鹦鹉。 轻轻一逗它,一只就喊:“万福。” 另一只就喊:“吉祥。” 席容烟看起兴致来:“这两只倒教的好。” 旁边的宝珠笑道:“可不是,听着可喜人了。” “皇上特意给主子送来,是想让主子开心呢。” 席容烟叫玉竹去拿些鸟食来,坐在小椅饶有兴致的一颗一颗去喂。 旁边的小高架上摆着盆景,垂丝海棠粉色娇艳,倒是衬出一处小景来。 魏祁夜里过来的时候,就正巧碰见席容烟在教鹦鹉说话:“娘娘吉祥。” “娘娘万福。” 席容烟笑弯了眼,对着身边宝珠道:“瞧瞧,倒是学的快。” 直到看到眼前投下阴影,席容烟才察觉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过去了皇上面前去迎。 魏祁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去鸟笼子旁边坐下问:“喜欢么?” 席容烟笑着点头:“喜欢的。” 又对着皇上告谢。 魏祁用手指逗了逗,余光处一直在看席容烟。 见她还有兴致的去喂鸟食,看着她手上剩的那一些,也不知道还要喂多久。 他问:“梳洗了么?” 席容烟目光放在鹦鹉上:“还没呢。” 魏祁就让人去叫水来。 等水来了,也不等席容烟手里的鸟食喂完,就牵着席容烟往内殿走。 席容烟只好去梳洗,出来就见皇上坐在床沿上等着她。 那黑眸中灼灼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心里一跳。 皇上却朝她伸手:“烟儿,过来。” 席容烟慢吞吞走过去,才刚到皇上的面前,就被皇上牵住了手,拉进了怀里。 皇上低头看她,浓墨似的眼睛好似翻滚着引诱的漩涡:“烟儿,今夜行么?” 第50章 无法控制心绪 席容烟又开始脸热,一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昨夜的时候他感觉到皇上的手总在她身上游走,其实她半夜被皇上的动作弄醒了一回,只是她不敢睁眼醒来,皇上扑在她身上的气息太热,热得她都担心能不能承受住。 现在皇上又这样直白的问她,她磕磕跘跘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总不能拒绝皇上,又说不出来那些一点不含蓄的话。 魏祁也没指望席容烟回话。 两人之前的那一回根本是不够的。 他慢慢的弯腰,试探的吻她,又看她的反应。 看着席容烟染了红晕的脸颊,和她顺从的眼眸时,他才彻底松了心,慢慢的将她按在怀里。 一点一点挑开她的衣裳。 他太在意席容烟的感受了,在意她心里对他的感觉。 他极尽温柔耐心的抚慰她的身体,希望她也能够渴望他。 当他终于听见席容烟一声婉转的莺啼,他也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在最舒爽的时候眼底略过前世一幕幕场景。 曾经他与席容烟之间的房事有一段时间很频繁,那些日子他是满足的,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欲望。 只有在面对席容烟的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的放纵。 但现在显然比那时候更让他满足。 席容烟就觉得自己被像是被浪推入了岸边时,以为终于可以脱身,却很快又有一股浪潮过来,将她推上了浪尖上。 浮浮沉沉,面前的皇上仿佛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紧紧捏在他衣上,发出让她自己都陌生的轻吟。 暖帐内的晃动,一直到到了半夜的时候才结束。 魏祁微微喘息,手指落到席容烟带着薄汗的脸颊上。 此时人已经累的睡在他怀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又在无力的往下滑。 他握住人的手,捏在手心,又低头吻了她唇畔一下,才抱着人起身去沐浴。 回来的时候床铺早已重新铺好,只是魏祁抱着席容烟坐在床沿上,视线却落在了枕边放着那只簪子上。 应该这只簪子之前是放在枕下的,刚才重新铺单子时,这只簪子被放在了枕边。 他将席容烟轻轻的放在床榻上,拉过被子为席容烟盖好,高大的身躯却依旧坐在床沿边。 他手上静静的拿着那只簪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拿在眼前细看。 这只雕刻成桃枝的白玉簪子魏祁很熟悉,前世里席容烟进宫来求他那回,她发上就簪着这根簪子。 那天之后,席容烟留在了他为她准备的承乾宫中。 起初魏祁并没有注意到这根簪子。 他是后来在某一天去看她时,看见她手上拿着那根簪子出神。 因为席容烟那些日子一听到他来,就会受惊,所以很多时候魏祁都是静悄悄的去看她。 第一回他看见她拿着那根簪子时,他没怎么在意。 第二回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拿着簪子落泪时,他知道那只簪子应该不一样。 他上了心,夜里趁着她睡着,他也是如今日一样坐在床沿上看着那只簪子。 簪子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魏祁知道这只簪子定然是不一样的。 他找了从前侍奉她的旧人细问,才知这只簪子是当初顾家与席家两家结亲后,顾韫玉送给席容烟的定情簪。 这只簪子是顾韫玉用了许多个日夜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成亲后席容烟就一直簪在发上。 当时魏祁自然是容不下这根簪子,他用她的孩子要挟她,要让她自己亲手将簪子折断。 那天之后,他眼睁睁看着她哭的晕过去,手掌被断簪划出血迹,即便他是铁石心肠,对她真的有些残忍,那一刻却没人比他的心更疼了。 全是因为顾韫玉。 他算错了一步。 在他对席容烟占有的欲望达到自己也克制不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他让顾家出了事。 又在出事后找了顾韫玉。 他的意思很清楚,让顾韫玉再另寻新欢,休了席容烟,他不仅不追究顾家的过错,他还给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也可以让顾家安然无恙。 但是顾韫玉偏偏选择了让他也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 他在家中上吊了。 留下一封休书和认罪书。 让席容烟目睹了他的死。 顾韫玉的确如那日在宣政殿内,跪在他面前胆战心惊答应的那样,不会再与席容烟有瓜葛。 但是他让席容烟永远记住了他。 那个没骨气的人,好似又有一点骨气。 他原意是想让顾韫玉对席容烟无情,好让席容烟投入自己的怀抱,偏偏顾韫玉要这样死。 让他不得不再逼着席容烟。 魏祁眯着眼睛看着手指上的桃花簪,危险冷酷的神色,只有在席容烟看不到的时候才彻底袒露出来。 粗粝的指尖抚过精致的刻画,他沉默良久,又轻轻的放将簪子在了枕下。 他重新将席容烟揽入怀里,怀里轻柔的呼吸扑在他的颈边,这样的轻柔,这样的安静。 他手指往下落到她腰上,魏祁闭着眼睛,低低深吸一口气,消停下去的欲望又席卷而来,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每每想起顾韫玉这个名字,他都无法控制心绪。 那个在他看起来温和的有些懦弱的人,竟让他觉得自己永远也胜不过他。 捏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已经青筋密布,魏祁到底忍受不住,低头吻向怀里熟睡的人。 他的动作并不算很轻,可睡着的人并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手指下意识的抵在他胸膛上抗拒着。 这一夜又是漫长的夜,魏祁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才蛰伏在暗色里,将怀里的猎物紧紧抱紧。 席容烟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上稍动一下都难受的很。 背后炙热的胸膛让她觉得后背上都有了细细的汗意,浑身很热,她动了动,想要挣脱魏祁的怀抱喘一口气。 只是环在她腰上的粗壮手臂并没有打算让她离开,她只是轻轻一动,那只手臂就收紧,牢牢的将她按在身后的胸膛上。 后颈窝上被湿润的浅浅咬了一口,身后传来皇上慵懒又沙哑的声音:“醒了?” 第51章 烟儿,别离开我 席容烟听见皇上沙哑的声音,就不由想起昨夜皇上咬着她耳垂问她:“喜欢么。\" 那时候她早已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感觉好似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 她不敢回头看皇上的脸,低头埋在被子里点头。 魏祁将人转过来,人依旧低着头,将额头靠在他胸膛上,清浅的呼吸如羽毛拂过,他抬起她羞涩的下巴。 湛然的眼眸中映出烛光,莹莹然然的看他,眼神清澈不带着一丝魅惑与勾引,却总是叫魏祁深陷在这双眼眸中。 他体会到了席容烟身上的柔软与纯澈,这时候的她沾满花露,含苞欲放,是最动人的时候,叫他愈加离不开她。 面前也再也不是从前对她冷冰冰,不带一丝情绪的席容烟。 原来拥有她的感觉是这样。 一看见她就会心跳,就会想靠近她。 魏祁摩挲着席容烟的下巴,又落到她脸颊上,眼里的这一刻柔情让席容烟愣在皇上的眼里。 她听见皇上轻轻唤她:“烟儿。” 席容烟怔了瞬,又听见皇上道:“别离开我。” 这一刻的席容烟心里乱的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皇上的声音那样的低沉,好似还带着一丝卑微,像是在求她一般。 她不明白自己在这一瞬间是什么心思,她只觉得自己好似正慢慢陷入进皇上的柔情里。 可她分不清皇上的柔情是唯一只对她有,还是只是如今皇上正喜欢着她。 她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轻声道:“臣妾不会离开皇上的。” 魏祁默然看着席容烟茫然的眼睛,垂下眼帘,默默的将她抱紧在怀里。 用手包裹住席容烟裸露在外面的肩膀。 魏祁离开的时候,已经衣冠整齐,面庞恢复高华尊贵。 他坐在床沿,微微的弯腰,手指抚去席容烟脸颊边的发丝,目光落在她松开衣襟露出来的那一抹红痕上。 他唯有怜惜,知晓自己依旧没有好好怜爱她,昨夜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愧疚的压下身,脸庞与席容烟的脸颊贴近,在这一刻暖香环绕的亲肤相亲里,魏祁只愿将自己的所有真心都给她,巴不得她能看清。 他沙哑道:“今早不用去皇后那里,朕会让人与皇后说的。” 说着魏祁微微抬起身,修长的手指伸出来与席容烟十指紧扣,黑眸看着她:“烟儿,得空了去花园子里走走,朕忙完了就会来陪你。” “等过些日子,朕带你出宫走走。” 席容烟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撑起了身。 玉竹进来后,替席容烟将衣襟理了理,又笑道:“昨晚上半夜,主子睡沉了,是皇上抱着主子去沐浴,什么都亲力亲为的,就连服侍给主子穿衣皇上都没让人进来。” 说着玉竹看着席容烟的脸庞:“主子,奴婢瞧着皇上是真的对您极好。” 席容烟哑了一下,好似进宫后身边许多人都这么说,垂眸间想起刚才皇上温柔的眼帘。 她手指捏着袖口,又抬起来放在脸颊上,微微一股热意。 下午的时候,谢雨眠过来邀着席容烟去花园子里说话。 席容烟其实来了半月多还没去过,又想起皇上说让她得空去花园子里走走,也是有些兴致的。 临走前谢雨眠在席容烟的屋子里坐了坐,看着满屋名贵的盆花和显然用心摆放的器物,又侧头去看着席容烟低头认真给鹦鹉喂食的模样。 粉白色的金丝牡丹衣,宫里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但显然席容烟的衣裳不一样。 样式图案和做工,除了精巧,就是衬她颜色,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那点缀在袖口和衣襟边上一圈的珍珠,莹润含蓄,一如此刻她坐在光色下,眉眼如画,含着淡笑。 谢雨眠忽然问:“妹妹如今还想起过顾公子么?” 席容烟的动作一顿。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顿住的动作,目光落在席容烟一瞬落寞的眉目上,又道:“听说当时顾公子出事时,怀里还放着妹妹给他的玉佩。” “当时他与好友去春郊的时候,还说要给妹妹折一支最早盛开的桃花。” 说着谢雨眠遗憾的叹息:“可惜顾公子对妹妹的一片深情。” “也可惜妹妹与顾公子之间情深缘浅。” 席容烟手指间的鸟食撒在了旁边的碟子上,她怔怔看着笼子里雪白的鹦鹉,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表姐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韫玉哥哥出事的那些日子,她刻意的不敢去想。 每每想起都伤心的一夜不能睡。 如今表姐重新提起她这些伤疤,心里也依旧泛疼,眼眶酸涩了一下。 她听他们说,那时候韫玉哥哥出事时,手上还捏着要带给她的那支桃花,上头染了血。 那支桃花在那天被顾家的三姑娘顾怀意拿来扔在了她面前,她哭着说,现在你这克星可满意了。 被血染红的花叶落了满地,那天的席容烟觉得心口被刮了一道口子。 她甚至不敢再想起那一幕。 手指微微一紧,席容烟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她低着头,捧着茶盏默然饮了一口,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又被翻出来,心底也依旧难受,她低声道:“姐姐,别提从前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垂着的眸子,便知道席容烟的情绪是骗不过人的。 她心里还有顾韫玉。 谢雨眠将手放在席容烟的手背上,面露伤心的看着席容烟:“从前我们两人最是交好,无话无说,我怎么不知道妹妹对顾公子也是用了情的呢。” “只是我现在看到妹妹进宫,半生都要蹉跎在后宫里,即便现在得宠,想妹妹也是不高兴的。” “对妹妹唯一真心的,唯有顾公子啊。” “我提起来,不过为妹妹伤心罢了。” 席容烟看谢雨眠红了眼眶,轻轻抿了抿唇。 从前她与韫玉哥哥之间的事情,表姐的确是最清楚的。 上元节表姐陪着她带着面具去看灯会,那时候韫玉哥哥静静站在她身边即便不言语,那一刻的放松与心安也会溢满全身。 每一个点滴她都记着,只是她不敢想起了。 因为真的都过去了。 第52章 往后朕会克制自己 席容烟沉默着,也不知说什么话。 她曾在出了那一件事后,在某一瞬间想过永远也不要再成亲了,可她的命运很多时候也不能自己掌控。 进宫也的确不是她愿意的。 但她既进了宫,便不该想了。 席容烟一顿,只垂眼帘,没有说话。 谢雨眠叹息:“妹妹不说话,我也看出妹妹是忘不了他的。” 席容烟抬头看着谢雨眠:“往后姐姐别提从前了吧,我不愿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谢雨眠眼神复杂:“我与妹妹自小的情谊,妹妹该知晓,不过我们两人说话,旁人不会知晓的。” “再有顾公子死的那样无辜,听说脾脏破裂流了好些血,妹妹当真一点不动容了?”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玉竹见着这一幕,忙小声的对谢雨眠道:“谢主子少说两句吧,您知道我家主子性子软,您这一提起,我家主子又该伤心好些天了。” 席容烟闭了闭眼,脸色微微苍白。 从前她努力忽视的事情再被提起,就如还未痊愈的伤疤被撕开,愈加疼痛。 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笼子里的两只鹦鹉,声音很细:“出事的时候,我怎么会不动容,不伤心。” “姐姐别诛我心,我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难道姐姐要我一辈子都记得么?” 谢雨眠一怔,又看着席容烟低垂的眸子:“我知道妹妹从来心善重情,我提起这些,只是为顾公子伤心罢了。” “妹妹别怪我。” 席容烟眼底落下温柔的阴影,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却摇头道:“我不怪姐姐。” “姐姐也应该明白,即便我一辈子记着他,他也活不过来了。” “而我现在只要走好现在的路。”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带好似平静的脸庞,怜惜的低声道:“顾公子的确回不来了,可也没有男子再对妹妹这样好了。” “皇上从前宠爱王修仪,宠了两年,可如今也不是再不去了。” “姐姐只是为妹妹难过,明明从前那样好的姻缘,如今进了深宫里,又能承宠多久?” 席容烟依旧垂眼,安安静静的笔直坐在软塌上,袖口下的绿镯子泛着温润的光泽,秀丽聘婷的捏着扇,好似并没有将谢雨眠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轻轻道:“姐姐该知道,一直回想过去,也不能让现在的日子好过的。” 谢雨眠一愣,她低低轻叹一声:“也怪我提起往事,先不想了,我们先去花园子里走走。” 席容烟却早已没了兴致。 她微微侧头,看向外头的桃树时,又垂了眼别开,低声道:“下回再陪姐姐去吧。”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脸上的情绪,愣了愣也点点头。 她又坐了会儿,看着天色快沉了,才起身离去。 谢雨眠出到关雎宫宫外,低头看着飘出来的桃花瓣,拢着手,淡淡的往前走。 坐在内殿的席容烟却坐在椅子上看着鹦鹉许久,又叫宝珠去将窗户合上。 窗户合上,遮挡住了本就开始暗沉的光线,屋内越发沉暗。 席容烟背对着窗坐在罗汉床上,默然撑在小案上出神。 玉竹一看席容烟的神色怕席容烟因为谢雨眠刚才那些话伤心,忙小声走去声边低声道:“其实今日谢主子说的那些主子不用多想。” “那些都过去了,主子再想,也是让自己难受。” 席容烟闭上眼睛,金线绣的牡丹花在褶皱处微微流转光线,她耳畔的耳坠静静的垂下,眼帘下的阴影也透出一抹细微的伤意。 她眼前浮现出许多从前的场景。 她又想起那日进宫后,那些宫里的嫔妃嘲讽她的话。 她们觉得她无情。 指尖在团扇上蝴蝶上轻移,她不说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日表姐在她这里提的那些话,并不该提的。 她这宫里的宫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万一有传言出去,对她便是不利了。 对于表姐提起这些的深意,她心底思量几番,又压着心绪。 魏祁下午过来陪席容烟用膳时,便看见她坐在小案上低头练字。 点亮的烛灯映亮她柔软的发丝,娴静美好。 他又看了一眼窗户紧闭的屋子,宫灯照亮她迟钝起身的身影,魏祁不动声色的往她面前走过去。 他牵着她坐在身边,扫了一眼屋子,从前放在香案上的青花如意瓶上插着的桃花,现在已经不在。 他压抑住心里的思绪,握着席容烟的手在手心问:“今日出去走走了么?” 席容烟摇头:“没有。” 魏祁没有多问,知道今日谢雨眠过来了,还提了那个死人。 魏祁稍有些阴郁,那谢雨眠当真是一心要往死路上走。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看着席容烟现在饿神色,又抱着她坐在腿上,将她的手掌握紧。 其实在顾韫玉刚出事的那些天,魏祁就格外上心席容烟的情况。 探子一日两封密信的送进宫,他看着她为顾韫玉哭了一夜,为他哭晕了过去,又为他染上风寒。 那几个深夜他不知道怎么忍受过去的。 只差飞奔到她身边,立刻就占有她。 那几个难忍的深夜都过去了,现在即便席容烟又为那个死人伤心,总好过那时候。 他最难受的一夜,是知晓了她竟然动了去慈云寺坐姑子一辈子不嫁人的心思。 为了顾韫玉,她竟动了这样的心思。 如今这些又算什么呢。 便当作他为前世做的对不住她的事,给她赎罪罢了。 魏祁的脸上平静,平静的滴水不漏,如往常一样替她夹菜,又在膳后为他擦手。 他让高义将未批完的折子送来,抱着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静静的批阅。 他的手指宽大又温和,轻轻抚摸着席容烟的后背,也丝毫不避讳她抬头看他手中的折子。 席容烟看皇上抱着她坐了许久,也不开口说话,她在皇上的怀里都坐得有点累了,忍不住抬头问:“皇上抱着臣妾不累么?” 魏祁这才将眼神低垂,将视线放在席容烟脸上。 他沉默的眼睛里有安抚人心的安静,又有洞察一切的锐利。 看得席容烟莫名一股心慌。 魏祁放下手上的折子,手指揽在她的腰上,看着她眼底微微有些疲惫的光色问:“你累了?” 席容烟也不知该说累还是不累,但在皇上的怀里动了动,视线落在皇上的玄衣上,又摇摇头。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半晌。 她眼尾处的红晕还未消减下去,他手指抚向她眼帘又问:“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说着魏祁弯腰,高大宽厚的胸膛将席容烟笼罩在怀里,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低低开口:“烟儿,往后朕会克制好自己的。” “不会太久了。” 第53章 烟儿心里喜欢朕么 温热的怀抱让席容烟怔怔不知所措。 僵在皇上的怀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知道皇上说的是昨夜的事情。 昨夜半夜,她昏昏沉沉的又被皇上抱起来,只是她那时候太困,反抗微不足道,也是的确没有怎么睡好。 这会儿皇上又提起,她手指捏在皇上的腰上,咬着唇,小声的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抱了许久,他想要开口陪她说一会儿话,但他即便开口,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无趣。 他还是尝试着开口问:“今日那两只鹦鹉吵着你了没?” 席容烟摇头:“它们很听话,就饿了的时候会喊我。” 魏祁笑了下,低头看着席容烟挑眉:“饿了还会叫你?” 席容烟看皇上居然还不知晓,就道:“它们饿了还会喊吃的,吃的。” “我教了几天,可有趣的。” 那鹦鹉送来,魏祁其实一眼也没瞧过,就让人送来这里了。 这会儿他看席容烟脸上的神色总算有一丝别的情绪,他低笑一声,又道:“那我改日再让人为你送两只过来。” 席容烟就忙摇头:“两只便够了,再多两只,真该吵了。” 魏祁含笑,伸手捏了捏席容烟的脸颊:“吵着了就来找朕,朕那里冷清的很。” 说着魏祁看着席容烟低低开口:\"你可一回没主动来找过朕。\" 席容烟哑口。 后妃还能动不动往皇上那儿去么。 况且皇上百日里多在宣政殿,像是不能让后妃随意去的。 她又想起皇上给她的玉佩,就是想让她去么? 席容烟咬唇,垂着眼眸:“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叨扰了皇上。” 魏祁笑,又抱着席容烟起来:“朕喜欢你来找朕,至少朕能感觉到你心里是在意朕的。” 席容烟愕然抬头,看着皇上同样垂头看她的眸子,眼里温和,还带有一丝笑意。 她又看皇上含笑看她:“烟儿心里喜欢朕么?” 喜欢皇上么,她不知道。 席容烟心里如一团乱麻般纷杂。 但她知道皇上是她在后宫的依仗,皇上也的确对她极好,更对她很温和,处处照顾,她心里都明白。 可她一面又很清醒。 她张张口,自然而然要说出那个答案时,皇上却又低头吻了她唇畔一下:“睡吧。” 她的话生生咽在喉咙里。 夜里入睡时,皇上只是抱着她,没有再有别的动作。 席容烟本还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的感觉,见到皇上没有动作,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如昨夜那样,她当真有些受不住。 她放心的枕在皇上的臂弯里,只是她闭着眼却梦见了带血的场景。 梦见韫玉哥哥脸色惨白的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又这么快的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又质问她忘了他从前为她做过的种种么。 韫玉哥哥的胸口上还插着匕首,朝着她伸出了带血的手。 席容烟惶惶从梦里醒来,耳边声音寂寂,她心跳如鼓。 今日表姐的话,还是勾起她努力忘记的回忆,勾起了她并不想再回忆的那些事情。 她在昏暗的床帐内抬头看皇上,又埋在皇上的颈窝里,她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不知所措。 又从皇上的怀里转过了身去。 魏祁在席容烟的身后睁开眼睛,看着她背过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阴沉。 她梦中那一声喃喃的韫玉哥哥,他清晰的能够听见。 早上席容烟起身时,发现皇上早已先起了许久。 她从床榻上撑坐起来,皇上正从外面进来。 魏祁看着席容烟疲惫带着倦意的眼睛,默然无声,又低声道:“你不用陪朕早起,再睡会儿就是。” 席容烟抬头看着光色下的皇上,沉静俊美的脸庞在烛光中晃动,些微阴沉的眸色,她竟觉得这一瞬的皇上有些让她害怕。 她点头,又垂下眼睛。 魏祁依旧在走前将人带如怀里抱了抱,手指落在她身后披散的黑发上轻抚,抱了一会儿才离开。 此时天色还未亮,料峭的三月春寒也还没有完全过去。 太监手上拿着灯笼照在魏祁两侧,他负着手,龙袍在微风中晃动,缓缓的往前走。 眼神早已不似刚才在屋内的温和,冷酷的旁边的高义都打了个冷颤。 席容烟早上从皇后那里出来,齐妃走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冷笑:“怎么今日想起来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说罢她又一冷笑,斜斜看了席容烟一眼,低声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受宠多久。” 说着她从席容烟的身边擦身而过。 席容烟看着齐妃带着一众人离开的背影,并没有什么情绪。 谢雨眠这时候主动走到了席容烟身边,挽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往回走吧。” 又问:“刚才齐妃娘娘与妹妹说什么了?” “可说为难妹妹的话了?” 席容烟摇头:\"也没什么话,我没在意。\" 谢雨眠就笑道:“也是,皇上一连大半月就留在妹妹那里,她可不敢对妹妹做什么。” 席容烟没说话,问谢雨眠:“姐姐在华阳宫还好么?” 谢雨眠脸上一僵,随即又笑道:“很好。” 华阳宫里的黄贵人曾经与贤妃交好,又怎么会对她多好了,背地里冷落她,说她闲话,她心里都明白。 但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席容烟么。 现在却又来假惺惺的关心她。 王宝然站在后面看着谢雨眠和席容烟的背影,要往另一个方向去的时候,皇后宫里的一名宫女却这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小声道:“皇后娘娘邀王修仪进去说话。” 王宝然顿了顿,脸上很快恭敬的答应下来。 她去了皇后那里小心翼翼的问安,心里再清楚不过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温和的面孔下到底有多冷漠,从来不会对犯错的嫔妃手下留情。 从前皇上从来不管后宫,也很少进后宫来,皇后的权利就掌握着她们的生死。 宋贺兰没有让王宝然坐下,只是端坐在位置上,看着王宝然淡笑:“听说你最近与珍嫔的关系倒是要好。” 王宝然面色安静道:“嫔妾与珍嫔娘娘的关系算不上要好,只是碰见了说几句话而已。” 宋贺兰看了一眼王宝然,笑道:“你别紧张,本宫不是要责问你什么。” “之前你受宠,如今又是珍嫔,本宫本来还担心你与珍嫔会不睦,如今看你们能和平相处,本宫也放心了。” 说着宋贺兰又遗憾道:“之前皇上那般宠你,本宫还想着等你肚子有动静了就向皇上提抬你的位份,现在看来,倒是可惜了。” 第54章 玄衣龙袍 王宝然如何不明白皇后的心思。 这后宫里最害怕席容烟得宠生下皇子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她面上做出伤心的神色道:“只怪嫔妾没那个福气了。” 宋贺兰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宝然的神色,拨弄着指甲,又缓缓道:“你不去争取,又怎么知道没有福气?” “你父亲年迈,大哥不怎么成器,二哥也一直入不了仕。” “要是你争气一些,讨皇上欢心了,你大哥二哥自然就有着落了。” 王宝然抿唇。 当初皇上刚登基,家里便寄予厚望的将她送进宫里。 他父亲汲汲营营一辈子,还只是个鸿胪寺一个从五品的少卿。 她家中并不如其他世家,安家在京城也不过跟着祖父过来,人脉不广,父亲更不是经营的性子。 其他世家子弟再不济,也能受举荐还有门荫入仕,或是在皇上面前做侍卫当差,只是自己父亲什么关系都攀不上,大哥也在进士考中屡屡受挫,想在京城里找一门好的亲事都难找。 她知道家里的艰难,也知道父亲将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她从进宫起就明白了皇上冷情的性子,谄媚讨好对皇上并没有用。 她谨小慎微的陪在皇上身侧,并不急功近利的妄求,至少在旁人眼中她是受宠的。 她以为天长日久下皇上会习惯她,好歹对她生出有别于其他人的情感。 可是这时候,席容烟进宫了。 如今皇后娘娘又开口提醒她,意思不过是让她与席容烟争罢了。 若是她现在说不想争,在皇后眼里自己怕是会被皇后针对,逼着她争。 王宝然微微一思索,抬起眼眸,眼里露出不甘心:“嫔妾也想要皇上的恩宠,只是嫔妾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宠珍嫔。” “嫔妾接近珍嫔,也是想得到珍嫔信任,看看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宋贺兰满意了王宝然的反应,她笑:“我心里是看好你的。” 说着她让人往王宝然面前送了一个匣子过去:“你生的不比珍嫔的差,再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比珍嫔更美。” “这些首饰本宫赏给你,平日里也好好装扮下自己。” “万一哪天皇上又记起你了呢。” 王宝然连忙感激的接过来,又跪下给皇后行大礼。 宋贺兰很满意王宝然的反应,微微笑了笑,又道:“正好我忠靖侯府大房有个庶妹正当年纪,与你大哥倒是可以成一段姻缘。” “你家与我侯府,往后就是姻亲了,至于你二哥入仕,到时候有出了科目考,我们侯府能帮的自然会帮。” 王宝然一愣,抬头看向皇后意味深长的笑意,又垂下眼眸告谢。 从皇后那里出去后,王宝然看着手上微微沉甸甸的匣子,脸色复杂。 她这种身后没有背景的想要在深宫里活下去太艰难,哪一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就连她想看着皇后和席容烟斗,好似也没那么容易。 她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宫人又小声道:“皇后娘娘这般看重主子,主子该往皇后靠拢啊,要是与忠靖侯府攀上关系,往后就有人脉了。” 王宝然默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万事都有条件的,谁会白白给你东西。 这头席容烟与谢雨眠去了花园子里的万春亭里坐下。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很好,微微阴沉,好似要下雨。 再过不久就是清明,这天色瞧着也是快要下雨了。 万春亭旁边种着柳树,亭下是延绵到的湖水,湖水上还有小舟,妃嫔们可以坐上去观赏景色。 谢雨眠说登船去看看,席容烟却没什么兴致,她趴在红漆围栏上,低低看着水中倒影,周遭的玉兰花也倒映在水中,仿佛她不在深宫中,仍旧在她闺房的后院里。 谢雨眠便回忆的小声道:“瞧着那船,我又想起有一年我与妹妹去看荷花,我们坐在在小舟上赏荷,结果妹妹手里的扇子落下去了,顾公子那时候还在岸上,本是远远的瞧着我们的,看见妹妹的扇子落了,却一下子往湖水里跳。” “那时候妹妹被吓着了,着急的看着顾公子在水里为妹妹找扇子,不是还为顾公子红眼睛了?” 席容烟一顿,又闭上眼睛。 玉竹在后面看得心焦。 刚进宫的时候,夫人还让主子和谢主子多来往说话,现在她都怕主子和谢主子说话了。 从前的伤口何必提呢,人都已经死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苍白的脸色,又见她不说话,从身后奴婢的手里拿过一把折扇放到席容烟面前:“妹妹,还记得这把扇子么?” 席容烟垂眸接过谢雨眠手上的扇子在手里展开,手指不由颤了一下。 她自然记得这把扇子,和那日的事情的。 那不过是一把扇子,她为韫玉哥哥着急,说着不要也罢。 可韫玉哥哥却说那是她最喜欢的玉骨扇,下水为她找了许久。 后来她扇子找到了,扇面脏了,韫玉哥哥便将他的扇子给她,扇面上的图案还是她从前画上去的梅花。 她不过一时兴起在扇上作画,韫玉哥哥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席容烟侧头看向谢雨眠:“这把扇子怎么在姐姐那里?” 谢雨眠笑道:\"妹妹忘了,当时我也要你为我画了一把,与顾公子的差不多的。\" 席容烟垂眸,手指紧了一下,又将扇子放在谢雨眠手上:“原是这样。” 谢雨眠却将扇子放回进席容烟的手上:“妹妹拿去吧,这把扇子或许能给妹妹做个念想。” 席容烟摇头,静静看着谢雨眠:“姐姐,都过去了。” “我昨日也与姐姐说过,再别提了。” “宫里人多,姐姐该明白的。” 谢雨眠倒是没有强给,只是自然的叹息:“也对。” “还是妹妹小心。” “不过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是想起我们从前的事情。” “那时候还能出去看庙会,逛铺子,去听戏,如今我们都只能在这里,互相说话慰籍了。” 席容烟抬头看向远处,又回头看近处的繁花。 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每说一句,都能勾起一段从前再回不去的往事。 这时候,身后又忽然传来太监说皇上过来的声音,两人都愣了一下,连忙从位置上起身,抬头一看,就见着皇上的玄衣龙袍,正往她们走过来。 谢雨眠低着头,见着站在面前的龙纹黑靴,又听一道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身吧。” 她的心噗噗直跳,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皇上也正在看她的眼睛。 第55章 烟儿,受苦了 皇上的眼睛冷情又沉稳。 却能叫人不知觉的深陷进去,想要成为那双眼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谁不想成为他身边特别的那一个呢。 谢雨眠的脸颊不自觉发烫,却在看见皇上的目光又转向席容烟时,又冷了下去。 席容烟也没想到上午能在园子里碰见皇上,微风吹上她酸涩的眼睛,她不敢抬头看皇上,垂着眼帘,有些紧张。 皇上却伸手抚过她眼角的一抹红晕,揽住她的肩膀往一条幽静的路去。 谢雨眠眼睁睁看着皇上搂着席容烟走远,竟再没看她一眼。 她的手指捏紧,心里又生出许多不平来。 她不明白,她比席容烟还要更早进宫,在皇上眼里,她究竟哪里比不上席容烟。 高义还站在原地,看着谢雨眠笑道:“谢才人与珍嫔娘娘果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雨眠一愣,侧头看向高义:“高公公这话何意?” 高义笑道:“之前皇上与小的说,谢才人与珍嫔娘娘生的相似,今日小的见着谢才人与珍嫔娘娘同站在一块儿,真真是像的。” “小的没想皇上竟注意到了这个。” 说着高义朝着谢雨眠像是亲近的靠近,又是一笑:“这么瞧着,谢才人往后才是真的有前程呐。” 高义说完这话,又朝着谢雨眠笑了笑,才往皇上的身后追过去。 谢雨眠却愣了原地,脑中久久回想着刚才高公公说给她的话。 难怪刚才皇上一来眼神便看她。 是不是只要没有了席容烟,皇上就会多看她了。 席容烟能得宠,为什么她不能呢。 高公公常伴在皇上的身侧,刚才又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了那一番话,是不是说明皇上也可能喜欢她的。 她怔怔然看着手上的扇子,手指捏的却越来越紧。 不是她先对不起席容烟的,是席容烟先对不住她。 这头席容烟被皇上揽着越走越深,园子里很安静,像是远处有人守着似的,没见一个人。 忽然皇上的步子一顿,席容烟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感觉下巴被皇上抬起来,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依旧带着温和的关切:“眼睛怎么红了?” 席容烟看着皇上这么关心的眼神,恍然有一股心虚。 她忙摇头,沙哑道:“就是风沙吹进了眼里。” 魏祁便叹息,弯腰怜惜的吻了吻她的眼睛:“原来如此。” 说着魏祁搂在席容烟的腰间,将她抵在花台上,又弯腰瞧她:“朕听说烟儿从前擅画花卉,可以为朕画一把扇么?” 席容烟诧异的抬头,刚才她还与表姐说起从前的事情,现在皇上就问她要扇,她有些担心皇上听了她与表姐的话。 魏祁见席容烟愣神,遗憾的垂眸:“烟儿不愿么?” 席容烟便忙道:“臣妾自然愿意的。” 魏祁便低笑一声,低头含住了面前饱满的嫣红唇瓣:“朕知晓烟儿心里有朕的。” 席容烟微微有些费力的仰着头,皇上的吻温柔又绵长,她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又在结束时趴在皇上的怀里轻轻喘息。 要不是皇上的手托着她的腰,她都觉得浑身都软了。 皇上却依旧气息平稳的问她:“朕什么时候能拿到烟儿的扇子?” 席容烟才回过一丝神,小声问:“皇上要什么花?” 魏祁笑:\"烟儿画的朕都喜欢。\" 午膳时席容烟是在明德殿用的,用膳后皇上还端了药给她,一勺一勺的喂她。 席容烟好奇的问了是什么药,她喝了一口实苦的很。 她自小便喝不下药,每每喝药总要呕一回。 这回忍不住,又苦的额头冒汗。 魏祁见她模样一顿,将药碗放在一边,抱紧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从前席容烟吃药便难受。 第一回他给她喂药时,她尽数呕在了他的身上,他以为她是厌恶他到连他喂的药都恶心,那回他紧紧掐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张嘴,将整整一碗药都灌进她的喉咙。 她呕出来他就继续往她嘴里灌,最后两人衣裳打湿,她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蜷缩成了一团。 他靠近她,才发现她下颌脱臼,泪水与她凌乱的发丝散乱在她脸颊上,疼的不发一声,眼泪只是失神的往下落。 他又后悔的抱着她哄了一夜,她也没再开口对他说一个字。 后来他才从她兄长口中知晓,她是真的惧怕喝药。 自小便怕,自小就要人哄着喝。 也并不算娇气,席容烟小时候很少生病,也少吃药,隔老远闻着药味儿就恶心,那时候熬药都要避开她。 要是小病一场,家里哄着吃药都要费许多功夫。 这是天生的,也得亏自小到大没生几场病。 魏祁知道后是真的后悔那天那般对她。 其实现在魏祁也不愿让她喝药,只是她的身子气虚,最近又被谢雨眠提起从前的事情,他又不能直接杀了那女人让席容烟恨她。 他的确是有些害怕,等不及她慢慢接受他,想要快些用孩子来代替那个死人的位置。 这是特意为席容烟调配的能让她快些有孕的药。 从前他们两人之间也有过孩子的,不过在席容烟怀上还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是席容烟杀死的他们的孩子。 魏祁感受着怀里发颤的身子,眼神却阴翳沉寂的泛着一丝丝阴郁。 他闭上眼睛,直到怀里的身子不再发颤,他往她唇里喂了一颗极甜的梅子,又细致的给她喂了一口:“最近春寒,这是暖身的药,朕特意让御药司为你调配的,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烟儿,一日只这一小碗,忍忍就好了。” 席容烟嘴里含着梅子,可甜味依然也冲不淡那股冲人的苦。 她看着皇上关切的眼神,忍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干呕,又听话的点头。 皇上关心她身子,她再难受也强忍着喝下去。 好在皇上喂的很慢,她不至于呕出来,可一碗吃完,她却极难受。 魏祁用白帕擦去席容烟唇边的药汁,看着她咬着唇难受隐忍的模样,又想起她蜷缩在一起落泪的样子。 他低头吻上她,怜惜的扫过她口中的每一处苦涩,又握紧她的腰肢,将她按紧在怀里。 直到席容烟低声的呜咽,他才松开她。 怀里的人眼里晕染着泪光,乌发冉冉,唇畔嫣红,耳坠落在他指尖处晃动,莹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薄红的春情,清澈又诱人至极。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压制着欲望,即便她进宫这么久,他真正要她的时候,也只有那一夜。 他舔了舔口中的苦涩,又低头靠在她肩膀上,依旧隐去自己眼底所有快压制不住的情绪,又低声道:“烟儿,受苦了。” 一如那个夜里,他抱着那个领口浸满药汁,脆弱苍白的女人说对不起。 第56章 画扇 缓缓低沉的声音如夜色里情意绵绵的呢喃。 饱含着怜爱与迁就,仿佛自己如珍宝般被面前的男人呵护着。 脸颊紧贴在皇上温热的胸膛里,她轻轻抬起眼,是皇上滚动的喉结,有力的手臂抱着她,让她的心在左右摇摆里又安稳下来。 她竟有些贪恋皇上身上的味道和温暖。 地上倒映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她怔怔看着出神,无处安放的手指又情不自禁的紧紧捏着皇上的衣角。 她像是一叶孤舟,感情不能自己,徘徊辗转,百转千回。 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归处到底应该被安放在哪里。 她闭上眼睛,低头深埋进皇上的怀里。 第二日皇上就差人往席容烟那里送去了一把空白折扇去。 席容烟看着那折扇,便知道皇上的意思。 她又有些紧张,怕自己画的不好,便往书房去,又让宝珠快去研磨。 谢雨眠正好在的,便问了一句。 席容烟一边铺纸,一边就说了昨日的事情。 谢雨眠一顿,想的是就这么凑巧么。 这世上只怕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容不下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的,皇上九五至尊,当然更不例外。 她要让皇上知道席容烟心里还想着其他人。 那时候席容烟只怕再也不会得宠了。 席容烟选了只趁手的毛笔,蘸了墨,打算先在纸上画个小样。 自从顾家出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动笔了,如今过了两月,她低头看着笔下的白纸,又看向周遭全不同她从前闺房的布置,又是另一番心境。 谢雨眠在旁边笑着问:“妹妹打算画什么?” 席容烟认真想了想:“兰花吧,花中君子,又素净高雅。” “皇上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应该不喜欢那些太艳丽的花卉。” 谢雨眠又笑问:“那你怎么不给皇上画与顾公子一样的梅花?” “不是更合皇上冷淡的性情?” 席容烟一顿。 她其实并没有觉得皇上冷淡,她觉得皇上应该天生就是看着严肃话少,但又温和的人。 她摇头:“梅花就算了吧。” 说着她低头落笔。 谢雨眠淡淡看了席容烟的侧脸一眼,又笑了笑。 这把画好的扇子,在下午时,就送去了宣政殿。 魏祁靠在椅子上,缓缓将扇面展开,丝绸缎面上的一幅兰草图跃然在他眼前。 笔工精细,功底深厚,含有涓涓心思。 魏祁笑了笑。 又让高义将前不久天竺国进贡的琉璃器和波斯锦挑选一些送去含元殿。 夜里他正要去含元殿时,高义却又来传话,魏恒病了。 魏祁的步子一顿,还是又往长春宫去。 他已经连着两月未来过长春宫,刚进去便看到皇后红着眼眶的迎出来,形容憔悴,一见着他便低头往他怀里靠过来哽咽:“恒儿从今早就有些不对了,臣妾知晓皇上日理万机,不愿打搅了皇上。” “只是刚才王太医和陈太医来瞧过后,说要是恒儿要是一直高热不退的话,恐怕,恐怕就……” 魏祁微微皱眉看着靠在她怀里哭泣的女人,发上的金簪在她发上熠熠摇晃,凤钗划过魏祁眼底,他紧抿着唇,抬头拍拍她的肩膀,低沉道:“朕去看看再说。” 宋贺兰很懂事的从魏祁的怀里起来,抹着泪,跟在皇上身后。 魏祁往东间的寝卧走,走到最里面,床榻上躺着小小的身子。 他走过去,床上的魏恒双目紧闭,脸颊苍白,唇瓣干涸的起了皮,旁边跪着的宫女时不时用热帕去替魏恒擦额头的汗珠。 魏祁皱眉坐在床边,余光看了眼仍在落泪的皇后问:“怎么回事?” 宋贺兰休整好情绪看着皇上哽咽道:“恒儿一向信任依赖从前的老师林先生,常说林先生教导他许多为人为臣的道理。” “如今恒儿换了老师,他心绪难受,连着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用饭,昨日夜里还忽然一个人起来坐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 “今早病倒时,恒儿对我说的第一句便是父皇不喜他了。” 说着宋贺兰眼里的泪水更甚:“恒儿一向读书刻苦,常说只要他用功在父皇面前表现,父皇就会喜欢他了。” “只是上回从皇上那里课考出来后,恒儿就一直郁郁寡欢,林先生一走,恒儿就愈加情绪不振了。” “这才……” 魏祁淡淡的听着,又淡淡的看了宋贺兰一眼。 他手指点在膝盖上,拇指上的碧玉戒指在玄衣上透出一股冷淡的威严。 林太傅经历三朝,林家在京城里也是百年虬结的世家,后辈和门生众多,曾是魏祁特意为魏恒准备的老师。 魏恒是他的嫡长子,将来的某一天,若是他能成为合格的太子,他是打算将大宝交给他的。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皇后又含泪跪在他面前哽咽:“臣妾不求皇上能改变主意,只是恒儿自小就期盼皇上能多看看他,要是明早恒儿醒来见到皇上,一定会开心的。” “他也知晓他父皇是在意他的。” 魏祁冷淡的脸庞依旧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明明灭灭摇晃的宫灯里,并没有传递给皇后任何的表情。 让人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宋贺兰抬头看向皇上的表情,心底压抑着一股多年的隐忍。 即便皇上现在过来,就坐在魏恒的床边,脸庞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关切。 在很多的时候,她都觉得皇上像是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甚至没有表情的。 大婚七年,她从来也没有看透过皇上。 如今皇上忽然给恒儿换老师,她亦看不透,却能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即便皇上对外的理由是林太傅年迈,她也不信。 沉默良久的魏祁终于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他蹙眉:“你不用下跪。” “恒儿大病,朕自然担忧。” “朕今夜会留在长春宫。” 说着又侧头叫高义再去传陈太医过来,彻夜在此守着。 宋贺兰的心猛然就松了松。 皇上再无情,恒儿始终都是他的长子,他对恒儿总是有关心的。 她站起身来,又坐在皇上的身边,看着皇上冷薄的唇畔,想要靠过去,到底又端着姿态,温柔沙哑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臣妾守在这里吧。” 第57章 一味做小,只会让她更长气焰 两人平日里即便站在一起,也是场面上客气的话,私下里几乎没有什么话说。 今日这般两人坐在一起的场景,其实很少。 从前魏祁在北地时几乎都在军营里,很少回府。 魏恒小时候的身子并不算很好,从来都是她在一个人照顾,皇上最多不过过问两句,或是在孩子病好后去看两眼,便算作关心了。 后来皇上登基,愈加忙碌,更少过问恒儿。 从前宋贺兰也不怎么在意,皇上忙碌,不宠后妃,对她来说是好事。 如今,她不得不要借着孩子抢夺一些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至少她是他陪伴七年的发妻,自己父亲也从来忠心的一路拥护皇上坐上皇位。 魏祁看了皇后一眼,见她眼眶红肿,摇摇欲坠,就道:“你先去休息就是,这里不用你担心。” 宋贺兰却难受的摇头:“恒儿病的这么重,臣妾也睡不着。” 魏祁便不开口,起身站去窗前负手。 宋贺兰愣愣看着皇上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声的问:“上回课考,是不是恒儿让皇上失望了?” 魏祁不语,仿佛没听到皇后的话。 宋贺兰又愣了许久。 不过她早已习惯,从前这样的场景有很多。 皇上不愿意说话的时候,无论她开口说什么,换回来的都是沉默。 她曾尝试过许多次,皇上虽不拒绝,但也从不回应,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陈太医过来的时候,见到皇上也在,连忙跪下。 魏祁转身对陈太医问:“由什么引起病得这么厉害的?” 陈太医便忙道:“大皇子是风寒外侵,又心绪不稳,所以恶寒高热,才引发的昏厥。” “只要高热褪去,再温经通络,就能慢慢痊愈了。” 魏祁点点头,没有再问,只让陈太医守候在这里,又走了出去。 宋贺兰连忙跟在皇上的身后,又急急忙忙去吩咐宫人去端热水来。 魏祁听到身后皇后的安排,本来走到门口的步子又一顿。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会留在长春宫,到底没有出去,又折了身。 已有折子上来说他换老师不妥,现在还是要稳住朝廷议论。 宋贺兰心里一喜,连忙过去近身侍奉。 魏祁摆手,让宫人跟着去梳洗后坐在床沿上,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微微蹙了眉,又先睡了下去。 宋贺兰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几乎她不主动,皇上眼里便好似从来没有她。 不过她早就不奢望皇上会体贴的对她,或是再有那些欢情。 她要的只有自己将来的权力罢了。 对皇上的所有爱意也早就消磨的干净,也知道皇上不会碰自己。 自从恒儿出生后,皇上就没碰过她了。 她没有丝毫伤心,躺在了皇上的身侧,手指也没有半分逾越的往皇上的身上搭过去。 让皇上留在她这里,不过是对外头说明,皇上还是在意长子的。 第二日的时候,各个宫里都收到了皇后那里晨会取消的消息。 原是大殿下病了,昨夜皇上一夜守在长春宫,今日也免了晨会。 大殿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如今重病,许多妃嫔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要去探望的。 席容烟也在上午收拾好了过去。 去到地方的时候,外屋已经站着好几位嫔妃,都眼带担心的往里面看。 席容烟去的时候,也被拦在外面,说要安静修养,不方便探视。 她往周遭看了一圈,见着这么说了,也没有人离去,都在外头守着。 想着应该是都知道皇上在里面,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皇子的关心。 谢雨眠过来席容烟身侧,对着席容烟小声问:“皇上昨夜去你那儿没?” 席容烟摇头。 谢雨眠便在席容烟耳边低声道:“看来昨夜皇上一夜真留在长春宫了。” 说着她又看着席容烟的面容,拉着她去角落处道:“看起来皇上还是重视皇长子的,说不定后头就要立他为太子了。” 席容烟不明白表姐拉着她与她说这个做什么,再有这里又这么多人站着,实在不方便说这个。 她低声道:“那都是皇上的事情,我们别妄加议论就是。” 谢雨眠挑眉看着席容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现在倒是有些厌烦席容烟这副总是装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齐妃这时候走到席容烟身边,扬着头,斜斜往席容烟身上睨去一眼,又讥讽道:“瞧瞧珍嫔这满面红光的模样,怕是这些日子被皇上滋润的好吧。”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倒是跑来这儿装腔作势。” 席容烟抬头看了齐妃一眼,低声道:“齐妃娘娘也请慎言,大殿下正病重,嫔妾担心大殿下,过来探望也是份内的。” 齐妃冷笑:“倒是好一张嘴会说。” 说着她低头靠近席容烟:“本宫倒是想瞧瞧,你能受宠多久。” 席容烟迎上齐妃的目光,那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她蹙了眉。 她亦低声问:“后宫里每得宠一个,齐妃娘娘便恨一个?” “这么多人,齐妃娘娘怕是恨不过来。” 齐妃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敢这么与本宫说话?” 席容烟之前从来是能低调便低调的,齐妃却总高高在上的看她。 论起出身,齐妃卢容月的出身并不算传统的世家出身,也算不得好。 她父亲草莽出身,跟在皇上身边打仗有功,又曾经护驾在皇上面前,救了一回皇上,皇上登基后才封了卢家伯爵的爵位。 她当初跟在皇上身边时,也仅仅一侍妾,如今得势,仗着从前潜邸旧人和皇后娘娘亲近,却在后宫里欺负打压那些低位的妃子。 好似谁都应该对她卑躬屈膝。 席容烟只是静静对上齐妃有些气急败坏的眼睛:“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齐妃娘娘这就恼羞成怒了?” 齐妃气得咬牙,道抬起手想要教训席容烟的时候,又生生顿住在半空。 贤妃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况且席容烟正得宠,又是太后侄女,教训她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万一席容烟去太后面前告状,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她收回手,冷哼一声,转身从席容烟面前离开。 谢雨眠倒是诧异起席容烟刚才与齐妃说的几句话,不由对席容烟问:“刚才妹妹不怕得罪了齐妃?” 席容烟侧头看向谢雨眠,低声道:“估计我进宫的那一天起,就得罪了。” “她们觉得我是太后的人,无论如何做,他们都防着我的。” “再说,得不得罪看有没有礼,一味的伏低做小,只会让她气焰更长罢了。” 谢雨眠诧异的看了席容烟一眼,没想到席容烟有这样强势的时候。 又站了一会,里头传出声音来,原是皇上出来了,外头的人都自觉的站在了两边,将路让了出来。 第58章 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席容烟并没有站在显眼的地方,只是站在最后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目光透过站在面前的一件件精贵的钗环,看向从里屋出来的皇上。 玄色的身影带着冷清,矜贵高华的面容下,薄情又疲惫,沉沉的眼眸依旧锐利,与皇后一起走了出来。 而皇后的手贴在皇上的手臂上,两人一起出来,让外间霎时没了声,也不敢多看。 席容烟也跟着其他人低下头去。 她的余光只见着皇上的玄袍与皇后的裙摆交叠在一起,随后皇上先走了出去。 皇后留在原地,让她们都起来,又让众人散去。 几个与皇后交好的要进去帮忙侍奉,皇后眼眉疲惫,视线穿过重重众人,扫了席容烟一眼,又摇头,让众人都回去就是。 听说里面大殿下要休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众人也不敢多吵,轻手轻脚的都出去了。 席容烟也跟着众人退出去,出去后,她耳边响起其他人低低的说话声。 “听说皇上昨夜一夜都陪在大殿下身边,还承诺说只要大殿下病好了,就会立大殿下为太子。” 又有人低低道:“大殿下是皇后所出,即便后头又有谁生了皇子,那怎么能与大殿下相比?” “大殿下的老师可是皇上特意挑选的,就是为了将来做储君呢。”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叫席容烟全听见了。 席容烟面色如常,并没有觉得心里有丝毫起伏。 王宝然在旁边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倒是过来与她搭话道:“皇上那般宠妹妹,等妹妹将来有了皇子,即便不是太子,也有了依靠了。” 席容烟看了王宝然一眼,对她时不时过来的搭话,心里稍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是想让自己跟皇后争。 只是她心底深处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笑了笑:“我只随缘,只侍奉好皇上,并不多求。” 王宝然愣了愣,又笑道:“妹妹去我那儿说说话吧。” 席容烟摇头低声道:“如今大殿下重病,我们不好多聚来往,免得旁人以为我们高兴。” “等后头空了我再来找姐姐说话就是。” 王宝然倒是有些佩服席容烟的小心谨慎来。 她又对打算转身的席容烟说了一句:“这后宫里全是皇上的女人,可皇上只有一个。” “那些面上做的再淡然的,不过是将心思埋的深了一些。” “等道到机会的时候,谁也不会放过机会。” “皇上宠妹妹就是妹妹的机会,妹妹身后还有太后,或许这宫里,妹妹将是下一个尊贵的娘娘也说不一定。” 王宝然说完这话便走了,席容烟看了王宝然一眼,又抿唇往回走。 玉竹跟在席容烟身后低声道:“刚才王修仪的话不就是让主子把握好机会和皇后争么。” 席容烟垂眸:“我听出来了。” 玉竹就问:“那主子怎么想?” 席容烟静静道:“她说后宫里的女子都不会放过出人头地的机会,那她呢?” “她在什么样的位置?” 说着席容烟抬头呵出一口气:“她想让我将皇后斗下去,不管她什么心思,都还是小心些。” 玉竹赞同的点点头:“主子还是低调的好,皇后有皇子,父亲又是皇上心腹,没那么容易被斗下去的。” 席容烟没说话,默然往回走。 一连几天,天都是阴沉沉的下着细雨。 听说大殿下的病依旧厉害,如今醒倒是醒来了,却犯了咳疾。 皇上一连留在长春宫三日,皇后也一连三日都没有主持晨会。 妃嫔们却无一日落缺的去往皇后宫里去探望。 席容烟自然也去。 这日她撑着伞过去,才刚到长春宫前,就见皇上已经走了出来,两人正好照面。 丝丝细雨弥漫着水雾烟色,席容烟身上是牙白色的月华斗篷,斗篷上也沾着被风吹来的细小水珠。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在他面前行宫礼,抬手扶住了她。 又往她面前走了一步,抬起她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两人就站在雨幕里,身后都有人打着伞,太监宫女静立在一旁,其实是挺显眼的。 席容烟也觉得招眼。 她余光也见着了正过来探望的妃嫔,虽看不清到底是谁,到底也有些不适应。 魏祁清楚的能看见席容烟躲避的神情,这两日他夜里没去看她,如今天气陡然冷下去,他还是担心她的身子的。 看着她那张白净的面容,这几日的席容烟格外素净,玉白色的耳坠,和颈上一串珍珠链子,不细看都不怎么看出来。 他目光又落到她杏色领口上,婉约的如同一幅画。 不由身子低了低,问她:“这几日风冷,你不用过来。” 席容烟怔了下看向皇上,又斟酌一下道:“大殿下病重,臣妾也日日祈祷大殿下早日好起来,也盼着过来知道大殿下身子好了,心里才安心。” 魏祁墨色眸子看了席容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又去握住她的手,微微的冰凉。 他揉了揉,用手掌的温度去暖热她指尖,又问:“这几日药喝了么?” 每日中午都有人送药过来,席容烟怕苦的厉害,但是皇上送来的,她也都强忍着难受都喝下去了。 席容烟点头:“喝了的。” 旁边过来的妃嫔已经走到了身侧,正对着皇上问安。 席容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皇上却捏紧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让她们退下,目光又落在席容烟身上。 刚才席容烟抽手的那一幕,他虽然心里并不高兴,也依然对席容烟温和的开口:“恒儿已无碍,你不必去皇后那里站着,回吧。” 说着又补了一句:“朕得空了就去瞧你。” 席容烟心里却犹豫,其他人都去了,她不去,也不知皇后会怎么想。 魏祁却早已看穿了席容烟的心思:“朕已经给皇后说过,今日起不用人探视了。” 席容烟这才心里放松了些,点头答应。 魏祁又深深看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好似有些低落的眉眼,牵着她的手指一紧,些微用力,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59章 他何时这样体贴过 两三日没有抱她了,怀里的身子还是这么柔软。 他叹息着抚了抚她的发丝,又低声道:“朕今夜来陪你用膳。” 席容烟顺从的靠在皇上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本还想问席容烟上回送去的琉璃器物和锦缎喜不喜欢,又看细雨夹着风,吹在席容烟身上,也不忍她在雨里留太久,也松开了她。 他习惯性的为她将披风领口整了整,捏着她脸庞细细看了许久才让她回去。 席容烟临走前看向皇上:“皇上这些日也要紧着身子,大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魏祁抿唇看了席容烟一眼,点点头,目送着席容烟离开。 看着那道静谧的月白身影离去,他才往宣政殿走。 刚才皇上在外面就抱着席容烟的那幕,很快就传进了殿内宋贺兰的耳中。 她此刻正坐在魏恒的床榻前,端着药碗,淡淡的听着嬷嬷在耳边传话,也只是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又继续送一勺药去魏恒的唇边。 魏恒看着母亲,咳了两声忽然问:“父亲会让林先生回来么?” 宋贺兰不语,皇上给恒儿换老师,换成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空有学问的翰林编修,无疑也是给朝中信号,恒儿没那么重要了。 或是不允许恒儿身后有任何势力。 她父亲远在北地,即便是北地总督,可那里仍旧有皇上的心腹在那里监视着,每月都有信件传回到皇上手上,就连她父亲也不知道那些信里写了什么。 但她明白,皇上不曾真的完全信任父亲,也不曾完全将北地交给父亲。 除了父亲在北地,自己的大哥和弟弟,还有其他女眷,具留在京城内,给了不大不小的官职,却是无关要紧的。 北地的兵权当初皇上也只给了父亲一半,另一半还要岳将军答应才能调动。 岳将军跟皇上的时间更长,北地的其他将士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自己父亲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皇上猜忌。 宋贺兰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又对皇上忽然的做法生了担忧。 她面上却平静道:“今夜你父皇来瞧你,你与你父皇提一提,或许你父皇就答应你了。” 魏恒年纪虽小,却已经知晓林先生对他往后的作用,又稳重的点点头。 宋贺兰喂完药,又让人侍奉大殿下休息,才疲倦的走了出去。 她站在窗前,听着雨声打在窗上,在静谧的屋子里,她看着从窗上滑下去的雨滴,心里已然沉了巨石。 她忽然对俞嬷嬷道:“珍嫔是再不能留了是不是?” 俞嬷嬷一愣,在两人的屋子里轻轻对皇后道:“皇上的确对珍嫔娘娘很不一样。” “刚才在宫门口,皇上像是心疼珍嫔娘娘吹风,还亲眼瞧着珍嫔娘娘走了才转身。” “前几天内务府的还说皇上又给含元殿赐了好些东西去,还是高公公亲自送去的。” 宋贺兰唇边勾起讽刺的笑:“他何时这样体贴过。” “我原以为他一辈子都要一个人冷冰冰的。” 说着宋贺兰闭了闭眼,皇上现在为了席容烟的种种失常,她不得不怀疑,皇上已经在为珍嫔的孩子铺路了。 她差人在御药司打听到,皇上特意为席容烟调配了助孕的方子,每日都让人端去了含元殿。 从前她以为皇上不重子嗣,或是皇上看好恒儿,如今看来,皇上也不是不重子嗣的。 只是看是谁的孩子罢了。 他大抵打算要舍弃恒儿了。 皇上要做的事情,定然是要做成的。 宋贺兰又问:“珍嫔带着本宫给她的镯子么。” 俞嬷嬷摇头:“老奴仔细瞧了,好似没戴。” 宋贺兰淡淡冷笑。 她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她脚下的白猫蹭过来,她才弯腰将白猫抱起来。 席容烟回去在半路上就被万姑姑请到了太后那里。 才一去太后那里,太后就招手让席容烟坐在身边。 席容烟坐过去后,太后又看席容烟素净的装扮,不由皱眉:“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席容烟看着太后道:“如今大殿下病重,侄女也不能打扮的繁复。” 太后笑道:“哪个宠妃不招人眼的?” “即便大殿下病了,你也不用这么素,这么小心。” “只要你不犯错,哀家护着你的。” 说着太后又握着席容烟的手道:“你可知皇上给魏恒换老师了?” “换了翰林一个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的编修。” “那编修三十岁才中进士,为人木讷不善结交,京城又没背景,一直在翰林二十年了,学问倒是高,只是太古板没人喜欢。” “也可以说是正直的发邪,自己吃不饱也要救济施舍,身上都没件像样的衣裳。” “皇上让这样一个人做魏恒老师,朝廷里的其他人,心里也要重新掂量皇上的意思了。” “听你父亲说,朝中一些人已经给皇上上折子了,说这样不妥,皇上也没有理会。” 说着太后眼神发亮的看着席容烟:“先不说皇上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在哀家看来,这可是你的机会,你早日生下皇子来,哀家和你父亲才能为你在身后助力筹谋啊。” 席容烟不想去想这些,姑母能想到这些,皇后不能想到么? 况且皇上忽然这么做,真正的用意只有皇上知道。 皇上的眼睛总是能洞察一切,嫔妃背地里的动作,皇上会不知晓么。 再有大殿下重病,听说皇上夜里都照顾在旁边,说明皇上也是极爱大殿下的。 妄做动作,反而惹皇上猜忌。 太后见席容烟默然不语,又是长长叹息一声:“容烟,你自小其实性子极好,善解人意,又太心善了。” “最先哀家也没想过让你进宫来,可如今你进了宫,如今皇上又正宠你,你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利用好皇上的宠爱才是你应该做的啊。” 席容烟抬头轻声道:“姑母说的我都明白的。” “只是孩子急不得,姑母且放心。” 太后叹息,又将一封信放到她手里:“这是你母亲送来的,打开瞧瞧吧。” 席容烟愣了下接过来,看了几行已觉得酸涩。 大嫂又怀了身孕,只是她不能再去大嫂那里陪着说话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见到她的小侄子。 信里说小侄子已经会嗑磕巴巴的背三字经了,她又欣慰地笑了笑。 第60章 臣妾不想辜负皇上的心意 连着几日的雨,将关雎宫内的桃花簌簌打下,席容烟踩在地上的桃花瓣上,犹如是踩着当初顾家三姑娘扔在她面前的那一枝染血桃花。 她怔然往后退了一步,又往殿内走。 匆匆回了寝屋,蹬掉湿漉漉的鞋子,又一下趴在了软枕上。 闭上眼睛,让自己别想。 这时候已经临着中午,玉竹瞧见席容烟忽然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站在旁边请问:“主子是见着夫人的来信伤心了?” 席容烟趴在枕上,听了玉竹的话又一愣,半晌才闷声道:“也是伤心的。” 母亲在信里让她多听姑母的话,多和表姐来往。 缓慢的叙述,字字句句虽平淡,却知道母亲是在让她安心。 又想起从前的日子来。 宝珠见着趴在床上的席容烟,小声劝道:“这些天下雨,天有些冷,主子刚从外头回来,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席容烟点点,结果茶水来饮了一口,热意传遍全身,好似舒畅了许多。 她出去一趟,吹了冷风,又看了母亲的信,脑中纷乱思绪,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竟然想起那日看着皇上与皇后一同出来的场景来。 她也不知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一幕。 她想得入神,床边玉竹说皇上来了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魏祁从外头进来,就见着蒙在枕上的席容烟。 身上的月白牡丹裙也皱了,叠在腰间,只着白色罗袜的脚半露在裙摆里,腰间粉色束腰更显得纤细,这样趴在榻上,难得见她懒懒的模样,瞧着像是在外头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魏祁的步子微微一顿,走到人身边坐下,微微一弯腰,就闻到她身上的暖香气,又见着她发间的玉簪落到了枕上,怕待会她乱动伤着她了,又拿在指尖。 他看着那乌发间的小半张白皙的脸问:“怎么了?这会儿就倦了?” 席容烟闭着眼,忽然听见皇上的声音一愣。 这些天皇上都没有过来,今上午碰见皇上,皇上也说晚膳过来的。 这会儿才是中午。 席容烟有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又才清晰传来玉竹微微着急的声音:“主子,皇上来了。” 她这才侧过头,便见着皇上正坐在她身边,低头看她。 沉静的眸子如一团浓墨,叫她在这双眼里有些无所遁形。 她后知后觉的撑起了身,又低头像是低落的告罪刚才的怠慢。 魏祁伸手托着席容烟的后背,又摸了摸她微微发凉的小脸儿,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微微蹙眉,将人托到怀里来,又将席容烟发凉的手指捂在手心为她暖着,又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垂着眼的人问:“身子不舒服?” “朕叫太医来为你瞧瞧。” 席容烟这才摇头:“就是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有些冷。” 魏祁便又侧头吩咐外头的高义,让他去叫人往含元殿送些炭来。 席容烟靠在皇上的怀里,闻着皇上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她的心里却有些心烦意乱的,别着眼看着对面的屏风上的绣花出神。 魏祁抿着唇看着席容烟这好似低落的模样,这两日谢雨眠没往这儿来了,知道刚才去了太后宫里一趟,也不该心情就忽然不好了。 他揉着她的手,静静看了她许久,又道:“等过了清明,天气暖了,朕带你去行宫住些日子吧。” 席容烟诧异的抬头看向皇上,对上皇上的眼眸时,她已情不自禁的呆呆点头。 这时候外头传来用膳的声音,魏祁便牵着她起来。 其实席容烟也没什么胃口,可跟着皇上用膳,她即便不想吃,皇上一直为他夹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多吃了一些。 用完膳,皇上又接过宫人送来的药碗,亲自给席容烟喂药。 从前都是母亲和兄长,还有身边亲近的丫头在她病时轻声细语的哄着给她喂药,如今的皇上一如她的兄长那般,喂一口便往她嘴里送一颗甜枣,又耐心的等着她那一趟难受过去。 她怔怔看着皇上拿着粉瓷碗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却带给人一种安稳的心安。 又看皇上另一只手为她擦了唇角的药汁,又去拿勺子送了过来,虽未多言语,却是真真切切如兄长般耐心细致的照顾着她的。 又低头喝下皇上送来的药汁,咬着唇里的枣核在齿间,又眨了眨眼。 只是药到底太苦,她强忍着恶心更难受,又轻轻推着皇上的手,低头靠近皇上的怀里,缓了缓。 魏祁放下药碗,低头看见席容烟苍白的面容和红起的眼尾,心疼的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轻抚在她的发上。 他又忆起从前灌着她吃药的时候,忆起她从前每一次都没有好好喝过药的时候,他那时候竟没有好好照顾她抚慰她,心里的怜惜愧疚便更甚。 他知道自己从前给席容烟心里留下了愈不好的伤疤,不管他后面再怎么尽力补偿,也弥补不了。 他微微弯腰拢尽怀里的人,抚着她发丝怜惜道:“烟儿,要是太苦就不喝了。” 皇上宽大又温热的胸膛紧紧搂着她,她入目处都是皇上的玄衣,那股安心的味道包裹着她,让她眼里的红晕更甚,忍不住紧紧埋在皇上的胸膛里,沙哑道:“那是皇上特意为臣妾配的调养身子的药。” “臣妾不想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也不怕苦的。” 魏祁一愣,低头看着紧紧埋在他怀里人,柔软的手紧紧环在他胸膛上,抱的严实。 他神情一瞬间就软了下来,这样的席容烟更叫他心疼。 第61章 眷念这一抹暖 此时此刻,窗外依旧细雨潺潺。 魏祁深深躬着腰身,将怀里的人似乎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他静静享受这一刻,因为他也能感受到怀里的席容烟正对他渐渐依靠。 他欣喜她的这份依赖。 炭火已经生了起来,冷清的屋子里渐渐温暖,席容烟在魏祁温暖的怀里,和屋内升起的温度,脸庞渐渐染上红晕。 旁边的药已经凉了,依旧淡淡散发着药味。 魏祁让人将药先端走,又看怀里的席容烟闭着眼睛,好似有些困了。 他笑了笑。 前世里他与席容烟互相折磨了快三年,她虽然抗拒他,但他还是了解她的一切习惯的。 她最是改不了春困,从前与他闹的那么厉害,他一走,就埋在被子里睡下了。 如今她能这么安心的在他怀里睡,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他。 他轻轻拍着她后背,无声的哄着她入睡,席容烟却深埋在皇上的怀里,面对这么温柔的皇上,仿佛让她想到了从前那般温柔对自己的兄长。 她眷念这一抹暖。 香炉冉冉,席容烟在皇上的怀里当真昏昏欲睡。 这时候外头传来高义小声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说大殿下想见您。” 魏祁垂眼,看怀里的席容烟好似睡了过去,他将人轻轻的抱起来,又轻手轻脚的放在床榻上。 他垂眸看着她睡过去的模样,嫣润细眉如画,清澈的好似不谙世事,总叫人心底为她眷念。 他手指抚过她鬓角发丝,又轻轻的离开。 席容烟在皇上离开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她侧头看向屏风后皇上离去的身影,看着那一块出神。 魏祁出去后,宫道上的潮湿让他的神情变得清冷,坐在步辇上,华盖下的面容沉静冷淡,早没有刚才在含元殿的温和。 他去长春宫时,皇后就在门口等他,眼眶依旧通红。 他静静看着皇后这般做派,眼底微微已经有些不耐烦。 魏恒果真是他的儿子,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会用生病来威胁他的父亲。 魏恒怎么病的,他心里清楚,魏恒身边侍候的内侍都是他送去的人,怎么会不知晓。 他也知道,皇后定然也知道魏祁如何病的。 要不是为了先稳住朝堂的议论,他这几天连来这里的耐心也没有。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动作,以为将所有人都收买了。 魏祁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眼皇后,往东屋走。 魏恒靠在榻上,一见着父皇进来便要从床榻上起身。 魏祁过去大手按住魏恒的肩膀,让魏恒动弹不得。 魏恒只觉得肩膀微微疼痛,脸色苍白的看着父皇,直到父皇的手离开。 魏祁又看一眼跟着进来的皇后,他坐在旁边的椅上,微微后靠,看着魏恒,眼底没有情绪:“老师的事情已经定下,你请求也无用。” 魏恒脸色一变的看着魏祁,惊惧的问:“父皇不要儿臣了么?” 魏祁皱眉:“王修撰博文强记,博古通今,为人正派不求功利,正是适合你。” 说着他锐利的眼神看着魏恒:“朕不会再对你说第二遍。” “朕如何做,也没必要要与你解释。” 魏恒的脸色一白,正还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宋贺兰连忙走到旁边对魏恒道:“恒儿,就听你父皇的话吧。” “你父皇总是为你好的。” 魏恒愣了愣,魏祁却站了起来往外走。 宋贺兰也没想到魏祁这么快的离开,她慌忙跟在皇上的身后,低声道:“恒儿也是以为皇上不重视他了,皇上别怪罪恒儿。” 魏祁的步子一顿,侧头看着皇后,眼神很冷:“朕为他换个老师,他就故意生病,往后朕要是再做其他决定,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魏祁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教养的朕的好儿子。” 宋贺兰脸色一白,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恒儿是故意生病的。 她想起前夜里皇上单独过问了恒儿的秦内侍,她原以为秦内侍她早已安排妥帖,当时皇上脸上也没有其他神色,她以为瞒过了皇上,原来她做的这一切,皇上都在冷眼旁观。 像是在看一个小丑那般。 她忽然觉得皇上对她异常的残忍。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又不动声色,自己与他七年的夫妻,难道一点情分也没有么。 宋贺兰死死掐紧了手,不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出一丝裂开的痕迹。 她依旧如从前那个善解人意又端庄的皇后一样,站在皇上的面前,垂头道:“恒儿伤心也是真的伤心的,这些年皇上对他严苛,何曾好好的看过恒儿?” “恒儿也不过才六岁。” “他也只有这样的法子让他父皇看他。” “皇上,平日里您又看过恒儿几回?” “从小到大,恒儿生病,您又陪伴过几次,哪次不是臣妾一人照顾着?” 魏祁唇边勾着讽刺的笑意:“他才六岁便有如此心机,便想着将来老师为他身后前程铺路,这些是谁教导的他?” “你是想让朕这个儿子,也让朕感到害怕?” “时刻想着他父皇的位置?” 说着魏祁一甩袖子,直直从宋皇后面前越过去。 那袖口带起的冷风,让宋贺兰浑身僵硬,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慌。 她才明白,自己教导恒儿太过于急功近利,或许早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父亲也对她说过,哪个帝王不猜忌? 身边的儿子也要防备的。 她身上微微发软,跌坐在贵妃榻上,惊慌下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抓不住的恐惧。 她早已不在意情爱,却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儿子有丝毫威胁。 在贵妃榻上坐了许久,宋贺兰依旧背脊笔直,身边的俞嬷嬷过来小声提醒道:“谢才人又过来探望大殿下了。” “正在殿外等候着,娘娘见不见?” 宋贺兰挑眉。 她记得今日上午谢雨眠就来过一趟,不过她因为恒儿的病烦心,只见了齐妃和惠妃,其余人都叫回去了。 她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鬓发,又对俞嬷嬷道:“倒是难为她了跑两趟。” 说着宋贺兰靠向身后,又接过热茶淡淡饮了一口:“你让她回去,便说我不方便见人。” 俞嬷嬷犹豫一下看着宋贺兰:“说不定谢才人是过来投诚的呢?” 宋贺兰冷笑:“她投诚是想对付席容烟,现在最好是不要与她有什么关系,免得被她连累上。” “皇上可不是蠢的,席容烟真的出事了,皇上会不怀疑我?” 说着宋贺兰又看了一眼俞嬷嬷:“你安排几个华阳宫的宫人再为难为难她,再说些挑拨离间些话,我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第62章 想要她 殿外的谢雨眠听着宫人说皇后不便见她的回话,稍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皇后是最不愿席容烟得宠的。 上回皇后还问了她许多席容烟从前的事情,现在又不肯见她,是不愿帮她了? 她捏紧手上的帕子,咬着唇转身退了出去。 她回了华阳宫,从黄贵人那里出来的谭婕妤见了她,抱着手冷嘲一声:“又去含元殿姐妹情深去了?” “人家让你见着皇上没有了?” “不过珍嫔如今就是嫔位了,你还只是个才人,怎么珍嫔那么得宠,也没让皇上给你也升升位分?” 说着谭婕妤抱着手啧啧两声:“还以为你背叛了齐妃娘娘能得什么好处了,人家还不是没让你去关雎宫去?还厚着脸皮贴上去呢。” 这话简直如一把刀刺在谢雨眠心里。 她浑身被气得颤了颤,手心快掐出血来,却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谭婕妤,冷笑:“你那么热脸贴着皇后娘娘,那皇上瞧你了么?” “你又比我好了多少?” 说完谢雨眠淡淡看了谭婕妤一瞬间变了脸色的脸庞,这才稍微抒了一口气,又沉着脸抿紧唇进了殿内。 她看着屋子里比起含元殿明显敷衍的摆设,忽然心里生了一股怨恨的无名气,拿起手边的花瓶就摔了下去。 破裂声让她的神色有一丝狰狞。 现在她被后宫里所有人都当笑话般的看,她们又凭什么看不上她。 谭婕妤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前锋使,位分竟然也在她上头,竟然也敢对她冷嘲热讽。 她脑中忽然又一瞬间闪过高公公那天话。 她起伏的情绪渐渐平静,坐在圈椅上,听着雨声,微微沉思。 之后十来日,谢雨眠几乎日日上午都留在含元殿陪席容烟说话。 时不时总要提起之前的事情,玉竹越听就越觉得不妥。 再这么说下去,要是传到了外面怎么办。 这天夜里,她一边为席容烟绞着湿润的发丝,一边忍不住低声劝道:“要不主子往后与谢主子少来往些吧。” “谢主子总提从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席容烟坐在贵妃榻上,刚沐浴梳洗完穿着白色内袍,肩上披着粉色薄毯,身边放着炭火,光色温柔的点缀在身上,她手上捧着手炉,又低头看着面前的鸟笼子。 放在旁边的茶雾袅袅,扑在席容烟的脸颊上,屋子里的暖让她身上都放松下来。 指尖落在金色鸟笼上,看着里面的鹦鹉在小秋千上上下下的跳动,又撑着下巴看着出神,仿佛没有听见玉竹的话。 玉竹见席容烟不说话,心里又些些有些着急,弯腰在席容烟身边低声道:“这些天皇上都不怎么来了,万一皇上听了谢主子的那些话,觉得是主子心里记着别人呢?”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谢主子怎么还一直提起来,像是生怕主子忘了似的。” 其实玉竹也是鼓起勇气说的。 她知道谢家和席家一直交好,谢主子又是夫人的亲侄女,不该说这些话的。 只是这些日子她听着也实在难受,当初顾家的出了事,自家主子多伤心,谢主子也知道,还过来陪了两天,现在总提,又是为什么呢。 席容烟知道玉竹的意思。 她更知道表姐与她的关系不似从前了。 宫里还有人在传那些挑拨,她与表姐说了许多次那些话是故意挑拨,大抵表姐还是听了一些。 她心里深处并不想和表姐从前那么好的关系变的陌生。 所以表姐这些日来的时候,她都让所有宫人退下去,便是怕旁人听了她的话。 她低声道:“玉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 玉竹又低声道:“前几日皇上去了皇后那里后,这几日就不怎么来了,是不是皇上为着大殿下,又要常去皇后那儿了?” 席容烟侧头见着玉竹焦心的神色,倒是笑了下:“皇上总不能总是一直来我这儿的。” 玉竹担心:“皇上不来,主子难道不难受吗?” 席容烟想了想,又认真的摇摇头:“玉竹,我不难受。” “从我进宫那天起我就知道,皇上后宫里会有许多人,有皇后,有妃子,将来或许还有更多人,而我只是后宫里许多人中的一个而已。” “我也明白皇上待我极好,但我只需要做好我的本分,尽力抓住能抓住的便好了。” 说着席容烟又用孔雀毛逗了逗笼子里的鹦鹉,声音很轻:“我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太好,皇后娘娘应该想对付我,也怕我生下皇子,与太后一起与大殿下争太子的位置。” “她若针对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玉竹愣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安静坐着的主子,乌发上的一根玉簪单薄又光华。 在她心里,姑娘自小就是温慢的性子,大公子和父亲自小也仔细护着,什么勾心斗角也没见过。 她原以为姑娘不懂宫里那些人的心思,没有防备之心,现在听到姑娘这样认真的话,她便忽然放心了。 至少姑娘知道防着人了。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皇上过来的声音。 席容烟听见声音还愣了一下,抱着手炉站了起来。 皇上已经有三四日没有过来了,现在的天色其实也已经有些晚了,按着从前的时辰,席容烟早睡了。 今日沐浴洗了头,干发稍慢了些,这才没上榻,但也差不多干了。 她拢着身上披着的毯子才走到外殿,就见皇上大步往她面前过来,一靠近她便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往殿内走。 皇上身上还带着夜色的冷意,玄衣贴在她皮肤上,让她身上微微觉得有些冷。 魏祁也发现了,他看了眼殿内的炭火,又看了眼席容烟披散着的微微潮湿的发丝,抱着她坐在了炭火旁。 临近清明,是有些冷。 他的手放在炭火上烤了烤才又托着人往怀里按了按,又低头看着人捧着一只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细白的手指放在上头,指甲盖上还映了一层暖黄色的微光,瞧起来惹眼极了。 这些天他稍微忙碌了些,夜里知晓席容烟睡的早,也没有过来搅了她入睡。 今日本也晚了些,想着过来即便只瞧她入睡的模样一眼,他也能卸去疲惫。 魏祁的手指已情不自禁的捏着席容烟的手掌细揉,又将目光放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长睫如扇扑闪,唇畔胭脂色如海棠,她肩头披着的粉色绒毯上的仙鹤栩栩如生,里头月白里衣的暗花随着光色流转,一切在她身上都是温柔的恰到好处,美好的如一幅画卷。 他闭着眼睛,弯腰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收紧。 想要她。 身体无法抑制的想现在就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魏祁抑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欲望,他看着那红唇半晌,喉间滚了滚,又压下了腰。 第63章 嫌朕啰嗦了? 周遭全都是皇上身上的气息。 席容烟也能感觉到皇上正在靠近她。 她下意识的想躲,其实在皇上的怀里也躲不到哪里去,只能低头埋在皇上的怀里。 魏祁看着人埋在怀里露出的那一角晕红的耳垂,到底是克制住了。 他摸了摸她披散的发丝,已差不多干透,便拢紧她问:“现在入睡么?” 席容烟便捏着皇上的袖子点头。 魏祁抱着人去床榻上,又自然而然的弯腰抬起她的脚,为她脱脚上的绣鞋。 席容烟坐在床沿上,有些羞涩的将脚尖往里头缩,看着皇上在她面前躬身的模样,心里觉得一烫,小声道:“臣妾自己来吧。” 魏祁笑了笑,余光处见着席容烟微红的脸颊,依旧慢条斯理的为她脱绣鞋。 这一刻好似有一种无声的暧昧,席容脸怔怔看向皇上的侧脸,心跳快了快。 她在失神里很快被抱入温暖的怀抱,整个人被搂紧在皇上怀里,她晕晕欲睡,觉得异常安心。 魏祈看着在自己怀里半闭不闭的人,像是极困倦,心想着今夜该是又不成了。 他轻轻拍着人后背,哄着她入睡。 其实只要她心里有他,即便两人没有那种亲密,魏祈其实觉得也能挨过去。 只要她心的心完全属于自己,一切都水到渠来,他不想再如前世那般着急。 再做许多伤害她的事情。 怀里的人很快睡着过去,浅浅的呼吸扑到他颈上,异常安稳。 魏祈静静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手掌落到席容烟柔软的小腹上,他神色幽深,尽管不想逼她吃药,到底又希望她能快些怀上孩子。 当初席容烟与顾褞玉的第一个孩子,听说是怀了两年才怀上。 他与席容烟的孩子用了快半年。 好似她的身子没那么容易有孕,如今他又克制,许久才能与她缠绵一回,到底些微担心。 即便她已经是自己的人,还是担心。 他倒是巴不得她用太后给她的镯子,他也好有理由放肆。 第二日早上时,席容烟一睁眼便是皇上正看她的眼睛。 她眼底还有些惺忪,迷迷糊糊又低头往皇上的怀里蹭了蹭。 魏祈唇角已忍不住勾了起来,捏着她耳垂揉了揉,又道:“平日里你要无趣就去陪太后坐坐。” 说着他捏了捏那软腰:“朕明日要去祭陵不在宫中,等清明过后,朕再多陪陪你。” 席容烟埋着头,唔了一声,魏祈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了没有。 他又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见着她如懒猫眯着的眼睛倒是笑了笑,捏捏她软嫩的脸蛋:“我听说这些日你杏仁羹也不爱吃了。” “不是说你从前喜爱么,怎么又不爱吃了?” 席容烟这才瞪大眼看向皇上,没想皇上连这都知道。 从前的确爱吃的,可也抵不住皇上日日送来。 她犹豫一下:“就是没什么胃口了。” 魏祈便点点头:“朕待会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再给你开个开胃的方子。” 说着魏祈低头看着人:“烟儿,多吃一些,你本就有些瘦了。” 席容烟愣了下,她其实算不得瘦的,坐着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小肚子。 母亲也常说她爱吃奶糕,身上长了不少肉,还叫她少吃些。 可是皇上这么说,兴许在皇上眼里自己真是瘦了些,她亦听话的点头。 席容烟乖的像只猫,软绵绵又慵懒,魏祈实越发喜欢的不行,他搂着她让她趴在自己怀里,看着她黑亮亮清澈的眸子,又眷念的抚她脸庞。 一刻也不想松开她。 魏祈又道:“这几天倒春寒厉害,你下午去重华宫泡浴暖暖身子,那里的宫人你差遣就是,除了朕,也不会有其他人去的。” 后背上的长发都落在皇上的胸膛上,席容烟手指缠着一缕,眸光一抬就能看见皇上正看她的眼睛。 看得她脸发热,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魏祈有些不满意的捧着人脸问:“朕说了这么多,怎么也不对朕说一句话?” 席容烟茫然的愣了一下,她实不知道说什么。 在心里想了许久,又想皇上不能耽搁了上朝,才吐出来一句话:“臣妾服侍皇上穿衣吧。” 魏祈挑眉:“嫌朕啰嗦了?” 席容烟忙摇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魏祈却笑了笑,抬头吻了吻她下巴,又独自坐了起来。 魏祈让席容烟躺着再睡会儿,又独自走了出去。 席容烟的确没侍奉过皇上几次穿衣,开始那几次她还忐忑,后头她发觉皇上好似真的不用她,心里也就安心了。 那太医上午就来了,很快为席容烟把了脉,又开了药,倒不是什么苦涩的药,是养胃的药茶,倒能接受。 到了清明的第二日,后妃们参加完庭内祭祀,便能空闲两日。 皇后便按照往常准备郊祭,跟随皇上往鹿山行宫去住些日子。 这次随行的嫔妃都是五品以上跟随,谢雨眠并没有资格。 两人出来,谢雨眠忽然朝席容烟开口:“妹妹能让皇上让我也陪同一起么?” “进宫两年,还未跟随皇上出游过,再有妹妹走了,我一个人实寂寞。” 席容烟迟疑了一下。 上回她找皇上让表姐过来,皇上没有答应,这回找皇上,万一皇上又不答应怎么办。 不是又落空一件事。 她稍有些为难的看着谢雨眠:“要不我们一起去求求皇后娘娘吧。” 谢雨眠却忽然看着席容烟笑了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里最注重规矩,谁去都一样,求了皇后也没用的。” “但是皇上决定了就不一样了。” 说着她又握了握席容烟的手,落寞道:“不过妹妹不愿去皇上那儿说也没关系,我去不去的也没什么。” “刚才我不过随口与妹妹提一提,妹妹为难便罢了。” “我不过一个不受宠的才人,我去不去的也没什么要紧。” 席容烟默默看着谢雨眠脸上的笑意,虽是笑着,但笑意明显不是真的笑。 她到唇边要答应下去的话到底也没有出口。 她许诺下来,就怕没成。 变成如上次一样。 两人一路往回走,席容烟邀谢着雨眠去她那里坐一会儿,谢雨眠也摇摇头,说她累了,想要回去歇歇。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背影欲言又止,手伸在半空,到底又收回去。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感觉她与表姐之间好似中间有一些隔阂,再没从前那般亲近了。 席容烟在原地顿了许久,犹豫徘徊一下,还是往宣政殿的方向走。 不管怎么,便为表姐问一问。 若是成便好,两人许能将之前那事忘了,若是不成,她没答应表姐,也算不得没有办成。 第64章 你真不想朕? 魏祁正在殿中宣见大臣,高义来说席容烟在明德殿求见,他稍有些意外的挑了眉。 让高义先让席容烟先去内殿的书房等着,还不忘吩咐高义送去几碟席容烟爱吃的点心。 等到魏祁忙完往内殿去的时候,就见着人很是规矩的坐在角落处的一张椅子上,眼神没有乱瞟,也没有乱碰他的东西。 书房她都让她等在里头了,怎么会担心她会碰他的东西。 魏祁站在原地看了看人,见她微微低着头,手指尖滑在团扇上出神,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魏祁对席容烟的一切行为都了如指掌。 包括她的心事。 她历来是心善的性子,处处为旁人考虑。 前世里他见她越来越消瘦,曾经威胁过她,她要是不肯好好用膳,服侍她的宫人也不能用饭。 她吃多少,宫人便吃多少。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模样,看着他的震惊的眼神。 她一点点往嘴里塞,又呕出来,后来又生了场病。 太医说她是忽然吃的太急,体内受不了导致了作呕,要慢慢来才是。 其实最后那样的结果,都是因为他一步步逼着她导致的。 魏祁轻轻抬步,无声的走到那个正发呆的席容烟面前。 他弯腰抬起她的下颌,拇指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黑眸看着她抬上来的杏眸,低声问:“怎么想起这时候来找朕?” 席容烟只愣了一瞬,又看着皇上温和看她的眉眼,手指顿了一下,一伸手就环在了皇上的腰上,脸颊贴过去:“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魏祁挑眉,低头瞧着主动抱着自己的人,无声的倒吸了一口气。 前世里求她主动抱他一回,也是要闹好大一场的。 只是现在人肯抱他,到底也是为了别人。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乌发,冷清的眉眼清疏,又动作温柔的将人抱近了怀里坐着。 不管怎么说,她肯这般主动,他已经满足了。 他按着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肩膀上,余光扫过旁边的小案,上头他让人送来的果子糕点她也没碰,像是心事极大的样子。 从前席容烟爱吃樱桃,如今进贡来的樱桃他大多送去了她那里,瞧着像是人吃腻了。 手指从席容烟的后背落到她腰上,他低缓的开口:“想朕今日便留在这里吧,等明日与朕同辇去行宫。” 席容烟从皇上的胸膛处起来,又看着皇上现在的神情,虽是温和,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情绪来。 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特别是皇上看她的眼睛,虽什么也没说,却好似看明白了她。 她心里思量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臣妾刚进宫没多久,与宫里头其他人都不熟悉,只与我表姐能说得上话。” 说着席容烟顿了一下,期待的看向皇上:“这回能带上表姐一起么?”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他靠向椅背,又揉着她的手指,在席容烟看来似乎正在思索,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严肃。 那玄衣上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某一刻也让席容烟感受到了,那个在她面前一向温和的皇上的威严。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侍立的内侍影子在角落处投下的影子错落,席容烟紧张的手心出了汗,想着皇上万一不答应,她又该说什么。 魏祁看出了席容烟的紧张。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又看她:“烟儿,朕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就为她破例。” 其实早就猜到了结局,席容烟的心里这时候却微微动了一口气。 她也很懂事的没有再求,她心里也知道许多事情点到为止最好。 皇上毕竟是天子,不能一再要求天子改变主意。 她默然抬头看向皇上:“前些天天寒,臣妾这些日有些头疼,能不能不去?” 席容烟其实是真不大愿意去,她向来怕颠簸,呆在宫内还安静些。 魏祁蹙眉低头:“头疼?” 席容烟点头,她用手揉了揉眉心:“这是臣妾的老毛病了,一吹了冷风便头疼,也算不得是大毛病,养一养就好了。” 魏祁已不动声色的抿了唇。 他曾花了许多时间来了解她,却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 但他看席容烟低眉的模样,像是真的有些精神不好,到底也担心,又让内侍去叫太医来。 席容烟一愣,忙抬头:“也算不得什么,不用请太医来看的。” 魏祁看着她低低道:“还是为你看看。” “若你身子不好,这回行郊取消便是,朕留在宫中陪你,等你好了再去行宫。” 席容烟愕然的看着皇上。 她没想到皇上会为了她取消行程。 可明明已经安排好了,若是因为她一人取消,她心里亦过意不去。 她心里百转,来来回回理不出思绪来。 很快太医来为席容烟把脉,只是说她身子并无大碍,开了药方,喝两副便好。 席容烟便将刚才心里想的话便说出来:“臣妾的头疼并没有大碍,一人留在宫中等皇上回来也可以的。” “且宫里还有表姐陪我,臣妾也不会寂寞。” 魏祁抿唇,看了眼旁边的陈太医:“珍嫔的头疼,可能去行宫?” 陈太医一听皇上这么问,又听刚才珍嫔娘娘那话里的意思,好似皇上要为了珍嫔娘娘不去了,他心里飞快的思量,又忙躬身道:“去行宫二十里,若是不见风,及时吃药,并没有大碍。” 魏祁让太医退下去,又静静的看着席容烟。 他好整以暇的看她,好似要听她还能扯出什么理由来。 席容烟呆了呆,张张唇,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哑口无言。 好似她再说什么理由,都有些苍白无力。 她最后一丝挣扎:“臣妾留在宫里,让表姐替臣妾去可以么?” 魏祁默然,他眼神复杂的看她,又垂了垂眼,并不想让自己此刻的情绪显露在她面前。 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根本不在意他罢了。 那个对她并不真心的表姐,在她心里,也比他重要。 魏祁默了默,又看着席容烟问:“这回去簏山东宁寺行宫,朕至少会留在那里一月,你真不想朕?” 第65章 第一次这样对她 这话说出来的那一刻,魏祁也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多问。 他定然是得不到席容烟真心的回答的。 在她心里,或许依旧比不上那个早死的人。 魏祁并没有想去听席容烟的回答,他弯腰将下巴抵在席容烟的肩膀上,无人看到的阴翳的眼眸里情绪翻滚,又在闭眼时掩盖住所有情绪。 他与她十指紧扣,声音低沉:“烟儿,你若不想去,朕就让人取消行程。” “在朕心里,再没什么比烟儿更重要的。” 明明是温柔的话,席容烟的心里却在这一刻升腾起一股复杂又抗拒的心慌。 明明皇上这般为她迁就,甚至为了她连行郊祈福也取消了,为什么她却觉得像是另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她从心底便不喜欢这样。 这一刻的皇上,让她心里觉得微微的不适应。 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或许是她从心底觉得自己该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她即便不去,皇上也不会说连祈福也取消了。 两种情绪交织,她知道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也更并不想让许多人不快,其他人已经在准备了,若又因为她忽然不去,她是不想承受那些目光与背后的议论的。 她低头怔怔看着皇上紧握着她的手指,又听话顺从的答应跟着去行宫。 魏祁感受到他握住的手指在轻轻的后退,那是一种本能抗拒的动作,他沉了沉眼眸,用力拽住她的手,又抬起肩膀看着怀里的人。 侧坐在他怀中的人微微别着脸,身子即便挨着他很近,肩膀也是微微外斜着。 他看着她发上的那只流苏簪,又想起她枕下的那只桃花簪来。 他刻意的不去想,并不是他不在意。 而是他不想为难她。 可他送给她那么多首饰,从未见她佩戴过,现在她发上的簪子,哪个又是顾褞玉送她的? 她留着一个死人给的簪子放在枕下,是打算将心也一辈子锁在一个死人身上么? 也是。 她前世里不就是如此么。 即便他再有一世,他也晚了一步。 即便一月不见他,她也不会有任何在意。 他忽然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往里面深处小睡的软塌上走。 啪嗒一声,手中的团扇落到地上,席容烟惊颤,再回神,就是皇上平静无波的面容,却又好似含着无声的阴翳。 她眼前晃过雕龙金柱,闪过薄纱轻幔,最后是一间摆满藏书的屋子。 接着她被皇上放到了一张软塌上。 还不等她身子撑起来,皇上宽厚的胸膛便压了下来。 玄色的胸膛投下一片沉沉暗影,明亮的光线却落到她眼上,让她生出一股隐秘压抑的羞耻。 她一直手还半撑着,另一只手抵在皇上的胸膛上,她看着面前那一双暗沉的如墨海的眼睛,抵消了从前温和的样子,她忽然有一刻明白了为什么旁人会觉得皇上威严压迫。 此时此刻的皇上,高华又威严,脸上虽没有任何情绪,却能叫人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颤栗。 她看着皇上那双不动声色的眼睛,下意识颤颤一声:“皇上…… 只是她后来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面前的阴影压下来,她的唇齿很快被撬开,又感觉身上游走的那只手紧捏在她的腰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皇上第一次这样对她。 她即便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可现在还是白日,就在这一张并不大的小榻上,外头还有好几个太监站着,她微微的抗拒。 况且从前皇上都会细致温柔的过问她的意思,她与皇上虽同床共枕了许多夜,可真正那样亲密的时候也只有两三回。 她到底生涩,这样的皇上又让她有一丝害怕。 魏祁在这一刻并不想再压制心底对她的欲望,即便他一步步耐心的循序渐进,自己也没有在她心里留下过痕迹。 这身娇贵的皮肉,自进宫来他都好好呵护着,即便两人鱼水之欢,他也不忍留下太多的痕迹。 他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绪,一丝一毫都不肯再如前世那般为难她。 连与她亲热都怜惜的宁愿自己难受,也没有用过力气。 即便他看见她枕下的簪子,他也不忍心怪她。 他夜夜抱着这具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子亦不忍碰她,只是因为怕看见她一个躲闪和皱眉的神情。 魏祁此刻不想去看席容烟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用余光看一眼她,见着她难忍的别过脸颊,咬着唇,银色耳坠摇曳生姿,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唇,尽管身体已经叫嚣着控制不住,他还是又隐忍下自己所有的情绪,温柔的从她颈间慢慢吻下去。 这回他没再问她的意思,他很快将身体压下去,又吻向她的唇舌,解开她的腰带。 现在早已不同于前世,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更不用担心她如前世一样,过后会恨他。 光线随着正午日头升起越来越明亮,席容烟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她紧紧拽着胸前敞开的衣襟,雾蒙蒙的泪眼里像是无声的祈求。 魏祁握住她手指,按在她头顶与她十指紧扣,又弯腰堵住她喃喃求饶的话。 候在外头的高义倒是为难的转了几圈。 这还是皇上第一回在上午就临幸妃子的,还是在宣政殿内。 外头求见的大臣倒可以打发走,可这会儿午膳早已过了时辰,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他又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刚才动静可不小,这会儿像是没声了,他正准备进去问话,又听到里头皇上的低哼声,赶紧又退了出去。 这可还没完。 难得皇上居然有兴致这么好的时候。 之前还有人说皇上不好此事,让皇上多宠幸后宫,多增子嗣,这瞧着像么。 第66章 烟儿,都是朕的错 最后席容烟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带她去的明德殿的,睁开眼就见着自己正躺在皇上的寝榻上,身上还换了一身里衣。 而皇上就坐在她的身边,好似正在批阅奏折。 见着她醒来了,皇上就放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昏光下皇上的面容低垂,看她的眼里尽是柔和。 魏祁伸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低声道:“你在朕的怀里累的睡着了,朕就抱你过来了。” 说着他又对外吩咐一声,再托着席容烟坐起来。 这时候天还未完全沉下去,微微开始西沉的天色看起来也并不明亮,席容烟想起上午的事,又看皇上此刻已经衣冠整齐,正温和的看她。 与上午压在她身上阴郁的皇上的仿佛是两个人。 她身上还微微的有些疼。 之前皇上没有这么对她过。 她看着尽在咫尺的高华面容出神,又想起传言里说皇上喜怒无常的话。 魏祁见着席容烟失神,伸手从旁边接过小碗来,喂了一勺鱼羹在她唇边:“午膳时你睡了过去,朕不忍叫醒你,这会儿饿了没有?” 其实这会儿在昏昏下午醒来,并不觉得饿,反是身上的酸痛让她有些难受。 腿上一动,便是一股酸胀。 可面前送过来的勺子就抵在唇边,她还是张开了口。 又看着皇上:“臣妾自己来吧。” 魏祁低头吹了吹鱼羹,又送到她唇边:“你刚才累了,朕喂你就是。” 席容烟默然看着面前的勺子,又低下头去。 莫名的又不想去看皇上。 房间内只有勺子落在瓷碗上的声音,沉默了很长时间。 魏祁见喂的差不多了,又用热帕给席容烟擦了唇角。 他垂着眼眸,动作细致,又让席容烟对这样照顾她的皇上生出些许恍惚来。 皇上是真的对她极好的,平日里对她一如兄长照顾,总是慢声低语的说话,总是让她生出皇上脾气极好的感觉来。 可有时候皇上又神情幽深,捉摸不透,好似并不是那么好脾气。 她看不懂皇上,更不知道皇上对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思。 好似皇上处处都考虑她,但皇上也从来没答应过她的要求。 魏祁看了一眼又在出神席容烟,低声道:“今夜就留在明德殿便是,明日与朕一同过去。” “你还有头疼,马车后也跟着太医,方便照顾你。” 席容烟知晓明日是一定要跟着去了,她只是愣了一瞬,又点点头。 魏祁目光落在席容烟皎白领口内斑驳的红痕上,在细腻白净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他到底是没有控制住力道。 这会儿见了又有些心疼。 他又看着她问:“身上疼么?” 席容烟见皇上这么问,这会儿倒是真真有些委屈:“疼。” 魏祁便心疼的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垂下来的发丝,语气里含着愧疚:“是朕的错,朕下回不会如此了。” 席容烟埋在皇上的怀里,又闷声道:“臣妾不怪皇上。” “就是皇上下回能不能不说话便这样。” “臣妾吓着了……” 魏祁一愣,低头看下去便见着一张委委屈屈的面容,本就是仙姿玉色的人,委屈起来,看得他心发软。 前世的席容烟在他面前示弱过,卑微过,短暂的臣服过,却独独没有在他面前委屈过。 他那时候才知道,看起来那样柔弱的温顺的人,性子竟然也这么犟。 他压下腰,此刻心里唯有万般怜惜,心头那一丝怨怪还是散去,他其实没理由去怪她。 都是他在强求罢了。 他低抵着她额头,放下帝王的姿态软语低哄:“都是朕的错。” “也都怨朕……” “下回再不吓着烟儿了。” 说着魏祁握着席容烟的手指放在胸膛上,眸子看着她烟霞似的眼眸,为着她眼波里的委屈,他便放下所有的姿态,只盼着怀里的人能好受些,怜惜道:“烟儿要是怪朕,也打朕出气就是。” 席容烟的手被修长的手指包裹着放到了皇上的胸膛上,上面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指尖,她愕然的失神,又抬头看皇上的眸子,里面的怜爱愧疚她分明看得清楚。 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对她这般愧疚,还低语认错。 她的心微微一烫,又收紧了手。 她自然不能真的打,她刚才那样说是想让皇上别再那样吓她。 她摇头道:“臣妾没有怪皇上,皇上对臣妾极好的。” 魏祁抱着人按在胸膛,深吸一口气:“朕对你还不够好。” “对不起烟儿。” “再也不会这样了。” 低低怜语回响在寝殿内,声音是魏祁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声音。 又唤人送药进去,哄着为人上药。 不仅仅是高义,就连侍奉在帷幔外面的宫人都知道,里头的珍嫔娘娘绝不是短暂的受宠。 往后真不知道又会坐上什么位置。 第二日的时候,跟着随行的嫔妃们看着皇上牵着席容烟出现,眼里都是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能够一再留在皇上的寝殿,再被皇上牵着过来,连她们都想不到。 不由将目光看在了皇后的身上。 宋贺兰脸上却是端庄得体的微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来。 她走到皇上的面前,眼神只瞟过一眼席容烟颈上那精心遮盖过的红痕,便与皇上说后宫嫔妃的安排。 席容烟也知道自己再不适合呆在皇上身边,想要从皇上的手里挣脱,告退下去。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稍微一思索,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她站在其他妃嫔间。 浩浩荡荡的仪仗往西直门出去,各嫔妃两人一辆马车,都有自己的位置。 但席容烟却独独一辆马车,马车仅在皇后的后面,马车也大了一圈,显然更加华丽。 皇后这般安排,无非就是看珍嫔如今得宠罢了。 其他人嫉妒也只能嫉妒,半个字也不敢在外面说,等上了马车才窃窃私语。 席容烟自己也觉得这般安排有些不妥,也更不想要什么特别的对待,便过去问皇后换一辆马车。 席容烟自知没什么特殊的,她这样也坏了规矩。 况且这回随行的还有大臣,皇后这般做,旁的又怎么想,她不想惹非议。 皇后却看她一眼,笑道:“珍嫔昨夜在皇上寝殿侍奉辛苦,本宫这么安排也是顺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既没说什么,便是默许了,你不用担心。” 皇后说完这话,又上了马车,似是不欲多说。 回头又看了还在外面的席容烟一眼:“你也上马车去吧,别耽搁了行程。” 席容烟看着皇后的背影,又看一排马车等待着,只好上了皇后娘娘身后的马车。 齐妃看着外头席容烟与皇后说话那幕,放下帘子朝着身边的丽妃冷笑道:“瞧瞧她现在得意的,也不知道后头她被皇上厌弃后,又是什么样子。” 丽妃怀里抱着女儿,听罢齐妃的话只是道:“与我们无关便是了。” 齐妃皱眉:“你怎么说与我们无关这样的话?” “你忘了宋宁玉的下场了?”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后宫里只要有席容烟在,我们的位置就不稳,往后还要在她面前夹着尾巴,你甘愿这样?” 丽妃明白齐妃话里的意思。 怀里的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摇的铛铛作响,她道:“皇上如今正宠她,我们能拿她怎么办?” “她身后还有太后护着,可不能动。” 齐妃又是冷笑一声,斜斜看了一眼丽妃:“你还是这么胆小。” “难怪皇后娘娘也说你不中用,生的这般美貌,也生了小公主了,都没拢住皇上的心。” “这两年皇上去瞧了二公主几回?只怕直到现在,皇上连好好看一眼二公主都不曾吧。” 丽妃一愣。 这话微微刺痛了丽妃的心。 她不过是一个皇后娘娘身边曾经的的陪嫁侍女,后来又被在月子里的皇后送上皇上床榻的棋子而已。 这些年皇后觉得她没用,没有替她拢住皇上。 而皇上又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夜,外出归来的皇上一身冷气,她颤抖的端着热酒去服侍皇上用晚膳。 那酒里被放了催情药,本不是她甘愿的,是皇后给她的酒。 她在皇后身边近身服侍,怎么看不出来皇上冷的不近人情,凑上去怕不是性命难保。 可是又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只好大着胆子在皇上身边服侍。 那一夜,皇上饮了酒,又很快中了药。 那情药很烈,她主动脱了衣裳靠过去,其实心里已经觉得要是第二日皇上醒来,自己怕都要死了。 那一夜她不出意料的与皇上过了一夜,早上醒来时身边却早没了皇上。 她只是庆幸自己活了一命,后来她依旧服侍在皇后身边,皇上常在营地,即便回来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只是没想到,不过才那一夜,她却幸运的仅那一次就怀了身孕。 后来皇上登基,后宫本只有几人,如今她能在妃位上,也是靠着自己生下了公主。 她从来没有要争宠的心思,因为她早看得明白,不说自己身后无人,便是皇上当初临幸她,也根本不是对她有喜欢。 皇上一直不曾看过她的女儿,她也根本不怨怪,皇上不喜欢这个女儿,是根本没瞧上她。 她现在只想守着自己的女儿好好在深宫一角活下去,不想参与那些争斗,那些也与自己没有关系。 丽妃低头摸了摸怀里孩子柔嫩的脸蛋,又低声道:“我本是没用的人,皇上不来看玉婉,也是玉婉受了我连累没有福气,不得她父皇喜欢。” 齐妃冷眼瞧了丽妃这副容貌美艳,又怯怯诺诺的样子十分不屑,开口道:“你自己不争气想着明哲保身,就不为二公主想想?” “也想让别人往后瞧不起二公主?” “等着吧,等含元殿那个生了孩子,皇上眼里更没二公主了,不受宠的公主,背后又有一个无用无宠的母妃,二公主长大了谁愿意娶?” “你即便不给自己筹谋,孩子也不顾了?” 丽妃看了齐妃一眼,默然低头没有说话。 她心里明白宫里这些是都是浑水。 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才偏安一隅,她又有什么底气去与珍嫔争皇上的宠? 家世出身便比不上,更何况珍嫔身后还有太后。 再说从前皇上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现在也是一样。 她本就是没本事的人,唯一的本事就是隐忍跟随,孩子才不会被连累。 齐妃那事她也看得清楚,皇上不管后宫的事情,能越过皇后,在珍嫔进宫的第一日就将齐妃降了品级送去延秋宫,她只确信皇上应该是真的在乎珍嫔。 她不可能去对付珍嫔的。 但她面上依然做处软弱为难的样子:“即便我不甘也没法子,皇上也不来我那儿去。” 齐妃伸手逗了逗丽妃怀里的孩子,冷笑道:“这宫里总不能让那人一直得宠不是?你还有孩子,皇上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总要来看看你的。” “皇后娘娘难道不帮你?” “你这般的容貌,丝毫不比珍嫔差,这回去行宫,不也是你机会?抱着二公主多去皇上面前走动走动,或许皇上念旧情呢?” 丽妃抱紧怀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齐妃:“我试试吧。” 簏山行宫离京不过二十里路,黄昏时便能到,中午稍停,再赶路。 席容烟的马车宽敞又柔软,还有张不大的小床。 她身上还酸软着,本是初尝情事,昨天皇上的动作虽然也温柔,太久也受不了,这会儿小腹还难受,就趴在小床上,一边让宝珠给她揉腰,一边又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昨夜她做了梦境,她许久不曾梦见那个男人了,可她昨夜又梦见了。 她梦见她被迫坐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被他一口一口往嘴里喂进东西。 他一声声问她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他低沉的声音沙哑又阴冷,像是鬼怪低语一般,透着股阴森。 她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得见昏暗里那双阴沉又冷酷的眼睛,泛着血红的血丝,狰狞的吓人。 第67章 核吐在朕手里就是 席容烟半夜被噩梦吓醒,她看着昏暗的床帐,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又觉得那双瘆人的眼睛还在看着她。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那幕。 梦里的她身体痛苦的蜷缩,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还是阻止不了那个男人的动作。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样恐怖吓人的梦境,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即便身后是皇上宽阔的胸上,皇上的手也一直紧紧搂着她,她也依旧害怕。 睁着眼毫无睡意的熬了半夜,这会儿又开始困了,开始打哈欠。 玉竹还在身边低声说话:“今日皇后娘娘这般安排,瞧着是宽容大度,可难免也将主子推往浪尖上。” 说着她又叹息一声:“主子可千万小心些皇后,那绝不是表面看着那般温良的。” 席容烟闭着眼,低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时候马车忽然一停,很快高公公的声音就透过帘子传进来:“珍嫔娘娘,皇上让小的来请珍嫔娘娘过去。” 席容烟本来就懒洋洋的躺下了,想要好好的睡一睡,这会儿根本不想动。 可外头高公公来请她,她也忙应了声。 玉竹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的高公公客气说了一句:“劳高公公等等,我家主子收拾妥帖了就去。“ 高义在外笑道:“珍嫔娘娘慢慢整理便是,不着急。” 玉竹这才放下帘子帮着席容烟收拾起来。 因为趴在小床上,身上的桃夭色的裙摆有些发皱,发上的首饰些微有些松了,连半张脸都压了小小的印子。 玉竹忙扶着席容烟起身收拾,身上的裙摆繁复又厚重,整理半晌,又替席容烟理了理头发,才扶着席容烟下马车。 席容烟跟在高公公身后往皇上那边去的时候,就看见路过的马车帘子都掀了起来,里头的人都在看她。 唯有皇后娘娘那边的帘子始终放下的。 到了最前头皇上的那辆马车,席容烟低头提着裙摆,在旁边宫人下搀扶下上了马车。 宋贺兰端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神情无波。 倒是旁边的俞嬷嬷看向她道:“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宠她。” “只是皇上不理会娘娘,却叫珍嫔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合规制?” 宋贺兰淡淡笑了笑。 是的,她也没有想到。 皇上在这样的场合里,当着这么多嫔妃,和随行官员的面,将席容烟叫了过去。 皇上都不在乎别人议论,她提出来也不过自取其辱。 况且这回虽是行郊祈福,也是皇上要在麓山小住散心,哪个人这时候去说不合规制? 皇上那样的人,真要宠爱一个人,也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 但其实皇上宠席容烟,她本也不嫉妒,早就不嫉妒了。 只要席容烟没有孩子就好。 谁有皇子都行,席容烟是不行的。 宋贺兰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划过茶盖。 今日因出行,席容烟的装扮稍正式些,发上带了鎏金冠,两边一对云形金累丝宝石掩鬓,耳下一对快垂肩的点翠珊瑚松鹤耳坠,虽是沉甸甸的,但瞧起来便是宠妃的派头,又衬得容色更明艳了些。 她虽是温婉雅致的相貌,明艳起来却愈发叫人移不开眼,旁边的内侍偷偷瞧了一眼,也是该珍嫔这般得宠,宫里的妃嫔见得多了,这般容色气质的也唯有这一个。 席容烟本低调的性子,不想惹注目,刚才走过来,那些目光她用余光瞧了,也知道并不友善,提醒着她在深宫里处处小心。 又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万一不再得宠,恐怕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她怀着心事,困意消减几分,摒息上了皇上宽敞的马车。 她才刚进马车内,还未问安,手臂就被一双伸来的大手拉了过去,身子就跌倒进一个温热的怀中,步摇摇晃轻响。 马车开始行驶,魏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落到她微微有些疲倦的眼底。 她昨夜半夜惊醒后就一直在他怀里小心的动来动去,自然是没睡着的。 也不知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她耳边的耳坠随着马车微微摇晃,烟水眸半抬,手指还紧抓在他衣襟上,像是受惊了的小猫,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拿了一颗樱桃喂入她唇边:“朕的马车更宽敞,日暮时才到,困了就在朕怀里睡一会儿。” 席容烟张口咬了樱桃,又看着皇上半明半暗的脸,忽然又有了些许争宠的心思了。 不管皇上宠她多久,其他人怕是都恨她了。 她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人。 总不能一直被动。 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些抗拒这样的心思,本不是想要一心往上爬的人,但总要为自己想。 皇上现在对她好似也是真的喜欢。 她心底纠结徘徊,又伸出手环住皇上的腰,本想说两句撒娇讨皇上喜欢的话,却犹犹豫豫觉得羞耻说不出口,又只埋在皇上的怀里点头。 她想着皇上宠她时便好好表现,能到哪地步便到哪地步,只要不犯错,将来她不受宠了,再考虑其他的。 魏祁发觉现在怀里的人好似格外温顺,环在他腰上的手让他呼吸一紧,又低头深深看着怀里的人。 他将手伸到她唇边:“核吐在朕手里就是。” 席容烟看了眼面前的手指一愣,又咬着樱桃核抬头,她看到了皇上宠溺的神情,一如从前韫玉哥哥也为她接樱桃核一般神情。 那时她才十二岁,她一边坐在石桌旁看韫玉哥哥和大哥下棋,一边贪吃樱桃,不过一会儿,一碟子都吐满了核装不下了,丫头重新去拿碟子时,韫玉哥哥便含笑将手伸到她面前,叫她吐上去便是。 那一日的阳光明媚,对面大哥挪俞的含笑,再回想起来,仿佛并不是许久的事情。 玉竹说表姐勾起她伤心事,其实也是她还没忘记。 她下意识的想推开皇上的手,要起身吐在碟子里。 只是她起身的动作被皇上按在肩膀上的手指压住。 皇上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那只修长的大手又放在她面前,好似并不容拒绝:“烟儿不必起身。” 席容烟怔了怔,这回听话的低头,将贝齿间早咬的干净的核吐了出来,带着一丝莹亮的水润,正落在皇上的手心。 第68章 烟儿梦见什么了 魏祁看了看手掌里的小核,放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紧了一分,又放在了碟子里。 他重新拿了一颗又喂她:“昨夜做噩梦了?” 席容烟咬着樱桃,含含糊糊的点头。 魏祁挑眉看着席容烟含糊的神色,耐心接了她吐出来的核又问:“烟儿梦见什么了?” 席容烟一顿,想着那噩梦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臣妾梦里有一个人很可怕,臣妾总是梦见他。” 魏祁的目光一顿,后背往后靠去,将席容烟的身子按着跟着靠近他怀里。 他依旧慢悠悠的给他喂樱桃,一边又问:“梦里那人是谁?” 席容烟摇头:\"臣妾看不清他的样子。\" 魏祁幽深的目光低垂,指尖放在席容烟饱满又水润的唇畔上,那里幽幽散发着樱桃的清香,与她身上淡淡的暖香气,他摩挲她唇角问:“那他对烟儿做了什么?” 席容烟便道:\"臣妾梦见他逼着臣妾吃东西,臣妾吃不下了他却一直喂,骇人的很。\" 魏祁的手指一顿。 他眼色复杂的静静看着席容烟的脸庞,又直起身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烟儿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席容烟摇头:“臣妾也不知道。” 说着席容烟低头埋在魏祁胸膛上:“梦里那人的眼神可吓人了,臣妾真的不想再梦见他。” 魏祁抿唇轻轻拍着席容烟的后背,低低哄道:“往后朕都陪在烟儿身边,烟儿不必怕。”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又赫然在眼前,吓得她又睁开了眼。 魏祁不动声色的看着怀里的人,见着她微微发白的面容,知晓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他想起从前似曾相识的那幕。 这是席容烟的噩梦,那那个时候亲身经历的席容烟,是不是也异常恐惧。 他抿紧唇,低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又轻语抚慰:“没有人能这般对烟儿,再也不会了。” 这话他说的很轻,轻的又像是自己的喃喃自语。 马车在暮色时分到了麓山东宁寺,席容烟一路就睡在皇上的怀里。 她醒来的时候,皇上的手还轻轻拍在她后背上,像是就这么抱着她一路。 可皇上却依旧没有什么疲态,依旧动作从容的牵着她下马车,甚至下马车前还为她整理了有些皱了的裙摆。 麓山的东宁寺是皇宫行宫御苑,先帝也曾经常在此小住,里面早已安排妥当,迎接人的跪在门前黑压压一片。 随行的侍卫过去站在入口两处,此刻火把已点亮,将一切都照得明亮。 魏祁自始自终牵着席容烟的手踏进去,往里面养心苑走。 养心苑坐落在寺庙与错落着亭台楼阁的小溪间,最里面还有一处湖心斋,四周都是湖水。 养心苑是皇上住的地方,而后妃的寝居都在南苑。 皇后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每个人住在哪间屋子都安排好了,有人引着过去。 席容烟因为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就直接去了皇上的住处养心苑。 皇后的位置就在隔壁,其他人都同住在南苑里。 皇上好似有事要忙碌,仅仅对席容烟说了一句让她先去沐浴了入睡,不用等他便走了。 独留席容烟一人站在屋内。 席容烟看了一眼周遭,好在宝珠和玉竹也跟着她过来了,她松了口气。 养心苑极大,寝屋前门便是湖水,后门推开又是一处幽静的园子,还有小桥流水,藏书楼,平桥,楼阁。 此时夜色微沉,一切景色看不真切,只在廊下的微弱灯笼光线下可窥见一丝景物。 迎面飘来花香与树叶的清新香气,也觉得心旷神怡。 身后的侍女过来请席容烟去沐浴,她才跟着侍女穿过重重屏风和帷幔,进到一间屋子大的浴房。 地上铺着白玉砖,中间的浴桶怕是三四个人都装得下。 上面铺了一层海棠花瓣,两边跪着侍女,一人捧着毛巾,一人捧着香膏。 又见浴房角落处还站着两名侍奉的侍女,席容烟极不适应,叫人都出去,留下玉竹和宝珠就好。 等泡坐在浴桶中,因为水多,热气散的没那么快,泡了许久水也是热的。 她闭上眼睛,被热气熏的懒洋洋的,又与宝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玉竹看着席容烟身上的红痕,腰上那一块还微微有些发青,不由道:“怎么留了这么多。” 又对席容烟担忧道:“主子的身子可吃不消。” 她又犹豫:“要不劝劝皇上节制些?” 席容烟趴在浴桶边缘,在雾气缭绕的白雾中没说话。 她心里明白她与皇上没有几回。 之前皇上都很温和,一回后就抱着她睡了。 唯有昨天那一次,皇上如同变了一个人,她才知道这事原来还会有这么久,到最后难捱的很。 她轻声道:“你别担心,昨天……” “昨天……” “应该是皇上梦魇了。” 这是席容烟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皇上曾说他有魇症,她之前见到过皇上魇症时的样子,当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想皇上昨天或许也是吧。 今日皇上抱了她一日,细致温柔的照顾她,不像是昨天抿着唇一直不说话的皇上。 席容烟沐浴完换好衣裳,又趴在床榻上由宝珠给她干发。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她这会儿没什么睡意,又侧头看见屋子里好些书架,便让玉竹给她找找有没有她爱看的杂记来。 玉竹过去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回来与席容烟说,书架上都是些兵书地志,和经部史书。 说着玉竹将一本《郡斋读书志》放到席容烟面前:“奴婢也只找到一本或许主子喜欢看的了。” 席容烟拿过来翻了翻,全没有兴致,又扔在一边不看了。 又想皇上那般沉默寡言,有时候看起来又很严肃的人,应该是不会看那些江湖杂记的,就歇了心思。 又看屋子里虽处处布置的精雅,却也一板一眼的,没有什么有趣味的东西。 况且这里还有侍女在,便是说话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说,还不如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在。 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席容烟仍睡不着,又问玉竹时辰,才知道已经快亥时了,极晚了。 皇上还没有回来。 她撑着头,看着宫灯摇曳,打了哈欠,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魏祁回来的时候,席容烟其实还是半睡半醒。 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没有吵醒她,又脱了外袍去沐浴。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差不多快睡着了。 他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人许久,头发微微的湿,本来还想让她也替他擦擦头发的,这心思到底也歇了。 视线又落到席容烟微微松开的衣襟下的红痕,他又伸手从旁边拿过药膏,垂眸轻轻的为她擦药。 第69章 孤立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的时候,身边早没皇上的身影。 她摸了摸身边,还残留一点微微的温度,告诉她昨夜皇上是睡在她身边的。 她惺忪的坐起来,身边早候着的侍女就过来床边为席容烟洗手擦脸,又去拿衣裳为她换上。 玉竹过来帮席容烟换衣,席容烟小声的问:“皇上多早走的?” 玉竹低声道:“皇上卯正就起身了,在前苑的殿内听政,今日要祈福,主子也快些穿戴好了素服往皇后娘娘那里去。” 席容烟听罢,忙穿戴好便匆匆往皇后那儿去。 幸好她不是去的晚的,可众人眼光都落在她身上,虽没有窃窃私语,但感觉也是不好的。 皇后等人齐了交待了几句祈福的仪式,又带领后妃往寺庙去。 前面宫女执香,两边太监仪仗护卫,僧人唱诵祝文,再三跪九叩礼。 后妃与皇上祈福的地方是两处,席容烟上午祈福完了,跟着后妃一起回了自己被安排的屋子,又重新换衣。 只是祈福完需要斋戒三日,所以她依旧穿着素衣,发上用银簪固定。 中午送来的膳食都是些清淡小菜,她倒是喜欢。 虽是简单一间屋子,但窗外的几支淡黄色迎春花探入窗前,往前看又是深处一片绿意,微微清风吹来,是皇宫内没有的景色。 与她在席府从前的院子里一样,也种了许多迎春花,这般看着倒是熟悉的景色。 下午时玉竹问她:“主子要不出去走走,听说这里的景色宜人,去瞧瞧吧。” 席容烟其实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们这些后妃,妃位以下的住在一个院子,每人一间屋子,她隐隐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三两的说笑邀着一起出去。 自然没人来邀她。 她虽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但从前也有闺中密友,不管什么宴会场合,也有说话的人。 心里犹豫一下,想着没有睡意,出去走走也好。 她去了园子,远远看见不远的处水榭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妃嫔,她们又不能随意出南苑,席容烟远远看了许久,还是没有过去,又独自往深处的竹林走。 哪想半路碰到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正哒哒的往席容烟身上跑过来,撞到她身上。 席容烟忙弯腰去抱着那小女娃在怀里哄,又看急冲冲追过来的宫女一边对她行宫礼,一边又朝着她怀里的孩子喊二公主。 原这是二公主。 席容烟听说过皇上还有一位公主,但从来没见过,现下一见,倒能看得出来养的极好,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丽妃追过来就见到席容烟抱着她女儿玉婉,而玉婉又像是喜欢她,在席容烟怀里丝毫没哭闹。 她朝着席容烟强笑一声:“婉儿调皮,可冲撞了你?” 席容烟忙抱着小团子起身摇头笑道:“二公主极可爱的,原该我赔罪的,走急了忘了瞧脚下。” 说着席容烟要将怀里的团子还回去:“丽妃娘娘别怪罪。” 丽妃笑了下,她与席容烟的接触不多,但这一月多来她在旁边默默看着,其实能看出席容烟一些性情,不是娇纵的。 这会儿看她爱护的将自己女儿抱在怀里,说话低调谦逊又动听,也有好感。 她伸手接过来,可小家伙却紧紧拉着席容烟的衣襟不愿撒手,还伸手去抓住了席容烟脖子上的白玉宝石璎珞。 席容烟低头,原是二公主喜欢她的璎珞。 她笑:“原二公主喜欢,我送与二公主便是。” 丽妃忙道:“怎能要妹妹的东西。” 又叫玉婉赶紧撒手。 可小家伙却紧紧抓着,委屈的哭起来,声音糯糯:“婉儿喜欢。” 席容烟想起自己也有一个小侄儿,也是这般可爱,便道:“二公主喜欢这条链子,也是这链子寻着喜欢它的主子了。” 说着便叫宝珠去解下来,拿去给二公主。 丽妃本是不好再推脱了,又见席容烟是真心想送,正要答应时,余光忽然又见着远处水榭廊上皇后往这里看来的目光,顿时后背生了一层冷汗。 她忙一把将玉婉从席容烟的怀里抱过来,又对席容烟道:“婉儿当不起妹妹这样贵重的东西。” 说罢,抱着孩子便走了。 席容烟顿在原地,看着丽妃匆匆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仿佛还有小家伙摸过的温度。 她往旁边看去,远处水榭上,皇后背对着她,旁边围着好几个嫔妃,依稀有说笑声传来,独独她这里冷情。 她收回目光,拢着袖子默然往前走。 刚才丽妃的动作,她隐隐察觉到是为什么了。 才走了小半刻便听到前头隐隐有说话声,她本想折身的,却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听里面一个声音道:“你也是没脑子的,这宫里没人与她套近乎你还不明白原因?” “她那关雎宫空了那么多间屋子都舍不得分一间给她表姐,她连她表姐都防着,能顾着你?” “再有瞧瞧皇上多宠她,昨儿皇上牵着她下马车那幕你没瞧见?听说她表姐还让她去求皇上带着她一起来,左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瞧她愿意么?” “你还是当心些她,她心思可深着,没手段怎么笼络住皇上的心?” 席容烟的步子一顿。 另一人道:“你小声些吧,万一被她知道你说了这些话,去皇上那儿告了状,你忘了贤妃的下场了?” “她身后有人撑腰,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玉竹要过去让她们别乱嚼舌根,席容烟拉住她,淡淡道:“她们的这些话也并不要紧。” “后宫多是潜邸里的人,也是皇后那边的人,也没必要和她们论什么长短。” “走吧。” 席容烟的确不在意,即便没有这些事,那些人也会拿其他事情来说。 席容回去一直呆到了夜里,晚膳时皇上派人来传她过去,她才起身稍微整理了出去。 半路上又碰着了摘花的二公主,席容烟还没过去,丽妃已经让人抱着二公主快速的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席容烟的步子一顿,看了丽妃的背影一眼,又往前走。 皇后这是要让所有人疏远她了。 她去养心苑的时候,皇上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她了。 这是一处敞亭,四周垂着纱幔,琉璃灯笼挂了一圈,在沉下去的暮色里,带去朦胧温暖的光色。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的脸庞,又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第70章 不是她的错,是他太着急了 席容烟过去坐在皇上身边时,才刚一坐下,面前的碗里就被皇上夹了菜过来。 “多吃点。” 席容烟拿起筷子,抬头看向皇上,又看向碗里的菜,是她喜欢吃的笋肉,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为皇上夹了皇上喜欢的菜。 魏祁看着碗里的,又挑眉,静静看了席容烟两眼,又看她垂眸的安静神色,今日在园子里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 他今日没空陪她,知道她从园子里回去后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了。 他若有所思。 用完膳,魏祁牵着席容烟去他的书房,站在一处书架前,魏祁从里面抽出一本杂记放在席容烟手上问:“喜欢么?” 他昨天看到枕边的书册,稍问了内侍两句,知道席容烟没怎么看,才想起这里没有她感兴趣的书册,又派人去为她骑马送来。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书,又看了看皇上,原来皇上竟在意她这些小事,不由心下感动,小声道:“臣妾喜欢。” 魏祁便放心了,牵着席容烟又去桌案前坐下,让席容烟在他处理政务时,陪在他身边看书。 两张椅子并排着,并不是一对,显然是后头让人搬过来的。 席容烟坐在上面,翻了翻手上的书,又情不自禁抬头看皇上侧脸,紧抿的唇角还带着一丝严肃,也丝毫影响不了俊美的面容。 她的面前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乳酪糕和杏仁茶。 皇上的话虽少,却每一样都为她考虑的周到。 她捧着杏仁茶,看着皇上的侧脸出神,又想着下午时听到的话,和那些疏离的眼神。 看了半晌,又回头翻了翻书看了好几页,再回想竟也想不起来看了什么。 魏祁时不时用余光扫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安静看着书,才收回目光。 身边的人挨着他,柔软的暖香就在身边,带给他比安神香更有用的心静。 只要知道她陪在身边,心底也是微微雀跃的。 他很想将这种喜悦展露在她面前,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能让她明白,他唯愿意让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 魏祁并没有忙多久,他看了看天色,问她:“去池子里看鱼么?” 席容烟瞧现在天黑了,愣了下:“现在么?” 魏祁笑:“自然。” 说着他站起身牵着她起来:“这会儿去看也是时候。” 席容烟被皇上牵着出去,是养心苑后院的一处水榭。 一路宫灯跟随,皇上牵着她上了廊桥,走到水榭上,又往水里撒了一把鱼食,登时没多久一群鲤鱼便来了。 席容烟侧身坐在位置上,手搭着围栏往水里瞧,见着一只红色的大胖鲤鱼快胖成了球,忍不住盯着好奇的问:“怎吃成这般的。” 魏祁笑了笑:\"估摸着是太贪吃了。\" 魏祁又让人拿来一盏长明灯来,橘红的光线映亮他面容,那双历来沉寂的眸子里倒映出火光,将那双墨色眼眸映亮。 席容烟看着那双眸子,隐隐可以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听皇上问她:“烟儿,有愿望么?” 席容烟看着长明灯下的字条,又看皇上将一支笔放在她手上:“烟儿的愿望可以写下来。” 席容烟接过毛笔,犹犹豫豫看了皇上一眼,又小声问:“那皇上看么?” 魏祁顿了下又笑开,将纸条取下来递给席容烟,又转过身去。 席容烟便提笔很是认真的写下一行字,又折起来坐去皇上的面前将字条缠起来。 魏祁看了纸条一眼,又看着面前低头绑字条的人,明亮的火光映亮她面容,她的鼻尖与下巴都映出橘黄,认真的动作有少女的天真,这时候的她最最娇艳。 也最最清澈明净。 他虽然很多时候能看透她,但也最无可奈何她。 席容烟将纸条绑好,又看向皇上:“是臣妾放么?” 魏祁将长明灯放在了她手上。 席容烟看了看池边,又问皇上:“臣妾能去池边放么?” 魏祁低低嗯了一声,便看着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抱着长明灯走去了池边。 池边湿滑,他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站起来,又看见灯下她眼里的笑意,顿住了动作。 他是极少能见席容烟笑的,即便他常常在意她的情绪,也很少见她有笑意。 他的心砰然一跳,又伴随着那缓缓升起的长明灯,缓缓的沉寂,如伸手捉住了一缕暖风。 魏祁缓步走到池边的席容烟身边,看着她仍抬头看向长明灯,他听见她轻轻的声音:“臣妾小时候最喜欢放长明灯了,臣妾写了许多愿望,总是会很快实现。” “后来臣妾发现,是大哥偷偷去将长明灯捡回来,又偷偷看臣妾的愿望。” “长明灯飘的很远,后来臣妾便不让大哥去捡了。” 魏祁垂眼,抬手为席容烟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她眼角渐渐晕染的红晕,他的手指落到她眼尾,擦去那里的湿润,又轻轻抱住她。 想着她大抵是想家里人了。 前世席容烟进宫后便常要见她母亲,他从来没让,是怕她更眷念外面,一颗心定不下来,不想安心的呆在他身边。 他抬头看着那只渐渐飘远的长明灯,默然无声。 他眼前仍旧是席容烟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的愿望。 会是什么。 夜风带着春日的温柔,魏祁依旧怕席容烟冷着,他将他的斗篷为她系上,悄无声息的希望润进她的心里。 又握紧她的手指,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她。 魏祁牵着席容烟回去的路上,他听到身边细小的声音:“臣妾一直住在皇上的养心苑,会不会不合规矩?” 魏祁默默看了席容烟好几眼,刚才在用晚膳时,她也低着头,心事一眼能看穿。 他的人在暗处都跟着她的,她们冷落她,他知晓。 但那些本不是重要的女人,他现在没法给她承诺,但终有一天,后宫里只会有她一人的。 她会与他并肩。 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将来的太子。 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第71章 烟儿,今夜可以么 魏祁在夜色里抿了抿唇,又继续拉着席容烟往前走。 “烟儿,朕眼里的规矩才是规矩。” “你也不用担心任何人如何看你。” 两边的山茶花已经开出了花苞,夜深露重,枝叶扫在裙摆上,席容烟的手被皇上紧紧握住,跟随着他沉稳的步伐,仿佛不需要害怕一切。 宫灯晃过重重花影,春日的暗香浮动,隐隐有虫鸟声与树叶沙沙声。 随行宫人的脚步很轻,很浅,席容烟在静悄悄的夜色里抬头,忽明忽暗里,面前金冠柔和的透出尊贵。 皇上高大的身影笔直如修竹,她头一次觉得皇上也雅致清峭,风骨嶙峋。 这样的皇上更像是一座沉默又庞大的山峰,慢慢用阴影遮盖,细润无声。 回去寝屋后,席容烟又发现屋子里的花瓶里又插满了花,将沉肃的布置变得有几分温度。 她站在一处根艺香几上看着一只玉壶春瓶里的梨花与杜鹃,煞是好看,没想到插花人能想到这般搭配。 这时候身后一热,腰间很快被搂住,皇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稳低缓:“朕随意插的,你喜欢?” 席容烟想不到皇上竟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她有些吃惊的回头问:“皇上也喜欢插花么?”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好奇抬上来的眼眸,他低笑了下:“这是朕第一次插花。” “路上见着梨花,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折来了。” 席容烟又好奇的问:“那杜鹃呢?” 魏祁笑:“随手一并摘的。” 席容烟又回头,拨了拨一片梨花瓣,然后身上忽然微微有些僵硬。 因为她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抵着,她好似猜到了是什么,手上微微一抖,脸颊发热。 又听身后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烟儿,热水放好了,该沐浴了。” 席容烟又羞涩的点头,却不敢回过头去。 只是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好似不愿放过她,将她转了过来,抬头迎上的是皇上低垂的黑眸:“朕随手插的插花就这么好看?” 席容烟哑了哑,视线不敢往下看,含含糊糊的点头,又紧张的捏着袖口问:“那皇上先去沐浴么?” 魏祁一顿。 他原是想两人一起的。 大抵是他暗示的不够。 他又看席容烟红润的脸庞,青涩的眉眼盈盈看来,还有一丝羞涩,他又哑然。 与她紧贴时,他脑中总会浮现一些旖旎的遐想。 是因为他的欲望从来没在她身上满足过。 还有前世里从未得到过她半分温存,如今便贪婪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不曾得到过的遐想。 但在他面前的不是前世的席容烟,她含苞欲放,旖旎又纯澈,初初有情事,自然不是如他那样渴望的。 魏祁后退了一步,他克制的抿唇,又看她:“你先去便是,沐浴完先去睡,朕先去书房。” 席容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已经转身。 席容烟沐浴完睡下去时,迷迷糊糊就感觉到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身后贴上来。 微微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喘音从身后传来:“烟儿…… 席容烟只觉得后颈被吻住,那湿热的吻还在往下,又碰上她敏感的后腰,叫她颤了颤,有些受不住。 魏祁慢慢压在席容烟身上,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那双半眯的眼里眼角盈了泪光,他温柔的吻下去,又压抑的低喘。 再咬上她的耳垂。 喃喃在她耳边低语求欢:“烟儿,今夜可以么?” 席容烟早被魏祁吻的晕乎乎的,面前的暗影沉沉,龙涎香的味道包裹住她全身,让她连思考的空隙也没有。 她恍恍惚惚的睁眼,眼前是衣襟松散的胸膛,侧头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撑在她枕边,如一个牢笼让她逃不开身。 耳边细细的舔吻让她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手指捏在男人衣襟上,连应答都不知晓。 魏祁早忍耐的满头大汗。 可又想起前世里席容烟总喊疼。 前几回他都忙碌了许久,才堪堪让人满意,连重点的动作都不敢,就连换个姿势人就喊着受不住,那日在宣政殿他虽要了她许久,可真正幸苦的人却是他,半点不敢放纵自己。 这会儿见人眼冒春水,才觉得该是到时候了,才又吻又哄的抬身。 帘帐内很快晃动起人影,内侍都退去了外面,忙碌着又去准备热水。 半夜里,一切才寂静下去。 魏祁静静抱着又睡过去的席容烟,怀里的人太娇气,没一会儿就喊着不要,他深吸一口气,又吻了吻怀里的人,只能靠自己。 夜深人静,魏祁沐浴后披着外袍走到书房,桌面上已经静静放着一个信封,他靠坐在椅上,拿过信封打开,里面的纸条是席容写下的心愿。 魏祁顿了一下,又将纸条缓缓展开。 上面的字迹娟秀规整,只有短短的几字:顺遂太平。 魏祁的神情一顿。 高义又站在一旁低声道:“今日宫里头来了信,说谢才今日去了含元殿去,在珍嫔娘娘那儿借了两本书拿走了,晚上的时候还了回去。” 说着高义小心看向暗色中的皇上:“那书里有些东西,要不要将那书拿出来。” 魏祁脸上没有情绪,只是道:“不用管,让凌姑姑也别动那本书。” 说着魏祁指尖点在桌面上,又淡淡道:“也不用告诉烟儿。” 高义忙应了一声。 本来珍嫔走的时候吩咐过含元殿内不许人去,但皇上特意放了谢才人去,是等着那鱼上钩,如今看来,怕是回宫后便能收钩了。 只是他不明白,那谢才人值当皇上这么绕了一圈的去对付? 第二日席容烟睡到外头天光微微刺眼了,才忽然从床榻上撑起身来。 身边早没了皇上的身影,她又下意识低头,身上的衣裳规整的穿好,看起来像是换了一身。 她又觉得头有些晕,身上是熟悉的酸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一掀开床帐就看到床边的宝珠,她脑子一空,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宝珠见席容烟醒了,忙叫人送粥进来,又坐在席容烟身边道:“这时候已经巳时了,主子应该饿了吧。” “粥一直温着,皇上走前说等主子醒了就给主子端来。” “还说今早主子不用去皇后娘娘那里,让主子多睡会儿。” 说话间外头玉竹已经端着粥走了进来,席容烟接过来,才低头吃了一口,耳边就传来玉竹压低的欣喜声音:“昨夜皇上宠幸了主子许久,奴婢瞧着皇上这般宠着主子,孩子定然就快有了。” 说着玉竹又道:“奴婢将太后给主子的气血丸也带着的,主子待会儿吃完粥也吃一颗,能怀上就是好事了。” 席容烟低着头,微甜的银耳粥在口中化开,昨夜缠绵的场景她回想起一些,皇上沙哑又性感的喘息温柔的铺洒在她唇上,炙热的呼吸仿佛要将她化开。 她低眉,又吃了一口,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玉竹看席容烟应了,脸上落上高兴。 并且她瞧着皇上宠主子,真真是疼惜的,昨夜那么夜了,皇上也亲力亲为的给主子擦身子,最后还为主子穿衣。 那可是皇上,几个皇上能做这些麻烦事? 听说皇后娘娘都未在养心苑留过,皇上对自家主子,真真是独一份的好。 第72章 肚子可有动静了? 之后半月,席容烟都在养心苑里住着,她早早的去皇后那儿问了安,又跟随着众人退下。 从皇后那里退下后,席容烟就很少会去南苑的园子里逛,就留在养心苑的园子里。 因为她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她们虽不言语,但眼神里透出的疏离光芒,让她知道自己是极不讨人喜欢的。 便索性就留在养心苑里,她们也看不见她,两厢安好。 这日席容烟照旧从皇后那里打算退出去,皇后却在后面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看见皇后温和的朝她笑道:“这些日鲜少见你出来,今日日头正好,便一起去湖心亭坐着说说话吧。” 说着皇后低低看席容烟一眼:“都是在后宫里侍奉皇上的,你也别总是一个人。” 皇后说完还站起来,走到席容烟身边,牵着她的手笑道:“与本宫一起走吧。” 席容烟低头看向皇后握向她的手指,知道不能拒绝,又抬头看向皇后点头:“好。” 一行人去了湖心亭,皇后拉着席容烟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又对其他人道:“都是姐妹,你们平日里也多陪着珍嫔说说话。” “珍嫔刚进宫没有多久,与你们不熟,但你们记清楚,皇上是最厌恶那些嫉妒的,该和睦就要和睦。\" 说着皇后侧头看向席容烟,声音轻柔:“本宫之前便与你说过,往后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便来与本宫说就是。” “本宫一定严惩不贷。” 席容烟看着皇后此刻的面容,雍容华贵,身姿端庄,本就是温和雅致的面容,轻柔的淡笑起来,便让人觉得脾气极好。 只是让人冷落疏远她的,背后推手不就是她? 但她面上也感激的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又握着席容烟的手笑:“你倒是低调,本宫协理六宫,本就是要让后宫和睦,少生事端。” 说着皇后视线扫过席容烟身上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又看了一眼她耳边点缀的金丝牡丹坠子,最后视线扫过她脖子上那一圈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又落到席容烟的的小腹上。 她笑着伸手摸过去,问道:“你日日住在养心苑,这些日子肚子可有动静了?” 坐在旁边的其他人,不由也将目光放在了席容烟身上。 席容烟知道皇后这么问是真关心她肚子,现在不过是怕她隐瞒,偷偷先怀着罢了。 但其实她住在养心苑,与皇上也只是有过一回。 那回夜里后她身上酸酸软软的没有那个心思,皇上夜里也只是抱着她入睡。 其实她能感觉到皇上隐忍着,但皇上从来也没有强迫过她。 后头她又来了小日子,这两日才过去。 席容烟笑了笑摇头道:“嫔妾还没那个福气。” 皇后笑道:“你还年轻,又日日与皇上歇在一处,本宫是怕你有了又不知,误伤了孩子。” 又道:“本宫身边的嬷嬷会些医术,便让她给你诊诊。” 说着皇后让身边的嬷嬷过去给席容烟诊脉。 席容烟坦然的将手腕露出来,任由那嬷嬷把脉。 才一小会儿,那嬷嬷便朝着皇后摇头:“珍嫔娘娘的确还未有身孕。” 皇后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又看着席容烟叹息道:“皇上许久不添子嗣了,但愿妹妹能早添一桩喜事,给皇上开枝散叶。” “那时候皇上一定会高兴。” “说不定又升了妹妹的位分。” 席容烟握着团扇,坐姿秀丽,淡淡然唇边一抹婉约的笑意:“能为皇上诞下子嗣,是嫔妾的福气,旁的不敢多想。” 皇后笑了笑,又让席容烟待会儿留下陪她一起用膳。 席容烟看了一眼旁边玉竹的神色,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皇后做的所有事都有目的,忽然这么拉拢她自然也是。 她也能够拒绝,便说中午要陪皇上用膳,皇后定然也不能为难她留下。 虽说转念一想,皇后事事看起来都滴水不漏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在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害她什么。 但席容烟还是拒绝道:\"嫔妾中午时还要伺候皇上用膳,请皇后娘娘等嫔妾问过了皇上吧。\" 皇后涂着丹蔻的手指紧了紧,又笑道:“本宫随口提的,你既要侍奉皇上,那便不用陪着本宫了。” 说着皇后又叫了丽妃过来,将丽妃手边的二公主玉婉牵到怀里,低头捏了捏二公主圆润的脸蛋。 又拿了个果子放到二公主手里逗了逗,才抬头对席容烟笑道:“这孩子自生下来便是个懂事的,模样生的也喜人可爱,你瞧瞧,才四岁,模样便俊俏。” 席容烟看向二公主,二公主的确生的极好,小小年纪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便好看的很,皮肤白净,五官漂亮,不难看出长大后定然是美人坯子。 丽妃本就容貌不俗,看起来柔弱又妩媚,在这些后妃里也是排在前头的,皇上本也俊美,生下的二公主自然也不会差。 这会儿二公主被抱在皇后的怀里,不像上回扑来又来拉自己首饰的天真模样,此刻拘谨的乖乖坐在皇后怀里,显然是有些害怕皇后的。 席容烟往旁边的丽妃身上看了一眼,又见丽妃满眼担心的看着自己孩子,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席容烟垂了目光,视线放在二公主脸上,点头附和皇后:“二公主粉雕玉琢,也的确讨人喜欢的紧。” 皇后却又叹息:“只是二公主生的好,却一年里难见她父皇两回,也是个可怜的。” “上回她见皇上,还是在皇上寿宴上被领前去磕了个头,就被牵走了。” “本宫也心疼这孩子。” 席容烟的视线对上二公主圆溜溜的眼睛,小家伙紧紧瞧着她,眼里有一丝糯糯的怯意,又不停看向旁边的母亲。 席容烟不由又想到那日在明德殿,皇上看大殿下冷淡的神情。 皇后的目光转向席容烟,温声道:“妹妹如今得宠,本宫瞧得明白,皇上是真心喜欢你。” “若妹妹愿意,也劝着皇上也抽空去瞧瞧这孩子吧。” 说着皇后将二公主放到席容烟怀里:“妹妹也抱抱这孩子。” 席容烟一愣,怀里被塞了个暖呼呼的小家伙,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气,她捏了捏二公主的手,又抬头对皇后道:“嫔妾自然愿意劝的。” “只是嫔妾只是一妃嫔,说的话不比皇后娘娘的重要,还是皇后娘娘劝皇上应该更合适。” 宋贺兰一顿,又面色淡定的看着席容烟:“现在皇上日日与你呆在一起,就连本宫也见不了皇上几回。” 说着宋贺兰淡淡笑了笑:“你要是不愿答应,本宫也不会强求。” 席容烟笑了下:“嫔妾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嫔妾人微言轻,觉得皇后娘娘更能劝皇上罢了,要是没劝动,皇后娘娘也别怪嫔妾。” 皇后抿了抿唇:“你尽管提就是,本宫自然不怪你。” 坐在席容烟怀里的二公主显然要活泼了一些,小手不停的去抓席容烟身上的首饰。 她今日身上的衣裳名贵,蚕丝与金线银丝织的,衣襟上点缀着宝石,领口处还有一对透绿翡翠。 腰上还佩着一条用珍珠穿成的坠子,中间一大颗东珠十分显眼,一瞧就价值不菲。 席容烟在养心苑的衣着首饰穿戴,都是皇上为她准备的,若是依照席容烟本来的性子,是不愿穿这些出来的。 二公主喜欢席容烟腰上的坠子,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就拿在手里好奇的看。 这年纪的孩子几乎都是这般事事好奇。 席容烟倒不觉什么,旁边的丽妃却要过来将二公主从席容烟身上抱走。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慢声道:“二公主喜欢珍嫔,你何必抱走?” “要是皇上真去看二公主,不也是你造化?” 丽妃愣了愣,脸色苍白,忙又退了下去。 只是那坠子是用银线穿的,二公主孩子心性自然也不懂得看护珍惜,只听得啪嗒嗒几声,坠子上的珍珠纷纷滚落到地上,落了一地。 二公主被吓住了,一张小嘴就哭了起来。 席容烟身后跟随的宫女忙蹲下去捡珍珠,丽妃又着急的过来给席容烟赔罪。 席容烟怀里抱着二公主轻声细语的哄着,又抬头对丽妃含笑道:“也不碍事的,我也不怪二公主。” “上回那条二公主喜欢的璎珞没有送成,这回还想将坠子送与二公主的。” “倒是吓着二公主了。” 说着席容烟从怀里掏出帕子来,低头轻轻为二公主擦泪。 那白嫩又肉乎乎的小脸儿手感极好,哭起来眼眶晕染成薄红色,霎是漂亮。 丽妃愣愣看着席容烟怜爱抱着玉婉的模样,不觉眼眶一酸,心知席容烟怕是这后宫里唯一心善的人,默然收回了要去抱女儿的手。 皇后看着这一幕,又看了丽妃一眼,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最后珍珠都被捡起来放到一个碟子里,二公主在席容烟怀里也没哭了。 众人看着那碟子里那颗最大的东珠,几乎半个手掌大,这样贵重的东西,竟然只是珍嫔腰间的一个坠子。 并且还轻易说要送人。 那可是皇上赐的东西,珍嫔是真的不在意皇上会怪罪,还是知道皇上不会怪罪。 众人神色各异,又看席容烟抱着二公主一身木槿色,春日晏晏的光线落在她身上,不施朱粉,山眉水眼,细腻又白净莹透的皮肤如春后梨云,蛾眉带秀。 仅仅是低头哄着二公主的模样,就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丽妃也同样容色出众,只是那姿态到底不如自小名门世家出身的席容烟姿态雅致,一举一动都有教养规矩,盈盈含笑,低眉细听,温声细语,都让人见之流连。 不由又隐隐明白了皇上为何这么喜欢珍嫔。 王宝然坐在角落处看着席容烟,又默默看着那碟中的一盘珍珠。 到底是心里有嫉妒的。 没人不会嫉妒。 席容烟身上这一身,那些首饰,她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她想起她初初进宫那一年,家里没有祖产,只靠着父亲的俸禄,拮据的很,因着进宫,父亲用余下的银子为她置办了进宫的行头首饰,但在那些自小出身优渥的世家贵女面前,依旧显得黯然无光。 三年。 即便她听着像是被皇上宠过,但又退的了无踪迹。 她谨小慎微尽心侍奉,席容烟轻易就得到了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自己终辜负家里的期待,始终也没有帮到过家里。 皇上再不会看她一眼了,她明白。 席容烟看总算哄好了二公主,又见着二公主往丽妃那边看,便朝着丽妃道:“瞧着二公主想母妃抱呢。” 丽妃这才忙过来将二公主抱在怀里。 皇后对席容烟笑道:“看你与二公主倒是投缘,往后便多去找丽妃说说话,说不定你俩能说得上话的。” 说着皇后侧头看向丽妃:“你平日里空闲的多,也多去找珍嫔说说话。” 丽妃忙点头答应。 一直坐到快正午的时候,皇后才让众人散去。 她看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丽妃,低低落了一句:“去本宫那里。” 说着就拢着袖子往前走。 丽妃抱着二公主的手紧了紧,她不能不听皇后的话,她的兄长父亲都是依靠着忠勇侯府活着的。 回了养心苑的时候,皇上还没有回来。 席容烟往对面的阁楼一看,就能看到皇上在窗上时不时透出来的影子,那是皇上还在忙碌。 即便来了行宫里,也依旧有早朝,政务从来没有耽误过。 她看着那侧影忽然回头,两人视线对上,席容烟脸一热,连忙别过了头。 这会儿离用午膳还有会儿,席容烟又去养心苑的水池边看鲤鱼。 她侧身手臂搭在围栏上,问起玉竹日子,也不知日子过得快还是慢,大半月就过去了。 玉竹弯腰过去席容烟耳边道:“皇后娘娘让您劝着皇上去看二公主,背后的意思谁不知道呢,不过就是想让皇上重新想起丽妃罢了。” “丽妃奴婢瞧着也瞧不出什么脾性出来,但容貌的确是极美,可听说丽妃曾是皇后的侍女,那定然是皇后的人。” “奴婢瞧着,主子没必要真去与皇上说,万一皇上念起旧情呢。” “毕竟皇上后丽妃有了公主,那边说明曾经是受宠过的。” 席容烟撑头在围栏上,低头看着池子里的鲤鱼出神。 其实这些话不用玉竹说,她心里也清楚。 但皇后在众人面前说了那话,她怎么也要应下。 如果往后皇上真去看了二公主,丽妃可能会重新入皇上的眼。 皇上不去,别人也是说她善妒,一人霸占着皇上。 皇后对她总是带着试探和算计,看丽妃对皇后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估摸着被捏着命脉。 也是,曾经是皇后的侍女,家里估计有人被忠靖侯府拿捏着,又有什么自由自尊?那不过是皇后一个固宠利用的工具罢了。 她淡淡道:“二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我提一下也没什么。” 其实席容烟隐隐觉得丽妃应该是不会得宠了。 皇上若在意二公主,真要去看望,也不需要别人提醒。 皇后定然是劝过,皇上依旧没去,那便是真不愿去。 席容烟倒不担心这个。 第73章 你想让朕陪你睡? 魏祁远远的站在芭蕉叶后,看着席容烟侧身坐在亭子里,背影纤细,微微慵懒的姿态勾勒出匀称起伏的线条。 又看她手上的银色团扇落在她面颊前,白皙的皓腕露出来,一只翠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点缀在上头,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高义站在魏祁身后低声说着席容烟今日的起居,又道:“珍嫔娘娘从南苑的园子里回来,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回来就去凉亭里看鱼去了。” “还有珍嫔娘娘身上坠的珍珠坠子今日被二公主抓散了,应该是不能戴了。” \"听伺候的侍女说,今早为珍嫔娘娘佩那珍珠坠子时,珍嫔娘娘还十分喜欢,说做的巧。\" “可惜,只有那一条。” 魏祁听罢高义的话一顿,又道:“她喜欢,就重新再做一条一样的。” 说罢从芭蕉叶后走出来,往凉亭过去。 魏祁进了凉亭就将手搭在席容烟的肩膀上,坐在她身边后,另一只手就自然而然的搂在她的腰间,又用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去替她拿着扇子挡日光。 席容烟回头看向皇上好奇的问:“皇上这么快就忙完了?” 之前皇上上午几乎都是正午才回来,这会儿好似早了点。 魏祁低头看人,闻着她身上暖热的香气,视线扫过她空空如也的腰间,又问:“今天与皇后去南苑坐了?” 席容烟身后还跟着皇上指给她的宫人,皇上知晓席容烟也并不觉奇怪,她点点头:“今早皇后娘娘留臣妾与其他姐姐一起去亭里说话了。” \"说了会儿话,皇后娘娘见日头足了,便让我们散了。\" 席容烟声音轻轻柔柔又带着一丝少女特有如珠玉的声线,听起来格外好听,如一丝丝被阳光浸润的温暖。 魏祁光是听这声儿便忍不住靠近她,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上一世他的遗憾总想都补偿回来。 其实上一世他就对她承诺过会立她为皇后,只是废后关乎国事,皇后也未犯过大错,他心里其实为她谋划好了,只是需要她再等一年。 忠勇候府会慢慢失势,废皇后并不是难事。 只是她终究是不愿等他。 或许也是她不在乎他的承诺。 魏祁又问她:“开心么?” 席容烟被皇上忽然的这一问弄的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才点头:“开心的。” 魏祁牵着席容烟起来:“走去用膳吧,朕还给你带了东西,下午给你。” 席容烟被皇上拉着起来,又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 魏祁却没说话了,只是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午膳后,魏祁抱着席容烟去床榻上,想让她睡会儿,偏偏席容烟好奇的很,拉着他袖子又问:“皇上给臣妾带了什么东西?” 魏祁倒是觉得这样的席容烟可爱的紧,难得她有好奇的时候。 他送她那么些首饰玉石,也没见她多喜欢,这会儿倒是好奇起来了。 他没告诉她,只是弯腰看着人星眸,水润的眸子里有神的很,原这时候的席容烟,娇气又有些青涩,只想对她万般怜惜。 魏祁看着她笑:“就这么想知道?” 席容烟也含笑:“臣妾就是好奇。” 魏祁伸手握着席容烟的手:“你下午犯困,先睡一会儿吧,醒了朕就告诉你。” 席容烟被魏祁按上床榻,发上的首饰也没取,玉簪落在枕上,发丝松了松,裙摆叠嶂,露出匀称的小腿和月白的罗袜,如一只贪睡慵懒的猫咪一般。 魏祁手指落在那罗袜上,虽想再多看两眼,又见那绣鞋尖尖往里头缩,又替她将裙摆拉下去。 他在她额上轻柔的落下一吻,眼里的深情与对她的欢喜从来不加掩饰:“朕为烟儿准备的东西自然是烟儿的,不用着急。” “不然这时候不睡,夜里陪朕看折子又不怎么耐烦了。” 席容烟一哑。 原来她夜里陪在皇上身边兴致缺缺的模样被皇上瞧出来了。 她自觉的愧疚,又张张唇没可解释。 她又问:“皇上陪臣妾么?” 魏祁意外的一顿:\"你想让朕陪你睡?\" 席容烟不觉自己说的有什么,相反她最近觉得皇上抱着她入睡时意外的安心。 她点点头,还没说话眼前就一黑,再反应过来时,身子就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皇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也想陪烟儿。\" 平平无奇的话,却让席容烟觉得心头一烫。 她闭上眼埋在皇上的怀里,睡得很快。 醒来时已经是未正,席容烟跟着皇上起来,去妆台前稍微收拾了下,就跟着皇上去了书房。 只见书案上正放着一只燕子纸鸢。 魏祁紧紧看着席容烟问:“喜欢么?”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为她准备的是这个,怔怔看向皇上:“臣妾真的喜欢。” 魏祁便去拿上纸鸢,又牵着席容烟出去:“现在的风正好,朕陪你放纸鸢。” 青石路上,魏祁站在席容烟的身后,抓着她的手放线,看着那只越飞越高的纸鸢,席容烟仰头看上去,带了笑意。 她从皇上手上接过线往后退,风扬起她裙摆,仿佛小时候在庭院里与堂姐一起放纸鸢的时候。 魏祁静静站在一边陪着她,看着席容烟高兴的轻喊,唇边开了漾笑意。 他又走到席容烟的身边,为她将吹乱的发丝别去,又道:“你若喜欢放纸鸢,明日朕骑马带你上山去放纸鸢。” 席容烟侧头问:“上山?” 魏祁笑着指向东宁寺后面的高山:“就是那里,在高处,可以俯瞰一切,纸鸢会更高。” 第74章 永远也别离开朕 那只越飞越高的纸鸢很快被南苑里的所有人看见。 皇后看着那只纸鸢,又低头看向回来回话的内侍问:“谁在放纸鸢?” 那内侍连忙道:\"小的打听到是皇上这会儿在陪珍嫔娘娘放纸鸢。\" 皇后的的眼神一顿,又摆手让内侍退下去。 丽妃站在皇后的身后,也看着那只纸鸢,脸上全是愁绪。 第二日又传来皇上要带珍嫔上山的消息。 为防日照,皇上休朝一日,早早就让随行护卫整装候命。 皇上上山,身边只带着随行神策军,就与席容烟同骑一马上了山。 山并不远,即便站在南苑,也依稀可以看到神策军身上鲜亮的衣裳。 早上后妃们都在皇后这里议论纷纷,说的无一不是皇上为讨珍嫔欢心,便休朝带着她去放纸鸢。 皇后静静的听着下头的议论不出声,齐妃又到她面前低声道:“皇上现在宠珍嫔当真过了些,皇后娘娘就放任珍嫔这么受宠么?” “再这么下去,万一珍嫔又怀了孩子,瞧皇上宠她的势头,不也是威胁?” 皇后淡然的看着齐妃,甚至唇角还带了一丝笑:“你这时候可别犯蠢,忘了皇上的脾性。” “今日是十日一次的休沐,皇上是上山狩猎,顺便陪珍嫔放风筝,你当心说错了话,本宫可救不了你。” 齐妃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当真是休沐。 只是被皇上陪席容烟放纸鸢的事情一干扰,就自然而然的觉得是皇上为了席容烟休朝。 可即便不是,皇上上山只带了珍嫔一人,陪珍嫔放纸鸢也是事实。 她动了动嘴皮,到底没有开口了。 下头的还在议论,皇后让人都静下来,又规训了两句让她们不许再议论,就让众人散了。 皇后虽然不许议论,但私底下仍然要说的。 席容烟还不知她与皇上上山,南苑里早已议论起来了。 今早跟着皇上动身时,席容烟还问过皇上,让不让其他人一起,但皇上却抱着她就上了马,显然没有要带其他人的意思。 山路稍有些陡峭,一路虽顺畅,但席容烟也是第一次骑马上山,且皇上的马匹高大,不是她从前骑的温顺又不怎么高的马匹,虽说皇上一只手始终紧紧的搂着她,她还是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魏祁想起席容烟一向胆子小的很,便又抱着她换了个面,让她两手环在自己腰上,一只手紧按在她后背上,重新上山。 等上了山,魏祁低头看着怀的人,一双被水浸润过的眸子就往他看来,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有些不好受。 魏祁一愣,连忙将席容烟抱在怀里轻抚,又叫人去拿水来。 魏祁习惯了骑马,这山路对他来说并不算难走,但对于席容烟这般在深闺里的女子来说,该是没有体验过的。 他将自己的水囊送到席容烟的唇边喂她喝水,又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哄。 席容烟只觉得难受犯呕,她历来怕颠簸,连来行宫的颠簸都不愿意受,更何况骑马上山。 她别着头不愿喝水,张口就难受,那水便留了一些到了领子里。 魏祁心疼坏了,又叫人扎帐篷,等帐篷立好,才抱着席容烟去帐篷里。 看着怀里人眼眶含泪,闭着眼埋在他怀里,他软语怜怜,低头吻她眼角,又道:“烟儿,住不起。” 席容烟也不是要落泪,她太难受,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又听皇上的话,心里发软,依靠上去,抱紧皇上摇头:“臣妾没事的。” 魏祁不语,只将人抱的更紧。 这样的场景总让他想起那一天。 那时正是隆冬,岁末的事情格外多,他案上堆满了折子,等开春还要南巡。 他心里还想着北燕终于归降,愿割十六城,年年进贡,他也松了口气,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了。 只是高义却匆匆进来带给他一个消息,席容烟与顾韫玉的孩子,落水身亡了。 他记得他手上的笔霎时落到了地上。 那是席容烟活着最牵肠挂肚的人。 他将那个孩子接来宫中陪她,是想让她好好活着,与他好好的过。 他也可以不计前谦的对那个孩子好。 可那个孩子死了。 魏祁至今都记得那一天,鹅毛大雪里的女人跪在池边,抱着怀里湿漉漉死去的孩子抬头看他,眼里的心碎与死意,看得他心都疼。 那日之后,她便变得极安静,安静的让他害怕。 他抱着她,她只闷声在他怀里落泪。 就像现在这样。 脸色苍白,不肯说一句话。 他虽抱着她,却恐惧的能感受到她在离开他。 她以为是他害了她的孩子。 将那个孩子的死,全怪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不愿见那个孩子,甚至一见那个孩子陪在席容烟身边,他就掩盖不住对那个孩子的憎恶。 但他从没想要那个孩子死。 再没什么能牵绊她的,他不愿用席家威胁她,是在为两人和好留下最后的底线。 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席卷全身,魏祁闭上眼,掩住了眼里的赤红。 席容烟在魏祁的怀里休息了许久后,脸上的红润才渐渐回来。 她抬头看皇上的脸庞,担忧的神情一直没有落下过,她忽然心生出了心疼,伸手落在皇上的眼睛上,那双历来沉默的眼睛,看她的眼里总是有一股融化人心的深情,她轻轻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妾,臣妾没事的。” 温柔的温度是魏祁前世如何做都求不到的东西,他默然低头,掩盖眼中情绪,又将头埋在那温暖的颈窝上。 这一世他比上一世更难放开手。 在体会到她眷念的温度后,他更加贪婪的渴望这种温度,渴望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也再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魏祁仍旧抱了席容烟许久,又亲手喂她喝水,见人脸颊不再苍白,他才终于放心。 他低声道:“高山风大,不适合你,是朕没有考虑周全,” “朕让人去抬了轿撵,待会儿朕带你下山。” 席容烟看向皇上:“臣妾小时候也与大哥一起登高过的,皇上待臣妾一片心意,臣妾能在高山上放风筝,臣妾也欣喜。” 魏祁一顿,看着席容烟莹莹的眸子,他深吸一口气,吻住她唇畔:“朕的好烟儿,朕只离不得你。”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怎么一下子就吻下来了,来势汹汹,她仰着头几乎招架不住。 皇上又抬起头,那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微微的喘息里是低沉的情话:“烟儿,朕离不得你。” “永远也别离开朕。” 第75章 烟儿,你又想逃去哪里 那日,纸鸢飞得很高,高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回来的时候是坐的轿辇,不仅十几个侍卫平稳的抬下山,皇上更是骑马陪行护在身侧。 最后下轿辇的时候,还是皇上将席容烟抱在怀里,一路抱着回了养心苑。 席容烟早累了,在轿辇里就昏昏欲睡,被皇上抱着回去的时候,暮色已至,她昏昏沉沉又心安的埋在皇上的怀里。 身上倦的发懒,回去后也不想去沐浴,皇上弯腰过来哄着,她怔怔眯开眼看着皇上的眼睛,幽深宁静,昏昏然又点头答应。 只是被抱进浴桶里她看皇上在她面前宽衣,她空白的脑中才清醒了些,蒙着脸忙转了过去。 魏祁看着热气里的人,羞涩的耳根处都染了红晕,他解外袍的动作又一顿。 她这般羞涩,自己是不是急了些。 魏祁紧抿着唇,黑眸抑着体内的冲动,又顿住手上的动作,再慢条斯理的将衣襟拢好,走去她的身边。 一手撑着浴桶,魏祁缓缓弯腰,在热气里吻上她带着水珠的肩膀,引得那皮肤丝丝颤栗。 他又看向她羞涩的侧脸,雾气缭绕,仙姿玉色,水中若隐若现的春光,让他喉咙滚动。 视线又往下,他目光幽深,又轻吐出一口气。 见着席容烟仍旧捂着脸不敢看他,粉白的皮肤在热气里可爱娇气的紧,又无声笑了笑。 前世的席容烟从来没在他面前做过这些姿态。 欲拒还迎,但真正的心思他还没猜透。 但魏祁思量一瞬,又低声在席容烟耳边道:“朕先出去等你。” 席容烟听着耳边的声音诧异的放下了手,一侧头就看到皇上站起身正在转身。 她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在要碰上皇上衣摆时又顿住了手。 她咬着唇,又羞涩的喊不出来。 她想起今日在山上皇上握着她的手放纸鸢的场景,温柔的贴着她的后背,竟也让人眷念。 席容烟又捂着脸,让自己再别乱想,听着皇上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情绪纠结。 魏祁去了书房,堆了一天的政务摆满了桌子。 重来了一世,许多事情他并不需要多思索,处理起来也并不需要他花费多少时间。 席容烟沐浴完后就被引到了书房,书案后的皇上正含笑朝她伸出了手:“烟儿,过来。” 皇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不再是玄色龙袍,反是一身宽松的牙白袍子,皇上原本沉冷严肃的面容也跟着变得雅致温和了许多。 席容烟走过去,被皇上牵到了他怀里坐下。 魏祁自然而然的从旁边内侍的手里接过帕子,一点一点的为席容烟擦头发。 这不是皇上第一次为她擦头发了,只要皇上在她身边,就会在她身后温柔的为她擦发。 皇上是唯一一个为她擦头发的男子。 皇上竟然也会为她做这些事情。 她心中早有触动,低头又看向案前,折子文书都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放了一把折扇。 她认得那折扇,是她为皇上画的,原来皇上也带了过来。 又看着那些堆积的折子,显然好多是还没看的。 她未做什么,从山上回来便浑身发累,皇上一直照顾着她,应该也是累的,却又在批阅折子的时候为她擦头发。 她心尖发紧,身后温柔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皇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擦过她脸庞,她终于小声的问:“皇上累么?” 魏祁挑眉,顿住动作,又看人正转头过来看他:“臣妾怕皇上太累了。” “臣妾让其他人来擦头发也一样的。” 这是终于知道关心他了么。 魏祁在这瞬间情绪一动,面上却是他一贯的平静,他笑了笑:“朕愿意。” 短短的几字又让席容烟愣了愣。 她瞧不明白皇上,也瞧不明白皇上对她的喜欢。 从她进宫那一刻起,皇上就对她格外不一样。 可为什么不一样,她不明白。 擦完头发,魏祁又给席容烟喂了两块酸枣糕:“这会儿再吃两口。” 烛灯轻晃,席容烟低头低头看着送到面前的修长手指,她在朦胧的昏暗光色中怔怔看了一瞬,又低头咬了一口。 弯弯的月牙形还带着牙印,面前热气传来,皇上问她:“好吃么?” 席容烟嗯了一声,接着就看到皇上将剩下的半块放进了自己嘴里。 她怔怔瞧着,看着皇上的喉结性感的滚动,她忽然觉得脸发烫。 又听皇上含笑的声音:“烟儿说的没错,果真好吃。” 她局促的有些不知所措,面前却又被皇上送来了一块:“烟儿再吃一块吧?” 席容烟只觉得自己在皇上低沉的声音里晕头转向,低头又咬上去,却下意识的紧紧捏着皇上的手腕,似怕皇上再往自己嘴里送。 魏祁自然是故意撩拨她,却瞧着人脸红失神的模样,又觉青涩可摘,清澈的如一汪可以看见水底的溪水。 只愿千怜万怜的疼她,两世的情都唯一给她。 弯腰将娇小的人紧紧拢在怀里,低头吻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满心怜意。 席容烟被按在皇上的怀里还有些失神。 皇上怎么又忽然抱她了。 她手指捏着皇上的袖口,又捏向皇上腰侧的衣料,心扑扑直跳。 夜里入睡时,她整个身子都被皇上抱在怀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能安心的入睡,只是这夜她靠在皇上的怀里,梦至深处,她却听到了锁链的声音。 那声音忽远忽近,周遭都是一片黑漆漆的,身下是柔软的床榻。 席容烟动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她低头,才摸到自己脚上被扣住了锁链,原来锁链的声音竟然在她的脚上。 她惊觉一股恐惧,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来,想要掀开面前的重重帷帐让外面的人救她。 只是她才刚下床榻,锁链绷紧,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疼,她一步也不能再往前。 手指离帷幔也仅仅只差了一点点而已。 巨大的恐惧淹没至全身,她不知身在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安静的让人战栗。 这时候那帷幔却忽然被人掀开,一道冰凉的声音传来:“烟儿,你又想逃去哪里?” 第76章 忽然的排斥皇上 被掀开的帷帐犹如被划开的冰冷夜幕。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看不见他样子,却带给人恐惧的压迫,她往后退了一步。 锁链声响在寂静的暗色里,刺耳狰狞。 她的手臂被面前的黑影紧紧抓住,又被用力扯到男人的怀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如恶鬼的低语,那双她看不见的眸子正在冷冷的注视她:“烟儿,你怎么还是不听话。” 些微冰凉的手指摸向她的脸颊:“再不听话,便将你的手也锁住。” “永远将你锁在这里。” “一辈子也别想见你的孩子。” 她觉得浑身仿佛正被一条阴湿的毒蛇缠绕,男人的手臂带给她堕入深渊的束缚,让她永远都逃离不开。 那只手剥开她的衣裳,将她的身体羞耻的打开,她的哭喊伴随着铁链声,换来的是更加阴沉的警告。 席容烟一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面前床帐垂落,黑漆漆一片,与梦境里一模一样。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烟儿?” 腰上的手臂收紧,席容烟只觉得后背生了一层冷汗,心跳如擂鼓,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眼神惊恐的抬头,手已不自觉的推向面前的胸膛。 “不要——” “你放开我。” 魏祁一顿,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在害怕的挣脱他的怀抱,他低声唤她,换来的是她愈加用力的挣扎,仿佛他是吃人的猛兽。 魏祁眼底复杂的一沉,他松开怀里的人,又掀开了帐帘。 烛灯温暖安静的光线透进来,魏祁对上的是一双含泪惊恐的眼眸,身子瑟缩在角落里,披散的长发凌乱,正恐惧的看着他。 这一幕微微刺痛了他的眼。 曾经的他也见过这一幕,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恐惧的眼神。 他知道她胆子小,想着将人吓唬住了,人就应该会听话了,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她。 魏祁的心口泛疼,轻轻对着席容烟伸手:“烟儿。” 忽然进来的光线让席容烟眼睛一眯,面前的人影惶惶,她不适应的眨眨眼。 烟儿…… 与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男人也是这么叫她的。 她泪水模糊的看着面前渐渐靠近的人影,愈加惊恐,瞪大眼睛向后缩:“你别过来……” “你是谁?” “你是谁?!” 魏祁的动作猛的一顿。 他无声地看着缩起在角落里的人,又紧抿着唇伸手用力将缩在床榻角落处人拽进怀里。 怀里的人挣扎的很厉害,乱发沾在她湿润的脸庞上,失神的眼眸毫无焦距,一遍遍的喃喃放她走。 内室的动静惊动了伺候的侍女,姑姑才要过来询问,魏祁低怒的一声滚出去,外头正要进来的人连忙后退。 魏祁看着席容烟凌乱的模样心如刀割,等着怀里的人挣扎累了安静了一些,才轻轻低头捧着席容烟的脸庞让她抬头,让她的眸子看着自己。 修长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光,他深吸一口气,沉静的眼眸低低看着她:“烟儿,是朕。” 灯影撞撞,席容烟失神的眸子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深潭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苍白的模样,一眨眼,泪水涌出来,一下就扑进皇上的怀里。 她双手紧紧环在皇上的腰上,手指依旧在后怕的颤抖哽咽:“皇上……” 魏祁心如刀绞,弯腰将人抱进怀里,手指轻轻为她将脸颊上潮湿的发丝拨开,大手护在她单薄后背上,又吻她发顶怜语安慰着:“烟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只觉得全身贯通一股疲惫。 她沙哑的嗯了一声,泪水染在皇上的衣襟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又从皇上的怀里抬起头。 她看到一双担忧温柔的眼睛,墨黑的眸子沉默的看她,皇上散开的发丝垂在她肩膀,不再是束着金冠冷肃威严的样子,忽明忽暗里,她又如鲠在喉。 一滴泪花从她眼角往鬓角划去,她轻轻开口问:“臣妾刚才是不是失仪了……” 魏祁温热的手指轻轻抚去怀里人眼里的泪光,他看着那双泪光莹莹的眸子,在宫灯下闪烁着柔和的星点,瞧起来格外无辜又柔弱。 他深深看着席容烟的眼睛,涌出情绪:“倒还记挂这些。” 他将人搂紧在怀中,倾身吻了吻她额头:“烟儿,朕抱着你睡,不会再做噩梦了。\"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那双垂着的眸子里仿佛永远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又仿佛自己是他极珍视的人。 皇上宽阔的胸膛让她心安,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皇上正低头看着她。 光线顺着皇上披泄下来的发丝透进来,那双眸子很静,见着她醒来又叹息一声,将手抚在她脸颊上:“醒了?” 席容烟入目是皇上松开的白色衣襟,里头的胸膛上的皮肤隐隐可见。 暖黄的光线将皇上的白衣染上微黄,脸庞上的阴影随着烛光摇曳,薄唇高鼻,俊美又高华。 她隐隐可见皇上那胸膛上的那一道伤疤,她看得出神,忽然又对皇上的触碰生出了一股排斥。 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别开脸,躲避着皇上的触碰。 指尖的温热离开,魏祁沉沉的看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指一眼,又看向席容烟苍白的神情。 他抿了抿唇,唯有撑在床沿上的手指上的青筋暴露出了情绪。 他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神情,收回手指,又微微直起身子,看着垂着眼眸失神的人:“你昨夜未睡好,再睡一会儿。” “今日朕早点回来陪你。” 席容烟心不在焉的轻轻嗯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魏祁默然多看了两眼席容烟冷淡的反应,伸手想要再抱着她,又在快碰到她的时候顿住,起身走了出去。 他出去时眼色阴沉,刚才席容烟抗拒的动作都如前世一般,一场噩梦,便让她开始抗拒自己么。 席容烟看着皇上出去的背影,又闭上眼睛,不明白刚才一闪而过的对皇上的抗拒又是为什么。 梦里的那个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与皇上的声音分外相似。 这种感觉让她惴惴不安。 才刚用完早膳,皇上就过来了。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居然来的这么早,正要站起来的时候,皇上就按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去椅子上坐下。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问:“昨夜做了什么梦?” 席容烟低着头,又摇头道:“记不得了。” 梦里的场景席容烟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梦境里与那个恐怖的男人缠绵,席容烟如何也说不出口。 魏祁沉眸。 他忽然低低开口:“烟儿,能主动吻朕么?” 席容烟一愣,抬头对上的就是皇上幽深的眼眸,正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带着一股近乎是压迫的审视。 和一股帝王生来便有的让人不容拒绝的威严。 即便皇上神情温和又沉默,那股威严也让人不能忽视。 席容烟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手攀在皇上的肩膀上,强忍着心里的抗拒,生涩的贴上皇上的唇畔。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眯着眼好似在酝酿情绪,又将她压在桌上,用力回吻过去。 第77章 期待他们的孩子 之后的一连几日,皇上都一整个下午陪着席容烟,让席容烟微微有一股被困住的错觉。 这日上午,席容烟在皇后那儿问安后被皇后叫住留下一起说话。 一同留下的还有丽妃。 二公主极喜欢席容烟,一见着席容烟便要往她怀里去。 丽妃笑道:“还没见她这么喜欢过谁呢。” 席容烟就笑着将二公主抱进怀里,捏着二公主肉嘟嘟的手道:“我也是极喜欢二公主的。” 皇后喝着茶,视线扫过席容烟腰间那一块与上次一模一样的珍珠坠子,笑着问:“这坠子重新穿好了?” 席容烟看了一眼,就道:“高公公送来的,该是重新拿回去穿了吧。” 说着又要拿来送给二公主。 丽妃忙拒绝道:“这是皇上给妹妹的,妹妹可别轻易送人。” 又道:“玉婉年纪还小,还佩不得这样大的坠子,往后再说吧。” 席容烟听丽妃这般说,又见今日二公主对她的坠子也全没兴致,也就罢了。 皇后问起席容烟让皇上来看二公主的事情。 皇后提起这事,席容烟便面色些微愧疚道:“嫔妾与皇上提过的,只是皇上这些日好似有些忙,我后头会再与皇上提的。” 席容烟夜里是的确与皇上提过,但皇上只是敷衍的嗯一声,又看她一眼,再没话了。 她也能感觉到皇上并不怎么愿意提起二公主,且这些日子皇上又去后山狩猎骑马,回来的时候都是天黑,又要看文书到夜深,她提了两天,皇上也没反应。 席容烟心里便有数了,也不再提了。 丽妃听着席容烟话心里也有数,知道皇上不会来看她和孩子的。 皇上也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 当初生下来的时候皇上即便在府中都没有去看一眼,更何况是现在。 丽妃朝着席容烟笑着理解道:“我知晓妹妹尽力了,妹妹也别太放心上。”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眼里的嫌弃隐隐约约。 今日席容烟在皇后这里待的稍有些久,快临着中午了。 皇后让人去布膳,又对席容烟道:“本宫瞧你与丽妃聊的倒是投缘,不如今日便一起留在本宫这里用膳便是。” 丽妃自然不敢拒绝皇后的话,席容烟愣了一下也答应下来,只叫宝珠回去养心苑与内侍说一声。 午膳很快摆上来,跟着皇后落座时,没想却听到外头太监又传来皇上过来的声音。 皇后的眼神一顿,随即笑着站起来迎出去,席容烟和丽妃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跟在皇后的身后。 魏祁进来时看了一眼仪态恭敬站在皇后身后的席容烟,又扫过桌上的饭菜,最后将目光落在皇后脸上,又道:“朕许久不来皇后这里,这会儿正好有空。” 皇后心知肚明皇上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 她依旧寻常温和的笑着,又道:“珍嫔和丽妃聊得投缘,本宫就留着她们一起用膳了。” “珍嫔还十分喜欢二公主呢。” “皇上也来的正好。” 说着又赶紧吩咐人去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来。 魏祁落座在上位,看着站在桌边的人,又摆摆手,席容烟和丽妃才在皇后坐下后一起坐了下去。 这场午膳吃的格外小心,席容烟察言观色,几乎不说话。 只是用膳时皇上让人将一碟席容烟喜欢的鲈鱼摆在她面前时,让她心里微微快下,又赶紧起身谢恩。 魏祁看着席容烟在皇后面前谨慎小心的模样默然,低声让她坐下。 皇后看了丽妃一眼,对她道:“你这些日子不是还说想侍奉皇上么?便来为皇上布菜吧。” 丽妃小心看了一眼对面皇上的面容,忙应声,硬着头皮站起来站到了皇上的身边。 她低头看着皇上冷淡的眉眼,又看皇上微微蹙起的剑眉,心头发颤,银筷上夹的蟹肉竟然落了下去,她顿时一身冷汗,赶紧跪下去赔罪。 魏祁看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女人,看着她吓得浑身颤抖,不悦的紧抿着唇。 余光处又见席容烟往这边看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耐,让丽妃起身退去一边。 皇后也没想到丽妃这么不中用,又赶紧对皇上说起魏恒这些日的功课来,最后又笑道:“恒儿说他很喜欢现在的老师,说他父皇在意他的。” “还说等皇上回宫后,他还要来皇上面前为上回的事情赔罪呢。” 大皇子因为有课业,所以这回没有过来行宫一起,皇后好不容易见皇上一面,说的也几乎是孩子的事情。 魏祁只是嗯了一声,如他惯常的冷淡严肃,不透露出一丝可以让人猜测的情绪。 席容烟低头吃菜,不敢抬头看那幕,却能感受到皇上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 皇后也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 她压着心头的那抹不痛快,对皇上这样冷淡的反应她亦是不想应付的,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总要常提起。 如今还要借着席容烟才能见皇上一面,也是可笑。 尽管对皇上本没什么话说,她就又说起魏恒小时候的事情,希望好歹能让皇上回想起一些父子情。 魏祁没打断皇后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膳后他净口洗手后,才对皇后开口:“你不用操心他的课业,只需操心他的起居便是。” 说着魏祁又看了皇后一眼:“北地的战事紧,你这些日子也少送信过去。” 皇后的神情一愣。 她捏紧了手指,长长的指套划过袖口上华丽的布料,她却含笑点头:“臣妾也只是关心父亲罢了,臣妾也没有关心恒儿的课业,只是督促他温习。” 魏祁没说话,站起身来,又看向席容烟,对着她招手:“过来。” 席容烟一愣,感受到皇后看来的目光,忙起身低头走到了皇上的身边。 她的手很快被皇上温热的手掌握住,牵着她就走了出去。 皇后静静的看着皇上牵着席容烟出去的背影,又看着皇上特意为席容烟慢下来的步伐,胸口还是一疼。 尽管对皇上没有情了,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不一股不甘心。 她想起了当初她初初与皇上成婚后去见先帝,皇上独自大步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提着裙摆追赶他的步伐。 她轻声唤皇上慢一些,皇上的步伐也依旧如初,一刻也没有为她慢下过。 那时皇上还只有十九,少年已分外高大,军功赫赫,薄情的冷眸从来面无表情,却又乱人心神,让人悸动。 叫人幻想能成为那双眼里的唯一。 不过仅仅是一年多,她就灭了那些悸动的心思,冷酷的人是没有感情的。 只是如今看来,原来皇上的步子也有愿意为别人慢下来的时候。 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而已。 她不伤心,她唯一只有不甘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依旧低着头谨小慎微的丽妃,眼底露出不耐烦的厌恶:“没用的东西。” 今日她特意留席容烟在这里,为的是让丽妃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脸。 丽妃的容貌并不比席容烟差,两人都是内敛温婉的相貌,依稀还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定皇上会爱屋及乌。 哪里知道丽妃这么上不得台面,刚才战战兢兢连去给皇上布菜都能出错。 丽妃是当初家里特意为她挑选的貌美的侍女,为的就是帮她笼络圣心的,哪想胆小又不机灵,倒是快成了弃子了。 她冷冷的拂袖,却又知道皇上今日来这里是担心席容烟在这里受委屈。 她是绝不能有动作的。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的丽妃身上。 这头席容烟被皇上牵着出来,注意到皇上自从进去皇后那里,就始终没有看二公主一眼。 二公主也怯生生的看着皇上,被丽妃紧紧抱在怀中,连过去喊一声都怕。 席容烟不由微微抬头看向皇上,严肃冷淡的下颌便让人望而却步,可皇上接着垂下来的眼眸却又温和平静。 席容烟不禁问出来:“皇上不喜欢二公主么?” 魏祁牵着席容烟去了养心苑的园子,听罢席容烟的话只是淡淡动了动眼波,又面无表情道:“那孩子,并不是朕期待的孩子。” 说着他又皱眉。 子嗣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他的母妃在他六岁时病逝,他被养在有些受宠的端妃那里,端妃只将他当作争夺权利的棋子,并没有什么温情。 在从前的魏祁心里,他不期待任何一个孩子,他更知道帝王家的子嗣没有所谓的父子情。 但他对他与席容烟的孩子是期待的。 至少他觉得他会对那个孩子有感情。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事实是,他在他面前压抑了他的不快。 席容烟知道如果他去看丽妃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在他面前提起,无异于是毫不在意地将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过去。 他又低声道:“往后你不用在朕面前提起她。” 席容烟疑惑的一愣。 可是她认为,再怎么不期待也是自己的孩子,且不期待皇上会宠幸丽妃? 只是此刻皇上声音冷淡,席容烟知道不能再提,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又被皇上拉着一起坐在了一张大圈椅上。 皇上随意的靠着椅背,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又叫人去端了碟干果和玫瑰乳酥。 给席容烟喂了两块,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黄稠包裹住的东西放到席容烟手上,低头看着她:“你看看,喜欢么?” 席容烟好奇的接过来,又看皇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又低头去打开,直到看见一只玉簪。 那是一只玉兰白玉簪,玉色温润,晶莹剔透。 那顶端的两朵玉兰花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花苞,栩栩如生,格外好看。 皇上低沉的声音响起:“朕听说你喜欢玉兰花,便特意亲手为你雕刻的。” “烟儿,喜欢么?” 席容烟错愕的看向皇上,又低头看向手上的簪子。 原来这竟是皇上亲手刻的,她眨眨眼,又看向皇上怔怔的问:“皇上刻了多久了?” 魏祁笑了下:“刻了些日子,朕忘了,昨夜才刻好。” 原来昨夜皇上在书房呆了那么久才回来,竟是在为她刻簪子么。 心里被烫的一热,有些感动。 席容烟捏紧簪子,看向皇上看来的眼神,喃喃道:“臣妾喜欢皇上为臣妾刻的簪子。” 魏祁看着失神的人,微微直了些身子压下去问:“那烟儿能每日佩戴么?” 席容烟低头埋在皇上的颈窝处,轻轻的点头:“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不敢辜负,一定会每日佩戴的。” 抚在席容烟后背上的手指一顿,魏祁神色复杂的沉默。 这并不是他满意的话。 不过也够了。 她明白他日夜雕琢的心思就好。 能够代替那个死人的就好 --- 很快一月多过去,要摆驾回宫了。 路上浩浩荡荡从麓山回去,席容烟受不得颠簸,便在马车里小睡,连东西也没有怎么吃。 等回了宫便是下午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阴黑。 席容烟身上困倦,皇上又说今夜不过来,便早早就歇了。 谢雨眠被宫女拦在含元殿外,听着那宫女客气的说席容烟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她时,她唇角带了丝笑,又温温和和的点头:“无妨的,我知道席妹妹受不得颠簸,本是担心她舟车劳顿,便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席妹妹既睡了便罢了,原也是我这个时候过来扰了席妹妹,我明日再来便是。” 说着谢雨眠看了一眼殿内,又拢着袖子不紧不慢的转身。 那宫女看了谢雨眠的背影两眼,又转身回了殿内,却并没有告诉席容烟这事,只是低声说给了凌姑姑。 而谢雨眠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已经落下去,一张脸在明明灭灭里神色不清。 皇上在麓山东宁寺行宫如何宠席容烟的,她虽然宫里都已经听说了一些风声。 可谢家与席家,本就两家亲近,为什么不能互相帮衬。 她特意这个时候去看席容烟,是想着皇上夜里定然还会去看席容烟的,说不定皇上能多看自己几眼。 高公公不是说自己与席容烟有几分像么,说不定皇上也对她有意思,只是中间有席容烟阻挠,所以皇上一直没有去过她那里。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自己的猜想,只要席容烟愿意在这时候见自己,只要席容烟愿意帮她在皇上那里露脸,她都不怪席容烟了。 现在看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或许席容烟也知道自己与她有些相像,所以她防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行宫,不让自己住来关雎宫,不让自己接近皇上。 偏偏她却在自己面前一副无辜温婉的模样,她原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人。 尝到了皇上宠爱的甜头,就忘了过去的姐妹情谊了。 原来从前都是看错了她。 她用力的捏紧手指,眼里又升起了一丝恨。 第78章 争宠 第二日席容烟去了皇后那里问安后,丽妃忽然过来她身边,邀着席容烟去她那里坐:“回来后玉婉一直惦念着妹妹去看她,妹妹要有空,便去瞧瞧她吧。” 席容烟看了眼丽妃的神色,上回她对她避之不及,如今又主动过来亲近。 席容烟稍微一细思,面上就笑了下点头应下来:“二公主分外讨喜,我也喜欢的,得空了定然会去瞧。” 丽妃看着席容烟脸上的含笑,发上玉簪与白玉兰的衣裳秀婉动人,让人觉得分外好亲近,又让人觉得在她面前自愧不如。 她又轻声道:“我瞧妹妹不常出来走动,我平日里会带玉婉在下午时去花园子里玩一会儿,妹妹若有空去园子里,也来找我说话就是。” 席容烟依旧笑着应下。 与丽妃说了几句分开,回去的路上,玉竹忍不住开口低声道:“丽妃娘娘是皇后的人,忽然对着主子亲近,主子应该防着些。” 席容烟垂着眸子,虽是不喜这些意味不明的勾心斗角,但也不至于看不清,她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其实席容烟并不觉得丽妃像是精明有手段的人。 那日皇上去皇后那里,她却抱着二公主站在后面不起眼的角落里,给皇上布菜时还出了错,但看起来显然不是为了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的。 更没有领着二公主去皇上的面前露脸。 丽妃比起齐妃惠妃来,还稍让人放心些。 但也不是完全放心,因为丽妃在皇后面前谨慎恭敬,显然是最听皇后话的。 且越是不显眼的人,最后怕是越让人防不胜防。 下午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万姑姑过来笑着给席容烟传话,让席容烟去太后那里一趟。 路上席容烟才从万姑姑口中得知了自己母亲过来的消息,不由步子又快了些。 到了慈宁宫,席容烟匆匆一进去,便见着自己母亲坐在太后的身边,不由眼眶一热,便走过去喊母亲。 谢氏亦红了眼眶,起身将席容烟抱在怀里又道:“是皇上恩典,特准许我来看望你的。” 说着谢氏上下打量席容烟,在见着席容烟领口和衣襟口处的宝石,和那发上精巧的花冠钗饰便知道女儿在宫里过得不差的。 她在外面就听说了女儿在宫内得宠,才短短的几日,就封了嫔位。 皇上后宫如今统共十来人,除了当时登基时先封的妃位,自己女儿的品级其实已经不低了。 皇上还派了人去特意恩准自己入宫探望,这更是恩宠。 她眼眶泛红,见着席容烟如今模样,心里总算是放了心,又牵着席容烟让她又给太后谢恩。 太后就忙拦着,无奈的朝着谢氏道:“谢哀家做什么,哀家没帮什么,是皇上喜欢容烟。” “这也是席家的福气。” 谢氏连连点头,又牵着席容烟在身边坐下。 太后问起席容烟去行宫的事情,又笑道:“皇上历来勤政,即便不上朝也会呆在宣政殿处理政务。” “这回皇上愿意为了你连政事都不管的就带你上山,只为与你放纸鸢,那已说明的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是真的在意你。” “这时候也是你最该要抓紧皇上的心的时候。” 说着太后面色慈爱,却是欣慰的开口:“平日里瞧你内敛有些放不开,却没想还是有些手段,居然能拢住皇上的心。” “看来哀家教你的,你都听进去了。” 说完又看向谢氏:“也是你教养得好。” 谢氏全不觉得自己女儿会那些笼络男人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女儿的性情。 别人不主动,那定然亦是不露声色的。 当初也亏的顾家那个喜欢自己女儿,常过来拜见,与自己儿子结交,席容烟慢慢才明白别人的心意,不然就如根木头一样懵懵懂懂。 她面上却是笑道:“也是多亏了太后娘娘的教导。” 又说了阵话,太后看了眼天色,又道:“你们母女该是单独有些话说,哀家先去小憩会儿,你们在这儿说话就是。” “这里是哀家的地方,放心,不敢有人偷听。” 说着太后起身走了出去。 谢氏见太后走了,这才拉着自己女儿细问:“皇上是真的这么宠你?” “听说连着两月都几乎留在你那里,可是真的?” 席容烟抬头看向母亲,嗯了一声点头。 谢氏看着席容烟的面容,叹息道:“皇上对你这般宠,我也是没想到的,从前带你进宫时,倒是撞见过皇上几次。” “但那时候皇上没呆多久,你又定亲了,该不会对你有意才是。” “这回进宫的也是急的很,当天中午就下旨了,连想法子的余地都没留,不然我还是希望你嫁去宣义侯府的。” 说着又捏紧席容烟的手:“不过阴差阳错的,这也是你的造化,我知晓你不会用那些手段,更知晓你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 “皇上喜欢你,该是真喜欢你,这是好事。” “皇后那里你得小心,他父亲手里有兵权,宋家在朝廷也有派系,你当心些,可别要强,万事找太后就是。” “宫里受欺负了,你父亲也会帮你出气的。” 说着谢氏凑近席容烟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北地都是当初跟随皇上的功臣,可谁又说如今皇上不忌惮他们呢?” “功高盖主了,皇上会留的久?” “如今宋家跋扈任他跋扈去,说不定皇上也在等着机会,不然怎么忽然给大殿下换老师了?这些都是你父亲说的,你万事只低调就是,再受宠也别招人嫌。” “但我这倒是信你,我唯一只担心你遭人嫉恨,在宫里可千万小心。” 席容烟听着母亲叮嘱的话,异常懂事的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小心的。” 谢氏欣慰的点头,又对席容烟道:“这回过来,你舅母也记挂你表姐的。” “你在宫里得宠是好事,但你表姐如今才只是才人,你帮帮你表姐也可以的。” “宫里边人心复杂,你表姐和你自小长大,往后你们互相帮助,在宫里才能安稳下去。” “皇上的宠爱或许哪一天就没了,那时候你和你表姐才更应该互相扶持。” “谢家和席家本也常来往,利益相同,你如今得宠,帮你表姐在皇上那儿露露面也是不难的。” “你舅母和你父亲也是这意思。” “皇上终归要宠其他人,那这个人是自然是自己人最好,” 说着谢氏又道:“刚才我也让人将信给你表姐了,信里提到了让你帮她的事情,你表姐这些日应该来找你帮她。” “容烟,这也是我的意思,你舅舅对你自小极好,你表姐在宫里不如意,你得帮她。” “不管如何,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席家还有谢家,你不能自私。” 席容烟一愣,看着母亲:“表姐与从前不一样了,情谊变了些。” 谢氏垂眸:“容烟,情谊是会变,但她姓谢,席家与谢家分不开。” “不管如何,别让你舅舅寒心,你舅舅知道你表姐在宫里过的艰难,你既然得宠,帮你表姐是应该的。” 席容烟并不想这么做,看着谢氏:“母亲,皇上并不是容易让人左右的,怕是会适得其反。” 谢氏皱了眉:“我已经答应你舅舅了,你只管帮一回,行不行我与你舅舅都有交代。” “有些人没有受宠的命,不怪你,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席容烟看着母亲定定看来的眼神,也知道舅舅对她自小的确极好。 但她说的也是实话,事情不成,她与表姐之间,怕是误会更甚。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氏却打断道:“容烟,你哪怕敷衍过去做做样子,也好过你什么都不做,不然我怎么与你舅舅交代?” “况且这事我已说给了你表姐,也说你答应了,你表姐会来找你,你若不应,你怎么交代。” 席容烟没想到母亲真应了,她一顿,只道:“母亲让我想想。” 从慈宁宫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席容烟回想着母亲的话,宝珠又在身边小声问:“主子真要帮谢主子?\" 席容烟没说话。 宝珠张张口欲言又止,到底也没开口。 其实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寻常,就连夫人其实当初也给姑娘身边准备了用来固宠的丫头,卖身契在夫人手上,也不怕不听话。 席容烟回了含元殿,坐在软塌上,看着对面的窗外,看向了窗外的红墙,不见多少绿意,耳边又传来鹦鹉娘娘吉祥的话,席容烟笑了笑,又逗了逗它。 沐浴时,宝珠给席容烟擦背的时候小声问:“万一皇上真宠谢主子了,主子难道不伤心么?” 席容烟撑着头,闭上眼睛时,却又浮现出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在缓缓叫她烟儿。 与皇上的声音如出一辙。 最近她时常做梦,梦境清晰了些,那声音也更清晰了,常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叫她。 她揉了揉眉心,又闭上眼睛趴在浴桶边缘。 宝珠看着席容烟趴在浴桶上的背影,半晌也没有得到回答。 之后一连几日,皇上都没有过来含元殿,应该是在行宫积压了一些事情忙碌。 席容烟也没有找过谢雨眠,倒是谢雨眠主动来找了席容烟说话,又主动提了那日母亲给她信的事情。 席容烟端着茶盏,已经听出了谢雨眠话里的意思了。 一丝天光从外头照进来,席容烟一只手搭在小案上,宝蓝色的料子衬的露出来的皓腕白净,一只粉玉镯子更是精贵,袅袅香烟缭绕,她侧头看向谢雨眠。 从前温婉的表姐,如今眉眼间已经不似从前的神色了。 谢雨眠看席容烟不说话,又紧紧看着席容烟脸上的神情道:“我们两家本是一体的,不管我们谁得宠,对我们来说不都是一样?” “姑母说你也已经应了,要是你真愿意拉姐姐一把,我们在宫里一定能一起过得更好的,还能一起对抗皇后啊。” 席容烟垂了眼帘,看了眼茶盏里的茉莉,又低头饮了一口。 接着她抬头,对着谢雨眠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后宫里能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的性情姐姐该明白,要是让皇上知道我们背后的动作,皇上怎么想。” “皇上历来厌恶争宠的事情,到时候姐姐怎么办?” 说着席容烟微微倾身,握住谢雨眠的手:“我其实心里还是为姐姐考虑,万一适得其反,我倒是先不说,姐姐在皇上心里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谢雨眠一愣,紧紧看着席容烟:“什么叫为了我?” “姑母都说让你帮我,你却不愿。” “你心里怕什么,你心里明白。” 席容烟沉默,其实她想说,表姐若是真在皇上心里有一席之地,也不必争,她是真的担心表姐出事。 她与表姐之间到底是到了这一步。 席容烟沉默了半晌,又才道:“我可以帮姐姐,但我只帮一回。” “不管成不成,我是尽了力的。” “再有姐姐要知道,外头人知道我与姐姐的关系,想姐姐与我反目成仇,让姐姐来对付我,让我们内斗,她们坐收渔利。” “皇上不是好糊弄的,姐姐别被利用了。” 谢雨眠的脸色一僵,很快又笑着点头:“妹妹放心,我都知道的,不会怪你。” 谢雨眠走后,席容烟撑头在小案上出神。 指尖划在茶盏上,又顿了下。 她其实心里早就能想到结局了,这事定然不成,但她答应下来,一是让表姐别急功近利,二是要看表姐会怎么做,看她与表姐之间还有没有一丝情分。 她也已经劝过,要是她依旧怪自己,两人之间也没情分了。 —— 又两日过后,皇上夜里来席容烟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但熟悉的味道贴上来的时候,她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她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等到头顶的呼吸渐渐沉了,她又开始翻来覆去。 怀里的动作窸窸窣窣,魏祁在暗色中睁开眼睛,又按着席容烟的腰让她别乱动,再半撑起身看着怀里的人问:“又做噩梦了?” 从上回那场梦境过后,魏祁明显感受到席容烟对他有一些防备。 那种防备大抵连席容烟自己都没有察觉,但他太了解她了,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她的不同。 席容烟见皇上问她,就抱在皇上的怀里摇头:“臣妾就是睡不着。” 魏祁挑眉,目光幽深的看着怀里的人。 他的手指游走在她起伏的身体上,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了。 第79章 主动亲他一下 那日噩梦之后,席容烟好似对他的亲近有些躲避,他不愿逼她,但如今已经过了半月,他也需要缓解自己心里的那股郁气。 魏祁的眼神渐渐浓重,喉咙滚了滚,指尖捏在那柔嫩的掌心上,身子往下压,热气就扑在席容烟面容上:“怎么睡不着?” 席容烟因着皇上忽然靠近过来,一只手抵在皇上的胸膛上,感觉到皇上炙热的呼吸就要落到她唇上,想着心里还有话没说,又忙道:“臣妾觉得有些头疼。” 说着席容烟又对上皇上的眼睛:“今日许是在园子里待久了,吹了风,这会儿有些睡不着。” 魏祁动作一顿,掀开床帐低头看人,见着人脸庞红润,水眸杏眼,瞧着不像病了的样子。 他到底也担心,知道席容烟的身子算不得好,前世里他想要两人的孩子,太医说席容烟气血差了些,没那么容易有孕,调养了许久。 他心头还是一紧,又忙对外头吩咐去请太医来。 席容烟第一回骗人,到底心里惴惴,又听皇上要喊太医,忙拽了皇上袖子拦着道:“臣妾只是稍微有点疼,躺一躺就好了。” 说着席容烟撑起身扑进皇上的怀里蹭了蹭撒娇:“臣妾最怕吃药了,或许明日就好了。” 魏祁一顿,低头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一身白色单衣,黑发披散,从她腰上起伏,惹眼又妩媚。 他抿紧唇,伸手搂在人腰上。 他只是神色深深的垂眼,又抱着人对坐在自己怀里问:“真不愿看太医?” 席容烟双手便揽住皇上的脖子点头,声音哑哑的有些委屈:“臣妾怕苦……” 魏祁深吸一口气看着人这娇气撒娇的模样,又看她领口微忪,里面的白玉肌若隐若现。 视线重新落到席容烟面容上,薄红染面,樱唇琼鼻,眼眸看着他,有些委屈又有些撒娇哀求。 他看不得她这模样,多看一眼就心软一分,又叹息一声将人按在胸膛上。 他知道席容烟怕苦,但也看出来她也对他藏着事情。 到底也不忍心拆穿她。 他应下来:“明日要是还头疼,便一定要叫太医了。” “要更难受了,就差人去与朕说,明白吗?” 席容烟便忙听话的点头。 魏祁将人重新放回到榻上,目光幽幽看着眼底的那张半开的红唇,他很想这时候与她缠绵。 席容烟被皇上瞧的心里猛跳,到底又受不住皇上看她的眼神,揽住皇上的脖子微微仰头亲了皇上一下,她又脸颊发热,小声道:“皇上总瞧臣妾做什么。” 说着她低头埋进皇上颈窝上:“臣妾被瞧的心慌。” 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让魏祁目光一垂,瞧着那埋在怀里娇小的人,又深吸一口气。 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居然还主动亲了下他。 前一世席容烟要是有这么机灵主动,要是也能撒撒娇骗他,他怎么也不忍心吓她。 其实他每一次吓她,都是想让她服软,偏偏那时候的她犟的厉害,又害怕又犟。 这会儿他是想现在亲近她,但他看着席容烟闭着眼睛的侧脸,想着她头疼,也抱紧了人。 魏祁闭上眼睛,半晌后又轻轻叹息,手指为席容烟将脸庞的发丝别开,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没有再问她任何的话。 这一夜魏祁依旧紧紧将席容烟抱在怀里,这回人倒是睡得很快,才在他怀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魏祁从宣政殿出来,便往含元殿去。 才刚跨进内殿,一道粉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面露羞涩,又盈盈的行宫礼:“臣妾见过皇上。” 魏祁低头,唇畔紧抿,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谢雨眠低垂的脸庞。 负在身后的手指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又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向里头,席容烟没有迎出来。 他看了谢雨眠一眼,目光落到她羞涩的脸庞时,又不发一言的沉眉抬步往前走。 谢雨眠见着皇上的动作,光是看着皇上高大的身形她就紧张的不行,又赶忙跟在皇上的身边低声道:“席妹妹今早与臣妾说头疼,臣妾便过来照顾了。\" 说着她端起早准备好的茶水送到皇上的面前,声音柔柔道:“席妹妹这会儿正在小睡着,皇上先坐会儿喝口茶吧,席妹妹应该很快就醒了。” 魏祁顿住了步子,视线看向轻纱内的屏风,那里安安静静,没有动静,又将视线转到谢雨眠端着的,还带着热气的茶水上。 他唇角压了压,黑眸里的情绪浓重,眼底沉色一片。 原她昨夜说疼痛是为了这个。 她也知道自己担心她,不管信不信,他都会不放心的来看看她。 心头竟是一阵绞痛。 千万般的柔情只愿给她,她却毫不在乎,能轻而易举的给别人。 谢雨眠看面前半晌没有动静,心里忐忑,又咬咬牙,大着胆子脸颊羞红的将视线从皇上玄色胸膛上的龙纹团花往上移,去看皇上的脸。 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茶水就一颤,温热的茶水撒到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只看见了皇上脸上冷酷阴沉的面容,剑眉下的长眸格外骇人,周身冷冽,杀气骇然,仿佛她再往前靠近一步,就会被一剑刺穿。 让她连讨好献媚都不敢。 原来那些潜邸旧人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争宠。 更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讨宠。 从前皇上去她那里两回,只是坐着用了膳便走,虽是冷淡,却没这么吓人。 这回她是真正领略到了皇上的恐怖吓人,仿佛自己犯了大罪。 霎时间心跳如鼓,她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魏祁低头看向地上浑身发颤的女人,又想起前世里这女人趁着他为席容烟的冷淡失意,在他面前言语多说席容烟不懂体贴,又挑拨说席容烟心里只喜欢那个死人,还将席容烟骂他的话尽数说给了他。 他当然知道席容烟骂他什么,即便当着自己的面,席容烟也咒骂他。 可这个女人一面照顾席容烟,一面又挑拨离间,想在他面前邀宠,他前世本想杀了这女人,偏席容烟护的紧。 席容烟也丝毫不信他的话,避他如蛇蝎。 他怕席容烟伤心又恨他一层,留了这女人一命,没想这女人还敢往他跟前凑来。 魏祁冷着脸,要不是考虑着席容烟,此时此刻他都不会留这女人一命。 阴冷的声音如嗜血的煞神,魏祁单单吐几字:“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谢雨眠就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跑了几步她踩到了裙角,又跌倒,却半刻不敢停留,又爬起来跑出去。 带起碎裂的瓷器声。 席容烟躺在床榻上,听到了外头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摔下去一样,心头迟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送一盏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的床帐忽然被人掀开,皇上玄色的龙袍就立在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就投下了一片黑色的沉影。 第80章 你不在意朕会喜欢别人么? 面前一片暗影,入目连皇上脸上的表情都没有看到,就感觉到下颌被捏住,她下意识的张嘴,很快就被吻了上去。 吻的又重又急。 席容烟脑中还微微空白,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皇上眯着眼看她的眼睛。 她一时看不出面前那双眸子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觉那双黑眸里有暗流翻滚,与平日里的皇上看她的沉静眼神有些不同,却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同。 他又看到皇上的眼睛眯了眯,隐隐可怖,她正心慌时,一只大手忽然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眼前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她耳边响起皇上熟悉的低喘,她的手抵在皇上紧紧压下来的胸膛上,脑中却在想外面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皇上会忽然进来,那碎瓷声又是什么。 除了上回在宣政殿的那一回,皇上很少在白日就这样。 那吻的很重,微微有些疼,席容烟虽不是很习惯,还是迎合着,又觉得唇畔一疼,她眼眶一红,没忍住喊了一声:“疼……” 那一声喊疼的声音很细,娇气的,又有些委屈。 魏祁的眼里阴沉满布,巴不得给她再咬疼一些,让她再长长记性。 睁开眼又见着那双含着水色的水润眸子,到底是顿住了动作,压下了此刻滔天想要占有她的欲望,将脸埋在席容烟的颈窝处。 心底深处还是怕她惧怕他,不敢再如前世那般对她了。 即便心里怨她不在意自己,还是不忍心强迫她。 他缓缓松开捏在席容烟手腕上的手指,又抬起头看她的脸。 潋滟动人的小脸,唇畔嫣红,还泛着水色,杏眸却是委屈的看他,越是委屈,越是让他觉得她无情。 唯有他一人如一个寒夜里的旅人,贪婪的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度。 他不明白他还要怎么做,才能比得上那个死人。 才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他紧紧看着她的眸子,沙哑的问她:“你喜欢朕么?”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席容烟脑中一懵,张张口,空白了许久。 皇上对她温柔体贴,赏赐她的都是最贵重的东西。 皇上还总是抱她,喂她吃东西,担心她照顾她,她一点都不讨厌皇上。 她甚至贪念在皇上的怀里,喜欢皇上抱着她。 她没有什么犹豫的点头:“臣妾喜欢皇上。” 只是她说完的一瞬,脑中忽然闪过皇上刚才眼里的神情,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让她觉得那个梦境里囚禁她的男人就是皇上。 席容烟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胡思乱想,她捏着皇上的袖子,又伸手想揽住皇上的脖子。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的脸庞,手指一下抓住席容烟伸过来的手腕,微微压了压肩,又低低的问她:“既然喜欢朕,为什么又将朕推给别人。” “还是你并不在意朕会喜欢别人了。” 席容烟一哑。 其实她早就猜到瞒不过皇上了。 她也提醒过表姐,皇上从来都不好糊弄,即便是这样的安排,皇上也能发现。 那外面的表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表姐的时候。 席容烟知道现在是定然不能承认的了。 她继续伸手揽上皇上的脖子,眨眨眼睛有些委屈的小声道:“皇上误会臣妾了,是表姐担心臣妾头疼,照顾了臣妾一上午,臣妾睡着了表姐也在臣妾身边陪着。” “表姐只是来照顾臣妾,臣妾也更没有其他心思。” 魏祁深吸一口气,抿着唇看席容烟。 他心底气她,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前世里半分这样的撒娇都没有。 况且这时候她还为她表姐说话。 她心心念念一心对待的表姐,哪里真心对过她? 魏祁闭了闭眼,不想对席容烟发脾气,免得吓着了人,他也不想逼她回答。 前世他太着急,逼的太紧,反而越被她疏远,如今他只想循序渐进。 魏祁抿了抿唇,又看了席容烟一眼,不想再追究她这件事,这样也好,她能早点看清她表姐。 他又低声问:“头疼好些了没有?” 席容烟便忙点头:“表姐照顾臣妾周到,好多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身子被皇上托起来抱进怀里,皇上低头静静的看她:“还是叫太医来瞧瞧,不然朕不放心。” 席容烟本想说睡一睡她就好了,没想到皇上直接叫了外面的人去叫太医,她阻止也没阻止得住。 魏祁又低头挑起席容烟的下巴看她:“烟儿,你表姐再好,有朕对你好?” “朕才会陪你一生,你与朕将来还会有孩子。” “你最该依靠的是朕才是。” 席容烟愣了愣。 又感觉到皇上的手掌落到她小腹上,低沉的问她:“烟儿,你想为朕诞下子嗣么?” 席容烟抬头对上皇上深深的眼眸,羞涩又自然而然的低声道:“臣妾愿意的。” “臣妾也想早点怀上皇上的孩子。”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前世他紧紧抱着她在怀里,卑微的求她将肚子里的孩子安心生下来。 他将来会封他们的孩子为太子,会为她遣散后宫,让她做唯一的皇后。 只是她最后依然残忍的将他们的孩子流掉了。 那天大雨,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发丝披散。 她靠在枕上,孱弱无力的眼睛却报复似的看着他,她说她不会生下禽兽的孩子。 她说她不愿被人在身后指点议论。 她还说那孩子即便生下来,将来长大后也不会高兴自己并不光彩的出身。 那一刻,魏祁几乎心死了。 她对顾韫玉的孩子呵护备至,对他们的孩子却能残忍的打掉。 那一天他杀了她满宫的宫人。 他冷眼旁观的看她恐惧的看她,他心底的疼一点不比她少。 满宫的血,都是死人。 都是因为她。 是他给她的教训。 是她亲手杀了他们孩子的教训。 他威胁她,下一次就是席家的人。 最后又独留她在满是死人的宫殿里。 如今再听她安然坐在自己怀里说愿意为他生下子嗣,他不在乎她此刻说这句话的真假。 至少她说了愿意。 魏祁抚摸着面前的红唇,从前记忆的情绪让他又几乎不能自控。 仿佛让他又回到了那一天,看见席容烟绝情的眼睛。 第81章 让她赶快怀上他的孩子 魏祁深吸一口气将席容烟抱紧进怀里,这一刻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 他不管她心底深处究竟是如何想的,他早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一生。 他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腹,又捏着她脸庞问:“那朕是不是要勤快些?” 席容烟当即脸庞就一瞬间红了起来。 她咬着唇,看了皇上一眼,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心慌的很,又一下埋在皇上的肩膀上。 魏祁无声笑了笑。 其实他与她之间算不得频繁,甚至算下来半个月才能有一两回,全是为了顾着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强忍下来的。 前世里她刚进宫时,他存了让她赶紧怀上孩子忘了那个死人的心思,不管是哄着也好,逼着也好,甚至是强迫也好,他几乎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唯一只有一个念头,让她赶快怀上他的孩子。 那个死人也会彻底成为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她腹中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也忍心。 此刻埋在他怀里的人又让他情动,满足溢出来,他挑起她的下巴就又吻了上去。 太医来的时候,躬身候在屏风外面,听着里头的动静,又胆战心惊的往外头挪了挪,不敢出声,暗道皇上兴致竟这般好。 传唤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魏祁就听到了,只是此刻怀里的人春水涟涟,眼眸含泪,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让他放不下人。 又吻了好半晌才将发软的人身子托起来,为她整理了刚才散开的衣襟,低头瞧了眼被亲的晕头转向的人,不由的又笑了笑。 席容烟身上还是穿着入睡的寝衣,魏祁又放下了床帘,才让太医进来。 太医本想着进来是狼藉一片,又看皇上坐在床沿上衣冠整齐,再见着皇上手上托着从床帐内伸出来的白皙皓腕上,那手掌托在下面,好似十分小心。 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早就流传在宫内说的,皇上如何宠珍嫔的话了。 皇上登基这三年来,除了在皇后那里,他还是第一回见皇上在妃嫔那里的。 顿时不敢怠慢,连忙过去把脉。 他小心问了里面席容烟的病症,便听一道细声细气的珠玉声传来,光是听这声音,便知里面的人容貌极好。 又小心诊脉了片刻,他才对着皇上躬身抱手道:“珍嫔娘娘的脉象细腻如丝,稍有窄窄之脉,有些血虚,应也是血虚引起的头疼,微臣开一副方子给珍嫔娘娘补气养血,应能大好。” 席容烟在里头听着,听着要喝药,心头就是一跳。 等太医走后,帘子被掀开,席容烟见着皇上坐在床沿,又想起刚才被皇上那样亲的时候,脸颊一红,又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露出来。 魏祁一顿,随即笑了笑,他弯腰握住她捏着被子的手挑眉:“亲了这么多回还害羞?” 席容烟又捂住眼睛,闷声道:“臣妾才没有。” 魏祁看着在被子里裹成一团的人,怕她闷坏了,又将被子拉了拉,低头对她嘱咐:“等下午熬好药了,也记得喝。” “你身子气虚,该补一补。” 席容烟弱弱的开口:“其实臣妾也不用吃药的,臣妾养两日就好了……” 话又没说完,魏祁已经弯腰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像是有些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咬,又看着身下的眼眸:“烟儿,病了就要吃药。” “等你怀上我们的孩子,朕会封你为妃,入住在承乾宫。” 说着魏祁的手指伸进锦被中,落到席容烟的小腹上,深深看着席容烟微微发愣的面容:“今夜朕早点过来陪你。” 暧昧沙哑的话让席容烟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她脸颊发热,又想要捂脸。 偏偏魏祁不让她如意,低头深深看她:“嗯?烟儿不想让朕来?” 席容烟瞧着皇上有些坏的表情,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她进宫来撞见皇上的时候了。 那时候皇上冷疏威严,看起来高高在上又尊贵。 她与皇上在宝华殿对坐时,皇上脸上半明半暗,神色晦涩,她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 原来皇上也会逗弄人。 她撇嘴,故意道:“不想。” 魏祁挑眉,大手捏着席容烟滑嫩的脸颊:“烟儿嫌弃朕?” 席容烟便作正经道:“臣妾不敢嫌弃皇上,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让皇上早点来见臣妾。” 魏祁低笑一声,又深深看着身下有些娇气狡黠的人,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 他弯腰亲了她一口:“你便当朕是昏君,只想早点来见你罢。” 席容烟愣了一下。 又见皇上的黑眸看来:“烟儿,今夜去重华殿吧。” “与朕一起沐浴。” “可以么?” 席容烟被皇上炙热的气息包裹住,又被皇上炙热的目光看得心噗噗直跳,脸颊红晕,捏紧皇上的袖子含羞的点头。 皇上在陪她用了午膳后才走的。 等皇上一走,席容烟就忙叫玉竹过来问上午的事情。 玉竹几乎看了全程,她也清楚的看到皇上脸上那阴沉骇人的脸色。 她当时还害怕的抖了都,就怕皇上迁怒到了自家主子身上。 她忙将事情对席容烟讲了一遍,席容烟脸色并没有变化。 这样的结果,她昨天已经告诉了表姐。 又想了想,还是去看看,若是表姐又因这事恨她,那便真没干系了。 若真还留着从前情谊,便不会误会她,更会体谅她。 又叫玉竹给她身上收拾一下,又往华阳宫去。 到了谢雨眠的殿外,席容烟要进去探望,外头的宫女见到席容烟过来,忙进去传话。 里头的谢雨眠趴在床榻上,脸上泪水横流,又想到皇上刚才看她的眼神,好似厌恶至极,要杀了她那般,如今还心颤颤的。 她不明白,明明高公公还说皇上说过她的模样和席容烟相似,为什么皇上又这么看她。 这会儿她又听到宫人来身边说席容烟过来探望,她手指捏在锦被上,指节泛白,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不见。” 今日她去含元殿那一遭,就像是故意让她去受辱的。 现在却又来假惺惺的看她。 她定然是事先与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觉得她心机深重,故意接近,不然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她。 又想宫内早有流传皇上厌恶争宠讨宠的女人,席容烟定然也听见了。 她就是故意的。 第82章 什么时候才能有朕的孩子 谢雨眠越想便越气得浑身发抖。又猛地拿起身边的茶盏往地上用力扔了下去。 她恐怕永远也得不到皇上的宠了。 都是席容烟害的。 外头的席容烟听到表姐不见她,心里就沉了一下,又听到殿内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便知道表姐还是恨她了。 也罢,她也没什么愧疚的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妹妹来找谢才人?” 席容烟转身,见着是同住在华阳宫的黄贵人。 只见黄贵人走到席容烟面前,往里面看了看,又朝着席容烟笑着小声道:“我之前私底下还听说了谢才人说妹妹不好的话呢,或许有什么误会,妹妹来找谢才人也好,什么话说清了就好了。” 席容烟拢着袖子看向黄贵人,这明显挑拨离间的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含笑:“谢黄贵人提醒。” “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都要后宫和睦,你这些挑拨的话,也要少说才是。” 黄贵人脸色一变,捏紧了手。 席容烟回了关雎宫。 玉竹在席容烟身边看席容烟一脸沉默,低声道:“今日的事情不怪主子,奴婢也没想到皇上是那样的反应。\" “谢主子不过就是送茶过去,也没有太过的动作,皇上不至于会那么不高兴的。” “再有谢主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跪下去了,连着茶也撒了。” “或许是这样又惹了皇上不高兴吧。” 席容烟撑头在小案上,听了玉竹的话,又道:“往后表姐再来找我,你要防范些。” 玉竹一顿,又看席容烟的神色,忙点头:“好。” 第二日席容烟是在重华殿醒来的。 她身上才刚动了动,皇上就抱紧了她。 性感沙哑的在她头顶响起:“烟儿,别动。” 席容烟愣愣的,身体紧贴在皇上身后,很快就发现了皇上身上的反应。 她不敢再动,小声问:“皇上今日不上朝么?” 头顶便又沙哑的嗯了一声。 揽在她腰上的手指又往她衣摆处伸了进去,席容烟赶忙伸手去拉皇上的手。 只是皇上的手臂粗壮,她的力气简直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就被他得逞。 又感觉到下巴被挑起来,唇瓣被很快吻住,席容烟伸手又推在皇上的胸膛上。 昨夜她被折腾到半夜才睡,现在身上还酸软着,实在是再受不住了。 又想到昨夜自己被皇上弄哭了,更是羞赫。 那推在胸膛上的力道就如猫咪一般轻挠,除了增加情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魏祁见着人有些难受,想要顺着她,到底又挨不住欲望,低哄着:“一回就好了。” 席容烟眼眸含着泪,被堵着嘴只能莹莹无声的控诉,他昨夜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也轻易食言了。 她可不信他。 魏祁自然是不敢与席容烟对视的,又埋头吻在她脖子上,舔着她耳垂又怜怜低哄,哄了半天,哄的人晕头转向了才压下身去。 低低细细的声音透过床帐穿出来,本准备好热水候着的宫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一趟又是许久,席容烟身上半分力气也没了,全靠皇上托着她身子。 身上微微落了些汗,席容烟闭着眼,感受着皇上又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吻着她后劲喃喃:“烟儿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有朕的孩子。” 席容烟却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也觉得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没怀上呢。 该不会是皇上身子有问题吧。 是不是也要让皇上看看御医,不过她也不敢说。 身子又被皇上翻了过去,她被紧紧抱在皇上的怀中,皇上吻着她发顶,似是叹息了一句:“烟儿,别离开朕。”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皇上说了。 她从疲累中抬起眼帘,只看到皇上光裸的胸膛。 她目光落在那道胸膛上的伤疤上,还是提起力气点头。 她又睡了一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皇上已经没在身边,宝珠候在床边,一见着席容烟醒来就小声道:“皇上先去宣政殿处理政务了,让我们好生伺候着主子。” “说主子要是醒了,就先回去歇着,皇上忙完了就过来。” 说着宝珠一边扶着席容烟坐起来,一边又道:“早上还是皇上给主子擦洗的呢,皇上对主子真好。” 席容烟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坐起来还有点头晕,腰处酸软,觉得自己是像是纵欲过度了。 怎么她瞧着皇上好似还精神奕奕。 她低头撑着额头缓了缓,又问:“什么时辰了?” 宝珠一边给席容烟穿衣一边道:“过了午时了。” 席容烟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收拾好从重华殿出去时,席容烟撞见了正好路过的皇后娘娘。 重华殿与宣政殿在一条宫道上,这时候撞见皇后娘娘,或许皇后娘娘正从皇上那里出来。 这也只是席容烟的猜测,她也并没有多想,忙对着皇后娘娘行宫礼。 皇后拢着宽宽的袖子静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低着头的席容烟,又想起刚才去皇上那里商量赏花宴事宜的皇上冷淡的神情。 听说皇上早上在重华殿留到巳时才走,又看席容烟脸颊上还带着薄红,眉眼泛着波光,眼角晕红,一副春娇玉嫩的模样,她袖中的手已暗暗捏紧。 她脸上笑了笑,温和伸出一只手扶着席容烟起身,却又道:“珍嫔虽受宠,但也要顾忌着皇上的身子。” “皇上以国家大事为重,北地又有征战,你虽是后妃,也要行劝谏,而非贪宠。” 皇后的这番话,便像是席容烟故意缠着皇上。 但她也知道,皇上这两月都在自己那里,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外人又不知她与皇上之间的事情。 但也要说清楚的。 席容烟面上依旧是恭敬的神色,抬头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警醒的是,臣妾也谨记皇后娘娘的话。” “但臣妾从未贪宠,皇上日理万机更未不节制,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心里也要紧皇上的身子,皇上也从未因臣妾耽误过政务。” 宋贺兰淡淡看了看席容烟,静静的低眉,却让她越看心口越堵着一口气,淡笑一声,又坐上步辇从席容烟面前走了过去。 等走远了,俞嬷嬷才跟在皇后的身边低声道:“昨天含元殿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今天才从黄贵人那里打听到,听说皇上去了含元殿后,谢才人就从含元殿里跑出来了,还是哭着出来的。” “后来珍嫔过去找她,谢才人也没见。” “具体什么事,也没打听出来。” 皇后淡淡拨弄着指甲,冷笑。 第83章 变得孟浪 这宫殿后妃的所有宫殿宋贺兰都有眼线,唯一没有没有眼线的就是含元殿。 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人安排的,以至于含元殿的消息她一直不灵通。 至于出了什么事,宋贺兰微微一猜测,又想到今早谢雨眠还微微红肿的眼睛,和一直低着头的神情,心底大致有了数。 她对着俞嬷嬷低声道:“你叫黄贵人去谢才人那里好生劝劝,这可是个机会。” 说着她又侧头看着俞嬷嬷,眼色微冷:“这事一定要干净,只让黄贵人去劝,别的别说。” “她们同在一宫,去劝劝也无可厚非。” “黄贵人身边有我的人,其他别管了。” 俞嬷嬷赶紧道:“皇后娘娘放心,一定做得小心的。” 这头席容烟等皇后走远了才上了面前的步辇。 这时候半上午,日头正好,玉竹在旁边小声道:“主子要不去花园子里散散心吧。” 席容烟抬头揉了揉眉头,清明过后,已经开始渐渐暖了。 她想着许久没有去花园子里逛过了,便也过去。 到了地方,她本是想在水榭处坐坐就好,却见着丽妃也在。 正摘着花的二公主见着席容烟,迈着小短腿就往席容烟的面前跑了过来,一下就扑到席容烟怀里,花瓣都蹭到了席容烟晴山色的裙摆上。 席容烟忙弯腰将二公主搂在怀里,又看二公主伸出小手,将手里淡黄色的迎春花递到席容烟面前,还有些奶音道:“你先给我拿着。” 席容烟笑了下,接了过来。 丽妃忙过来,对着席容烟无奈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独独喜欢往你身上凑。” 席容烟笑了笑:“无妨。” 又觉得手指头被拉住,原是二公主拉着她一起去摘花了。 席容烟配合着,丽妃陪在席容烟身边说话:“她父皇几乎没有看过她,每次远远见她父皇都怯生生的。” “上次皇上抱这孩子还是在去年她生辰的时候,皇后主持操办的,皇上也只抱了一下就走了。\" 说着丽妃朝着席容烟笑了下:“玉婉说妹妹身上有她父皇的味道。” “大抵是因为这样吧。” 席容烟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居然闻不出来。 丽妃看着席容烟的动作,又笑了下:“也不知妹妹生下孩子后,皇上会不会喜欢。” 席容烟想起皇上总让她怀子嗣的话,皇上会喜欢她的孩子么。 又过了几日,谢雨眠这日下午主动来了含元殿。 来的时候谢雨眠一身素净的装扮,脸色微微苍白,发间一根玉簪,耳上也只坠了一对珍珠坠子。 席容烟正坐在书案上练字,听说谢雨眠过来,顿了一下又放下笔出去,去迎着谢雨眠去软塌上坐。 她又见着谢雨眠精神不似很好的模样,问了句:“姐姐病了?” 谢雨眠笑了笑摇头。 席容烟便叫玉竹去泡雨前茶来,垂首为谢雨眠斟茶,又看向谢雨眠低声道:“姐姐,我尽力了。” 谢雨眠静静看着席容烟垂下的眸子,心里泛着冷笑。 要是一声尽力了便能掩盖过去,那她失去的呢。 皇上可能再也不会去她那里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皇上看她的那一眼的厌恶,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她虽然也能察觉到黄贵人在她面前不怀好意的挑拨,可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自己与皇上只见过仅仅几面,更未亲近接近过,从前更没犯过错,皇上何以这般厌恶她? 只能是席容烟在皇上面前挑拨了。 或许席容烟在自己面前答应的是一副面孔,在皇上面前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说不定是席容烟在皇上面前说是自己逼着她要换宫殿,又自己逼着她要去麓山,现在又逼着她争宠。 让自己在皇上的心里成了另外一个面孔。 黄贵人的话虽然不一定是真相,但她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谢雨眠扯了扯唇角笑了下,轻轻从席容烟的手上接过茶盏:“妹妹不必这样说,只是我没有妹妹这样好的福气罢了。” “不得皇上的喜欢不说,反让皇上厌恶。” “恐怕再也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了,一辈子无声无息的就这样老死在宫里了。” 说着谢雨眠看了席容烟一眼:“你说,究竟皇上为何会这般厌恶我呢?” 席容烟一顿,抬头看向谢雨眠:“姐姐觉得我知道么?” 谢雨眠默然笑了笑:“也是,妹妹怎么会知晓呢。” 又道:“不过这件事我也不想再去提了。” “就这么过去吧,再提起也毫无意义。” 席容烟点点头:“是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但我还是想告诉姐姐,这件事我早提醒过姐姐,且让我称病,姐姐来照顾我这件事,也是姐姐提出来的,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对不住姐姐的地方。” 谢雨眠静静看着席容烟垂眸的样子两眼,又道:“妹妹说的没错,你没对不起我,之前不见你,的确是我心里难受,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谢雨眠将手指放在席容烟的手背上,又笑了下:“你也别多想,现在我想开了。” “这都是命。” 席容烟看了看谢雨眠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又抬头看她:“姐姐,安安稳稳的才是最好的是么?” 谢雨眠淡淡笑了笑:“是啊。” “安安稳稳的,我更不求什么宠爱了,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再说了,我们两家本就一体,你得宠不就是我得宠了?” “要是我出了事,我知道妹妹会帮我的。”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神色,想着两人之间,大抵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感情了。 中午谢雨眠离开后,席容烟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笼子里的鸟,又用孔雀毛逗了逗。 玉竹顿在席容烟的身边,犹豫一下还是看着席容烟开口:“奴婢觉得瞧着谢主子有些不对。” “好似对主子有些客气了。” 席容烟落眉,声音很细:“你也瞧出来了。” 说着席容烟又缓缓靠向身后低声问:“那日皇上看表姐的眼神真的是厌恶么?” 席容烟觉得,即便皇上不喜欢表姐,但表姐仅仅只是过去奉茶,该不会那么厌恶才对。 玉竹道:“奴婢站在皇上侧边的,只能感觉到皇上那时候看起来的确有点吓人,谢主子像是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但皇上眼神奴婢没敢瞧。” “皇上有时候不笑的时候,的确有些严肃吓人。” 席容烟又静静看着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鹦鹉,抿唇不再开口。 晚上魏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席容烟靠着罗汉塌上的圆枕,撑头在小案上看书。 小案上放着茶,还有一碟香梨,暖光照在那宝蓝色的身形上,锦缎上的雀鸟熠熠生辉,又勾勒得那腰肢纤细。 宝珠正站在席容烟的身后给她干的差不多的发上抹玫瑰油,宫灯映两她半张桃花面,低垂的黛眉间却有两分心不在焉。 魏祁看着她这模样便觉得心头发热,又走到了她的身边,情不自禁的弯腰,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香气,又温声问:\"在看什么书?\" 席容烟在面前落了一团阴影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皇上来了。 她抬头,对上的就是皇上弯腰看来的眼神。 她将书合上,又小声道:“臣妾随意看的。” 又问:“皇上进来怎么不叫人传话?” 魏祁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去捏她嫩白的手指,又看了看人侧脸:“朕怕打搅你了。” 席容烟靠在了皇上怀里,又缠着皇上的衣襟:“臣妾是怕迎不了皇上。” 魏祁笑,难得有这心思。 颈边的呼吸炙热,席容烟身子微微往前倾想避开那股炙热,皇上却紧揽在她肩膀上,神情暧昧的看她。 黑眸深深,修长手指又挑着她下巴,直接低头就吻了下去。 身侧还有宝珠在为她顺理头发,屋内角落处还有宫人站着,席容烟实难为情,推了推皇上的胸膛。 并且她发觉,从前皇上与她亲近时,好似皇上都会观察她的意思,不过抱抱她。 这几日的皇上好似比从前要孟浪些,动不动便吻下来。 她恍恍惚惚还记得,皇上有一次吻她时还要问她的。 她仰着头,随着皇上越压越下,她后脖子酸软,当真有些受不住。 又别开脸想挣脱,却觉腰上发紧,紧接着身子就被皇上横抱起来往寝屋走。 第84章 烟儿,朕也难受的 席容烟也没想到皇上一来就抱着她去榻上。 这会儿她眼前落下阴影,还从未见到过皇上这么着急的时候,她连开口都来不及,唇畔就被堵住了。 她迷迷糊糊的眯眼,面前黑色的眸子也在看她。 与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有些许不同,那双眼里的占有旺盛,锐利又幽深,叫席容烟心头没来由的颤了颤。 她忙眼睛一闭,手掌被按压在脸颊两侧时,与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她含含糊糊的下意识轻吟出来:“别……” 魏祁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席容烟闭着的眸子,像是有些不喜欢他这样吻她。 身体本已想要放纵的释放,他在她面前压抑欲望的太久,也越来越压不住了。 他埋在她脸旁,修长的指尖插入到她披散的乌发中,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下去。 缓了半晌,魏祁微微起身,视线看到席容烟晕红的脸庞上,见着那双眸子水色漫漫,樱唇嫣红,不由低声的问她:“朕刚才吻的重了?” 席容烟脸颊发烫,咬着唇摇头。 刚才的反应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她从心底深处生了一股不安。 特别是当皇上在她耳边轻唤她烟儿的时候。 魏祁叹息的开口:“烟儿,朕也难受的。” 席容烟愕然看着皇上,忽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是因为她忍着么。 其实也不是她本意的。 她咬着唇,手指抬起来环在皇上的腰上,小声道:“臣妾刚才没有躲着皇上的。” 魏祁看着席容烟脸上额神色,只是垂眸弯腰将人抱紧:“朕的难受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什么时候烟儿再也不会拒绝朕,朕已经知足了。” 席容烟埋在皇上的怀里,捏着皇上的袖子。 她又听皇上叹息的一声:“只要烟儿在朕的身边,朕也知足了。” 心弦又在这一刻被拨动,她感受着皇上身上温热的温度,又闻着皇上身上的味道,手指紧了下。 皇上去沐浴的时候,席容烟一个人躺上榻上胡思乱想,心里藏着心事,自然也睡不着。 魏祁过来见着还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人,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手上又用了些力,让人趴在他的身上。 他替她别乱发,沉静的黑眸看她:“在等朕还是睡不着?” 席容烟顺口就说了讨巧的话:“臣妾在等皇上抱着臣妾一起睡。” 魏祁挑了眉,又侧身将席容烟抱在怀里问:“太医开的药方,在按时吃么?” 席容烟老老实实的点头:“每日两回,臣妾都按时吃了的。” 魏祁低低嗯了一声,又低声道:“养好气血你不仅身子好些,也能早点怀上朕的孩子。” 席容烟脸颊红透,想问皇上怎么总提孩子的事,好似比她还着急。 到底也没问出来,听话的点头。 魏祁看着怀里嫩生生的人,修长的手掌游走在她起伏的腰上,幽深眼神看着怀里的人,又轻拍她的后背:“睡吧。” 席容烟便闭上眼睛,埋在皇上的怀里。 她睡得昏昏沉沉,又一头扎进了梦境里那张让她恐惧的床榻上。 她看见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响起了滚滚雷声和瓢泼大雨,她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周身冰凉。 床帐外到底是什么。 她费力的从床榻上起来,手指颤抖的去掀开帐帘。 一道闪电霎时落下,在摇晃的宫灯中,映亮了一切,更显得面前的一切如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血。 到处都是死人。 她们脸色惨白,睁着眼睛,仿佛都在看她。 哀怨又像是在控诉。 却分外骇人。 席容烟惊叫一声,后背爬满冷汗,一下子从皇上的怀里惊醒,撑着坐了起来。 魏祁忙掀开帐帘,让暖光透进帐内,他看向了身边坐着的人。 脸色苍白,眼里泪水盈满,划过泪痕,正失神的看着某一处。 魏祁心头一顿,忙将人抱进怀里,伸手轻抚在她后背上,又低低的问:“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仿佛没有听见声音一般,她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便滚落出来。 只是喃喃道:“好多死人……” “她们都在看我……” 第85章 那…怎么主动 魏祁深吸一口气,低头抬起席容烟的脸庞,淡色眼眸映着几点烛光,星星点点缀满了微红的眼眶,泪痕从眼角划进柔软的鬓发,她微微张唇,恰如梨花带雨。 她身上还在发颤。 拇指划过她眼尾,魏祁将人抱进在怀里,又低头靠近她:“烟儿,朕在你身边,再多的死人也别怕。” “朕是天子,你是朕的女人,它们不敢来害你。” 席容烟眨眨眼睛,又侧头埋在魏祁的怀里,紧紧捏着他的衣襟。 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都落在了她肩头一侧。 她甚至不敢闭眼,怕一闭上眼睛就满目的血。 她又哽咽:“皇上,全都是血。” “地毯上,灯柱上,琉璃台上,花架上,都染红了。” 魏祁轻拍席容烟后背:“烟儿,只是梦。” 席容烟的手指一紧,抬头看向皇上:“可为什么臣妾仿佛身临其境一样真实。” “仿佛臣妾曾真的看到过那样一幕?” 魏祁眼色复杂的看着席容烟抬起来的泪眼,他低声问她:“那烟儿见过么?” 席容烟又摇头:“臣妾从来没见过那样骇人的场景。” 魏祁便用手指抚去她泪眼,低低道:“梦境始终是梦境。” 席容烟依旧泪眼婆娑:“臣妾不明白臣妾为何会做那样骇人的梦。” “明明臣妾连死人都没见过。” 魏祁抿唇,没有回答她,只是无声的又将席容烟的身子揽入怀中。 他的手指轻轻拍在席容烟后背上,低垂的眼眸里是阴翳的神色。 那一夜他杀了满宫的人,将席容烟独自留在了那个地方。 那些血也染红了她面前的所有地方。 他知道她胆小,可他那时候只想要惩罚她。 其实那件事后魏祁是后悔的,她刚小产,又受了巨大的惊吓,他去抱她的时候,她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后来她的身子更差了些,太医说她的身子再难有孕了。 但是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魏祁抿紧唇,又将怀里柔软的身子抱紧,在感受到那具微颤的身子时,一如从前那个女人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只有恐惧。 他神色越来越阴沉,视线又落在席容烟小巧的肩头上,他伸手揽上去,闭上眼睛。 怀里的人泪水还在冒,魏祁倒是心疼极了,原这胆小这时候便是了。 仅仅一个梦境就吓成了这般。 他忽又想,那那夜她亲眼看见自己杀人,亲眼看到了满地的血和死人,她独自一人在那个充满血腥的宫殿里,又是怎么过的。 这样想起来,心口一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 到了第二日时,席容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到皇上在看她。 她昨夜抱着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的,这会儿看皇上眼底有疲倦,她不由抚上去,愧疚的问:“皇上昨夜哄了臣妾一夜么?” 温热的手指带着柔软的触感,温香阵阵,魏祁握着那只手:“朕无妨。” 说着魏祁坐了起来。 宽阔的后背还带着一些威仪和冷意,席容烟看着皇上走出去,也坐了起来。 魏祁整理完仪容进来,见着席容烟正坐在床沿上披着外裳等他,乖乖巧巧的,眼眸还微微有点肿。 魏祁走过去,瞧了瞧人抬头看过来的眼睛,些微无奈道:“要与朕说什么?” 席容烟抬手捏向皇上的袖口,小声道:“臣妾昨夜麻烦皇上了,臣妾心里有愧。” 魏祁挑了挑眉,柔和下来的眉目看起来温和许多,他道:“烟儿要真有愧,下回就主动些。” 席容烟一哑,看着皇上幽深的眼眸,她声音细的如蚊:“那……那怎么主动?” 粉扑扑的桃花面,还带着青涩与娇羞,扯着他袖口的手指莹莹生光,乌发晏晏,瞧一眼便能心热一分。 魏祁静静瞧着人,也只是用手指贪念的摩挲她的下巴,声音微微沙哑:“烟儿知道的。” 席容烟被皇上那双眸子瞧得心慌,明明是没有情绪的眼睛,看人时却像是一切都无所遁形。 让人心慌慌的。 这便是帝王的威严么。 她咬着唇,又见皇上又开口让她再睡一会儿,接着就走了出去。 上午的时候,太医过来给席容烟诊脉。 席容烟本觉得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用不着这般,可太医说还要去给皇上回话,席容烟也只好让太医诊脉。 太医给席容烟诊脉完,又给席容烟开了药方,才走了。 上回开的还有每日两回补气血的药,这回又每日还有一副,席容烟自小最怕吃药了,便让宝珠将那药方收起来,不打算吃了。 宝珠还有些犹豫:“毕竟是为了主子身子好的,主子未进宫前就梦魇了好几次,刚才太医也说您心绪不宁。” “说不定吃了药就不梦魇了呢。” 席容烟撑着额头,又想吃那么多药,心头难受,到底却又点头:“便听你的吧。” 这头太医从含元殿出去就去了宣政殿见皇上。 他躬身在殿中,不敢看坐在高高龙案上的人一眼。 直到上头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珍嫔的梦魇,是因为什么?” 太医便忙道:\"微臣给珍嫔娘娘诊脉时,发现珍嫔娘娘的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像是心绪不宁,又或是近来有什么事让珍嫔娘娘思虑,这才引起了梦魇。\" 淡淡的声音又传来:“一般是什么事情会引起心绪。” 太医思索一下,又恭敬的回话:“一般来说是悲痛的事情最容易引起长久的心绪不宁。” 坐在雕龙椅上的魏祁沉了眼眸,悲痛的事情。 或许在席容烟身上唯一悲痛的事情就是顾韫玉的死吧。 她直到现在还在记着那个死人么。 殿中长久的沉默下来,久到太医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额上冒了一层冷汗。 当今圣上喜怒不定,他还记得皇上初继位那一年,有老臣站出来指责新帝得位不正,那一月,皇宫内杖死了多少人,黑压压的黑甲军围过来,直到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良久之后,上头才终于传来声音:\"开药方了没有。\" 太医赶紧躬身:“老臣已经开给珍嫔娘娘了。” 第86章 他只想与她有新的开始 中午的时候席容烟正在吃药。 那药闻起来就苦涩的很,席容烟光是闻一闻便一阵翻江倒海,捂着胸口不愿吃。 这药比补气血的药味道还让人难忍,席容烟推开宝珠的手:“你拿去倒了,我真闻不得。” 宝珠劝着:“药都熬好了,主子好歹吃两口吧。” 席容烟看了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眼,又摇头:“你倒了去,不过是梦魇,兴许往后就不做那些噩梦了。” 宝珠犹犹豫豫的,又想着主子自小喝药便是这样,在席府时都是大公子和夫人哄着半天才能喝一小口。 小时候的主子更是有些任性的将药碗打翻,半点苦都不肯吃。 她这会儿没法子,主子能喝那补气血的也不错了,况且这药她闻着也苦涩的很,便打算拿出去倒了。 只是才刚走出去,就撞见了皇上进来,又忙躬身问安。 魏祁看了眼宝珠手里的药碗,还在冒着热气,这时候拿去外头,他心里也隐隐能猜到。 他不动声色的从宝珠手里将药碗接过来,往里面走。 席容烟还坐在软榻上逗鹦鹉,忽见着皇上进来一愣,又见皇上手上还端着她让宝珠拿去倒掉的药碗,不免又看向宝珠。 宝珠跟在皇上的身边,无辜的打着手势,一脸着急。 席容烟只是顿了一瞬就站起来:“皇上来了。” 这些日席容烟发觉,皇上这几回来都不叫人通传,让她总是有几分措手不及。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低低嗯了一声,又让她坐下,自己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又微微一个抬眼,屋内伺候的宫人都自觉的退到了帘子后面。 魏祁看着席容烟,低沉的问她:“怎么不吃药?” 席容烟被魏祁抓了个现行,张张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臣妾让宝珠拿出去冷一冷的。\" 魏祁剑眉轻蹙,又道:“药凉了就没药性了。” 说着魏祁送了一勺到席容烟的唇边,那双凤目看着她:“烟儿,乖一些。” “别任性。” 明明是温柔低沉的话,席容烟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她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滚进喉咙,席容烟捂着唇干呕一声,又忙去含了一颗甜枣。 她委屈泪盈盈的看着皇上撒娇:“臣妾怕苦,这药太苦了,臣妾能不吃么?” 魏祁轻抚着席容烟的后背,声音平静又温和,脸上却带着一丝严肃:“烟儿,朕是为你好。” “你已经梦魇了好几次,太医说是你情绪起伏,这药能安神,朕只想你夜里睡得好一些。” 席容烟又想起上回吃药,她也是觉得苦,皇上就心疼的没让她喝了。 她不明白,不过是梦魇,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吃药。 勺子又送到了唇边,魏祁沉眸看着那饱满的唇畔张开,泪色欲落不落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他却抿了抿唇,又喂了进去。 不管是席容烟心里还在想那个死人也好,还是她的梦境与前世有些重叠也好。 魏祁都不想让席容烟再停留在过去的思绪里。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只想与她有新的开始。 一勺一勺的药喂进去,带着与从前一样的温和,不一样的是无论席容烟怎样干呕难受,都依然要喝药。 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碗药汁吃完,席容烟额上带了些细汗,脸颊苍白,眼眶湿润,委屈极了。 魏祁自然也知道她委屈,他这才缓了神情将人抱进怀里,捏着她下巴吻下去,洗去她满口的苦涩,又往她唇里送入一颗蜜饯。 他黑眸看着怀里的人,又低又哑道:“往后再将药往外倒,朕可要罚你了。” 席容烟被吓得愣了愣,委委屈屈的捏着皇上的衣襟:“臣妾不喜欢吃药。” 魏祁挑眉:“那身子便不顾了?” 席容烟便埋头在皇上的怀里:“皇上别吓臣妾。” 魏祁一顿,无声的叹息后又将手覆在她后背上,他只是不想让她再想起过去,不想让她再梦见那些噩梦了。 他没说话,又将人托起来,抿唇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光,又问:“现在好些没有?” 席容烟撇嘴:“肚子里还难受。” 魏祁便将手指覆在席容烟小腹上,又让人去端一碟席容烟喜欢的雪花酥来,又喂了她吃了一块。 走的时候魏祁看着还有些委屈的人,面上做出严肃的神情:“下回朕再发现你不好好吃药,朕便罚你去宣政殿伺候朕笔墨。” 席容烟原还想着是什么罚,还以为是降分例,没想却是这个。 好似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但皇上严肃起来的面容实在太威严高华,睨过来眼眸还有一股洞察一切的锐利,她很乖顺的就点头:“臣妾再不敢了。” 魏祁缓了缓神情,原意也不想要真的吓她,只想让她好好吃药罢了。 他见人听话,这才离开。 ——---- 第二日谢雨眠来了含元殿,席容烟就让人端来从前两人喜欢吃的糕点过来。 谢雨眠看着糕点笑了笑,又对席容烟道:“其实我心里真心羡慕妹妹,我这个位分的只能吃膳房送来的膳食,底下人看眼色行事,是好是坏平由他们。” “若是不给好处,就只能吃最差的了。” “不像妹妹这里可以有小灶,皇上又上心,想吃什么便有什么。” 席容烟听了这话便道:“其实也不过些糕点,要是姐姐喜欢吃我这儿的东西,往后我都分一半去姐姐宫里去。” 谢雨眠笑着摇头:“我不过随口感叹罢了,妹妹也别放心里去。” “宫里有宫规,我常来妹妹这儿吃就好了。” 棋盘摆上来,谢雨眠又拿起了棋子朝席容烟笑道:“妹妹,这回我可不叫你赢了。” 席容烟笑了下。 两人下起棋来,温暖的光线透进来,正是岁月静好的时候。 谢雨眠却忽然撑着额头,身子微微摇晃。 席容烟察觉了谢雨眠的不对,忙放下手里的棋子问:“姐姐怎么了?” 谢雨眠张张口想要说话,却一下子晕倒了下去。 第87章 陷害 旁边的宝珠和玉竹看到谢雨眠晕过去也都吓了一跳,忙过来扶着谢雨眠软绵绵的身子。 席容烟也忙起身让两人扶着谢雨眠去她榻上,又叫人赶紧去叫太医来。 宝珠和玉竹两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谢雨眠放到床榻上,玉竹奇怪的开口:“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忽然就晕了。” 席容烟站在床榻边,看着谢雨眠脸庞,低声道:\"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很快太医过来,席容烟让太医来把脉,那太医把脉后也只是说脉象稍微孱弱了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席容烟又问:\"那怎么无缘无故的晕倒了?\" 太医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着床榻上的谢雨眠容色并没有过于反常,便又对席容烟道:“或许是谢才人忽然站起来引起的眩晕,很快就好了。” “还有如果气血不足,也容易眩晕。” 席容烟心下思量一下,又点点头,叫太医开了药送来。 等太医走了,席容烟在床边守着,才没一会儿就见表姐醒来,她脸上一松,看过去:“姐姐总算醒了。”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脸上的神色,微微顿了顿,又垂了眼帘。 她轻咳两声,又问:“我可给妹妹添麻烦了?” 席容烟摇头道:“姐姐怎么会这么想。” 谢雨眠又叹息一声:“我现在头晕的很,能在妹妹这儿缓一会儿么?” 席容烟点头:\"自然可以。\" 又道:“我让人跟着太医去抓药方了,太医说姐姐的脉象稍微有些孱弱,可能是气血不足。” “待会儿我让人将药送到姐姐那儿去,姐姐记得吃药。” 谢雨眠闭了闭眼,又好似很疲倦的点头。 席容烟见谢雨眠这样子,轻声让谢雨眠缓一会儿,又走出了屏风。 只让宝珠守着。 她出去后便叫玉竹去将姑母当初给她的气血丸拿来,玉竹知道席容烟的意思,忙也去拿了。 只是她到底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姑娘还一颗没吃呢。 谢雨眠也没有休息多久,就从寝屋里出来了。 这时候快中午了,席容烟想着留谢雨眠一起用膳。 谢雨眠却依旧摇头:“各宫的膳食分例都是根据规制安排好的,我既然醒了,再留在这里用膳就破了宫规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也不想给妹妹惹麻烦。” “再说我身子差不多好了,也不远的。” 席容烟看谢雨眠坚持,也没有再劝,又将玉竹手上的匣子拿过来放到谢雨眠手上:“太医说姐姐身子虚,这是用来补气血的药,我希望姐姐的身子好起来。” 谢雨眠手上拿着匣子,又看着席容烟放在自己手上细白的指尖,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她往回推了推,拒绝道:“这该是皇上给你的,你怎么能给我呢。” 席容烟笑道:\"这是上回姑母给我的,我这些日子在吃药,也没吃这个。\" 难怪这两日来的时候,都能闻到席容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捏紧了手上的匣子,转身便走了出去。 回了会宁殿,谢雨眠坐在窗前小榻上,低头打开了面前的木匣。 匣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十来颗药丸,不知怎的,谢雨眠闻着这个味道有些恶心。 含元殿内的东西当真都是好东西啊,皇上将所有好东西都赏赐给了她,她却偏偏不知足,想要一个人独占。 如今又用这样的小恩惠便想要安抚打动她么? 的确是有些可笑。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昨日她特意等在皇上去含元殿的宫道上,想要与皇上解释那日的事情。 只是皇上冷冷看她一眼,那眼里的冰冷厌恶让她对视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她跪在地上求与皇上说一句话,可高高的步辇从面前过去,始终都不曾停留一刻。 高公公更面色冷淡的站在她面前,说着最无情的话:“皇上传话,谢才人若再行今日之事,杖二十。” 又一下子将她打入深渊。 谢雨眠将匣子随手拿去给身边的宫人,又淡淡道:“拿去放好。\" 这头席容烟在谢雨眠走后,便叫玉竹和宝珠去床榻周遭认真找一找,找了一会儿,宝珠忽然从床底下找到了一个荷包拿到席容烟面前:“主子瞧瞧,这是么?” 席容烟拿过荷包,并不起眼,也看不出荷包出处,她将荷包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时脸色微微一变,又将荷包捏紧。 她与表姐之间到底还是成了这局面。 席容烟又对宝珠和玉竹低声道:“再找找,今日表姐走过的地方,都认真找一遍。” 两人也不敢耽误,连忙又去找。 谢雨眠今日在含元殿的一举一动,全都一字不落的听在魏祁的耳中。 高义站在魏祁的身边将一个荷包呈上去,小声道:“谢才人装作晕过去留下了这个。” “不过珍嫔娘娘也小心,又在下午去看望谢才人的时候,将这个扔到了谢才人床底下。” 魏祁淡淡的拿起荷包,唇边勾着一抹冷笑。 高义又道:“香味不浓,属下也去找太医问过了,装在荷包里只要不吃下去就不会影响子嗣。” 魏祁打开荷包,看了一眼荷包内的东西,又放回到高义的手上,淡淡道:“放回到含元殿。” 高义一愣,这明显谢才人是要陷害珍嫔的,珍嫔都拿去放到谢才人那里了,为什么又要放回去。 有些不太像皇上的脾性。 他原以为皇上会拿着这个证据处置谢才人。 他欲言又止的想问,到底也没敢开口,诶了一声退了出去。 高义走后,魏祁负手,不由想到前世席容烟被自己困在宫殿,她周围的人都是自己安排过去的宫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里,她到底哪里来的打胎的药。 前世里无论她如何问她,她都不肯说,现在才想起来,席容烟刚怀上孩子的有一段时间她很安静,很听话。 每日都要去花园子里静静坐一小会儿,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 他也以为她终于想开了。 但席容烟在那段时间没有见过谢雨眠。 现在想起来,或许席容烟与谢雨眠有另外的联系,或许就是她坐着的那个位置。 前世他被气疯了头,许多细节都没有深想,如今再细想从前一幕幕,或许她与席容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谢雨眠给的药。 魏祁脸色渐渐冷下去。 第88章 高估了自己的克制 宋贺兰站在宣政殿外站了许久,也没等到里头要见她的传话。 高公公劝了几回劝不住,终于在半刻钟后,高公公出来松口气的对皇后道:“陛下请皇后娘娘进去说话。” 宋贺兰依旧端庄的理了理宽袖,才拢着袖子走了进去。 熟悉的那人远远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依旧坐在布满折子的龙案后,甚至连头都不肯抬起来看她一眼,就冷淡的吐出一句话:“朕说今年不办。” 说着那双锐利的冰凉眼眸微微抬起,看了殿中的皇后一眼,又冷淡的垂下眼眸:“皇后不必再说。” 宋贺兰手指紧紧捏住,抬头看着皇上:“皇上说今年不办赏花宴,可否说个缘由来?” “臣妾帖子已下发了下去,如今又不办,往后臣妾还有何脸面做这个皇后?” 魏祁脸色始终淡淡,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愿显现出来,他只是微微抿着唇,合上手上的折子,又拿起另一本,平静的声音里却是别样的冷酷:“朕无需说与你原因。” 宋贺兰愣了愣。 夫妻一场,竟是成了这样的地步。 她忍不住往那高高的龙案上走了几步,身上繁复的金线流转,发髻上的金步摇摇晃,她想要看清那个从来对她冷淡的皇上,想要开口质问他,自己这个皇后做的到底有那一点差错。 她辛辛苦苦筹备赏花烟,邀请京城权贵命妇进后宫,究竟碍着皇上什么了。 她不过是要为自己的儿子筹谋更多的人脉而已。 魏祁皱眉看向走近自己的皇后,从前她都会规矩的站在原地,不会随意往他身边走近。 宋贺兰隐忍的微微颤抖,隐忍着那些心里深埋许久的不甘心,依旧得体又从容端庄的问:“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赏花烟,皇上今年不愿办,臣妾总要有个理由告知下去。” 魏祁挑眉,放下手上的折子缓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冷笑一声:“理由?你身为皇后,连一个理由都不知道怎么对下头说?” 宋贺兰脸色一变,看着皇上冷淡的眼神,凤眸里的沉色让她心惊,她稳着心神依旧问:“臣妾只想知道皇上忽然取消赏花宴是因为什么。” “臣妾是皇后,难道连这个也不配知道么?” 魏祁眉间隐隐已有了不耐烦,冷冷看皇后一眼:“前两年赏花宴,多少命妇王公夫人来给你送礼巴结?你倒是左右逢源拉拢结交,忙着谋太子之位了?” 说着魏祁的声音陡然一冷,阴沉可怖:“你这般迫不及待的筹谋,若朕往后再有子嗣,你为了魏恒的太子之位,是不是还要谋害朕的子嗣?!” “朝廷的事情,你一妇人再敢参与,别怪朕废了你。” 宋贺兰被皇上猛然变冷的声音吓得一退,又看皇上阴翳的眼神,那双眼阴冷嗜杀,她知道皇上杀过很多人,身上那一股杀气全不是她能承受的,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她更知道皇上的话从来也不是玩笑,连忙伏身颤抖道:“皇上冤枉,臣妾绝无谋害皇嗣的心思,臣妾只是想要为陛下分忧,利用赏花宴替陛下施恩,笼络大臣。” 魏祁冷眼看着伏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心里什么心思,他最清楚不过。 前世里,但凡他去了哪个宫,这个女人背后便出动作。 但他从前并不在意,魏恒聪慧,是他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其他女人在他心里也并不重要。 他冷酷的抿唇,只说了一句:“出去。” 宋贺兰微微有些狼狈的撑着地上起身,她只觉得身上浑浑噩噩,连怎么出去的都不知晓。 她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着那个夫妻七载的人,恍然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她又回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的儿子是嫡是长,除了不得他父亲喜欢,如何不能当太子。 今年的百花宴她本打算笼络人心,让朝廷里建议早定下太子,才能安稳社稷。 其实去年也提过,皇上只有恒儿一个孩子,几乎是所有朝臣都偏向立恒儿为太子,可是皇上依旧按着不立。 如今席容烟得宠,她背后有世家和太后,她也不得不动作快些。 可如今看来,皇上是在防着她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皇上没有立恒儿的打算。 她紧了紧手,有些踉跄的上了步辇。 这头席容烟夜里还在担心赏花宴的事情。 去年的赏花她跟着母亲也来过,但顾家夫人亦要来,到时候两两相对,她心里伤心,又怕旁人借机闲话。 不仅对自己不好,也怕影响了顾家,被人借题发挥。 昨日皇后娘娘说再过三天就是赏花宴了,她心里忐忑,想着明日去与皇后说身子抱恙,那日便不去了。 但又想要见自己母亲和大嫂。 魏祁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席容烟撑头纠结的面容。 魏祁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家在京一直是清流,门生许多,在文臣里说得上些话,每年的赏花宴顾夫人自然会来。 去年赏花宴他特意远远的看过,席家与顾家一直坐在一起,席容烟与顾家姑娘亲近说话,好似已成了一家人。 也对,那时候席容烟还有一年就要嫁去顾家了。 前世,自己那时候已对席容烟上了心,知道她去了赏花宴,也鬼使神差的要去看一眼她。 与他在太后那里见到她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捏着玉扇,言笑晏晏,一袭烟粉色的百蝶银丝裙,在众多女子中也是最显眼好看的那个。 那时候魏祁知道席容烟早有了婚约,他想着自己虽上心她,但也不是必须非她不可。 那么多女子,他身为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克制。 因为他后来每看见一回她盘着妇人发髻入宫,温婉平和,可那双眼睛像是妖精的眼睛,每每一个眼波流转,都像是在引诱着他去占有她。 他不受控制的制造出一场场相遇,但也并没有用处。 她总是仪态得体的低眉,小心翼翼的应付他的每一句话。 还有错身而过时她如释重负的肩膀放松。 后来她有了孩子,带着那个死人一起去见太后。 他站在宫殿上,远远看着她靠在那个死人的肩膀上,又看着那个死人将手揽在她的腰间,终于觉得刺眼的很。 怒不可遏。 魏祁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席容烟的身边。 他坐在了她对面,看了一眼她面前已经冷了的茶盏,又看向席容烟的眼眸,沉沉与她相对。 第89章 沉默的猛兽 席容烟本用手指正拨弄着小案上的香梨,冷不防一抬眼,和皇上的视线对上,还是心头一颤。 皇上本就生的颀长,坐在那处不说话的时候当真看起来冷清严肃,也当真瞧起来不敢接近。 皇上那双见了太多死人与血的眼睛,面无表情时,那双眼就格外的冷情阴沉,让人不敢对视。 即便此刻皇上的眼里是如常的温和,席容烟还是有一丝发慌。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手指上的动作,又看向席容烟的发间,忽然问:“朕送你的玉兰簪呢?” 席容烟不知怎么的,居然被皇上的眼神看得有一些心虚,小声道:“那是皇上赐给臣妾的御赐之物,臣妾怕坏了,放在匣子里的。” 其实席容烟真是那般想的。 那是皇上亲手刻的簪子,与寻常簪子不同,万一摔坏了皇上问责怎么办。 魏祁挑眉。 他唇畔抿了抿,目光落在席容烟有些不安的手指上,微沉的眼眸动了动,也只是低声道:“朕喜欢看烟儿戴那只玉兰簪。” “只是从麓山回来后,烟儿再没戴过了。”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连这样的小事都注意到了。 她心里还在想赏花宴的事情,想着与皇上说还是与皇后说,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那臣妾明日便簪上。” 这种细微的情绪,魏祁很快就能捕捉到。 甚至一想到她现在或许又在因为赏花宴的事想顾家那个死人时,他压抑的那一股郁气便无法舒展。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在烛光下的脸庞:“烟儿,为朕更衣吧。” 席容烟还怔了一瞬,从前皇上从不叫她近身伺候更衣,都是让宫女做的。 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懒了,皇上来或者走,她也没想要过去伺候。 但席容烟还是明白自己的身份的,她站起来走到皇上面前,在皇上沉缓的目光中去解皇上的衣扣。 皇上生的高大,席容烟微微垫着脚,她目光落在皇上的衣襟前,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慌,连抬头都不敢。 从前皇上也不大说话的,但今天的沉默好似有点不大一样。 席容烟规规矩矩给皇上解了玉佩更完衣,再抬头时腰肢已经被皇上揽在了怀里。 皇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山眉水眼,他手指摩挲在那纤细的腰肢上,弯下腰看着她:“烟儿今天想朕了么?” 席容烟脸颊红尽,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靠着皇上托在她腰肢上的手,她有些难受,只好绵软软的用手揽住皇上的脖子,抬眸看着皇上黑漆漆的眸子,如同寻常一样的温和,又好似在隐隐生气。 她也看不明白,只是闭着眼,心里紧张的咚咚直跳,轻轻垫脚吻上了皇上的下巴,又小声道:“臣妾想的。” 等能反应的时候也已来不及了,身子被皇上横抱着往床榻上,席容烟还有些害羞的忙拉了拉皇上的袖子:“臣妾的珠钗还在。” 魏祁抱着席容烟坐在了床沿,虽心急却依旧耐心的将她发上的玉簪拿下来,免得待会儿伤着她了。 他紧紧看着她羞涩的眼睛,体内的躁郁让他长吐出一口气,又低头吻向她唇畔。 他不说话,如一头沉默的猛兽,在暗色中肆意抢夺自己看中的猎物。 厚厚的床帐隔绝了里面的场景,但低低轻泣声在深夜也依旧断断续续。 最后帘子掀开,叫水的时候,席容烟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被皇上抱着去了浴房,又抱着回来,被皇上裹进他的怀里。 魏祁的手指很轻松的就摸到那只依旧放在她枕下的桃花簪,他在暗色中一只手摩挲着桃花簪,一边垂眸问怀里软成一摊水的人:“过几日就是赏花宴,你想去么。” 席容烟迷迷糊糊,身上软疼,低低唔了一声,也不知是应还是不应。 尖利的簪子几乎要刺进皮肤,魏祁又松了手,依旧完完好好的将簪子放在枕下。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时,皇上早穿戴整齐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皇上就坐在床沿边看她。 他目光扫过席容烟松开的衣襟口锁骨上的红痕,心底的燥郁舒了些,又如同往日一样将席容烟的身子抱进怀里,低声问:“朕昨夜弄疼你了么?” 席容烟听着皇上宠溺的声音,胆子也大了些,小声道:“有点疼。” 昨夜其实席容烟有些被皇上吓到了,从前皇上都会温柔的在意她的感受,昨夜的皇上力气有些大,像与寻常不一样。 魏祁抿抿唇轻拍席容烟的后背,修长的手指从她背脊划到她腰后,声音永远沉稳又低缓:“下回朕轻一些。” 他又松开怀里的人,低头看去:“这几日好好吃药没有?” 席容烟就点头:“臣妾都吃了的。” 魏祁才低笑一声,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去。 玉竹进来帮席容烟收拾的时候,才看见她身上星星点点的红。 不由惊诧道:“皇上怎么昨夜那么大的力气,从前可没这样的。” 席容烟埋在被子里,身上酸软的厉害,懒洋洋的喃喃:“我也不知道。”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都仿佛还能听见昨夜皇上在她耳边的喘息声,热切的,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玉竹见着席容烟软绵绵的,又叫宝珠拿药膏进来,一边给席容烟身上的红痕擦药,一边又低声道:“也不知主子什么时候能怀上。” “皇上来这么勤,应该也快了吧。” 席容烟没有说话,她闭着眼睛,在想昨夜她半梦半醒时梦见的那个梦境。 昨夜皇上的动作,喘息,与她梦中的那个男人渐渐变成了一个人。 他在情浓时会抱着她一声声喊烟儿,又会忽然紧紧捏着她的手臂,重重的吻下来。 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她恍恍惚惚的,竟将皇上当成了梦境里的那个人。 要不是皇上忽然吻在她颈边带来的一丝痒让她回神,她大抵都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还身在梦中。 又觉得自己大抵是在胡思乱想,她在闺中时与皇上也不过寥寥几面,怎么又会梦见与皇上的那种梦境。 第90章 长记性了? 早上席容烟往皇后那里去后,皇后最后才说今年的赏花宴取消了。 但皇后又说,即便不大办赏花宴,她们后妃却却是要办一场的。 还说那日太后和皇上会来,让众人的眼里又燃起一丝高兴来。 能见到皇上,便有了机会。 众人又小声议论。 众人议论纷纷的,皇后也仅仅看了一眼下面,就起身离开。 她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席容烟身上,本来她还想借着赏花宴的事情让席容烟和顾家的事情被重提,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她甚至有一瞬的想,皇上今年忽然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也有一分原因是因为席容烟。 她皱了皱眉。 席容烟听到这消息时也诧异了一下,本她还担心怎么与皇上说,现下看来也不需要怎么担心了。 出去时谢雨眠问席容烟:“后日的赏花宴,你去么?” 席容烟默默看了谢雨眠一眼点头:\"这样的场合,我定然要去的。\" 谢雨眠便又低声道:“上回我远远见着你在花园子里走,瞧着二公主好似十分喜欢你。” “丽妃是皇后的人,你现在和丽妃也亲近了?” “我们才是姐妹。” 席容烟笑了下:“我知晓她是皇后的人,但是二公主不过才四岁,又知晓什么呢。” 说着又看着谢雨眠轻声道:“我自小与姐姐长大,姐姐对我亦知根知底,在姐姐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姐姐应该清楚。” “姐姐清楚我为人,就知道我对姐姐一向真心,一直拿姐姐当姐妹,若是姐姐不清楚我为人,那是姐姐从来未将我当作过姐妹过。” 席容烟说完这话,无声的转身从谢雨眠面前离开。 谢雨眠愣愣看着席容烟的背影,心里慌了下。 路上宝珠小声问席容烟:“主子说是不是谢主子要……” 席容烟侧头看向宝珠:“你别提这事。” 宝珠又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回去后,玉竹忙着用早上接的花露给席容烟煮茶,又笑道:“这可是宝珠一大早带着宫人去接的,您不是最喜欢么?” “奴婢还在里面加了茯苓和桃花,听说最养颜了。” 席容烟撑着头,看着沸腾的茶水白雾直冒,熏出来的热气让席容烟用扇挡着,雾气中又见宫人端着药过来,那是每日两回的补气血的药。 席容烟接过来,忽然又朝着玉竹开口:“我喝这药,还不如吃气血丸不是,那还不苦。” 玉竹抬头:\"您忘了您将气血丸送给谢主子了?\" 席容烟便道:“我向皇上讨,应该能讨到吧?” 说出口的时候,席容烟还微怔了一下。 她什么时候竟也觉得向皇上讨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仿佛她依赖皇上,是觉得皇上会纵容她。 玉竹一边为席容烟倒茶,一边笑道:“皇上赐了您那么多好东西,只要您开口,皇上定然会答应的。” “有时候奴婢瞧着皇上也是喜欢主子的厉害。” 席容烟看着玉竹将茶盏斟满,耳边又传来玉竹的话:“奴婢还听说皇上还从来没这么宠幸过人呢,连着两月多大半都是歇在主子这里。” “即便皇上没来,也留在明德殿,还总关心主子吃药,这是皇上真心对主子好。” 席容烟看着手中的药碗,又低头喝了一口药汁,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想着别人总说一口喝完就不苦了,便也这样打算。 只是到底也不行,她喝了两口便受不住,干呕起来。 玉竹忙去给席容烟净口,又给席容烟塞了颗酸梅,无奈:“您得一口一口喝还能喝些,您喝一大口就得吐出一半来,何必折腾呢。” 席容烟含着梅子,又看了看还剩下的半碗药,觉着这药本也没必要喝的,她头疼本也是装的,就让宝珠拿去倒了。 宝珠犹豫:“万一皇上知晓了怎么办?” 席容烟抬头瞧她:\"偷偷倒在桃花树下就是,这时候皇上不会来的。\" 结果中午皇上就来了一趟,不仅亲自喂了席容烟喝了一碗的药,还罚她跟着他去宣政殿给他伺候笔墨。 席容烟站在皇上身边,一边研磨一边好奇的问:“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没吃药?” 魏祁目光虽落在折子上,余光处却在席容烟身上,淡淡的开口:“桃树下的药味儿还没散。” 席容烟暗道还该让宝珠用土给埋着,谁知道皇上的鼻子这么灵。 席容烟又小声问:“那补气血的可以吃药丸么?” 魏祁抿唇。 那补气血的药不仅仅是给席容烟补气血的,还是给她助孕的。 席容烟等了良久也没等到皇上再开口,心里忐忑不已,本是想着皇上该不会答应了,没想又听皇上低低的一句:“待会儿瞧你表现。” 席容烟这才忙低头认真研墨起来。 她还从未自己研墨过,没一会儿手就酸了,偏偏皇上用墨批注很快,她得时不时的加水研磨。 当皇上搁下笔的那一刻,席容烟也觉得如释重负。 魏祁握住席容烟的两只手指,看着她白净的指尖上沾染上了一点墨,异常的明显,便叫宫人拿来帕子来,一边细心的为席容烟将磨痕擦去,一边又抬起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看着面前有些委屈的人:“长记性了?\" 看着人委屈,又心疼的抱着人坐在腿上:“朕是为着你身子好的。” 席容烟听着皇上温柔的声音,仿佛从前大哥劝她吃药那般,她微微侧头看向皇上:“臣妾不头疼了。” 说着她又揽着皇上的脖子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臣妾真的好了,那每日两回的药就免了吧。” 温香软玉扑来,带着席容烟身上特有的暖香,声音又如莺啼,魏祁手指抚在席容烟后背上,其实早妥协了。 不过是给她长长记性,往后别用称病来骗他。 他经不住她的骗,也当真担心她。 魏祁没说话,只是将人抱紧的动作已经让席容烟感觉到了他的心软。 席容烟知道皇上的话少,安安静静的埋在皇上怀里。 外头通传皇后来见皇上时,席容烟这才要从皇上的身上起来。 魏祁倒是松开了人,又低低对着席容烟嘱咐:“头疼的药可以不喝了,但朕待会儿给你送气血丸去,可不许不吃。” “朕担心你。” 席容烟就忙点头答应。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这点头的模样,目光又落在她今日特意戴着的玉兰簪上。 看了半晌,又替她整理了衣裙,才放人去。 第91章 下回不许不看朕 到了第二日时,昨夜皇上没来,席容烟身边没了那紧紧抱着的手臂,虽说不习惯,但也一觉睡到了天亮去。 皇后说今日不用问安,卯正的时候去园子里就好。 宝珠着急的给席容烟穿戴:\"听说园子里今日还摆了秋千,还有还有花宴,主子快些,也去瞧瞧热闹。\" 席容烟看宝珠拿了一身牡丹色的衣裳来,忙让她换一件来:“今儿太后皇后在的,听说皇上还来,我穿这么艳做什么?” 宝珠一愣,脱口道:\"奴婢听说其他宫的穿的比这还艳。\" “都等着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席容烟也依旧让玉竹给她穿素净些。 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够受宠了,没必要再去惹人眼,和人争。 等到了地方,席容烟看了看,唯她最素净。 这时候快开始了,已有宫人奏雅乐,宫女捧着蔷薇露往看台上去。 又见看台那头所有的嫔妃都坐在两边围着皇后和太后,席容烟也忙走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正瞧见皇后牵着大殿下的手对太后笑道:“恒儿这几月课业繁忙,去瞧您的时候少,今日听说您要来,就特意央了老师半天的假,说要来陪您说话呢。” 太后笑着牵着魏恒的手,含笑问了几句三字经,又对皇后夸赞道:“倒是被你教养的好。” 皇后一边给太后斟茶,一边谦逊道:“是恒儿记得太后的教诲。” 席容烟听着那边的话,又见谢雨眠朝她招手,她稍微犹豫,还是走了过去坐下,打算等皇后和太后说完了再过去问安。 面前放着凭几,上面铺着织金稠,地上放着簟席,桌上摆着花觞,香炉,还有一壶蔷薇露,配着旁边一碟腌制梅子吃,味道极好。 席容烟从前来时也馋宫里的腌梅,这会儿正想吃一颗,哪想太后瞧见了她,就朝她招手:“容烟,来哀家身边坐。” 太后亲近的称呼,和席容烟一过去太后就紧握住席容烟的手的动作,都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让众人都明白,太后心疼这个侄女。 正说话的时候,远处就有太监高声传皇上来了。 所有人都顿住动作,看向那过来的玄色龙袍。 皇后忙站起来牵着魏恒迎过去,席容烟也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席容烟这才算真见到了皇上身上的那股肃冷的生疏。 她又想到昨日皇上罚她研墨时严肃的神态,好似比这会儿还缓和些。 魏祁过去先给太后问安,接着又坐在了主位上。 太后本想让席容烟去给皇上斟茶的,哪想皇后先让魏恒去斟茶,且魏恒虽说不大,但做事沉稳,有条不絮的,也稳稳当当的将茶送到了父皇的面前:“儿臣请父皇喝茶。” 小小的身姿笔直,声音清冷,魏祁淡淡看了魏恒一眼,从他手上接过了茶盏。 皇后又在旁笑道:“恒儿,你不是一直想让你父皇抱抱你么?” 魏恒抬头看向高大的魏祁,寡言沉稳的性子,也只有在面对父皇时有一点颤音犹豫:“父皇能抱抱儿臣么?” 从前魏恒来自己身边,几乎都是表现自己,还从来没有主动让他抱过。 魏祁挑眉,扫了眼旁边的皇后,又看了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其实从前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算满意的。 他还记得他十三岁时候的样子。 满朝都夸他聪慧能干与沉稳,老师说他万事一点都透,小小年纪已经对政事有独到见解。 只是这个孩子城府太深,太聪明。 又太冷情了。 才十三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什么是他最关键的软肋。 他知道席容烟常带她的孩子去池边看鱼,用了两个月,将池边的泥土挖中空,只为等待机会杀一个四岁孩子。 又留下痕迹,让一个形似高义的人出现在那地方,让席容烟以为是他让人动的手。 这孩子知道席容烟的孩子一死,席容烟再没活下去的牵挂,还会恨他。 自己因为席容烟的死病了好大一场,差点死在那场伤心欲绝的痛苦里。 这孩子的确差点就成功了。 差点害死他的父亲,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差一点就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 魏祁默然将魏恒抱在怀里,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魏恒伸手环在他的腰上,像是渴望父亲疼爱的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的眼里甚至还有泪光, 现在这个孩子还小,就已经会伪装了。 他前世为席容烟伤神伤心太久,又卧病在塌,差点忘了这个儿子在暗中搞的那些动作。 太后看着皇上抱着大殿下的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皱眉。 听说朝中已经在催着皇上立太子了,如今又看皇上对魏恒像是十分满意,她到底也心下担忧。 忠靖候府如今权势正盛,在朝中也有些人脉,万一皇上真立了太子,除非太子犯了大错,不然不会轻易废太子的。 况且魏恒她明白,的确聪慧能干,行事更是规矩,虽是年纪小,但也能看得出来将来会是合格的储君。 皇后看着这一幕,脸上惊喜的笑道:“皇上,您瞧恒儿多高兴。” 席容烟微微侧身看过去,只看见皇上垂眸看着怀里的大殿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又见着皇后往皇上面前微微靠近的笑意,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手指又觉得一紧,她一愣,低头看过去,是姑母紧紧握着她的手。 皇上很快将大殿下放下,皇后又叫丽妃将二公主领过来,皇上也只看了一眼,又陪太后说了几句话。 他余光处落到太后身边的席容烟身上,看她捏着扇子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到底又侧头看去,见她目光全没在自己身上,就望着那几个舞姬瞧。 也不知道到底在瞧什么。 其他女子巴不得往他面前凑,她却一声不吭的躲在太后的身边。 又见她发上还簪着那只玉兰簪,心头缓了下,又默了神情,指尖打在膝盖上。 那头一曲霓裳舞罢,黄贵人一身桃红长袖裙过来皇上面前问安,又小声问:“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可喜欢嫔妾的舞?” 黄贵人本就相貌娇好,额上一点红色的桃花样,朱唇粉面,乌发如云,颊上还有薄汗,又细腰盈盈,一副撩人动人的模样。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的舞一向好。” 又侧头看向皇上问:“皇上觉得呢?” 魏祁眉目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站了起来,看了眼皇后:“往后不用安排这些。” 说罢就要离开。 皇后心里紧了紧,今日这一出是她特意安排的,但每年的赏花会不都是这样么。 她本还安排了嫔妃去皇上面前献颂花诗赋,总不能将所有恩宠都放在那一人身上。 但她看着皇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顺从又大度,站起来要去送。 魏祁看了一眼那跟着站起来的人,还是忍不住走到席容烟身边,捏了捏她的手,往她额上吻了一下,低声道:“怎么朕来也没见往朕面前过来?” 席容烟一愣,脸颊泛起了红晕。 魏祁又低笑:“下回不许不看朕了。” 说完才走了。 黄贵人和其他人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烟波薄纱被微风吹起粼粼波光,她却心思跌到了谷底。 刚才皇上甚至都没往她身上看一眼。 皇后忍着情绪看了一眼失神的黄贵人,低声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吧。” 黄贵人福了礼,忍了眼里的泪,低头走了。 席容烟瞧着黄贵人的背影,又听旁边有人低声窃笑:“看她刚才舞的那么卖力,我都觉得皇上今夜会去她那儿了。” 她只觉得额头上被皇上吻过的温度还在。 太后打算先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太后让席容烟送她。 半路上太后撩起席容烟的袖子,白净的手臂上只有一只碧玉镯,不由皱眉低问:“哀家给你的镯子怎么不用?” “哀家听说皇上一月里大半都留在你那儿,你怎么还没动静?” 席容烟低头扶着太后:“我也不明白。” 太后长叹息一声:“容烟,早点怀上皇上的孩子。” “不能再拖了,朝中已经有人提出来让皇上立太子了。” 席容烟低低应着,送着太后走了一段路,才折返回去。 回去时,谢雨眠又往席容烟打招呼,让她来身边坐。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动作,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唇,本不想过去,又还是去她身边坐下。 才坐下一会儿,对面的林才人就忽然问:“珍嫔脚下的是什么东西?” 皇后听见声音也看过去,又让身边的宫女去捡来看看。 那宫女捡起来看了下,又闻了闻,才对着皇后道:“奴婢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但闻着好香,和珍嫔娘娘身上的香一样。” 第92章 被诬陷 众人听了林才人的话,往那宫女手上看过去,许多人也不认识,就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是珍嫔的?” 皇后看着这幕,又看了谢雨眠脸上微微有些紧张的表情一眼,对着俞嬷嬷道:“去拿来我瞧瞧。” 俞嬷嬷去一拿过来,只近了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她俯身在皇后的耳边低声道:“这好像是麝香贴。” “味道闻着也像,青楼女子用来避免身孕的。” 俞嬷嬷的声音虽低,但是却十分清晰,离得近的嫔妃都听得清楚楚楚。 席容烟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样的场景。 原来这是麝香贴,青楼女子用的。 席容烟那日见着这东西就觉得不对,将这东西扔到了表姐床底下。 只要表姐不害她,这东西就不会被人知道。 她后头大抵还会拿走。 只是到底她也失望了。 好在刚才从林才人看到那东西的一刻,席容烟就叫玉竹去叫太后了,她知道自己那里并没有这东西,所以并不慌。 谢雨眠侧头看了看席容烟的神色,又将手放在席容烟手背上,低声劝慰道:“妹妹别紧张,或许是误会。” 旁边的谭婕妤忽然朝着席容烟淡笑了一声:“不是自己的东西紧张什么?” “难道那东西真是妹妹的?” 席容烟看了谭婕妤一眼,抿了抿唇:“我没有紧张,这也不是我的东西。” 谭婕妤就笑了下:“也是,真巧了,怎么就和妹妹身上的味道一样呢。” 皇后往席容烟那边看去一眼,又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低声道:“先别吵。” “事情真相出来之前,谁也不许胡说。” 说着又对着俞嬷嬷吩咐:“去叫太医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让众人一起去长春宫大殿,审理这事。 众嫔妃到了长春宫时,太后也来了。 皇后见到太后过来一愣,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客客气气的说了事情。 太后坐在皇后的身边冷笑:“哪个傻子会做这样的事?” “要是信了这栽赃,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皇后笑了笑:“母后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谁知道做这事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呢。” 正说着,太医很快匆匆赶来,一见着俞嬷嬷手上的东西,又拿到近前闻了一下,脸色也是一变。 他后退一步,连忙拱手:“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这的确是麝香贴。” “是青楼女子常备之物。” 太医的话才刚落,底下就传来窃窃私语。 皇后看向太后道:“此事事大,本宫协理后宫,定然要查明白。” “那东西既然是从珍嫔脚下发现的,本宫定然要让人去搜。” “再有本宫一视同仁,所有人的宫殿,本宫都会让人去搜查一遍。” 太后冷冷看了眼皇后,这种手段从前她见的多了,她淡淡道:“倒是可行,不过去搜查珍嫔和谢才人的宫殿,必须要有哀家的人跟着。” 刚才在路上玉竹将事情急急忙忙的给她说了,现在她心里有了底,唯一担心的是皇后的人把谢雨眠那里查到的东西说成是席容烟的,她才要自己的人跟着,以防万一。 皇后笑了笑:“好。” 宣政殿内,魏祁负手站在窗前,静静的听着高义传来的话。 临到末尾了,高义又低声道:“现在东西在珍嫔娘娘那儿搜出来了,如今矛头都指向了珍嫔娘娘,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还想说皇上将本来已经放到谢才人那里的东西又放回到了珍嫔那里,待会儿定然是会对珍嫔不利的。 魏祁不说话,稍微等了等又大步走了出去。 这头长春宫内,俞嬷嬷已经将搜到的东西都呈在了皇后和太后的面前,低声道:“其他宫的娘娘那里什么都没有搜到,但在珍嫔娘娘那里搜到的东西却不少。” 席容烟看到俞嬷嬷手上的东西时脸色一变,那荷包她明明放去了谢雨眠那里,又怎么被俞嬷嬷找到了。 不由侧头看向身边的宝珠。 宝珠脸色惨白,吓得快晕了过去,连连摇头,她当真不知道,她亲手扔的,怎么还会回去? 太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她看着身边跟着一起过去的婆子,那婆子脸上僵硬,又轻轻点头,表示那真是在席容烟那儿找到的。 宋贺兰淡淡看了眼席容烟,又静静看向面前的荷包,拿在手里打开,看了一眼,又让人拿去给太医看。 直到太医仔细看过后,说里头的是麝香贴,皇后才好整以暇的看着席容烟,脸色也冷了下去:“如今人赃并获,珍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席容烟不知道到底出错在哪里,为什么该从谢雨眠那里搜出来的东西会在自己那里。 她明明后来都没让谢雨眠去过她寝殿。 太后的人也跟着,按道理来说不该有错,还是说她上回没找干净。 上头皇后的眼神咄咄逼人,她忙道:“臣妾自进宫以来便规矩本分,这等东西且不说嫔妾从未见过,便是嫔妾为何要用这种东西?” 皇后冷哼一声:“你还在狡辩。” 说着她将宫女呈上来的托盘上的那方白手帕拿到手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席容烟:“这手帕上还绣着韫玉两字,是从你书里的夹页上找到的,你怕是心里还惦记着顾家的?你心里不肯进宫,所以对皇上有二心是不是?!” 那手帕席容烟完全不认得,更没让谢雨眠去过自己书房拿过书,怎么帕子又在书里。 玉竹脸色也一变,那什么荷包帕子,全都是莫须有的东西,她要上前帮主子开口,席容烟就已经朝着皇后开口道:“嫔妾自进宫起便断了从前宫外的事情,更从未对皇上有过二心。” 说着席容烟跪下去,低声道:“嫔妾请求请皇上和太后来一起彻查此事。” 席容烟话落下去,殿内就有冷笑声传来:“她以为皇上还会宠她么?” 又有人笑:“我就说平日里皇上那么宠她,她还一副低调的样子,看样子是心里还有别的人。” “啧啧,她这算不算谋害皇嗣?” 一旦从前高位上的人坠下来,曾经只能仰望的其他人都会去踩上一脚。 宋贺兰静静听着殿内对席容烟的嘲讽,她看着那个跪在中间脸色苍白的人,唇边已经按压不下要扬起的弧度。 谢雨眠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她知道男人最忌讳什么。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用心宠爱的女人背着自己避胎,心里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其他男人? 即便皇上真的心里偏袒,心里到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席容烟也不会受宠多久。 谢雨眠倒是够狠,是要将席容烟压的翻不了身。 果真,身边亲近的人下手最是厉害。 她如今只希望,谢雨眠做的够干净。 不过此刻,太后威严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就如珍嫔说的,去请皇上来。” “几件东西就定罪了不成?” “谁知道是谁放的。” “这件事要彻查!” 宋贺兰看着太后:“这样的事何必麻烦皇上?难不成母后也包庇不成?” “这么多人,只在珍嫔那里搜出了东西,还说明不了问题?本宫是皇后,有权处置了她。” “罚她卸去称号送去昭云寺,她谋害皇嗣,对皇上不忠,本宫已经是开恩了。” 皇后的话一落下,殿内的人脸上都带起了笑意。 谢雨眠一直低着头,拢着袖子默然看着席容烟躬身跪下的背影,唇边微微勾起了笑。 只是在这时,忽听外头一声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93章 在众人中抱着她离开 殿内的众人听到皇上来了都一愣,又连忙纷纷站起了身。 魏祁大步跨进去时,一眼见到的就是席容烟跪地的模样。 素净的一身,在这些花红柳绿的女人里,显得形单影只和单薄。 是他一手纵容的今日的事情,不过是想让她看清后宫这些女人的面目。 她出了事,无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都冷眼旁观的看着她跪着。 心疼她的唯有他罢了。 前世这些女人要有机会害她,定然不会放过害她的机会,她竟也为她们的死伤心,与他怄气,恨他处置这些女人。 现在她该知道,这些女人根本不值得她维护同情。 魏祁的脸色并不好,惯常的冷酷神情让皇后心里也凝了凝。 她打算开口时,又见皇上径直走到了席容烟的身边,一弯腰就将跪在地上的人抱进了怀里。 他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抿紧唇,一字不说的就大步离去。 皇后呆呆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身上晃了晃,几乎没有稳住身形。 她第一次保持不了仪态,朝着皇上的背影大声的喊:“陛下知道珍嫔做了什么么?” “她背着人用麝香避胎,还藏着顾家郎君的手帕在书册里。” “她这么做说明她还没有忘了旧人!” “难道陛下还要护着她么。” 只是直到她喊出最后一声,那抱着席容烟离开的背影,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谢雨眠亦脸色苍白的呆呆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追不上了,永远都追不上了。 自己永远都没法与席容烟比。 即便席容烟真的不再受宠,皇上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其他嫔妃看着皇上抱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也是脸色微变。 席容烟都做出了这等事情,皇上居然还二话不说的抱走了席容烟。 众人脸色惊异,不由又看向皇后,六神无主。 太后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又冷眼看了皇后一眼,轻快的带着人离开。 宋贺兰只觉得神志晃了晃,也没有管下头的嫔妃都如何表情,跌跌撞撞转身往内殿走去。 这头席容烟直到被皇上抱着走了出去,她才反应过来。 她怔怔看了皇上半晌,见着皇上也在低眉看她,沉静的眸子里一如从前那样温和,心头霎时间便涌上了许多委屈,头一低就埋在皇上的怀里哭起来。 她哭的声音虽细,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又紧紧拽着皇上的袖子哽咽着:“那麝香贴臣妾从前从未见过。” “还有那帕子,臣妾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到了书册里的。” 说着席容烟又抬起泪盈盈的泪眼看着皇上:“求皇上相信臣妾的话。” 魏祁只瞧了一眼人的模样,便知道是当真委屈了。 泪珠子跟珍珠似的一颗一颗的滚,秀挺的鼻头和眼眶都哭的通红,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直到抱着人回了明德殿,人还在缩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哽咽,委屈极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想着人哭的渴了,又让人去倒茶来。 玉竹和宝珠看着着这架势,刚才差点吓死的心现在也稍微回落了些,赶紧去办。 席容烟被皇上喂了一口茶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是哭的差不多了。 委屈是真委屈,但她被陷害针对,那时候手上又没有凭证证据,只能赌上皇上对自己的那一些情意,看皇上的态度,再想法子。 这会儿她伸手主动揽上皇上的肩膀,又楚楚可怜的抬头,埋在皇上的怀里哽咽:“那些东西是有人偷偷放进来的。” “或许是臣妾宫里的宫人有问题,又或是来过臣妾屋里的人也有问题。” “还有那什么麝香贴,宫内哪能有这样的东西,臣妾从前更没见过,一定是有人去宫外带的。” “查一查后宫里进出宫的,兴许能查到些。” 说着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抬头,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眸看着皇上的神情:“臣妾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给臣妾一个清白。” “别冤枉了臣妾对皇上的心。” 说这些的时候,席容烟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其实她想说是表姐放去了她那里,可一来她没证据,二来她也将那东西放到了表姐那儿,可表姐那儿却没有。 还有一模一样的那个荷包,表姐后来没来过,表姐身边的人也没来过,到底是谁又放进去的,她真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谁,难道是表姐收买了含元殿的宫女? 魏祁低低对上席容烟的眼神,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光,微微叹息:“朕抱着你从皇后那里回来,还不够信你?” 席容烟一眨眼,又是一颗泪珠子:“臣妾只是害怕……” 魏祁失笑,伸手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又低沉的开口:“含元殿的每一个宫女,都是朕亲自为你选的可信之人。” “放那些东西的人不会是殿中宫人。” 说着魏祁垂眸:“烟儿,含元殿还有谁来过。” 席容烟抬眸:“还有臣妾的表姐,只有她来过。” “其实那个荷包臣妾知道是表姐扔在臣妾那儿的,她上回昏倒,将那个东西扔在了臣妾床榻下,可臣妾发现拿走了,不该再有的。” 魏祁轻轻拍了拍席容烟后背,冷清的声音缓缓:“朕会为你做主的。” 他又低头吻了吻她泪光,看她这般委屈,到底也心疼。 但这件事后,席容烟也会明白,这后宫里唯一她可依靠的人只有他。 唯一可以为她避风避雨的也是他。 皇上这话给了席容烟莫大的安慰与安心,抱在皇上的颈窝处蹭了蹭,刚才慌乱无错的心绪,在皇上寥寥几字下竟平复下来。 屋内此刻静谧无声,魏祁修长的手指依旧落在席容烟的后背抚慰着,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 不疾不徐。 席容烟又忽然抬头看向皇上问:“皇上为什么这么相信臣妾?” “难道皇上从来没有怀疑过臣妾么?” 魏祁低低垂眸,眼波滚动,看着面前茫然的面庞,他眷念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无比让他贪念。 这是失而复得的情绪,想要将从前没有给她的都给她。 魏祁搂紧席容烟的肩膀,黑眸看着她:“那烟儿骗过朕么。” 第94章 烟儿,朕对你的好,你全忘了?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话一愣,下意识的就摇头。 魏祁笑了笑,低头抚向她脸庞:“这便是了。” “朕永远信你。” -------- 夜里临近五月的天气却下起了大雨。 大雨如柱,打在瓦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魏祁换了一身鹤衣,一身闲适的坐明德殿的内殿里,静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谢雨眠。 “朕听闻你从前与珍嫔交好,你如实告诉朕,皇后搜出来的那方帕子,到底是不是珍嫔的。” 这里是皇上的寝殿,殿内宫灯温暖如昼,地上的地毯柔软,谢雨眠目光只触及到皇上的黑靴,心底已经想了几个来回。 皇上现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问席容烟的事情,是不是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全是相信席容烟的。 她又小心的抬眼,见着皇上鹤衣宽袍,坐在椅上似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那俊美高华的面容,在宫灯下虽看起来虽冷清,却又让人向往。 她心里动了动,又轻声道:“臣妾与珍嫔的确自小交好,那帕子是当初珍嫔与顾家郎君定亲时交换的信物,臣妾不会认错。” 说着谢雨眠咬咬牙,大着胆子跪着往皇上那边挪了挪,一脸心疼道:“珍嫔的枕头下面还放着顾家郎君亲手刻给她的定情桃花簪,书册里还夹着顾家郎君写给珍嫔的诗句。” “臣妾与珍嫔一起时,她总说怀念过去,怀念旧人,臣妾曾劝过,可珍嫔还是说放不下。” 说着谢雨眠又叩首在魏祁的面前,落泪道:“珍嫔对顾家郎君当初的确是真心,只是没过两月就进宫,其实也不怪珍嫔挂念。” “还请皇上轻饶了她。” 魏祁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唇边冷笑,又淡淡的问:“那你知道她在用麝香贴么?” 谢雨眠就忙抬起身摇头,她看不明白皇上的神情,只知道皇上叫她来寝宫,又问起席容烟,大抵是并不信席容烟,想到自己与席容烟相貌相似,或许会让自己留在这里一夜。 她今日来的时候还特意穿了一身和席容烟平日里差不多的衣裳,特意装扮的素净,心下起了心思,她又柔弱的泪盈盈道:“若臣妾知道珍嫔会用那东西,怎么也不会叫她用的。” “只是她曾说过不愿怀上皇上的孩子,臣妾也没想到,她竟然真做了……” 席容烟坐在屏风内的床榻上,怔怔听着谢雨眠的这些话。 尽管知道谢雨眠心里恨她,亲耳听到她的这些话,还是伤心的。 毕竟十来年的情谊,也不过短短两三月就物是人非。 她又听到外头谢雨眠轻柔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臣妾自小与珍嫔交好,珍嫔也常在臣妾面前说过皇上的不好。” “臣妾有一回严色劝导了珍嫔,珍嫔便对臣妾怀恨在心。“ “她不愿臣妾去关雎宫,不愿臣妾去簏山,还在皇上面前搬弄臣妾是非,臣妾许多话也压在心里,求皇上明鉴。” 席容烟手上颤了颤。 她果真是这么想的,姐妹情谊,竟是这么可笑。 屏风外的魏祁低低看着谢雨眠刚才还在五步外的位置,现在就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 又看谢雨眠哭的梨花带雨的抬头看她,姿态动作,竟在模仿着席容烟。 他忽一阵厌恶。 若是以往,定然是一脚踢死这女人,但席容烟在里面,她见不了血腥,大抵也不忍心这女人死。 魏祁也并不想在席容烟面暴露他这一面。 前世的席容烟便怕他,现在她好不容易依赖自己,不可能被这个女人毁了。 他紧抿着唇,不动声色的脸庞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沉沉肃气却压下去,低声道:“回去。” 谢雨眠一怔,呆呆的抬头看向皇上,她看到皇上低垂的眼神在暗色中,浓黑如一团雾,看不清却让人后背发凉。 她说了这么多话,皇上又让她回去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么夜里叫她来,便没有打算留下她么。 还是她说错了什么。 她身上颤了颤,却大着胆子身子往皇上的膝盖上靠过去,手指落在皇上的大腿上,沙哑道:“皇上别为了珍嫔妹妹的事烦心,臣妾也可以和珍嫔一样伺候好皇上的。” 只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纤细的脖子被掐紧,她惊恐的抬眼,只看到那玄色宽阔的胸膛微微下压,背着烛光的面容如狰狞的修罗,那落在她耳边的压低的声音更如嗜血的猛兽:“朕让你回去。” “别让朕说第二回。” “滚。” 谢雨眠脸色涨红,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只挣扎着紧紧握着面前的手臂。 魏祁有些厌烦的看了眼谢雨眠此刻的样子,松了手,看着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他慢条斯理的叫伺候在旁的宫人去端热水来,又对着高义吩咐了两句,净了手才往屏风内去。 床榻上的席容烟正穿着白色寝衣,脸颊微白,眼底潮湿染红。 魏祁看了席容烟几眼,又抬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伸手就将失神的人抱进自己怀里。 他拿过她手上捏着的帕子为她擦泪,又低低看着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现在知道你表姐对你何心思了?” 他又压低了后背,抬起席容烟的下巴看她的眼睛,叹息着拂过她眼角:“烟儿,这宫里唯有朕对你真心。” “你表姐不过去不了簏山,没有如愿去你的宫殿,听信了别人的话就陷害与你,你们十来年的姐妹情谊也不过如此。” “后宫里那些其他女人今日也恨不得你立马出事。” “只有朕自始至终都信你。” 席容烟心底涌出一股伤心,从前闺中的情谊在眼前,早就变了样子。 她环在皇上宽阔的胸膛上,潮湿染在魏祁的玄衣上,又抬起脸问:“皇上会怎么罚表姐?” 魏祁垂眸:“她诬陷栽赃,扰乱后宫,烟儿觉得,朕该怎么罚她?” 席容烟眨眼,小声道:“臣妾不知道。” “但请皇上给表姐留一丝体面,臣妾怕舅舅舅母伤心。” 魏祁眼神暗了暗,双手捏着席容烟肩膀,弯腰看着面前这个还在心软的人。 他就是怕她心软,才让她亲耳听谢雨眠是怎么背叛她的。 他低声的提醒她:“烟儿,你知道若是朕不信你,你是什么下场么?” “你这是对朕忤逆有二心,大了说你席家对朕都有二心,朕赐你死也是可以的。” “你现在除了朕信你,还有其他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么?” “烟儿,朕不可能无条件的袒护你,朕要服众,不然朕便成了昏君。” “旁人怎么看朕?” “你表姐要置你于死地,你却在为她心软。” 席容烟怔怔的问:“皇上真的全都信臣妾么?”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睛,眼底微沉:“朕若不信你,刚才谢雨眠的话,朕就足以赐你罪了。” “如今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着你,你还问朕信不信你?” “烟儿,朕对你的好,你便全忘了?” 第95章 昨夜朕让你满意么? 席容烟闭上眼睛,明白皇上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唯有皇上信她。 她轻轻扑进皇上的怀里,哑声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魏祁弯腰轻轻吻了吻席容烟泪眼,他只想要她知晓他的心便罢了,并不想叫她难受,又轻拍着她后背低哄。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怀里柔软身子的主动贴近迎合,那双手指攀附在他后背上,仿佛万般依恋他。 魏祁脸上隐隐兴奋,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席容烟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心底的那个死人,总有一天会彻底的消失。 他的身体缓缓下压,拢着怀里的人又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 这时外头响起了高义的声音:“陛下,去含元殿找的东西拿来了。” 席容烟的心头又是一紧。 魏祁视线瞟过席容烟脸上的神情,又让高义拿进来。 高义手上托着两件东西,视线之处看到皇上怀里抱着的一抹白色身形时便不敢再抬头了,弯腰将东西呈上去。 等皇上接过东西,又悄声退了出去。 魏祁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将那本书册先放在了一边,接着拿起那支桃花簪放在席容烟的面前问:“烟儿,你表姐说这支簪子是你与顾家那个的定情簪,还说是他亲手刻的。” “你说朕该不该信?” 席容烟呆呆的看着那支簪子。 刚才表姐提起这只簪子的时候,她心里就担心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去让人拿了。 她抬头看向皇上,皇上低垂的眼眸在宫灯中捉摸不定,玄衣上的脸庞半明半灭,无声的压迫让她心里发紧。 她张张唇,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又见一声清脆的脆声,接着她眼底出现了一抹红。 只见那支簪子断在了皇上的手掌间,锋利的断口划破手指,冒出了一串血珠。 她身上颤了颤,身子已情不自禁往后仰了仰。 这样的场景她仿佛见过,眼前忽然冒出相似的场景,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对正抱着她的人产生恐惧。 如鲠在喉。 断簪被扔到地毯上,魏祁看着席容烟苍白的脸色,又感觉到她微微离开自己的身子,不动声色的皱了眉。 他用帕子擦了擦血,又伸手将人重新按在怀中,低头抬起她苍白的脸颊,温声问:“刚才吓着烟儿了?” “朕始终没信过她,这只簪子定然也是她放在你枕下用来污蔑你的。” 说着魏祁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肩膀:“烟儿,别担心,朕会处理好的。” 席容烟半边脸埋在皇上的怀中,听着皇上温语抚慰,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只断簪,心头却在不平静的跳动。 或许是那只断簪当真在提醒她,从前的种种早就不应该想起,它也应该断了。 她又想起今日成为众矢之的的场景,除了姑母,就是皇上信她了。 席容烟闭上眼睛,顺从的靠在皇上的怀里,披泄的乌发遮住她脸庞,遮住她情绪,嗯了一声,低哑的声音格外动听。 魏祁无声低头,又无声的抬手,将遮住席容烟脸庞的发丝别开,露出她潮湿的白净面容,和她湿润发红的眼睛。 他看她眨眼,泪光在灯下盈盈,朱唇细眉,鬓发柔软,瞧起来可怜极了。 他面色柔和下来,看了她半晌,又低头吻向她的唇畔,将她的身子压在柔软的榻上。 他知道她现在大抵在伤心那支簪子,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手伸进她的寝衣中,他知道她现在一定会更加顺从他。 即便她会觉得难受,她也不会拒绝。 他压抑许久的情欲和对她的占有总要发泄出来,今夜会是他们最好的开始。 魏祁兴奋的低喘一声,握着席容烟的手,炙热的呼吸喘息在她耳边:“烟儿,为朕宽衣。” 耳边的呼吸烫的席容烟身上战栗,颈边潮湿的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已经被宽厚的手掌带到了皇上的腰上。 她指尖颤了下,又生涩的去解皇上的腰带。 很快床帐被放下,在摇曳的烛火中,帐内身影晃动,半夜还在纠缠。 席容烟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上燥热起伏,双手无力的攀在皇上的肩膀上,觉得身上开始难受,又推在面前的胸膛上细发出陌生的声音。 只是身上包裹着炙热的温度,又将她推进潮水中,连何时睡下的都不知晓。 早上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皇上半敞的衣襟,性感的锁骨的就露在她的面前,还微微带着热气。 她脸颊发热,再一抬眼,就看到皇上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 她轻轻动了一下,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就一动,她又僵了僵,赶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的下巴又被抬起来,皇上幽深的眸子睁开,又托着她身子提了提,声音带着一丝满足后的沙哑声音:“醒了?”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心跳的很快。 魏祁看着席容烟脸颊上那一抹红晕,低笑一声,又问她:“昨夜朕让你满意么?” 席容烟只觉得脸颊都红透了。 连耳根处她都觉得发热,连看皇上一眼都不敢。 她羞涩低头,手指捏在皇上的寝衣上,将脸紧埋在皇上的怀里,脸颊碰到的却是皇上赤裸的胸膛,里头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生出更多的羞涩来。 魏祁低头瞧了瞧那发红的耳根,伸手去捏了捏,微微的发热。 前世里两人鱼水之欢,好似她从来没有喜欢过。 魏祁的确在意她的感受。 他比从前更克制的要她,为了怕她不喜欢,从来没有放纵过。 又听怀里细小的声音:“臣妾……臣妾……” 半晌了也没听得到她那声满意。 魏祁挑眉,身子往后退了退,又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白玉脸庞上染上通红,杏眸中波光闪烁,不由失笑。 他低头:“这么害羞?连话都不会回了?” 第96章 朕自然该再努力才是 皇上的声音暧昧又沙哑,席容烟咬着唇,都快要咬出血色来,在皇上紧逼的眼眸中,终于犹犹豫豫的开口:“臣妾满意的……“ 只是声音小的如蚊,魏祁都差点没听见。 他笑了笑,身上因她这话又有了反应,在她微微错愕的目光中,又抬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席容烟忙伸手推在面前的胸膛上,皇上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慌,又小声道:“臣妾想起来了。” 魏祁却直接压了下来,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沙哑道:“既然烟儿这般满意,朕自然该再努力才是。” 说罢身体便低了上去。 又是一场耽误许久的情事。 等结束了,魏祁已经穿戴整齐了过来,席容烟身上软的连撑起来都没什么力气。 此刻席容烟目光落在皇上手上拿着的那本书册上。 那本书册是昨夜高义拿来的。 是表姐说那册子里有她和韫玉哥哥从前的情诗。 她进宫,除了那只簪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那只簪子身上没有什么标识,即便别人看见也发现不了什么。 只是表姐既说了,里面定然是有的,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表姐看过韫玉哥哥的字迹,或许能模仿出来。 而韫玉哥哥已经不在,要证明,便要找从前的字迹,现在的皇上会信么。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又看向手中的书册。 席容烟屏着呼吸,以为皇上会打开看的,却见皇上直接将书册放在了床边的烛台上。 席容烟眼睁睁看着那本书在皇上的指尖被燃烧殆尽,又变成灰烬,轻飘飘的落下。 紧接着温热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将她托着抱在怀里,温和话就落在耳边:“朕信你,便也不信那书册里的东西。” “你安心在这儿睡一会儿,中午朕过来陪你用膳,这两日先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 “朕已经叫人去彻查了,你放心。” 其实那册子里的东西,魏祁早就知道了。 那里头的所谓的情诗,他曾在灯下细细看那字迹,虽模仿的有几分相似,但和他派人找来的顾韫玉的字迹能明显看出不是一人写的。 此刻更没有打开的必要。 他只在意那根簪子。 他做这么多,是要让席容烟不恨他的毁去那个死人的所有痕迹。 他在席容烟额头上又落了一吻。 席容烟对上皇上看过来的眸子,她怔了片刻,又听话的点头。 等皇上走后,席容烟才唤宝珠进来。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地毯很快被宫人打扫干净。 宝珠看着席容烟微微松了的里衣,里头的红痕清晰可见,又看席容烟眼眸微肿,不由为席容烟将衣襟整理好,又低声道:“主子再睡会儿吧。” “皇上说主子昨夜没睡好,让我们伺候着让主子再睡睡。” 席容烟这才觉着身上发软,身上一些地方还有点疼,就又缩进被中。 快中午时,魏祁在议事厅忙完,才往书房去,对着高义吩咐一句,又让内侍去请早等候在外面的皇后请进来。 宋贺兰在外殿几乎站了一刻才被请进去,高义让她回去等,她也偏要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心头的那一股气。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席容烟在她眼里已成了妖妃。 皇上居然会被一个妖妃迷惑,罔顾事实,是非不分,一味的袒护。 皇上可以宠那个人,可将那个人宠到不分事实,那个人也该死了。 她从来不知道皇上会变得这么昏聩。 她大步进去书房的时候,皇上正站在桌边,好似正在等她。 宋贺兰抬头看向皇上,早已忍不住的出声质问:“昨日的事情物证具在,臣妾协理后宫,是要让后宫安宁公正。” \"皇上一味的偏袒珍嫔,臣妾与后宫的其他人如何交待?\" “事情传出去,其他人又如何看待皇上?” “臣妾一定要处置了珍嫔。” 魏祁冷淡的看了宋贺兰一眼,紧压着唇畔,又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靠着椅背。 他问:“皇后怎么确定那东西是珍嫔的?” “东西的确是从珍嫔寝殿搜出来的,但你又怎么证明东西是珍嫔的,还是别人放进去的?” 说着魏祁的声音一沉,带出威严来:“你身为皇后,不核实真相,就急着处置,你就是这么公正的?” 那声音落在宋贺兰耳中,带着七分怒意和威严,让宋贺兰几乎撑不住身体。 她愕然抬头看向皇上,只看见皇上阴沉的面容,和历来冷酷的眼睛。 她看过太多皇上冰冷无情的样子,此刻心里只想要更快的除去席容烟。 她甚至还往前一步,紧紧看着皇上的眼睛:“臣妾自嫁给皇上七年来,从未有过逾矩过错。” “那日臣妾也在那处,是亲眼看到那麝香贴从珍嫔身上掉下来的。” “况且臣妾一视同仁,将所有人的寝殿都搜了一遍,唯有珍嫔那里出了问题,难道还不够证明么。” 魏祁锐利的眼眸冷冷看着皇后,随即喊了声高义,高义连忙带了一个太监过来。 宋贺兰看到那太监的一瞬间,心头忽然紧了紧,脸上却不敢有半分神色,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 只见那太监一进去就猛然跪在了地上,朝着上头就磕头,战战兢兢的喊:“陛下饶命。” 高义在一旁低声道:“这太监借着出宫采办,底下应该收受了不少好处。” “那麝香贴就是这胆大包天的贱奴买的。” 说着高义又踢了那太监一脚,怒斥:“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其实当初谢雨眠身边的宫女找到这太监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留着他一条狗命,不过想看看皇后会不会牵扯处其他人。 不过谢雨眠找到这太监,得来的证据也是听身边的宫女说的,身边的宫女又是听其他宫女说的,事情细查也查不到源头。 跪在地上的太监脸色惨白,身上发抖,磕头道:“是谢才人身边的宫女让奴才去买的。” “奴才刚开始听说了也不敢买,只是谢才人给了许多银子给奴才,还说那东西是用来给养的卷毛狗用的。” “奴才也不懂这些,也没想到谢才人会去害人,这才答应了。” 说着他额头磕在地砖上咚咚作响:“求皇上,求皇后娘娘饶了奴才一命吧。” “奴才也是听谢才人的吩咐啊。” 魏祁静静看了皇后一眼:“这太监皇后应该认识。” 第97章 臣妾想皇上了 宋贺兰听到皇上的话后就脸色一变。 身上颤了颤。 这太监她的确认识,从前是忠靖候府的奴才。 她心里早就有野心,在宫里总是要有行方便的人。 平日里不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却是能用上的。 她父亲总与她说未雨绸缪,虽然身在皇后的位置上,但是皇上从来不会任人拿捏,手上的兵权也没有完全交给宋家。 当初皇上身边的部下,虽然都是忠心耿耿一起打过来的,皇上待他们也都极好,但万一谁要有个什么动作,皇上也知晓,宋家手上那点兵权也并不能威胁皇上。 更何况自己父亲手下的那些部下里,好几个也都是皇上曾经带出来的旧部,父亲平日里行事都是小心的。 宋贺兰在后宫更是要准备,要知晓一切,要坐稳位置,总要有眼线。 只是她没想到,当初皇上登基,她趁着皇上诸事繁忙布下的人,皇上却连这个小小的太监都知道来历。 还是其实皇上也一直都在防着她。 皇上关注着忠靖候府的举动,或是她的举动。 宋贺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恐惧来,夫妻几载,她想问问皇上,究竟有没有将她当作过她的妻。 魏祁冷眼看着失神的皇后:“皇后,朕现在问你,此事与你有关么?” “朕也想问,怎么就这么巧,谢才人的人就找上了这个奴才呢?” 宋贺兰身上抖了抖,知道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这事的来龙去脉她心里很清楚,谢雨眠如何得到东西,如何被黄贵人暗示她都明白。 现在这情况,这事必然要了了。 她甚至不敢深想,皇上是何时知道谢雨眠的人去找这奴才的。 幸好她有自信自己做的干净,这奴才也不敢将她供认出去。 她安排在宫里的人,都是有能牵住他们命脉的把柄。 她连忙道:“臣妾绝没有想到此事会与这太监有关。” “这太监曾经或许是忠靖候府的家奴,但臣妾并不认识,这奴才应该是从前犯了过错被赶出去,又才进宫的。” “皇上尽管彻查,臣妾与他毫无交集。” “且臣妾也不知谢才人竟然敢胆大包天的栽赃陷害,还想往臣妾身上泼脏水。” “此事是臣妾失查,臣妾定然会严惩谢才人。” 魏祁看了一眼皇后,又淡淡看着地上跪着磕头的太监,对他问:“此事与皇后有关系么?” \"若你说实话,朕可以饶了你。\" 那太监只哭着叩求:“奴才被忠靖候府赶出去后就与皇后娘娘没干系了,此事奴才全蒙在鼓里,不知谢才人要陷害珍嫔娘娘啊。” “还请皇上饶了奴才一命。” 魏祁抿着唇,又看了高义一眼。 高义连忙对外吩咐道:“来将这贱奴拖出去,五十杖打死了去。” 伴随着凄厉惨叫声,宋贺兰脸色白了白,身形微微晃了下。 她为了帮谢雨眠,白白失了一颗棋子。 还让皇上对她有了怀疑。 千算万算,竟然是落了一场空。 魏祁看着皇后的神色,又淡淡道:“那皇后觉得如何处置谢才人?” 宋贺兰强压心绪道:“谢才人陷害妃嫔,犯了大罪,只是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后果,臣妾打算将她的位分降为美人,撤去身边宫女,幽禁在宫殿三月闭……”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冷笑。 那声音很冷,冷的她全身发凉。 陷害妃嫔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人怎么定。 她身为皇后,心怀大度慈悲,这么说也没可指摘的。 皇上也不能说她说的有误。 留着一个怨恨席容烟的的人,总比失去要好。 她稳着心神迎面看向皇上:“臣妾这般处置也是表明皇上宽厚,对待所有嫔妃一视同仁。” 魏祁挑眉冷冷看她:“朕怎么记得皇后昨日要送珍嫔去寺庙,如今换成谢才人就是降位分了?” 宋贺兰拢着袖子背脊笔直:“珍嫔昨日是对皇上有二心,这样的人不能留在皇上的身边。” “谢才人是因嫉妒才陷害,还算情有可原。” “听说珍嫔与谢才人从前一直交好,应该珍嫔也不会过多计较的。” “臣妾也打算问问珍嫔的意思,再做决断。” 魏祁冷眼看着宋贺兰,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不用过问珍嫔,将谢才人废为庶人,送入昭和寺剃发为尼。” 宋贺兰怔了怔,看着皇上冷酷的神情,她张张嘴想要开口,最后又无声的沉默下去。 她什么时候改变过皇上的决定。 皇上这是明显要为珍嫔出气,容不下谢雨眠了。 她根本保不下。 她不明白,那个席容烟究竟有什么不一样,让从来冷心冷意的皇上这么在意她。 宋贺兰掐紧手,又面色如常的点头:“臣妾今日便去办。” 魏祁看着皇后出去的背影,指尖打在扶手上,又叫来高义,指尖在面上点了两下,又道:“在昭和寺,隔些日子让谢雨眠病死。” “不用传消息回来。” 刚才高义还觉得皇上布局这么久,只让谢才人出家还觉得皇上仁慈了些,这会儿一听,皇上还是那个皇上。 他应下,立马出去吩咐侍卫去办。 魏祁往明德殿去的时候,才刚跨进去殿门,就有一道粉色的身形扑了过来。 魏祁忙抬手接住人,揽住席容烟的腰肢,低头看去,便见着席容烟抬着脸,好似十分想他:“皇上怎么这么久才来?” 魏祁挑眉,揽着人往怀里贴了贴:“朕一忙完便过来了。” 席容烟将脸往皇上的怀里蹭了蹭:“臣妾想皇上了。” 魏祁低头,细细看席容烟的脸庞,跟只猫一般在他怀里蹭,他眉目一软。 他极喜欢她这般依赖自己的模样,能让他心里升起柔软的东西。 他要的是与她一生一世,唯有能在她身上找到温情。 他牵着人往内殿走,坐在椅上又抱着她问:“想朕什么了?” 席容烟揽着皇上的脖子蹭上去,小声道:“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魏祁将她腰肢搂紧,叹息一声。 席容烟又抬头问:“皇上让人查了么?” “表姐在宫内没有人脉,怎么得来的宫外的东西?” 说着席容烟小心的看皇上一眼:“皇上要不查查出宫的人?或是表姐身边的人?” 魏祁看她:“此事朕已经处理好了。” “是你表姐买通了采购太监得来的东西。” “至于怎么处置你表姐,皇后已经安排了,贬为庶人,去昭和寺。” 说着魏祁问席容烟:“你去看看你表姐么。” 席容烟愣了一下又摇头:“不见了。” 魏祁满意的笑了笑,往席容烟发顶上吻了一下,总算是不那么心软了。 第98章 封为宸妃 这事之后两日,席容烟便被封为了宸妃,入住承乾宫。 当皇后在众人面前说了这事的时候,众人却半点意外都没有,她们都明白,皇上为席容烟赐封号为宸意味着什么。 是昭告众人,后宫里无一人比得上她。 她们只是将目光纷纷往席容烟身上看去。 这般大的恩宠,席容烟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站起来朝着皇后道谢。 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得的。 宋贺兰静静看着席容烟的反应,看着她温婉低垂的眉眼,手指掐进了肉里。 她却还要面容端庄的含笑:“宸妃,承乾宫离明德殿最近,你往后更要尽心服侍皇上,也不枉皇上这般喜欢你。” 席容烟便恭敬的垂首:“嫔妾谨听皇后娘娘的话。” 从皇后那里出去,席容烟一人走在最前面,其他嫔妃都有意无意的与她之间拉开距离,仿佛是要刻意的去孤立她。 席容烟也自然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也没有回头。 她进宫两月多不到三月,如今已经是宸妃,是许多后妃大抵一生都够不着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得到的太轻而易举。 她独自上了步辇,回想她入宫时的心境,与此刻的心境,早已变换许多。 步辇直接停在了承乾宫,从前含元殿的管事姑姑凌姑姑等在门口的,见着席容烟过来,便忙拢着手带笑迎了过来,低声道:“伺候的人还是以前含元殿的人,里面的一应布置也是按着您从前的喜好来的。” “皇上说娘娘现在进去看一看,要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直接吩咐奴婢,奴婢去重新布置。” 席容烟听着姑姑的话一路往前走,在跨进承乾宫的一瞬间,她的心口忽传来一股钝痛,叫她一下捂在胸口上,看向面前宽阔气派又金雕玉砌的宫殿。 她是第一回来,忽如其来的钝痛和心慌叫她心上一紧。 跟随在旁边的姑姑见着席容烟苍白的模样,忙伸手扶在席容烟手臂上,着急的问:“娘娘怎么了?” 胸口的钝痛缓落下去,席容烟又抬头看向宫殿内那一颗参天的松树,横生的一根树枝上系着秋千,轻微的随风晃动。 她仿佛看到那秋千上曾坐着过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笑声传入她耳膜,又是一阵胸闷。 席容烟觉得自己像是病了,出现了幻觉,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又对着旁边的凌姑姑问:“这里曾住过谁?” 凌姑姑笑道:“皇上登基后,这里就一直空闲着,不曾有人来住过。” 席容烟便又问:“那之前呢?” 姑姑想了想:“先帝在时,这里住着纯贵妃,不过纯贵妃后头犯了错被打入了冷宫,后来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席容烟视线从那秋千上移开,点点头,跨进了宫内。 承乾宫主殿占了五间,比含元殿还要宽敞。 置办布置倒是与含元殿比起来并没有相差太多,许多布置也是按着席容烟的习惯来的。 姑姑又在旁边轻声道:“这里还有小厨房的,平日里娘娘爱吃什么,吩咐下去就可以开小灶了,不用等膳房的送来。” 席容烟没说话,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眼前掠过镂空雕花的窗与屏风,还有那轻纱帷幔,再到东屋寝卧里的那张刻着双凤衔珠的紫檀大床,和窗下描金山水纹海棠香几上的双鸾菱花铜镜。 姑姑一直观察着席容烟的神情,见席容烟从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不由低声问:“这里的布置娘娘可满意?” “若是有不满意的,奴婢这就去吩咐了重新置办。” 席容烟收回视线,又出去西暖阁内,坐在黄花梨鎏金宝象罗汉塌上,背对着身后的大花窗,旁边小案上落下温和的剪影,落在小案上的牡丹瓶花上,在熙熙暖阳中含笑:“一切都好的。” 凌姑姑便忪了一口气,又叫宫人来上茶:“那小书房内皇上给娘娘准备了许多书,说是特意给娘娘准备的,娘娘得空了也可以去瞧瞧。” “这里离皇上平日里喜欢散心的小花园近,皇上说娘娘平日里也可以往小花园去走走。” 席容烟端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压着心底深处那一丝莫名的不适,又点头:“好。” 等凌姑姑退下去,宝珠便担心的凑上来小声问:“主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席容烟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心慌,应该也不怎么要紧,这会儿好多了。” 玉竹担忧道:“主子从前没这毛病的,要不请太医来瞧瞧吧。” 席容烟手指按在胸口上,轻声开口:“也不要紧,大抵是这些日生了些事,我心境不平才这般的。” “过两日再说吧。” 玉竹便知道席容烟说的什么事了。 谢主子那事也的确是让人没想到,从前那般亲近要好的,却是最先要害主子的。 她便叹息一声,没开口了。 夜里魏祁过来的时候,看到站在承乾宫门口等着他的席容烟,依稀之间,竟还觉得有一瞬间是错觉。 前世里席容烟在这个地方住了三年,却一次也没有出来迎过他。 他不由顿住步子,细细看向那宫灯下模模糊糊的身影,裙摆微微摇曳,她身上的味道若即若离,即便看不清她面容,也能想象到她细眉下的一抹容色。 他又迈开步子,走到她身侧,精确无误的牵着她的手,又往宫殿里面走。 他想起许多旧事。 他与席容烟第一回见面的场景,是他十六岁时在父皇的寿宴上。 第99章 烟儿,你又不乖了 那时候席容烟跟随着她母亲去那时候的皇后身边问安,他站在端妃的身后,静静看着那一身粉色的小小身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生的格外的漂亮喜人。 那时候席容烟才六岁,扑去席太后的怀里,叫人一瞧就想去逗一逗。 那夜端妃对他说,可惜席家的四姑娘年纪太小,不然想法子许给他做正妻,将来便能给他鼎力支持。 那时候太子已死在被幽禁的东宫里,他明白端妃这话的意思,要是娶了席家四姑娘,不仅太后支持他在父皇面前举荐,背后又有席家还有与席家交好的世家了,他在剩下的三个皇子里胜算更大。 或许便是那一句话,叫他莫名其妙对那小姑娘多关注几分。 后头两年后他回京大婚,他本刚在北地又获了一场大捷,却被匆匆传旨回京。 是端妃特意为他挑选的妻子,忠靖侯府的嫡长女。 那时候忠靖侯职位是北地随州中军总管,北地副都督,袭三品将军,这桩婚事对他来说不算是如虎添翼,但宋家有些功名战绩,常在北地驻守,对他在北地收拢人心有好处。 那时候他身后已经有支持他的党羽和部下,他有战功,勤勉克已,在父皇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但他回京后的那几日,除了去与父皇问安,便独来独往,只想少惹猜忌。 他骑马去寺庙里清净,没想到席容烟也在。 那时候她也八岁了,也不知道怎么跑去他那儿的,像是在和谁捉迷藏,偷偷摸摸的躲在了他门后,事后发现他了,又害怕又怕失礼的大着胆子过来给他赔罪。 他叫人打听,才知席家大夫人每月都会来那寺庙吃斋饭清修小住几日,他鬼使神差的竟也连着来了几日,大抵是为了多看那小姑娘放纸鸢的样子。 亭亭玉立,秀骨匀称,笑的喜人,又看起来软糯糯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魏祁大抵在席容烟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她了,只是他很少在京,回来一趟也还记得她。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在席容烟身上想到过关于情爱的东西,更多的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关注。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席容烟的感情并不一样的时候,是她及笄那一年。 他在太后那里见着她,见着她已初长成少女,腰肢纤细,亭亭玉立,秀白如莲花,竟叫周遭黯然失色。 竟叫他忽动了纳她进宫的想法。 尽管那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也足以叫他知道自己对席容烟,早已不是一般的只是无意识的关注她。 魏祁微微低头,眼神的余光处看向此刻并排走在他身侧的席容烟,宫灯暗暗,她脸庞流畅温润,光色在她鼻尖处流转,又落到她长睫上,还是从前的模样。 他捏紧她的手。 皇上这一夜好似格外的有兴致,从上榻起便没停歇过,席容烟浮浮沉沉,半梦半醒,耳畔听着皇上一声声沙哑的轻唤,又陷入沉沉的梦境里。 梦境里的她也被一具高大的身躯压在身下,喘息声也落在她耳边。 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疼,疼进了骨头里。 她动弹不得,忍不住喊了一声:“疼……” 目光处那双眼睛渐渐往她靠近,他下颌上的一滴汗水落入她脸颊,那双眼睛带着情欲,又带着冷酷的冰凉,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颌,声音阴冷:“烟儿,你又不乖了。” “朕喜欢听你的声音,却不是叫你喊疼的。” 阴冷的声音嗜血又骇人,席容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张面容渐渐与皇上的面容交叠,阴翳阴沉,她惊恐的出声:“皇上……” 皇上…… 席容烟张张唇,耳边的喘息忽远忽近,她眯开雾蒙蒙的眼睛,眼前的人影晃动,她伸出手,怔怔看着自己白净的手腕,没有一丝红印。 只是如蚂蚁细咬的疼却好似从梦里出来在蔓延。 手腕很快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面前的人影压下来,叹息般的喘息一声,又吻住她唇畔:“烟儿……”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 她看着面前满是情欲的眼睛,微微闭着眼,额上有细小的汗珠,她竟有一刻分不清现在到底还在没在梦境中。 她闭上眼睛,那道阴沉的声音又响在耳边:“烟儿,听话。” 烟儿,听话…… 席容烟又睁开眼,面前低沉的眸子看着她,一只手指覆在她眼尾,怜惜的吻了过来:“烟儿,难受了?” 她又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托起来,身子被抱入温热的怀抱,一只大手抚在她后背上:“朕轻一些。”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床帐,梦境里从来都模糊不清的场景好似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不愿自己想,在滚烫的怀里顺从的低吟。 一切沉寂后,她闭着眼睛,感受到皇上在为她擦汗,动作温柔,她也眷念的捏紧皇上的衣襟。 她想,梦境里的人怎么会是皇上呢。 皇上对她极好,极温柔,一定不是的。 只是当她又睁开眼,目光触及到皇上敞开衣襟内胸膛上的伤口时,又情不自禁一颤,将手覆在了那上面。 魏祁本是正闭着眼睛缓神,感觉到胸膛处的触摸,不由低头看去,就见席容烟手指描摹他那处伤疤。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低低道:“这伤疤是在朕十七岁时留下的,刀上有毒,割了腐肉后即便好了也留下了疤痕。” 魏祁并没有在意这一道伤疤,他从十五就入了军营,身上的伤口不少,胸膛这里的伤疤,并不算的上什么。 只是到底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又怕吓着她了,将衣襟拢住,又抱起人看了看她面容,潮湿的眸子下染着红晕,看起来格外的诱人,他没忍住又往那红唇上吻了吻,黑眸深深看向她,沙哑道:“一个伤疤没什么好看的,烟儿,这回朕让你舒服些么?” 第100章 很快就能习惯了 席容烟怔了下,又对上皇上的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每次之后总要问她,好似她的感觉异常的重要。 但其实这样的话也是羞于启齿的。 她咬着唇,说不出那些话来,便轻轻的点头。 魏祁便笑了笑,又拍拍席容烟的后背:“睡吧。” “明日再沐浴。” 席容烟听话的嗯了一声,又低头靠在皇上的怀里,闭上眼睛。 魏祁静静看了看席容烟在他怀里入睡的模样,又低头看向胸膛,那只手还放在他的伤口上。 他挑眉,又看了席容烟一眼,握着席容烟的手放在了腰侧,抱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席容烟跟着皇上一起起来,她看着皇上从外间进来,仿佛梦里那个人挑开床帐,一脸阴沉的往她身上压下来。 这样的场景在梦中也有过,就连此刻皇上身后那张粉色的芙蓉石屏风也一模一样。 那缓缓过来的身影让她忽然面露出惊恐,熟悉的场景,仿佛那个人一进来,她就会做出这样心慌的动作。 魏祁看着席容烟后仰躲避动作,又对上她害怕的眸子,往床榻边走来的动作忽的一顿。 这样的场景他在前世见过了无数次。 但魏祁没想到,他还会再见到。 魏祁将步子顿在原处,微沉的眸子将眼底的阴沉压下去,这一幕其实是他最不愿再看到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席容烟在看到他进来时,还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缓下神情,继续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不动声色的看着席容烟脸上的情绪,又伸手握在她手上,有些担忧的问:“烟儿,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如夜色里的低语,旁边珊瑚木座玉钩宫灯幽幽透出光线,落在魏祁的半边脸颊上。 望着那双低沉的眸子,席容烟的眼前却又仿佛看到了另外的场景。 她看到自己的脚踝被锁链锁在床榻上,那人坐在床沿上,也是这样安静低沉的神情,脸上冷漠。 他说,烟儿,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 一辈子被锁在这里。 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代价。 还是你也希望朕这么对你? 明明灭灭,那声音依稀响在耳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她耳边低语。 眼前皇上的眼睛又温柔又阴沉,她竟也分不清面前的皇上是不是真的皇上。 分不清耳边的那些话到底是梦里的声音,还是面前的皇上正在对她说话。 她忽然低头看去,悬在床沿的脚踝处什么都没有,又看向旁边,温柔的宫灯撒下缱绻的光色,屏风外有熟悉的影子站立,那是玉竹和宝珠。 她悬着的心又落下去,压着自己的心事,告诉自己,全都是梦。 再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一双复杂的眼睛。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失神的反应,又见她刚才低头去看她的脚踝,他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烟儿,怎么了?” 席容烟张张口,想要告诉皇上她在梦中被人用锁链锁住了脚踝,可话到了喉间,又忽然咽下去。 她不知怎么的,竟不想告诉皇上。 她摇摇头,轻声道:“大抵是臣妾刚来承乾宫,还有些不习惯。” 魏祁叹息:“这里离朕最近,你去找朕也放便。” “若是再有人对你不利,朕也能早点护住你。” 说着魏祁轻轻握了握席容烟单薄的肩膀:“烟儿,很快就能习惯了。” “往后你会一直住在这里,等朕忙完一些事情,便会来与你同住。” 席容烟还从未听说过皇上与妃子同住一宫的,只听说过有帝后情深,一直同住一宫。 她心有触动,虽然没想过与皇上有那些佳话,却也心跳加快。 她倾身抱紧皇上,脸上染了红晕,温顺的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的反应,又抱了抱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出去时他看了一眼守在外殿的凌姑姑,沉着脸低低吩咐了一句才离开。 早朝过后,宣政殿内的龙案上堆满了折子,随手打开几个,便是说的同一件事,立太子。 魏祁眼底冷淡,高义又匆匆进来道:“秦大人与尚书左丞于大人求见陛下。” 魏祁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 秦志清与忠靖侯府一样出身桢州大族,外人常评他理能有名,如今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到底也忍不住要来搅浑水了。 魏祁顿了半晌,摆摆手,让高义去请人进来。 席容烟被太后请去慈宁宫,一拉着席容烟便问她肚子里的动静。 席容烟依旧摇头,手指抚在小腹上,其实她也不明白,怎么还没有怀上。 太后便一脸担忧的对席容烟低声道:“现在还是皇后那头的急了,朝中原桢州那一党的人,纷纷上折子让皇上立太子。” “大殿下于情于理立为太子无论如何都是说得过去的,只是这太子一旦立下,再要另立,就要废很大的功夫了。” “你肚子也快争气些,也让皇上别那么快立下太子。” 说着太后弯腰拉着席容烟来身边,神情认真的对她道:”或许现在让大皇子犯错也容易。” 席容烟一顿。 太后就低声道:“如今大皇子快生辰,按照以往是交由礼部来大办的,你只需要随口找个理由,在大殿下的生辰宴上说大殿下对你不敬,皇上定然会对大皇子厌恶。” “如今你正得宠,皇后和大皇子不喜欢你怎么都说得过去,皇上又那般护你,这事定然能成。” 席容烟虽说知道背后会明争暗斗,但却不想用这样的手段。 她摇头道:“姑母,不说我这样做自己心里难安,难道皇上就看不出来有问题?” “我不想这样做。” 太后一顿,看着席容烟叹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魏恒做太子?” “他要真做上太子了,将来继承了皇位,你的孩子可不一定能安稳。” “你记住,你是宠妃,是他父皇为了你不给他母亲脸面的宠妃,他心里恨你。” “你可别看他年纪小,你不忍心先下手,他成了太子,将来就成了你的隐患,一心要除去你了。” 席容烟知道姑母的话,但她也记得皇上与她说过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她不知道皇上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却信皇上对她的好, 她轻声道:“每年都有人劝谏皇上立太子,皇上也一直没立,皇上或许有皇上的考量呢?” “要是皇上想立大殿下为太子,或许早就立下了。” “姑母让我再看看。” 从太后那里出来,踏进承乾宫里,席容烟撑头看着窗外的秋千,又静静想了许久。 夜里魏祁过来之前,就早已知道席容烟这一日里做了什么。 更知道她与太后之间的话。 也知道她在下午发呆了许久是在想什么。 他慢条斯理的牵着她去罗汉塌上坐着,又低低的看着席容烟的眼睛,低沉道:“最近朝中一直在劝着朕立太子。” 第101章 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你的枕边人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会主动与她提起这个,一愣下抬头,微微有些惊诧。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睛,看着她惊诧的眸子,又淡淡道:“不过朕从来没考虑过现在立太子。” “更不打算立魏恒为太子。” 席容烟看向皇上沉静的眸子,心里却跳了一下。 她张张唇,下意识的开口问:“那皇上……” 话到一半席容烟又顿住,她明白这些事情不是她应该问的。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下。 其实太子的位置,即便席容烟不开口,他早为她准备好了。 将来她是后宫之主,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些,全都是她的。 他将手指放在席容烟的小腹上,声音既漫不经心,又好似是分外严肃认真:“烟儿,朕说过,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 “朕既对你承诺,你就不用再胡思乱想。” 席容烟心抬头惊愕的看着皇上:“皇上为什么……” 魏祁捏着席容烟的下巴挑眉,看着她素净的脸庞,这样的承诺他不止对她说过一次。 现在他再告诉她,是要她安安心心呆在他身侧就是,其他的事情她都不用担心。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眸,静静道:“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你的枕边人。” “即便将来朕护不了你,我们的孩子也能护你。” “你在朕身边,朕必然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额眼睛,又感动的低头扑进皇上的怀里。 皇上与她说的话,让她的心绪起伏,更让她觉得更舍不得皇上对她的好。 让她更依赖皇上,想让皇上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日子自己心底深生出来的,那些抗拒皇上的情绪。 她不想再做那些噩梦了。 眼眶只觉得一股酸涩,她又抬起脸庞哑声道:“皇上这般待臣妾,臣妾唯有感激。” “臣妾也只想一辈子陪在皇上身边。” 魏祁低头,瞧着面前人眼里含泪,像是总算明白了他对她的苦心与心意,长舒一口气,又抱紧她在怀里,手指擦去她泪光:“烟儿,朕不需要你感激朕。” “朕只要你一辈子不离开朕就够了。” 说着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眼睛,压下腰来靠近她:“烟儿,你会永远陪着朕么?” 席容烟盈盈看向皇上的眼睛,十分认真道:“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的。” “皇上待臣妾这般好,臣妾也不想离开皇上。”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眼睛。 如今已快是六月的天气,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席容烟身上也换下了稍厚的锦缎,换上轻薄的银丝纱春衣。 后背被皇上的手指按着,身前贴在皇上的胸膛上,仿佛能感受到皇上身上的温度。 温热的,隐隐能感受到那里面的心跳。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席容烟脸颊发热,她想要低头,下巴却被皇上抬起来,她被迫迎上皇上的眼睛,就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落下:“烟儿不想离开朕,那怎么最近好似又有些躲着朕。” 席容烟一愣,原来皇上竟然察觉到了么。 还是已经很明显了。 她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了。 席容烟咬着唇,小声道:“臣妾没有……” 魏祁眼底看着那鲜红的唇瓣被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便觉得身上一紧。 他往前倾了倾,热气往席容烟脸上扑去,又沙哑的问:“这些日子又做噩梦了么?” 席容烟摇头:“臣妾吃了太医的药后,没怎么梦魇了。”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两眼,又点头:“那药再吃些日子。” 其实那药苦的很,又的确是没什么用。 但她若说没用,皇上定然又要让太医重新开方子。 她总有预感,即便她吃再多药,也依旧不能让她不做噩梦。 她回想,那梦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似是顾家出事的时候开始的。 但她又想不起梦里的人与顾家有什么联系。 她十分听话的点头,又弯腰去靠在皇上的肩膀上,静静的闭上眼睛。 魏祁的手指又落到席容烟的细腰上,捏了捏又问:“补气血的药按时吃了么?” 席容烟嗯了一声:“臣妾都按时吃了。” 其实这些魏祁都知道,不过是想找找话与她说。 闻着怀里淡淡的暖香气,他抱紧她柔软的身子又问:“外面的秋千喜欢么?” 席容烟软软唔了一声:“喜欢。” 细细哑哑的声音是女子特有的柔音,魏祁按紧了怀里的身子,又低嗅她身上的味道:“烟儿喜欢就好。” 席容烟觉得身子被皇上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动了动身子,刚才推开一点,后背上的手指又按着她贴在皇上的怀里。 那修长的大手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在她后背游走,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那股暧昧的气氛。 脖子处传来一阵细痒,炙热的呼吸让她连耳垂都红了红。 接着她后背的手指离开,皇上往后退了退,一块微凉的东西抵在她唇上,皇上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南边送来的甜瓜,你尝尝。” 席容烟低头看去,看着皇上指尖上的甜瓜,顺从张开口咬了一口。 甜瓜是南地特有的,清甜解暑,又有甜香,京城极少能吃到,只有在宫内才能吃到。 从前席容烟进宫,在太后那里吃过一两回,心心念念,可惜因着路途遥远,几千里路快马不眠不休也要大半月,因着容易坏,即便是宫里也不多。 席容烟没想到又能吃到。 对面皇上灼灼的眸子看着她:“喜欢么?” 席容烟也真真的喜欢,看向皇上:“臣妾极喜欢的,谢过皇上。” 魏祁便将剩下的又送到席容烟唇边,晦涩的眸子看着她布满水色的唇瓣,声音低沉:“喜欢就多吃一些。” “碟子里还有。” 席容烟又咬了一口吃完,往旁边看去,碟子里还有好几块,又看向皇上问:“皇上不吃么?” 魏祁深深看着面前的人:“烟儿喂朕么?” 席容烟一怔,又红了脸庞。 她去拿了一块,手指还有些羞涩的抖了抖,送到皇上的唇边,小声道:“皇上也尝尝。” 魏祁眼底映着那抹红晕,低头咬了一口,又看着席容烟:“剩下的烟儿吃便是。” 席容烟怔然看着面前皇上咬过一口的甜瓜,心跳的快了快,在皇上看来的视线下,还是低头咬了下去。 第102章 朕许你一生一世,也许你只你一人 魏祁眼光灼灼的看着席容烟咬上自己咬过的地方,目光幽深,呼吸炙热起来。 前世里她连他用过的茶盏都不肯用的。 他弯腰凑近她,看着她粉色规矩的领子上那一串珍珠璎珞,也跟着勾勒出她起伏的曲线。 他捏向席容烟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又低头吃了一口,又要她将她手上剩下的吃完。 席容烟的心扑扑直跳,手指都颤了颤,皇上这时候离她很近,呼吸都在她脸上,她只觉的脸颊红透,在皇上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口。 指尖的汁水从手腕划入袖中,带着一股黏腻的凉意,当最后一口吃下去的时候,下巴被挑起来,就是急风骤雨的吻。 帷幔外还站着宫女,玉竹和宝珠还守在旁边,席容烟脸颊红尽,皇上那双带着欲色的黑眸竟看的她有一丝害怕,仿佛梦中那男人的眼睛一般,如一头恶犬猛兽。 魏祁看着席容烟含羞带怯,眉眼盈盈,黛眉中的温顺静好,仿佛会一生一世温顺的跟随在他身边,让他为她遮风避雨,全心全意的只依赖他。 他的心滚烫,她唇畔上还有甜瓜的香气。他难得在她面前强势的捏住她下颌让她转过头来,看着她乌发间隐隐绰绰的珍珠耳坠,看她如画眉目永远缱绻安静,叹息一声,抱紧了她。 屋内早只剩下了两人,光影照进来,在地上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形。 宝珠透过帐幔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不敢看,转身又让内侍后退一些。 屋内的席容烟趴在皇上的肩上,罗汉塌下散着她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魏祁却依旧衣冠整齐,又抱着她往床榻上走。 身子被放到床塌上,席容烟看着皇上高大的身体压下来,面容尊贵,眼眸里欲色交织,交映出别样的狰狞。 她情不自禁将手往前面抵,更情不自禁将面前的皇上看成梦境里的那个人。 她已没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绪。 害怕皇上,喜欢皇上, 她分不清,更没法子掌控自己。 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又在梦里。 她只能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捏在皇上的衣襟上。 又缠绵到深夜才停歇。 住来承乾殿才两日,这两日里皇上的兴致都好似格外的高。 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捱过。 从前她扯一扯皇上,皇上就会顺着她,这两日她扯也没用了。 席容烟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酸痛的难受,低头看到松垮的衣襟,又将衣襟拢紧。 抬头又见皇上闭着的眸子,长眸冷清,睡着时看着有一股旁人勿近的冷漠。 她忽的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又垂下眼帘,翻了个身,看向头顶的床帐,这张床塌熟悉的让她心慌。 从前从未梦见过那张锁住她床塌的样子,如今躺在这里,却好似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魏祁在席容烟翻身的那一霎那便醒了过来,手指用了些力,人便又转回到了他怀里。 这两日他难得的满足,又翻身压在怀里的人身上,幽幽的看着她:“怎么醒这么早?” 说着他低头在她颈上深吸一口,又叹息道:“今日不上朝,再陪朕睡一会儿。” 身子被紧紧圈再皇上的怀里,密不透风的,哪里能睡着。 席容烟推了推:“皇上能不能先松开臣妾?” 魏祁却不怎么愿意放手,他好不容易满足后能再与席容烟温存,身上放松下来,又抱着席容烟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乌黑顺滑的青丝纷纷从后背到肩头一侧,将那张白净的小脸儿拢在其间,看起来愈加小巧精致。 魏祁深吸一口气,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细细看她温顺听话的模样,心生出一丝丝满足欢喜来。 前世里定然是不会有这种时候的,如今他已经十分满足。 她揉着那滑腻的下巴,些微遗憾的叹息:“烟儿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怀上朕的孩子。” 那个两人曾经有过的孩子,当他知道她怀上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欣喜的想过孩子的模样,更想过孩子的名字。 可惜,那孩子没有留下多久。 席容烟看着皇上遗憾的眼眸,小声问:“皇上很想让臣妾怀上孩子吗?” 魏祁笑了笑:“朕与你的孩子,朕自然很期待。” 席容烟又忽然想起昨夜皇上对她说的话,会立她们的孩子为太子。 她咬着唇,心里扑扑直跳,又小声道:“臣妾也想怀上皇上的孩子。” 这话早已取悦了魏祁。 或许是从前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温存顺从,如今仅仅是她一句话便叫他心潮涌起,身体又紧绷起来。 明明不是纵欲的人,偏偏因她一句话便无法控制自己。 她说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这就够了。 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魏祁深深叹息一声,手指轻抚上席容烟的脸庞,手掌紧紧压在她后背上,沙哑的道:“烟儿,等你怀上朕的子嗣,朕便让你做皇后,做后宫里朕身边唯一的女子。” “朕许你一生一世,也许你只你一人。” 一生一世。 唯你一人。 席容烟呆呆看着皇上的眼睛。 她的心乱跳,这样重的承诺,皇上好似随口就对她说了出来。 他是一国之君,也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么。 自己在皇上的心里,值得皇上做出这样的承诺么。 她张张唇,呼吸一滞。 魏祁看着席容烟发愣的神情,那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是他再一次看清自己在她眼中的样子。 他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已经情不自禁。 更不期盼她的回答,只要她听见就够了。 只要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心就够了。 魏祁托着席容烟的腰又将她往上提了提,又看着她:“烟儿,你愿意么?” 第103章 她的梦境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问她愿不愿意呢。 皇上是九五之尊,这样的承诺,只怕后宫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愿意的。 就连她也不意外。 她轻轻点头,小声道:“臣妾愿意。” 只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头却又忽然泛起一股难受来,叫她出口的话在喉间有一些艰涩。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本该也喜欢上皇上的。 她现在也的确喜欢皇上。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又紧了紧,她的脸庞被带到皇上的面前,那双幽深深情的眸子看着她,他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朕的烟儿……” 接着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鼻端都是皇上的气息。 她完全被皇上的柔情包裹,分不清云里雾里,手掌贴在皇上宽厚的胸膛上,那里心跳有力,带给她分不清情绪的安心。 之后一连几日,席容烟夜里总是做梦。 她梦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坐在秋千上,他埋在自己怀里,满脸委屈:“爹爹呢,他们都说爹爹死了,盛儿不信。” “娘亲,爹爹真的死了么?” “娘亲,盛儿想爹爹……” 秋千摇晃,她看见自己低头落泪,斑驳的树影落下来,安静又让人觉察出一股伤心。 她往前走了两步,面前的人却看不见她,她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微微哽咽:“盛儿,往后在宫里,不许再提你爹爹。” “一定要记着娘亲的话。” 席容烟想看清那个孩子的面容,那孩子的面容却模糊,她只听见任性的哭声,就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她却从漆黑里清楚的知道这张床塌上每一处的位置,仿佛她曾经在这里呆过许久。 已经好几夜半夜从梦中醒来。 梦里的场景越来越清晰,那个秋千就是承乾宫内的那个秋千。 那张曾锁住她的床塌就是她正躺着这张床塌。 而梦里那个囚禁她,声音阴沉的人,与皇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是她明明没有孩子,为什么会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孩子。 席容烟再睡不着,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又轻轻唤外头的宝珠进来。 今夜皇上没有过来,宝珠就守在屏风外头,即便席容烟的声音很小,她也能听到动静。 她从屏风外一进来,就看到席容烟单衣坐在床沿上,脸颊苍白,眼底疲惫。 宝珠一愣,连忙走到席容烟身边问:“主子怎么了?” 席容烟捂着胸口,低声道:“我心慌。” 宝珠吓了吓,连忙道:“要不现在去请太医吧。” 席容烟拉住她:“这会儿半夜就算了,明早再说。”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周遭,又问宝珠:“你觉得这处地方熟悉吗?” 宝珠一愣,跟着席容烟的视线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席容烟灯下的眼睛:“我们才来承乾宫半月,奴婢从前没来过,没觉得熟悉。” 席容烟喃喃:“我怎么梦里总是梦见这里。” 宝珠担心道:“主子还做梦?” 席容烟手撑在额头上,一头青丝落下来,遮住她倦色的面容,投下暗影,细细的叹息传来:“明日还是问过太医了再说吧。” 第二日太医早早来为席容烟诊脉,他低着头从外头进来,走过精巧布置的每一处地方,最后停在席容烟面前。 如今席容烟是后宫里人人都知晓的,皇上最喜欢的宸妃,太医也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恭敬的问安。 接着就听到一声极好听的细腻声音传来:“张太医不用多礼。” “这些日本宫夜里总梦魇,也总梦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还请张太医为本宫瞧瞧,可能为本宫调理好。” 一只青色宽边袖下的白净皓腕落在了他的面前,带着怡人的香气,光是瞧那手腕一眼,细腻匀称,肤如凝脂,便知晓宸妃的美貌。 张太医忙点头,拿出一张洁净的白帕放到席容烟的手腕上,伸手把脉上去。 把完脉,他又小心的抬头,视线缓缓上去,路过那脖上金银点翠的璎珞,又落到席容烟脸庞上,一对金镶翡翠水滴耳坠,发上只简单两根金累丝点翠镶珠兰花簪,便是一幅如繁花叠翠的美景。 那低垂的烟眉如远山,眉下眼眸似水,带着一丝倦懒,樱唇琼鼻,叫人看过去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又见那淡色的烟水眸子朝他看来,张太医才惊觉失态,连忙垂下了目光。 席容烟这几日夜里没睡好,白日里便总是心不在焉的失神,虽察觉到张太医在看她,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只当他是在看她脸色如何,便又问:“如何?” 张太医正年轻,本这回不该他来的,偏偏师傅上回来诊脉过,没给宸妃根治,便不敢来了。 他把脉半晌其实也没把出什么问题来,除了有些气血不足,但也并不算有太大的毛病。 他心底斟酌一下,又低声的开口:“宸妃娘娘的脉弦细弱,惊悸伤神,以安神定志丸调理,应该能调理好。” 旁边的粉色芙蓉石蟠龙香炉缓缓升起一抹青烟,正是六月的天气,微微热起来,那青烟随着席容烟手中团扇轻扇,化为一抹雾气,缭绕开来。 香气四溢,张太医目光落到那垂下的裙摆上,白色的凤尾蝶刺绣栩栩如生,耳边轻缓传来的声音他竟也没听见,只闻着那香气,呆呆看着那裙摆。 席容烟见自己的话没回应,低头又见张太医看着她裙摆失神,不由将手腕搭在旁边的小案上,另一只手捏着扇子放在膝上微微弯腰:“张太医怎么了?” 张太医才如梦初醒,连忙抬头。 抬头的霎那与席容烟目光对上,那双极美的眸子让他又失了神。 第104章 或许朕舍不得你 他在太医院只听说过宸妃如何受宠,却从来未见过,如今一见,才觉得难怪宸妃受宠。 那香气若有似无的扑在他面前,他再不敢看面前的那双眸子,只将目光放在宸妃那微微悬空的颈链上,低声道:“还请宸妃娘娘再说一遍。” 席容烟揉了揉疲惫的眉间,又问了遍:“那安神定志丸吃多久能见好?” 张太医又低头,这回连宸妃的裙摆都不敢看,低低道:“寻常来说一月便能见效了。” 席容烟略有些遗憾的点头,还要一月才见效…… 她被那些梦境缠身,夜夜不能睡好。 不过好歹能见效也好。 她让宝珠跟着张太医去拿药,又撑头在小案上看着上头放着的,刚送来不久的甜瓜。 这些日皇上每日都会让人送来,曾经她在太后那里的时候,也知道这个不常有,但入六月来,她这里便没断过。 她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块,又咬了一口,甜味在唇舌中晕染开,她想起皇上温柔抱着她的场景,又垂下眸子。 这头宝珠跟着张太医出去,才出了帘子,就看到皇上居然站在帘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张太医一顿,忙跪下问安。 魏祁低低看了张太医一眼,眼底的阴沉让他周身看起来有些冷,又低声问:“宸妃怎么了?” 张太医便忙说了一遍。 魏祁抿着唇,又看了一眼跟在张太医身边的宝珠,不发一言的往里头走。 席容烟早听到帘子外的动静了,擦了手站起来,只是还没走到帘外,皇上就走了进来。 皇上进来的那刹那,她见着皇上冷沉的眉眼,凌厉眉峰下的那双长眸,看起来有一瞬的骇人。 她心里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魏祁也没想到席容烟会站在帘子后,脸上的神情一顿,又看到席容烟后退的动作,抿了抿唇,又往她身边走了一步。 视线扫过她身后侍立的宫女,那罗汉塌中间的小案上还放着吃了半块的甜瓜。 他视线又回到席容烟的脸上,不动声色的缓了神情,又伸手牵着她去坐着,指尖摩挲在她掌心问:“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想着皇上该是知晓了,便点点头,低声道:“夜里总是做梦,太医说臣妾应该是伤神,给臣妾开了安神的药丸来。”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皇上:“或许是臣妾刚来承乾宫,还不习惯吧。” 外头明亮的光线照进来,落在席容烟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那眼底的疲惫,一眼便能看出昨夜睡的不好。 他昨夜太忙,没有空闲过来,今早知道她作夜半夜醒来后就没睡后,依旧担心她。 承乾宫里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照着席容烟的喜好来布置的,她喜欢的雕花,喜欢的茶几茶具,她从前爱好精雅,这里每样东西都是他花了心思的。 明明该是她会喜欢的地方,为什么她却觉得不习惯,总是做梦。 魏祁低声问:“烟儿都梦见什么了?” 席容烟下意识的就要将自己的梦境说出来,只是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顿住。 因为梦境里那个抢了她孩子,任她如何哭求都不愿将孩子给她的男人,与皇上有一模一样的声音,还有一样的身形。 尽管她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当那个男人低沉的在她耳边低语烟儿时,竟是那样的相似,又那样的让人心惊胆战。 她的话在舌尖打转,又轻声道:“臣妾梦见了一只吃人的猛兽,它追着臣妾,要将臣妾生吞入腹。” “臣妾只能不停的跑。”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的眼睛,他从她刚才犹豫的那一刹那便知晓她没有说实话。 那梦里的内容,她不愿告诉他。 究竟是什么梦境。 魏祁没有追问,只是握紧席容烟的手:“你只是在宫里带的太久了,下午朕带你出去走走。” “等朕这些日子忙完,再带你去避暑山庄里住些日子。” 席容烟很听话的点点头,又被皇上的手压着后背靠在他怀里,她听着耳边的心跳,又细声问:“皇上怎么这时候来看臣妾了?” 魏祁看着怀里的人,安安静静靠在自己怀里,那手指放在自己掌心,他揉了揉,又低声道:“朕不放心你。” 席容烟抬头小声道:“臣妾在承乾宫好好的,皇上怎么会不放心臣妾?” 魏祁笑了下,又捏了捏她光滑的脸庞,叹息道:“或许朕舍不得你吧。” 席容烟红了脸庞,伸手环在皇上的腰上:“臣妾也舍不得皇上。” 魏祁的手指扶了扶席容烟的后背,又微微一顿。 下午的时候,刚过申时,席容烟也刚好小睡起来,魏祁便来带着席容烟去小花园子里散心。 这里是专是皇上散心的地方,假山奇石,名花名树,还有流水石桥,席容烟也是第一回来这儿,看得目不暇接。 魏祁没让宫人跟着,独自牵着席容烟往深处走。 深处有假山凉亭,参天树阴带来凉爽,茉莉的淡香萦绕,流水潺潺听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又见着旁边的紫色绣球花一簇簇开的艳丽,一只蝴蝶正落在上头,席容烟驻足瞧了瞧,仿佛回到从前她在席府后院捉蝴蝶的时候。 她轻轻弯腰,伸手扑过去的时候,黄色蝴蝶早已飞远。 魏祁静静看着,又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要喜欢,朕待会儿叫人给你捉几只过来。” 席容烟忙摇头,笑道:“臣妾只是一时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大哥抓蝴蝶的时候,就想试试。” 魏祁看着席容烟脸上的笑意,眼底的疲倦散去,仿佛又是那年在云深寺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那年小小的人已有惊艳的容色,如今她长大,越发的引人注目。 其实他当真想要一生都护着她。 魏祁伸手抚摸席容烟含笑的眼睛,微微弯弯的杏眸别样吸引人,他的心动了动,忍不住让她面前靠近一步。 他极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含笑的面容,若是席容烟能多对他含笑,他大抵时刻也是高兴的。 就如此刻,他也不禁跟着她含了笑意。 高义从后头追过来,看着这幕场景,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到底还是又走过去小声道:“皇后娘娘等在园子外,说要见皇上。” 说着他又看了皇上一眼:“说是为了大殿下生辰的事情。” 第105章 烟儿,听话…… 魏祁听了高义的话,脸上面无表情的摆摆手,没说一个字,让高义退下去,又牵着席容烟往前走。 高义看皇上半点反应没有,只好又转身回去给皇后回话。 往年大殿下过生辰,都是礼部大办宴会,众多官员过来庆贺,可今年大殿下过生辰,皇上只让庭内小宴,皇后不急才怪。 只怕外头都觉得大殿下是犯了什么错了,得了皇上厌弃。 只是怎么打发走皇后,却是难住了他。 他刚才看皇后的样子,像是极难打发的。 席容烟也听到了高公公的话,想问又顿住。 她又觉得放在腰上的手指紧了紧,身子被皇上带着往里头的假山洞里走,忽然昏暗的光线让她一愣,才刚抬头要说话,唇瓣就被皇上弯腰堵住。 她只听到皇上在她耳边低低沙哑的声音:“烟儿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 席容烟的心里便慌乱起来,这里毕竟是外头,她脸热的推了推,奈何推不动,想要偏过脸去开口,偏偏皇上捏着她下巴让她动不了,呜呜两声,也挣扎不了。 感觉到裙摆被掀开,她心慌意乱,皇上低喃在耳边的情话又让她身子软了软:“烟儿,朕只想要你……” “不会难受的…… 她被翻了面,手掌撑在崎岖的假山璧中,微微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掌撑的已难受的不行,快要站不住,她动了动,身后的人压下来贴住她后背,炙热湿热的吻咬住她耳垂,低低轻叹:“烟儿,听话……” 听话…… 她在梦中听到过那个男人对她说过无数次让她听话。 那个男人总是阴沉着脸,威胁的看着她,让她听话。 当她没有听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皇上的这一声,让她浑身僵硬,指尖紧了紧,又生生咬着唇畔,红了眼眶。 当虚软的身子被皇上横抱在怀里时,她手指握在领口上,通红的眼眸莹莹泪珠欲落不落,看得魏祁一顿。 刚才他的确兴致过来,但动作并不大,甚至他自己都难受着,也没怎么放纵。 这会儿看席容烟咬着唇泪盈盈的样子,他心里一紧,忙低头看着人问:“朕弄疼了?” 席容烟摇头,又埋在皇上的怀里。 这一瞬的委屈也不算什么,皇上宠爱她她也不该委屈。 魏祁怕席容烟乱想什么,打算抱着人回去再说。 出了园子,却见皇后就站在外头。 魏祁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打算开口,就要抱着席容烟离开。 宋贺兰看着被皇上抱在怀里的席容烟,看着她裙摆摇曳,那露出一些的白皙面容上还有一丝薄红,被皇上紧紧的按在怀中。 她曾在大婚前幻想过的场景,席容烟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她手指隐隐发抖,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颤抖的喊道:“恒儿究竟犯了什么错,皇上要这样对他。” 席容烟听到皇后的声音心里就有些不安。 她拽了拽皇上的袖子,想要从皇上的怀里下来。 皇上却更抱紧了她,连步子都没停。 皇后眼睁睁看着那无情的背影走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 她身子晃了晃,全靠着身边的嬷嬷撑住身子。 那玄衣外时不时荡起的裙摆刺痛了她的眼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竟让她心生出一股绝望来。 魏祁抱着席容烟回了承乾宫,才发觉她指尖在假山上磨出了红痕,忙又让高义去拿膏药来。 他含住那指尖,眼底生出心疼,哑声道:“烟儿,对不起。” 席容烟摇头:“是臣妾不小心的。” 魏祁便将席容烟抱紧,轻轻叹息。 等药来了,他为她上好药,又看那双依旧染着红晕的眼眸:“往后朕再轻些。” 席容烟听着这话,难不成还有下回。 她总算抬头,看向皇上:“臣妾有些害怕在外头。” 那一块地方都是只有魏祁才能去的,没有他的吩咐,旁人根本不敢去。 魏祁也不可能让旁人看见。 他本是喜欢这样的情趣,仅仅是与她一回,他便觉得隐秘的刺激。 或许他心底更深处满足的不仅是面前女人对她的顺从依赖,还有与她如寻常心意相通的男女那般时刻需要对方。 但此刻,魏祁看着席容烟那明显并不喜欢的模样,不由又想起刚才在假山洞中,她微微僵硬的身子。 他以为她是害怕,现在看她或许是不喜欢。 魏祁压着心里的遗憾,还是又低声承诺:“烟儿不喜欢,往后朕再也不会了。” 席容烟还是知道面前的人是皇上,本来也没希望皇上会事事依着她。 皇上若是没应她,她也不会再提了。 可此刻皇上揽她入怀,轻抚她后背,没有丝毫生气犹豫的就说再不会了。 这样的皇上让她觉得自己被皇上珍视,心头感动,她闭上眼睛,依靠在皇上怀中。 到了夜里时,宝珠将张太医送来的安神丸拿来给席容烟:“张太医说入睡前一粒就好了,夜里要再睡不好,便吃两粒。” 席容烟看着那药丸,闻着淡淡一股药味,她吃进去也没觉得多苦。 这时候已经时酉时了,这时候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过来,但寻常过了酉时席容烟便会先睡。 她侧头看向宝珠:“要是皇上来了,你就先来叫醒我。” 宝珠应了声又道:“皇上这些日子来都没叫人传唤,主子先睡也没什么吧。” 席容烟是怕自己夜里梦魇。 那些梦越来越叫她不安,下意识的不想让皇上知道。 她总觉得她的梦好似曾发生过,但的的确确想起来又根本不可能。 她进宫前一直平平顺顺,从未遇见过什么大事,唯一的两件大事不过是两段亲事生变。 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也根本不可能被人囚禁过。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得了臆症,她并不想让这些症状让人知道,对她在宫里也没有好处。 席容烟低声道:“我这些日子夜里都睡不好,你叫醒我也没什么的。” “再说皇上过来,我起身去迎也好。” 宝珠便点头:“主子放心睡吧,昨夜没有睡好,今晚吃了两粒那安神丸,或许睡的更好些。” 席容烟才翻了身去睡下。 第106章 皇上来了,臣妾就想睡了 宣政殿内,魏祁坐在椅上,看着手上从北地过来的信件,脸上是淡淡的冷笑。 北地的战事如何,他经历两世,再清楚不过。 北燕王室出了些动乱,前世这时候他抓住机会连拿下两城,怎么可能战事不顺,打的艰难。 宋元义这时候送信来说与北燕的战事紧急,输了两场,不过是想以此要挟他尽快立魏恒为太子,让他知道,北地的战事还要依靠宋家。 魏祁笑了笑。 他做这么多,不过是要逼着皇后给她父亲送信,逼着宋元义铤而走险在战事上犯错罢了。 那么多眼睛盯着他,想取代他位置的多了去。 他提笔,慢条斯理的写下一封信,信中焦急的过问那边的战事,尽是担忧。 再铺下信纸,另外又提笔写下一封信。 夜里魏祁往席容烟那里过去的时候,难得见到席容烟竟然坐在床沿边等着他。 他顿了下,又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怎么还不睡?” 席容烟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臣妾睡了又醒了。” 魏祁揽住她肩膀问:“又做梦了?” 席容烟摇头:“就是忽然就醒了。” 魏祁低低看了看人两眼,又抬起她下巴,见着她眼底倦懒,眼眸半垂,显然像是没精神的样子。 他不明白席容烟为什么要骗他。 从前她历来睡的早。 睡着了也不会等着他过来。 对于他夜里是不是过来,他知道她没那么太在意。 他眼色复杂的看着她,指尖在她下巴上摩挲了许久才低声道:“现在想睡了么?” 席容烟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来了,臣妾就想睡了。” 魏祁挑眉,深深看席容烟一眼,又将她的脸颊按在怀里。 夜里他抱着人,怀里的人很安静,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均匀的呼吸好似已经睡沉过去了。 他却看着人许久才睡。 早上魏祁离开,看了眼凌姑姑,凌姑姑连忙跟在魏祁的身后,低声说着昨夜的事情:“娘娘申时就睡了,只是宝珠瞧见皇上从外殿进来的时候,就进去叫娘娘了。” 魏祁的步子一顿。 他上了面前的步辇,又看了一眼送出来的凌姑姑,摆摆手让她回去。 席容烟早就发觉皇上每次从这里离开,凌姑姑就都会出去送皇上。 从前她觉得这应该是宫规,且凌姑姑送皇上本也是一种规矩,也没什么。 可自从来了承乾宫,她便莫名觉得四周都是眼睛在瞧着她。 就如梦中一般,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安排了许多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如今没在梦中,竟也忽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凌姑姑很快从外头进来,又低声提醒席容烟时辰。 这是每日都会有的场景,她梦中也有过相似的场景,每当那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时,旁边的人就会跟着离开,又很快会回来。 席容烟撑着额头,明明不想去思考这些,却又情不自禁的将梦中的场景带入到梦境之外。 她又抬起眼帘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凌姑姑,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恭敬又安静。 席容烟问:“皇上走了么?” 凌姑姑有些诧异席容烟竟会主动问一句这话,她点点头:“陛下已经走了。” 席容烟就让她退下去,又让宝珠来给她更衣。 早上去了皇后那里,因着昨日的事情,席容烟便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淡淡的冷。 席容烟面色如常,只是心底已经微微警惕起来。 不过她寻常都在承乾宫,承乾宫离皇上的明德殿也不过小半刻的距离,皇后即便真要做什么,也得顾忌着什么的。 她转身出去时,王宝然过来她身边问道:“妹妹最近怎么都不出来走走?” “园子里从来没见过妹妹的身影。” 这后宫里几乎都是皇后的人,上回她出事,即便有人能看出不对,也没人上前为她说一句话,全是落井下石的。 那时候席容烟就看明白了,后宫里当真无真心可言。 她一个人总有失神的时候,常出去并不算好事。 席容烟看了看王宝然的面容,笑了下:“得空了会去走的。” 说着席容烟转身便走了。 王宝然看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静静的悄无声息,她依旧和声细语的说话,自己心底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等席容烟走远,齐妃走到王宝然身边皱眉道:“你不是说有法么?” “这么久了,她连个面都不在外头露,你能有什么法子。” 王宝然看向齐妃,低声道:“齐妃娘娘别急就是。” 说着王宝然又转身去了长春宫。 皇后淡淡看着进来的王宝然,又淡淡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这回你二哥的考试你不用担心,本宫让大哥早就去打过了招呼。” “你只需要让你二哥跟着题目好好写一篇文章,别太上不得台面就是。” 王宝然连忙告谢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帮嫔妾二哥。” 皇后淡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垂头安静的人,虽说不起眼,但她能看出来王宝然是有几分聪慧在的。 至少比齐妃聪慧。 至少,在席容烟进宫之前,王宝然是唯一一个能让皇上一直去她那里的人,但凭着这一点,王宝然就与宫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了, 她深知,在皇上面前,献媚讨好根本没用,王宝然极聪明。 当初选人进宫时,她选的都是家世寻常,或是能拿捏住把柄的,当时皇上随意点了两个,如今看来,王宝然也是到了能用的时候。 她又道:“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 说着又看了王宝然一眼:“你放心,只要本宫在一日,你们王家总能提携起来的。” 王宝然忙又叩谢。 从皇后那里出来的时候,王宝然心思沉沉,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其实说到底,她无任何家世背景,从进宫的那一刻起,若是没有皇上的宠爱,早就没有退路了。 她没把握住皇上,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仅是她,她家里比起如今权势滔天的忠靖侯府,也根本不是对手的。 她只能站在皇后这一边。 不然,皇后对她的报复,她根本承受不起。 第107章 为什么会怕他 这一夜的梦境更加绵长。 昏暗的烛灯下,一切都透露着一股暧昧。 可她的身体却跪在一个高大男人的面前,那只无情的手掌托着她的下颚,冰冷的眸子冷冷看着她:“烟儿,为什么又要跑出去?” 眼中泪意模糊,她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眼角的泪珠缓缓滑落下去,带着微微的热意,她渐渐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那张面容与皇上的面容重叠,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我想见孩子……” 冰凉的声音透露出不耐烦,下颚的手指收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疼:“朕不是说过么,只要你不拒绝朕,朕就让你见他。” 那阴沉的眼神渐渐靠近,席容烟跟着仰起头,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让她浑身战栗,冷酷的声音像是利刃一般,要划破她的皮肤:“别再让朕不高兴了。” “除了这座宫殿,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听明白了么?” 席容烟愣愣看着那张脸,熟悉的面孔,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阴翳冷酷的让人战栗。 夜色沉沉,浓稠又黑暗。 席容烟在黏腻的暗色中睁开眼睛,心底的恐惧依旧还在,膝盖上也仿佛还传来冰凉的痛意。 这时候环在她腰上的手指紧了紧,却让席容烟后背生了一股冷汗。 她重新闭上眼睛,身子却几不可察的微微挣脱被那只大手环住的怀抱。 第二日皇上梳洗完过来的时候,席容烟看着面前皇上那张靠近过来的温和脸庞微微失神。 她恍然又想起她从前从皇上脸上见过的阴翳神情,和梦中的一样的可怖。 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梦里她好似有孩子,可她明明今年才及笄,明明才刚进宫,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要是真的,周遭的所有人都在骗她么。 不可能的。 根本不可能的。 可她如今看到皇上缓缓往她面前走来,却从心底腾升起缓缓不安和害怕来。 那是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的情绪。 在皇上的手指就要碰到她的脸庞时,她下意识的避开,又僵硬住。 梦里有过这样的场景。 她避开了那个男人,换来的是他更大力气的凌辱,将她死死压在了地上。 后背又是一股凉意,席容烟慌乱的又回头,对上的是皇上温和担心的眸子,与梦境里那个男人恐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又从不安中微微放松下身子,小声道:“刚才臣妾不是故意的……” 魏祁坐在席容烟身边,将看起来有些不安的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低声道:“烟儿,朕没有怪你。” 温柔的声音与梦里那个人的声音截然不同,轻抚在后背上的温度让她颤动的心跳平缓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伸手抱住了皇上。 皇上身上的暖,又让她安心, 魏祁垂眼看着席容烟的动作,沉默的脸上早已阴沉一片。 昨日夜里席容烟轻轻挣脱他怀里的动作,他虽然没有惊动她,但却明显的感受到了她在抗拒自己。 好似从上回麓山她梦中惊醒的那回开始,她便有些不一样了。 刚才席容烟抬头那一瞬间,看着他害怕的眼神,甚至都让他几乎以为回到了前世里。 他不明白,现在的席容烟为什么会怕他。 他再也没有强迫过他了。 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入的自己后宫。 他们中间更没有那个死人,和那个孩子。 明明一切都不该出问题的。 甚至他都能察觉到席容烟在依赖他。 为什么还会怕他。 魏祁深吸一口气,此刻早已快到了早朝的时候,他忍住要细问席容烟的话,又拍拍她后背,让她再睡一会儿。 看着人乖顺的躺下去后,魏祁才转身离开。 皇上一走,席容烟就看向宝珠。 宝珠胆战心惊的,还是跟着出去。 魏祁站在宫门处,负手静静听着凌姑姑低低陈述席容烟昨日一天的事情,眼神微微一瞟,便见着偷偷站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的宝珠。 他抿了抿唇,回过眼神,摆手让凌姑姑退下去,兀自上了步辇。 凌姑姑一愣,她还没说完,皇上怎么就走了。 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又忙回去。 席容烟已经坐在了床沿上,看着进来的凌姑姑,又说这会儿想吃玫瑰酥了,让她去叫人送来。 这么一大早吃玫瑰酥,凌姑姑虽说有些诧异,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去吩咐。 凌姑姑一走,席容烟便看向宝珠小声问:“你见着什么了?” 宝珠便忙凑到席容烟耳边小声道:“奴婢瞧见凌姑姑好似正对着皇上说什么话,不过也没说多久,皇上就走了。” “奴婢不敢凑近了怕被发现,所以也没听见到底说了什么。” 说着宝珠又看向席容烟不解的问:“主子怎么让奴婢瞧这个,凌姑姑对皇上说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说完她又瞪大眼睛看向席容烟:“主子是怕凌姑姑借着送皇上,对皇上眉来眼去?” 凌姑姑看起来也很年轻,虽说有时候瞧着严肃的很,万一真有爬龙床的心思呢。 席容烟叹息一声,又低头看着屏风出神。 她不过是梦中梦见过这样额场景,梦中那个人让许多人看着她,每每他离开的时候,就会有人过去与他说她做了什么。 她想,凌姑姑与皇上有什么可说的呢。 还是说皇上也让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承乾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知道关于她的动作,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 可这种时时刻刻看被人看着的感觉总是不好。 席容烟不想让自己乱想,又对宝珠低声道:“你别乱想,也别说我让你去做的事情。” “更别乱想凌姑姑,她在我宫里这么久,我还是知道些的,她没有那心思。” 宝珠一愣,又连忙点头:“主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说的。” 这时候玉竹让人端着热水进来,又看席容烟好似精神不怎么好,又问:“那张太医开的药有用么?” 席容烟觉得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夜里睡得好些,她道:“再吃几天看看吧。” 又起身去梳洗。 第108章 这药必须得吃 魏祁上午在宣政殿忙完,坐在椅上眉头拧了拧。 指尖打在扶手上,又一顿,招手让高义过来,低头吩咐了一句。 再过两日就是大殿下的生辰,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来时,跟着一起出来的都在商量给大殿下送去什么生辰礼。 王宝然快了几步走到席容烟身边问:“妹妹打算送什么?” 席容烟摇头:“还没想好。” 她对大殿下并不熟悉,倒是想过送什么不出错。 王宝然笑了笑:“许久没有同妹妹说话了,我们一起去园子里坐坐吧。” 席容烟看了眼远处站着的齐妃往这边看,又摇头:“这些日我头晕,不能吹风了。” 王宝然脸上一僵,又点点头:“那妹妹是该回去养养。” 两人分开后,席容烟坐上步辇,走了一段又回头看去,那里已没了王宝然的身影。 后宫里人人都避着她,排斥她,王宝然却总与她亲近,还在长春宫门口,她不怕皇后和齐妃针对她么? 席容烟又垂眸叹了口气,她现在竟也信不了任何人了。 连主动亲近的人,她都要去揣测她的用心。 回了承乾宫,席容烟倒是在认真想大殿下生辰她要送什么。 她这儿其实都是女子的东西,但要不出错的话,便打算送一只玉佩。 她的玉佩不少,她大哥也喜欢收藏玉佩,也常给她许多名贵的玉佩,便又叫宝珠去将她从席府带来的匣子拿来。 宝珠拿来后,她找到一只羊脂白玉的缠丝佩,这玉也极好,佩在身上也好看,又细细瞧了瞧没什么避讳,便又叫玉竹再去拿一个匣子来单独装好。 正这时候,凌姑姑小声的进来,站在席容烟的身边道:“前两日慧静法师入宫来翻译佛经,皇上说娘娘前些日梦境缠身,慧静法师也会解梦和医术,便让娘娘见见,看能不能让娘娘夜里不再做梦了。” 席容烟怔了一下,又问:“那慧静法师现在在哪儿?” 凌姑姑便道:“现在正在外头候着的,娘娘若要见,奴婢现在便去请法师进来。” 席容烟顿了顿,想着见见也好,又道:“那你请来吧。” 慧静法师进来时,席容烟也忙站起来迎她,邀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慧静法师是京城内有些名声的女法师,约莫快五十,席容烟从前也听过她的名号,此刻也十分敬重,又亲自为慧静法师斟茶。 慧静法师却笑着摆摆手:“娘娘不必客气,沙门听说娘娘近来梦魇,可说来听听。” 席容烟听到这儿,倒是犹豫了一下。 她的梦境的确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怕有心人听着传出不好的话来。 慧静法师像是看出席容烟的犹豫,又笑了下:“娘娘直言就是,出家人不说是非。” 席容烟便叫屋内的人都退下去,等到只剩下她与慧静法师两人时,席容烟才犹豫一下开口:“我最近总梦见些从未遇见过的事情。” “我身边的人和梦里的人长得一样,可脾性却完全不一样。” “还有我周遭的东西也与梦里一样。” “让我有时候分不清梦里的是真的,还是我眼睛看到的是真的。” 慧静法师看向席容烟:“那娘娘了解你看到的人么?”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他真实的面目么?” 席容烟一哑。 能确定么,她真的不知道。 因为她也看见过皇上阴沉的样子,与梦里面的一模一样。 可是如果皇上真的是她梦里的那个样子,那皇上如今对她这么温和,都是装出来的么。 席容烟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皇上对她的好,她全能感受得到,再说她身上又有什么,让皇上来欺骗她。 她又道:“我虽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他的真面目,但是梦境里他对我做的事情,其实从未发生过。” “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慧静法师笑了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不管什么梦境,冥冥中都有联系。” “若您觉得它是假的,那便是假的,虚无的东西再想也是自增烦恼。” “若您觉得那梦是真的,那便去证实它是真的。” 席容烟怔了怔,证实…… 可是根本证实不了。 梦里的自己好似一心想要逃脱那个男人,可是自己根本不想离开皇上。 但梦里自己只要一旦忤逆了那个人,他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她失神一瞬,又缓缓点头。 对面净慧法师又问道:“若是娘娘还有不解的,可以将您梦中的场景说出来,沙门试着为您解梦。” 席容烟其实心底是有一些抵触将梦境说出来的。 但面前的慧静法师她曾和母亲也去拜见过,德高望重,或许也值得信任。 她心底犹豫许久,还是打算说出一场梦境,只是她将梦里的人换成了别人。 慧静法师从承乾宫出去的时候,高义早就等在了一处,又请慧静法师往宣政殿去。 席容烟独自坐在塌上,手上捧着茶盏失神,想着慧静法师对她说的话。 梦境不过三种,日思夜想,业力习气,外缘相扰,她梦见的或许是先世业报,过去的业力显现,也不必烦忧。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是如观。 本质为空,不应该执着。 她的手指紧了紧,听明白了慧静法师的意思。 她纠结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没有意义。 只是她本是不想要纠结这些的,可那些梦境好似不肯放过她。 慧静法师让她静心专注身边事情,自然而然就不梦了。 席容烟想了想,她在宫内能去的地方只有那几处,好似也没可专注的事情。 她坐了坐,又起身去练字。 魏祁中午过来陪席容烟用膳时,在东屋没见着人,又往小书房去。 他没让宫人通传,站在帘子外,看着席容烟悬着毛笔半晌,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他走到她身边,坐在椅上的人才惊觉他进来,忙放了笔站起来。 魏祁看了眼那案上写的字,又牵着席容烟出去用膳,侧头又问她:“见过慧静法师了?” 席容烟愣了下点点头。 魏祁垂着眼眸又问:“慧静法师怎么说?” 席容烟跟着皇上坐到凳上,又小声道:“慧静法师说让我专注身边的事情,就不会做梦了。” 魏祁唔了一声,往席容烟碗里夹了筷虾仁,又看她:“多吃点。” 席容烟看了看碗里的菜,自觉的不再说话,又低头用膳。 用完膳,她被皇上牵到了罗汉塌上坐着,身子坐在皇上的腿上,手被皇上握在手心。 外头凌姑姑送药进来,魏祁伸手接了过来,又送了一勺去席容烟的唇边,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是补气血的,中午和夜里两回。” “烟儿,这药必须得吃。” 第109章 抗拒他 此刻皇上的声音里带着些严肃,像是在告诉席容烟这个药不能不吃。 苦涩的药味让席容烟一闻见就难受,她侧头看向皇上:“臣妾不是在吃气血丸么?”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又低声道:“气血丸没有这个的药性好,往后就吃药就是。” “你的身子气血不足就容易夜里做梦,也容易思虑。” 说着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烟儿,朕是为你好。” 席容烟愣了愣,看着面前皇上送在唇边的褐色药汁,总觉得又一股莫名的心慌。 她不知道这股心慌是什么,她又忽然想起慧净法师说的,去证实它。 她心里跳了跳,想着要是她此刻拒绝皇上,会发生什么。 曾经梦里那个男人灌着自己喝药,他的手很重,脸色很狰狞吓人。 席容烟手指颤了颤,忍着不安的心跳推在皇上的手腕上,小声道:“臣妾不想喝。” 魏祁的脸色一顿。 他视线看向席容烟低垂的脸庞上,抿了抿唇,又隐住阴沉的脸色。 他知道她与慧净法师说了什么,所以她在瞒着他。 魏祁眼底神色变了变,却低笑一声,饮了一口,挑着席容烟的下巴就对着她喂了过去。 他黑眸看着她,将药汁全送到她唇里,看着她瞪大的眼睛和变得难受苍白的面孔,他按紧她的后颈不让她后退,直到她将所有的药汁都吃进去才松开。 席容烟苦的难受,捂着胸口,咳了咳。 魏祁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低声道:“烟儿是想朕这样喂你么?” “烟儿觉得苦,朕陪你一起苦吧。” 席容烟苦的愣住,她抬头,眼里有泪花冒出来,小声问:“臣妾一定要吃药么?” 魏祁怜惜的摸摸席容烟的脸庞:“烟儿,朕是为你好。” 说着魏祁又喂了一口过去。 他有力的大手按着她的后背,一口一口将药汁全喂给她,即便看她难受的冒了汗,依旧将最后一口喂给了她。 席容烟喝完药胃里翻滚,有一股要作呕的恶心。 心里头却有一股难受。 她的身子又被皇上温柔的抱在怀里,后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抚,低声抚慰她:“烟儿,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你不会再梦魇了。” “等你怀上孩子,就不用吃药了。” 席容烟难受的眼眶冒了泪花,又听皇上的话,抬头问道:“为什么怀身孕了就不吃药了?” 魏祁笑了下,给席容烟喂了一颗甜枣:“那时候你快要做娘亲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席容烟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 皇上是说她现在胡思乱想么。 可是她来承乾宫后,梦里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过皇上,还是皇上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梦见梦里的那个人与皇上有着一样的面孔后,她心底深处总是对皇上有一丝防备。 或许皇上是担心她,但她又总觉得意有所指,仿佛自己如梦境中那般,被困在那人织下的大网里。 她忽然不想说话,下巴抵在皇上的肩膀上,看着那玄衣上的金色龙纹,那狰狞的眼珠子看着她,叫她心生惶恐。 又赶紧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再乱想。 她告诉自己,梦如空花,醒来即无。 刚才她拒绝吃药,皇上也没有生气,与梦里那个人根本不一样。 口中苦涩的味道依旧没有消退,席容烟唇里喊着甜枣核,咬在齿间,又小声道:“臣妾给大殿下准备的生辰礼,皇上瞧瞧么?” 说着席容烟从皇上的怀里起来,看向皇上:“臣妾还不了解大殿下的喜好,怕犯了大殿下的什么忌讳。” 席容烟这么问,是真怕出什么事。 今天王宝然主动问起给大殿下的生辰礼,她隐隐又怕皇后拿这个生辰礼抓她的错处,便先给皇上瞧瞧稳妥些。 况且席容烟看上回皇上抱着大殿下,像是也喜欢大殿下的,她也小心些,总没有错。 席容烟要让人去拿的时候,皇上却淡淡道:“朕不用看,没什么忌讳的,送什么都可以。” 席容烟一愣,正要说话,皇上又将手放到她唇边,幽深的眸子看着她:“吐出来。” 席容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脸颊一热,咬咬唇畔,还是低头将枣核吐到了皇上的手上。 又想梦里的那个人从来是冰冷粗暴的,皇上这般照顾她,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她失神时,又有香甜的甜瓜送到她唇边,清甜扫去了唇中的苦涩,她心里的不安被她压着,不愿去想了。 夜里入睡的时候,凌姑姑又送药过来。 席容烟知晓这药一日要喝两回,也不愿去想皇上为什么又要让她吃药了。 她强忍着喝完,许是吃的急了,胃里翻江倒海,捂着胸口,差点干呕了出来,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宝珠在旁边担心道:“主子自小就吃不得药,前头皇上不是答应了主子吃气血丸就行了么,怎么又要吃药了?” 玉竹在旁边轻轻拍着席容烟的后背,看着席容烟这么难受,也忍不住道:“主子要不给皇上说说,每日要喝两回,的确也是折磨人。” 席容烟手指间捏紧了白帕,捂在唇上低声道:“皇上说气血丸的药性没有这个好。” 玉竹叹息,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道:“要不再让太医来瞧瞧,要是脉象好些了,就不用吃了。” 席容烟白着脸用茶水净了口,又吃了两颗甜枣,心头才好受些。 她靠在身后的如意枕上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竹便道:“申时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心不在焉的翻了翻手边的杂记,却没什么心思看书,又合上放在一边,打算睡了。 她滑进被子里,又拉住宝珠:“你陪我说说话吧。” 宝珠是席府的家生子,席容烟三四岁就陪在身边了,最是亲近。 宝珠见席容烟拉着她,那白净的手指捏在她衣上,露出一小截皓腕,青玉镯泛了一圈的柔光,又看席容烟脸上有一丝落寞,就如从前席容烟夜里害怕,要她陪在床边一样。 她笑了笑,跪下床边脚踏上:“主子想和奴婢说什么。” 席容烟也不知要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些许的无聊。 这宫里一整天见到的人只有那几个,也不能如从前她还能去大嫂那里逗逗小侄子,或者和母亲出去逛逛铺子,再或者去园子里走走,与几个堂姐说话,还是有些趣事的。 她如今除了去太后那里说说话,其余的时候只能等着皇上过来。 皇上其实白日里也很少能陪她,夜里有时候也很晚过来。 这种寂寞其实也该习惯,就是心头空落落的。 席容烟侧身撑着头问宝珠:“我从前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我自己忘记了,然后你们都骗着我?” 宝珠忍不住笑起来:“主子怎么忽然说这奇怪的话?” “奴婢从小跟着主子,主子连大病都没大病过,更别说摔了碰了,哪儿遇过什么大事?” “您自小便是不怎么爱动的性子,二爷和夫人又护您的紧,更别说我们都骗着您了。” “主子可别乱想。” 席容烟叹息着点点头:“我就是随口问问。” 又道:“我院子里那些花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理了。” 又怅然若失道:“怕是再回不了那院子了。” 宝珠笑道:“皇上这么偏爱主子,承乾宫也宽敞,奴婢瞧着好些布置与主子原来的院子相似,主子应该也能习惯的。” 席容烟心不在焉道:“大抵是吧。” 又看向宝珠:“你与我说说小时候好玩的事,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宝珠便笑:“好。” 第110章 这一世就是他们的重新开始 两人在屋内不过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说起从前的事情,席容烟那股失落的心情稍好了些,又才一翻身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的很沉,一夜睡到醒来,竟没有做梦。 她睁开眼恍恍惚惚的,又被腰上的手指带了带,身子就紧贴在皇上的身上。 那只手从她寝衣摆伸进去,皇上沙哑的声音就落在她耳侧:“醒了?” 席容烟嗯了一声,下一刻面前暗下来,皇上已经压在她身上,又往她锁骨下头吻下去。 席容烟脸热的发烫,忙要推人。 这时候一大早,外头早就有宫人等着伺候梳洗了,一想到屏风外宫人侯着,她就有些放不开。 魏祁抬起眼帘看了眼席容烟染上红晕的脸庞,在透进来的一丝光线下,隐隐妩媚。 那散乱的青丝妖冶,她半眯半睡的眉眼里,褪去了她刚进宫时的羞涩,白里透红,如枝头被雨打过的海棠,越发引诱。 昨夜他过来的有些晚了,没忍心打搅她入睡,忍着一夜了,便不想放开人。 他捏紧她柔软的腰肢,又哑声道:“朕再不努力些,烟儿怎么怀上朕的孩子。” 说着魏祁将手掌放到席容烟的小腹上,有些遗憾的叹息:“要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 席容烟听出皇上遗憾的声音,心里忽生出一股惴惴。 她进宫三月多,一直都没有动静,如今又听皇上的叹息,便觉得一股说不清的心绪。 她咬唇,声音很细:“应该很快了吧。” 魏祁黑眸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烟水星眸像是永远含着水光一般晏晏动人,他听着她动听的声音,情不自禁将手指落入她枕上的青丝中。 他如今只想让她快些怀上他的孩子。 她的那些梦境,他不管是不是真的与前世有什么联系,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她的心也会全部在他这里了。 这一世就是他们的重新开始。 前世席容烟那般对那个死人坚贞不屈,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 魏祁闭上眼睛,将怀里的人抱紧,尽管能感受到她细小的挣扎,还是俯身下,低头吻下去。 只要有了孩子就好了。 床帐内很快响起起伏的声音,宫人们都自觉的又退出了帘子外面。 等到皇上起身时,席容烟浑身发软,又看皇上弯腰站在她面前,光裸着半身,捏着她的手心吻了吻:“你多睡会儿。” 席容烟怔然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道伤疤,又怔怔的点点头。 魏祁又看一眼席容烟身上袒露出来的肌肤,旖丽惹眼,白玉肌肤上密密的吻痕,那唇畔红的靡艳,他又看的身上发紧,伸手替她将衣襟拢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等皇上走了,宝珠才忙进来,又蹲在床边小声道:“皇上说主子今天可以不用去皇后那里。” 席容烟懒懒半眯着眼睛,手臂搭在床沿上,没有说话。 宝珠以为席容烟要睡,正打算出去时,又听席容烟的声音:“我要沐浴。” 宝珠就连忙出去让人去给浴桶倒热水。 沐浴的时候,宝珠看着浴桶内席容烟身上的红痕,又有些心疼,沐浴完了又给席容烟擦了药膏,低声道:“要不今日就不去皇后那儿了吧,皇上也说了的。” 席容烟摇头:“我每日也只走那一遭,寻常也无事。” “出去一趟还能走走。” 宝珠看着席容烟脖子上的印子:“如今天热了,高领子的衣裳穿着又热,脖子那里的印子怕是挡不住。” 席容烟叫玉竹拿了镜子来给她照了照,想起皇上吻那里的时候她还推了推,就是怕留下印子,没想到还是留了红印。 便又起身坐去妆台前,拿着妆粉扑了扑,只瞧着淡淡的印子时才放了心。 又一连过了两日,宝珠看席容烟早上往皇后那儿去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今日大殿下生辰,主子不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去么。” 席容烟听着宝珠这么说,还有一瞬间的空白,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今日是大殿下生辰,没有如往年那样大办,只是在长春宫办一场小宴。 连官员都未请。 昨日席容烟去太后那里的时候,太后还与她说了这事,没想到她现在就忘了。 这两日她夜里都睡的很好,几乎都是一夜无梦,只是觉得好似总是容易忘记事情,就连从前有一些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她问了问时辰,也没有多想,让宝珠带着匣子往长春宫去。 去的时候她已经是去的稍晚的了,有嫔妃已经送上了礼,席容烟也过去说了两句祝福大殿下的话,将手上的匣子送了过去。 大殿下就站在皇后的身边,视线扫过席容烟身上,又别开了眼睛。 皇后接过席容烟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眼,又笑道:“这坠子瞧着倒好看。” 又对着席容烟温和的含笑:“你有心了。” 今日长春宫里比寻常要热闹些,上午的时候太后也过来了,对着大殿下也满脸慈爱的说了许多话。 但皇上一直没有过来,皇后时不时往外头张望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拧眉。 如今朝廷内已经纷纷在猜测恒儿犯错在皇上心里失宠了,从前那些来她面前讨好早早送礼来的命妇,这回竟也没过来。 怕是都在瞧着皇上的意思,就怕做错了事。 今日要是皇上不过来,怕是外头的真觉得恒儿被皇上抛弃了。 她捏了捏手,又不动声色的让身边的人去宣政殿去催。 她脸上还得带着端庄的笑意,陪着太后说话,不能露出一丝着急来。 魏恒始终站在母亲的身边,低着头,脸上半点儿喜色也没有。 席容烟坐在下头,目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原是忠靖侯府的侯夫人云氏,皇后的母亲。 云氏的身边还坐着两名年轻的妇人,和一位少女,应该是大房的少夫人,和皇后的嫡妹。 云氏就坐在皇后的身边,见着席容烟也看过来,又淡淡移了目光,倒是云氏身边少女直直对上席容烟的眼睛,微微仰着头,肆无忌惮的打量。 第111章 皇上的冷酷 席容烟别过脸去,微微靠在椅背上。 宋云舒走到席容烟身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一伸手就挽在席容烟的手臂上:“宸妃娘娘,您平日里都用什么香,闻着真好闻。” “能将皇上喜欢的日日去您那儿,我大姐虽不屑用,我倒是想瞧瞧。” 宋云舒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的听不见,坐在旁边的人却是能听见的,不由看热似的看过来。 席容烟偏头看向宋云舒,少女看起来天真无邪,但眼里的光芒却是看得人极度不舒服。 席容烟自小也是贵女,规矩仪态叫她一切都得体温和,也从没人这样与她说这种挑衅的话。 她蹙眉,淡淡的眸子看着宋云舒:“宋三姑娘慎言,这里是宫里,别说错了话。” “皇上不是让人议论的。” 宋云舒一愣,随即撇嘴:“我说你呢,又不是说皇上,你不愿说便罢了,谁不知道你想一个人霸着皇上。” 又小声说了句:“难怪别人说你是狐媚子。” 说完她又轻哼一声,又回到了云氏的身边坐下。 席容烟看着宋云舒的背影站了起来,走到皇后的面前微微屈膝:“刚才宋三姑娘说臣妾身上的香味迷住了皇上,这样的话到底粗鄙了些,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有失了体面,嫔妾不忍听,也怕宋三姑娘再口出说些骇人的话来。” “还请皇后娘娘允嫔妾先离开。”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刚下宋云舒去席容烟面前说的那些话她听见了,但她没阻止。 隐隐心里还有快意。 这人不可能事事都要占着好处,得了宠爱,就得要禁得住人说,便装作没有听见。 只是她没想到席容烟竟然走到她面前将这话说了出来,让她左右下不来台。 太后刚才正和身边嬷嬷说话没听见,这会儿听见席容烟的话也是脸色一变,冷冷看向皇后:“这没规矩的也是忠靖侯府的教养?皇上是她能议论的。” 说着太后冷声对着身边的嬷嬷就吩咐:“去掌嘴。” “打够二十下。” 云氏的脸色一变,忙牵着宋云舒起身跪在太后面前告罪。 她心里的确见不惯席容烟,在府里也没说过席容烟什么好话,但是这是在宫里,席容烟姑母还是太后,她也没想到自己小女儿这般肆意妄为。 但这事本没这么严重的,宋云舒那话可大可小了说,也没什么多冒犯的。 宋云舒也吓得脸白,她刚才不过为姐姐出气说的两句玩笑话,她是忠靖侯府的嫡女,姐姐还是皇后,在宫外的贵女里也都是让人巴结的,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时候。 又一下子哭出来,又朝着皇后喊:“姐姐,救我。” 皇后一向谨慎,没想自己一时的松懈就出了事,对席容烟又恨了一层。 她强按下心思,冷声对着宋云舒道:“进宫的规矩本宫教了你多少了,还胡言乱语。” “太后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说着她又道:“俞嬷嬷,带三姑娘下去掌嘴。” 太后淡淡看着俞嬷嬷要带宋云舒下去,冷冷道:“就不劳皇后的人了,哀家的嬷嬷有分寸。” 皇后紧了紧手,还是又让俞嬷嬷退了下去。 才没过一会儿,外头就响起掌嘴的声音。 席容烟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外头宋云舒的哭喊声,没有反应,安安静静的。 她知道会得罪皇后,但皇后早就不待见她了,不然也不可能任由凭宋云舒这般说话。 等到宋云舒再被拖进来,脸颊高肿,显然下了重手。 正这时候,皇上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人又连忙站了起来。 皇后本想让宋云舒去后殿去,偏太后与皇上又说了宋云舒的事,只见皇上冷淡地一垂眼,凉凉地吐出一句话:“拖出去,杖三十。” 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三十丈下去,即便还有半条命,只怕身子都毁了。 云氏吓得一下子跪下去,又哭着为女儿求饶。 皇后的脸色也变了变。 她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皇上竟然也施这样重的手。 那可是她的亲嫡妹。 她快步走到皇上身边急促道:“今日事恒儿生辰,叫他见了这些不好,也不能见血的,皇上要罚,还是明日再说吧。” “刚才太后已经训斥教训过她,她回去后也定然改过,皇上也饶了她这一回,三十杖当真罚得重了些。” 皇上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你也知是恒儿生辰?你当宫内是你忠靖侯府?对朕的嫔妃竟敢口出狂言,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皇上又看一眼高义,高义心领神会,叫人进来就托着宋云舒到了外头去。 这些年忠靖侯府的在外可谓是嚣张跋扈,人人赶着巴结,在宫外人人让着,在宫内那就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惨叫声传来,听起来格外骇人。 其实席容烟只是想让宋云舒谨言慎行,并没想让她这样的下场。 寻常女子都是受不住三十杖杖刑的。 她抬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正坐在主位,目光冷凉无情,眉目间还有一丝不耐烦,看起来格外冷酷。 皇上也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目光转过来,又变温和下来,仿佛上一瞬的冷酷都是她的幻觉。 殿外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才消下去,坐在殿内的人听着那叫声都低着头,脸色都不怎么好。 她们也没想到,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皇上竟像是要打死人。 今日的生辰因着这一遭事情,显得冷清了许多。 云氏更是哭晕了过去,皇后扶着云氏,颤抖着许久才稳住了神情。 宴会也是匆匆地结束了。 席容烟出去的时候,在长春宫外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地上正跪着太监擦拭,又忽想起刚才皇上冰凉的神情。 宝珠在席容烟耳边低声道:“刚才奴婢听说宋三姑娘是被担着回的,流了一路的血。” “也真是活该。” 席容烟紧了紧手,低声道:“你别说了。” 又往前走。 她回了承乾宫,撑头在小案上,一闭眼又是那一滩被水冲过的粉色血迹。 在她眼里温和的皇上,冷酷起来竟让她觉得骇人。 玉竹瞧见席容烟脸色不好,过来低声道:“皇上也是为主子出气呢。” “那宋三姑娘姑娘的确也太口无遮拦了些。” 席容烟抬头看向玉竹:“我不是觉得她不该罚,她刚才那遭也是明显针对我的。” “但我觉得罪不至此。” 玉竹心里的确也觉得罚得重了些,三十杖下去,就算活着,只怕往后的身子就不行了,怀身孕都艰难。 还有这事一传出去,恐怕议亲都难说。 她还是道:“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主子让她谨言慎行,她还不知悔改,又说那等话,只能说全是她咎由自取。” 席容烟揉了揉眉头,闭上了眼睛。 第112章 还是烟儿对皇后的位置并不在意 下午的时候,魏祁过来了一趟。 他站在屏风前,看着席容烟独自靠在小椅上出神。 膝盖上还放着一本翻了几页的书,显然是没用心看的。 这样的场景魏祁在前世里见过许多次。 他顿了顿,走了过去。 席容烟看着窗外的秋千,察觉身旁有阴影过来,一偏头就见着皇上过来了。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来承乾宫从来不通传,每回都是静悄悄地来。 她又站起来:“皇上。”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坐的那张扶手椅,又看席容烟的脸颊,稍思索一下,牵着她去软塌上坐着问:“还在想上午那事?” 说着魏祁安慰似的捏了捏席容烟的手:“你放心,往后再不会有人对你出言不逊。” 席容烟看向皇上看来的眼睛,小声问:“最后宋三姑娘怎么样了?” “会不会出事?” 魏祁挑眉看着席容烟:“后宫里的事不是她能议论的,即便三十杖打死她,也没得可惜的。”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说话的神情,眉目间好似染上了一层冷淡,口中的那一条人命也无关要紧,即便是温和的语气,也叫她觉得皇上并没那么温和。 她轻轻地捏紧手,又点点头,不再问了。 魏祁瞧出席容烟心情不大好,又抱着她来腿上坐着,低声道:“朕知晓你今日委屈了,宋家的跋扈是朕纵容了,很快宋家便再不敢对你无礼。” “即便是皇后也不能。” 席容烟听到这里心下一跳,皇上要对宋家做什么么。 她抬头看向皇上,张张唇,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魏祁看出席容烟欲言又止的神情,低笑了下:“朕说过会让烟儿做皇后,便一定会。” “烟儿只需要再等几月就好。” 明明是皇上这般允诺,席容烟不明白自己心底竟然没有特别高兴的心情。 下巴又被皇上捏住,捏着她抬头,迎面上炙热的呼吸和皇上幽深的眼神:“朕的承诺,烟儿放心信朕便是。” “后宫里只会有你一人。” 席容烟心跳的很快,在这样的氛围中,她看着皇上渐渐压低的肩膀,那薄唇就要碰上她的,她也本该迎合的伸手揽住皇上的脖子,可她却开口问:“那皇后怎么办?” 这话问出来席容烟又后悔,皇后怎么办她何必在乎,或许皇上也是不喜欢她问得太多的。 魏祁的动作一顿,他眼色复杂的看她,竟没在她眼里看到欣喜的神色,反而问她另外一个女人。 他身为帝王,身为一国之君,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做到,也都不可能承诺。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对她做下一样的承诺。 她却在这个时候问起旁人来。 难道她还要担心皇后,心甘情愿的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魏祁沉了沉眼,紧抿着唇。 席容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皇上的变化,那眯眼的阴翳神情,身上都透出了一股冷意,阴沉的有些骇人。 席容烟被吓住,此刻的皇上与梦里的那个人居然一模一样。 那双阴沉的眼眸此刻静静的的看着她,下巴上传来一股疼,让她背后竟生了冷汗,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她手指颤了颤,心跳加快,忙又伸手揽在皇上的脖子上,抬头迎上皇上的眸子:“皇上生气了,是臣妾问错话了么?” 脖子上柔软的手指碰上去,带着魏祁熟悉的阵阵香气。 他忽然从席容烟的眼里看到一丝怯意,那清澈的黑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神情并不算太好。 魏祁深吸一口气,知晓自己不笑时的确有些吓人,从前他便知道了,身边的手下都常被他的神情吓住,更何况是席容烟这样自小在闺阁的女子。 他闭上眼睛,隐去眼里的神情,又弯腰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朕没有生气。” 说着魏祁睁开眼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担心皇后?还是烟儿对皇上的位置并不在意。” 说着魏祁捏了捏席容烟的腰:“要是皇后不被废,烟儿怎么做上皇后的位置?” 皇上此刻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低低的声线如从前那般温和,眼神半垂,席容烟却依旧从这样温和的神情中感受到了一丝心慌。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又听话地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魏祁却是还是从席容烟的神情中看到一丝让他并不高兴的东西,她脸上依旧没有欣喜。 半点都瞧不见。 他低问她:“烟儿想不想成为朕的皇后。” 若是皇后犯错,皇上废了她,席容烟并不觉得什么。 若是皇上只是为了立她为后对付宋家,席容烟心底还是察觉到皇上的凉薄。 她总是想,皇上能这么无情,当不喜欢她的那一日来临,会不会也这么无情。 席容烟强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又看着皇上轻轻点头:“臣妾愿意。” “臣妾也想与皇上一生一世。” 最后那话稍微抚慰住了魏祁并不怎么高兴的心,但他蹙眉抚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既然愿意,为什么朕看不到烟儿高兴?” 席容烟怔了下,小声道:“臣妾心里高兴,但臣妾也觉得稍微有一些不心安。” 说着席容烟低头靠在皇上的胸膛上,闭上眼睛:“臣妾大抵是不想让人在背后非议。” “臣妾怕承受不住。” 席容烟这话,魏祁是信的。 前世里席容烟进宫后日日不出宫殿,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无脸出去,甚至他们的孩子,她都说那孩子不该出生。 他轻拍她的后背,缓缓道:“没有人敢非议你,朕废后也会名正言顺。” “你是名正言顺进的宫,也会名正言顺地成为朕的皇后。” “一切都有朕在,烟儿不用担心。”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低沉的话饱含着情意,席容烟的心跳却依旧颤动。 仿佛她曾听到过这样的话,明明带着深情,却又好似胁迫一般逼着她接受。 姑母就说过,后宫里女人此起彼伏再寻常不过,她不该同情旁人。 席容烟压下最后那一丝异样,让自己的心变得欣喜接受,又靠在皇上怀里点头。 第113章 受伤 这日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上步辇,就忽然听到一声猫叫声。 她侧过头看去,见着是一只白猫,只是那猫瞧着有些脏,正朝着她叫,像是识得她似的。 旁边齐妃这时候走过来,看了一眼,又道:“这是哪来的猫?” 又看向席容烟,若有若无的笑了笑:“该不会认了妹妹做主子吧。” 席容烟倒是想着,这猫瞧着瘦弱,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怜,要是它真认了自己,养来陪她也好。 玉竹站在席容烟的身边低声道:“这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主子还是别带回去。” 席容烟点点头,这猫来历不明,的确没必要带回去,转身要上步辇时,忽听一声猫的怪叫声,她再回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面前闪过道影子,她下意识的抬起袖子,接着手臂上就传来一道痛意。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惊叫声。 原那猫跳到了席容烟的身上,被宝珠挡了一下,又一瞬间跳起来,就在席容烟的手臂上划开了血痕,眼看着那猫还要往席容烟脸颊抓去,宝珠赶忙去扯那猫。 只是那猫的爪子勾在席容烟的袖子上,又浑身抽搐,吓的宝珠用了全力,扯下来就扔到了地上。 被摔到地上的白猫呜咽的怪叫着,刺耳又骇人,浑身抽搐,很快就没了声息。 玉竹抱着席容烟往后退,看着那手臂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刚才要是让那猫抓到了脸上,她都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离长春宫不远,那头皇后听到动静匆匆过来,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猫,又看向席容烟手臂上的血痕,忙怒声道:“这猫从哪来的?” 又叫人去将猫裹起来拿去处置了。 席容烟看着那猫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要张口将那猫留下,却觉得浑身发软,眼前眩晕发虚,额上渗出冷汗,手心也在发抖,竟开不了口。 便知道自己中了毒。 玉竹很快就发现了席容烟的不对,赶紧让宝珠去叫太医来,又扶着席容烟上步辇回承乾宫。 原地还留下了几位妃嫔,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惊疑,纷纷看向了皇后。 今日这猫出现的有些诡异。 况且那才那里站了不少人,怎么那猫只冲着席容烟去? 皇后脸上也微微有些凝重,看了周遭一眼,又对着身边吩咐道:“去查查那猫从哪儿来的,务必查清楚。”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妃嫔:“宸妃现在出了事,要是没事还好,真有事,都自求多福吧。” 说罢皇后一转身就又进了长春宫。 留下其他妃嫔面面相觑。 席容烟回了承乾宫便已经头晕目眩的几乎连动都没力气动了。 玉竹知晓席容烟身上定然是中了毒,太医这会儿还没来,赶紧用热水去洗席容烟手臂上的伤口。 原本光洁无暇的手臂上,此刻狰狞的落着三四条通红发肿的伤口,隐隐还现了紫色,显得有些骇人。 玉竹捏着那软绵绵的手,洗了三盆水,王太医才匆匆赶来。 王太医过来一见到席容烟的手臂,吓的就是一身冷汗,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玉枢丹给席容烟喂下去。 这一瞧就是中了毒,要是不赶紧,毒性蔓延下去,恐怕后头就难救。 宝珠看到王太医的动作被吓住了,赶紧问:“我家主子到底中了什么毒?” 王太医摇头,又抬起席容烟的手臂仔细看。 玉枢丹是清毒的,先吃总是最好。 席容烟吃了药,理智稍回了些,软绵绵靠在枕上,身上微微发冷。 这时候屏风外忽然进来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席容烟见着皇上进来,眼圈就是一红。 魏祁见着席容烟虚弱的样子,心里一痛,走过去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阴沉,魏祁深吸一口气,脸色越来越暗。 王太医看完席容烟的伤,就连忙脸色凝重的朝着魏祁道:“宸妃娘娘的伤口上应该是中了乌头汁。” “乌头汁毒性极厉害,伤口上一旦沾上了这药,伤口便会很快溃烂,且久治不愈,即便后头治好,也会留下伤疤,要是这些伤口落在了脸上,恐怕就毁了面容。” 又凝重道:“且这毒性还能浸透身体,让人神志不清。” “幸好刚才及时洗去了一些毒性,现在祛毒应该还来得及。” 说着王太医流着冷汗跪下去,颤抖道:“只是此毒阴毒,下官也不能保证宸妃娘娘的手臂上会不会留下伤疤。” 席容烟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皇上脸上沉下来的表情,她浑浑噩噩,脑中还有些晕眩,又捏紧皇上的手指,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太医虚弱道:“只要能解了毒性,即便留下伤疤,本宫也不怪你。” “现在本宫头晕落汗,还请王太医诊治。” 王太医听了席容烟的话,又小心的抬头看皇上的神情,见着那阴沉骇人的神情时,心跳如鼓,又听一声低沉的声音:“解不了宸妃的毒,你就拿项上人头赔罪。” 王太医再不敢耽误,赶紧从药箱里取出雄黄黄芩,抹在席容烟的伤口上。 魏祁紧紧抿着唇,让宝珠和玉竹过来照顾,又走了出去。 凌姑姑连忙跟在皇上的身后,让今日随行的宫女过来给皇上讲经过。 魏祁沉眉听完,脸色阴下去,又往皇后那里过去。 席容烟看着屏风外皇上的背影离开,又看向手臂上的伤,被敷了厚厚的草药,又被白色布带缠好。 王太医出去熬药时,宝珠担心的问:“主子现在好些了么?” 许是刚才吃了,这会儿脑中没那么晕眩,她缓出一口气,又低声道:“那猫只往我身上扑来有些蹊跷。” 又抚着额头问:“那只猫,皇后处理了么?” 玉竹站在旁边:“刚才一心着急送主子回来,也忘了看了。” 又道:“要不现在奴婢去问问?” 席容烟脸颊苍白,摇摇头:“现在也罢了。” “要是处理也早处理了,现在去也晚了。” “即便没有处理,你去问,要是皇后做的,也不会给你。” 说着席容烟喃喃:“要皇上做主才行。” 细长的指尖盖在眼睛上,她闭上眼睛,又些疲惫的要睡。 她这一睡,睡到了夜里才醒来。 醒来时眼前朦朦胧胧,只看见面前坐了道高大的影子。 第114章 伤害你的人,朕都会处置的 那身形安静的,无声的陪在她身边。 像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依赖他。 她手指动了动,还没开口喊出来,身子就被那身形抱了过去,熟悉的温热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低声道:“烟儿,没事了。” 席容烟的思绪渐渐回笼,又抬头看向皇上。 她见着皇上眼底的那一抹疲惫,像是坐在她身边陪了她许久,从前心底因为那些梦境对皇上的不安排斥此刻都散去,她心底升起一抹难受,抬起头抚在皇上的脸上问:“皇上陪了臣妾许久么?” 这一抹柔软让魏祁心里一紧,又将手掌覆在席容烟的手背上,沙哑道:“没有太久。” 说着又看向席容烟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弯腰将娇小的身子拢在怀里,叹息:“烟儿,对不起,朕没有护好你。” 整个身子被皇上包裹住,周遭都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席容烟只觉得无比的安心,轻轻摇头道:“是臣妾又让皇上担心了。” 魏祁闭眼,手指微微紧了紧,控制不了躁郁的心绪,无声的抱着人。 直到宝珠端着药进来,魏祁才松了手,接过药来为席容烟喂药。 席容烟觉得最近吃的药太多了,好似自从进了承乾宫以来,她吃的药便没有断过。 苦涩的药汁让本就难受的身子愈加难受,席容烟捂着胸口不愿喝,但看皇上送过来,强忍着张开唇,仅仅只喝了两口又呕了出来。 额上又细细密密的出了冷汗,她难受地倒在皇上的怀里,胃里翻江倒海。 魏祁忙抱着人在怀里哄了哄,又放下药碗,等人缓过来了才一点一点喂她。 吃完药,席容烟身上都是汗,便想要沐浴。 王太医早就准备好了药浴,席容烟沐浴出来,身上虽是有股药味,却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连头也不晕了。 或许是白日里睡的多,夜里她埋在皇上的怀里,看着皇上的神色低声道:“臣妾手臂上中了毒,是不是有人事先在那猫爪上涂了药?” 魏祁低嗯了一声,又低头看着席容烟暗色中的脸庞。 他抬手捏了捏,又垂下眸子:“这件事烟儿不用担心,朕已经查明白了。” 席容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忙问:“是谁?” 其实席容烟想问的是是不是皇后。 只是话到唇边又换了话。 魏祁拍拍席容烟的后背:“这事明日再说,先睡吧。” 席容烟怔了怔,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现在不愿说。 虽说她看出皇上的意思像是不愿开口,还是又问出来:“那猫皇上查到是哪儿来的么?” 魏祁唔了一声,又捏了捏席容烟的腰,黑眸看着怀里的人:“睡不着?” 席容烟一愣,又摇摇头:“白日里睡的多了。” 魏祁又用手摸了摸席容烟的额头,那里没有了潮湿,又去摸她后背,也是温热干爽。 王太医说只要不生冷汗,便说明有药效了。 魏祁抱着席容烟往身上托了托,对着她的脸庞低声道:“今日那伤口要是再深一些,只怕没这么快好。” “这宫里的所有猫,朕都已经让人处置了。” 席容烟张张唇,本想说这是有心人害她,即便处置了那些猫,要害她的人也有别的法子,没必要处置其他那些无辜的猫。 可皇上沉下来的眼神又叫她觉得心头有一股压力,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又道:“烟儿,伤害你的人,朕都会处置的。” “你放心,不会放过一个。” --- 第二日的时候,席容烟才从凌姑姑的口中问到了,原那猫是从御膳房跑出来的猫,平日里就被宫女喂一些剩饭养着。 席容烟便问:“那为什么又跑到后宫里了?” 凌姑姑摇头:“奴婢也不知晓,或许是害主子的人抱来的。” 席容烟便又问:“到底是谁?” 凌姑姑依旧摇头,只是低声道:”主子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主子做主的。” 席容烟知晓是从凌姑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太后又来看她,席容烟便不再问这事了。 下午的时候,席容烟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想从床榻上起来,但玉竹不让:“那毒幸好解的快,要是慢一些,主子不是找了道了?” “王太医也说主子身子底子不大好,多养两日总归好些。” “万一又出了事怎么办?” 席容烟只好又靠在床榻上。 她正想让宝珠去给她拿一本书来,又听外头哭喊吵嚷的声音,忙坐直让宝珠出去看看。 宝珠应了一声出去,很快又回来对席容烟道:“是黄贵人在外头哭,说要见主子。” 席容烟问:“她怎么了?” 宝珠便道:“奴婢听了两句,她说什么她是冤枉的,求主子饶了她一命,她不想死。” 外头还有太监抓着她,估计要被拖走了。 席容烟一顿,让宝珠去叫她进来。 宝珠愣了愣,低声道:“主子别管这事了吧。” 席容烟摇头:“她哭得这样厉害,又说什么不想死和冤枉的,你叫她进来,我听听她说什么。” 宝珠一顿,还是走了出去。 席容烟从床沿上坐起来,身上披了件单衣,出去坐在贵妃榻上,就见着黄贵人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接着一下子就跪在了席容烟面前。 只是黄贵人身边紧紧跟着宫人,又用手抓着她,让她靠近不了席容烟。 又见黄贵人一跪下就朝着席容烟大哭:“我从未害过妹妹什么,还请妹妹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命,往后我再不来妹妹面前碍眼,一辈子去寺庙里剃发出家。” “求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死啊。” 席容烟看黄贵人头发散乱,满脸泪水,浑身发着抖,从只言片语中大抵猜到些因由。 应该是皇上查出来来了是她。 她微微弯腰细声问她:“是你害了我么?” “你慢慢说,我没想过要你如何,也根本没想要你死的。” 黄贵人满脸泪水哽咽:“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可皇上说昨日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我碰过妹妹。” “便说我身上沾了药粉,故意蹭到妹妹身上的。” “可我根本不知道这事,皇上也叫人去我宫里搜了,什么药粉也没搜出来,可今日皇上就让人送来毒酒来,要臣妾自行了断。” 说着黄贵人如疯癫般磕头在地上,哽咽道:“我虽从前不喜欢妹妹,但却根本没有胆子害妹妹。” “求妹妹饶了我吧。” “求求妹妹了。” 第115章 让她觉得陌生的皇上 咚咚的磕头声听得席容烟心里也骇了骇。 她从黄贵人的话里也听出经过来。 应该是有人事先给那猫喂了药,又在那天往自己身上放了药粉,那猫才会看见自己就发狂。 她想起那日黄贵人只是从皇后那里出去时,路过自己身侧,袖子擦过的接触而已。 若是那药涂在袖子上染到她身上,那那日黄贵人身上的衣裳应该也有药的。 席容烟便问:“你那日穿的衣裳在么?” 黄贵人便连忙赶紧道:“那衣裳昨日就被皇上派来的侍卫拿去了,我昨日也找太医问过,那衣裳上没有查出药来。” “我本以为没事了,可今日皇上送毒酒来,是要臣妾死啊。” 席容烟看着黄贵人在自己面前几乎癫狂的哭诉,心里竟有些不安。 她又问:“那查出来的不是你,你觉得还会是谁?” ”你有没有别的证据证明?” 黄贵人哭着摇头:“昨日妹妹出了那事之后,所有人都被禁足在了宫殿里,今早也没有去皇后那里问安。” “我当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是有人要害我啊。” 席容烟不是同情黄贵人,她只是不想要伤害无辜的人。 要是黄贵人真的无辜,那不是无辜的人白白死了。 况且她隐隐觉得该是皇后的手笔,真正下手的人不该一直都没有事的。 再有现在黄贵人来她这里这样哭诉,若真的是她,她没必要一直喊着冤枉。 她低声对黄贵人道:“你别急,你先回去,我先去见过了皇上问清楚了再说。” 黄贵人却惊恐的摇头:“我一回去就死了。” “刚才我是假装喝下毒酒,装死从华阳宫里出来跑到妹妹这里的。” “外头还有随时要我命的侍卫,我一出去就必然要死的。” 说着她又哭着磕头:“求求妹妹救救我,这次我真的没有害妹妹啊。” 她又惊惧的抬头看向席容烟:“是皇后娘娘,一定是皇后娘娘要害妹妹啊。” 惊恐的声音在内殿里格外刺耳骇人。 站在席容烟身边的宝珠看到从前贵气端庄的人,如今像是疯妇一般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也有些唏嘘。 席容烟让玉竹送黄贵人去偏殿,又让宝珠给自己梳妆。 玉竹犹豫道:“主子的手上还有伤,再说黄贵人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万一真是她呢。” 席容烟看向玉竹:“万一真是她,我也没有要包庇她的意思,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 “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玉竹愣了愣,还是让人拖着黄贵人出去。 只是黄贵人的力气竟然尤其大,哭喊着抱着架子不肯走,口中一直道出去就会死。 席容烟正打算让黄贵人留在这里,她去梳妆,却又听外头传来皇上进来的声音,忙站起来。 地上的黄贵人听到皇上进来,一下子就浑身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再不敢吼闹。 魏祁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黄贵人,顿了顿,又走到席容烟面前。 见着席容烟身上还穿着月白的寝衣,肩上披着粉色外裳,虽说现在的天气并不冷,但他还是蹙了蹙眉,揽着席容烟的肩膀便往屏风内走。 席容烟坐在床沿上,忍不住小声问皇上:“真的是黄贵人么?” “可是黄贵人说没在她那里搜出药来,会不会是其他人?” 魏祁坐到席容烟身侧,静静看了席容烟一眼,又低声道:“烟儿,朕的确没有在她那里查出药来。” “但这并不能代表她没有做过。” “那日她的确是碰过你。” “在朕这里,朕不想出半点差错。” 席容烟怔怔看着面前的皇上,温和眉目看着她,那只温和修长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心。 可为什么她却在这一瞬间觉得皇上异常的冷血。 她不明白,就算是皇上不肯出差错,为什么一定要人死呢。 她张张唇,有一刻觉得面前的皇上有一瞬间的陌生。 仿佛她从前眼里的那个温和脾气好的皇上,都是假的。 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有证据证明是黄贵人做的,为什么皇上要给她送去毒酒。” “难道不能等查出真凶的时候再这样做吗?” 魏祁抿了抿唇,沉沉目光里微微冷清。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谁,他现在不过是在借着这件事清理后宫罢了。 黄贵人之前挑拨谢雨眠害席容烟,他的人早就看得清楚,只不过那时候没对她动手,不过是留着后面处置她。 魏祁低低看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看来的眸子,又垂下眼帘,他只是打算悄无声息的处理好这件事,没想到黄贵人跑到了席容烟面前了。 他将席容烟按紧在怀里,魏祁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朕的人查到她之前养过那猫一些日子,那天她回去后要处理那药很容易。” “烟儿,不要太相信她的话,她不过不想死而已。” 席容烟一愣,心里头仍是有疑惑,刚想要开口说话时,皇上却打断了她的开口,那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凌厉的长眉下,带着一股淡淡的威严:“烟儿,朕都是为了你。” “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心思不纯,你袒护她们,她们往后依旧会害你。” “朕也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 席容烟只觉得心跳加快,在皇上这样温和的情话下,她竟腾升出一股异样情绪来。 即便皇上是为了她,却不是这样滥杀无辜。 她轻声道:“皇上真的已经确定是她做的么?” “为什么非要现在处死她。” 魏祁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叹息:“烟儿,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天那只猫抓到你的脸上,要是那日没有及时清理毒性,要是那日朕没有在,你会出什么事?” “害你的人即便要不了你的性命,也会让你的脸毁了。” “你真的还不忍心么?” 席容烟张张唇,她不是不忍心。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黄贵人做的。 魏祁又深吸一口气,抚着席容烟的后背:“烟儿,这件事你不用再过问,都交给朕,朕会让你安心的。” “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养伤。” 第116章 烟儿,她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皇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席容烟莫名的心里就安心不下。 她总是觉得皇上在这件事里,并不想让她知晓一些事情。 可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只是觉得此刻抱着她的皇上有一些让她觉得陌生。 让她觉得现在的皇上,和她梦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皇上有些相似。 她难过起来,又心惶惶。 魏祁低头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人,又哄了哄,抱着她去床榻上躺下,将锦被盖在席容烟的身上,又捏着她的手低声道:“烟儿,再睡一会儿。” 席容烟看皇上起身要走,连忙伸手扯在皇上的袖子上,小声道:“皇上能不能放过黄贵人。” “别赐死她。” “即便真是她做的,皇上为臣妾罚她是应该,只是她若是死了,臣妾心里难安,有些害怕。” 魏祁顿了顿,回头看向席容烟憔悴的容色,又低声道:“烟儿放心,朕不会杀她。” “朕送她去感业寺。” 席容烟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里生出一股茫然来。 外头很快传来几声尖厉的哭喊声,又很快变成沉闷的呜咽声,紧接着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席容烟的心提着,叫来外头的宫女来问怎么了,那宫女便恭敬道:“是皇上怕黄贵人扰了娘娘休息,让人将黄贵人带走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滑入被子里。 手臂上依旧传来刺痛,她却心底生了一股不安心,叫宫女出去后,又叫宝珠进来,侧身看着进来的宝珠,席容烟低声道:“你出去看看,看看皇上带黄贵人去了哪儿。” 宝珠小声道:“奴婢不能出去。” 席容烟一愣:“怎么了?” 宝珠便道:“刚才皇上吩咐说,让我们都留在承乾宫内照顾好主子,谁都不能出去。” “也不许人来探望。” “刚才皇后娘娘在外头要进来,高公公就拦着皇后娘娘没让进来。” “奴婢还瞧见皇上出去的时候碰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也没让皇后娘娘进来。” 席容烟的心里悬着,皇上不让外头的人来看她,尚能说得过去,怎么也不让她宫里的人出去。 但她知道问宝珠定然是问不出来的,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心里又想起刚才黄贵人跪在她面前大哭的场景,她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连明确的证据都没有,为什么就赐了毒酒。 难道后宫里的一条人命,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她觉得脑中凌乱,又怔怔看着宝珠:“你觉得真的害我的人是谁?” 宝珠小声道:“奴婢觉得黄贵人不大像,那天奴婢跟在主子身后,虽说黄贵人的袖子碰过主子,但是主子出事的时候,黄贵人就站在齐妃的旁边,那猫怎么不抓黄贵人,就抓主子?” 席容烟其实刚才也想到了这里。 但皇上又说黄贵人喂养过那猫,她又觉得皇上没理由骗她的。 虽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抓不住。 席容烟又从床榻上坐起来,让宝珠给她穿衣。 宝珠一愣:“主子伤还没好,要去哪儿?” 席容烟低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宝珠惊讶:“主子要往哪儿走?” 席容烟没说话,只是让宝珠来穿戴。 为什么皇上不让宫里的人出去,难道外头有什么。 她因着那梦境总是有一股不安,还是在她面前的皇上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玉竹也进来小声劝道:“主子的手还没好,何必这时候出去。” 席容烟深吸一口气,让宝珠穿衣便是。 穿好衣裳她往外殿走,凌姑姑见着席容烟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小声道:“皇上让奴婢照顾好娘娘,娘娘身子还虚着,还是进去养着吧。” 席容烟脸颊苍白,侧头问凌姑姑:“皇上不让我出去么?” 凌姑姑一愣,连忙摇头:“皇上担心娘娘的身子。” 席容烟便轻声道:“凌姑姑放心,我手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我只是觉得有些闷了,想要透透气。” 凌姑姑眼睁睁看着席容烟从面前走过去,又往承乾宫门口走。 那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拦着席容烟,这可是皇上捧在心尖上的人,要是惹了宸妃不高兴,他们更没命了。 凌姑姑慌忙追出去,就看到席容烟上了步辇。 她赶紧追上去问:“娘娘要去哪儿?” 席容烟目光低低看向凌姑姑,靠着身后的椅背,轻声道:“我去园子里坐坐。” “凌姑姑不用跟着。” 宝珠抬头看向席容烟,觉得主子今日难得的有些坚持。 她便对凌姑姑道:“姑姑放心,我们陪着娘娘,不会让娘娘走太远的。” 凌姑姑怔了怔,又看步辇往前走,赶紧又去宣政殿传话。 席容烟没去园子,她往华阳宫的方向去。 她心里觉得此事不像是黄贵人做的,里头有细节,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赐死她。 还是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的心微微忐忑,只是在去华阳宫的路上,她忽看到兴庆宫门外站着三四个侍卫,里头太监正抬着一举沾着血的尸体出来。 那尸体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恐怖,七窍流血,眼睛还死不瞑目地圆睁着。 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来衣裳的颜色,显然之前受过了刑具。 此刻那具尸体正被人一前一后的抬着四肢,打算放到外面的担子上。 席容烟认得那死的人是谁。 那是王宝然。 席容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僵硬,眼里只有王宝然那充血的眼睛。 这就是皇上不让她出来的原因么。 抬着尸体的太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碰到了宸妃娘娘,连忙放下手下的事情跪下来问安。 席容烟心跳的很快,喉咙艰涩,坐在步辇上低头问那太监:“王修仪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愣了愣,又低声道:“王修仪谋害宸妃娘娘,犯了大罪,被皇上赐死了。” 席容烟微微一恍。 她脑中纷乱,什么都理不清了。 她从步辇上下来,看着太监慌忙的在王宝然的身上盖上白布,那白布上又渗出血迹,颤声问:“黄贵人呢?” 那太监一愣,连忙又答道:“黄贵人脱不开嫌疑,已经被送出宫贬为庶人了。” 这时候身边忽然传来宝珠低低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席容烟回头,就看见皇上大步往她面前走过来的身形。 玄衣龙袍在光色下十分尊贵,紧抿的唇畔和那双冷清的眸子,让席容烟一瞬间仿佛看到那个在满殿血色里看着她的男人。 他掐着自己的下颌,语调阴冷无情,他说:“烟儿,她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第117章 烟儿别怕,很快后宫就清净了 席容烟看着那道身影就要走到她面前,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了的微微战栗,往后退了一步。 魏祁看到席容烟的动作沉了沉眸,又看向席容烟身后的侍卫。 侍卫看到皇上的神色,连忙让太监抬着尸身离开。 魏祁又大步走到了席容烟的面前,一弯腰便将席容烟横抱进自己的怀里,一句话不说的就上了跟过来的轿辇。 魏祁不愿让席容烟看到这些死人,更不愿让她知道死了人,偏偏还是叫她看见。 怀里的人有些不安分的在动,他弯腰低声道:“烟儿,回去再说。” “你的伤还没有好。” 轿辇停在承乾宫时,魏祁依旧横抱着席容烟回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又重新低头看向席容烟的脸颊。 他见着她苍白脸色上的眸子,看他的眼里带着害怕,身体微微抗拒的后退,仿佛他于她而言是洪水猛兽。 他的心一疼。 他做的千万般事情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让后宫清净,为了让她成为这后宫里的唯一一个。 他知道她的性子,后宫里再有女人,她早晚会再被害。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她却害怕他。 就如前世一般,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依然不明白他的心。 魏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看着她低声道:“烟儿,害你的人是王宝然,朕是为了你。” “她买通宫女将那猫带到后宫,知道你通常在什么位置上步辇,就将那猫放在那里。” 席容烟白着脸,若真是王宝然害她,她并不是觉得皇上不应该罚她,她也感激皇上为她做主。 只是她没想到王宝然会死的那样惨。 她颤颤的看着皇上:“既然是王宝然害了臣妾,那黄贵人呢。” 魏祁抿了抿唇:“她也参与其中,并不干净。” 皇上沉黑的眼眸历来深不见底,让席容烟忽然一瞬看不明白。 她又问:“那皇上为什么也要给黄贵人赐死。” 魏祁对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你以为这后宫里其他女人对你是什么心思?” “那日你被猫抓伤,你看见她们是什么表情了没有?” 说着魏祁弯腰,将席容烟的身子紧紧按在怀中,低低叹息:“烟儿,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些阴毒的计谋连朕都没有防住,你信朕,往后朕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烟儿,也别怕朕,王宝然死有余辜。” “黄贵人朕没有让她死,只是贬为庶人去感业寺,你也不必对她们愧疚。” “都是她们先害的你。” 席容烟闭上眼睛是王宝然那具破败带血的身子,让她总是又想起梦中那个血腥的场面。 她紧紧捏着皇上的袖子:“真的是王宝然害的臣妾么?她为什么要害臣妾?” “还有黄贵人,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魏祁眼睛眯了一瞬,又低声道:“烟儿,你这些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女人的嫉妒远比你认为的更可怕。”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不过烟儿别怕,很快后宫就清净了。” 席容烟捏紧皇上的袖子,即便是皇上这样深情的情话,她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迷雾中,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皇上告诉她的。 甚至皇上都不肯清楚明白的告诉她。 让她的心悬空,生了不安,让她觉得她的梦境会不会都是真的。 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但她闭上眼睛,不想再问了。 她知道皇上不会告诉她。 魏祁感受到怀里的身子软下来才微微松手,他低头看着人,凌乱的碎发落到脸颊上,脸上还带着憔悴的病色。 他看得心疼,本是想好好护着她,却又叫她受了伤。 没人知道他知道她受伤后那一刻的恐怕,他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来一回,他再没力气再承受一次。 忽然怀里又传来极细的声音:“皇上为什么不让承乾宫里的人出去?” 魏祁早知道席容烟会这么问他,他低声道:“这件事还有些细节朕在查,承乾宫里也不能保证都是可信的,朕不让她们出去,是为了防止有人传什么消息出去。” 席容烟睁开眼,又问:“这回的事情皇上查完了么?” 魏祁拍拍席容烟额后背:“很快了。” 席容烟垂眼:“王宝然被皇上赐死了,黄贵人被贬了,皇上难道还没有查完么?” “到底涉及了多少人?” 魏祁一顿,低头看向席容烟的眼睛。 那双淡色的眼眸依旧带着从前的温顺,但是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些许前世席容烟的影子。 前世里,自己在她心里,不管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的,手段卑劣。 永远也得不到她哪怕一丁点的理解。 他做的那些,哪一件不是为了她。 她但凡肯顺从,他也不会做那些事情。 魏祁抿了抿唇,沉默在两人中间流转,他许久才道:“烟儿,很快了。” 席容烟一愣,从皇上的怀里翻过了神,闭上眼睛。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的后背,又伸手将人翻过来按在怀里。 他无声的搂紧她,不管她此刻怎么想,总归他都是为了她的。 —- 又过了几日,席容烟身上的毒性几乎好的差不多了。 伤口的结痂落下,依旧带着红色的印子。 王太医说手臂上这留着的几道印子,只能日积月累的涂药,慢慢淡化下去。 宝珠看着那留着的红印依旧心有余悸道:“要是那猫真抓在主子的脸上,那不是真要毁了主子的脸?” “她们当真能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说着宝珠又道:“不过奴婢当真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都参与了。” 席容烟低头看着手上那红印,知道那人是想要让自己毁了容失宠。 只是这件事牵连的人的确多。 皇上说王宝然和林才人是主谋,惠妃,谭婕妤和黄贵人是帮凶。 足足牵连了五个人。 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即便要害她,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少,半个后宫的人都筹谋着害她么。 席容烟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细查的,她即便问,也问不出细因来。 她更不明白王宝然那样谨慎的人,为什么又忽然要害她。 更不明白谭婕妤和惠妃会听她摆布,参与进来么。 越细想便越觉得头疼,席容烟揉了揉眉头。 早上往皇后那里去问安的时候,便只看到了寥寥几人,坐着的只有皇后,丽妃,陆昭仪和齐妃了。 她们见着席容烟进来,都不动声色的脸色一变,又离席容烟坐的远了远。 皇后看着进来的席容烟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问安,眼里只觉得生了一根刺。 让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永远也抒发不出来。 她再明白不过了,皇上处置的那些人,不过是皇上想处置罢了。 根本不是她们真的伤了席容烟。 她已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是在清理后宫了。 皇上没有处置她,或许是皇上没有怀疑她,也或许是因为她父亲在北地,而如今北地的战事紧张,皇上还没打算对付她。 第118章 皇上那种性子,最是难得真心了 宋贺兰现在还记得出事的那天,皇上来她宫里的场景。 皇上那天的神色很淡,淡的好似对席容烟出事的事情根本不上心。 可要是不上心,又怎么会亲自过来她这里一趟问她。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那猫她也没有处置,等着皇上来问。 她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 因为这件事的的确确,从始至终都没有经过她的手,是王宝然一手设计的。 那药粉撒在席容烟平日里坐着的凳子的垫子上,王宝然的丫头又将那药粉撒在林才人的身上。 那天出事时,那张凳子上的垫子早早就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换下来的也立刻烧了干净。 那药粉也早藏在林才人的房里。 林才人一直都不受宠,皇上大抵连她模样都没怎么见过,她喊冤,谁又信呢。 至于抱着猫过来的宫女,不过收买的林才人那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罢了,事后她适时的上了吊,这事已经可以结尾。 席容烟没了那过人的容貌,皇上再喜欢,日日看着那张被毁掉的脸,又能喜欢多久。 只是她没想到,席容烟到底运气当真极好,居然没有伤到她的脸。 宋贺兰更没有想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林才人时,皇上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那从谭婕妤,王宝然和惠妃殿中搜出来的毒药,又是谁放的。 王宝然操控一切,她更不可能在自己那里留下痕迹,只要她做的够干净,自己也本算好了要保她。 那黄贵人就更无辜,那御膳房的猫她怎么可能会碰到,更何况宫里许多人都知晓她历来怕猫。 本来宋贺兰还担心王宝然会将她说出来,毕竟皇上都查到了王宝然,还对王宝然用了刑。 最后只有王宝然被处死,连林才人都免了死,那便说明皇上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宝然做的。 皇上的手段她也是怕的,这几天她一直胆战心惊,就怕王宝然说出些什么来,但她也没想到,这事过去了几天,皇上也一直没有来找她。 如今又见到席容烟安安稳稳的站到自己面前,她心里已经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她算计一切,操控一切,如今发生的,远不是她能够操控的了。 这几天宋贺兰也细细想过出事的妃嫔,黄贵人和谭婕妤好似都是在上回谢雨眠诬陷席容烟时,她们在旁添油加醋。 这事越细想,宋贺兰便越觉得可怕。 她根本没法子想象,皇上究竟有多喜欢席容烟,竟会为她做这么多。 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一件随时都可以扔掉的物件罢了。 借着这件事,名正言顺的将那些妃嫔都处置出去,几乎处置了半个后宫。 那自己往后又是什么结局。 宋贺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却不由微微轻颤,又看着席容烟道,强扯了一丝笑:“快坐吧。” 等看着席容烟坐下后,又担心的开口问:“身子好些了么?” 席容烟便点头:“嫔妾的伤已经好多了。” 皇后便放心的叹息道:“你好了便好。” “本宫也没有想到,她们几个会这么歹毒,竟联手来害你。” “如今皇上都已经重惩她们了,也算为你讨了公道。”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又看皇后脸上关心的神情,垂了眼帘。 她最原本以为,害她的人该是皇后的。 耳边又听皇后低低的声音:“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往后都别再说了吧。” “你安心养好身子。” 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去后,又被请去了太后那里。 在太后那里,席容烟见到了自己母亲。 赵氏一看见席容烟便通红了眼眶赶忙过来席容烟身边抱着她:“身子好了没有?” “那害你的人皇上都处置了么?” 席容烟一愣,又问母亲:“母亲知晓了?” 赵氏擦泪,哽咽道:“怎么不知晓。” “这事在朝廷里都传开了。” “说是你被害的差点送命,皇上大怒彻查下去,结果查出了好几个妃嫔。” 说着赵氏泪盈盈的看向席容烟:“我当初便知道你受宠,定然是有人看不惯的。” “刚才太后又说那猫要是抓到了你脸上,便毁了脸,可见害你的人心思有多歹毒。” 席容烟看母亲哭的伤心,忙安慰道:“皇上为女儿做了主,母亲别担心了。” 太后也来劝了劝。 最后等赵氏冷静下来,太后又看向席容烟道:“皇上这回为了你的确是真动了怒的,你在承乾宫养病,大抵是不知道外头的事。” “那几日宫内的人心惶惶,处置了一大批宫人,更别说林才人和谭婕妤,还有王宝然黄贵人了。” 太后低低看着席容烟:“皇上为了给你出气,可是将王宝然给处死了,另外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剃光了头,扔到了寺庙里,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又叹息一声:“那王宝然好歹也受宠过,竟是这么个下场。” 席容烟一愣,看向太后:“姑母知道来龙去脉么?为什么会牵扯这么多人?” 太后抬头:“皇上亲自查的,后宫戒严,所有后妃不许出殿,哀家哪里知晓会牵扯这么多人。” “只知道皇上在外动怒,连带着王宝然的父亲被贬官,林才人和王婕妤的父兄听说也受了连累。” 说着太后牵着席容烟的手,低声叹道:“哀家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能为了你做到这步,看来皇上是真心对你的。” “皇上那性子哀家也算了解一些,当初皇上养在端妃名下,端妃对他并不算太好,后头甚至还出了件骇人的秘事。” “皇上瞧着对你是真心,皇上那种性子,最是难得真心了,也算你福气。” 席容烟听了太后的话愣了下,端妃她是有印象的。 当初皇上登基后,端妃就在宫里病死了,怎么病死的不知道,当时父亲还回来说端妃死的有些突然,只是这事后头也没提了。 席容烟好奇的问太后:“什么秘事?” 太后看向席容烟:“哀家知道这事也是无意中知晓的,也是当初我儿去世后,我愿意帮皇上的原因。” “但这这件事哀家不能告诉你,泄露出去,对席家来说没有好下场。” 席容烟看太后说的严厉,怔了下,又点头。 坐在旁边的赵氏担忧的对太后道:“这才进宫多久,就出了这事,往后怎么办?” 太后看了眼赵氏:“现在后宫里还剩下几个人?” “皇上这回这么大动作,惩治得这么厉害,估计就是为了威慑下去。” “还有上回宋三姑娘的事,你应该也知道,那宋家那个出宫了半死不活的,亲事也被退了,现在估计成了废人。” “现在后宫里谁还敢轻易动容烟?” 第119章 烟儿,疼吗? 夜里,席容烟坐在床榻上,凌姑姑便端着药碗过来。 这些日每日夜里入睡前,凌姑姑都会将药端来,说是入睡前吃药,对身子更好。 尽管这药很苦,但是这个药自从开始喝开始,这些日席容烟夜里都几乎没有坐过噩梦了。 此刻她看着送到面前的沉黑药汁,恍恍惚惚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她梦里中记忆里的某一天,也出现过。 她脑中又记起梦里那个男人将苦涩的药汁全都灌进她的嘴里,紧紧掐着她的下颌,以至于脱臼。 现在,梦里那个男人的模样,全都变成了皇上的样子。 她其实根本不想去想的,可是却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手指轻颤一下,又从凌姑姑的手里接过药碗。 她怔怔看着那药汁里倒映出来的失神的人,被苦涩的味道冲的又别过了脸。 宝珠看着席容烟难受的模样心里也心疼,这些日吃的药实在太多,主子从前在席府是极少吃药的,入了宫却好似总在吃药。 旁边凌姑姑站着在劝:“娘娘忍着喝了吧,您这些天的身子虚,喝了药,身子也早些好。” 其实席容烟并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她在席府历来都是这样的身子,看着虽然并不是很好,但也很少会病。 自小那些养身补气的鱼胶燕窝也常吃,并不是那种太柔弱的身子。 只是这药是皇上吩咐一日两回的,席容烟想起皇上温柔的抱着她,那双缱绻的眸子里有着心疼,说希望她的身子更好些。 她努力压着自己心里不安的思绪,又低头去喝手上温热的药汁。 无论喝多少次,还是会受不住的干呕。 嘴里含着甜枣,又强忍着将药吃完。 凌姑姑看着那空空的药碗,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忙退下了。 席容烟侧睡在榻上,却难受的额头冒汗,胃里翻滚。 刚才她喝的急了些,只想要快些吃完,这会儿浑身已难受的受不住。 宝珠守在床榻边低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席容烟也没有力气开口。 她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烛火晃动,一道黑影从外头走进来,紧接着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难受模糊的眼里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那人渐渐靠近她,脸颊上落下温热的手指,一声低低声音落在她面前:“烟儿,受苦了。” 席容烟眨眨眼睛,面前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一双低垂的长眸,那眸子里饱含着怜惜,尽是自己苍白的模样。 席容烟轻轻摇头:“皇上让臣妾吃药,也是为臣妾身子好的。” “臣妾不难受。” 魏祁落在席容烟脸庞上的手指顿了顿。 纱灯下的人也被染了一层温柔的朦胧光晕,眉眼晏晏,细眉如画,一身娇美娇气,像是深闺中永远不谙世事的一朵需要娇养灌溉的芙蓉花。 席容烟身上隐隐还带着一股药味,混着她身上的暖香,是另一种催情的让人心绪起伏的毒药。 那整洁白净的领口下春色嫣然,滑腻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 魏祁默默弯腰,默默将人搂紧在怀里。 他抵在她修长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温度,她柔软的细发落在他脸庞上,他闭着眼,眷念贪念她身上柔软的温度。 他希望她能永远这般留在这深宫里陪伴他,永远什么都不知晓。 更永远不要再做那些噩梦。 他想为她编织一个能安然娇养她的地方,她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人,只需安安静静的等着他陪她宠她就好。 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扰。 魏祁抱了许久,整理好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绪才松开手。 他知道自己不愿再如前世那般对她,只是他却无法预料自己万一她又离开自己,自己会再怎么做。 魏祁又深深看着榻上的人,才叫凌姑姑送药进来。 夜里换药的时候,每回都是皇上亲自回来换的。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坐在床边,温柔的为她将手臂上的白纱除去,又心疼的叹息。 魏祁看向席容烟:“烟儿,疼吗?” 尽管还有些细微的刺痛,席容烟摇头:“没那么疼了。” 魏祁便抿唇,低头细致的为席容烟上药。 看着那无暇的肌肤上那几道鲜红的红痕,魏祁的眼神渐渐发沉,沉默的为席容烟再将伤口包好。 包好后魏祁才起身,让席容烟先睡,他沐浴了再过来。 席容烟看着皇上渐渐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手臂上被皇上细致包扎过的地方,上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像是在抚平她心里那些不安的想法。 皇上很快就进来了,炙热的身躯贴上来,又将她拢紧在怀里。 席容烟抬头问:“这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害臣妾?” 魏祁低低看向席容烟:“烟儿不用再想她们了,朕已经处置了她们,她们也并不重要。” 席容烟欲言又止,只是话还没有出口,皇上的手指就落在了她的唇畔上,声音沉沉:“烟儿,别再想那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了。”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 这为什么会是无关要紧的事情呢。 这涉及了人命,还牵扯到了那么多人。 而她只触碰到了一个雾蒙蒙的真相。 皇上又忽然低头,堵住了她正要开口问出的话。 缠绵的吻如皇上一向对她的温柔,不管与皇上吻了多少次,她也依旧觉得脸颊发热,脑让她沉溺在皇上的温柔里。 那潮湿的吻温柔的攻城略地,带着皇上沙哑的喘息,和皇上身上炙热的温度,叫人情不自禁的沉沦。 在她迷迷糊糊晕头转向时,她又听到耳边沙哑的低语:“烟儿,最近还做过噩梦么?” 席容烟身上又软又烫,听见皇上的声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了。” 魏祁便伸手与席容烟十指紧扣。 第120章 今夜朕带你出宫 手臂上的伤痕已经渐渐结痂褪去。 那毒药的确很厉害,即便伤口好了,手臂上也留下了红色的印子。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印子也隐隐后怕,要是那日自己没有来得及用手挡在脸上,只怕这些鲜红的疤痕就要留在她的脸上了。 宝珠拿了药过来给席容烟抹上:“这是皇上特意让太医给娘娘调配的生肌膏,听说要不了多久,这些印子就会看不见了。”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上头,席容烟却觉得头脑眩晕。 她在屋子里应该呆的太久,所以这几日总是昏沉沉的。 后背明窗上透进来的光线洒过来,有一股懒洋洋的温暖,又让人发困。 这会儿还是上午,席容烟就已经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了。 宝珠看着席容烟懒洋洋的神态,这些日子没有出去过,在殿内几乎都是挽着素发,发上只一根点翠簪子,极素净的装扮。 今日席容烟身上穿的是一身宝蓝色大敞袖的如意团花衣,脖子上一圈珍贵的金珠坠,耳畔上的水滴翡翠坠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微微歪在身边的玫瑰圆枕上,倦倦的眯着眼,慵懒又仙姿玉色。 旁边的小案上放着枇杷与佛手,还有一碟子红艳艳的剖开的石榴,全是夏日里正应季的果子,屋子里混着果香味,还有那插在瓶里的荷花,静谧又清甜。 却愈叫人昏昏欲睡。 宝珠抹好药,席容烟又揉了揉眉头,低声道:“叫张太医来为我瞧瞧吧。” “他上回开的安神丸倒是有些用处,近来我夜里睡的好,只是这些日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困倦,又总是忘记事情,看看是不是因为吃了那药” 宝珠应了声,又忙出去。 玉竹拿着石榴送到席容烟面前:“这石榴正甜,主子吃些。” 席容烟拿了一颗咬了咬,又吐了核,觉得麻烦,再没吃了。 没一会儿太医过来,只是进来的不是张太医,而是陈太医。 宝珠在旁边小声道:“听说张太医没在太医院了。” 席容烟一顿,顺口便问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太医:“张太医怎么没在太医院了?” 陈太医听见席容烟提起张太医,后背就是生了一层冷汗。 张太医自从上回来了承乾宫里,就再也没有回过太医院了。 太医院里私底下传过这事,纷纷说是张太医在宸妃这里犯了错,被皇上处置了,还有更骇人的说法,但太医院的都不敢议论,这事只太医院的私底下说说,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今又听宸妃还问起张太医,这事越发怪异,他不由想起私底下传的另外一个说话。 说是张太医被宸妃的美貌迷住…… 这想法一出,张太医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思量一瞬,又恭敬的回话:“张太医家中有事,不留在太医院了。” 席容烟便点头没有再问,让陈太医为她把脉。 陈太医把脉了一会儿,又对席容烟低声道:“娘娘的脉象没有问题,夏日里本就犯困,加之娘娘气血不足,便更容易犯困,娘娘不必担心。” 席容烟又问:“那本宫怎么最近总是健忘,有时候要想事情,要许久才能想起来。” 刚才在太医院时,王太医跟着他跑出来,特意提了万一宸妃娘娘问他记性的事情,他应该怎么答。 陈太医虽说不明白王太医为何要特意叮嘱这么一遭,但王太医是皇上身边常用的太医,又看他脸色严肃,也知道这事不能马虎,他便根据王太医说给他的答话:“娘娘犯困便容易记性不好,娘娘多补补气血便能好了。” 又是补气血。 这些太医好似不管怎么,便只有这几句话。 席容烟又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宝珠看席容烟脸色疲倦,又道:“外头的秋千娘娘还一回没有坐过,要不主子去坐坐秋千吧。” 席容烟在殿内久了,只觉得骨头也跟着软了,听罢也起身去。 那秋千很宽敞,席容烟坐在上头,宝珠站在她身侧,又笑道:“奴婢还记得娘娘从前最喜欢坐秋千,那时候大爷总是吓娘娘,推的老高了。” 席容烟听宝珠提起从前,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她捏着两边的绳子,又笑道:“听你这么提起来,好似也不过眼前的事。” 宝珠笑:“可不是。” 魏祁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席容烟坐在秋千上,荡起的宝蓝色熠熠生辉的裙摆在半空中流转,那重重叠叠的裙摆上是纤细的腰肢,再往上是一张素净含笑的脸庞。 魏祁这些日少见到席容烟笑,这会儿见着她脸上笑意,唇边也不知觉的含了笑,走到了她身边。 他含笑弯腰,见着人莹莹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有些神采,不由低声道:“烟儿想再高一些么?” 席容烟忙摇头:“臣妾害怕。” 魏祁笑:“朕在的,烟儿不用怕。”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那扬起的裙摆更高了,席容烟阵阵惊呼。 最后席容烟从秋千上下来,还心有余悸的趴在皇上怀里,又抬起头看上去,瞪着烟眸,好似有些控诉:“皇上怎么吓臣妾?” 魏祁看着那烟眉下的水眸,还带着一丝丝惊慌,看起来娇气又生动。 他的心也跟着她的神情起伏起来,忽然就横抱起人在怀里,又惹得席容烟一声轻呼,紧紧捏在他袖子上,娇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他低头看她,为她这时候娇美的脸颊,为着她这时候眸子里全是他的样子,又沙哑道:“烟儿是不是在宫内无聊了?” “今夜朕带你出宫。” 席容烟瞪大眸子看向皇上:“今夜出宫?” “去哪儿?” 在她认知里,进了宫,出宫就变得极奢侈了,也根本不能随意出宫。 魏祁问:“烟儿想去哪儿?” 席容烟其实想说她想回家,想见父亲母亲还有大哥。 还想见她的小侄子。 但是她是跟皇上出宫,定然不能回去了。 她揽上皇上的脖子问:“臣妾说哪儿都行么?” 魏祁笑:“烟儿,哪里都行。” “但出京不行,太远了。” “你要是真想出京,先等朕安排好。” 席容烟也没想出京,她也知道不可能,她问:“臣妾没想好去哪儿,那皇上想带臣妾去哪儿?” 魏祁笑:“夜里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