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喜满鸿福小农女》 第1章 姜淼淼穿越了 寒风呼啸,夜色如墨。 屋内炭火灼灼。 屋外大雪漫天。 令人瑟瑟发抖。 稳婆高呼出声,“生了生了......”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姜淼淼感觉被人拎了起来,又被人拍了两下屁股...... 下意识张嘴大哭,“孤哇孤哇.......” 随后落入了一个暖呼呼的怀抱。 努力睁开眼,隐约看到了一张胖圆脸。 圆脸女人对身旁的人轻声道:“老夫人,那位看了孩子一眼就晕死过去了。” 凑过来的老婆子嫌恶的瞅了小婴儿一眼,“别管她,还不快把这野种抱出去,远远的扔了,别让人发现。” 姜淼淼:“.......” 野种?扔了?? 小婴儿心下一惊,止住了哭声。 帘子被掀开,一股冷风袭来。 伴随冷风传进来一道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与她擦肩而过....... 姜淼淼此刻才反应过来,她穿越了。 胎穿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不敢相信,娘亲还昏迷中,居然有人要把她扔掉...... 难不成,投胎不到两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了? 娘亲醒醒啊.......娘亲….…. 姜淼淼使劲蹬着她的小短腿,想唤醒娘亲。 娘亲.......有坏蛋.......有坏蛋要将你儿掉包了!快醒醒!! 所有想说的话出口,出来却变成了细弱的啼哭声。 “孤哇孤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娘亲依旧毫无回应。 莫非只能听天由命了? 忽的一只大胖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呜......透不过气了! 这是....... 这是要捂死她啊! 姜淼淼不得不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的瞧着胖脸女人。 “哟!小家伙还挺机灵,再哭......再哭我就掐死你!”胖脸女人狠瞪了她一眼,渐渐放开了捂着的手。 随手将她扔进篮子里,快步开门走出了屋。 姜淼淼打了个冷颤。 一块布盖了上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不敢再出声。 怕被掐死。 连屎尿都憋了回去...... 听着外边越来越静,只有女人的脚步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篮子摇摇晃晃,把她摇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饿醒了! 篮子晃动弱了一些,脚步声也没了,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耳边呼呼作响。 像风声....... 忽的一道白光照进来。 篮子上的布被吹开了,露出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啊啾~~!” 姜淼淼感觉刺骨寒风全部朝她吹来,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绿色,绿色上还挂着白白的雪。 啊! 那胖女人.......居然把她挂树上了! 她恐高啊! 下意识扯着嗓子嗷嗷大哭,憋了许久的尿也吓了出来。 哭啊哭,嗓子都哭哑了....... 下雪了。 雪花落在襁褓上,落在小婴儿粉嫩嫩的肌肤上,落在她樱桃般的小嘴上。 小婴儿下意识张嘴吮吸。 呸!冰的......冻舌头! 渐渐地,她脸麻了,手也麻了。 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想了好几种死法,被冻死,被摔死,或被雪捂死...... ...... “娘,你看,那上面是什么?”锦衣少年撩起帘子,指着路边的林子。 陆青瑶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怀中抱着的婴孩早已没了温度。 听得儿子一声叫唤,她回过神来。 透过车窗,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出去。 风雪里。 一只篮子挂在树上,摇摇欲坠。 她嘴角抿出一丝苦笑。 居然有人同她一样的想法,给夭折的孩子树葬。 那就葬在这吧,也算是给女儿找了个伴。 “刘叔,停车!” 陆青瑶下了马车,抱着婴孩就往林子去,两个儿子抬着小木箱跟在后边。 “娘,为什么要把妹妹留在这?”姜子枫看着她娘,眼中含着泪。 “你妹妹她......没了!”陆青瑶虽不愿接受,可女儿早已没了气息。 她哭了两日,流尽了此生所有的泪。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流放蛮夷之地的父母兄嫂。 她得好好的活着。 把女儿装进小木箱,再把她平日里喜欢的拨浪鼓,布娃娃,也一并放了进去,放到树杈上,捆绑好绳子固定在了树上。 “娘,先生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死者方得其所......”姜子宴不解。 陆青瑶咬了咬唇,“地底漆黑有虫子,妹妹会害怕的。” 儿子接受的是儒学,可她不想拘泥于世俗,只愿做她所相信的。 “世间之事,不可一概而论,入土为安,是汉族的葬俗,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此,这世间有树葬、天葬、塔葬,都饱含着亲人对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她自幼随父母长于边疆。 听那里的老人说过,早夭的婴孩干净纯洁。树葬,能让他们尽快进入轮回,在下一世的轮回中,才能像树木那般茁壮成长。 也能护佑家里的小孩。 若真是如此。 她更想让女儿勿要留恋人间,尽快入轮回…… 烧完纸钱,母子三人屹立在寒风中,看着树上的木箱沉默….. “娘,我好像.......听见妹妹在哭。” 不是妹妹,是婴孩在哭........ 姜子宴紧张的抓住娘亲的手。 “好像是.......是那边传出来的......”姜子宴指了指不远处树上挂着的提篮。 就见篮子上面蹲着一只赤红色的麻雀。 在雪白的映衬下.......十分刺目。 陆青瑶顿感头皮发麻。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麻雀? 还是赤红色的...... 虽然她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可这声音实在让人脊背发凉。 还有细弱如猫崽的孩童啼哭声。 “娘,我害怕!”姜子宴缩到了娘亲身后。 “娘,我也听见了。” 还没等陆青瑶伸手阻拦,姜子枫就快步跑了过去。 在篮子下面打转。 “快来!有娃儿在哭。”姜子枫朝着娘亲和弟弟招手。 ....... 嘶.......疼! 姜淼淼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似是有东西在琢她。 又似听见有人在说话....... 人? 有人了,她有救了!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铆足劲的哭,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可是,她自生下来还没有吃过一口奶。 现在好饿!没有力气啊! 不一会,她感觉自己被人从高处提下来了。 透过泪花,看到一张瘦削的鹅蛋脸瞧着她。 四目相对。 陆青瑶看着篮中眼泪汪汪的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小脚,哭得嘴唇都紫了。 半开着的襁褓,湿哒哒的。 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小手,浑身被冻得通红。 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这一刻,陆青瑶心都要化了。 姜淼淼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大氅包裹住。 好温暖,好暖和...... 她得救了! 第2章 喜欢就见鬼了 “小囡囡饿坏了吧!”陆青瑶将她抱上马车,熟练的掀开衣服。 姜淼淼条件反射似的张开小嘴,吧唧吧唧吮吸了起来。 好香......终于喝上一口奶了。 她太饿,太累了。 一个出生不到半日,没喝过一口奶,就在阎王边上溜达了好几圈的小婴儿。 谁能说不累呢? 她捧着白乎乎的大饭碗,使劲吮吸着。 陆青瑶满眼温柔的抚摸着怀里的奶娃娃,眼底的欢喜都揉进了心里。 女儿没了,却在她的埋葬之地捡到这个小囡囡。 是上天的恩赐吗? “淼淼,是你回来了吗?” 姜淼淼挥舞着小拳头,没吃饱...... “囡囡,你叫姜淼淼,烟波浩淼的淼,往后便是我的女儿了!”陆青瑶轻轻捋了捋她的后背。 看向两个儿子,“枫儿,宴儿,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可得保护好她哦。” “好!”姜子枫怀抱着刚捡的丹雀,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不,她不是我妹妹,妹妹已经死了。”姜子宴扭过头去。 他已经七岁,过了年就八岁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小婴孩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姜淼淼。 她有名字了。 她有娘......还有两个哥哥..... 幸福来得有点儿突然。 接下来的日子,姜淼淼吃了睡,睡了拉。 做着一个小婴儿该做的事。 养了一段时日,精神头也好了一些。 清醒的时候就转着眼珠子,吐着泡泡,四处张望。 据观察,娘亲是个面善的富家夫人。 耳朵上戴着的玉坠子是羊脂白玉,手上的镯子是成色极好的阳绿翡翠。 两个哥哥穿的也都是上好的云锦缎子。 姜淼淼心中暗自庆幸,运气还不算差,做个富二代也不错。 不过很快就被打脸了。 忽而想起,娘亲为什么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古代贵妇出行不都是前呼后拥的吗? “刘叔,还有几日到江州?”姜淼淼竖起耳朵听着娘亲问马夫。 江州?娘亲家在江州吗? “夫人再忍一忍,还有七日就到了。” 刘叔想了想,好心提醒道:“夫人,江州地处荒凉偏僻之地,多有刁民盗匪出没,您和小公子还是将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吧…….” “你说的在理。”陆青瑶连连点头,“等会到镇子上,劳烦刘叔带两个孩子去买些衣物,破旧一些也没关系。” 荒凉偏僻之地!刁民! 姜淼淼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 心情大起大落的,肚子饿得快。 娘亲的奶水不足,吮吸了一会,吸不动了,费劲,还是没吃饱。 嗷嗷哭了几嗓子,又睡了过去。 马车依旧颠簸,她在娘亲怀里就像是坐摇摇车。 时儿感觉有鸟叫,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睡太沉没听清楚。 “哐当......” 马车骤然停了。 姜淼淼突的被惊醒,本能的张嘴就要哭,被一根突如其来的手指头堵住了。 噢......是她自己的手指头。 立刻吮吸了起来。 哥哥这是用手指头堵她的嘴呢。 “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马车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姜淼淼吮吸的小嘴停住了,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看着帘子。 完了!这是遇到山匪了? 他们还有命活吗? 电视里的山匪可是很恐怖的。 “枫儿宴儿,不要出来,保护好妹妹。” 娘亲将她放到哥哥姜子枫怀中,弯腰从车厢底下抽出一杆红缨枪,挑开帘子,一跃跳下马车。 小婴儿的心砰砰的跳着,快要跳出来了。 “哟,竟是个俏娇娘,兄弟们有眼福了。”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后便是几人哈哈的大笑声。 “受死吧!”是娘亲的声音......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陆青瑶的红樱枪便刺入了狂笑之人的胸膛,鲜血顺着枪头而出。 陆青瑶顺势抽出枪,又向旁边几人刺去。 此地不宜久留,她得速战速决。 那人笑容僵在脸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满眼的惊骇,恐惧与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 突的轰然倒地...... “刺啷刺啷,哐嘡哐嘡.....” 是金属相撞的声音,是踢人的声音。 一阵打斗过后,马车外一片死寂,只听见风声呼啸而过。 兄弟俩紧紧搂着妹妹,目光灼灼的看着帘子。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姜淼淼张大了小嘴,口水止不住的流,眼睛瞪得溜圆。 忽然,一只纤白玉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了鹅蛋脸。 “娘亲......”二人异口同声呼喊道。 “没事了,没事了!”娘亲展开双臂环抱住他们。 陆青瑶吃了点馍馍,又给姜淼淼喂了次奶。 血腥味...... 姜淼淼闻见了娘亲身上的血腥味,奶味道也怪怪的。 她仰头看着目光温柔的娘亲,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她娘似乎有点东西,不是寻常的贵夫人...... 陆青瑶见姜淼淼没吃奶,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打量着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打量..... 她竟然从一个小婴儿眼中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的确是自己眼花了。 把淼淼包裹好放入兄弟俩怀中,往他们四周塞了些枕头。 抚摸着儿子的头,“枫儿宴儿,刘叔没了,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阿娘现在去驾马车,你们俩照顾妹妹,好不好?” “娘,我们会照顾好妹妹的。”姜子枫拍着胸脯保证。 刘叔没了。 刚刚那个好心提醒他们的刘叔没了...... 姜淼淼感觉自己小婴儿的心有些刺痛。 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兄弟俩也呜咽了起来。 “坐好了!”陆青瑶看了儿子女儿一眼,抹了把泪,毅然转身出去。 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驾!” 马车疾驰前行。 夹着风声,夹着孩童的哭声,夹着女子的哭声..... 姜淼淼哭累了,躺在哥哥们小小的怀抱中,睡了又醒,醒了就吃,吃了又睡。 她梦见自己在坐过山车,飞驰在云端。 再睁开眼,又到了娘亲的怀里。 哥哥的脸蛋凑近,拉着她的小手,“妹妹,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 不颠簸了,也不在马车里。 “囡囡饿了吧!”陆青瑶掀开衣服,姜淼淼很自然的贴上白茫茫的一片,张嘴吮吸,眼睛却四处张望。 屋外,是虫鸣鸟叫声。 屋内,家徒四壁,破烂的窗户……有洞的屋顶。 从洞洞看出去,是蓝蓝的天。 一瞬间,姜淼淼嘴里的奶都不香了。 这…….是他们的新家吗? 若是下雨,他们就没地待了吧? 她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 “淼淼,你不喜欢这里吗?”陆青瑶看着明明饿了,却不着急吃奶的女儿,眉头微蹙。 姜淼淼轻叹,喜欢就见鬼了...... 第3章 人生头一次 姜淼淼投胎的运气也太不一般了。 不过好在娘亲和哥哥都挺好,既来之则安之吧! 陆青瑶抬头看了一眼屋顶的破洞,不甚在意的说了句,“要是不下雨就能看星星了。” 姜淼淼:“......” 她娘心可真大! 眼睛瞅着那个洞洞,嘴里吐着泡泡。 可爱极了! 陆青瑶忍不住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盯着她的小脸蛋感叹。 “淼淼长的可真好看!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家伙把你扔在那?” 她看过淼淼的襁褓,是上好的绸缎料子,应该也是出生富贵人家的。 这样好看的小娃娃,父母一定生的也极美。 虽然小婴儿的脸不会红。 可姜淼淼被她娘这样盯着看,还怪不好意思咧。 因此,她也知道了自己是个漂亮的小婴孩。 而且是很好看的那种。 而娘亲吧,也好看,但不是惊艳的那种好看,颇有几分英气,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有些瘦。 不笑的时候就有些凶了。 两个哥哥。 大哥姜子枫,十岁出头的样子,是个小胖墩,长的憨厚可掬,五官有些像娘。 二哥姜子宴倒是十分好看,只是娇娇弱弱的像个姑娘,估计是像她那个未曾谋面的爹。 姜淼淼咧开嘴对着娘亲笑,露出粉红的牙床。 “呀!淼淼笑了。” 两个哥哥也凑了过来,上下其手,一个捏她的小手,一个抹她的小脸。 啊!熊孩子。 都洗手了吗? 不是说婴儿比较脆弱,很容易感染细菌,会生病的。 在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可能会要了人命的。 “宴儿枫儿,妹妹还小,皮肤娇嫩,你们记得要洗了手再来摸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兄弟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原本也是爱干净的,只是从前都有仆人伺候,这会子都给忘了。 “娘......我的那些书都带来了吗?” 姜子宴开始翻他的行囊,只翻出了几本。 一脸丧气的坐在木墩子上。 姜子枫杵着下巴,“娘,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外祖和祖母了?我有点想他们。” 陆青瑶咬了咬唇。 两个儿子虽然年幼,但是十分聪慧,绝口不提他们父亲。 “宴儿,那些书......娘只带了几本,改日领你去书肆买,好不好?” “好。”姜子宴点头。 陆青瑶看向大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会见到的,终有一日能会你外祖和外祖母团聚的。” 姜淼淼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她想伸手去擦。 奈何小婴儿的手却不听使唤。 这一路走来,从未听娘亲提起过她的夫君,也未曾听两个哥哥说起过他们的爹爹。 也不知这个未曾谋面的爹,是死是活?是好是坏? 陆青瑶敛了敛心神,把姜淼淼放在床上,嘱咐二人,“你们在屋里看着妹妹,娘上去补屋顶,万一下雨咱们就没地方待了。” “娘,我帮你。”姜子枫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就剩下姜子宴和姜淼淼,一个男孩,一个小婴儿。 小男孩呲溜的一下爬上了床,怔怔的看着小婴儿出神。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 见四下无人,姜子宴伸出他灰扑扑的小魔爪,在小婴儿脸上揉了揉,又拉拉小手,戳戳这戳戳那,戳得人痒痒。 姜淼淼咯咯笑了起来。 真的不是她想笑,而是本能的就笑了...... 她这个二哥有些暗戳戳的调皮。 姜淼淼笑累了,透过洞洞看着娘亲补屋顶。 都说小婴儿视力不好,看不到远的地方,可她却连天上的鸟儿都看得见。 不知不觉又再次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尖叫吓醒的。 “着火了着火了.......” 屋外传来了哥哥的声音,随后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锅碗掉地上的声音。 姜淼淼感觉屁股下一阵温热...... 她被吓尿了! 正想呼唤娘亲,却听得耳边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着火了.......着火了.......】 姜淼淼忽的睁开眸子,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小眼珠子。 小眼珠的主人,是那只正在她头上盘旋的丹雀。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 【着火了,你娘亲把厨房烧了........】 这声音,似乎是从这鸟嘴里传出来的。 姜淼淼转动着眼珠子。 屋里没人...... 她瞬时汗毛都立了起来。 鸟会说话...... 这鸟成精了?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害怕! 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了起来。 听见女儿哭,陆青瑶也顾不得洗手,冲进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温声哄道:“淼淼乖,淼淼不哭......娘亲再也不把你一人留下了。” 掀起衣服连忙给她喂奶,小家伙呜的一声止住了哭声。 准备大口干奶的姜淼淼憋了一口气。 今日的口粮一股子怪味,一鼻子一口的火烟味。 她抬头看着娘亲...... “咳咳咳......”姜淼淼被呛了一嘴的奶。 妈呀...... 吓死个人! 一张俊俏的鹅蛋脸上黑黢黢的,是抹了什么? 娘亲是去钻锅洞了吗? 她娘急忙把她撸了撸背。 舒服了! 【你娘亲做饭把厨房点着了,恐怕今晚都没饭吃了,可怜!】 姜淼淼身子不觉颤抖了一下,瞪大了双眼,看着停在窗台上的丹雀。 不是错觉,那只鸟真的在说话。 娘亲竟然没反应。 难道只有她能听见吗? 姜淼淼被娘亲抱了出去,就看见厨房一片狼藉,锅里还冒着黑烟。 两个哥哥像是去锅洞里滚了一圈出来,灰头土脸的。 她娘真的把厨房给点了。 看样子她娘并不会做饭,那他们一家往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姜淼淼心里发愁。 虽然她还不会吃饭,只能吃奶。 可娘亲没饭吃,那她也就没奶吃…… “枫儿宴儿,厨房没了,今晚咱们就先吃口馍馍垫垫肚子,好不好?”陆青瑶一脸愧疚的看着两个儿子。 从前锦衣玉食的她,从未做过饭,完全弄不明白这火为何会从锅里出来? 看来得找人去学一学了。 “娘亲,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姜子枫和姜子宴乖乖点头。 接着姜淼淼就看到两个傻哥哥,伸出黑黢黢的手,你在我脸上抹一把,我在你脸上抹一把。 抹完还朝着对方嘿嘿大笑起来。 而她还清晰的听见娘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也是她人生头一次吧.......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4章 有个渣爹 姜子枫跑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老头。 身上还打着补丁。 “你们找谁?” 姜子枫好奇的看着,这个和他爹有几分相似的人。 陆青瑶上前仔细一瞧,有些眼熟。 她记得姜家在江州原是有一门亲戚的,是夫君的堂兄。 她嫁入姜家后仅见过一回。 婆母说他们这位堂兄品行不端,在老家时常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后来见夫君高中富贵了,就时常上门打秋风。 婆母每年都要接济他们好几回,后来闹翻了就再无往来。 中年男子眉眼有几分像夫君,但远不及夫君容貌俊美,怎么看都是普通农夫。 脚......还略微有些跛。 眼神清澈明亮,倒不似婆母口中的鼠雀之辈。 “大哥,请进!”陆青瑶试着唤了一声。 “没想到夫人还记得我,可不敢当你这一声大哥。”姜云虎声音冰冷疏离,和老头一同走了进来,妇人紧随其后。 扫了姜子枫和姜子宴一眼,待看到院中一片狼藉时,微微蹙起了眉。 这么些年,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了。 只是他们那个飞黄腾达的爹呢,莫非是不敢回来? “大哥大嫂,屋里请!”一来就把厨房给点了,陆青瑶也有些尴尬。 姜云虎落座后打量了屋中一眼,一应摆设器具,和他那堂弟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只有一套破旧的桌椅板凳,和几幅字画。 唯一不同的是。 屋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只是他们坐下,两个娃就没得地方坐了,在一旁干站着。 姜子枫很懂事的上前给几人倒了水。 “这是你们大伯,大伯母......”陆青瑶给两个儿子介绍道。 这位堂哥的妻子柳玉娘,陆青瑶是从未见过的,只略有耳闻。 夫家的那些人和事,都是婆母操持,她从未插手管过。 夫君和婆母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不过问。 只是在她眼中,不论两家生了多少嫌隙,终究是无法抹除这层血缘关系的。 而且,不管婆母口中的老姜家是什么样。 总让人心生疑虑。 兄弟俩上前行礼,齐齐喊了一声,“大伯父大伯母安好!” “不必如此,你家的礼我们可受不起!”姜云虎摆了摆手避开了俩孩子的礼。 桌上的茶水也一口没动。 开门见山道:“这位是我们桃溪村的里长福叔,今日请过来就是帮我做个见证的。” “见证?” 陆青瑶自问从未与他们有过任何交集。 就见姜云虎从怀里掏出一叠有些破旧发黄的宣纸,一张张摊开铺平在桌面上。 怅然道:“姜云泽他们娘俩既不愿认我们这门穷亲戚,我们自也不会贴着脸皮去攀那高枝,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论他做了多大的官,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欠债还钱? 陆青瑶愕然,她从未听姜云泽提起过这档子事。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有待查证,只是她们初来乍到,只得先藏拙,静观其变。 见她一脸茫然,姜云虎以为她想赖账,面上有些许不快,“我是万万没想到,姜云泽娘俩会是那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否则当初绝不会把钱借给他们......”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要回自己的银钱。 至于攀高枝,早就不敢妄想了! 那些钱于这些富贵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于他家来说,却是救命钱。 但凡他们指缝里露出一丁点,都够他们吃一年的了。 他继续道:“我从前多次入京上门都被你家门房赶了出来,无处申冤只得忍下,如今夫人既来了此处,那就把你家男人欠的钱全部还了吧,从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陆青瑶听得一头雾水,只得让儿子拿来欠条给她看。 还真是……姜云泽的字迹! 借了多少钱,年月日写的清清楚楚。 不像是作假。 “娘,一共一百一十两文银......” 众人惊讶的看向一旁开口的姜子宴。 少年刚这么扫了一遍...... 就已经全部算出来了。 陆青瑶抿了抿唇,儿子自幼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小小年纪就已熟读四书,还算得一手好算数。 是她的骄傲,也是陆家翻身的希望。 只是,一百两…… 与从前的她,的确算不得什么,随便一件首饰都不止一百两。 可现在,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了。 “大哥,宴儿算的可对?” “嗯,对的。”姜云虎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小娃娃,才七八岁的样子,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里长福叔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们村里的教书先生都算得没那么快。 姜淼淼躺在娘亲的怀里,一边吮吸着手指头,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谈话,眼睛滴溜溜的在几人身上打转。 她这会子也算是听明白了,她娘亲有个忘恩负义的婆家。 她那个渣爹,借走了自己堂哥的积蓄去赶考,结果出人头地了,就翻脸不认人一脚把人踢开。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难怪娘亲和哥哥们会来到这穷乡僻壤地方。 看着陆青瑶呆愣的神情,姜云虎有些不耐,“莫非夫人不信?” “我信。”陆青瑶回过神来,“大哥,这些钱.......我还。” 若是从前。 一百两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如今,需的当了首饰才能还上了。 可即便这样,她也必须得还,即便不是为了她那早已失望透顶的婆家。 也要为今后的日子打算,先在这里落下脚来才是要紧的。 至于赚钱的营生,再想想法子。 “信就好,那老夫今日就在这里为你们做个见证,还清这钱后,从此两家再无任何瓜葛。” 里长十分欣慰,到底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姑娘,通情达理。 不像她那个夫君和婆母,飞黄腾达了就忘本,忘了祖宗,可偏偏姜云泽又是族里唯一做官的。 多少也算惠及子孙。 陆青瑶面露难色,让儿子把银两捧了出来,“大哥,我身上现在拢共也只有五十两,余下的六十两,可否待我明日当了首饰再还你?” 实在是离京时走的匆忙,带的银两不多,路上又花销了一些,到如今也只剩五十两了,还剩几件珠宝,是父母留的念想,她舍不得当。 姜云虎与妻子对视了一眼,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 “好,那我们明日再过来取剩下的。” 从前就听说他那个堂弟娶了个高门贵女,只是这位贵女如今却出现在这穷乡僻壤。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担心明儿会找不到人,可看他们娘仨这可怜样,怀里还抱了个小的,连个仆人都没有,还要当了首饰才能还债。 怕是遭什么难了? 就不知姜云泽那白眼狼如何了? 算了,改日得找人去打听打听...... 姜云虎接过银两起身要走,却见妻子依旧坐着,拉了她一把。 柳玉娘犹豫一会,开口道:“弟妹,你这是打算在此处住下了,还是就停留几日?” 这是担心她会跑路? 陆青瑶抬眼瞧着这位看起来有些精明的妇人,“嫂嫂,我们打算在此长住。” “弟妹,本来这些话我是不想说的,可瞧你也是个知书识礼的,我便一吐为快了......” 第5章 雪上加霜 “玉娘,别说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姜云虎打断了她。 “大哥,你让嫂嫂说。”陆青瑶也好奇她想说什么。 柳玉娘撇了撇嘴,“弟妹,你知道我家相公这腿是怎么瘸的吗?” 陆青瑶没有回她。 “就是你那白眼狼夫君和婆母让人打的......” 柳玉娘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你也瞧见了,我相公就是个老实人,那会儿瞧着他们娘俩孤儿寡母不容易,姜云泽又有些才华,没得因穷困而埋没了人才,你大哥这才想着接济他们一些......” “没想到那小子是个坏心眼的,骗我相公说不好白拿他的银子,全部都算借的,将来出息了再还他…..” “这不,既然说借,我相公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想着他要上京赶考,便变卖田产,把家底都掏给了他,当中还有不少是公公当教书先生时存下的…….” “没成想......” “没成想,他飞黄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面都不露,还让人将我相公腿打折了,你说这世上有这么缺德的人吗?” 柳玉娘说完掩面痛哭了起来。 姜淼淼惊得瞪大了眼,小嘴张大着,口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还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陆青瑶心里也不是滋味。 若是从前,她一定认为是他们夫妻俩诋毁姜云泽,不一定会信。 可经历过那些事。 她信了...... 但她终究说不出口此事与她无关这样的话,毕竟这二位终究是孩子们的亲大伯,这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问道:“嫂嫂,可有找大夫瞧过,还能治好吗?” “姜夫人,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管。”姜云虎说着就要拽着妻子出去。 “我不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柳玉娘挣开他的手转身回去,拖了个凳子在陆青瑶跟前坐下。 “弟妹,按理来说,除了那一百一十两银子,还有相公的买药钱,还有去京城来回的盘缠也是该算一算的,相公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瞧他这样,我们一家子这往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陆青瑶淡淡一笑,原来是嫌钱不够。 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可到底她在这也没别的可信之人。 试一试,也无妨。 陆青瑶问:“嫂嫂觉得多少合适呢?” “一百两。”柳玉娘脱口而出。 她也觉得自己要的有些多了。 可再一看这位贵女发髻上插着的珠花,全是锃亮锃亮的珍珠,怎的也值个几十两。 他相公的诊疗费,那来回的盘缠,还有家里老娘的买药钱。 都是一笔笔的花销。 这些都是姜老二家欠她相公的,她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是被逼无奈。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安理得。 姜淼淼呲溜着眼珠瞪着柳玉娘。 这个女人......口水都喷到她脸上了!! 还想要一百两。 这不是明摆着讹她娘亲嘛。 坏蛋!坏蛋! 姜淼淼心头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嗷嗷哭得停不下来,这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往后的日子难了。 被这小奶娃的哭声吓了一跳,柳玉娘突的站了起来。 “我娘没钱,走!你们都给我走,你们吓到我妹妹了。”姜子枫捏着拳朝着她大喝一声。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他们? 陆青瑶安抚着小闺女,咬牙道:“大哥大嫂请回吧,银子我明日会亲自送上门的,就不留诸位了。” 她倒是想去看看,柳玉娘所言是否为真。 柳玉娘见状退到丈夫身后。 姜云虎原本想说点什么,看到那哭得脸都发紫的小娃娃,和没空搭理他们的弟妹和侄子。 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青瑶抱着娃对福叔行了一礼,“明日还要劳烦族长再跑一趟,为我们做个见证了。” “好说好说,你不必如此。”福叔虚扶了一把。 她家这两个小不点还挺凶,一个哭的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好似要吃人一般。 不好惹! 姜云虎黑了脸,拽着柳玉娘出了屋,“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我腿又不是她打瘸的,怎能跟她要这个钱,你瞧瞧我们都成什么人了?” 原本占理的事,被他媳妇这么一搅和,倒好像是自家在欺负人似的。 柳玉娘心里委屈。 从未对她红过脸的夫君,居然为了个外人对她发火。 瞪着姜云虎,“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你冲我发什么火,莫不是你还怜香惜玉上了?” “胡说八道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我就是心疼你,你还不知好歹了。”柳玉娘瞪了他一眼,甩着袖子噘着嘴离开了。 姜云虎这才想起身后看着的里长,一脸尴尬,“福叔,让您老见笑了,明日还劳烦您再跑一趟,我那给您备着几壶好酒,可以顺便带回去。” “好好,小事一桩。”有不用花钱的酒喝,他自是乐意的。 不过他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这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闺女和村里的这些丫头区别在哪。 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住那样的屋子,面对这样的事,依旧临危不惧,处事淡然。 福叔对姜云虎语重心长道:“虎哥啊,先不论泽哥到底多混账,但你那弟妹是个好的,还有那三个孩儿,怎么说也都是血亲,冤家宜解不宜结......她明知自己吃亏,还是认了这债,是个有担当的。” “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会看着多少帮衬一些的。”光冲着弟妹二话不说就还了他钱,他也不会撒手不管。 那可是他要了十来年都没要回来的积蓄。 多的就当是他借了。 ...... 姜淼淼扯着嗓子哭得停不下来。 “妹妹不哭,坏人已经被哥哥撵走了。”姜子枫接过小婴儿摇了摇,拍着背安抚着。 “淼淼是不是饿了?”姜子宴把妹妹的手又放回到她嘴里。 依旧还是哭。 姜淼淼的确是饿了,从她穿越过来就没一日吃饱过。 一听自己的口粮快没了,这不就哭得更伤心了,她可不想被饿死。 陆青瑶脑仁疼,这小丫头可不就是没吃饱嘛,自己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哪里来的奶水喂她? 路上带过来的馍馍也快吃光了。 原想着当了首饰能撑一阵子。 这下可好了,厨房没了,当的钱也要还人。 雪上加霜啊! 眼看太阳也快下山了,鸟兽归林,狩猎也是不成的。 这可如何是好?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去开门。” 姜子枫把妹妹递给娘,大步跑了出去,然后就领了一个小姑娘进来。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了一个灰袄子。 “婶婶,爹让我给你们拿些吃的来,现在太晚了也只有这些。” 小姑娘说着端了一碗面疙瘩汤放到桌上。 “你是姜巧儿?”陆青瑶看着小姑娘,一眼便能瞧出她是大哥的女儿。 父女俩太像了。 姜巧儿乖巧的点头,走到她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她,“婶婶,这是羊奶,爹爹让偷偷拿来给妹妹的,可别让我娘给发现了。” 这都是他爹从弟弟的口粮里偷偷匀出来的。 若是被娘发现了可不得了。 全村都知道娘恨二叔入骨,连带着婶婶也不待见。 …… 第6章 不速之客 翌日清晨。 鸡鸣狗吠声渐起。 天还未亮,陆青瑶把姜淼淼交给她两个哥哥便出门了。 姜淼淼睁开眼时。 入目就是蓝蓝的天,几朵棉花似的白云漂浮着。 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 “淼淼醒了?”姜子枫从小银壶中倒了羊奶,温热了喂给妹妹。 吃饱喝足,姜淼淼躺在木盆中开心的嗦起了手指头。 头一次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 吃完又看大哥在院中练拳,打得行云流水,“呵呵呵......” 二哥姜子宴坐在她身旁念书,稚嫩的读书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这不是《论语》嘛。 姜淼淼一会看看大哥练拳,一会看看二哥念书。 一会蹬蹬小腿腿,一会吐吐泡泡。 哪怕她不懂拳,也看得出大哥极具天赋。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吧! 二哥就更厉害了。 直接放下书,对着她开始背诵起来...... 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背了个遍。 像是个念经的小和尚。 生生把她给念睡着了。 背书这种东西,比讲故事来的还要催眠。 【有人来了,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来了......】 姜淼淼从梦中惊醒,她现在对这只丹雀的声音很是敏感。 像鹦鹉的声音,又更清脆悦耳一些。 总之,和人的声音是不同的。 脚步声靠近,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咚......” 姜淼淼使劲勾着头看大哥姜子枫去开门,奈何才个把来月的小婴儿,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二哥姜子宴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托起了小脑袋。 柳玉娘揪着姜巧儿推门而入,扭头朝院里扫视一圈。 “你们娘呢,不会跑了吧?” 见无人答她,走到木盆旁,一眼就瞧见了里边的银壶。 霎时眼睛都亮了,泛着光。 揣在怀里爱不释手。 似是发现不对,拿起来闻了闻...... 一把揪着姜巧儿的耳朵,“小兔崽子,竟敢骗老娘。看吧!我就说你偷了老娘的羊奶,还死鸭子嘴硬。说,是不是你爹让你拿来的?” “我没偷......”姜巧云抹着泪。 “还敢骗老娘。”柳玉娘不知从哪扯了根藤条就要往她腿上抽去。 姜子宴连忙抱着妹妹往边上躲去,生怕被误伤了。 “大伯母不可动粗。”柳玉娘刚刚扬起的藤条被姜子枫紧紧攥在了手中。 使多大劲都没扯出来。 有些难堪。 小子力气还挺大。 “小兔崽子,我管教我自己的闺女与你何干,莫非你也想被揍一顿。” 一个妇人,一个小男孩,就这样,像斗鸡似的站着。 僵持了好一会。 谁也不服输。 “咳咳咳......” 陆青瑶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轻咳了几声。 “枫儿,还不快放手,怎能对长辈无礼!”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柳玉娘想揍姜子枫,但生生被姜子枫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柳玉娘见到她有些尴尬,扔了藤条,理了理衣袖,理直气壮道:“你回来就好,我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我家巧儿是不是把她弟弟的羊奶偷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小崽子给吃了?” “不是偷,是我向巧姐儿买的。”陆青瑶面色凝肃,往姜巧儿手里塞了十文钱。 别看她平日里温柔细语,板起脸来还是有些凶的。 “嫂嫂,你若没什么事,现在就把里长请你家去,我给孩子喂了奶就去你家还钱。” “好好…..我在家等着弟妹。” 柳玉娘原本沉下去的脸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女儿就往家去,临走时还瞅了银壶一眼。 姜淼淼在二哥怀里蹭得不行。 找娘亲,她要找娘亲。 那个女人骂她是小崽子...... “淼淼是不是被吓到了?” 陆青瑶接过小婴儿,便看到她扁着一张小嘴,欲哭不哭的样子,可怜样儿! 解开衣服就给她喂奶。 果然,奶水是小婴儿最好的安抚剂。 相处一个月下来,她感觉小囡囡很有灵气,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吃饱了,昏昏欲睡的模样。 忍不住亲了一口。 顿时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宴儿,把银壶收起来,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再拿出来了。” 这东西在京城大户人家,稀松平常,大大小小的少不得有几个。 有用它来盛牛奶羊奶的,也有用它来煮茶的。 能让食物储存得久一些,不易变质。 可在乡下人眼中,这就是个稀罕物件。 一坨闪闪发光的银子...... “娘,我们给她埋到树下吧。”姜子宴说着就要去找锄头。 “好,枫儿宴儿,你们以后恐怕得跟着娘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陆青瑶将两个儿子叫到身边。 在院中的桃树下挖了个坑。 将他们脖颈上的玉佩,手上的金猪红线手链,连同那只阳绿镯子一起装入储钱坛子,埋到了桃花树下。 姜淼淼此刻看着那桃树,感觉它在金灿灿的闪着光。 如此,家里就真的是找不到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就连他们的衣裳都换成了粗布棉袄。 娘亲看起来还挺像个村妇的。 一个白皙俊俏的村妇。 两个哥哥似乎对金银穿着都不甚在意,眼下只在乎一样东西。 “娘,我们饿了!” 陆青瑶摸了摸俩儿子的头,“我把钱还给你们大伯,就回来做饭,你们看好妹妹。” 就见她娘从背篓里端出一个木匣子,又拎出两只鸡和一袋米面,一盒点心,还有一些香火纸钱。 把点心递给兄弟俩,就抱着木匣子出去了。 姜淼淼猜里边一定是银子。 一个时辰左右。 娘亲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壶羊奶,揣着几个鸡蛋。 但姜淼淼却发现她娘发髻上的素银簪子没了...... 这一晚,他们全家都吃了一顿饱饭,有细粮米饭,有鸡肉汤,还有鸡蛋羹。 姜淼淼也吃了顿饱奶,懒绵绵的窝在娘亲怀里打盹。 看着娘亲把一只鸡腿分成两半,大哥碗里放一块,二哥碗里放一块。 最后两块鸡腿又回到了她自己的碗里,她不得不把鸡腿分成了三份。 不得不说,娘亲把两个哥哥教养的很好。 也不知道娘亲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反正看两个哥哥是吃的挺香的。 夜深人静。 正在吹着泡泡,做着吃鸡腿美梦的姜淼淼,又被一道烦人的声音吵醒。 【姜淼淼,黄鼠狼来了,你家的鸡要被黄鼠狼偷走了......】 第7章 黄鼠狼送鸡 那只鸟又说人话了。 每次说话都要发生点什么....... 姜淼淼忽的睁开眸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 若她没听错,刚刚那只鸟说黄鼠狼来她家偷鸡了。 怎么可以。 那鸡是娘亲留着下蛋给他们兄妹吃的...... 她用手去挠了挠娘亲,可小手手挠人就跟挠痒痒似的。 娘亲拍拍她的小屁屁......又继续睡着了。 哎! 姜淼淼都忘了自己是个小婴儿。 扯起嗓子嗷嗷大哭了起来,终于把睡梦中的娘亲唤醒了。 “娘在的......娘在的......”陆青瑶迷糊中伸手摸了一把小婴儿的屁股。 是干的,没尿啊? “淼淼是饿了吗?”说着又解开衣裳想要喂她奶。 姜淼淼不哭了,紧紧闭着嘴。 她不饿。 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的,吃的很饱。 还破天荒的吐奶了。 人饿久了以后就很容易吃撑......吃多。 小婴儿也不例外。 “淼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肚疼吗?”陆青瑶急了,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又给她揉了小肚肚。 姜淼淼也着急,挥舞着小拳头。 娘亲呀,你再不出去,家里那只鸡就要被黄鼠狼吃干抹净了...... “娘,外边似乎有动静。”姜子宴听觉极为灵敏。 陆青瑶手上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好像是鸡叫。 早上买的母鸡,还留了一只,攒着下蛋给孩子吃的。 莫不是有偷鸡贼? “你们留在屋里看着妹妹,我去鸡舍看看。” 叮嘱好两个儿子,陆青瑶披了件外衣,提着红樱枪轻手轻脚出去了。 三兄妹瞪直了双眼看着。 娘亲这架势。 不像去捉贼,倒像是去打架。 虽仅是只鸡,可家里目前处境堪忧。 修了厨房,买了炭火,又添置了些棉被衣物和锅碗器具。 娘亲拿首饰换的那些钱,还债的还债,剩下的都被花销差不多了。 桃树下的那些物件,恐怕都是外祖父外祖母送的,或是娘亲的嫁妆。 一件都动不得。 所以,他们家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再看娘亲的纤纤细手,也不像做过重活的人。 这往后烧的炭火柴火什么的。 也是个大问题。 虽然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温度要高,可南方湿度大啊。 若没有炭火,冷起来也是能冻死个人的! 半个时辰后,娘亲回来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娘,鸡还在吗?” 姜淼淼透过微弱的烛光,看到娘亲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陆青瑶抿了抿唇。 这种怪力乱神之说,说出来吧,没得会让孩子们害怕。 活了半辈子。 只听过黄鼠狼偷鸡。 还没听过黄鼠狼送鸡的…… “娘,到底如何了?”姜子宴心细,也发现了娘脸上怪异的神情。 “娘刚出去瞧了,看到了两只很大的黄皮子......并没吃咱们的鸡,不过......” “不过怎么了?”兄弟俩好奇道。 姜淼淼眨着眼,嗦着手指头,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娘,口水直流。 她娘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黄鼠狼没偷咱们家的鸡,反倒是给咱送了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娘,您逗我们的吧?”姜子枫不信,娘亲这种骗小孩的话岂能唬得住他。 “话本子里说过,黄鼠狼偷鸡,但没说过会送鸡的,我要出去瞧瞧......”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 陆青瑶笑着拦住他,“好了,娘是逗你的,快回去睡觉,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陆青瑶嘱咐几句,给儿子盖上了被子。 她的两个孩儿自小养在京城,哪里见过黄皮子。 最多也只是和哥哥们出去打猎见过。 如今到了乡下,倒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样也好。 这样就不觉得日子苦了。 不过也难怪枫哥儿会不信。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这样的事说与谁听,任谁都不会信的。 黄皮子在民间虽被称为黄大仙,甚至还能成精。 但她是绝对不信的。 一切都是巧合吧! 或许是黄皮子偷了别家的鸡,想偷她家的,正好给撞见了。 一定是这样的....... “淼淼也睡觉觉吧!”陆青瑶抱起姜淼淼,轻轻拍着她的背。 姜淼淼却是有些信了。 自从只有她一人能听懂鸟儿说话,她就知道自己身负异能。 不过这个异能还挺好,让她家莫名的多了些口粮。 第二日凌晨。 鸡还未鸣叫。 姜淼淼就被她娘抱起来喂奶,迷迷糊糊就看到她娘已经穿戴整齐。 喂了奶又将她绑到胸前。 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木盆里有两只大肥鸡,鸡腿又大又白。 毛也被扒光了。 一股子热水烫过鸡毛的腥味冲鼻而来。 姜淼淼最怕闻这种味道,连忙把头埋在娘亲怀里。 陆青瑶感觉到小奶娃在她怀里的不安,轻拍了拍她的屁股。 “淼淼乖,咱们把鸡肉放到地窖里,往后就日日有新鲜鸡肉吃了。” 姜淼淼叽哩哇啦了几声,在娘亲怀里蹭了蹭。 找了一个舒坦的姿势看着。 就见娘亲将两只鸡抹上盐,砍断了鸡头鸡脚,塞入一个红泥陶罐中,往陶罐边缘注了水。 走到后厨将稻草扒开,露出一块木板,将木板挪开,是一个四周堆满冰块的小地窖。 再将陶罐放了进去,封好。 姜淼淼怎么都想不起来,娘亲是何时在这里挖的地窖,还藏了冰。 一定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挖的。 青石镇有一座海拔挺高的山,别的地方没下雪,就那里会下,估计就是那里采的吧。 简直是个古代版的冰箱。 难怪娘亲说日日都有新鲜的肉吃。 不得不说,她这个娘,除了做饭一般,没有一样是不行的。 姜淼淼都有点崇拜她娘了...... 陆青瑶收拾好一切,扯了扯衣裳。 天还没亮,准备抱着女儿回去睡个回笼觉。 垂眸便看到怀中的小奶娃直勾勾的看着她。 恍惚间,感觉女儿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 勾起她小小的手指头,朝她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淼淼,这可是咱们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哦!” 姜淼淼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回应着她。 不说不说! 公鸡打鸣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姜淼淼睡了一个饱觉,也吃了顿饱奶。 迷迷糊糊又被娘亲带出了门,马车没走出去多久,就碰到了她大伯母。 陆青瑶先打了招呼,“大嫂这是也要去青石镇?” 第8章 第一次出门 清晨。 阳光泼洒下来。 轻烟笼罩,如梦如画。 乡间小路上,一个身穿花袄子的妇人垂着头快步急行。 袄子上的花纹若隐若现,已经被岁月抹平了轮廓。 柳玉娘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 被身后的喊声吓了一跳。 一回眸,就看到陆青瑶驾着马车向她缓缓驶来。 马车上的女子是那么明艳飒爽。 哪怕穿着粗布棉袄,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华。 很难想象,她从前该是多么的风姿绰约。 陆青瑶将马车勒停,看着呆愣愣的柳玉娘,又唤了一声,“大嫂......” 柳玉娘回过神来,努了努嘴,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弟妹,这是要去青石镇?” “嗯,去给孩儿买点书......再买些布料做衣裳,嫂嫂可要一同前往?” “好.....好啊!”柳玉娘求之不得。 虽然桃溪村到青石镇步行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可她还是想尝尝坐马车的滋味。 村里也就刘地主家才有马车,其它人家的坐骑,要么骑驴,要么就是赶牛车。 哪有像她弟妹这样的,还了自家二百两银子,居然还有钱买这买那。 还要买书。 买一本书的钱,可够他们全家好几日的口粮了。 谁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她这弟妹再怎么落魄,比她过得好的可不是一点点。 心中的嫉妒羡慕,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陆青瑶看在眼里,默默地给她腾了位置。 “嫂嫂,上来吧。” 柳玉娘一屁股坐了上去,揽着她的胳膊。 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也是那种从内心洋溢出来的笑。 “嫂嫂可坐好了?” “好了好了,出发吧!”柳玉娘激动的抓住陆青瑶的胳膊。 这么好的马车,她一个乡下女人,此生都没坐过几回。 陆青瑶也任由她抓着。 心中对这位嫂嫂的印象有些改观。 没想到她是个不记仇的,若没有那贪财吝啬的毛病,倒也是个好相处的。 至少没什么心眼,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了。 相处起来简单多了,不像京城那些贵女...... 忽儿觉得气氛有些安静,找了个话题,“大嫂这是上青石镇买东西还是办事?” 柳玉娘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哎!昨儿个夜里那该死的黄皮子偷了我两只鸡。这不,得再去买两只,否则两个娃儿就没鸡蛋吃了......” 此言一出,陆青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我家的鸡也差点被黄皮子偷走了,这桃溪村的黄皮子可真多啊!” “可不是嘛,弟妹,你可得关好自家的鸡,别让那杀千刀的黄皮子再给偷走了。” 陆青瑶的秀眉抽了抽,点头尴尬的应了句,“是的是的.....” 姜子枫和姜子宴兄弟俩对视一眼,开始在马车里咬耳朵。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可姜淼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姜子枫:“弟弟,你说娘亲昨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姜子宴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早上起来都看到鸡毛了。” “真的?”姜子枫半信半疑。 他是和弟弟一道出的门呀,怎么他就没看到? “哥,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这事可不能往外说,知道不?” “那是自然。”姜子枫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弟弟说的一准没错。 姜淼淼眨了眨眼。 她其实是想给姜子宴一个白眼的。 可小婴儿除了哭,就会笑,似乎还不会这项技能。 她昨晚亲眼看到,娘亲把鸡毛都埋进土里了。 二哥是从哪里看到的? 这要是让大伯母知晓,是娘亲把她的鸡给宰了。 恐怕是要吵翻天的。 姜淼淼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妹妹怎么了,饿了吗?”姜子枫关切的问。 “咦......尿了......”姜子宴摸了摸她的小屁屁。 湿漉漉的,一手的尿…… 连忙将奶娃娃递给姜子枫。 柳玉娘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瞧了瞧,就看到姜淼淼嘴扁扁的瞧着她。 她不由叹声道:“弟妹,你家闺女生的可真好看,水灵灵的,比你都好看......” 姜淼淼:“......” 虽然不太会夸人,可听在陆青瑶耳里却是十分中听。 对这位嫂嫂的感官又好了几分...... 进城后,柳玉娘就和他们分开了,说是买了鸡在城门口等。 陆青瑶便带着儿女直奔书肆。 青石镇最大的书肆。 说是最大的书肆,其实还没有京城最小的书肆大。 原想着这乡下地方,好书恐怕寥寥无几。 没想到除了四书五经,《史记》《战国策》等史书全都有。 还有各类话本,奇闻怪谈。 但是大多都是手抄本。 “夫人可是在给两位小公子选书?” 掌柜连忙迎了上来,随手奉上一本《千字?》和《论语》。 孙掌柜很会看人,特别是读书人。 虽然这一家子身着粗布麻衣,妇人不施粉黛,也不着任何钗环首饰。 可这浑身的气度,哪里像乡下人。 再看她怀中的小奶娃,生的粉雕玉琢,那一双骨碌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娃,怎么看都惹人喜欢。 看样子。 怕是哪个大户落魄人家的家眷。 姜淼淼对着他咧嘴一笑,把老头也逗乐了,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掌柜心情好了,或许娘亲一会同他讨价还价都要方便一些。 “掌柜贵姓?” 陆青瑶环视了一眼四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总觉的这书肆有些不同寻常。 “小老儿免贵姓孙。” “不知孙掌柜这书是怎么卖的?”陆青瑶接过他手中的两本书。 孙掌柜想了想,给少了十文,“两本就给夫人一百九十文吧。” “有劳孙掌柜了,我在看看。”陆青瑶抱着姜淼淼走了一圈。 选了三本《礼记》《春秋》《史记》,递给孙掌柜,“就这三本吧。” 想了想,“再要一本《三字经》。” 孙掌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子枫和姜子宴。 小小年纪,都开始读这些书了? 镇上的孩子,都是七八岁才入学。 入学后才开始习读四书,练习?楷...... 听说上一个具有如此天赋之人,乃是桃溪村一户姜姓人家的儿子。 如今已官拜礼部侍郎了...... 第9章 打探消息 孙掌柜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姜大人的家眷,怎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 即使回来,也该是衣锦还乡。 怎么会如此...... “冒昧的问一句,夫人贵姓,家住何处?” 陆青瑶一愣。 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 难不成夫君还欠了别家钱。 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夫家姓姜,家住桃溪村。” 孙掌柜眼前一亮,“夫人可知桃溪村的姜云泽......姜大人?” 陆青瑶蹙了蹙眉,“孙掌柜和这位姜大人认识?” “不不不,小老儿一介白丁,怎会认识姜大人,只是久仰他大名,想着你们来自同一处,夫家又与他同姓,许是相识的......” 陆青瑶抱着姜淼淼的手紧了紧,笑道:“我们一家来桃溪村投奔亲戚,对这位姜大人倒是略有耳闻,约是同族之人,却并未见过。” “原来如此!” 孙掌柜有些失落,转移了话题。 “看着两位小公子还不到总角之年,莫不是已经在读这些书了?” 陆青瑶笑了笑,“让孙掌柜见笑了,我儿开蒙的比较早,如今已读完四书,开始习读经史。” “那这三字经......”孙掌柜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奶娃。 摇了摇头。 一定是他想多了。 就听见陆青瑶道:“我这小囡囡很喜欢听她哥哥们念书,我便想着可以读三字经给她当故事听。” 姜淼淼:“......” 喜欢听哥哥读书,她娘哪只眼睛看到的? 明明很催眠好不好。 只听过念书从娃娃抓起,没听过从婴儿抓起的。 孙掌柜眉眼直抽。 这么小的娃,看着连一岁都没有....... 这姜姓人家都如此天赋异禀吗? 若是给他儿娶个姜姓媳妇,生出的娃会不会要聪慧一些? 陆青瑶看着扁嘴的姜淼淼,连忙哄了哄,“淼淼乖,回去就让哥哥给你念,好不好?” 姜淼淼:..... 不要!不要听书! 姜淼淼挥舞着小拳头抗议。 陆青瑶这才想起了正事,“孙掌柜,这几本书多少钱?” “四本共三百八十文吧。” 与京城相比,那可便宜许多了,虽然都是手抄的。 陆青瑶毫不犹疑的掏出铜钱给他。 孙掌柜接过,想了想,“不知夫人给小公子请了哪位名师?” 他们开书肆的,向来就好结交名流雅士。 “也不怕掌柜笑话,我儿暂时还未寻得良师,只能在家自己读一读了,不知这青石镇可有什么名师大儒?” 孙掌柜笑了笑,眼中意味不明,“若夫人是冲着崔老先生来的,那你恐怕要打消这个念头了。” “此话怎讲?” 孙掌柜猜的不错,陆青瑶此行的确是为着这位崔先生来的。 “崔先生如今上了年纪,已经不常见外客了,更别说收徒,贸贸然恐怕连人都见不到......” “多谢孙掌柜提醒!”陆青瑶抱着娃福了福身。 她其实是能见到崔先生的。 早些年父亲回京的时候,救过正被流寇袭击的崔先生。 但拜师这种事情,却不能挟恩以报。 陆青瑶眼珠转了转,“孙掌柜书肆里的书都是手抄的吗?” 京城也有手抄的。 但是许多科考类的书籍,几乎都是活字印刷的。 能问出这话,孙掌柜就知她来历不凡,不免多唠嗑了几句。 “夫人有所不知,活字印刷虽然便捷,但成本相对高昂,需要大量的松香、油蜡,不论是从技艺还是工匠,都十分难寻......” “而且你看咱这地方,读书人有,却也不多,印刷出来也卖不了那么多。” “是这个理。”陆青瑶点头赞同。 姜淼淼竖着耳朵听着,困意全无。 原来她穿过来的这个时代,已经有活字印刷术了。 她多少是能够理解孙掌柜的。 别说在古代印刷昂贵,就是现代,想要印刷个书籍什么的。 都少不了要收个制版费。 你若印的少了,成本自然就蹭蹭的往上涨。 自是不划算的。 陆青瑶看着姜子宴若有所思,“不知手抄一本书给多少酬劳?” “夫人是想自己抄还是......”孙掌柜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这孩子再天赋异禀,也没到抄书的程度。 读书好是一回事,这字写的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 “掌柜这里可有纸笔?” “有,自然有。”孙掌柜会意,取来纸笔递给她。 却被姜子宴接了过去,洋洋洒洒书写了起来。 默写了《论语》中的一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先生,您觉得我的字能抄否?”姜子宴将写好的纸张双手呈递给孙掌柜。 就见他瞪大了双眼,感叹道:“小公子握笔虽然欠缺些力道,但笔走龙蛇,字迹清新秀逸,这个年岁,已经称得上是极好了.....” “老先生谬赞。”姜子宴拱手行了一礼。 “夫人,就冲着小公子这字,老夫给六十文一本,你看可否?”孙展柜眼中全是赞许。 若是自家孩儿也能像他这般聪慧。 他一定做梦都能笑醒。 其它人他只能给到五十文,因为他还要提供笔墨。 “可以可以!多谢!” 陆青瑶哪里没有看出,这位孙掌柜是个惜才爱才之人。 临走前,孙掌柜还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崔老先生每月初五会来书肆找老夫下棋饮茶......” 每月初五,差不多得等一月。 “多谢先生指点。”姜子宴会意,朝他行了个大礼。 “孺子可教也......” 姜淼淼听得孙掌柜这么来了一句。 心想二哥这是拜师有望了吧! “书买了,去给枫儿买把弓箭吧。”陆青瑶笑意盈盈的看着三兄妹。 “娘,再给我买个扑满吧。” “娘我也要。” “买它作甚?” 陆青瑶上了马车,准备给姜淼淼喂奶。 “存钱,给娘,给妹妹买好吃的......” “好,买,都买,再去买些桂花糕.....”她都不敢相信,儿子居然能自个赚钱了。 看来她也得奋起直追啊! 看着怀里的小囡囡,愈加欢喜。 这一路居然不哭也不闹,给她省了不少心。 驾着马车离开。 路过布庄。 ”娘,那是不是大伯母,她怎么在捡别人裁剩的碎布?”姜子枫指着布庄里地上蹲着的人。 就见柳玉娘把地上的碎布都捡了起来后,放到自己布袋里。 捡完后,又帮店家洒扫干净地面。 “走,去另外一家布庄。”陆青瑶咬了咬唇,趁柳玉娘没注意,驾着马车匆匆离开。 姜子宴知道妹妹好奇,将她抱得高高的。 姜淼淼也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为何,小婴儿的鼻子有些泛酸。 娘亲不是才还了大伯钱吗? 大伯母怎会在这里捡别人不要的碎布? 第10章 善意 “回去什么都不要说。” 兄弟俩齐齐点头。 “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此事。”陆青瑶叮嘱俩儿子。 “知道了娘,我们保证谁都不说,也不会跟巧儿姐说的。”兄弟俩拍着胸脯保证。 陆青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回了桃溪村,她便愈加憎恨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夫君。 一家子同气连枝。 他怎能无情至此! 买了扑满,买了弓箭,买了布料,还买了桂花糕...... 到城门时,柳玉娘早已等在那里。 背篓里背着两只半大的鸡。 怀里还抱着个布袋。 陆青瑶没问,她也没说。 一路沉默不语。 姜淼淼识趣的不哭也不闹。 吃饱喝足,换了尿布,这会子正在大哥怀里呼呼大睡。 好似在坐摇摇车。 到桃溪村时,车停了。 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就听见娘亲和大伯母在闲聊。 “大嫂,我看这母鸡还得养一阵子才能下蛋,何不买两只大的?” “大的贵,小的养一养不就大了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你都还了我们银钱,为何家里还会这样艰难?” 陆青瑶没说话。 不过也的确好奇她还的那些钱都去哪了。 自家现在住的院子荒芜了许多年,破旧一些也说得过去。 可大哥家日日住着的屋子,竟也没比她们的好。 什么都是破破旧旧的。 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只产奶的羊了。 巧姐和轩哥姐弟俩穿的衣裳,都跟百衲衣似的。 补了又补。 大嫂今儿个穿的花棉袄,恐怕是她最好的一件。 应该是平时都舍不得穿的那种。 柳玉娘垂着眸,“那些钱被你大哥拿去还债了.......” 陆青瑶母女俩心里一惊。 不会是欠的赌债吧? 柳玉娘无奈苦笑,“这十来年,家里给你大哥,给你婶婶看病花了不少钱,又没什么大的进项,这不,借的借,欠的欠,利滚利,常年累积下来可不是笔小数目......” “现在还清了吗?” “还没.......还有刘地主家的二十两没还......” “嫂嫂,这些年......辛苦你了!”陆青瑶鼻尖泛酸,轻拍了拍她的手。 上百两银在庄户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但十来年高额的利钱滚下来,也不由得让人心惊。 若逼不得已,恐怕也不敢这么借。 “辛苦什么,乡下女人不都是这么过的,遇上灾荒年,谁家不都得欠着些,好在都快还清了......”柳玉娘说着别过脸去。 傍晚的夕阳洒下一片金光。 空气中却是一片沉寂。 只听见偶尔飞过的几声鸟鸣。 还有车轮轱辘轱辘的转动声。 “大嫂,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陆青瑶开口道:“你也看到了,我这第一天回来就把厨房给点了......我想让你教我做饭。” “这有什么难的!” 柳玉娘一拍大腿,满脸自信,“别的不好说,做饭嘛.....村里哪家娶媳妇不都得找我去帮忙,就没人说我做饭不好吃的......” “三日,保准能教会你。”柳玉娘拍着胸脯保证。 “大嫂,还有做女红我也不太会......但是我会画花儿鸟儿什么的......” “那有什么,我针线活也是这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柳玉娘一说到自己擅长的,那股得意劲就上来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还做姑娘那会,在绣房待过一两年呢......” “大嫂,既是如此,那我给你点酬劳吧,也不能让你白教一场。”陆青瑶探询道。 “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教你做个饭缝朵花还要收钱,那我成什么人了?”柳玉娘努了努嘴。 忽而觉得这个弟妹人还不错。 还想着给她酬劳。 可惜就是眼光不好,嫁给姜云泽那个白眼狼。 “好,不说不说!”陆青瑶咧嘴笑了笑。 “嫂嫂,我今儿买了几匹布料,原本打算作为见面礼,做两套衣裳给巧姐和轩哥的,但我这手艺也拿不出手,不如直接给你吧......” 柳玉娘犹豫了一会。 虽然钱和布她都想要,可收钱一定会被他夫君骂死。 收布应该就不会了吧。 “嫂嫂,钱不收,这布你可得收下。”陆青瑶说着就将几匹料子从车里抽出来。 没给柳玉娘拒绝的机会,拿起一盒桂花糕,径直往她家去了。 柳玉娘连忙追了上去。 “弟弟,娘不会做女红吗?”姜子枫脑袋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见娘给爹爹绣过汉巾子。 虽然不太好看,但也看得过去。 京城的世家贵女们哪个不会做女红。 娘就算是再不喜欢,出嫁前外祖母都请人教过的。 “哥,你可别往外说,娘是为了让大伯母安心收下那些布,才这么说的。”姜子宴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的动静。 姜子枫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姜淼淼看着这奇怪的兄弟组合,似乎姜子宴才是长兄。 小小年纪,看事竟这般的通透了。 “淼淼看什么呢?”二哥捏了捏她的小脸,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桂花糕。 甜的,酥的,就是有些干...... “咳咳咳......”差点被呛死。 “别给淼淼吃这个,她还没长牙呢。”大哥将手指伸进她嘴里,把桂花糕掏了出来。 差点把她干恶心了。 姜淼淼抗议,挥舞着小拳头,叽哩哇啦的哼叫着。 家里要是有个姐姐该多好。 这哥哥吧,好也是好的,就是不太会带孩子。 还有些笨手笨脚的...... 没一会,娘亲笑盈盈的回来了。 手里还拿了一小罐羊奶。 很快便进了姜淼淼的肚子,这几日的小奶娃肉眼可见的胖了,还时不时学着抬头了。 接下来的三日,娘亲不是跟着大伯母学做饭,就是跟着她做女红。 不得不说,看着大伯母粗手粗脚的,做的女红却是极好。 娘亲就给她画图样。 除了给他们做了衣裳,还绣了许多帕子香囊。 娘亲画了许多纹样,有成人喜欢的梅花、菊花、双莲并蒂,也有孩童喜欢的老虎、兔子等动物纹样。 几乎都是京城当下时兴的。 “大嫂,你绣活这样好,何不趁着冬日农闲,多做些绣品去青石镇上卖,也能补贴些家用。”陆青瑶将画好的花样递给她。 “弟妹你这手艺可不得了,画的比绣楼里的还好看,有了这些花样,我的绣品一定能卖上好价钱,到时候分你一半.....” 柳玉娘轻抚摸着纹样,爱不释手,连连赞叹。 她从前也绣些帕子去卖的。 可都是些老式样。 同样的纹样,买过一次的人就不会买第二次。 赚不了几个钱..... 第11章 好多野鸡 月明星稀。 陆青瑶和姜子枫是顶着月色出门的。 陆青瑶出门前,给姜淼淼喂了一顿饱的奶。 小奶娃吃饱喝足,嘴里呼啦呼啦的吹着泡泡......睡着了。 领着儿子往后山去,她不敢走远,怕回来晚了淼淼饿着。 母子俩都有些身手,脚程极快。 不到一个时辰,就穿过了一片密林,到了一个山涧。 天渐渐亮了。 丛林里溪水潺潺,鸟儿在头顶欢快的叫唤着。 陆青瑶这会子才发现,女儿的那只丹雀不知何时跟着他们出了门。 她昨晚还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小婴儿。 一只鸟。 四目相对。 小婴儿叽哩哇啦对着鸟喊叫。 这只鸟也对着她啾啾啾叫着。 那一幕,让陆青瑶产生了一种错觉。 淼淼在和这只鸟对话。 现在这只鸟就朝着她啾啾啾叫着,然后往前飞去。 陆青瑶领着儿子毫不犹疑的跟了上去。 丹雀飞一会,停在前面的树梢上,回头看着他们。 “啾啾啾.......” 看着他们跟上了,又飞了一段。 再停下来,“啾啾啾.......” 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一个水渠边时,停下不飞了,也不叫了。 水渠边是一片翠绿翠绿的植物。 陆青瑶惊喜上前,“枫儿,快拔,这些全都是能吃的。” 这丹雀果然是有些灵性的...... “娘,这草能吃吗?”姜子枫拔起一株,仔细瞧了瞧。 就见她娘把那草,一把一把的拔起来放进自己背篓里。 背篓都快装满了。 “你闻一闻。”陆青瑶从背篓里拿出一株,放到他鼻子跟前。 “香的。”姜枫很喜欢这味道,有一股很独特的清香。 “香就对了,这是水芹菜,多生长在有水的地方,既是药,也可入菜,有清热解毒、宣肺利湿之效.....” “但还有一种名唤毒芹的,与水芹长的十分相似,有毒,味臭,茎上还有茸毛,叶是宽的.....”陆青瑶说完又将水芹放入篮中,“枫儿可别弄混淆了。” “知道了娘。”姜子枫连连点头,“真好,今儿有绿菜吃咯。” 笑容在少年白白胖胖的脸上炸开。 他虽然爱吃肉,可没有蔬菜搭配,感觉吃起肉来都不香了。 家里有一本草药集,听外祖父说是他营中的军医胡先生给娘的。 胡先生还说娘亲颇有天分。 想收她为徒。 可娘意不在此,只得坦白她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 胡先生这才作罢。 所以娘不识得野菜,但却识得草药。 陆青瑶忍不住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能不能别总捏我的脸啊。”姜子枫嘟起了嘴。 弟弟说过,他脸本就圆,再捏就扁了。 会变成大饼脸,很丑..... 将来会娶不到媳妇的。 “哟,还生气了,好了好了,娘以后不捏了。”陆青瑶叉着腰大笑了起来。 她家的小子长大了。 “哎哟!”刚走出去没两步,姜子枫就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这一摔,把林子中的鸟都惊得飞了起来。 除了有小鸟。 居然还有大鸟。 尾巴很长的大鸟,很长很长...... 脖颈还是蓝色的,很是好看。 大鸟口中传出了鸡叫声,“咯咯咯......” 从树林草丛中。 一只接一只的飞了起来。 似乎是夜里被冻着了,这会子扑打着翅膀,艰难的飞了起来,飞的很慢。 “是野鸡,好多野鸡......”姜子枫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连忙挽弓搭箭。 “我们又有肉吃了!” “等等。”陆青瑶将手放在他弓上,阻止道:“枫儿,你看那是什么?” 草丛中,露出好几截麻花羽毛尾巴。 看样子不止一两只。 数了数,三四五六七八九...... 恐怕得有十几只。 母子俩相视一笑,打了暗语,从两边包抄。 蹑手蹑脚的靠近草丛。 对准那野鸡的尾巴,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在脚上绑了绳子后,塞到篮子里。 一个接一个。 一连提起了好几只。 其中一只,一动不动的,姜子枫以为是冻死了。 拉着尾巴一提。 野鸡突然挣扎起来,拽脱了尾巴翎子..... 跑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鸡扑倒,抓住脚,倒拎了起来。 咧着嘴冲着他娘笑,“娘,抓到了......” 第一次徒手抓鸡,很过瘾...... 公的尾巴长,母的尾巴短。 为了抓母野鸡,他还费了些劲。 数了数。 三只母鸡,六只公鸡。 是个很吉利的数字。 “枫儿,回去吧。”陆青瑶手上拎了两只,其余的装进背篓,扯了些树枝和水芹菜盖了起来。 拾摞好了便往回走...... 其实还能再抓几只的,但背篓装不下了。 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俩孩子。 她如今只要离开孩子一会,心里就慌得紧。 姜淼淼饿了..... 睁开眼。 就看到一张俊秀的小脸庞。 二哥姜子宴,杵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她。 好看! 见她醒了,小小少年脸上露出些许紧张。 姜淼淼勾起头,眼珠子转了转,屋里没别的人了。 看样子是娘亲没在家。 她也懒得哼唧。 哼唧了也没奶吃。 “淼淼乖啊!哥哥带你出去晒太阳。”姜子宴将她抱到屋外的摇篮里。 大伯母拿来的摇篮,是巧儿姐和轩哥儿用过的。 有些旧了,但将就着还能用。 绑了些贝壳田螺和小铃铛。 风一吹,“丁零当啷......” 很悦耳。 姜淼淼匐在二哥姜子宴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二哥年龄稍小,身体也瘦弱一些。 好怕一个不小心,二哥就将她抱掉了。 直到安全躺在了摇篮里后。 姜淼淼才长舒了一口气。 “淼淼,哥哥念书给你听,你可要乖哦!”二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便找出三字经。 不要,不要听,要吃奶….. 姜淼淼扁着小嘴哭了。 她此刻只想吃奶。 不想听哥哥念经...... 姜子宴连忙抱起她往门口转悠。 妹妹平时一醒来就要吃奶的,这会子才哭,已经很给面子了。 去门口等娘亲吧。 实在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去大伯家讨羊奶了。 转悠了好几圈。 便看到一手拎着一只鸡,肩上挎着弓的娘亲大步朝他们走来。 背篓里是满满当当的绿叶。 大哥小跑在后面跟着,嘴咧得像朵花似的。 姜淼淼哭得很大声,都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看着她娘加快了脚步,小跑过来的。 姜淼淼伸出小手迎接….. 娘亲居然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没有抱她。 好伤心! 她扯着嗓子大哭起来,中气十足。 陆青瑶洗了手,进屋换了衣裳,才急匆匆过来抱女儿。 看着急红了小脸,眼泪汪汪的小奶娃。 心疼坏了。 懊恼看见那一茬茬飞起的野鸡时,她贪心了。 差点儿就忘记时间,饿坏了闺女。 姜淼淼吃得认真,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吮吸。 忽的被背篓里扑腾的声音吓一跳。 背篓倒了。 滚出了几只鸡。 好多只...... “弟,我跟你说,我摔了一跤,就摔到了鸡窝里,然后才逮到的这些野鸡......”姜子枫十分自豪的讲述着自己摔跤的经历。 姜子宴一脸狐疑的瞧着他哥...... 第12章 无中生有 傍晚的山村。 家家户户屋顶上空炊烟袅袅。 吹出去的寒风,都夹着一阵阵的肉香。 飘出去了很远。 惹得小山村里一会狗叫,一会娃哭。 姜淼淼在屋里,都能听见隔壁娃娃闹着要吃肉的哭声。 她家厨房里,炖着一锅野鸡肉,咕嘟咕嘟的。 鸡肉香卷着白雾飘向空中。 摇篮中的姜淼淼手舞足蹈,嗦着手指头。 香! 野鸡肉太香了,比自家养的鸡还香。 真正的山珍美味。 她也想来一口,可惜还没长牙。 娘亲端了一个碗朝着她走来。 姜淼淼有些激动。 那碗里,应该就是鸡汤吧? 她不嗦手指了,吞咽着口水,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手。 叽哩哇啦的叫着。 娘亲抱抱........ 陆青瑶坐到女儿身边,拿起她嗦过的手指,蹙了蹙眉,“淼淼的指头都细了。” 然后伸手在碗里搅了搅,抹在婴儿小小的手拇指上。 每个手指都抹了,一个不落。 姜淼淼感觉手指凉凉的,颜色绿绿的。 娘亲一走开,她又开始嗦起了手指。 呸呸......苦的! 好苦! 娘亲在她手上抹的什么东西? 姜子宴笑眯眯的走过来,“娘,鸡苦胆挺管用的,淼淼不嗦手了。” 姜淼淼:...... 不就是嗦个手,居然还抹上鸡苦胆了。 “嗯,连续抹上七日,她以后就不会嗦手了。”厨房里传出娘亲的声音。 姜淼淼:...... 还要抹上七日!! 愁! 古代没有安抚奶嘴,让她如何度过漫长又无聊的婴儿期。 扁了小嘴欲哭无泪...... 一道肉香飘进了鼻孔里。 真香! 娘亲端着鸡肉过来了,放到桌子中央。 往锅里洒了些野葱花。 一人盛了一碗,汤少肉多。 姜淼淼也得了一碗,白白的一碗。 娘亲将她抱在怀里,用勺往她嘴里喂。 好喝....好香! 咦……. 这是米汤吧? 或许是鼻子闻着香,让她觉得水都是香的。 姜子枫吃完一碗,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弟弟。 最后眼巴巴的看着那口锅。 “还剩两碗,你们兄弟一人一碗。”陆青瑶又给他盛了一碗,锅里还剩一碗。 “娘,我喜欢吃芹菜,鸡肉您吃了吧。”姜子宴将锅里最后一碗舀出来,放到他娘面前。 “弟弟,我饱了,你吃吧。”姜子枫也把他那碗推到弟弟面前。 野鸡肉香是香,就是肉少了些。 给大哥家送了两只野鸡,给隔壁端了一碗,还养着几只。 往后的日子还得精打细算的过。 两个孩子从前都是锦衣玉食,顿顿都不缺山珍海味,更别说挨饿受冻了。 可如今,一碗小小的野鸡肉,都要让着吃。 陆青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趁着炭火还没灭,又去煎了两个鸡蛋饼。 天还没亮。 全家除了姜淼淼,都起床了。 娘亲陆青瑶拿着斧头上山了。 大哥姜子枫在练拳,“呵呵呵.....” 二哥姜子宴在念书,边念边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姜淼淼吃了奶,拉了屎尿,继续睡。 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都有睡懒觉的习惯。 别的奶娃娃都是夜间清醒,白天睡觉。 她的作息还算规律,也让娘亲轻松了许多。 睡醒后。 又被大哥姜子枫抱了出去晒太阳。 阿娘说婴儿每日都要晒晒太阳,晒晒屁屁。 所以她这会子就是光着屁股的。 好羞耻! “咚咚咚......”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像大伯,也不像大伯母。 这敲门声很粗鲁。 兄弟俩相视一眼。 二哥将她包裹好抱入怀中,大哥去拿了娘亲的红缨枪。 “吱呀。”门开了。 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趾高气昂的,“你们娘呢?” 男人衣着华丽,穿着印花丝绸缎子,头上一顶毛皮帽。 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 见姜子枫没答他,撇了撇嘴,“小子,问你话呢,你娘呢?” “没在家,你是谁?”姜子枫护在弟妹面前,警惕的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我就等着她回来。”小厮拖了个凳子到他跟前。 姜子枫兄弟俩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拖了两个凳子远远的坐着。 姜淼淼不敢出气,怕给哥哥们惹祸。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大伯父和大伯母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来就朝着男人殷勤道:“刘老爷,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刘地主瞥了他一眼,“姜瘸子,你来做什么?” “我弟妹不在家,刘老爷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可别为难孩子。”姜云虎看了兄妹三人一眼,示意他们进屋。 “死瘸子,你是不是腿瘸了,眼也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为难孩子了?” 刘地主上前推了他一把,“滚开,别多管闲事。” 姜云虎身量比刘地主小许多。 被他这么一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柳玉娘连忙将他扶住。 刘地主在院里转了一圈,看到鸡笼子时,眼睛贼亮贼亮的。 吩咐手下,“去,把野鸡给我带走。” 话音刚落,关野鸡的笼子便被人抬了出来。 姜子枫一个箭步冲到刘地主面前,红缨枪对着他,“滚出去,休想带走我家的鸡。” “哟,小兔崽子气性还挺大。”刘地主退后几步,撇嘴一笑,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 “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拉下去.....这枪也不错。” 两个小厮上前握住枪杆,想从姜子枫手里夺枪。 一个小厮抱着他往后拽。 姜子枫咬着牙死死捏着枪,半分不让。 几人僵持不下。 没想到小孩力气这么大...... 门口站满了村民,却无人敢上前。 姜云虎上前帮忙,被刘地主一把推开。 姜淼淼替哥哥捏了一把汗。 嘴里叽哩哇啦的尖叫着,“娘亲.....娘亲快回来......” 忽然间,拽着哥哥的几人纷纷跪了下去。 姜淼淼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腿被碎石击中...... 第13章 何人在此撒野 “何人在此撒野?” 寻着声音望去。 门口的村民散开,露出个身姿矫健的女子。 女子眉目如画,英气逼人。 左肩上扛了把斧头,斧头上蹲了只朱红色雀鸟,十分罕见。 和它主人一样,目光犀利的看着众人。 斧头上还沾了几丝血迹。 背上的背篓里露出个猪头......挺大一个猪头,有些骇人。 “娘,你回来了......”姜子宴姜子枫看到陆青瑶回来,喜出望外。 姜淼淼挥舞着小拳头,龇着嘴伊哇伊哇的叫着。 陆青瑶缓缓放下背篓和斧头。 大步走到儿子面前,接过他手里的红缨枪,刺向刘地主。 只要再上前一步,利刃就能刺破他的喉咙。 “你是何人?来我家作甚?” 柳玉娘怕她吃亏,提醒道:“弟妹,他是桃溪村地主刘老爷。” 陆青瑶不以为然,“我管他是谁。” “我......你.......你先把枪放下,有话好好说。”刘地主语无伦次,后退了几步。 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姜老夫人信中可没提,这位京城来的名门淑女如此彪悍。 和乡下女人的彪悍是不一样的。 她身上,有一种行武之人的杀伐之气。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手上是沾过血的...... “刘老爷,有话就说,否则就从我家滚出去!”陆青瑶面容凝肃,冷冷说道。 刘地主感觉自己惹到刺头了,倒吸一口凉气。 伸手轻轻扒拉开枪头,温声细语道:“姜夫人,有话好好说,先把枪放下。” 陆青瑶收起红缨枪,瞪了提着鸡笼的人一眼。 那二人便匆匆丢下鸡笼,退到了刘地主身旁。 “说吧,说完快走,别耽误我孩子吃饭。” 姜淼淼看着冲她微笑的娘亲。 感觉她娘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不过今天的娘亲…..好飒。 娘亲威武!! 刘地主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姜夫人,我是来要账的,你夫君欠了我三百两银子,你看是不是该还了?” 三百两! 姜淼淼小脸都皱成一团。 赔了钱他们吃空气啊,该死的渣爹! 姜子宴姜子枫兄弟垂着头,眼里全是失望。 爹爹曾经在他们心中,还是个比较伟岸的父亲。 从一介清贫书生中脱颖而出,走到如今的位置,满身才华自是不必说的。 可经历了这些事后,慈父的滤镜碎了一地。 他们爹爹的人品确实不咋样啊! 自己欠下一屁股债溜了,还要娘替他背黑锅。 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枉为人....... “什么时候欠下的?可有凭证?”陆青瑶半信半疑,毕竟有欠大哥钱在先,她不由得有些信了。 “十......十二年前......”刘地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 手微微有些颤抖。 若这女子是寻常闺阁妇人。 来桃溪村这些日子,恐怕早都消磨得不成样了。 他再拿出欠条,一定逼得她乖乖就范。 可他和那位都失策了。 陆青瑶打开信纸一瞧,捧腹大笑了起来。 是姜云泽的字迹没错,纸也有些年头了。 刘地主被她笑得心里发慌。 “刘老爷可识得字?”陆青瑶收起笑容,认真问道。 “识得几个......”刘地主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识字和要债有何关系?识字不多也不耽误他数银子。 “你可听说过澄心堂纸?” 刘地主点头,“略有耳闻。” 还是儿子念书的时候,为他买文房四宝的时候听书肆老板提起过。 听说肤如卵膜,坚洁如玉,价格昂贵,只有王公贵族和名人雅士才堪拥有。 陆青瑶玩味的瞧着他,“那你可知,这欠条便是用的澄心堂纸?” 刘地主赫然一惊。 到底只能怪他见识少了。 只觉这纸好,没想到好的不是一点点。 也不知是那个老虔婆故意的,还是她比自己更加无知,认不得这纸。 陆青瑶无奈苦笑,“刘老爷,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有何目的?” 刘地主羞愧的瞧着她,“姜夫人想必都猜到了,又何须问我,我也是迫于无奈......” “今日是我对不住了,以后再不会打扰。” 还没等陆青瑶说什么,他便拱手告辞,领着人灰溜溜退出院中。 他怕再待下去,那女人一怒之下会把他腿卸了。 女人间的事,就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该掺和的。 太丢人了! 村民见无戏可看,纷纷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弟妹,你就这样放过他了?”柳玉娘还是第一次见刘地主,就这样夹着尾巴跑了的。 陆青瑶问:“这位刘老爷为人如何?” “贪财好色,放印子钱......”柳玉娘想了想。 “可有强抢民女,或是背了人命什么的?” “这倒是没听说。” 陆青瑶从儿子怀中接过姜淼淼,就见她眼神囧囧的看着自己。 糟糕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唤了两儿子过来,“还不快谢谢你们大伯大伯母的相护。” 兄弟俩随即朝姜云虎夫妻拱手行了个大礼。 柳玉娘有些难为情,连忙扶起他们,“不用不用。” 姜云虎一脸慈爱,“何须如此,都是一家人。” 他能如此说,陆青瑶就知道这夫妻俩已经放下芥蒂了。 说道:“大哥,我想这几日以姜家的名义,请桃溪村的乡亲们吃个饭,还有劳大哥大嫂帮忙操持操持。” 她来的这段时间观察过,桃溪村人不多,三五十户,若想在一个地方生存下去,得先了解这里的人。 “弟妹,你不会是想用这头野猪肉招待他们?”柳玉娘惊呼道。 “怎么可以,那些人平日可没少嘲笑你大哥......嘲笑咱们家贫。” 那些所谓的乡亲,还有不少嘲笑过他相公腿瘸的。 再一想到那篮子野猪肉,即将要到那些人的嘴里,她就心疼得不行。 若是不给他们,弟妹多少也会分他家一份。 “弟妹,别管你嫂嫂,她就是个眼皮子浅的,此事我定然会办妥。”姜云虎看了他媳妇一眼。 他心里明白,弟妹这是在帮他们夫妻撑腰。 两侄儿绝非池中之物。 他们一家迟早是要离开的。 恩义也好,威慑也罢,最终都是要落到他们夫妻头上。 柳玉娘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好,我帮你腌肉…..” 第14章 无知蠢妇 冬季大雪节气前。 是腌腊肉的最好时节。 小婴儿吃饱喝足,躺在摇篮里玩她的小铃铛。 “叮叮当当......” 又抬头看了会天上飘动的云彩,时不时从头顶掠过的鸟群。 鸟儿停在了她家院里。 停在了那棵光溜溜的桃树上,“啾啾啾......”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 她现在不止能听懂啾啾说话。 还能听懂别的飞鸟虫鱼和走兽言语。 啾啾,是她给丹雀新起的名。 此刻这只鸟儿正悠闲的与同伴唠嗑,桃树枝头停满了鸟雀。 就听得鸟儿你一言我一句的...... 【刘地主收到一封信,一个叫姜老夫人送来的.......】 啾啾,“信上说了什么?” 【刘地主傻儿子给他念的信......姜老夫人让他向姜夫人要债......还想让姜夫人卖身为妾......】 “信上还说了什么?”啾啾在树杈上,一会飞上,一会飞下。 【让刘地主毁了她名节......】 【让姜夫人回不去京城。】 姜老夫人? 莫非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祖母......她娘亲的婆母。 可恶的老太太,居然打娘亲的主意。 姜淼淼吓出一阵冷汗。 打了个冷颤,后背一阵温热。 她尿了...... 她不喜欢浸泡在尿液里,臭烘烘的。 张嘴便哭了起来。 找哥哥......换尿尿...... 姜子宴和姜子枫跑了过来。 “哥,你发现没有,淼淼比其它小孩都要干净,拉臭臭前要哭,尿了裤子也要哭......” “就是,轩哥儿都三岁了,身上还有屎尿味,妹妹就是香香的......奶香奶香的......”姜子枫抱起屁股湿漉漉的姜淼淼。 还不忘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大口。 姜淼淼止住了哭声。 深吸一口气...... 呸......尿骚味...... 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屎尿味,哥哥居然说她奶香奶香的。 看来哥哥们是真的很喜欢她。 娘亲不在家,哥哥们熟练的换着尿布,俨然成了两个带娃小能手。 村民走了之后。 娘亲就拉着大伯母进山了,美其名曰拾柴火。 几个时辰后。 她们回来了。 大伯母眉开眼笑,眼睛都快笑得掉到肉里。 放下背篓。 拿掉上面的柴火。 抱出来一个猪头,还有几大块肉。 油滋滋的肉......好肥的猪腿腿...... 娘亲居然藏私。 陆青瑶不会腌肉,这事自然就落到了柳玉娘头上。 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多肉了。 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抹了盐和佐料腌制后,拿到耳房小阁楼通风的地方挂了起来。 看着房梁下,挂着一条条的腊肉。 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姜子枫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姜淼淼开心的拍着小手,嘴里依哩哇啦的不知说什么。 陆青瑶留了些鲜肉招待乡亲们。 其余的放到锅里炼油。 炼油的间隙。 两妯娌便闲聊起来。 姜淼淼躺在娘亲怀里,竖起耳朵听着。 这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她一现代人的灵魂,困在个动弹不得的小婴儿身体里。 别提有多难受了。 每天不是听鸟儿言语,就是从娘亲和哥哥们口中获取对外界的信息。 所得实在有限...... “弟妹,那欠条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刘地主听了那澄什么纸的,便溜了?” 柳玉娘当时就好奇,这会子才空下来问。 姜淼淼也好奇。 陆青瑶笑了笑,“澄心堂纸如今售价几乎在百两银一张,子枫他爹存了一些,平时都舍不得用,十年前的借条用这纸,岂不荒唐.....” 她没有告诉柳玉娘,此事与她婆母有关。 太丢人了! 但姜淼淼结合先前鸟儿们的唠嗑。 一下子就明白了。 恐怕是那个无知的姜老夫人,看她渣爹收藏的澄心堂纸旧了。 便以为是不要的旧纸,找了人临摹儿子的字迹。 这才有了如此一出好戏。 无知蠢妇啊! 怪道人人都说要多长点见识,此言不虚。 简直是降维打击。 “啪嗒.....”柳玉娘手中的锅铲掉在了地上,嘴巴张的老大。 “百两银一张纸?” “黄金做的吗?是能当饭吃还是当水喝?” 她觉得不可思议。 陆青瑶笑而不语,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与这位妯娌相处。 这反应还怪可爱的。 柳玉娘:“弟妹,那欠条是伪造的是不是?” “嗯。”陆青瑶点头。 “别说姜云泽,就是十年前的刘地主,有钱都买不到这纸。” 柳玉娘叹了口气,“买纸那人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就是就是......他一定是被驴踢了。”陆青瑶轻笑出声。 姜淼淼也咧着嘴笑了。 “嫂嫂,家里只有野猪肉和鸡肉,恐怕是不够的,咱们带着孩子去摘些野菜,再到河里捞点鱼吧。” 陆青瑶看着一盆子的水芹菜发愁。 似乎还是不够啊。 “弟妹,咱就炖好肉,准备好豆菽饭,再捞些鱼,其余的,你大哥说他有法子。”柳玉娘拍着胸脯保证。 陆青瑶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相信了她。 二人将野猪肉炼干水份后,一块块放入陶罐,再倒入油将其淹没,密封起来。 腌了两罐。 柳玉娘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罐,还抱走了一个大猪蹄子。 这一日。 整个小山村上空都飘散着一股肉香。 油炸过的肉香,直冲鼻腔,很浓郁的香气。 惹得村里的狗狂吠。 娃儿哭闹。 姜云虎跛着脚一家家的去请客。 “张大婶,我那弟妹带着孩子回来了,明日想请大伙去吃席,肉和米都有,若家里有腌菜或拿手好菜,可以带碟子去。” “好好,老婆子我刚好摘了一些葵菜,明儿炒了带着去。” 老太太喜笑颜开,在小孙子脸上猛亲了一口,“娃儿,明儿有肉吃了。” 用野菜换肉,可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陈叔,我那弟妹带着孩子回来了,明日想请大伙去吃席,肉和米都有了,若家里有酒水,可以带点去。” “好好,老汉我酿了些山梨酒,明儿带些去。” 这年头,乡下地方,年景不好的时候,饭都吃不饱。 自然不舍得拿粮食酿酒。 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酿个野果子,桑葚酒,山梨酒。 还是十分常见的...... 第15章 吃席 新的一天。 姜家人起了个大早。 大宴桃溪村乡民。 就连一向卧病在床姜母,也被儿子背到了姜淼淼家。 此刻正靠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姜淼淼躺在摇篮里看着她。 老太太眉目慈祥。 伸出如同枯树皮一般的大手,拉着她粉嫩的小手。 对着小婴儿微笑,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姜淼淼也咧嘴笑了,也露出了粉粉的牙床。 一老一少,咯咯地笑着。 画面十分温馨。 姜家兄弟想起了外祖父外祖母。 他们此刻若在。 也会这般逗妹妹笑,疼爱妹妹的。 姜淼淼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记忆中背有些微驼,蹒跚向她走来的老太太。 似乎每个人儿时的记忆中,都有这样一位老奶奶。 或慈祥或严厉......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包括姜子枫姜子宴。 洒扫,劈柴,喂马...... 喂姜淼淼...... 喝奶饿的快,阿娘炒了米糊糊给她,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喂一次。 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 打着嗝,“嗝…..嗝……” 大伯父在院里临时起了个灶。 灶下柴火熊熊燃烧着。 灶上搭了口锅,好大一口锅。 锅里炖着野猪肉,咕噜咕噜的,即便盖着盖子,香气依然飘满了整个桃溪村。 太阳渐渐西沉。 乡亲们闻香而来。 院里摆了长长的桌子。 男女各一桌,男女不同席。 陆青瑶还担心菜肴不够,结果就看到乡亲们进来时,每人手上都端了一碟子菜。 或是拿了一瓶子酒。 她开怀的笑了。 桌上各式各样的野菜,有煮的,炒得,凉拌的....... 有桑葚酒,山梨酒,梅子酒..... 还有姜子枫和姜子宴兄弟捞的小鱼。 此刻,已经被柳玉娘炸的焦香酥脆。 不一会功夫,长长的桌上就是密密麻麻的菜肴。 一盘叠一盘...... 陆青瑶和儿子们都看呆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热气腾腾的乡宴。 主人家只准备肉食和主食,其它全是宾客自带。 省钱啊! 小孩们馋得口水直流,偷偷伸出手去抓。 被一筷子打了回去。 随着一声,“开席咯......” 小家伙们欢呼了起来。 姜淼淼躺在娘亲怀里,眼珠子骨碌转着,四处张望。 好多人,好多人头! 每个人进来都要瞧她一眼,夸上几句。 有的还给她带了礼物。 自家孩子玩过的布娃娃,小木马,田螺串成的珠串,竹编的小动物...... 不得不说,这些乡亲还怪好的咧。 娘亲今天没空给她抹鸡苦胆,她又开始嗦起了手指头。 陆青瑶问道,“刘老爷家怎么没来?” “姜夫人,你听说了吗?刘地主家傻儿子要娶媳妇了,原本想娶镇子上张员外家的三姑娘,但那姑娘要死要活,就是不愿意嫁......” 柳玉娘在陆青瑶耳边小声道:“说话的是村里的长舌妇王婶婆,也是拉线保媒的。” 陆青瑶会意点了点头。 乡亲们议论纷纷…… “我也听说了,虽然张三姑娘是个庶女,但样貌生的美,做得一手好女红,镇上人家求亲多了去了,怎会瞧得上刘傻子?” “可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嘛。” “就是个庶女,怎的还挑三拣四的,莫不是个天仙?”男宾席不知谁说了一嘴。 院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难不成这位张三姑娘,还想做官太太不成?” 王婶婆:“你说对了,她瞧上了镇上书肆孙掌柜的小儿子,那位可刚考了秀才,前途无量啊!” 原本埋头吃饭的陆青瑶一家,听到孙掌柜,忽的竖起了耳朵。 孙掌柜看着像是读书人。 还与崔老先生关系匪浅,想来是有些背景的。 陆青瑶拉着身旁柳玉娘问道:“嫂嫂,那位孙掌柜到底是何许人也?你可知她来历?” “听说原先是崔府的门客,后来崔先生告老还乡,他也就跟着回来了,自己在镇上开了个书肆。”柳玉娘也是听相公说的。 她的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从不关注这些。 但相公喜欢看书,也会教巧姐儿习字。 她便耳濡目染也听了一些。 众人又问:“王婶婆,难不成张家让你去说亲了?” “可不是,但是孙掌柜没瞧上他家,人家孙掌柜可说了,他的儿媳不拘家世如何,但要通文墨,要知书识礼的……” “也是,孙家到底是书香门第,岂会看上个文墨不通的庶出小姐。” “王婶婆,刘地主最后让你去哪一家说亲了?” “不可说不可说......”王婶婆瞟陆青瑶一眼。 给陆青瑶看得莫名其妙。 她垂眸看着怀中的娃,小丫头正露着牙床冲着她笑。 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岔了。 她娃还小呢。 当天夜里。 姜淼淼就憋红了小脸,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嗷嗷的哭着。 她肚子疼。 胀气….. 一定是贪吃惹的祸,积食了。 完了! 古代可没有急诊能跑,难受..... 幸好娘亲是有经验的。 被娘亲揉着的小肚肚,似乎没那么疼了。 两哥哥听到动静也起来帮忙。 按娘亲的嘱咐。 从房屋后扯了些香苏草,烧了炉子,熬煮了水,喂姜淼淼喝下。 “噗嗤.....噗嗤......” 姜淼淼感觉肚子通畅了许多。 舒服了一些。 折腾了大半夜,全家一觉睡到天大亮还未起。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陆青瑶抱着姜淼淼去开门。 推开门,便看道柳玉娘母女红着眼眶站在门口。 陆青瑶一愣,“快进来,屋里说。” 一到屋里,柳玉娘就拉着陆青瑶的手,“弟妹啊,你可得帮我劝劝巧姐儿......” 陆青瑶问:“这是怎么了?” “刘老爷让王婶婆来提亲,想让巧姐儿嫁给他儿子,我觉得这门婚事不错的,可巧姐儿说死都不同意。” 柳玉娘说着就要去扭女儿的耳朵,被陆青瑶拦下了。 姜淼淼勾起头,瞧着大伯母身旁的巧儿姐。 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居然就要谈婚论嫁了。 没想到的是。 那老头居然把主意打到巧儿姐头上。 想起刘地主和姜老太密谋的事,姜淼淼就觉得恶心。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娶了那么多小老婆。 儿子还是个傻的。 这样复杂的人家,巧儿姐怎么能去。 这模样去了,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大伯母也是,怎会如此糊涂。 竟要把女儿推进火坑。 不知是贪财,还是无知...... 第16章 竟是火坑 “大哥怎么说?” “相公他.....不同意……”柳玉娘揪了揪帕子。 陆青瑶叹了口气,“嫂嫂,你如何会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不好吗?刘家哥儿可是家里的独子,将来刘家必是要传到他手里的,巧姐儿若是嫁过去,将来可就是当家主母了。” 柳玉娘这些年是真的穷怕了。 但凡家里能富裕一点,她也不想把巧姐儿嫁给个傻子。 “可乔姐儿才十二啊,离及笄都还有好些年。” 陆青瑶无法理解,都说乡下女娃亲事定的早。 甚至还有童养媳的。 可这未免也太早了些,都还只是孩子。 柳玉娘摸了摸女儿的头,“不小了,在青石镇,女娃子十二三岁定亲的可大有人在,那张三姑娘也只比巧姐儿大一岁,不都开始说亲了。” 陆青瑶这就有些无奈了,地方风俗是这样。 她也改变不了。 但刘家怎么看都不是好归宿。 那刘地主眼高于顶的模样,能瞧上巧儿。 恐怕是因为巧儿识字,想气气拒绝他们家的张三姑娘。 二来他儿子那样,想说门好亲事也不容易。 三来嘛,应当是看中姜云泽这层关系。 哪怕没什么交集,也能借着他的关系,在外边狐假虎威。 “嫂嫂,可人人都说刘家儿子是个傻的,你当真狠得下心,将巧姐儿的终身托付给他?” 说到这,姜巧儿哭的更伤心了。 看着她娘,一脸决绝,“娘,婶婶,我不嫁.......死都不嫁,若是再逼我,我就去庙里当姑子。” “你不嫁,难道还想让你爹和我养你一辈子不成?” 柳玉娘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气得习惯性伸手去扭姜巧儿的耳朵。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嫂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小姑娘的刚烈,也令陆青瑶意外。 她把人拉到另外一边,自己隔在两人中间。 让姜子枫给她端了婉茶。 “大嫂,姑娘大了,也是好面的......” 柳玉娘这才收敛了怒气。 姜淼淼躺在她娘的怀里,咿咿呀呀的喊着。 亏她前几日还夸大伯母呢。 原来是个糊涂蛋。 希望娘亲能一棒子敲醒她。 陆青瑶:“嫂嫂,我且问你,刘家给了你多少聘礼?” “一百两银!” 柳玉娘觉得很多很多了,这十里八乡能给到这个聘礼的没几家。 别家都给不了这么多,寻常人家二三十两都顶天了。 从前姜云虎娶她,才给了五贯钱做聘礼。 主要是乔姐儿嫁到刘家,离家近,日后还能帮衬下家里。 她也能时常看到女儿。 当然,这些都是她不能同弟妹说的。 陆青瑶也不知乡下地方的习俗,可大嫂若只是为了那一百两嫁女。 她是万万不能苟同的。 “嫂嫂,刘地主家的情况,你具体清楚多少?你可有想过他为何愿意给那么聘礼?” 我知道。 有十个妾室,十五个女儿...... 姜淼淼咿咿呀呀的喊着。 是啾啾说的。 啾啾在这里有一个强大的鸟群网络。 家家户户门前门后屋檐下,总有那么几只鸟雀飞来飞去,跳上跳下的。 你以为它们在嬉戏吗? 不。 它们都是啾啾的探子,是偷窥者。 柳玉娘以为弟妹是想帮自己参谋,遂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 “桃溪村一半以上的田地,还有刘府后边的山头水渠,也是他家的,在镇上还有个布庄和粮铺......” 自然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 不然她怎会如此心动。 “我说的不是这些,是刘家后宅情况。”陆青瑶作为过来人。 比谁都清楚,作为女子,出嫁以后,后宅斗争才是最要命的。 她和儿子能活到现在,那都是血的教训。 柳玉娘哑然。 她知道刘家妾室女儿众多,但具体多少,还没细细探查过。 “大嫂,你不妨去打听一下。” “我知道。” 身旁传来姜巧儿细弱的声音。 村里有个与她玩得顶好的姐姐,是刘老爷的十姨娘。 是被他父母以二十两银子卖掉的。 就经常跟姜巧儿诉苦。 “婶婶,刘老爷有十个妾室,十五个女儿,其中有五个女儿已经出嫁,还有十个女儿,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一岁......” “刘四姑娘的夫君是个穷秀才,几乎都靠刘家养着。” 陆青瑶听着都头皮发麻。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得多少台戏了。 傻子她娘估计是个软弱的。 否则,怎么会容许家里养着嫁出去的庶女和她夫君。 “嫂嫂,你也听到了,刘家后宅的情况如此复杂,女子多的地方岂会没有争斗......” “更何况刘家十个女儿未出嫁,就要准备十份嫁妆,将来若是刘地主夫妇去的早......” 当然,她也没有咒人家的意思。 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这些事迟早都要落到刘家哥的新妇身上,将来指不定还得帮小姑子们筹办婚事......” 说到这,柳玉娘眸中已全然没了期盼的眼神,面色十分难看。 或者花那么多钱娶进去的媳妇的给他们全家当牛做马! 陆青瑶又继续说,“嫂嫂,你不想想,巧姐儿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如何能镇得住那些妾室?若背后无所依仗,又如何能坐得稳当家主母?” 柳玉娘脸色煞白。 “我......我真的没想过那么多,也没想那么长远......” 难怪相公也不答应。 如今看来,刘家再富庶,对巧姐来说,竟是火坑。 “我不逼她了.....”柳玉娘喃喃自语。 “只是张婶婆说,若不嫁,就让相公在三天内还清所欠银两。” 若是从前,陆青瑶指甲缝里都能露出来。 可她前些日子买了太多布匹,又买了米面。 这会子还真拿不出来。 “嫂嫂,你绣的香囊帕子卖得如何了?” “绣了十几块帕子,得了一贯钱,加上你给我的发簪和之前剩下的银子,总共也不过十两银,远远不够的......”柳玉娘扒着手指算了半晌。 姜淼淼没想到古代的钱也这么难挣。 她骨碌转着眼珠子,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视线扫到墙上。 一片青竹映入眼帘。 呵呵…… 姜淼淼看向画,咿呀咿呀的叫了起来。 渣爹的字画...... 据她观察,这个年代的书法字画都是很昂贵的。 一本《三字经》都要五六十文。 都够买只鸡了。 更何况,这画是她那个当大官的渣爹所绘。 怎么也得卖个十几二十两吧...... 第17章 用画换钱 姜淼淼伸出小手。 嘴里咿呀咿呀的喊着。 眼睛直直的看着墙上。 陆青瑶寻着女儿的视线看去,墙上是一幅翠竹图。 心中窃喜。 她怎么没想到呢? 小家伙可真是她的福星,吧唧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转头对柳玉娘道:“嫂嫂,有办法了,我们把这几幅画卖了就能还钱了。” 柳玉娘半信半疑,“真的?弟妹莫要骗我。” 这些字画看起来并不新,甚至都有些掉色了。 真能卖钱? “自然是真的,你先找张婶婆去把那婚给拒了,今晚来家里拿银子。”陆青瑶嘱咐她,此事宜早不宜迟。 姜云泽从前画的这些丹青,从技法上来讲,是不如后期画的好。 笔墨和纸张用的也是极为普通的宣纸。 但这些都不要紧。 重要的是它们都是出自姜云泽的手笔。 就是不知他的字画,在这乡下地方值不值钱? “娘,我抄了二十本书,应该能换得一两银,您顺带拿去换了钱给大伯母吧。”姜子宴兄弟俩把书抱了出来。 陆青瑶也没说钱太少,远远不够还的话。 小孩子一片心意,先换了再说。 翻开历书。 离腊月初五还有两日。 宜出行,纳财...... 先把书送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到崔先生。 送走了柳玉娘母女。 陆青瑶一家便准备出门,因着宴请乡民,米面也快吃完了。 就连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也宰了。 得再去买几只。 姜淼淼夜里没睡好。 这会子,正躺在她大哥怀里呼呼大睡。 半张着小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肚子又饿了,小婴儿饿得快。 一睁开眼。 便看到上次那个老头朝着她笑。 姜淼淼以微笑回之。 “夫人,你这闺女好聪慧。”孙掌柜夸赞道。 “孙掌柜谬赞了,才两月的娃儿,能看出什么?” 陆青瑶谦虚的笑了笑,琢磨着怎么开口提卖画的事。 毕竟上次才和他说过,自己不认得姜云泽。 这会子又来卖他的字画。 岂不是无法自圆其说。 孙掌柜收了姜子宴抄的书,给他结算了银子。 “夫人,一千二百文,收好了。” “多谢!”陆青瑶接过铜钱,又递给小儿子,“宴儿,你自己的钱自己收着。” 孙掌柜也见怪不怪。 毕竟这孩子都能挣钱了,自己存着也无可厚非。 孙掌柜看陆青瑶似是有话想说,便以为她是想问崔老先生。 “夫人,原先同你说的崔先生初五会过来,如今恐怕是来不了了......” “为何?”陆青瑶和姜子宴同时问道。 “说来也不巧,这马上就要到年关,崔大公子派人来接崔家二老回京过年,明日便要启程,这师恐怕就拜不成了!” 孙掌柜也很遗憾。 这位小公子如此的资质,若能拜得崔先生为师。 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不知崔先生年后还回来吗?”陆青瑶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这事。 她之所以千里迢迢来青石镇。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冲着崔先生来的。 “不好说,崔先生儿子都在京城,听说他二儿媳还生了个小孙孙,这不赶着回去看嘛。” 孙掌柜看母子几人一脸失落,连忙安慰道:“夫人也别灰心,即便崔先生不回青石镇,你们也可以去京城找他的......” “鄙人曾向老先生提过一嘴,老先生也想见见小公子......” “多谢孙掌柜!” 姜子宴看了他娘一眼。 回京是不可能的。 京城已容不下他们了。 陆青瑶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姜云泽的字画拿了出来,“孙掌柜,劳烦您帮忙看看,这些字画能值多少钱?” 她找遍了整个屋子,只找到了两幅字帖和一幅翠竹图。 孙掌柜打开字画时,眉头微蹙,“夫人当真要卖了这些字画?” “卖吧!”陆青瑶也不在乎能卖多少。 只要能解燃眉之急就成。 她只是好奇,孙掌柜居然不问她字画的来历。 孙掌柜却隐隐有所猜测。 他询问过崔家京城来的下人,得知镇北大将军陆淮安一家获罪流放。 如今只剩了一个外嫁女。 而那陆家嫡女嫁的人,就是礼部侍郎姜云泽。 想来,面前这位,便是那落了难的姜夫人了。 “夫人,我也就直说了,姜大人的字画虽然很受年轻学子们喜爱,但这几幅因收藏不当,还是有些受潮了,价格便有些折了…..” “孙掌柜,您开个价吧。” 陆青瑶其实并不清楚,姜云泽的字画到底能值多少钱。 心中期许并不高,一二十两也成。 “一百两。”孙掌柜卷起了画轴,“夫人,老夫只能开到一百两,您看要不要卖?” “卖,当然卖!”这有些出乎陆青瑶的意料。 没想到姜云泽的画,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挺值钱的。 若是曾经,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可放到青石镇。 普通人家一日的收入百文都不到,这样一对比。 这一百两银就是天价了。 “掌柜,能否全换成碎银?” “当然可以。”孙掌柜看这一家人脸上透出的喜色。 有些不解。 堂堂的侍郎夫人,何故落魄至此? 姜子枫姜子宴第一次知道,他们爹爹的字画如此值钱。 都后悔没有偷偷拿一些出来。 但更高兴的是,巧儿姐不用嫁给刘傻子了。 姜淼淼玩着手里的小布偶。 眼珠子咕碌的转着。 不以为然。 她一算。 渣爹的字画也就才三十多两一幅。 若是新作放在京城,估计也就百来两一幅。 不贵......一点都不贵...... 她曾看过研究。 古时的收藏界,一幅普通的字画大概在几十两到几百两银子不等。 至于名人名画,怎么的也得上千两文银。 渣爹的水平应该是中偏上吧。 收了银子。 似乎娘亲和哥哥们都忘了没能拜师的遗憾。 大买特买...… 大哥二哥各得了二两银子。 大哥到铁匠铺打了把剑。 二哥买了新书。 娘亲花了三两银,买了一石粗粮,两石细粮。 准备把家里新挖的地窖装满。 又花了三百个大钱,买了六只母鸡。 临走的时候,又到糕点铺子买了山药糕。 姜淼淼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娘。 娘亲......我的呢,我的呢...... 不能因为我没长牙,就不给我买啊。 陆青瑶捏了捏她的小脸,温柔的笑道:“淼淼还小,娘亲替你存着......” 姜淼淼扁着小嘴不乐意了...... 第18章 买只羊吧 “娘,给淼淼买只羊吧,这样就可以日日喝羊奶了。” 姜子宴远远看到城门外有人卖羊。 “没错,等淼淼不喝奶了,还可以吃羊肉。”姜子枫看着几只肥羊,仿佛是看到了炙羊肉。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姜淼淼:...... 姜子宴踮起脚,搂着他哥的肩,“哥,你再吃再吃,就要变成球了。” “哪有?”姜子枫白了他一眼。 陆青瑶看到一只肥硕的母羊,旁边是几只半大的羊。 “老乡,这头母羊怎么卖?” 老汉一听不是本地口音,看了她一眼,“大的六两一头,小的三两一头。” 陆青瑶随口一问,“可以便宜些吗?” “算了,天快黑了,我要赶着回家,算你五两吧,我这羊可好着呢,错过可就没了......” 【骗子骗子,他卖别人都是三两银子.....】 啾啾停在羊背上叫着。 陆青瑶以为它选中了这只。 便欣然答应了,掏出银子,“那就这头吧。” 姜淼淼在哥哥怀里蹭来蹭去,咿呀咿呀的叫着。 娘,骗子......这人是骗子...... 奸商...... 姜子枫摸了一把她屁股,抬声道:“娘,淼淼饿了,我们买完快回去吧。” “好,这就走。” 姜淼淼:...... 老汉从羊圈里套了羊出来,把绳子递给娘亲。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姜淼淼叫声越大,她娘付钱的动作越麻利。 小婴儿急得手舞足蹈。 哎! 没力气,算了,不叫了! 白白被人宰了二两银子。 有些心疼。 那可够买三四十只鸡了...... 果然,不论古今,哪里都有欺生的。 该死的奸商..... 暮色笼罩下来。 “轱辘轱辘.....”车轮的轱辘声。 偶尔还传来几声鸦雀叫声。 “咕咕咕……” 姜淼淼被大哥紧紧抱着,倒也不觉害怕。 “娘,我们为何要等到天黑了才回家?”姜子枫问。 姜淼淼也好奇。 这古代没有路灯,行夜路都要靠着月光或是灯笼。 万一再跑出个野兽,那得吓死个人! “哥,你想不想被人围观?”姜子宴看着傻乎乎的哥哥。 稚嫩的声音却说着坚定老成的话。 “你看村口那些大爷大娘,哪日吃完饭不是在村口摆龙门阵,若是被他们瞧见了咱们这一车子东西。” “恐怕明日咱们家买了多少粮,多少只鸡,多少块山药糕,都会被传遍全村......” “到时候借钱的,借粮的,恐怕要把咱们家门槛踩破的。” 姜子枫看着小他三岁,往日躲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屁孩。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姜淼淼就十分吃惊了,张大着没牙的小嘴巴,看着她二哥哥。 七八岁不是小男孩调皮捣蛋的时候吗? 二哥居然懂那么多。 有那么一刻,姜淼淼都怀疑二哥是不是和她一样的。 轱辘轱辘...... 马车驶到了家门口。 柳玉娘母女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他们拉着一车东西回来,车后还拴了只羊。 便知卖了个好价钱。 匆匆上前,“弟妹,如何了,换了多少银子?” “嫂嫂,进屋说。”陆青瑶抱着女儿进了屋。 兄弟俩把马车停在院中。 “换得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些米面,添置了些年货,还剩三十两。” “这么多!”柳玉娘母女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若知道这破屋中竟有这么值钱的两幅画。 恐怕早被人偷走了。 也幸好房子破,才没人打主意。 陆青瑶从包袱中拿出十五两给柳玉娘,“嫂嫂,你再添置些拿去还了刘地主,日后就不要再向他借了......” 姜淼淼看着她娘。 不是一百两吗? 怎的变成五十两了。 一定是怕吓坏了大伯母。 “弟妹,多谢你......”柳玉娘拉着姜巧儿千恩万谢,“我们会尽快还你的。” “嫂嫂,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慢慢还,不打紧的。” “先还了刘地主要紧......” 想都不用想,柳玉娘当初恐怕只借了十来两。 结果利滚利,就滚了这么多。 “弟妹,那我们先回了,这就去刘家还钱。”柳玉娘也没有多做停留,拉着姜巧儿就要走。 走到院中看到两兄弟正在挤羊奶。 随口问了句,“弟妹,这样是多少银两买的。” “五两银子。” “什么?”柳玉娘走到羊跟前,上下左右瞧了瞧,摸了摸,“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骗你?” 被骗了? 陆青瑶一头雾水。 姜淼淼躺在娘亲怀中,勾着头听着。 柳玉娘怒不可遏,“这羊最多三两银子,你听我的,明儿去把钱要回来,那人说不定还在那。” 二两银子。 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得绣个把月,绣二三十条帕子才能赚到的钱。 怎能让别人轻易骗去了? “弟妹,我明天跟你去要,黑心肝的,竟敢骗到你头上来了,若让我逮到那人,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嫂嫂莫要气,我明儿就去把钱要回来。” 原本有些气恼的陆青瑶,看柳玉娘比她还气。 好像被骗的那个人是她。 心中的那点郁闷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母俩临走时,又给她们捉了只鸡。 带了包山药糕。 这夜。 陆青瑶领着三孩子早早歇息下了。 打算天一亮,就到镇子上瞧瞧。 说不定真能要回银子。 哪知才睡下一会,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咕咚咕咚......” 不像人敲门的声音。 “咩咩咩......咩咩咩……” “娘,好像是咱家羊叫了,会不会是黄皮子又来了?”姜子枫说着就要起身。 陆青瑶心中一紧。 今天才买了那么多鸡,不会真的有黄皮子吧? 一骨碌起身,把姜淼淼抱到兄弟俩床上。 “娘去瞧瞧,你们看好妹妹。”披了件衣裳,拿着红缨枪就出去了。 姜淼淼也想去。 揪着二哥的袖子,咿呀咿呀的叫着。 姜子枫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拍着,“淼淼别怕别怕,哥哥保护你......” 姜子宴一脸无奈,“淼淼,外面冷,你不能出去。” 姜淼淼:...... 大哥疼她,但似乎二哥更懂她...... “咩咩咩......” “咩咩咩......” 似乎好多羊在叫..... 第19章 塞翁失马 “枫儿,你们要不要出来看看?” 娘亲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要看.....要看...... 姜淼淼咿呀咿呀的叫着。 娘亲将她抱起。 透过烛光,姜淼淼看到她娘脸上的笑容。 看来是喜事了...... 莫非黄皮子又给她家送鸡来了? 来到院中。 羊....... 好多羊....... “咩咩咩......” 大大小小一群羊,全都围着那只母羊。 姜淼淼张大了小嘴。 勾起头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六....... 八只羊。 她家凭空冒出了八只羊,太不可思议了!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塞翁失马...... 姜子枫姜子宴出来一看,呆愣在那里。 “娘......这......这哪里来的羊?” 姜子枫跑到院中,左摸摸右摸摸。 光滑的皮毛,温热的触感...... 的的确确是羊。 不是做梦....... 抱起一只小羊开心的转了个圈圈。 姜淼淼看她大哥这样,都有些脑仁疼。 姜子宴看着这些羊就觉得眼熟。 倒不是这些羊长的多么奇特,而是这几只羊,不论是大小还是数量,都和昨儿个看到的一样。 “娘,这是昨天那些羊?” “我看着像,这些小的估计是寻着母羊的气味来的......”这是陆青瑶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若她猜的没错。 恐怕是昨儿那人赶羊回家的时候,这些小羊就偷偷溜了。 再寻着母羊的气味找到这。 “娘,那人不会找过来吧?”姜子宴看着大哥那样。 怕他白高兴一场。 “不好说......”陆青瑶抱着姜淼淼回了屋,“都回去睡觉吧!” 万一赶羊的人发现,后边跟着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人不来,羊就是她家的。 人来了,那被骗了的钱就能要回来。 总之都不会吃亏。 眼下就是守株待兔了...... “姑姑喔.......” 公鸡打鸣了。 天亮了。 柳玉娘夫妻起了个大早。 叫上王婶婆,抱着银子就往刘家去。 王婶婆边走边苦口婆心劝着。 “巧儿她爹娘啊,你说你们怎么就不开窍呢,刘家可是咱桃溪村最富庶的人家,这乔姐儿嫁过去了,便是刘家长媳,未来的当家主母了......” “将来也能帮衬帮衬家里不是,你家那屋也该修修了,不然轩哥儿日后如何娶媳妇?” 柳玉娘沉着脸不说话。 若是这些话放在前几日,她一定心动得不行。 可昨儿听了陆青瑶那一席话之后。 这会子只觉王婶婆聒噪得很。 一句也听不进去。 拉着相公加快了脚步。 王婶婆迈着她的小碎步,追了上去,“我看那姜老二也是指望不上的......” “你瞧瞧,那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他要帮早帮了......” 王婶婆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巧儿她娘,话说住在姜家院子的那个女人,到底是姜老二的妻还是妾啊? 怎的独自带着孩子回来的,我瞧着她也没比我们乡下人过的好,是不是被姜老二赶出来的?” 原本沉默不语,只想还了钱走人的柳玉娘,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 停下脚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莫要胡乱编排人,我弟妹就是正妻,她是回来看我们的,是带孩子回来求学的......” 求学这话,她是从姜子枫口中得知的。 她心里也好奇。 可相公不让问,弟妹也不说。 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管姜老二如何,这个弟妹他们夫妻俩是认的。 邻里邻居的,柳玉娘也不想同王婶婆翻脸。 只道:“王婶婆,我可是个护短的人,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我弟妹,别怪我跟你急。”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王婶婆谄媚的笑着,想上前去拉柳玉娘的胳膊。 被她躲开了。 “你家巧姐儿的事不如再考虑考虑,的确是门好亲事。” 马上就要到刘家了,柳玉娘不想她再喋喋不休的说下去。 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王婶婆,你到底收了刘家多少银子?刘家妻妾成群,你不是不知,这巧姐嫁过去能落得什么好?” “这些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王婶婆咂了咂嘴。 好似不认识柳玉娘似的,这才过了一天,翻脸就跟翻书一样。 她前儿个上门说亲时,这人分明是两眼泛着光的。 柳玉娘夫妻还钱时。 刘地主脸黑得跟木炭似的。 紧紧捏着手中的银子,指痕都落在了银锭子上了。 他没想到会被拒绝。 若不是看在姜巧儿识得几个字的份上,他才瞧不上那个干瘦的丫头。 刘地主眉毛一挑,“姜瘸子,这钱借了这么些年,你怎么如此天真,还以为是原来的十五两?” 柳玉娘一听就不乐意了。 “刘老爷,你前些天可说过就还十五两,不收利钱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笑话,若是成了亲家,自然不收,如今只能公事公办了。” 姜云虎并不意外。 人家怎么都要刁难出了气才肯罢休。 所以之前没拿出的五两利钱,这会子才拿出来,“刘老爷,这下成了吧!” “不成,这又过来了好几个月,早已不是原来的价了,得加......”刘地主带着几丝嘲讽的神情看着他。 姜云虎蹙眉,“加多少?” 才过来了两个月,他就不信了,这人还能狮子大开口。 “加二两银。”刘地主瞥了他们一眼。 穷鬼,看你们该如何? 柳玉娘陡然起身,瞪着他,“刘老爷,你这不是仗势欺人吗?我要去官府告你.....” “仗势欺人又如何,这钱是你们心甘情愿借的,又不是我逼你们的。”刘地主大笑起来。 脸上的肥肉都在抖。 “一月一两银的利钱,这跟放印子钱有什么区别?”姜云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嚣张,“刘老爷,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大不了你去告我啊!”刘地主肆无忌惮的嘲讽道。 女儿是知县的妾室,几两银子的事,知县还不至于不给他面。 姜云虎咬了咬牙,“好,加了这二两利钱,所有的账就一笔勾销,刘老爷,说话可算数,” “算数。” “要钱可以,但是得当着全村人的面还......” “你威胁我!”刘地主面色一变。 姜云虎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让大伙儿帮我做个见证,这有什么错吗?” 刘地主咬牙切齿的瞧着他。 这事要摆到台面上去。 不得被村里的长舌妇议论成什么样。 一两的利钱,说不得要被她们说成好几两。 那以后他这生意还做不做的? 第20章 做贱妾好了 “咩.....咩.....” “咩.....咩.....” 姜淼淼一家今儿哪都没去。 准备守株待兔。 陆青瑶在前院摘菜。 姜淼淼被哥哥抱着在后院看羊。 小孩都很喜欢羊咩咩。 哪怕内里不是小孩的姜淼淼也不例外。 手里拿着根草摇摇晃晃。 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 过来......吃草...... 她想喂羊。 “咚咚咚......” 有人来了。 兄妹几人跑到了前院。 幸好。 是大伯母,不是那买羊的人。 柳玉娘昨晚说好的,要陪陆青瑶去镇上要钱。 也想来同她这个弟妹诉诉苦。 白白多拿出去一两银子,她都快心疼死了。 陆青瑶只静静听着。 却并不意外。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借给柳玉娘十五两,而不是十两,就是怕那刘地主不会善罢甘休。 多点银钱在手,有备无患。 只要能拒了婚,摆脱刘家纠缠便成。 但以柳玉娘嗜钱如命的个性,恐怕要省吃俭用一段时日了。 “嫂嫂,消消气,还清了就成,日后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欠别人的。”陆青瑶安慰道。 说来桃溪村之所以这么穷。 恐怕村民赚的钱,多半全进了刘地主的口袋了。 柳玉娘听了她的话,心里好受些了。 可还是有些发愁,“弟妹,可我还欠你的......” 她再怎么贪财,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占人便宜的人。 弟妹不催,她们夫妻也是要尽快还的。 陆青瑶见她这样,拍了拍她的手,“嫂嫂,不急,慢慢还,我不收你利钱,想借到什么时候都成。” 她本没打算让大哥大嫂还的。 可她怕钱来的太容易了,反倒让他们生出了懒惰之心。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玉娘突的站起,“走吧弟妹,我陪你去镇上找那牧羊人。” 今日舍了财,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把那二两银给要回来。 一副不要回来誓不罢休的劲。 “嫂嫂,不用去了,我带你看个东西。”陆青瑶领着她往后院去。 姜淼淼也被哥哥抱着跟了上去。 她就喜欢看大伯母惊讶的样子,每次都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似的。 太逗了! “这......这......哪来那么多羊?”柳玉娘瞪大了眼,张大着嘴。 姜淼淼盯着她的嘴看。 养牲畜的地方就是虫蚁多。 冬日也不例外。 有只虫虫在她面前飞来飞去。 飞啊飞….. 差一点,那只虫就飞进去了...... 柳玉娘回过神来,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陆青瑶。 她见过弟妹宰野猪肉的场景,那动作熟练利落。 饶是她不懂,也知道弟妹是有些身手的。 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宰杀了两头野猪。 可想而知。 有多厉害! 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时常成群结队的,性情又暴躁。 攻击性可不比熊瞎子弱。 陆青瑶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有些哭笑不得。 解释道:“嫂嫂,这些羊是闻着母羊的气味跟着来的,估计那牧羊人这会子正四处寻它们呢。” 柳玉娘一听,松了口气。 数了数,八只! 小是小了些,但也值八九两白银的。 她拉着陆青瑶的手,郑重其事道:“弟妹,你这几日都不要去镇上了,若是可以,门也不要出,若是想买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帮你买。” “嫂嫂......这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吧。” “你听我的准没错,这羊是自己跑来的,都是那个奸商的报应,绝对不能让他要回去。” 柳玉娘说着话眼睛却在那一个个的羊上打量。 心里盘算着长大变成肥羊后,能卖多少钱。 陆青瑶笑而不语。 挤了些羊奶给她带回去。 这会儿不止孩子能喝上羊奶,大人也能喝上了。 日后还会更多。 可以做成羊酪。 再甚者,还可以做成奶中珍品醍醐。 柳玉娘自打看到这些羊之后,就把先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有个人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这么多年来。 都没人敢在他地盘上撒野。 这姜家是第一个。 刘地主从银子中拿了一锭递给王婶婆。 “刘老爷,老婆子我没办成事可不敢收......”王婶婆诚惶诚恐,不敢接。 这位主的银子可不是好挣的。 “收着吧,我还有别的事让你做。”刘地主嘴角浮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王婶婆看得心里直突突,但还是上前接了银子,“老爷请说。” “王婶婆,你可知姜瘸子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听得柳氏说,是她那弟妹借给她的......也就是京里来的那位......” “成,我知道了,姜家丫头不是金贵嘛,既不愿意做正妻,那就......让她做贱妾好了......” “没了名节,看他姜瘸子还如何嚣张?” 见王婶婆不动,他一脸不悦,“愣着做什么,嫌银子不够?” 又从盘中拿起一锭银子丢给她。 王媒婆连忙接住,吞吞吐吐道:“刘老爷,老婆子只是怕那姜老二媳妇......毕竟.....她男人还在京里做大官......” 她看出来了,姜老二媳妇是个厉害的,又护着姜瘸子一家。 要是让她知晓了。 怕自己会像那头野猪一样,被她大卸八块。 “怕她作甚!”刘地主轻哼一声。 “一个被姜老二赶出来的弃妇,娘家也没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如何蹦跶?” 他自那日吃瘪之后,就找人打探过。 这位所谓的侍郎夫人,是被赶出姜家,才来的桃溪村。 背后已无依仗。 侍郎府如今抬了一位妾室为平妻。 这位恐怕是再难回去了。 王婶婆一听这话,八卦的劲就上来了。 “刘老爷可是知道什么?” 刘地主摸着胡须,一脸奸笑,“你只要知道,这陆氏是被姜老二扔到这里的,姜家已经有新主母......她娘家已获罪被流放到岭南了......” “放心去吧,她自身都难保,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说完又给她丢了锭银子。 王婶婆可乐坏了。 既是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第21章 毁人名节 腊月初七。 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 陆青瑶起了个大早。 烧了盆炭火。 姜淼淼吃了顿饱奶。 当然,她现在日日吃得都是饱饱的。 回了桃溪村后,娘亲似乎开朗了许多。 虽然每日吃的都是清粥小菜,偶尔也会有肉。 但娘亲胖了,也黑了一些,不过气色却更好了。 自然奶水也更多了。 姜淼淼甚至都不用喝羊奶。 剩余的羊奶,娘亲就做成了糖蒸酥酪。 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 陆青瑶一人做了一碗。 洁白如雪,还有淡淡的奶香。 唯独姜淼淼还有三岁的姜文轩没有。 咿咿呀呀的叫着。 要吃......要吃...... 陆青瑶只得给两个小娃娃煮了羊奶。 柳玉娘几大口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弟妹,这糖蒸酥酪是怎么做的,我回去也做给娃儿吃。” “将羊奶或牛奶煮沸,加糖后过滤置于阴凉处,再倒入酒酿汁蒸之,最后凝结成冻食用。” 陆青瑶看着轩哥儿一眼,笑了笑,“嫂嫂,虽然酒酿放的不多,但还是不要喂五岁以下的孩童食用。” 柳玉娘听完面色一变,有些心虚。 她刚才趁着陆青瑶不留神,给轩哥儿喂了几勺。 怪道弟妹不让孩子吃。 原来是放了酒酿。 看儿子没有什么异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陆青瑶没有拆穿她。 放的酒酿不多,吃一两口也没事。 无奈这大嫂。 什么能吃不能吃的,都要往孩子嘴里送。 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嫂嫂可以学一学,将来咱们养的母羊长大产奶多了,可以做糖蒸酥酪去卖,这东西在京城食肆里,能卖到三百文一碗,在这青石镇,白来文还是要的......” 说不定都没有! 这可是常人吃不到的珍贵之物。 “什么?三百文!”柳玉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空碗,恨不得用舌头再舔一舔。 她感觉自己方才吃的不是酥酪,而是一枚一枚的大钱。 好心疼! 姜淼淼被她的惊呼声吓了一跳,呛奶了,“咳咳咳......” 尿了...... 陆青瑶连忙捋了捋小奶娃的背。 柳玉娘有些不好意思,让姜巧儿帮忙换尿布。 换了尿布。 姜淼淼躺在摇篮里,玩着她的布娃娃。 姜巧儿给她缝的。 自打她拒了婚后,没事就往姜淼淼家跑。 让姜子宴教她念书。 陆青瑶拿着尿布在炭火上烘烤。 这天一阴,没了太阳,小家伙的尿布就只能用火烤干。 否则就要被屎尿泡坏的。 她可舍不得。 柳玉娘在绣帕子,姜巧儿绣香囊。 姜子枫兄弟俩,一个在念书,一个在习字。 虽然姜子枫不如弟弟那般天赋异禀,但娘亲要求他也要学。 姜淼淼竖起耳朵听着屋檐下的鸟雀唠嗑。 啾啾又聚了一群鸟儿,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 柳玉娘也被它们的叫声吸引了。 “弟妹,你家怎的那么多鸟,不如捕几只给娃儿玩玩......” 不......不许...... 姜淼淼摇晃着小脑袋,咿咿呀呀叫着。 不许捕...... 陆青瑶笑了笑,“嫂嫂,淼淼已经有一只了,她对鸟儿都宝贝得很。” 柳玉娘看着屋檐下啾啾叫着的丹雀,咂了咂舌。 这个弟妹呀,就是太宠她家这个丫头了。 两个月的小奶娃能玩什么? 她的意思是捉给大的玩。 姜淼淼觉得大伯母有些聒噪,小手挥舞着指向丹雀。 揪了揪二哥的衣袖。 眨了眨眼。 姜子宴看了看屋檐下的鸟儿,又看了看姜淼淼,似是明白了。 抱着姜淼淼到屋外。 小家伙静静地看着那些鸟儿。 【刘地主说姜家丫头不是金贵嘛,既不愿意做正妻,那就......让她做贱妾好了......】 【给了王婶婆好多银子......】 【普济寺......】 鸟儿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说得断断续续的,也没说太明白。 姜淼淼把它们的话梳理了一遍。 姜家丫头..... 说的是巧儿姐。 要让她做妾.......普济寺....... 是何意? 姜淼淼还是没太懂,只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刘地主和王婶婆又在密谋什么。 姜子宴抱了一会妹妹,抱不动了。 放回摇篮。 原本像小猫般瘦弱的妹妹似乎重了。 小手和小腿腿上都有藕节了。 “弟妹,明儿个腊月初八,要腊祭,村里的习俗是打些野兽来祭神,避灾迎祥。不过家里养了野鸡,就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吗?”陆青瑶怕牧羊人找过来。 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 原本想着入乡随俗,腊八这日,再去狩些猎物来腊祭。 也好多存些腊肉过年。 “不用去了,这几日上山狩猎的人定是很多,咱也没必要去凑那热闹。” 柳玉娘一直养着那两只野鸡舍不得宰杀,她要留到过年吃。 但姜淼淼家却吃得只剩一只了。 难怪村里人都议论,姜老二家天天有肉吃。 娃儿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自然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 柳玉娘每次听完都说她弟妹要喂奶,不吃肉,哪来的奶水。 “弟妹,镇上的普济寺每年腊八要举行法会,设五味粥赠给门徒和善男信女们,咱明儿也去庙里诵经祈福,讨上几碗五味粥。” “都说喝了这粥,可以得到佛祖保佑,明儿咱们早些去。” 从前,每年这一日。 柳玉娘都要起个大早,带着娃儿去吃上几大碗五味粥。 如此一来。 就能省了一天的口粮下来。 虽然如今日子好过了一些了,但有能吃白食的机会,哪有不去的道理。 陆青瑶看向又试图嗦手的姜淼淼。 有些犹豫。 佛门清净之地,带小奶娃去哭闹了,或是拉了尿了似乎也不大好。 且听说幼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易带去。 “嫂嫂,我就不去了,在家带娃,宴儿和枫儿跟你们一起去吧。” “也成,轩歌儿我也不带去,让他爹看着。” 普济寺的老方丈知道柳玉娘家里情况,每年都会让她带些回来。 姜淼淼听到普济寺,竟如此耳熟。 联想起刚刚鸟雀说的话。 心中一惊。 咿呀咿呀的叫着。 巧儿姐不能去普济寺......不能去...... 那无耻的刘地主要报复巧儿,要毁了她的名节。 姜淼淼有些激动,眼泪吧嗒吧的流了出来。 扯着嗓子张嘴大哭起来。 怎么办? 脑子不够用了,怎么才能阻止巧儿姐去普济寺? 姜淼淼已经许久没这么哭了。 吓得陆青瑶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喂了奶也不吃。 摸了屁股,干的,又揉了小肚子。 “淼淼怎么了,是哪里疼了吗?” 姜淼淼还是哭着就不停。 柳玉娘蹙了蹙眉,“弟妹,淼淼是不是想和咱们一起去?” 小奶娃一声就停了下来...... 第22章 拍花子 十二月八日。 腊月,腊日。 腊八节。 腊祭。 天还没亮。 姜淼淼一睁眼,就已经在娘亲怀里了。 娘亲扯了块布,将她绑在前面。 准备了腊肉,野味,酒水,放到盘子里。 跟着柳玉娘祭祖先,祭五祀。 门神、户神、井神、灶神以及中霤神...... 腊祭完,天已大亮。 一家人坐上马车前往普济寺。 小奶娃一路上都挺乖的,到了普济寺却有些奇怪。 咿呀咿呀叫着。 伸手就要姜巧儿抱。 除了姜巧儿抱,谁抱都哭。 姜淼淼也是挺心累的,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她的巧儿姐。 她寻思着,只要赖在巧儿姐身上,大哥或者二哥,就必定有一人要留下。 巧儿姐就不会落单了。 还真如她所愿了。 大哥和二哥都留下来陪她们。 陆青瑶也随了他们,她来普济寺,主要是为远在岭南的父母祈福的。 姜淼淼姐弟并未进去,只在寺外的集市上转悠。 娘亲给了他们一些铜钱,一人买了串冰糖葫芦。 还先给姜淼淼舔了舔。 呸……齁甜…… 不好吃! 小家伙可没心思吃糖葫芦,舔了一嘴后就闭着嘴。 骨碌转着眼珠子四处张望。 只有姜子宴发现了她的异常,寻着目光看去。 路边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 那日见到了的刘地主,拉着个年轻女子下马车。 女子比姜巧儿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却梳着妇人髻。 穿着绸缎袄子,穿金戴银的,好不阔气。 后边马车下来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圆滚滚的,呆头呆脑,和刘地主还有几分像。 想来就是传言中的刘傻子了。 看到糖葫芦,眼睛都直了,却被刘地主拽着往寺里走去。 走了一半,那女子和刘老爷说了几句话,就朝着他们迎面走来。 姜子宴忽而想起这人是谁了。 是巧儿姐口中的好友,刘地主的十姨娘。 再看姜淼淼。 小奶娃的脸皱成了一团。 嗦着手指头,紧张的看着那个女子。 姜子宴警觉了起来。 让大哥悄悄跟上了刘家父子。 女子笑眯眯的迎着姜巧儿走来,“巧儿,你也是来喝五味粥的?” “招弟......你也来了?”姜巧儿欣喜道。 她有些意外。 刘老爷从来不让家里的妾室来人多的地方,怎的今日来了? 还允了她来找自己。 莫不是还想让她来当说客? 陈招娣揽上她的胳膊,瞥了一眼她怀中的奶娃娃,又看着身后的姜子宴。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巧儿,你家怎的多了几个弟弟妹妹?” 姜淼淼总觉这女子怪怪的。 “是我婶婶家的。” 姜巧儿虽然希望见到昔日的好姐妹,可也怕她再提及往事。 陈招娣拉着她说了半晌。 姜淼淼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巧儿,我们去里边找个坐的地儿,说说体己话好不好?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陈招娣压低了声音,在将巧儿耳边道:“我要当娘了!” 姜巧儿瞪大了眼看着她。 陈招娣只比她大三岁。 居然就要当娘了。 声音虽小,但姜淼淼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感叹古时的女人竟嫁人生娃这般早。 怕是都还没发育好吧。 “巧儿,你不为我开心吗?” “哪有,开心.......我为你开心……恭喜恭喜!”姜巧儿尴尬的笑了笑。 看着怀中的姜淼淼,眼中有几丝伤怀。 大抵是为她的好友感到惋惜吧。 毕竟刘地主比她爹还大。 “走吧,娃儿交给你弟弟看一会。”陈招娣正说着,就想帮她将怀中的奶娃娃解下来。 姜淼淼忽的反应过来了。 死命抓着姜巧儿。 就是不松手。 陈招娣急了,稍微用了些力。 姜淼淼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扯着嗓子嗷嗷的哭着,一脸委屈巴巴瞅着陈招娣。 “你松开,你吓到我妹妹了。”姜子宴上前一把推开她。 姜巧儿也避开她,抱着姜淼淼边摇边哄,“淼淼乖,淼淼不哭,姐姐哪都不去。” 陈招娣黑着一张脸,紧蹙着眉,嫌恶的看了姜淼淼一眼。 双手使劲揪着帕子。 姜淼淼嘴上哭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看你还怎么使坏? “招娣,你还是走吧,我这妹妹离不开我,我也没法子......” 姜巧儿想起了她娘的嘱咐。 娘让她不要跟刘家的人来往了,说的就是陈招娣。 从上次陈招娣劝她嫁给刘傻子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好姐妹变了。 陈招娣无计可施,站了一会。 看着小奶娃不哭了,还想上前跟姜巧儿说上几句。 结果,一靠近姜淼淼。 小家伙又哭又叫,好似自己要杀了她似的。 陈招娣一脸尴尬,连忙退了回去。 “招娣啊,我妹妹有些怕你,你就站那,不要过来了。”姜巧儿也垮下了脸。 妹妹的手都被陈招娣掰红了。 她握着姜淼淼的小手手,满眼的心疼。 没想到这个即将要当娘的人,一点都不知轻重。 陈招娣一言不发,黑着脸走的。 姜淼淼总算松了口气。 哭累了,还想睡一会呢。 刚闭上眼。 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巧姐儿,你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赶快去看看......” 姜巧儿急了,抱着姜淼淼,拉着姜子宴就要往里去。 “来,我把你看着孩子和弟弟,你快去吧!”王婶婆伸手就要来抱姜淼淼。 奶娃娃忽然惊醒,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死死抓着姜巧儿。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好伤心。 心累啊。 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哭得她嗓子都哑了。 造孽了! 王婶婆不知从哪里拉出来一个妇人,妇人十分丰腴。 伸手就要去抱姜淼淼,“娃儿嘛,吃点奶就好了,给我吧!” 姜子宴推不动她们,挡在姜巧儿和妹妹前面。 警惕了看着二人,“我妹妹不吃别人的奶,你们别费劲了......再过来我就喊了......” 姜巧儿这才发现了端倪。 王婶婆今日不对劲。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要拍花子。 朝着人群高呼道:“救命啊!救命啊......拐孩子了……拐孩子了......”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集到他们身上。 看到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撑着双手护在小姑娘前面。 小姑娘怀中还捆了个娃。 男孩前面是两个穿着华丽的妇人。 “小姑娘,你们家大人呢?”立刻有几个好心的人围拢了过来。 姜巧儿:“在寺里边领五味粥,劳烦您帮我去叫下她们,我娘叫柳玉娘......” 王婶婆见这架势,面上僵硬的笑着,“误会误会,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忽感头上凉凉的。 抹了一把...... 鸟屎! “啊!该死的鸟!”王婶婆夹着尾巴想跑。 却被人团团围住了...... 第23章 奇怪的杂物间 普济寺内。 庄严肃穆,青烟袅袅。 陆青瑶和柳玉娘正在排队领取五味粥。 忽的跑来个少年,高呼找柳玉娘。 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清秀,一身蓝衣。 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少年。 有股子书卷气。 柳玉娘看着少年,语气温和,“我是柳玉娘,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大娘,在下孙砚书,是东林书院的学生,你女儿托我来寻你的,她怀里还抱着个娃,似乎是被人为难了.......” “她说有人要拐孩子,这会正在普济寺门口的集市上,您还是赶快去瞧瞧......” 还没等少年说完,陆青瑶就几步并做一步跑了出去。 待柳玉娘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匆忙对着孙砚书道了声谢,跟了上去。 普济寺门口围了许多人。 陆青瑶挤进去,就见到自家儿子小鸡护崽的一幕,又看看王婶婆。 心中了然了。 对着几个孩子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 姜淼淼见到她娘来了,才止住了哭声,伸手要抱。 王婶婆和围观的人都傻眼了。 这小奶娃是人精吧,刚刚哭成那样,见她娘一来,就停了哭声。 陆青瑶抱着女儿,看她小脸涨红,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身体还在颤抖,可心疼坏了。 安抚了好一会。 姜淼淼是真的有些怕的。 紧紧抓着娘亲的衣服。 王婶婆和那个妇人都挺壮实,万一来硬的。 两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敌得过。 幸好二哥和巧儿姐还算机灵。 柳玉娘过来,听得姜巧儿把刚才发生的事同她说了,上前一把揪着王婶婆的领子。 怒斥道:“老不死的,你想做什么?你要将我女儿骗去哪?” “没有没有......”王婶婆虽然生的壮实,可不如柳玉娘力气大。 像小鸡似的毫无招架之力。 “巧儿她娘,你一定是误会了,可别听几个小孩子乱说,我哪敢骗她们。” 姜子宴走上前来,“大伯母,她还骗巧儿姐,说您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受了重伤。” 柳玉娘听罢,直接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老虔婆,你还敢咒我,是何居心?” 王婶婆虽然理亏,但也不甘示弱,两人厮打了起来。 却不是柳玉娘的对手。 脸上被猫爪似的,挠出了好几道血痕。 头发散乱,满头的金钗银饰被柳玉娘扔得遍地都是。 瘫坐在地上边哭边骂,“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原本想搬出刘地主,看到远处马车里警告她的目光。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玉娘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她以前可是忍气吞声,想着巧姐儿的婚事还要靠王婶婆,从来不敢得罪她。 这会子整个豁出去了。 打完架,心里十分畅快。 让姜巧儿帮她整理发髻。 姜淼淼看着两个女人打架,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娘亲用手捂着不想让她看,可她偏要看。 看着大伯母小小的身板,骑在壮硕的王婶婆身上。 又撕,又咬,又抓...... 看得姜淼淼都替王婶婆疼。 女人打架好可怕啊! 姜淼淼打了个冷颤。 她忽的看到人群中爬出几个人..... 慢慢靠近王婶婆。 趁人不备,捡起地上散落的金钗银饰。 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旁的丰盈妇人躲的远远的,生怕她们殃及池鱼。 连连解释,指着王婶婆道:“都是她,我都不认识她,在寺里碰到的,是她......给了一百文钱,让我来给那孩子喂奶的......” 对上陆青瑶的眼神,妇人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丢下铜钱,转身就跑了。 陆青瑶也没拦她。 看到大儿子姜子枫回来了。 冷冷瞥了王婶婆一眼,转头对着柳玉娘道:“嫂嫂,回家吧!” 她的乖宝哭这么半晌,一定是饿了。 几人走了。 人群也散了。 王婶婆才回过神来,准备整理发髻和衣裳。 一摸,慌了! “我的银簪呢?我的金耳环呢?我的珠花......” 起身找了一圈。 “老天爷啊!谁把我的首饰拿走了?” “该死的柳玉娘,我要报官......” 姜淼淼家的马车从她身旁经过,就听得一声声哀嚎。 “枫儿,你刚才去哪了?”陆青瑶回头问车里的人。 姜子枫想了想,倒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有一样令他十分费解。 “娘,好生奇怪,这寺庙后院有个堆放杂物的房间,从外边看没什么,可进去后竟然有个隔间,里边放了好大一张床......” “里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褥被套都挺新的,也不知是什么人住在里边?” 陆青瑶听罢面色一沉,“你是怎么发现那房间的?” “你们走了一会,刘地主就来了,那个漂亮姐姐找巧儿姐唠嗑,我就悄悄跟着刘老爷和刘傻子进去了,结果他们没去上香,也没去喝五味粥,而是去了后院.......” “我跟了上去,就见他们去了那间屋子,过了好一会,那姑娘也来了,不知跟刘地主说了什么,被他打了一个耳光......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才敢进去看,就发现了那个隔间。” 姜淼淼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单纯的哥哥。 他们年纪尚幼,又是男孩子,定是想不通里边的弯弯绕绕。 可娘亲和大伯母定是明白的。 就听得大伯母在咒骂刘家父子,“杀千刀的,下三滥的东西,竟想玷污了我家巧儿名节.......” “陈招娣那个小贱皮子,看我下次见到她,不好好收拾她一番。” 柳玉娘忽的掀开帘子回头看着女儿,叮嘱道:“姜巧儿,你以后再敢跟陈招娣来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姜巧儿咬着唇,揪着手中的帕子。 红着眼眶,一脸的委屈,“娘,我知道了,我以后见到她都躲的远远的。” 她现在想想都后怕。 要不是当时怀中抱着娃,她一定就跟着陈招娣去了...… 若真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满眼感激的看着小奶娃。 忽然想起刚才她娘打人的样子,连忙叮嘱她,“娘,您见到陈招娣的时候,骂她几句便成,别动手,她怀了孩子,打坏了,刘地主又该找咱家麻烦了。” 柳玉娘还想着下次见陈招娣,抽她几个大耳刮子呢。 这会子还不能打了。 心中憋了股气。 姜淼淼没了心事。 哭累了,也吃饱了。 这会子正睡得香甜,做着美梦。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饶是再不通事,听了姜巧儿母女的对话,也全都明白了。 这会子拳头握得紧紧的,正咬耳朵商量什么。 陆青瑶一言不发,静静地赶马车...... 第24章 半道截胡 当天半夜。 姜淼淼家院里,又多出了十只鸡。 毛被咬的七零八落,但鸡全都活得好好的。 陆青瑶也不管是谁家的,当晚就把鸡全宰了。 在后山挖了个坑,把鸡毛埋了。 姜淼淼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只不过是用她的婴语和啾啾唠叨了几句。 没想到就有这样的效果。 她对自己的异能是越加的喜欢了。 陆青瑶一家忙活了一晚上,第二日就起的晚。 一觉睡醒已经日晒三竿了。 当然,除了姜淼淼。 她正撅着小屁股练习抬头,还想翻身。 可惜力气不够,身体跟不上脑子。 陆青瑶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她现在十分确定。 这个小囡囡不同寻常。 她捡回了个小福星。 喂饱了姜淼淼后,就亲自督促两儿子念书习武。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哥哥们今日的课业竟然反过来了。 大哥念书,二哥习武。 “娘,我可以不念书吗?”姜子枫捧着书一脸哀切。 “不可以。”陆青瑶拿着根长棍子戳在他书上,“娘不要求你考取功名,但要知书识礼,要熟读兵书。” “娘,那我呢,我是要考功名的,可以不用习武吗?”正在扎马步的姜子宴眼巴巴的看着她娘。 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 “不可以,瞧瞧你这小身板,让你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否则如何保护妹妹?” 姜子宴:…….. 嘟囔着嘴看着她娘。 有那么一刻,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妹妹一样,都是娘捡回来的。 姜淼淼全然没了睡意。 娘亲会不会也让她读书练武啊? 读书还行,反正女孩子也不用考功名,而且有基础,随便学一学也是大才女。 学武就不成了。 都说这玩意是要从娃娃抓起的......很苦。 瞧瞧大哥就知道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人还没进来,就听见了大伯母的声音。 “弟妹,在家吗?怎的门也不关?” 柳玉娘直接推门而入,一脸的兴奋。 “弟妹,我跟你说......刘家遭报应了,听说昨儿晚上,黄皮子把他家的鸡全偷了,只留了一地的鸡毛......” “喔!居然还有这种事,也太神了。”陆青瑶抿嘴笑了笑。 “可不是嘛,这黄皮子不愧是大仙啊,看来我一会得去拜拜。” 柳玉娘幸灾乐祸完又开始发愁了。 “哎!那刘地主也不是个好惹的,我和巧儿她爹都担心他这次算计不成,背后又不知会使什么阴招?” “你说这样的人,咋不去死呢?” 陆青瑶拍了拍她的肩,“嫂嫂,最近暂时就别让巧姐儿出门了,即便去哪都别让她一人去。” “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就让她在家带弟弟和伺候她祖母。” 柳玉娘忽而想起了什么。 拉着陆青瑶嘱咐道,“弟妹,你最近都别去打猎了......” “为何?”陆青瑶原本还想着再上山打点野鸡野兔。 如果能打只熊或者白狐就好了。 冬日的猎物膘肥体壮的,皮毛又鲜亮得紧,还能换些银钱。 一旦开春了,动物换皮,皮子就不值钱了。 再者春季动物繁殖,休养生息,向来没有打猎的习惯。 现在不存一些肉,恐怕来年几个孩儿都要没肉吃的。 也不能总指望黄皮子给家里送鸡。 刘地主家的鸡她宰的心安理得,别家的,她就心里不安了。 拿了还得想别的法子还回去...... 柳玉娘继续说道:“这不刘家那座山头的猎物都被猎得差不多了,这会子又盯上了别的地方。前阵子有个村民猎了只聘雁,准备给他儿子娶媳妇用的,你猜怎么着?” 陆青瑶十分配合的问了句,“怎么了?” “那村民还没下山呢,就被上山打猎的刘地主半道给截胡了,还说那只大雁是从他家山头飞过来的,是他家的。村民当然不愿意,就被揍了一顿......” 陆青瑶一拍桌子,怒斥道:“那跟强盗有何区别?” 柳玉娘吓了一跳。 她这个弟妹发起火来,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弟妹......你到底是一个人,家里也没个男人撑腰,这几日就别上山了,碰上刘地主可是要吃亏的。” “你若想去摘野菜就叫上我,不要一个人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多谢嫂嫂提醒!” 陆青瑶想了想,从楼上拎了三只没宰过的鸡,装篮子里,又拿了些草盖上。 递给她,“藏着些,别让人发现了,过几日再吃。” 柳玉娘喜出望外,背起篮子就要走。 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弟妹......这莫不是......” 她其实想问弟妹是不是做了梁上君子。 但没好意思问出口。 始终不太好...... 陆青瑶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嫂嫂想什么呢?这不是我昨晚起来上茅房,刚好看到一群黄皮子叼着鸡往后山跑去,我这不就给它截胡了。” “原来是这样......”柳玉娘尴尬的笑了笑,一脸的羡慕,“弟妹定是有神人护佑的,羊自动上门,上个茅房还能捡到鸡,连我都跟着享福了......” “不过,弟妹可曾见过我家那两只鸡?” 陆青瑶一愣。 没想到柳玉娘居然还记着。 她讪讪一笑,“这不是碰巧了嘛,哪有天天捡鸡这等好事,我做梦都要笑醒的......” 柳玉娘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弟妹,那我先回了,你记着,这几日都不要上山了。” “知道了!”陆青瑶将她送出门去。 都有些后悔一时心软,给这位嫂嫂送了鸡肉。 差点儿就露馅了。 姜淼淼挥舞着小拳头,要抱抱…… 她娘还挺厉害的。 说起谎来,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还高兴着她娘不用早出晚归,终于可以在家陪她几日了。 她喜欢躺在娘亲的怀里睡觉,香香的。 结果第二日一大早,睁眼醒来。 娘亲又不见了。 一整日都不见人影,天黑了才回家。 一连两日都是如此。 她只能日日喝羊奶。 回来的时候,背篓里,草药野菜底下。 不是野兔就是野鸡。 身上还都是泥...... 她娘还真是不听劝啊,真让人不省心…… 第25章 你娘是弃妇 今日的晚霞很美。 天空一片绚丽。 桃溪村村口的老槐树下,放了许多石墩子。 石墩上坐满了人。 冬日的寒冷,也阻挡不了他们八卦的热情。 不论春夏秋冬。 村民吃了晚饭总要出来溜达一圈。 这地成了村民最快获得外界消息,缓解疲惫的方式之一。 原本是农闲上山冬猎的季节。 因着刘地主霸占了大伙的山头和猎物,即使上了山,也只能挖些刘地主瞧不上的野菜。 大伙儿干脆日日窝在家中。 这不早早吃完饭就出来村头唠嗑。 看到王婶婆抱着小孙孙过来,大伙都好奇的看向她。 “王婶婆,你这好端端的咋病了?好几日都没见你人影了。”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王婶婆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笑对众人,“这不是染了风寒,在家休养了几日,脸上嘛,是家里的猫崽子抓的。” “哟!你家那猫成精了吧。”大伙哄堂大笑。 心知肚明。 她与柳玉娘打架的事村里是有人瞧见的。 王婶婆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抬高了音量,“你们一定不知道,姜老二媳妇为何会独自带着孩子,来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你知道?”大伙狐疑的看着她。 “你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竟比我们还灵通?”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都说衣锦还乡。 可姜老二自打飞黄腾达后就没回来过,却把妻儿弄回来受苦。 实在令人费解。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姜老二媳妇竟和乡下女人一样,身穿粗布麻衣,到山上挖野菜,打猎...... 要说没发生点什么事,他们是打死都不信的。 要说他们唯一和乡下人不同的,就是一家子都识字。 这地界,能识文断字的人都是受人尊敬的。 所以陆青瑶一家为何来桃溪村,就成了村里最大的未解之谜。 王婶婆挑了挑眉,“我也是听刘地主家三姑爷说的,他前些日在上京城,京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都说姜老二的岳丈贪没了军饷,全家都获罪流放了,这陆氏虽然没被牵连,可也被姜老二赶了出来,送到咱桃溪村来......” “到底是罪臣之后,弄不好是要被牵连的,咱还是少与她家往来。” 大伙儿听罢纷纷点头应是。 不过整日里听的都是家长里短的村民,听了这话,兴致不免高昂了几分。 “陆氏是被姜老二给休了的?” 王婶婆没摇头也没点头,“说不好,我还听说姜老二府上已经有了新主母,还是个高门贵女,据说是尚书还是宰辅千金呢,恐怕这女人再不可能回去了......” 大伙面面相觑。 当中多数人吃过陆青瑶的宴席,自然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 倒也没跟着瞎起哄,还为她打抱不平。 特别是陆青瑶的左邻右舍。 “见过休妻的,还没见过把孩子一起赶出来的,淼淼那小丫头才丁点儿大,姜老二母子怎么狠得下心?” “谁说不是呢。” 当中也有人不信,“王婶婆,你可别瞎说,哪有被休还带着孩子的,咱大梁国?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王婶婆说着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你们别还不信,这不陆氏刚来那会,刘老爷还想帮衬帮衬她,便存了想纳她为妾的心思......” 众人唏嘘不已。 刘富贵……刘地主的龌龊心思谁不清楚。 村里哪个寡妇跟他没一腿。 ....... 太阳西斜。 姜淼淼还不见娘亲回来。 咿呀咿呀的叫着,要让哥哥带她去找。 兄弟二人抱着她到村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大伙聚在一起听得入迷,谁也没注意到他们。 姜淼淼不哭也不闹,静静的听着。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娘亲的过去,还是有些震惊。 姜子枫把妹妹递给弟弟。 怒气冲冲的挤到王婶婆跟前。 趁她不备,朝着妇人的胳膊狠狠一嘴咬下去。 “哎哟........”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上空,惊得老槐树上的鸟儿四散飞走。 王婶婆疼得龇牙咧嘴。 怀中五岁的小娃娃,差点没抱稳,被她摔落在地。 她倒吸了口凉气,捂着胳膊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兔崽子,你咬我做什么,你是狗吗?” “哼,老太婆,谁让你乱嚼舌根诋毁我娘。”姜子枫环臂站着,仰头瞪着她。 人虽小,气势却很足。 大伙看到是姜家小孩,连忙闭上了嘴。 在人背后嚼舌根,怎的也是理亏。 “小崽子,你娘都是弃妇了,怎的还不让人说了?” 猝不及防,姜子枫上前抱着她的胳膊又咬了一口,立马跑开。 “看我不打死你......”王婶婆疼得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放下孩子,抬手上前就要揍姜子枫。 别看大哥长得跟个胖墩似的,身手却极为灵活。 姜淼淼一点都不担心大哥会吃亏。 见王婶婆向他扑过来。 姜子枫身子一侧,脚一勾...... “哎哟......” 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摔得地上都是一阵颤抖。 姜淼淼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的喊着。 加油......哥哥加油...... 大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感觉她很激动。 几个妇人上前扶起地上的肉墩子,劝说了一番。 “王婶婆啊,你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何必跟个小孩子计较呢。孩子嘛,自然是听不得有人背后说自己父母的,枫哥儿就是咬了你一口,何必大动肝火.......” “咬一口?你们瞧瞧都咬成什么样了?”王婶婆说着就要撩起袖子。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肉都被咬掉了一块。 钻心的疼。 可衣服厚,袖子窄。 怎么都撩不起来,只有脱了衣裳才能看。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再没皮没脸,也干不出脱衣服这种事。 兔崽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可大伙就觉得她在无痛呻吟。 毕竟穿这么厚的袄子,被个孩子咬,跟挠痒痒似的,能疼到哪里去...... 姜子枫的小胖脸在晚霞的映照下红彤彤的。 噘着嘴,竟有几分可爱。 有人忍不住上前捏了一把,“枫哥儿还知道维护娘了,是个孝顺的.....” 王婶婆气得咬牙切齿,跺了跺脚,一只手抱着小孙孙愤然离去。 村口的人渐渐散了。 陆青瑶回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翌日清晨,她没再上山。 莫名的心情有些好。 抱着姜淼淼准备去村里溜达溜达,溜达到村口大槐树旁。 大清早的,乡亲们不去做饭,竟然聚在一起摆龙门阵。 见她过来。 原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瞬间停了。 一般这种情况。 就是他们讨论的话题一定是和自己有关。 不想让你听到...... 第26章 娘亲的故事 陆青瑶识趣的扭头转身回去了。 还没到家门口。 就见柳玉娘追了上来,挽上她的胳膊,满脸的同情。 “弟妹啊,你别难过,姜云泽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看枫哥和宴哥儿都是孝顺的,离了他姜云泽,咱们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将来俩孩子出息了,未必就会比他们差......” “只是暂时没法子再回到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你要想开一些……” 陆青瑶听得一头雾水。 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怕是与村口的龙门阵有关。 “嫂嫂可是听说了什么?” 柳玉娘有些诧异,村里的消息传得很快。 昨晚发生的事,今儿一早,几乎整个村都传遍了。 “枫哥和宴哥儿没同你说吗?” 陆青瑶摇头。 姜淼淼撅着小屁股,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被娘亲捡来也有些时日了,从未完完整整的听过娘亲的故事。 她也是十分好奇的。 柳玉娘偷瞄了陆青瑶一眼,确定她没有恼。 这才继续开口道:“王婶婆昨儿个四处造谣,说你是被姜云泽给休了才回的桃溪村,还说......说刘地主要纳你为妾.…..” 陆青瑶面色一沉。 她也想过就这样来桃溪村,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可她实在顾不上这些。 没想到,今儿却有人出来故意胡乱造谣,还扭曲了事实。 难怪两儿子昨晚乖的跟小兔子似的。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遇到这样的事,她也不能见到个人,就拉着辩解一番。 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 尤其是对被休弃的女子,愈加不公。 若背了这样的名声,往后的日子恐怕要更加艰难的。 于几个孩子前途也是相当不利。 陆青瑶淡淡道:“嫂嫂,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姜云泽没有休妻,也并未与我和离,抬了平妻倒是真的......” 她是想和离来着。 可一个罪臣之女和离,没了夫家,说不得她也会被送去流放地或是被贬为官奴。 那她的孩子们该如何活下去?她又如何替父亲翻案? 她现在只在乎孩子和父母,至于姜云泽,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挨抬谁做平妻就抬。 只要别挡她道就成。 见柳玉娘半信半疑,陆青瑶又道:“嫂嫂,大梁国可没有被休,或是带着孩子和离的先例......” 柳玉娘忽儿想通了,“弟妹,是不是姜云泽见你陆家落没了,就忘恩负义,嫌弃你了,将你和孩子们送回来,好给她的新宠挪地方?” 这样的人,不论是生活中还是话本子里,都数不胜数。 为了仕途娶了富家千金,攀到高枝后,就将其舍弃,转而求其次的。 小叔子约莫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有才之人,人品不一定贵重。 反而像他相公这样平平凡凡的,反而是难得的好人。 好夫君,好父亲,好儿子...... 见陆青瑶垂眸不语,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他大哥的血汗钱都能贪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俨然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弟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大伙解释清楚的,哪能让你背上被休的名声?都是姜老二忘恩负义,抛妻弃子…..”柳玉娘一脸的愤愤不平。 撒开陆清瑶的手,就快步朝着村口走去。 陆青瑶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奶娃,长叹了口气,“淼淼,你是不是也觉得娘亲利用大伯母不好,可她说出去的话,比娘亲这个当事人要令人信服得多......” 娘亲做得对......娘亲没错...... 姜淼淼摇了摇小手。 伸手想摸摸娘亲的脸颊。 她可没觉得娘亲在利用大伯母。 娘亲对大伯母说的话应该大半以上都是真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渣爹就是抛妻弃子负心汉。 这一点毫无疑问。 至于大伯母,娘亲明里暗里的也帮了他家许多。 只是娘亲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 比她这个弃婴还可怜。 当初她出生时,甚至都不知道生母长什么样,没什么好留恋的。 大不了再死一次回炉重造。 可是娘亲和她的爹娘家人,相隔千里却无相见之日。 唯一能依靠的夫君也弃她而去。 姜淼淼小小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 整整一天下来。 陆青瑶一如往常,割草喂羊,喂鸡。 做饭,喂孩子。 监督两儿子念书习武。 姜子枫主动念书,就怕惹了娘亲不快。 姜子宴吃完饭,就主动去院里扎马步。 姜淼淼是唯一啥事都不用干的人。 娘亲说最喜欢看淼淼笑了,淼淼的笑容能治愈她。 于是,只要娘亲看向她,她就对着娘亲咧嘴笑。 露出粉粉的牙床。 只是不知,这样笑起来的奶娃娃像不像傻娃娃? 入夜。 圆月高挂,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儿十五了。 姜淼淼看不出哪里不圆。 担心了一整日,笑了一整日的奶娃娃,喝了奶,拉了粑粑,就沉沉睡去了。 小小的婴儿,居然就有了心事。 “姑喔......” “姑喔......” 四更了,鸡鸣声渐起。 姜淼淼被饿醒了。 张嘴嗷嗷哭了起来。 小婴儿就是饿的快,每隔两三个时辰就要喂次奶。 哭了几声,娘亲居然没反应。 啾啾告诉她,她娘出去了。 继续扯着嗓子哭。 总归是要把两个哥哥唤醒的,她可不扛饿。 小小少年的睡眠可真好。 难怪以前上学时,闹铃都闹不醒。 她使劲吹着大喇叭。 姜子宴忽的坐了起来,将一旁扯着呼噜的大哥挠醒。 “哥,淼淼饿了,快起来!” 姜子枫有些懊恼,他睡得太沉,竟什么都没听见。 兄弟俩连忙取出银壶里的羊奶。 烧了炉子,热了奶,这才喂给妹妹。 姜淼淼吃饱喝足后。 打着奶嗝,四处张望。 娘呢,娘亲哪去了? 姜淼淼有些不安,不肯睡觉。 终于像个正常的小奶娃,熬鹰似的熬着两个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门开了,娘亲回来了。 “娘,妹妹不肯睡觉。”姜子枫第一句话就开口告状。 睡眼朦胧的看着他娘。 姜子宴已经撑不住,趴在床上睡着了。 “淼淼乖,娘回来了,乖乖睡觉吧!”陆青瑶脱了外衣,笑着接过儿子手中的奶娃娃。 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替儿子盖上被子。 姜淼淼闻见娘亲身上一股子泥土味道。 她其实很想知道,她娘大半夜出去。 到底干啥去了...... 第27章 便宜媳妇 清晨。 日晒三竿了。 姜淼淼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被动吃奶。 吃完又被动的拉了粑粑,这才清醒过来,毕竟大冬天的,光着屁股,不被冷醒了才怪。 娘亲将她绑在胸前,拿起扫帚就开始扫地。 难得大白天的,还能在家里看到娘亲的身影。 隔壁的阿翠婶见陆青瑶开了院门洒扫,好奇的跑过来询问。 “淼淼她娘,你家闺女昨晚怎的了,哭了大半宿,哭得那个惨......” 陆青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淼淼昨晚积食了,有些腹痛,这不给她揉了半宿肚子,才起晚的。” 阿翠婶凑过来,拉了拉姜淼淼的小手,“可怜的娃儿,带她去看看大夫吧。” 姜淼淼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咧嘴笑了笑。 陆青瑶很早就发现了,她的小闺女似乎挺会察言观色。 脸上的表情也丰富。 遇到喜欢的人会咧嘴笑,遇到讨厌的,别说笑了,小脸都要皱成一团的。 娘亲和阿翠婶随便唠嗑了几句。 便回去做饭了。 姜淼淼被她娘放到摇篮里练习抬头。 大哥姜子枫依旧在练拳,一会练拳,一会练剑,“呵呵哈哈......” 二哥姜子宴继续念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姜淼淼好奇了一早上,她娘昨晚到底去哪了。 可哥哥和娘亲绝口不提。 她练了一会抬头,又被二哥翻过来。 一会又翻过去练练。 姜淼淼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晒太阳的咸鱼。 一会晒晒这面,一会又被翻过去那面晒晒。 看着飘忽不定的白云下飞过的鸟群。 姜淼淼把希望寄托于鸟儿。 可它们似乎是在咒骂刘富贵,咒骂他把山上的鸟兽都赶尽杀绝了。 咒骂他那傻儿子。 多大的年纪了,整日没事就拿着弹弓打鸟。 害得它们都无法安生。 姜淼淼第一次发现,这些鸟儿骂人还挺难听的。 简直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 幸好她的两个哥哥都没有招猫逗狗打鸟的习惯。 否则这些鸟儿都不来她家。 她也听不到这些精彩的骂声了。 姜子宴念书的间隙,一瞟眼,就看到奶娃娃目不转睛的盯着桃树看。 应该说是盯着桃树上那群鸟儿看。 鸟儿叽叽喳喳的,好像在吵架。 今日的鸟儿叫声格外响亮,扰得他都没办法看书了。 奈何妹妹喜欢,他也舍不得撵走。 吃完饭,姜淼淼就看到娘亲在洗衣服。 奇怪的是洗出了好多泥水。 洗完衣裳,又抱着她到村里溜达了一圈,还在老槐树下坐了好一会。 昨日议论娘亲的那些人,一改常态,忽而同情起了她们母女。 “淼淼她娘,你要想开一些,没了男人,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照顾好娃儿......” 说着伸手在姜淼淼小脸上捏了一把。 感叹道:“这女娃养的好,白白胖胖的,样貌又俊,将来还是能嫁个好人家的,你看看我家虎儿怎么样,可以定个娃娃亲......” 姜淼淼张大着没牙的小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大婶。 她才这么点大,怎的都开始为她谋后路了。 又看了看地上玩泥巴的小男孩。 小男孩呼啦呼啦的吸着鼻涕,眼看到嘴边了,又呼啦一下给吸回去了。 姜淼淼打了个冷颤。 此刻,似乎有些明白,她那个便宜渣爹飞黄腾达之后,就再未衣锦还乡。 大概是怕这些老乡说话把他噎死吧。 陆青瑶笑而不语。 花袄子大婶见她不说话,又指着远处背着弟弟的小姑娘,“她婶,若是瞧不上虎儿,我家玲姐也成啊,只比你家枫哥儿大三岁......” “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我家玲姐又能干,身子壮实,一定能生儿子,嫁过去,还能帮衬着照顾这个小的,聘礼只要五十两你可是赚了哩!” 姜淼淼眼睛瞪得像铜铃,刚刚张大的嘴一直就没合下去过。 五十两,你咋不上天呢。 这是当她娘冤大头呢。 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陆青瑶笑容僵在了脸上,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花袄子大婶拉上娘亲的手,一脸的蠢萌,“她婶,你怎的不说话呢,是觉得聘礼多了吗?是多了点,那就再减一点四十两,不能再少了。” 陆青瑶尴尬的咳了两声,笑眯眯的收回了手,一脸遗憾的样子,“实在不巧,家里的这几个娃都是定了亲事的,到了年纪之后,还是要回去成亲的......” “哪怕最终成不了,现在还是有婚约在身,可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花袄子大婶一听,倒是也没在纠缠,只道,“可惜了…..可惜了......” 陆青瑶见她愣神之际,抱着娃逃一般离开了。 她大概从未想过,自己头一次主动与乡亲唠嗑,会是这样的话题。 回去之后娘亲就没再出门,也没告诉大哥姜子枫。 他差点就捡了个便宜媳妇。 直到吃了晚饭,娘亲又领着全家人出去了。 她没去村口,而是绕着村子散步。 姜淼淼第一次看到了桃溪村的全貌。 桃溪村山水环抱,山上竹林很多,绿油油的一大片。 确实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要不然娘亲为什么会大老远跑这地方来呢…… “她婶,你们也是去村口吗?咱一道去。”一个胖乎乎的大娘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 姜淼淼记得,她娘与这人不熟,甚至话都没讲过一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吧,关键是这村里,一大半的都是这样。 “她大娘,村口是发生何事了吗?”陆清瑶一脸问号。 “你还不知道啊,刘地主,刘富贵,今儿一早领着家丁上山打猎,看到有座山头上许多猎物,据说有狼,有鹿,还有熊瞎子......” “那密林有许多瘴气,然后他非要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陆青瑶一脸好奇的问道:“捕到熊瞎子了?” 胖大娘摇了摇头,“他哪有那本事,听说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陷阱太深,弄了大半日才救出来的。” “啊!那伤的如何了?”陆青瑶故作惊讶。 胖大娘摇了摇头,多的也不知道了。 姜淼淼看着她娘,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心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姜子枫兄弟对视一眼,似乎也明白了。 是他们娘,一定是的...... 第28章 报应啊 赶往村口看戏的人好多,好多...... 抱着孩子,牵扯孩子的。 老人,小孩,青壮年...... 似乎全村人都去了。 姜淼淼有一种错觉,仿佛在村民脸上看到了笑意。 因为她是躺着看的。 仰视的角度,明显能看到人面颊上的笑肌在动。 娘亲亦是如此。 村口围拢了许多人,娘抱着她,哥哥护着她。 挤了进去。 就看到一群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在路口张望。 还有那日看到的陈招娣。 她已经显怀了,正抹着泪泣不成声。 柳玉娘和姜巧儿挤到陆青瑶身旁,一脸好奇,“弟妹,你往日不是不爱凑热闹吗?今儿怎的来的比我还早?” 陆青瑶笑道:“吃完饭溜达的时候路过,就顺道来瞧瞧了……” 话音未落。 就看到一群人,拉着一辆牛车缓缓朝人群走来。 牛车上放了好些棉被,刘富贵躺在上边哎哟哎哟的叫着。 走近一看,才看到他全身是伤,下半身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怎的伤成这样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听说是那陷阱里放了好几个捕兽夹,伤的有点重,救上来的时候擦得浑身是伤,恐怕日后都只能躺床上了......” 声音越来越小,姜淼淼都有些听不清了。 就听一旁的人骂道,“活该,就是报应,他讹了咱们不少粮食和土地,还霸占了大伙的山头,害咱都打不了猎,连肉都没得吃的......” “小声些,被他听见了,还不是要遭殃,别忘了她女儿可是县太爷的小妾,吹个枕边风,咱就完了.....” “怕什么,你不知道吗?那刘五姑娘和其它小妾争风吃醋,差点把人脸划花,已经失宠了。”说话的人幸灾乐祸,语调都是上扬的。 “真的?”听到的人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说话的老头。 “你别是记恨刘地主抢了你儿子的聘雁吧,在这瞎编。” 白胡子老头眉毛抽了抽,“当然是真的,我儿在县太爷府上做工,他亲眼瞧见的,哪里有假。” “也是,县太爷新娶的小妾可比刘五姑娘好看多了,要说这刘福贵就是报应......” “没错,就是报应,坏事做多了,连老天都看不过去。” “伤的正是时候,明儿咱们就能上山打猎了......” “想什么呐,山鸡野兔什么的都被刘富贵打得差不多了,哪还有咱们的份!” “哎......” 刘家十几个姨娘围着刘富贵痛哭流涕。 不知道是难过的哭,还是高兴的哭。 反正陈招娣是哭得最伤心的,蹲在地上痛哭。 “孩子都没落地,孩子的爹就残了,她能不伤心吗?”柳玉娘一针见血。 姜巧儿想上前安慰,被柳玉娘一把拽了回来。 指着她的脑门骂道:“姜巧儿,你怎么不长记性呢,都说了让你不要和她来往,见到都要装作不认识,你怎的还上前凑热闹?” “娘,我只是想安慰她两句......” “她哪里用得着你安慰,恐怕刘富贵夫妇这会子更着急给傻儿子娶媳妇,你可别在这时候像个愣头青似的撞上去,知道没?” “知道了娘,我这几日都不出门了。” 姜巧儿到底年纪小,哪里能想得清楚当中的关联。 但听她娘的准没错。 她爹娘是真真为她好的。 不像陈招娣的爹娘,几十两银子就把她给卖了。 姜淼淼觉得她大伯母也是个聪明的。 只是太厉害了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幸好,她娘对他们兄妹都极尽温柔。 大哥二哥都没怎么挨过鞭子。 连巧儿姐都羡慕的紧。 不过她娘是真的厉害,不像大伯母那样表面厉害。 她阿娘就是标准的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女子。 遇事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面上温柔贤惠,实际手段可高明着呢。 有别于其他闺阁女子,她还有一身好本事,但从不轻易露于人前。 姜淼淼想,若不是外祖父一家获罪,娘亲没了娘家依仗,姜家还有那平妻什么事。 这样想着,她对娘亲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一定是上辈子好事做多了,才会遇到这样好的娘亲。 刘地主残废,瘫了。 刘家终于由刘富贵的正妻刘夫人张氏做主。 刘夫人把没生过孩子的小妾全都撵走了。 至于生过孩子的,不想留的,她也不勉强,给了人银子,也走了。 当然,平日里嚣张的那些妾室,刘夫人也毫不手软,直接找了人牙子给发卖了。 最后就剩了几个年老色衰无处可去的服侍刘富贵。 唯独陈招娣。 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生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生个儿子,那不是和刘傻子争家产。 刘夫人岂能容她。 最后一包药下去,孩子没了,抱着包袱回了娘家。 刘富贵气的躺在床上嗷嗷大叫。 娘家准备再卖她一次,她只好带着银钱躲了出去。 柳玉娘母女抱着针线又来到姜淼淼家。 兴致勃勃的跟陆青瑶说着刘家的八卦。 “弟妹,你听说了吗,刘富贵这次是真的完了,直接卒中瘫了,吃饭喝水都要人伺候,刘夫人忍了这么多年,这会子可算是翻身了......” “不过自打那刘地主瘫了之后,刘家就鸡飞狗跳的,一会鸡没了,一会牛没了......” “看来刘夫人并不会持家啊!”陆青瑶叹声道。 若是个厉害的,也不至于会隐忍这么多年。 ...... 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姜淼淼家门并且没关严。 陆青瑶转头就看到一清瘦的妇人站在门前。 柳玉娘面色尴尬,结巴道:“刘......刘夫人,你怎么来了?” 妇人看着陆青瑶,面容温和,“姜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进。”陆青瑶笑了笑。 她没见过刘夫人,还是一眼就猜出来了。 虽然不知她找自己何事,但也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刘夫人找我可是有事?” 张氏抿了抿唇,让丫鬟拿出两匹布,递给陆青瑶和柳玉娘。 极好的两匹是蜀锦缎子。 “无功不受禄,夫人这是何意?”陆青瑶没有接。 柳玉娘看着细腻光滑,流光溢彩的面料,心动不已。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面料。 见陆青瑶没接,她也没接。 “对,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收......” 第29章 散财消灾 桌案上。 瓷瓶里一株腊梅格外惹眼。 瓷瓶旁是高高摞起的书籍,还有字迹未干的手抄本。 角落里。 一盆翠竹,寒冬腊月依旧生机盎然。 斜靠在墙上的红缨枪十分醒目。 屋舍虽然简陋,但却雅致整洁。 张氏被陆青瑶请进了屋。 环视了一眼四周,便在陆青瑶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低估了陆青瑶。 这女人和她所接触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太一样。 哪怕身着粗布麻衣,一身乡下妇人打扮,却依旧难掩周身的气派。 两个儿子也生得品貌不凡。 小小的人儿,一举一动却活脱脱像两个小大人。 陆青瑶怀中的小女娃,更是生的标致白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 骨碌转着眼珠子瞧着她。 一家子都是机灵鬼。 姜淼淼见有人在打量她,她也不玩布娃娃了,直直的看着张氏。 她是见过刘富贵那些姬妾的,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养得珠圆玉润的。 相较之下,面前的刘夫人竟好像她们的老母亲。 张氏身材瘦削,满脸的沟壑。 今日像是刻意打扮过的,满头的钗环与她干瘪的皮肤上,厚重的妆容有些不衬。 有一些花里胡哨的感觉。 看来,从前得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陆青瑶见张氏看着她怀里的娃出神,开口打破了沉默,“刘夫人今日上门可是有事?”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姜家与刘家又闹得这样僵。 张氏端坐着,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两位夫人,今儿就是来替我家老爷来致歉的,他从前对姜家做的混账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一点点心意,还请你们笑纳!” 说完身后的丫鬟才又重新送上两匹锦布。 柳玉娘头一次听人称她夫人,还有些受宠若惊。 再看向那两匹锦布,眼里都泛着亮光。 随后满眼期待的看向陆青瑶,等她拿主意。 陆青瑶也不喜欢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刘夫人的歉意我们收下了,但是这两匹布太贵重,我们不能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陆青瑶心里跟明镜似的。 作为刘富贵的枕边人,张氏岂会不知他做的那些事。 他刘家对不起的更多是桃溪村乡民,她不去跟大伙道歉,倒跑到家里来了。 如此这般,恐怕是有事相求。 张氏愕然抬眸瞧着坐在对面的女子,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原以为还要绕会弯子呢。 她咬了咬唇,思忖片刻,“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想向姜夫人请教一事......” 见对面两人都注视着她,沉默了一瞬,方又开口:“可否请教姜夫人一个问题?” “请说。” “姜夫人,不知你一个女子,独身带着孩儿,是如何在这世道中立足的?” 陆青瑶和柳玉娘皆是一愣。 刘家后宅之事,陆青瑶也略有耳闻。 张氏处理的也没什么不妥。 大约是刘家近日多出盗窃之事,令她犯难了。 这才来向她取经。 毕竟她家女眷众多,偷些钱财也就罢了,就怕别的...... 陆青瑶笑了笑,别人看她活得轻松,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娘几个都是九死一生的人。 “夫人若问的是我,那便是待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斩草除根……” 她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狠劲。 抱起怀中的奶娃娃轻轻摇了摇,走了几步。 生怕方才说话的气势吓到孩子。 语气极尽温柔,“淼淼乖,娘亲不是说你,说的坏人......” 姜淼淼咿呀咿呀的回应了几句。 这女人说拐弯抹角的......好烦...... 她小婴儿的脑袋都被她绕疼了。 陆青瑶抬眸看向张氏,“刘夫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张氏如哽在喉,面色晦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半天才幽幽吐出几个字,“那若是我想保住刘家,又该当如何?” 陆青瑶抱着孩子坐回了远处,“妇人当家,本就不易,又守着那么些金银钱财,和如花似玉的姑娘,难免是非就多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氏一听,原本沟壑的面容更加蹙成了一团。 陆青瑶所说,正是她心中所忧。 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也不再顾忌其它,自己挪了凳子坐在陆青瑶身旁。 “夫人说的即是,也不怕您笑话,我家的情况,恐怕大伙都是知道的,老爷倒了,我儿心智也不全,家里全是女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十分忧心......” 张氏说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也没像先前那般端着了。 “听闻姜夫人出身名门,博览群书,文武双全,还独自一人抚养三个孩儿,实在令人佩服,所以才特地来请教.....” 张氏说着就握上陆青瑶的手,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夫人,咱都是女人,你一定会帮我的是吧?” 陆青瑶笑了笑,抽回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她是真不习惯这些女人的相处方式。 一来就跟你套近乎,相较之下,还是和柳玉娘相处轻松一些。 “刘夫人,你家的难关,终还是得靠你自己,别人能帮的始终有限……” “我只能赠你几个字,散财消灾吧!” “此言何意?”张氏一脸困惑。 她已经在散财消灾了...... 陆青瑶也不怕得罪她,直言不讳,“刘夫人不妨多想想,你家老爷这些年来,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又从桃溪村乡民手里谋取了多少不义之财?” 张氏心虚的垂下眸子。 刘富贵做什么从来都不跟她商量,全然把她当透明人。 不过她全都晓得。 刘家大半的良田,都是从村民那坑蒙拐骗来的。 借给村民印子钱,再从中收取高额利钱。 利滚利的结果就是,村民永远也还不清。 最终只能以良田来抵债。 甚是是女子...... 她哪能不明白,来家中行窃之人,多半是那些往日被刘富贵欺负过,对刘家积怨已久之人。 张氏苦笑,“说来也可笑,我家老爷所犯之错,竟要我们妇孺来偿还.......” “刘夫人,难道你们就不是帮凶吗?你们的衣食住行,所用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哪一样不是他谋取来的不义之财?” 陆青瑶无奈摇头,“你们就真的能置身事外?” 张氏哑然,她无力辩驳。 “我该如何散财消灾?” 第30章 谢礼 张氏所理解的散财消灾。 不过是多给知县老爷多送些银子,请他帮忙抓盗匪。 或者与附近村镇的地主乡绅多多结交,毕竟刘富贵生了那么多女儿,将来嫁出去了,总该有些用。 知县那里,一个不成就再送一个...... “姜夫人可否指点迷津?” “刘夫人,你夫君欠下的,或早或晚终究是要还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是守不住财富,却要紧紧握着,那些东西会不会变成催命符也说不准......” “现如今已撕开了口子,越往后,便会越发不可收拾......” 陆青瑶言尽于此,她不信张氏还没听明白。 张氏垂眸沉思。 原以为刘富贵倒了,刘家家业便是他们母子的。 未曾料到,有朝一日,这些唾手可得的钱财,竟然成了烫手的山芋。 曾经千方百计盼着刘富贵死,可他真成了活死人。 烂摊子却要她来收拾。 散才吗? 她舍不得。 隐忍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为了给她那傻儿子和女儿谋条生路。 让他们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她咬了咬唇,不再多说什么。 朝着陆青瑶微微颔首,“多谢姜夫人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犹豫了一瞬,接过丫鬟手中的两匹锦缎,亲自抱到陆青瑶和柳玉娘面前。 “这两匹布,二位夫人还请务必收下,就算是姜夫人今日为我指点迷津的谢礼了。” 柳玉娘看看布匹,又看看陆青瑶。 她这弟妹一向是有主意的,她收了,自己才敢收。 陆青瑶低头看向怀中的奶娃娃,无奈的笑了笑。 头也未抬,轻声道:“放那吧!” 张氏不解她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也未多想,领着丫鬟离开了。 姜淼淼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娘,不似她平日的作风。 看得出来,娘亲并不喜欢这匹布。 也不喜欢这刘夫人。 可为什么要收她的东西呢? 莫不是想拿去换钱? 不管了,不要白不要...... 柳玉娘喜笑颜开,擦了擦手,这才轻轻抚摸上那些细腻光滑的锦缎。 生怕弄脏了,蹭坏了! 刘富贵可骗了她家不少良田,还差点毁了巧姐儿的名节。 这锦缎,她收得心安理得的。 “弟妹,这锦缎你打算什么样式的衣裙?我想给家里每人做件衣裳。” 陆青瑶似笑非笑的看着柳玉娘,“嫂嫂,这是蜀锦,产自蜀地,是达官贵人们都稀罕的物件,一匹蜀锦价值二三十两银......” “什么?” 柳玉娘蹭的跳了起来,连忙缩回了手,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匹布竟值三十两银!!” 作为曾经的绣娘,她是听说过蜀锦的,可从未见过。 也没想过会那么贵。 姜淼淼被她吓得尿都出来...... 她大伯母要不要这么夸张,每次都能把外边的鸟群给惊走。 若是真的蜀锦,那的确挺珍贵的。 只是大伯母前脚做了衣裳穿出去,恐怕后脚家里就要遭人盗窃了。 柳玉娘压低了声音,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弟妹,你说这刘夫人会不会同我一样不识货,拿错了布料给我们,等会又折回来要?” 那么珍贵的布料,她想不通刘夫人怎么会舍得? 她还是有些不信。 “有这个可能。”陆青瑶朝着她笑了笑, 姜淼淼觉得大伯母蠢萌蠢萌的。 瞧着刘夫人身上穿的就是这蜀锦缎子,而且她刘家开着青石镇最大的布庄。 多昂贵,店里几匹蜀锦还是有的。 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不过,张氏为何会送那么昂贵的蜀锦? 她也不像是那般大方的人。 姜淼淼有些想不通。 柳玉娘起身在屋里踱步,边走边嘀咕着,“怎么办?弟妹,要不咱把蜀锦藏起来吧,让她找不到。” “嗯,这是个好主意!” 陆青瑶一边给姜淼淼换尿布,一边附和着。 柳玉娘想了一会,又改变主意了。 “弟妹,咱要不然还是拿去换钱吧,这可是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啊!” 姜淼淼在她娘怀中,听着大伯母咋咋呼呼的声音睡着了。 嘴里都还叼着奶嘴。 今天的鸟儿格外安静,小淼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躺在大哥怀中。 她转动着小脑袋四处瞅了瞅,娘亲应该是不在家。 天这么晚了,娘亲会去哪里? 看到大哥下巴上的油渍,就知道他们是吃过饭了。 可她还饿着。 朝着哥哥扁了扁小嘴,要吃......要吃...... “淼淼乖,娘亲出去一会就回来了,你先喝点羊奶。” 看着二哥给她温热好的羊奶,小家伙手舞足蹈的。 吃着吃着又要睡过去。 感觉有什么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 睁开眼,是啾啾在他们头顶盘旋,最后停在翠竹上。 啾啾的叫着。 【刘富贵家来了好多人.....好多官兵......】 【悄悄躲起来了......】 姜淼淼听得一头雾水。 刘富贵家藏了官兵。 这是要抓贼吗? 看来是刘夫人请了府衙的官兵来。 姜淼淼觉得与自家无关,就没多想。 又沉沉睡过去了。 辰时。 天已经大亮。 姜淼淼一睁眼便又躺在娘亲的怀里。 娘亲说小孩子独自睡觉容易着凉,所以就被她娘绑在了怀里。 醒了呢就放到摇篮里晒屁股。 只要有太阳,都要晒一晒。 今日桃树上的鸟儿多,话题也讨论得有些激烈。 幸好姜子宴没在念书,否则定会吵到他的。 姜淼淼竖起耳朵听着。 【四五更天的时候,那两个贼进了刘家......】 【好像是偷布匹被抓到的。】 【那布好漂亮.....】 忽而又飞来了几只鸟儿。 【快走,刘地主的媳妇领着官兵朝这里来了.....】 姜淼淼看着突然从桃树上飞走的鸟群,心中一惊。 回想着鸟儿刚刚说的话,官兵怎么会来她家。 感觉小小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蜀锦...... 一定是昨日那两匹蜀锦惹的祸。 姜淼淼咿呀咿呀的叫着,伸着小手要二哥抱她。 姜子宴抱着她在屋里院里走了一圈,姜淼淼这才罢休。 又乖乖躺回了摇篮里。 她没看到那匹蜀锦。 不知是娘亲是藏起来了,还是拿去卖了换钱? 姜淼淼小脸皱成一团,担忧不已。 门半虚掩着,她已经能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好多人...... 第31章 抓贼 “咚咚咚......” 还没等陆青瑶出声,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 身后跟着一群官兵。 姜淼淼还没见过这阵仗,伸手要抱抱...... 娘亲......怕怕...... 陆青瑶从摇篮里抱起奶娃娃,信步走了过去,“不知徐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刚刚还心慌得一塌糊涂的姜淼淼,这会子躺在娘亲的怀里。 万分的心安。 她娘都稳如泰山,她也没啥紧张的。 徐衡眉毛微挑,打量着面前农妇打扮的女人,和她怀中的奶娃娃。 “哦!姜夫人竟认识下官。” 陆青瑶抿唇一笑,“这青石镇谁人不知徐大人,都说您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就连京城都有所传扬。” 姜淼淼觉得,她娘亲这高帽子戴得高明啊! 如此一来,这位知县大人恐怕也不好徇私了。 徐衡一听这话,尴尬一笑,“姜夫人谬赞了。” 他的确是收了张氏不少银子。 “本官此番前来,是因为有人指认夫人偷盗他人财物,不知夫人可否让我们搜上一搜?” “何人指认?偷盗何物?”陆青瑶目光在徐衡身后搜寻,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张氏。 “徐大人既然要搜,总得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吧!” 徐衡想了想,也对,得让人心服口服! 扭头对着官兵道:“带进来!” 就见官兵押了两个半大小子进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两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一来就指认陆青瑶,“是她,就是她指使我们去刘家行窃的......” 陆青瑶目光从这二人面上扫过,瞧着有些眼熟。 就在此时,柳玉娘也扒开官兵挤了进来,一脸惊诧。 “这不是李老汉家的两个儿子吗?怎么会干这种混账事?” 村里的人,陆青瑶就混了个脸熟,具体谁是谁,她还是记不大清楚。 “就是他二人的爹,上山打了对聘雁,结果让刘富贵给截胡了......” 听得柳玉娘一说,陆青瑶瞬间心里就有数了。 约莫是这两人对刘家怀恨在心,便趁机入室行窃。 结果被张氏逮个正着。 便被收买了...... “嫂嫂,劳烦去将他们父母找来。” 柳玉娘应声而去。 她也想不明白,这李老汉一家恨刘富贵恨得要死。 怎的还会帮着他们害人? 姜淼淼挥舞着小手,咿呀咿呀的叫着。 像是在骂人。 坏人.......坏人......恩将仇报...... 陆青瑶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家兄弟,“你们倒是说说看,我指使你们偷什么了?何时偷的?” 兄弟俩听说要去请父母,也慌了。 却更加一口咬死就是陆青瑶指使他们的。 “是你......就是你前儿给了我们两锭银子,让我们夜里去刘家偷几匹蜀锦,我们就帮你偷了两匹回来......” 因为刘夫人说过,只要陆青瑶定了罪,就饶了他们二人。 陆青瑶冷笑一声,“既是去偷蜀锦,你们定是见过那两匹蜀锦长什么样的吧?”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 说没见过是不可能的,没见过如何去偷? 异口同声道:“见过。” “见过就好!”陆青瑶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说说吧,两匹蜀锦是什么花色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张氏心中慌乱做一团。 面上不显,宽袖里的手心却全都是汗。 两个小子不明所以。 她怎么会没听出,陆青瑶是在给他们下套...... 心中懊悔没跟他们交代清楚。 兄弟俩吞吞吐吐,好半晌都答不上来。 其中一人道:“天太黑了.......没看清。” 陆青瑶轻笑,“既是没看清,你们又如何确定自己偷的就是蜀锦?” 陆青瑶视线落在徐衡脸上。 “不知赃物长什么样,敢问徐大人要如何搜?” 徐衡挠了挠头,一脸尴尬。 非是他收了银子不办事,实在是张氏和这贼太蠢了...... “徐大人,两个小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若是如他们所说,受我指使去偷蜀锦,那定然是见过才能分辨得出,既认得蜀锦,又如何不知那东西贵重?” “既知贵重,又如何不会藏私?” “没有,我们没有藏私,大人明鉴。”兄弟俩一听这话,急忙辩解。 仰头瞪着面前的女人,这人是想把他们一家子都牵连进去啊! 徐衡一副看戏的模样,直接让下属给他找了个凳子,翘起二郎腿。 陆青瑶长叹了口气,看向徐衡,“徐大人,这二人连自己所盗为何物都不清楚,那这指使盗窃一事,岂不是无稽之谈?” “是,姜夫人说的即是,都是误会......”徐衡笑着起身,“我们这就走,叨扰了。” 徐衡纵横官场十几年,练得跟老油条没什么两样。 谁都不愿得罪。 不论外界传闻如何。 面前这位,说到底还是姜侍郎明媒正娶的妻。 陛下亲封的四品硕人?。 就连陆家获罪,都没有褫夺她的诰命。 姜云泽也未曾休妻。 且陆将军在朝为官数十载,结交朋党无数。 军中之人多义气。 陆家虽陨落,可说不准这位陆氏女一旦出个什么事,立马就有人出来撑腰了。 至于京中那位。 手伸的再长,也不至于亲自跑到这穷乡僻壤了来。 两位夫人斗法,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偏偏张氏这蠢妇不知死活,非要贴着脸去攀那高枝。 责任尽到,剩下的他可不想管。 抬腿要走,又被陆青瑶喊住,“徐大人请留步.......这案子还没查清,您怎么能走呢?” 徐衡一愣,“姜夫人不是已经洗脱罪名了,怎的还不让下官走?” 陆青瑶福身一礼,“有些事,还想请县太爷做个见证。” “也罢,本官多做一会也无妨。”徐衡又坐回椅子上抱着肚子看戏。 陆青瑶蹲到刘氏兄弟面前,轻叹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诬陷诋毁官眷命妇要吃几年牢房?” “你们做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家里的父母?” 饶是文墨不通的兄弟俩,也听说过有些大官的媳妇是有诰命在身的。 县太爷在她面前的毕恭毕敬的。 心中早已慌得不行,回头朝人群看了一眼。 变了口供,“是刘夫人,是她让我们指认你的,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你放过我爹娘,这事与他们无关。” 陆青瑶寻着他们目光看去,张氏低着头隐匿于人群中。 正要悄悄溜走,被她给喊住了。 “哟,刘夫人终于肯露面了,盗贼不知自己所偷之物长什么样,你这个失主总该知道吧?” 第32章 愿者上勾 张氏黑沉着一张脸,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姜夫人可别听这俩混小子胡乱攀咬,他们偷了我家的东西,还想栽赃给你,诬赖我......” 扭头看着徐衡,“大人,应该重罚他们。” 徐衡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幽幽道:“嗯,有罪自然当罚。” 陆青瑶冷眼瞧着她,“她二人的确当罚......”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刘夫人昨儿同我提了一嘴,事关桃溪村百姓,今儿趁着大伙都在,徐大人也在,就一道把这事给办了吧。” 门口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 陆青瑶干脆将他们请了进来。 “什么事?”村民纷纷问道:“淼淼她娘,你倒是说啊!” 张氏一脸茫然,只感心中不安。 这女人想做什么? “福叔,你来了。” 寻着陆青瑶的目光看去,里长抱着两匹布走了进来。 里长来到张氏身旁,躬身一礼,“刘夫人,我替桃溪村的孩子感谢你。” 张氏一头雾水的看着陆青瑶。 陆青瑶将她拉到里长面前,扯开蜀锦外边包裹的布。 “刘夫人,你忘了吗?这可是你昨儿托我交给里长的。” 一匹红色宝相花纹蜀锦。 一匹水蓝色折枝花鸟纹?蜀锦。 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细腻光滑的面料,巧夺天工的织锦技艺。 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几把,却又怕将它摸坏了。 有人惊叹出声,“这两匹莫非就是那丢失的蜀锦?” “非也,是蜀锦没错,却并非是丢失的那两匹。” 姜淼淼摇晃着小手给她娘鼓掌。 她娘要放大招了。 张氏蠢货啊! 娘亲昨儿都给过她机会了,她非要自己送上门来作死…… 陆青瑶向村民解释道:“刘夫人心善,但是面子薄,昨儿托我给里长送去两匹蜀锦,说是卖了给村里修学堂的,我估算了下,可能有个五六十两白银......” 村民一听这个好消息,都炸开了锅。 “这是老天开眼了?” “村里的学堂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娃儿们都吹病了,这下终于有钱修学堂了。” “多谢刘夫人,大善人啊!”村民们纷纷对着张氏作揖感谢。 张氏微微颔首,面无血色,对着村民努力挤出几丝微笑。 心里一阵抽痛。 五六十两她还是承担得起,可那是蜀锦。 准备给儿子女儿做衣裳,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蜀锦。 她原本只是想拿出来做诱饵,想着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 眼巴巴的看着里长将两匹布收了起来。 徐衡也差不多是看明白了。 这到底是姜夫人运筹帷幄手段高呢,还是张氏太蠢? 他一时也无法判断。 当张氏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 岂料又听得陆青瑶继续说道:“刘夫人昨儿还说了,刘老爷从前做了许多对不住乡亲们的事,如今想弥补一二......” 有了捐赠修学堂的先例,村民们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 数十双期待的眼神看着陆清瑶。 姜淼淼也在大哥怀中勾着头,竖起耳朵听着。 张氏死咬着唇,紧紧抓着婢女的手,忍住没有上去捂住陆青瑶嘴巴的冲动。 只希望她能手下留情...... “乡亲们,刘夫人想把先前大伙借印子钱,抵押给刘老爷的田产土地,全都还给大家,以全了她一片慈悲之心。”陆青瑶抬高了音量。 门里门外的乡民全都听到了。 顿时一片沸腾。 “先前错怪了刘夫人.......” “好人呐,真是菩萨心肠......” “大善人啊!” 村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词。 领着孩子给张氏磕头。 他们才不管张氏乐不乐意,那么多人在场,县太爷也在。 只要她没说一个不字,此事就板上钉钉了。 张氏闻言,犹如晴天霹雳。 捂着心口。 几乎被气晕过去,靠在丫鬟身上。 指甲陷进肉里,手心都快被自己掐出血来了。 她嘴唇上有血,手心里也有血,心里头也在滴血....... 有股想上前掐死陆青瑶的冲动。 “刘夫人.......抱歉,这话都被我说完了,不知你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陆青瑶笑盈盈的看着她。 这一笑,让张氏更生气了。 她才反应过来,陆青瑶从昨日开始就在给她下套了。 竟然一开始就看穿了她。 所以,若是她没有执意送出那两匹蜀锦,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至少还有选择的余地,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陆青瑶也料定了,只要刘家还想在桃溪村立足。 就说不出一个不字。 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张氏想哭又想笑,自己为何那般蠢? 良久后,她才站稳了身子,声音有些嘶哑,“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努力挤出笑容,但笑得一定比哭还难看。 “大伙明日找管家拿田契.......” 说完踉踉跄跄的逃出了姜家。 才走出去一截,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夫人......”几个丫鬟惊慌失措。 一个力气大的将她背起就往刘家跑。 乡亲们得偿所愿,纷纷散去。 徐衡轻轻走到陆青瑶身旁,翘起大拇指,“姜夫人高啊!” 他忽然有些明白,姜云泽一介寒门书生,竟能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 多半是这位夫人的功劳。 可惜眼瞎了...... “徐大人谬赞了,只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陆青瑶笑着接过咿咿呀呀的小奶娃。 女儿真的是很黏她,才一会的功夫。 便张牙舞爪的向她扑过来。 徐衡看着姜淼淼,鬼使神差的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姜淼淼撅起小嘴。 哪怕你是县太爷,也不能随便捏人脸..... 徐衡看着她这样,糙汉子的心都快化了。 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块和田玉佩,塞到姜淼淼手中。 “给娃的见面礼!” 不就是小棉袄嘛。 他也要生一个......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门去。 官兵们也紧随其后。 院里只剩下她们一家,还有李家兄弟。 兄弟俩张大了嘴,看着一个个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的官兵。 这些人竟然没带他们走! 陆青瑶原本想叫住徐衡,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早已拐出了巷子。 拿起那枚玉佩,琢磨着下次到镇子上还他,与人并不熟,无缘无故收人东西总归不妥。 李老汉夫妇和柳玉娘来的时候,兄弟俩依旧跪着。 陆青瑶不让他们起来。 李老汉一见到两儿子,上来就一人甩了一大耳刮子,踹了两脚。 “兔崽子,你们出息了是不是,竟然学人偷东西,还敢栽赃,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着又踹了两脚。 让他们跟陆青瑶道歉。 柳玉娘可不乐意了,“道歉有什么用,差点害我弟妹去蹲大牢了。” “她婶,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原谅他们?” 柳玉娘看到院里的柴火,眼前一亮,弟妹家正愁没壮劳力呢,“帮我弟妹家干三月的活吧!” 李老汉完全没给兄弟俩反驳的机会。“三月哪够,半年......” 都怪他平日太忙,没空管两孩子。 竟让人给利用了。 第33章 劳动改造 “哐哐哐!” “哐哐哐......” 一大早,院子里就有人在劈柴了。 姜淼淼被这一阵哐哐声给惊醒,一睁眼就在她娘怀里。 小婴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吃奶。 一天吃好几顿,吃饱就拉。 肚子通畅,整个人也清醒了。 劈柴的声音一直未停。 姜淼淼还好奇,家里有那么多柴火给大哥劈吗? 出去一看,是她想错了。 大哥姜子枫在练拳,“呵呵呵......” 二哥姜子宴在念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那砍柴的两人....... 是昨天诬陷娘亲的两兄弟。 满地的柴火,家里仅有的柴都快被他们劈完了。 此刻抬着斧头还在劈。 劈几根,就停下来,手里拿着斧头,眼睛却盯着大哥姜子枫练拳。 姜淼淼看得心惊胆战。 可别一不小心......把手给剁了...... 陆青瑶也吓出一身冷汗来,只是让人来帮忙干活。 把人弄残了她可赔不起。 她不敢叫那兄弟俩,怕惊着他们。 对着大儿子喊:“枫儿,歇一会,别练了。” “来了,娘。”姜子枫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他娘手中的衣裳穿好。 李家兄弟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继续专心的劈柴。 “二郎,三郎,过来歇会,喝口水。”陆青瑶对着砍柴的两人喊道。 “来了婶婶!”兄弟俩劈完最后一根柴火,拾摞好后跑了过来。 大的李二郎,十四五岁的模样,看着老实巴交的。 小的李三郎,应该有个十二三岁了,但身量看起来,和姜子枫差不多高。 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清澈的愚蠢。 若自家孩子这样,陆青瑶一定给他腿打断。 可毕竟是俩孩子,瞧他们父母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她也是来了这乡下地方才发现,在这儿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李三郎坐在姜子枫面前,一脸的羡慕,“枫哥儿,你教我们练拳好不好?” 姜子枫:…… “好啊,我可以教你,但是我不收徒弟的。” 小子,好好收拾你一顿。 李三郎一听,乐了。 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想学,但没想过拜个小屁孩做师父。 “那我该准备什么?” 姜子枫挠着脑袋想了想,“不用准备,就先每日卯时起床站桩扎马步吧……站足半年开始学。 李三郎撅着嘴,“不想教就直说嘛,何必找这样的借口?” 姜子枫茫然的看着他,“没有啊,我都是卯时起床练拳的,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练了两个时辰了,日日如此......” “卯时,日日如此?”兄弟俩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若不是他们爹拿着条子抽在他们身上,恐怕这会子还赖在床上呢。 冬日里也没什农活,他们也没啥事可干。 李三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学了,不学了。” 起的比鸡还早,他实难做到...... 李二郎似乎对念书更感兴趣一些,凑到姜子宴跟前。 静静地听着郎朗的读书声。 “你们休息一会,我等会带你们上山砍柴吧!”陆青瑶感觉得找些事给他们做做,否则空有一身力气都拿去惹事了。 该罚得罚,不能让他们闲着。 正好家里这个冬日的柴还没着落呢。 姜淼淼嗦着手指头,看她二哥哥念书正入神呢,就被她娘放到了摇篮里。 没等姜淼淼抗议,就往厨房去了。 小奶娃只能看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了。 李家兄弟在家就是最小的,见到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娃儿,也喜欢的紧。 李三郎伸手捏了捏姜淼淼的小脸蛋,“小娃娃,我一会上山给你捉只鸟儿,好不好?” 姜淼淼使劲摇头.......不要...... 她家里的鸟儿已经够多了,她才不要。 李二郎:“哥哥给你做个小木马吧,等你再大些就能玩了。” 姜淼淼眨了眨眼,对着李二郎咧嘴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 “小娃娃好可爱啊!”李二郎满意的坐回了姜子宴身边。 李三郎卖力的对姜淼淼做了几个鬼脸,就是换不来小娃娃的一个笑脸。 “咦,小家伙怎么不会笑?” 姜淼淼吐了吐舌头。 幼稚鬼...... 遇到这种熊孩子,姜淼淼也很是无语。 她只想舒舒服服的晒太阳。 岂料这家伙将她太阳都遮了一半,她能笑得出来才怪。 小奶娃眼睁睁看着李三郎伸出两只魔爪,往她脸蛋上捏。 捏住她嫩白的脸颊,就往两边拉。 贼兮兮的笑着,“嘿嘿,看你笑不笑?” 任姜淼淼怎么躲也躲不开。 救命啊.......救命。 你小子给我等着...... 于是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扯着嗓子嗷嗷大哭。 李三郎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 他没用力啊? 怎的就哭了,哭得这样大声。 姜子枫冲过来一把抱起姜淼淼,“妹妹不哭,哥哥来了。” 姜子宴看到她脸上的手指印,恶狠狠的瞪着李三郎,“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 李二郎过来一看,往他弟的屁股上踹了两脚,“你欠揍啊,我要告诉爹你欺负淼淼。” 陆青瑶拿着野葱,闻声跑了出来。 就看到姜淼淼在大儿子怀中哇哇大哭。 垂丧着头的李三郎,正挨三个小子训斥。 头上还多了些白点点...... “别吵了,快去吃面吧,吃完进山。”陆青瑶接过女儿瞧了瞧。 白生生的小脸上,几个红红的手指印。 小家伙眼泪汪汪的瞅着她。 看得她一阵心疼。 都怪她,大意了,不该把娃独自留在那的...... 别家的男孩子可不像她家的,下手没个轻重。 都十几岁的人了,怎的还如此顽皮。 得好好磨磨了。 “不哭了,不哭了,娘在…..”陆青瑶轻轻拍着小奶娃颤抖的身子。 掀开衣裳,唯有吃奶才能安抚小婴儿受伤的心灵。 姜淼淼一瞬停止了哭声。 边吃奶,边瞪着屋外的李三郎。 这样的熊孩子,就该拉去劳动改造。 得好好改造改造...... 好神奇,这么小的婴儿居然都会记仇了。 看着李家兄弟俩,将吃完面的碗拿起来舔了舔。 姜淼淼吐了吐舌头。 啊!好恶心...... 陆青瑶眉眼直抽抽,默默的收了起来,单独放在一边。 准备多放点皂角洗洗。 有了早上的前车之鉴,陆青瑶不敢把姜淼淼和姜子宴单独留家里了。 而是把他们送到了姜巧儿家。 叫上柳玉娘一同上山。 柳玉娘看了一眼姜淼淼,“哦!可怜见了,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啊。” 李三郎委屈巴巴哭丧着一张脸,离的远远的,一点也不敢再靠近姜淼淼。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轻轻捏了一下。 怎的就留了印子了。 回去一定要被他爹揍死。 还有更让人气愤的是,那些鸟为何要在他头上拉屎。 而且只拉在他头上。 柳玉娘凑到陆青瑶跟前,“弟妹,李家这两小子就是欠收拾,李老汉常年在外做工,就被他们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成日里不是下河摸鱼就是上房揭瓦......” “既然李老汉把他们交给你了,就好好收拾收拾......” 陆青瑶点头,是该好好收拾的。 她琢磨着,后院的羊粪该清扫了,也得开垦块菜园子出来种菜,河里的鱼也可以捞些出来晒鱼干…… 算一算,活还不少呢。 ……. 第34章 白狼 山里。 溪水潺潺。 鸟儿啾啾啾叫着。 陆青瑶带着几人走了一路,半只野鸡野兔的影子都没见到。 看来是刘富贵太贪心,真的将这附近山上的猎物给捕杀干净了。 造孽了。 幸好之前还藏了好些肉,否则什么都得用钱买。 哪来那么多钱。 走出去个把时辰,柳玉娘叫住了她,“弟妹,咱就在这找柴火吧,太远了背不回去。” 陆青瑶点了点头。 看着李家兄弟,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蹙了蹙眉。 柳玉娘连连叹气摇头,指着兄弟俩,“瞧瞧你们,还是这山间四野长大的,连人枫哥儿都比不上,人枫哥儿还比你们小几岁呢。” 李二郎倒是有些羞愧,要说他们平日也上山找柴火,挖野菜的。 怎么会连个城里来的胖子都比不上。 实在想不通。 李三郎就是一脸的不服气。 非要约着姜子枫第二日比一场。 陆青瑶母子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娘俩都是练武之人,这点儿路程根本不算什么的。 大约是刚才走太快了,又加上那俩兄弟娇生惯养的,才喘成那样。 陆青瑶看着几人找柴火,决定走远了看看。 “嫂嫂,你找完柴火就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去,我想到林子里看看。” 柳玉娘看向深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深不见底。 她见识过陆青瑶的本事,可她终究是女子,还是太危险了。 “弟妹,你忘了刘富贵就是折在里边的?而且里边说定还是有猛兽......太危险了......” 陆青瑶抿嘴笑了笑,“嫂嫂放心吧,它们伤不了我。” 刘富贵怎么伤的,她比谁都清楚。 她大半夜都敢来,青天白日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柳玉娘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 她现在对着弟妹的话奉若圣旨,比她相公说的还管用。 特别是刘夫人想算计她们,反倒被弟妹将了一军,还帮大伙把良田要回来之后。 她就愈加的佩服陆青瑶了。 找了柴火,就带着几个小子下山去了。 陆青瑶目送他们走出去了好远,这才拿起斧头,背起竹篓进入深山。 当然不止她一个,还有丹雀跟着。 丹雀之前就对着她叫个不停,陆青瑶还担心会被别人发现异常。 这林子中莫不是有什么东西? 丹雀在前面带路。 她在后面跟着。 渐渐地越走越深。 草也越发的高,都没过了膝盖。 可还是能依稀看到,前面草丛里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团。 丹鸟停在树梢上注视着下端。 陆青瑶丢了个石子过去,见没动静。 这才蹑手蹑脚的轻轻靠近...... 愣了一瞬。 狼......竟是只白狼...... 传说中,白狼只有在王者仁德明哲时才会出现。 是祥瑞之兆。 陆青瑶用斧头拔了拔。 死了...... 死了的祥瑞。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又将白狼翻了个身,肚子上腿上全是血。 原来是中了猎人陷阱,流血过多而死的。 陆青瑶撇了撇嘴,传说不可信啊! 祥瑞居然还能死于人之手,那也太脆弱了吧。 摸了摸。 还是温热的,看来刚死没多久。 白狼毛皮雪白光滑,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将白狼肚皮翻开...... 居然......居然是只母狼。 刚生产完的母狼,脐带……都还没来得及咬断...... 小狼在她怀中蠕动。 陆青瑶身形微震,这母狼是坚持了一路,直到小狼生出来了。 这才咽了气的。 她掏出匕首割断了脐带,将小狼放入背篓,垫上细草。 看着母狼,这会子已经完全没了扒她皮的想法。 狼都是有灵性的,她养着小狼,却把小狼它娘的皮给扒了,这算个什么事嘛。 可是留在这,终会被附近村民给扒了皮的。 思虑再三。 陆青瑶挖了个坑,把母狼给埋了。 日头还高。 她背起背篓,又往里走了一段路。 丹雀停下来在上空盘旋。 陆青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丹雀每一次都能给她惊喜,之前的水芹菜,野鸡窝,还有那两头打架的野猪……. 这次又是白狼。 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前面视野豁然开朗......是悬崖...... 一个不算太高的悬崖。 这就是丹雀给她的惊喜吗? 还是惊喜就藏在下方的竹林当中? 一大片竹林,都看不到边。 陆青瑶犹豫一瞬,扯了根藤条,爬了下去。 寻了一圈。 除了竹林上空的鸟儿,就是脚下的鸟毛。 其余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丹雀还是不走,在她头顶上空盘旋。 她干脆找了个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哟!” 屁股被什么东西隔了一下。 扒开竹叶。 竹笋......一个刚刚冒尖的冬笋...... 陆青瑶拍了拍脑袋,傻笑了一会。 “金衣白玉,蔬中一绝。” 这说的不就是冬笋嘛。 冬笋因尚未出土就被挖出来,笋质极其鲜嫩。 相较于春笋,冬笋采挖就更讲究方法,采挖难度也更大一些。 所以冬笋价格也相对较为昂贵。 陆青瑶想起,大约是生长于桃溪村的缘故,她婆母和相公就极爱吃这冬笋。 尤爱吃腌笃鲜。 从前在京城,姜府每年冬季都会采买许多冬笋。 她记得这冬笋价格不菲,每年府里都要支出一大笔银子买这玩意。 可是令她发愁的是,冬笋藏于地下,破土而出的不多。 她虽能找到这地,却没本事将冬笋给挖出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陆青瑶还是用斧头刨出了几根带回去。 给孩子们尝尝鲜吧。 ...... 太阳西斜,倦鸟归林。 姜淼淼被被哥哥们抱回了家。 抱了一路,躺回摇篮里还依旧呼呼大睡,半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打着小呼噜,嘴里还吹着泡泡。 姜子枫去烧炭火。 姜子宴杵着下巴守着妹妹。 妹妹脸上的手指印已经全消退了,又是一张好看的小脸。 粉嘟嘟的小嘴,长长卷翘的睫毛,一天一个样,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想起死去的亲妹妹。 生下来跟只瘦弱的小猴似的,到死爹爹都没好好看过她一眼。 现在想起来,竟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了。 或许,长的和淼淼一个样子吧。 也是这般的好看...... 姜子宴感觉心里好难受,酸酸的。 第35章 抢她口粮 “沙沙沙…….” 姜淼淼睁开眼。 就看到她二哥姜子宴拿着纸笔,在一旁不知画什么。 看到她醒来。 二哥放下笔,拿起他刚刚画的画给姜淼淼看。 “妹妹,像你吗?” 姜淼淼:....... 二哥哥这话问的还真是,她又没照过镜子,怎会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画上的小婴儿吸引了。 虽然是黑白水墨画。 可画上的小婴儿长的是真好看啊! 肉嘟嘟的小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上卷曲的睫毛,翘翘的小鼻子,小嘴上还抹了撇朱砂,红呼呼的。 这真的是她吗? 要说二哥哥的画技还真是好,小小年纪就能将她画的活灵活现的。 好看......好看...... 姜淼淼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 “你喜欢是不是?哥哥每年都给你画一张。” 好呀.....当然好。 古代没有相机,画画倒是一种很好的记录方式。 以后老了还可以翻出来看看。 姜子宴翻出个木匣子,将画卷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藏好。 屋子渐渐暖和起来了。 大哥端着热好的羊奶过来。 姜淼淼这会子才想起来要吃奶,饿了,等不及了。 要吃......要吃...... 扁着小嘴,咿呀咿呀的哼着。 双手双脚挥舞着。 只要下一刻奶不喂到她嘴里,她就会嗷嗷哭出来。 饿的时候喝羊奶,真的不如吸娘亲的母乳痛快。 一勺一勺的供不应求。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步伐快而稳。 是娘亲,娘亲回来了。 姜淼淼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五感越发的好。 刚刚回来时大哥留了门,娘亲这会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咧嘴对着她笑,嘴上还挂着白乎乎羊奶的女儿。 陆青瑶还是放下背篓先进屋换了身衣裳,梳洗了一番。 这才出来抱女儿。 姜淼淼直直的看着地上的小背篓,一边盖着些药材,一边插着几根竹笋。 药草下边隐约传来嗷嗷的叫声。 声音细弱微不可察。 平时娘亲也会猎些野鸡兔子回来,也是一样藏在药材下边。 姜淼淼也没多想,目光游离到笋子上。 哇! 胖乎乎,又大又肥的冬笋。 看来今晚哥哥们又可以改善伙食了。 姜淼淼虽然还只能喝奶,可从哥哥们吃饭越吃越多,越吃越香的神情来看。 娘亲的手艺有了很大的精进。 有些期待长牙牙了…… “枫儿宴儿,娘捡了一只小狼崽回来,你们把它抱出来喂些羊奶。” 陆青瑶抱起奶娃娃亲了亲,一边又嘱咐儿子。 她是一路小跑回来的,生怕那只小狼崽在半路饿死了。 “狼崽?” 兄弟俩连忙凑到背篓旁边。 将盖在头上的药草拾摞出来,就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一只还没睁眼的小狼崽。 全身白乎乎,软绵绵的一团。 乍一看,就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狗,看不出半点狼的影子。 姜子枫兴奋的将它抱了起来,“娘,小狼崽好可爱,和妹妹一样可爱。” 姜淼淼:...... 大哥哥人其实挺聪明的。 但经常说出来的话吧,再加上他这体格,总显得有点儿傻。 陆青瑶瞅了他一眼。 “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幸好你妹妹小听不懂,否则她一定会给你急。” 小淼淼挥舞着拳头,给了他大哥一个白眼。 我现在就跟你急....... “娘,我错了!” 姜子枫吐了吐舌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姜子宴笑嘻嘻的挤了碗羊奶过来,两人就开始侍弄起那只小狼来。 姜淼淼有些不高兴了,她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岌岌可危。 那只狼还抢了她的口粮。 二哥喂完狼,将它放到自己之前睡的小木盆里,这才洗了手过来。 娘亲去做饭了。 大哥在劈自己背回来的柴火。 姜淼淼又落到了二哥怀里,在他怀里又睡了一觉。 再睁眼,又是被一阵咋咋唬唬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大伯母又来了。 手里揣着两张纸,“弟妹,这是你的田契,我给你拿回来了。” “还有田契?” 陆青瑶拿着锅铲走了出来。 她还以为,姜云泽在老家除了这破屋子,啥都不剩了。 居然还有田契! “不多,淼淼他爹赶考前抵押给刘家的,我今儿一并给拿回来了。”柳玉娘笑眯眯的将田契递给她。 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这才看到小木盆里白乎乎的一团。 一脸鄙夷。 伸手翻了翻,又拿起来瞧了瞧。 “哪里来的小狗,眼都没睁开,养得活吗?” “不是狗,是狼。”姜子枫警惕的盯着他大伯母。 生怕把小狼崽给翻坏了。 “狼……” 柳玉娘抱起小狼的手一惊,松开了。 然后姜淼淼就看着小狼崽掉了下去...... 她闭起了眼。 这么小一点,掉下去。 不摔死也很疼吧。 她想起了自己刚出生时,也是差点儿就从树上摔死。 一出生就离开了生母,这一点,倒是和小狼很像。 再睁开眼,就看到小狼崽在大哥的手里。 姜淼淼揪起来的小心脏这才放了下去。 “大伯母,小心一些,这么摔下去会死的……”姜子枫嘟起了嘴,很是不悦。 柳玉如尴尬的缩回了手。 她也不是故意的。 村里的女人孩子哪个不怕狼,以前村里闹饥荒。 山里的狼没吃的,就跑到村子里,趁大人不备偷小孩,偷鸡。 那阵子,天一黑就没人敢出门了。 更别说养狼了。 “弟妹,你们怎么养这玩意,而且还是白色的......没听过有白色的狼。”柳玉娘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了。 哪怕是只没睁眼的小狼崽,也让她心有余悸。 有些东西就是天生骨子里就害怕的,没办法。 陆青瑶笑了笑,“嫂嫂,狼是有灵性的,跟狗一样,从小在人身边长大,是不会随意伤人的。” 她刚刚也是一惊,好不容易救活的可别给摔死了。 柳玉娘咂了咂嘴,“弟妹,你可得想好了,狼崽子可是吃肉的,先不说等它长牙了吃什么,光是现在,就要抢淼淼不少口粮呢。” 想都不用想,她弟妹一定是给它喂羊奶了。 羊奶在村里都是个稀罕物,她竟舍得拿来喂狼...... 人都吃不饱,还给狼吃。 到底是大家出身的小姐,苦日子没过够啊。 所有人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对啊,狼是吃肉的。 陆青瑶现在奶水充足,喂几天羊奶倒是没什么。 可吃肉...... 姜淼淼张着小嘴,口水直流。 想到小狼和她同病相怜,让它活活饿死。 有些……于心不忍...... 第36章 拉人入伙 “先养几日看看吧!” 陆青瑶将刚刚出锅的笋炖肉,舀了一碗端给柳玉娘。 两个儿子一人一小碗。 热气腾腾,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碗中是鲜香稠白的浓汤,包裹着鲜白玉嫩的笋,腌制的野猪肉,和肥美的鲜鸡肉。 看得姜淼淼都有些馋了! 这是腌笃鲜吧? 才两个月的时间。 她娘亲已俨然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烧火都能把厨房点了的豪门贵妇。 成了上能挽弓打猎,下能洗手做羹汤的彪悍女人。 姜淼淼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 欣慰哥哥们终于能吃上一顿正常的饭食了。 而不是吃烧焦的,或是没味道的,再或者就是没煮熟的。 又心疼娘亲。 她明明是仆从环绕的当家主母,却要受这些苦楚…… 小小的心脏有些痛。 想要娘亲抱抱,娘亲说看见她,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她是娘亲的开心果,是娘亲的小棉袄。 想让娘亲开心。 一张嘴,口水便不争气的哗啦啦直流。 “妹妹也馋了呢!”大哥夹了块笋放到她嘴边,给她舔了舔。 这也算是尝过冬天的第一块笋了。 大伯母双眼泛着光,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娘亲手中的碗。 “弟妹,这是给我的?” 陆青瑶点头,“嫂嫂,我今儿在林子里采的冬笋,炖了锅肉,你端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姜巧儿和姜文轩都瘦得跟猴似的,还有他们卧床的祖母…… 再穷!也该补补的。 “弟妹,你这菜做的可真讲究。” 柳玉娘吸了吸鼻子,笋炖肉香气扑鼻,颜色也好看。 她手艺虽然不错,可乡下地方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有肉吃就更满足了。 平日里也只舍得取小块腌肉调调味,加些野菜、萝卜、竹笋,来个大锅炖。 多数时候就是有什么吃什么。 哪里舍得做这样精细。 一锅子笋炖肉,一大半都是肉…… 炖的还是野猪肉和鸡肉。 那是相当奢靡了。 见柳玉娘口水都要流出来,陆青瑶直接夹了一块笋塞入她口中。 “鲜吧?” “嫂嫂,这冬笋可是个好东西,都能鲜掉眉毛了.......我想着挖些拿出去卖,一准能卖个好价钱,你可知青石镇能卖到多少一斤? 柳玉娘猝不及防。 下意识吧唧吧唧嚼了咽下去。 吃完还舔了舔嘴唇,“好吃.......” 虽然炖的还欠了些火候,可谁让她在里边放了那么些肉。 连带着笋都是肉香。 甚至连那股子苦涩味都掩盖了。 一口咬下去。 混着野猪肉和鸡肉的鲜香。 再加上冬笋本身的翠嫩......简直了...... “好吃,好吃!!”柳玉娘舔着嘴唇夸赞道。 这是她唯一能说出最好的称赞之词。 若是换做相公,定能做首诗出来。 只是卖笋这事,恐怕要令陆青瑶失望了。 “弟妹,说了你可别失望.......” 陆青瑶瞧着她。 “冬笋这东西虽好,可在咱青石镇却不值钱,挖笋厉害的人,一天也只能挖个二三十斤,可是一斤两文都卖不到,挖出来还不一定卖得出去,到镇上做工都比卖笋强......” “怎会如此?” 在陆青瑶记忆中,这可是山珍,在京城的酒楼食肆中可是价格不菲。 毕竟一年也就吃春冬两季。 春笋较容易采挖一些,流入市场量就大。物以稀为贵,冬笋相对就要更为珍奇一些。 特别是文人墨客,稀罕得紧。 每逢春冬,必要到醉仙楼尝一尝鲜。 她曾带两孩子去吃过,一碟子清炒冬笋,就能要价二百文。 若不是来到这桃溪村,她是万万想不到,这两文一斤的冬笋,在京城竟卖到上百文! 柳玉娘劝她打消卖笋的念头,“咱青石镇别的不多,就是冬笋多,几乎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若非富贵人家,谁会花那闲钱去买这玩意,做不好还有股子苦涩味......” “原来如此......” 陆青瑶将背篓中的笋全部倒了出来。 个个硕大肥美。 只可惜她挖的不多。 她得让柳玉娘知道这些笋的价值,想拉她入伙。 “嫂嫂,你可知这样一碗腌炖鲜在京城价值几何?” “价值几何啊?”柳玉娘也好奇。 京城那种地方,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去的。 相公才上京城要了一趟债,债没要回来,盘缠反倒花了二三十两银子。 还日日啃馒头,到家,人都瘦脱相了。 即便如此。 也不妨碍她有好奇心。 陆青瑶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样一碗冬笋炖腊肉,在京城最好的醉仙楼,能卖到四百文大钱一碗。” “什么?”柳玉娘惊呼,“四百文一碗,这莫不是抢钱......” 一碗冬笋的钱,够她家吃大半个月了。 惊得手都颤抖了起来。 陆青瑶生怕她把手里的碗端掉了,连忙接过来放到一旁的木墩子上。 “嫂嫂,这东西在外边可是很值钱的,难道就没人想过拉到外边去卖吗?” 柳玉娘一脸茫然,“这......你嫂嫂我还真不知道,咱青石镇能识文断字的拢共也没多少人,大约没人想到那么远吧.......” 原本在偷偷喝汤的姜淼淼,被她大伯母的一声咋呼。 吓得呛到了,“咳咳咳......” “姜子宴......你怎的又偷偷给淼淼喝肉汤了?她还小,不能多喝,只能舔一舔。” 陆青瑶接过姜淼淼,给她捋了捋后背。 上次女儿肚子疼,她就怀疑是自己给她喝了鸡汤。 “娘,我下次不敢了,是妹妹她太馋了,差点把口水流我碗里,我这才喂她的。”姜子宴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心虚。 他看着妹妹流口水的馋样,就忍不住想喂她 姜淼淼:“......” 熊孩子二哥,竟让她背锅! 陆青瑶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柳玉娘继续说。 “嫂嫂,这冬笋在京城被称为金衣白玉,蔬中一绝,文人雅士可是十分稀罕的......” “你说要是咱挖些到江州去买,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一斤几十文怎么着也得有吧.......” “一斤几十文……真的吗?” 柳玉娘半信半疑。 她还是不敢相信,一碟子冬笋在酒楼里能卖到几百文大钱。 若是真能卖出去,那这桃溪村漫山遍野的竹笋,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嫂嫂,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明儿咱就开始去挖,但这事先别说出去,咱先挖了去卖卖看。” 江州离青石镇也有段距离。 那地没那么多竹子,至少她一路来就没见过。 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姜淼淼觉得,她娘今儿有些太阔绰了。 煮那么多肉! 对大伯母也热情过头了! 第37章 挖笋 暮色下的小村庄炊烟袅袅。 肉的香气、饭菜的香气从各家院子里传出来 引得狗汪汪狂吠。 姜云虎做好饭,都摆上桌了还不见媳妇回来。 他今儿高兴。 田契拿回来了,得庆祝一下。 割了一小段腊肉,炖了媳妇从山上挖回来的野菜。 舀了一大碗递给女儿。 “巧儿,快去叫你娘回来吃饭,把肉给你婶子家端一碗去。” 姜巧儿看着野菜汤里飘着的几块肉,舔了舔唇,“好咧!爹,我这就去。” 随后将弟弟放到凳子上,拉了拉衣裳袖子就出门了。 她娘还能去哪,一定是去婶婶家了。 要说她娘也真是奇怪。 婶婶刚来桃溪村的时候吧,因着二叔的缘故,娘左右都看婶婶都不顺眼。 一会嫌她笨手笨脚,不会做饭,不会做女红。 一会又嫌她娇气。 这会子,倒是崇拜起人家来了。 有事没事就往婶婶家跑,亏得人不嫌她烦。 一路上,野菜里的肉香一阵一阵的钻入她的鼻子里。 馋的她都快流口水了。 可是越靠近婶婶家,怎的感觉香味越发的浓了。 姜巧儿加快了脚步,快步来到门口。 肉香是从婶婶家传出来的。 她探头进去。 就看到她娘抱着一根竹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娘,吃饭了,爹爹都做好饭等着了。”她开口道。 柳玉娘转头就看到女儿端着一碗野菜汤过来。 一眼就看到里边零星飘着的腊肉。 就知道女儿是来干嘛的,顿时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陆青瑶也看到,脸上洋溢着笑容,接过碗。 “巧姐儿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们正愁着今儿没绿菜吃呢,你就端来了。” 柳玉娘一听这话,心里舒坦了许多。 弟妹是会给人留面子的。 家里虽然还腌着野猪肉。 可他们都是穷惯了的人,都是藏着,都是逢年过节才敢拿出来吃。 像弟妹家这样吃的,太奢侈了。 姜巧儿也看到了她娘旁边,盖着盖子的大碗。 浓郁的香味应该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她舔了舔嘴。 有口福了,每次来婶婶家都能蹭上好吃的。 她好喜欢婶婶一家。 自从他们来了桃溪村后。 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好,时不时还有肉吃,有新衣穿了。 很少有人再笑她家贫,笑她穿百衲衣,更无人再笑爹爹瘸子了….... 最要紧的是,也再无人敢上门出十两银子,就想让爹娘将她卖去做丫鬟做妾了! 柳玉娘娘俩欢欢喜喜的端着腌炖鲜回去了。 姜云虎看到姜巧儿用一碗野菜换了一大碗腌肉炖笋回来。 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弟妹做的?” “可不是嘛,真奢侈啊!”柳玉娘洗了洗手,伺候婆母坐下。 这才坐到姜云虎身旁。 学着弟妹的口气,神神秘秘道:“相公,你知道这样一碗腌炖鲜在京城卖多少文吗?” “八十文差不多了……” 姜云虎那次去京城。 唯一奢侈了一次,就是吃了一碗二十文的馄饨。 这笋炖腊肉,顶天了八十文。 食肆里可舍不得像弟妹这般,放那么多的腊肉。 还没等柳玉娘回答,姜巧儿肉都还在嘴里,感叹道:“八十文......怎的这么贵?” 得了婶婶画的花样之后。 她绣一条帕子,绣两天,也才能卖个百来十文。 “爹,这笋子在京城怎的这样贵?” 柳玉娘凑近他们爷俩,放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了。 “我跟你们说,何止八十文.....” “弟妹可说过,她在京城最好的食肆醉仙楼,吃这样一碗冬笋炖腊肉,要吃掉四百文大钱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姜云虎父女俩对视一眼,倒吸了口凉气。 一字一句的问了一遍,“娘子,真的是......四百文?” 柳玉娘咂了咂舌,“可不就是四百文一碗,弟妹还说了,最稀奇的还是这冬笋,说是京城的达官显贵和读书人爱吃......” “还说了冬笋是那啥......金什么衣,蔬什么绝.......” “是不是金衣白玉,蔬中一绝?” 柳玉娘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她说的就是这句。” 姜云虎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士人食笋之风盛行。 只是没想到,在京城能卖那么贵! 他借给姜云泽的那些盘缠,就是从前挖笋去县城卖攒下来的。 但是最多也只能卖到五文一斤。 可自从伤了腿,他就几乎快成废人了。 山不能爬。 远的地方不能去。 去外边找活干,也没人要他。 家里的重担全压在玉娘一个人身上,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姜云虎夹了一大块肉放在妻子碗中,“娘子辛苦了,多吃些肉!” 柳玉娘也给他夹了一块,“相公也辛苦,相公吃。” 姜云虎夹起肉放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又问柳玉娘,“弟妹还说了什么?” 声音有些嘶哑。 “弟妹说了,让我明儿同她一块去挖笋,然后拿到江州去卖。”柳玉娘边吃边说,饭都还在嘴里包着。 “说不定......说不定能卖到十文一斤呢.......” 若是这笋真的那么稀罕,让她日日去挖笋也愿意。 相公那会自挑去县城卖,都能卖到五文一斤。 去江州,怎么也得翻倍吧。 这样挖上一天,也能卖个好几百文的吧。 她这么想着,胃口都越发的好了。 “我和你们一同去挖吧!”姜云虎沉声道。 柳玉娘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些不忍不忍问出口。 桃溪村的山虽然不算很陡峭,可相公这脚在平路上走走还行。 爬山,恐怕是不成的…… 她张了张嘴,不知要如何开口劝说。 就听得相公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法子了,弟妹家不是有匹马嘛,我就骑马去,有我在,叫上李老汉家两个小子,一日挖个四五百斤不成问题......” “对呀,相公就是聪慧,有马你就不用爬山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柳玉娘拍了拍她的榆木脑袋。 挖冬笋可是个技术活。 要观察竹叶的颜色和形状,找地缝,还要会找竹鞭。 没经验的,别说挖冬笋了,恐怕连笋的影子都见不到。 即使有幸找到。 一不小心挖坏了,换不了钱不说,一日的功夫就白费了。 挖笋,这桃溪村恐怕没人比相公更有经验了。 这会儿,柳玉娘满心满眼都是笋。 不那不是笋,那是白花花的银子…… 第38章 冤家路窄 清晨。 “啾啾啾!” 姜淼淼被屋檐下的鸟叫声吵醒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二哥念书的声音。 睁开眼,娘亲不在身边。 姜淼淼睡的有点懵,头都睡扁了。 屁股下湿漉漉,冰冰凉凉的。 额,她尿床了...... 娘亲在家时她是很少尿床的,因为还在睡梦中,就会被娘亲抱起来把尿。 想起来了,娘亲和大哥去挖笋了。 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肚子饿了.......要吃奶...... 先哭再说,“嗷嗷嗷......” 没反应....... 二哥念书太投入了。 姜淼淼勾起小脑袋,四处张望。 哎!费劲。 使出吃奶的力气,翻了个身...... 哇!她会翻身了呀! 可是,翻不回来了...... 呜呜呜...... 喘不过气了。 哭得再大声一些,说不定二哥就能听见了。 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有思维,但身体有残缺之人的感受。 想做的事很多,想去的地方很多。 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自己控制。 别提有多难受了。 姜子宴大步走了进来,“妹妹不哭,不哭,哥哥在,哥哥在的。” 他刚刚就是去上了个茅房,回来就听见了妹妹哭声。 进来一看。 妹妹憋红了小脸趴在床上,身上的小被子将她裹得死死的。 妹妹这是......会自己翻身了! 姜淼淼落入了二哥怀里,喘着气。 以后没人在的时候,再也不翻身了,差点被憋死...... 姜子宴见妹妹不哭了,换了尿布,就将她放到院中的摇篮里晒太阳。 阳光照在摇篮里,照在她的小被子上。 暖洋洋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只有啾啾在她头顶飞来飞去。 “妹乖,哥哥给你热奶吃。” 二哥从屋里端了一大碗羊奶出来,倒在锅里,放在炉子上煮。 咕噜咕噜...... 姜淼淼忍住不哭也不闹,尽量不给二哥哥添麻烦。 二哥一个人带她不容易。 奶热了,冒着烟。 二哥倒出来凉了一会,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才一勺一勺的开始喂她。 整个过程十分熟练。 好大一碗羊奶,吃完还剩了一些。 饱了,打着奶嗝。 感觉家里就她一个吃闲饭,还是白捡来的。 还怪不好意思咧! 哥哥把她喝剩下的羊奶端起来,倒在小狼碗里。 小狼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一点点,在木盆里扭来扭去的。 还真像只小奶狗,毛茸茸软乎乎的,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长大了可以给她当枕头。 可娘亲不让她摸,说她爱嗦手指,会把毛嗦进嘴里。 “妹妹真乖!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姜子宴在小奶娃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拿了个布袋子装起她的奶壶和尿布。 又将妹妹绑在胸前。 小奶娃露出了个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小腿蹬着。 勾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原来二哥也会趁娘不在家,偷偷逃学。 二哥背着她去姜巧儿家门口看了看,就看到了辣眼睛的一幕。 姜文轩撅着屁股在院子里拉粑粑。 有味道的院子...... “宴哥儿,你站在门口干啥?快进来啊!”姜巧儿给她弟弟擦着屁股,头也不抬的喊道。 “不了姐姐,我带妹妹去村口逛逛。”姜子宴连忙退了出去,关上门。 清晨的老槐树下只有几个带孩子的老奶奶。 二哥一走近。 姜淼淼就看到了好几张大脸凑了过来,当中还有一张眼熟的。 妈呀,冤家路窄! 是王婶婆。 姜淼淼有些害怕,紧紧抓着二哥。 二哥也抖了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哟!这不是江家的两个小崽子嘛......瞧瞧,这小脸可生得真俊啊,长大可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 “王婶婆,你积些口德吧,哪有这样说一个小孩子的。” 一个满脸沟壑,背上背着个小女娃的老太太瞟了她一眼。 王婶婆咂了咂舌。 姜淼淼就看见一只熊掌一样的肥手朝着她的脸伸来。 她往二哥怀里缩了缩。 姜子宴下意识后退几步......避开了。 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你才是祸害,不许这么说我妹妹。”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没教养的小东西。”王婶婆上前拉着他的胳膊。 她还没使劲,就听得这小子惨叫了一声。 “嘶......疼......” 姜子宴咧着嘴喊了一声,“王婶婆打孩子了.......王婶婆打孩子了......” 王婶婆连忙缩回了手,一脸尴尬,“你小子,别瞎说,谁打你了?” 姜淼淼张大了嘴,咿咿呀呀朝她叫着,双手双脚蹬着。 奶凶奶凶的。 想欺负哥哥......没门! 周围人调侃道:“王婶婆,人小娃娃四五个加起来都没有你年岁大,你和他们计较个什么劲,羞不羞啊......” 王婶婆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灰溜溜跑了。 她感觉姜家几个都克她,每次遇见准没好事。 上次被姜子枫咬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 村里唯一的富户刘地主家,也被陆青瑶折腾穷了。 现在托她办事都抠抠搜搜的。 ...... 姜淼淼蹬着小腿腿。 “咿咿呀呀......” 二哥哥,还是回去吧,万一再遇到坏人。 两个小孩子可打不过。 姜子宴背着妹妹在村里又绕了一圈才回去。 姜淼淼在哥哥怀里像是坐摇摇车,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听见一路上都有人跟哥哥打招呼。 不出意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是被饿醒的。 大概是早上吵架花了太多力气,这一觉睡得有点长。 好饿...... 张嘴就要嚎,“嗷嗷嗷嗷!” “淼淼醒了,不哭不哭,哥哥在。”姜子宴将妹妹抱起来轻轻摇了摇。 他来来回回看了妹妹好几次,估摸着妹妹醒了就要吃奶。 于是早已将羊奶放到炉子上热好了。 一醒来就可以吃。 妹妹今儿一整天都要喝羊奶,羊奶有些不够了。 妹妹要吃,小狼也要吃。 感觉就像养了两个娃……废奶。 姜淼淼正聚精会神的吃奶,耳朵却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不是娘亲和哥哥的脚步声,他们的脚步声轻快而稳。 也不是大伯母的。 她走路时快时慢,没有节奏。 门外是两个人。 脚步声在门口停停走走...... 会是谁? 啾啾也发现了,飞出去绕了一圈就飞回来。 【王婶婆来了,另外一个不认识。】 门被推了一下,没推开。 娘亲不在家,二哥将门从里边插起来。 姜子宴放下书,警觉的跑了过去,朝着门缝瞄了瞄,“门外是谁?” ...... 外边一片寂静。 虚惊一场...... 第39章 滚草皮 太阳西斜。 姜淼淼很高兴。 娘亲和大哥就要回来了。 姜子宴背着妹妹在门口转悠,等待归家的人。 远远就看见一群人赶着一辆牛车过来,高头大马上骑着个人。 走近了才看清马上的人是大伯。 马车上拉的全是一篮子一篮子的竹笋,满当当一大车。 人全在后面跟着。 “娘,哪里来的牛车啊?”姜子宴记得他们出门的时候没有牛车,大伯家也没有养牛啊。 “跟你李叔家借的。”陆青瑶放下背篓,揉了揉腰。 没干过农活的她还真有些吃不消。 李老汉听说他们要上山挖笋,二话不说就把牛借给了他们。 不过今儿第一天挖,就在村子背后的山里,远的地方都没去。 就挖到了这么多多,估摸得有四五百斤了。 陆青瑶从篮子里拎出一只大肥兔,兔子脚似乎是受了伤,流着血。 “大哥大嫂,二郎三郎今儿就别回家做饭了,咱吃兔肉。” 一听这话,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弟妹,要说就是你福气好,一处挖的笋,偏你看见了这只兔子,咱今儿有口福了。”柳玉娘笑着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舔了舔嘴。 姜云虎撑着媳妇从马上下来。 “弟妹,你先歇会,我们回去换换衣裳就来,今晚的饭就交给我吧。” “好,那就有劳大哥了。”陆青瑶也不客气。 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若是他来做,没得糟蹋了好好的兔肉。 姜淼淼咿咿呀呀的叫着,想要娘亲抱抱,一天没见想娘了。 当然,肚子也是饿的。 因为有小狼跟她分吃羊奶的缘故,羊奶已经不够她吃一天的。 早上是饱了,下午却只吃了个半饱。 陆青瑶依旧是去换了衣裳,梳洗过后才来抱女儿。 “淼淼今儿乖不乖啊?” “妹妹乖的,一天都没哭。”姜子宴上前邀功。 但是他没有把遇到王婶婆的事说出来。 因为娘亲说过让他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的,他不想让娘知道自己阳奉阴违。 转移了话题,“娘,妹妹会翻身了!” “你和枫儿都是快四个月才翻身的,淼淼居然这样早......”陆青瑶惊诧的看着怀中的小奶娃。 三个月都不到 想了想,又觉得不足为奇。 毕竟自从淼淼来了家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都没法用常理来推断的。 嘱咐两个儿子,“淼淼会翻身了,放在床上的时候,要多看着些,可别让她从床上翻滚下来了。” “知道了,娘。”俩哥哥齐齐点头。 姜淼淼埋头干饭,剩下的羊奶就都留给她的小宠物吧。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 柳玉娘磨磨蹭蹭的要留下来唠嗑,不肯走。 “嫂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陆青瑶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道。 “弟妹,你明儿是不是要到江州卖笋?” “嗯,嫂嫂可要一同前去?” “好啊!”柳玉娘爽快答应了,“我其实是想让你大哥一同去的,若是明儿卖笋得了钱,就可以找个好一些的大夫给他瞧瞧腿。” “你也知道,这乡下地方,都是些赤脚大夫,瞧来瞧去也不见好,我就想着去城里看看......” 陆青瑶欣然答应了,“这当然好啊!嫂嫂,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能治好大哥的腿,钱我来想办法。” 她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们不提,她也不好开口。 没得戳了别人的痛处。 说来说去,都是姜云泽造的孽。 事事有业果,她就怕报应在孩子身上。 ...... 翌日一早。 姜淼淼还在睡梦中就被她娘摇醒了。 小奶娃没睡够,有起床气。 很生气...... 呜哇呜哇张嘴大哭,没哭几声。 “呜呜呜......” 被灌了一口奶,一股清甜就涌进了嘴里。 吧唧吧唧吮吸了起来...... 小奶娃一下就没脾气了。 闭着眼,抱着大饭碗就吮吸起来,使劲吮吸。 吃完奶又被娘亲抱起把了把屎尿,把完尿才回到床上继续睡。 她梦见自己在阳光草地下奔跑,在草地上打滚。 滚啊滚,滚啊滚,滚下了山坡...... 好高的坡,吓死个人。 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面上。 嘶......好痛! 身体凉凉的,脚也凉凉的。 脑袋好痛! 姜淼淼一睁眼,入目是冰凉的地面。 完了,没有滚草皮,是滚下床来了。 哎!! 先哭吧,小婴儿自己也起不来。 今天好像是大哥在家带她。 “嗷嗷嗷嗷.......” 姜子枫窜了进来。 幸好是白天,否则姜淼淼都担心,他哥会睁眼瞎一脚踩在她身上。 姜子枫刹住了脚步,看着趴地上的妹妹,一脸惊恐。 “天爷啊,妹妹你怎么滚下来了。” 反应过来后,连忙将地上的小奶娃抱了起来。 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摇了摇。 心疼坏了。 “淼淼乖,不哭了,不哭了,吓坏了是不是?都是哥哥的错......”他才出去了一小会,小家伙居然就滚下来了。 姜淼淼还是有些吓到了。 哭了一会,哭累了才停歇下来。 哭多了,肚子饿的快。 大哥又将她放回床上,从头到下摸了一遍。 小手,胳膊,小脚...... 脑袋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 “啊!妹妹,你头肿了个包包!”姜子枫惊呼道。 姜淼淼也感觉大哥摸到额头的时候,有丝丝的刺痛。 可能是头着地的,不会撞起脑震荡吧? 姜淼淼也有些担心。 姜子枫急了,抱着她在屋里踱步,嘴里嘀咕着,“咋办?” 娘亲不在家,大伯大伯母也不在家,巧儿姐也要看弟弟和姑婆。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枫哥儿,在家吗?” 是李三郎的声音。 “在的在的。”姜子枫抱着妹妹去开了门。 “我爹让我来帮忙,需要我做什么?”李三郎朝院里看了看。 好像也没什么活计。 “我妹妹从床上滚下来,摔到头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你要去吗?” 姜子枫心急如焚,抱着妹妹自顾进屋开始收拾东西。 从盒子里边抓了一把大钱,和几颗碎银子揣兜里。 又将妹妹绑在胸前。 姜淼淼乖乖的躺在大哥怀里,安全又温暖。 她也怕摔成傻子,还是看看大夫的好。 “枫哥儿,等等我。”李三郎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哥哥背着她到了村口,在老槐树下坐了一会,就见王全赶了一辆牛车过来。 全叔是大伯家的邻居,每天都在村里拉牛车载人到青石镇。 “枫哥儿,你这是背着妹妹去哪?”王全好奇的看着三人。 “全叔,我妹妹从床上滚下来,磕到头了,我要带她去给大夫瞧瞧。”姜子宴仰头看着他。 王全一听,连忙将他们拉上了牛车,“走吧,你们可以同我一道去一道回,看完大夫可别乱跑。” 随后瞟眼看了姜子枫怀中的奶娃娃,“你妹子可真乖,不哭也不闹。” 姜淼淼冲他笑了笑。 “全叔,多少钱?”姜子枫说着就要掏钱。 “小孩一人一个吧,一共两文,小奶娃不收费。” 姜淼淼觉得这个全叔是个实诚人。 “抓紧,出发了。”王全一鞭子抽在牛背上。 “好。”姜子宴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拉着车杠。 姜淼淼高兴的挥舞着小手,东张西望。 她还是第一次坐牛车,挺好玩的...... 牛车走了一段,又捎了个人。 姜淼淼觉得她和大哥今儿运气有点背。 又碰上了王婶婆...... 第40章 写字的熊瞎子 “哞~~~哞~~~” “叮铃当当!” 牛儿奔跑在乡村小路上。 上边坐满了人。 王全一路上又载了许多人。 数了数......八个人。 超载了啊! 姜淼淼紧紧抓着大哥的衣裳。 生怕一不小心就翻车了。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坏人都要躲的远远的。” 姜子枫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还斜瞟了王婶婆一眼。 姜淼淼:...... 有大哥在,她倒是不怕王婶婆。 武斗的话,王婶婆不是大哥的对手。 王婶婆是背对着他们坐的。 今儿出奇的安静。 下车的时候,王婶婆瞥了他们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有鄙夷,有一丝丝的怜悯,然而很快便略过去了。 让姜淼淼脊背一阵凉飕飕的。 王全先跳下马车,然后扶了姜子枫一把,“枫歌儿,三郎,我最后一趟是酉时回去,你们可别错过了。” “好的,多谢全叔!” 姜子枫谢过王全,便匆忙抱着妹妹往医馆去了。 青石镇上唯一的药铺百草堂。 还请了个赤脚大夫来坐诊。 “大夫,我妹妹从床上滚了下来,头上起了个包包,劳烦您帮她看看......” “小哥别急,我看看。”葛大夫扒着姜淼淼的头瞧了半晌。 又在她脑袋上四处摸了摸,然后才拉过她的小手把脉。 良久后。 “娃儿没甚大碍,小哥不必担心,回去剥个煮鸡蛋给你妹妹敷敷额头就成。” 葛大夫还是头一次遇到,有娃儿从床上滚下来就抱来看大夫的。 乡下地方的娃儿可没那么金贵。 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看着男孩和他怀中的小奶娃,倒是生的像富户人家的孩子。 一个白白胖胖,一个粉雕玉琢,看样子是娇养长大的。 姜子枫又再次确认,“大夫,我妹妹真的没事吗?” 葛大夫摸着胡子笑了笑,“没事没事,别担心,没伤到脑子,皮外伤。” 看小丫头骨碌转着眼睛的机灵样,也不像伤到脑子的。 姜子枫舒了口气,问道:“多谢大夫!不知诊金几何?” 姜淼淼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毕竟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随便一个小毛病都能要了人命。 没甚后遗症就好! “小丫头不用喝药,也不能喝药,就不收你诊金了。”葛大夫摆了摆手。 药铺是崔家开的,掌柜每月都会给他发月钱,只要在百草堂抓药,诊金都是一律免费的。 “谢谢大夫!” 姜子枫谢过葛大夫,这才抱着妹妹出了百草堂。 这大夫还怪好咧。 随着姜淼淼对青石镇的了解越多,对这里的印象就越好了。 风景如画,民风朴实。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姜子枫抱着妹妹出来,一时不知道要去哪,有点想回去。 可这会全叔的牛车应该已经折返回去了。 “枫哥儿,咱们去逛街吧!”李三郎难得独自出来,他可不想这么早回去。 姜淼淼也不想回去,探出个小脑袋来瞄了瞄。 “糖葫芦儿甜......糖葫芦儿大,糖葫芦儿甜丝丝哎......” 一个卖糖葫芦的胖女人迎面走来,边走边吆喝。 走到他们身边,“哥儿,来串糖葫芦呗,又甜又大的糖葫芦。” 姜淼淼摇晃着小手。 买买买! “大婶,来两串,我要最大的。”姜子枫伸进兜里掏钱,“几文钱?” “两串四文。” 胖女人从最上面取了两串下来,笑眯眯看着几人。 盯着姜淼淼看了一瞬。 姜子枫接过糖葫芦,李三郎一串,自己一串。 先给妹妹舔了舔,这才放入嘴里。 李三郎见状,也学着姜子枫给小奶娃舔了舔,才开吃。 一口一个,嘴都包圆了。 姜淼淼意犹未尽,咿呀咿呀叫着。 要吃.....要吃...... “妹妹乖,妹妹要长牙牙以后才能吃。”姜子枫几大口就吃完了。 吃完妹妹就不闹了。 逛到馄饨摊,眼看着也到吃饭的时辰了。 “三郎,走,我请你吃馄饨。” “馄饨吗?”李三郎假意推辞了一番,“还是不了,馄饨可贵了,要八文大钱一碗的。” “无妨,我让你来的,理应我请你。”姜子枫向馄饨摊老板要了两碗馄饨。 掏了十六文大钱出来。 李三郎有些羡慕姜子枫,陆婶子居然给他那么多零花钱。 “镗镗镗~~~” “咚的隆咚~~~” 敲锣打鼓声从街头传来,前边人头攒动。 “老伯,前边咋了?这么多人。”李三郎几口吃完馄饨,随手拉了个人问道。 “前边来了个杂耍班子,听说拉了几只熊瞎子来,那熊瞎子竟然会写字作诗........” 路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大婶给拉走了,“还不快走,晚了就没位置了。” “枫哥,咱们也去瞧瞧!”李三郎一脸欣喜,迫不及待的拉着姜子枫往人群中挤。 姜子枫双手护着妹妹,“妹妹想看吗?” 姜淼淼挥舞着小手。 要看……去看看热闹吧。 只见过大象画画,还没见过狗熊写字作诗的。 总觉得不是真的。 想一探究竟。 大哥和李三郎护着她挤了进去。 人群远远的环绕着两个大铁笼子,笼中关着两只大狗熊。 人类基因中带着有生以来对野兽的恐惧,何况是会吃人的熊瞎子。 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瞧着。 “班主,你不是说熊瞎子会写字作诗吗,让它们写一个瞧瞧。”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 “老丈想写点什么?”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问道。 “你这不是为难我老汉嘛,我目不识丁,随便写吧。” “成!”络腮胡班主拿起锣敲了几下,抬声吆喝道:“各位大叔大伯婶子们,小的养了几只熊瞎子,会写字作诗,今儿就给大伙表演写青石镇三个字吧,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好说好说,只要写的好,给你一吊钱。”人群中又传出一道声音。 姜淼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只熊瞎子。 身量比普通的熊瞎子要大一些,全都蔫巴拉叽的。 身上的鬃毛也没有光彩。 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络腮胡班主拿着几张白纸,在大伙面前翻来覆去展示了一遍,这才放在熊瞎子面前。 两只熊瞎子拿起笔,蘸了蘸墨,就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动作熟练得与那狗熊的样子相当违和。 片刻后。 络腮胡班主就将它们写好的字,拿了过来给大家展示。 “写的可真好!” 姜子枫都看傻眼了。 他有些受打击,熊瞎子写的字居然都快赶上他了。 姜淼淼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几张纸。 那字写的不说多好,但也不差。 有问题...... 她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熊瞎子可是森林里最残暴的动物。 怎么可能这么乖顺? 更别说写字了。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狗熊写字的。 而且,它们刚刚写字的动作...... 竟然…..有些像人...... 第41章 糖葫芦惹的祸 ....... 它们...... 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代也没有玩偶衣服之类的。 姜淼淼有些后悔没带啾啾来,不然它一定知道。 大哥看着别人都给了赏钱,他也掏了两文钱丢进去。 有点儿败家啊! 第二轮表演增加了难度,写《三字经》。 络腮胡男人念着,三只狗熊写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姜淼淼隐隐觉得不对劲。 还想再看会,大哥却背着她离开了。 “走了!回吧。”姜子枫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人群。 他有些沮丧。 弟弟写的字好就算了,熊瞎子写的字都比他好。 他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好好练字。 不丢娘亲和弟弟的脸。 李三郎还想再看会,可他身无分文,离了枫哥儿,回去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他不想走路。 两步一回头的跟上了。 姜淼淼咿呀咿呀的喊着,她也不想走。 她还没弄清楚,那三只到底是什么东西。 “妹妹不怕,不怕,熊瞎子都被关起来了,不会出来害人的......”姜子枫抱着她轻轻摇了摇。 姜淼淼:...... 哥哥一定不知道,有时候人比熊瞎子可怕多了。 哥哥又抱着她逛了会,逛到卖小动物的地方。 有卖野兔,卖山鸡,卖獐子的...... 还有许多鸟儿。 姜淼淼发现,小动物或多或少都会叫几声。 她都是能听到的。 可刚刚的熊瞎子,从头到尾都没哼过一声。 这么小就见识了人间的险恶,小婴儿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 太阳渐渐下沉。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熊瞎子表演也收摊了。 “糖葫芦儿甜......糖葫芦儿大,糖葫芦儿甜丝丝哎......” 卖冰糖葫芦的胖女人在前面走着。 边走边吆喝。 一只手抬着棒子,棒子上只剩了两根糖葫芦。 另一只手上拎了满满一箩筐桔子。 走着走着。 被迎面跑过来的小孩撞了一下。 桔子洒了满地都是。 姜子枫和李三郎快步上前,将地上的桔子一一拾了起来。 “大娘,我们帮你。” “多谢多谢!”胖大娘连连道谢,“小哥,我家就在前面,能不能帮大娘拎过去一下。” 姜子枫看了看日头,还没到酉时。 “好,大娘你带路。”姜子枫和李三郎拎起了篮子,跟在胖大娘后边。 姜淼淼觉得大哥还挺乐于助人的。 走着走着,跟着胖大娘拐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马儿在吃草,停了很久的样子。 走着走着,又拐进了一个巷子。 姜淼淼有些心慌,巷子里空无一人。 听说很多不好的事,都是发生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胖大娘走到一扇门前停住了,“我家到了,多谢你们送我回来,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不了不了......”姜子枫和李三郎齐齐摇头摆手。 “行吧,我这还卖剩了两串冰糖葫芦,你们拿去吃吧!” 胖大娘取下棒子上的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俩。 姜子枫和李三郎对视一眼。 逛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吃了馄饨,给妹妹买了羊奶,就只剩回家的路费了。 没钱买别的。 姜子枫舔了舔嘴唇,接过糖葫芦,“谢谢大娘!” 姜淼淼瞪大眼,看着糖葫芦。 哥哥把冰糖葫芦放到她嘴边。 小舔了一嘴...... 味道不对,齁甜。 和一开始吃了的不一样。 姜淼淼紧紧闭着嘴,扭着头。 咿呀咿呀喊着。 哥哥不要吃…… 姜子枫以为妹妹又在闹了,一个个放入嘴,几大口吃完。 还没出巷子。 姜淼淼就看着大哥和李三郎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她瞪大了双眼,张大小嘴。 好怕大哥把她压扁了。 幸好,大哥用他仅存的意识将她护在胸前。 这是遇到拍花子了吗? 人心险恶啊。 大意了! 她现在是应该装死还是装睡呢? 马车上下来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将大哥和李三郎拖上了马车。 卖糖葫芦的胖女人将她从地上捡起来,蹙着眉。 “当家的,这小东西怎么办?太小了难养活,扔了算了!” 姜淼淼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不能扔,不能和哥哥分开....... 怎么办? 一个小婴儿该如何自救? 刀疤男伸过头来瞟了一眼,粉嫩嫩的小奶娃,眨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瞅着他。 不哭也不闹。 “好漂亮的小娃娃,扔了可惜,养着吧,说不定长大了还能成咱们的摇钱树呢。” “成吧!养大了送窑子去,应该能迷死不少人。”胖女人捏了一把姜淼淼的脸蛋。 “当家的,这娃会不会是个傻的,不哭也不闹。” 姜淼淼心里暗骂。 死女人,还想把她卖到那种地方…… “管他呢,长的好就行,别磨叽了,等会让人发现了。”刀疤男吆喝了一声。 姜淼淼被胖女人抱上了马车。 看到角落里还蜷缩着两个孩子。 光线暗,有些看不清楚样貌。 听抽泣的声音像是小男孩。 刀疤男掀开帘子,朝着小男孩大声呵斥道:“再哭,再哭就把你们丢去喂狼。” 两娃瞬间闭上了嘴。 出城门的时候,姜淼淼听到了全叔的吆喝声。 “回桃溪村,回桃溪村的走了.......” “嗷嗷嗷.......” 姜淼淼张嘴大哭了起来,铆足劲的哭。 可似乎没什么用。 刀疤男驾的是马车,从全叔身边飞快疾驰而过。 全叔的吆喝声像风一样被吹走了。 胖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瞪着她,“小崽子,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呼救失败。 姜淼淼乖乖闭了嘴。 再继续哭下去,她相信这女人真的会把她丢出去喂狼。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全揉了揉耳朵,看了眼与他擦肩而过的马车。 他刚刚似乎是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全哥儿,怎的还不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王婶婆一脸不耐的催促道。 “急什么,再等会!” 王全踮着脚往城里张望...... “枫哥儿和李三郎怎的还没来?你们谁见到他们了?”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不可能错过啊。 王婶婆咂了咂嘴,“跟别人坐车回去了吧,别等了,我们还要赶回家吃饭呢。” 第42章 保价期 江州。 已过午时。 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辆牛车。 陆青瑶将原来拉人的车,卖了换成货车。 拉了满满的两车笋。 姜子宴气喘吁吁的从城内跑了出来,对着陆青瑶道:“娘,打听清楚了,菜市里的冬笋,个头大的是四十文一斤,个头小的是二十文一斤。” “这么贵!”柳玉娘张大了嘴,下巴都惊掉了。 感觉自打认识陆青瑶以后,日日都有惊喜给她。 “立冬前后冬笋刚刚上市,是要贵一些的。”姜云虎压住内心的激动。 在心中盘算了下。 如此一来,他们这两车笋,至少也能卖个十几两吧。 这个价位。 陆青瑶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宴儿,可打听清楚了,江州生意最红火的酒楼是哪些?” “我问过商贩了,生意最好的是天香楼和一品居,但是最高档的还是天香楼,听说天香楼在整个江州都是远近闻名的......” “娘,可要去天香楼?” 陆青瑶想了想,“去一品居吧!” “为何?”姜子宴不解。 “天香楼可能已经有固定的供货商了......” 姜云虎猜想,弟妹之所以不去天香楼,想必是因为去那里消费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 平头百姓想要进去都难。 可陆青瑶却不是这么想的。 天香楼虽大,他们现在去谈,以小对大,并不一定占优势。 一品居就不一样。 虽然不是江州最大的酒楼,也相对较为平价一些。 可它家的客流却是最大的。 最重要的一点。 一品居不止在江州有店,在京城和其它州郡都设有分店。 未剥壳的冬笋以草混泥厚敷之,保存得当,可以保鲜十五至三十日。 足够运往附近州府了。 马车和牛车停在了一品居门口。 店小二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几人,依旧热情招呼道:“客官里边请,想吃点什么?” 陆青瑶很满意一品居的待人接物。 相比于醉仙楼,她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更喜欢去一品居。 可姜云泽偏偏嫌弃它档次不够。 陆青瑶没有进去,“小哥,可否请你们掌柜出来,我想跟他谈笔生意。” 店小二扫了一眼车上的笋,立刻就明白了。 “几位稍等。” 不一会功夫,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出来了。 看到陆青瑶时先是一愣。 女子独自抛头露面在外做买卖还是十分少见的。 眼前女子虽周身着农妇打扮,可气质与身旁几人是不同的。 “娘子贵姓?” “鄙人姓陆,名青瑶。” 靳掌柜看了一眼陆青瑶身后的两车冬笋,眼睛都亮了。 约莫有个四百斤左右,个大饱满,品质实乃上乘。 上前剥了一个,笋肉白白嫩嫩,肉质细腻。 “这样的冬笋陆娘子有多少?” 陆青瑶看靳掌柜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笋品质上乘。 “每天都可以供应这样的两车,如若需要,还可以有更多......” 靳掌柜微微挑眉,“敢问陆娘子,可有去过天香楼?” “不曾,我们一进城就直接来一品居了。” 靳掌柜不解道:“天香楼可比我们出得起价......” 陆青瑶笑了笑,“天香楼却吃不下我们所有的笋。” 靳掌柜虽然不知道陆青瑶到底有多少笋,但是听她如此的大言不惭。 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陆娘子里边请,喝口茶细细聊。” 陆青瑶微微颔首。 柳玉娘看着这么豪华的酒楼,心里有些犯怵,拉住她,“弟妹,你和宴哥儿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陆青瑶想了想,日后送货收款的事多半是要落到大哥头上的,他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这样吧,嫂嫂你和宴儿留在这里看车,大哥随我一同前去。” “成。”姜云虎点头。 他也想跟着陆青瑶多学一些东西。 坐定喝了一盏茶之后,靳掌柜开门见山道,“这冬笋不知陆娘子想卖多少一斤?” “大个头的三十五文一斤,小个头的二十文一斤如何?” 倒是比市场上要便宜一些,可做买卖的人,谁不想买到质优价廉的东西。 靳掌柜沉吟片刻,开口道:“陆娘子,不止这两车,后面你若还有,只管拉来,给你大个头的三十文一斤,小个头的十五文一斤,如何?” 姜云虎心一揪,这掌柜的压价太低了,不划算,想开口拒绝。 却听得陆青瑶道:“好,但是我有个条件......” 靳掌柜一喜,“陆娘子请说。” 若是这个价格能拿到,那就近郡县分店,和京城分店的冬笋,都可以从她这里采买了。 京城一品居的冬笋消耗量尤其的大。 “这个价可以拿,但靳掌柜能否保证,这一年的冬笋春笋都只能从我手里采买?” “若陆娘子能保证笋得品质和供应量,那自是没问题的......”只是价格可不能就这么定了。 这样的应季山珍。 入冬后陆续上市,随着进入市场的笋量增多,每日笋价都会相应上下浮动。 靳掌柜有些犯愁。 陆青瑶自然也明白他的顾虑。 这样的价格,对于她来说,怎么都是赚的。 她要的是稳定的供货,“靳掌柜,不如这样,咱定一个十五日的保价期,这次谈定,价格十五日内不变,十五日后,再根据市场价格浮动,做出相应的调整,你意下如何?” 靳掌柜思忖片刻,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双方都不吃亏。 欣然答应,“成交!” 十五日的时间。 这价格再浮动,也浮动不到哪去。 姜云虎大喜过望。 庆幸自己刚才没来得及插嘴。 如此一来,往后挖了笋,只要往这里送就成了。 陆青瑶微微颔首,“可否立个字据?” “有何不可。”靳掌柜一笑,让小厮拿出纸笔。 二人按了手印。 这个价格,这个品质的冬笋,不论是放在江州,还是拿去京城都是大赚的。 有了这冬笋,说不定还能把天香居的客人也吸引过来。 陆青瑶想了想,又问:“不知靳掌柜下一批要多少斤?” 靳掌柜挑眉,“我要多少就能挖多少吗?” 陆青瑶看了一眼身旁的姜云虎。 姜云虎会意,看着靳掌柜点头,“可以。” 只要他想要,钱到位。 集全村之力都能给他挖出来。 靳掌柜翻了翻账目,目前的四百斤只够江州的一品居,京城的用量最起码要翻倍。 “下一批两天后要,八百斤,能挖否?” “能挖。”姜云虎毫不犹疑道。 第43章 要吃奶的 “靳掌柜,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陆娘子请说。” “可否支付一部分定金?”陆青瑶想着,这批笋必定是要找村民一起挖。 钱自然是要先垫付。 有了定金在手,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靳掌柜笑道:“当然,那就先付五两纹银,剩下的验收后付款,如何?” 这位陆娘子看起来虽然精明,不过为人倒也十分爽快。 陆青瑶当然愿意了,点头应是。 没想到谈的如此顺利。 整个过程用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交了货之后,陆青瑶直接在一品居请姜云虎夫妇搓了一顿好的。 旋炙猪皮肉、滴酥水晶脍、炙羊肉…… 陆青瑶一一给他们介绍着。 柳玉娘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活了半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 过年吃的都没有这个一半好。 她有些舍不得下筷,主要是心疼银子,“弟妹,要不然咱还是啃馒头吧?” “嫂嫂,这回去还有大半日的路程,你难得来一次江州,就把心放肚子里,咱们有了这买卖,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吃。”陆青瑶说着就开始为哥嫂布菜。 柳玉娘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弟妹,能不能和店小二说说,把剩下的打包带走,我想让巧儿和婆母也尝尝。” “嫂嫂,你放开肚皮吃,孩子们的我已经让小二另外打包好了。”孩子们跟着她也苦了好些日子,来这吃饭自也是为了带回去给他们。 而这些于从前的陆青瑶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却是哥嫂从未吃过,也舍不得吃的。 她不觉鼻尖有些泛酸。 当初,若大哥自私一点,没有掏空家底借给姜云泽那些钱。 他的腿也不会瘸。 以大哥的本事,他家如今恐怕已经成了村里的富户了。 不会过得这般艰难。 陆青瑶拉起柳玉娘的手,“嫂嫂,这次卖笋一共得了十一两银,还得了五两的订金,日后还能卖更多的笋,咱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十一两!这么多!!”柳玉娘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可是他家要攒一年才能攒到的钱。 居然一天就给赚到了。 陆青瑶哭笑不得,真怕柳玉娘回去到处说。 “嫂嫂......这事你可别出去说啊!” 柳玉娘收起了她夸张的表情,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相公说过,财不外露的。” 虽说一天都十分顺利,可是陆青瑶心里还是慌慌的,放不下家里的孩子。 便留了五两银子给姜云虎,带着姜子宴匆忙回去了。 太阳落山之前应该能到家。 ...... 姜淼淼在胖女人怀中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就对上了一张圆乎乎的大脸。 姜淼淼都有些睡懵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胖女人,这才想起来她和大哥被拍花子了。 她怎么这么心大啊,居然睡着了。 可是肚子饿了,好饿! 不让哭是吧,那就给我奶吃。 三个月的小娃娃,要吃奶的。 于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胖女人就感觉有人在扒她的衣裳。 挠得她酥酥痒痒的。 突然,一股刺痛从胸前传来。 “啊!要死了。”胖女人吓了一跳,突的惊醒过来。 借着月光。 就看到小奶娃趴在她胸前...... “吧唧吧唧~~~” 胖女人倒吸了口冷气,使劲想把奶娃娃扒拉开。 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小东西,刚刚就该把你掐死的。” 一个没长牙的小东西咬人怎么会这么痛? 力气还这般的大。 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开,越使劲越疼....... 姜淼淼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胖女人掀开帘子,咬牙切齿道:“当家的,快去找点牛奶或是羊奶。” “烦不烦,怎的那么多事?”刀疤男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空气中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笑笑笑,你笑够了没?”胖女人气得面色涨红。 刀疤男见媳妇恼了,立刻闭了嘴。 “媳妇,小东西是不是把你当她娘了,要不咱就养着吧,等咱生了儿子,让她给咱儿子当童养媳。” 姜淼淼:...... 想的倒美,怕你们生不出来。 胖女人白了刀疤男一眼,“想的倒美!” 她不敢说,她已经生不了娃了。 前些年在窑子吃了太多避子药,还小产过好几次。 再也不可能生娃了! 她讨厌娃儿。 尤其是漂亮的女娃。 偏偏当家的又心心念念想要个娃儿。 否则她也不会留着这个小东西。 刀疤男把车停在一个村子边,不一会就抱着一罐牛奶出来了。 递给胖女人,“给,这玩意可真贵!花了我好几十文。” 胖女人又白了他一眼,“败家玩意,你怎的还给钱了?一刀砍了不就完了。” “算了,给咱未出生的儿子积点德。” 胖女人见他三两句离不开儿子,就再不说话了。 把牛奶递到姜淼淼嘴边,“小东西,还不快吃,看不撑死你!” 姜淼淼闻到了奶香奶香的味道,也不耐折磨她。 吧唧吧唧喝起牛奶来。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姜子枫在女人刚刚的尖叫声中醒了过来,仍旧闭着眼睛装晕。 他身子壮实,药效一下就过了。 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若不是他嘴馋吃了那糖葫芦,也不会被拍花子。 掀开一点点眼皮,看着妹妹安然无恙,得了奶吃,她心里才好受一些。 不知道娘亲回来没有? 有没有发现他们被拍花子了? 会不会来找他们? 姜淼淼吃完奶,嗦着手指头,眼珠子骨碌转着。 在想事情...... 她确定自己是有异能的,除了用她的婴语和啾啾的鸟语对过话。 也没对其它小动物用过,不知它们能不能听得懂? 不让她哭,那她叫总可以吧。 于是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挥舞着小手,冲着胖女人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然后又咿呀咿呀的喊了起来。 刀疤男掀开帘子瞅了一眼,“小东西怎么了?” “吃饱了高兴的吧!没心没肺的小东西,都被拐了还笑得出来,看来也是个没良心的。”胖女人一脸不耐。 将她丢在车厢一角。 姜淼淼滚啊滚......滚啊滚...... 就滚到了大哥身边。 大哥掀开眼皮瞧着她,对她眨了眨眼。 姜淼淼伸出小手摸了摸哥哥的脸。 哥哥别怕...... 又开始咿呀咿呀的喊着。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她也不知道会吆喝出什么东西来....... 第44章 作死的娃 “呜嗷~呜~~” “沙沙沙~~” “咕咕苗~~” 月色如水,林子中传来了许多奇怪的声音。 胖女人缩了缩身子,“当家的,外边什么声音?” “该死!好多狼,怎么会那么多狼.......”刀疤男幽怨的转头看了一眼,“抓紧了,我们要赶快离开这”。 马车越来越颠簸了,胖女人这会也顾不上他们。 姜子枫不装晕了,挣开绳索,紧紧抱着妹妹。 姜淼淼抱着小奶壶,乖乖巧巧的窝在大哥怀里。 两个小男孩蜷缩在角落里,被颠的东倒西歪。 听见外边的狼嚎叫声,再也憋不住了,吓得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要回家......” “呜呜呜......我要找娘......” 胖女人朝着他们吼了一声,“哭哭哭,再哭再哭,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狼!!” 小男孩面色惊恐,止住了哭声,小声啜泣着。 浑身哆嗦的越发厉害。 姜子枫把他们拉过来挨着自己,轻声安慰,“没事的,别哭了.......” 姜淼淼这才看清了两个小男孩的模样。 都是四五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绸缎子,长的白白胖胖的,眉目清秀。 像是个富户人家的孩子。 努着小嘴,揪着大哥的衣摆,眼泪汪汪好奇的瞅着她。 另外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崭新的棉袄子,黑胖黑胖的。 此刻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声呜咽着。 姜淼淼感觉他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李三郎幽幽苏醒过来,一睁开眼,有点懵,左右看了看,一脸茫然,“枫哥儿,这是哪?我们这是要去哪?” 姜子枫咬了咬唇,“我们被拍花子了。” 他观察过这两人。 胖女人倒是不足为惧,可那刀疤男是有些身手的,身上还带着武器。 硬拼的话,胜算不大。 怕伤着妹妹。 李三郎惊恐的捂着嘴巴。 不可置信,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被拍花子了! 良久后才平复了心情,看到身边的两个小家伙时。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怎的也被抓来了?” 白胖男孩莫名其妙的瞧着他......我们认识吗? 没见过。 黑胖男孩见到李三郎的一瞬间,犹如见到了救星。 直往他怀里钻,奶声奶气的喊着,“李三哥哥…….哥哥,我怕......” 像是找到亲人一般,哭得更伤心了。 “他们都是桃溪村的?”姜子枫对他们都没什么印象。 “他叫黑娃,是王婶婆的孙子。”李三郎指着怀中的小黑胖子道。 姜淼淼心里突突的,就说怎的那么眼熟呢....... 姜子枫咂了咂舌,他是一星半点都想不起来这个小男孩。 他的眼里只有妹妹。 “至于他......叫徐柏言。”李三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神神秘秘道:“有他在,不怕没人来救我们......” 徐柏言很乖巧的样子,一言不发,静静的坐在姜子枫身旁。 黑娃窝在李三郎怀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淼淼。 姜淼淼也看着他。 堂而皇之的抱着奶壶,吧唧吧唧的喝起奶来。 黑娃眼珠子越发的亮了,不停地舔着嘴唇,口水哗啦啦直流。 忽的伸手打掉了姜淼淼手中的奶壶,上手就要抢来喝。 姜淼淼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跳。 委屈巴巴的扁着嘴,嗷嗷哭了起来。 这都什么人啊? 五岁的娃儿还抢人奶喝。 黑娃抱起奶壶放到嘴边,仰起头就要喝。 被姜子枫一把夺了过来。 他黑沉着脸,“这娃怎的这样霸道!还学会抢人东西了。” “我的......是我的,我要喝奶......” 黑娃一脸不甘心,伸手又要去抢。 “啪……” 李三郎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喝什么!你都多大了,还抢小婴儿奶吃,还要不要脸?” “羞羞羞......抢妹妹奶吃......”徐柏言朝着黑娃吐了吐舌头。 “要吃要吃......就要吃......” “我就要吃牛奶......” 黑娃见状,一骨碌从李三郎怀中爬了起来,趴在马车里就开始打滚哭闹。 “呜呜呜…….” 在家里。 只要他一哭闹打滚,想要什么,奶奶都会有求必应。 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奶奶都会给他的。 姜子枫眉眼直抽抽。 这都是什么蠢孩子啊,都这样了还敢闹! 这不是作死嘛。 还是自家妹妹乖巧聪慧。 “吃什么吃!”李三郎连忙捂住他的嘴,以免惹毛了前面的两人。 一个不高兴将他丢下去喂狼了。 那王婶婆恐怕得哭死。 “要死了,吵什么吵!”胖女子恶狠狠的回头瞪了黑娃一眼,“小崽子,再闹我就掐死你,信不信?” 马车外狼声鹤唳,马车内孩子哭闹。 她都快要烦死了,恨不得一把将小崽子掐死算了。 想了想,多少也能卖几两银子,咬牙忍了。 黑娃一瞬间闭了嘴。 李三郎感觉屁股凉凉的,摸了一把。 “呸!小崽子怎么这么不禁吓,尿了我一裤子......” 这都什么事嘛? 晦气。 大冬天穿着湿乎乎的裤子,能冻死个人。 还臭烘烘的。 连忙把黑娃扔到一边,往姜子枫身边挪了挪。 姜淼淼看得瞠目结舌。 姜子枫连忙替妹妹捂住了小鼻子。 怕她被熏着。 夜黑风高。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 半山腰忽闪忽闪的亮着一束光。 姜子枫和李三郎被推搡出马车。 马车旁还站着几人,将马车牵走了。 姜子枫紧紧抱着妹妹,生怕有人将妹妹抢走。 李三郎朝着黑娃伸出手去,伸到一半,转而将徐柏言抱了起来。 黑娃伸着手,一脸的失落。 刀疤男一只手将黑娃拎了出来,准备扛在肩上。 手顿在了半空中。 一脸嫌弃,“呸!怎的一股子尿骚味?” “小崽子居然尿裤子了......” 黑娃被他像小鸡似的拎着,抖的跟瓢里的水似的。 刀疤男看向胖女人,“媳妇儿,找个麻袋来装起来,没得尿了我一身。” 胖女人从车厢里掏出个麻袋,有味道的麻袋。 姜黑娃塞了进去,拎着往山上走。 “呜嗷~呜~~” 林子中时不时响起了几声狼嚎。 姜淼淼就看见,道路两旁都是绿幽幽的光。 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第45章 熊瞎子吃素 “当家的,这些狼怎的一直跟着我们?”胖女人抬着火把紧挨着刀疤男。 一脸的惊慌。 “别管它们,快走!马上就要到了。”刀疤男说着不由加快了步伐,近乎小跑。 今儿的狼有些玄乎,走了一半路他就注意到了。 这些狼跟了他们一路,领头的是只雪白雪白的白狼。 一开始他真的是魂都快吓没了,后来看它们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要攻击人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会子,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跳出来……. 数着绿油油的眼睛,至少有十几只。 这几只狼,他们倒是勉强还能对付。 可这些小崽子,一旦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就不值钱了。 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个膘肥体壮,且识文断字的。 若是伤了残了,没得白忙活一场。 刀疤男瞥了一眼身后的姜子枫和李三郎,“不想喂狼就走快一些。” 二人看见了林中冒出的绿光。 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加快了步伐。 虽说前途生死未卜,可是总比现在就葬身狼腹要好。 姜淼淼好奇的嗦着手指四处张望。 她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多好多狼哦! 得有上百只…… 感觉自己就像是坐云霄飞车。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安心了。 姜淼淼在大哥怀中昏昏欲睡,打着小呼噜。 小婴儿就是要多睡觉,睡不够会傻的。 睡梦中隐隐闻见一股子酸臭味…… 刀疤男一脸嫌弃的拎起麻袋,“妈的,这小崽子在干什么?臭死了!!” 胖女人捂着鼻子,脸都皱成一团,“是拉了还是吐了?臭死了,拿远些,别靠近我。” 心里一个劲的埋怨刀疤男。 当初都说不要不要了,他非要掳来。 这小崽子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乞丐命,还偏被宠成了小皇帝。 长的黑虎黑虎的,恐怕送人都没人要,还想换钱...... 白捡都不要。 “阿嚏~~” 睡得真香的姜淼淼打了个喷嚏。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娘亲抱着个小婴儿从一座豪华的府邸出来。 后面跟着大哥二哥。 他们驾着马车离开了繁华的都城,翻过一座山,后又翻过了一座山。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被一群黑衣人伏击。 娘亲怀中的小婴儿被黑衣人摔落在地...... 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二哥心脏,二哥一头栽入了雪地里,不停地抽搐着...... 一根狼牙棒朝着大哥横扫过来,大哥被打翻在地。 狼牙棒的尖刺刺入大哥的身体,刺出一个个的血窟窿,鲜血染红了大雪...... 娘亲抬着红缨枪疯了似的朝着黑衣人冲去,挑破了一个个的喉咙。 她浑身都是血。 倒在大哥二哥身边。 被大雪一点点掩埋,没剩下一丝痕迹...... ...... “妹妹......” “淼淼……姜淼淼醒醒.......” “淼淼回来了,回来了….…” 大哥的呼喊声,把姜淼淼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小婴儿睁开眼,就看到哥哥一双关切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随后把头埋在她脸上,“你吓死哥哥了......” 刚刚妹妹闭着眼哭,哭得好伤心。 任他怎么摇都摇不醒。 吓死个人。 姜淼淼一脸茫然,只感觉脸上湿漉漉的。 刚刚的梦境好真实,他们死得好惨.....好惨啊! 好可怕的梦。 呜呜...... 姜淼淼的小心脏好痛,感觉全身都在痛。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小手抚摸着哥哥的脸,热的,温热的。 哥哥还活着……哥哥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 真好! 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有些恍惚了。 发了会呆,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当目光落到墙角黑乎乎的一片时。 姜淼淼屁股底下一阵温热。 她吓尿了…… 那是……熊瞎子? 两只大狗熊相互靠着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在啃。 姜淼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一间屋子内。 两只熊瞎子就那样坐在他们对面,什么都没拴,也没关笼子。 而且……熊瞎子居然在啃馒头。 白乎乎的馒头...... 居然还会食素!! “你妹妹刚才一定是梦魇了,喂她些牛奶压压惊吧!”熊瞎子说话了。 姜淼淼:“.......” 她知道自己能听见飞禽走兽说话。 可......可熊瞎子这话是对着大哥说的。 而且哥哥还回答了它,“是啊,梦魇了。” 姜淼淼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小嘴看着它们。 难道哥哥也和她一样了? 她睡觉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子枫一看妹妹蹙成一团的小脸,就知道被吓着了。 边给她换尿布,边说道:“妹妹不怕,不怕……他们不是熊瞎子,他们是两个哥哥,他们是人......” 姜淼淼又再次被震惊了。 居然有那么像熊瞎子的人,竟如此逼真! 感觉眼前的生物,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就听得长的像熊瞎子的人说道:“你们还是想法子尽快逃走,否则我们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了......” “什么意思?他们是如何把黑毛安到你们身上的?”李二郎壮着胆子凑了过去。 熊瞎子哽咽道:“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听我们的,死都要逃出去。” “逃?如何逃?”姜子枫嘟囔道。 带着妹妹,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冒险。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破庙,这伙人贩子最起码有十几个人。 怎么逃? 徐柏言紧紧抓着姜子枫的衣摆,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熊瞎子吃馒头。 黑娃小脸面无血色,看着熊瞎子一个劲的哆嗦。 不哭也不闹了。 呆呆的….. 李三郎塞了一嘴馒头给他,也不见他嚼,有些担忧。 “枫哥儿,你瞧这小子会不会是吓傻了?” 姜子枫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紧蹙着眉,“他发热了.....” 这样烧下去,说不定会真的烧傻了。 “妈的,这小子这么娇气,怕是要死在这了......”李三郎一脸愁苦。 “不会,我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徐柏言一口稚嫩的童音斩钉截铁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子枫抱着妹妹凑到门缝边往外看去。 就见院外全是绿幽幽的眼睛...... “嘘…..不要出声!” 第46章 换皮 深夜。 月明星稀。 半山腰的破庙里,灯火一闪一闪的。 院里的篝火熊熊燃烧着,滋滋滋的作响。 不知何时,笼子里多了两头黑熊,是真正的黑熊。 姜子枫和李三郎趴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去,黑熊被五花大绑的捆着,发出阵阵嘶吼。 姜淼淼的眼睛被大哥捂着,不让她看。 太过血腥,少儿不宜…… “有啥好看的,马上就轮到你们了......”角落里发出幽怨的声音。 “此言何意?”姜子枫看向角落。 “你不如过来自己看看,我们又不会吃人。” 姜子枫犹豫了一瞬,抱着妹妹走了过去。 妹妹眼神亮亮的,除了刚刚还有些惊讶,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角落里的东西....... 借着火折子忽明忽暗的光。 姜淼淼看清了眼前的......人。 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隐约还能看到人的五官面孔,和鬃毛下边皙白的皮肤...... 还有藏在熊掌里的手,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给这两人换了层皮。 小婴儿小小的心脏受到了大大的冲击 活了两辈子,这些人的残忍程度有些颠覆她的认知了。 姜子枫瞳孔威震。 伸出的手颤抖着缩了回来。 他只以为,是那伙人将黑熊皮做成衣物套在他们身上,没想到是这样...... “这......这......是怎么弄上去的?”李三郎凑了过来。 饶是他再迟钝,看了那伙人在外边剥熊皮,又看到这二人...... 一瞬间明白了。 那伙人捉了他和姜子枫来是干啥的。 他浑身颤抖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角落里的那人幽幽道:“我叫宋思远,他叫贺灵均,我们都是东林书院的学生,今年开春出门游玩,没想到就被这伙人给掳了来......” “难道就没人发现你们不是真的熊吗?”姜子枫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 若是隔远了看,还真的是难辨真假。 宋思远不觉黯然泪下,声音有些嘶哑,“他们用针在我们身上扎出许多血窟窿,然后剥下新鲜的黑熊皮,一块块贴在我们身上,与我们的血肉混在一起,待到血液凝固时,便再难取下来了......” 那样的疼痛,噬骨钻心,令他们永生难忘。 姜子枫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日青石镇上那么多人,为何你们不呼救呢?” 贺灵均苦笑,“你以为我们不想吗?与我们同一日被掳来的还有一个同窗,那人就是在表演的时候开口说话,话都没说完就当场毙命了......” “后来他们便给我们喂了毒,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空气瞬间沉默了。 良久,李三郎爬起来,激动的拉着姜子枫,“枫哥儿,怎么办?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那伙人已经在外边剥黑熊皮了,不是说要趁着血液新鲜黏在一起吗。 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太可怕了! “枫哥,咱们逃吧!” 宋思远苦笑一声,“逃?怎么逃?门前屋后全是人......” 若是那些人今儿没捉到黑瞎子,他们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 现在,都是案板上的肉。 晚了...... 李三郎突的失去了理智,跑过去拍打着门,“放我们出去......我不要做黑熊精......” 黑熊精! 宋思远和贺灵均面色煞白,他们怎的就成黑熊精了? 他们不是。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人。 姜淼淼眉眼直抽抽。 这李三郎是嫌他们死的不够快吗? 果然,门开了。 李三郎被拖拽着出去了,哭天喊地的。 “救命啊......救命......” 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 徐柏言和黑娃被吓的嗷嗷大哭。 姜淼淼呜呜在叫。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姜子枫抱着姜淼淼的手紧了紧,捂住姜淼淼的耳朵。 可妹妹的叫声怪怪的,嗷呜嗷呜的小奶音,让他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姜淼淼听到了好些奇怪的声音。 “呜嗷~呜~~~” 狼在嚎叫...... “咕咕苗~~咕咕苗~~” 夜猫子发出渗人的鸣啼声。 “吱吱吱~~” 不知是什么动物,听着有些像黄皮子...... 破庙旁四周,绿幽幽的光慢慢靠近。 “班主,大事不好了......”一男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庙门。 络腮胡男子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怒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班主,山下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来了,看着好像是官兵。” “官兵?”络腮胡男子一把将大刀插入地面,“谁?你们谁招惹了官兵,给我站出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当中一人突的指着刀疤男和胖女人,“大虎,如烟,是不是你们掳了什么不该掳的人?” 胖女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班主,我们没有......他们都是青石镇附近的村子捉来的,除了.......” 她说到一半噎住了。 想起白日里掳的几人,几乎都是桃溪村的,除了穿着缎面袄子的那小子。 他们怕惹麻烦,从不掳富户人家的孩子。 当然,偶尔也会捉上那么一两个。 富户人家的孩子,几乎都生得细皮嫩肉的,能卖个好价钱。 络腮胡男子面色一变,“还不快说,除了什么?” 胖女人身体有些哆嗦,“除了白白胖胖的那个小子......我们是在府衙后边的大树上捡到他的......” 看到他的那会,小崽子正在府衙后边的空地上爬树...... “府衙后边!!”络腮胡男子眉头直抽抽。 “你们疯了吗?掳人敢掳到府衙去!” 络腮胡男人一巴掌抽在刀疤男脸上,怒喝道:“瞧瞧你找的什么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嘿嘿!你们完了,你们知道自己绑了谁吗?”李三郎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 正唏嘘的看着几人。 “快说,是谁?”络腮胡男人上前一把捏住他的喉咙。 “咳咳......放开.......放开我就说......”李三郎憋红了脸,仰头看着他,“将我解开我才说。” 络腮胡提起刀,一刀割开了绳索,威胁到,“快说!再不说老子把你脖子拧了。” 第47章 人不人熊不熊 “里边的白胖男孩,是县太爷的小儿子,县太爷可宝贝得不得了呢......嘿嘿……你们跑不了了!” 李三郎指了指关人的屋子,一脸得意。 络腮胡男子的脸色很难看。 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 刀疤男夫妇后退了几步,生怕他们班主拿他们祭刀。 “班主,要不然咱拿那小崽子威胁县太爷,让他放我们离开。” 络腮胡上来就给他一个大逼斗,“你活腻了不成,还敢威胁县太爷!” 他们是跑江湖卖艺的,基本上居无定所,得罪了县太爷,那不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那怎么办?” “班主,要不然咱们逃吧,逃到深山老林里去,躲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出来......” “对呀,反正县太爷也没见过咱们,倒是伪装一下就能逃出城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络腮胡男子思忖片刻,抬声道:“快......快去收拾东西,吃的,值钱的玩意全部带上,咱去林子里。”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刀疤男小心翼翼问道:“班主,那......那些小崽子呢?” 可都是他千辛万苦弄回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你脑子进水了不成,都是些拖油瓶,带着我们怎么逃?”络腮胡男子狠瞪了他们夫妻一眼。 都是这俩傻逼惹的祸。 刀疤男:“要不要都杀了,毁尸灭迹......” 络腮胡男子一个大逼斗就抽了上去,“杀你个锤子,你是想被县太爷追到天涯海角吗?” 青河县现任知县他知道……徐衡。 他们黑风寨从前就是覆灭在他手里的。 是有些手段的,还剿过不少匪,立过不少功,却被派到这穷乡僻壤来。 这人......他得罪不起。 “还愣着做什么?动作给老子快一些。”上前对着手下就是一人一脚。 胖女人缩在刀疤男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李三郎又被他们关回了屋。 他一进门,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徐柏言,“徐公子呀,你可是我们的大救星!” 徐柏言看着光秃秃的李三郎,一把将他推开,撇了撇嘴。 “撒开,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我大哥可是在你家做活计的。”李三郎激动的难以言表。 若不是徐柏言他爹来了,这会子,自己恐怕已经被强迫披上了黑熊皮。 人不人,熊不熊的...... 想想浑身汗毛都在发颤。 徐柏言淡淡回了句,“喔……” 姜淼淼瞪着双眼,看着这个几近赤条条的少年......辣眼睛啊! 好怕长针眼啊……. 眼前突的漆黑一片,视线被哥哥的手挡住了。 “三郎,还不快把你衣服穿起来,我妹妹在这呢。”姜子枫捡起地上的袄子丢给他。 没眼看了...... 庆幸啊!若是官兵不来,他是不是也要被赤条条的扒光。 想到这他,他暗自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好好练武。 不然连自己的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妹妹。 李三郎刚刚太激动了,又惊吓出一身汗来。 这会子冷静下来,浑身一阵哆嗦。 连忙穿戴好衣裳。 宋思远和贺灵均大喜过望,终于等到了。 可被救的同时,他们又不甘心。 这一年来,他们过着人不人熊不熊的生活。 怎么能让这伙人就这么逃了? 宋思远看着姜子枫,“就这么让他们离开吗?他们往后一定还会重操旧业的,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他方才看到姜子枫腿上的匕首了,这小子是有身手的。 李三郎没好气道:“那能怎么办?我们就这几个人,小的小病的病的,难不成还要和他们硬拼不成?” 能活命就不错了,谁还敢招惹他们。 活腻味了吧。 宋思远不甘心。 可是他们想错了,他们不想放过那伙人的同时,那络腮胡帮主也不想放过他们。 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太骇人听闻了,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一旦这事传开。 他们日后再难以此事谋生。 “吱呀~~” 门突然被打开了。 几个人贩子进来强行要把宋思远和贺灵均带走。 “住手......不能带走他们。”姜子枫拔出匕首挡在他们前面。 若是他们就这样被带走,恐怕命不久矣。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姜淼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咿呀咿呀哟的叫着,她方才明明已经看到了屋外的狼。 怎的这会子又悄无声息了。 “狼.......好多狼......”外面传来了尖叫声。 “快跑啊!” “该死的,哪来这么多狼?”屋外传来了络腮胡男子的暴怒声。 屋内的人贩子一听,什么也顾不上,跑了。 李三郎立刻关上了门,找了根木棍抵住门。 宋思远和贺灵均满眼感激的看着姜子枫,“刚刚多谢你!” 姜子枫只觉是幸运而已,他刚刚也是后怕的。 那些人个个膘肥体壮,都高了他大半个头,硬拼他是拼不过的。 忽然,院中骚动了起来,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有狼的嚎叫声,还有有呼喊救命的声音。 隐隐传来一股臭气。 从门缝里看出去,院里跑出来好些黄皮子。 “噗嗤噗嗤......”院里臭气熏天。 “快,快捂住鼻子。”姜子枫吼道。 娘亲说过,这些黄皮子的臭气有毒,会让人神志不清。 姜淼淼就看到人贩子像是喝醉了一般,东倒西歪的。 忽的又从屋外跳进来几只狼,一上来就开始撕咬那人些人。 咬胳膊咬腿,哀嚎声连连。 人狼在黄皮子的臭气中混战了好一会。 黑娃和徐柏言跑过来抓住姜子枫的衣摆。 死死的抓着不松手。 姜淼淼吐了吐小舌头,很是无语。 大概是大哥给人很有安全感的感觉。 良久后,院里归于平静。 静得出奇。 姜淼淼就看到两只黑熊的身影,趴在门口张望。 硕大的身躯,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这.....有些吓人啊! 姜子枫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思远兄,灵均兄......你们一会还是先不要着急出去,待我们和县令大人说明缘由,你们再出去......” “为何?” “我怕......我娘会误伤了你们......” 啧啧......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姜淼淼都能想象得出,等会娘亲和县令大人一来。 看到他们身旁站了两只活生生的黑熊。 她娘一定会不由分说,一把将她的红缨枪朝着黑熊刺去...... 第48章 因果报应 清晨。 姜淼淼醒来了。 眼睛都还没睁开,撅起小屁股就是噗嗤一声...... 她连忙憋了口气。 “黄皮子怎的又放臭屁了......” 李三郎半梦半醒的嘀咕了几声,翻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昨儿紧忙活了一宿,这会子天塌下都别想打扰他睡觉。 听见李三郎的声音,姜淼淼突的一下子惊醒了。 睁开眼,破败的屋子。 满是灰尘的横梁上,细细密密的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蜘蛛网下方。 抱着她的大哥正靠在墙上呼呼大睡,呼噜声阵阵。 徐柏言和黑娃一左一右靠着他。 其余的人依次躺在草堆里边,李三郎睡得四仰八叉的。 十分不雅。 姜淼淼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还在贼窝里边。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外边一片混乱,大哥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听也不让她看。 说是太过血腥,小婴儿不能看。 然后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姜淼淼伸出手挠了挠大哥的下巴,胖乎乎的下巴,肉嘟嘟的。 手感好好。 要不是自己力气太小,要不就是大哥太累了。 任她挠了半晌,大哥眼皮都未抬一下。 一转头。 就看到一双黑不溜秋的小眼睛瞅着她。 还咧着嘴对着她嘿嘿傻笑。 呼哧呼哧的吸着鼻涕。 姜淼淼:“......” 额!这小子是傻掉了吧。 也不知是被吓傻的,还是发热烧傻的? 反正就是傻乎乎的。 姜淼淼朝着他龇嘴吐了吐舌头。 就见黑娃扁着嘴,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要回家......” “呜呜呜......要找娘......” 姜淼淼一阵无语。 她小婴儿都还没哭,这小子倒是委屈巴巴的哭上了。 就这样,屋里所有人都被他哭醒了! “兔崽子,哭丧啊哭!”李三郎被他一阵哭声吵醒,有些愠怒。 黑娃不知是真的傻了,还是本就是这样的德行。 突的一下趴在地上,边哭边打滚,边哭边喊娘。 李三郎失去了耐心,怒吼道:“你再哭一下试试,再哭就把你丢去喂狼!” 黑娃瞬间停止了哭声,坐在地上不起来,伸着手。 “抱抱......三郎哥哥抱抱......” 李三郎嘴角直抽抽,转头看着宋思远和贺灵均,一脸恳求。 “还是你们来吧!” 头也不回的抱着徐柏言出去了。 非是他嫌贫爱富。 实在是这小崽子被王婶婆惯得一身臭毛病,有些讨人嫌,不吃点苦头长大都不知道要成什么人。 宋思远和贺灵均将黑娃从地上拎了起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不乖的小娃娃可是会被吃掉的哦!” 黑娃呆愣愣的看着二人,闭了嘴,不敢出声,任由他们摆布。 姜子枫看到自己袖子上的鼻涕,眉头蹙成了一团。 额,这小崽子......好脏......好臭! 抱着妹妹连忙躲了出去。 李三郎走到院中,看着两大坨黑熊肉,朝着姜子枫努了努嘴,“枫哥儿,肚子饿不?” 姜子枫点了点头,将妹妹背在身后,开始烧柴生火。 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功夫火就被点着了。 上面的黑熊肉烤的滋滋作响,香味扑鼻。 姜淼淼趴在哥哥肩头,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远处的树下,有一堆肉。 哦不......是一堆人。 昨儿的那些人贩子,全部被五花大板的捆在一起。 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 有的痴痴傻傻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有的还在昏迷当中。 有的目光幽怨的看着他们,嘴里骂骂咧咧的。 姜淼淼的目光落在了人堆中的胖女人身上。 她一脸的血,耳朵似乎没了,血糊糊的。 见姜淼淼看她,她也回望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从小奶娃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她闭上了眼。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娃,怎么会有那种眼神。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惨烈的梦。 昨晚刚准备要走,就闻到了一阵阵的恶臭。 然后就看到一群狼涌了进来,见人就撕咬。 咬断了脖子,咬断了手,咬断了腿...... 然后,她又看到当家的疯了似的朝着她扑来。 咬住她耳朵死死不放。 疼,钻心噬骨的疼。 疼得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这了。 整件事都太过邪门了...... 那莫名其妙似是会迷惑人心的臭味。 还有一路跟踪而来的狼。 那领头的白狼,好大好白的一头狼,好似林中精怪,能摄人心魄...... 想着想着,烤肉的香味钻进了鼻尖。 可这会她肚子真的好饿,。 闻着不远处飘过来的肉香,更饿了。 破庙外。 山下乌泱泱的上来了好些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矫健的身姿,肩上扛着一杆红樱枪。 步履飞快。 不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破庙门前。 推开门的瞬间她傻眼了。 一群孩子和两只......黑熊...... 围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烟火,在烤肉。 角落里的树下捆着一堆人...... ...... 娘!是娘亲...... 姜淼淼第一个看见了她娘,激动的咿呀咿呀的喊着。 “娘~~~”姜子枫背着小奶娃跑了过去。 一把抱住他娘,“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没事了!”陆青瑶紧紧抱俩孩子,泪水倾泻而出。 姜淼淼随即落入了娘亲的怀抱。 脸上,额头上被娘亲吧唧吧唧的亲了好几口。 “淼淼是不是吓坏了?” 姜淼淼咯吱咯吱笑着。 陆青瑶看着笑得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 心都融化了。 心里后怕得不行,自责不已。 到底都是孩子,自己怎么就把他们留下了呢。 她好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娘,妹妹没吓着,她很勇敢,一路都很乖.......”姜子枫轻声安慰她娘。 不敢和她说自己差一点就变成兽人了。 昨晚看到那两头剥了皮的黑熊时,他都快吓尿了。 县太爷抱着小儿子徐柏言痛哭流涕。 他最喜欢的小儿子,也是最像他的一个儿子。 “儿呀,你没事吧?” 徐柏言伸出皙白的小手替他爹擦去眼泪,淡淡道:“爹,我没事,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哭了,你鼻涕哭在我衣服上了......” 徐县令:“......” 白了儿子一眼。 心中怒火燃烧,这年头的人贩子也太猖狂了。 拍花子居然敢拍到他头上来,真当他这个县太爷是摆设吗? 于是,他当场下了命令。 未来半年的重中之重,整顿清河县治安,全县捉拿人贩子,打击采生折割等行为。 想来自此以后,凡是不轨之徒,经过青河县都要绕道而行吧。 见到门口来人,连忙躲进屋的宋思远和贺灵均两人。 听得姜子枫解释清楚,这才探出头来。 “出来吧!”徐县令怔怔的看着二人。 走近他们,仔细看了看,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缓缓开口道:“你们是东林书院的学生?” 二人点头。 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想说话。 看官兵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了。 徐县令掩去眼底的愁绪,又问道:“你们一个姓贺,一个姓宋?” 二人依旧点头,思忖片刻后,宋思远语带恳求道:“大人,可否先带我们去看大夫......待脱去了这些东西再送我们回家?” 他们不想顶着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见父母兄弟。 “当然,我会为你们找最好的大夫。”徐县令求之不得。 能入东林书院的不是书香门第的秀才举人,就是大家世族。 东林书院虽属于江州管辖,可这两位是在清河县内发现的。 他管辖下竟然出现这样的事。 那些人只会说他失职。 若怪罪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贬到哪里去。 陆青瑶看着那二人心下不忍,开口道:“徐大人,我记得申国公军中有位君医师,他有一味能化腐生肌的药膏,或许能治好这俩孩子。” 君医师? 徐衡抓耳挠腮想了想。 这人,他略有耳闻。 听崔老先生提起过,医术了得,却不愿入太医院。 应该是个不图名利之人。 若他没记错,那人原是在陆将军麾下的。 看来是陆家出事后,这才又投靠了申国公。 他向陆青瑶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姜夫人!” 宋思远和贺灵均闻言,也上前拜谢陆青瑶。 虽然他们并不知那位君医师是何人,可看县太爷的神情,应该是个厉害的。 且面前这位姜夫人身份也应当不一般。 言谈举止间的冷静睿智和气度是一身粗布麻衣都掩盖不住的。 再看她那俩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自始至终都淡定如斯。 小奶娃还一点都不怕他们。 若是换做普通人家的孩子,早就哭天抹地了...... 黑娃怯生生的躲在门背后,被李三郎一把拎了出来。 虽然这小子又脏又臭,但也不能把他丢在山上啊!! 徐县令看着黑娃,眉头微蹙,对着陆青瑶道:“姜夫人,有件事想必你还不知道......” “何事?大人请说。” “你与桃溪村的王婶婆可是有过节?” 陆青瑶点了点头,“过节可大了去了,大人何故如此问?” 莫非这事与她有关。 可那王婶婆的孙子黑娃也被掳来了。 应该不会吧...... 徐县令看向被官差带走的胖女人。 “昨晚我让人去查过,拐了你孩子的就是那女人,她和王婶婆似乎是相识的,具体如何,待我审了才知道。” 陆青瑶一愣,还真是她。 怎么会? 这黑娃不是她的心肝宝宝,被她视为眼珠子一样的捧在手心里。 怎么会也被掳来? 徐县令冷笑,“这就是报应吧!听说那王婶婆一听孩子没了,当即昏死了过去中风了。” 陆青瑶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 徐县令笑了笑,“你这什么眼神,她中风可与我无关......” “哦!”陆青瑶会意一笑,“自然与大人无关,她那是自作孽,自食恶果了。” 目光冷冷的看着黑娃,“大人,这孩子交给我吧!” “成!” 徐衡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不至于对个孩子动手。 人贩子被抓了。 胖女人少了一只耳朵和一只手。 刀疤男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络腮胡男人被狼咬断了喉咙,尸骨无存。 活下来的人被判七日后斩首示众。 他们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栽在谁手里。 县太爷秘密让人将宋思远和贺灵均送到了江州医治。 姜淼淼回家了。 二哥,大伯大伯母,巧姐儿一家早早就在村口等着他们。 看到他们下了马车,连忙簇拥过去。 “天爷啊!杀千刀的人贩子,就该五马分尸的,这么小的娃,定是吓坏了吧?” 柳玉娘捏了捏姜淼淼的小脸,又拉拉手看看脚,确认无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姜淼淼冲着他们咧嘴笑,露出白白的牙床。 表示自己很好,没被吓着。 二哥姜子宴抱着她也是一个劲的亲。 亲得她一脸的口水。 抱着就不撒手了。 姜淼淼很开心。 原来家人们都这么爱她啊。 “咦!黑娃还活着?”柳玉娘惊诧的看着李三郎怀中的娃。 陆青瑶几人一脸问号,“嫂嫂,是谁说他没了?” “今儿一早村里都传开了......黑娃被拍花子后,不知是谁说在树林里看见了他的衣裳,说是看见被狼给刁去了......” 柳玉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陆青瑶,“王婶婆一听,直接昏死了过去了,还有人说那人贩子跟她其实是相熟的......” “弟妹,咱往后都得看好孩子,村里也不安全了.....” 陆青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嫂嫂说的是。” 柳玉娘朝着黑娃走了过去,下意识的想伸手捏他脸。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啊!这娃是拉在身上了吗?怎么会那么臭?” 推搡了李三郎,“赶紧给他送回去吧,太臭了!” 李三郎直接是找了两坨布塞鼻子里,急匆匆抱着黑娃要走。 “婶婶,你们慢慢唠嗑,我先把他弄回去......” 一路上又哭又闹,又脏又臭。 想把他扔了的心都有好几回了。 第49章 能忍则忍 “三郎,你先回去吧。” 陆青瑶叫住了李三郎,“我送黑娃回去。” 李三郎一听求之不得,“陆婶婶,那我就先回去了。” 将黑娃放到陆青瑶怀中,一溜烟跑了。 “娘,那我们先回家等你。”姜子宴抱着妹妹就往家去了,姜子枫紧随其后。 “弟妹,我同你一道去吧!”柳玉娘好奇的跟了上去。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昨儿几个娃儿被拍花子之后,府衙的人来了村里。 谁家都没去,偏偏去了王婶婆家。 结果府衙的人一走,王婶婆就晕死了过去。 不过弟妹还真是厉害,黑娃都臭成那样了,她抱着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黑娃窝在陆青瑶怀中,目光呆呆的看着前方。 他被烧的晕乎乎的,看着傻乎乎的。 来到王婶婆家大门前,柳玉娘上前敲开了门。 要说王婶婆家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盖的都是青砖大瓦房,村里除了刘地主家,就没几家能盖的起大瓦房。 王婶婆家的瓦房不大,却是挺新的。 “谁?”王婶婆的儿子铁柱开门探出个头来。 看见柳玉娘时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落在陆青瑶身上。 “黑娃......” 铁柱一脸欣喜,朝门内大呼一声,“娃他娘,黑娃回来了!” 昨晚衙门派人来告诉他,黑娃是被一个叫如烟的女人掳走的。 一同失踪的还有姜家和李家的。 他家娃怕是凶多吉少了...... 陆青瑶将怀里的娃交还给他,“我估摸着黑娃是被吓坏了,有些发热,赶紧给他找个大夫瞧瞧吧。” “嗯。”铁柱接过孩子,淡淡说道。 “你小子什么态度?”柳玉娘见他这样,不忿道。 陆青瑶拉了拉她的袖子,倒是不甚在意。 她送黑娃回来,也不是为了听他们的感激之言。 “嫂嫂别恼,相公他就是有些累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铁柱媳妇吴花儿连忙开口打圆场。 她红肿着双眼,对陆青瑶拜了拜,“嫂嫂,多谢你帮我找回了黑娃......” 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儿子了,那些文绉绉感谢的话她也不会说。 但这份恩她记下了。 让铁柱进去给陆青瑶装了些鸡蛋。 “不必客气!”陆青瑶微微颔首。 吴花儿道:“婶子,不知那些杀千刀的人牙子抓到了没?县太爷要如何处置他们?” 若是斩首示众,她是一定要去看的。 拐孩子的人就是该死! 昨儿中午,她才去上个茅房,把黑娃留在院中玩。 回来之后孩子就不见了。 为此相公和婆母责怪她没看好孩子,还要休了她。 陆青瑶:“全都抓到了,三日后斩首示众......” “那就好,我到时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何人拐了我孩子?”吴花儿咬牙切齿道。 “拐人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生的珠圆玉润的,男子左边面颊上有道刀疤.......” 吴花儿面色一变,“女的是不是眼角有颗泪痣?” “嗯,县太爷查证过,她前儿个还来过桃溪村,说不定还来过你家了......你可见过?” 陆青瑶看着她面色越发难看,便再没继续说。 也没收鸡蛋。 拉着柳玉娘离开了。 陆青瑶走了之后,铁柱看着呆愣在那里,黑沉着脸的媳妇。 一脸不耐,捂住鼻子,“愣着做什么?你没闻见黑娃一身臭烘烘的,还不快去帮他洗洗......” 吴花儿白了他一眼,“黑娃是你儿子,外人都不嫌弃,你嫌什么嫌!” “我没有嫌弃他,快去吧!娘喊你了,娘要上茅房,赶快去伺候她。把娃洗干净了抱给娘瞧瞧,她想念的紧。”铁柱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吴花儿。 吴花儿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你没手吗?自己的老娘自己不会伺候......休想再使唤我!” 铁柱一脸震惊,往日乖顺的媳妇居然会呲人了。 “吴花儿,你疯了不成,哪有你这样当儿媳的?不孝婆母,不敬长辈,顶撞丈夫......” 还没等铁柱说完,吴花儿便打断了她,“怎的!你还想休我不成?” “别以为我不知道,掳了黑娃去的人牙子就是那日来家里的两人,怎么有你这样当爹的,好好的要把儿子卖了.......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给卖了?” “王铁柱,今儿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休想让我再伺候你娘。” 说完抹着眼泪,抱着儿子进了屋。 砰地一声关了门。 铁柱犹如晴天霹雳,呆愣一瞬,大步进了主屋。 “花儿......你死.......死哪去了,我要出恭,还.......不快来伺候我。”王婶婆颤抖着身子挣扎着,歪着嘴,话都说不利索了。 “娘,是我。”铁柱从门外走了进来。 “花儿呢,快叫花儿来......” 老太太憋红了脸。 铁柱好似没听见一般,擒住她的手,一脸激动,“娘,您告诉我,前儿来家里的一男一女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不是人牙子?您是不是想卖了黑娃?” 王婶婆嘴歪得更厉害了,红着眼眶,费力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怎么舍得卖了黑娃......他找回来了是不是,我要见他......” 黑娃可是她的心头肉啊。 “娘,您找他们来到底做什么?那为什么他们要掳走黑娃?”铁柱咬着牙。 王婶婆知道骗不过儿子,只得如实说了。 “我......原是找他们来对付陆青瑶的,哪知......他们这么卑鄙无耻......把黑娃也掳了去。”王婶婆也有些后怕。 在知道那两人掳走了黑娃之后,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 幸好她的小孙孙找回来了。 铁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娘,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差点就报应在黑娃身上了。” 姜家因为说媒的事与他娘结了怨,他是知道的。 他也气恼陆青瑶,因为她,刘家元气大伤,遣散了许多长工。 害得他在刘家的活计也没了。 可拐人孩子这事太缺德了,是要折寿的。 “娘,花儿她心中对您有怨,往后的日子......您还是能忍则忍吧......”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儿啊,铁柱啊!你要去哪?”王婶婆急了,扯着嗓子大喊。 “你不管娘了吗?我可是你娘啊!” 一股血腥哽在胸膛...... 第50章 热气腾腾 回家路上。 柳玉娘磨蹭了一会。 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陆青瑶。 “弟妹,这是你大哥看病剩下的,你收着吧。” 她舍不得,可相公说弟妹帮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不能多拿。 “嫂嫂,这是你们应得的,无需还我。” 找笋挖笋这事可是个技术活,离了大哥还真不成。 而她出主意出钱还成,真上手去挖,一天下来,挖的还没有嫂嫂的一半多。 陆青瑶没有接,笑道:“往后这卖笋的买卖,除去开支,剩余的咱就五五分。” 柳玉娘一听这话,欣然收回了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弟妹,五五分......会不会太多了?” 她和相公只懂挖笋,如何做买卖,如何理账,都是一窍不通。 拿那么多,她既想要又觉拿的不安心。 陆青瑶握着她的手,“嫂嫂,你就安心收着,能找到那些笋,全靠大哥的火眼金睛,一点都不多。” 出了拍花子这事,她也不放心把孩子继续单独放家里边。 这往江州送笋的事少不了要辛苦他们夫妻俩。 柳玉娘却红了眼眶,“弟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若不是你,你大哥也没钱治腿......” 没有陆青瑶,他们还在继续吃糠咽菜。 陆青瑶听的她提起,才想起来问姜云虎的伤,“大哥的腿看得如何了,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能治好,内服外敷,但是要 吃上大半年的药瞧瞧,这次只抓了一个月的量。” 只抓一个月的药就花了他们三两银子。 想要痊愈,恐怕得要花上四五十两纹银,还有原先欠弟妹的那十五两都还没还。 她光是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陆青瑶见她这副表情,猜想是困恼钱的事,安慰了几句。 “嫂嫂,不管花多少银子,能治就是好的,治病的钱我们一定会很快赚到的。” 她在心里盘算了下,这冬笋至少还能卖两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卖个上百两应该没问题。 冬笋结束了还有春笋。 春笋价格虽然比不上冬笋,但是销路一旦打开,销量也不可小觑。 听得弟妹这么说,柳玉娘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也不嫌弃她刚刚抱过臭烘烘的黑娃,挽上她的手,“弟妹,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我们听你的。” 若是放在从前,她一定是不信弟妹能赚到这么多的。 可这次她是亲眼看着弟妹,一天就赚了他家积攒一年才能赚到的钱。 不由得她不信。 陆青瑶笑了笑,又想起那八百斤笋,心中不由的担忧了几分。 离交货的日期不到两日了。 思及此,她拉着柳玉娘,“嫂嫂,你等会到各家去转转,把咱昨儿上江州卖笋的事宣扬出去,然后让大哥找些踏实能干,但不会寻冬笋的人来帮咱们挖笋......” 柳玉娘不解,不是应该闷声发大财吗? “弟妹,怎的要宣扬出去,让人知道了,会不会抢咱们买卖?” 陆青瑶笑道:“这一片片的竹林不是咱们的,自然山里的东西也不只是咱们的,我们日日拉着这些笋出出进进,藏是藏不住的,没得让人妒忌,还不如把青石镇的笋宣扬出去,有财大家一起发......” 柳玉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那挖笋的人要给多少文钱?十人够吗?”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人挖笋。 八百斤的笋,一天之内就要挖出来。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百文一人,包一餐,薪水日结。” “一百文!”柳玉娘惊叹道:“会不会太多了?” 到青石镇上做工,一日最多也才六七十文。 一百文,还包一餐饭食。 这样的差事谁不心动。 “不多不多。”陆青瑶笑了笑,心中自有盘算。 “嫂嫂,你明儿就留在家里帮我做饭,让大哥骑着马去,带些草木灰去,有笋的地方都做上记号,让人挖......” “好。” “咱明儿一早上街买辆牛车。” “好......”柳玉娘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半晌后,忽而反应过来。 “弟妹,咱不租了李老汉家牛车了吗?为何还要买?” “那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 一套牛车买下来,至少也要十五两纹银。 陆青瑶解释道:“嫂嫂,李老汉家的牛车还是照样用,可过了年就开春了,到时恐怕是有钱也租不到牛,还不如自己买一辆来的方便。” 柳玉娘想了想。 “也对,到时家里耕地也不用去借牛了。” 看着陆青瑶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姜淼淼家。 院子里停了辆车。 知县大人徐衡让人送来的。 姜子枫掀开车子上盖着的布,满当当一车子黑熊肉露了出来。 黑熊头,黑熊肉,黑熊鬃毛...... 整整齐齐的,稍微有些吓人。 寝室内。 炭火灼灼。 姜淼淼已经被巧儿姐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挥舞着粉嫩嫩,白生生,似藕节般的小手小脚。 正准备扳着脚指头往嘴里塞,被巧儿姐亲了一大口。 “妹妹好香啊!奶香奶香的。” 姜巧儿觉得淼淼是香的。 但轩哥儿却是怎么洗都是一股屎奶味。 可能是女娃娃更香一些吧。 姜巧儿这样想着又闻了闻,还是很香。 古代的小娃娃冬天是很少洗澡的。 费炭费水不说,还会一个不小心就被小小的感冒给送走了。 姜淼淼难得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盆里。 被热气熏得懒绵绵的,一点儿都不想起来。 好舒服啊! 正嗦着手指头享受沐浴时光,就被乔儿姐拎了起来。 巧儿姐帮她换了尿布,穿上香香的小袄子。 动作温柔,比娘亲还要温柔。 姜巧儿透过门缝看到院里好多肉啊! 好开心,又可以吃肉了。 她舔了舔嘴,“小淼淼,我带你去看大黑熊,好不好?” 不好,不想看黑熊...... 她已经看得够够的了。 姜淼淼咿呀咿呀抗议,在床上翻滚。 巧儿姐在这头,她翻到那头。 待巧儿过去,她又翻了过来。 姜巧儿被她折腾得满头大汗,直接爬上床,一把将她薅了起来。往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一的脸坏笑。 “嘿嘿,小丫头,看你还跑不跑的。” 姜淼淼:“......” 她不觉的黑熊有啥好看了。 反正她也不能吃。 美食在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被她巧儿姐抱着出屋门,就见她阿娘和大伯母手持两把菜刀,在那卖力的割肉。 肢解大黑熊,砍骨头。 “咔嚓咔嚓~~ “哐哐哐~~” 一股子生肉的腥味弥漫在院中。 每个人都直勾勾的看着那两只大熊,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热气腾腾的端上桌。 只有姜淼淼小脸皱成一团。 小脸憋得通红。 好可怜啊! 别人吃肉,她只能吃奶。 第51章 白捡的便宜 炊烟起。 傍晚的风是香的。 飘着一阵阵的肉香。 炉子上支起一口大大的锅,咕噜咕噜炖着熊肉。 大伯母帮娘亲收拾完熊肉就回去了。 临走时,娘亲往她篮子里放一大块肉。 大伯母开心得合不拢嘴,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大伯母年岁应该是同娘亲差不多的,看起来却是满脸的沧桑。 娘亲割了一块熊肉出来,抹上盐装坛,往地窖里藏了一坛。 姜淼淼好奇,娘亲不是说肉不够吃吗,怎的才只藏一坛? 就见她娘将剩下的肉大块大块装入篮中,端上马车,又采了好些树叶盖起来。 姜淼淼趴在大哥背上,捂着小鼻子埋入肩头。 咦!这黑熊肉腥味太重了。 有些呛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黑熊长期食肉有关。 这东西在现代可是禁止猎杀的,否则得去蹲局子。 在古代可是稀罕珍奇之物。 熊胆,熊皮,熊掌...... 特别是熊掌,可是古传八珍之一,听说还是贡品呢。 姜淼淼寻思着两只熊八只熊掌,至少也能卖个五六百两吧。 发财了.......发财了...... 不过,熊掌呢? 姜淼淼骨碌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寻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却是没见到熊掌的半点影子。 县太爷.......徐衡....... 姜淼淼觉的一定是被他给薅走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好官。 小婴儿满心满眼的失望。 她的熊掌啊.......呜呜...... 陆青瑶将熊肉,熊胆和熊皮装好,一屁股坐上了马车。 嘱咐兄弟俩,“枫儿宴儿,看好妹妹,看好家,看好炉子.......” “知道了,娘。” 姜子枫看着娘亲走远,便回了厨房,往灶洞里添了些柴火。 锅里的肉汤咕噜咕噜的翻滚着。 经过第一轮的熬煮,去沫子,香味已渐渐散发了出来。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铁锅里的肉,口水浸满了整个口腔,即将要溢出来。 姜淼淼感觉这肉还没煮透呢,香气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腥味。 要命的是,炖这么腥的肉,汤中仅仅只飘了几片生姜和野葱。 不禁怀疑,这肉能下咽吗? 上一世作为美食博主的她,嗅觉就很灵敏。 尤其是对腥味极为敏感。 难道说古人炖肉,是不放陈皮、花椒、桂皮这些香料的? 如此想着,姜淼淼便觉得这肉一点也不香了。 正想着,就见大哥凑近那口大铁锅,伸着鼻子闻了闻。 姜淼淼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大哥的鼻子和他们长的不一样,闻不出来吗? 下一刻就见大哥拿起筷子,夹了最大最肥的那块肉放嘴里。 姜淼淼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 然后,胖嘟嘟的脸皱成了一团,伸着舌头嗷嗷往外吐。 “呸!这肉什么味?怎的这样腥,难吃死了!!” “恶心死我了!” 姜淼淼:“......” 这白生生的肉,还有这味儿,是怎么勾起大哥的食欲的。 姜子宴咧着嘴讪笑,“大哥,熊瞎子肉好吃吗?” 他刚好喂了羊过来,就看到大哥在偷吃。 也不知他这嘴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这次就是贪吃了糖葫芦才被拍花子的,还一点都不长记性。 姜子枫白了他一眼。 “难吃死了,腥味怎的那么重?和我们今早烤的肉味道天差地别这真的是一样的肉吗?” 姜子枫不明白,烤出来的熊肉和炖出来的区别怎会那么大。 “哥,谁让你那么猴急的?” “娘临走前不是说过吗,她上镇上买香料去了,这熊肉要放十几味香料一起炖,才能掩盖腥味,谁让你这会子就偷吃的?” 姜子宴见他欲吐不吐的样子,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你不许告诉娘!”姜子枫咬着唇,娘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 而且每年都会拿出来当笑话讲一次,讲的人尽皆知。 不过这玩意是真的不好吃,也不知娘能不能卖出去? 陆青瑶驾着马车绕了段路,来到青石镇最大的酒楼。 “掌柜的,你们这里要熊肉吗?” 悦来轩钱掌柜出来一看,扒开上面盖着的树叶子,一脸怀疑。 “这是黑熊肉?你捉的?” 陆青瑶直接露出了熊头和熊皮给他看,“别管谁捉的,这就是熊肉。” 幸好徐衡没有瞧上熊皮。 否则这熊死无对证,恐怕是没办法证明自己身份的。 钱掌柜见状,又扒开其它篮子,脸上露出了几丝欣喜。 “全部都卖吗?” “嗯,掌柜的开个价吧。” “连着熊皮一起,五十两纹银,你看卖不卖?” 钱掌柜摸了摸胡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别看青石镇穷乡僻壤的,还是有那么些乡绅富户喜欢吃这玩意。 “卖!”陆青瑶毫不犹疑的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白捡的便宜,不卖白不卖,五十两也不少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卖贵还是卖便宜了。 卖了熊肉,她又去了百草堂卖熊胆,得了六十两。 一共是一百一十两纹银。 揣着银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白捡了一百多两。 感觉淼淼就是家里的小福星,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那晚发生的事简直就是个谜。 同黄皮子给家里送鸡一样的不可思议。 还有儿子口中的白狼,莫不是与家里的小狼有关。 虽然她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有些事就是不由得人不信。 揣着银子,又去了糟坊[1]。 “掌柜的,要陈皮、大料、花椒、桂皮、姜片......” 糟坊掌柜一听她要买这么多调料,可高兴坏了。 这年头除了富户人家,百姓可没多少钱买这些比肉还贵的大料。 便以为她是给哪个大户人家来采买的。 想套套近乎。 随意唠嗑了几句,“娘子买这些大料回去是准备炖大肉吗?” 陆青瑶淡淡道:“嗯,买回去炖熊瞎子。” 糟坊掌柜嘴角抽了抽,“娘子说笑的吧!” 这么多香料,得炖多少熊瞎子? 一定是个大户啊。 注解:[1]糟坊,供应糟油、糟卤,古时为平民百姓提供油盐酱醋的作坊。相当于今天的日杂店和超市。 第52章 江州卖笋 冬天就是黑的早。 路边的小摊贩也收的早。 陆青瑶惊奇的发现,这时候能买到许多便宜的好东西。 去买猪排骨和猪板油,原本三十钱一斤的。 肉铺掌柜:“要收摊了,还剩个三四斤,五十钱,你全部拿走吧!” 去买米面。 原本二十钱一斗粗粮,四十钱一斗细粮,十八钱一斤的精面。 粮铺掌柜:“要收摊了,给你便宜些,粗粮十五文一斗,细粮三十八文一斗,精面十五文一斤......” “粗细粮各要两石,精面十斤。” 陆青瑶才出来一个时辰,就买了满满一车子粮油米面。 就知道掌柜看着她面生,拿话糊她,这些都是做买卖惯常的话术。 羊毛出在羊身上。 拿出来的也都是些碎米,剩下不太好的猪肉,但确实便宜了一些,拿回去熬粥炼油渣都成。 也没甚计较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生生,连茧子都没有,看起来的确不像农妇。 回去的时候她没绕远路,而是大摇大摆的从村口经过。 但凡这个时候从村口经过的人或车,都要被乡民从头至脚打量一番。 看着陆青瑶的马车走远了,这才开始摆起了龙门阵。 “你们瞧见了吗?那可是满满一车子米面和肉食!” 众人不觉舔了舔嘴,想起上次去姜家吃席,还回味无穷。 “莫不是陆娘子又要摆宴席了?” “她是要摆宴席,但请的可不是你我......她家请了好些人挖笋,一百文一人一日呢,还包一餐饭食呢!” “真的?还要人吗?” 有人心动了。 “一百文算什么,听说她拉笋去江州做买卖,一斤能卖的三四十文呢,要不咱也挖了去卖吧?” “你说的是真的?” “还能有假?那可是巧儿她娘同我说的,是她跟着陆妹子一起去的。” “那我们也挖了去卖吧,说不定还能卖得几十两纹银呢,她一个女人能赚钱,我们怎么就赚不得了.......况且这笋又不是她一家的。” “没错,笋就长在那,谁有本事谁就去挖,谁有本事,谁就能发财......” 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那感情好啊!我儿一早就去挖。”说着就陆陆续续回去了几人。 又有人发出了疑问,“你们有牛车吗,要怎么拉去卖?” 众人沉默了。 “咱还不如挖了直接卖给陆娘子呢,或者去她家做工,还有肉吃......” 听了这话。 有人心动了,琢磨着去找陆青瑶寻个活做做。 有人羡慕,寻思着自己也要去挖笋,去江州卖笋。 可不能让这泼天的富贵从指缝间溜走。 有人心里酸溜溜的,一个弃妇,凭什么过得比她都好。 那男人原来是她的,凭什么....... “刚刚那人是姜老二媳妇吧,听说是不是娘家被问罪,家道中落,被姜老二赶回来了?” 寻声望去,人群中站了个貌美的娘子。 身着棉布花袄子,皙白的皮肤,长的娇艳欲滴。 “哟,陶桃回来了!”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似笑非笑。 陶桃嫣然一笑,“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回来看看爹娘。” 她话锋一转,“那陆娘子不是受罚被撵回桃溪村的嘛,看这架势,不似受苦,倒像是来享清福的......” 刘老汉媳妇张婆子听不下去,回了她一句。 “不管陆娘子是怎么回来的,到底是名门闺秀,再落魄的凤凰也是比鸡强啊!” 陶桃脸色骤变,碍着她相公就在身边,没有发作。 咬着牙,瞪了张婆子一眼,拉着相公和女儿走了。 姜淼淼洗完澡后,舒舒服服的趴在大哥背上睡了个大觉。 但是没睡熟。 半梦半醒间听见大哥二哥在唠嗑。 “哥,你看淼淼口水都流在你衣服上了,不如把她放到摇篮里去睡吧,她舒服了你也舒服......” 姜子枫感觉自己肩头湿漉漉的。 想起昨夜的一切,是有些后怕的。 “还是算了吧,村里不安全,万一又有偷孩子的,趁我们不注意把妹妹偷走了可咋办?” “哥,那我换你背一会吧,娘说不让妹妹睡黄昏觉的,把她唤醒吧!” 姜淼淼随即被换到了二哥背上,迷瞪着眼。 好讨厌,没睡够啊! 看来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不是长在娘亲的背上,就是要长在哥哥背上了。 又听得二哥继续说道:“哥,你会不会草木皆兵了?” “哪有!那黑娃不就是独自在院中玩被偷走的,偷走他的还是王婶婆的熟人.......” “熟人!”姜子宴一脸不可置信,“这事是村里人伙同外人干的?” “可不是......”姜子枫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凑到弟弟耳边。 “县太爷说他查到那人贩子曾在咱村里出现过,还是王婶婆带着来的,不过奇怪的是黑娃居然也被他们掳去了,大伯母背地里都说是王婶婆把她孙子卖了换钱........” “宴儿,你可别出去说,阿娘不让说。” 姜子枫说完又嘱咐了一遍。 姜淼淼瞌睡醒了,耳朵也竖了起来。 难怪娘亲送黑娃回来后,嘴角都是噙着笑意的。 她有些明白了。 村里人都说王婶婆瞧不上她儿媳,经常磋磨她。 若是她儿媳知道自己孩儿是因了她婆母才丢的,一定得闹翻了天。 一个中风卧床不起的恶婆婆,一个长期遭受欺辱的儿媳。 一定是一场精彩的婆媳大战。 不得不说娘亲是懂杀人诛心的! “枫儿宴儿,把这两碗肉端给你大伯和三郎家。”娘亲从厨房端了两碗肉出来。 热气腾腾,香气萦绕在上空。 果然,放了十来种香料的熊肉就是不一样了。 姜淼淼已经完全闻不到一丝的腥味了。 是一种很浓郁的香气。 姜子枫眼睛都亮了,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 被娘亲一巴掌打了回去,“不许偷吃。” 大哥讪讪一笑,“娘,我没有偷吃,我是怕你烫着。” 说着接过她娘手中的碗。 “大哥,你去大伯家,我去三郎家。”二哥姜子宴接过碗,背着妹妹去了李三郎家。 他们所到之处,狗叫声此起彼伏。 被打了一顿才停止了叫声。 敲开了门,开门的是李三郎他娘张婆子,她一早就知道姜淼淼家在炖肉,还知会了他们一声。 让等着,别早早的就把饭给吃了。 所以她早就在门里门外张望了半晌。 “婶子,我娘让我端些肉来给你们尝尝。”姜子宴朝里瞄了瞄,“三郎在家吗?” “在的在的,在后边喂牛呢,宴哥儿要不要进来玩会?” “不了不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吃饭呢,我就是想同他说,伙同人牙子拐卖他们的人找到了,就是王婶婆,让他以后出门当心些......” 第53章 有仇必报 “什么?居然是那个死老太婆?” 张婆子激动的抓着姜子宴的手,眼中怒火熊熊。 她的宝贝儿子啊! 回来的时候,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 据说还抱了黑娃一路。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还差一点就成了兽人了......差一点啊! 自己也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该死的王婶婆! 姜淼淼:“.......” 娘亲不是不让说嘛,二哥这是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的二哥还是有些腹黑的。 就如此时此刻。 “婶子,我也是偷偷听我娘和大伯母说的,你可别说出去啊。” 姜子宴扒拉开张婆子的手,压低了声音。 “那是自然,你帮我谢谢枫哥儿,三郎都说了,一路上多亏了他照应,还有你娘,若不是她带着县太爷去营救,恐怕我儿就没了。” 张婆子连连道谢,把肉倒在自家碗里后。 装了一大碗鸡蛋给他端回去。 姜淼淼趴在二哥的背上,摸了摸他的脸蛋儿。 没有一丝笑容,脸颊有些湿意。 二哥哭了...... 二哥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竟然偷偷哭了。 姜淼淼也有些难过,她见不得别人哭。 尤其是为了她哭。 昨晚她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二哥该得多担心啊。 不知不觉泪水也浸湿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 咸咸的...... 走到了家门口。 姜子宴拿出帕子,擦干了眼泪,换了一副笑脸,才推门而入。 “娘,我回来了。” 二哥声音十分洪亮,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哭过。 娘亲和大哥已经摆好了碗筷,有肉,有菜,还有鸡蛋羹。 “宴儿快来,就等你了。”娘亲过来解下背上的奶娃娃。 “咦!淼淼刚刚哭了吗?”陆青瑶看着泪珠还挂在眼睫毛上的女儿,嘴里嘀咕道。 “没有啊!” 姜子宴蹲在妹妹面前,用帕子的另一角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湿润。 回来的路上妹妹明明一声都没吭,只揉捏着他的脸。 怎么会哭了呢?什么时候哭的? 他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他之前就觉得妹妹聪慧,没想到如此聪慧。 姜淼淼咧嘴笑了。 她刚刚就是情不自禁的哭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小婴儿笑眯眯的脸上挂着泪珠。 落在她娘和哥哥的眼里。 惹人怜爱的不行。 姜淼淼又被她娘抱着一阵狂亲,脸上有口水,也有她的泪水。 陆青瑶背过身去掀开衣服,准备先喂饱娃自己再吃。 她想女儿想的紧,从吃饭开始抱着就没撒手过。 小淼淼吃完奶,又喝了碗米汤。 那锅肉和汤都没她的份,娘亲说小婴儿不能吃。 小奶娃窝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娘亲的衣裳肉香肉香的。 让她的梦都是肉香肉香的。 梦见烧鸡、烤鸭、烤羊肉、大鹅...... 流了一嘴的口水。 好想吃肉啊,什么时候才长牙呢。 姜淼淼睡着后,陆青瑶又去了柳玉娘家,安排好第二日的挖笋事宜,这才回家睡觉。 昨儿找了娃一夜,今夜搂着娃就睡得特别安心,特别香甜。 姜淼淼回到了娘亲的怀抱,闻着熟悉的气息,也睡得十分安稳。 “咚咚咚.......咚咚咚......” 翌日一早。 天刚刚泛起鱼肚白,姜淼淼淼家的门便被敲响了。 敲得还挺急促的。 小奶娃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醒了,下意识的张嘴就嚎。 是谁这么讨厌啊,扰了别人的清梦。 她是有起床气的...... 陆青瑶抱起女儿轻轻摇晃,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淼淼不哭,不哭,被吓到了是不是?” 抱着娃出屋。 姜子枫已经早早起来练拳了,他下过决心的,要变得更强,保护家人。 这会子已经去开门了。 姜子宴也随着大哥早早的起来了,这会在院中,一手拿着书,一手背在背后。 小小少年在院中踱步,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的吟诗诵赋。 让人心生敬意。 姜淼淼止了哭声。 大哥二哥都那么勤奋,她怎么还有脸哭呢。 “吱呀。”门开了。 大伯母探头进来,看到都起来了,有些惊诧。 “弟妹,你们怎的都起那么早?” 她家巧儿和轩儿这会还在被窝里边呢。 “嫂嫂不也是起的很早。”陆青瑶无奈的笑了笑。 “嗐,不早了,你大哥都带着人上山挖笋去了。” “这么早!” 大哥也太拼了吧,弄的陆青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玉娘忽的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弟妹,不得了,我刚一出门,就看到三郎她娘沉着脸挑了两桶粪往王婶婆家去了,你说会不会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陆青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了儿子一眼。 姜子宴依旧埋头看他的书,仿若未闻。 若是从前她一定把儿子叫过来训一顿,可遭了这些难后,她想法变了。 人还是不能一味的无脑的善良,特别是老二这样单薄的身体。 打又打不过,心思深点也没什坏处。 叫住柳玉娘,“嫂嫂,这种热闹咱还是别去凑了,没得让人记恨。” “也对,一会往村口一坐就知道了,不过你说张婆子是如何知晓的?” 柳玉娘其实想问是不是她说的,但看她一脸吃惊样,应该不是她。 原本在打盹的姜淼淼,立刻惊醒了过来,转着骨碌的小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玉娘。 还能是谁?二哥呀! 没想到二哥随意说了一嘴,就是这种效果。 这祸水东引也是绝了。 陆青瑶讪讪一笑,“还需谁告诉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人牙子不是跟着王婶婆来过村里嘛,想来是被她瞧见了。” “也对,张婆子可是把两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柳玉娘一脸的幸灾乐祸。 “活该!黑了心肝的王婶婆,活该受这样的报应,一大清早就被泼粪,恐怕这一阵子都要倒霉了......” 一年之运在于春,一天之运在于晨。 不论古人还是现代都十分忌讳这个,这张婆子是会挑时间的。 姜子宴就当没听见,郎朗的读书声越来越大。 姜子枫停了手上的动作,走过来呆呆的听着她娘和大伯母咬耳朵。 “嫂嫂,别管他人了,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你若无事便同我一起上镇上买牛车吧,买了也好给大哥他们送去。” 说话间陆青瑶已经给姜淼淼喂好了奶,收拾齐整。 今日可有的忙活呢...... 王婶婆那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听得院里的咒骂声,心中悲愤欲裂。 几近昏死过去。 咬着后槽牙,“儿呀,去拿纸笔来,帮我给陶师爷传个信.......” 第54章 宠妾灭妻 天已大亮。 小村庄上空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一阵阵咒骂声从王婶婆家门口传来。 惹得三邻四舍的狗都狂吠不止。 临近年关,田里几乎没什么农事了,村里的妇孺大多在家扫尘做新衣,置办年货。 儿郎爷们不管有没有手艺的,听了冬笋能卖得好价钱的消息,一窝蜂都上山去了。 家里没了男人,小媳妇大姑娘们全都涌到了王婶婆家门口。 忍着恶臭也要一探究竟。 王家院里。 屋外,臭气熏天,骂声不停。 屋内,卧房里传来媳妇吴花儿和儿子的抽泣声。 老娘在一个劲的喊他名字。 铁柱抱着头蹲在院中,不敢进媳妇屋,也不敢进老娘屋,也不敢出门。 “哐当.......” 老娘的喊声停了,传来一阵阵摔碗砸东西的声音。 铁柱无奈推门走了进去。 一脚就踩在了她娘摔过来的碎瓷器上。 “娘啊,我们家东西是不要钱吗?你要这么摔。” 王婶婆看过郎中后病情稍微好了一些,这会子手上有劲,说话也利索了。 躺在床上怒目瞪着儿子,抄起枕头就朝他扔过去。 “不孝子,不摔东西你怎么舍得进来,你媳妇呢,死哪去了?” 铁柱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他娘。 怕挨揍。 他现在是夹在媳妇和老娘中间,两边都不是人。 媳妇心里还记恨着老娘,连老娘的屋都不肯进,更别说伺候她了。 他抿了抿唇,“娘,花儿她带娃呢,你也知道黑娃受了惊吓,从昨儿到现在都在发热不止,整日啼哭,花儿她......抽不开身......” 王婶婆听得是照顾孙子,面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她现在也不耐看到吴氏那张臭脸。 等着,等她好了,一定要让儿子休了她,重新娶个乖巧听话的。 撇了撇嘴,“花儿不是抽不开身,而是记恨我吧,黑娃丢了我比她还着急,这能怪我吗?要怪只能怪那黑了心肝的人牙子,和陆青瑶......” “一定是陆青瑶告诉张婆子的,否则她怎么会来闹?” 门外的骂声依旧不停。 王婶婆听得脑壳疼,揉了揉眉心。 铁柱听得眉眼直抽,“娘,这关人陆嫂子何干?若不是她把黑娃送回来,您恐怕就见不到您的宝贝孙子了,明明是你.......”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王婶婆一巴掌拍在床铺上,怒道:“跪下!” 铁柱见他娘真的动怒了,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走到她身边跪了下去。 王婶婆是懂得怎么拿捏她儿子的。 一改方才的愠怒,伸手抚摸上儿子的头,满目温柔慈祥。 “起来吧!为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你这样,叫娘心寒啊......” 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你爹去的早,我们孤儿寡母的,若不是娘替人拉线保媒,给人做事,哪来的钱给你娶媳妇?哪来的钱盖青砖大瓦房?哪来的钱给黑娃买肉吃?” “你怎么不明白为娘的苦心呢?” 铁柱听罢也有些动容。 “娘,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次您真的做错了.......还连累了咱黑娃......” 王婶婆见儿子这次有些油盐不进,立刻变了脸色。 “你当我愿意吗?还不是拿钱办事......别废话了,让你帮我给陶师爷传信,你传了没有?” 铁柱虽然从小没了爹,可是他娘来财快,送他念了几年私塾。 所以也识得几个字。 “娘,讨债的在门口,还泼了一门的粪,如何出得去?” “该死的陆青瑶,一定是她撺掇的。”王婶婆恨得咬牙切齿。 她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替乡绅贵族拉过不少的媒。 这桃溪村何人不是端着敬着她。 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陆青瑶一来,害她丢了买卖不算,还成了全村的笑话。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紧紧拉着儿子的手嘱咐道:“你去,去找陶师爷,让他帮帮你,给你在县衙找个差事......” “我如今这样,恐怕一时半会怕是下不了床了,咱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铁柱蹙眉,看着他娘意味不明。 “娘,陶叔凭什么要帮我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婶婆知道儿子想歪了,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臭小子,想什么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不惯那女人,才让人绑了她孩子?” “难道不是吗?”铁柱咂了咂舌。 自从为姜巧儿说媒之后,他娘就与姜家针尖对麦芒的,处处不对付。 王婶婆白了他一眼。 “你娘我是受陶师爷之托,才带那伙人去认门认人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人牙子啊!” 铁柱有些信了,“真的?” 王婶婆说着朝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陶师爷收了京里那位贵人的好处,这才找人处处刁难陆青瑶,此次我也是替他背了黑锅,他答应过我,会给你在衙门找份差事的......” “贵人?莫不是姜老二的贵妾?”铁柱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婶婆讪笑道:“还能是谁?” 父毒不食子,姜老二再不仁,也不至于害自己的孩子。 铁柱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姜老二是宠妾灭妻,才寻了个由头把陆娘子撵回来的?” 姜老二在京城还有一个高门贵妾的事,村里都传遍了。 还是他娘传出去的, 据说是刘地主特地让人打听的,如今想来,消息定是从陶师爷那里得来的。 要说那位贵妾也不容小觑,远在京城,手居然能伸得这样长。 王婶婆不置可否。 小声道:“陶师爷说了,那贵妾的爹可是京里的大官,比姜老二官还大呢,得罪不起......” “若是替她办好了这事,必定好处不少,所以娘才宁愿受这么多委屈,也要替你谋一条出路,你能不能明白娘的苦心?” 铁柱感动得稀里哗啦,又跪了下去,“娘,儿子明白了,让您受委屈了,往后儿子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儿子这就去找陶叔,顺带给您买个婢女。” 王婶婆眉眼笑开了花,“去吧!给你陶叔带点腊肉和鸡蛋过去.......” 第55章 吞金兽 艳阳高照。 大中午的,姜淼淼感觉一阵凉风吹来。 打了个冷颤。 她们特地绕道而行,没有从王婶婆家门口过。 没得大清早的沾染了晦气。 跟着娘亲和大伯母去镇子上买牛车。 怪了! 这么大的青石镇,怎的才有两三个人卖牛? 一人牵着一两头牛,挑选的余地都没有。 “老丈,这牛怎么卖的?”柳玉娘问。 老汉翘着一只脚坐在牛车上,扫了二人一眼。 “牛和车一起,二十五两纹银。” 回了一句垂下头去,继续抽他的水烟袋。 这青石镇买得起牛车的掰掰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这两妇人咋看都不像。 “什么?二十五两纹银!”柳玉娘惊呼出声, 引得路人侧目。 老汉吓了一跳,“你这小妇人,大惊小怪的作甚?你去问问我在这青石镇上卖牛二十几年了,谁不知道我的牛又好又便宜!” 柳玉娘咂了咂舌,便宜个鬼。 对着陆青瑶使了使眼色,别买…… “刘老汉才同我说他家的牛车买的十五两,怎的就变成二十五了?” 卖牛老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十五两,他是四五年前买的吧?” 柳玉娘张嘴想说不是,但刘老汉家的牛车的确买了好些年了,十五两都不到。 姜淼淼露出个小脑袋瞄了瞄。 这牛吧......看着骨架还不错,就是瘦了些,买回去养一养,应该会很壮实。 估摸因为卖的不是宰杀的肉牛,所以舍不得喂草料吧。 看来这个时候的草料也挺贵的。 隐约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古人有句话,“一牛马所费,当五人之食。” 说牛就是吞金兽,不止贵,还吃得多。 难怪百姓都买不起,整个桃溪村也只养了四头牛了。 古时奉行重农抑商,耕牛便成了主要的劳动力。 依稀记得还有皇帝颁布了诏令诸侯无故不得杀牛,平头百姓,若是无缘无故杀了一头正值壮年的牛,说不得还有赔上性命的。 还真正的是牛比人贵啊! 记得那刘地主的妾室,巧儿姐的塑料姐妹花,不就是二十两买的嘛。 竟然比牛还便宜! 姜淼淼的小心脏又受到了冲击。 老汉瞥了一眼她们,又继续抽他的水烟。 一脸不耐烦,“你们到底买不买?” “买,当然买。”陆青瑶笑道。 从前一掷千金的她,刚来青石镇那会觉得什么都便宜。 可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看着周遭的乡民一分一厘的挣钱,自己也上山打猎,下水摸鱼换钱。 这才明白了底层百姓生活的不易。 如今的她,再也不会偷偷嘲笑柳玉娘的抠唆了。 笑容和煦道:“老丈,能否少一点?我看你在这里也好几日了......” 她之前在路对面观察过,这老汉的牛卖了许久,也是被人问得最多的。 甚至有人跟他讨价还价的半晌都没有结果。 足以说明这头牛品相不错。 大概是一直不松口,所以牛才一直没卖出去,反而卖瘦了! 老汉面色有些难看。 陆青瑶连忙解释道:“我前些天路过就看到你在这卖牛了,只是......这牛似乎是瘦了.......比我之前看到的瘦了许多呢。” 老汉无言以对。 若是没有她这番话,一定要死不松口。 可这会子...... 他要价都没有底气了。 每养一日,都要耗掉不少草料,反而还掉价了。 不能再继续养下去了……. 长叹了口气,“成吧!二十四两纹银给你。” “成交!” 陆青瑶欣然从篮子底下掏出银子给他。 可把柳玉娘给心疼坏了。 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银子,可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走的村口。 陆青瑶驾着马车,柳玉娘驾着牛车跟着。 虽然心疼,可也风光了一回。 姜淼淼在娘亲怀中骨碌转着小脑袋,从村民的注目礼中穿梭而过。 刚走没多远,就听得背后传来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声。 “看吧!一定是卖笋赚的钱,都买上牛车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本来就有钱,毕竟是从京城来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点金银细软!” “赶明儿咱也挖点笋去江州卖卖,说不得也能买头牛.......” ...... 离的越来越远。 姜淼淼听不清了。 只感觉庄稼人似乎对牛有一种狂热。 就好像现代人对宝马的渴望。 傍晚。 日落西沉。 外出劳作的人回来了。 姜淼淼家又吃肉了,肉香飘散在整个村子,掩盖了王婶婆家门口残留的臭味。 引得村里的娃叫,狗吠。 时不时有人在她家门口转悠,假装路过。 院里三辆车,全是冬笋。 把不大不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弟妹,这笋才有七百来斤,这可如何是好?”姜云虎用杆秤称完笋,一脸忧愁。 今儿上山挖笋的人太多了,近处都挖得差不多了。 还是不够。 他实在不能理解,弟妹为何要告诉村民江州笋贵。 这会儿,满山遍野都是挖笋的。 他们也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挖了。 牛车也上不了山,只能靠人力背出来。 耗时耗力还费鞋。 陆青瑶看着他满面的忧愁,宽慰了几句,“无妨!大哥你先去歇息吧,余下的事有我。” 姜云虎欲言又止,看着新买的牛车眉头直抽。 他虽然知道买牛车的主意是对的,可想到刚赚来的钱就这么花销干净了,甚至还要倒贴。 忧虑就不觉的上了心头。 陆青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用美食转移他的注意力。 “大哥,嫂嫂摆好饭了,还打了酒,快去用饭吧。” “好。” 姜云虎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便往男宴走去。 饭才用了一半。 “咚咚咚~~~” 姜淼淼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娘亲快步去开的门,姜淼淼有种感觉,她娘似乎早就在等着敲门声了。 打开门,相约而来的是几个村民。 几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不由的舔了舔嘴唇。 一人开口了,“她婶,我们来就是有事想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进去说?” 第56章 顺手的事 陆青瑶开门迎客。 院内篝火熊熊,杯酒言欢。 村民一进门便东张西望,寻着饭菜香味望去。 姜云虎那一桌,都是辛劳挖了一日笋的儿郎们。 几乎都是与姜云虎交好且踏实能干的。 他们吃的快,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杯盘已见底了。 往妇孺那桌瞟了一眼。 啧啧! 有炖肉,有冬笋炖排骨,有鸡蛋羹...... 还有炒野菜! 村里许多人家可是连铁锅都没有的。 这时候的铁很贵。 什么时候自家才能像这样放开了吃肉呢! 几人直直盯着桌上的饭食,不觉的咽了咽口水。 “几位里边请!”陆青瑶将他们迎进客堂。 几人收起了灼热的目光跟上。 柳玉娘见状跟了进去,顺带给人上了茶水。 给陆青瑶介绍,“这是方大娘、这是周嫂子、杨姑婆、孙田田和石头......” 几人是在门口碰到的。 特别是孙田田和石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见年长的姑婆婶子们敲门,才跟了一块进来的。 都没怎么与陆青瑶打过交道,更因着她特殊的身份。 遂有几分拘束。 这会儿,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等着对方开口。 陆青瑶微微颔首,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几位找我所为何事?” 为首的杨姑婆正襟危坐,学着富贵人家太太小姐的模样,端起茶来浅啜了一口。 看了眼陆青瑶怀中的奶娃娃,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饴糖递给她。 “小妮子模样可真俊,白白胖胖的,将来一定能许个好人家。” 姜淼淼:“......” 这村里的八大姑七大姨。 但凡见到个小姑娘,想要夸上人家几句,就会说人模样俊,屁股大,好生养,能找个好人家...... 幸而她年岁小。 否则被这样夸上一番,她得郁闷上好几日。 陆青瑶看着怀中噘着嘴的小奶娃,温柔细语道:“囡囡,这是你杨姑婆,她给你糖吃呢,拿着吧。” 说着抱着女儿往前凑了凑。 姜淼淼原本伸着的手缩了回来,别过头去......没接。 不爱吃,不想要! 送人东西也不打听下她能不能吃...... 没诚意。 柳玉娘提醒道:“杨姑婆,囡囡她还没长牙呢,吃不了的。” “是吗?你瞧我这记性,呵呵.......”杨姑婆笑了笑,尴尬的缩回了手。 这都是她小孙孙吃剩下的,她哪里会记得姜淼淼有多大。 陆青瑶淡淡一笑,“杨姑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杨姑婆捏了捏衣角,缓缓开口。 “她婶子,我们今日来呢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捎带将我们的笋子带到江州卖一卖?” 捎带! 姜淼淼张大着她的小嘴,惊愕的看着杨姑婆。 什么人啊,还真开得了口! 还没等娘亲开口。 大伯母一听也不乐意了,“杨姑婆,你咋能这样占我弟妹的便宜呢?你都不知道那牛车买的可贵了,三十两呢......” 言下之意。 你好意思占这个便宜吗? 杨姑婆面色一变,瞪着柳玉娘,“什么叫占便宜,陆娘子家车那么多,反正她也要去江州,不就是顺手的事嘛,何必说的这样难听?” “可不嘛,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大点事儿,有这么为难吗?”周嫂子帮腔道。 方大娘和石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孙田田怯生生道:“婶婶,我们可以给盘缠的......” “对,我们给盘缠,一人一次十文如何?”杨姑婆接过话。 说完又找补了一句,“十文不低了,王全的牛车从村里去青石镇只要两钱,去江州十文不少了。” “十文!亏你们说得出口。”柳玉娘黑沉着脸。 就怕弟妹抹不开情面,一口答应了。 就知道弟妹这样招摇准没好事。 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哪里知道人性的贪婪啊! 拉着陆青瑶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别答应。 “嗝......” 姜淼淼震惊了,没忍住打了个奶嗝。 陆青瑶轻轻拍了拍小奶娃的胸脯,抬眼笑了笑。 浅笑嫣然,美目盼兮。 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几人以为她同意了,瞬间松了口气。 不想陆青瑶又问:“不知几位家中有多少笋子?” 几人面面相觑。 “我家有八十斤。”杨姑婆一脸得意。 她家老头子和儿子挖了一日,居然挖了那么多。 粗略一算,怎的也得卖三两纹银啊! 想想都激动。 其它人也纷纷报了个数。 “五十斤......” “七十斤......” “三十斤......” “六十斤......” “这么多!”柳玉娘不由得惊叹。 这样还叫捎带! “可不是嘛。”几人一脸的兴奋,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陆青瑶拿过算盘随手拨了拨,“那得有二百九十斤了吧?你们打算几个人去呢?” 杨姑婆想了想,“一家一个吧......” 方大娘:“我就不去了,她婶你帮我们卖了吧。” “我们也不去了。”孙田田和石头急忙道。 柳玉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陆青瑶却是微微一笑,“一辆牛车最多只能拉得下二百五十斤笋子,还得加上人,恐怕得请两辆牛车了.......” 几人一听,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 陆青瑶一脸的无奈。 “姑婆婶子啊,不是我不想顺手帮你们,而是没车了…….” “不信的话可以去院里瞧瞧,都满了,多的再也拉不下了,而且其中的一辆牛车还是跟人李老汉借的......” 杨姑婆闻言脸一下就垮了,撇嘴道:“你怎么不早说?浪费了我半日口舌。” 陆青瑶笑,“这不是没机会说嘛,其实法子也是有的......” “快说!” “要我说,桃溪村不是还有几辆牛车嘛,陶师爷、刘老爷和王全家都有,再不行到隔壁村或是镇子上看看......总能借到的......” 杨姑婆咬了咬牙,“成吧!那不打搅了,我们这就走。” “快去吧!迟了没得让人给借走了。”陆青瑶起身送走几人。 小奶娃好想给她娘比个大拇指,奈何小胖手不听使唤...... 伸不直。 孙田田和石头走出去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垂着头,揪着衣角,欲言又止。 第57章 随行就市 “怎的,你们还有事?” 陆青瑶坐到炭火边,笑眯眯的看着俩少年。 石头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婶子,我们家里脱不开身,笋子就不拉去江州卖了,要不然......直接卖给您吧......” 说完还偷瞄了一眼陆青瑶。 他是有些怕这位陆婶子的,明明脸上都是笑容,目光却有些森冷和幽深。 好似能看穿人一般。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杨姑婆糊涂了,他却是明白的。 她们想租借的牛,未必别家就不想租,哪里还轮得到她们。 “那感情好啊!”柳玉娘一听乐了。 原本也是要找人挖笋的,有现成的不是更好。 实际上他们的笋也不够八百斤。 虽然她还是有些看不懂弟妹的做法,但是她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想必是心中有数的。 “弟妹,要收吗?” “先不急。” 陆青瑶目光落到他们脸上。 “你们为何会想着把笋子卖给我?我给的价可不高,你们真的舍得?” 石头挠了挠头,“有什么舍不得的,别人都说江州笋贵,可到底有多贵,谁又能说得准......” “而且挖一天的笋,还要花一天的时间去卖,先不说路程有多远,盘缠有多贵,单是去到那里,就得花费五六个时辰,一来一回,哪还有功夫卖笋?”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才是半大的孩子,倒是比那些人精看得通透。 “婶子,我琢磨着,那些人去卖笋子,来来回回至少也得两三天,盘缠和食宿得花不少钱,是亏是赚还不一定呢。” 陆青瑶眉眼弯弯的瞧着他,投以赞许的目光。 “石头,你那笋若是卖给我,大笋一斤只能卖的十二文,小笋七文,残次品两文,你可愿意?” “十二文!” 才十二文吗? 石头犹豫了。 这和他心里的预期相距甚远。 陆青瑶目光落在孙田田脸上,“田田,你呢?” “石头卖我就卖。” “成,你们回去考虑下,若是愿意卖,明儿一早就把笋背来。” 二人垂头丧气走的。 “弟妹,我不明白,为何不加一点,加一点他们说不定当即就愿意卖了?”柳玉娘满眼的迷惑。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陆青瑶了。 姜淼淼揪着她娘的小手指头,咿咿呀呀的喊着。 要听要听......娘亲讲讲呗...... “淼淼也想知道是不是?”陆青瑶捏了一把女儿的小脸蛋。 很多时候,她都感觉女儿似乎能听懂他们言语。 “人都说物以稀为贵,这稀罕物一多,自然也就不贵了,给他人期望过高,失望便也更大.......这笋的价格是随行就市的,第一次就给的高,后面跌了,难免落人口实......” 姜淼淼摇晃着小脑袋,脑袋上短短的软发一翘一翘的。 柳玉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就是第一次不能给太高的意思,是不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宴毕人散。 姜淼淼一家开始就寝了。 娘亲说要早些睡,明儿一早肯定要早起的。 可姜淼淼今晚却是贼拉精神,蹬着小短腿,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越滚越精神。 滚着滚着,被一只大手按住。 “乖淼淼,睡觉觉.......” 接着娘亲就哼起了不知哪听来的摇篮曲,“羊羊羊.......跳花墙......驴......推磨......” 原本还不困的姜淼淼,被娘亲搂在怀里,撸着小脑袋。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她毫无例外又睡了个懒觉。 还是被啾啾吵醒的。 有些起床气。 丹雀站在摇篮边,不厌其烦的叫着...... 【姜淼淼,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 【姜淼淼,大懒虫.......】 姜淼淼此刻有一种冲动......她想捉鸟。 想把它毛给薅秃了。 姜子枫进来就看见妹妹趴在摇篮边,伸着手够那只丹雀。 吓得他连忙将妹妹抱进怀里。 经过上次那一摔,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娘亲今日不在家,上江州卖笋了。 姜淼淼窝在大哥怀里喝着羊奶,眼睛却盯着木盆里的小狼崽。 小家伙长开了一些,睁了眼。 小小白乎乎的一团,骨碌着眼睛看着她。 时不时还舔舔舌头。 咕叽咕叽的叫着,可爱的不行。 好神奇,她竟然会觉得一头狼可爱.......这可是会吃人的狼啊! 不过姜淼淼还是给它留了一半口粮。 得对它好点,万一他爹来找麻烦,那可是一只领头狼。 得罪不起...... 姜淼淼又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立刻警觉起来。 她想起上次王婶婆身边的那人是谁了。 若是有人在你家门口打转,却又过门而不入。 要么心怀鬼胎,要么没好事。 使了啾啾飞出去看。 田田和石头来了,各自背着一箩筐笋来的。 娘亲果然料事如神。 门开了。 “宴哥儿,你瞧瞧我这笋能卖得多少钱?” 姜子宴将大小笋分开,过称一称,说道:“大笋三十斤,小笋二十斤,共是六百五十文。” “这么多!宴哥儿你没算错吧。”石头虽然目不识丁。 但是基础的算术还是懂一些的。 与他先前估算的对不上。 多了! 该他的他每一分都要拿,不该他的一分一厘都不要。 “不多,就是这个价。”姜子宴从匣子里掏出铜钱给他。 “笋的价格是随行就市,昨儿我娘说的是昨日的价,今日的价是大笋十五文一斤,小笋十文一斤,随行就市,往后的每一日价格都会不一样,时高时低……” “成,我明日还来。”石头二人卖了笋子,兴高采烈的走了。 不管别人发多大的财,都与他无关,得了这六百五十文,他比什么都开心。 这可是他爹在外边做工七八日的工钱呢。 干脆,让爹爹别干了,回来挖笋吧! 这样想着,他便加快了脚步往镇子上去了。 石头和田田走后,许多人背着笋往姜淼淼家来了…… 第58章 你们是傻子吗 深冬。 下雪了。 南方的雪来的比较晚,比北边迟了两三月。 这是姜淼淼来到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二次雪。 第一次,便是三月前刚出生那一日,在雪岭,差点被冻死...... 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以至于她并不是很喜欢下雪。 南方的冬天是很少下雪的,但是偶尔还是会下。 下下停停的,多是小雪。 南方的孩子对下雪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都想偷摸着出去玩雪。 可父母偏偏不让。 容易得风寒,容易因风寒而死...... 只得趴在窗口往外看,时不时伸出手去接雪,想看看雪花到底长啥样。 若是老天爷有一双眼睛,此刻就能看到无数的娃趴在窗口。 姜淼淼和姜子宴此刻就正趴在窗口张望。 看着窗外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 姜子宴穿着厚厚的袄子,将自己穿成了个熊,还将妹妹裹成了个球。 见二哥伸出手去接雪,姜淼淼也伸了出去。 还没碰到雪花,就被二哥纤白的手捉住了。 “雪很冰,淼淼不能玩,会得风寒哦!” “咿呀呀......咿呀呀.......” 姜淼淼表示抗议。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二哥一定觉得她很好骗! 屋内炭火灼灼,完全感受不到风雪带来的寒意。 屋外。 姜子枫和柳玉娘正顶着风雪收笋。 特地腾了一间屋子装笋。 院里好多人,好多笋。 姜淼淼瞬间觉得她娘很厉害。 明明想要收笋,却绝口不提,而是把江州笋贵的消息宣扬出去,让全村的人趋之若鹜。 这不,村民挖了笋就总得要卖出去。 然而上江州卖笋必然困难重重,绕了一圈回来。 把笋卖给娘亲。 便成了他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绝了那些贪心,嫉妒,眼红的闲言碎语。 想来也不会有人说娘亲闷声发大财的,毕竟只有娘亲的笋卖出去,他们的笋才能卖出去。 娘亲将全村人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正如娘亲说的,有财一起发。 然而,过程中难免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插曲。 姜淼淼被院里的争执声吸引了,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昨晚来她家的周嫂子。 此刻正拉着大伯母要个说法,“巧儿她娘,你们这是怎么算的,我家明明有六十斤笋,不是说十五文一斤吗,怎么才得了六百七十文?” 柳玉娘拿出姜子宴写的木牌子:“周嫂子,看清楚了,大笋十五文一斤,小笋十文一斤,残次品两文一斤,你家大笋三十斤,小笋二十斤,残次品十斤,可不就是六百七十文吗?” 柳玉娘把姜子宴刚刚算的账重复了一遍。 虽然她也不知道对不对。 但是她相信姜子宴兄弟俩不会算错的。 姜淼淼被她二哥抱出来看热闹,捂得严严实实的。 二哥又给周嫂子重复算了一遍。 姜淼淼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没错啊! 大哥报数,二哥结算。 几乎是在大哥报出斤数的同时,二哥便能算出。 二哥的算术天赋可不是盖的。 周氏愣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巧儿娘,都说江州卖四十文一斤,你们才收十五文,这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众人若有所思,或多或少多有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也是见到石头卖了笋,才过来探探口风的。 纷纷看向柳玉娘。 柳玉娘都快气笑了。 她昨晚没发飙,就怕坏了弟妹的计划。 今儿没人拦着她,她可忍不了。 “周嫂子,若我没记错的话,您今儿不是应该去江州卖笋了?江州四十文一斤!你怎么不去,偏要来这里卖给我们?” 周氏面容一僵,结舌道:“这.......这不是下雪了嘛......” “下雪!”柳玉娘都无语死了,这是什么烂借口。 “下雪有什么要紧的?雪又不大,还能冻死你不成,我弟妹身娇肉贵的都去得,你怎么就去不得了?” 周氏面如菜色,咬着唇一言不发。 大家一听也觉得在理,若是能赚钱,这点雪算什么。 下刀子也是要去的。 柳玉娘笑,“周嫂子,你怕不是没租借到车吧?” 这话倒是戳到了所有人的痛处。 牛车本来就少,这会子租借的人一多,就涨价了。 原本去一趟江州,一人来回六十文的。 这会子涨到了一百二十文。 而且没车了。 挖那么多笋有什么用? 没车的话还不是一样要烂在家里,还不如便宜卖了。 周氏扯了扯嘴角,扬着眉嘴硬道:“是又如何?要是有牛车,谁愿意卖给你们,才收十五文一斤,也是黑了心肝的......” 众人嘘嘘不已。 有认同周氏的,也有觉得她说话难听的。 柳玉娘一听怒了,一把将她周氏推出了门。 “滚!我又没求着你卖给我。” 转头对姜子枫道:“枫儿,把周嫂子的笋端出去,咱不收了!” “好的。” 姜子枫应声上前,不顾周氏阻拦,将她的几箩筐笋抱到门外。 气得周氏直跳脚,指着柳玉娘,“你......你给我端回去,我今天非卖不可。” “笑话!你这是想强买强卖不成?”柳玉娘环臂看着她。 她感觉自己和弟妹经常在一处,说出来的都越来越有水平了。 “周婶子,请回吧!你的笋我家买不起。” 姜子枫不知从哪里抬出来一把扫帚,做出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在屋外等着卖笋的人也不耐烦了。 甚至有人见院里腾出空来,便把自己的笋背了进去。 “周嫂子,不卖就回去吧!外边怪冷的,别耽误我们卖笋啊!” “是啊!十五文一斤,我们可不嫌低。” “别磨叽了,我还等着卖了笋去买肉呢.......” 于他们而言,江州太过遥远了,发那样的大财也很遥远。 毕竟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青石镇,更别说去江州了。 十五文于他们而言,不低了。 一日能挖好几十斤,多多少少都能卖的好几百文大钱。 比给人做工不知道强多少倍。 过年的肉有着落了。 里长福叔也被吵闹声引了过来,便看到这这样一幕。 “周嫂子啊!做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你若嫌人收的价低,不卖便成,都是街坊邻居,何必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就是!”周围人附和道。 周氏身形微颤,“有钱不赚,你们是傻子吗?” 蠢货啊!都是一群蠢货。 第59章 赚钱的法子 天依旧冷。 雪依旧下着。 姜淼淼家院里的人依旧很多,而且越来越多。 “周婶婶,你若嫌我家笋价格收的低,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人群中挤出来个小小少年。 眉清目秀,明眸皓齿。 怀里还捆了个球。 不,是个奶娃娃,只露了两只眼睛的奶娃娃。 小家伙转着水湾湾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大家。 不是姜淼淼不想转脖子。 而是袄子穿太多。 转不动啊! 姜子宴貌相太过出众,所以众人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陆娘子的小儿子姜子宴。 是个读书人。 不论年岁大小,读书人在这个时代都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宴哥儿,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人群中有人好奇道。 姜子宴眉目清冷,不苟言笑,活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们,既然都想去江州发财,那便学我娘吧…….挖笋,买牛车,每日不等鸡鸣便起床去江州卖笋,去谈买卖......” 众人皆沉默不语。 听起来是简单,可做起来却是难倒了一大片人。 他们也是亲自实践了才知不易。 赚钱的法子都告诉你了,可能赚到钱的,少之又少。 先不说别的。 有不少人挖笋都挖得磕磕绊绊的。 有找不到冬笋的。 也有找到了不会挖,一锄头下去,挖成两截的。 更别说买牛车了。 笋只能卖两季,即便有闲钱,也不划算买。 即便得了笋,也买了车,可是有多少人会算账识字的。 一不留神就赔个底裤都不剩。 里长福叔站了出来,笑道:“宴哥儿跟你们说笑呢,你们大字不识,账都算不清楚,到时候没得让人给骗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周氏面露羞赧之色,领着儿子背着笋退出人群,偷偷溜了。 “里长说的是,大伙就别扯闲篇了,赶紧把笋卖了,我儿还等着我买肉回去呢。”王全挑着两箩筐笋进来。 他今儿不赶牛车,把牛车交给老头去拉。 他上山挖笋。 大伙见是王全,都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你家有牛车,怎的不去江州卖笋?” 王全将笋挑到姜淼淼家院里,放下笋,喘了口粗气。 方才开口道:“怎么没去,陆婶子前儿就告诉我了,我爹挖了五十斤笋让我拉了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众人好奇得不行。 有牛车都不拉去江州卖,不是憨了就是傻了! “我起了个大早,拉了笋就去江州,到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去菜市摆了会摊子,卖了两个时辰,只卖了十斤,因为错过了早市,平摊下来也只卖得二十五文一斤......” “怎么才二十五文,不是四十文吗?” 王全拿出水烟抽了几口。 “想的倒美,四十文是笋刚上市的时候,而且还是早市,还要顶个大的笋。” “那你剩下的笋呢?”有人又问。 “又等了一个时辰,着急赶回来,十五文一斤贱卖了,到半路天都黑了,差点被狼给吃了......吓死个人。” 姜子宴问:“全叔,你为何不歇一晚再回来,第二天早市再继续卖?” 王全长叹一声,“歇一晚?你是不知道江州的客栈食宿有多贵,住不起的!还不如把笋卖给你娘来的轻松,赚的也大差不差…….” 听得王全这么一说。 大伙最后那点心思都灭了,只想赶紧把笋卖了换钱。 明儿继续挖。 “成吧!王全都把笋卖给陆娘子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许多看热闹的人也回家背笋去了。 “淼淼,回去了,外边冷。”姜子宴用手在小奶娃眼前晃了晃。 小家伙看得出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咿呀呀.......” 姜淼淼挥舞着包得跟馒头似的小拳头。 没玩够呢,不回! 小孩子屁股上有三把火,不冷的。 她觉得,她娘就是故意让王全叔去体验了一把江州卖笋的。 今儿让大伯母留在这,而不是大伯,也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若是大伯留在这。 遇上周氏这样的,就是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了。 娘亲则在后边运筹帷幄。 经过这事,日后应该再没人上门无理取闹了吧。 不过姜淼淼却想不明白一件事。 她娘这般厉害,为何会治不了渣爹呢? 王婶婆家。 黑娃自那日被送回来以后,惊吓过度,又高热不止。 找了郎中看过好几次,依然不见好。 铁柱趁着媳妇吴花儿去请郎中的间隙,偷偷将孩子抱到了王婶婆跟前,满眼担忧。 “娘,怎么办,这孩子吓得不轻,我瞧着他怎么有点不对劲......” 黑娃时而啼哭不止,时而说话言语不清,时而嗜睡不醒...... 这会子正在胡言乱语,眼神有些空洞。 “爹爹......狼......好多狼......” “娘,我要吃奶.......要吃......” 黑娃坐在王婶婆身旁,说着就往他奶胸前拱。 王婶婆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哽咽道:“黑娃啊,都是阿奶对不起你,你......你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中邪了吧? 王婶婆这样想着,便道:“儿啊,去请人来给黑娃做场法事。” 铁柱是不太信这些的,“娘......黑娃可能是脑子烧坏了,或者是被吓傻了......” 上次郎中就说他惊吓过度,有些神志不清了。 王婶婆呆愣在原地。 吓傻了! 怎么可以? 这可是他们王家的独苗苗啊。 她摸着黑娃的头,仔细端详了一会,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睛,问道:“黑娃,认得我是谁吗?” 黑娃看向她。 “奶......阿奶.......” 王婶婆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还好,还有救!” 还没等她开心一会,又听见黑娃喊了一声。 “娘,我要吃奶......” 王婶婆:“…….” 笑容僵在了脸上,没缓过劲来。 ....... 垂眸思忖了半晌。 犹豫了一瞬,缓缓开口道:“儿啊,这黑娃怕是不成了.......得赶紧再生一个,否则我老王家的香火恐后继无人......” “若是......若是花儿不愿生,那就休了......重娶一个吧,娶个对你有助力好生养的.......” 第60章 风云人物 腊月二十六。 宜安葬、入殓、立碑。 今日是人贩子被处死的日子。 由于人贩子逆天心,悖人伦,县太爷按大梁国《盗律》中最重的刑罚。 对人贩处以磔刑。 百姓不知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听说这伙人贩子绑了不得了的人。 还胆大包天的绑了县太爷的小儿子。 为首的几人被判株连九族。 以警示世人。 当然,这些人中也有许多是亡命之徒,无九族可诛。 他们死后。 无人安葬,不能入殓,不许立碑。 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 成了野兽豺狼的口粮。 尸骨无存。 县衙监牢里,人很多。 死囚的最后一餐饭食,并不丰盛。 他们不配。 所有人都幽怨的看着刀疤男夫妇...... 都是他们惹的祸! 好死不死的绑了县太爷的儿子。 死他们是不怕的,大不了头上碗口大一个疤。 可......那是磔刑! 想想都止不住冒冷汗,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 二当家被链子锁着,想求死亦是不能。 诛九族。 恰好诛的就是他。 恰好他还有个老娘和儿子。 这会子都不知道在哪,连面都见不到。 若是他能挣开锁链,一定要先捏死刀疤男夫妇。 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如烟往刀疤男身后缩了缩,怯生生道,“二当家,祸是我们闯的没错,难道你们就无辜吗?你还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招致灭门之祸?” “什么意思?给老子说清楚。” “你不想想,能被诛九族的,犯的都是什么样的大罪,不是叛逆就是谋反,要不就是.......” “就是什么?”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不是。 “快说!” 如烟曾在京城的勾栏瓦舍待过。 从那些王孙公子口中听到不少事,谁谁谁家因贪没军饷,被抄家流放了。 谁谁谁家因谋反被满门抄斩了。 像他们这般拐卖孩童被株连九族的,还闻所未闻。 除非是拐了不得了的人...... “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或是皇亲国戚......” 二当家眉头直抽。 大人物?皇亲国戚? 经他和大哥手买卖的孩童不少,之前都相安无事。 只有年初绑的那俩少年,只知道是读书人,其它一概不知。 莫非...... “活该!一群无能鼠辈,死不足惜!”隔壁牢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如烟抓着栏杆,一口唾沫星子就喷了过去。 “老不死的,差点忘了,我们这样可都是你害的,若不是听了你的话去绑那对兄妹,也不会被他们逮到......” 陶师爷盘坐在地上气定神闲,撇了嘴道:“笑话!你们收了我钱,事没办成,竟还有脸怪我,让你掳姜家那俩娃,谁让你们左拐一个右拐一个,还拐到县太爷头上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贪得无厌。” 都是他瞎了眼才找上这伙人。 只长个子不长脑子,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诛连九族! 不用想都知道是上边的旨意。 把自己搭进去不算还连累了他。 该死! 如烟气得满脸涨红,也怪她当家的。 但凡看见个落单的孩子,都想掳走...... 二当家如今已生无可恋了,死就死吧,至少全家人还在一块。 若是他走了,留下老娘和儿子,他反倒是放心不下了。 这会子就想让自己死个明白。 做个明白鬼。 语气软和了下来,“陶师爷,把你牵连进来是我们不对,但你能给我们那么多银子......想来是背后有人的吧,应该也无甚大碍,蹲几天大牢便出去了......” “我就想知道,你让绑的那俩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观察过,大的那个是有身手的。 在被狼莫名其妙的袭击后,他幸运躲过一截,只断了只手臂。 原本想逃来的,可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匕首抵在了他颈间。 莫名其妙的就被捆了。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普通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习武了。 那兄妹俩却是胖得跟个球似的。 再说小的那个,生的跟个雪娃娃似的。 好看极了。 他都动了带回去给儿子做小媳妇的念头...... 说他们是乡下孩子,打死他都不信。 陶师爷眉头微蹙,“我也不怕告诉你们......” “你们既是从北边来的,可曾听说过一陆姓将军,因贪没军饷被抄家流放......” 几人一脸茫然。 二当家,“没听过......他们莫非就是那陆将军的家眷?” “没听过就算了......”浪费口舌。 陶师爷闭上眼,不肯再多说一句。 都是些江湖草莽,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简直是对牛弹琴。 如烟身形微颤。 贪没军饷!流放!陆家! 陆家的人都获罪流放了,只有一外嫁女幸免于难。 “莫非......那俩孩子莫非是陆家小姐和姜侍郎的孩子?” 如烟想着就脱口而出了。 见陶师爷抬眸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姜夫人她不了解,可那姜侍郎是京中的风云人物。 少年及第,才情不凡,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却从不流连于烟花之地。 也是个大孝子,他曾说过,不慕富贵,只愿孝奉寡母。 多年来身边只有一妻一妾。 一文一武。 都是名门闺秀。 在皇帝面前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也因此成了朝中新贵。 是寒门学子争相追捧的才子,是姑娘们午夜梦回萦绕心间的梦中情郎。 ....... 可把发妻和儿女送到这样地方来,看来也是名不副实。 什么才子孝子,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如烟轻笑出声。 所有人都像傻子似的看着她。 陶师爷轻蔑的看了这些傻子一眼,闭上眼,气沉丹田,静静等待...... 他已经让人送信出去了。 相信京城那位姜夫人会救自己出去的。 他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可他不会想到,自己的信早已到了陆青瑶的手里。 那信。 此刻正在炭火上熊熊燃烧着。 再也别想送出去了。 陶师爷这人,也别想出去了...... 第61章 钝刀子割肉 县衙外。 铁柱焦急的来回踱步。 被官差驱赶了几次,只好到县太爷家后门等。 敲开门,往门房怀里塞了几枚铜钱。 “小哥,我是桃溪村的,能否帮我找一下李大郎?” 不一会功夫,李大郎小跑出来了。 有些意外。 “铁柱!怎么是你?” “大郎.......我找你有点事......”铁柱低眉垂眼,有些羞赧,李大郎家二弟这次被拍花子,娘是脱不了关系的。 但是除了找李大郎,也别无他法了。 家里两个病号,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出去。 再不找份差事,儿子和老娘只得断药了。 但他去了陶师爷家好几次,却听得陶师爷已经五日没回家了。 他家里人也不知去向。 只得求到这来,“大郎,你知不知道陶师爷去哪了?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李大郎是帮县太爷养马的,休沐的时候还是可以回去一下。 都是一个村的,又是总角之交。 陶师爷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见铁柱急成这样,他便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陶师爷他被县太爷下大狱了,已经关进去好几日,听说是跟那些拐子有瓜葛,估摸着怕是出不来了......” 一道惊雷劈下。 铁柱呆愣在原地。 完了...... 他的差事没了! 李大郎拍了下他的肩,“铁柱,你找陶师爷做甚?” 铁柱张了张嘴。 半晌后才对刘大郎道了声谢,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一刻都不敢停留。 回到家,就听到她娘在撕心裂肺的呼唤他。 “铁柱啊……..我的儿呀,你去哪了?你不管你娘了吗?” 一会喊他一会喊吴花儿。 却见媳妇跟没听见似的,在院里绣花。 铁柱怒上心头,对着媳妇吼道,“吴花儿,你聋了,没听见娘在叫你吗?” “哦!她在叫我吗?”吴花儿抬头看着他。 一脸无辜。 铁柱气得身子发抖,压住心头的憋屈和怒火。 “花儿,你讲点理好吗?” “你不照顾娘,我如何放心出去做工,家里哪怕有金山银山也要被吃空的,我们这日子如何还能过得下去?” 吴花儿眼中浸满了泪水,噗嗤一笑,“过日子!你还想着同我过日子?” 铁柱从来没见过媳妇这副模样,竟让他脊背生寒。 “花儿,你怎么了?” “王铁柱,你和你娘打的如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看黑娃傻了,便想弃了他,想休了我重新娶一个吧?” 吴花儿声音洪亮。 是对着铁柱说的,却是说给王婶婆听的。 “嗐!既然如此,那这日子就别过了,也不用你休我,咱们和离吧!你赶紧的,重新娶一个,老娘我不伺候了!” 铁柱胸膛犹如被重锤击了一下。 脚下一软,几乎就站不稳了,斜倚着柱子站着。 声音颤抖。 “你......你都听到了?” 吴花儿垂眸不语。 她和铁柱也算是青梅竹马,之所以能忍下婆母的磋磨。 全是因为铁柱对她的真心实意。 如今......竟然想休了她! “花儿,和离了你能去哪,怎么活下去?” 铁柱从媳妇眼里看到了决绝,试图用现实挽回她。 他那岳父家是绝不允许一个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儿回去的。 即便她父母愿意,哥哥嫂嫂也不会同意。 吴花儿含泪笑道,“没错,我是回不去娘家,可我有手有脚,人陆娘子还一个人带了三个娃呢,我就带了一个,怎么就活不了了?” 铁柱想说你们不一样。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抬手对天起誓。 “花儿,我对天起誓,以我娘,以王家的列祖列宗起誓,我从来没想过要休了你,此生只有你一人,绝不会休了你,也不会和离,若违背誓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他先前只是想宽娘的心,这才顺口答应的。 他也不是个蠢的。 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下不了决心,花儿恐怕就要离他而去了。 他铁柱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风流倜傥。 哪有本钱娶了一个又再娶一个。 况且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如花儿这般对她死心塌地,心底善良的。 花儿就是对娘还有气。 气消了就好了...... 吴花儿愣了一瞬。 谁会拿自己的老娘和列祖列宗起誓,若是违背了誓言。 祖宗怕是要跳起来打他的。 罢了! 也就是被逼急了,才话赶话说到那份上。 若真和离了,她还真不知道去哪。 陆青瑶文能做买卖管账目,武能猎杀野猪,棒打心怀不轨之人。 可她吴花儿。 啥也不会!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也偷偷去问过陆青瑶。 人说了,活下去的法子有千千万,如非必要,也不必走到那一步。 便宜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婆母瘫了。 哪怕嘴上再厉害,也就是没了毛的鸡。 这王家,终于到她掌家了! 至于她婆婆,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痛的。 慢慢来! 起身将椅子端给铁柱,扶着他坐下。 “好!相公,既如此,那咱就好好过日子,但你以后也要听我的,万事有商有量,你主外,我主内,你若信我,家里和娘就交给我,你尽管去外边忙活......” 铁柱见媳妇松口了,高兴得一把将她揽入怀。 满口答应,“好好,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砰~~~” 忽的从屋里传来咒骂声和摔砸声。 “不孝子啊!有了媳妇忘了娘......逆子.......白眼狼……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铁柱正要进去,被吴花儿给拉住了。 “相公,娘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不是要找差事吗?” 铁柱点了点头。 吴花儿继续说,“我打听过,陆嫂嫂在收笋,大的十五文一斤,小的十文一斤,你去挖吧,一天四五十斤,能挣好几百文呢!” “真的?”铁柱半信半疑。 他这几日忙着伺候老娘,外边的事都没太注意。 “她肯收我的笋?” “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小心眼,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把咱黑娃送回来,已经很大度了,若是我,肯定是要掐死了的......” 吴花儿看着夫君面色的变化,方觉自己跑题了,继续道:“我亲自去问的,人陆嫂子说了,开门做买卖,没有拒客的道理…….磨叽什么,时辰还早,快去吧!” 铁柱走了以后,吴花儿这才往婆母屋去....... 第62章 来头不小 雪停了,雪过天晴。 院里,堆起了一层薄雪。 下雪不冷化雪冷。 今天就很冷……. 墙角烧着炭火和热水,热气升腾。 炭火已经快烧完了,闪着微弱的光芒。 王婶婆半躺在床榻上,抱着硬邦邦冷冰冰的被子瑟瑟发抖。 嘴里依旧不停地骂着吴花儿,“小贱蹄子,你是不是想冻死老娘啊!还不快来加炭。” “来了……” 吴花儿也不气。 这样的咒骂,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心中毫无波澜。 骂吧……尽管骂,一会饿不死你…… 她慢悠悠的回屋背起娃,这才往她婆母屋里去。 一进屋。 额,一股难闻的味道袭来…… 她蹙了蹙眉,“娘,我劝您还是别骂了,省省力气!这往后啊,就剩我一人在家照看黑娃了,可没功夫一日几顿的伺候您,您要是力气全用在了骂人上,等会子饿了,也就只能忍着.......” 王婶婆一听,刚要骂出的话噎在了喉咙。 一向都是唯命是从,从不敢忤逆她的儿媳。 这会子竟然造反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去!你去把铁柱找回来,我不需要你伺候。”王婶婆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她怕了! 怕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小蹄子报复她...... 吴花儿挑眉,眼中尽是冷意,“成啊!我把铁柱给您叫回来,再去抬几口棺材来,然后咱一家子就躺在里边张着嘴喝西北风......” “你......你竟然敢咒我死!” 王婶婆颤抖着手指着她,差点气得吐血,却依旧强装镇定。 “贱蹄子,你猖狂个什么劲!等铁柱在县衙找到差事了,他就会给我买婢女,到时有婢女伺候,就无需你在这碍眼了。” 吴花儿抚了抚鬓角,冷笑了一声,“娘,想必您还不知道吧,那陶师爷被县太爷下大狱了,能不能出来,活不活得成,都还是未知数呢.......” “婢女伺候......等下辈子吧!” 王婶婆面如死灰,咬着唇,死死抓着被褥,目眦欲裂的瞪着吴花儿。 若是自己能动,一定要过去撕烂她的嘴。 缓过劲来就有些害怕了...... 县太爷不会来抓她吧? 都瘫了还要坐牢吗? 吴花儿见她这副样子,心中别提有多解气呢。 她当下做了决定。 往后日日都要来来同婆母唠唠嗑…… 婆母的痛,就是她的快乐! 看着几近熄灭的炭火,她从一大袋炭中夹了两小块进来添上。 “娘啊,如今是我管家,可相公手里的银钱都给您和黑娃请郎中抓药花销干净了,连炭都买不起,您老就只能忍忍了!” 王婶婆抓起枕头朝她扔去,怒骂道:“毒妇!想冻死我,门都没有。” “娘,若是实在忍不了,就把您藏体己钱的地方告诉儿媳,儿媳去给您老买银丝炭......” 吴花儿说这话时语调上扬。 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休想!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文钱。” 气啊,太气人了! 王婶婆胸膛剧烈起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 姜家。 姜淼淼窝在她娘怀里,掰着脚丫子正准备往嘴里放。 被她娘给一把捉住了。 往她的小脚脚上套了双毛茸茸的袜子,又往她手上套了双手套。 是她娘用狩猎来的兔毛做的。 毛茸茸暖呼呼的。 不能啃脚指头,也不能嗦手指头了! 啃脚丫子这种行为,是完全不受她控制,不由自主的。 可放在一个小婴儿身上,却又再正常不过了。 无处安放的小手又不自觉的往嘴里放…… 呸! 一嘴的毛! 味道怪怪的,呜呜呜…… 小淼淼扁着嘴,骨碌着圆溜溜的眸子瞅着她娘。 “咿呀呀呀~~~” 娘亲视若无睹,往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又将她绑到背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 哎!娘亲又要开工了。 作为家里唯一吃闲饭的,她只能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乖乖趴在娘亲背上。 自那日去了江州之后。 娘亲就在家里带她,记账,收笋...... 拉货跑车之事就全交给了大伯和大伯母。 江州一品居,乃至京城,其它州郡一品居的招牌菜,都变成了全笋宴。 一品居的全笋宴,名号响遍了大梁国。 但凡有想吃笋的人,首先必会想到一品居。 这个冬日。 一品居?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笋子供不应求。 姜淼淼家,每日都有村民背笋上门来,门庭若市。 也每日都有几大车笋拉往江州。 王全叔家的牛车也加入了姜淼淼家的车队。 娘亲收笋收到手软。 村民们也收钱收到手软。 满心期待的来,笑逐颜开的走了。 那周嫂子和杨姑婆再未登过她家的门。 姜淼淼想。 她们的笋要么真的拉去江州了。 要么就是让别人给她们背过来,自己没脸露面。 娘亲还雇了不少心灵手巧,又颇会腌制笋菹的姑嫂婶子们。 将笋子分门别类,优质个大肥美的拉去江州。 个小的,挖坏的,就收拢在一起。 经过削笋、剥壳、煮笋、漂笋、太阳曝晒...... 据说要历时半年之久,才能制作出清香醇厚色泽明黄的笋干。 又将一部分笋腌制成笋菹。[1] 以确保一品居的笋和笋制品常年供应不断。 全笋宴的名头常年不衰。 因此,桃溪村人对娘亲收了笋再转手卖这事,已再无争议了。 反而对娘亲多了几分敬重。 从之前的姜夫人、她婶、陆娘子,变成了陆东家。 并非因为娘亲是侍郎妻。 也并非因为她那空有名头的四品硕人封号。 而是因为,娘亲实实在在的带着村民发家致富了...... 姜淼淼在她娘背上昏昏欲睡。 偶尔听得来卖笋的村民和娘亲唠嗑几句。 “陆东家,你去看了吗?掳了你家闺女的拐子被处以磔刑,为首的还被诛连九族了......” “诛连九族?” 陆青瑶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些拐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死不足惜,但大梁律法并没有诛九族这一条。 也并无此先例。 除非......是上边的旨意。 能惊动上边…… 看来,那俩个被做成熊瞎子的少年来头不小啊。 不知为何,陆青瑶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 注解[1]笋菹,《诗经》中提到“加豆之实,笋菹鱼醢”,是古代七菹之一,相当于现代的酸菜,酸笋。 第63章 要灭口吗 青瓦飞檐,雕梁画栋。 褐色的枝干上,是雪白积雪。 映照着含苞欲放的腊梅。 江州城一所大宅院里。 一个木乃伊。 哦!不。 是一个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 端坐在榻上,露出两只清澈明亮的眸子。 一清瘦山羊胡子老头,此刻正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为他拆掉身上的布条。 老仆时舒站在一旁端着木托,盘中是刚刚取下来的布条。 布条上血迹斑斑...... “安太医,主子康复得如何了?”老仆眼中写满了担忧。 安太医从少年身上取下最后一块布条,长舒了口气。 恭敬回道:“主子并无大碍,伤口已经结痂了,接下来就是擦去腐生肌药膏了,就是不知那药膏是否真的管用?”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如冠玉,肌白如雪。 可雪白的肌肤上,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疤痕。 十分刺目....... 当初取下那层熊皮的时候,他也快脱了一层皮,疼得他死去活来的。 受了老大罪了! “上药吧!”符灵均咬着牙,别过头去。 老仆时舒站在一旁抹泪,心疼不已。 安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他都没法子,那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徐衡捧着药膏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都是托了陆青瑶的福,拿着她的信物,让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赶到京城,这才从国公府取得了药膏。 不管有用没用,赌一把了! 时舒从徐衡手中取走药膏,拱手道:“有劳徐大人了,你先回去吧......记住了,此事万不可泄露半句!”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威胁。 “是,下官知晓的。”徐衡对着屋里抬声恭敬回道。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拿不准这位的身份。 想来贺灵均并非他的真名。 但另外那位叫宋思远的少年,他让人查过。 是宋御史的孙子,而且还是宋家大郎的独苗苗。 全家宝贝得紧。 此番遭难,宋家派了不少人四处寻他。 却没想到他们变成这副模样。 若是没有遇到姜家俩娃被拍花子,恐怕他们此生再无机会见到家人了。 站在父母面前都不一定认出他们来。 徐衡抬步正要走,就被屋里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徐大人留步,请到正厅歇息一会,我有事想请教。” 随后便出来了个丫鬟,将他领出了后宅。 这所宅子不算大,但布置精巧雅致。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潺潺, 抄手游廊一侧假山中,青葱翠竹挺拔而立。 映照在照壁上,柱影斑驳,别具一番韵味。 园内除了丫鬟婆子,再无其它女眷,想来也只是作为暂居之所。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院子四周藏着不少暗卫。 若是他心怀不轨,此刻一定会被扎成筛子...... 安太医为少年涂抹好药膏,又取了新的布条为他缠上。 心中暗中庆幸现在是冬日,伤口不易腐坏,否则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王爷好好歇息,臣告退!” 山羊胡子老头躬身准备退出去。 符灵均:“安太医,宋家哥儿就在隔壁,你去帮他瞧瞧吧。” “是。”老头应声而去。 “主子,您受苦了,都是奴才无能......”老仆老泪纵横,拾起大氅将主子包裹好。 主子虽然羞于开口,可看他刚回来那模样,再到后来的伤痕累累。 很难想象他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那该死的拐子! 诛九族算什么,若是可以,都想把他们祖坟刨了,将他们列祖列宗拉出来鞭尸! “主子,知道这件事的都有些什么人?是否要......” 时舒拿起手往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要灭口吗? 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主子被人拍花子,还成了供人取乐的熊瞎子。 那是要被天下人取笑的,皇家的颜面绝对不容有失...... “不可以!”符灵均疾言厉色道。 “他们都是本王的恩人,况且......当时那种情形,他们根本认不出本王容貌,现在就算是面对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可王爷,即便咱们不做,娘娘也不会放过他们,凡是见过你那模样的,恐怕......”时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时舒,传令下去,我此番遭遇绝不可泄露半句,否则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懂?” 符灵均就是怕回去丢了皇家颜面,母后一气之下将这一园子的人全斩了。 不止青石镇的那几个孩子,就连徐县令,还有这园子里的所有人..... 这才借故留在这养伤的。 时舒点头。 皇后娘娘的雷霆手段,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符灵均想了想,“将徐县令请过来吧。” 时舒应声而去。 不一会功夫,徐衡就跟在他后边进来了。 一进屋,看着端坐在上座的少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行礼了。 听得那些男仆尖细的嗓音,隐隐有了猜测。 能得内侍伺候的,不是来自宫中就是来自王府或是公主府。 这位...... 算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不想知道。 “徐大人请坐吧,无需多礼!”符灵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徐衡落座,因着对方面容被布条包裹着,看不出喜怒哀乐。 徐衡也有些忐忑。 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便感知不到对方的情绪起伏。 犹如摸着石头过河。 这种感觉很不好。 符灵均先开口问道:“大人应该也十分好奇我的身份吧?” 徐衡:“......” 不好奇不好奇,你可千万别说! 若是好好的也就算了。 再见过他那副模样之后,还想知道他身份,那一定是活腻了。 符灵均轻轻扯了扯嘴角,“我请徐大人留下,其实是想打听一下救我那家人的身份,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徐衡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小公子可知道礼部的姜侍郎,他们便是姜大人的妻儿......” 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年意欲何为。 但把姜侍郎搬出来准是没错的,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个顶着。 何苦为难几个妇孺。 这事吧! 要看眼前这位少年如何处理。 若是记着他们的恩德,那还好说。 若是忘恩负义想灭口,那隐瞒了也无用...... 第64章 耳听为虚 符灵均听说是姜侍郎。 有些许诧异。 姜云泽,姜侍郎....... 这位侍郎大人在京城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怎的他妻儿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想起那个叫姜子枫的小胖墩,看着忠厚老实,竟还会扮猪吃老虎。 如若不是他趁着那伙拐子神志不清之时,将人给绑了。 恐怕他们也不会这么快逃出来。 想起那小小的婴孩,那么小一点点。 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悯。 还会莫名的心痛...... 符灵均原本可以派人去打听的。 可这样一来,他在江州遭遇的事应该就瞒不住了。 母后是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不利于他和太子哥哥的言论传出。 他身边的这些人,乃至和与他共患难的那些人。 怕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还有那宋思远也是要倒大霉的,当初他二人偷摸着出书院,这才被拍了花子。 母后怕是会把这账算在他头上。 “徐大人可知,姜侍郎的妻儿怎的会在这里,是姜家遭遇什么变故了?” “也并未有什么变故,要说变故,也是陆家......” 姜云泽可好的很,半点都没受他岳父的牵连。 徐衡说完目光飘忽,实在是不知该落到何处。 落到少年被包裹的跟粽子一样的面容上吧,又觉得有些失礼。 符灵均目光灼灼的看着有些走神的徐衡。 “陆家?” “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陆娘子原是镇北大将军陆淮安的幺女,嫁与姜侍郎为妻......” “因着陆将军获罪,整个陆家都被抄家流放了,罪不及出嫁女,陆家大房就只剩了这一个外嫁女,便是这位陆娘子,那两个孩子的母亲。” 说起这事,徐衡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觉得蹊跷。 陆家满门忠烈,世代忠良。 家族底蕴深厚。 陆将军更是立过无数战功,威名在外。 贪污军饷? 这听起来,怎么都有些违和感。 符灵均怔愣一瞬,“姜云泽莫不是因为陆家败落了,所以薄待他们母子几人吧?” 才离京的这一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徐衡摇头,“下官也不知?” 薄不薄待的,他一外人怎好评说。 “听说是陆娘子不孝婆母,意图毒害庶子,这才被送回江州的......具体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了!” 之前姜云泽的那位平妻,齐家庶女,就派人找过他,被他敷衍过去了。 哪知...... 那人知晓了陶师爷来自桃溪村,又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才有了这么一出蓄谋已久的拍花子。 要说这高门贵女的手段还真是阴毒,差点弄得人家破人亡。 若是他们算计成了…… 那陆娘子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齐小姐。 以陆娘子的脾性,作为一个母亲,在失去孩子的刺激下。 怕是会失去理智,直接冲回京城报仇...... 然而等着她的说不定就是更大的陷阱,无尽的深渊。 当然,这些都是自家夫人分析给他听的,否则他一个男子,哪里能想到这么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符灵均听了徐衡的话,半信半疑。 不孝婆母?毒害庶子? 这样的事,多少是与后宅有关的。 涉及到后宅,就需得多几分考量了。 他问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来青石镇应该也有些日子了,徐大人看起来同姜夫人十分相熟的样子,多少是知晓她为人的吧?” 徐衡有些惶恐,“相识有,相熟确实没有的,再者姜夫人怎么说也是四品硕人,下官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的!” 他哪里就与妇人相熟了?而且还是身份如此特殊的妇人。 “只是,我瞧着传言隐约其辞,真假难辨,以讹传讹也说不定......” “毕竟桃溪村的村民,和姜家大房都十分敬重她,这样的人说是不孝婆母,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且她两个儿子放着京城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偏要跟着她来吃苦,也甚是奇怪呢!” 说着看似无意,听者却十分有心。 句句没有偏帮陆青瑶,却又句句在说她的好。 符灵均就更加好奇了,“莫非那些村民不知道姜夫人被送来的缘由?” 徐衡笑道:“岂会不知,姜夫人之事在村里都传遍了......这些乡民吧,脑子里全是吃饱穿暖还有忙活地里的庄稼,健忘得很,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与他们不相干的那些事,说不得吃顿酒就忘了。”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这话说得,让符灵均都有些怀疑姜侍郎的人品了。 他布条下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莫非是这位陆娘子做了什么让村民敬重的事?” 一个被夫家厌弃的女子,独自带着幼童回夫君老家,怎么看都是来受苦的。 可听来,这位姜夫人倒是过得如鱼得水。 大抵就是这位陆娘子十分会做人,而姜侍郎又十分不招族人待见...... 这倒是奇闻了! 符灵均不由得对这一家子多了几分好奇。 徐衡回道:“下官听说,姜夫人正在带着桃溪村村民做买卖,往一品居卖笋呢,买卖做的十分不错......” 因着那笋,还把一品居的档次都拔高了一层。 一跃成为了京城,乃至大梁国数一数二的食肆酒楼。 符灵均有些惊诧,“哦!竟是做买卖?”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这位名门闺秀倒是放得下身段。 不过也不失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法子。 原是想报答他们一家的,可也不能掺和人家事。 或许,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做买卖的本钱吧! 毕竟被赶出来的,想来也不会让他们带多少金银细软。 徐衡走后。 符灵均见老仆走了进来。 “时舒,你觉得这徐县令说的话有几分真?” “五分?” 时舒看这徐县令就是个老油条,说话拐弯抹角避重就轻的。 和京城那些官爷一比,也不遑多让。 “我倒是觉得有九分真......”符灵均年纪虽不大,看人却十分的准。 而且他打心底里也希望小胖墩一家能好。 “时舒,你派几个人去暗中保护他们吧!以防京中得到消息,不经过本王就对他们下手.......” 时舒蹙眉,“王爷,那乡下地方和城里不一样,人口都是固定的,但凡出现个生面孔,都逃不过村民的眼睛,若是贸然派人盯梢,恐怕会被人当作不轨之徒.......” 他幼时便生长于乡村田野间。 后来家乡闹饥荒,几经辗转,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 符灵均讪笑,“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法子吧!......” 时舒:“…….” 第65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正月初一。 穿新衣,拜新年。 陆青瑶闻鸡鸣而起,在院中放爆竹。 随后,家家户户的炮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鸡鸣狗叫声阵阵。 桃树上的鸟儿被惊得飞回了林子,恐怕一整日都不敢飞回村里了。 啾啾躲到了屋里去,将脖子缩在羽毛里。 小狼崽被二哥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有人惊惧有人欢喜....... 小山村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今年的桃溪村,家家都能过个好年了。 有新衣穿,有细粮,有肉吃,还有爆竹声声...... 村里的娃儿都出门向同伴炫耀自己的新衣。 姜淼淼则被她大哥抱进屋中,躲到被窝里边,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怕她被吓着。 虽然她不怕爆竹声,可小婴儿应该是要怕的。 不然也显得她太不正常了。 她示意性的嗷嗷哭了几声…… “淼淼不怕不怕,娘在的......”小奶娃随即落入了娘亲的怀抱。 娘亲为他们穿上了新衣。 姜淼淼得了一件红色花袄子,头上一顶虎头帽。 娘亲边穿还边嘀咕着,“囡囡可是家里的小福娃,今儿要穿得喜庆,帽子要红的,衣裳裤子要红的,袜子也要红的.......从头到脚都要红彤彤的!” 姜淼淼:“......” 额! 她这会一定活脱脱像个年娃娃! 往屋里一放,招财进宝....... 大梁之俗,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进屠苏酒,饮桃汤,各食一鸡蛋。[1] 哥哥们一人得了一个鸡蛋。 姜淼淼得了了一大碗羊奶。 姜淼淼觉得这古代过年的习俗有些繁琐了,可哥哥说,这才只是一半。 相较于从前,已经简化了许多了。 从前的新年,为之更加复杂,举行过拜贺礼之后。 祖母求神祈福。 爹爹走亲访友,四处拜年,活像个交际花。 哪怕是顾不过来的,也会送上一张飞贴,以示拜贺。 是个懂得经营的,天生的官料子。 府里只剩母子三人,甚至大过年的一整日见不到父亲。 大约也为了去妻屋里还是妾屋里犯难呢。 幸而外祖父家的大门早早的为他们敞开着,二老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迎接他们。 可今年。 只有一家四口。 虽然大伯一家和村民们,一大早就开始陆续上门拜年了。 依旧无法弥补与外祖父外祖母团聚的缺憾。 每逢佳节倍思亲。 娘亲带着他们遥遥给远方的亲人磕头祈福。 礼毕...... 姜淼淼就见她娘从怀里掏出三个红纸包成一团的东西。 大哥二哥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接过,“谢谢娘!” 姜淼淼想着,这就是压岁钱了吧,是银子还是金子呢? 三个红封。 她也有份呢! 记得在电视里看到过,压岁钱都给金银锞子的。 以她家现在的情况。 金锞子有不起,应该也是银锞子的吧。 这将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呢。 “咿呀呀呀……” 小奶娃有些激动,伸出手就要去抓那红纸。 陆青瑶见闺女如此,觉得她一定以为红纸里包的是吃的。 忍不住笑了。 随即打开红纸给她瞧了瞧…… 小淼淼瞬间就笑不出来了,瞪大了眼,张着嘴,口水不受控制直流。 红纸里。 一根红绳串着八个铜钱…… 只有八个! 怎么会只有八个? 哥哥们是如何能笑得这样开心的? 然后娘亲就解了她的疑惑。 娘亲一定是觉得她才来到这个世上,对周遭事物满满都是好奇。 所以就开始给她科普了。 一个貌美妇人,笑眯眯对着怀中的小婴儿喋喋不休。 边为她擦口水边嘀咕…… 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囡囡啊,这东西是压岁钱,又叫压祟钱,在咱大梁国,不论是富贵或是贫穷人家,都要给孩儿八个铜钱作压岁钱,不多不少只八个......传说八个铜钱乃是八仙化身,娘亲帮你放在枕头下,用来护佑我们淼淼平安健康,顺顺遂遂的长大......” 就这样,这压岁钱还没过姜淼淼的手,就放到了她枕下。 姜淼淼也涨知识了。 原来古时的压岁钱竟是这样的,不是越多越好。 “咚咚咚~~~” 姜子枫以为是李三郎来找他了,欢欢喜喜的去开了门。 自共患难以后,俩人的友谊又上了一个台阶。 “福叔!” 姜子枫先是一愣然后拱手一拜,“福叔,恭贺新禧!” 陆青瑶忙抱着娃出来,原本应该是自己先上门给他拜年的,没想到他先来了。 “淼淼她娘,你家里来信了……”福叔一进门就将书信递给了娘亲。 走的时候,娘亲还给他送了年盘。 有腊肉、屠苏酒和果品,还有二哥姜子宴写的福字。 福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礼重情谊也重…… 姜淼淼就见她的两个哥哥围拢了过来,她娘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笺。 眼里含着喜极而泣的泪水。 是外祖父寄来的书信。 这是自他们搬来桃溪村后,第一次收到外祖一家的书信。 古时候车马慢,书信也慢。 娘亲寄过去,再等他们回信,一来一回的最快也个把月了。 信上说,流放之地虽然地处荒凉偏僻之地,好在山水环绕,气候宜人…… 冬日里也是很暖和,娘亲让人送去的袄子都用不上。 又说,幸得外祖父一家都是武将出身,常年驻扎于边疆,常年行军,流放的苦,与他们算不得什么。 让娘亲和哥哥们勿要挂怀,安心,保重! 最后还祝他们新年好。 不得不说,外祖父也是有心,信是算好了时间寄过来的。 不过...... 流放之地气候宜人……这怕不是为了宽娘的心。 古时的流放之地,多是环境恶劣的。 冬日里很暖和,连袄子都用不上…… 姜淼淼已隐约猜到是哪了。 不是岭南就是崖州。 那些地方据说在古时十分蛮荒,冬季还好,夏季酷热难捱,疾病丛生…… 医疗条件又极其落后,人一旦生病,可想而知…… 她这会多少有些明白,她娘为什么会选择来江州放逐了。 江州位于南方地区。 相较于京城而言,离流放之地已经很近了。 方便与外祖一家书信往来,方便给他们送物资…… 娘亲是个孝顺的,姜淼淼对她娘的崇敬与喜爱又多了几分。 不过娘亲在给外祖的回信里也是报喜不报忧。 住的大宅子……有仆人伺候…… 青石镇风景宜人四季如画…… 收了信,一家人心中都十分欢喜。 就连小小的姜淼淼也欢喜。 大概是因为娘亲哥哥们欢喜,她便也不由自主的感同身受了。 娘亲吧唧亲了她一下脸,看着她,“囡囡,娘带你去赶庙会,好不好?” 注[1]出自南梁宗懔《荆楚岁时记》 第66章 收礼 “咿呀呀~~” 要去逛庙会了。 好开心! 在家里窝了好几日的姜淼淼要出门了。 她挥舞着藕节似的小拳头。 穿得太多了,有些笨拙,像个机器猫似的。 巧儿姐说庙会可热闹了,有人唱歌、跳舞,还可以逛花灯、看杂耍....... 还有许多好吃的。 当然,姜淼淼对好吃的没什么兴致,倒也不是不感兴趣。 而是她都吃不了。 她目前只能喝奶,全天下没有比奶更好喝的了。 不过她还是很期待的,她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刚出门,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姜淼淼左右看了看,离她家最近的邻居都隔了两里远。 这车是冲着她家来的,没错了! 从车上下来两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姑娘衣着朴素,面料普通。 衣服也不太合身的样子。 她们笑容和煦,笑容整齐,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目不斜视。 齐齐对着陆青瑶福身一礼,“见过陆娘子,奴婢是宋思远和贺灵均两位郎君的家仆,今儿特地代我们郎君来给您和小公子拜年了.......” 陆青瑶微微一愣,半晌后才想起这两个名字。 不是那两个被弄成黑熊的少年吗? 没想到他们还记挂着,一般人怕是躲都来不及! 陆青瑶抱着娃儿微微颔首,“多谢,你们郎君有心了!” 话音刚落,就见二人领着小厮往屋里搬东西。 陆青瑶连忙拦住他们,“二位姑娘,这是何意?” “陆娘子,这是拜年礼,也是两位郎君的谢礼,原本郎君们想亲自上门拜谢的,可伤势还未痊愈,不便出行.......” 紫衣姑娘上前一拜,“还请陆娘子务必收下!” 一副不收就不走的架势。 陆青瑶只好让他们拿了进去。 拜年礼是可以收的。 只是,收了人礼物,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最值钱的。 也就是屋里那些笋子,还有后院的那些羊。 想了想,没有什么比送年盘更合适的了。 然后姜淼淼就见她娘从楼上取了腊肉,笋干,屠苏酒和果品。 临走时,又从后院拉了只羊出来,“姑娘,我一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只羊你们拉回去给两位郎君炖汤补补身子,可别嫌弃啊!” “怎么会嫌弃,陆娘子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羊……” 这羊该怎么拉回去呢? 青石镇到江州可是好几个时辰呢! 当然两位姑娘没有说出来,面面相觑,有些为难的样子。 陆青瑶也是一副他们不收就不让走的架势。 “你们可别小看这羊,它可对你们郎君的病好着呢……” “羊肉性温,黄芪能利水退肿、托毒排脓、生肌…….辅以当归、黄芪两味药材炖煮,有补中益气、养血调荣之效……” 陆青瑶话还没说完,紫衣姑娘就接过了她手中的绳子,福身拜谢。 “陆娘子有心了,我家郎君的确需要补补……” 姜淼淼眨了眨眼,娘亲好会哦! 脱毒排脓、生肌…… 那郎君唾手可得的羊肉,被她娘这么一说,竟成了不可多得的珍品了! 然后姜淼淼就见几人驾着马车,缓缓从她家离开,马车后边还拴了只羊。 “咩~~咩~~~” 羊边走边叫着,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突的从羊屁股轱辘轱辘的滚出许多黑果果…… 一路的黑果果。 姜淼淼:“……” 额!她娘这回礼送的有些幽默了! 姜子宴:“……” 这……有些失礼了! 陆青瑶嘴角直抽。 若不是那俩少年还在病中,确实需要补身子。 若非她如今拿不出什么趁手的礼物,她也是舍不得送那只羊的。 这可是除了母羊之外,一群羊中最大的一只了。 原是准备着给孩子们做炙羊肉的。 姜子枫见车一走,就忙回去拆礼物了。 “咿呀呀~~” 小淼淼也要去,歪头看着她娘。 拆礼物可比拆快递要令人兴奋。 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锋利宝剑。 是给大哥的。 一套文房四宝,湖笔、徽墨、宣纸和端砚…… 是给二哥的。 一套胖乎乎的泥娃娃。 应该是给姜淼淼的,不过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泥娃娃身上都有她的影子。 这莫不是以她为参考来做的吧? 而送她娘的,是一个匣子,匣子里边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足足有三百两之多。 另外还有好几匹布,颜色素净的棉布,说不上有多好,但比他们身上的要好许多。 最重要的是实用,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能穿得出去的面料。 不得不说,这两位小郎君是用了心的。 送的礼物都很合人的心意。 都很实用,又不浮夸。 一时让陆青瑶猜不透他们到底是何身份了。 江州。 一路上两个婢女都赚足了目光。 令不少路人侧目。 到宅子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便牵着羊,带着腊肉和屠苏酒等去向景王符灵均复命了。 一不留神,那羊竟开始啃食院里的花草。 那些花,说不得比这只羊还值钱! 老仆时舒看得眉眼直抽抽。 符灵均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羊。 他嘴角扯了扯,“怎的还弄了只羊回来?” 还没等婢女回答,他满眼困惑的指了指地上的篮子,“这些又是什么?” “启禀王爷,陆娘子说了,这些酒肉和果子都是年盘,而那只羊,则是陆娘子给你补身子,说让炖羊肉的……” 接着又把陆青瑶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给他家小王爷听。 符灵均有些动容了。 他长那么大,还没有除时舒和皇姐之外的人,对他如此上心。 父皇母后只关心他的学业和骑射,哪里在意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喜欢吃什么! 因为吃穿用度,全都是时舒准备的。 “喜鹊,这羊就找个园子养起来吧!炖羊肉的话,另外重新去买一只……” 羊是舍不得杀的,但是羊肉也是要吃的。 婢女喜鹊诧异,自打回来之后,不喜动物,厌恶飞禽走兽的王爷,什么时候喜欢上养羊了? 还有那些腊肉…… “王爷,那这些腊肉,还有酒水果子要如何处置?” 符灵均走到背篓旁瞧了瞧。 “送去后厨,本王和宋公子明儿就要吃这些肉。” 这酒一定是小胖墩他娘酿的。 肉一定是他娘腌制的。 符灵均竟有些羡慕小胖墩姜子枫了。 不知道送他的宝剑,他喜不喜欢? 她娘上能做掌家理事的当家主母,下能做心灵手巧的农家妇。 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符灵均对这一家人的好感瞬间倍增,看着老仆,“时舒,暗卫可派出去了?” 老仆点头应是…… 第67章 卖身葬夫 大年初三。 宜出行,宜祈福,宜安葬。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一早就霞光万里,映照得天空红灿灿的。 这……恐怕是要下雨啊! 姜淼淼的出行计划泡汤了,有些郁闷。 吃了奶,拉了粑粑,懒绵绵的窝在娘亲怀中。 一反常态,不翻身,也不抠脚丫子了。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把她娘和哥哥急坏了! “囡囡,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娘亲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热啊?” 随后又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囡囡是哪里疼吗?肚肚疼吗?” 应该也不是,疼得话会哭。 这会就是对什么都兴致乏乏的样子。 就连泥娃娃都吸引不了她了。 “娘,妹妹可能是想出去玩!”姜子宴若有所思道。 这几日一个劲的有人来拜访,他们都没去成庙会。 然后,妹妹就成这个样子了。 “成吧!那我们今儿就去庙会,多带几把伞。”陆青瑶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 到底还是孩子,童心不泯啊,用他妹妹来找借口! 天气的好坏,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果然,听得娘亲答应了,姜淼淼也欢腾了起来。 姜子宴就看见妹妹两眼泛光。 他真的猜对了! 不过这么小的娃玩心就那么重,长大可不得了。 幸好,他比妹妹年长许多,待妹妹初长成之时,也有能力护她了…… 姜淼淼一家又去了普济寺外的庙会。 她对这地方印象颇深。 上次巧儿姐就是差一点在这失了清白的。 不过算计她的刘富贵和王婶婆都瘫了…… 对于恶事做多了的人,让他们如今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一定是生不如死的…… “娘,有没有什么淼淼能吃的东西?” 姜子枫看着妹妹发呆,就想找点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力。 听得村里的老人常说。 经常发呆的婴孩脑子没长好,会变傻的,要时常逗逗她。 姜淼淼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瞬间回了神来,瞅着吃糖葫芦的大哥。 大哥真好啊! 自己吃好吃的,也没有忘记她。 陆青瑶环视了一眼四周,“淼淼还小,只能喝奶。” 还真没有什么能吃的! 不过姜淼淼的心思就没在吃上面。 大概是因为现在还是婴儿的缘故,天然就只对奶产生了食欲。 她骨碌转着大大的眸子四处张望。 哪怕是天气不好,也不影响百姓们赶庙会的热情。 庙会活动有很多,有烟花、舞狮,甚至还有女子相扑和打铁花…… 其中最令姜淼淼感兴趣的还是女子相扑。 不是说古时的女子都是十分保守的,哪怕出个门都要戴上帷帽吗? 但这些女相扑手却穿着单衣,袒胸露腹、以肉相搏…… 这奇妙的风姿,引得无数人来围观。 也吸引了姜淼淼一家。 陆青瑶觉得不适宜小孩子看,便领着儿子们往别处去了。 姜淼淼一阵失落。 忽的看见前边人头攒动,一群人围拢了过去。 然后又听见女子哭泣的声音。 这种热闹还是别凑的好。 陆青瑶下意识的想走,可闺女却目光灼灼,伸手指着那边,咿咿呀呀的叫着。 “淼淼想去看?” 这小闺女还真爱凑热闹啊! 领着儿女挤进人群,就看到一个姑娘披麻戴孝的跪在那抽泣。 身旁还裹了个草席。 姜淼淼瞬时有些后悔了…… 这是遇到卖身葬父了吧? 她一个小婴孩似乎不太适合看这些,毕竟那草席里裹的可是死人! 不过那女子胸前挂的牌子,引起了他们全家的注意。 不是卖身葬父…… 而是卖身葬夫! 葬夫? 古时不是讲究三从四德,要为丈夫守节,甚至殉夫。 这……还有这样的? 不过木牌上还写了,只愿卖入人家为奴为婢,十五两银…… 有路过的富商走过来一瞧,起了兴致,“姑娘,把头抬起来瞧瞧。” 说是为奴为婢,可一旦卖身为奴,做什么不做什么,又岂是她自己可以左右的。 就见那女子抬起头来。 瞬间就引的人一阵惊呼,随后议论纷纷…… “疯了吧!这样的姿色,也不是黄花闺女,还能卖十五两?都够我买几个丫鬟了!”富商撇嘴嘀咕了一句,兴致缺缺的走了。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反驳了两句,“人家都说了卖身做奴婢,又不是给他人做妾的,况且安葬一人本就是要这么多银钱。” 有人笑了,“你心善,那你买了啊?” “没钱!”那人闭了嘴,退出了人群。 渐渐的,人也散去了许多。 姜淼淼看着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有些魁梧。 皮肤白皙,大方脸,长相敦厚老实,说不上难看吧,但也不好看。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 那女子见人群散去,似也不慌,只是哭泣声更大了。 突的跪趴过来抱住娘亲的脚,哀求道:“夫人,求求您买下奴家吧!奴家力气大,什么活都能干,还识得几个字……” 姜淼淼被吓着了,紧紧抓着她娘的衣服。 陆青瑶看她不像骗子,请了胆大的路人帮忙看了草席里的尸体。 “的确是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你夫君发生了何事,怎的年纪轻轻就没了?” 女子听她这样说便连忙松了手,十分恭敬的回她。 “夫人,奴家名秀秀,和夫君都是孤儿,在江州安济坊长大,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或许就是江州的吧……” “前些日子同夫君来普济寺礼佛,听说这里的香火旺盛,求子灵验,哪知遭遇了山匪,夫君为了救奴家,便葬身歹人之手,花了钱请了郎中,还是没救活,这不连棺材本都没了……奴家也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陆青瑶有些犹豫了。 “你可是良民,甘愿就这样卖身为奴为婢,一生侍奉他人?” 女子抹了一把泪,仰头对上陆青瑶的眸子,“若是遇上好人家,没什么不愿意的,奴家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去哪都是要被人欺负的,不如寻一安身之处,有片瓦遮风挡雨,有东西吃就心满意足了……” 陆青瑶有些动容了,与之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又想盘问清楚,毕竟闺女还小,要买也得买个忠实可靠的。 还得让县令大人帮忙查查,以防混入不轨之徒…… 她又问:“你不是在安济坊长大吗,怎的还识字?” “夫人有所不知,安济坊虽收容的都是些孤寡妇孺老人,也会有一些落魄贵族收入其中,她们大多都是识文断字的,奴家便跟着她们识得了几个字……” 第68章 娘亲的义妹 娘亲留下了秀秀。 那个卖身葬夫的方脸女子。 还多给了二两银子。 秀秀拿着银钱找人买了棺木,安葬了她夫君,还请了普济寺的僧人做了场法事。 这才跟着陆青瑶去衙门签了契书。 不出半日。 县太爷徐衡便派人来告诉陆青瑶。 这名叫秀秀的女子身世背景没问题。 于是,姜淼淼家多了一口人。 娘说,让秀秀叫她阿姐。 让哥哥们叫她姨姨。 对外就说,是娘亲的义妹。 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好好的良民不做,卖身为奴,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秀秀姨到好似浑不在意,娘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就照办。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待姜淼淼一家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早膳。 陆青瑶都看麻了,眉眼直抽。 有鸡肉粥、馄饨、肉包子、烧饼、馒头、面条…… 满满一大桌子。 家里现在是宽裕了,可也没豪气到这个份上。 这样吃。 家里哪怕有座银山也是不够吃的! 这秀秀,真的是贫苦孤女吗? 陆青瑶怀疑过,可县太爷都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 姜子枫姜子宴这两日休息,没有早起练拳、看书。 这会子正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看着满桌好吃的呆愣了一瞬,双眼睁得大大的,眼里泛着光。 他们自从来了桃溪村后,就再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膳了。 从前吃不完就赏给下人。 桌上放再多的佳肴,他们也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他们知道了餐桌上的米饭、菜蔬、肉食都是怎么来的。 亲眼见过,体验过。 方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姜淼淼趴在娘亲背上打瞌睡,于她而言,起的有点儿早了。 没睡够! 抬眼瞧着一大桌子的早膳,也有些诧异。 这位姨姨,是把他们一家当阔太太公子来伺候了吧! 可她家如今还不算脱贫呢,至少还没有一间像样的宅子。 不能如此铺张浪费的…… 秀秀站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变幻莫测的神情。 心里忐忑不安。 这些早膳不合他们胃口吗?还是这乡下地方不吃这些? 她探询道:“夫人……阿姐,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一点,你们看看合不合胃口?” 陆青瑶拉着她坐下,笑容和煦,“好,都好!只是家里就这几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包子、烧饼、馒头就收起来,午饭时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秀秀一愣,她知道面前这位是侍郎夫人,哪怕来了乡下,想必也是不差钱的。 在吃食上应该也是一如既往。 没想到…… 没想到竟那么穷困潦倒! 这一点,主子居然没同她说? 这位侍郎大人还真是个混账羔子,竟敢如此薄待妻儿! 若是让她见到此人,一定要暴打一顿才解气。 她覆上陆青瑶的手,“阿姐,是我欠考虑了,我日后少做一些……” 能吃饱就成,为家里省些花销。 午饭时,秀秀就学聪明了。 做什么,做多少,做之前都要问一问娘亲。 果然如她所言,力气大,勤快,动作麻利。 劈柴、喂羊、喂牛、喂马、喂鸡,做饭…… 全都被她给大包大揽下来了。 把娘亲晾在一旁,不让她插手。 “阿姐,你去歇一歇,这些事交给我就成。” 陆青瑶也不和她争。 只好将闺女放在摇篮里,一边盘账,一边看着她。 以防她从摇篮里翻出来…… 姜淼淼就在摇篮里晒太阳,看着蓝蓝的天,漂浮而过的白云。 暖洋洋的。 一会翻过来撑手趴着,一会又翻回去,一会又掰起脚丫子啃了啃…… 呸!咸的! 啃完她又觉得羞愧不已,她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婴儿,怎么能啃脚丫子呢? 而且,啃脚丫这一幕,还被路过的秀秀姨看到了。 小婴儿颜面扫地…… 然而秀秀姨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笑着离开。 啊!丢死人了。 …… 吃完饭。 陆青瑶准备带秀秀去村里逛逛,认认门。 在村里生活,免不了要和乡亲们打交道的。 抱着闺女,领着秀秀出门了。 刚走出去没一会,就见路上人来人往的,多了许多生面孔。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背了个胖娃娃。 这情形,应该是外嫁女回来了。 按古时的习俗。 年三十和初一,外嫁女是不能回娘家的。 只有迎过喜神之后,才能回。 小婴儿的心里酸酸的。 她娘亲,婆家娘家都回不去…… 但娘亲就是很坚强的样子,浑不在意。 高高兴兴的领着秀秀姨往村口去了,这次村口人很多,见到她们过去,议论的声音依旧激烈。 看来这次没在背后议论她娘亲了。 远远的,就听见人说王婶婆……吴花儿…… 莫不是在议论王婶婆家? “陆东家,你听说了吗?王婶婆死了,死在了大年初三……” 张婆子见到陆青瑶过来,激动的拉着她说道。 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怎么死的?”陆青瑶微微有些吃惊。 “铁柱见媳妇伺候老娘和娃儿辛苦,然后就花了五两银买了个小丫鬟伺候她娘,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那小丫头睡着了,烧炭火的时候水烧干了也不知道,门窗还紧闭着,等铁柱夫妻俩发现的时候,王婶婆已经没气了,小丫头倒还剩了一口气……” 张婆子凑近陆青瑶,小声道:“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 “可不就是报应嘛!” 陆青瑶淡淡一笑,看着闺女张大了小嘴,口水哗啦啦的流。 一边替她擦口水,一边往回走。 秀秀姨一路上沉默不语,垂着头看着脚尖走路。 走了一会。 忽的停住了,看着陆青瑶:“阿姐,我一定不会像那个小丫鬟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她可是花了十七两银子买回来的。 一定要让阿姐觉得物有所值,才会愿意留下她。 陆青瑶和姜淼淼皆是一愣。 没想这秀秀姨还挺感性的,居然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好….好,秀秀,你和那小丫头不一样……”陆青瑶抿嘴笑了笑。 像秀秀这样能干,还识文断字的,放在京城也是要被放在主母或者小姐身边的。 十五两! 倒是她捡了大便宜了。 婢女这一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些高门大户,主人身边的婢女,甚至比小门小户的小姐养的都要好,都要有派头。 村里死了人,陆青瑶也不好抱着娃娃在外边乱逛。 刚到门口,就看到两人在她家门口徘徊。 有些面生…… 第69章 小青梅 门口站了两个女人。 一老一少,依着华丽。 眉眼有几分像,看起来像是母女。 年轻女子手里抱了只鸡,老妇人手里拎了条腊肉。 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姜淼淼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二人,有些面生。 这是来拜年送礼的吗? 可今儿都初四了。 她们一脸急切的样子,瞧着不像是来拜年的…… 老妇人连忙迎了上来,“陆娘子回来了?” 陆青瑶微微颔首,对她们完全没有印象。 “老妇人姓田,夫君姓陶,是县衙里的师爷……” 陶夫人见陆青瑶没有回应,又介绍身旁的女子,“这是我闺女陶桃,她夫君是个秀才……” 每次搬出她姑爷,都能令别人高看一眼。 “哦!是陶夫人和陶大姑娘啊!”陆青瑶淡淡回应。 陶桃这个名字,她略有耳闻。 是大嫂同她说的。 当然,也是大嫂从大哥口中听来的。 陶桃,姜云泽的青梅竹马,也是他从小心仪的女子。 原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结果陶桃姑娘突的被许配给了邻村的陈秀才。 据说是陶师爷夫妇瞧上了陈家殷实,嫌姜云泽家贫。 这才没把女儿嫁给他。 想来现在的陶家,该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姜淼淼听得啾啾在她耳边叽哩哇啦,也知晓了这位美娇娘就是渣爹的小青梅。 她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个想法…… 若是鹬蚌相争,不知道渔翁会不会得利? 就是不知道,这小青梅在渣爹心中是什么位置? 她对渣爹是一无所知。 而且,她已经嫁人了。 好可惜啊! 陆青瑶可不知道闺女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一抬眸,正对上陶桃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着她。 四目相对。 有些许尴尬! 陶桃自觉陆青瑶不如她。 若是从前。 论家世,她比不上这位高门贵女。 可是现在,论家世容貌,这位贵女可什么都不及她。 罪臣之后,还有甚家世可言! 想到这,她得意的笑了。 女子就是这样,即便没嫁成,也想让自己成为青梅心中的白月光。 陆青瑶猜到她们是来干嘛的了,但看陶桃的神色。 不是来求人的,反倒像是来比美。 没想到是个拎不清的。 因着是姜云泽的小青梅,刚刚还特地留意了一下。 这会子倒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陶夫人见她神情淡淡,有些不满,“陆娘子不打算请我们进门吗?” “怎会?来者是客,请进!” 陆青瑶微微一笑,推门而入。 姜淼淼便见大哥二哥在发奋图强。 大哥在耍他新得的剑,原本圆胖的身体居然轻盈灵动,仿佛与剑共舞。 二哥在用他新得的笔墨纸砚写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陶桃眼里满是惊诧。 这俩孩子! 姜云泽的孩子,很俊俏,出类拔萃…… 她不得不承认。 娘亲示意哥哥们不要停,继续。 便领着几人进了厅堂。 秀秀紧随其后,不给陶家母女近身陆青瑶的机会。 以她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二人并非善茬。 来者不善…… 陶夫人是想上前套近乎的,奈何中间隔了个方脸女人。 她有些愠怒,却也不好发作。 陶桃环视了一眼四周,眼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破败茅屋,木桌子,木墩和几个竹编凳子。 连一套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寒酸的不成样了。 陶夫人心急如焚,全部心思都在陆青瑶身上,可没功夫管其它。 才刚坐定,就急忙开口道:“不瞒陆娘子,我今日前来,就是想求你去跟县太爷求求情,求他放了我家老爷……” 她也是听闻了陆青瑶和县太爷颇有些交情,这才求上门来的。 再者,有传言称,她家老爷被囚,多半是因为拐孩子之事。 若是陆青瑶不追究。 说不定县太爷会看在她的面上放老爷出来。 陆青瑶嗤笑出声,“敢问陶夫人,你何以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左右官府的决断?” 陶夫人质问道:“你不是四品硕人吗?怎的会说不上话?” “咿呀呀呀~~~” 姜淼淼捏着小拳头,朝着二人挥舞着。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 秀秀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二人对话,想尽快弄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陶夫人,先不说四品硕人没有参与官府大事的权利……即便是有,你告诉我,我为何要去帮一个与拐子狼狈为奸,拐卖我孩子的人?” 陆青瑶收回了笑容,冷脸看着二人。 “你说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做这样的事?” 陶夫人面如菜色,她知道自己是来求人的,所以也准备好了拉下脸面。 讪讪道:“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陆娘子可别听人胡说,我家老爷是被人陷害的……” “陷不陷害的,你们自己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谁陷害的你找谁去啊,找我做甚?” 陶夫人语塞,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 秀秀可算是听明白了。 那位陶师爷,伙同拐子绑架了她阿姐的孩子,还让妻子和女儿来求情。 畜生不如的东西…… 越听越气人。 陶夫人起身,走过来,走到陆青瑶面前就要跪下去。 一个长辈跪晚辈,求到这份上,她要再不同意,也要落得个目无尊长,不敬长辈,刻薄的名声。 秀秀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住她,“陶夫人腿疼吗?我扶你过去坐下……” 陶夫人半弯着膝盖,跪也跪不下去,站也站不起来。 双腿直打哆嗦。 滑稽得不行。 怎么回事?好似被这方脸女人固定在这了…… 陆青瑶低头垂眸看闺女,掩下嘴角眉梢的笑意。 姜淼淼也笑,露出白白的牙床。 对着她娘笑笑,又对着陶夫人笑笑。 …… 陶夫人明显感觉到这奶娃娃在嘲笑她…… 见鬼了,这家人。 几个月大的奶娃娃居然会嘲笑她。 还有这方脸女人。 陶桃见情况不对,一把推开秀秀,扶着她娘起身。 怒目瞪着陆青瑶:“都是街坊邻里的,我娘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你怎能如此无情?你若不帮,那我便去找……” 姜云泽。 这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有些滚烫…… 第70章 娘亲的脑回路 “其实吧,把陶师爷关起来反而是在救他。”陆青瑶睁着眼说道。 听此言论。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陶桃母女蹙眉瞧着她,心中满是不解。 “咳咳咳……” 正吐着舌头吞咽口水的姜淼淼差点被呛到。 娘亲这脑回路她有些跟不上了。 这都什么操作啊? 陆青瑶不紧不慢的替女儿撸着后背,才又开口道:“二位先坐下听我慢慢细说。” 两人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又坐回原处。 听得陆青瑶这么说,陶夫人感觉是有回旋的余地了。 “陆娘子请说!” “有些事,想必你们是不知道的,那伙拐子,不止拐走了我家孩儿和县太爷的幼子,还拐了别人……” “何人?”陶夫人急忙问道。 “京城来的贵人……”陆青瑶也没想多说,只点到为止。 这事吧,应该都被掩下来了。 约莫是那俩少年不想让人知晓,他们曾被拐去做了黑瞎子。 毕竟这样的事吧,发生在普通人家会惹人怜悯。 可发生在京城那样的贵圈里,是会被人嘲笑的。 甚至伴随他们一生。 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们,可不管两人经历过什么苦难。 只会把这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秀秀唇角微启,想开口阻止陆青瑶。 紧握着的双手都微微出汗了。 她好怕阿姐嘴上没个把门的,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以她现在的身份,若开口阻止是要惹人怀疑的。 陶桃母女俩相视了一眼,半信半疑道:“为何我们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你们自然不会听到,因为听到的,都去见阎王了!” 陆青瑶伸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陶氏母子神情肃然,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你还告诉我们,是何居心?” 陆青瑶笑,“二位无需紧张,这事只要不说出去就成,我也是猜的,就怕陶师爷牵涉其中……” 陆青瑶也是因着拐子被判诛九族才猜出来的,毕竟能判诛九族的,除了那位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那会听到这一消息时,她也慌了好几日。 直到那俩少年让人给她送来银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毕竟没得要灭口了还给人送银子的道理。 当然,这些话也是说给一旁的秀秀听的。 好叫她那主子放心。 熊瞎子一事,她绝口不提。 秀秀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 阿姐是不可能知道主子的身份的,毕竟她也没见过主子的真颜。 可陶桃母女却是慌得坐不住,她们已经好几日没见过陶师爷了。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陶夫人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陆娘子,我家夫君做了那等事自是不可饶恕的,可只要能留他一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留他一命……也不难……”陆青瑶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想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 陶夫人心里清楚,有所求,必然就得有所应。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陆青瑶话锋一转,看着陶桃,意味深长道:“陶大姑娘,我瞧着姜云泽似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她曾有一日整理旧物时。 就在箱底发现了一枚香囊,香囊一角绣了只鸿雁。 姜云泽还谎称是他娘绣的。 这会子看到陶桃腰间的荷包,她瞬间了然了。 两只荷包放一起,不就正好是一对嘛。 这二人曾经还真是明目张胆的寄相思啊! 别人都是绣鸳鸯。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居然绣的是鸿雁! 鸿雁才是真正的忠贞之鸟。 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鸟死去,另一只也会哀鸣郁郁而终。 大抵是对姜云泽心已死,陆青瑶此刻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反而暗自高兴了一瞬。 姜淼淼嗦着手指头。 庆幸她没长牙,否则一定会吓得将自己手指头咬掉。 她娘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哪有妻子告诉情敌,说自己夫君还对你念念不忘的! 秀秀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新认的阿姐。 阿姐不会是气傻了吧? 然后就见陶桃面色微红,揪着帕子,故作羞恼,“陆娘子可别胡说,我……我已经嫁为人妇了……” 她心中又何尝不是对姜云泽念念不忘。 那人清风霁月才华斐然,哪里是陈秀才可比的。 那死秀才! 自打知晓她与姜云泽的过往之后,处处寻她的不是,处处贬低姜云泽。 如今听得爹爹入了大狱,还想与她家撇清关系。 陶夫人愣了一瞬,似是明白了什么。 “陆娘子放心,我家陶桃与姜大人是清白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牵扯。” 她可不想让陆青瑶因了这些往事,对夫君恨上加恨。 而且这些话要是传到女婿耳朵里,可不得了! 陆青瑶笑,“陶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陶氏母女好奇的瞧着她。 陆轻摇视线落到了陶桃腰间的荷包上,“陶大姑娘,你腰间的荷包姜云泽也有一只,是一对的吧?” 陶桃拾起荷包瞧了瞧,心中满是伤怀。 没想到姜云泽还留着…… 陶夫人狠瞪了女儿一眼,夺过她手里的荷包。 “死丫头!你还带着这东西做什么?” 回去一定给它剪了。 陶桃眸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垂眸不语。 陶夫人是越发的看不懂陆青瑶了。 她是过来人,明白正妻若是遇到这种事,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她从陆青瑶眼中却看不到任何妒意。 但又句句都是陶桃和姜云泽的过往。 “陆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青瑶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神情凝重了几分,“陶夫人,你可知陶师爷这次实则是被人当枪使了……” “而指使他的人,正是姜云泽的平妻齐采薇,她嫉妒姜云泽对陶大姑娘的深情,又恼怒姜云泽对她的念念不忘,便想一石二鸟,假意拉拢你爹除掉我们……” 陶桃震惊不已。 她爹是疯了吗? 竟然被姜云泽的小妾给收买了! 若是姜云泽知晓自己的孩儿差点断送在她爹的手中,不得记恨她一辈子。 陶夫人也有些诧异。 这事,她从未听相公提起过。 只记得这几月以来,相公拿回家的银钱多了,还说是替别人办事的酬劳。 没想到是帮着姜云泽的小妾来对付他的正室…… 这都叫什么事嘛! 她心口有些绞痛……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说到正题上…… 第71章 因爱生恨 陶桃怨她爹。 害她差点与竹马结了仇! 陶夫人怨她相公。 贪财没个底线,什么钱都敢赚! 她也是相公入狱,才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 从县衙和相公口中得不到答案,这才来找的陆青瑶。 没想到是这样的飞来横祸! 不过有了先前陆青瑶说的那些话,还有女儿绣的鸿雁香囊,她倒是一点都不怀疑姜云泽那妾室会因爱生恨。 陶夫人看向陆青瑶,“就是不知陆娘子所说的一石二鸟是何意?” “齐采薇是因爱生恨才找上陶师爷的,借着陶师爷之手除去我们母子,最后再把这事推到陶师爷,乃至陶家头上......” 接下来的话,陆青瑶觉得她也无需再说,陶氏母女自会明白的。 那齐采薇如何找上陶师爷的,她是不知道。 可想让陶师爷背锅是一定的,关了这么久,那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姜淼淼睁大着眼看着她娘。 嗯!这个理由很充分,因爱生恨的人多了去了。 她渐渐有些懂了娘亲的做法。 娘亲这是想让人窝里斗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见陶桃面色惨白,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好似这帕子就是她厌恶之人。 莫名的把没能嫁给姜云泽的怨,和算计她爹的仇,都转嫁到了齐采薇身上。 或许更多的还有嫉妒。 然而陶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阴沉得不行。 她把这事全怪在了姜云泽头上。 这么多年来,人都不在这里了,还让桃儿夫妇俩因为他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他才是那个祸水! 陶夫人半晌后才挤出一丝笑意,有些歉疚的看着陆青瑶,“陆娘子,幸得你宽容大度,才愿意告诉我们这些......” “好说好说,我们都是受害者,更该同仇敌忾了。”陆青瑶抿唇笑了笑。 陶桃垂眸不语,眼中思绪复杂。 思忖片刻后,抬眸问路青瑶,“陆娘子,那位姜云泽的妾室,是叫齐采薇是吧?” 陆青瑶点头。 陶桃记住了这个名字。 有了齐采薇。 陶桃心中对陆青瑶倒是没那么大的敌意了,毕竟谁没事去嫉妒一个弃妇。 反而还有些同情她了。 姜淼淼也记住了,原来渣爹的那平妻叫齐采薇! 是害了娘亲的人…… 陶夫人忽而想到什么,又问:“不知陆娘子可有什么法子救出我家老爷?我们必当结草衔环以予报答!” “这……我还真没有,说来陶师爷这么关着,也未必不是坏事,至少保住了性命......若是真出来了,别说齐采薇,就连那两位京城来的贵公子也不会放过他的……” 想安然无恙的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就这么关着吗?”陶夫人一脸的失望。 没想到这陆青瑶就是秃了毛的凤凰,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看来求她也没甚用。 陆青瑶见陶桃神思不属的模样,抿了抿唇,“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陶大姑娘与姜云泽是旧识,或许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保下你父亲也未可知……” 陶桃诧异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去求姜云泽? 这女人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不过,她心动了! 自从知道姜云泽心中还有她,还留着鸿雁香囊的那一刻,她就心动了。 如今再也没人能拦着她了。 陶夫人面容一僵,只觉陆青瑶这话十分离谱,可也不好说什么。 便告辞离开了。 担心她越说越离谱。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女儿的心这些年从未安定过,几次和姑爷闹和离,都被她给劝下来了。 这会儿听得陆青瑶一席话。 恐怕她再也按耐不住了…… 造孽啊! 走时,犹豫了一瞬,还是留下了鸡和腊肉。 待人走后,陆青瑶想起陶桃看她那怜悯的神情,不觉嗤笑出声。 不知为何。 姜淼淼觉得她娘脸上虽然都是笑容,可心里一定是苦的。 伸出小手摸了摸娘亲的脸颊。 就听得娘亲指着地上的东西,“秀秀,咱们晚上吃鸡……还有那腊肉,全都煮了……” “好勒阿姐!” 秀秀左手拎着鸡,右手拎着腊肉出去了。 她也不懂要怎么安慰人,但做顿好吃的准没错。 美味佳肴能让人开怀! 而且做佳肴,也是她除了杀坏人之外唯一的乐趣……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可阿姐说起事来毫不避讳她,她就觉得阿姐是已经认可她,把她当自己人了。 主子说了,来这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阿姐一家,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以绝后患…… 还有就是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把小胖墩喂得更胖一些。 不过主子说的小胖墩,莫不就是枫哥儿。 秀秀看着院里的娃,眉头微蹙。 就枫哥儿那体型……还需要喂? 全家最该喂的不应该是宴哥儿吗?那小身板,风一吹就会倒吧! 目光又落到准备啃脚丫子的奶娃娃身上…… 额……这个也不需要喂了,刚刚好。 …… 姜淼淼感觉有一阵火辣辣的目光瞅着她,转头望去,什么都没有。 娘亲将她放回摇篮,交给了哥哥们。 然后她就去劈柴了,“哐哐哐……” 一个矫健的身姿抬着大斧头,斧头起斧头落…… 一根根粗壮的木桩子就被劈成了无数片片。 不一会功夫,院里的柴火就被她劈完了。 娘亲抹着汗,冲着他们笑…… 伴随着一声,“开饭咯!” 香气从厨房里飘了出来,有细粮米饭的香气,有鸡肉的香气,有冬笋炒腊肉的香气…… 大哥端了水给娘亲洗手,发现她原本光滑的手已经长了不少茧子。 二哥拿了帕子为娘亲擦干了额头的汗水。 姜淼淼偷偷从大哥袖袋里抓了颗饴糖,娘亲抱她的时候,塞到了娘亲嘴里。 都说吃甜食,心情会好! 陆青瑶只感觉闺女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抿了抿嘴,是甜的。 饴糖的味道…… 甜丝丝的! 甜到心里去了。 看着怀里笑眯眯的闺女。 一左一右两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还有厨房里忙碌的义妹和满院的肉香。 地窖里满满的肉粮米面。 还有木匣子里满满的银子票子。 她的心很满足…… 姜淼淼家今儿的晚饭吃得格外早,吃完饭太阳还高高的悬挂在山头。 陆青瑶想着带秀秀去哥哥嫂嫂家认认门。 因为自打初二互相拜过年后,就没见到他们一家了。 甚至连姜巧儿都没见着。 秀秀背了个背篓,里边放了只鸡,一盘子瓜果和一壶屠苏酒。 这鸡是柳玉娘前日里给他们送去的,然后陆青瑶又换了一只再送回来。 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随后一家子便出现在了柳玉娘家门口。 门半虚掩着。 里边传出奇怪的叫声。 “嘎嘎……嘎嘎……” 第72章 活雁作礼 “嘎嘎嘎~~~” “咚咚咚~~~” 敲了下门,没有应声。 陆青瑶推门而入。 便见院中放了个竹笼,笼子里关了一对活雁。 姜子枫兄弟见到活的,不会飞的大雁,便一脸欣喜的上前逗弄。 小奶娃也想去,但被耳边啾啾的声音止住了…… 【屋里有个坏女人……姜巧儿在哭,大伯母也在哭……】 姜淼淼便伸手指着屋里,咿呀呀的叫着。 娘亲娘亲……去屋里…… 陆青瑶和秀秀驻足在大雁旁,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作为过来人的她们,自是明白这其中含义。 《仪礼·士昏礼》中有云:纳采者,谓采择之礼,故昏礼下达,纳采用雁也。 古时婚俗,三书六礼。 聘书、礼书、迎书。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而这带活雁来求娶,便是纳采之俗,以表纳其采择之意。 是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中提亲,女方答应婚事后,才以活雁作礼,向女方求婚的。 宽裕一些的人家用活雁,普通人家则用活鸡或是活鹅作礼。 巧儿这是许给了哪户人家了? 莫非大哥大嫂已经允了巧儿的婚事了? 可这才过来两日,之前也没听嫂嫂提起过。 这事有蹊跷…… “巧儿……大嫂……”陆青瑶抬起嗓门喊了两声。 “咿呀呀呀~~~”姜淼淼也扯着嗓子喊。 从耳房里跑出来两个泪眼婆娑的人。 “婶婶……” 姜巧儿跑出来一把抱住陆青瑶,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姜子枫兄弟见状也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一旁。 不知是不是姜家祖上都颜好。 姜家儿女个个都生得一副好相貌。 姜云泽尤为出挑。 姜家女儿们也不相上下,姜巧儿这才时不时的就被人惦记上了。 看来眼下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 不过大嫂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还是有几分泼辣的她,这会子竟站在一旁委屈巴巴的抹泪。 难道是又被逼婚了? “嫂嫂,你们这是怎么了?”陆青瑶摸了摸姜巧儿的头。 小奶娃也摸了摸姐姐的秀发。 好滑溜啊! 看来大伯母是把巧儿姐当宝贝养的。 因她看到村里好多女娃娃的头发都是干枯分叉,毛毛躁躁的。 父母舍不得给她们用一丁点头油。 还有因为营养不良。 村里许多人家都觉得女儿是赔钱货,大多都不会精细养着。 就如巧儿姐的塑料姐妹花陈招娣。 就是被父母拿来换钱的。 哪怕做了姨娘,头发依旧没有巧儿姐的光滑。 小时候没养好,大了怎么养也养不回来了。 柳玉娘抹了把泪,欲将陆青瑶拉进耳房说体己话,却被厅堂传出来的声音叫住了。 “弟妹,你这是娘家来人了?” 还没等柳玉娘回她,那女人又道:“来得正好,那便一块来商量巧儿和明远的婚事吧。” 陆青瑶抬眼望去,一个身着艳色花袄子的妇人斜倚在门槛上嗑瓜子,脸上涂满了厚厚的脂粉。 这就是姜巧儿未来的婆家? 陆青瑶对这个女人的感观不太好。 柳玉娘红着眼眶看着妇人,“大姐,青瑶她不是我娘家人,她是姜云泽的媳妇儿……” 又看向陆青瑶,“弟妹,想来你们还没见过面,她是大姐。” 大姐?大姑姐? 陆青瑶差点就忘了姜家还有这号人物。 姜云虎的亲姐姐姜云烟,年长他六岁,嫁的早。 陆青瑶福身行礼,“大姐好!” “姑母好!”姜子枫姜子宴也拱手行礼。 “好好,都好!”姜云烟脸上堆满了笑容。 姜淼淼则是嗦着手指头,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小婴儿有一点好,见长辈不用行礼,也不用喊人,尤其是见到不喜欢的人,直接都可以不搭理她。 真好! 第一次体验到了作为小婴儿的福利。 姜云烟扭着粗腰缓步走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几人。 果然是姜老二的种,个个都生得一副好皮囊。 尤其那小崽子,生得跟着雪娃娃似的,像是画里的娃娃。 不过姜老二这媳妇就比他逊色了许多。 陆青瑶也打量着她。 刚说是姜云虎大姐的时候她都吓一跳。 姐弟俩跟像字一点都不沾边,现在看来,姜云烟眉眼更像姜老太一些。 相貌平平吧! “弟妹,里边请!姐姐有好多体己话想同你说呢。” 姜云烟想上前挽陆青瑶的胳膊,被秀秀给挡住了,有些愠怒。 指着秀秀,“她是谁?你的丫鬟吗?怎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刚刚就连陆青瑶都行礼了,就这个死丫头杵在那,一动不动! 陆青瑶闻言微微蹙眉,“大姐,她是秀秀,不是我的丫鬟,是我义妹。” 秀秀听了十分感动。 她有家人了,是把她当妹妹的家人。 姜云烟咂了咂舌,都这样了,还养个闲人! 姜老二家的事她也听闻了,原本她是瞧不上这弃妇的。 但又听说她带着村里的人赚了不少钱。 就连她娘家都大赚了一笔。 刚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家人正在吃大鱼大肉,房屋也修葺了一番。 还养了牛,养了羊,养了不少鸡…… 把她给激动坏了! 立刻下了血本,整了对活雁,让媒人上门…… 陆青瑶领着孩子们进入厅堂。 姜云虎早已候在门口,“弟妹来了,里边坐!” 陆青瑶微微颔首,走进去,就见屋中坐了几个人,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一老一少两父子正在屋里嗑瓜子。 老的贼眉鼠眼,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架子端得足足的。 小的十五六岁的样子,脑满肠肥,比姜子枫还胖。 姜淼淼从前觉得大哥胖,可见到这胖子才惊觉大哥一点都不胖,只是壮实而已。 面前的这位,让她联想到了佩奇…… 一个劲的打着哈欠,就像好几日没睡觉似的。 还有一个头上插了朵大花,涂脂抹粉的老妇人,原本没打算起身的。 看到姜子枫和姜子宴时,立马凑了过来。 她们给人保媒拉线的,看人很准。 经她们眼看过的郎君小娘子们,一眼就能划分个等级出来。 先不论贫富,观这两位的言谈举止,品貌不凡,当属上品。 就是年岁还不到,得再养养。 到时找个高门大户入赘保准能成! 第73章 求亲逼婚 傍晚。 仍是寒冬。 屋外寒风凛冽。 屋内炭火灼灼。 依旧驱散不了姜巧儿一家人心中的寒意。 陆青瑶抱着女儿,带着儿子挨着柳玉娘母女落座。 姜云烟见根本无法近得了陆青瑶的身,便识趣的坐回了姜老太身边。 姜老太似乎近日养的还不错,满面红光的,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这会儿正靠在靠背椅上,腿上盖了块毯子,笑眯眯的看着儿孙。 儿孙齐聚一堂,是老太太最喜欢见到的事。 姜巧儿母女齐齐落泪。 姜云虎垂眸不语。 姜云烟揽上姜老太的胳膊,温声细语道:“娘,您看今儿大伙都在,就连泽哥儿的媳妇也在,不如就将明远和巧儿的婚事定下来吧,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媒婆附和道:“是呢!亲上加亲,侄女嫁到姑母家,可不就是放到心尖尖上的疼。” 姜老太点头,“也好!明远和巧儿也算青梅竹马,有你护着,也没人能欺负了她。” 她很赞同这门亲事。 两个小的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而且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女,与其便宜别家,还不如给了外孙呢。 姜云烟满心欢喜,“还是娘疼这些小的,巧儿的生辰八字我是知道的,已经让算命先生给他们瞧过了,合得很!今儿就换庚帖吧……” “我不同意!”柳玉娘打断了她,“大姐,我家巧儿还小,不着急嫁人……”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大姑姐和大姐夫那尖酸刻薄的劲,巧儿嫁过去,怕是要成他家的使唤丫头。 况且相公这外甥,整日没事就吃酒赌钱,还说是读书人呢。 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才考得了个童生。 现在看来,连人枫哥儿和宴哥儿一半都比不上。 “我不嫁!”姜巧儿双手紧紧拽着她娘,小声附和。 她打小就怕她姑母,姑母有好吃的就会藏起来给表哥,两人一同犯的错,她就是挨打的那个。 还嘲笑她娘生不出儿子,也是现在有了弟弟之后才闭了嘴的。 姑母几乎就是她和娘的克星。 可偏偏爹爹就爱在姑母面前做和事佬。 每次都是她和娘受委屈。 其它的就不计较了,只希望爹爹这次是站在她这边的。 目光恳切的看着她爹。 姜云虎心头一颤,他很少在闺女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其它事尚可商量,可让外甥楚明远做他女婿,他也是一百个不愿的。 “大姐,大姐夫,别的就不说了,你们怎么可以未经我们同意便带着活雁上门求亲,还私自给巧儿算生辰八字!哪怕你是她亲姑母,也不能这般没有礼数!” 陆青瑶和秀秀对视一眼。 果然如她们所料! 这大姑姐仗着是巧儿的亲姑母,连纳采?、问名都没经过女方同意,直接上门求亲逼婚。 想必这会子全村都知道两家要结亲了。 “咿呀呀呀~~”姜淼淼激动的捂着小拳头叫着。 可不能同意啊! 楚明远那个大胖子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 方才看到长辈进屋,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枉自他还是读书人呢! 这会子,居然把娘亲来带的果子翻出来,狼吞虎咽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小奶娃看着他脸上的肥肉,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闪一闪的,忽的打了个冷颤。 这楚明远与巧儿姐站在一处,就是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啊…… 姜云烟的话把姜淼淼的思绪拉了回来,“弟弟,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你忘记了自己是被谁带大的吗?” 爹爹在外边忙活挣钱,娘生产伤了身子,自打弟弟生下来,几乎都是她这个姐姐带大的。 弟弟一岁时,她七岁,弟弟十岁时,她十六。 整整带了弟弟十来年。 没想到娶了媳妇就忘了姐姐和老娘,简直就是窝囊废! 见姜云虎沉默,她怒上心头,“弟弟,我不就是想亲上加亲,加上明远喜欢巧儿,这才想让她给我做儿媳妇,我是她亲姑母,入了门后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再说,我儿还是童生,来年考个秀才,将来说不定还能当大官,难道还配不上你女儿了?” 姜云虎语塞,他的童年,的确是大多数和姐姐一块过的。 姐姐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好吃的留给他。 姜巧儿见状哭的愈发伤心了。 “大姐,巧儿不喜欢你家明远,她不嫁!”柳玉娘看相公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她心中悲愤难掩。 相公千好万好,可是每次相公一遇到大姑姐,就会成这副德行。 “若说童生,枫儿宴儿不都是童生,十五六岁的童生可没什么不得了的!” 语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姜子宴兄弟俩身上。 “大伯,原来姑母对您有养育之恩呢!那的确是该把自己女儿嫁给她家报恩的……”姜子宴抬起稚嫩的小脸,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陆青瑶抿嘴笑,“童言无忌,大哥勿要介怀!” 姜淼淼也咧着嘴笑,露出粉粉的牙床。 别人没听懂,但念过几年书的姜云虎是听懂了,有些羞愧。 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一个小儿都懂的道理,他居然一直困陷于其中。 断然道:“大姐,巧儿和她娘既然都不愿,那婚事就此作罢吧!那一对活雁你们带回去。” 姜云烟面色一沉,指着姜云虎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枉我一心为你……” 姜云烟的丈夫楚愈一听婚事要黄了,岂肯作罢,“虎哥儿,你还是男人吗,怎能被个女人所左右?夫为妻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何须管她们愿不愿意!” 他可是亲眼瞧见姜云虎一车一车的笋往江州拉,一车少说也有个十几两! 何况是日日拉了。 有了姜云烟这一层关系,又加上姜巧儿,姜文轩才是个黄毛小子…… 这姜家的钱,日后还不都是他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咬牙,“虎哥儿,你是不是担心聘礼的问题?” “我家出礼银三十两,外加迎送、扣门彩银十二文,掌翰礼一两,迎书彩银八文……你家巧儿只需陪嫁院里那头牛即可!” 陆青瑶嗤笑出声。 楚愈黑沉着脸瞧着她,“怎么,我说的很可笑吗?” 都是弃妇了,还那么嚣张! 方才进门见到她这个姐夫,竟然视若无睹…… 陆青瑶收敛了笑容,一手拉着闺女乱动的小胖手,一手捏着帕子捂了捂嘴。 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姐夫,你说的的确很可笑!” 第74章 来讨债的 礼银三十两。 陪嫁一头牛…… 如今的牛价涨至三十两。 姜老太半阖着眼,佯装打盹。 姜云虎夫妇怒目瞪着楚愈和姜云烟。 姜巧儿哭的更凶了…… 先不说她不愿嫁,姑母居然想一分钱都不花就想将她娶走。 任谁听了能不伤心! 陆青瑶收敛了笑意,“大姐,大姐夫,你们有打听过现在的牛价是多少吗?” “不就是二十来两!”姜云烟张口就来。 “二十两!那是多少年前的价了?如今涨至三十两银……” 姜云烟面色微沉,毫无愧疚之意,“三十两又如何!这女方嫁妆比男方聘礼多的比比皆是,给少了岂不成了卖女儿了!” 楚愈附和道:“我们给的还算多了,还多给了几两银!” 秀秀紧握着拳,怒目圆瞪着姜云烟夫妇,恨不得想上去抽他们夫妻。 虽然是第一次来姜家大房院里,可就是见不得这样欺负人的。 而且还是自家人欺负自家人的。 忽的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轻拍了拍。 是阿姐…… 陆青瑶笑,“大姐,先不论你们想白捡一个儿媳妇,就说那头牛,也不该是你们的……那是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就是让哥哥嫂嫂帮我喂养照看着,不晓得怎么就被你们给瞧上了?” “还有,你弟弟和你娘看病的花销,屋舍翻修的钱,都还欠着我好几十两,不如大姐你就帮他们先还了,再来议亲如何?” 陆青瑶笃定,这位大姑姐对家里的事一概不知。 从来到桃溪村就没见过她身影。 若不是柳玉娘同她提及,她还以为姜云虎就是家中老大呢。 姜云烟瞬间坐不住了,弹跳起来:“怎么可能!你不是还了我弟一百两银了?怎么会还倒欠你钱,而且运往江州的那一车车笋不是钱吗?” 柳玉娘看了陆青瑶一眼,心领神会。 也不怕她这个大姑子了,憋屈了多年,今儿就要跟她理论清楚。 “一百两算什么,你这些年回来过娘家几次,你难道不知你弟弟腿伤了以后,外边的活计就做不了了,严重的时候卧床不起,还有你娘……” “瞧病的药钱多贵你不知道吗?刘地主家的利钱有多高你不知道吗?” “还有那牛车,那笋的买卖是我们的吗?那是人弟妹的……” 原本已经见好的姜云虎此刻更瘸了,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妻子面前,安抚着她。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姜云烟愕然,脸色青白。 桃溪村不是家家户户都赚了钱吗? 不该是这样啊! 白忙活了一场,还花钱猎了雁…… 一定是骗她的,还有这个陆青瑶,不说是弃妇吗,怎的这么有钱? 都是一家人,有钱不得一把! “弟妹,你瞧咱都是一家人,我弟都成这样了,你不得帮帮他,而且那腿还不是因为你相公弄瘸的,你们多少得补偿一些吧……” 陆青瑶立刻变了脸,冷哼一声,“笑话!我都被姜云泽赶出来了,他的家人与我何干?我现在叫他们一声大哥大嫂,完全是看在街坊邻里的份上,我们现在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他们也是在为我干活还债的。” 果然! 做恶人的感觉就是比较爽。 姜淼淼呆呆的看着她娘,大概因为娘亲是将门虎女的缘故,板起脸来真的很凶。 若不是看到娘亲依旧温柔的揉搓着她的小手,她也以为娘亲生气了。 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姑母那张脸看。 姑母骂起人来眼角的鱼尾纹法令纹更深了,粉都卡在了里边。 笑起来的时候又唰唰往下掉。 姜淼淼想,会不会吃饭的时候也唰唰掉碗里…… 犹记得古时的脂粉多是铅粉制成的,铅粉有毒,不知道姑母会不会中毒? 一转头,便见大哥二哥干脆端了盘瓜子,十分悠闲的嗑着。 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巧儿姐也不哭了,乖乖坐在娘亲身旁,嘴里不知被小奶娃塞进了块什么东西。 甜……甜丝丝的! 姜云虎愣愣的站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柳玉娘反应快,上前握着陆青瑶的手,配合道:“弟妹,我相公帮你拉车一时半会也还不了那么多钱,不如就让巧儿帮你干几年活吧,以做抵债……” 姜云烟面色煞白,“什么?抵债!” 这话一出,姜云烟夫妇可就急了。 这到手的儿媳妇要跑了…… 姜云烟转身走到姜老太跟前,抹起了眼泪,“娘,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刚刚不是也同意了巧儿嫁给明远吗?” 姜老太嘴半开半合,良久冒出来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做不了主啊!我头晕……” 紧接着就见老太太扶着额哎哟哎呦的叫着,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哀求。 陆青瑶笑,果然是一辈子靠丈夫和儿子,过惯了舒坦日子的人,很会察言观色…… 姜云烟见老娘这副墙头草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陆青瑶就骂:“你这毒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和姜老二是一丘之貉,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目光落在江云虎脸上,“还有你,你这个软骨头,我往后再没你这个弟弟!” 姜云虎没搭理她,将老娘背回了屋。 “大姐,你还是请回吧!把你们的聘雁带回去,我们消受不起……”如今撕破脸皮,柳玉娘也不怕她了。 将楚明远手中的果子一把夺走,“大外甥,跟着你爹娘回家去,这里可不欢迎你!” 楚愈也不管妻儿,沉着脸拎着笼子走了。 因为他的目标变了,待在这里也是浪费口舌。 姜老二的媳妇不是有钱吗,一群妇孺,又如何守得住! 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姜云烟见夫君走了,她也不敢多待,因为她看到那方脸女人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好似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臭小子,还吃!也不知道帮你娘说几句。”看着儿子边走嘴里还塞满了东西,就更气了。 这小子长成这样,没几家姑娘能瞧上她。 否则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干干瘪瘪的姜巧儿身上。 楚明远刚要出厅堂,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差点将一旁的姜云烟压死! 媒婆全程不敢说一句话,偷偷溜了…… 太阳渐渐西沉,只留下了山后投射出的光芒。 姜云烟一家回到半路的时候。 天色暗了下去。 只听得车轱辘声和牛铃铛声。 还有由远及近的狼嚎声…… 第75章 非菩萨低眉 夕阳西下。 暮色添寒。 姜云烟一家三口坐着牛车走了。 行至半路,感觉路边林子里的动静有些大。 “爹娘,怎么感觉林子里有东西在追我们……”楚明远紧紧拽着他爹娘的胳膊。 拽得姜云烟胳膊生疼。 “远儿,别大惊小怪的,能有什么东西?” 她揉着腰,刚刚跌倒闪到腰了,又被儿子结结实实的压了一下。 这会儿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儿子未免也太胖了,看来得少吃一些,否则如何娶媳妇? 原本打算在娘家将就一晚的,都闹成这样了,留着也没甚意思。 况且娘家那屋子,有味不算,那床窄的…… 儿子睡上去连身子都翻不了,也是受罪。 “娘,是真的,你看那林子里……”楚明远紧张兮兮的指着身后远处的林子。 好几道森森的绿光在林子中移动。 “狼……是狼!”姜云烟惊呼出声,“相公,有狼!” 不是说这条路人来人往的,很少有野兽出没,怎么会有狼? 心中一片悲凉…… “嗷呜~~~” 狼叫声越来越近了。 “该死!快走……”楚愈一鞭子狠狠抽在老牛身上。 可牛哪里有狼跑的快,而且还拉了那么几个人。 眼看就要追上了,楚明远一脚将关着两只活雁的笼子踢了下去。 楚愈反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耳刮子。 “混账羔子,你在做什么?这可是我托人费了好大劲才打来的!”拿回去还能卖些钱。 楚明远扁着嘴一脸的委屈,抱着她娘撒娇。 姜云烟连忙护起了犊子,“你打他作甚!不把活雁丢下去,难道等着狼来吃我们吗?” 虽然她也舍不得,可至少能拖延那些狼一阵子。 否则全家都要葬身狼口了。 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晦气! 手下湿漉漉的…… 摸了一把。 额!死小子,这么大的人……. 居然…..吓尿了! …… 今夜的风格外大。 像一头凶兽在咆哮。 拍打着门口的红灯笼,门窗咯吱咯吱作响。 屋里静悄悄的。 却是无人再提一句大姑姐的话。 小淼淼窝在她娘怀里,笑眯眯的喝着大伯母端来的羊奶。 小婴儿饿的快,又不能吃别的,所以就只能多吃几顿奶。 碗底见空了,姜淼淼抬起头来。 就见大家都瞧着她。 似是瞧着她,却是眼神有些空洞,不聚焦。 额……这是都在对着她发呆呢…… 屋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安静得只能听见炭火滋滋炸响的滴答声。 “咿呀呀呀~~~” 小婴儿打断了他们的沉思。 大伯忽的起身进了里屋,大伯母紧随其后…… 不一会功夫,两人出来了。 大伯手中抱着个木匣子出来了,大伯母紧随其后。 姜淼淼觉得这匣子有些眼熟。 姜云虎将匣子放在陆青瑶面前,打开…… 一匣子白花花的银子。 “大哥,这是……”陆青瑶惊诧的看向他,这不是她给哥哥嫂嫂的分红吗? 要说卖这冬笋还挺来钱的。 四辆车,一车满满当当能拉三百斤笋,每日往返江州。 半月功夫,就卖得了四百多两纹银。 除去收笋的本钱,买牛车,雇人挖笋,刘老汉和王全拉车的工钱,又留了部分本钱。 她和哥哥嫂嫂家还各分得了七十五两。 而这七十五两银这会子就全在他们面前了。 姜云虎面露羞愧之色,缓缓开口道:“弟妹……这是还先前从你那拿的,但还是不够些……” 陆青瑶一愣,这夫妻俩莫不是计较上了她同江云烟说的那些话了? “大哥,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让姐姐打消娶巧儿的念头,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无需多想。” 她并非菩萨低眉。 先前给出去的那些银钱,自也是有她的私心在的。 当初孤身一人带着孩儿们来这桃溪村,举目无亲的,想要在这桃溪村立足,必然是得找一户踏实可靠的人家相互帮衬一些。 银子便是投石问路最好的法子了。 也是检验人心最好的东西。 而姜云虎家便恰巧当仁不让,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家。 他能把自己家底都翻出来,借给他自认为的家人姜云泽以解燃眉之急。 足见他为人至真至诚。 哪怕是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姜云泽结了怨,也没有因心存怨恨而变得面目全非。 足见心智坚定。 并没有因为姜云泽对他们的薄待,而把怨恨发泄在他家眷的头上。 也未因遭遇变故而变得自暴自弃,卖儿卖女…… 反儿一家子和和睦睦,夫妻恩爱。 装进口袋里的银子还甘愿掏出来。 这样的人家,又怎能让她不动恻隐之心呢。 “大哥,这……”手还是不收,陆青瑶犹豫了瞬。 姜云虎将匣子放到秀秀手中,“这本就是你阿姐的,你帮她收着吧!” 见秀秀不接,他又道:“弟妹,我们本就不该收这银钱的,偏当时被一箩筐的债逼得走投无路了,也不知姜云泽这般对你……” “总之,你就收下吧……该我们的我们会一分不少的拿,不属于我们的,我们也不会多拿,你已经帮我们够多了,你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孩子也不易……” 这弟妹从不曾在他们面前,提过姜云泽的半点不是。 他们还以为她对自己的夫君还有情分。 毕竟当初的二人可是成就了一段佳话,高门贵女与穷举子,怎么都是姜云泽那小子占了大便宜。 如今看来,二人恐再无可能了。 陆青瑶一口一个姜云泽的,看来早已没把他当夫君了。 姜云泽也从不曾派人来瞧过他们母子,甚至都未送过一星半点的金银细软过来。 看来这对夫妻早已名存实亡,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如此这般,他们夫妇俩就更不该受这份恩惠了。 同为姜姓的堂弟和亲姐对他们都弃之如敝履,反而是个外姓的陆青瑶将他们当家人。 说来也是可悲可笑! 他们也不是不懂感恩之人。 “弟妹,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因着你的照拂,家里欠的债也还了,瞧病的钱也有了着落,这钱你拿回去还能再做点买卖,放我们手里,反倒是没了用武之地……” “成吧!大哥,若是你们有需要再同我拿。”陆青瑶点头让秀秀接下。 柳玉娘虽然满眼都是不舍,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个红布包裹的东西。 递给陆青瑶,“弟妹,簪子我赎回来了,你拿回去吧!” 姜淼淼一眼便瞧出了那根银簪。 是当初从娘亲头上消失了的那根,后来听说是被大伯母拿去当了还债了。 这会竟又赎回来了! 就见娘亲接过簪子,插在了大伯母的发髻上,噗嗤一声笑道:“嫂嫂,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这簪子是我送你的,我还要给你别的……不止你,巧儿也有……” 说着就见秀秀从袖袋掏出两株绢花,家里的女眷一人一株 就连姜老太都有,唯独小淼淼没有。 因为她只有几根黄黄软软的毛…… 第76章 磨牙棒 年过完了。 万物复苏。 冰雪渐渐融化。 树木冒出了绿芽。 湖面一群野鸭游过,“嘎嘎嘎……” 春江水暖鸭先知…… 候鸟归巢,一列排开,从屋顶飞过,“啾啾啾……” 姜淼淼好奇,啾啾到底算是什么鸟? 说是麻雀吧。 她从未见过赤红色的麻雀。 它也不和同伴走,但那些鸟儿似乎都听它的…… 小婴儿张大了小嘴,提溜着眼珠子看着桃树枝上跳上跳下的丹雀。 时不时又看看正在练剑的大哥。 大哥耍剑似乎和从前不同了,从最初使剑时的磕磕绊绊,到如今的矫若游龙,剑气如虹。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柄剑太重,还是兄长看了姑母家的楚明远表兄那副熊样。 开始反思了自己…… 原本的婴儿肥逐渐褪去,已俨然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二哥似乎就是那种吃不胖的人。 褪去厚重的冬衫,穿上春袍。 春风拂过,就是人在衣中晃的感觉,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 小淼淼褪去了小袄子,露出了白白胖胖的小藕节。 铆足了劲,使出吃奶的力气,在草席上哼哧哼哧的翻滚。 翻过来翻过去,又滚来滚去,像个胖乎乎的小皮球。 毫无拘束! 娘亲之所以将她从摇篮里挪到草席上。 是因为她上演了无数次的惊魂事件,无数次从摇篮里翻滚出来。 有时接住她的是娘亲。 有时接住她的是秀秀姨。 更多时候接住她的是大哥。 偶尔接住她的是二哥。 总之,她从没被摔着。 每次看着大哥飞奔过来接她的场景。 小淼淼有时候也会觉得,大哥能瘦下来全是她的功劳。 她感觉自己越翻越熟练了,翻着翻着,她就坐了起来…… “娘,秀秀姨,妹妹会坐了!”姜子枫和姜子宴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然后,全家人就过来围观姜淼淼。 看着她坐在草席上嗦手指,啃娃娃…… 娘亲:“好厉害!我家囡囡居然五个月就会坐了,比两个哥哥都要聪慧……” 哥哥和姨姨,“是呢,淼淼就是厉害!” 小奶娃被夸,咧嘴笑开了花。 然后又抱起布娃娃啃…… 她最近牙根痒痒,贼爱嗦手指,爱咬东西,也依旧爱流口水。 娘亲就砍了颗花椒木给她做磨牙棒,白乎乎的小手拿个磨牙棒就往嘴里塞。 呀!终于舒服了! 边磨牙,边流口水…… 身旁还趴了个正在打盹的小狼崽。 因为它雪白雪白的毛,家人给它取名为姜小白。 姜小白和姜淼淼一家都很亲近,因为它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们一家人。 姜小白已经把他们当一家人了。 一家出门的时候,它会乖乖在家看门。 姜淼淼觉得看门狼绝对比看门狗要厉害,嗷呜一声,就能把贼吓得屁滚尿流…… 秀秀姨在厨房忙活,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乖乖坐在那里撸姜小白,便又低下头去忙活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姜淼淼便见她端着碗朝着自己走来。 小奶娃欢腾了起来,手舞足蹈呀呀呀的叫着。 她可以吃除了奶水以外的食物了。 米糊糊、鸡蛋羹、米粥、和蔬菜泥…… 秀秀姨干完家里的活,没事就会给她捣腾吃的。 一会给她吃一些,一会吃一些。 小娃娃来者不拒,躺在那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 姜淼淼有种错觉,她姨好像把她当猪养了! …… 看见娘亲要出门,伸手要抱抱…… 娘亲入春以来越发的忙碌了。 在隔壁买了块空地,在上边盖了房子院子,那些卖笋的大叔、大娘、大婶,就全往隔壁去了。 做笋干和酸笋的大娘们也都全在隔壁。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冬笋没了。 现在出的是春笋。 天气暖和了,春笋更多,更容易采摘了。 虽然春笋的价格不如冬笋高,个大的只能卖得二十五文一斤,收十三文一斤,小的卖八文一斤,收五文一斤。 但胜在量多。 于是每家每户除了留在田里春耕的一两人,便全家老小领着上山了。 实在上不了山的,也在陆青瑶那里找了份活计。 烧火、剥笋、煮笋、切笋、晾笋…… 总有一样是她们能干的。 如今,不止家里的儿郎们能挣钱,女娘们也能挣钱了。 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 因为笋量太大,陆青瑶不得不又去买了辆牛车,雇了个拉车的人。 依旧交给姜云虎负责跑车拉货。 虽是整日整日的不着家,但他心里比谁都开心。 柳玉娘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直接买了个小丫鬟在家里照看老娘,她和姜巧儿,一个负责监督制作笋干和酸笋。 一个则跟着陆青瑶收笋,看账算账。 自那日被姑母一家逼婚后,姜巧儿就不想再做依附父母,依附男子的菟丝花。 她要和婶婶学做买卖。 两家的田地都花钱请了人耕种,都说民以食为天。 这一点,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 桃溪村的村民就惊喜的发现了。 自打这陆东家来了之后。 他们的田产土地,都可以用很少的银子赎买回来了。 家家户户的收入也增加了,卖儿卖女这样的事,也越来越少了。 毕竟手里有钱,谁没事会舍得卖儿女。 除非是那贪得无厌之人。 更要紧的是村里的学堂开了,虽然仅能启蒙,但能让子子孙孙们识得几个字,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听说姜家宴哥儿往学堂里捐了许多书…… 《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 都是他自己手抄的。 …… 作为家里最小,还在吃闲饭的姜淼淼。 这会子正在对着四岁的姜文轩嚎啕大哭,因为这家伙抢了她的宝贝…… 磨牙棒。 这东西可是放到嘴里的,怎么能给别人? 脏死了!不要了! 抢又抢不过,打又打不过。 那就哭呗,铆足劲的哭…… 这小子不挨打也是要被骂一顿的。 小小的姜文轩被小奶娃吓得呆愣在那里。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好奇妹妹吃什么……便拿过来舔了舔…… 结果妹妹就哭了……哭得好大声! 妹妹哭,他也哭…… 秀秀听见哭声从屋里窜了出来。 结果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五个月大的小奶娃和四岁的小男娃,在抢磨牙棒,对着嚎啕大哭。 哭得一个比一个凶。 小淼淼急红了脸张着嘴大哭,眼泪哗啦啦的流。 哭得人心揪揪的。 姜小白撕咬着姜文轩的裤角。 秀秀抓着脑袋呆站着,不知道咋哄。 主子只说让她来保护阿姐一家,也没说要带娃啊! 一带还是两个…… 第77章 喜鹊登枝 杏月。 二月红杏闹枝头。 小燕子欢快的叽叽喳喳叫着。 春耕的牛声从远处传来哞哞的叫唤声。 院里是小娃娃嗷嗷的啼哭声。 隔壁的陆青瑶听到哭声,飞奔了过来。 就看到淼淼趴在秀秀肩头嗷嗷大哭,眼睛还瞅着姜文轩和他手中的磨牙棒,眼泪汪汪的。 姜文轩也是委屈巴巴的瞅着她哭,等人来哄…… 陆青瑶哪还不明白,这是两个小娃娃在抢磨牙棒呢! 伸手抱过闺女,轻拍了拍,“淼淼乖,不哭了不哭了,娘亲重新给你做一根,这根给哥哥好不好?” 小奶娃瞬间就停止了大哭,只依旧抽泣着。 秀秀瞪大了眼。 知女莫若母啊,这样就给哄乖了! 陆青瑶觉得她家小闺女就是和别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很爱干净。 气性也很大。 很少会把粑粑拉在裤子上。 别人给的东西她也不接,除非是洗过手再给她。 她睡的床谁都不能坐,哥哥们也不行。 否则,就哭给你看。 这磨牙棒更是从不离手,谁都不能拿。 这一点,可能是像她的亲生父母……. 姜巧儿紧随其后进来,拿过姜文轩手中的磨牙棒,就去哄小淼淼。 小奶娃没接,撇过头去,趴在娘亲肩头抽泣。 都被捏脏了,谁还要啊! 然后小奶娃就怎么都不肯要那根磨牙棒了。 洗干净给她也不要。 姜巧儿惊叹,妹妹这么小,就会使小性了! 无奈回到自家弟弟身边,一边为弟弟擦眼泪,一边还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你多大了,还抢妹妹东西,羞不羞!”。 说完,然后又去哄姜淼淼了。 所有人都去哄小奶娃了! 姜文轩委屈巴巴的瞅了眼小淼淼,又瞅瞅他姐。 怎么回事? 明明他也哭了,为什么大家都去哄妹妹了? 好伤心!好难过! “吱呀!”门被推开了。 原是陆青瑶和姜巧儿回来时太匆忙,忘记锁门了。 探头探脑的伸进来一个脑袋。 一个眉目清秀,长着一张俊俏面容的脑袋。 娘亲身量高,所以小奶娃被抱的也高。 以姜淼淼的角度看过去,有些看不出男子具体的容貌。 但看眉眼,还是俊的。 而且……还有一丢丢的眼熟…… 男子见所有人都瞧着他,面色一红,连忙推开门,正身拱手行了一礼。 “小生孙砚书,方才敲门见无人应声,这才推门而入,唐突了!” 众人面面相觑。 都不认识。 姜巧儿凑到陆青瑶耳边,小声说了句,“婶婶,他是那日在普济寺帮我传话给您和娘的人,帮过我们……” 她对这位仗义相帮的小郎君印象十分深刻。 经过巧儿这么一说,大家也想起来了。 不过都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但容貌就没记住。 就连过目不忘的姜子宴也没记住。 因为这小郎君传完话就不见了。 “孙公子请进!”陆青瑶领着他进了厅堂,没得让人一直在门口站着的道理。 她记得这小郎君是东林书院的学生,也是那两位京城公子的同窗。 心想莫不是他们派他来的? 少年十六七的样子,一袭藏青袍子,一副文人书生模样打扮。 举止谈吐优雅大方。 孙砚书落座后,接过秀秀端来的茶水道了声谢,浅啜了一口。 也很有礼貌的没有四处观望,只是轻扫了一眼。 看似修缮过的屋子依然还是破旧,却十分干净整洁。 一套普通的竹制家具,案几上的盆栽花木繁茂。 十分雅致! 墙角的书橱里全是书籍。 他刚过来时瞟了一眼,是姜子宴的手抄本。 他在自家的书肆里见过。 陆青瑶见他没有要屏退众人的意思,和秀秀似乎也并不相识。 便否定了刚才的猜测。 开口道:“普济寺之事,还要多谢孙公子仗义出手,那日没来得及言谢,正好今日当面拜谢!” 陆青瑶说完,便使几个孩子上前拜谢行礼。 孙砚书连忙伸手相扶,“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他没想到这家人这般重礼。 他其实刚才一进院子就认出了几人,主要是这几个孩子太打眼了。 特别是最小的这个,精致得跟瓷娃娃似的,哭声却是震耳欲聋。 在老远的地方就听见了。 所以记忆犹新。 这会子,正骨碌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神色中有几丝好奇。 长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 可爱得不行! 他愣了会神,拱手朝着陆青瑶行了一礼,“姜夫人唤我砚书即可,家父乃是青澜书肆的掌柜孙乾……” 陆青瑶一愣,竟是孙掌柜的儿子。 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嗯,砚书!我姓陆,不冠夫姓,你唤我婶子即可!” 孙砚书也是一愣,他听说这位侍郎夫人应该是没有和离,也未曾被休。 不过她说不冠夫姓就不冠吧。 “陆……陆婶子。” 陆青瑶笑,倒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不像那些读书都读迂腐了的老顽固。 不过也好奇他为何会找到家里来,“砚书,是孙掌柜让你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估摸是和崔老先生有关…… “陆婶子,不是家父,是崔先生……我如今是崔先生的门生!”孙砚书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自豪。 不过他还是挺羡慕姜子宴兄弟俩。 他都是中了秀才,崔先生才肯教他的。 看崔先生的口气,应该是决定收他们当中的一人为徒了。 从天赋来看,非姜子宴莫属。 这小郎君不止抄书,还另外为他所抄过的书都做了注解。 小小年纪就见解十分独到,博得了父亲的好一阵夸赞。 提到崔先生的时候,姜淼淼全家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小奶娃不知道崔先生是谁,但她知晓娘亲一直想让哥哥们拜入他门下。 能让娘亲如此看中的人,想来是当世的大儒吧! 反正就是娘亲哥哥们开心,她便也开心! “崔先生回来了?”陆青瑶欣喜道。 回来的比她预料的还要早,难怪今儿一早就有喜鹊登枝呢。 说起江州也不算崔先生真正的故乡。 崔氏乃北方豪族,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也有许多支系南迁。 而崔先生便是南迁的这一支。 如今告老还乡也回了江州。 不过好好的江州不待,却跑来了这青石镇。 估摸也是为了躲人…… 第78章 上点眼药 今日有贵客上门。 还带来了好消息。 娘亲和哥哥们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说的笑意。 因为那位拒无数人于门外的崔先生,请娘亲和哥哥们登门了! 姜淼淼很替哥哥开心,看来他们的求学之路有望了。 为显庄重,小婴儿就被留在了家里。 小婴儿总是很容易不受控的哭闹。 虽然淼淼算是很乖的了。 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留在家里比较稳妥一些。 娘亲和哥哥们还焚香沐浴,正冠更衣,这才随了孙砚书前去。 少年看这一家子虽依旧身着青灰棉布衣裳,却是意气风发,俊眉舒朗。 有文人的风雅,也有武人的豪迈。 让人忍不住想结交。 姜淼淼在秀秀姨怀中翘首以望。 秀秀姨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姜巧儿的目光也追随着马车远去……孙砚书的马车。 小婴儿突的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 她巧儿姐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偷偷打量着孙砚书,既想看,又怕人家发现。 这会人都走了才正大光明的看。 呀! 莫非…… 莫非她家情窦初开的小姐姐喜欢上人孙郎君了!! 郎君是个好的,可就是太好了些。 惹得全青石镇的少女们春心萌动,虎视眈眈…… 她犹记得之前吃席的时候,村里人议论过的,女红做得出色但却文墨不通的张三姑娘。 瞧上的便是孙掌柜的小儿子,莫非就是这个孙砚书? 听说还是个秀才呢。 若说硬实力,巧儿姐还是通晓些文墨的,如今又跟着娘亲学理账,待人接物。 若说家世,渣爹身居高位。 作为渣爹的堂兄,大伯家世也不算差了。 大伯家虽然无法依仗渣爹,但好在田税都是免了的。 多少是沾了点他的光。 可就目前来讲吧,就是两家贫富差距还是有点儿大。 还有就是那孙郎君一看就是在福窝里长大的,两人的见识学识还是相差了很多。 三观很难一致。 至少目前是如此。 小淼淼正在为巧儿姐忧愁呢,就看到小姐姐一张漂亮的小脸凑了过来。 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乖,姐姐干活去了,你乖乖跟着姨姨……” 然后看着姜文轩期盼的小眼神,摸了摸他的头,“你是大孩子了,不可以抢妹妹东西,要保护妹妹,知道不?” 姜文轩:“……” 姐姐从前都是亲他的,怎的现在都亲妹妹去了? 呜呜呜…… 他失宠了! 待到把小男孩哄睡着后,秀秀姨才将小奶娃背回背上。 姜淼淼以为姨姨要背着她去干活了。 趴她背上正准备打盹呢。 就见秀秀姨拿出二哥的笔墨纸砚,伏案书写什么东西。 小淼淼使劲勾着头看…… 陆娘子澧兰沅芷,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是为贤妇慈母,教儿有方,儿将欲拜入崔先生门下…… 姜淼淼瞪大了双眼。 秀秀姨竟然在全方位的夸她娘。 好姨姨! 然后看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写…… 姜侍郎薄待妻儿,宠妾灭妻,纵妾杀妻杀子。 薄待兄长族人,致兄残缺,不闻不问…… 敬禀。 …… 姜淼淼:“……” 姨姨这是在向谁替娘亲和大伯打抱不平? 好中肯的评价啊! 好想亲一下姨姨。 哎!够不着…… 秀秀感觉肩膀湿漉漉的,一撇头。 就见小奶娃正在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手中的信,张着小嘴,够着头,口水哗啦啦的流。 小粉团子口水真多啊! 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擦了还有…… 姜淼淼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闭上了嘴。 装模作样的眨了眨眼…… 就见她姨姨走到窗前,吹了声口哨,然后就从院外飞进来一只鸽子。 将信放入小竹筒绑在鸽子腿上,又将它放飞了出去。 小淼淼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秀秀姨果然不简单!但应该是好人。 不过这是要给谁传信去? 鸽子不开口,她也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姜淼淼这会想起了她的异能,她的啾啾,让啾啾去,都是同类好办事。 “咿咿呀呀~~~” 小奶娃这副样子落在秀秀眼中,就是好奇的不行。 小家伙一定是喜欢鸽子了,可是……这只不行。 “淼淼,姨姨改天给你买别的鸽子好不好?买只胖胖的,咱炖鸽子汤喝。” 姜淼淼:“……” 行吧!鸽子汤也是好喝的。 她舔了舔嘴。 啾啾跟着信鸽的足迹,就飞到了江州的一座大宅子里。 小鸟的直觉,这宅子很危险,恐怕是有进无出…… 徘徊休息了一阵,飞走了。 大宅子里的符灵均和宋思远已经取下了白布,露出了白皙俊朗的面容。 虽然面容和皮肤上,依旧还有零星点点的疤痕,但都已结痂,逐渐康复了。 宋思远在一旁煮茶,饮茶,赏屋檐下正在绽放的杏花。 大概是见惯了祖父奋笔疾书,口吐莲花的样子,他反而很淡然。 经历了这样一遭,体验过了做兽的苦。 如同再世为人。 便更加珍惜为人之乐,不愿辜负大好春光。 对于名利、权势、皮囊,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在意了。 符灵均拾起铜镜,左右瞧了瞧面颊。 眉眼舒展,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时舒,赏那位君医师,多赏一些!” 这药膏实在是神奇,算是谢礼,也算封口费吧! “王爷,赏赐过了,申国公说那位医师不爱金银,只喜珍奇药材……”老仆看着主子逐渐康复,他比谁都高兴。 替主子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因为他们的命保住了! 符灵均:“那就传信回去,让管家从库房里找些珍奇药材给国公府送去。” “是,王爷,这里还有一封秀秀传回来的信。”时舒将信呈给符灵均。 符灵均欣然接过,打开。 看完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容。 将信递给了递给宋思远,“不打算给你祖父诉诉苦,将你的见闻也一并告诉他?” 宋思远看完信拍案而起。 愤然道:“姜云泽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给他上点眼药我就不姓宋!” “拿纸笔来……” 少年义气,少年嫉恶如仇。 少年奋笔疾书。 当然,他是以一个以旁观者的角色来描述这件事的。 外出游历,行至江州青石镇,结识了一位姜姓少年郎,碰上少年与其幼妹被拐,方知其为礼部姜侍郎之子。 始作俑者乃是侍郎妾。 侍郎纵妾杀子…… …… 宋思远所书所写,和秀秀信里的大同小异。 写完,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 送回了宋御史府…… 第79章 纵妾杀子 古代的书信慢。 但八百里加急却是一点儿都不慢。 不到四日功夫,宋思远的书信就到了他祖父,宋御史手中。 宋御史拿着信,手都是抖的。 何事如此紧急? 何事需要用到八百里加急? 他是知道孙儿和景王此番遭了大难的,可具体遭了何难,他也不知。 孙儿先前给他的家书中,对消失的那段时日只字未提,只道是隐姓埋名外出游历了。 然后救了一群被拍花子的小孩,受了点伤。 景王一封折子就呈到了皇帝面前,控诉拐子伤天害理,泯灭人性,应当严惩,以儆效尤。 拐子到死都不知道,伤了皇子,又被皇子控诉,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啊! 但宋御史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他的孙儿忠厚老实,从不善于说谎。 所以皇后才选了孙儿做景王伴读。 从家书的字里行间,他看出了蹊跷,却只能缄口不言。 拆开信笺。 宋御史的面色逐渐好转了。 不是孙儿的事就好! 不过,这毕竟是人姜侍郎的家事。 而且陆家已获罪流放,谁敢在皇上面前帮陆家说一句,那就是找死! 他可不想死。 至于那位姜夫人,据说是不孝婆母,毒害庶子,这才被送回田庄的。 若是换成别家,一定是要被休弃的。 放在姜侍郎家就不成了,这位承陆家的情太多了,还不清的。 休妻,是要被戳脊梁骨,被骂忘恩负义,被御史弹劾的。 当然,这御史便是作为御史大夫的他。 只不过这后宅之事,真假难辨…… 哪怕是那姜夫人真的救过他孙儿,多给些钱财锦帛便是。 弹劾就有些过了。 哪怕御史有弹劾百官之权,也不能滥用职权。 然而,当宋御史准备将信笺装回信封的时候,又从里边掉出一张纸条。 几个醒目的字和字迹,刺得宋御史眼睛生疼。 “宋小郎所书,便是本王之意……” 这是景王的字迹……是景王亲手所写。 这……这该如何是好? 宋御史眉眼直抽。 唤来了老仆,“找个人去盯着姜府,看看姜侍郎最近有何动向,或是可有不妥之处!” 老仆应声而去。 帮不了陆家,但是弹劾欺负陆家女的人总是可以的。 不出半日。 老仆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消息,“大人,老奴让人去盯着,发现姜府门口一直偷偷徘徊着一个女子,女子多次想接近姜侍郎都未果,被人扔在了荒郊的破庙里,差点被欺辱,被我们的人给救下来了……”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宋御史犹如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瞪大了双眼。 姜云泽那小子左拥右抱两高门贵女,竟享齐人之福。 居然还有风流债! 老仆又道:“是一个相貌生得极好的妇人,她说自己来自桃溪村,是姜侍郎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还是个妇人! 宋御史眼睛瞪得大大的。 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妇人莫不是姜云泽养的外室? 这可是个大瓜呀! 姜云泽那小子往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是一副伪君子做派。 宋御史又问:“查清楚了吗?那女子可是姜云泽的外室?” “大人,那女子名唤陶桃,家住桃溪村,乃清河县师爷的女儿,并非姜侍郎的外室……” 又是来自桃溪村。 “那她来京城找姜云泽作甚?” 老仆回道:“据那女子所言,她父亲受姜侍郎平妻齐氏所胁迫,欲图谋害姜夫人嫡子……那女子就是来求姜侍郎主持公道的。” 宋御书眉头微蹙,想起孙儿的信,也差不多是这样写的。 所言果真非虚。 并非少年被人蒙蔽,也非少年意气用事。 看来是孙儿和景王被拐,然后为那陆氏女所救,景王才看不过去出手相助。 宋御史思忖片刻,吩咐老仆,“将那女子安顿好,再去查证一下,她所言所行是否为真。” “是,老奴这就去。” 几日过后,宋御史一封弹劾的折子呈递到御前。 宠妾灭妻、薄待妻儿、纵妾杀妻杀子、薄待兄长族人,致兄残缺…… 姜云泽一脸懵逼的跪在金銮殿上。 犹如往头上浇了一桶冰水,寒意彻骨。 文官清流,重名声。 然而,这桩桩件件,将他经营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了。 重臣对他摇头,陛下对他叹气。 任皇帝再如何器重他,也抵挡不住御史们的压力。 当即宣布,“礼部侍郎姜云泽,品行不端,贬为礼部郎中,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姜云泽面色苍白,跪趴在地上。 待到大殿中,官员尽数散去,他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俊朗的面容上有些苍白,面无血色,发丝在风中凌乱。 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帮御史的。 真是飞来横祸啊! 原本他官运亨通,哪怕当初冒死为陆家求情,陛下都没有真的责备他。 事后反而称赞他有情有义! 还迎得了朝臣的一片赞誉之声。 这怎的莫名其妙就被贬了,他想不通…… 天知道他一步步爬上来有多艰难,原本想着岳父大人退位告老还乡,经他举荐,这礼部尚书一职非他莫属。 如今……全毁了! 他积攒了多年的官声也没了。 纵妾杀妻杀子?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齐采薇惹的祸…… 都抬她为平妻了还不满足,真不让人省心。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若是传扬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他 还有薄待兄长族人? 都让娘还了姜云虎的银钱,每年还给他三十两银子? 一年三十两,于姜云虎而言已经很多了。 不用缴纳田税,三十两都够他们日日吃肉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想到这,姜云泽面色更沉了,加快了脚步…… 一回府,便冲着齐采薇的院子而去。 齐采薇如今住的是主院…….曦澜院。 陆青瑶曾经的院子。 “相公,你回来了?”齐采薇见他气冲冲的样子,连忙让人奉上茶水点心。 父亲已经派人来给她传信了,夫君被御史弹劾,被贬…… 让她劝一劝,忍一忍。 所以这会儿,她正心虚呢! 见姜云泽没应声,生着闷气。 她递上一盏茶,轻柔细语道:“相公,消消气,都是那群老匹夫胡编乱造……” “砰!”地一声。 齐采薇手中的茶盏被摔落在地…… 第80章 回江州 京城。 姜府后宅,曦澜院。 传出了摔砸东西的声音。 传出了女子和孩童的哭泣声。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一人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了姜云泽的腿。 “爹爹,都是我们的错,您别凶娘,我们害怕!” 姜云泽被两个孩子拉着动弹不得,顿时火冒三丈。 朝着丫鬟婆子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姑娘和公子带下去!” 又看向齐采薇,“还有你,每次都拿孩子做挡箭牌,你还配当人娘吗?” 齐采薇坐在一旁垂首抹泪,“你冲我发什么火,一定是那些御史胡乱攀咬嚼舌根,怎能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她也没想到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事情怎么会这般快的传回来了。 一定是整日在门口转悠的那个小贱人。 她让人查过,那贱人是姜云泽的青梅竹马没错,可生生被陶氏夫妇拆散,另嫁了一富庶人家。 而如今,那贱人已嫁为人妇了,只不过是半老徐娘。 且还是一个土里土气的粗鄙村妇。 姜云泽是不会瞧上她的,反而更应该痛恨他们一家才是。 不如……就让她来背这个锅吧…… 齐采薇这样想着,就抱住了姜云泽哀求道:“相公,我真的没想要害姐姐和孩子们,一定是那陶师爷借机报复,一定是陶娘子向御史告的状,你可得相信我啊!” 姜云泽心下一凛,看着齐采薇,“什么陶娘子?” “就是桃溪村的陶桃,陶娘子啊!”齐采薇边说,边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她父亲伙同拐子拐了枫哥儿和五丫头,被县令拘押,他们便想把这事赖在我头上,如今事情败露了,他们一家又想把你也拖下水……” “前些日子来府里威胁过我,我没答应帮忙,恐怕后来就去找了御史……” 见姜云泽死咬着牙,面色越发难看。 她便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这会子怕是恨陶家,恨陶桃入骨了。 就算那女人这会儿站在姜云泽面前,说破了天,恐怕她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她估量错了…… 姜云泽一个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穷书生,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能娶大家族的女子为妻为妾。 又岂是三言两语好哄骗的! 他敛了敛心神,收起怒容,换了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拉了齐采薇坐在身旁,双手抚上她的肩。 “薇儿,方才都是为夫太过着急了,你也应该听说我被贬的消息,我只是心中郁结难舒,这才冲你发的火,你可是怪我了?” 见夫君又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齐采薇心中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她眼泪汪汪的瞅着姜云泽,娇嗔道:“薇儿没怪你,只是眼下要如何才能平息这场风波,相公可有法子了?” 她可不想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 “法子是有的,只是要委屈你了……”姜云泽淡淡道。 “相公你说,只要让陛下能重新重用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事已至此,只要不让他们夫妻生分了,能做的她还是愿意去做的。 姜云泽握着她的手,“薇儿,你回江州老家待上一阵子吧,等风波平息了再回来……” “什么?”齐采薇惊得跳了起来,“相公,你再说一遍,想让我去哪?” “江州,青石镇……你去那待上段时日,如果能让青瑶和堂兄写下亲笔书信,证明御史弹劾乃子虚乌有,那便最好……” 对外就说,罚平妻齐采薇到江州老家静己思过。 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也不至于得罪齐家。 他的官声多少还能保住一些…… “我不去!”齐采薇气得跳脚,不可置信的瞧着姜云泽。 “姜云泽,你疯了不成,竟想让我去那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可是青石镇啊! 陆青瑶那贱人和小崽子们都在那里,她怎么能去? 不是贴着脸去让她报仇吗? 姜云泽竟然还想让她去要什么亲笔书信。 疯了,一定是疯了! 姜云泽哭丧着一张脸,“薇儿啊,你要体谅为夫,为我的官声考虑考虑,你也不想背上毒妇的名声,也不想耽误了几个孩儿的婚事吧!” 沉默一瞬。 “我不去!” 齐采薇甩着手扁着嘴坐回榻上。 她死都不去。 那老姜家是个什么地方,什么人家,她不是没听回来的人禀报过。 那就是一个穷得鸟不生蛋的地方。 她一个京城名门闺秀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至于两个孩儿,有他们的亲外祖父在,何愁没有好的婚事。 姜云泽见状,决定换个思路。 拦上齐采薇的腰,幽幽道:“薇儿啊,咱们家可比不得那些公侯伯爵人家,有爵位继承……” 这可就踩到了齐采薇的痛处了。 没爵位继承也就罢了,她的孩儿还是庶出。 她不甘心! 不能让孩儿同自己一样低人一头。 平妻! 说到底还是妾。 除非……除非她成为续弦,被扶正…… 姜云泽见她动摇了,继续加了把火,“宴儿和佩儿同岁的,宴儿都考上童生了……至于佩儿,也是时候为他请个名师大儒教导,将来也好考个功名傍身……” 听到宴儿这两个字。 齐采薇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沉了下来。 姜子宴这小子居然七岁就考上了童生,生生把她的佩儿甩了一大截。 如何能让她不气? 姜云泽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宴儿的天资,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自叹不如,偏齐采薇非要拿佩儿和他比。 他自然是希望家里的孩儿,个个都拜入名师门下,个个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可三个儿子中,佩儿的天资出奇的差,甚至连枫儿都不如。 入不了崔太傅的门下,也只能入东林书院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同齐采薇说的。 只道:“薇儿,我听说前太傅崔先生告老回乡,回的就是江州青石镇,你此行,可着重带着佩儿去拜访拜访他。” 余下的话,不用姜云泽说。 齐采薇也已了然了。 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么轻易的就被相公给忽悠了。 思忖片刻,“好,我去!” 第81章 六礼束脩 清晨。 青石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撒在小山村上空。 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姜淼淼坐在桃树下的草席上。 一身桃粉色的薄袄子,像是一个从桃树上掉下来的粉红桃子。 粉粉嫩嫩的。 小奶娃一只手拿着磨牙棒,时不时往嘴里塞,时不时啃上一嘴。 一只手撸姜小白。 一会撸它的背,一会撸它的肚子。 小狼崽就四仰八叉的任她薅狼毛。 姜淼淼撸舒服了,软绵绵滑溜溜的,触感极好。 小狼崽也被撸舒服了,半阖着眼打盹,很享受的样子。 撸的正开心,小奶娃伸出小胖手一瞧…… 啊!一手的毛。 完了! 姜小白要被她给薅秃了! 要变成秃毛狼了。 她只见过没毛的猫,还没见过没毛的狼。 没毛的猫怪怪的,秃毛的狼一定就更怪了…… 小奶娃急了,准备给娘亲和哥哥们看看,试图挽救一下。 不过家里人全都忙忙碌碌的。 有焚香沐浴更衣的。 也有井然有序收东西的。 当中最忙的要数娘亲,她将自己收拾齐整了,还要帮两个好大儿收拾。 时不时还要分出眼神来瞧上姜淼淼一眼。 秀秀姨则是忙前忙后,在准备大哥二哥拜师所用的的六礼束脩…… 需带肉干肉条,此乃大礼,以表弟子感激之情。 芹菜,勤奋好学之意。 莲子,意表苦心,寓为师长苦心教导付出。 红豆,寓为鸿运高照。 红枣,寓为早日高中,金榜题名。 桂圆,功德圆满之意。 …… 毫不意外的,大哥二哥拜师成功了。 不意外的是二哥,意外的是大哥也被收入了崔老先生门下。 崔老先生说了,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一碗水要端平,就干脆都收了。 接下来,就是今日的拜师礼了。 今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全家人容光焕发,都整装待发。 就连姜淼淼也被打扮的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 粉色的花边小帽子,粉花薄袄子,粉粉的刺绣锦鲤小鞋子……从头粉到脚。 虽然她是不喜欢这种粉色的,可娘亲说这一整套都是崔老太太送的,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好吧!勉为其难穿上,做一天的粉面团子吧。 “咿咿呀呀……” 小奶娃伸起小胖手展示手中的两撮狼毛,咿呀呀的叫着,求关注。 “囡囡乖,狼毛毛不能吃哦!”娘亲过来瞅了一眼,摸摸她的小脑袋叮嘱。 姜淼淼:“……” 她没打算吃啊,她可没馋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秀秀姨过来看了一眼,“淼淼真厉害,居然敢拔狼毛!” 姜淼淼“……” 拔狼毛很厉害吗? 大哥跑了过来,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毛。 “咦!狼毛?淼淼多拔一些,哥哥改日给你做狼毫笔。” 啥? 狼毫? 姜淼淼:“……” 我的哥哥呀!此狼非彼狼…… 哥哥是文盲! 姜子宴咂了咂舌,“哥,狼毫不是狼毛做的……” 姜子枫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不是吗?那是什么做的?” “狼毫的狼,是黄鼠狼的狼,是用黄皮子尾毛做的。” “哦!原来如此。” 姜子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逗笑了姜淼淼。 小淼淼眨巴着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她二哥。 就见二哥凑近她,“淼淼别怕,姜小白和你一样,天气暖和也要换衣裳了,它很好,不会成秃子,也没生病。” 姜淼淼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不愧是她聪明绝顶的二哥。 还是二哥懂她。 然后就见二哥轻轻一吹,“噗……” 毛飞走了…… 然后姜淼淼就落入了娘亲的怀抱,今日的娘亲格外好看。 淡妆浓抹总相宜,还有一个淡淡的香味。 全家都走了,留了姜小白一狼看门。 姜淼淼原以为的崔家大宅。 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大,三进的院子,与县令宅子比邻而居。 房前屋后都是竹子和菜园子。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说的就是崔老先生。 崔家厅堂内,那个威严肃穆的白胡子老头端坐于正坐,身旁是他的夫人。 一个眉目慈善的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掩盖不住她端丽冠绝的风采。 想来年少时也是个绝色佳人。 此刻这位老太太正笑意盈盈,目光温柔的看着姜淼淼。 自打小奶娃进屋,崔老太太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小囡囡,快来祖母抱抱!”老太太伸出手。 姜淼淼也笑眯眯的伸出手求抱。 开玩笑,这位可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哥哥们的师母。 不得抱抱大腿! 然后众人就看到,小奶娃在老太太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脸的口水…… 崔老太太身后的老仆一脸惊愕,连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拭。 面容肃穆的白胡子老头嘴角随即勾起了一抹弧度。 陆青瑶尴尬一笑,伸手就要抱回小娃娃,“我这小女娃有些调皮,让诸位见笑了!” 崔老太太可没有要还娃的意思,在姜淼淼脸上也吧唧亲了两口,笑着道:“礼尚往来了!”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放到她小手中,“小淼淼,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拿啊,可别掉在地上。” 玉佩上刻着一个崔字。 姜淼淼觉得会不会是什么特别的通行令,可得好好收着。 这些古玩玉器什么的,可值钱了! 她连忙握紧了小拳头。 奈何拳头太小,玉佩太大,小手手有些握不稳。 陆青瑶连忙接过,生怕玉佩摔着磕着了。 “夫人,这辈分可乱了,小家伙该随着她哥哥们,唤你一声师母才是。”崔老先生提醒道。 老太太抚了抚额,“你瞧我,上了年纪记性也差了,小淼淼是该唤我一声师母的。” “咿呀呀呀……” 小奶娃似是回应般的喊了几声。 所有人都笑了,崔老太太更是笑得开怀,“瞧,小淼淼喊我了……” 可没过一会她似乎又伤感了起来,“要是我那小孙孙在就好了,他和淼淼一般大小,一定能玩到一块的。” 姜淼淼:“……” 额!老太太这是想给她找个小竹马吗? 见老伴伤感,崔老先生毫不避讳众人拉了拉她的手,“无妨,再大些叫他们送回来。” 姜淼淼随即又落入了崔老先生的怀中。 虽然这位白胡子老头已极尽温柔的对着姜淼淼笑,却还是让姜淼淼有些放不开。 来自上位者的威严让她有些害怕。 乖乖巧巧的窝在老太傅怀中,像一只软软糯糯小猫儿。 听娘亲说,这位老先生可是三朝元老,是先皇和当今圣上的老师。 也教过未来君王当今太子几年。 因着年事已高,便退位让贤,让给了他的学生。 那她哥哥们岂不是和当今天子、太子、太傅们师出同门了。 甚至还要比太子高出一辈…… 作为他们的妹妹,姜淼淼也跟着沾光了! 这样一想,便有些激动。 小奶娃便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起来。 还摸了摸老虎的胡须…… 第82章 拜师 师者。 传道授业解惑也。 孔子说,“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尝无诲焉。” 崔老先生也奉行其道。 与崔老太太二人端坐于正位,接受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的三叩首之礼。 行完礼后。 二人又给老师师母奉上六礼束脩。 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肉条。 崔老先生收下束脩之后,又给了俩人一人一份回礼…… 一本《论语》。 一株葱和一株芹菜。 余下的繁文缛节便都省去了。 因此,姜淼淼觉得崔老先生只是外表严肃一些,内里应也不是个顽固迂腐的老学究。 崔老先生虽不收金银类的束脩,但却不妨碍娘亲用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娘亲吃过无数的珍馐美食,有自己独特的鉴赏品味。 她虽不擅厨艺,却擅品鉴。 估摸这就是出身大家族的贵妇小姐们,不可或缺的能力之一。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们,却是独具品味。 哪怕如娘亲这样出身将门的小姐也不例外。 娘亲会吃但做的不好,秀秀姨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 有着娘亲的指点,秀秀姨的手艺。 又带上自家的腊肉野鸡、羊奶、笋干和酸笋、鲜笋…… 做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以感谢崔老先生对两位哥哥的传道授业之恩。 崔老先生甚是欣慰! 对故友之女的品行才能也颇为欣赏。 往后的时日里。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每隔两日,就会来崔府上三日的学,剩下的两日温习老师布置下的课业。 姜淼淼母女也成了崔府的常客。 不是陆青瑶来给二老送些野味小食,或是点心果子。 就是崔老太太想见姜淼淼了。 小女娃在他们二老心目中的位置,都快超过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孙孙了。 小奶娃见到二老,首先就是一人亲一下,然后咯吱咯吱的笑。 逗得二老开怀大笑。 颇有种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两哥哥上课之初。 二哥的课业时常受到崔老先生的赞许,而大哥就只能得到崔老先生的一声叹息,“枫儿,好自为之!” 因为大哥时常会在课堂上不由自主的打盹。 被娘亲训斥罚站后,大哥心中也羞愧难当。 他是何德何能才有这样的机会,得崔老先生亲自授课。 竟然在课堂上打盹。 也太丢人了! 有负老师,有负娘亲,有负妹妹,有负弟弟,有负外祖父外祖母…… 当下他便做了个决定,要学先贤那般悬梁刺股。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课堂上。 三个少年并排而坐,其中一人头顶发髻拴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房梁上。 崔老先生全神贯注的讲学。 姜子宴和孙砚书专心致志的听课。 而姜子枫,依旧一边听课,一边打盹。 “嘶,疼……” 他刚一打盹,发髻就要被扯得立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 如此这般,姜子宴和孙砚书也无心听课,崔老先生也无心授课了。 注意力全都在姜子枫身上了。 以至于姜淼淼都替她哥哥担心…… 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大哥恐怕会变成秃子哥哥了! 将来会不会变成秃子状元或是秃子将军? 咦! 姜淼淼打了个冷颤。 想起那个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 姜子宴眉眼直抽抽,替大哥捏了一把汗。 悬梁刺股的滋味,他还从未尝过呢。 他从未在老师的课上打瞌睡,不是他不困,而是他听老师的课就是如饥似渴。 哪有闲工夫打瞌睡。 孙砚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趴在桌子上蒙头大笑。 这天下竟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吊着头都能睡着! 可崔老先生却是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他吹着胡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直瞪瞪的瞧着姜子枫。 他桃李满天下,学子遍布朝堂,哪怕是那些作天作地的皇子皇孙,就没有他制服不了的。 却还从未有过如姜子枫这般,在他课堂上悬梁刺股的。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睡着的? 可关键是人孩子也不是故意这般,都悬梁刺股了还能睡着! 也是堪称奇才。 崔老先生哭笑不得,他的一世英名啊,就要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于是,崔老先生决定为姜子枫调整课业,因材施教。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老先生着重为他讲授兵法谋略,诸如《孙子兵法》《鬼谷子》《六韬》等。 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陈乾派给他当武先生。 如此一来,倒是精进神速。 姜淼淼就能见到大哥从原来的翻墙头,爬上爬下变成飞檐走壁…… 也能见到他在院中摇头晃脑,专注的朗诵,“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而姜子宴,则是集百家之所长,诗赋、经史、六艺、策论、治国、兵法,无一不通…… 也算是得了崔老先生的真传。 唯独姜淼淼,还是依旧吃闲饭。 但是她也是有进步的…… 时光如梭,她会爬了! 八个月都不到的小淼淼,就会哧溜哧溜的爬了。 毕竟婴儿时期太漫长了,也是种煎熬,得让自己进步快一些。 除了吃饭睡觉,拉粑粑,就是练习爬行。 尽快掌握人类的基本能力。 从爬行到站立,再到直立行走,成为智者。 这是人类进化的规律。 陆青瑶觉得自家闺女不是一般的爱干净,居然不在地上爬,只在草席圈圈内爬。 不得不又扩大了草席的大小。 小淼淼爬过来又爬过去,时而还翻滚一下,时而玩脚丫子,时而又四仰八叉的看着蓝天发呆。 小小的娃儿就会有愁绪了吗? 小婴儿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姜淼淼有。 因为哥哥说青石镇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第83章 欺上瞒下的刁奴 “吱吱吱~~~” 知了纷纷破土上树。 随着第一声蝉鸣,迎来了姜淼淼的第一个夏天。 绿荫荫的桃树下,铺了张大大的草席。 草席上坐了个瓷娃娃般的小奶娃,小奶娃稀疏的头发上用红绳绑了个小揪揪。 穿着翠绿碎花衣裳的小娃娃,露出藕节般白嫩的小手手小脚脚,在草席上哧溜哧溜的爬。 爬到边。 又掉头爬了回去,继续爬……. 爬来爬去都没爬出草席,好像是把自己画地为牢了。 娘亲和秀秀姨正在瓜棚下摘瓜,时不时分出眼神来瞧上姜淼淼一眼。 然后看到小奶娃那样子,就笑了。 也不用担心她会到处爬,更不用担心她会把衣裳弄脏。 秀秀笑着感叹,“好省心的娃儿!” “是啊,小棉袄就是乖巧多了,比那两个小子还要省心呢。”陆青瑶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就继续转身摘瓜果。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暑月瓜熟蒂落。 她们开春时在院里开辟了块菜地,种上了些瓜果蔬菜。 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瓜果在蹭蹭的长大。 这会儿第一批成熟的冬瓜、葫芦、甜瓜,已经可以采摘了。 陆青瑶准备将这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送去给崔家二老尝尝鲜。 聊表谢意。 顺带送姜子枫兄弟俩去上学。 抱起草席上爬得正欢的小奶娃,往姜小白盆里丢了根肉骨头。 就准备出门了。 原本半阖着眼的小白狼,忽的睁开眼,眸中闪着光,上前啃肉骨头。 姜淼淼咧嘴笑了,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 姜小白有肉吃,就不会再和她抢口粮了。 她感觉小狼崽比她长的还要快,这会儿已经断奶,成半大的小狼了。 小狼要开荤,但无大狼教他如何捕猎,它便只能吃现成的。 姜淼淼试图将她喂成素狼,也无疾而终。 然而让全家人惊喜的是,姜小白居然是自带口粮的。 一大清早。 娘亲打开院门,就看到门口放了两只兔子。 两只还没断气的兔子。 每隔几日,姜淼淼家门口就会出现一些猎物。 有时候是兔子,有时候是野鸡,有时候是狐狸…… 然后小淼淼就多了几条漂亮的皮毛毯子。 陆青瑶将闺女绑在背上,同秀秀将一篮子瓜果和鲜笋搬上牛车。 春笋的最佳生长时节是二月到五月之间,这之后的笋便不再是鲜嫩的春笋了。 于是决定给崔府送去了一些。 崔老先生就是典型的文人墨客,爱竹,更爱吃笋。 估摸这也是他舍弃那江州繁华之地,隐居青石镇的原因。 可即便隐居于此。 也还是有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 姜淼淼一家驾着马车驶往崔府的同时,也有人先她们一步到了。 齐采薇领着儿子女儿下了马车。 女儿姜子衿和儿子姜子佩乃双生子,小姜子宴几个月。 原本她是不想带女儿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把她交给婆母,就更不放心了。 那老虔婆尖酸刻薄,哪怕是去了京城,做了这许多年的官眷贵妇,依旧脱不去那身穷酸样。 土里土气,抠门小气。 把女儿教给她,都不知要被教成什么样呢! 三人立于马车旁,止步不前。 身后仆从环绕。 “梅姑,你没找错吧?你确定这就是崔太傅的府邸?” 齐采薇秀眉紧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府大门。 青砖灰瓦小院,从院墙里伸出几株绿竹。 甚至都没有隔壁的徐府阔气。 堂堂帝师,竟住在这样破旧的小院里,叫人如何相信! 老仆梅姑上前禀道:“夫人,据家主打听得来的消息,崔太傅就是隐居于此处,不会有假的……” 就怕夫人白跑一趟,她还特地多找了几人打探过的。 都说崔老太傅府邸是这一片,最不起眼的一座府邸,位于县令徐衡府邸旁。 且前几日多次上门递拜帖,门房也没说不是崔府。 齐采薇一脸不悦,“那怎么会递了几次拜帖都递不进去?” 她就是怕这位老太傅拿乔,瞧不起她一介庶女,特地向父亲嫡母求了两份拜帖。 想着他老人家再怎么清高孤傲,也要给父亲一份薄面吧。 没成想这老头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居然把父亲的拜帖给退回来了。 她只好带着嫡母的拜帖亲自上门。 “夫人,那我再去试一次,见不到崔太傅,总不能连崔老太太都见不到吧!”梅姑信心满满的上前。 敲开了崔府大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你们找谁?” 梅姑觉得有些面生,并不是前几日送拜帖时所见的门房。 但想着换个人可能更好行事一些,于是掏出了一锭银子往他手里塞。 “小哥,我乃京城礼部尚书齐大人家眷,求见崔太夫人……” 还没等梅姑拿出拜帖,男子冷冷吐出几个字,“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说完砰地一声关了门。 梅姑拿着银锭子呆立在原地。 这人,怎的如此无礼,如此目中无人! 身后传来了齐采薇不耐烦的声音。 “梅姑,怎么回事?” 梅姑垂着头走了回去,小声道:“夫人……那人说……说咱们找错人了,不让进。” “废物!”齐采薇咒骂了一句,“拜帖递进去了吗?” “没!” “给银子了没?” “给了,没要。” 齐采薇怒上心头,“走,我同你一道去,再多给门房五两银子,我就不信砸不开这扇门!” 然后就见齐采薇率先上前,敲响了崔府大门。 “砰砰砰……” 门开了,还是刚才的中年男子。 那人冷着一张脸,怒喝道:“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吗?” 齐采薇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让梅姑掰着门,对那人道:“放肆!狗奴才,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无礼!” 说完示意婢女给他塞银子。 男子瞥了一眼几人,看着银子一脸的嫌弃。 “我管你是谁!都说了崔先生不见外客,不见外客,你们没长耳朵吗?” “放肆!”齐采薇气得一张脸涨红。 长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屈辱,一个下人,竟敢对她出言侮辱! 几个丫鬟仆妇得了她的令,掰着那扇门就是不肯松手。 齐采薇扬眉,“刁奴,本夫人今日非进去不可!” 以她这段时日掌家的经验。 不论多高的门户,多少都会有一些这样欺上瞒下的刁奴。 一定是这门房故意刁难她们的。 第84章 祸兮福之所倚 “哎呦~~”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崔府门口,丫鬟仆妇一个接一个的被扔了出来。 路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这座宅院被扔出去的人数不胜数。 但是像这般上门撒野的还是第一次,没有扭送到府衙,被扔出来都算是轻的了。 齐采薇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一脸的颓然。 她一时间有些彷徨了。 千里迢迢跑到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挨这顿羞辱的? 她不甘心。 姜子佩抹着泪,“娘,回去吧,这师我不拜了。” “娘,弟弟说的对,不拜师了,咱还是去东林书院吧,那里也很好!”姜子衿也极力劝说她娘。 此时,崔府门口的拐角处驶过来一辆牛车。 崔府门口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入了他们眼中。 “娘,那不是齐小娘和三妹四弟吗!咱们要不要过去?”姜子宴指着崔府门口的几人问他娘。 其实他前几日就见过梅姑了,梅姑是齐采薇的陪嫁嬷嬷,几乎是齐采薇在哪,她就在哪。 齐采薇是爹爹唯一的妾室。 自打他出生,这女人就在府里了,还生了对同他一般大的双生子。 一儿一女。 儿子名唤姜子佩,女儿名唤姜子衿。 颇受爹爹和祖母喜爱。 原本这女人和娘亲各待各的院,井水不犯河水的,却在外祖父一家获罪后,这女人便想尽办法的要除掉娘亲。 不惜给自己儿子下毒,栽赃嫁祸给娘亲。 还伙同祖母给娘亲安了个不孝婆母,不敬长辈,毒害庶子的罪名。 人证物证俱在,娘亲百口莫辩。 娘亲只得忍辱负重,自愿放逐来这青石镇,条件就是要带上她所有的孩儿。 如此结果,这位齐姨娘自是比谁都高兴。 爹爹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娘亲说。 青石镇离崖州不算远,方便与外祖父外祖母通信。 青石镇有世人求而不得见的名师大儒…… 如此,他们便来了青石镇,定居于桃溪村。 可这毒妇又眼巴巴的跟着来做什么? 姜子宴心头微凛。 陆青瑶对齐采薇的到来倒是不怎么意外。 姜云泽这人,遇事最先想到的便是明哲保身,弃车保帅。 而这齐采薇又极爱与自己攀比,家世容貌,乃至儿女出息与否,都想处处压正妻一头。 恐怕此番前来,也是被姜云泽给哄骗来的。 冤家路窄啊…… 这会子出现在门口,怕也是为姜子佩拜师来的。 “秀秀,咱们走咱们的,别理会她。”陆青瑶面容凝肃。 齐采薇被儿女扶着往回走。 一步三回头的往崔府门口看去,心中也放弃了求师的念头。 崔太傅不给夫君和父亲面子,她也无计可施。 毕竟连皇子皇孙都要敬他三分。 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没想过死缠烂打,掀开车帘准备上马车,“梅姑,立刻离开这里,去江州,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 方才太丢人了! 幸而天高皇帝远的,也无人知晓她是谁。 丢脸也不至于丢到京城去。 可下一刻,她便如遭雷劈! 只见后边驶来一辆牛车。 牛车上坐着陆青瑶、姜子枫、姜子宴…… 齐采薇面色唰的就红了。 “梅姑,陆青瑶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在这里多久了,会不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瞧见了?” “夫人,这……”梅姑也不知如何回答。 谁能想过会那么巧呢。 秀秀并不认识齐采薇母女,驾着牛车径直朝崔府而去。 与齐采薇母女擦身而过,最后停在了门口的槐树下,将牛缰绳拴在了树上。 陆青瑶和姜子枫兄弟俩则是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可把齐采薇气得够呛。 她领着一众仆妇出现在了陆青瑶面前。 就见陆青瑶不施粉黛,不着钗环,身着青色粗布襦裙,整一个乡野村妇打扮。 两个小崽子褪去一身华服,和乡野孩子也没甚两样。 见他们这副乞丐寒酸模样,齐采薇瞬间心情大好! 满眼嘲讽的看着陆青瑶,“姐姐,许久不见,你和孩子们过的可还好?我和相公可是十分想念你呢!” 陆青瑶抱着姜淼淼跳下牛车,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淡淡回了一句,“托你的福,我们都过得很好!” 秀秀瞬间警觉了起来,护在陆青瑶和淼淼跟前。 姜淼淼虽然从娘亲的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胸膛的剧烈起伏。 能让娘亲有如此情绪起伏的人,非那位平妻莫属了。 姜淼淼骨碌转着眼珠子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年纪和娘亲相仿,肤白胜雪瓜子脸,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娇柔韵味。 柔弱无骨,体态婀娜。 容貌与娘亲不相上下,气质却截然相反。 再看身旁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姐弟。 姐姐容貌俏丽,一身鹅黄色的绣花襦裙,将她衬托得端庄秀丽,小小年纪,气质不俗,如清水芙蓉。 一看就是高门宅院里养出的娇儿。 小男孩往少女身旁一站,就逊色了许多。 长的倒是不错,却有些呆头呆脑的,扯着她娘的衣袖,怯生生的往后缩了缩。 齐采薇最讨厌陆青瑶明明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被秀秀的模样吓退了几步。 去瞥了一眼牛车上的几篮子瓜果,眼中鄙夷之色尽显。 嘲讽道:“姐姐就打算带这些瓜果来拜师吗?未免也太寒酸,太瞧不起崔太傅了吧!你若实在拿不出像模像样的拜礼,可以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赏你三瓜两枣的了。” 说完拿着帕子捂嘴直笑。 陆青瑶也笑,“礼轻情意重!不知齐姨娘带了多贵重的宝贝?崔老先生可曾让你们入门?可曾收下你的礼?可曾收你儿为徒了?” 齐采薇好似被人踩到尾巴一般,霎时变了脸色。 “陆青瑶,你如今就是个弃妇,嚣张个什么劲,你瞧瞧自己带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崔太傅若是能瞧上眼,我洗手做羹汤,给你为奴为婢……” “咿呀呀呀!” 姜淼淼伸起小手手鼓掌。 我等着你给娘亲做羹汤呢。 “好啊,齐姨娘可要说话算数,我等着你给我做羹汤。” 陆青瑶也不恼,淡淡说完,转头嘱咐儿子,“宴儿,你去敲门!” 第85章 言传身教 “咚咚咚……” “咚咚咚……” 姜子宴信步走向崔府大门。 拿起门环不急不缓,叩击了三下,见无人应声,停顿了一会,又叩击了三下。 如此循环往复。 姜淼淼好奇的看着她二哥,只觉二哥敲门的动作既庄重又优雅。 不出意外,娘亲又开始给她科普了。 “闺女呀!咱登门拜访师长,要有约在先,登门有礼,为客有方……叩门敲击三下,不可太急,也不可太缓,不可用手背,也不可用手掌用力拍打,明白了吗?” “咿呀呀呀……”姜淼淼点着小脑袋回应。 陆青瑶在闺女小脑袋上吧唧亲了一嘴,“淼淼真乖!” 不得不夸耀一句。 娘亲的教育是身体力行,从小婴儿就开始的。 真正做到了言传身教了。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齐采薇面色黑沉,这陆青瑶不就是指桑骂槐,说她不懂礼节,连个小孩都不如吗…… 且看她陆青瑶要如何敲开崔太傅的大门。 “姐姐,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去吧,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既是罪人之后,又是罪妇,崔老太傅怎么可能见你。” 齐采薇说完满脸得意的笑了,又鄙夷的瞅了一眼牛车上的瓜果。 “不过吧,相公既还没休妻,你就还是姜家妇,穿成这样,还送如此寒酸的拜礼,这不就是给咱夫君丢脸嘛……” “啪啪~~~” 齐采薇话还没说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白皙的脸颊上,一边留下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只感觉刚才有人影在她眼前晃动,如风般一闪而过,然后就被人扇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却未看清那人是谁。 梅姑一脸惊愕的捂着嘴,半晌后才指着秀秀,“放肆,你个贱奴怎么敢打夫人?” 她刚刚也没看太清楚,但是从衣裳颜色来看就是那方脸女人。 “夫人?她一个妾室,居然敢自称夫人,还敢在正妻面前大放厥词,打她两耳光都是轻的了!” 秀秀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要不是有所顾忌,这会儿冲她吼叫的这个老仆就该当场毙命了。 不过这会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她还从未跟阿姐说过她会武……阿姐不会怀疑她吧? 可撇头看阿姐竟只是看着她笑,眼中并无半丝诧异。 心中一惊。 阿姐她……不会知道了吧?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一脸崇拜的看着秀秀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个高手。 姜子枫心中窃喜,兴奋自己即将要多了一个师父。 姜淼淼则是瞪着圆溜溜的眸子看着秀秀姨。 好厉害的姨姨! 好快的速度! 好俊的身手! 小婴儿的反应不及大人快。 秀秀姨的动作太快了,她是一点点都没看清。 但以她聪明的小脑袋,就猜到了齐采薇脸上的巴掌印就是秀秀姨所为。 陆青瑶笑着摸了摸小闺女呆萌呆萌的脸蛋。 看向齐采薇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齐采薇,别以为你能乘人之危害我一次,就能害我第二次,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若是下次再口出狂言,落在你脸上的就不是巴掌印子……” 齐采薇愕然,捂着红肿的脸颊,身体气得直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姜子佩早已吓得缩到了梅姑身后。 姜子衿红着眼扯着她娘的袖子,“娘,回去吧,衿儿害怕!” 乱了,都乱了! 这为什么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 明明姜子枫一家都葬身于雪岭,他们一家死了,全都死了! 就连她怀中那个小娃娃也死了! 两败俱伤,杀手和他们一起被大雪掩埋了,一丝丝痕迹都没留下。 后来爹爹派人去查探,雪太深,连尸骨都没找到。 所以也无从追究。 这一世…… 姜子枫一家居然还活着! 更要命的是,自己和弟弟同娘亲,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送到了这鬼地方来。 好死不死的,还一同来拜师……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奈何娘亲仍旧一意孤行,一脸的不甘。 “走什么走,我倒要看看她陆青瑶今日如何进这扇门!” 话音刚落,崔府大门吱呀开了。 直接走出来个人,就是刚刚那个中年男子。 那人扫视了一眼众人。 齐采薇母子和她带来的仆妇,生怕男子殃及池鱼,立刻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陆青瑶。 然后就见姜子宴和姜子枫朝他拱手一礼,喊了声,“乾叔!” “嗯,快去吧!先生在书斋等你们了。”中年男子说完便侧身让他们走了进去。 齐采薇面色涨红,死死咬着后槽牙。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弟俩,就这样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崔府。 让他们进去的依旧是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怎么可以? 凭什么? 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 然后就见男人领着两个小厮,笑容和煦的朝着陆青瑶走了过去。 小厮接过方脸女人手中的缰绳,拉着载着瓜果的牛车往崔府后门去了。 陆青瑶怀中的小娃娃朝着男子伸出了小手。 然后就见男人从她手中接过娃娃,一把举过头顶,骑在自己脖子上。 小娃娃立刻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齐采薇竟然觉得小娃娃在对着她笑。 而且是在嘲笑! 她定了定神,就见陆青瑶和方脸女人跟在男人身后,往崔家大门走去…… 婴孩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 原本黑沉着脸的齐采薇,却是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也顾不上,下意识跑了过去,一把抓住陆青瑶。 “姐姐,你怎么可以对不起相公,怎么可以趁着夫君不在身边,就随便勾搭野男人……” 头顶举着小娃娃的男人愕然呆立在当场。 陆青瑶愣了一瞬,一把甩开她,“你瞎说些什么!” 齐采薇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看着陆青瑶一脸讪笑。 指着身后的仆从,“我有没有胡说,大伙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仆从陆青瑶都十分眼熟。 大多是齐采薇从娘家带来的,也有几人是姜府的。 因为她入门的时候是贵妾,所以陪嫁的人和物都不少。 几乎都是她的心腹…… 第86章 泼金汁 崔府门口。 围拢了不少人。 指指点点的。 就连隔壁的县令夫人都惊动了。 因为一个衣着华丽的俏娘子正在大放厥词。 吆喝了许多行人过来。 “大伙儿快来看看,这个女人毒害庶子,不孝婆母不敬长辈,放逐至此,竟然还背着夫君勾搭野男人……” 众人愕然! 青石镇人口不多,外来人口很容易就能被人认出。 当然,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也认得,即使没见过这家主子的面,家仆随从的面还是十分相熟的。 这镇子上的人,即使不认得陆青瑶的,也没有人不认识这位陈乾大人。 他家里可是有个凶悍的媳妇…… 敢在崔家门口撒野的,这俏娘子还是第一个! 脖子上坐了个娃的陈乾大人面露凶光,恶狠狠的瞧着齐采薇。 若是他这会腾不开手,这女人一定会被她丢出几丈远。 秀秀正要上前,被陆青瑶一把拉住了,“妹子,稍安勿躁!” 姜淼淼目瞪口呆的瞧着被仆妇扶起来的女人。 口水差点流到叔叔头上,连忙闭上了嘴。 这女人吓到她了…… 这女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吧! 然后突的从崔府大门冲出一个标致妇人,拎着一桶东西,就朝着齐采薇主仆泼了过去。 一桶臭味十足的金汁。 “好臭!快走!” 众人连忙捂着鼻子退避三舍,生怕殃及池鱼。 姜淼淼连忙伸出胖嘟嘟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小鼻子。 齐采薇被这金汁泼得猝不及防。 没合上的嘴里都溅到了一些,哇哇哇的吐个不停。 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 有恶心,有气恼,有羞愤,有难堪,有委屈…… 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竟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不想活了! 从小到大,哪怕受过嫡母嫡姐的不少刁难,罚跪,都没像今日这么屈辱过。 不少仆妇也被泼了一身金汁。 虽羞恼,遇上这样的场面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陪着主子在一旁抹泪。 “哭什么哭,嚎丧呢!滚回家哭去。”陈乾媳妇忍着恶臭,妇几步走到她们面前呵斥道。 “刁妇,竟然敢欺辱我娘,我要去报官!”姜子衿从仆妇怀中挣脱跑了过来。 陈乾娘子眉眼一挑,颇有几分意外,“嚯!哪里来的小丫头,还敢在我面前叫嚣!谁让你们来这里撒野的?” 姜子衿红着眼瞪着陈乾娘子,一言不发。 她娘是有些蠢,也疯狂了一些,竟然在崔府门口大闹。 只恼恨自己没来得及阻止。 陈乾娘子扫了一眼众人,抬声对着齐采薇道:“我也不怕你去报官,官就在隔壁呢,你尽管去报!” “你是齐小娘,姜云泽姜侍郎的小妾,齐尚书的庶女是吧?” 齐采薇没想到这母老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她的身份。 完了! 她的名声竟被桶粪给毁了! 她此刻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场的百姓唏嘘不已。 竟然是个官眷,她爹还是尚书! 那这陈乾娘子还敢这般…… 不愧是有人撑腰啊。 “你到底是谁?这事与你有何干系?” 担心女儿被欺负,齐采薇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让仆妇拿了件披风给自己披上。 护在女儿面前,质问陈乾娘子,“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如此对我?” 她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她要把今日的羞辱全部还回去,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那男人是我夫君,那陆娘子是我家主子请来的客人,你说我是谁?” 陈乾娘子原本不想与她多啰嗦的。 可围观的人太多。 就怕人会以为他们夫妇仗势欺人,辱了主家的名声。 这才非要与她辩出个是非曲直来。 “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姓秦,夫家姓陈……你这般信口雌黄胡乱造谣,嘴巴一抬,就想诋毁我夫君和陆娘子,辱了他们的名声,你说我会不会饶你?” “你堂堂一个尚书府千金,高门贵女,难道你嫡母没教过你毁人清白如杀人性命的道理吗?” “哦!对了,你爹宠妾灭妻,你那端庄贤淑的嫡母恐怕是没机会教导你的……” 此言一出。 不止齐采薇母女面色煞白,站立不稳。 毫无招架之力。 就连陆青瑶都有些惊讶,这位秦娘子竟对齐家之事了如指掌。 知道她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不愧是崔老太太身边的人! 齐采薇瘫倒在梅姑怀里。 原本还想到县衙告他们一状的,这会儿有理也变没理了。 不止如此,她的老底都被这女人扒光了。 好厉害的女人! 姜子衿更是有些怨她娘,行事太鲁莽冲动。 丢人丢大了! 不止丢自己的脸。 还把爹爹和外祖父一家的脸都丢尽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不晓得还要发多大的火。 没脸见人了,呜呜…… “娘,求求您了,回去吧,别在这丢人了!” 姐弟俩一个劲的劝说他们娘,却是怎么都伸不出手碰她娘一下。 太恶心了! 姜子衿见她娘颤抖着身体,几乎都说不出话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直接命令老仆,“梅姑,还愣着做什么,将我娘扶上马车。” 梅姑也没了主心骨,听见自家小姐的话,连忙使人将齐采薇背上马车。 仓皇而逃…… 众人散了。 陆青瑶这才上前跟陈乾媳妇道谢:“秦嫂子,今日这事连累你和陈乾兄弟了,都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陆娘子无需言谢,您可是崔府的贵客,奴婢哪能让您受委屈呢!咱赶快进去吧,老太太可是在屋里眼巴巴的等着您和五姑娘呢。” 秦氏说着伸手就要去抱姜淼淼,“五姑娘,奴婢抱您去吃肉肉,好不好?” “咿呀呀呀!” 姜淼淼伸出小手求抱。 从前看着凶凶的秦姨姨,此刻身上好像泛着光。 好威武!好解气! 娘亲在京城的时候怎的没遇到这样的人呢。 她们通过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这才到了崔老太太的屋子。 还隐隐能听见前边学子郎朗的读书声。 崔老太太靠在树下的贵妃椅上打盹,见到姜淼淼来,立马来了精神。 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这才跟娘亲唠嗑。 又唤了秦姨姨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声音虽小,但是挨着她的姜淼淼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派人把今日府门口所发生的一切,传到齐家和姜云泽耳里……” 小奶娃不由自主的拍拍手…… 第87章 趋利避害 青石镇。 县衙后,多了一座姜府。 是一个月前被人买下的,这会子才搬了人进去。 据说搬进去的是京城一位大官的小妾。 没有乔迁之喜,没有人上门祝贺。 是灰溜溜搬进去的。 搬家那日十分壮观。 上至主子,下至仆从,皆是湿漉漉的…… 一个个,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 齐采薇蜷缩在床上发抖。 恨得咬牙切齿。 她已经沐浴了无数次,雪白的肌肤都擦红了。 却还是能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夫人,老奴去请郎中来给你瞧瞧!”梅姑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不忍。 她家主子明显不是冷的,是被吓坏了。 “不许去!”齐采薇声音有些颤抖。 明明是酷暑,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待灌了下去一大碗姜汤,她才缓过劲来,仍是死死揪着被褥,捏得手指都有些泛白了。 她不甘心,也想不明白…… 陆青瑶都成了弃妇,成罪臣之后了,怎的还能如此趾高气扬? 怎的还能进崔家大门? 她不甘心啊! “梅姑,可找人问了,今儿那对狗男女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如此嚣张?” 会不会是那对刁奴被陆青瑶给收买了? 亦或者是刁奴欺主,老太傅和夫人根本不知道她去过崔府,下人根本没有通传? 可是听到梅姑的回答,她便死心了。 “夫人,问过街坊了,那男人是崔太傅的贴身护卫,女的是崔老太太屋里的人,平日里二老出行,都是他们夫妇陪同……” 齐采薇心底一沉。 鞋都没穿,下床就要准备收拾东西,“梅姑,快收拾行囊,明儿一早就离开青石镇……天不亮就走……” 她此番在青石镇丢人丢大了,想要再见崔太傅已吃已是不可能的。 走,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夫人,那这座宅子如何处置?要卖了吗”梅姑连忙拎着鞋追过去。 她很少看到自家小姐慌成这样的。 此番受辱,对她的打击颇大。 小姐虽是庶出,却是被家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哪里遇到过这等事! 齐采薇顿足而立,“卖宅子作甚?这就是相公的宅子,姜家的宅子……我要让整个青石镇都知晓,姜家的宅子,谁都可以住,就是陆青瑶这位正妻不能住。” 这宅子原本是为儿子买的。 原想着崔太傅收下佩儿,留在青石镇,得有个栖身之所,得有仆从伺候左右。 此番一闹,完全没有留的必要了。 至于宅子,也就是百来十两的事,但若是能给陆青瑶难堪,她就觉得这钱花的值。 百来两,也就是她置办一副头面的钱。 于如今的陆青瑶,怕是要挣上好几年…… 一想到她今日那副穷酸样,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遂又变了主意。 “咱明儿先不走,去桃溪村。” 梅姑打了个冷颤。 送银子派个人去就成了,何苦还要亲自跑一趟! 姜子衿不乐意了。 她的包袱就没拆开过,根本没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 “娘,不去桃溪村,咱们回京城吧……不回京城,去江州也成啊,为何非要在这受窝囊气?” 姜子佩也附和道:“是啊,娘!我不要拜师,也不要在这念书,我们回去吧,这里又脏又臭……” 齐采薇瞪了姐弟俩一眼,“你们懂什么?” “可知你们爹爹是因何缘故被弹劾,被陛下斥责的?” “因为他纵妾杀子……也就是纵容你杀大哥和二哥……”姜子佩呆不楞登的脱口而出。 然后很快脑门上就挨了她娘一下。 姜子衿轻叹一口气,这不是很明显吗? 御史奏章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她娘这是又想骗小孩了! 不过也只能骗骗弟弟。 “佩儿,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齐采薇很是无语的看着这个傻儿子。 姜子佩讪讪道:“祖母说的……” 齐采薇心里怒骂…… 老虔婆,都把她孩子给教坏了。 “你祖母她胡说的,是她贪了你爹爹给你大伯的钱,还让人打了他,这才害你爹被弹劾的,都是她害的……” 她也是偷听姜云泽母子叙话才得知的。 婆母到底是乡野村妇出身,见识浅薄。 害自己的儿子被弹劾,被贬斥,背上了忘恩负义的恶名,还浑然不知。 愚蠢的乡野村妇! 姜子佩愕然,爹爹不是祖母的亲儿子吗?怎么会害他? 他挠着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姜子衿嘴角抽了抽。 她祖母那副嘴脸她也是见之生厌。 可上辈子完全没有爹爹被弹劾这一出。 陆青瑶和大哥二哥死了以后,娘亲就被扶为了正妻,成为真正的姜家主母…… 爹爹也在外祖父告老还乡之后,经他举荐,成为了礼部尚书。 而她自己则是一跃成为尚书府的嫡长女。 随之成了公主伴读。 然后又入了东宫。 遇上太子,成了太子妃。 顺理成章成了皇后…… 一路顺风顺水。 可这辈子。 竟然什么都变了,所有的事都未按原先的轨迹运行! 这不可以,她要回京城。 必须要回去! “娘,祖母做下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你都自顾不暇了,还管那些鸡毛蒜皮作甚?” 这话齐采薇就不爱听了。 “什么鸡毛蒜皮!你爹爹嘱托过了,让我去找你大伯要封亲笔书信,去证实御史所言乃子虚乌有,这样你爹才能官复原职……” 姜子衿就觉得她娘想的太天真了。 那些御史明显是有意为之,受人指使,白的都能被他们说成黑的。 爹爹官复原职,没那么容易…… 但她娘这性子吧,有些认死理,一根筋…… 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 “娘,那你想如何做?” 齐采薇见女儿支持她,瞬间有了信心。 “我准备以你爹爹的名义,把这所宅子送给你们大伯,他说不定一高兴就把信给写了!” 关键是这样还能让那位堂哥一家与陆青瑶离心。 毕竟有大宅子不住,甘愿住小破屋的也没几人。 “成吧!娘,若您真要去,那便做足面子,不止要送宅子,还得把欠大伯家的一百两银一并还他们,才算功德圆满!” 姜子衿扬着小脸,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既做样子,还得做足。 “还要送些布匹米粮……” 齐采薇虽银钱多,但也舍不得这样浪费的。 “什么?送宅子不算,还要还一百两!还要布匹米粮!” 只以为是女儿的天真之言。 “衿儿,你不会以为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 姜子衿沉着一张小脸,“娘,我可没跟您说笑,咱既然要为爹爹挽回名声,诚意就得做足,而且还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从前的事都是祖母背着您和爹爹做下的,你们毫不知情……” “而您则是代表爹爹来亲自探望大伯,给他们赔礼致歉的……” 齐采薇不觉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子衿又继续道:“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姜家的当家主母,那女人什么都不是……” 如此这般,那女人一家往后在村里的日子恐怕会不好过了。 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这一点,她十分笃定。 齐采薇惊诧的看着女儿。 这些话居然是从她八岁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她感觉女儿过完年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小年纪,就一副老陈持重的模样。 全然没了小女郎的天真懵懂…… 这让她有些陌生,有些不安。 但又觉得女儿的话很在理,甚至许多都是她没想到的。 她点了点头。 “衿儿,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吧!” 第88章 坦诚相待 傍晚。 太阳西斜。 凉风徐徐拂过面上。 吹走了夏日的暑气。 乡间小路上。 一辆牛车缓缓前行。 “轱辘轱辘……” “叮呤当啷……” 只听得见车轱辘声和牛铃铛声。 牛车上的人皆是沉默不语。 各怀心事…… 姜子枫和姜子宴是下学了以后,才听崔府的下人说了泼粪的事。 听来是真的很解气。 可他们看娘亲的神情时却高兴不起来。 当初离开京城时,是他们一家最悲痛之时。 外祖父一家被流放离京,爹爹对娘亲冷漠疏理。 祖母嫌娘是罪臣之女。 齐姨娘趁机陷害娘。 那会儿,娘亲又因了妹妹的病,妹妹的死,心力交瘁。 而爹爹,却放任不管。 甚至连妹妹没了他都不知…… …… 秀秀则是担忧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一定是暴露了,阿姐这般聪慧,怎么会猜不到。 她自打进入这个家里之后,就完全放松了戒备,不知不觉的融入了自己的角色之中。 说不定在自己沉溺于其中之时,已经暴露了无数次了。 她时不时偷瞄了一旁的阿姐。 阿姐神情紧绷…… 而此刻的陆青瑶完全不知。 两个儿子正在为她伤怀。 秀秀正在忐忑不安的偷瞄她。 而她却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自己方才托人运出去的那些药材和粮食,不知能不能完好无缺的到父母手中? 有没有缺了什么? 眼下正值仲夏。 也是五毒月。 什么毒虫蛇蚁都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流放之地常年气候湿热,潮湿多瘴,又荒凉偏僻,几乎与世隔绝。 最缺的就是药材与粮食…… 姜淼淼从睡梦中醒来,迷瞪瞪的看着她娘,又看了看并排而坐的秀秀姨。 气氛似乎有些怪呀!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愁眉苦脸的。 小婴儿没有忧愁,是因为他们健忘。 每天都要吃喝拉撒好几次,也要睡好几次。 每次都像是重启的电脑,要好一会才反应得过来。 伸了个懒腰之后,看着娘亲发呆,不由自主的嗦了嗦手指。 娘亲是属于那种浓颜系美人,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有些英气的美貌,高挺的鼻梁。 从前白皙的皮肤现在变成了小麦色,反而更有韵味了。 姜淼淼觉得娘亲若是一身男儿装一定更加英气挺拔。 听到动静,陆青瑶垂下眸子。 怀中的小奶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咿呀呀轻哼了几句。 见小闺女又在嗦手指头,她即无奈,又宠溺的笑了,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 “淼淼醒了呀。” 还担心今儿的这场闹剧会吓到小闺女,不过看她睡得香甜的样,应该是没被惊到。 姜淼淼就被她娘抱了坐起来。 东张西望的左右瞧了瞧后,就乖乖窝在她娘怀里。 因为她觉得秀秀姨似乎有话要对她娘说。 毕竟秀秀姨好像不是一个能藏事的人,否则她的秘密怎么就被她一个小奶娃给知道了。 然后就听见秀秀姨吞吞吐吐的开口了,“阿姐……其实……我不是卖身葬夫的孤女……” “我知道。”陆青瑶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从第一次做早膳就发现了…… 秀秀惊诧的看着她,“你果然是知道的!” 说完又转过头去,驾着牛车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有些不敢看陆青瑶的眼睛。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原先的主子是谁了,不过他已经把我给了你,我就是阿姐的人了,万事以你为先,护你们周全……” 她顿了顿,“阿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虽然卖身葬夫是假的,但我的确是没什么家人了。” 陆青瑶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我也没说要撵你走啊,不过秀秀是你的真名吗?” 秀秀点头,“是真名,是爹娘给我取的,七岁时就被父母卖进了那府里,后来就成了府里的暗卫,公子看我会做饭,便派我来了。” “你家公子待你们好吗?” “好。” “那你舍得就此待在我们身边?” “那当然。”秀秀看着陆青瑶,很认真的道:“阿姐,公子身边有许多护卫的,多一个不多,可你身边就只有我一个,而我也只有你一个阿姐。” 陆青瑶也不想再问别的。毕竟知道太多死得快! 若不是秀秀提及,她也是断然不会拆穿的。 看着秀秀认真的样子,她笑了笑,“秀秀,只要你愿意留下,我是不会撵你走的,家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除非是你自己要走,告诉我便成,我会把契书还给你……” “我不走。”秀秀斩钉截铁道。 她才不要回王府呢。 回去脑袋就是时刻被拴在裤腰带上。 而且阿姐待她这样好,还有这些娃儿。 她舍不得的。 姜淼淼见秀秀姨看着她,她也学着娘亲,拍了拍秀秀姨的手。 见她这样,所有人都笑了。 秀秀见阿姐高兴了,便趁机抓着她问,“阿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来这江州,为何不多带些银钱和仆妇?” 又不是被休弃的,怎么会孑然一身呢? 姜淼淼也好奇啊,特别是看到那花枝招展的平妻,左右仆妇环绕的。 她就更想不通了。 因为京城时不时就有人来信给娘亲,告诉她京城的动向。 所以那齐采薇是为何来的,娘亲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一妻一妾,都是被送来田庄。 可渣爹也未免太过分区别对待了! 陆青瑶咬了咬唇,缓缓道:“我陪嫁的几个丫头,父母都是我爹娘身边的老仆,老仆跟着他们去了流放之地,那几个丫头不放心,我便也放她们跟着去了……” “其余的,来的路上碰到盗匪……都没了……” 秀秀看阿姐眼中闪着泪花,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问过姜子枫兄弟俩,他们来的路上遇到过好几拨盗匪…… 且那些人似乎并不图财。 这本就很不寻常…… 但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阿姐,那你的嫁妆呢,不会被姜云泽母子给私吞了吧?” 陆青瑶苦笑,“银钱……嫁妆,全都被我花销干净了……” 秀秀诧异,“花销干净!怎么会?” 第89章 娘亲的嫁妆 姜淼淼乖巧的窝在娘亲怀里。 嘴里被塞了块羊乳片。 淡淡的甜,淡淡的奶香,淡淡的米香。 她吧唧着小嘴,用刚长出的牙牙磨着乳片。 边吃边流口水。 流到了用帕子接着的娘亲手里。 一边吃着乳片,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娘亲讲述她的过往。 之前,娘亲还从未向人提及过。 也是无人可倾诉。 姜淼淼觉得她娘也是有闺蜜的,或许就是京城那位与娘亲有书信往来的人。 可始终是相隔千里之人,也无法诉说衷肠。 娘亲也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性子,就更不可能在孩子们跟前抱怨了。 不过,这会子倒是与秀秀姨聊得十分投契。 “秀秀,你知道按大梁律法,我父亲作为主帅,丢失军饷,又被人扣上贪污军饷的罪名,是要被问斩的……” 姜淼淼张着小嘴。 问斩? 这么说,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祖父差点就死了! “那是怎么改判了流放的?”秀秀好奇问道。 要么是皇帝网开一面,要么就是追回了所丢军饷…… “历朝历代,都有赎刑制度,大梁也不例外……丢失的军饷一直都杳无踪迹,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兄长身死……” 秀秀一脸的不可置信,“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嫁妆去替父母赎刑了?” 虽说嫁妆是出嫁女子的私产,可全都捐出去的,史无前例。 阿姐也算是头一个了。 据她所知,有不少外嫁女子在娘家获罪后,为了不连累婆家,连累儿女,与娘家断绝往来的比比皆是。 阿姐却是为父母倾尽所有。 不愧是将门之后。 敢作敢为…… 只不过,阿姐这法子也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可言了。 姜淼淼惊得张大了小嘴。 嘴中快化完的乳片也随口水流到了帕子里。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以为又是渣爹毒妾或是恶婆婆私吞了嫁妆的戏码…… 原来竟是娘亲倾家荡产把外祖父一家给救了! 好炸裂啊。 不愧是她娘,也太有魄力了! 只是古时有赎刑一说吗,为何她都没听过? 不过也能想的通。 虽说统治阶级都高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封建社会哪有什么平等,古时的人从本质上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统治者为了让达官显贵对其更加效忠,便会变着花样的给他们一些特权。 这赎刑应该就是这些特权下的产物吧。 但赎刑也仅仅只能用金钱减轻一些罪责,外祖父恐怕就是因了娘亲的嫁妆才免了死罪的。 小奶娃的心里酸溜溜的。 伸出小手抱了抱娘亲,靠在娘亲的胸膛贴了贴。 陆青瑶感觉到闺女异样的举动,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继续说道:“父母生我疼我一场,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那嫁妆也是爹娘给的,能换得他们性命,也算是值了。” 幸儿出嫁时,父母给的嫁妆不少,那些陪嫁的庄田铺子也都是家中挑着最好的给她的,一直在赚钱。 否则,恐怕是杯水车薪。 又得了好友的助力,这才说服了陛下免了爹爹的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家流放是免不了的。 “阿姐,那你为何不与淼淼她爹和离呢?反正也不可能回去了。” 秀秀从前虽身处王府。 可景王的后宅也别个不同,景王还小,且也不沉迷女色,没有别家后宅的那些莺莺燕燕是是非非。 他的后宅就很简单。 而且自己那早逝的夫君,也是景王的身边人。 到死都只有她一个,根本没什么后宅给她来斗。 只是没了嫁妆,又没了依仗的阿姐,在姜家自然是待不下去的,大可以和离…… 陆青瑶抿嘴笑,“傻妹妹,不是所有事用和离就能解决的……” “我那夫君可不想和离,他想休妻,可偏偏他又极重名声,不想落得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名声,你说可不可笑!” 想当年,他一个穷举子,若非爹爹和兄长们提携,哪有他的今天。 父亲获罪时还装模作样的去陛下跟前求情了。 陛下没恼,反倒是夸赞他知恩图报,有情有义。 若非她无意中听到了夫君与婆母的谋算,恐怕这辈子都要活在他们的蒙骗中。 “阿姐……”秀秀红着眼眶。 陆青瑶回头看看两个相靠而眠的儿子。 又看向秀秀同情的目光,淡然一笑,“女子立于世间不易,况且是像我这般没了娘家,没了依仗的女子,若是真的和离了,姜云泽是不会让我带走孩子的,即便能带走……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和离的女子门前是非更多,到时候又如何能安生?” “至少现在,我的孩儿都齐齐整整的在我跟前了,哪怕顾忌着姜云泽,也无人敢打什么歪主意。” 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儿的前途…… 她自然是可以什么都不顾,让孩儿与他们爹爹断亲,跟着她离开。 可不是姜家妇,她便是罪人之后。 跟着她,孩儿的前程,孩儿的科举之路便也要断送了。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秀秀原以为阿姐是洒脱之人,没想到也有这么多羁绊。 她不由得鼻子酸了酸,撇过头去。 良久后。 才突的想起一件事,“阿姐,之所以那齐姨娘要千方百计的除掉你,是不是因为有你在的一日,她便无法取代你的正妻之位?” 陆青瑶点头。 若非她犯了什么天理难容,或是有辱名节之事。 他姜云泽是不会休妻的。 秀秀觉得她往后保护阿姐的责任又重了,得写信禀告主子,让他派人盯着齐采薇才成。 至于姜云泽,还是有些鞭长莫及了。 “阿姐,姜云泽母子知道你用嫁妆赎刑救父之后,是不是要被气死了?” 陆青瑶想起这事,心情好了许多。 “可不是要被气死了,我婆母都气晕死过去了……毕竟他们从前可没少用我的嫁妆。” 秀秀听了这话,才没觉得有那么憋屈了,“阿姐,那姜云泽母子现在花的就是那位齐姨娘的嫁妆吗?” “那是自然,我那夫君微薄的俸禄可养不起整座府邸那么多人!” 姜云泽出身贫寒,哪怕这么多年,也没积攒到什么家底。 从前靠她,但那齐采薇入府以后,就甘愿拿出嫁妆补贴。 她自然要退位让贤了! 毕竟那位也是高门贵女,虽说是庶女,可人亲爹宠她呀,堪比嫡女。 还为了压她这个正妻一头,给了不少嫁妆呢。 恐怕这会儿,那女人正把自己的私产拱手送人呢…… 第90章 被泼粪的小妾 清晨。 鸡鸣狗叫声渐起。 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人儿。 青石镇的姜府,下人忙忙碌碌。 忙着为主子梳妆打扮。 夫人吩咐了,要让她看起来有当家主母的派头。 要让小姐公子有超越嫡子的风采。 要狠狠的压陆青瑶一头。 齐采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暗色素缎子锦衣儒裙,镶金翡翠头面,好似老了好几岁。 瞬间让她想到了自己那一板一眼的嫡母。 娘亲虽是妾室,但出身也不低,也比嫡母年轻漂亮有派头,还颇得父亲宠爱。 可那些大家族的宗妇主母们就是瞧不上娘,还老在她背后嚼舌根子。 或许,正妻主母就该是嫡母那个样子的。 虽不是她喜欢的模样,但也忍了。 姜子衿看着镜中的自己,玲珑俏丽的脸蛋,十分满意! 她从未当自己是庶女。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得有大家小姐的气度。 转头看着娘亲,她终于没再穿那些艳丽俗气的衣裙了。 今儿这样,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姜子佩懒绵绵的。 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 任由丫鬟婆子替他更衣,束发,穿鞋。 他就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穿什么,吃什么,从来都是娘和姐姐替他安排好的。 他没有意见,也没有自己的喜好。 刚要出发,梅姑进来禀报,“夫人,县令夫人她称病,说是不能同您一道去桃溪村了……” 齐采薇立刻变了脸色,“她是什么意思?知道我来了,不过来拜见也就算了,去请她还装病,昨儿不是还躲在人群中看戏,别以为我没瞧见!” “夫人消消气,小小一个县令夫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梅姑扶着背,替她顺了顺气。 她可算是看出来了。 这青石镇个个都是刁民,一个小小的县令夫人,都敢在她家夫人面前拿乔! 估摸是有崔太傅在,他们才如此目中无人。 一个个的,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 桃溪村。 姜淼淼家。 大哥二哥依旧上学去了。 是坐王全叔的牛车去的。 因他家的马车和牛车都被赶去江州拉竹苗了。 姜淼淼依旧是坐在草席上玩她的贝壳、拨浪鼓、小木马、竹编蜻蜓、铃铛、各式各样的布娃娃,动物玩偶。 都是村民们送的。 堆满了她的草席。 弄得她好像是卖玩具的小姑娘。 娘亲不收礼,乡亲们就想方设法的往她怀里塞玩具。 弄得娘亲都不好意思拒绝。 小淼淼便成了全村玩具最多的娃。 也吸引了全村娃的目光…… “秀秀,你在家带娃吗?顺带帮我看下草草。” 还没等秀秀姨回应,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娃就被放在了姜淼淼跟前。 秀秀:“……” 又过了一会。 “秀秀,帮婶子看下娃,我去隔壁,找你阿姐有事。” 然后,又一个五岁的小男娃就站在了姜淼淼面前。 小男娃的目光被姜小白吸引了。 一下就扑上去抱住了它…… 不到半日功夫,姜淼淼就多了许多玩伴。 可这些小家伙,不是脏兮兮的,就是鼻涕呼啦呼啦的。 再不然。 就是肆意踩踏她一尘不染的草席。 揉搓她的姜小白。 草木色的草席变成黑草席。 白白的小狼崽,变成了炸毛的小灰狼,狼不像狼,狗不像狗。 从不出门,从没见过那么多小娃娃的小狼崽被吓着了。 委屈巴巴的叫着,“嗷呜嗷呜……” 姜淼淼觉得她把小狼崽养费了,竟然变成了温顺的小狗狗了! 原本早上还冷清的院子。 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姜淼淼的位置被小土匪们占领了。 这会儿正窝在秀秀姨怀中,不肯下地,扁着小嘴看着草席上的娃。 秀秀咬了咬唇。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带这么多娃。 好可怕! 姜淼淼家的院子热闹,隔壁的院子也热闹。 隔壁院里,站满了人。 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而来。 因为五月一过。 春笋就该没有了。 要等冬笋出来,又要等上大半年。 这可愁坏了姜云虎和柳玉娘。 也愁坏了桃溪村的村民们…… 收入突然锐减,他们慌得一塌糊涂。 都想来看看陆青瑶有没有什么法子。 墙这边,人声鼎沸。 墙那边,是娃的哭声。 陆青瑶一下就听出了是自家娃的哭声。 就冲了过去,就见一群娃在她家院子里。 小闺女在秀秀怀中嗷嗷大哭,眼中泛着泪水,小脸都哭得涨红了。 而那群娃。 在抢木马,抢布娃娃,抢拨浪鼓…… 还有几个男娃儿在抢小狼崽。 小狼崽已经开始发怒了,眼里泛着冷光。 陆青瑶还没来得及跑过来,就见小狼崽往勒住它的手上咬去。 说时急说时快。 秀秀一手抱着姜淼淼,一手将一个布娃娃塞在了小狼崽嘴里。 小淼淼吓得停止了哭声,用小手拍了拍胸脯。 狼终归是狼啊! 狗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狼。 此时。 村口的道路两旁,也挤满了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朝着桃溪村缓缓而来。 车后跟了长长的队伍,全是丫鬟婆子小厮,还有一车子布匹米面粮食。 齐采薇掀开帘子看向路旁的行人,还时不时与他们摇摇手。 笑得正开心,齐采薇就被女儿一把拉了进去,“娘,您是官眷娘子,要矜持,要有当家娘子的派头。” 她们从未与乡野之人接触过,也不知如何接触。 只听说这里的女子都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甚至可以撩起袖子裤脚做活。 甚至还可以男女同席吃饭,粗鄙不堪。 所以,姜子衿觉得,她们应该端着。 不能同流合污。 齐采薇不撩帘子还好,一撩就被人认出来了。 “小妾,她是姜云泽那个小妾……那个被泼粪的小妾……”路边一个妇人指着马车高呼出声。 她亲眼见过那日崔府门口泼粪的场面。 那场景啊,简直了…….. 太壮观了! …….. 第91章 我是平妻 午后小憩。 姜淼淼哭累了,吃了顿奶就睡着了。 她之所以哭,是因为心疼她的草席子和小狼崽。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 骂又骂不出来。 不就只能扯着嗓子嚎。 睁开眼,依旧在娘亲怀里。 娘亲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书。 头顶是一片绿荫。 五月正是草木繁盛的季节,桃树上已经挂满了鸡蛋大的小毛桃了。 再过一两月就能吃了。 视线回到娘亲手里的书上。 木草异…… 额!错了。 是《博物志·异草木》 顾名思义,就是记载了草木虫鱼、飞禽走兽,和一些琐闻杂事的古籍。 好神奇! 娘亲居然也喜欢看奇书杂书。 这一点,她们娘俩还挺像的。 娘亲看书看得很认真,一动不动。 淼淼也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娘亲。 骨碌转着眼珠子四处看了看。 那些抢她布娃娃和小狼崽的娃儿们都走了,隔壁院里的叔伯婶子们也都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蝉鸣鸟叫声。 秀秀姨坐在水井旁帮她洗涮草席子和布偶。 这会儿已经洗干净了,挂在木架子上晾着。 五毒月的太阳很毒,也很烈。 很容易就被晒干了。 姜小白也被洗得白白净净的,这会儿正趴在太阳底下晒毛。 它恐怕做梦都没想到。 身为凶兽的狼,有朝一日会被人欺负。 还是被一群牙都没长齐的毛孩子欺负。 实在有些丢狼的脸了! “咚咚咚~~~” 大门被敲响了。 秀秀姨开门后,巧儿姐探头进来,神情有些紧张。 “婶婶,爹爹让我来请你去我家……二叔的那个妾室来了……” 陆青瑶放下手中的书,才发现闺女不知何时醒了,正骨碌的眸子瞧着她。 姜淼淼小脸上被亲了一口,随即就被她娘竖着抱了起来,趴在肩头。 朝着巧儿姐走去。 往门口望去,就见巧儿姐身后,有不少村民像赶集似的朝着大伯家方向去了。 是渣爹的那个小妾。 是那个齐采薇。 那个女人真的给大伯家送宅子来了…… 秀秀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跟了上去,“阿姐,那女人来做什么?要不我舀些金汁去!” 陆青瑶噗嗤笑出声来。 “她这会应该进到哥哥嫂嫂家了,没得把人家里弄臭了。” 姜淼淼:“……” 她娘亲和姨姨还真是,有点儿幽默了! 难怪村民们悄声无息的就散了,看样子全都去凑热闹了。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的,谁家有个什么事,不出一炷香,就全村都知道了。 秀秀咂了咂舌,“好吧!来日方长……” 还怕治不了她。 姜巧儿家。 院外,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民。 院内,也站满了人。 不大不小的院里,挤满了齐采薇带来的丫鬟婆子和小厮。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 破旧的屋子,臭烘烘的院子,愚蠢丑陋的面孔。 这些刁民。 竟四处宣扬她是被泼了粪的妾室。 可憎!可恨! 当看到姜云虎夫妇时。 齐采薇原本黑沉的脸,挤出了一丝笑容。 姜云虎与媳妇相视一眼,佯装不识得她。 “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家作甚?” 梅姑笑着上前介绍,“大老爷,这位是姜云泽姜大人的夫人,也就是您的弟妹,这两位是您的侄儿侄女。” “夫人?” 柳玉娘一听就笑了。 “我那小叔子的正头夫人可不长她这样,你当我们眼瞎不成!” 梅姑噎住了,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接话。 这些刁民,牙尖嘴利的! 齐采薇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大哥大嫂,我是姜云泽的平妻齐采薇,家父乃礼部的齐尚书……此番前来,就是特地代我家夫君来探望你们的……” “哦!原来是齐小娘啊。” 听完柳玉娘这一声齐小娘,齐采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咬着后槽牙,心中暗骂柳玉娘。 “嫂嫂,我是平妻,不是小娘。陆氏不孝婆母,毒害庶子,已经被相公送到庄子上静思己过了……如今姜家的中匮,是由我管着。” 齐采薇觉得,这样一说,他们就会高看自己一眼。 岂料柳玉娘这个村妇一点面子都不给。 “什么平妻不平妻的,我不识字,只听过有妻有妾,不知道什么劳什子平妻。” 齐采薇气得捂住胸口。 任她再能言善道,也无法跟一个文墨不通的愚妇辩驳。 简直是对牛弹琴! 梅姑见不得自己姑娘受辱,上前,“你怎么说话呢,夫人以礼相待,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啪!” 梅姑脸上落了一个巴掌印。 柳玉娘早就想替陆青瑶出了这口恶气,奈何没见到小妾本尊。 这会儿可是送上门的…… 她便学着戏文里贵夫人训斥下人的模样,呵斥梅姑,“贱婢,我们姜家的事,哪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死一边去!” 梅姑羞愤难当,捂着脸退到齐采薇身后。 她心中那个气呀,可也只能忍着。 谁让这两人是家主的兄嫂,而她只是奴仆。 齐采薇见心腹被打,正欲发作,被女儿给拉住了。 姜子衿上前,朝着柳玉娘夫妇福身行了一礼。 “大伯,大伯母,家奴出言不逊,侄女回去定会严加管教的……不过我娘此番前来,是受爹爹所托,前来探望二位,给大伯赔礼致歉的,如有不妥之处,还望您海涵!” 小姑娘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十分稳重。 让人听了也不由得妥帖了几分。 姜云虎垂眸瞧着小姑娘,很像她爹姜云泽,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父母的过错,没得为难一个孩子的道理。 也不想媳妇继续与那女人打口水战,赶紧说完赶紧走,他还忙着呢。 不过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不能落人话柄。 于是直接从屋里搬了套桌椅板凳出来。 对着齐采薇道:“我们庄户人家,屋舍简陋,容不下那么多人,只得在院里招待各位了,你若不嫌弃,就坐下饮杯热茶吧!” 齐采薇有些不悦。 这……这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让姜云虎写信? 柳玉娘见她们没有动静,不耐道:“怎的?若是嫌弃,那就回去吧,别在这站着了。” 齐采薇环视四周,“没有没有!” 到底是求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给人再留下什么话柄。 见姜云虎夫妇坐下,她看了看破旧黑漆漆的木凳子。 一咬牙坐了下去。 梅姑领着小厮将带来的东西搬了进来…… 第92章 上赶着送钱 老旧的木桌上。 几匹上好的棉布。 一袋子精面和一袋子细粮。 还有两个精致的木匣子。 “大哥,有一事,我必须要同你解释一下……”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夫君是真的没想赖账的,他入朝为官之后,就将欠你的钱交给婆母,托她还你了!此后的每一年,他都拿出五十两银子让婆母托人交给你了……” 三十两太少,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便谎称五十两。 “胡说!我们可是一分一厘都没收到。”柳玉娘打断了她。 还五十两呢!连一文钱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无耻! 齐采薇急忙道:“嫂嫂,你先听我说,这事确是我相公的不是…… “我们也是近日才得知,相公将钱给了婆母之后,被她给私吞了,大哥的腿,也是婆母让人打的……” “所有的一切,我相公都毫不知情。” 柳玉娘一听就来气,“齐小娘,你说这话,难道还要我们对他姜云泽感恩戴德不成?” 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事都做了,说与不说,是不是姜云泽,又有什么区别。 道歉就道歉,还要扯三扯四的,一点担当都没有。 同是高门贵女。 这女人,差陆青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要她做了姜家主母,那姜云泽恐怕是要倒大霉的…… 齐采薇张了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纳闷了,自己就是道明真相,说出事实,他们恼个什么劲? 说多错多。 算了,直接给钱吧。 没有什么是银钱解决不了的。 这样想着,齐采薇便换了一副笑脸,将两个木匣子推到姜云虎跟前。 打开。 一个匣子里是满满的银子。 一个匣子里是房契。 “大哥大嫂,这是相公当年欠你们的一百两银,这青石镇上一座宅子,权当是相公的一点补偿……” 姜云虎毫不犹疑的接过了一百两银,“好,银子我们收下…… 柳玉娘还以为相公要推辞一番,没想到就这么爽快的收下了。 那他们不是收了两份还款了,这似乎有些不妥…… 齐采薇笑。 果然,还是得用银子。 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大哥大嫂,那这宅子和米粮你们也一并收下吧!” “宅子……” 姜云虎刚刚想说宅子你拿回去,就被从门口进来的人接过了话去。 “宅子大哥他们也收了,就当是借了这十几年钱的利银,还有大哥治腿看郎中抓药的钱。” 齐采薇看到门口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陆青瑶抱着那个长得有些妖孽的娃,信步走了进来。 小娃娃手臂上蹲了只丹红色的鸟。 鸟和人都目光灼灼的瞧着她。 让人很不舒服! 姜云虎起身,“是我请过来的,她是我那兄弟明媒正娶的夫人,理应在场,不止请弟妹,我还请了姜家族老,也是桃溪村的里长福叔。” 福叔是和陆青瑶前后进来的。 “福叔,侄儿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做个见证……”姜云虎说看向院子栅栏外的乡亲们。 “也请大伙帮我们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点头。 姜淼淼就做一个吃瓜群众。 她还特地让姨姨给她装了一小口袋的羊乳片,这会儿吃的正香。 时不时还往娘亲嘴里塞一片,“呲呲……” “乖淼淼,娘亲这会不吃,你自己吃啊!”陆青瑶笑眯眯,宠溺的看着小闺女。 再抬眸时,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对姜云虎和柳玉娘道:“大哥大嫂,姜云泽考取功名前,他们孤儿寡母可没少承你们照顾,这是你们应得的,就收下吧。” “好,我收!不过这银子和宅子,最该还的是弟妹你……” 姜云虎说着就从齐采薇面前,将那一匣子白花花的银子和契书,端到了陆青瑶面前。 齐采薇急了,“不可以,这是我相公还给你的,怎么可以给陆青瑶?” 怎么能给陆青瑶? 这……这怎的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该是姜云虎夫妇收了银子和宅子,就会感谢她,疏离陆青瑶吗? 柳玉娘扬眉道,“姜云泽既然还了银子,就是我们的,你还管我们给谁呢!” 姜云泽既然还了钱,那之前弟妹替他还的那一百两,就该还回去了。 还有上次没还清的三十两,之前向她借的十五两。 就用宅子抵了。 虽然也不知那宅子值多少钱,但想来也大差不差了。 柳玉娘拿过自己相公手中的匣子,放到秀秀手里。 转身对着齐采薇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先前人弟妹替姜云泽那小子还了二百两……” “所以这会我们转手还给她,有问题吗?” “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当时就在现场,是亲眼看着陆娘子将二百两纹银给虎哥的,这事我可以作证。”里长福叔对着大伙说道。 然后人群中就有人回应了。 “我觉得没问题,哪有让一个弱女子替夫君背债的道理。” “没错,谁欠的谁还……” 齐采薇脸都气绿了。 捂着心口透不过气来。 她一定是疯了,这才上赶着给陆青瑶送银子和宅子! 怎么会这样? 接着就听得村民开始嘀咕…… 声音不大,杀伤力却是极大! “看看这小妾穿的,再看看陆东家穿的,还有那两孩子,再瞧瞧枫哥和宴哥儿……那姜老二黑心肝啊!” “可不是嘛,这就是富贵人家所说的宠妾灭妻吧!” “什么不孝婆母,毒害庶子!我瞧着陆东家就是被冤枉的……” “恐怕就是这女人陷害的,她见陆东家没了娘家依仗,便想取而代之呢……” “就是就是,还有脸招摇过市跑到这来,没脸没皮……” “听说这小妾还想硬闯崔府呢,结果被人泼了一身的粪……” “咿呀呀呀……” 姜淼淼使劲鼓着小胖手。 这些婶子伯伯们真是聪明绝顶。 棒棒的!加油呀! 什么宫斗宅斗,在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婶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不要说了,都给我闭嘴!”齐采薇捶胸顿足,怒拍桌子。 见无人应她,依旧对她指指点点的。 指着村民,“掌嘴,都给我掌嘴!还不快让他们给我闭嘴!” 齐采薇双眼猩红,紧紧捏着拳,好似下一刻就要炸了,看着仆从,“还不快去,你们是死人吗!” 然后。 姜淼淼就看到现场一片混乱。 扭打成一团。 娘亲和秀秀姨连忙抱着她和姜文轩,拉着姜巧儿躲进了屋里。 秀秀何曾见过这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怎么办?” “还是去拉拉架吧,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然后小淼淼就见秀秀姨出去拉架了…… 可不拉还好。 越拉……闹得越厉害……. 姜云虎夫妇在边上站着,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咋办了。 姜子衿拉着弟弟躲到了厨房里。 疯了!这些人一定是疯了…… 娘亲也疯了…… 第93章 时光匆匆 忽然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 阻止了院中众人的厮打。 夏日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翻脸就翻脸,毫无预兆。 村民们见姜家已无处避雨,便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不到片刻功夫。 院中便已没了村民的身影。 只剩狼狈不堪的齐采薇主仆一行人。 原本娇俏的妇人此时狼狈不堪…… 任由雨水打湿画了精致妆容的面颊,浸湿了锦绣绫罗衣裙。 散乱的发髻耷拉下来搭在额前,钗环散落一地。 脸上不知是被谁打了几记耳光,面颊有些红肿,嘴角还微微渗着血迹。 泪珠混着雨水从面颊滑落…… 齐采薇红着脸,咬着后槽牙,猩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紧闭的厅堂木门。 那个该死的陆青瑶一定在里边瞧着她,看她的笑话。 她不甘! 她不服! 陆青瑶就是个弃妇,还是个罪臣之女。 凭什么姜云虎一家要向着她? 凭什么这些村民要帮她? 凭什么崔太傅宁愿收一个罪臣之女的孩子入门,也不愿收她的佩儿。 她可是尚书府的千金。 论家世样貌,哪一点不比陆青瑶强! 凭什么那女人就是处处压她一头? 从前就罢了。 可她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还能这样嚣张? 她不甘…… 梅姑心疼的为自家主子擦着嘴角的血迹…… “夫人,咱们走吧,雨越下越大,可别着凉了!”这夏日的雨水虽凉快,可要是得了风寒也是很要命的。 再者她也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了耳刮子,还被人踹了几脚。 这会儿全身酸痛得不行。 她觉得自家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路都走不稳了…… 雨依旧下。 齐采薇母子三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 后面跟着的依旧是一大群仆从。 和来时的风光不同。 此时的他们个个发髻松散凌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三三两两扶着腰咬着牙前行,捂着脸抽泣呜咽。 马车内。 姜子佩抹着泪抽泣。 姜子衿蜷缩抱着脚坐在弟弟身旁,面色苍白,声音有些发抖。 “娘,我冷……” 齐采薇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她心里也是有些怨女儿的。 若不是听了她的主意,自己也不会往姜云虎家送那么多钱粮。 这下好了,全都进了陆青瑶的口袋。 最要紧的是连书信也没要到。 还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亏大了! 心底在滴血…… 她摸了摸脸颊。 痛!好痛! 可一抬眼,却看到女儿面色有些不好。 摸了摸手,摸了摸额头…… 好烫!! 齐采薇急了,“梅姑,快!去医馆。” 要命了,这穷乡僻壤的,也不知有没有好的大夫。 “夫人,您这样不能去医馆啊……” 梅姑心里呕血,这副样子去医馆,恐怕是要成为整个青石镇的笑柄。 往后扫视了一圈,这些丫鬟小厮们就没有一个全乎的。 想着路途遥远,挑选了来的就是些身体强壮的,没想到连那群刁民都打不过。 这么多年的饭也是白吃了。 眼下天快黑了,去江州也是不成的,只能留宿在青石镇了。 可宅子给了人。 这会儿只能厚着脸皮再住回去了。 这都是什么事嘛,自己买的房子自己还住不得,气人啊! 一想到那宅子,齐采薇就来气。 可不去那里又能怎么办,眼下这副样子,根本不能见人。 一咬牙,“先回宅子,等明日衿儿好些再去江州,这会儿去请郎中,去买金疮药……” 她揉了揉腰。 全身痛的要死…… 掀开帘子,“梅姑,给知县递个状纸上去,我要告那群刁民殴打官眷。” 梅姑心中一惊,“夫人使不得啊,这要是传到京城可不得了!” 若是被那群御史知晓了,恐怕家主和夫人又要被参上一本。 免不得齐尚书也要被连累。 经梅姑一提醒,齐采薇也反应过来了。 她何时这么憋屈过! 心中那个气啊,气得心口疼。 “梅姑,走快一些,我不舒服……” …… “啾啾啾~~~” 丹雀的几声叫唤,将小淼淼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妈呀!刚刚那是群殴吗? 这些人也太猛了! 还有秀秀姨,打的似乎有些爽…… 这会儿嘴角都咧到脑后跟了。 “淼淼有没有被吓着?”陆青瑶有些担忧的看着闺女。 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刚刚明明不让小家伙看的,她非要扒着指缝的看。 这下好了。 都吓傻了! “咿呀呀呀……” 小淼淼回应式的捏了捏娘亲的手指头。 没有吓着。 她怎么可能会被吓着呢! 往口袋里掏了块乳片放进嘴里,压压惊…… “阿姐,我瞧着淼淼胆子大着呢,”秀秀姨看着她笑。 “胆再大也是个娃啊!” 陆青瑶叹了口气,这娃居然喜欢看人打架。 这日后也不知是不是个调皮捣蛋的? “阿姐,我瞧着刚刚那些人伤得不轻呢!”村民们虽然也受了伤,可远不及齐采薇一行伤重。 到底是做惯了力气活的,那些做惯了轻巧活计的仆从,哪里是村民的对手。 陆青瑶从怀中掏出了五两银子。 “秀秀,你去镇上买些金疮药给乡亲们送去,骑马去,这会儿马车也该回来了。” 姜淼淼:“……” 五两银! 她娘这是要把整个青石镇的金疮药都买了吗? 秀秀姨走后。 姜淼淼就见大伯母走过来握着她们娘俩的手,眼中满是怜悯。 “弟妹啊,嫁给姜云泽你受苦了!他一定是眼瞎了才会瞧上那女人,淼淼也可怜,打小就要没爹爹疼……” “你放心,我们不会承认那女人的,只有你才是姜家媳妇,我们只认你。” 陆青瑶尴尬的笑了笑,“谢谢嫂嫂!” 认不认的,有什么要紧! 姜云虎拉过媳妇,“好了,去看看娘和轩哥儿有没有被吓着,还有院里的那些东西也该拾掇一下。” 他看陆青瑶的样子。 根本不在乎姜云泽,更不把那小妾放在眼里。 恐怕离开姜家也是迟早的事。 陆青瑶将装着银子的木匣子推到姜云虎面前。 “大哥,这宅子我收下了,至于银钱,还是你们留着吧。” 姜云虎又将银子推了回去,“不成,我们怎么能收?” 这本来就是还她的钱。 即便没有今日这一出,迟早也是要还的。 柳玉娘握着她的手,“弟妹,以前是我们不对,不应该让你替姜云泽那小子背锅,这银子,我帮你一起拿回去。” 如今债务还清了。 跟着弟妹做了卖笋的买卖后,吃穿不愁,还有富余。 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没得再占弟妹的便宜。 人一个女子无依无靠,还带着三孩子也着实不易。 每隔两月还要往南边送药材送米粮,花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叫人如何能不心疼。 陆青瑶轻拍了拍红着眼眶的柳玉娘。 “大哥大嫂,你们听我说,那宅子我瞧过的,就在府衙旁,占地很广,估摸还是值个一百三五十两的,完全可以抵你们之前的债了,那些银子你就放心收着……” 青石镇的宅子不算贵,但是那宅子大,买下来也不便宜了。 这地的富庶人家也就那么些。 这会儿想重新卖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她拿去了也能用。 钱和宅子。 给大哥家银子更实在一些。 毕竟那么大的宅子,住进去就得有人打理花木池塘,然后就得买丫鬟仆从。 用在奴仆身上的花销,几年下来,说不定又够买一所宅子了。 虽然大哥家现在相较从前是宽裕了许多,但养宅子,养太多的仆人。 还是奢侈了一些。 “大哥大嫂,银子你们就收下吧,翻修翻修家里的房子,还有你的腿,再吃几副药巩固一下,不要省……再买两个丫鬟仆妇,一老一小都需要人照看,这往后几个月恐怕有的忙了……” 有的忙! 姜云虎一听,心中的大石落定。 收下了银子。 “弟妹,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买卖了?” 自打进了五月,来卖笋的乡亲们越来越少。 他便急得睡不着觉。 这人忙惯了,口袋里一直进着钱,心里就踏实。 可一旦闲下来,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 不过看弟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主意了…… 陆青瑶笑着道:“大哥别急,依旧还是竹笋的买卖……” “这竹也不是春冬两季才产笋的,也有夏季产笋的品种,我观青石镇的地理气候和土壤,是最适宜栽种各类竹子的,其中不乏夏日产笋的慈竹……” “慈竹?” 姜云虎有些印象。 青石镇的一片片毛竹都是先民种下的。 当中也夹杂着各种品类的竹子。 但慈竹就很少。 从前摘笋去卖的人也少,所以没人留意它是几月产笋。 陆青瑶点头,“没错,就是慈竹……” “慈竹笋又称为八月笋,顾名思义,就是八月前后盛产竹笋,乃夏季时蔬……采挖季节刚好与毛竹笋时间错开……” 盛夏。 开始进入雨季。 小雨淅沥沥的下。 但依旧无法阻拦乡亲们进山的脚步。 因为陆青瑶在桃溪村后山密林深处,发现了一片慈竹林。 只因密林深处常有凶猛野兽出没,走到尽头又是悬崖,所以令不少村民望而却步。 但这会儿,有桃溪村和隔壁的杏花村村民一起,从桃溪村开始,绕道杏花村往慈竹林挖掘出了一条山路。 没有凶猛野兽,没有悬崖。 山坳里藏着一大片的慈竹林。 再过一月,就到了采摘慈竹笋的好时节了。 除了挖笋,这个季节还有菌菇可以采摘。 村民们都纷纷上山找菌菇。 因为今年的菌菇也能卖钱了…… 仲夏、季夏、孟秋…… 时光匆匆。 一转眼,就到了孟秋。 草木繁盛,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绿色。 下雨了,打雷了。 山林中的菌菇破土而出。 姜淼淼家院里的桃子熟了,红彤彤的挂在树上。 小奶娃坐在树下啃桃子,一嘴一脸都是香甜的蜜桃汁。 她长出了好几个牙牙,会吃果子,会啃鸡腿了。 但口水还是一样的流。 小奶娃会坐,会爬,会站起来,然后就能扶着墙蹒跚学步了。 虽然是个小婴儿,可她也是很努力的。 很努力的在学习人生的每一个必经阶段,甚至还比别人要快一些。 十个多月的小奶娃会说话了,会走了…… 姜淼淼有些惊喜,扶着姜小白站了起来。 姜小白也长成一只大狼了。 比姜淼淼长的还要快,再没人敢撸它的毛了。 除了姜淼淼。 她把姜小白当墙来扶,当马骑。 然后人们就看见一个头上顶着小揪揪,长的十分水灵的小奶娃骑在一头狼背上,在村里溜达。 所到之处,村里的狗、鸡、乃至小娃娃,都要退避三舍。 仍有好奇的小娃娃以为是狗,想上前一探究竟。 姜小白也不爱搭理人,它是一只高傲的狼。 如果有不知死活的小娃娃来摸它。 它露出獠牙,呲上一嘴,小娃娃就会被吓哭了! 结果小娃娃就被他们爹娘一把抓了回去,“臭小子,那可是狼,不是狗,再摸再摸,等会把你吃掉!” 然后小娃娃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娘,“那为什么姜淼淼没被吃掉?” 他娘:“……” 是啊,这狼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小淼淼给驯服了? 竟被小家伙给当狗养了。 当然,若是有不轨之徒敢闯入姜淼淼家,最后那人一定很惨。 就比如不知哪里来的几个蒙面人,半夜三更的在她家门口转悠。 听见里边没动静,翻墙而入。 结果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被抬了出来。 也有不少人打小姑娘的主意,结果都被这狼给吓得屁滚尿流。 “姨姨……飞飞……” 秀秀看着树下吃完桃子的小姑娘摇摇晃晃的朝她走了过来。 伸着双臂,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可爱极了。 将她一把抱起,转了个圈圈,举过头顶,飞了飞。 “咯咯咯……” 院里传出小奶娃咯咯咯的笑声。 “淼淼,我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好,找娘……找锅锅……” 姜淼家隔壁的屋子改成两进的院子了。 收笋、做笋干、腌制酸笋的地方变成了青石镇上的姜府了。 后来被娘亲改成了陆府。 这会儿。 满院子的人。 一筐一筐的菌菇,一筐一筐的慈竹笋。 一车车的拉往江州。 第94章 要飞飞 孟秋。 虽然带了个秋字,却仍感觉是夏天。 太阳下,烈日烘烤。 树荫下,清风徐徐。 姜淼淼坐在桃树下的小竹椅上,一旁放了个小木桌。 桌上放着驱蚊虫的艾草香薰。 一碟子羊乳片,一篮子桃,一壶清茶。 羊乳片是姜淼淼的。 是秀秀姨给她做的小零嘴。 姜淼淼依旧还是喝羊奶,但也开始吃米糊糊和粥饭肉糜。 姜小白不喝奶了。 所以羊奶便剩了下来。 而且随着几只羊的长大,其中两只母羊也生了崽,这会羊奶更多了 秀秀姨便将羊奶煮沸,加入米粉,少量饴糖和芝麻混合均匀,搅拌成团。 晒干后便成了姜淼淼的小零嘴,见到喜欢的人,便往人嘴里塞一块。 然后大婶子小姐姐们便会笑得合不拢嘴。 “呀!小淼淼真乖,来姐姐这里有饴糖。” 都纷纷往她小兜兜里塞饴糖、桃子、梨子、枣子…… 每次都是空手出去,满载而归。 这会儿,小家伙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摇晃着小腿腿,将盘子中的奶片倒进收纳袋,又将收纳袋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 挪下凳子,站了起来。 小手插着腰,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树上的人儿。 奶声奶气道:“姨姨……飞飞……要飞飞……” 秀秀正搭着梯子,趴在树上摘桃子。 阿姐说桃子熟透了,让给崔老先生和老太太送去一些。 再不摘就要坏掉了。 也顺便带小淼淼去看镇上的宅子。 垂头往下看,就看到小家伙仰着小脑袋在看她,一脸的兴奋。 “淼淼让开,姨姨要下去了,小心压到你!” 话音刚落。 姜淼淼便见一个高大的姨姨,抱着一兜桃站在她面前。 额!好厉害。 她也想上去。 “姨姨……飞飞……” 秀秀看着向她伸着手的小奶娃,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桃。 将桃放在竹篓里,擦了擦手,这才抱起小淼淼,将她举过头顶。 飞起来,转了个圈圈,放到地上。 姜淼淼:“姨姨……还要飞飞。” 哎!姨姨怎么在装傻呢,她要的不是这种飞。 她要到树上去…… 秀秀扯了扯嘴角,抹了把汗。 不由分说,又将她抱起来举过头顶飞飞…… 小丫头吃得多,还吃的快。 刚吃饭那会,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塞。 怀疑她都不嚼,直接吞咽下去的。 这会儿,长的白白胖胖,结实得像个小秤砣似的,转上几圈她都有些吃力了。 “姨姨……飞……” 刚放下来的小奶娃,又眨巴着圆溜溜的眸子瞧着她。 秀秀欲哭无泪。 小丫头也太早慧了些。 自那日看到她飞身上树摘桃之后,一看到她就絮絮叨叨闹着要飞飞。 弄得她都不敢在小丫头面前展示轻功,只得用梯子爬树。 眯笑着眼哄道:“乖淼淼,咱们不飞了,去找娘亲,去找哥哥,好不好?” 小奶娃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奶声奶气道:“好……找娘……” 秀秀松了口气。 就见小奶娃摇摇晃晃朝着大黑马走去,站在马儿跟前等着她。 姜淼淼仰头看着姜小黑。 这匹马儿是老师和师娘送的,说是千里宝马。 让娘亲姨姨时常带她去崔府玩儿。 取名为姜小黑。 雨过天晴。 乡间小路两旁。 经过阳光和雨水洗礼过后的稻穗,已经开始低头了。 小路上一匹大黑马慢悠悠的行走着。 马背上一个健硕的女子,背上背着个娃,胸前抱了大蓝桃子。 “姨姨……驾……” 秀秀就感觉背上的娃在拍打着她的肩,嘴上还驾驾的。 这莫不是嫌她慢了? 然后姜淼淼就感觉自己在秀秀姨背上飞起来了,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原来骑马飞奔是这种感觉啊。 爽! 秀秀就听得背上的小娃娃咯咯咯的笑着。 这娃……似是有些与众不同…… 别人家娃这么大的时候别说骑马了,看见马都要叫怕怕的。 她可倒好。 养狼当宠物,让自己抱她上树,这会还跟她骑马飞奔…… 这性子,不像个丫头,倒像个男孩子。 姜淼淼可不知道她姨姨的心思,只觉得有趣,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好似她大大的灵魂,终于从她小小的身体里解放出来了。 到了青石镇。 到了崔家。 不巧的是崔老太太正在午睡。 来接她们的是陈乾娘子秦素,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老太太唤醒。 小淼淼从小布兜里掏出一袋子羊乳干,“姨姨……呲呲……睡觉觉……” 秦素一脸懵圈,“淼淼说的是啥?” 她是真没听明白小娃娃的牙牙学语,不过听着这小奶音可爱得不得了。 难怪老太太稀罕的不行,巴不得日日见到她。 姜淼淼也想说明白呀,奈何心里想的到嘴边成这几个字了。 她也很无奈呢。 求助的看向秀秀姨,你一定是懂淼淼的。 然后就听见她姨说,“她可能是想让你吃了乳干,睡觉觉。” 姜淼淼:“……”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奶娃使劲的摇头,小葱花一闪一闪的。 “我瞧着她不是这个意思。”秦素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姜淼淼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她又调整了下顺序,“师母……睡觉觉……呲呲……” “淼淼是想让师母睡觉觉,睡醒后吃乳干,是这样吗?”秀秀恍然大悟。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亏得自己带了淼淼那么些日子,竟然都听不出来。 姜淼淼眨巴着小眼睛,咧开嘴,露出几个白白的小门牙。 猜对了。 还不算太笨! “哟!淼淼真乖,还知道心疼师娘了。”秦素说着就在小丫头脑袋上亲了几下。 原本她还担心不叫醒老太太,待她醒来会怪罪。 这会儿有小淼淼的金口玉言,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姐姐,那我们先去宅子里,等两个哥儿下学了再过来。” 秀秀知道了小淼淼的意思,便将桃子交给她,告辞离开了。 “嗯,去吧,我会将东西转交给崔先生和老太太的。” 秦素就看见小奶娃趴在秀秀肩头,朝她挥手。 不由叹道:“好乖巧,好机灵的娃!” 可惜有个渣爹! 她那渣爹和倒霉催的小娘,应该也快要倒大霉了吧…… 第95章 豪宅变作坊 青石镇。 陆府。 娘亲白捡的新宅子。 姜淼淼还是头一次来。 这会儿,小奶娃正歪歪斜斜的扒着门槛爬进去。 不要秀秀姨扶。 她要自己走进去。 可大宅院的门槛也太高了些,都到她膝盖了。 只能用爬的。 秀秀只能用手在两边不远不近的护着,生怕她从门槛上翻滚下来。 倔强的小娃娃! 姜淼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爬进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娘亲向她走来。 小奶娃咧着嘴,晃晃悠悠的朝她娘伸手走过去。 “娘……娘亲……” 只见她娘就蹲在那,也不走了,伸出手臂等着她走过去。 然后一把抱起她,往脑袋上亲了亲,捏了捏小脸蛋,“淼淼今天乖不乖呀?” “乖……”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往娘亲怀里蹭了蹭。 这天下还有比她更乖的娃吗? 然后就见秀秀姨开始拆她的台了。 “阿姐,小家伙想让我抱她上树呢,还让我背她跑马呢!” 姜淼淼:“……” 秀秀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怎么在娘亲面前一点都不会撒谎呢! “哈哈哈……” 陆青瑶大笑了起来,“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小不点儿就想上树,长大了还不得上天啊!” 自家小闺女的性子她可太了解了。 才几个月大,被人拐了也不哭的,看到被做成黑熊的人也不怕,居然还敢拉人家的手! 还喜欢看人打架…… 姜淼淼眨了眨眼,四处张望。 怎么……怎么隐隐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这是谁家得鸡蛋臭了? “阿姐,这是啥味儿,臭臭的。”秀秀捏着鼻子。 小淼淼倒是没捏鼻子,这味道吧,有些熟悉…… 陆青瑶笑道,“咱腌制的那些酸笋熟了,正开坛查验口感呢。” “原来如此,那我们去瞧瞧。”秀秀也是吃过酸笋做的菜,她也喜欢用笋入菜。 只是这会的酸笋味太浓烈了。 想来是全部坛子都同时打开了。 姜淼淼也好奇,这几个月下来,娘亲的买卖做的咋样了。 她有没有希望成为富二代! 窝在娘亲的怀里,闻着娘亲独有的气息,还夹杂着酸笋奇妙的味道。 她转着小脑袋东张西望的。 好多人。 好多笋。 好多菌菇…… 呀!娘亲居然将豪宅变成作坊了! 那齐小娘知道了恐怕要被气死……哈哈…… 这是座三进的大宅子,还有东西跨院,宅子外边假山林立,花木茂盛。 垂花门外的一进院,给往来的乡民交易笋子和菌菇。 院外停了一排排的马车牛车。 院内摆满了一篓篓的笋子和菌菇。 巧儿姐领着村里的姑娘小子们给乡亲们称笋。 自从村里开了学堂,不止小孩,有心的姑娘小子们也会抽空去学字念书。 其余时间便来这里帮临工。 姜淼淼还以为古时的姑娘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原是她想多了。 富家夫人小姐们或许是这样,可农家姑娘小子们就没那么多繁文褥节了。 只要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无人说什么。 这会儿姑娘们个个撸起袖子,在倒座房里装笋,负责给笋分门别类,大笋装筐拉走,小笋,残次笋收拢搬入内院。 小子们负责在院上秤称笋。 巧儿姐拨打着算盘,算斤数,记账,结钱…… 拾步踏入垂花门,入了二进院。 院里全是桃溪村的大娘大婶子小媳妇们。 剥笋、切笋、煮笋、晾笋…… 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还有小心翼翼往竹筐里垫草,往里放菌菇的。 不知为何,姜淼淼觉得菌菇的种类很少,只有本身都无毒的几个品类 比如鸡枞、香菇、松茸…… 看来娘亲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进入三进院、东西跨院 就是一股子浓烈的酸臭味了…… 是酸笋。 有在腌制酸笋的婶子大娘们,也有在查验口感的客商们和制笋经验老道的婆子们。 整个后罩房的屋子内全部都是一坛子一坛子的酸笋。 那个味啊,够酸爽! 透过花窗,从房屋一侧望出去。 全是晒得密密麻麻的笋干,白白的一大片。 也不知道这园子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反正现在就是个十足的制笋作坊。 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中年男子,笑意盈盈的迎面走了过来。 “陆东家,你可算来了,你这笋菹好啊,味道绝了,我先要一百坛……” “我也要……我要五十坛……” “六十坛……” 声音络绎不绝。 姜淼淼和秀秀都傻眼了。 这酸笋如此好卖吗? 然后就听的娘亲对着中年男子说,“多谢各位掌柜抬爱,不如各位一人先拿十坛回去试试,若好了再来,如何?” “成,反正你得给一品居留一百坛,改日拉到江州便成。”中年男子笑着道。 陆青瑶点头,“那有什么,各位掌柜可先拿回去试试,若卖的好了托人告诉我一声,我派人送上门去。” 她心里感激,这些人都是江州各大食肆酒楼的东家,甚至还有京城的。 全是靳掌柜给她带来的客人。 一下子几乎都快把她存的笋菹都订完了。 一品居。 姜淼淼如雷贯耳,经常听娘亲和大伯提起,说一品居的靳掌柜是个实诚人。 从不挑刺,从不压价,信守承诺,为人爽烈。 她骨碌着眸子打量着这人。 身量高大,长相普通,给人严肃沉稳的感觉。 靳掌柜目光也落到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脸上,带着些许惊讶。 “陆东家,这是你家小闺女吗?好福气!” 说着就见男子从小厮手中拿过一个食盒和小木匣子,“这是我夫人准备的一些零嘴和小玩意,给几个孩子的……” “快谢谢伯伯!”陆青瑶垂眸看着小闺女。 她家小闺女虽然话都说不清楚,但胜在可爱。 “伯伯……” 姜淼淼甜甜的喊了一声。 这位伯伯可是她家的大金主,还给她送了见面礼,喊人怎能不甜呢。 自然娘亲也是回了礼的。 给靳伯伯送了一木匣子鸡枞菌,“拿回去给嫂子炖汤喝,刚刚才摘来的,正新鲜呢。” “成,这好东西,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姜淼淼就见这位伯伯笑眯眯的收下了鸡枞,一看这筐鸡枞就是上品。 个头大,还未开苞,都是插在土里,上面又盖了软草。 若是一直在土里,时不时洒上些水,说不定还能长呢。 至少能保鲜七日。 似是前院巧儿姐在唤娘,然后小淼淼就落入了秀秀姨的怀抱。 听得靳掌柜对身旁的心腹轻声道:“赶快去,把这鸡枞菌和笋菹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去,若是那位问起来,就说这里一切安好……” 第96章 狗咬狗一嘴毛 酸酸的。 臭臭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臭臭的味儿。 姜淼淼闻着有点儿上头。 娘亲从前院回来了,将小奶娃从地上抱了起来。 然后一手抱着她,一手拿起筐子里的鸡枞,放到鼻尖闻了闻,又放到小奶娃鼻尖闻了闻。 “闺女,香吗?咱们今晚吃小鸡炖蘑菇。” “呲呲……” 姜淼淼学着娘亲的样子,吸着鼻子闻了闻。 没啥感觉,因为鸡枞的香味已经被酸笋味掩盖了。 不过她还是很想喝鸡枞汤的。 那可是鸡枞哎,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可多得的山珍美味。 上一世的她,喜爱用腊肉火腿炖鸡枞汤,或是用那种老腊肉加上青椒、花椒炒鸡枞。 那个味香得咧! 小淼淼不觉的舔了舔舌头。 可现在还是小奶娃的她,只能清淡饮食,重盐腌制的腊肉火腿,她还是少吃为妙。 最适合她的还是鸡汤肉糜。 自从长牙以后,她就食欲大开了,控制不住的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这会又不自觉的伸手往小布兜里掏。 呀! 她的羊乳干呢? 秀秀看小奶娃的动作都笑了。 原来小娃娃也会有记性不好,忘记自己所做事情的时候。 幸好她还带了一些。 然后姜淼淼的小嘴里又被塞入了一块羊乳干。 可是吧,酸笋的味太霸道了。 让她感觉自己嘴里的乳干都是臭的。 门口还只是隐隐的闻见,可是在这后宅就太浓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臭到隔壁的县太爷。 当然,她想到的,娘亲也想到了。 然后就见娘亲让秀秀姨给徐知县家送去了一坛子酸笋和一筐子鸡枞。 徐知县正在闷头处理公文,然后就闻得一阵阵的臭鸡蛋气味传来。 放下毛笔,捂起了鼻子。 “什么味儿?这么臭!” “大人,好像是从隔壁陆府传过来的,听说是陆娘子的笋菹开坛了,是否要让人去瞧瞧?”新来的师爷回禀道。 徐衡想了想,“算了……” 平日里也没这个味儿,还能不让人开坛不成。 民都怕见官,没得吓着那些乡民。 说到这,他便想起了大牢里关着的陶师爷。 拐子一事的幕后主使是齐家女,还是姜云泽的平妻,这事,不好办呐。 都这么久了,这人一直不招供,绝口不认罪,甚至将自己身边的小厮拉出来顶罪。 偏偏那小厮就是为他和拐子传递消息的,拐子也都是拿钱办事。 明知幕后主使是陶师爷,却只能指认小厮。 小厮也没有实证证明是受陶师爷指使。 偏偏这事又闹到了京城。 一边是齐尚书让尽快处置了,一边是姜云泽让保他一命。 这一个个的,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想咋样就咋样! 新来的这位宋师爷很有眼力见,一见徐衡拧着眉发愁,就知道他在愁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在为如何判决陶师爷而发愁?” 徐衡没有理他,这还用问吗。 他心里苦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只有任人揉搓的份。 这事吧,他谁都不想得罪。 也不能搬上台面的去请教崔老太傅,一定会被他斥责一顿。 更不能去请教江州那位公子。 况且人都回京城了。 自打他回京城后,朝廷便颁布了诏令,让各州郡严厉打击抓捕诱拐儿童,买卖人口者。 可把他忙得够呛。 这会儿,县衙大牢都快关不下了。 宋师爷道:“大人,小人这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谁都不得罪……” “什么法子?”徐衡急道。 宋师爷压低了声音凑到徐衡耳边,“大人是想牢里那位死还是活?” 徐衡转头瞧着他,“这还用问?” 拐卖孩童者该死,幕后主使者更该死! 听见他这么说,宋师爷心里就有数了。 “大人,草民今日听得隔壁的大娘唠嗑,都说那陆娘子的小闺女没事就爱招猫逗狗的……” “说重点!” “有一日,那小姑娘拿着个鸡腿出门,有两只狗就对小姑娘手里的鸡腿虎视眈眈,然后小姑娘就将鸡腿用绳子拴在木棍上,吊在两只狗中间……” “然后,两只狗就打起来了,狗咬狗,一嘴毛……” 徐衡眼前一亮,“说明白一点,本官要如何做?” “大人,不妨修书两封,一封给齐尚书,一封给姜大人,把齐尚书想灭口之事告诉姜大人,再把姜大人想保陶师爷之事告诉齐尚书……” “就这样?” 徐衡眉头微蹙,这万一两人一气之下,纷纷调转矛头朝向他。 可就适得其反了。 “不,大人该把猎物抛出去……”就如那小姑娘一样,将鸡腿抛出去。 “大人可依法判处陶师爷流放,也将流放的日期和线路同时告诉齐尚书和姜大人……” 至于他们是灭口也好或是保人也罢,只要隔岸观火便成。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徐衡心中一喜,没想到那小娃娃如此聪慧。 竟无形当中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心中畅快了许多,倒不觉的这笋菹有那么臭了,早早处理完公务,便提早回家了。 一进家门。 又是一股子笋菹味。 他抬起袖子闻了闻,难道是自己衣裳也熏臭了? 似也不是…… 往院里走去,就见下人抱着一个坛子和一篮子鸡枞往后厨去。 酸臭味就是从那个坛子里传出来的。 “这是哪来的?” “相公,今晚吃酸笋鸡皮汤和小鸡炖鸡枞如何?”徐夫人笑盈盈的替他脱掉官袍,换了一身素袍。 “你不是不爱吃笋菹,嫌它味大吗?”徐衡就好奇了,她家夫人最怕那些味大的吃食。 徐夫人抿嘴笑,“这不是陆娘子让人送过来的,让我们尝尝鲜,这么好的东西,也没得拒了人家的一片心意的道理。” 她不爱那酸臭味,但也不妨碍她做给相公吃啊,她相公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还有那鸡枞,可是难得的山珍,她和儿子都爱吃。 自己去外边买都要好几百文,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 徐衡一愣,这位正头姜夫人还挺会行事的,不像那齐小娘,一点规矩都不懂。 礼尚往来,也没有白收人东西的道理,何况她家小闺女还帮了那么大个忙。 “夫人,你可回礼了?” “回了,让人抓了两只大鹅给人带回去了。” 然后姜淼淼就看到秀秀姨一手拎着一只大鹅进来了。 小奶娃奶声奶气指着大鹅,一脸的兴奋。 “铁锅……大鹅……” 第97章 竹子的孙子 暮色笼罩。 夏风徐徐。 前边高头大马上。 秀秀姨骑着姜小黑,先一步前行。 因为她要先赶回去做饭。 两只大白鹅一边拴了一个,在她脚边扑腾着翅膀 大哥驾着马车在后面缓缓跟着。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中嗦奶片。 有娘在的地方她就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宝宝…… 姜子枫吸了吸鼻子,悠悠道:“娘,妹妹是不是把粑粑拉在身上了?” 姜淼淼“……” 哥哥一定是鼻子坏了。 她很少会把粑粑拉裤子上,这会儿大了就更不会了。 明明她和娘身上都有酸臭味,怎的就只说她。 而且这酸笋明明是臭鸡蛋味儿,不是屎味! 小奶娃白了大哥一眼,“臭锅锅……沃不臭……你臭。” 陆青瑶看着扁着嘴的小闺女,凑近她嗅了嗅,眉眼弯弯笑道:“淼淼不臭,淼淼香香的。” 二哥捂着肚子大笑,指头在小奶娃的小揪揪上绕了个圈。 附和着她娘,“对,妹妹不臭,妹妹是香妹妹。” 姜淼淼摸了摸自己更歪的小揪揪,撅着小嘴奶凶奶凶的,“哼……不许摸……娘扎的……” “哈哈哈……”姜子宴笑得更大声了,风中都飘扬着她的笑声。 姜子枫一脸茫然。 妹妹没拉在身上吗? 那为何一阵阵的酸臭味随风灌入他的鼻子。 姜淼淼抬起袖子闻了闻,仰头瞧着她娘,“臭……娘亲……洗澡澡。” 陆青瑶是听懂了,吧唧在她小脑袋上亲了一口。 “淼淼不臭,香的,明天再洗好不好?” 虽是夏天,不冷了,可是蚊虫多着呢,等会被咬到了,又要起小包包。 一不小心还会得风寒。 村里有老人就是淋了场雨,得了风寒而死的。 小淼淼想了想,乖乖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喜欢晚上洗澡。 点两盏灯都还是黑漆漆的,再者小山村的蚊虫又毒又大。 娘亲虽然做了艾草香薰驱蚊,可还是没有现代的蚊香来的效果快呀。 又听得娘亲问她,“淼淼一会想吃什么,想吃铁锅炖大鹅还是小鸡炖蘑菇?只能选一样哦!” 天气热,煮出来吃不完容易变质。 小奶娃眨了眨眼,让她选吗? 那她选,“小鸡……鸡枞……” 她要喝鸡枞炖鸡汤,还要啃鸡腿,一定很香。 “明天……呲大鹅。” 铁锅炖大鹅可以明天再吃,不过好像奢侈了一些。 天天吃肉,人都吃圆了。 姜淼淼听见大哥咽口水的声音,感觉大哥似乎又圆回来了。 “好,明天吃鹅。”陆青瑶满目温柔的看着小闺女。 身边有闺女,有儿子,一家子丰衣足食,和乐安宁,她就很欣慰了。 说起炖鸡的食材。 姜淼淼想起了一种在古代十分稀罕,又十分少见的东西。 原本这青石镇的竹林里应该是最多的。 可她今儿跟着娘在宅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居然没人采摘来卖。 这稀罕物就是竹荪。 据说在古时候都是贡品,只有宫中的皇帝嫔妃们才能吃到的珍品。 竹荪长于竹林之中,真菌寄生在枯竹根部,靠吸取竹根和枯竹叶中的养分来生长。 虽说产量少,但也不可能没有啊。 毕竟青石镇这么多竹林,不论是环境气候,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最适宜竹荪生产的。 难道说这个时候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竹荪能吃,亦或者只专供王公贵族? 可娘亲曾经也是贵族,多少应该听说过的。 姜淼淼就伸出了她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娘亲的手指头。 眨巴着大眼睛,“娘亲……摘……竹荪……” “竹荪……” 陆青瑶将她的小手放在手中揉了揉,一脸的懵圈。 小闺女说话都是要用猜的。 “竹笋?” 见小家伙摇头,又道,“淼淼说的是竹荪?” 小淼淼将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重复道:“竹荪……竹荪。” 然后就见哥哥和娘亲都一脸茫然的瞧着她。 大哥问:“妹妹说的竹孙是啥?” “竹子的孙子?” 二哥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就把自己逗乐了。 全家人都喜欢逗大哥,蠢萌蠢萌。 姜淼淼,“……” 她这会子真的确定了,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有竹荪这种菌菇,也不知道它能吃。 毕竟菌菇这些山珍仅生长于南方地区。 而竹荪又仅仅只长于南方地区的竹林中,对环境土壤要求更为严苛。 产量少之又少。 再者因为它的特殊生长习性,不为人知也不足为奇。 姜淼淼决定,待到哥哥们休沐了。 让他们带自己上山。 回到家,秀秀姨已经将鸡枞和鸡肉炖上了。 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雾气升腾。 先煮鸡,鸡肉熟了再放鸡枞,毕竟鸡枞生的也能吃,不用煮太过。 端上来撒上些野葱花。 便是一碗香喷喷十分稀罕的山珍美味了。 因为这玩意仅生长于南方,又仅有夏季才有。 因此被视为珍贵食材,多被地方官员进贡于皇室,甚至有皇帝效仿妃子笑,千里飞骑传荔枝。 让飞骑将鸡枞从南方运往京城给皇帝享用。 也只有皇帝的宠妃爱子或是宠臣,才能分得一星半点的赏赐。 因此农户人家采摘到,几乎舍不得自己吃,都是拿去卖的。 价格甚至比笋还要贵上无数倍。 娘亲卖多少不知,但是听她得收大个未开苞的鸡纵,就要两百文一斤。 跟外边散买一个价。 是普通农户人家两三日的日收了。 但捡这鸡枞吧,一靠运气,二靠经验,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鸡枞有鸡枞窝,与白蚁共生。 采摘时不能破坏其生长环境,采完还要恢复原样。 运气好的话,来年同样的季节同样的位置,还能再摘到鸡枞。 娘亲还算是那种有良心的商人了,从不贱价收农户手中的鸡枞。 因为她卖出去做成食材,价值又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农户们采摘到鸡枞后都不去别处,直接去青石镇上的陆府,省时又省力。 姜淼淼吃的很满足,吃得满脸都是油花花的。 虽然在现代时常吃。 在古时,这可是贡品。 皇帝吃的…… 鸡枞都这么贵了,不可想象若是寻到了竹荪,那得多贵啊。 这是要发财了! 小奶娃想着就有些激动。 于是。 三日后。 雨过天晴。 终于逮到机会了。 娘亲起了个大早就出门了。 秀秀姨进山狩猎,让三人和姜小白待家看门。 姜淼淼吃完米糊糊,往自己布兜里装了塞羊乳干,和干果蜜饯。 姜子枫和姜子宴见状,相视一眼。 “淼淼,你想去哪?哥哥带你去。”大哥将她一把抱起。 姜淼淼指着房屋背后的林子,“找姨姨……山山……摘菇菇……” 姜子枫懵了,找姨姨山山摘菇菇…… 这是啥玩意? 小淼淼:“……” 说个话怎么那么费劲呢! 见哥哥们没反应,又走到木桶旁,指着插在土里的鸡枞。 “锅锅……上山山……捡菌菌……” 小奶娃眨巴着眼看着两哥哥。 懂了吗? 姜子宴一拍脑袋,懂了! “妹妹是想上山捡菌菇,是不是?” 小奶娃连忙点头,拉着哥哥的手,“对对……捡菌菌……” 第98章 会躺板板的 雨过天晴。 溪水潺潺。 丛林鸟叫声阵阵。 兄妹三人,一狼一鸟。 上山捡菌菇了。 姜小白和啾啾在前边带路。 姜淼淼被她大哥绑在胸前,小手挥舞着,小腿摇晃着。 二哥背着小竹篓在后面跟着。 在林子里走了一会,大哥就被几朵颜色艳丽的菌菇给吸引了。 红红的伞伞,白白的杆杆。 就见大哥朝着它们走去。 哎呀! 这玩意可吃不得,会躺板板的。 她使劲挥舞着小手,蹬着腿,嘴里叽里咕噜发出小奶音。 “锅锅不去……不去……躺板板……” 这菌摸都不能摸的。 毒素会沾到手上,一不留神入了口,也会躺板板的。 软糯的小奶音有些着急,“锅锅……有毒……不摸……” 然而大哥好似没听见一般,脚步就没停,手还摸着她脑袋安抚。 “淼淼乖啊,不闹,哥哥就是去看看,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额!男孩子这见鬼的好奇心。 拉都拉不住。 然后就见哥哥弯下腰,一手搂着她,一手往毒蘑菇伸去…… “啪啪~~~” 一只脚伸过来,将红伞伞踩得稀巴烂。 “姜子宴,你干嘛呢?” 大哥不高兴了,黑沉着脸看着二哥。 多好的菌菇,怎的就被他这样给踩烂了,可惜了! 姜子宴安抚着一脸怒容的哥哥。 “哥,你没听娘说过吗,越好看的菌菇越是有毒,摸一下都是要毒死人的……” 姜淼淼:“……” 这样吓唬大哥好吗? 姜子枫怔愣一瞬,她把娘亲的话给忘记了,刚刚就觉得这蘑菇真好看,想拔起来看看而已。 连摸都不能摸吗?有这么毒? 他讪讪一笑,“我……我不摸了,也不看了……” 姜子宴解释道:“看看可以,但是不能摸,这万一你摸了又去拉妹妹的手,她又爱嗦手指……” 就见大哥脸色瞬间煞白,连忙后退了几步,视毒菇如蛇蝎。 “不摸不摸,我不摸也不看了……” 万一毒到妹妹可咋办! 有些后怕。 姜淼淼总算松了一口,指着竹林,“摘菇菇……” 若是没记错,竹荪破蕾开裙一般集中在丑时至辰时,要在巳时前采摘结束。 否则它就会开始变质,开始自溶。 从破蕾开裙到成熟,整个过程只有两三个时,如若不尽快采摘。 就会吸引昆虫帮它传播孢子,繁衍后代,然后自溶。 一株竹荪从生长到消失,整过程不过超过六七个时辰。 短暂而又传奇的一生。 先不论它的营养价值和口感,物以稀为贵,这也是它在古时如此珍奇昂贵的原因之一。 看着日头。 这会儿已经辰时过半。 再不去摘,可就要变质消失了。 姜淼淼有些着急,扭动着身子,摇晃着着腿挣扎着要下来。 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下……下来……沃自己走……” 姜子枫安抚着小奶娃哄道:“乖妹妹,你不能自己走,会摔跤的,地上还有虫虫。” 平地都能摔跤的小娃娃,在这野草丛生的山上怎么走? 一不留神得滚下去呢。 姜淼淼见下地无望,便使出了杀手锏,“嘘嘘……要嘘嘘……” 果然,姜子枫一听,连忙将她解了下来。 正打算伸手抱妹妹把尿,然后就见她扶着树,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 姜子枫一脸懵逼,不是要嘘嘘吗,怎么跑了! 姜子宴看得直乐。 妹妹那么小,居然就会骗人了! 放下背篓,上前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淼淼这样会跌倒的,你要去那,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小家伙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奶声奶气道:“好……摘菇菇……” 总算是有个能好好沟通的了。 这路她也不想走啊,也走不远,有人抱自然是最好的。 姜子枫傻愣愣的看着弟弟和妹妹的身影,连忙背起背篓跟上。 他居然被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娃娃给耍了…… 姜淼淼勾着头四处张望。 这个时辰的竹荪应该是长出来了,很好辨认的。 寻了一会。 密林深处,翠竹下方枯枝落叶里发现了好几株竹荪。 黑色的菌帽,雪白似藕的菌柄,菌柄一圈洁白似裙的网状菌裙向下铺洒下来。 犹如林中仙子。 找到了! 姜淼淼大喜过望指着竹荪,“摘……锅锅去……快摘……” 姜子枫姜子宴驻足,就连姜小白和啾啾也不敢上前。 因为他们刚刚在十里开外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 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哥,你过去瞧瞧,是不是什么东西死在那了?”姜子宴抱着妹妹蹙着眉,远远瞧着那长相奇特的东西。 是菌菇吗? 臭味是那东西发出来的吗? 有毒吗? 都说好看的菌菇都有毒,那玩意长的也挺好看的。 可瞧着妹妹却是一脸兴奋的样子,还在怀里蹭着要下来。 “好,你们待在这,我去看看。” 姜子枫捏着鼻子靠近,太臭了! 姜淼淼自也是闻见了臭味的,可是竹荪就是这个味。 也难怪没人采摘回家去吃,毕竟闻着臭味就要退避三舍了。 小淼淼还是一骨碌从哥哥怀里蹭了下来。 二哥清瘦的小身板可着不住她这样蹭,将小奶娃放到地上牵着。 却见小娃娃似乎闻不见臭味,跟着大哥的步伐要往前走,嘴里一个劲的絮絮叨叨。 “锅锅……摘菇菇……竹荪……” “竹荪……能吃……” 她好怕大哥以为是毒蘑菇,将它们给踩烂了。 况且得抓紧时间采摘,因为有些竹荪已经成熟,散发出气味,开始吸引虫蚁了。 过不了两个时辰就该自溶了。 细心的姜子宴觉得今日的妹妹很奇怪,吵嚷着要上山,还撒泼卖萌的要来竹林。 这会见到那长相奇特的菌菇,也不觉得臭。 竟两眼泛着光朝着它走去…… 一把将妹妹抱起,“淼淼是不是要找那个东西,你想把它摘回家是吗?” 果然,就见妹妹眼神清亮的朝着他笑,连连点头。 “竹荪……摘回家……” 姜淼淼惊叹二哥果然是最懂她的,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也省了她不少劲。 不过二哥会不会怀疑她,会不会将她当怪物…… 心底又有些许忐忑。 竹荪一词。 姜子宴觉得十分耳熟。 第99章 摔死了 竹林里。 三兄妹和一头狼围着几株菌菇。 菌菇散发出动物腐烂的恶臭。 额,好臭! 姜淼淼捏着小鼻子。 难怪没有乡民采摘,是真的臭! 黑黑的菌盖上还停着小虫虫,下边的菌裙已经泼洒开来。 成熟了…… 姜子枫捂着鼻子,看着妹妹。 就见妹妹呆呆的看着那东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妹妹要做啥,不臭吗? 姜子宴一脸淡定蹲在妹妹跟前,“淼淼,还要摘吗?” 还没等到回应,就见小奶娃要伸手去摘。 兄弟俩连忙按住她的手。 急道:“不能摘,万一有毒可咋办?” 这山里的菌菇,十种有九种都是有毒的,这一种又如此好看,说不定是剧毒。 “没毒……能吃能吃……锅锅能吃……”姜淼淼被禁锢在哥哥怀中。 扁着小嘴,一脸欲哭不哭的模样,眼中蓄满了泪水。 “哦哟,好了好了,摘,哥哥帮你摘。”姜子宴见妹妹这模样,心都化了。 “不是说有毒吗?” 姜子枫蹙着眉,他摘不行,妹妹摘就行了。 姜子宴也不知要如何跟他解释,只道:“哥,你抱妹妹就不要沾手了,我来摘。” 这东西长的实在奇怪,摘回去问问娘,说不得有别的用处。 而且居然有虫蚁附着在上边,都没毒死,说不定无毒呢。 小淼淼一听就笑了,指着菌菇,“盖盖臭……不要,摘裙裙……” 姜子宴暗自腹诽,妹妹这脸还真跟七月的天一样。 说下雨就下雨,说出太阳就出太阳。 不过妹妹说的盖盖臭不要…… 是不是要先把那黑乎乎的菌盖拿掉? 姜子宴走过去,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竹荪的菌盖拿下来扔掉。 看了眼妹妹,见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将带着菌裙的菌菇拔了起来,拿到妹妹面前,“是要这个吗?” 姜淼淼使劲点着小脑袋。 然后走过去站到背篓旁,指着里边,“锅锅继续……” 这是要让他继续摘呢。 难道今儿来就只摘这玩意吗? 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他又继续摘,几人走走摘摘。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这玩意摘了头上的小黑盖盖后,居然不怎么臭了。 在竹林里继续寻找,不一会功夫,就拔了二三十株。 正拔得起劲,就被妹妹拉住了衣袖。 “锅锅……回家家。” 姜子宴一脸不解,这会儿才巳时末,午时都还未到,而且背篓还没满呢。 “淼淼不摘了?要回去了?” 姜淼淼点着头,“回家家……” 今个时辰来的晚,得回去了,不能再逗留。 需得尽快回去,趁着烈日当头,在三四个时辰之内将这些竹荪晒干。 否则还是一样的会变质腐坏。 这玩意精贵的不行。 从生长到成熟都是争分夺秒的,采摘的人自然也要争分夺秒。 也亏得两哥哥是宠妹狂魔,愿意听她这个一岁不到小娃娃的话。 否则根本摘不到这宝贝。 “回吧!在秀秀姨之前回去,否则让娘亲知道我们偷偷带妹妹出来,要挨训的……” 姜子枫摸着瘪瘪的肚子。 快到吃饭的点了,秀秀姨打猎去的远,没那么快回来。 他们这会儿还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姜淼淼嗦着她的奶片,笑眯眯的瞧着她大哥。 傻哥哥,咱背了这篮子竹荪回去,娘亲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根本瞒不住。 也没打算瞒。 回去的路上,姜淼淼趴在大哥背上打盹,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在唠嗑。 “弟,你知不知道有狗想抢妹妹鸡腿吃,被她给戏耍了?” “啥?抢妹妹鸡腿吃!” 姜子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哥。 有姜小白在,哪家的狗敢抢妹妹东西吃? “是娘同李三郎她娘说的,然后她娘又同他说,三郎转头告诉我的,你知道这事吗?”姜子枫听完只觉妹妹太聪慧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狗那么倒霉! 姜子宴摇了摇头,“没听说,不如等妹妹醒了你问问她,或者问问娘。” 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的姜淼淼忽的睁开了眼。 哥哥在说什么,有狗抢她鸡腿? 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会子事,村里的狗见了她都躲的远远的。 怎么敢抢她鸡腿? 娘在撒谎。 …… 青石镇。 陆府东厢房。 陆青瑶正在看预定了酸笋的客商名录。 惊奇的发现一件事。 不止江州客商,还来了许多京城的,不止订笋菹,还订了许多鲜笋和菌菇。 甚至还有许多在京城中出了名的食肆。 怪了! 这靳掌柜与那些食肆酒楼不该是竞争的关系,怎的还给她介绍买卖? 这不是抢了他们一品居的生意? 陆青瑶正纳闷,就听见有人敲门。 “陆东家这会在忙不?”张婆子探了个脑袋进来。 陆青瑶微笑着将她迎了进去,“张嫂子找我有事?” “她婶,我跟你说,陶家那事有眉目了,我刚刚在门口看到陶桃和她娘,拎着食盒去县衙看陶师爷,听得衙差说陶师爷被判了流放……” “你说他咋不去死呢,居然伙同拐子拐自己村里的孩子,黑了心肝的,害我都差点就见不到我家三郎了……” 张婆子越说越激动,“拐子都死了他怎还活着,县太爷断案不公呀!” “嫂子消消气,像他们这些拐子,流放就等同于判死罪了……” 陆青瑶给她递上一杯热茶,安抚了几句。 大梁律法,拐卖孩童者不在赎刑范围内,给多少银子也不成。 张婆子抬眼瞧着她,“真的?” “嗯!”陆青瑶十分笃定。 “这就好,说来也是造孽,陶师爷犯的罪还要连累闺女……害得陶桃与那秀才和离了,可虽说是和离,却连嫁妆都没要回来……” 张婆子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似是不该在陆青瑶面前提那人的。 毕竟姜云泽的媳妇差点就成陶桃了…… 她话说一半,尴尬的笑了笑,“陆东家你忙,我先去干活了。” 陆青瑶笑,笑容温和。 …… 七日后,府衙传回了消息。 陶师爷死了,在流放的途中逃跑,追捕时跌落悬崖,摔死了。 第100章 两封信 入夜,微凉。 江州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姜子衿讨厌下雨。 自从上次在桃溪村淋了雨之后,她就大病了一场。 这会儿身子都还有些虚。 后来,他们娘仨在江州置办了宅院,因为姜子佩入学东林书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了前车之鉴,还白白花了不少银钱,这次她娘没有买太大的宅院。 只在江州的乌衣巷置了座二进的小宅院。 据说乌衣巷为当地达官贵人居住之处。 之所以称之为乌衣巷,是因为古时世家豪族南渡,于这一带居住过。 那时的贵族豪门多穿乌衣为尊,久而久之,乌色变成了权贵身份的象征。 这地便取名为乌衣巷。 乃至如今,乌衣巷依旧是权贵居住之地。 而今崔家在这里也有不少产业。 姜子衿一家不想高调,但也不想搬去别处,况且这儿离东林书院近。 便在此处住了下来。 书房里,娘亲这会正在督促弟弟念书。 “佩儿,你可得争口气啊!明年必须得过了府试,你瞧瞧那姜子宴可是与你同岁的,他去年就过了府试,明年若是过了院试,他就是秀才了,你可不能输给他。” 齐采薇不停的在儿子跟前絮絮叨叨。 她心里急啊,儿子今春只过了县试,差一点点就过府试成为童生了。 就差一点点。 一定是被相公被贬那事影响了。 一定是的。 看着她娘一脸急切目光,姜子佩抓了抓头。 一不留神,竟抓下了几根头发。 照这样下去,等他过了院试,岂不是要成秃子…… 索性丢下书,不看了! “娘,你能不能别拿我跟二哥比,他和爹爹一样,就是天生读书的料,在国子监那会先生就经常夸耀他,就连大哥都是去年才过的府试,超过他,我可没他那本事……”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他娘一个大逼斗。 “没出息的东西,想偷懒就直说,同样是你爹的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你就比他姜子宴差哪了?差哪了?” 父亲乃是探花,齐家世代簪缨,书香门第。 相公又是进士出身。 有他们血脉的娃儿又怎么会差? 偏偏那陆家一家子的兵武子,陆青瑶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竟然还生了姜子宴那样的。 叫她如何能不气! 齐采薇咬牙切齿。 其它都能压她陆青瑶一头,偏偏这个儿子不争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气死她了! “娘,您就别逼弟弟了,他……他或许就不是读书的料……” 虽然也不想说戳她娘心窝子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免她娘继续在弟弟身上浪费精力。 岂料被她娘几句话就呛了回去。 “瞎说什么呢,瞧瞧你爹和你外祖父,佩儿身上可是流着他们的血脉,怎的就不是读书的料了?” 贪玩,一定是贪玩耽误了学业,逼一逼就好了。 “娘,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是人……” “好了,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齐采薇很不爱听这样的话。 她的佩儿是天赋异禀的,只是懒怠了一些,怎能让姜子宴给比下去! 姜子衿识趣的闭上了嘴。 弟弟在她娘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只得随她去吧。 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上一世的弟弟,不论费了多大的劲,直到二十五六都没成为秀才。 最后还是因了她这个皇后姐姐,才得了一官半职。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回京城。 “娘,爹爹和外祖父可来信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去?” 听到回京二字,齐采薇颓然坐到榻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匣子里取出两封信递给女儿。 “你爹爹和外祖父的信,你自己看吧。” 姜子衿接过,展开信纸。 脸上露出笑意,“娘,外祖父说陶家那事解决了,您再不用担心了……” 齐采薇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自下午收到信后,她就火气上头,还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衿儿,你往下看看……” 姜子衿会意往下看,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娘,外祖父怎的也被御史弹劾了,青石镇之事是怎么传到御史耳中的?” “是陆青瑶吗?她一个罪妇,那些御史怎会相信她的话?” 见她娘黑沉着脸垂眸不语,又看向了梅姑,“怎么回事?” 梅姑讪讪道:“三姑娘,估摸是崔家,崔老太傅给御史们去信了,家主和齐尚书都被御史参了,还被圣上斥责了一番……” 齐采薇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老东西都告老还乡了,还那么爱管闲事!” 姜子衿沉着小脸看着梅姑,“继续说,我爹和外祖父是怎么被参的?” 梅姑都有些被这小小人儿的气势给吓着了。 这会儿的三姑娘竟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她咽了咽口水,瞟了齐采薇一眼,回道:“御史参尚书大人教女无方,参家主御内不严,给夫人按了两条罪名……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纵仆殴打族中长辈,还……嚣张跋扈,硬闯私宅……” 齐采薇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后槽牙。 姜子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子这会儿都站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太师椅上。 手中的信抖落在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打一开始就觉得娘亲太冲动了,特别是在崔府门口的行事,不止得罪了老太傅,还丢尽了颜面。 生母身上有了污点,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坐稳皇后宝座。 心里越想越气,板起了小脸,“娘,都怪你,都怪你行事冲动,这才给人留下了把柄,你让我和弟弟日后怎么办,我们还能回京城吗?” 齐采薇一听女儿也怪她,一下绷不住了,泪水倾泻而出。 指责姜子衿,“怪我!你们个个都怪我,你爹怪我,你外祖父外祖母也怪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俩,为了让你们成为嫡子嫡女,若是佩儿考不上功名,家里又无爵位给他继承,他将来还能做什么?坐吃山空吗?” “还有你,你一个庶女,你以为哪个公侯之家愿意让你做正室,要么给人做妾,要么就是嫁个穷举子……” “像娘一样吗?给爹做妾……” 啪~~ 姜子衿话音未落脸颊上就挨了一巴掌。 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齐采薇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差点晕死过去。 这还是她亲女儿吗?是冤家吧! 姜子衿红着脸跪在她娘跟前。 “娘,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 好气啊! 她明明是皇后的命,为何会弄成现在这般,连京城都回不去。 又如何与景王相遇。 说起景王,她与景王就是在三年后的元宵灯会相识的,那时的他还是景王。 待她及笄的那一年,景王就成了太子…… 不,她不能困在这里。 “娘,我们回京城吧,回去求爹爹和外祖父原谅。” 齐采薇伸手摸了摸女儿被打红的脸颊,心里有些懊悔。 将她拉了起来。 “衿儿,打疼了吧,娘不是有意的,娘只是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其实我当初嫁给你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奈何失了名节于他,否则以我小娘在爹爹心中的位置,还有对我的疼爱,怎愿让我予人做妾?” 姜子衿愕然。 她娘竟是被迫嫁给爹爹的? 第101章 年少慕艾 雨依旧下。 屋内一片死寂。 姜子衿想着她娘刚刚说的话。 明明她娘看起来就是很爱他们爹啊,怎么会是被迫的呢。 但娘不说她也不敢问。 娘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儿好像炸了毛的鸡。 她只是想回京城。 只有留在京城,一切才皆有可能。 大家族的夫人小姐,出来游玩一趟也正常,但没有出来就留在这穷乡僻壤的道理。 拉起她娘的胳膊撒娇,“娘,我们回京城吧,去求外祖父和外祖母,外祖母听您的,外祖父听外祖母的,只要外祖父的一句话,爹爹就没有不依的。” 齐采薇看着女儿一脸期待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搂着女儿的肩哄道:“娘已书信给你外祖母了,待你爹爹和外祖气消了便回……” 她当然也想回到相公身边的。 可娘亲来信告诉她,先不要回。 父亲被陛下斥责。 相公被太子和玉清长公主训斥,在宫里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回去就病倒了。 父亲和相公这次是真的恼了她。 书信里全是斥责埋怨,都让她不要惹事。 全成了她的错,心里憋屈死了。 父亲还特地让嫡母派了个老嬷嬷来看着她,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她不能回,也不敢回…… 即便要回,恐怕也只能等佩儿过了府试,成了童生,才能回去。 夏夜微凉,雨还未停…… 安静得只听得见蛙鸣虫叫声。 姜淼淼一家窝在屋里。 炉子上,陶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香气扑鼻的菌菇。 是他们昨儿采摘回来的竹荪。 这会儿已经煮熟了,菌香飘出了屋子。 原本在屋外练拳的大哥闻着味进来了,吸了吸哈喇子,“好香啊!能吃了吗?” “吃啥吃,得先喂给鸡吃吃看,没毒了才能吃。”秀秀姨一边搅拌着锅里的菌菇,一边看炉子。 守在炉子旁,就怕姜子枫这家伙偷吃。 “哦,好吧。”大哥舔了舔嘴,坐到二哥身旁。 二哥在油灯下练字,写得一手好字。 俊朗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更加好看了。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 娘亲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信。 京城寄来的信。 信纸右下角有一朵云纹标记。 但凡京城的来信,都有这样一个标记。 应该同一个人寄来的吧。 姜淼淼勾着小脑袋想看。 信上写着,她那个渣爹又被御史弹劾了。 被陛下斥责,还被太子和玉清长公主拉去训了一顿,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病倒了。 而那位齐小娘,据说被留在了江州。 齐家主母还听了玉清长公主的建议,派了个厉害的老嬷嬷来看着她…… 小淼淼抬头看娘亲,娘亲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的。 看着看着。 娘亲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眉眼弯弯。 这是看到啥了? 小奶娃的视线又回到了信上。 信上写:瑶瑶,陆伯父的案子有眉目了,哥哥发现了被窃军饷的踪迹,已经让人追查了,若能找到饷银,陆家翻身有望了…… 咦!瑶瑶就是娘亲吧。 好亲密的称呼。 姜淼淼猜可能是娘亲的小姐妹。 上面说有饷银的踪迹了。 外祖父的案子有眉目了。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帮着外祖父一家。 小奶娃有些激动。 这么说,娘亲也终有与父母团聚的一日。 再看娘亲,也是喜极而泣,眼眶微红,眼里泛着泪光。 陆青瑶感觉有只小手在自己脸上摩挲,是她的心肝小闺女。 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拉起小手亲了亲。 “阿姐,你怎么哭了?”秀秀第一个发现娘亲的异常,连忙凑了过来。 陆青瑶含着泪笑,“我高兴的,父亲的案子有眉目了……” 然后那封信便落入了秀秀姨的手中,又传到了大哥和二哥的手中。 夜色已深,娘亲把哥哥们遣去睡了以后,她和秀秀姨也回屋歇息了。 渣爹的老屋房间不多,只有两间寝室,一个杂物间和厨房,其它牛棚羊圈都是娘亲后来盖的。 而隔壁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改建也还未竣工。 这会儿,就是娘亲和秀秀姨她们三人蜗居在一间屋里。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闭着眼装睡,竖起耳朵听娘亲和秀秀姨讲悄悄话。 听墙角…… “阿姐,陶师爷下葬以后,陶桃在家守了七日的孝,昨儿把家里的猪牛鸡全卖了,一大早就带着她娘和弟弟离开了……” “我追踪到了江州,看着他们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姜淼淼:“……” 姨姨真厉害,悄咪咪的就去了趟江州回来,还顺带逮了一窝兔子! 娘亲沉默了一会,又问秀秀姨,“可打听清楚陶桃是如何与陈秀才和离的,和离为何不带走嫁妆?” “打听清楚了,那陶桃从京城回来之后,就闹着要与陈秀才和离,陈秀才因了陶师爷之事,本就被同窗戳脊梁骨呢,碍于颜面才没休了她,听得桃陶要和离,求之不得,便以孩子为要挟,和离了但得主动留下嫁妆……” “这不,陶桃着急和离,便对外声称嫁妆是留给儿子的……” “阿姐,要不要把陶桃与姜云泽之事告诉齐采薇?” “先不用,待陶桃在京城安顿下来再说。”陆青瑶深吸一口气。 她倒是想看看,姜云泽准备如何安顿他的小青梅。 他不是很会长袖善舞吗,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看他如何周旋! 秀秀哦了一声。 她想不明白,阿姐为何要巴巴的往自己相公身边塞女人? 还有,以阿姐这样的人物,怎会瞧上姜云泽那等货色? 自然,她这人心里有话是藏不住的,于是便问了出来,“阿姐,你为何会嫁给姜云泽?” 陆青瑶怔愣一瞬,笑了笑,“大概是我眼瞎了吧,年少慕艾,被姜云泽的虚情假意迷了眼。” 爹爹出事前,鲜少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姜云泽在世人眼中,就是才高八斗,洁身自好,孝悌忠信之人。 毕竟偌大的京城,没有几个官宦人家,后宅只有一妻一妾的。 直到陆家出事,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那一年。 姜云泽还只是五品祠祭司郎中。 陆青瑶嫁给他的第二年,育有一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正值三月小阳春,外出踏春而归,一家子入醉仙楼用膳。 她原本定好的靠窗位置被齐采薇给占了。 齐氏嘲讽她粗俗无礼,嘲讽她低嫁,夫家出身低微,婆母低俗鄙陋….. 此话入了姜云泽的耳,也入了心。 不到半年。 齐采薇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入了姜家…… 第102章 炭焙竹荪 那年中秋。 姜云泽携妻赴宴。 多饮了几杯,一不留神打翻了酒水。 陆青瑶陪夫君到客房更衣。 褪去衣裳之时,恰巧闯入一浑身湿漉漉的女子。 就这样,二人名节尽失。 齐采薇当即吓晕了过去。 原是她不慎落水,着急忙慌之下误闯了姜云泽房间…… 齐家自也是不想女儿为妾的,奈何是自家女儿之失才失了名节。 齐家主母亲自上门说了亲事,还陪嫁了不少良田房产和金银。 陆青瑶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只得无声的默许了,却犹如吞了只苍翼,如鲠在喉,是死是活都恶心。 直到姜子佩出生,姜云泽借着齐尚书的势一路高升,陆青瑶才幡然醒悟。 一文一武两个老丈人。 原来这就是姜云泽想借的势。 如今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傻的可笑。 错把鱼目当珍珠了…… 姜淼淼感觉娘亲搂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她伸手帮娘亲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抚了抚娘亲的胸口。 “娘亲不哭……不哭……” 话都说不清楚的小闺女,奶声奶气的安慰她。 陆青瑶笑了。 眼里含着泪笑了。 于姜云泽,她的心早在二人分道扬镳时就已经麻了,泪水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流出。 这一晚。 她睡得很香甜。 她梦到了两只猎豹在撕咬…… 翌日清晨。 又是新的一天。 鸡鸣狗叫声渐起。 陆青瑶一家起的很早。 辰时?就出门了。 因为他们用竹荪喂了两日的鸡,还喂了房后的野狗。 都安然无恙。 于是他们便出门采菇了。 在竹林里发现的菌菇,且只生长于竹林,十分珍贵。 小闺女取名为竹荪。 但这种菌菇生长习性特别,自生长到成熟就五六个时辰,若不及时采摘,就会变质自溶。 需得在午时之前采摘完。 采摘以后还要及时晾晒干,否则也会变质自溶。 晾晒干后的竹荪炖煮煲汤,肉质鲜美,清爽可口,不止有缓解肺虚热咳的功效,还有淡淡的竹香气息。 此乃天赐珍品。 因为从未有人采摘过,臭气又过于浓郁。 加上有啾啾和姜小白的带路,所以今日采摘竹荪所获颇丰。 集众人之力,一早上就采摘了好几背篓竹荪。 然后匆忙背下山,清洗过后放竹筛晾晒。 姜淼淼也跟着去摘竹荪了。 小小的她,帮不上什么忙,还尽添乱。 没办法,小孩子就是屎尿多。 一会要嘘嘘,一会拉粑粑,一会肚肚饿了。 但一家子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重在参与。 回来的路上,趴在娘亲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 是被电闪雷鸣声惊醒的。 太阳躲进了云层。 下雨了。 娘亲、姨姨、哥哥,匆匆往屋里端竹荪,晒得半干的竹荪。 没人顾得上她。 姜淼淼百无聊赖,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一会嗦嗦手指,一会抠抠脚丫丫。 有些出神。 愁啊! 青石镇的竹荪多,但雨水也多。 没有烘烤的机器,光靠日晒晾干,色泽偏黄,烤不到的地方还容易变质腐烂。 别说卖出去,上达官显贵的饭桌,就连自己家饭桌都上不了。 小奶娃有些烦躁,骨碌又滚了一圈。 滚着滚着…… 陆青瑶一进屋,就看到床边边上的娃。 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小崽崽拎了起来。 姜淼淼吓一跳,正滚的起劲呢,就被她娘像小鸡仔似的给拎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娘。 然后就被她娘抱进怀里,轻拍着拍后背。 “淼淼不怕,不怕,吓坏了是不是?瞧瞧都吓傻了!” 吃饭的时候,姜淼淼还是有些呆呆的,任由着娘亲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饭食肉糜。 直到她看见每个人碗里都有竹荪,有鸡肉。 而她碗里只有鸡汤和鸡肉,还是从单独的一口锅里舀出来的。 小淼淼不干了。 是因为她没摘竹荪就不给她吃吗? “呲……沃要呲呲……”小奶娃指着娘亲碗里的竹荪。 娘亲立刻夹起一块放嘴里,然后鹅蛋脸就皱成了一团,“好难吃,好苦!” 秀秀姨和大哥二哥就也一人夹了一块放嘴里。 姨姨:“呀,好苦!难吃死了。” 二哥:“好酸,馊了吧!” 大哥:“呜,好臭……” 姜淼淼:“……” 额,骗鬼呢!又不是没吃过。 算了,发现娘亲除了让她吃鸡枞,别的菌菇都不让她吃。 是怕她太小很容易被毒死吗? 晚饭后。 娘亲和秀秀姨就开始烧炉子。 用来烘烤竹荪。 用手端着竹筛隔着炭火烤的,颇为疲累。 姜淼淼看着竹筛,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现代人们炭焙烤茶的场景。 与眼前一幕极为相似。 她想起了自己的百宝箱。 就是一个小木箱子,是大哥给她做了装玩具的。 里边放了一套小竹筒,是二哥削给她玩的,像俄罗斯套娃一般,从小到大,一个套一个的。 没办法,这个时候的玩具没有现代的丰富。 树上掉下来的一个干果子,一片叶子、树枝,或是河边捡的一块漂亮小石头。 都能成为这个时代小娃娃的玩具。 于是陆青瑶就看到小闺女,摇摇晃晃的走到她的百宝箱前,拿起小竹筒。 朝着她走了过来。 拿出大小两个竹筒,将小的竹筒放入大竹筒里边,指了指炭盆,又指了指自己的小竹筒。 “娘亲……那个……放里边……” 又指了指竹筛里的竹荪,“菇菇放上边……” 姜淼淼也实在想不出其它法子表达了,说话说不利索,画画连笔都还握不稳呢。 妥妥的就是肢体跟不上思维。 哎,我太难了! 陆青瑶看着闺女靠近炭盆,急了。 放下竹筛,一把将她抱起,放入大儿子怀中,“看好妹妹,别让她靠近炭火。” 原本在抄书习字的两人,像是接收到命令一般,紧紧抱着妹妹。 “淼淼不能去,危险!” 姜淼淼:“……” 我太难了! 于是求助般的眼神看着二哥。 又把跟娘亲比划的动作朝着二哥比划了一遍,口中絮絮叨叨。 她觉得自己还是比划的很清晰没明了了。 小淼淼看到二哥的眼睛忽的亮了。 懂了,二哥一定是懂她的意思了。 不愧是二哥! 姜子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淼淼是想把炭火放在竹筒里边,再把菌菇放在上面烤吗?” “对……烤菇菇。”小奶娃眨巴着眼睛点头。 …… 第103章 竹焙笼 夏夜。 雨后的夜晚, 暑气未减半分。 炭火烘烤得屋里像壁炉一般灼热。 竹筛上的竹荪隐隐散发着香气。 说来也怪,这香气夜晚倒是还好,白日里却会招虫。 姜淼淼坐在小蒲团上百无聊赖的玩小竹筒,一个套一个的放进去,又一个个的拿出来。 乐此不疲。 看了一眼娘亲和秀秀姨。 哎!她已经尽力了。 没办法,她已经在很努力的成长,想做一个有用的小婴孩。 为了营养均衡,补充蛋白质。 她不止吃奶片,喝羊奶,还吃细粮肉糜,果蔬蛋羹。 结果把自己吃成个糯米团子。 白白圆圆的。 小手和小腿都成了藕节。 她有点担心,不知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以胖为美还是以瘦为美? 不过看着这青石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似乎都挺瘦的。 也不知是饿瘦的还是这里的流行风尚? 陆青瑶和秀秀端着竹荪,架在火上烤,时不时还要分个眼神看看她。 见她乖乖的坐着,这才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姜淼淼知道,她娘这是防着她再次靠近火炉子呢。 没办法,远离利刃刀具,远离明火,远离滚烫的热水。 这是每个娘亲对孩儿的要求。 不论古今,亦是如此。 就连她自己都心有余悸呢。 这会儿就乖乖的坐在蒲团上,眼巴巴的瞅着她们,不离开娘亲的视线,不给她添乱。 为了避免竹荪烤得不均匀,时不时还得给它翻个面。 这事便落到了大哥头上。 在炭火的烘烤下,三人额头上都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大夏天的烤火,可不就是受罪嘛! 姜淼淼朝着门口望了望。 她以为自己拿着竹筒比划一番,二哥就能一如既往的明了了。 结果二哥看了一眼炉子,就快步出门去了。 好一会了都还没回来。 二哥这是明白还是没明白啊? 姜淼淼在线等…… 二哥出现在了门口。 拿着几个竹背篓进来了,没有底的竹背篓。 背篓底应该是被他给削去了。 将背篓放在娘亲跟前,接过她手里的竹荪。 “娘,把炭炉放到竹篓里,再把竹筛放在背篓上口,这样你们就不用一直端着了。” “好法子呀,多聪慧的孩子!”本就端得手酸的秀秀喜出望外。 连忙按照二哥的法子做了。 边擦汗水边揉手肘。 小淼淼都有些崇拜二哥了。 这不就是粗糙版的焙笼吗! 如此烘焙法,竟与炭焙烤茶有异曲同工之处。 二哥不止听懂了,还会活学活用呢。 感觉这玩意还挺奇妙的。 说来这炭焙手艺在现代可是一项劳心劳神,费时费力的活儿。 因为传统手艺被机械化代替,炭焙无法量产,无法追求最大利益化。 都快被时光的洪流掩埋了。 放到这会,反成了最便捷高效的法子。 娘亲和姨姨就此解放了双手,只需定时给炭炉加炭,时不时给竹荪翻翻面就成。 陆青瑶抹了把汗,“宴儿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真好使,往后的竹荪都可以这么烤了。” 姜子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娘,我也是看了妹妹的竹筒才想到的,都是妹妹的功劳。” 他娘不是个会揍娃的母亲,但也不会轻易开口夸娃。 今日如此当面夸耀极为少见。 不过也的确是妹妹告诉他的,否则他也想不起这法子。 陆青瑶这才想起,刚刚小闺女就是拿着竹筒在她跟前比划来着。 要说还是儿子聪慧啊!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只他能想出这法子。 不过小闺女更聪慧…… 听得二哥那么一说,姜淼淼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然后就是一顿猛夸。 “淼淼真厉害,还会帮娘亲分忧了。” “淼淼好聪慧。” “妹妹好乖……” 姜淼淼:“……” 这都夸词穷了,还夸! 看来娘亲已经领悟了炭焙菇的精髓,小娃娃可以功成身退,继续吃奶了。 陆青瑶研究了一番,觉着这法子确实好。 好掌握火候,也不易将菌菇烤坏,省时省力又还省心。 不止竹荪,往后的干菌菇都可以这么烤。 也不用忧心阴天雨天竹荪没处晒了。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鸡还没打鸣。 姜淼淼就被她娘从被窝里抱出来了。 小奶娃太困睁不开眼,哼哼唧唧的。 直到娘亲把她穿好了小衣服小裤裤,喂了奶,把了尿。 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气才醒。 秀秀姨已经做好了早膳等着他们,今儿哥哥们休沐结束,要去念书了。 小淼淼有睡懒觉的习惯,这会儿还迷迷糊糊的。 坐在小凳子上,摇晃着小腿。 手里拿着白白的馒头,放进嘴里,啃了一大嘴,慢慢咀嚼着。 嚼着嚼着,头垂下去了,手也耷拉下去了。 小淼淼就这样嘴里含着馒头,靠坐在小椅子上睡着了。 “噗嗤~~” 姜子宴喷饭了。 姜淼淼被笑声惊醒了。 一睁眼,就是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瞧着她。 这么早起床就算了,怎的睡个觉还要被人围观? 她的样子很丑吗? 有没有流口水? 她还是很注意形象的。 小奶娃伸着手,扁着嘴扑进了她娘怀里。 陆青瑶摸着头上的小揪揪安抚着,“淼淼还在困是不是,姨姨背你睡好不好?” 还没等小奶娃吱声,娘亲就将她绑在了秀秀姨背上。 看来今儿又是忙碌的一天。 吃完早饭,全家人各自忙活去了。 娘亲和姨姨先是去了镇上卖竹编的铺子,找掌柜的定制竹焙笼。 “朱掌柜,给我定制一百个竹笼。”陆青瑶说着就将竹焙笼的图纸给了掌柜。 图纸是她昨晚连夜画的,画了好几版,最后用了小闺女选的这版。 还是根据她磕磕绊绊的小奶音画的。 “一百个!” 朱掌柜怕自己听错了,又再确认了一遍,“陆东家是要定一百个这样的竹笼吗?” “没错,能做吗?” “能能能,当然能做……”朱掌柜连忙接过图纸,脸都笑得挤成了一团。 接着娘亲又道:“朱掌柜,这些竹笼我着急用,可否在七日内交货,三日内先交一批?” 姜淼淼就见朱掌柜堆满笑容的脸僵住了,嘴大大的张着。 娘亲又问,“朱掌柜,能接吗?” “能……当然能。”不能也得能啊! “陆东家且放心,老汉一定按时交货,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朱掌柜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这位陆东家可是他的大主顾,时常来铺子里买竹篓装笋和菌菇。 这半年来在他铺子里订的单,都抵得上他好几年的量了。 姜淼淼觉得她娘又带动了青石镇的一项产业。 先是竹笋、竹笋干和笋菹,后又是菌菇。 这会儿又是竹编。 几乎把清河县的竹制业都带动起来了。 恐怕她们一出门。 这位朱掌柜就要满青河县去找编竹笼的篾匠了…… 第104章 金汁洗胃 “陆东家早!” “陆东家今儿要点什么?” “陆东家,这是你家小闺女吗?” “小闺女生得真好,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 在青石镇上绕了一圈。 姜淼淼发现娘亲竟成了青石镇上的名人了。 连带着小奶娃都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店铺掌柜都一一跟她打招呼。 娘亲也微笑着点头回应,笑容和煦。 娘亲定了竹篓后,这才带着她和秀秀姨回桃溪村。 回了一趟家拿了食盒,又去里长福叔家。 是福婶来开的门,她笑着道:“哟,侄媳妇怎的这会子得空来我家了。” “婶子,福叔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陆青瑶将一坛子酒递给她。 “在的,快进来吧,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福婶笑吟吟将她们迎进了门。 姜家原不是本地人,祖上也是读书人,是逃荒才来到这桃溪村的。 就只姜云泽他爹和这位福叔,虽都姓姜,但祖上也是隔了好几辈。 如今姜家最年长的要属这位福叔的老父亲,但他年纪大了,极少出门。 老祖宗头发胡子花白,精神头倒是不错。 一双满是沟壑,历尽岁月的手拉着姜淼淼白嫩的小胖手。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往小奶娃手里塞了颗饴糖,“嗯,这娃是个有大福运的……” 陆青瑶眉眼弯弯,她家小闺女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老祖……”姜淼淼露出乳牙奶声奶气的喊道。 厅堂里的人随即笑了起来,都纷纷夸耀她乖巧伶俐,生的好,像她娘。 绝口不提她渣爹。 小淼淼就纳闷了,她长的像娘亲吗? 不可能吧,她们虽是最亲近的母女,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多半是客套之言。 娘亲也就淡淡的笑着回应。 客套了一番,娘亲才进入正题。 “福叔,是这样的,宴儿和枫儿前日里在竹林里发现了一种菌菇,我们采摘回来试过了,无毒,炖煮出来后味道十分鲜美,不亚于鸡枞,我寻思着要收一些……” “只是这菌菇十分特别,凌晨开始生长,辰时可以开始采摘,到午时就会自溶变质腐烂,采摘回去后,需在三五个时辰内烤干,否则亦会变质……” 福叔福婶相视一眼,福叔道:“怎会有这样的菌菇?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都未曾听过……” “叔婶可记得竹林中有一物,形似鹿角,又似白伞,会散出动物腐尸的气味?” 福叔想了一会。 “是有那么一物,不过可没人敢摘来吃。” 然后就见秀秀姨从食盒中端出一盅汤来,是竹荪炖鸡。 打开盖子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秀秀姨凑到二老跟前,“叔,婶,这就是那菌菇,竹荪,很香的,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不了不了……”二老连忙摇头摆手,满脸都是拒绝。 他们一家子前些年才吃了菌菇中毒的,是没煮透的菌菇,差点儿全家都被送走了。 最恼火的是,好大儿神志不清时,还把家里的鸡舍给点了…… 这会见着菌菇,就跟见到鬼一样。 哪里还敢吃。 再者,竹林里那东西长的奇奇怪怪,还臭烘烘的。 说不定更毒。 村里就没人敢吃,哪怕是灾荒年间都没人去摘。 在竹林里闻到它的气味都要绕道而行的,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 这会儿看着汤里白白的一条,只觉头皮发麻。 姜淼淼却是咯咯咯笑出声来。 啾啾在她肩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正在跟她絮叨着福叔一家的光辉事迹。 然后她就没忍住,咧嘴笑了。 娘亲撸了撸她的脑袋。 这么严肃的时刻,怎么能笑呢? 秀秀姨端着这碗竹荪炖汤,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么香的东西,她都要流口水了,这二位居然不信。 陆青瑶就知道他们没那么轻易信的,于是从食盒里拿出小碗,舀了一碗汤自己喝下。 这可把二老给急的咧,连忙准备去舀金汁。 “咯咯咯~~” 都把姜淼淼给笑岔气了。 这古时候的洗胃居然用金汁…… 福叔一家想必对那味还记忆犹新,所以才这样抗拒吗? 陆青瑶连忙叫住他们,笑道:“叔婶,我并无大碍,我们昨儿都食用这竹荪了,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 福叔也觉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你真的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没有,好着呢!除了淼淼,我们全都吃了。” 看人没事,福叔半信半疑,“这玩意真的能吃?” 陆青瑶使劲点了点头,“自然能吃……” “据古籍记载,慈竹林夏月逢雨,滴汁着地生蓐,似鹿角,白色,可食。[1]这似鹿角的东西,说的应该就是这竹荪了,上边都说了可以吃……” 福叔夫妻俩有些信了,但还是不敢吃。 姜淼淼有些惊讶。 原来她娘是在古籍里看过的,难怪敢大张旗鼓的收竹荪,估计是看中了它的药用价值。 就不知道娘亲想如何将竹荪卖个好价钱,毕竟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开始恐怕不太容易接受。 福叔闻着碗里飘出来的香味,咽了咽口水。 但还是克制住了。 “那需要老汉我做什么呢?”对桃溪村好的事,他当仁不让。 “叔,有两件事,一个是这竹荪采摘回来后需要立即晾干,否则就会变质,我打算用炭火烤干,所以需要一大批的木炭……” “需得是烧透的炭,果木炭、荔枝木炭、老炭为上,不可用含油脂气味的树木烧制,也不可生烟气……因为我担心会影响竹荪的品质和口感。” 福叔爽快答应了,“这好办,村里有四五个炭窑,我家就有一个,都可以用上,只是要废些功夫……” 陆青瑶知道他顾虑什么,对炭的品质有要求,自然就要费事一些。 炭的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福叔,今夏青河县的白炭是十文一斤,黑炭是三文一斤,我的果木炭便给到六文一斤,您看如何?” 福叔笑着点头,“好,放心,老夫会督促他们好好烧这批炭的,不会误了你的事,不过要烧多少?” “烧三千斤,这是一半得定钱,您收下。”陆青瑶说完,秀秀就从兜里掏出了九两银递给福叔。 福叔心下一惊。 这么多! 但也没多问。 “叔,另外还有一事,就是三日后需要劳烦叔召集全村,每家出一个人随我们进山采竹荪,需要按照我们的法子来采摘。” 姜淼淼明白娘亲的意思了。 竹荪这东西量少又珍贵,还有时辰限制。 在古时可是属于稀缺资源。 若被村民们采坏,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注[1]取自《食疗本草》 第105章 竹荪 今年的桃溪村。 乃至青河县。 挖笋,采菌菇,编竹笼,烧炭…… 还有半月后的秋收。 都格外的忙碌。 去年今日。 乡民们还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偶尔也往镇上的食肆酒楼,卖点野味菌菇什么的。 但大多还是靠着一亩三分地维持生计。 多数时候,甚至连肉都吃不上。 可今年却是不同了。 自打青石镇来了个陆娘子,镇上多了座陆府,一切便不同了。 村民农闲之余,纷纷上山,挖笋,找菌菇,甚至连打来的野味都往陆宅送。 野兔、野鸡、狐狸、蛇…… 陆青瑶眉头直抽抽。 全都拒收了。 从前普普通通的山峦和竹林,一下就成了清和县乡民的宝贝。 雨后天晴。 是采摘竹荪的最佳时间。 姜淼淼趴在秀秀姨肩头打盹,起太早了没睡够。 娘亲和大伯母在门口踱步。 在等人。 过了一会,里长媳妇福婶和儿媳草草如约带着村民来了。 “福婶,怎的才这几个人?” 陆青瑶看着她们身后的村民。 桃溪村有六十户人家,不过才来这十几个人。 福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带着儿媳去一家家的叫了,许多人家要么上山挖笋,要么捡菌菇去了。 都不愿意来。 草草见她婆母不说话,便回了陆青瑶。 “二嫂,乡亲们都说那竹荪不能吃,采竹荪的功夫还不如挖笋捡菌菇,都不想学……” 话虽如此说。 但大伙都心知肚明,就是想知道陆青瑶想多少价收这竹荪。 十几个人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陆青瑶轻笑,这些村民还真是…… “成吧!就他们跟我一道去,采摘回来的竹荪品质符合要求的二百文大钱一斤……” 众人一片哗然,眼神亮了。 “二百文,这么高!” 柳玉娘怔愣一瞬,连忙拉过陆青瑶背过身去咬耳朵,“弟妹,二百文一斤会不会太高了,都快赶上鸡枞了!” 陆青瑶回道:“不高的,嫂嫂,这东西不容易采摘。” 柳玉娘不解道:“可是摘回来再放到炭火上一烤,就缩得所剩无几了,还不高?” 她是相信陆青瑶能卖出去的,也吃过秀秀端来的竹荪,可这价格也未免太高了些。 新鲜的就要两百个大钱一斤,那干的不得要卖一两银…… 太贵了!! 这要什么样的人家才吃的起? 姜淼淼觉得她娘还收低了。 这古时候的竹荪吧,本就量少,且采摘晾晒不易,生长环境也特别。 还就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再加上它口感的独特和稀有,还有药用价值。 就该给它价格炒高一些,卖得低了吧,人还嫌东西不好呢。 物以稀为贵。 如此才能入那些王公贵族的眼。 若成了贡品,那就更不得了了!! 陆青瑶也不知如何跟柳玉娘解释,只道:“嫂嫂,这竹荪吧,它自有贵的道理,我后边慢慢跟你讲。” “好吧,我听你的。”柳玉娘也只得作罢。 如今作坊是弟妹说了算,卖鲜笋的钱每半年还给他家分红,她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这竹荪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还是替弟妹不舍。 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她是看在眼里的。 人群中有人问,“陆东家,那竹荪真的是二百文一斤吗?” “是二百文,但我丑话得说在前面,竹荪的采摘时机和采摘方式都有门道,只有符合要求的才值两百文一斤,其它的一律不收,哪怕是贱价都不收。”陆清瑶面容严肃道。 “什么要求呢?” “你们等会去就知晓了,我会教你们的。” 当中几人听完就要折返回去叫家里人一起,被陆青瑶给止住了。 “你们这会回去就来不及了,改天吧,或者你们学会了教给其他人也成,这会出发,午时前必须得回到青石镇,不可贪心,贪多……” 就怕他们捡了芝麻,又想捡西瓜,最后啥也没捞着。 众人虽然没听明白她话中含义,但还是齐声应下了。 毕竟两百文大钱一斤的竹荪,还是人带着去采摘。 这等好事,求之不得呢。 就这样。 清河县乡民又多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卖竹荪。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清晨。 天蒙蒙亮。 芦花村村头,楚家。 姜云烟起床上茅厕。 就听到有人从她家门口路过,听着还有不少人呢。 打开门叫住了其中一人,“他婶,你们起这么大早,是要去作甚?” “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村后山竹林里有一种叫竹荪的菌菇,镇上陆府收二百个大钱一斤呢!我得赶紧去,去晚就得被别人给摘了……” “她婶为啥那么急,说说那竹荪长啥样嘛,那么大片竹林,那东西又不会跑。”姜云烟拉住她。 “咋不会跑,去晚了就没了……” 妇人说完匆匆而去,不想跟她多啰嗦。 这楚家曾今也是个富户,可老爹死了之后,儿孙好吃懒做惯了。 现如今越来越懒,越来越穷。 竟不想着如何赚钱,日日窝在家里头。 连这等好消息都不知道。 等他们一家反应过来,钱都被别人给赚完了! 姜云烟大喜过望,连忙跑回去把相公挠醒。 他家后山就有一大片慈竹,还是公公在世的时候种下的,里边一定有那人说的竹荪。 两百文啊,够他家吃好几顿肉了! “相公,快起来,咱后山竹林里有银钱……” 原本还在打呼的楚愈一听,蹭的一下翻了起来,两眼冒光,“哪里?哪里有银钱?” 姜云烟就知道提银钱一准能叫醒她,也不卖关子了。 “咱们家后山有宝贝呢!” 楚愈一听又倒头睡了下去,“什么宝贝,不就是竹笋嘛,我打听过了,这会儿才卖十六文一斤,我才不去……” “相公,你听我说,不是竹笋,是竹荪,村里人都摘去镇子上陆府卖了,二百文一斤呢,就长在竹林里,你赶紧找人去问问。” 楚愈一听倒是来了兴致,穿了鞋袜就出门了。 家里如今已是捉襟见肘,上次去姜云虎家啥好都没捞着,还赔了一对大雁。 这会儿顺带去瞧瞧。 听说大侄女和弟妹都在陆家有差事呢。 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陆家…… 隐隐记得姜云泽的媳妇也姓陆。 不会就是一个陆吧? 楚愈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第106章 狗姑父 “沃要玩……” “我也要玩……” 府衙门口的大槐树下。 两个小娃娃正在抢七巧板。 姜淼淼把七巧板揣入怀里,这可是上次那位靳掌柜送她的。 不止送了她七巧板,还送了虎头鞋虎头帽,还有一盒子羊肉酥饼。 把娘亲给高兴的,说那是京城苏饼记的味道。 “我玩一会!”徐柏言伸着手跟她要。 姜淼淼想了想,算了,你爹是县太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将七巧板递给徐柏言,“给你……玩一会……” 秀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脸的姨母笑。 徐柏言指着姜淼淼家大门,“我刚刚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你家了。” 姜淼淼抬眸望去,身影有些眼熟。 随后门内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死丫头,别人的竹荪你都收,凭什么不收我的……” 秀秀连忙抱着娃往院里去。 院里都被人围满了。 挤进去….. 姜淼淼就看到一个背对着她们的中年男子,将一背篓竹荪倒在姜巧儿的脚跟前。 看那竹荪的样子,都有些变质腐坏了。 巧儿姐气红了眼。 姜淼淼以为她会哭鼻子。 结果就见巧儿姐双手叉起了腰,板起小脸瞪着那人。 “姑父,你没瞧见自己拿来的竹荪都坏了,这样的竹荪我卖给你,你要吗?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侄女都替你害臊!” 众人还以为是泼皮无赖呢,原来是姜巧儿他姑父。 “姜姑娘,你们东家可说过只收按她要求采摘来的竹荪,你可不能徇私啊!” 姜巧儿扬眉,“那是自然,管他是谁,东家说怎么收便怎么收。” 楚愈没想到一向乖巧文静的姜巧儿,今儿竟跟个母夜叉似的。 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脸都气绿了。 原本只是想来卖竹荪的,没想到卖不出去。 那就别怪他了。 姜巧儿注定了只能嫁给他儿子。 姜家的钱只能入他口袋。 “姜巧儿,你个没教养的死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待嫁,还跑出来抛头露脸,等我儿明远把你娶回家,看她不好好收拾你!”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猜测两家是结了亲的。 那这男人不就是她未来公爹了! 有喜欢当和事佬的村民就站了出来,“姜姑娘,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说……” “这位兄弟也是,还没过门呢,你这未来公爹就训斥起人来了,这让人小娘子怎还敢嫁入你家?” 姜巧儿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人这样编排。 霎时红了眼眶,急忙辩解,“不是的……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有结亲……” 姜巧儿的辩解声淹没在人潮声中。 羞红了脸,泪水倾泻而出。 可恶,这狗屁姑父竟想毁了巧儿姐的名节! 古代女子可是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这样一闹,谁还敢向巧儿姐提亲。 偏巧今日娘亲和大伯母上山了。 姜淼淼捏着小拳头,搂着秀秀姨的脖子,用软绵绵的小奶音说着最狠的话。 “姨姨……打他……打他!” 秀秀眼眸一亮,惊奇的看着小奶娃。 正合她意! “好,揍他!” 然后小淼淼就看到秀秀姨腾出一只手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藤鞭,朝着男人挥去。 藤鞭瞬间拴住了男人的腿。 秀秀姨用力一扯,那人飞起来然后又落了下去。 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不,是狗吃竹荪。 吃了一嘴腐烂有味道的竹荪。 “啊!” “该死的,谁打我?”楚愈呸了几声。 秀秀一手抱着姜淼淼,一手牵着徐柏言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人。 “敢来这里闹事,你是活腻味了吧!” 众人见这架势连忙避让。 楚愈看清来人,扶着腰挣扎着爬了起来,“呸!原来是陆青瑶身边的狗奴才,你竟然敢打主子,我要报官!” 秀秀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森冷,“你是哪门子的主子?我认识你吗?” 话音未落,楚愈脸上又挨了一鞭子,捂着脸哎呀哎呀的叫着。 姜淼淼觉得没在娘亲眼皮子底下的秀秀姨,似乎有些暴躁。 一言不合就开打。 若不是院墙高,这个狗姑父估计就要被她一鞭子甩飞出去了。 “好……棒棒……”小奶娃拍手叫好。 “棒棒的……” 楚愈目光怨毒的看了姜淼淼一眼。 “再用这种眼神看淼淼,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狼。”秀秀姨警告他。 狗姑父身体微怔,捂着脸怒瞪着秀秀,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打人,我要报官。” “去吧,府衙就在隔壁,毁人名节,没打死你就算好的了,我家姑娘还未婚配,岂容你胡言乱语。” 秀秀抬眸看着乡民,“大伯婶子们,你们谁帮忙去把府衙的人请来,这人上门闹事,还诋毁我家姑娘的名声,就该去蹲大狱。” 乡民这会子是看明白了,“原来是故意毁人名节的,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打!” 楚愈见情况不妙,就想逃…… 被村民死死围住了。 不一会县衙的官差来了。 原本想问情况的,就看到了徐柏言,连忙上前,“小公子,您没事吧?” 徐柏言指着楚愈。 “有事,他打我,给我带走!”稚嫩的童音响起。 楚愈眉头抽了抽半张着嘴,一脸无辜,“我……我没有打他,大伙都看着的……” 他什么时候打人了?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打的,难道大伙都眼瞎了吗? 青天白日的,怎的就被个小屁孩给诬陷了? 官差看向人群,指着楚愈,“他打人了吗?” 众人回他。 “打了,就是这人打了小公子,我看到了。” “打了,我也看到了。” “打了…….” 经常往来陆府的人大多都知道徐柏言,因为他经常来找陆家的小闺女玩。 久而久之,便知道他是谁了。 小公子都说打了,谁敢说一个不字。 楚愈看着这群睁眼说瞎话的人傻眼了…… 这些人是瞎了吗? 见官差朝他走来,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被下了大狱,被关了十几日才放出来。 回家一看。 媳妇和儿子的脸被猫抓了似的。 鼻青脸肿,全是抓痕…… 第107章 打了一架 “嘶……疼!” “轻一点!” 打架很恐怖。 女人打架更恐怖。 抓脸扯头发,踹屁股…… 大伯母和巧儿姐脸上都挂了彩。 娘亲和秀秀姨拿着金疮药,正在为大伯母和巧儿姐上药。 娘亲叹了口气,“嫂嫂,楚愈都被秀秀送进大狱了,你何苦要同姜云烟打这么一架,你瞧瞧,一点好都没捞着,两败俱伤了不是?” 扫了新买的两个小丫头二丫三丫一眼,和秀秀差不多,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被抓了几个血痕。 二丫正给姜老太顺气。 想是刚刚吓的狠了,还吐了口血。 三丫抱着瑟瑟发抖的姜文轩,小男孩脸上还挂着泪珠。 再看向姜淼淼。 小闺女正在若无其事的啃鸡腿。 一出神,手上的动作重了一些…… “嘶,疼!”柳玉娘疼得龇牙咧嘴,“弟妹,轻一点!” 看着坐对面咬着牙一声不吭的闺女,眼露担忧。 “弟妹,你说那姜云烟,哪里像巧儿的亲姑母,倒像是仇人,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抓成这样……” 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还有那杀千刀的楚愈,以为毁了巧儿的名节,巧儿就能嫁给他儿子了,想屁吃呢! 从前家里穷,大姑姐也很少回来。 偶尔逢年过节回来,也就是怕人说她不孝,这才装模作样的回来看她老娘。 每次回来就只她一人,那楚愈和楚明远父子几乎是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柳玉娘倒也巴不得他们一家不要出现,还落了个清净。 哪晓得这会日子好了,反倒是被他们一家给缠上了。 想吸她家的血,还想娶巧儿。 做梦! “婶婶,我们受的只是小伤,无碍的,还多亏了秀秀姨及时赶过来……我瞧着大表哥的手都舍了……”姜巧儿笑着宽慰道。 她的脸颊也留下了几处抓痕。 她都想好了,若是自己毁了容嫁不出去,就不嫁了,跟着婶婶赚许多的钱,给爹娘盖大房子。 给他们养老送终。 秀秀敲了下她的脑门,“还说呢,要不是村民去叫我,都不知道你们要被欺负成啥样了!” 四个人还打不过两人,也有点太弱了…… “还有你这脸,女孩子脸上留疤可是要嫁不出去的,打架的时候也不知道护着些,改日我教你几招防身。” “谢谢姨姨!” 姜巧儿倔强的扬起小脸,“若是真留疤没人要,那我便索性不嫁了。” “说啥胡话呢。”柳玉娘瞥了她一眼。 等闺女脸上的伤好了,就让媒婆找人来相看,一定得找个好的。 先把婚约定下也成。 否则老被人这样惦记着也不是个好事。 姜巧儿可不知道她娘要给她找婆家了,正看小淼淼啃鸡腿出神呢。 小奶娃一抬眸,正与巧儿姐四目相对。 似乎是该问候关心一下的,虽然伤的也不算重,也不会留疤。 因为娘亲有祛疤的药膏。 姜淼淼凑近巧儿姐,往她下巴吹了口气,“呼呼……不疼了……” 姜巧儿心下一暖立即将她揽入怀中。 “小淼淼胆子可真大,不像你小哥哥……” 姜文轩这会都还没缓过来,躲在三丫怀中抹眼泪。 这胆子。 还没个一岁的小女娃大。 让人忧心啊! “吱呀……”门开了。 姜云虎回来,看到一地狼藉,一家子鼻青脸肿的,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来土匪了吗?” “还不是你那好姐姐……”柳玉娘不想搭理他,别过头去。 就是他们母子前些年太过纵容姜云烟了。 娘家但凡有个好东西都要被她搬走,这会儿一不如意就要吵翻天。 姜云虎哑然。 姐夫入狱,姐姐求到他跟前闹。 想着息事宁人,才偷偷给了她五百大钱。 这会儿,怎的又找上门了? “大姐她跟你要钱了?” “她说大姐夫都是因为巧儿才进去的,要让我们拿钱去赎人……”柳玉娘都快气死了。 秀秀咂了咂舌。 人是她送进去的,也没见那两人找过来。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就喜欢捏软柿子。 “报官吧!” 姜云虎有些为难,“这毕竟是家事,恐怕县太爷不会管。” 真的要把亲姐姐送进大狱,他还是做不到。 岂料秀秀根本不懂他的顾虑。 都把妻儿打成这样了还能容忍,不是懦弱是什么? “县太爷不管家事,那就把她从族谱上除名,这样就不是家事了。” 姜云虎全家皆是一怔。 “不可以除名!!” 原本几近晕厥的姜老太忽的坐直了身子,一下子精神抖擞,目光灼灼的看着儿子。 “虎儿,你阿姐再有不是,你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你怎么可以舍弃她?” 说完,看着陆青瑶和秀秀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从族谱上除名! 柳玉娘母女自是求之不得,她们也不想再和那一家子有什么牵扯。 都看向姜云虎。 姜云虎看看老娘,又看看媳妇和女儿,面露难色。 “这……怕是不妥,毕竟是骨肉亲情,哪里能说断就断……” 看媳妇满眼的失望,随即宽慰道:“咱们日后不和她来往便成。” 柳玉娘背过身去。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青瑶毫不意外。 这位大哥,品性虽属上乘,但性子中却有几分软弱,偶尔做事还优柔寡断。 再看姜老太的眼神,已经埋怨上她和秀秀了。 回吧,没得在这里给人添堵。 “大哥大嫂,淼淼有些困,我们得先回去了!” 正在嗦奶片,听得起劲的姜淼淼连忙往娘亲怀里钻。 “娘亲……觉觉……睡觉觉……” 娘亲说困就是困了。 有时候,小孩子是大人打破尴尬最好的借口呢。 秀秀姨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多了。 娘亲拍了拍她的肩,“你做的很对,只是……下次别让淼淼看人打架了……” 姜淼淼:“……” 额!娘亲这是内涵她呢。 她是不是应该像姜文轩那样吓哭一场呢? 否则娘亲都觉得她不正常了。 小山村夏天的夜,很宁静。 可静得都听得见蚊子嗡嗡在帐外的叫声。 小奶娃翻来覆去才睡着。 清晨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在大哥背上。 院里乌央乌央站满了人。 好多人…… 娘亲和秀秀姨站在中央。 娘亲问:“你们不是去摘竹荪了吗,怎的都回来了?” 众人回道:“今儿的竹荪都没了……” “被哪个杀千刀的给踩烂了?” 第108章 因噎废食 背篓里。 一堆被踩得稀巴烂的竹荪。 甚至许多竹荪还未破壳而出也被捣碎了。 陆青瑶心下一凛。 “谁干的?” 院内鸦雀无声。 村民去的时候,那些人早已不见了身影,看似不是一人所为。 桃溪村大片竹林里的竹荪都被破坏了。 一看就是蓄意破坏的。 “陆娘子近日可是与人结了怨?”有人问。 寻着声音望去,人群中站了一目光炯炯的老妪。 竟是上次让她顺手帮卖笋的杨姑婆。 陆青瑶浅笑,“杨姑婆何故这样问?” “谁不知道半个月前,巧姐儿她大姑父上你家去闹了一场,结果你把人送大狱里去了,这不就结下梁子了嘛,听说那楚女婿近日被放出来了……” 村民们也想起来了。 姜家大姑姐昨儿才上门来闹的,这是蓄意报复啊! 杨姑婆见村民开始窃窃私语,又抬声道:“陆娘子,莫不是你们家大姑姐徇私报复,可她想报复的是你,我们又没得罪她……” 村民立刻骚动了起来。 “陆东家,要不然你帮忙解决一下,去找你大姑姐商量商量,让她别这么干了,那些竹荪又没招惹他们。” “你瞧,多好的竹荪,可惜了!” “或者去报官也成……” 那些杀千刀的,踩烂的不止是竹荪,那可是大把大把的银钱啊。 比踩在自己身上还痛呢! “阿姐,我去撕烂那个婆子的嘴。” 饶是秀秀不认得那杨姑婆,也听出来她这些话意有所指,不怀好意。 是故意针对阿姐的。 陆青瑶拉住她,看着村民笑容和煦,“那大伙的意思,这事是因我而起了咯?这是要怪在我头上?” 村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杨姑婆不嫌事大,继续挑事,“就是想请陆娘子帮帮忙,你家淼淼不是同县太爷的小公子相熟吗?” 陆青瑶笑,就差说她与县太爷相熟了。 姜淼淼突的一下听到了那坏婆婆说她,一下就不淡定了。 指着杨姑婆娥方向,奶凶奶凶的骂道:“坏人……你……坏人……欺负沃娘……” “坏人……走……” 原本正等着陆青瑶回复的众人,被这一声小奶音给吸引了。 经她一提醒。 忽然觉得这杨姑婆的话似乎有些针对人了。 街坊邻里的小娃娃玩在一处,再正常不过。 杨姑婆的心思。 连个一岁不到的小娃娃都瞧出来了。 杨姑婆被个小娃娃戳穿,老脸一红,闭上了嘴。 陆青瑶抱过闺女,摸着小脑袋安抚,“淼淼乖,没人欺负娘。” 就听得小闺女在她耳边道:“狗……狗姑父干的……” 方才啾啾就同她说,半夜时,狗姑父点着火把带了好多人去竹林,见到竹笋就砍,见到竹荪就踩烂…… 人渣啊,就不该放他出来。 “娘知道,娘知道的!” 陆轻摇安抚着有些激动的小闺女。 众人也不好再多说,其中一人客气道:“陆东家,还请帮忙给拿个主意吧……” 毕竟是姜家的女婿,总不能拉来打一顿。 陆青瑶微笑道,“这事好办……” 众人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着。 “此事既因我而起,又是出在桃溪村,那我便不再收桃溪村的竹荪,那伙人见报复不到我,自然就不会捣乱了……说不定就去别的村了……” 众人面色刷的沉了下来。 惊呼道:“陆东家不可呀!” 这……这岂不就是因噎废食了! 都怪杨姑婆,好好的说什么结仇结怨的,这会好了,收不收竹荪还不就是人一句话的事。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性命…… 杨姑婆此刻感觉,一道道目光像刀子般的朝她飞来。 身子往后一缩,灰溜溜的跑了…… 小奶娃指着杨姑婆,奶声奶气的喊道:“坏蛋……跑了……” 众人眉头抽抽,这娃儿是人精吧! “你们全部围在这里也没啥用,难不成人陆东家还能替你们抓贼去,桃溪村的竹荪被糟蹋了,别的村还有竹荪,她可忙着呢……” 身后传来了里长福叔的声音。 姜淼淼看见二哥跟在他身后进来。 原来是去请人了,难怪一大早不见人影。 “姜里长,那我们该如何做?” 报官县太爷恐怕也不会管。 生长在山林里的东西毕竟不是私产,也没抓到罪魁祸首,都不知道告谁去。 福叔摸着胡子思忖片刻,“这竹荪呢,每日都会长出来,那伙贼人若是贼心不死,说不定今晚还回去,你们天黑就去,多带些身强力壮的去……” 还都说到这份上了。 捉贼拿赃,不论是报官或是把人打一顿出气,总得先逮到人才成。 大伙儿却有些害怕了。 “万一对方人多,或者是手持大刀的山匪……” 秀秀瞥了这些人一眼,“那你们刚刚还说是找我阿姐寻思报复的……都是一群孬种……” 村民们被秀秀说得羞红了脸。 若真是楚愈找来的人,就是去打一架。 可万一是山匪,这一带从前可出过山匪的,还是现在的县太爷上任才将他们剿灭了。 万一还有残余。 那楚愈平时结交的都是些泼皮无赖…… 陆青瑶看向秀秀,“罢了!秀秀你今晚同他们去一趟吧!” “好的阿姐,我去会会他们。”若还是那楚愈,定要将他腿给打断。 村民狐疑的看着秀秀,就她一个吗? 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可就她一人,还是小娘子,抵什么用? “这能成吗?万一对方人多……” 秀秀轻哼一声,“没听说过擒贼先擒王吗?管他多少人,擒住一人便成。” 一群见风使舵的愚民…… 众人得了承诺,欣然离去。 “青瑶,乡亲们大多目不识丁,许多道理一时还想不明白,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福叔劝慰道。 他为姜云泽那小子惋惜,姜家有这样儿媳妇,是姜家的福气。 可惜了那小子不懂得珍惜! “自然不会。”陆青瑶浅笑,将里长迎进厅堂,“福叔,让宴儿去请您呢,是有一事想同您相商……” “你说。” “青石镇这竹笋和菌菇买卖,我想拉着乡亲们一起做……” 福叔没太明白,“怎么个做法?” “每户只需投入二十两银钱作为本钱,此后的每一年,都可按比分得利钱……” 福叔眼眸一亮,“只要投了,往后的每一年都可以分吗?是不是投的多,就可以分得多?” 第109章 利益绑在一块 二十两银。 在桃溪村,放在随便一户农家。 都不是笔小数目。 不过如今的桃溪村却是不同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 几乎家家都解决的温饱问题。 挣了钱,有了粮和肉,换了新衣,翻修了屋舍,添了飞禽家畜。 到如今。 村民口袋里多多少少都存了些积蓄。 不到一个时辰,里长福叔就召集了全村的人。 说明缘由后,村民们想到年年都有银子分,就激动得有些颤抖。 陆青瑶的买卖越做越大,大伙都是有目共睹的。 大到乡绅地主,小到平头百姓,谁都想分一块饼。 结果,这块馅饼就砸到了桃溪村村民头上。 经过早上的竹荪事件。 陆青瑶还不计前嫌,愿意与他们分利,这份肚量无人能及。 这会儿,大伙看她,就如救苦救难的菩萨。 村民中也不乏实在穷困的,哪怕是借的,也要凑齐二十两银。 毕竟陆青瑶说过,村民她一户只收二十两。 多的不收。 作奸犯科品行不端的。 她也不收。 过时不候,机会难得。 之前还在质疑她的杨姑婆等人,立刻换了副嘴脸。 “陆东家,您就是我们桃溪村的衣食父母,从前都是我们有眼无珠,往后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一切都听您的。” “对对对,我们都听您的……” 陆青瑶笑容和煦的瞧着他们。 刚来桃溪村那会,这些人中有不少在背后议论过她,也有不少人觉得她是弃妇,是罪臣之女。 视她为异类。 疏远他,远离她的…… 这会儿,一口一个陆东家,叫得比谁都甜。 恨不得能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 陆青瑶笑着送走了他们。 一回头。 “娘亲……抱抱……” 就看到小闺女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像只胖乎乎的小鸭子。 刚好今儿穿了一套鹅黄色的小裙裙。 陆青瑶将她抱起来放入怀里,“淼淼乖,娘写完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 小奶娃软糯糯的点头应是。 就见娘亲回了屋,拿起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都说人如其字,可娘亲的字吧…… 怎的有些像鸡爪子!! 好奇娘亲在写什么? 凑近一看…… 陆青瑶持钱一千五百两,一品居一千两,徐衡七百五十两,姜云虎五百两,姜里长二百两,桃溪村乡民一千二百五十两。 合本治生,利钱共五千二百两…… 这是银股分利! 原来娘亲是要把自己的买卖分利出去,选了村民、县太爷和一品居。 这样一来,就将大伙的利益绑在一块了! 是了,绑在一块,遇到点啥事,就无人会在袖手旁观,也不怕大主顾会断了往来。 不得不说,娘亲是很懂经商之道的。 只是她生于武将世家,怎会连这些都懂? 难道京城的高门贵女连这些都学? 小奶娃十分好奇。 不止她好奇,秀秀姨也好奇。 “阿姐,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陆青瑶撸着小闺女的脑袋回忆起往昔。 “我年少时随父亲远赴边疆驻兵,那会儿战事频发,军费开支又大得吓人,向朝廷要吧,他们又磨磨唧唧的,没有战事的时候,父亲便带着将士们做些营生,有战事的时候,那些买卖就交由母亲打理,久而久之我便也会了……” “从前姜家的产业也都是你打理的?” 秀秀听得京城来消息,说是姜家似乎关了许多铺子,有些入不敷出。 姜母都开始盯上了齐采薇的嫁妆了。 陆青瑶点头,“嫁入姜家后,姜云泽的产业是交由我打理的,说起来,他也没什么家底,无非就是每月的俸禄和陛下的赏赐……” 离开京城之后,跟了她许多年的掌柜也相继离去了。 如今姜家的那些铺子,想必都是她那婆母在打理。 想来也可笑,那老太太,字都识不得几个,还要一个劲的抢掌家权。 人都是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姜云泽母子经过她这许多年的供养,在吃穿用度上极其奢靡。 这会儿,再让他们过回从前的日子。 恐怕是比死还难受! 陆青瑶嘴角噙着笑意,“秀秀,摆饭吧,枫儿和宴儿这会应该已经到村口了……” 用了晚饭。 天色暗了下来。 秀秀姨领着姜小白,带着村民,去山里蹲守了。 娘亲说,让大哥和二哥也跟着去会会豺狼。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往巧儿家去。 娘亲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木匣子。 姜淼淼发现娘亲又要给大伯家送钱去了,娘亲赚钱的速度快。 花钱的速度也挺快的。 柳玉娘和姜巧儿脸上的伤并未痊愈,却也未因此告假养病。 她原本是羞于见人的,可见闺女戴了个面纱,毫不畏惧人言就这么出去了。 她也不好意思躲家里。 见到陆青瑶,有些惊讶,“弟妹,你没去抓那混账吗?” 该死的姜云烟!该死的楚愈! 害她们娘俩在村民面前都抬不起头。 “秀秀带着枫儿宴儿去了。” “枫儿宴儿都还是孩子,怎么去得?” 陆青瑶笑,“嫂嫂,他们已经不小了。” 她的两个兄长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随父亲在城墙上观战了。 那可是尸山血海…… “婶婶,别站着了,坐下说。” 姜巧儿忙搬来把凳子,接过小奶娃,乖巧的坐在长辈身旁。 不敢多言。 别看婶婶平日里如笑面菩萨,实则狠着呢。 她也是与之相处的这些日子才看明白的。 那刘富贵、王婶婆、陶师爷,还有那群拐子,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还有二叔那小妾…… 恐怕再也不敢踏入桃溪村半步。 幸而她娘是个傻的,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婶婶刚来那会没把她得罪狠了。 否则…… 姜巧儿想着不禁有些后怕。 不过婶对她家是没的说的,她视线落到了那个木匣子上。 陆青瑶把匣子递给姜云虎,“大哥大嫂,这些是这两月卖笋的分红,一百二十两,入夏的笋价贱,较之前几月要少一些。” 姜云虎没有接,“弟妹,不是半年分一次吗,怎的这才两月……” 陆青瑶便把来由同他们说了一遍。 “大哥可愿意合伙做这买卖?需投五百两,当然,不投五百两也成,投多少你们定。” “五百两?”柳玉娘惊呼出声。 什么按比分利,她都不懂。 她只知道,全家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还没捂热就要花销出去。 她舍不得。 “要不咱们少投一些,一百两吧!” 第110章 救命恩人 “三百两吧!” 一百两太少了。 姜云虎思忖片刻说道。 他也没想过要什么大富大贵。 只求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小富既安便可。 “爹娘,就五百两吧,婶婶这是照顾我们才让投这么多的。” 姜巧儿下工回来的时候,路过村口时,就听说了。 其它人家一户只投二十两。 婶婶也说了,这是按比分的。 五百两银,给她家的比一定不少。 来年分到的也多。 这是婶婶顾念着她们家才给那么多呢。 姜云虎与媳妇面面相觑,似乎是这个理,“那就按巧儿说的吧!” 夫妻俩发现,自家闺女自打跟着弟妹学理账之后,性情变了许多,胆也更大。 说话做事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虎一点,以后成了婚才不会受人欺负。 姜巧儿一垂眸,才发现怀中的娃不见了。 “呜呜呜……” 小饭桌上传来了娃儿的哭声。 不知何时从姜巧儿怀里滑出来的奶娃娃,此刻正坐在姜文轩身旁的小凳上,摇晃着小腿。 啃着姜文轩的鸡腿。 头上的小揪揪一摇一晃,小嘴儿油花花的。 而一旁,大她三岁的姜文轩,就只知抬着嘴嚎。 陆青瑶眉眼直抽抽,过去抱起娃,将鸡腿还给小文轩。 小男娃这才止住了哭声。 姜淼淼扁着嘴瞅着她娘,大伯家的鸡腿好吃,有味儿,家里的不合她胃口。 她都怀疑没放盐。 “锅锅家鸡腿……好呲……” 陆青瑶捏了捏眉心,难道她是没给娃吃饱吗? 小家伙竟抢别人的东西吃。 看着她那模样,所有人都笑了。 原来小虎妞是要从小培养的,相较于小淼淼,姜文轩似乎弱了一些。 瞧这样,以后恐怕是个怕媳妇的。 不过盘子里也不止一个鸡腿,干嘛非要抢呢? 柳玉娘暗自思忖,要让儿子多跟小淼淼玩玩,学学她身上那股子虎劲。 姜淼淼自是不会知道,就因为她抢了个鸡腿,身边就多了个小跟班鼻涕虫。 当晚,姜淼淼吃多吐了。 陆青瑶暗自下决心,要控制小闺女饮食。 再吃下去,都要变成个球。 都不用抱她,滚着走就成了! 小奶娃没睡好,后山整一晚都是鬼哭狼嚎的。 陆青瑶直接没睡。 “咚咚咚……” 五更天的时候,姜淼淼家的门被敲响了。 村里熙熙攘攘,出去抓贼的人回来了,大哥二哥和秀秀姨也回来了。 姜淼淼被裹得像球似的,窝在她娘怀里。 迷瞪瞪的看着门外的一切。 突的一下清醒了。 门外全是举着火把的人。 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不知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着。 “这些人,都是被你们弄成这样的?” 陆青瑶看着躺在地上一个个的,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人。 衣裳血迹斑斑。 连忙捂起小闺女的眼睛。 再看村民的神情,有痛快,有惊恐…… 姜淼淼透过指缝,就看到为首的狗姑父捂着屁股哎哟哎哟的叫着。 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阿姐,这些人是自作自受,我们都还没动手,就成这样了,要说我们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秀秀姨穿过人群朝她们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和姜小白跟在身后。 村民们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陆青瑶看出来了,他们怕的是姜小白。 小白狼雪白的毛发在火光下发着光,摇着尾巴,老神在在的走了过来。 走到陆青瑶脚跟停了下来,往她腿上蹭了蹭,叫了一声,“嗷呜……” 村民缩了缩。 地上的人抖了抖。 “阿姐,这些人怎么办?”秀秀问。 “福叔说他们看着像前些年躲进深山里的山匪,若真的是,那咱们可就立功了!” 陆青瑶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十来个,没有缺胳膊断腿,不过肉倒似被咬掉几块了。 “都送到府衙去吧!” 既是山匪,自有律法裁决。 待村民退去,秀秀姨才和娘亲说起上山发生的事。 姜淼淼又悄咪咪的听起了墙角。 原来是姜小白,一到山上,就开始嚎叫。 然后他们到竹林,远远的就看到一群狼围住了那群山匪。 他们没敢过去。 狼走了以后才把那群人给弄了回来。 眼看天快亮了,一家子睡了个长长的回笼觉。 忽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吓醒了。 姜淼淼的好梦被人给扰了,气呼呼的瞪着门口,小脸都鼓成了圆乎乎的包子。 兄弟俩用手戳了戳,“小淼淼生气了……哈哈哈……” 妹妹自打学说话后就不咋爱哭了,就是小表情贼多。 都被二哥给画了下来,装订成册。 还给崔老夫人送了一册。 然后姜淼淼就看到两哥哥,歇息的时候就拿着她的画册,笑得像傻子一样。 小奶娃板起了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 打开门,是巧儿姐。 “婶婶……婶婶……又打起来了……” 姜巧儿气喘吁吁,头上冒着汗珠,话都说不清楚。 “慢慢说,别急!”陆青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姑母和表哥又来了,一来就跟我爹要银子,还自顾自的去屋里搜,搜到我娘压箱底的三十两……两人又打起来了……” “婶婶,你快去看看吧!” 姜淼淼就见娘亲匆忙而去,还让大哥二哥去请了福叔。 “姨姨……去……吃瓜……” 小奶音在秀秀耳边响起,她一脸懵。 “淼淼想吃瓜是不是?等姨姨明儿去买啊。” 额,好吧! “要去……找娘……”小奶娃指着她娘的身影。 这会总该明白了吧。 等她们到姜巧儿家门口的时候。 早已围满了吃瓜群众。 就看见姑母跪在大伯跟前,给大伯都整不会了。 差点跪下去跟她对拜。 大胖子楚明远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云烟一把鼻涕一把泪,“弟啊,阿姐求求你,救救你姐夫吧,听说他受了伤,还被衙差打了一顿,命都快没了……呜呜……” “阿姐,你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一介平民,哪里能左右得了官府的决定!” 大伯和大伯母想把她拉起来,奈何人死死抱住大伯的腿就是不松手,一副泼皮无赖的样。 “你管不了,那陆青瑶总能管吧!你去求她,跪在她面前求她,她不敢不答应的……” 姜淼淼小脸又气得鼓了起来。 指着哭得花了脂粉,有些恐怖的脸。 “鬼……鬼啊……鬼……” 第111章 大姑姐 府衙大牢。 楚瑜趴在草堆里边一动不动。 一动浑身就是钻心的疼。 嘴里不停地喊着冤枉。 因为那群山匪一口咬定,就是楚愈花钱雇的他们去糟蹋桃溪村的山林。 可楚愈根本没钱,他的钱也是别人给的。 那日出狱。 他碰到了个身着华丽的婆子。 给他塞了十两银子,让他带路去桃溪村山林,毁了那些竹笋和竹荪。 头一晚,那群人还收敛一些。 第二晚,那些人就疯狂了起来,要烧山,烧林子…… 可,还没等火把点着,狼就来了,好多好多的狼! 要命的是,楚瑜根本不知道这伙人就是山匪,还是县太爷找了很久,逮捕归案的山匪…… 莫名其妙的,他就成了山匪同谋! 桃溪村。 小奶娃指着姜云烟。 “鬼……鬼啊……姑母像鬼!” 听得一声小奶音,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才注意到姜云烟脸上厚厚的脂粉,被泪水淋得像花猫。 黑一块白一块的。 村民们忍不住笑了,笑得好大声。 原本哭得投入的姜云烟扭过头来,见大伙指着她笑。 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 哭的时候不觉得。 这会儿就感觉自己的脸都快掉地上了。 曾经,她也是很注重脸面的人。 注意到笑得张扬的陆青瑶母女,扑了上去,“弟妹啊,你可得救救你姐夫……” 话还没说完,陆青瑶一个侧身。 姜云烟摔了个狗吃屎。 一咬牙,爬起来想故技重施,在陆青瑶面前跪了下去。 毕竟没有哪个弟弟、弟妹能受得了长姐一跪的,除非她想被村民戳脊梁骨。 陆青瑶不躲不闪,依旧好好站在那里冷眼瞧着她。 毕竟算家丑。 不想整个青石镇都闹得沸沸扬扬。 转头对村民道:“乡亲们都回去干活吧,昨晚参与捉贼的人都有赏钱,可到账房先生那领取。” 此话一出,众人欣喜,一哄而散。 都往镇上领赏钱去了。 姜淼淼伸手就要娘亲抱抱。 突然发现,娘亲好似把村民都变成她的员工了。 老板发话,员工唯命是从。 就连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刺头杨姑婆,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陆青瑶俯看着姜云烟,“大姐,听说你夫君是山匪同盟,说不得就是他将那伙人藏了这么多年,我可没本事救。” 姜云烟怔愣一瞬,有些心虚。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仰头就看见小崽子居然朝她吐舌头。 而自己还跪着,跪一个小娃娃。 更气了! 气得浑身发抖。 一骨碌翻爬了起来。 转身便跪在了姜老太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 弟弟不帮她,如今只能求老娘了。 弟弟最听老娘的话。 救相公无望,银子多少得捞一些,才不枉方才受的那些委屈,丢的那些脸。 “我的亲娘啊,你看看我弟,都被她那个傻媳妇给勾了魂去了,离间我们姐弟,您真的不管管吗?” 楚明远瞧见她娘使眼色,也在姜老太面前跪下,“外祖母,您劝劝舅舅,劝劝舅母们,救救我爹吧!他快被官差打死了,打死我就没爹了……” 边说边抹泪。 柳玉娘黑着脸,她什么时候离间他们姐弟了? 还有这小子,都十五六了,还这副德行。 幸好巧儿没瞧上他! 姜老太看了儿子儿媳一眼,见儿子冷下去的目光,刚准备开口的话咽了回去。 垂眸看着姜如烟,“女儿啊,抓你相公去的可是县衙,官不与民斗,这让虎哥儿怎么救,跟玉娘就更没关系了……” “回去吧,别在这闹了,说不得关一两日就放出来了,这般闹,反倒是伤了姐弟情谊……” 姜老太说完,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素银簪子递给她。 她没钱,一点儿私房钱都没有。 前些年被这个孽女搜刮去了。 “哈哈哈……我闹!伤了姐弟情谊!” 江云烟看着手中的簪子讪笑,踉跄爬了起来。 这根簪子也就值个二两银,打发叫花子呢! 看着姜云虎,“他,我的亲弟弟,还当我是他亲姐姐吗?我不过就是同他们借几两银子,至于要将我打出门吗……” 话锋一转,愤恨的看着姜老太。 “还有你,我的亲娘,装什么傻?我相公是谁送进去的你心里没个数吗?这些年你装傻充愣还装的不够吗?” 姜老太差点被气得吐血,捂着胸口半晌喘不过气来。 孽女,差点被她气死! 姜云虎连忙将老娘背回了屋去。 气冲冲走了出来。 “阿姐,你不知道娘身体不好吗,何苦这样气她?” “你不是回来哭说楚瑜打您吗,这会儿他进了大狱,你就好好带着明远生活不好吗?这孩子也大了,努力上进一些,说不得还能考取个功名,也算为他楚家光宗耀祖,楚家族老还能薄待了你不成?” 爹在的时候就瞧不上楚愈,偏阿姐眼瞎了,非他不嫁。 嫁人前,性情还算好,顶多跋扈了嘴巴厉害了一些。 嫁人后,被她婆母磋磨,被楚愈哄骗,就胡搅蛮缠,尖酸刻薄起来了。 他们的独子楚明远,好吃懒做,胆小如鼠,什么都听她娘的。 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就像没断奶的孩子。 姜云烟抹了一把眼泪,扫视了一眼四周。 原来的茅草屋已经成了青砖大瓦房,漆黑的木头桌椅,都换成了全套做工精良的竹制家具,鸡鸭成群。 还有那头牛,绝对不是之前的那头了,一定是他们新买的…… 一阵酸意涌上心头。 “姜云虎,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了他楚愈,我们母子俩吃啥?明远那些同窗不得把他笑死!” “你姜云虎如今是富贵了,就忘了我这个姐姐,你忘了你是在谁背上长大的……” “住口!” 柳玉娘打断了她。 每次都用这招,她又不是相公的娘,没完没了的。 “我们富贵了又如何?难道你婆家没富贵过,是谁把原本富贵的家折腾成这副模样的,我生巧儿那会,让相公去找你借点米粮鸡蛋,结果你都做了什么……” “你给我吃臭鸡蛋,还有长虫的陈米,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会儿还有脸上门来打秋风!” 她早就想抽这个大姑姐,不借就算了,竟借她臭鸡蛋! 小淼淼吐了吐舌头。 给坐月子的人送臭鸡蛋,有点毒。 要是换了秀秀姨,非将那臭鸡蛋塞回她嘴里不可。 陆青瑶、秀秀和福叔夫妻俩也不好插嘴,只坐在一旁当吃瓜群众。 这事吧,还得姜云虎拿出决断。 姜云烟的脸一下就绿了。 “我怎么知道那鸡蛋是臭的,我又没打开看过,好心没好报!” 让姜云虎娶个富家姑娘,他偏瞧上了穷得叮当响的柳玉娘。 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想吃她的鸡蛋,吃屁呢! 第112章 族谱除名 姜老太回屋了。 姜云虎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姜云烟豁出去了。 “姜云虎,我知道你嫌弃我这个姐姐,我也不碍你的眼,今儿咱们就做个了断!” 姜云虎长叹了口气,“如何了断?” “给我二百两,给了我就走,从此再不来找你们,如何?” 姜云烟来之前打听过了,姜云虎收了姜云泽那小妾一百两银子,还收了许多好东西。 且青石镇上那陆宅的东家就是陆青瑶。 姜云虎一家子都为陆青瑶做事,不可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说不定这会姜云虎已经成了村里的富户了,只是装穷骗她呢。 “不成,我不答应。” 柳玉娘走到相公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家里哪还有二百两,全都投到弟妹的作坊去了。 上上下下也只剩那三十两了。 即便有也一分都不能给。 姜云烟却扭头盯着姜文轩笑。 笑得渗人。 “听说你们平日都不在家,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家看着娘和轩哥儿……” 小男孩感受到了不怀好意的目光,连忙往三丫怀里缩了缩,将头埋在她怀里。 “姑母凶……轩儿害怕。” 柳玉娘心下一凛,连忙将崽抱回自己怀中护着。 警惕的看着姜云烟,“你想做什么?你还是人吗?这可是你亲侄子!” 大姑姐现如今是疯了,六亲不认。 他们平日里多半不在家。 要是起了歹心…… 柳玉娘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妥协了,“三十两,我们只有三十两。” 姜云虎见姐姐这样,仅存的一点情分也消磨光了,语气冷淡,“若你答应了,我现在便给你。” “伯伯……给……” 话音刚落,就见小淼淼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 怀里抱着书册,身旁还跟着小白狼。 “淼淼乖,先回去,大伯一会陪你玩。”姜云虎慈爱的摸了摸小奶娃的头。 姜淼淼也不走,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她大伯,举起手里的册子,“给……册子……” 福叔看那册子眼熟,低头才发现手中的族谱不见了。 小家伙趁他不注意给顺走了…… 陆青瑶将小闺女抱回了身边,讪笑道:“闺女还小,不懂事。” 族谱留在了姜云虎手中。 他怔怔的看着族谱上姜云烟三个字,沉默了。 他们姐弟怎的就走到这个地步的? 痛心疾首。 姜云烟和楚明远看着姜小白瑟瑟发抖,往后缩了缩。 “狼……狼怎么会在这里?” 这狼和来提亲那日袭击他们的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只要大一些。 “这是淼淼的宠物……会咬人的……” 巧儿走过来,将蘸了朱砂的毛笔递给她老爹,“爹,您还犹豫什么?” 姜云虎颤抖着手接过笔。 姜云烟才反应过来,这是想将她从族谱除名? 不可以。 想抢族谱,却见白狼就在跟前。 舔着獠牙瞅着她。 “弟弟,你真的要这么绝情?” 姜云虎垂眸沉默。 姜巧儿将她的话呛了回去,“姑母,可是你说的不再与我家来往,我们又没欠你的,凭什么给你钱!” 怕她爹心软了,又故意激怒他们,凑了过去。 “还有表哥,瞧瞧你这样,胖得跟头猪有什么区别,还想娶我,想屁吃呢!” 果然,姜巧儿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娘,姜巧儿她骂我是猪……呜呜……”楚明远揪着她娘的衣袖,一脸委屈。 姜云烟最恨别人欺辱她儿子,抬手又向姜巧儿扇去…… “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手却被死死禁锢住了。 姜云虎怒吼道:“够了,这是我家,要犯浑滚回你家去。” 小淼淼被她大伯这一声吼,吓回了娘亲怀里。 大伯凶起来还是有点怕怕的。 不过好在都支棱起来了。 姜云虎将女儿拉到身后,毫不犹疑的把族谱上的姜云烟三个字划掉了。 双手递给里长,“福叔,这事就拜托您了!” 福叔微微点头,带着老伴离开了。 姜云烟差点气晕过去,紧咬嘴皮,嘴角都溢出了血迹。 该死都小蹄子,竟然着了她的道。 罢了! 老娘不管她,弟弟也不向着她。 一点好都捞不着。 这样的娘家,有跟没有也没甚区别。 向姜云虎伸出手,“钱呢?钱给我,我立刻就走。” 柳玉娘都心疼死了,将一包银子丢在她怀里,“就这三十两了,爱要不要,拿了钱往后就别回来了。” “怎么才三十两,给不出二百两我们就不走了,死也要死在这里。”母子俩一副泼皮无赖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秀秀,将他们带到衙门去。” 沉默了半晌的陆青瑶开口了。 姜云烟面露惊恐,“凭什么抓我们?” 陆青瑶淡淡道:“姜云烟,听说你夫君是山匪同伙,还私藏山匪,你们作为他的家属,应该不会不知情的,这就送你们去一家团聚可好?” 眼看白狼亮着獠牙虎视眈眈,那方脸女人也步步向他们靠近。 母子俩抱着银子推开柳玉娘,撒丫子跑了。 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告诉全村的人,日后只要看到姜云烟一家来桃溪村,立刻来报,见者有赏。” 随即加快了脚步…… 青石镇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江州。 午后小憩。 蝉鸣鸟叫声不绝于耳。 美人卧榻,罗扇轻摇,玉足半露。 齐采薇饶有兴致的看着一群丫鬟在她面前捕蝉。 这些蝉白天黑夜的吵得她睡不着觉。 看见梅姑匆忙走了进来。 “如何了,事情成了吗?” 梅姑丧着脸摇头,“没成,那伙山匪还有楚愈,都被官府的人抓了……” 齐采薇捏着团扇的手紧了紧,“怎的又是徐衡,你没给县令夫人送银子?” “奴婢送了一百两银和两匹蜀锦,徐夫人都未收,说她家大人为官清廉,让以后都别送了……”梅姑讪讪道。 不小小的县令夫人,竟然如此拿乔,三番两次拒绝好意。 这是不把齐家放眼里啊! 齐采薇扔了团扇,深吸了口气。 “给娘亲传的信回了没?” 梅姑垂着头,轻声回道:“回了,小娘同家主提了,被他训斥了一番,说那徐衡在朝中有人,不能动……让你……让您安分守己一些。” 齐采薇绷不住了,咬着后槽牙,死死揪着帕子。 怎么可能? 堂堂礼部尚书,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 爹爹一定是搪塞她的。 “收拾一下,去一品居?” “夫人不是嫌一品居与青石镇那位关系甚密,不爱去的吗?” 第113章 做笔买卖 京城来了位龚嬷嬷。 是齐家主母送来的教养嬷嬷。 据说从前在宫里待过。 美其名曰教授姜三姑娘,实则约束齐小娘言行。 齐采薇来江州时带了很多金银细软。 后来得知被留在江州,与姜云泽起了龃龉,生了嫌隙,又带了许多的嫁妆来。 姜云泽虽恼火,但碍于颜面,也并未阻止。 大梁重文。 文人多相轻,皆自恃清高居多。 却又想极力证明自己的财力。 不论是清流之家或是世族大家,都大肆为女儿操办嫁妆,以彰显其财力,以表明女儿在夫家的地位。 虽然夫妻一体,但品行高洁的夫君为了自己的名声,大多也不会用妻子的嫁妆。 但也有妻妾体恤丈夫的,主动拿出自己的嫁妆补贴家用,赠送出嫁的小姑和女儿。 也有妻子食用自己的嫁妆捐赠寺院,救济灾民,但所获得的好名声都归属夫家。 夫家对这种行为也是非常赞赏的。 但如齐采薇这样的贵妾,还带了大量嫁妆的贵妾又极为少见。 姜云泽自认为品行高洁,自是羞于开口要妻妾的嫁妆。 但齐采薇想获得夫君的疼爱,想在夫家站稳脚跟,想彰显自己高门贵女的气派,想与正妻一较高下,就必然要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夫家。 即便被留在江州,也依然不能失了自己平妻的身份。 外出交际应酬也是难免的。 偏偏只是些小型不入流的宴席,多是想巴结夫君或是齐家的。 往乌衣巷各大权贵家中也送了不少礼。 唯独两家未收,对面的两所大宅。 大宅在京城不算大,在江州却是数一数二的。 一座是崔家的。 一座不知主家是谁,但总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气息。 都说主家不在,不收礼。 大多有身份的夫人虽然都收了礼,也回了礼。 却是不曾露过面,要么上山礼佛了,要么身体抱恙,更过分的是,居然安排妾室来招待她…… 所以,她不能安于一隅。 她要成为正妻主母。 虽然她内心里,是瞧不上小小礼部郎中夫人头衔的,但那毕竟是正妻。 成了正妻。 佩儿和衿儿才有出头之日。 她才能正大光明的结交权贵宗妇。 夫君碍于名声,不肯休妻。 那她便让陆氏主动和离。 一品居。 齐采薇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看着楼下陆陆续续往一品居而入的人,甚至还有在外边徘徊,想入一品居,但看到早已满座,便不舍离去的人。 她忽然来了兴致,想到这一品居坐坐,却被告知,凡到一品居用餐者,不论何人。 都需提前三日预定。 她等了三日,花了大价钱,才跟人换了个靠窗的位置。 顶楼的雅间,据说是当地权贵集聚之地。 无宴席承办主家帖子,不得上楼。 齐采薇心中憋屈,都是相公官位太低,这才让她受此等屈辱,不得不抛头露面,与平民共处一室。 姜子衿带着帷帽,入了座都不愿摘下。 她是金枝玉叶,是千金之躯,容貌怎能让别人瞧了去。 梅姑和龚嬷嬷一左一右站在她们身旁。 恭嬷嬷的存在,让她很不自在。 她从未在外祖父那位嫡妻身边见过这位嬷嬷,偏外祖父说是嫡祖母身边的人,让她们母女要敬着。 恭嬷嬷对她格外严苛,所教所授都跟宫里调教嫔妃无甚区别,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上一世入宫之前,外祖父也请了个宫里的嬷嬷临时来教她,教的也大差不差。 未出阁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言行举止需得端庄大方,不可让家族让父兄蒙羞,需得遵循三从四德…… 但却多了一些让她难以忍受的。 什么正室为尊,妾室为卑,嫡为尊,庶为卑。 妾室和庶子庶女,拜见主母或是嫡子嫡女需行大礼…… 妾乃贱流,贵妾亦是如此。 齐采薇和姜子衿被她气得冒火,却不敢将她撵走。 靳掌柜一听是姜夫人有请,差点以为是陆青瑶。 转而一想,陆东家外出做买卖是从不冠夫姓的,不是她。 那只可能是那位闹得沸沸扬扬的齐氏女。 齐采薇母女戴着帷帽,靳掌柜装作不知其身份。 “不知客官找靳某所为何事?” 梅姑开口道,“我家夫人想与掌柜的做一笔买卖,可否找一僻静之地?” 靳掌柜思忖片刻,“请随我来!” 将她们带到一雅间。 齐采薇开门见山道:“掌柜的可否请出你们东家,这笔买卖我需要和他当面谈。” 靳掌柜笑着拱手,“我们东家不在江州,有什么事可以同靳某说,靳某定会禀明东家的。” 齐采薇浅抿了口茶。 环视了一眼屋里,全是她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她的心腹。 恭嬷嬷除外。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打算瞒她。 恭嬷嬷冷眼旁观。 齐采薇看向靳掌柜,“成吧,你若做得了主,同你说也是一样的……” 靳掌柜这才坐了下去,准备听听她想说什么。 “靳掌柜,你们一品居的笋和菌菇是否都来自清石镇?” “是,的确出自青石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同样的笋和菌菇,我愿每斤比陆氏给你的价格贱价五至十文,你可愿舍了陆氏与我合作?” 虽然每斤只少五文,可数量一多,常年累积下来,就不是笔小数目了。 商人逐利,她不信这人不心动。 靳掌柜怔愣一瞬,他的确有些心动。 叹了口气,“可我一品居与陆东家合作良久,不好就此背信弃义的!” 齐采薇不信在利益面前,无人心动的,一定是利不够。 “笋贱价六文,菌菇各贱价十文,如何?” 梅姑觉得有些多了,却也不好插嘴。 姜子衿觉得不过是几文钱,她也知晓娘亲的财力,无甚要紧。 只要能抢走陆氏的营生,只要不亏,一分不赚都是值的。 齐采薇见人还未答应,又准备再降,被姜子衿给拉住了。 她明显看到了靳掌柜眼底露出的笑意,这人心动了! “靳掌柜不妨考虑三日,三日后我们再来。” 小姑娘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沉稳。 “七日,这毕竟是大事,靳某需得禀告东家。”靳掌柜想了想,给了七日时间。 这事需得禀告东家,但以东家的性子,一定会直接拒绝。 可送上门的银钱不赚白不赚…… 第114章 成了富一代 “噼里啪啦……” 鞭炮声声炸响。 村里的狗狂吠不止。 一群小孩在姜淼淼家门口跳百索。 姜淼淼想玩,奈何还没学会这项技能。 人首先是会坐,会爬,会走,会跑,然后才会跳。 然而她现在还只是会走,走的还不是很利索。 一旦用力过猛,就会往前栽个大跟斗。 小奶娃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摇晃着腿,啃着鸡爪子。 鸡爪子上肉少,耐啃,但是香。 这是娘亲特地留给她的,说鸡爪子不会卡牙牙。 其实就是怕她吃成个肉团子……. 门口人来人往。 都是带着礼来的。 姜淼淼今儿搬新家了,从渣爹的茅屋搬到了隔壁的青砖大瓦房里。 是个两进的院子。 办了乔迁宴,请了全村的人来吃席。 还给崔老先生、徐县令和一品居靳掌柜都递了帖子。 崔先生和夫人喜静,没有来,但是让陈乾夫妇来了,送了乔迁礼。 人不到,但乔迁宴得吃,娘亲特地让人送了一桌子宴席往崔家去。 姜子枫兄弟俩带着妹妹偷偷看过,匣子里装了一份契书,是江州的一处宅子。 小淼淼惊叹不已。 娘亲这是大发了呀,搬个家还能收到宅子。 这崔先生报外祖父的恩是报到实处了,不仅免费收徒,一收还是三,担心娘亲不肯收庄子,还特意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送来。 徐县令夫妇也送了,送了个貔貅摆件,招财纳福、镇宅辟邪。 靳掌柜也来了,是替他那从未露过面的东家来送礼的。 送了一对小金猪,娘亲都有些不敢收。 推杯换盏时,宾客尽欢。 徐县令感觉到了真正的与民同乐。 他立志要做一名好官,却无法成为清流文官,公正廉洁,深得百信爱戴,却也周旋于官宦权贵之间,阿谀奉承。 让人分辨不出他是正还是邪。 宴席毕。 陆青瑶分别留下了徐县令夫妇和靳掌柜。 县令夫人很爽快的签下了契书。 她是大家族出生的庶女,但自小养在嫡母膝下,懂陆青瑶的不易,也念着对自家儿子的相救之恩。 对陆青瑶十分敬重,也很愿意支持她,不拘占比多少。 隔日便派人送来了七百五十两银票。 靳掌柜听得陆青瑶一说,倒是十分欢喜,竟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了。 二十的占比,一千两银,不多也不算少。 都不用回禀东家,他便做主替东家应承了下来,有关陆娘子之事,东家就没有不乐意的…… 爽快的签了契书。 又拿出了自己的那份契书,说明了缘由。 “什么?给我三十的占比!”只投一万两银,还不用立刻给银钱,从分利里扣? 一向镇静自若的陆青瑶惊呼出声。 那可是一品居,名号响遍各郡县的一品居。 以现如今一品居的身价,三十的占比,最少也值个几十万两。 她觉得,要么就是这里边有猫腻,要么就是一品居的东家疯了。 靳掌柜吓一跳。 原本东家是想给五十的占比,但太过了,会让人陆东家觉得他们别有居心。 这女子可聪慧着呢。 窝在娘亲怀里的小奶娃也吓了一跳,娘亲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都把她手捏疼了。 原本秀秀姨是要将她抱走的,可她死扒着娘亲不放。 她想听墙角。 她没去过一品居,也不知这百分之三十的占比价值几何。 但应该不少吧,否则娘亲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陆青瑶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又再确认了一遍,“靳掌柜,你说的三十,没错吧?” “没错!” “我可否见见你们东家?” 靳掌柜有些为难,“东家他不在江州,也并不管事……您无需顾虑,这事吧,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就好,毕竟天上掉这么大的馅饼,很容易被砸死的! 陆青瑶轻轻揉捏着小闺女的手,聚精会神的等着他往下说。 “条件就是,陆东家手里的东西往后只能给一品居,包括竹荪……” “那是自然。”陆青瑶毫不犹豫道。 一品居如此有诚意,她也没打算给别家。 且一品居的东家似乎很有眼光。 收竹荪到现在为止,也有许多日子了,但她都只是炭焙干了储存起来,并未卖出过。 想来是这位靳掌柜担心她给了别家。 炭焙的技法很讲究,很考验匠人的功力,为此,她还特地偷偷请了经验老道的焙茶师傅。 她觉得两者烘焙方式极为相似,技法约莫也是相通的。 果不其然,焙茶师傅烤出来的竹荪不论色泽和香气,都比原先小作坊出来的尤为甚佳。 靳掌柜一听乐了,“不知陆东家准备何时让大伙一睹竹荪真颜?” “时贱而买,时贵而卖……” 陆青瑶卖起关子,因为时机还未到,现在一经售出,商贾们便会有人蜂拥而上。 物多而贱,想要充分发挥它的价值便很难了。 靳掌柜见她如此说,心中有数了。 又将齐采薇想断她生路之事一一说了出来,陆青瑶这才安心签下那契书。 签了契书,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论她齐采薇如何压价,终归是进了陆青瑶口袋,还平白让一品居和村民得了利,何乐而不为。 坏事变好事,值得庆贺。 不过姜淼淼发现一件令她极为震惊的事。 娘亲在契书上签下的居然是姜淼淼三个字,是以她姜淼淼的名义签的。 就说她这个一岁不到的小娃娃。 原本有望从小农女成为官二代加富二代的。 结果一跃成了富一代…… 姜淼淼觉得,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恐怕会有人身危险。 毕竟她还只是个刚会走路的小奶娃。 是不是要多找些护卫? 不过想想好像也不用,娘亲和姨姨加起来,好像一个都能打十几个呢! 可娘亲为何要给她呢? 是因为她没入姜家族谱,不算姜家人吗? 不过娘亲似乎就没打算让她入族谱,因为先前福叔问过几次,都被娘亲搪塞过去了。 靳掌柜也好奇得不行,不过他没问。 他也不是那八卦的人。 只看着小奶娃,小奶娃也看着他,露出几颗白白的小乳牙。 有这样一个小闺女,视若珍宝也不足为奇了。 两日后的清晨。 齐采薇母女一早就来了。 看得出来,她对这笔买卖势在必得…… 第115章 要破产了 小院里。 小粉团子坐在草席上啃鸡腿。 啾啾从空中往下看去,粉粉一团,像株未开的粉红花苞。 小淼淼看着秀秀姨将她的小衣服一件件摊开,款式虽然不同,色彩却是极少的。 鹅黄色、青色、红色、不肯红…… 不肯红就是染不上大红色,便成了粉色。 古时的染料比较贵,能时时穿大红色的都是富贵人家。 村里的人们穿的几乎都是未经染色的衣物,俗称本色,娘亲和姨姨也都只穿青色或是蓝色。 据说这两种颜色是最好染的。 虽然她家如今都能穿大红色了,可全家的性子都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就连小奶娃亦是如此。 宁愿天天穿不肯红,也不愿天天穿着红衣招摇过市。 以至于乡亲们都觉得陆东家要破产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一个月前,青石镇忽的多了间铺子百胜坊,来了个钱掌柜。 开始大肆收竹笋,收菌菇,收竹荪。 陆东家收十五一斤的竹笋,他收十七文一斤,二百文一斤的菌菇和竹荪,他收二百零二文。 虽然只是小小两文钱,却已经抢了一大半的买卖。 于普通百姓而言,卖给钱掌柜二十斤笋,就能省下一斗细粮的钱,集全家之力,一日说不得能省下三四斤细粮。 何乐而不为呢! 桃溪村所有人都很着急,偏姜淼淼一家不急不慌的。 两个小公子照常念书习武。 小姑娘每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骑着大白狼四处晃荡。 陆东家的妹子呢,日日在琢磨吃食,从陆家飘出的香味萦绕在小村庄上空。 最气人的是陆东家,整日不着家,也不想法子扳倒钱掌柜,反而是四处屯粮。 虽说新米上市,从原来五十一斗米,降至四十一斗米,但只进不出,花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村民们慌了。 县令夫人也慌了,纷纷找上门来。 陆青瑶只告诉县令夫人,让徐县令号召百姓,守护好山林,各村庄组建巡护管理竹林人员,定期清理竹林灌木杂草。 毕竟靠山吃山,不能把山给吃秃了。 徐夫人见她不急不缓,镇定自若?,便觉得她是有主意的,心下也安定了许多。 可村民们就不淡定了。 小奶娃坐在草席上,正在给打盹的姜小白梳头发。 就见小红鸟呼哧一下一下飞进来,落在狼背上,嘴里叽叽喳喳叫着。 【淼淼……不得了了,一大群人朝你家来了……抬着个大罐子,好多人!】 姜淼淼一惊。 不会是村民觉得她娘要破产了,就想上门要钱,还抬着罐子来装钱吧? 不行,寡不敌众,得找秀秀姨。 “姨姨……姨……” 小奶娃有些惊慌失措的喊着秀秀姨,觉得自己走路太慢,下意识双手双脚并用,朝着后厨爬去。 姜小白掀起眼皮瞧了一眼。 咦!小主子怎么又倒长回去了? 秀秀听到动静,一转头,就看到地上哧溜哧溜朝她爬来的粉团子。 咦!爱干净的小家伙怎么长小了? 小淼淼随即落入秀秀姨怀中。 “姨姨……坏人……”小奶娃指着门口的方向。 秀秀会意,连忙抱着娃出去,刚到垂花门,就听得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粉团子往姨姨怀里缩了缩。 打开门,就见门口站了一群汉子,都是桃溪村的壮劳力。 秀秀正要开口,汉子抢了先,“大妹子,往边上靠靠……” 说完抹了把汗退了回去。 姜淼淼就看见十几个村民抬着一个缸进门,好大的缸,连人连缸,都快把门给塞满了。 他们将缸子放到院中,又不停的往里边灌水,直到灌满水。 里长福叔拎着一只木桶进来了。 拎起桶就往缸里倒。 全部弄完后才嘱咐秀秀姨,“丫头,好好养着这些鱼,不可懈怠,这鱼若养好了能给咱们村带来大福运。” 秀秀姨愣住了。 啥!她不止带娃,还要养鱼? 没养过。 养死了咋办? 被野猫子叼走了咋办? 这可是全村的气运,任重道远啊! 正想问福叔,人早已出了门。 傍晚,炊烟起。 姜淼淼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和姜小白一起在门口等待归家的人。 哥哥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她起来飞飞,转圈圈。 当然,能举得动她的只有大哥。 二哥说她是小秤砣,举不动,摸了摸头上的小揪揪,往她脸上吧唧亲几口。 流下满脸的口水就幸灾乐祸的溜了。 每次一摸小揪揪,小粉团子就要炸毛,姜子宴很喜欢看妹妹奶凶奶凶的样子,超可爱的。 陆青瑶抱起闺女,往院里走去。 眉眼抽了抽。 福叔说村民要给她送几条锦鲤,可也没说过送这么大一口缸! “娘,这缸是干嘛用的?洗澡吗?”姜子枫勾着头往里边瞧去。 三色锦鲤在水里欢快的游着。 姜淼淼:“……” 大哥这脑回路也真够奇葩的,不过这缸倒是也够装三四个他了。 四条大鱼在里边显得很小,空荡荡的。 四条,有旺财补运之寓。 姜淼淼猜想,估摸是乡民们不知从哪里听说鱼能生财,这才往她家送这么一口大缸。 鱼主财运,活鱼蓄水生财,养的好了能让主人财运滚滚。 估计他们是觉得娘亲成了他们的大东家,只有娘亲好了,他们的买卖才能好,买卖做得好了,桃溪村的乡民才能好。 这么想吧,也没甚毛病。 当晚,娘亲便唤了大伯一家和福叔过来,宣布了她的重要决定。 第一,竹笋跟着钱掌柜的涨价两文,竹荪和菌菇即将下市,就由着他们去了。 不论钱掌柜收的笋是何价格,陆家的笋都持续追更。 因为靳掌柜同齐采薇谈妥了,两家的笋都一并收了。 娘亲觉得,有竞争才能带动市场的蓬勃发展。 姜淼淼觉得,娘亲一定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第二,趁着丰收之际大肆购买粮食,不止屯粮,还要囤积药材。 福叔和大伯一家都很支持竹笋跟价的决定。 一致赞同给钱掌柜一点颜色瞧瞧,必须把营生抢回来。 秋收冬藏。 一整个秋天,陆青瑶都在为屯粮的事忙活。 不知不觉。 姜淼淼家悄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粮仓,往粮仓运进去一石又一石的粮食。 虽然钱都花出去了,但是村民们也未再多言,似乎于广大贫穷百姓而言。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比金山银山还要让他们心安。 经历过灾荒,经历过战乱的百姓都知道,手里有钱却买不到粮食的绝望。 整一个秋季,啾啾都很忙,每日都要安排它的通讯网到各家各处打探,偷听。 姜淼淼就经常听到村民们,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 没事,即便陆东家倾家荡产了,还有那些粮食…… 第116章 大喜大悲 一转眼,秋去冬来。 又到了挖冬笋的季节。 越是珍贵的东西,往往难以获得,万事万物都有定律。 冬笋采摘比春笋夏笋要难,价格便水涨船高了。 姜淼淼家的冬笋原本收二十文一斤,卖三十文一斤。 结果,追着钱掌柜的笋价,涨到二十五文一斤收。 至于多少斤卖的,只有娘亲自己知道…… 靳掌柜声称两家都是二十五文一斤,不能厚此薄彼。 冬笋下市,春笋上市。 齐采薇想把陆青瑶挤垮,不争馒头争口气…… 于是钱掌柜收春笋居然从二十五文一跃涨到了三十文一斤收,倒贴了五文…… 六文……七文……八文…… 整个青河县的乡民沸腾了,比过年还开心。 陆青瑶依旧跟价,但时跟时不跟,反正卖笋的人都去百胜坊了,她也不亏,时常带着闺女在镇上闲逛。 让齐采薇几度以为她要破产了。 一年都在大悲大喜中度过。 《本草纲目》提到,“怒则气逆,喜则气散,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 简而言之。 时常大喜大悲,易致气血混乱,容易心慌气短,肝气郁结,容易得心脏病、高血压…… 总之,很容易被气死的! 春去夏来。 慈竹笋上市,菌菇竹荪也上市了…… 关于竹荪这玩意,齐采薇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陆青瑶收,却不见她卖,就连一品居也没得卖的。 也没人吃过。 她跟着陆青瑶收了一批来。 结果不是腐烂了,就是烤糊了,或是发黄了。 一品居不收也没别家敢收。 白白糟蹋了好些竹荪。 这一年。 陆青瑶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补齐了所欠一品居的一万两本金。 与一品居共同出资,买了一艘商用大船,开春就将所囤积的粮食陆续卖到了北方。 丰收季三百文一旦的谷粒,加工成精米后,运到京城便卖到了一千五百文一旦。 鱼米之乡所产的细粮精米,在京城的富贵人家是很受喜爱的。 这一年。 姜淼淼家没破产,反而更加富有了。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桃溪村村民,在这一年,收到了相当可观的分红。 对陆青瑶更加钦佩了。 两岁的姜淼淼已经出落得越发娇俏可爱了。 小姑娘依旧没事就骑着大白狼在村里晃悠,不再招猫逗狗,而是将村里的小孩都变成雀鸟饲养员。 自此,桃溪村的鸟儿都成了专人饲养的。 时常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家长们也不阻止,毕竟喂鸟的粮食也是人淼淼出的。 小姑娘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爱吃,吃得圆圆胖胖的,爱跟小鸟儿说话 大伙都见怪不怪了。 自小看到大的娃儿,不论怎么奇怪,好像看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桃溪村,上至老翁老妪,下至孩童,都是纵着宠着的,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叫她小粉团子。 不知是不是大白狼跑的太快的缘故,反正小女娃经常都是神出鬼没的。 一人一狼。 一转头便不见了身影。 清晨,姜淼淼起了个大早,骑着白狼在村口张望。 像是在等消息。 她依旧爱睡懒觉,可今日不睡,起的很早。 冬日的早晨水面结冰了,呼出都是白气儿,秀秀姨将她裹成了小球球,毛帽,毛茸茸的小衣服和小靴子。 几乎都快和姜小白融为一体了。 没等一会,去镇子上的村民回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喜悦,嘴里高呼着,“乡亲们,镇上的百胜坊关门了!” “今日关门,明儿还不是照样开。”不知情的村民戏谑道。 “骗你作甚,我亲眼看到百胜坊的匾额都摘下来了,不可能有假……” “甚好,往后再无人跟咱抢买卖了!”村里的老翁摸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姜淼淼骑着小白狼飞奔回去,跟娘亲报告喜讯。 其实她昨儿就知道百胜坊要完了。 “娘亲,百胜坊完了……倒闭了……”软糯糯的小奶音在陆青瑶耳边响起。 她聚精会神的看账目,嘴角还噙着笑意。 账本是靳掌柜一大早遣人送来的。 每月末送一次,今儿恰好是月末。 姜淼淼发现她娘每月月末这日都不外出,边看账目边笑,心情都格外的好。 心情一好,娘亲就喜欢亲自下厨…… 小淼淼就会早早的吃些果子点心,捏着鼻子喝上一大碗羊奶。 羊奶有点腥,但却是个好东西。 用饭的时候,陆青瑶捏了捏小闺女白生生的脸蛋儿,叹声道:“看吧,让你偷吃零嘴,这满桌子的鸡腿羊肉,你都没口福了!” 这次姜淼淼没给她娘机会,还没等她娘开口,便道:“娘亲,我们去一品居吃席好不好,淼淼还没去过呢,淼淼想吃!” “好,现在就去,叫上你哥哥和秀秀姨。”陆青瑶今儿开心,答应的也快。 小闺女两岁都没去过江州,还没见过新家,是该去瞧瞧的。 江州姜府。 齐采薇最近身子不爽利,面色苍白,半阖着眼躺在榻上。 屋内已经烧了两盆银丝炭,依旧还是有些冷。 姜子衿在一旁写信。 写了两封,一封是给外祖父,一封是给父亲的。 情真意切,有对家人的想念,也有哀切恳求,代母执笔,恳求他们的原谅,恳求他们能让娘亲回去。 或者给他们送些银钱来也行。 恭嬷嬷冷眼旁观,只做奴仆该尽的本分,多的半分没有。 在齐采薇大肆高价收笋,再低价贱卖的时候她就劝过了。 不过这位主不听,一意孤行,她觉得自己的钱是花不完的,还哄骗夫君,声称在江州做大买卖,需要本钱,让人把剩下的嫁妆也送来。 所得盈利全部补贴家用。 姜大人一听,这事好啊,求之不得!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货是个蠢的,不懂商贾之道,也不是个会持家的主。 只爱吟诗作赋附庸风雅,听曲赏花。 有样学样,学人做买卖。 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一斤笋只亏小小五文钱,却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生生将她的十五万两嫁妆亏损得干干净净。 差点就被气死,费了好大劲才抢救过来。 姜子衿将信写好递给梅姑,这才回到娘亲身边伺候。 她虽怪娘愚蠢,但子不嫌母丑,她也不敢嫌…… “娘,您好些了吗?听说今儿一品居新入了一批羊,要不去吃点暖暖身子,我特地让人订了二楼雅间。” 顶楼她们终究是去不了…… 第117章 当首饰 冬日清晨。 阳光照耀下来,驱散了凛冬的寒意。 姜子衿端茶递水伺候娘亲,这时候的她还太过弱小,只能依靠娘亲,讨好爹爹和外祖父。 甚至还要讨好外祖父的嫡妻。 娘亲的小娘再得外祖父的心,也依旧是妾室,手里的金银田契房产大多都是外祖父给的。 即使拥有再多的宠爱,却不及嫡妻的十分之一富有。 掌家之权依旧在不受宠的嫡妻手中。 至于爹爹姜云泽,不论前世还是现在一直都是很疼她的,曾多次劝说她不用同娘亲来江州,也多次来信劝她回京城。 还曾想将她记在嫡母名下。 可即便陆氏同意了,也不过是名头上的嫡女。 与公侯之家结亲勉强尚可,可想入皇家,成为皇子正妻,比登天还难。 她不愿,她不甘。 她要爹爹如前世般官途顺遂,要娘亲成为名正言顺的尚书夫人,她要成为尚书府的嫡出千金。 如此,才有资格站在太子身旁。 现在的娘亲只是失了些钱财而已,并没有输。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而且,这江州有她要等的人。 这几个月以来,梦中的她对自己前世的记忆越发清晰了。 还忽然想起了一事。 上一世,太子告诉过她,自己年少时在江州待过一段时日。 若所料不错,他的居所一定就在这乌衣巷中。 这些日子,经过她多方打听,目标锁定在对面的三座宅子上。 正对面是一座三进的小宅院,小宅院右边是崔府,匾额上大大的崔府二字,毋庸置疑。 左边大宅匾额上是曹府二字。 曹氏,皇后的母族。 错不了! 姜子衿自打想起这事后,整个人都犹如打了鸡血,之前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一定是上天在眷顾她。 齐采薇裹着厚厚的大氅,斜倚在美人榻上,不施粉黛,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坐在一旁伺候她汤药的女儿,心中泛起了酸涩。 她懊悔自己一意孤行,铆足了劲的要与陆青瑶一较高下,结果陆青瑶没倒,反倒是她赔得血本无归了。 她想不通。 同样的买卖,为何她亏了,陆青瑶却安然无恙? 为何? 没了嫁妆,不能每月孝敬婆母,那老虔婆还不知会在相公面前怎么编排她呢! 她这会儿需要钱,很需要。 要尽快想法子补齐嫁妆的窟窿,否则,哪怕没了陆青瑶,她也很难在夫家立足。 再看女儿。 小小年纪就已出落的娇美可人,容貌融合了相公和她的优点,放在京城同龄的贵女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浑身的优雅气度,都是与生俱来的,似都不用特别去教。 就连一向严厉的恭嬷嬷都时常夸赞她。 最令齐采薇感动的是女儿乖巧孝顺,甘愿放弃京中的繁华来陪她。 也不枉自己疼她一场。 姜子衿是不会容许她娘再继续颓废下去的。 支走了恭嬷嬷,这才开口道:“娘,您得振作起来,绝不能被那陆氏给比下去了……”这次的事十分蹊跷,当中少不了有陆氏的手笔。 “娘,今儿天气好,子衿陪您去走走吧,一品居上了您最爱的炙羊肉,顺带去当些首饰换点银钱……” 待京城送来银钱,估摸得一月后了。 府里的日常花销用度和下人的月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还有,想要赚钱,就得先花钱。 “什么,当首饰?”齐采薇突的坐起来。 她怎会穷困到当首饰的地步了! 姜子衿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一咬牙,取了下来。 这是爹爹去年送她的,白璧无瑕,质地莹润,是上好的佳品。 她妆奁盒里不同式样的镯子还有很多,但这只水头是最好的。 “带回去,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一只镯子吗,哪里就用得着你的首饰了,娘亲的首饰也不少。”齐采薇将镯子戴回女儿的手上。 姜子衿听得她娘这么一说,便欣然戴了回去。 给她娘端上一盏茶,才缓缓开口道:“娘,赚钱的法子,衿儿其实想到了一个……” “什么法子?” 小姑娘抿了抿唇,“娘,我说了你可不许怪我……” “你先说说看吧!”齐采薇接过茶盏,满眼期待的瞧着女儿。 “我们来江州那会,不是有很多富商小吏家眷想要结交您吗,您都推辞不见,这会儿……不如见见?”姜子衿小心翼翼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她们现在已入穷巷,顾不得走什么路了。 齐采薇一愣,商贾末流,她往日最不屑于结交,如今竟要拉下脸面与她们周旋。 实在憋屈的紧。 却又没有别的法子,他们手里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银钱。 还有江州那些官员家眷,巴巴的往她跟前凑,送礼,无非不就是想在父亲面前露露脸。 毕竟谁家没个想入仕科考的子弟。 来之前父亲还书信警告过她要谨慎小心些,可官眷之间来往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怎的就不许她去了。 齐采薇不甘心,思忖片刻后唤来梅姑,“这往后再有宴席邀约,都不要直接拒了,先问清家世背景……” “是,夫人,老奴知晓了。”梅姑也想自家姑娘尽快凑齐嫁妆,否则待回去之后,家主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主子犯的错,首先波及的就是身边伺候的。 哪怕是奶大她的乳嬷嬷也不例外。 姜子衿见娘亲振作了起来,莞尔一笑,“娘,那我们换了银钱去做两身衣裳吧!” 这样的宴席,可不是真的去结交人的。 世家贵女的派头要拿出来,才能唬得住那些妇人。 母女俩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颓废了多日的齐采薇觉得自己都臭了,她要焚香沐浴更衣之后才能出门…… 姜淼淼也被好好打扮了一番。 乖乖的伸手穿衣。 依旧是一套不肯红色的袄子,不过比平日里穿的要隆重一些。 纹不在纹而在文,袄子上绣了几条锦鲤,是巧儿姐亲手绣的。 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还绑了和袄子同发色的发带,越发的粉嫩娇俏了。 娘亲、秀秀姨、大伯母、巧儿姐也好好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彩色新襦裙,略施粉黛,褪去了往日村妇模样。 巧儿姐也穿了一套不肯红色襦裙,外披白色披风,再配上她俏丽的容颜,活脱脱就是一富家小姐。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都是棉布料子,却也比平日好看许多。 小淼淼觉得她娘审美是极好的,根据她们们不同的年龄性格,选出适合她们颜色款式的衣裳。 妆容发髻也是,简约而不简单。 都没戴首饰,就简单的几株绢花,就比平日好看了许多。 大伯母端庄,秀秀姨英气,巧儿姐娇俏…… 陆青瑶却是有些忐忑,这毕竟是她平生第一次给除了闺女和她自己以外的人装扮。 从前都是丫鬟婆子伺候她梳妆更衣,她会这些,也是仅凭记忆。 秀秀平日里就竖起高高的马尾,别说给他人打扮了,她连自己都懒得收拾。 在此之前,她唯一打扮过的就是成亲那日,一身红衣,精致妆容。 连夫君都快认不出她了。 “娘亲,好了么?”小淼淼看着磨磨唧唧的大人,她有些等不及了。 就没有小孩子不爱赶集的…… 第118章 第一次进城 第一次进城。 姜淼淼和巧儿姐最激动。 所有人中,就只她俩没去过江州,就像乡巴佬进城。 大哥二哥同乘一骑,在前边开路。 女眷乘坐马车。 不再是敞篷车,而是有顶的马车,可以遮风避雨…… 是富贵人家出行必备的工具。 啾啾见有顺风车可以搭,直接停在了马车顶上,连翅膀都懒得扇一下。 小白狼被留在家里当了看门狼。 陆青瑶怕带出来吓到人,毕竟还没见过谁家养狼当宠物的。 柳玉娘也有些激动,这次去江州和之前去的都不一样。 这次是穿得漂漂亮亮去买首饰,吃美味佳肴,是真正的享受。 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跟做梦似的。 姜巧儿心里激动,面上却收敛了几分。 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漂亮首饰的。 不过婶婶说过,商人在人前情绪不能太过外露,这样才能让对方捉摸不透,捕捉不到你的喜怒哀乐。 更利于谈判。 如果要露,也只能露出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 高兴或是发怒,又要用得其所。 秀秀就没啥感觉,她从来都是策马飞奔的,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最要命的是,这马车就如同蜗牛在爬,摇摇晃晃,慢慢吞吞。 舒服,但很容易打瞌睡。 小淼淼很激动,扒着窗口看外边的风景,层峦叠嶂插云天,翠色逼人画不如。[1] 古时未经雕琢的景是真的美,有一种中式韵味在里边。 陆青瑶紧紧拽着往外伸出头和手的小闺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将她给颠了出去。 秀秀努力撑着眼皮驾马车。 她告诉自己,不能睡,万一把车驾到沟里去。 “秀秀,淼淼睡着了,咱们快一些,否则天黑都到不了江州。” 终于,秀秀听见了她阿姐的吩咐。 “好的阿姐……准备好,抓紧坐稳了……” 话音未落,一鞭子抽下去,马儿就飞奔了起来,巧儿母女一声惊叫过后,紧紧抱在一起。 姜淼淼梦见自己在坐过山车,好过瘾好刺激。 待到江州时,天居然没黑,时辰还尚早,姜巧儿母女一下车就吐得昏天黑地。 这会儿,哪怕是山珍海味放在她们面前都没了食欲。 秀秀十分懊恼自责。 休整了一会,一大家子决定还是先去首饰铺子,一提到首饰铺子,母女俩瞬间又精神抖擞了。 马车停在了江州最大的首饰铺宝玉楼。 巧了。 姜子衿母子正好当完首饰,从宝玉楼对面的当铺出来。 一个买首饰,一个当首饰…… 十分有趣的一幕。 母女二人戴着帷帽,远远就瞧见了陆青瑶 一年多不见。 这一大家子,个个都容光焕发,谈笑风生。 陆氏容貌未减半分,看起来竟比她娘还年轻,神采奕奕的。 怀中的小女童睥睨着她们,笑得肆意张扬。 姜子衿母女心被重重的锤了一下,怔愣一瞬,仓皇躲进了马车。 怎么可以? 她病得都快脱了人形,瘦的皮包骨头,老了好几岁…… 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招摇过市? 陆青瑶怎么可以过得比她好! 齐采薇气得倒仰。 陆青瑶回眸,就见对面当铺门前,两道纤细倩影一闪而过,匆忙上了马车。 马车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十分的眼熟。 梅姑狠瞪了一眼陆青瑶几人,催促马夫离开。 恭嬷嬷怔怔的看着小女童发愣,呆立了好一会,才连忙追赶上主家的马车。 陆青瑶抱着闺女的手紧了紧。 她感觉那面生老妪看自家闺女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首饰铺掌柜见到来人,连忙迎了出来。 轻飘飘扫了一眼几人,目光落在陆青瑶和怀中的小女童身上。 眼前的妇人虽穿着朴素,气质却是十分不俗,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深邃看不见底。 一旁方脸女子隐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怀中的小女童生得玲珑可爱,眸子骨碌四处打量着。 两个小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 但身后的母女穿着与她们相似,气质却决然不同,特别是那妇人,局促不安之态溢于言表。 掌柜阅人无数,却有些猜不透这一家子身份了。 不敢怠慢,迎上了二楼。 人就是对未知的事和人都会带着几分探究与敬意,可一旦了解透彻了,就往别人头上贴标签。 这次来,主要是给巧儿姐选首饰的,因为她娘要给她说亲了。 要好好装扮装扮。 巧儿姐面上却无任何不悦,很认真的在挑首饰。 结果,挑选首饰的重任便落在了小淼淼头上。 大伙都发现,小家伙指到的发簪、耳饰、珠花,往巧儿头上一戴。 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巧儿姐最终从当中选出了两枚蝴蝶钿花,簪于双丫髻两侧,灵动可爱。 大伯母选了一根素银簪子,准备给她婆母,以慰藉她失女之痛。 偏娘亲和秀秀姨没有选。 掌柜的有几分失落,因为巧儿姐和大伯母选的加在一起都不过六两银,算他们铺子里的便宜货了。 可对于从未买过首饰的巧儿姐母女来说,却是宝贝得紧,哪怕她们现在已经有能力买更好的,仍旧不舍得花。 在掌柜殷切的目光下,娘亲从袖袋里掏出一卷纸。 一枚如玉元宝小金锁图案跃于纸上。 小淼淼撇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她猜。 娘亲一定是想给她个惊喜! 看来她们家日子是真的好了,这会儿都能穿金戴银了。 出了宝玉楼,这才往一品居而去。 一品居今儿依旧满员,靳掌柜恭敬迎了上来,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顶楼去。 成了一品居的二东家,陆青瑶都感觉靳掌柜对她更恭敬了。 一品居有三层楼,一楼是开放式的,二楼和三楼是雅间,尤其三楼。 专为权贵而设,须有名帖才能上楼。 一品居大半的利润也全都是他们带来的。 “靳掌柜,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占那么好的地儿,我们去一楼便成。” “一楼怎么能行,陆东家难得来一趟,至少得找个雅间。” 靳掌柜说着便亲自将他们带到了二楼最大的雅间,然后就准备下去给他们安排饭食物。 陆青瑶怕他铺张浪费,连忙嘱咐道:“靳掌柜,就上几道招牌菜,按六人的饭食上就成…..” 靳掌柜懂了,看穿着,就知道这位东家和别个不一样,一家子人,兜里揣着大把的钱,身上却连件像样的金银首饰都没有。 不是她们买不起,而是故意的…… 注[1]取自唐代王之涣《登鹳雀楼》 第119章 你们是弃子 寒冬。 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能驱散所有的寒意。 暖心还暖胃。 不论是炙羊肉还是羊肉汤。 入口香气扑鼻,让人原本糟糕的心情都瞬间变好了。 再加上一品居厨司的好手艺,不少人慕名而来。 就连孙砚书都慕名而来了,与大哥二哥撞个正着,三人便趁还没上菜的功夫,准备去隔壁书肆逛逛。 姜淼淼见哥哥们要出去玩,一骨碌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跑到哥哥们脚跟前,举着胳膊。 “哥哥,抱抱,淼淼也要去。” 小孩子从来都是闲不住,第一次来大城市的姜淼淼,更是对所有事物都好奇得紧。 两岁的小娃娃也正是好奇心最强的时候。 姜子枫一把抱起妹妹,“娘,那我带妹妹出去玩会,就在隔壁。” 小家伙是个贪吃鬼,不出去玩的时候,就是吃,也不爱运动。 明明都会走路了,没事就喜欢挂在大人身上,要不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骑着她的专属坐骑四处溜达。 多一步都不肯走。 所以说,胖是有原因的。 陆青瑶看向小闺女,“淼淼想出去玩是不是?” “想去!” 小淼淼眨巴着眼睛一个劲的点头,要出去,待在屋里好无聊啊。 “去也成,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话音刚落,小娃娃扭动着身子就要从哥哥怀里滑下来。 陆青瑶笑了,小家伙那机灵劲的,也不知道像谁! 小淼淼一手牵着一个哥哥就往门外走去,没走出去几步,行至拐角处,就迎面撞了个人。 应该说是那人撞的他们。 “瞎了眼的王八羔子,敢撞本小爷……”姜子佩捂着额头,刚骂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一抬眸诧异道:“怎么是你们?” 姜子枫兄弟俩连忙抱起妹妹,左右检查,怕这个二愣子把妹妹给撞坏了。 “妹妹有没有被撞着?有哪里疼吗?” 小淼淼抖了个激灵,伸出一只手,耷拉着手腕,扁着小嘴,委屈巴巴的吐了两个字。 “手疼,道歉!” 姜子枫抱着妹妹就要往回走,得去看大夫。 小孩子的骨头脆弱,很容易骨折的。 “哥,等会。”姜子宴拉住他,又看向姜子佩,“四弟,快跟妹妹道歉!” “哼,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凭什么让我跟她道歉,我不要!”姜子佩仰起脸撇过头去。 随即姜子佩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是被姜子枫给打了,涨红了脸,怒目圆瞪,“姜子枫,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让她找人来揍你。” 毕竟是长兄,人他是不敢打的,也打不过,只敢耍耍嘴皮子。 姜子宴瞥了他一眼,还能凭什么? “凭我哥是你嫡长兄,凭你是庶子!” 姜子佩气得直跳脚,“不是,你们不是,祖母和爹爹已经不要你们了,你们是弃子。” 他是懂怎么戳人肺管子的,一句话说得三兄妹沉下了脸去。 “娘说你们早就该死的,你们怎么不去死呢?”姜子佩又得意洋洋道。 姜子枫咬着牙紧捏着拳头,胳膊却被姜子宴和孙砚书死死拉住了。 小伙子力气太大,两人死死拽住他不敢松手。 倒不是他们忍气吞声,而是怕姜子枫一拳将人打死…… 众人闻言纷纷驻足观看,对姜子佩指指点点的。 “一个孩子说话怎的这般恶毒,是哪家的孩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他是礼部郎中姜云泽的庶子,我家四哥哥……”姜淼淼奶声奶气对众人道。 众人一片哗然。 “这都什么人家啊,一介庶子居然敢辱骂嫡长兄,太没天理了,亏他们父亲还在礼部任职呢,怎的教出这样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说话的是崔知州的小儿子崔行舟,也算是江州城有名的混溜子,家世显赫。 就好打抱不平! 那张嘴啊,能把人说得上吊自杀。 崔行舟说完这话,又感觉哪里不对,连忙改了口。 “也不能这样说,我看这两位小公子和小小姐就挺知书达礼的,不该是父亲没教好,一定是生母没教好……”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 同父不同母,品性相差之大,可不就是生母没教好嘛。 姜子佩羞红了脸,极力反驳,“不是,他们不是我兄长……不是,我娘不是……” “哟!这庶子,连嫡亲的兄长都不认了,不得了嘛!”崔行舟嬉笑着调侃道。 齐采薇和姜子衿在人群后边的马车里坐着,面色煞白如纸。 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们揪烂了。 她们在这好一会了,原本要下马车的,听得姜子佩那句,娘说你们早就该死的话。 差点没将她们气吐血。 “梅姑,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将那混小子给我带回来!” “还有,那个口出狂言的泼皮,待夜深人静之后,找几个流浪汉去,给我打死!”齐采薇咬牙切齿道。 动不了陆青瑶,难道连一个泼皮无赖都处置不了。 她偏就不信了。 今日从当铺出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再这么一闹,她的胸口又被气得隐隐作痛。 梅姑犹豫了一瞬,怕她家姑娘正在气头上,便又确认的一遍,“夫人,要不然打一顿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家姑娘一冲动就很容易犯傻,就跟做笋的买卖一样,一不留神就着了别人的道。 那母子几人,大大小小个个阴险狡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如夫人,据我所知,您口中的那位泼皮无赖是崔知州家的六公子,还要打死吗?” 车子外边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语气平和,可听着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齐采薇和姜子衿如遭雷劈,心里突突的。 她们讨厌死这恭嬷嬷了,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还成日唤她如夫人,有哪家夫人前头还带如字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妾。 可即便再讨厌,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若不是她这会儿提醒,自己恐怕要闯下大祸的。 脊背一阵发凉。 崔家,就连父亲也得罪不起! 齐采薇咽了咽口水,敛了敛心神,又掀开车帘道:“梅姑,还不快去把佩哥儿带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如夫人,您不打算去平息此事吗?这事要是传到御史耳中,姜大人恐怕又要被弹劾了……”车外又传来那道如同幽灵般的声音。 恭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的笑意。 齐采薇母女突的感觉一盆凉水浇到她们头上。 坐立难安。 又是御史,该死的御史! 第120章 失足落水 姜子衿觉得丢人,不愿下马车。 齐采薇也不敢露面。 可她也怕儿子的行为会传到御史耳中,留下污名,恐会有碍科举。 掀起帘子,“恭嬷嬷,那我该如何做?” “道歉,去向他们道歉。”恭嬷嬷淡淡道:“让外人看到您的知书识礼……” “不,我不去。” 向几个小崽子道歉,这不等于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她不要去。 正当齐采薇犹豫不定之时。 姜淼淼走到崔行舟面前,拉了拉他的手,指向人群后方。 “哥哥,我四哥哥的娘亲,在那,马车上。”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采薇脸上,她吓得放下帘子。 崔行舟轻哼一声,“哟!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庶子这般,绝对是生母骄纵出来了,说不定还是生母主使的……” 就这一句,好似就给齐采薇定了罪。 她无路可退。 “如夫人,走吧!”恭嬷嬷十分有眼力的伸手去扶她。 没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 齐采薇一咬牙,换了一副笑脸,下了马车,朝着姜淼淼走去。 巧笑嫣然。 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块栗子糕递给小姑娘,“淼淼,都是你四哥哥不好,小娘替他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就是一块糕饼的事,这么大的娃儿正是嘴最馋的时候。 搞定了她,别人便无话可说了。 岂料姜淼淼一点都不给她面子,撇过头去,“哼!坏人……我不吃……有毒……” 齐采薇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死孩子,跟她娘一样讨厌! 姜子宴连忙将妹妹抱回自己怀中,需得远离坏女人,万一她发起疯来…… “淼淼不怕,哥哥在呢。” “娘,他们欺负我。”姜子佩扑到他娘怀里,抹泪抽泣。 看得旁人直起鸡皮疙瘩,都到她娘肩头的大小伙了,还这般撒娇……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齐采薇面上有些尴尬,推开他,“还不快跟你大哥二哥和五妹妹道歉!” 道歉完赶紧走,在青石镇丢过一次的脸,不想在江州丢下去。 都是血的教训。 姜子佩傻眼了。 这还是她娘吗?怎的向着外人? “我不,明明是他姜子枫先打我的。” “快,还不快跟你哥哥们道歉……”齐采薇推搡着儿子,无奈至极,她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道的儿子。 姜子佩犟脾气上头,一把甩开他娘,“不,我就不道歉,我没错!” 齐采薇被他甩了个踉跄。 一气之下,反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耳刮,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去,去道歉。” 姜子佩惊愕的看着她娘。 这人还是那个往日疼她宠她的娘吗? 不情不愿的朝着姜淼淼三兄妹拱手,委屈巴巴道:“大哥二哥,对不起。” “嗯。”姜子枫淡淡的点了下头。 “还有我呢,四哥哥还没同我道歉。”小姑娘指着自己,奶声奶气道。 看着众人心中一阵妥帖。 姜子佩咬着牙,“五妹妹,对不起,哥哥跟你道歉。” 说完不管不顾,愤然跑开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娘。 从小到大,娘都没打过他一下,还逼他道歉,娘一定是不爱他了。 齐采薇见儿子跑了,也没回马车,连忙让人驾着马车追去…… 姜子宴笑眯眯的看着怀中的小人精,“淼淼手不疼了?” “嘻嘻……手,好了!”小淼淼笑着露出小奶牙,伸出手摇了摇。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二哥的火眼金睛。 屋里的陆青瑶完全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还好奇孩子们怎的回来的这么快? 看着都有点蔫蔫的。 姜子佩的话,兄弟俩听进耳里,入了心了。 虽然人也打了,也得了道歉,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姜淼淼是心疼她娘,原来,她经常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上一世,娘亲和哥哥们也如她一般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甚至被掩埋在那冰冷刺骨的雪中。 娘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离她而去,该是何种的绝望。 小姑娘抱着娘亲的手紧了紧,贴在娘亲胸膛,感受着她的呼吸起伏和温热。 真好,都是鲜活的。 陆青瑶感受到小闺女的情绪起伏,亲了亲她的头,“淼淼怎么了,困了吗?睡吧,娘亲抱着你睡。” 隔壁雅间,齐采薇将儿子带了回来。 好不容易订到的雅间,怎么能浪费了,而且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大吃特吃。 原本想打盹的姜淼淼,看到了羊腿腿的那一刻,心情忽的好了起来,自己坐回椅子上,抱着羊腿就啃。 这是靳掌柜特地给她备的,怕她没长齐的小乳牙啃不动,炖了半日,一口咬下去,鲜香软烂。 一点都不卡牙牙。 甚合她心意。 吃饱喝足后,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四处溜达了起来。 陆青瑶和秀秀边吃边分出眼神看着她,见她溜达累了趴在榻上睡着了,便也没多在意。 姜淼淼睁开眼,带着啾啾就溜了出去。 她刚刚看到一品居的园中养了一池子鱼,各种颜色都有,她想去喂鱼。 小女童抱着她的小红鸟就往后院池塘去了。 站在池子边,水下的鱼儿清晰可见,还能清晰看到延伸到池底的水草,黑黝黝的。 水很深的样子。 鱼儿朝着她围拢。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好多肥硕滚圆的三彩锦鲤。 姜淼淼觉得自家大缸中的锦鲤太少了,也太瘦了,要是能捉几条回去就好了。 应该叫着大哥一起来的。 晚饭后。 二楼临水美人靠上,斜倚了个娇美少女。 傍晚的夕阳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 湖边站了个小不点,粉色一小团,正往水里撒东西,大红锦鲤全部聚拢了过去。 十分刺目。 姜子衿听了娘亲在训哥哥,心中不耐,披上大氅,支走丫鬟,提起裙摆拾步下楼。 她观察过了,那小人儿身边无人,四周也无人。 天色渐暗,视线不清。 一个小娃娃,独自跑到水边。 很容易失足落水的…… 第121章 自作孽 餐桌上。 热气腾腾,羊肉飘香。 炖羊肉、烤羊肉、红烧羊肉…… 妥妥的羊肉宴! 大梁人尤爱吃羊肉,据说差点儿就把羊吃灭绝了。 皇帝嫔妃都是羊肉的粉丝。 因为贵族之间流传着贵羊贱猪的说法,认为猪肉油腻,生长环境不佳,而羊肉性温大补,药用价值堪比人参。 至于牛、马、驴,都是用于打仗,耕种拉货,随意宰杀是要吃官司的。 且羊性情温顺,富贵人家都用它来招待客人,以示友好。 这很符合大梁文人的调调。 于是,姜淼淼家又做起了羊的买卖。 引进的是一种特别的品种,名曰湖羊。 与南方本地山羊不同,这湖羊是吃着南方水草长大的北方绵羊。 可以说是融合了南北特点品种的羊,膻味轻,肉质鲜嫩肥厚。 据说是某一位皇帝逃亡至江南,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羊肉,又不习惯南方羊肉的膻味。 便在南方饲养起了北方的绵羊。 由此繁衍出了湖羊。 陆青瑶觉得,皇城脚下的达官显贵和富庶人家,是整个大梁最多的地方。 每日对羊肉的消耗量是不可估量的。 而北方人所食用的羊肉,又多半是从西北游牧民族手中购买所得,但北方边境时常受战乱所扰,羊肉供应量极其不稳定。 南北商路已通,陆青瑶早在年初就悄悄引进了一批湖羊。 自然,这些羊就是供应给一品居的。 作为一品居二东家,今儿是带着任务来的,品尝这一批湖羊的味道。 陆青瑶母子来自北方,又在南方生活了一段时日,还是贵族出身。 也是最懂贵族的。 想要让这羊肉宴在南北通吃,少不了他们母子的宝贵意见。 试吃得正起劲呢,忽听得秀秀一声惊呼,“淼淼呢,淼淼哪去了?” 小娃娃吃饱喝足,刚刚还在榻上打盹呢。 这会儿只剩一个枕头了。 淘气的小家伙…… 大伙开始四处寻找,还惊动了孙砚书一家子。 原本拉起帘子在榻上小憩的姜子衿,偷偷摸下了楼,往后院而去了。 正是用餐的时候,后院没什么人。 躲躲藏藏,一路都没碰到人。 池塘边是一片茂密的小竹林,寒冷的冬日还是郁郁葱葱的。 很适合藏人。 姜子衿打算一会就躲在竹林里,待到混乱之时悄悄回屋。 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不打算假手于人,因为她感觉身边混进了恭嬷嬷的眼线。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姜淼淼没了以后,陆氏和两个哥哥状态都不太好。 这才让他们神思不宁,失了戒备心,遭遇伏击,一击毙命…… 所以关键的关键,就在那小娃娃身上。 然后,各个击破! 孩儿是娘亲的命,这是她活了两世总结出来的经验。 能让一个母亲魂不守舍,失去斗志,甚至疯魔…… 就跟宫里那些失去孩儿的嫔妃一样。 原本只是失去一个孩儿,还可以再生,偏要狼狈不堪的去求皇帝做主,甚至不惜顶撞皇帝。 结果,从此失了宠,得了失心疯,去了冷宫…… 姜子衿蹑手蹑脚的来到姜淼淼身后的竹林。 环视了一圈,四下无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找来。 就见小姑娘专注的往水里撒东西,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鱼儿鱼儿,快来吃呀…….快来吃……不许抢……” 吃饱的鱼儿渐渐散去,没吃的鱼儿从远处游了过来。 姜子衿观察了一小会,见光线暗淡了下来,逆着光快速朝姜淼淼走去。 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前扑去…… “扑通……” 有人掉水里了。 湖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一只小红鸟在树上啾啾的叫着,叫声有些急促。 姜淼淼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看着水里扑腾的人。 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宝宝了……” 水里的姜子衿起起伏伏,大喊,“救命……救命……” 结果嘴里就被呛入了几口水,隐约看到岸上小小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也不走。 天还没黑。 此刻的一品居点燃了灯火,灯火通明。 陆青瑶和秀秀飞檐走壁,踏着瓦片,上了房檐最高处。 一品居的丫鬟小厮点亮了灯火四处寻找。 姜淼淼想,三姐姐不会被淹死吧,她还是个宝宝,不想枉造杀孽啊! 会长不大的。 抬脚往回跑,边走边喊:“掉水里了……有人掉水里了……” 声音软软糯糯的,毫无穿透力。 小娃娃腿太短,也跑不快! 姜子衿隐隐看着小小的人影离开了。 这一刻。 她心肝俱裂,绝望的泪水滑落。 她是皇后命,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怎么可以? 她不甘心!不甘心…… 姜淼淼迈着小短腿走出了竹林,就见一少年路过,脚步虚浮。 四目相对,细看有些眼熟。 少年四处望了望,走到她面前蹲下。 “小娃娃……你哥哥呢,怎的独自在这里?不怕被坏人掳了去……” 说完打了个嗝。 小淼淼捂了捂鼻子。 “掉水里了……” 小手手指向来的方向,“哥哥……那边,姐姐掉水里了……” 姜淼淼话还没说完,崔行舟拎起衣摆快步朝池塘跑去。 完了! 姜淼淼心想,这哥哥不会救人去了吧? 可他似乎是饮了酒的。 饮了酒的人游泳是很容易溺死的,一不留神还会腿抽筋…… 她就觉得哥哥是大长腿,想让他帮忙去叫人而已,没想到……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小姑娘,看见我家公子没?” “那边!……”姜淼淼指了指水潭方向。 人走了她才想起来,他家公子是谁呀?是刚才那个哥哥吗? 他会游泳吗? 小淼淼又迈起小短腿闷头开始跑,没跑出去几步,就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香味……是娘亲! 娘亲板着脸,样子有些凶,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姜淼淼,谁让你独自跑出来的!” 小崽崽,真想抱起来揍一顿,可又舍不得。 姜淼淼垂着头不敢看她娘。 娘亲一旦叫他们兄妹全名的时候,就是真的发怒了。 会揍人的! 忽的想起,这会儿还有三人在阎王殿门口徘徊呢。 指着水潭方向,“娘亲,姨姨,那里……那里有人掉水里了……” 希望还来得及。 秀秀姨像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她们面前…… 第122章 做了个梦 姜子衿做了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头戴凤冠,身穿锦衣华服。 站在身穿明黄色袍服男子身旁,二人携手立于高台。 那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新皇(现在的景王)登基的第一年。 帝后情深,令全大庆大女子羡慕。 他们育有一子,年仅一岁。 儿子刚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尊贵非常。 夫妻携手登上高台,祈求上苍保佑大梁子民,祈求国泰民安…… 夫君对着她深情一笑,泪水却浸湿了眼眶。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是大梁最尊贵的女子。 有爱她的夫君,疼她的父母,位高权重的外祖父,和乖巧的儿子。 她很幸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忽然间。 一夕之间,全没了! 祭台下一阵骚动,乱作一团。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队人马,相互厮杀……场面一度失控…… 忽的一只羽箭迎着皇帝飞来。 她吓得闭眼跌坐在地上。 再一抬头。 便见长箭被一只大手握住了,箭头距离皇帝心口仅一寸之遥。 夫君得救了,她也得救了! 她抱着夫君的腿喜极而泣。 刚要爬起来,却被那男子反手一箭刺入胸膛。 随后,跌落高台…… 高台不算高,原本跌下来不会致死的。 可她被箭羽刺入胸膛,倒在尸山血泊中,任由血液一点点从身体流出,血流不止。 亲眼看着那男子护送皇帝匆忙离开。 眼睁睁看着父亲、外祖父,死于贼人刀下,被利刃刺穿胸膛…… 可她看不清凶手面容,也看不清夫君脸上的神情。 只记得那男子一身盔甲,手臂上一道伤疤。 上一世。 如梦幻泡影…… “衿儿……衿儿…..”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 “衿儿……醒醒,不要丢下娘,娘亲不能没有你……” “阿姐,醒醒……” …… 那一晚,姜淼淼也做了个很长的梦。 有些被吓到了。 那一晚,秀秀姨和一品居的小厮把落水的三人救了上来。 姜子衿被她娘和弟弟接走了。 走的时候,齐采薇恶狠狠的看着她们,就好像她们是推她女儿落水的罪魁祸首。 崔行舟和他的小厮被秀秀姨往胸膛捶了几拳。 然后吐出了好些水,还吐出了几条小鱼…… 那一晚。 姜淼淼一直挂在她娘身上不肯下来,直到睡着。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女子正在生产。 女子十分虚弱,面色苍白如纸。 稳婆说,子大难产,太子妃大出血,快不行了。 屋外。 心急如焚的男子在门口踱步。 急得满头大汗。 正要闯进屋去,被一十分貌美的女子拉住了。 女子面容娇媚,还有几分眼熟。 女子劝慰道:“殿下,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上天一定会保佑姐姐的,我们在这给她和小殿下祈福吧!” “衿儿,太医怎么还没来?派人去催了没?” “催过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房门突然开了,跪了一地的人,人人面容哀切。 “殿下……太子妃她……快不行了……” “小皇子……没保住……” …… 天亮了。 姜淼淼醒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一睁眼就看到所有人,担忧的看着她。 娘亲、大哥、二哥、姨姨、大伯母、巧儿姐。 这是怎么了? 差点被水淹死的又不是她。 “淼淼不怕不怕,娘亲在的。”陆青瑶抱着闺女往脸上贴了贴,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都快吓死了。 闺女睡着睡着就突然哭了起来,闭着眼哭,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恼自己,怎的就把闺女给看丢了? “妹妹不怕,哥哥在的。” 姜子宴姜子枫兄弟俩凑了过去,一左一右抱着她。 小红鸟焦急的在头顶上盘旋。 “娘亲,我肚子饿了。”小家伙眨巴着眼看着他们。 “姨姨去给你端羊肉羹。”秀秀姨撇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小淼淼还是第一次看见秀秀姨哭鼻子,娘亲也那么难过。 她有些懊悔偷偷跑出去了。 柳玉娘:“我去给淼淼热羊奶。” 巧儿姐:“我去给淼淼打洗脸水……” 然后就见三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二哥先开口,“妹妹,昨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去那做什么?” 姜淼淼咂了咂嘴,哥哥们不会怀疑她吧。 可她还是个宝宝,怎么会做这种事? 扁了扁小嘴,“不是我……” 母子三人笑了,淼淼的小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陆青瑶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淼淼乖,告诉娘亲,你是怎么去到水边的,他们又是怎么落水的?” “告诉二哥,等会给你买糖葫芦吃。”姜子宴杵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姜淼淼的大眼睛亮了。 陆青瑶白了小儿子一眼,“咱不吃糖,吃鸡腿好不好?” “对,吃鸡腿,大哥给你烤鸡腿。”姜子枫附和道。 姜淼淼嘟起小嘴,骗鬼呢! 二哥是给她买糖葫芦。 可等她吃完一个,准备再吃一个时,剩下的早被大哥二哥给瓜分了。 烤鸡也是,美其名曰有美食要同享,结果都是骗小孩的。 她只能过个嘴瘾。 “娘亲带你骑马,好不好?”陆青瑶终于想到一个除了吃以外能哄闺女开口的法子。 果然,小家伙的眼睛又亮了。 然后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去喂鱼,鱼很多,水很清……就看到有人站在我身后,然后那人扑过来,我蹲了下去……那人就扑到水里去了……” “那哥哥是去救她的,结果……” 结果,自己差点也被淹死! 她不能告诉娘亲和哥哥,背后有人偷袭是啾啾告诉她的,那么多鱼,哪里看得见倒影。 而且是逆着光的。 母子三人听罢面色大变。 那人…… 除了姜子衿,还能有谁? 不敢想,要是淼淼没那么机灵,那躺在水里的就是淼淼了….. 秀秀居然还救了差点害死淼淼的罪魁祸首! 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心思怎的那么歹毒! 陆青瑶惊起了一身冷汗,心都快碎了。 姜子宴沉默着垂下头去,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姜子枫一拳捶在身旁的凳子上,凳子立刻裂成了两半。 怎么可以?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人! 怎么可以如此恶毒? 第123章 假死 姜淼淼又在喂鱼。 不过再没往池塘里喂,而是踩了个小凳,趴在缸上喂鱼。 几条大红锦鲤在水里欢快的游着。 这是师母特地让人养给她玩的,这几日所有人盯她都盯的紧,不让她靠近水塘边。 终于知道崔先生夫妇为何要给娘亲送宅子了,而且还在隔壁。 定是为了日日见到她,跟她当邻居呢! 可好巧不巧的,偏偏姜子衿和她娘的宅子居然就在对面。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 “淼淼,快过来吃东西啦……” 秦素笑嘻嘻的端着一碟子羊肉酥饼过来,食材用的是小淼淼家的湖羊做的。 自打他们一家来了江州之后,崔先生和老太太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今年都不打算回京过年了。 陆娘子更是日日往崔府送食材,什么瓜果蔬菜,竹笋、菌菇、竹荪,还有在江州难得吃到的湖羊。 特别是那竹荪山药炖鸡?,还是秀秀亲自过来教府里的厨司做的。 更神奇的是,老太太每到秋冬都会咳嗽的痼疾,竟被这碗竹荪给治好了。 不过这竹荪现在又不叫竹荪了,在一品居叫竹参,一道竹参炖鸡就要二两银,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的。 必得是一品居顶楼的贵客才能吃到。 要不说虎父无犬女呢。 陆老将军的女儿可不是普通高门贵女能比的。 偏偏遇到那样的事,又嫁了那样的人。 老太太每每想起,都要伤怀一阵子。 小姑娘听到吃东西,并没有先忙吃的。 而是将鱼食放到丫鬟手中,便欢欢喜喜的朝崔老太太跑去,扑到她怀中。 “师母……淼淼来啦!接住我哦……” 小秤砣似的小淼淼将老太太扑了个后仰,幸儿秦素连忙接住她们。 偏老太太还笑呵呵的,一点没有怪她的意思。 丫鬟婆子们只好小心翼翼的护在两人身侧。 崔老夫人连忙拿起块热毛巾,帮她擦干净手,这才拿起羊肉酥饼,掰开扯下饼心的羊肉亲自喂她。 小家伙还有些挑食,只吃饼心。 吧唧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呀……好吃……” 秦素见小家伙已经将一块饼心吃完,还想再吃一块。 连忙提醒道:“老太太,陆娘子说不能给淼淼吃太多肉,会积食的……” 崔老太太也怕孩子不舒服,连忙让人端了下去。 她也是好不容易碰到这个机会,能带小家伙一整天,可不能把她吃病了。 要说亲自带孩子这事,她真的不熟。 家里全是儿子,这么大的时候调皮着呢,都是丫鬟乳母在后边追着跑,她可追不动。 这会儿看见小淼淼,果真和男孩子不一样,乖巧的可爱,要不说都叫小棉袄呢! “素素,让人将老头子给淼淼做的小木马搬出来。” 素素笑着遣人将木马搬出来,又让小丫鬟们陪着她玩。 这才陪老太太说起话来。 “您和家主可真疼淼淼,京城那几位小公子都没这待遇呢!” “谁让他们都是小子呢,小子皮实又调皮,还是小闺女可爱。” 秦素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老太太,陆娘子在郊外买了大片草场养湖羊,听说今儿好多羊都下崽了,够她和秀秀忙活一日呢,两个小公子也同砚书公子去青云观了……” “呵呵,今儿小淼淼是您的了!” 崔老太太笑得开怀。 整个崔府,上至家主、主母,下至丫鬟婆子,就没有不喜欢小丫头的。 忽的听小丫鬟来报,“老太太,对门那家挂起白幡了。” “死了…….” “齐小娘找了城中所有的郎中看了三日,昨日就咽气了……” 崔老太太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道:“去,将我给淼淼家做的匾额挂上,多放些鞭炮……” “再去青云观把道长请来,开坛做法,驱除邪灵!” 原本她活到一把年纪,没必要跟几个小辈计较,可那齐家女偏偏对淼淼动了心思。 反正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神鬼都不怕了。 这种缺德事就由她来做吧! 半个时辰后。 崔家隔壁的宅子挂上了牌匾。 陆府,两个大字十分醒目。 秦素指挥着下人放鞭炮,“去,把鞭炮取来,多取一些……”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陆府炸完崔府炸。 足足炸了两个时辰。 还有不少道人往崔府去。 姜淼淼窝在崔老夫人怀中,瞪大了眸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若啾啾说得没错的话,她那三姐姐应该没死透。 在现代医学中,有一种现象被称之为假死。 假死状态下,郎中探查不到鼻息,听不到心跳,当然,古时的郎中是不可能听心跳的。 毕竟没有听诊器给他们听。 男女有别,就连诊脉都是要隔着帕子的。 假死状态下也摸不到脉搏,甚至四肢开始冰凉,跟死了没甚区别。 所以医生在病人已经没了生命体征之后,依旧会做半个小时的心脏复苏,才确认为死亡。 或许,就是预防假死情况出现吧? 这种状态,若是没有心脏复苏,估摸要好几个小时才能醒来的。 或许是下午,或许是半夜…… 齐采薇看着床上已经冰凉的女儿,悲痛欲绝。 她的女儿才九岁,再过一月便到她生辰了。 还那么小,怎的就去了? 陆青瑶,一定是那毒妇干的。 “梅姑,去报官,我要告陆青瑶,告她谋杀衿儿。”毕竟她在京城就已经背了毒害庶子的名声。 再多一条也没人会质疑。 “是,奴婢这就去。”梅姑愤恨不已。 床上躺着的,可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姑娘。 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姑娘。 一定要让陆氏付出代价! 恭嬷嬷瞟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又看着梅姑匆匆而去的身影。 蹙了蹙眉,默默退了出去,吩咐下人去定棺木,布置灵堂。 忽然的院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停了响,响了停…… 陆陆续续放了两个时辰,像是热油在煎熬着齐采薇的心。 气得浑身颤抖。 她女儿死了,那些人怎么可以放鞭炮? 怎么可以? 她对着丫鬟咆哮,“你们都是死人吗,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让他们别放了。” 恭嬷嬷缓缓走了进来,神情淡淡,“如夫人,对面陆府今日挂匾额,所以放鞭炮,还有崔老太太今日请了道人来做法事,放了鞭炮……” ”听说是……驱邪!”恭嬷嬷重重的说出了后边两个字。 陆府!驱邪! “驱什么邪?”齐采薇气得面色涨红,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 恭嬷嬷恍若未闻,继续说道:“外边都说子衿姑娘八字不好,容易招惹邪祟,崔先生和老太太年纪大了,住得又近,经受不住,所以……” “不可能……污蔑,造谣……” 八字不好! 她的衿儿怎么可能会八字不好? 曾有方士言女儿是大富大贵的命。 不可能! 齐采薇气得晕死了过去…… 夜深人静。 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风声鹤唳,女子哭泣的声音。 姜子衿从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第124章 死而复生 “鬼……鬼啊……” “诈尸了……” 守灵的丫鬟们瞪大了双眼,看着棺椁里的动静,惊慌失措的从灵堂跑了出去。 四处逃窜,边跑边喊。 惹得乌衣巷的狗狂吠不止,狗吠声连绵起伏。 那些正抱着夫君熟睡的小妾夫人们突的惊醒,紧紧抓着自家相公。 “相公,快醒醒,是不是邪祟来了……据说姜三姑娘八字弱,容易招惹邪祟,还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在民间有种说法,少年早逝不吉利,还不能入祖坟,会破坏风水。 也有人说是前世造孽得到了惩罚。 睡得正香的相公们拍了拍怀里的媳妇,嘀咕了几句,“有你相公在,哪有邪祟敢上门?” “要不还是明日请方士来做做法吧!” “请便请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一晚,许多人家都没睡好。 姜淼淼家却个个睡得香甜,她让丫鬟用细布做了好些耳塞子。 家里一人一个,还给崔府也送去了一些。 一开始大家只当是小娃娃的玩闹,可到半夜狗吠声不止时。 这些耳塞就都派上了用场。 姜子衿用尽全身力气,将棺材盖子推开,才惊觉自己竟然坐在棺材里。 霎时吓得魂不附体…… “啊……” 齐采薇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当场呆愣住了。 “娘,我是衿儿呀,快抱我出去。”姜子衿已经从棺材里站起来了。 奈何里面太高,她下不去,哭了喊着要她娘将她抱下去。 小丫鬟们不敢靠近。 梅姑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不管是什么东西,眼前的就是她家姑娘。 恭嬷嬷在门外看得眉眼直抽。 这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死了一日的人居然还能复活! 太邪门了! 这事,得禀报给京里知晓…… 翌日清晨。 整条乌衣巷都笼罩在一片鞭炮声中。 此时的姜子衿,在经历过那一场噩梦之后,对前世的记忆愈发清晰了。 犹如重获新生。 她是大富大贵的命,一定是上天眷顾她,又再一次让她重生了。 大口大口喝着粥,她要尽快养好身子。 重生的她对前世所发生的事,都比旁人有了预判。 她有信心,这次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齐采薇抱着死而复生的女儿。 喜极而泣。 听得这一声声的鞭炮声,竟然觉得十分悦耳。 “梅姑,衿儿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已经把消息给说书先生了,府里的白色物件全部拆了,都换成红色的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换成红色并无不妥。 梅姑暗自瞥了恭嬷嬷一眼。 若不是她早早的就让人挂了白幡,抬了棺材来,又怎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害得三姑娘名声尽失。 齐采薇听了这话十分满意,女儿活了,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等这事过了,再找人宣扬一番,就说子衿福大命大,是大富大贵的命。 照样还能找个好人家。 “梅姑,你也找些鞭炮去放放,去去晦气……” “夫人,这……” 梅姑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同自家主子说,她这会儿正高兴着呢。 不想泼她冷水。 恭嬷嬷上前,“如夫人……还是别了吧……” “这会儿乌衣巷家家户户都找了道人在做法驱邪,所以才放鞭炮的……我们这会放,外人还以为府里也在驱邪呢。” “咳咳咳……” 姜子衿差点被粥呛死。 齐采薇气得后仰。 不可置信的看着梅姑和恭嬷嬷,“你说什么,他们在驱邪!” “我闺女都活了,他们驱的哪门子邪?” 梅姑不敢说,看着恭嬷嬷。 齐采薇母女也看着恭嬷嬷,“你倒是说呀!” 恭嬷嬷咽了咽口水,悠悠道:“那些人都觉得三姑娘死而复生,十分邪门,更加确定了姑娘八字不祥……所以……家家天还没亮就去青云观,请了道人来做法。” “所有青云观的道人都来了……” 齐采薇直接气得晕死了过去,被梅姑背回了屋子,“快…….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姜子衿手里的碗掉落在地,汤水打湿了被褥。 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嗷嗷吐了出来。 什么八字不祥? 她怎么可能八字不祥? 哪一个皇子身边的人会八字不祥,八字不好的人连皇子的身都近不了。 她可是皇后的命! “造谣……污蔑……” “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一定是陆氏散播出去的!” 恭嬷嬷看着面容冷肃的小姑娘,寒意从心起,淡淡道:“是崔家找道人做的法,才传出去的。” “崔家!” 姜子衿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崔家居然会做这种事! 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姑娘,官差来了……要见夫人……” 姜淼淼家的大门也被敲响了。 开门的门房,是连着房子一起送给姜淼淼家的。 “陆氏可在?有人状告她谋杀家中子嗣,我们要奉命带她回衙门问话。”门口站满了官差。 “官爷稍等!” 门房慌了,连忙让内院的丫鬟去禀报。 不一会功夫,姜淼淼一大家子不紧不慢的出来了,跟着官差去了府衙。 秦知府一眼便认出了陆青瑶。 崔家的空宅子突然住人了,作为知府的她,自然是要探查清楚的。 “来人,给陆恭人看座。” 陆青瑶福身一礼,“多谢知府大人,民妇站着即可。” 齐采薇是被一顶软轿抬着来的,被梅姑扶着上前。 惊堂木一响。 “堂下何人,见本官为何不跪?” “我乃官眷,齐尚书之女,礼部郎中平妻……”齐采薇得意道。 就无人不想巴结她父亲的。 秦知府脸一沉,“官眷又如何,可有诰命?” “一介妾室,无品阶无诰命,见官还跪不得了……还是说齐尚书就是这般教你目中无人的?” 齐采薇一口老血哽在胸口,狠狠剜了陆青瑶一眼。 不会知府也袒护这女人吧? 她觉得这知府似乎有些故意针对她…… 第123章 诬告 “齐氏,可想好了?” “你真的要告自家主母吗?” 秦知府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 说句真心话,这烫手的山芋他也不想接,一个是齐家女,一个有崔家做靠山。 齐家主管礼部,礼部尚书往上,就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内阁大学士。 而且谁家中没有个想科考入仕的子侄,得罪了她父亲,跟得罪了主考官有什么区别。 让你考上不容易,可让你考不上,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再看这陆氏,虽是罪臣之后,却住上了崔家的宅子,与崔老先生夫妇关系甚密。 崔家乃大梁豪族,崔老先生又是帝师,崔家子侄多在吏部任职,升迁考核全仰赖他们。 一不留神,自己的仕途就要毁在这两妇人手中。 秦知府欲哭无泪。 只好旁敲侧击道:“齐氏,听说你女儿已经醒了,你确定真的还要告吗?” 齐采薇犹豫了一会,当时救起女儿的时候,只有陆青瑶一家在,也没旁人。 即便衿儿无恙了,可谋杀是事实。 据说那崔六郎还去救衿儿了,说不定她就是人证,既仗义出手相救,总不能会包庇她陆青瑶吧? “告,我告定了!”齐采薇斩钉截铁道。 不是说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衿儿名声臭了,陆青瑶一家子也别想好过。 秦知府紧蹙着眉,又提醒道:“齐氏,你可知按大梁律,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他觉得自己已经提醒的够明显了。 奈何这妇人竟不为所动! 秦知府心中暗自腹诽。 恐怕是因齐尚书宠妾灭妻,庶女没有养在嫡母身边,跟着妾室学成了这副愚昧无知的样子。 心下当即决定,回去就得把庶子庶女养在嫡妻身边才成。 嫡女出身的妻子见识才学,都是妾室们所不能比的。 再看那陆家女,至始至终眉头都没动一下。 看来是心中有数的。 陆青瑶冷眼旁观。 她就是想知道,这些地方官员对齐家到底忌惮到何种地步? 齐采薇是真不太懂律法的。 她只懂后宅生存之道。 不过,她觉得那些律法不过是为普通百姓而设的,前些年齐家一远房亲戚打死了人,还不是照样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瞬间有了自信。 “告!她陆青瑶差点害得我儿身死,怎能不告?而且她先前就曾毒害过我儿……” 即便没什么结果,要臭就大家一起臭吧。 此时,大病初愈的姜子衿匆忙赶来。 知道她娘把人告上公堂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有些心虚! 且上一世,作为太子的枕边人,为了讨太子欢心,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她念过不少书。 甚至是大秦律法。 这会儿,母亲若是不撤诉,恐怕是要吃苦头的。 且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娘亲居然不懂! 她都快被气死了! 吩咐丫鬟,“去,你们快去,快去阻止母亲,让她别告了。” 两个小丫鬟看了恭嬷嬷一眼,匆匆而去。 公堂外,围了一圈百姓。 姜淼淼窝在秀秀姨怀中,小嘴贴到她耳边,“姨姨……找靳叔叔,找崔哥哥……” 秀秀一愣,想起了那日救下的少年。 是了,他们都是人证。 然后小淼淼便落入了大哥怀中。 公堂上,齐采薇依旧没跪。 知府也拿她没办法。 惊堂木一拍,“齐氏,你告陆氏谋杀庶子,可有证据?” 齐采薇一愣,“我家衿儿救上来的时候,只有她们在那,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秦知府眉眼直抽。 这女人,还真敢告,这都能称之为证据? “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是失足落水,或许还是人陆娘子救的她?” 齐采薇当即否认,“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秦知府无奈叹息道:“那就等证人吧!” 崔六郎和他小厮也是一道落水的,人都上陆家送礼道谢了。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靳掌柜和崔行舟来了,二人道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 排除了陆青瑶的嫌疑。 不过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姜淼淼身上。 一个两岁的小女娃。 秦知府走下来,蹲在她身旁,轻声细语,生怕吓到小姑娘。 “五姑娘,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三姐姐落水那日,你看到了什么?” 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若是没有她的呼救,那三人死在哪都不知道呢。 姜淼淼一脸天真无邪,说着软糯的小奶音。 “我在水边喂鱼儿,在水里看到身后有人扑过来……我就蹲下去让开,然后……那人就掉水里了,我吓坏了……跑回去找娘亲,就碰到了崔哥哥……然后崔哥哥又去救人了……” 小姑娘虽然说得断断续续的,却是逻辑清晰。 毋庸置疑! 小姑娘虽然没明说,但是傻子都听出来了。 姜三姑娘欲谋害嫡妹,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害人终害己! “不可能,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一定是大人教的。”齐采薇依旧狡辩。 怎么可能,她女儿那么善良,连缸里的鱼死了都要落泪的。 看见路边的花儿草儿都舍不得踩的。 门口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娘亲,我们回去吧,不告了,一切都是误会……” 姜子衿被人搀扶着进来。 瞬间感觉所有人目光不善的瞧着她,有厌恶、鄙夷、惊讶…… 陆青瑶浅笑,“知府大人,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臣妇被诬告,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搪塞过去的,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没错,知府大人,这齐氏没有做到尽妾室的本分不算,还纵容庶子辱骂嫡子,不感谢主母的救命之恩,还诬告诋毁,不能就这么算了……”崔行舟附和道。 秦知府看着堂下众人,缓缓开口道:“齐采薇诬告陆氏,按大梁律,应杖六十,罚没齐氏一半资产,断付被诬之人……” 齐采薇闻言跌坐在地,面如菜色。 气急攻心,两眼一抹黑晕死了过去。 姜子衿差点气得吐血。 杖六十,她娘还有命活吗? 一半资产,她娘哪里还有资产? “大人,我娘亲身子孱弱,恐怕是挨不住杖刑,可否赎刑?” 没法子了,只能用钱解决。 秦知府自是求之不得,若是真打,这女人恐怕挨不到二十下就得断气。 见到陆青瑶一家都没有反驳。 便知她同意了。 “姜夫人,这算起来,也是你们的家事,赔付数额,不如就你们自行商量?” 第124章 敛财受贿 知府县衙。 妾室恩将仇报,诬告正妻。 原本以为能看到一场妻妾大战,结果居然是给钱了事。 富贵人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围观的百姓陆续散去,不免有些为这位正妻叫屈。 若是换做别家,这样的小妾,不是打死就是发卖了,哪里还能叫嚣到公堂的。 陆青瑶看向秦知府。 老奸巨猾的狐狸。 她抱起一旁的小闺女,笑着道:“淼淼才是受害者,淼淼来选好不好?两千两,六千两,一万两,二万两……” “淼淼选哪一个呢?” 秦知府眉头抽了抽,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他想说太过儿戏了。 可人家都已经退了一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淼淼,六千两。”姜子宴看着妹妹。 “妹妹,听大哥的,一万两。”姜子枫捂住弟弟的嘴。 差点害死妹妹,六千两,哪里够! 结果,还有心更厚的,崔行舟蹭到小淼淼跟前。 “淼淼,听我的,五万两……” 姜子衿直接站不住了,瘫倒在梅姑怀中,心中又苦又涩。 更加坚信了,这小崽子是那一家子的福星。 却是她的克星。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姑娘。 小淼淼压力好大啊! 看看三个哥哥,哥哥脸上都写着……选我…… 又看着这个与梦中女子有些相似的三姐姐,那应该是她长大后的样子吧。 原来有些人不是长大才变坏的,而是坏人长大了…… 最后,目光落在二哥脸上。 面前的三个哥哥,似乎还是二哥哥比较聪明一些。 “我选二锅锅的……六千两。” “甚好……甚好!”秦知府笑着道,心头的大石落定。 六千两不算多。 能用钱解决最好,反正她齐家不差钱。 姜子衿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喜色,不过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一声退堂,都各回了各家。 回去的路上。 姜淼淼仰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娘,“娘亲,淼淼有钱了,要吃糖葫芦……” 陆青瑶笑着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淼淼好厉害,这么小就这么有钱了,怎么只吃糖葫芦呢,咱们去一品居吃肉肉,好不好?” 相比于吃糖坏了牙齿,还是让她吃肉的好。 姜淼淼想了想,看着她娘,眼神亮晶晶的,“吃米布……” 米布里也有饴糖。 “好好好,让你秀秀姨给做米布。” 说起这东西,陆青瑶都低估了小闺女的聪慧。 有一日,小闺女不吃羊奶,要喝牛奶,结果小闺女将牛奶倒在米粉里,往里丢了块饴糖,搅了搅,就让秀秀放到炭火上煮。 秀秀心领神会,就熬出了结合了米香和奶香的奶糊糊,经过改进,口感更加丝滑香甜。 然后,一品居又多了道老少皆宜的佳肴。 十分受欢迎。 秀秀一想就来气,死都死了的人,居然又活了。 太邪门了! 若不是怕姜云泽和齐家迁怒阿姐和孩子们,她一定半夜潜进去给她们嘎了,一了百了。 “阿姐,我明日就上门去要钱,一日不给钱,日日去,要不到钱就搬东西……” 终于是能光明正大的上门找茬了。 “好,随你!” 秀秀看向姜子宴,“宴儿,不过你为何才让淼淼要六千两?” 应该多要一些的。 小娃娃或许连六千两有多少都不知道呢,哥哥说什么她就照做了。 姜子宴扬起小脸,“姨,先生说过,凡事留一线,赶狗入穷巷恐会被反噬的。” 秀秀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赞许的点了点头,“嗯,宴哥儿这书没白读!” 原本觉得妹妹和他不亲,正在吃醋的姜子枫这会也开怀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姜淼淼一家前一步到家,姜子衿母女后脚也到了对面。 姜子衿死死捏着帕子,手心都掐出血来了。 去哪弄六千两? 府里如今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两了。 气啊!她心都在滴血…… 回到家,就见娘亲悠悠醒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她的手就开始咒骂,骂累了又掩面哭泣。 姜子衿都麻了,“娘,你还是想想如何筹钱吧!” 齐采薇抱着女儿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有娘,不久就是你和佩儿的生辰,咱们办个大宴,定会有人送礼的……” 那些在朝中无人,家中又有学子的富庶人家,哪家不是削尖了脑袋的想往她跟前凑。 还有那些富商,多的是赚钱的路子。 “娘,梅姑说库房里只有三百两了,拿什么办宴席?” “再当些首饰吧,会赚回来的……” 秀秀一连去要了五日的银钱,都没见到齐家母女。 第六日却拿了一包银子回来。 姜淼淼在娘亲怀里扯着小呼噜。 自那日走失后,娘亲看她就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小家伙半梦半醒间,又开始听墙角。 秀秀姨轻手轻脚的坐进来,“阿姐,今儿恰巧在首饰铺子碰到梅姑去当首饰,只要得了五十两。” 陆青瑶都感觉秀秀要钱上瘾了。 那对母女如今见到她,恐怕就如老鼠见到猫,能躲则躲。 “也不用日日去,隔三差五去一次就成。” “阿姐,我跟了几日,发现齐家母女日日在郊外办赏梅宴,正筹备着在城东开当铺呢。” “当铺!她们筹到钱了?” “天香楼的东家还给她在郊外送了座宅子,许多富商和小官家眷都给她送了金银钱财,特别是那些家中有子侄要科考的人家,一箱箱的珠宝字画往那宅子里抬……” “不过有些谨慎的官眷都不愿与她结交。” 陆青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继续盯着,不要惊动她们。” 姜淼淼心下一惊,她听到了什么大瓜…… 那女人居然在敛财! 这是不是所谓的受贿、结党营私了? 好肥的胆啊! “阿姐,那这事要不要告诉姜云泽……还有陶桃那事也该让齐采薇知晓了。”秀秀探询道。 陆青瑶摇了摇头。 “暂时先不必,再等等,我前些日子收到京城的来信了,姜云泽在府外置了座宅子,把陶桃和她娘、弟弟,养在外边……” “陶桃有了身孕。” “阿姐你别难过!”秀秀满眼心疼的握着她手。 陆青瑶笑,“我不难过,别人的夫君养外室是要哭的,我夫君养外室,我却是要笑的,我巴不得他养外室,越多越好!” 秀秀有些看不懂了,阿姐是气傻了吗? “阿姐,和离吧,万一被齐采薇那蠢货给连累了!” “不急!” 第125章 去要债 今年是个寒冬。 江州城下了一场大雪。 于南方的孩子而言,下雪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于文人雅士而言,下雪是件雅事。 可以煮雪烹茶。 但是于贫苦百姓而言,却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没有厚衣穿会被冻死,没有食物吃也会被饿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的就是江州这样的大城市。 入冬之后,江州就突然涌进了许多流民。 娘亲和秀秀姨带着家仆,准备去城西搭个粥棚。 小淼淼对外边的情况没什么认知,多半都是从家人或是啾啾口中得知。 似乎古时候流民流寇,甚至闹饥荒都是常有的事。 大抵因为他们所在的江州气候好,物产丰富,所以百姓都还过得去。 再者有崔家坐镇江州,流寇山匪什么的都无法在江州做大。 但是江州太平,不代表天下也太平。 不太平地方的百姓就会往太平的地方涌去。 小淼淼伸头过去,吧唧在娘亲和姨姨脸上,留下了个大大的口水印,“娘亲,淼淼在家乖的,你们要记得给我带糖糖哦!” 小家伙的一张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大伙都被她给逗笑了。 娘亲临走前又嘱咐哥哥们,“不许给她吃糖,不许去水池边,不许出去……” 陆青瑶绞尽脑汁想了想,想不出来了。 “好的娘。”两大一小三个小孩站成一列,齐齐保证。 娘亲和姨姨走了以后,从隔壁墙头上传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小丫头好可爱!” 随后冒出个脑袋。 那人当着他们的面,一骨碌翻墙而入,大步走到他们跟前。 “崔锅锅……”小淼淼十分欣喜的喊了一声。 因为她发现这位哥哥十分有趣,经常会给她烤鸡吃,而且他居然喊崔先生叔公。 这么算来,崔锅锅还是她的晚辈呢。 崔哥哥来找他们玩,经常不走正门,偏要从崔先生家翻墙而过。 娘亲和姨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会儿又来了。 因为哥哥们正在密谋要去干一件大事。 三个小子站在一起,搂着肩,头碰头。 小声商量着。 “我打听清楚了,你们家那个齐小娘,今儿在天香楼办宴席,给我娘和知府夫人递了帖子,我娘没去,知府夫人去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不信她们连脸都不要了。” “若是要脸,早就给了,也不至于让秀秀姨日日去要。” “装银子的箱子准备好了没?备了几个?” “六个……” “那成,走吧!” 小淼淼挤到他们三人中间,仰头看着三张脸,竖起耳朵听着。 崔行舟垂下头,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挠了挠头。 “小丫头也要去,会不会吓到她?” “要去,要去……淼淼要去。”姜淼淼扬起小脸瞧着他们,急忙道。 这么大的事,她怎能不参与呢? 她听墙角,听到娘亲虽然赚钱快,花钱也快。 大把大把的银子都拿去屯粮了,还买了草产和培育湖羊。 虽然不知为她何要屯那么多粮食,可总归粮食在这个时代都是最宝贝的东西。 而且马上还要给桃溪村的乡民们分红。 一笔一笔的花销都不是个小数目。 这六千两,得尽快要回来。 姜子宴抱起妹妹,满口答应了,“好好,淼淼也去,我们家淼淼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刚出门,就见到抬着六口空箱子的小厮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一群人信步往天香楼而去。 不知天香楼似乎是记恨一品居抢了他的买卖,还是家中有子弟想科考入仕,有意拉拢齐采薇。 甚至偷偷给她送宅子,送金银珠宝。 齐采薇也通过天香楼东家,结交了不少富商太太小姐。 天香楼也学起了一品居,三楼只招待权贵。 掌柜见到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还抬着箱子,原本想上前阻止的,可却在看到崔行舟的那一刻。 把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副嘴脸,就像猫儿看到鱼,恨不能扑过去。 笑得见牙不见眼,“崔公子大家光临,小店荣幸之至,楼上雅间请!” 可一撇头,看到了姜子枫兄妹,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们……” 这不是对家陆娘子家的小子吗,怎的也来了? 崔行舟笑着接过小淼淼,抱在怀中,“怎的!他们还来不得你天香楼了?”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天香楼娄掌柜连连摆手。 要说江州最大的权贵,非崔家莫属,还有知州知府两家。 谁敢驳了这位小爷的面子。 “去,在三楼摆上几桌,将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本小爷要好好款待我兄弟和这些家仆……” 娄掌柜面如菜色。 三楼? 看来这崔六郎是来找茬的无疑了。 有些为难,“崔公子…….三楼今日被人包了,全是女眷,多有不便……要不去二楼?” “不,就去三楼!”崔行舟不假辞色道。 娄掌柜看了眼门口,那些箱子和下人几乎将人全部挡在了外边,三楼宴请的贵客也进不来。 哎!这是来砸场子啊! 掌柜的心里苦。 上前拱手一礼,“崔公子,您说吧,要小的如何做才肯罢休?” 崔行舟笑眯眯的看着怀中的小娃娃,“淼淼说呢?” 姜淼淼:“……” 她还是个宝宝。 怎的什么都要她拿主意,让她当个工具人不好吗? 不过当纨绔的感觉有些爽! 姜淼淼板起小脸,拍着胸脯,“本姑娘……是来要债的……” 指着三楼,“让三姐姐,还钱,六千两……” 娄掌柜眉眼直抽抽。 这是戏耍她的吧,小屁孩要什么债? 崔行舟被她奶凶奶凶的样子给逗笑了,看着娄掌柜,“听到没有,她是来向三楼那位要债的?” 娄掌柜依旧一脸懵逼。 姜子宴补充道:“掌柜的难道没听说,我家小娘诬告我娘,被判了赔付我家六千两银子?” “对,她有钱在这里大摆宴席,怎的就没钱还我们了?”姜子枫附和道。 娄掌柜气得想骂人,要债就要债,为啥要堵他们的门啊! 对着一旁伙计没好气道:“还不快去请姜夫人……不,齐娘子……” 然后又对着崔行舟点头哈腰,“崔公子要不先上二楼雅间,小的立刻给您上好酒好菜。” “不必了,我们就在一楼候着。” 娄掌柜只得闭上了嘴,亲自去请,可是请了半晌也没请下来。 齐采薇气得捶胸顿足,骂骂咧咧道:“泼皮,无赖,不要脸……她陆青瑶怎的不亲自来?” 让几个小崽子来搅扰她的宴席。 “娘,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那些无法赴宴的夫人们,咱们改日再登门致歉就成。” 姜子衿笃定,他们不敢闯三楼。 有钱也不还。 知府都说了是家事,让自行处理的。 “娄掌柜,今儿的天香楼我们全包了,他们要堵就堵吧!” 还能堵一天不成。 姜子衿想了想,冷笑,“给他们上些好酒好菜招待着,好酒,上好的酒,知道不?” 娄掌柜心里叫苦连天。 一转头,笑意盈盈的下了楼,“崔公子,不如先吃点酒菜,齐娘子已经让人去取银子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第126章 被算计了 “五魁首呀……” “八匹马呀……” “满堂红……” 不一会功夫。 一桌子的酒菜,盘底杯底都见空了。 哥哥们都喝得有些上头,居然开始划拳,行起了酒令…… 门口的小厮依旧堵着,面面相觑。 正犹豫着是继续堵呢,还是抬主子们回家? 姜淼淼看得心里突突的。 狡猾的老狐狸,非逼本姑娘出手! 那酒一定有问题。 她走到二哥跟前,看着迷迷糊糊的人,“锅锅,醒醒!” 姜子宴看到妹妹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了几分,连忙猛灌了几口茶。 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怎么都醉了? 他明明只饮了几口…… 迷瞪瞪的抱着妹妹不撒手,“淼淼不能乱跑……待在哥哥身边……” 姜淼淼无奈的叹了口气,“小九,送哥哥们回去,让人去叫秦姨姨来,锅锅们被算计了……” 这会儿只有秦姨姨才能镇得住。 小九是崔行舟的书童,就是差点和自家主子一块被淹死那个。 听到姜淼淼的话,大惊失色。 他家公子酒量不差,今儿却醉得这般快。 大意了…… 蹲在姜淼淼身旁询问:“五姑娘,咱们不拦了吗?” “不拦了,他们送哥哥回去,你和我留下,叫秦姨姨来。”姜淼淼从半梦半醒的二哥哥怀中挣脱出来。 酒楼都让人包了,拦也没用。 小九看向门口的小厮,“按五姑娘说的办,还不快去请老太太身边的秦姑姑,别惊动老太太……” 虽然不知道五姑娘要做什么,可是请秦姑姑准没错。 一共来了十个小厮。 将不省人事的三人搬上马车,跟着去了三人,余下的都留下了。 也没再继续堵着,放了赴宴的夫人进去了。 娄掌柜远远看着一脸懵。 这债不要了? 可怎的还留了个小娃娃? 见崔六郎的书童都听她差遣,也不敢怠慢,让人给她煮了奶,上了点心,炖了鸡腿。 小娃娃嘛,吃了奶,哄开心就回去了。 姜淼淼指着桌子上的啾啾,“它也要吃,吃谷粒……” 吃饱了好干活。 娄掌柜蹙了蹙眉,让人把这一娃一鸟当祖宗似的伺候着。 鸟吃的比人还好! 三楼的姜子衿母子听到人走了,捂着肚子大笑,都快笑岔气了。 “几个毛孩子,还不是信手拈来。”齐采薇抚了抚鬓角,一脸的得意。 “夫人,还有个小丫头在下面呢,正在吃东西……”娄掌柜提醒道。 “小东西,吃吃吃,撑不死她!”齐采薇怨毒的念叨着。 话音未落,一转头,就见姜淼淼站在楼梯口。 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 “小崽子,你上来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姜淼淼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看着身后楼梯上的人,软萌萌的叫了一声,“姨姨……怕…..” 喊完后怎么感觉茶里茶气的,打了个冷颤。 这么小就要宅斗,在古代生存真不易啊! 秦素一看小家伙受了委屈,心都化了。 将小姑娘从地上抱起来,冷冷道:“娄掌柜,怎的,我来不得?” “没有没有,秦姑姑哪里的话。”娄掌柜心下一沉,连连摆手。 就说人怎的都走了,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这位可是崔老太太身边的人,哪家夫人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秦姑姑。 齐采薇一见到她,浑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连连后退。 她差点忘了这个泼妇,害她成了整个青石镇的笑柄。 “你……你来做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可不是来找你的。”秦素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娄掌柜。 “带我们去见各位夫人。” 说完没理会她,就往屋里去了。 在场的丫鬟婆子无一个人敢上前拦她。 一进屋,屋内原本推杯换盏,嬉笑得声音戛然而止。 当中几位官眷连忙用帕子遮住了脸,生怕有人瞧出她们来。 齐采薇连忙追了进来,怒目圆瞪:“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那次之后,她看见这女人就有些犯怵。 秦素笑道:“各位夫人无需紧张,我家姑娘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大伙说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怀中的小娃娃身上。 粉雕玉琢,像画里的瓷娃娃,怀里还抱了只丹红色的麻雀。 小姑娘开口了,声音软糯糯的,指着齐采薇母女。 “我来要债的,六千两,三姐姐不给……” 众人唏嘘不已。 要债! 与她们有何关系? 然后就听见小姑娘背书似的滔滔不绝,“张夫人的夫君养了外室,在青水巷进巷第二座宅子……吴夫人的夫君藏私房钱……王夫人的小儿子未成婚就养了外室,孙子三岁了……” “够了够了,别说了……”宴席上的人炸开了锅。 都紧张的瞧着小女娃,生怕从她嘴里又蹦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家丑不外扬,都是各家的隐私,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都想上去捂住她的嘴。 秦素也惊讶的看着怀中的小娃娃,心中不禁疑惑,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姜淼淼闭上了嘴,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都是啾啾说什么,她就跟着说。 好神奇,原来都是真的呀! 忽的转头看着齐采薇母女,“小娘,三姐姐……这些都是真的吗?” “呜呜…..淼淼不是有意偷听的……怕怕……” 说完将头埋进秦素怀里。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齐采薇母女。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让人查过她们,想拿捏她们…… 诡计多端的女人。 齐采薇母女面色苍白如纸,一口老血堵在心口。 连忙解释,“各位夫人,别听孩子瞎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真的……” 该死的小兔崽子,这不是害她们嘛! 一定是陆青瑶教的。 秦素见到有人起身要走,加了把火,“夫人们还有想听的吗?” 小淼淼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大伙,奶声奶气道:“还要听吗?” “不听了不听了,别说了……” “齐娘子,还请赶快还人钱吧,还完赶紧走!” “快还钱吧,齐娘子……” 甚至都开始有人给姜淼淼作揖了,若是数额少一些,都想替齐采薇还这钱了。 “小祖宗,求求你,可别出去乱说啊……” 秦素看着齐采薇,眉头一挑,“这就要看齐小娘要不要做个人了?” 第127章 有些缺心眼 “还钱……六千两……”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对齐采薇伸出小手。 诬告娘亲,还给哥哥们下药…… 这母女俩太坏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退让,让知府狠狠打她们板子…… 齐采薇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屋中的金主们,那一道道幽怨的目光,让她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 虽说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有求于她的,可也没谁喜欢自家把柄被人握着的。 再看小东西,一脸单纯无辜的眼神,看得她越发恼火。 这么一点儿大,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没人教,打死她都不信。 可陆青瑶要打听这些夫人的家事做甚?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么一想,齐采薇心中便忐忑了起来。 一咬牙,“梅姑,给她们。” 秦素单手接过银票,搓开,面额一千两的六张。 “呵!齐小娘果真阔绰……” 说完抱着姜淼淼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到楼梯口给了娄掌柜一个警告的眼神。 看得掌柜的浑身一阵颤栗。 齐采薇母女说破了嘴皮,都没法消除这些金主对她的芥蒂。 只得反主为客,一家家的上门送礼致歉。 然后,每家承诺了一件事。 至于能不能兑现,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上。 秦素捧着小姑娘的脸蛋儿,郑重其事的问道:“淼淼,告诉姨姨,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从哪偷听了?” 小姑娘说的有模有样的,可直觉告诉她,小崽崽在撒谎。 一定不是她自己偷听来的。 极有可能是崔行舟那小子。 姜淼淼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秦姨姨。 “崔哥哥饮了酒,说是勾栏瓦舍里的小姐姐说的……姨姨,勾栏瓦舍有糖葫芦吗?” 对不起了,崔哥哥! 一定让秀秀姨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毕竟说大哥二哥,也没人会信。 “呵呵,那里……没有糖葫芦,小孩子不能去哦!” 秦素眉头抽了抽。 果然是这小子,无法无天了! 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办了件好事。 要说还是小家伙聪慧,这么小,居然能活学活用,都会反间计了…… 让人稀罕得不行,忍不住在小家伙脑袋上吧唧亲了一口。 忽而想到了什么。 “淼淼,崔哥哥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陈乾叔私房钱藏在哪?” 姜淼淼摇着小脑袋,歪歪斜斜的,靠在秦姨姨身上装睡。 再问下去,她就招架不住了。 陆青瑶和秀秀回来时,已是傍晚。 看看睡得迷迷糊糊的两儿子,又看着秦素递给她的六千两银票。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六千两,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想让它继续压着的…… 齐采薇母女,就是那鱼钩上的饵。 京城的陷害,下江州路上的埋伏,桃溪村的盗匪,这次姜子衿的谋害…… 一桩桩一件件。 都牢记在心。 本可以杀了她的。 可就想让她们生不如死! 小淼淼当然不知娘亲心中所想,只觉娘亲眼神有些凌厉。 “阿姐,郎中来了。”秀秀请了郎中来给哥哥们把脉。 郎中把过脉后,“夫人,小公子们并无大碍,应该是酒量浅,却多饮了些烈酒。” “烈酒?”陆青瑶听罢连忙让丫鬟去煮了些醒酒汤。 “大夫,可看得出饮了什么烈酒?” “瞧着像是烧酒……” 陆青瑶捏了捏眉心。 药是没下,但是这烧酒是出了名的烈酒,酒劲极大,几个孩子哪里招架得住! 世道险恶,人心叵测,给他们一次教训也好。 “嗝~~嗝~~” 姜淼淼忽然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奶嗝。 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往娘亲怀里缩了缩。 陆青瑶眼含笑意,视线落到闺女圆滚滚的小肚子上,摸了摸。 眉头微蹙,这是吃了多少东西? “劳烦大夫帮我闺女也瞧瞧,有没有误食什么?” 老郎中替姜淼淼把了脉,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娃娃的肚子,摸了摸胡子,“小丫头无碍,就是吃多了……” 姜淼淼:“……” 她吃的不多。 老郎中一定是庸医。 小肚子这样,是因为小婴孩的腹部肌肉薄弱,腹腔内脏器发育迅速,所以随便吃一点儿东西就会鼓鼓的。 嗯!就是这样的。 郎中走后。 三个哥哥睡了个大觉,直到晚饭才醒。 陆青瑶虽然有些恼崔行舟这小子,但看在他一片热心肠的份上,还是留人下来吃了晚饭。 “婶婶,叔公让我明儿去接姑母,我先回去了。”崔行舟哪里还有脸吃,找了个借口溜了。 丢死人了,气势汹汹的去,结果一杯酒就被干趴下了,最后还是靠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才捡回了脸面。 捂着脸跑回了崔府,很自觉的去祠堂跪着。 叔公不论对学生多严厉,对孙辈却是很宽容的,至少比父亲母亲要宽容多了。 但前提一定是要自己主动认错。 叔婆说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儿。 果然,叔婆让秦姑姑来了。 “六哥儿快去用饭吧,老太太有事要嘱咐你。” 崔行舟立刻爬起来,揽住秦素的胳膊,撒娇道:“一定是秦姑姑在叔公叔婆跟前替我求情了,是不是?” “别贫了,还不快去,别让他们等急了。”秦素戳了戳他的脑门。 这小子是个热心肠,就是有些缺心眼。 差点儿就把自个儿淹死了不算,还被人给算计了…… 崔太傅看侄孙儿缺心眼那样,也没舍得骂他,板着脸,“坐下吧,吃饭。” 崔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好了,快坐下吃饭,你爹娘那我让人去传话了,你今儿就在叔婆这吃,我让厨司做了你爱吃的炙羊肉。” 崔行舟这才欣然坐下,叔公叔婆从京城来,口味清淡,也怕小辈们拘束,就自个单独用饭。 但他就是爱跟他们二老一起吃。 因为同父亲母亲用饭,很容易被噎死。 吃一顿饭,扒不了几口,就要挨训。 再好的饭食,谁还有胃口! 崔行舟往崔太傅和老太太碗里各夹了块炖羊肉,才开口问道:“叔公叔婆,你们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孙儿吗?” 崔老太太也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你姑母和姑父今年要来江州过年,你替我们去瞧瞧……” 崔行舟没想到他一语成真,姑母真的是明儿来。 “叔婆忘了,我本就是要和爹娘一块去的。” 怎的还要特意嘱咐一番呢? 崔太傅开口了,“你提前去,别让任何人发现了……” 第128章 姜小白丢了 啥意思? 崔行舟一脸迷惑的看着崔老太太。 为何要让他偷偷去? 崔太傅沉着脸,崔老太太眼眶红红的。 “叔公叔婆,到底怎么了?”崔行舟从未见到两位老人这般…… 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起身蹲到崔老太太身边,轻声道:“叔婆……” 崔老太太摸了摸侄孙儿的头,“你姑母的陪嫁嬷嬷偷偷传信回来,梁王时常私下打你姑母……” “什么?”崔行舟跳了起来。 不可置信道:“不是说姑父姑母情比金坚,十分恩爱,怎么会……” 哪怕姑母只生下女儿,姑父都没有纳侧妃,还是皇帝怕自己的小皇叔绝后了,硬给他塞了个人。 后来生了一子,依旧是养在姑母膝下。 怎么会? 崔太傅叮嘱道:“这事先别让你爹娘知晓,你先去探查探查,带上陈乾一块去……” 他那侄儿侄媳都是暴脾气,怕他们知晓了,二话不说,将人揍一顿。 论沉得住气这一点,他们是不如自己儿子的。 “好,叔公叔婆放心,我和乾叔天不亮就去,一定将这事弄清楚。” 这一晚。 崔行舟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皇亲国戚又怎样,金尊玉贵又怎样? 怎么可以打他姑母! 姜淼淼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只剩她和秀秀姨了。 伸着小手,任由秀秀姨将她裹成了个小团子。 冬天就是这样,家人都会将小娃娃裹得严严实实的。 有一种冷,是家长觉得你冷。 俗话说小娃娃屁股上有三把火,其实并没有他们觉得的那么冷。 但是多穿些还是有必要,毕竟一个很小的风寒就很容易把人送走。 听大伯母说,这个冬天,风寒就送走了好几个桃溪村的老头老太太。 姜淼淼有些难过。 她和那些老头太太都处出感情了,虽然有些嘴碎,但还是会一见到她就拉拉小手,捏捏小脸,往她小布兜里塞自己做的果脯。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或许人的灵魂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轮回,循环。 可再怎么循环,都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小姑娘情绪有些低落。 垂着头像只大鹅一样缓缓悠悠的走着,一不留神,前脚绊后脚,摔了个大马哈。 “呜呜呜……呜呜呜……” 她摔倒很少哭的,这次却哭得格外伤心。 秀秀连忙将地上的小棉团子抱了起来,以为她摔疼了,想想又不是,穿那么厚,不应该啊。 “淼淼摔到哪里了?摔疼了吗?” 哄了好一会。 姜淼淼就像树熊一样,挂在秀秀姨身上不肯下来,二人在园子里逛了一圈。 江州的宅子也大,加上崔府,甚至比桃溪村还大。 逛完陆府逛崔府。 可宅子里的花鸟虫鱼似乎都长的一个样,灌木修剪的一样大小,池子里的鱼都是一样大。 甚至连地上的鹅卵石都一样一样的。 亭台楼榭太像,很容易迷路。 最重要的是,村里有姜小白,这里没有。 “姨姨,我要我的姜小白……”姜淼淼不想走也不想抱了,蹭着要下来,眨巴着眼看着秀秀。 “嗯……姜小白……等开春了回桃溪村就能见到了。”秀秀摸了摸她的头,将头上歪了的小揪揪扶正。 姜小白丢了。 但是没人敢告诉小淼淼。 他们来江州后,那小白狼在家不吃不喝,待了三日,半夜偷偷溜走了。 姜小白是有灵性的,大概是以为家人不要它了,才溜走的。 带头狼来江州实属不便,在桃溪村,村民习惯了,就连村里的狗和鸡都习惯了。 可江州的百姓没有习惯。 半夜一声狼嚎,大抵是要吓死人的。 或许待她他们回桃溪村时,姜小白也会回吧…… “姨姨,那我们去找娘亲和锅锅吧。”小淼淼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在小石墩上。 娘亲带哥哥们去草场骑马了。 古时的贵族,除了研习四书五经,还要习得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其它崔太傅都能教,就射和御的重任落到了陈乾身上。 乾叔有任务的时候,这事便落到了娘亲头上。 娘亲去看小羊崽,顺带教哥哥们骑马射箭,特别是二哥,基础太差了。 虽说人各有所长,但娘亲不要求他们样样精通,却是都要会一些。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将者,在谋不在勇,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 文人所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娘亲就希望大哥不做文墨不通的莽夫,一不留神就被人陷害。 二哥不做身娇体弱无法自保的权臣,毕竟当权臣很危险,很容易遭人暗杀。 把性命交在别人手中哪有交在自己手中可靠。 娘亲的要求就是如此的直白,饱含着一个娘最朴实的愿望。 “淼淼,准备好了吗?姨姨要出发咯。”秀秀抱着娃骑在高头大马姜小黑背上。 姜淼淼被秀秀姨裹在胸前,拢起大氅,漆黑一片,啥都看不到了。 “好了,出发……” 从大氅里传出奶声奶气的声音。 她抱着啾啾拉开缝隙,露出小眼睛,瞅了瞅,又合上了。 待她再次扒开缝隙往外瞧的时候,已经出了江州城,寒风呼啸。 正好有两人驾马从她们身边疾驰而过,好眼熟的背影。 “姨姨,崔锅锅……是崔锅锅……”小淼淼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追上去吗?”秀秀一手搂着胸前的小姑娘,一手拉着缰绳。 “追!”姜淼淼毫不犹豫道。 她觉得是秀秀姨自己想追,瘾犯了,毕竟追踪人,打探消息可是她的老本行。 秀秀看了眼胸前的小不点,夹了夹马腹,“淼淼抓稳了……驾……” 不到一刻钟,秀秀就追上了崔行舟,与他们并肩而行。 将他们吓了一跳。 崔行舟一脸吃惊,“秀秀姨!怎么会是你?你要去哪?” “崔锅锅,是我们……嘻嘻……” 突的从大氅里冒出两个小脑袋来,一人一鸟。 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骑飞马,好刺激啊…… 注[1]出自冯梦龙《东周列国志》 第129章 走失的娃 高头大马上。 绑着高耸马尾的女侠。 怀里抱了个小不点。 风驰电掣的,马儿一会就到了崔行舟跟前。 小娃娃还咧嘴朝着他们笑,奶声奶气道:“崔锅锅去玩……我也要去……” “这……小娃娃不能去……” 崔行舟有些为难的看着一大一小,琢磨着要怎么同她们说。 总不能说,他是去偷偷跟踪自己姑母姑父的。 据家仆来报,姑母他们昨儿就到江州境内了,已经在青云观山下客栈留宿了一宿。 于是他就先父母一步前来,准备暗中观察,探探虚实。 “我和淼淼正准备前往草场,二位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可需要帮忙?”秀秀看出崔行舟面上为难,也就客套的问了一句。 岂料陈乾当即问道:“若是秀秀娘子不着急去草场,可否帮个忙?” 他们今儿的任务就是悄悄跟踪梁王和王妃的,看梁王是否真的趁四下无人之时殴打王妃。 大姑娘远嫁凉州,性情最是温和不过,寄回来的书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是在人前,她也从未抱怨过自家夫君一星半点。 若不是大姑娘的陪嫁嬷嬷偷偷送信回来,谁会料到,一向在外人面前憨厚老实的梁王,心里会这般扭曲。 再者,家主让他来也是看着小公子的,怕这小子真的看到了什么,沉不住气,得罪了那位王爷。 毕竟那位爷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他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年岁比当今皇帝还小。 在皇室辈分高着呢。 可是吧,王爷王妃出行,身边少不了都是高手,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的探查。 很容易暴露。 不过陈乾也明白,崔先生之所以让小公子前来,若是真的不慎暴露了,梁王只会以为是小公子胡闹贪玩,不会往别处想。 可若是能得这秀秀的相帮,那就不一样了。 这女人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好几次看到她夜里偷偷潜入对门那家,也曾潜入秦知府家。 连他都是无意中才发现的。 两人还交过手。 他殷切的看着秀秀,“我们受崔先生所托去打听点事,若是秀秀娘子能出手相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可以,那走吧……” 秀秀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瞧着她。 只要不是见血的事就成。 崔行舟看着小娃娃,却有些许顾虑,“秀秀姨,我们打算去青云观,清修之地带小娃娃去,恐多有不便。” 这个年岁的小娃娃好奇心最重了,万一到时候一个劲的哭闹,或是四处乱闯,那还查个什么劲啊? 陈乾真想捂住他家公子的嘴,连忙解释道:“方便的,哪里有什么不便!公子就是有些担心淼淼。” 姜淼淼噘着小嘴,扭过头去。 哼!还嫌她碍事。 若不是她,这家伙要么不是被淹死就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秀秀挑眉看着崔行舟。 别的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反正小淼淼是的见过最聪慧的一个小娃娃。 不论是那漂亮的小脸瓜子,还是那股子暗戳戳的聪慧劲,都让人没办法忽视。 呵!碍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崔公子,我家淼淼可乖可聪慧了,你忘了,她还救过你呢?” 崔行舟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他哪里需要小娃娃救,就是凑巧而已。 “嘿嘿……那走吧……” 崔行舟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嘻嘻哄道:“小淼淼别恼了,哥哥一会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不好!” 姜淼淼没理他,迅速将小脑袋缩回了秀秀姨的大氅里。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哟!小家伙气性还挺大。”用糖都哄骗不了。 崔行舟尴尬一笑,缩回了手,看向秀秀。 “姨,走吧,具体我在路上同你说。” 青云观中。 一位貌美端庄的贵妇在三清真人雕塑下手跪拜,祈福。 一身锦衣华服,都掩不去她面容的憔悴。 “愿叔父叔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愿我儿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姜淼淼缓缓走到她跟前,揪着她的衣角,眼巴巴的瞧着她。 梁王妃惊诧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团子?” 小姑娘长的实在好看,小脸蛋儿粉雕玉琢的,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亲。 “小姑娘,你爹娘呢?” 姜淼淼奶声奶气回道:“爹死了,娘走散了……姨姨,可以帮我找娘吗?” “可怜的孩子!” 梁王妃怜爱的摸着她头上的小揪揪。 那岂不是孤儿寡母。 走失了孩子,都不知道小家伙她娘该担心成什么样呢? “可以告诉姨姨,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你家住在哪吗?” “我名字姜淼淼,娘亲姓陆……家住乌衣巷……” “小淼淼,别急,姨姨帮你找娘亲。”梁王妃将她揽入怀。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幸好是被她碰到了,若是被别人拍了花子去,不敢想象…… 想来小姑娘应该是在观中与家人走散了,只是青云观人来人往,山下三教九流都有,还真如大海捞针。 幸好她记得乌衣巷,那儿的人家都是有迹可查的,一问便知。 梁王妃嘱咐一旁的老妪:“余嬷嬷,你找两个人立刻动身回府,让管家打听一下,乌衣巷是否有陆姓丧夫的女子。” “夫家……应该是姓姜,问问有没有丢失一个名叫姜淼淼的女孩?” “王妃,咱们午时过就回府了,不如带着她回去,回去再替她寻亲?” “先去问吧,我怕她娘等急了。” “王妃真是心善,老奴这就去安排。”余嬷嬷快步退了出去,吩咐了个护卫快马加鞭前往崔府。 此时,门外走来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妪。 老妪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哪里能让王妃沾手,还是交给老奴吧。” “不必了,怎敢劳烦吴嬷嬷!” 梁王妃未曾看她一眼,自顾逗弄着怀里的小娃娃。 老妪却不依不饶,“王妃,王爷不喜欢孩子,可别惹他不悦,否则有您苦头吃的……” 梁王妃有些愠怒。 “别说了,出去!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作甚?” 老妪嘴角扯了扯,还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黑沉着脸,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快步出了殿门。 姜淼淼一时还弄不清楚谁是谁,不过很明显的是,这老嬷嬷不是善类,一定是梁王那头的。 不像主子,也不像奴才…… 到底是什么人? 能在王妃面前如此嚣张…… 第130章 一出好戏 “不怕不怕!” “小淼淼不怕!坏人走了。” 梁王妃摸了摸姜淼淼的小脸蛋儿,温声安抚着。 “小淼淼饿坏了吧,走,姨姨带你去吃东西。”梁王妃牵着她,就往后院袇房去了。 边走边吩咐丫鬟去给她拿点心。 后院都是女眷,侍卫就都守在院外,这倒是给了崔行舟他们偷溜进来的机会。 两人找到了一处狗洞…… 小淼淼四处张望,见到房前树丫上的小红鸟,才安心跟着梁王妃走。 经过她观察,这位王妃的确如崔哥哥所言,性情温婉贤淑,且十分喜欢小孩。 只是,她身上却有股子淡淡的草药味……和隐隐的血腥味。 因为姜淼淼的嗅觉十分灵敏,才能闻出来,要是换了别人,根本无从察觉。 因为这些味道,估摸都被她衣服上的香薰味掩盖了。 且那味儿,与王妃温柔娴静的性情不太搭调,香味甚是浓郁。 小淼淼鼻尖有些酸酸的,这王妃姨姨对一个陌生小孩都那么温柔。 那该死的梁王怎么敢对她动手! 梁王妃拿了一块糕饼,掰成了两半,递了一块给小淼淼,“这会儿也没甚好吃的,先垫垫,等回了江州,姨姨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姨姨……好吃!”姜淼淼呜嗷咬了一大口。 梁王妃眉眼弯弯,嘴角浮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好吃就多吃点。” 又给她喂了些水。 看小家伙吃的香,自己也忍不住将剩下半块放自己口中。 甜,好甜! 看着屋外近在咫尺的归家路。 她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刚进门的余嬷嬷眼里,老妪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王妃,老奴都许久没见您这么开怀的笑了……” 她家王妃明明尊贵无比,却过得好苦。 梁王妃放下糕饼,沉下脸去,“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让别人看了去……” “哪里来的野孩子,还不快带下去,扰了爱妃的清净。” 话音未落。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吓了小淼淼一跳。 一转头,就见一身着蓝色织金祥云锦衣的男子进来。 中年男子男子面相憨厚,微微有些发福,胖乎乎的脸上,略显童稚气,脸上堆满了笑容。 笑容憨态可掬?。 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淼淼往梁王妃怀里缩了缩。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梁王了,穿的应该是便服,看花色和纹样,和王妃的还是情侣装呢。 若不是事先听崔锅锅提及,一定想象不出来,这男人会动手打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梁王看见姜淼淼的那一刻,怔愣一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有些凌厉。 “王妃弄个小崽子来作甚?哪里来的送回哪去!” 梁王妃连忙起身,“王爷,求您了!就让妾身留下她吧,说不得明儿就找到她家人了……我不会让她出现在您跟前的……” 说着就要让余嬷嬷将小淼淼带下去。 姜淼淼明显感觉到了漂亮王妃身子一缩,拉她的手紧了紧,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 于是拉起王妃的衣袖不撒手。 倒是想看看这男人发起怒来,会不会原形毕露? 梁王妃见状,小心翼翼道:“乌衣巷都是江州达官显贵所居之地,瞧这孩子身份一定不俗,妾身已经派人去寻她家人了……” 梁王妃抬眸瞧着面前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君。 自认还是十分了解的。 头一次来江州,他必然想在叔父母跟前留个好印象,哪怕再不喜欢小淼淼,也会留下的。 果然。 梁王瞥了一眼姜淼淼,思忖片刻。 警告道:“留下也可以,不过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给我演好这出戏,否则……” 说完拂袖而去。 姜淼淼仰头看着王妃。 只见她紧抿着唇,原本就白的脸更白了。 “王妃,要不咱还是告诉太傅和老太太吧,否则从江州回去,您恐怕又得受苦了……”余嬷嬷抹着泪轻声道。 “不成,说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梁王妃突的板起脸来,“余嬷嬷,若你还想在我身边,就管好你的嘴!” “是……老奴知晓!”余嬷嬷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言。 姜淼淼一脸懵懂。 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摇晃着腿,吃着点心。 哎!当卧底不易。 当个称职的卧底更不易。 明明不好吃的点心,还要装成很想吃的样子。 甜得有些齁嗓子。 明明吃饱了,还要往嘴里塞……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是一流的! 小娃娃天真无邪的模样,让梁王妃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屋外,从狗洞里钻进了两个人。 躲在墙角偷听。 原本崔行舟和陈乾是想躲在树上的。 奈何冬天的树,要么叶子全掉光了,要么就是满树黄叶。 他们一身黑,太扎眼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轻而易举的上了房顶,如阵风似的消失在他们眼前。 屋顶的瓦片连动一下响一声都没有的。 罢了! 技不如人,只能钻狗洞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屋里到底说什么了,一丁点都没听清楚。 梁王似乎遇到什么开心事,笑着进屋,又笑着出来的。 姜淼淼一直跟在梁王妃身边,吃饭的时候,梁王都没在出现。 只让刚刚那个吴嬷嬷来盯着。 老妪看王妃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抱怀里,一会擦口水,一会喂饭的。 眉眼直抽抽。 “王妃,这孩子来路不明,谁知道有没有带什么病?” “王妃,小孩子身上不干净,把您衣裳弄脏了,老奴还是带她走吧……” 老太婆多次想把小姑娘弄走。 结果姜淼淼就是死扒着梁王妃不放,委屈巴巴的瞪着吴嬷嬷。 “坏人……走开……坏人……” 老婆子一过来,她张嘴就嚎。 一说话,她就哭。 余嬷嬷看不下去了,暗戳戳打趣道:“吴嬷嬷,你这么凶,娃儿都怕你呢……” 老妪黑沉着一张脸,骂骂咧咧的退至老远。 幸而胖王爷一直都没出现,直到要出发回江州城了,他才上了梁王妃的马车。 方才没觉得。 这会儿姜淼淼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香薰味扑鼻而来…… 第131章 人面兽心的东西 “阿嚏……” 梁王身上的香薰有些呛鼻。 姜淼淼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一抬头。 就对上了胖梁王嫌恶的目光。 那感觉,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梁王冷冷道:“抱走,别碍本王的眼。” “王爷,外边冷,能不能就让孩子待在我身边?”梁王妃连忙将独自坐着的小淼淼拉回自己怀中。 见梁王阴沉着脸,又连忙道:“淼淼很乖的,不哭也不闹,绝不会扰了您……” 话音未落。 突的一只白胖爪子朝她们伸来。 梁王一把捏住了梁王妃纤细白嫩的脖子。 怒吼道:“崔明珠,本王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王。” 姜淼淼被他吓一跳,看着王妃被他捏的快断气了,脸都红了! 扒着他的手狠狠一嘴咬下去,偏偏力气太小,牙都没长齐。 反手就被梁王甩开了。 一屁股坐在车板上,嗷嗷大哭了起来。 梁王妃趁机挣脱开他的魔爪,大口喘着粗气,缓过劲来之后,连忙抱着姜淼淼缩到角落里。 “淼淼不怕不怕,摔着了没有?” 梁王暴怒,逼近姜淼淼,魔爪朝着她伸过来,刚要碰到她脑袋…… 梁王妃一个转身,将小娃娃护在胸前,背对着梁王。 扭头恳求道:“王爷息怒,孩子还小,有什么话好好说。” “贱人,给本王让开!” 梁王说着就去抓妻子的头发,朝着她屁股和背上狠踹了几脚。 “贱人,看你还敢不敢忤逆本王?看我不打死你。” 姜淼淼的小脑袋深深埋在王妃怀中,一片漆黑,也忘记了哭。 只听见马车内乱做一团。 再一睁眼。 就见余嬷嬷护在了她和王妃身前。 吴嬷嬷使劲拽着梁王,“王爷,别打了,冷静一些,这里是江州,打坏了,不好同崔太傅交代……” 从凉州到江州,王府的车队走了一月有余。 这个月内,王爷忍下没有动手,甚至让府医同行,就是为了不让江州这边有所察觉。 没想到都快到,又破戒了…… 梁王听见江州两字,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理了理衣裳,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接过吴嬷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 又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抿了口茶,呸的吐了一口。 一甩衣袖下了马车。 即便是他位高权重,对身为帝师的崔老太傅还是要忌惮三分。 他那好王妃的亲弟弟崔绍手握江州兵权。 崔太傅三个儿子,大儿子崔琰身居内阁,皇帝曾私下夸赞他有宰辅之才。 二儿子任吏部尚书,三儿子崔陵又继承了他的衣钵。 可见皇帝对崔家的看重。 梁王这样想着,便有些懊恼刚刚的冲动了。 唤了吴嬷嬷过来,“嬷嬷,你亲自去帮王妃上药,替她梳洗……再替本王跟王妃道个歉,好好劝劝她……” 吴嬷嬷会意,“是,老奴定会好好劝说王妃的,至于其它人,王爷放心,老奴都敲打过了。” 这次前来的人,除了那姓余的老婆子,几乎都被王爷换成了他们的人。 无人敢乱嚼舌根子。 正要走,又被梁王叫住了,“等等,再弄点好吃的堵住那娃娃的嘴……” “是,老奴明白。” 一个两岁的孩子,吃饱睡一觉就忘了。 何须放在心上。 吴嬷嬷说完便拿着药箱上了马车。 姜淼淼有些被吓到了,将头埋在梁王妃怀中,死死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放手。 长舒一口气。 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吓死宝宝了,刚刚差点命丧黄泉。 接着又竖起耳朵继续听墙角。 “王妃,王爷刚刚是一时冲动,他让老奴来同您道歉,您就原谅他吧……”吴嬷嬷说着就准备上手为崔明珠解衣裳。 “让老奴给您上药吧,可别让太傅大人和老夫人担心……远在凉州的小世子和郡主也会担心的……” 姜淼淼偷瞄了吴嬷嬷一眼。 郡主和世子! 这老巫婆是在明晃晃的威胁王妃吗? 好一个狗腿子。 梁王妃拧着眉,推开她的手,“不必劳烦嬷嬷,有余嬷嬷为我上药便成,你退下吧。” 老太婆不放心,便又扭头叮嘱余嬷嬷。 “余嬷嬷,我们身为奴才的,可得时刻提醒着主子勿要行差踏错,别忘了王爷的叮嘱,也别忘了小世子和郡主还等着王妃呢……” 余嬷嬷黑沉着脸,“不劳嬷嬷费心,王爷是让你来跟王妃道歉的,可没让你以下犯上,王爷欺辱王妃也就罢了,你一个奴才,也要欺负到主子头上吗?” 在江州都敢动手,回了凉州,王妃不得被他打死。 她知道崔太傅收到信不会不管的,哪怕把她这条老命搭上,也要救王妃脱离苦海。 夺过吴嬷嬷手里的药箱,“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王妃这里有奴婢伺候……” 吴嬷嬷怒目瞪着她。 果然是回江州就一个个的嚣张起来了! “你别不知好歹!老奴这都是为了王妃好,别以为回了娘家就有人撑腰了,别忘了王爷可是陛下的亲皇叔,哪怕是陛下知晓了,最多也只是会责骂几句,送些金银息事宁人,最终吃亏的还是你家王妃……” “在皇家那么多年,难道你还看不明白,皇家把脸面看得有多重?” 吴嬷嬷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着。 情真意切,就好像她真的是为王妃好似的。 “好了,别吵吵了,吴嬷嬷,你退下吧。”崔明珠有些愠怒。 若不是梁王用养子威胁她,她又何至于这般忍辱负重。 被她这么一吼,吴嬷嬷也讪讪下了马车。 梁王妃看着鼓起脸的小淼淼,以为她被吓到了,轻抚着她的头,“淼淼不怕啊,有没有被吓到?” 她不想让孩子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所以刚刚是背过身去将淼淼护在怀中的。 不过似乎还是被吓到了。 姜淼淼看着崔明珠衣服上的脚印子,心下一凛,反手抱住了她,伸出小手在她脸上摸了摸。 “王妃姨姨不怕,有淼淼在,会保护你的……” 这个狂徒在娘家都敢对崔姨姨动手,那在自己的地盘,还不知要猖狂成什么样呢。 死肥猪,你给我等着…… 小姑娘捏着小拳头,咬着牙的模样把主仆俩都逗笑了。 “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王妃……” 马车外突的传来一声惊呼。 第132章 梁王遇刺 车队离开青云观。 秀秀跟上车队,不远不近的跟着。 小淼淼在梁王妃马车里,她不敢有片刻松懈。 小家伙和她约定过,若是遇到危险就大哭,哭了她便上前营救。 刚刚听见淼淼的哭声时,她差点就冲出去了,可哭了没几声,哭声就戛然而止,马车还停了下来。 此时,崔行舟和陈乾也赶了上来。 “你们这是……”秀秀憋住笑。 “秀秀姨,能不能别告诉他人?”崔行舟红着脸扯掉头上几根稻草。 他们翻了墙,也钻了狗洞,却依旧一无所获,还被几条恶犬堵在了角落里。 秀秀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不说不说,不过这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陈乾倒是没觉得丢人,只是不想让他那小徒弟知道,他原本可以不用钻狗洞的,但是为了小主子,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崔行舟藏在树后,看着看着马车旁气定神闲的梁王,又看着姑母停下来的马车。 忍不住问道:“秀秀姨,你可看到梁王殴打我姑母了?” 他不希望是真的,可他更害怕梁王殴打姑母,却还要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欺骗大家。 “看到了……” 秀秀点头,多的她也没再说。 刚刚两个嬷嬷上马车拉架时,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她就看到了。 王妃发髻丧乱,淼淼被她护在怀中。 她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人了。 原本就有心理准备的崔行舟,听了秀秀的话,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先回去禀告叔公叔母。” 秀秀点头,“去吧,先回去商量对策,绕道回去吧。” 她能理解崔六郎此刻的心情,原本温文尔雅的绵羊姑父,突然变成了狼。 一会全家人还要陪他演戏,一时不知所措也是能够理解的。 秀秀见二人走远,这才将藏在马鞍里的弩箭取了出来。 多年来的习惯,她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藏武器,没想到这会儿竟派上用场了。 她没打算让梁王死,但是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回不了凉州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他身份特殊,死了会连累很多人的。 这样想着,她便扯了块布将头和脸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 慢慢靠近车队…… “刺客……有刺客……” “大夫,快叫大夫……” 姜淼淼听见呼喊声,正欲掀帘子往外看。 一定是秀秀姨。 梁王妃已经上完药,正在整理发髻,一把姜东张西望的小姑娘拉回到自己身边。 “淼淼,外边危险,乖乖待着……” 余嬷嬷伸手护在主子面前,“王妃,这江州不是最安全的吗,怎么会……” 话音未落,梁王便被抬上了马车。 胸前和腿上都插着箭羽,血水噌噌往外流。 人已经昏迷了。 梁王妃掀开帘子问侍卫,“林风,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倒不是她心疼梁王,而是怕他死在江州地界,连累了他那当知州的弟弟。 “启禀王妃,王爷原本是想骑马来的,刚上马就被偷袭了。” 侍卫林风带人将马车围在中间,以防贼人再次偷袭。 “可看清是什么人了?” “不曾,只见到林子中有人影一闪而过,待到属下们追出去时,什么也没有……” 说起来也邪门。 从未见过箭术和轻功如此厉害之人。 连身影都没看清,更不知道是男是女…… 梁王妃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梁王,对着侍卫道:“别追了,王爷的性命要紧,先回江州。” “是。” “大夫可来了?” “来了来了……”随行的孙大夫匆匆上了马车,跪在梁王跟前,往他嘴里塞了片老山参。 才开始查看伤口。 “王妃,王爷伤势有些严重,好在没伤到要害,此地离江州不远了,要不然先回府再行医治?” 这里缺水少药的,在此处拔箭,一不小心就因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可担待不起。 “走吧,快马加鞭回江州城。” 梁王妃驱散了奴仆,只是留下了姜淼淼、余嬷嬷和孙大夫。 轻声对着孙大夫道:“大夫,只要让他活着就可,其它不用管。” 大夫会意,并未理会腿上的箭羽,只帮梁王处理胸部的伤口。 姜淼淼看得触目惊心。 似乎梁王妃觉得她在这里不妥,便让余嬷嬷哄着她离开了。 余嬷嬷抱着她上了吴嬷嬷的马车。 吴嬷嬷原本想留下看护梁王的,可王妃不让,她也不敢说什么。 有孙大夫在,她也不信王妃敢做什么。 姜淼淼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点什么,这看似全是梁王的人中,其实也有王妃姨姨自己的人。 只要那胖王爷成了废人。 那梁王府是不是就是王妃说了算? 想着想着,她心情就好了起来,从布兜里掏出乳片,旁若无人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吃完就靠在余嬷嬷的怀里打盹。 吴嬷嬷见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小东西倒是吃得开心,她一想就来气。 对着姜淼淼就开始口出恶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就只知道贪吃贪睡,王妃还当她是个宝!我看就是个灾星,她一来,把刺客都招来了……” 余嬷嬷上前就是一记耳光,“说什么呢,这孩子又没招你,何必口出恶语。” “你……你这个老贱奴竟敢打我,待王爷醒来,一定让他处死你。”吴嬷嬷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去啊,可没人拦着你。”余嬷嬷笑道。 这老虔婆仗着自己是梁王的奶母,平日里见谁都是趾高气扬的,连王妃都没放在眼里。 来了这江州还不知收敛。 这下好了,他主子遭了难,看她还如何嚣张。 吴嬷嬷不敢在多言,只一心想着要怎么处死老贱奴。 到了江州,崔家人早已等候在城门口。 被人接回了崔府。 崔知州带人直接将车队围住,只将梁王妃和昏迷不醒的梁王接回崔府。 孙大夫,余嬷嬷和几个小丫鬟都跟着去了。 只留了一众侍卫和吴嬷嬷。 吴嬷嬷忽的反应过来,大喊救命。 还没喊出声,便被抹布堵了嘴…… 第133章 容易被吓傻 还没回到江州。 姜淼淼就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姜淼淼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有点迷糊。 看着床顶,不肯红色的纱帐帷幔,还有床边边上的蝶戏猫儿屏风。 她就知道自己的卧底任务结束了。 这会儿正躺在自家床上呢。 看来是到江州就被送回来了。 毕竟崔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不认得她的,就连崔家的狗都跟她很熟呢。 不知道王妃姨姨知道她就是隔壁家小孩,会是什么反应。 她一骨碌翻爬了起来。 就看到娘亲坐在桌案前看账目,高高的一摞账目,遮住了她大半个头。 娘亲现在要看的账目越来越多,有青石镇巧儿姐送来的,有一品居的,有郊外田庄的。 大哥说那田庄很大,有大片的草原和农田,娘亲还在田庄里建了几座粮仓和好些地窖。 姜淼淼一直想去看,都没去成。 娘亲的下手是大哥和二哥。 崔老先生让他们开始准备明年秋季的院试,院考一过,就是秀才。 便要开启他们的科举之路了。 所以这两人现在是越发勤奋,特别是二哥,去哪都是手不离书。 而大哥就像是屁股上长钉,坐一会,要跑出去打打拳,这会又放下书准备出去了。 一抬头,四目相对。 妹妹笑嘻嘻的瞧着她。 姜子枫快步走过来,抱起睡得头发乱糟糟的妹妹,吧唧亲了一口。 “淼淼醒的真及时,醒了咱们就去吃饭,姨姨做了好吃的。” 大哥卷起帷幔的功夫,姜淼淼已经换到了娘亲怀里。 站在凳子上,伸着小手等人给她穿衣,穿鞋袜。 她也想自己穿来着,奈何袄子太厚,小手根本使不上力。 陆青瑶给闺女穿好了小袄子,又给她绑了个小揪揪,把脑门给亮出来。 小家伙喝汤的时候,碗几乎把整个脸都罩住了,每次前面的刘海都是油乎乎的。 姜淼淼懒绵绵的,还是有点儿迷糊,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 嘴里还念叨着,“娘亲,我饿了……” 陆青瑶看小闺女吃得下睡得着,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小家伙一会去要债,一会去当细作,简直是把她这个做娘的心放在火上烤。 原本想训她一顿的,这会儿根本狠不下心来。 没被吓着,汗毛都没少一根。 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些小孩胆儿很小,看到别人打架很容易被吓傻的,死去王婶婆家的黑娃,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时好时坏,已经正常了的孩子,一受刺激就又犯病了。 看着都于心不忍。 姜淼淼见大哥走过来,迷瞪瞪的瞧着他,“大锅……你给我带糖了吗?” 姜子枫从袖袋里伸出的手,在娘亲和二哥的注视下,又收了回去。 嘿嘿笑着,“哥哥忘了,下次带。” 姜淼淼后悔当着娘亲的面问了,她应该悄咪咪问大哥的。 二哥凑过来,从她衣裳上拿下来几粒芝麻。 贼兮兮的瞧着她,“淼淼,你是不是在梁王妃那吃酥饼了?” “没有,没吃。”姜淼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玩意上火,娘亲不让吃,以前有次偷吃,还长了偷针眼,肿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没吃就好,今晚有娘亲炖的兔肉,淼淼可有口福了。”陆青瑶笑着将闺女放在小凳子上坐好。 姜淼淼:“……” 哎!她这会儿又想喝羊奶了。 这屋里虽然有了丫鬟仆从了,可姨姨还是喜欢自己做饭。 娘亲一高兴也会亲自下厨。 不过今日娘亲似乎格外高兴,又亲自下厨了。 “淼淼一定是饿坏了,姨姨今儿去打了几只兔子,还留了两只,放在后院给你玩。” 秀秀姨说着就端了一盘红烧兔子进来。 姜淼淼好奇,姨姨不是当刺客去了吗,怎的还打了兔子? 还真是身兼数职,多才多艺啊! 不过又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还没告状呢。 一骨碌滑下凳子,跑到娘亲跟前,“娘亲,胖王爷扯王妃头发,还踢王妃……王妃姨姨好可怜啊!” 大家皆是一愣。 小家伙反应是不是慢了半拍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陆青瑶将闺女抱了起来,安抚道:“淼淼不怕不怕,王妃她没事了。” 她没见过梁王夫妻,但早年间听小姐妹说过,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令人羡艳。 那时的她也很幸福,根本没工夫去羡慕旁人。 没想到也是如今这副光景…… 秀秀放下碗筷,“阿姐,我瞧着那梁王从马上摔下来的,至少也得休养两三月才能下床吧。” 姜淼淼坐在小凳子上摇晃着腿,竖起耳朵听着。 秀秀姨为啥只让他休养三月。 一直修养下去不好吗? 小淼淼没有问出来的话,二哥替她问了。 姜子宴放下碗筷,郑重其事道:“秀秀姨,这要是梁王伤好了以后,变本加厉怎么办?” “那倒时再把他腿打断……” 姜子宴:“……” 姜子枫一脸崇拜的看着秀秀,“对,把他腿打断!” 姜淼淼张大了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姨姨好生猛,好厉害,要给她点个赞! 陆青瑶捏了捏眉心,咳嗽了两声。“你们姨姨说笑呢,王爷的腿哪里是说打断就能打断的。” “就是,我说笑的。”秀秀讪笑着附和道。 似乎是不能这么教孩子的,不然阿姐该生气了。 连忙转移了话题,“阿姐,我今日去青云观,听人说江州境内来了一伙流寇作乱,经常埋伏在道路两侧,见到过往富商就烧杀掠夺……” “还有这样的事?” 陆青瑶诧异,江州的治安一向很好。 秀秀压低了声音,“可不嘛,甚至梁王遇刺的事,都说是流寇所为,还死伤了好几人呢……” 死伤人了吗? 姜淼淼记得没有啊,王妃还特地问过随行侍卫的。 秀秀姨按耐不住好奇心,又道:“阿姐,要不今天夜里,我去探查一番。” “可别,这几日都别出去了,万一被人当刺客给抓了。” 陆青瑶连忙阻止了她。 此事真假不论,梁王遇刺,城中必定戒备森严。 秀秀再好的轻功,也抵挡不住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又紧挨着崔府。 说不得外边早已有人盯着了…… …… 这一夜。 江州城风声鹤唳。 姜淼淼一家戴着耳塞子睡觉,却是风平浪静。 “咚咚咚……” 一大清早,姜淼淼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秀秀探出头去,就见秦素站在门外。 “秦姐姐,有什么事进来说,外边冷……” “秀秀,陆娘子在家吗?” 秦素问出来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瞧我,一大清早的,不在家能去哪,是老夫人请陆娘子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告诉阿姐,秦姐姐是进来坐会还是先回去?” “我先回了,老夫人身子不大爽利,我还得回去伺候,记得让陆娘子将淼淼带上啊。” 有淼淼在,老夫人饭都能多吃几口。 陆青瑶想着崔老夫人也要找她的,梳洗好了之后,便抱着闺女去了崔家。 没带秀秀去,以防万一怕被认出来。 才一进门,秦素便迎了上来,“陆妹妹,老太太都被气病了,你劝劝她,她听你的……” “老太太身子一直都挺硬朗的,怎么会……” “还不是大姑娘这事……” 秦素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父母去的早,几乎都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老夫人视如己出,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原先看着梁王性情温和老实巴交的,就撮合了这门亲事……原以为的好姻缘,没成想竟是孽缘!” “老夫人知道这事后,本就自责万分,再看到大姑娘一身的伤,这不就给气病了……” 秦素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陆青瑶心里明白,秦素是将她当自己人了,这才同她说这些的。 想要解决这事,必得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崔家帮她良多,她无法袖手旁观。 “秦姐姐,那王妃为何要瞒着家里,不告诉崔先生呢?” “梁王以小世子和郡主相要挟……而且知道了也没法子,家主一封折子弹劾上去,皇家丑事暴露,说不得还会惹怒龙颜……即便陛下信了,最多也只是责备梁王几句,给王妃赐些金银做赔偿……” 回去了,说不得梁王还要愈发糟践大姑娘。 “这皇家也不似普通人家,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 秦素说着干脆找了个僻静之地,同陆青瑶一吐为快。 说完一个劲的叹气。 好好的姑娘,嫁入皇室做甚啊? 只要不入皇室,以崔家的地位权势,嫁这大梁任何一户人家,都比这过的要好。 陆青瑶也跟着叹气。 梁王妃这事吧,到目前为止吧,还真是无解了。 除非是梁王自己提出和离,否则王妃恐怕一辈子摆脱不了他。 不过,若是梁王就这样一直躺着…… 也不能死。 死了给他陪葬的人也很多。 或许。 就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最好。 “姨姨,吃甜食心情会好的。”姜淼淼往秦素嘴里塞了颗乳片,又往她娘嘴里塞。 说起甜食,姜淼淼倒是有了主意。 陆青瑶了解了个大概,便抱着闺女去了崔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靠在榻上,看到哒哒哒进来的小姑娘。 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乖淼淼快来,让师母瞧瞧你。” 梁王妃和崔二夫人在一旁伺疾,看到老夫人笑了,都长舒了口气。 老夫人这身子就是被气到了。 郎中说让她多想想开心的事,多笑笑,勿要忧思多虑,病才能好的快。 姜淼淼往老太太嘴里也塞了颗乳片,她觉得甜食能治愈一切不开心。 “师母,吃甜甜的东西心情会好哦!” 老太太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小脑袋,听着她甜甜的小奶音,心都融化了。 果然嘴里喝药留下的苦涩味没了,奶香米香充斥着她的味蕾。 “嗯,好吃,淼淼的乳片就是甜。” 吃得她心里都是甜的。 至少现在侄女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身边。 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梁王妃将小淼淼揽入怀中。 她就说这孩子与她这么投缘呢,原来是叔父的小徒弟,也是他们的开心果。 陆青瑶向梁王妃见了礼,“臣女陆氏见过王妃。” “陆娘子无需多礼,叔母同我说了你的许多事,咱们俩这也算同病相怜了。”梁王妃说着拉她坐下。 梁王妃瞧着眼前的女子,哪里有弃妇的影子? 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 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却是个个都被她养的极好。 还把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的,把夫君的老家变成了她的后盾。 这恐怕再无人能及了。 即便是它日和离,她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 要是日后两个孩子高中的,功成名就,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叔父的门生,就没有一个差的。 反观自己,望族出身,若说地位,也不比县主郡主差,背后还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 却被人欺辱至此,想想都窝囊。 陆青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总不能如秀秀所言,真的将梁王腿打断吧。 她只得献上自己的灵丹妙药,去痕膏。 梁王妃也欣然接受了。 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身上留疤的。 陆青瑶看着她胳膊上的伤疤,有些不忍直视。 得尽快想出对策,若是等那梁王醒了,恐怕又拿他没办法了。 这梁王虽然地位尊崇,不过也是个闲散王爷。 皇帝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他的,并未给他多少实权,就连封地都是离京城最近的,为的就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只是忌惮归忌惮,终究还是先皇仅留的手足,若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殴打发妻,也只是会损了些名声,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不过这好端端的,怎的会来江州? 若说夫妻恩爱,陪王妃来探亲也还说的过去,可现在看来,明显是另有所图。 “王妃,不知这梁王来江州除了陪您探亲,可还有别的事?” “探亲,他哪里是来陪我探亲的?”梁王妃嗤笑。 “这不去年北地干旱,凉州入冬后就粮食紧缺,朝廷拨的粮食哪里够,奏请陛下来江州探望叔父叔母,顺带买粮。” 探亲只不过是幌子而已。 陆青瑶就想不明白了,买粮何须他梁王亲自出马? 不过看梁王妃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 姜淼淼待了一会,就被崔行舟抱走了,还去看了昏迷中的梁王。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那嘴碎的吴嬷嬷不见了。 还有梁王身边原先的丫鬟护卫都不见了…… 第134章 她怕什么呢 梁王醒来时。 就见上方一大一小两张脸。 眼神炯炯的瞧着他。 小姑娘手上还拿着毛笔。 “你们做什么?” 梁王挣扎了一下想起身,胸口和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动弹不得。 姜淼淼和崔行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后退了好几步。 好死不死的,梁王怎的这时候醒过来了? 两人丢下毛笔,跑了。 跑了一会又回来了。 崔行舟端了盆水回来,姜淼淼在一旁跟着。 梁王转动着脑袋瞧着他们,“你们做什么,吴嬷嬷呢?” 浑身一点力气也无,连手都抬不起来。 “姑父,嬷嬷她……被流寇给杀了……好些侍卫和丫鬟都死了……”崔行舟睁着眼说道。 “死了!哪来的流寇?”梁王震惊不已,不是说流寇都不敢来江州的…… 想了想,他都成这样了,江州也算不上安全了。 可吴嬷嬷……她怎么能死? 嬷嬷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忍辱偷生,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怎么能丢下他,就这么去了? 怎么能? “该死的流寇,本王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梁王咬着牙,胸膛剧烈起伏。 崔行舟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眼睛。 只看着他那张扭曲的王八脸发愁,小淼淼也太调皮了。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定要打断他的腿。 “姑父,您把眼睛闭上,侄儿给您擦把脸,刚刚喂药洒您脸上了。”他抿了抿嘴,讪讪开口道。 梁王打一睁眼,就没看到熟悉的丫鬟,似是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不过崔家到底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又恢复了往日在外人面前温和的模样。 “六郎,下人呢,怎的是你给姑父擦脸?去唤丫鬟来吧。” 不说没察觉,这会儿也觉得脸上怪怪的难受。 “姑父,侄儿伺候您不好吗?”崔行舟一脸哀怨,“侄儿都好些年没见着您和姑母了,如今您还在江州地界受了伤,侄儿心里不好受,您就让侄儿伺候你洗脸吧……” 姜淼淼张大着小嘴看着崔行舟。 这家伙还真是张嘴就来,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和二哥有的一拼。 梁王听罢心下一动,他不喜欢小孩,就连自己女儿也不喜。 偏看这小子还有些顺眼。 大概就是生了一张好嘴吧…… 不过,他怎么瞧着这小子,有些不对劲。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目光落到崔行舟身旁,小娃娃笑嘻嘻的脸上。 又想起刚刚的毛笔。 他瞬间明白了。 一股子怒意涌上心头。 “这小东西怎么会在这,还没送走吗?” 崔行舟蹙了蹙眉,“姑父,淼淼是叔公新收的小徒弟,家住隔壁,不在这要送去哪?” “徒弟,这么小一点!” 崔太傅是疯了吗? 好好的世家子弟不收,来收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他咬着后槽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有预感,这些日子恐怕会被这小东西气死。 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崔行舟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擦干净脸,这才唤了门口的丫鬟进来伺候。 “姑父,那您好好歇着,我去唤姑母过来。” “等等,去吩咐厨司,给本王弄些吃的来……”他现下只觉腹中空空。 他得尽快养好伤,一切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六郎,去把孙大夫叫来,本王不舒服……再去把还活着的丫鬟婆子唤来。” 他的人一定是被崔明珠给囚禁了,但总不能将所有下人都囚禁吧。 他就不信这崔家还能翻了天。 “好的姑父,我这就去。” 崔行舟抱着姜淼淼一溜烟跑了。 一鼓作气跑到了老太太屋里,气喘吁吁道:“姑母,叔婆,梁王醒了……他醒了……” 他刚刚真是吓得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这狗东西居然醒这么快。 “姑母,他还让叫孙大夫,和原先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去伺候,怎么办?” 梁王妃陡然起身,六神无主的跪坐在崔老夫人跟前,“叔母,我该怎么办?” 姜淼淼看梁王妃这样子,恐怕是被梁王给打怕了。 怕是长期受梁王压迫所致。 这会儿,一见到梁王或是听到他的名,都不由的心生畏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若是要摆脱梁王的控制。 首先这毛病就得改! 崔老太太躺不住了,让人扶着坐了起来,“老身去瞧瞧。” 陆青瑶上前,福身一礼。 “王妃,梁王虽然是陛下的皇叔,但您也是陛下的叔母,又背靠崔家,您何必这样怕他?” “如今梁王在崔家养伤,衣食住行全都要仰仗您,他是梁王府的主子,您不也是,梁王受伤,您处置几个护主不利的下人,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陆青瑶这会才瞧出了症结所在。 她也没想到,刚刚还端庄大方的梁王妃,一听到梁王醒了,居然怕成这副模样! 大家闺秀的气度是受人追捧,可遇到这样的事,不泼辣一些是不行的。 她又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完,“王妃,这满天下都知道您梁王妃端庄贤淑,同梁王琴瑟和鸣,您的所言所行都是梁王授意,这无可厚非……” 姜淼淼好想给娘亲竖起个大拇指。 分析的太到位了! 崔老夫人也突的反应过来。 是啊,她家原先那个气度不凡,端庄大方,堪称闺女典范的崔大姑娘哪去了? 如今怎的做小伏低成这样! 瞧瞧梁王都把她磋磨成什么样了,年纪轻轻的,两鬓居然生了华发。 “崔明珠,给我起来!”崔老夫人正色道:“堂堂王妃,当着小辈的面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一旁的余嬷嬷满眼感激的看了陆青瑶一眼,连忙去扶梁王妃。 崔老夫人心中有愧,也有恼,恼崔明珠何故要瞒着家里。 若是她知晓了此事。 哪怕拉下老脸,去太后面前哭一哭,梁王至少也会收敛几分,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她崔家女。 欺辱她崔家女,就是欺辱崔家。 欺辱天下文人。 崔老夫人忽的心里清明了许多。 “素素,你去,告诉梁王,那些家仆护主不利,都处置了……” 梁王妃呆立在当场。 陆青瑶方才所说的话,犹如一个重重的棒槌锤下来,将她锤醒了。 心情激荡起伏,紧紧捏着帕子。 是啊,她这会已经在娘家了。 有护她的弟弟,疼她的叔父叔母。 她还在怕什么呢…… 第135章 当猪养 梁王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女人竟敢忤逆他,还打杀他的下人。 “崔明珠,你疯了吗?那些可都是我的人,你怎么敢?” 梁王气得面色涨红,使劲捶着床板,怒目圆瞪。 崔明珠看他这样,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刚好撞到身后的陆青瑶身上。 陆青瑶双手扶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他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 崔明珠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鼓起勇气,忍住心中的恐惧。 缓缓走过去,靠近他,凝视着他。 胖圆脸,小眼睛,厚嘴唇…… 看着看着,崔明珠心中的畏惧竟被渐渐压了下去,反而升起了股子恨意。 抛开王爷的身份不说。 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将自己压制了这么多年的? 想想似乎有些可笑。 这禽兽在外边是个笑面菩萨,可回到家,一饮酒一喝醉便要打人。 但凡在外边遇到点不如意之事,也要拿她撒气。 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堵上她的嘴,专挑隐密处下手,甚至连外院的仆从都不知道。 还软禁女儿,殴打儿子。 还有那些关在后院的女子和私生女…… 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当然这些她是不敢同叔父叔母说的,怕他们年纪大了禁受不住。 回想起多年的磋磨殴打,崔明珠就恨不得掐死眼前之人。 梁王看着她眼神的变化,到后边眼神越来越凌厉,还带了杀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们成亲多年。 还从未见过崔明珠流露出这种眼神。 不由得脊背发凉,全身似浸泡在冰水里…… 崔明珠冷静下来后,伸起的手才渐渐放了下去。 敛了敛心神,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王爷,那些下人护主不利,还以下犯上,妾身已经替您处置了,这往后就让福庆福德伺候你日常起居……可好?” 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 崔明珠招了招手,就进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络腮胡男子。 陆青瑶瞧着这两大汉牛高马大的男子,力气应该不小,说不定身手也是极好的。 梁王眼睛直直的瞧着这两个糙汉子,紧紧揪着被褥,脸都气绿了。 “本王不要他们伺候……换人,给本王换丫鬟来!” “王爷,您行动不便,丫鬟怎么搬得动您,您就忍忍吧……” 崔明珠说完在他身上扒拉了几下,找出一块玉佩和一枚印信。 “王爷,叔父已经给陛下递了折子,奏请让您在江州好好养伤,妾身这就将儿子女儿接过来陪您,他们一定很想你呢!” “你…..你想做什么?”梁王气得翻白眼,差点晕死过去。 他清楚的知晓,自己这会儿就是崔明珠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 却无能为力! 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明珠,这印信和玉佩你不能拿走……” 不能拿! 很多事,不能让她知道。 崔明珠笑,“王爷,您如今的身子,就该好吃好睡的休养着,不可忧思多虑,您放心,凉州和王府的事务,便由妾身代为处理吧,不会耽误。” 她说完饱含热泪,笑着离开的。 这感觉,像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了个了断。 梁王面色煞白,手心都掐出血来,死死咬着后槽牙。 他发誓,待到自己痊愈的那一天,一定要让她崔明珠死无葬身之地,好要让崔家给她陪葬!! “王爷,你想出恭吗?” “王爷,你想起来坐坐吗?”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像是两尊门神一般站在他床前,絮絮叨叨。 梁王心情沉重极了,怒吼道:“不去不想,你们都给本王滚出去,不用你们伺候!” 福庆和福德对视一眼,拱手道:“王爷,王妃让奴才们寸步不离的伺候您,奴才不敢违命。” 梁王一口老血堵在心口。 半晌后才缓过来。 “你们俩……去给本王弄些吃的来。” 他都半日没吃东西了,崔明珠难道是想把他饿死吗? 这个毒妇! 怒目瞪着两人,“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王爷伯伯,我们去给你弄吃的……” 门口响起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 梁王妃和陆青瑶走后,姜淼淼和崔行舟这才偷溜进来。 梁王原本是不待见姜淼淼的,但看到崔行舟的那一刻,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六郎,去,快去,姑父要吃烧鸡,要吃炖羊肉……” 崔行舟一想到姑母被他欺辱的画面,就恨不得上去将他暴揍一顿。 可长辈们都说,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过小家伙竟然破天荒的要去给他弄吃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 出门后,崔行舟问,“淼淼,你想给梁王吃什么?” 姜淼淼抬起头,笑眯眯的瞧着他,“崔锅锅,我们把梁王当猪养……好不好?” “当猪养!” 给他吃猪食吗? 这,恐怕不妥。 梁王终有痊愈的一日,而且他总不能一直不见人。 若是他向陛下告状,说崔家给他吃猪食,那怕是要名满京城了。 姜淼淼就知道崔哥哥想歪了,捂嘴讪笑。 “崔锅锅,我们去后厨吧,淼淼告诉你怎么做……” 然后崔行舟就见小姑娘让厨司找了好些食材。 有大块大块的肥肉,猪肘子,大肥鸡腿…… 还寻了许多核桃、瓜子、花生、松子、果脯蜜饯、蜂蜜…… 大豆、鸡蛋、黑豆…… 又见厨司根据小淼淼的描述,将鸡腿裹上鸡蛋面粉,放到油中炸得酥脆,直到金黄香气扑鼻。 淼淼说这叫炸鸡。 大肥肉油炸过后也香喷喷的,还有那猪肘子和五花肉…… 香味都飘出了十里远,外院的狗吠声都传进来了。 崔行舟舔了舔嘴,“淼淼,这都是给梁王吃的?” 这哪里是养猪,明明就是人间美味嘛。 姜淼淼一脸天真的看着崔行舟,“崔锅锅,一日五餐,顿顿都要给他吃这些……肉、坚果、甜食、豆浆、鸡蛋,一样不能少哦……记住了吗?” 高油、高糖、高蛋白、碳水化合物。 只是激素似乎少了些,要是有让猪猪催肥的那玩意日长三斤就好了。 可惜她知识量有限,配不出来。 崔行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就要去抓炸鸡,“好香,哥哥先馋一块儿。” “崔锅锅,这可不能日日吃,会长成猪猪的。” 姜淼淼原本不想吃的,结果自己肚里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 两人一人抱着一只大鸡腿啃了起来。 小姑娘啃了两嘴,又叹了口气。 “要是有快乐肥宅水就好了……” 第136章 不叫小东西 傍晚。 空中下起了小雪。 屋内炭火灼灼。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梁王,终于等来了他的美食大餐。 远远的就闻见了屋外飘进来的香气。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福庆福德,快扶本王起来。” 当他坐起身,看到丫鬟们端进来的佳肴时,都傻眼了。 “这……这些都是什么?你们就给本王吃这些?” 崔行舟抱着姜淼淼进屋,亲自拿起一块炸鸡腿放到梁王面前。 “姑父,这叫炸鸡,府里的新菜式,您闻闻香不香?” 梁王一闻到这香气,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咽了咽口水。 但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崔明珠不会毒死他,但保不齐会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说不定。 若是这样,宁愿饿死也不吃。 崔行舟虽然不知道,小淼淼为何非要给梁王吃这些美味佳肴,还一日吃五餐。 但还是按着她所说,厨司所做,给梁王介绍了一遍菜肴。 否则他恐怕不敢吃。 “姑父,这叫炸鸡,用鸡腿抹上香料,裹上面粉,放在油锅中炸出来的,您尽可放心食用。” “这叫快乐肥宅水……哦不……是奶茶,用茶叶和石蜜加入牛奶煮出来的……” “这叫妲苏肉……” 话还没说完,便见姜淼淼已经拿起一个炸鸡往嘴里塞。 吃得津津有味。 一嘴咬下去,就冒出了鲜香嫩白的鸡肉,热气腾腾。 看得人直流口水。 小孩子吃东西,总给人一种很好吃的感觉。 梁王见状,也不再怀疑了。 若是东西有问题,这小崽子怎么会吃。 而且看他这个好侄子嘴上的油和芝麻粒,恐怕是端来前就偷吃过了。 便拿起炸鸡,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又在饥饿的情况下,这些新鲜玩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嗝……嗝……” 姜淼淼吃撑了,打起了嗝。 看看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也没敢再继续吃。 除了炸鸡,其它的她是一点都没敢碰,热量都太高了。 大肘子和红烧肉就不必说了。 那妲苏肉又名香酥肉,是用一块块的大肥肉裹上鸡蛋油炸出来的。 一口咬下去,油滋滋的,香酥可口,别提多好吃了。 还有那快乐肥宅水,将茶叶和糖翻炒出焦糖色,再加入牛奶。 她还让厨司加入了双倍的糖。 因着她发现梁王妃备下的糕饼点心,都甜得齁脖子,但王妃又不爱吃。 那只可能是给梁王备下的。 又让厨司在里边加入了腊梅花汁,清香可口,冬日来一杯奶茶,别提多舒服了。 日后也换着口味的给他加入桂花、玫瑰、茉莉…… 保证他日日喝都喝不腻。 看着梁王吃得香,一旁的崔行舟和福德福庆都在咽口水,舔嘴唇。 不过崔行舟不敢再吃了,他见小淼淼都只吃鸡腿而没吃其它的。 就感觉小家伙在憋着什么坏。 特别是那快乐肥宅水,又是茶叶又是牛奶,还加了花汁。 闻着香腻腻的,不加那么多石蜜还好,加了甜腻腻的,也只有梁王才喝得下了。 果然,就见他这姑父一口炸鸡一口肥宅水,吃得津津有味。 福德福庆兄弟俩一边伺候梁王一边咽口水。 姜淼淼看不下去了,走到小桌旁,看着盘中已经为数不多的炸鸡,拿起最大的两个递给他们。 “你们吃,好吃……” 好东西要抢着吃才香嘛。 福德福庆相视一眼,不太敢接。 “小东西,本王的东西怎么能给卑贱的奴才吃,不许给!”梁王不悦道。 他还没吃够呢,怎么能给别人。 而且,要赏也只能赏他吃不下的,这炸鸡他都不够吃。 姜淼淼眨着大大的眸子瞧着他,笑得露出牙花子。 然后伸出舌头在鸡腿上舔了舔,递给梁王,“给……你吃。” 梁王看着两块被人舔过的鸡腿,张大着嘴。 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堂堂梁王,怎么能吃别人舔过的食物? 脑瓜子疼! “放肆!小东西,你怎么能……” 姜淼淼不高兴了,左一个小东西,右一个小东西的,她是没名字吗? 看来得教教他怎么做人了。 将她舔过的鸡腿放入盘中,连盘子一并端走。 端到福德福庆跟前,“我舔过了,你们嫌弃吗?” “不嫌弃不嫌弃。” 福德福庆连连摆手,小娃娃吃过的东西有什么嫌弃的。 不过还是没敢接。 “接着,我手酸了。”姜淼淼扬着头,端着盘子。 手酸脖子酸。 崔行舟都看懵了,憋住笑意, 小淼淼气性真不小! 朝着福德福庆点了点头,“姑娘赏的,你们就接着吧。” 两人这才连忙接过,对着姜淼淼躬身道:“多谢姑娘赏赐!” 姜淼淼满意足了,接过崔行舟的帕子擦了擦。 “那是本王的,你们敢吃,还不快还回来!”梁王伸着手怒目圆瞪。 堂堂王爷,竟然被一个小孩夺去吃的。 两个贱奴还在他跟前,吃他的东西…… 他们怎么敢! “崔行舟,你不管管吗?崔府的下人就是这般没规矩吗?” 崔行舟一脸无奈,“姑父,忘了告诉您,这炸鸡可是淼淼让做的,用的是她家院里养的鸡,给不给吃,自是她说的算,您都是在吃白食呢……” 他可没哄人,他们吃的鸡都是陆婶婶给的呢。 叔公给的宅子,那大大的园子,都被陆婶婶和秀秀姨用来种菜、养鸡、养羊了。 一两天一两天就往崔家送。 可不就是吃人白食嘛。 梁王嘴巴张了张,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气得差点翻下床去。 他堂堂大梁国梁王,居然落到要向两个黄口小儿讨饭吃。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崔行舟连忙上前扶住梁王,“姑父,您是不是惹淼淼不高兴了,她可是叔公叔婆的掌中珠,这崔家,谁不是将她当宝贝似的捧着!” 梁王:“……” 掌中珠? 梁王捂着胸口。 一个黄口小儿居然都能欺到他头上了…… 崔行舟摸了摸姜淼淼的小揪揪,“淼淼,告诉姑父,他错哪了?” “哼!我叫姜淼淼,不叫小东西。”姜淼淼撅着小嘴,奶凶奶凶的。 梁王气得倒仰,一气之下,伤口又流血了。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恐怕还得加上一个黄口小儿。 这小东西一定是来克他的…… 第137章 跟猪没甚区别 入夜。 姜淼淼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床上。 哼哼唧唧的叫着。 “娘亲,肚子疼……” 梁王妃唤了孙大夫来替小姑娘看诊。 方才吓坏她的。 傍晚叔母留了小淼淼用膳,然而吃着吃着,她就捂着肚子叫痛。 “孙大夫,淼淼如何了?” 孙大夫为姜淼淼把了把脉,又凑到她嘴边闻了闻。 有股子淡淡的腥臭味。 “五姑娘应该是积食了,还有些上火,需要喝些开胃健脾,消积化滞的汤药或可缓解……” 陆青瑶眉头抽了抽。 闺女连续几日来,一个劲的往崔家跑,回来就不吃了。 瞧她这肚子,圆滚滚的,今儿一定又偷吃了。 老二吧,好几日都没出门了,日日在家用功。 老大没事也爱往崔家跑,一定知道闺女吃了啥。“枫儿,你妹妹是不是又偷吃了?吃了些什么,怎的还上火了?” 姜子枫不敢再隐瞒,垂着头,“娘,妹妹这几日,日日让厨司给王爷吃炸鸡,然后她也偷吃了……” 炸鸡? 陆青瑶都气笑了。 归你不是想把梁王喂成猪吗? 这会儿没把梁王喂胖,倒是把自己给吃病了。 “大夫,有劳您了!” 孙大夫无奈摇头,“夫人啊,古人云,若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和寒,这小娃娃小手小脚都胖成藕节,平日饮食该节制些的。” 姜淼淼捂着肚子趴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也没想到成了小娃娃之后,口腹之欲会那么重,难道是用脑过度,所以对热量要求比较多? 也不应该呀,二哥用脑比她还多呢。 接着又听孙大夫问娘亲:“夫人家中可有谷芽、麦芽、山楂?” “山楂有,谷芽麦芽这会儿却是有些难寻。”秀秀想了想,大晚上的去哪找谷芽和麦芽。 即便有,这会儿药铺也该关门了。 陆青瑶从柜子里拿出一株干药草过来。“孙大夫,香苏草可以吗?” 她也是来了青石镇,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南方独有的香苏草有清热解毒、消食化积之效。 孙大夫拿过去瞧了瞧,闻了闻,又扯了片叶子放入口中嚼了嚼。 面露喜色,“可以,夫人用此香苏草煎服了给姑娘喝些,老夫再为姑娘按按中脘和足三里……” 梁王妃站在一旁也没插得上嘴,待见到小姑娘无恙了,这才回了崔府。 不由得想念起了自己的女儿。 人陆青瑶一人都能将女儿养的那么好,她怎么就不能呢? 将怀里梁王的玉佩递给余嬷嬷,“嬷嬷,你将信物拿给陈乾,让他带些得力的人去京城,将俩孩子接来江州。” “是,老奴这就去。” “等等,再让他将所有下人的身契,还有府中屋舍田产的契书,以及账目全都送来。” 自从她怀了女儿之后,王府的中馈名义上交给她打理,可实际一直由梁王奶娘吴嬷嬷打理着。 也是时候该回到自己手里了。 余嬷嬷欣喜,她终于看到从前的崔家大姑娘回来了。 “王妃,您放心,这事老奴一定办妥,老奴同陈护卫一道前去,以免那些管事怀疑。” 梁王妃赞许的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幸儿梁王在外边装的与她情深,这会儿以梁王的名义行事竟方便许多。 至于她那好夫君,身体似乎恢复得很慢。 孙大夫说他不是气急攻心,就是伤口裂开。 估摸是这几个孩子调皮捣蛋了。 不过病没好,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一日竟要吃五餐,吃了睡睡了吃。 跟猪没甚区别。 小淼淼还说了,吃甜食能让人开心,便日日给梁王送蜜饯果子和甜食。 她去瞧过一次。 人梁王倒是吃得开心。 不过短短七日功夫,竟整整胖了一圈不止,衣裳都放大了两号。 姜淼淼蔫了几日,也被她娘看了几日。 便再未去梁王屋里。 但依然嘱咐崔行舟,变着花样让厨司给梁王弄好吃的。 梁王不是躺屋里的床上,就是躺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虽然内心焦灼伤总不见好,但看着也挺享受的。 一转眼就快过年了。 姜淼淼乖巧了许多。 娘亲和秀秀姨不再拘束她,娘亲哪怕再想揍她,也会放到年后。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打来了江州以后,娘亲就再不是以前温柔的娘了。 越来越暴躁…… 大哥会挨揍,二哥会幸灾乐祸。 但她总能逃过一劫。 崔家哥哥依旧经常翻墙进来,也会带着她和大哥翻墙出去。 “崔锅锅,我们要去哪?” 姜淼淼抱着她的布老虎和啾啾,大哥抱着她。 姜子枫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出了城,有些急了。 “六郎,你要带我们去哪?可不能走远,需得在晚饭前回去。” 平日里带着妹妹出去,去崔府或去茶楼食肆坐坐,娘亲和秀秀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儿好不容易碰到娘和秀秀姨回青石镇,将他们托付给秦姑姑,这才又有机会偷溜出来。 但娘亲去送完分红和年礼就会回来的。 说不得晚饭前就会回来了,知道他们偷溜出城,娘亲一定会揍人的。 崔行舟斜倚在靠垫上,一手端着茶盏,翘着腿慵懒非常。 调侃道:“枫哥儿,瞧把你紧张的,难不成本小爷还会把你们卖掉?” “那你倒是说说,咱们到底去哪?别打哑谜了。”姜子枫有些不耐。 崔行舟坐直了身子,“好了别急,我说!” “自打姑母回到江州后,你们家那齐姨娘有事没事就老往我家门前跑,日日求见姑母,弄得姑母出门都躲躲藏藏的……” 这姜子枫也无意间在门口碰到过几次。 “那王妃见她了吗?” “自然没见,不过我就好奇了,她为何非要见姑母,便派人跟着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姜子枫白了他一眼,“崔六郎,你能不能别打哑谜?不说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说起来崔行舟比他还大两岁,但这小子看着比他还矮半个头,那一声哥就是叫不出口,都是直呼其名。 崔行舟嘿嘿笑了一声,他就喜欢看姜子枫着急的样子。 姜子枫比姜子宴要有趣些。 姜子宴那家伙就是个人精,若他这般问,那家伙一定会说,“猜不到,我不想听。” 结果把你弄得好像非得求着他听似的。 姜淼淼骨碌着好看的大眼睛瞧着他,“崔锅锅,你看到了什么?淼淼想听。” 好吧,根本无法拒绝小家伙软糯糯的声音。 崔行舟凑近他们兄妹,说道:“我的人跟了齐小娘好几日,就看到她府上的管家带着人收粮食,收了全部拉到青云观山下的庄子里囤起来,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人来拉走……” “囤粮?”姜子枫诧异道。 好生奇怪,若是齐姨娘想学着娘做粮食买卖,也不该是在冬日最贵的时候收粮。 这时候的粮食可比秋收时还翻了一倍。 娘亲都是贱买贵卖,哪有像齐氏那般做买卖的,难怪先前会亏得血本无归。 “你可看到她卖给谁了?”姜子枫继续问。 “就知道你好奇,今儿一早,那管家拉着好些粮食出门,等会你就知道是谁买走了那些粮食,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有些粮食还是他们托人从你家商铺买的……” 第138章 半路遇袭 腊月二十六。 临近年关了。 路上行人穿梭如织,叫卖声不停。 车水马龙,商旅往来匆匆。 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跟在一支车队身后,混迹于车群之中。 不容易察觉。 崔行舟的马车跟到青云观山下的一处田庄。 拐了个弯,停在了隐蔽处。 “六郎,怎的不跟了?”姜子枫看着走远了的车队,不解道。 “你瞧那庄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过去,莫不是嫌命长?” 崔行舟带着他们穿过竹林,绕到庄子后山。 姜子枫背着妹妹在后边跟着。 书童小九在路口望风。 崔行舟站在一棵水桶粗的大树下看了看,就从一旁扯了些树叶下来,将树叶捆在腰上脚上,编了个帽子戴上。 抱着树哧溜哧溜爬了上去,像只猴似的抱着树杈。 都说这些世家公子身娇肉贵的。 姜淼淼觉得这崔哥哥一定是个惯犯。 这动作,这熟练程度,比村里经常爬树的毛孩子还要厉害几分。 “大锅,你要上去吗?”小淼淼仰头看着她哥。 姜子枫看着妹妹亮晶晶的大眼睛,揉了揉她的脸蛋儿。 “你还小,不能爬树,哥哥一会下来讲给你听。” 姜淼淼:“……” 哥哥怎的忽然变聪明了! 姜淼淼扁起小嘴,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他哥。 以大哥目前的身手,带她上去不成问题。 姜子枫见她这样,在鼻子上刮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哭也没用,哭了哥哥就会被坏人抓走的,可不能出声哦!” “好吧!” 姜淼淼耷拉着头,今日的哥哥好似有些油盐不进,撒娇卖萌都不管用了。 不过,幸好还有啾啾出马。 不过啾啾的羽毛似乎有些扎眼,改日得给它涂成黑色的。 小红鸟得了令就直接往庄子飞去了。 待崔行舟下来后,姜子枫将妹妹放到他怀里,这才哧溜哧溜,三两下就到了树梢。 姜淼淼觉得自家大哥比崔哥哥要略胜一筹。 崔行舟原本想问小姑娘,是你大哥厉害还是崔哥哥厉害? 这会儿也悄咪咪的闭上了嘴。 姜子枫站在树上看出去。 视野很好,刚好能看到那田庄的院子。 齐采薇府里的管家,带着人往庄子里搬东西,一麻袋一麻袋的,有些没绑紧的麻袋还会零星往地上掉谷粒。 粗略的数了数,应该有个二十几袋。 屋里出来一个老头,后边还跟了个壮汉抱着个木匣子。 姜子枫只看得到他背影,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这时,从门外进来个老妪。 是梅姑。 老头走到她跟前,打开匣子,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两人交谈了好一会。 隔得太远,姜子枫耳朵竖得直直的,还是没听清。 梅姑将银子还给面前的人,“娄掌柜,这就算是我家夫人给你的酬劳,这事就拜托了!” “好说好说,梅姑就且放宽心吧,我找的都是这江州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这次定能成事。” 娄掌柜又让人将银子抬了回去,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梅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提醒道:“别嫌我老婆子啰嗦,那女人文武双全,不似平常女子,可别大意了……” 娄掌柜摸着胡子,挑眉轻笑,“像梅姑这般夸仇人的,老夫还是头一次见。” 文武双全。 估摸就是些唬人的花拳绣腿。 世家小姐们为搏好名声,可是什么都敢吹嘘的,他都见怪不怪了。 不就两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要不是这老婆子左右叮嘱,派去的那些人他都嫌多。 不过他还是应下了,“梅姑且转告你家夫人,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若事不成,小老儿双手奉还银子。” 除去那女人,他也是有私心的。 自打那女人出现后,他们天香楼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有劳娄掌柜,事成之后我家夫人必有重谢!”梅姑得了他的承诺,这才满意的离开。 如此说来,成与不成,她们都没什么损失。 若是成了,便推给流寇,夫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姜家主母。 不成人还退还银子。 这么好的事去哪里找! …… 姜子枫观察了一会,只觉庄子里的那些家丁似乎人数太多了,而且身材魁梧。 扛着麻袋,步履平稳轻盈。 似乎,全都是练家子。 待到老翁转头回了屋,姜子枫才认出那人来。 不过奇怪的是,他给梅姑的银子怎么又抬回去了,这是在密谋什么? 待姜子枫正欲下来时,又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往庄子运粮食。 不止粮食,藏在粮食下边的还有几口大箱子。 按理天香楼也不算大,根本要不了那么多粮食,若说是做粮食买卖也不大可能。 这个时候高价收的粮,即便运到京城,也赚不了几个钱啊! 带着种种的疑问,他唰唰滑下树来。 崔行舟连忙上前,“怎么样,看清是谁了吧?” “六郎,先回车上说,这儿不安全。”姜子枫接过妹妹就快步往回走。 他刚刚看见这庄子四周都有人巡逻的,一会可别被发现了。 不过那些家丁中有几个眼熟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匆忙上了马车,迅速离开了庄子。 姜子枫边帮妹妹捂着冰凉的小手,一边问崔行舟,“六郎,你可知天香楼的东家是谁?这些粮又运往何处?” 他来江州这些日子,都没见过天香楼的东家,和一品居的东家一样神秘。 “天香楼的东家?” 崔行舟拢了拢大氅,挨着姜子枫坐下。 “这我还真不知,从未见过,只听说是京城富商,至于这些粮食,也都是运往码头的,估摸也是送去京城吧。” “你可瞧出蹊跷来了?” 姜子枫点头,这么明显,傻子都能瞧出来了。 “天香楼明显消耗不了那么些粮食,若是想做买卖,也该是在秋日收粮,一个小小的粮仓,怎的会用这么多身手不凡的人看守?” “都装扮成家丁,看着也不似镖局之人。” 崔行舟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他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才带姜子枫来帮忙参谋参谋。 还有一件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枫哥儿,你发现没,那些看守的人中有衙门的人。” 衙门那些人的脸,他比谁都熟。 不会看错的。 “什么?衙门的人!”姜子枫惊得张大了嘴。 怪道他看着眼熟呢。 想来是那日齐采薇状告娘亲的时候,在衙门见过。 这当中到底藏了些什么阴私。 崔行舟杵着下巴蹙眉沉思,思忖良久后才开口道:“枫哥儿,不瞒你说,我总觉得那个庄子里藏着别的东西,你看那些个木匣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我爹?” 他爹怎么说也是江州的二把手。 可无凭无据,仅凭猜测,他爹恐怕是不会信。 他在自家老爹眼中,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纨绔子弟。 所以才特地带上枫哥儿。 “先别说吧,等弄清楚庄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再说……”姜子枫可不敢告诉他娘。 说了娘就知道他们偷偷带着妹妹出来了。 要挨揍的。 姜淼淼也竖着耳朵听着。 啾啾告诉她,刚刚趁人不备的时候进屋查看了,庄子可谓是守备森严。 它都是小心翼翼的进,小心翼翼的出。 屋里全是粮食,除了粮食,还有一口一口的木箱子。 至于那几人的对话,啾啾不敢靠太近,因为梅姑是见过它的,怕被发现。 所以也没听清。 只隐隐听见什么银子高手的…… “锅锅,银子……里边藏了银子……”怀里传来妹妹的小奶音。 姜子枫与崔行舟相视了一眼。 那些木箱子里的东西,似乎真的像是银子。 那些人抬箱子明显都是要更吃力一些。 而且若不是值钱的东西,谁会派那么多人看守,还有衙门的人。 “淼淼,你怎么知道是银子?”崔行舟十分好奇。 姜子枫倒是习以为常了,妹妹就是很聪慧的,经常一语中的,语出惊人。 姜淼淼扬起粉粉的小脸蛋儿,想了想。 总不能说是啾啾看到的吧。 “我猜的……”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很有道理,那些箱子里不是珠宝首饰,就是银钱。 崔行舟讪笑。 好吧,可能真的被小家伙说中了。 傍晚。 太阳西斜,寒风凛冽。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娘亲和秀秀姨居然还没回来。 …… 林间小路静悄悄的。 静得有些出奇。 “阿姐小心,前面有埋伏……”秀秀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疾驰了起来。 陆青瑶紧握着红缨枪,做好防御准备。 “飕……” 一支箭羽迎面朝着她们射来。 陆青瑶和秀秀一偏头,箭便穿过帘子射进了车内。 随后从林子里飞出了一群黑衣人。 秀秀二话不说,勒停了马车。 转头对陆青瑶道:“阿姐,你歇着,交给我。” 她从腿上拔出软剑一跃飞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黑衣人身后。 三两下就抹了几人的脖子。 陆青瑶怔愣一瞬,对着正在打得起劲的人喊道:“秀秀,要留活口!” 随后才提枪上前帮忙。 秀秀的厉害她想过,但是没想过会这般厉害,这身手,她都佩服不已。 秀秀扯着那黑衣人的胳膊,边捆绳子边回了句,“好的阿姐……我不让他们死,就一个都不准死……” 黑衣人看这架势,心下一凛,便准备要逃。 对着剩下的人喊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快撤……” 主家就是让他们来杀两个女人的,还说这次任务十分轻松,钱还多。 完了要伪造出流寇出没过的痕迹。 这哪里轻松,简直要命了! “嗷呜……嗷呜……” 话音刚落,林子里传出声声狼嚎。 听的人毛骨悚然。 随着狼嚎声越来越近,突的从林子中跳出好些狼。 这些狼朝着他们扑去,就像是被人操控一般。 陆青瑶和秀秀都有些懵了,停下手中的动作。 “阿姐,这……这怎么回事?”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秀秀有些激动,“阿姐,是小白,小白回来了。” 可不就是小白狼…… 不一会,两头白狼出现了。 小白狼来到陆青瑶和秀秀跟前,在她们脚上蹭了蹭。 黑衣人看得头皮发麻,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狼。 如此凶残的狼,在这俩女人面前却温顺的跟狗似的。 大意了!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秀秀将刀抵在一黑衣人脖颈上。 “他们这会儿不会说的,捆了带走吧。” 黑衣人闭上眼,个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陆青瑶看到他们嘴里掉出的药丸,就知道这群人是死士。 最不怕的就是死。 马车上。 秀秀驾马车飞快疾驰。 黑衣人被绑的跟粽子似的塞在车厢里,白狼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们。 “阿姐,要将他们送去衙门吗?” “不,送去庄子的地窖里,得好好审审……” 据她观察,那秦知府一点都不可信。 不过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些人,恐怕与齐采薇脱不了关系。 那蠢女人正一步步坠入深渊。 秀秀与她不谋而合,“阿姐,我觉得这事一定是齐采薇那蠢货干了……她如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结交……” “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有一些发现,也不知是谁给她出的馊主意,在当铺旁开了家赌坊,在城东开了家古董首饰铺子,而且她还学聪明了,那些想送她珠宝字画的夫人,都不直接送她,而是拿到她的当铺里低价当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 陆青瑶嘴角勾起,“然后将那些珠宝首饰和古董字画,又放到铺子里售卖,是不是?” 这样把戏,她在西北的时候早就见过了。 许多贪官污吏收受贿赂,多是用这种方式掩人耳目,朝廷很难抓到他们把柄。 “阿姐,你好厉害!”秀秀一开始有些想不通还是宴哥儿告诉她其中关窍。 这女人迟早得把自个儿给玩死。 “阿姐,我就是担心待到事发那日,会连累你们。” 那女人得了钱财,一定会拿去孝敬她那尚书老爹,自然姜云泽和她娘也少不了。 到时姜家一干人等,恐怕会被她给连累了…… 第139章 命还真大 清晨。 姜淼淼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翻了个身。 就看到床前白乎乎毛茸茸的一片。 姜小白…… 是她的姜小白来了! 姜淼淼以为自己在做梦,一骨碌翻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就见姜小白摇着尾巴对着她笑。 虽然狼似乎不会笑,但姜淼淼就是感觉到它在笑。 小白狼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脚,就被小主子一把抱住了。 “淼淼醒了?”娘亲笑眯眯的端着洗脸水进来。 “娘亲,姜小白回来了。”姜淼淼兴奋的光着脚丫子从床上滑下来。 “回来了,以后哪都不去了……” 陆青瑶笑眯眯的将闺女抱回床上。 经历了昨儿那事,她是不敢让几个孩子单独出门了,让小白狼跟在闺女身边,倒是让她能安心一些。 姜淼淼抱着姜小白就不撒手,小白狼也乖乖的任由她摆弄。 一娃一狼。 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小白最近过得好吗?” “怎的瘦了?毛也没有先前的白了……” 小白狼哼哼唧唧的看着她,时不时将头伸到她怀里蹭蹭。 好似在回应她。 全家人都绝口不提小白狼丢过的事,即便找回来了,估计她还是要哭上一场。 陆青瑶笑意盈盈的看着,先拿了个毯子给闺女盖上,这才为她穿上小袜子,穿上小袄子。 又拿了热乎乎的面巾给她净面,还抹了面脂。 才瞧见闺女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干,似乎是被冻着了。 “淼淼昨儿是不是偷溜出去玩了?” “没有没有,没有出去……”姜淼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娘。 “娘亲,淼淼很乖的。” 好神奇,娘亲是怎么知道的? 陆青瑶揉了揉小闺女的小脸蛋,一脸的温柔慈爱,“乖才怪了,告诉娘去哪了,娘保证不打你。” 小骗子,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了。 欠揍啊! 姜淼淼紧紧闭上了嘴。 坚决不能说,娘亲的嘴,骗人的鬼。 陆青瑶捏了捏闺女鼓起来的小脸蛋。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老大和这个小的定力太差,都快被崔六郎那小子给带偏了。 看来得找时间跟他娘唠唠嗑了。 姜淼淼见她娘拿起梳子给她梳头,扎小揪揪,她也拿了把梳子给姜小白梳毛。 小白狼离开之后毛都不光滑了,一定是巧儿姐没给它打理。 恰在此时,梁王妃来看她。 因为崔府和她家开了一道小门,两边的人进出就更加方便了。 一脚踏入屋里。 就看到小姑娘身旁坐着一只狼,那白狼还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 “啊!狼……有狼……” 她下意识连忙往后退,直接撞在了后边的丫鬟身上。 撞倒了一片。 姜小白抬眼高冷的瞅了一眼,便扬起头想让小主子继续给它梳毛。 陆青瑶嘴角抽了抽。 连忙过去将梁王妃扶起,“王妃,您没摔着吧?” 姜淼淼也跟了过来,“王妃姨姨……” 梁王妃惊魂未定,紧紧抓着陆青瑶的手,指着姜小白,“狼,那是狼吗?” “王妃别紧张,那是淼淼的爱宠……它,不咬人的……” 陆青瑶笑着拍了拍梁王妃的手。 不咬人是假的,但也不会随意咬人,它只咬该咬的人。 不过要是同梁王妃这样说,她恐怕再也不敢踏入陆园了。 梁王妃半信半疑,十分警惕的瞧着姜小白,“真的?” 狼不咬人,打死她都不信。 可这白狼似是能听懂她说的话,就坐在那,像个高冷尊贵的王。 竟不像京城兽园中的那些狼。 这狼身上没有凶兽该有的戾气。 陆青瑶将她拉到榻上坐下,才解释道:“这狼叫姜小白,才出生的时候就被我给捡回来了,是陪着淼淼一块长大的,吃的也都是现成的肉,跟人还算亲近……” 话还没说完,便见小姑娘哒哒哒跑过去将狼抱在怀中。 还抬着腿想要骑上去。 白狼就乖乖趴下去,任她骑。 梁王妃看得心里突突的,也为她捏了把汗。 好吧,就暂且相信这狼不会咬人吧,但她却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小姑娘骑着白狼出去了。 秀秀刚巧端着糕饼进来,连忙拿了小帽子追了出去。 “淼淼一定是显摆去了。” 陆青瑶眉头抽了抽,“秀秀,快去看着些,可别吓到人了……” 就这么出去,不得吓坏那些丫鬟小厮。 而且小家伙肯定是溜达完陆园,还要去崔府溜达…… “啊,狼啊~~” “救命,有狼~~” 果不其然,屋外就传来了小丫鬟的尖叫声。 陆青瑶抚了抚额,“小女调皮,让王妃见笑了。” 梁王妃倒是抿嘴笑了起来,陆青瑶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小活宝的,她不禁有些好奇! 长叹一声,“要是我家鸢儿也能像淼淼这般,将来就不会受人欺负了吧……” 她女儿符鸢,和姜子枫一般大,也是个十分贪吃的姑娘。 就是被她父亲吓着了,胆有些小,带出去也不和同龄的小姐妹玩。 沉默寡言,有些不合群。 两人闲聊了一会,正准备出去找小淼淼就见崔府下人来报。 “王妃,那齐氏又来了,还送了两盆姚黄牡丹来……” 丫鬟本想直接拒绝的,可那人送了王妃寻了许久的姚黄牡丹。 梁王妃怔愣一瞬,“告诉她本王妃在养病,不宜见客。” 叔母喜欢牡丹,尤爱姚黄牡丹,所以她一直在派人去寻。 可她收谁的礼也不会收齐氏的。 陆青瑶看出她挺想要那牡丹的,便道:“王妃无需顾虑我,那姚黄牡丹珍贵难寻,不妨见见,看看她想说什么……”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事。 说起来齐采薇脸皮还真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 梁王妃犹豫一会,“那成吧,青瑶你同我一起见她。” “好!”陆青瑶点头。 她知道梁王妃这是在向齐采薇表态。 不过她也不避讳,正想看看那女人见到她还活着,会是什么反应? 二人便从小门回了崔府。 端坐于厅堂,闲聊了一会,便见丫鬟领着齐采薇母子三人进来了。 三人低垂着头上前福身行礼,“见过王妃……” “起来吧,齐小娘想必许久没见着你家主母了吧,刚好她也在。” 主母? 陆青瑶不是应该死了吗? 齐采薇抬起头,就见梁王妃下手的女人目光森冷的瞧着她。 她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陆青瑶,你你不是……” 姜子衿扯了扯她娘的衣袖。 难怪一早上都没听到天香楼那边有什么动静,原来是计划失败了。 这陆青瑶命还真大! 第140章 名正言顺揍人 深冬。 天很冷。 可是齐采薇的心更冷。 她陆青瑶居然没死! 天香楼的那些死士,都不是从前那些山匪流寇可比,居然都没能将她弄死。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女人逼疯了。 陆青瑶端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瞧着这个,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的女人。 “怎的!齐小娘这是见到鬼了?” 齐采薇面色晦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只要她不露出端倪,矢口否认,陆青瑶也奈何不了她。 那些人与她毫无关系,即便被抓,也不会供出她。 梁王妃看两人火药味十足,便咳嗽了两声。 因着陆青瑶的缘故,她看着齐氏就十分不顺眼,所以也没给她赐座。 齐采薇母子三人就这么站着,虽心中不悦,但也不敢造次。 刚要开口说明来意,便听得梁王妃道:“怪道这满京城都在传姜大人宠妾灭妻,齐尚书教女无方,今日看来,竟是所言非虚……” 齐采薇母子一听这话,面色比锅底还黑。 开始懊悔这趟就不该来。 原以为这梁王妃该是夫唱妇随,不会瞧上陆青瑶这个罪臣之女的。 竟也是一丘之貉。 不过她今日来是给人送礼,探听梁王消息的,并不想交恶。 梁王自打入了江州,遇刺受伤之后就再未出现过,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梁王妃也足不出户,谁家递帖子都不去,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日倒是难得一见,只是白瞎了那两盆姚黄牡丹。 齐采薇大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王妃可别听信那些市井流言,都是以讹传讹,别被有心人给误导了。” 梁王妃淡笑,“是吗?都说书香门第之家最重规矩,怎的我瞧着你和这两孩子见了自己主母,竟没了礼数?” 齐采薇笑容僵在了脸上。 自她陆青瑶撕破脸以后,她也不怕别人笑话,也无需再维持表面的和平了。 今儿竟要让她向那女人卑躬屈膝! 这梁王妃,是要故意看她笑话…… 可恶! 梁王妃挑眉,“怎的,妾室难道不该给主母行礼?” 齐采薇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齿都碎了,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该!” 母子三人才不情不愿的对着陆青瑶行礼。 陆青瑶没看她们,对着上首的梁王妃微微颔首。 梁王妃微微一笑,这才对着三人正色道:“说吧,日日上门求见本王妃,所为何事?” 齐采薇迫不及待的让人将姚黄牡丹端进来,“王妃,臣妇听说您在寻这姚黄牡丹,刚巧手上有两盆,便想着拿来孝敬王妃……” “有心了。” 梁王妃淡淡道:“牡丹我收下,但是没有白要你东西的道理,就按市价折算给你吧,听说这姚黄牡丹一嫁接枝价值五贯,这两盆,我瞧着怎的也值个三十贯的。” 说着就见小厮端了一匣子大钱出来。 齐采薇脸一阵青一阵白。 三十贯,打发要饭的呢! 陆青瑶端起茶盏,掩去眼角眉梢的笑意。 这姚黄牡丹名贵非常,一嫁接枝都要五贯钱,而且还得在秋时立契买之,待来年春日才能取得花枝。 这样葱绿色的两盆,一定是人细养出来的,来年必定花开满盆。 怎的也要值个五六十贯的,或者更甚。 也不知道梁王妃是不是故意的? 齐采薇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这才又道:“王妃,家父和夫君得知梁王遇刺受伤,特让臣女子代他们前来探望,臣女请了这江州的数位名医,不知可否让他们给王爷瞧瞧?” “不必的,王爷身边有太医看诊,带着你的那些江湖郎中回去吧。”梁王妃甚是不耐。 这大半个月来,崔府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她都懒得应付。 开始端茶送客。 齐采薇母女见状,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正要走,又被陆青瑶给叫住了,“等等,你既来了,那我们的账,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陆青瑶起身来到她跟前,“齐采薇,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吧?” 齐采薇身形一顿,很快便又恢复了冷静。 她挑眉轻笑,笑意不达眼底,“姐姐说什么呢,这死了活的,马上就过年了,说这样的话多不吉利。” 陆青瑶比她高半个头,深渊凝视般的看着她。 “我昨儿从青石镇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歹人,他们都说是你指使的,你别说这事与你无关……” 齐采薇依旧有恃无恐,一脸得意。 “什么歹人,姐姐有证据吗?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啪!” 陆青瑶甩手就给了齐采薇一巴掌。 声音脆响。 梁王妃瞪大了双眼,捂着嘴…… 齐采薇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被梅姑一把扶住。 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只感觉周围一切都出奇的安静。 “贱人,你怎么能打我娘……”姜子佩上前护住他娘。 “啪!” 小伙子脸上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细皮嫩肉的脸蛋顿时红肿了起来。 姜子衿本想说点什么,看陆青瑶这架势也咽了回去,缩到她娘身后。 “小子,怎么跟你嫡母说话呢,没家教的东西,看来我得替你爹好好教训你……” 陆青瑶说着又给了姜子佩一个耳刮子。 她还是第一次做恶毒嫡母,比想象的还要爽,不过她手下还是留了些力道了。 齐采薇怒红了眼,将儿子护在身后,“陆青瑶,你怎么敢……” “我作为姜家主母,还教训不得自家小妾和庶子了?” 陆青瑶打断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屋里是不是放着一副富贵牡丹屏风,你枕下是不是放着一枚玉如意……”” 看着面前女人冰冷凌厉的目光,齐采薇竟然生出莫名的恐惧。 “你你想想做什么?”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屋里只有贴身丫鬟和梅姑才能进。 枕下的玉如意,都是她昨儿才放那的,连梅姑都不知道。 陆青瑶放开她,“今日只是警告,我若是想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收起你那些腌臜手段和龌龊心思,否则……”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采薇僵直了身子,寒意彻骨,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子衿紧紧揪着她娘的手。 陆青瑶对她娘说的话,她一字不落都听见了。 因为宅子里多是女人和孩子,又藏了不少钱,所以娘亲请了好些打手和护院。 等闲人是进不去她家宅子的。 这女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她娘卧房。 太可怕了! “娘,咱们回去吧!” 姜子衿拉着她娘和弟弟,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原本是想来探望梁王的。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先是太子被人毒死了,然后接二连三,几位皇子也相互揭发。 获罪,毒发,被贬…… 五皇子景王得了梁王庇护和支持,才得以幸存下来。 也因着梁王与外祖父交好,经梁王举荐。 她才有机会入东宫,成了太子良娣,与太子举案齐眉。 太子妃难产而亡后,她顺利成了太子妃,一路顺遂。 如此看来,梁王也算是她的贵人了。 此番来江州,该是多好的机缘,却偏偏连面都见不到。 梁王妃一脸懵。 “青瑶,你和那女人说了什么,怎的她就吓成那样了?” 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就是吓唬吓唬她,让她不敢在主母面前造次。” 姜夫人的名头,她早已不屑了! 不过顶着这个虚名,倒是有一个好处。 揍人都名正言顺的…… 第141章 送大礼 “呜呜呜……” 姜子佩把自己关在书房抽泣。 齐采薇也顾不上脸疼了,趴在门口焦急的喊道:“佩儿,给娘开开门,让娘看看你的脸。” 陆青瑶这力道可真大。 她挨了一巴掌,这会儿头都是晕的,耳朵还是嗡嗡作响。 佩儿还这么小,都不知道被打成啥样了! 姜子衿静静的站在一旁。 弟弟似乎长大了一些,不再拉着娘亲撒娇,都知道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可他也只比自己晚出生半个时辰而已。 一母同胞,弟弟看的那些书她早已滚瓜烂熟,他却是念得磕磕绊绊的。 若自己是男儿身,便没他什么事了。 女人立于这世间可真难啊! 明明才华胜过男子,却无法科考。 同样都是爹爹的孩子,只因为母亲是妾室,就要处处低人一等。 只一句小小的流言,就能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 她握住娘的手,“娘,弟弟这里有我,你先去擦药吧。” 齐采薇这才想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脸,一阵刺痛袭来。 幸好女儿还让她省心一些。 到底是闺女贴心。 将金疮药放在女儿手中,“衿儿,那你劝劝佩儿,让他赶紧开门擦药……” “嗯,娘,您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见她娘走后,姜子衿把金疮药放在了门口,对着里边道:“姜子佩,药我放在门口了,你若是哭够了,就自己出来拿。” 见里边没反应,她就径自离开了。 恭嬷嬷瞅了一眼地上的小药瓶,也跟了上去。 梅姑一边为齐采薇上药,一边劝说,“夫人,我瞧着那陆氏和王妃走的很近,咱还是别去惹她了,赶紧想法子回京城才是要紧的,你和姑爷可不能再这样继续分居两地……” 齐采薇点头,“嗯,的确是该回去了。”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虽然她与相公依旧时时通书信,可这样终究是不成的。 “梅姑,你说相公和父亲会不会还在恼我?” “夫人,你乐善好施,往青云观和京城的那些庙里都捐了不少香火钱,还开设粥棚,为姜齐两家都博了不少好名声……” “而且这都过去两年了,谁还记得先前那些事。” “梅姑,我先前就给相公去了书信,他却是顾左右而言它,会不会……有了别人?” 齐采薇有些心慌,抓着梅姑的手问道。 虽然往来书信中都是甜言蜜语,可就是半句没提让她回去的话。 梅姑欲言又止。 她想说姑爷的话不可全信,应该说男人的话都不能全信。 “夫人,你不如趁着过年,给姜齐两府送些礼物回去,家主一向疼你,再让姨娘给他吹吹枕边风,说不得就松口了……” “那相公呢,我瞧着他并不想让我回去?” 梅姑道:“姑爷那倒是好办了,姜府本就不富裕,老太太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你给老太太送些金银首饰,让她同姑爷说说,说不得这事就成了。” 齐采薇激动得握住梅姑的手。 这个法子可行。 果然没有银钱办不了的事,难怪陆青瑶那女人执着于经商做买卖。 花自己挣得银钱,就是有底气。 “可,江州这些买卖怎么办?若在京城也做同样的买卖,相公和爹爹定是不允的。” “这好办,当铺和首饰铺子都是正当营生,开到京城去没什么不妥,只瞒下赌坊,别让姑爷知道就成。” 京城达官贵人可比江州多多了,即便没有赌坊,也不怕赚不到钱。 因着家主的关系,说不得来钱更快呢。 “就这么办,梅姑,你速速去办。”齐采薇觉得这法子十分不错。 连忙起身翻妆奁盒,翻柜子。 边翻边吩咐道:“让人给婆母送五千两银票回去,再选些首饰,花里胡哨的都不要,那老太太喜欢金银,大块大块的金饰,若是家里没有,就去首饰铺子定做……” “是,老奴知晓的。” “再去铺子里选些名家字画和玉石摆件给父亲和相公送回去……” 齐采薇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长长的檀木盒子,“将这东西也送回去,亲自交给相公,他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梅姑小心翼翼的接过,打开瞅了一眼。 不解道:“夫人,这纸京城也有吧,何必劳心劳力的从这送回去?” 齐采薇红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澄心堂纸……” “这纸细薄如玉却坚韧,寿长如松,非寻常纸张能比,千金难寻,父亲都是陛下赏赐才得了几张,相公收藏的那几张,还是早些年那陆氏送他的……” 梅姑自然不懂这些,只听进去了千金难寻。 既然主家都那么宝贝这纸,定然是珍贵非常的,妥妥帖帖的送到京城准没错。 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老奴会让人当宝贝似的送到京城,绝不让风雨淋到。” 姜府一车车宝贝送往京城的同时,对门也正在准备东西。 梁王妃拉着陆青瑶坐在自己身旁。 “青瑶,今儿找你,其实是有事想问你。” “王妃请说。” 梁王妃抿嘴轻笑,“你都唤叔母婶婶了,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王妃的唤我,我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陆青瑶一愣,哪能嫌弃。 这位可是皇帝的叔母,她就怕唐突了。 “崔姐姐……” “哎!我家全是儿郎,这会儿终于有个妹妹可以说说体己话了。” 梁王妃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妹妹。 简直是个妙人! 在见到她之前,听了京中那些传言之后。 她还是以为这位要么就是真如传言那般,是恶毒悍妇,要么就是自怨自艾,任人欺辱的弱女子。 结果见到真人之后,发现既不是悍妇,也不是弱女子。 陆青瑶瞧着这梁王妃一直看着她傻笑,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开心的。 不过瞧着这半月下来,她整个人犹如新生,气色都好了许多,笑容也多了。 替她开心。 “崔姐姐,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 梁王妃回神来,让丫鬟取来个匣子,“就是这宝贝,你手里还有吗?还有多少?” 陆青瑶好奇的接过匣子,打开一看。 “崔姐姐是想要这竹荪?” 第142章 贡品 陆园。 耳房的二楼库房里。 一层层的架子上。 放了一个个的木匣子。 库房下方铺满了防潮的干木炭。 陆青瑶带着梁王妃参观她的库房。 “崔姐姐,我所有的竹荪都在这儿了,这菌菇产量低,一年只产两季,采摘,烘焙和储藏都十分不易,今年也只得了这些。” 从最开始的采摘,烘焙,再到储藏。 因着是头一次做竹荪买卖,没有任何经验,全靠匠人们多次的研制下,最终才留下这些珍品。 整一个研制过程中,耗损不少。 今年也只供给江州的一品居,别地都吃不到。 梁王妃只知道这是个好东西,珍贵难寻。 恐怕这会儿,也只有在她家和一品居才能享用到。 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也应该让皇帝和太后尝尝。 他们若是吃开心了,这往后,许多事都好办了,于她,于陆青瑶,都是一件好事。 “青瑶,可否卖给我一些?” 陆青瑶隐隐有所猜测,若是想吃,崔老太太屋里还有些,一品居厨司做的也不错, 甚至比家里做的还要好一些。 她这只可能是送人。 需要她送礼的,也只可能是地位比她还要尊贵的人。 “崔姐姐想要多少?这些可够?” 梁王妃抿嘴轻笑,“五六盒子就够了,要不了那么多。”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得让宫里那几位稀罕这东西,吃过之后,念念不忘才成。 “崔姐姐可是要送人?若是送人,我便将它的食用烹煮方法写予你。” “若是这样最好,有劳青瑶妹妹。”梁王妃满心都是妥帖。 青瑶办事考虑得十分周全。 陆青瑶说完就带她去书房,让正在闷头看书的姜子宴画了一份食谱。 当然,这些食谱中,也有不少是小闺女的杰作。 小闺女似乎在食物烹饪上有颇高的造诣。 秀秀按着她的描述,做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食物。 甚至让一品居的菜品又丰富了许多。 梁王妃拿到食谱,神色变了又变。 食谱上,除了文字,还配有小品画作。 食材。 乌鸡,选自林间散养的乌鸡。 然后一旁就画了个追着鸡跑的女娃娃,女娃娃头上绑了个小揪揪。 最后一个步骤。 趁热食用。 又是个女娃娃抱了个热气腾腾的鸡腿在啃。 最后的最后。 竹荪,属寒凉之品,不宜多食,多食易损伤脾阳。 配的图,居然是小娃娃在拉稀…… 梁王妃眉眼抽了抽,然后捂着帕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姜子宴也是个有才的,将妹妹画的栩栩如生。 这食谱,让她怎么说呢。 既详细,又有趣。 还有味道…… 也不知道这有味道的食谱,最终会到谁的手里? 翌日清晨。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几匹轻骑快马出了江州城。 还在睡梦中的姜淼淼并不知道,她家库房里的竹荪成了贡品。 十几日后。 一道鲜美的竹荪炖鸡,便会端到大梁国皇帝皇后餐桌上。 幸好竹荪都是烘焙干的。 越往北方越干燥,也不用担心会储藏不好返潮。 也无需日夜兼程,为保其鲜美,累死马匹,累死驿卒们。 因着梁王妃地位尊崇,所以她送的东西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皇宫。 最先是到了太后的手里。 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她的皇嫂。 她和太后虽然年岁相差比较大,但说起来还算是相处得比较融洽的妯娌。 从那六千粉黛中厮杀出来的人,心思城府极深。 常年劳思伤神,老的快,也孤独。 延续到这一代帝王,皇帝娶了个有些跋扈的皇后。 宫中嫔妃相较于前朝,缩减了一大半。 子嗣不丰,两个巴掌都不到。 皇子们年岁渐长,太后渐渐的也没了绕膝之乐,百无聊赖。 当她拿着那张画满小女娃的食谱时,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然后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皇帝手中。 又传到了景王和玉清长公主手中。 景王符灵均只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小娃娃,微微有些动容。 那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他忘不了。 第一次见她,还是躺在她哥怀里,只会吃奶的小不点。 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会跑会跳了….. 玉清长公主正在煮茶,看到弟弟在傻笑,瞥了一眼,“从皇祖母那得了什么宝贝,笑成这副鬼样子?” 符灵均将食谱拿到她长姐跟前。 “阿姐,这画上的小娃娃十分有趣,你要不要看看?” 说起来,阿姐也有一个小娃娃,他的亲亲外甥女,和画上的一般大,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玉清长公主端着茶瞥了一眼。 “噗嗤……” 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这是哪家的娃娃,怎的跟个肉团子似的!” 符灵均可不敢说,只道,“梁王妃送来的,你就说好玩不?” 他都有些想念那个小胖墩了和小娃娃。 玉清长公主放下茶盏,拿过来仔细瞧了瞧,看到拉稀的小女娃后。 嘴角微微扬起。 “嗯,小娃娃有趣,但你不觉得画小娃娃的人更有趣吗?” 的确。 不可能是小胖墩画的,一定是她那文邹邹的二哥画的。 玉清长公主有些挪不开眼了。 小娃娃生得真好看。 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小娃娃的娘亲了。 再看向席地而坐,正在撸狗的闺女。 虽说子不嫌母丑,可她生的女儿一点也不像她,那眼睛鼻子,嘴唇,没一处像她的。 孩子父亲的容貌也是清秀俊朗的,可这娃怎的好像是集合了他们所有的缺点。 最让她纳闷的是,自己一点儿都不想同她亲近。 甚至有点儿嫌弃她。 每次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都想抽自己个大耳刮子。 “阿姐,这画儿还要拿去还给皇祖母的,你可别私藏了。” 玉清长公主正准备塞进袖袋,就被符灵均给夺去了,当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你小子……” 随后符灵均脑门上就挨了一个脑蹦子。 “阿姐,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画呗,干嘛跟我抢。” 符灵均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小外甥女。 才看到小姑娘正在拔狗毛,小狗被侍女按着,痛得嗷嗷直叫。 “曹嘉月,住手!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吓了个哆嗦,抬头就看到她娘和舅舅冷眼瞧着她,张嘴干嚎了起来。 符灵均蹙眉,“阿姐,你也不管管,这么大的小娃娃要好好教,一不留神就长歪了。” 玉清长公主捏了捏眉心,“好弟弟,要不给你带吧!” 她也想好好教,可每次看见闺女就没由来的想揍她。 这会儿就想把那双手拉过来打几下。 她都怀疑自己生了怪病…… 第143章 秀秀的副业 立春。 万物复苏。 春风拂面。 “阿嚏……阿嚏……” 姜淼淼醒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来是有人想她了。 穿着一身浅粉色的亵衣,迷迷糊糊就滑下了床,光着小脚丫,哒哒哒的跑到她娘跟前。 “娘亲,抱抱……” 然后就落入了娘亲的怀抱,脑袋上被敲了一下。 陆青瑶带着几丝责备的口吻,“袄子也不穿,又光着脚丫子下地,耳朵哪里去了?” 姜淼淼努了努小嘴,伸手摸着自己的耳朵,“在的……” 陆青瑶原本板着的脸被小闺女的话给逗笑了。 找了件厚厚的袄子给她穿上。 春寒料峭,屋里燃了炭火暖和,可外边冷着呢,小家伙一准在屋里待不了多久就要溜出去。 秀秀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看到小家伙醒了,就将点心放到矮桌上。 “淼淼醒了吗?过来吃点心。” “来了!” 姜淼淼迫不及待的坐到桌前的小蒲团上。 娘亲听从了孙大夫的建议,要少食多餐。 所以调整了她的饮食,将原来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五餐。 于是,现在的她日日午睡起来就能吃到小点心,也不会去偷吃梁王的炸鸡了。 秀秀看了梁王那增肥茶,便得到了启发,开始为一品居研究新茶饮。 因为她除了带娃之外,有了新的副业。 一品居那个不曾露面的大东家,说是手头紧急需用钱,要将四成的利转让给阿姐。 可阿姐手上没有那么多银钱。 于是,阿姐又说服了梁王妃入伙,分了两成利给她。 她一跃成了一品居的大东家。 梁王妃成了三东家。 有梁王妃罩着,一品居前途一片光明,日进斗金也是必然的。 这往后的日子,一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姜淼淼吃完点心,开始眼巴巴的看着秀秀姨煮奶茶。 就见秀秀姨搬来小风炉,架上茶釜。 先往茶釜放入桂花和红茶煎炒出香味,再加入牛奶和蜜糖。 咕嘟咕嘟的煮着,冒着热气。 不一会功夫,茶釜里就散发出了奶香和茶香。 秀秀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咽口水的小姑娘,先盛了一碗给她,“别着急,小心烫哦!” 小姑娘伸出的手又伸了回去。 姜淼淼等不了了,伸长脖子,对着茶碗呼呼的吹着气。 秀秀姨是有一股钻研精神的,还研究过各种口味,除了桂花,还试过茉莉、金银花、菊花、姜和红枣…… 也试过用羊奶煮。 一家子人变成了小白鼠,甚至梁王妃也加入了其中。 姜淼淼端起来浅尝了一口。 这味儿和现代的奶茶最为相似,比崔府厨司煮的好喝多了。 恰巧梁王妃也闻着香过来,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 陆青瑶迎了上去,就见王妃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少年。 少女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与梁王妃很像,生得清秀俏丽。 就是胆有些小,怯生生的缩在梁王妃身后。 这应该就是荣安小郡主了。 一旁的梁王世子符翊,同小郡主个头差不多,目光不躲不闪,要沉稳许多。 容貌稍微普通一些,不过也算得上清秀舒朗,毕竟皇家的孩儿容貌就没有太差的。 他并不是梁王妃亲生,却是她如今最大的依仗。 据说小世子六岁时,生母就因病去世了。 瞧着梁王那副德行,他那些妾室到底是不是因病而亡,谁又能说得清。 双方见过礼后。 陆青瑶将他们迎了进来,朝着正在喝奶的小闺女招了招手。 “这是翊哥哥,这是鸢姐姐……” 小姑娘哒哒哒跑过来,又哒哒哒跑回去,端了两杯奶茶过来。 奶声奶气道:“翊锅锅,鸢姐姐,喝茶。” 小世子接过,礼貌的道了声谢。 荣安郡主没接,看了一眼她母妃,见她母妃点头,这才接下,朝着小姑娘微微颔首。 梁王妃接过秀秀姨端过来的奶茶,喝完后又要了一杯。 对秀秀姨的手艺夸赞了一番后,又让人将小世子带了回去念书。 姜淼淼拉着荣安郡主观摩秀秀姨煮茶,耳朵却是竖直了的,听着娘亲和梁王妃唠嗑。 梁王妃放下空了的奶茶。 果然如小淼淼所言,喝了甜的,再加上见到儿女,心情舒畅了许多。 看着符翊离去的背影轻叹,“往后这梁王府的重担就要压在翊儿身上了,他倒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年岁还小了些,怕扛不住事,叔父的意思是教导他一阵子。” “这不有您撑着嘛,慢慢来!别急。”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 瞧着梁王妃这意思,恐怕是想架空梁王,让小世子尽快代替他老爹。 梁王妃无奈一笑,“妹子,恐怕你也听说了,王爷养伤的这个把月里,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将崔家门槛都踏破了,我都避而不见,外边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流言蜚语,这般躲着也不是办法。” 什么梁王不治身亡,崔家秘不发丧…… 不肖多时,恐怕就要传到陛下耳朵里。 “崔姐姐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梁王妃也毫不隐藏,直言道:“我已让余嬷嬷将王府下人的田契房产和下人的身契全部带来了,准备肃清府中奴仆,重新招揽一批为我所用。” 那些忠于梁王的,要么送到郊外的田庄去做粗使活计,要么就是发卖了。 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的,就当杀鸡儆猴了。 陆青瑶点头赞同,“崔姐姐何不再招揽培养一批武婢,也好贴身护你周全。” 即便梁王痊愈,想要再对她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与梁王走到如今这地步,恐怕相互都已动了杀心。 “妹妹说得在理。”梁王妃点头,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梁王那边,王妃是怎么打算的?”陆青瑶又接着问。 她其实想问,有没有打算让梁王借此瘫下去? 梁王妃讪笑,“多亏了小淼淼的那些佳肴,王爷他吃得好,睡的好,瞧着怕是胖了一二十斤了……” 一二十斤!! 陆青瑶虽然没见着梁王如今的模样。 但依着闺女所述,他过食肥甘、膏粱厚味之品,易生膏粱之疾。 此乃短命之相…… 第144章 糟糕,闯祸了! 梁王妃自个回府了。 把闺女交给了小淼淼。 将她的手放在荣安郡主手里,对着小姑娘拜托道:“淼淼,鸢姐姐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带着她好好玩!” 小家伙仰头看着比她高好几个头的小姐姐。 不是该小姐姐带她吗?她还是个宝宝呢。 符鸢就乖巧的在秀秀对面坐下,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煮奶茶。 白生生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秀秀多了一项任务,带小郡主。 虽然她也在皇子身边待过,却没怎么做过伺候人的活,在阿姐家也都不用伺候,就带娃。 可这小郡主也不是娃了,不好哄。 看着也不像好相处的。 给她端茶,也不喝,递点心,也不吃。 该如何伺候,她有些犯难了…… 姜淼淼坐在荣安郡主身旁,悄咪咪的打量着她。 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鸢姐姐,你喝奶茶吗?” “鸢姐姐,你吃糖吗……” 给她看了自己的古代版俄罗斯套娃,是二哥找匠人特地给她定制的。 竹雕的小娃娃,一个套一个的。 荣安郡主看看竹雕,又看看面前胖乎乎的小娃娃,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终于会笑了! 姜淼淼都怀疑她要么是个木头美人,要么就是个哑的。 升起了浓浓的挑战欲,就想开口听她说句话。 “鸢姐姐,你的小金锁真好看,可以借我瞧瞧吗……” 荣安郡主依旧不说话,只是将胸前的金锁取下来,为小姑娘戴上。 “鸢姐姐,你要不要去看哥锅锅们念书?” 姜淼淼自认是个万人迷,可这小姐姐却是不为所动。 小姑娘的心有点受伤。 呜呜…… 不如去问问哥哥和老师,或许他们有法子。 荣安郡主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 姜淼淼见她终于开尊口,欢快的拉起人小手就往屋外去了。 秀秀只好做她们的护花使者,紧随其后跟着。 崔府书房内。 书声琅琅。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注1] “咯咯咯……” 众人一抬头,就见窗台上趴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小姑娘闭着眼,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摇头晃脑咯咯咯的笑着。 “进来吧,别在外边待着了。”崔先生朝着她们招了招手。 崔家和别家不同,不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崔先生希望家中子女知世故明事理,不受世俗所累。 小淼淼立即从秀秀姨身上滑了下来,蹦蹦跳跳的进了学堂,坐在了大哥二哥身边。 眨巴着一副求学若渴的大眼睛。 荣安郡主见到外男,原本是有些局促不安的。 但见叔公慈眉善目的朝着她点头,她便也在弟弟身旁,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崔老先生心里十分欣慰。 他这小徒弟虽然顽劣了一些,终归是个聪慧伶俐的。 孺子可教,再过一年半载的也可以开蒙了! 见两人坐定,这才开始继续上课。 “今日的论语大家都背下来了吗?” “背下来了!”学子声音洪亮。 “都知道其中的寓意了吧?” “知晓了,老师。” 众人齐齐回答。 当属姜淼淼声音最为洪亮,还带着奶气。 引得一众哥哥们哄堂大笑。 荣安郡主被这气氛感染,也忍不住笑了。 两岁的小团子懂什么,就爱凑热闹,也太可爱了吧! 老太傅看着下手的学子们,嘴角含笑,“那老夫今日便考考你们,若是答不上来,就需得回去抄十遍。” 姜子宴和孙砚书都自信满满。 其余人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十遍啊!还让不让他们吃饭睡觉的? 崔行舟起身作揖,“叔公,可否少抄一些?” 老太傅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还跟老夫讨价还价,抄二十遍。” “叔公!”崔行舟一脸哀怨。 “行了,就从你开始……子不语,怪力乱神,何解?” 崔行舟挠着头,苦思冥想半晌,“不可相信鬼神之事……” “我知道!老师,我知道……” 角落里响起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老太傅饶有兴致的看向小徒弟,“哟!那淼淼说说看。” 小家伙还挺好学的。 恐怕是宴哥儿在她跟前念过,她就给记下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姜淼淼学着崔哥哥的样子站了起来,抬头挺胸,站直了身子。 这才开口道:“意思是,不想跟你废话,就…..用怪力打得你神志恍惚……”[注2] 崔太傅嘴角抽了抽。 子枫、姜子宴和崔行舟捧腹大笑。 孙砚书趴在书桌上,蒙头大笑,笑得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梁王世子用书遮住了脸,身体也在抖。 荣安郡主用帕子捂着嘴讪笑。 先前她还有些佩服这个小妹妹,这么小就会背论语了。 原来竟也是在胡扯! 崔太傅脸黑的像锅底,一定是六郎和枫哥儿教她的。 小娃娃的启蒙师父尤为重要,好的启蒙师父能为她日后学习打下良好的基础。 还没启蒙就给他小徒弟带歪了。 这俩兔崽子,是该好好收拾一下的! 倒要看看,他们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朝闻道夕死可矣……何解?” 姜淼淼笑眯着眼,“意思是,早上听说了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可以……死了……”[注2] ……. 崔先生的脸绿了。 姜淼淼闭了嘴。 “哈哈哈……”学子们眼泪花花都笑出来了。 老太傅气得倒仰。 胡子都吹得飞飞起! 指着他的好徒儿们,“你你……你们,都谁教她的?太不像话,全部罚抄《论语》二十遍,三日后交作业…..” 说完拂袖而去。 空气瞬间凝滞了,针落可闻。 “啥!二十遍!!”崔行舟惊呼出声。 对着姜淼淼哀求道:“小姑奶奶,小祖宗……快去和叔公说清楚啊……” 这是什么无妄之灾啊! 那不得要抄三十几万字,手都得抄断了…… 姜子宴一脸严肃:“姜淼淼,过来,保证不打你……” 姜淼淼:“……” 糟糕,闯祸了!! 要挨揍了! 她就是觉得课堂太严肃了,想活跃活跃气氛。 没想把老师给惹恼了。 哥哥们刚才笑的有多开心,这会儿就哭的有多难看。 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趁大家没反应过来,拉着荣安郡主手,“姐姐,快跑!” 荣安郡主一脸懵,抱起小姑娘就跑。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 两人就这样,脚下抹油逃之夭夭…… 当晚。 姜淼淼就被她娘罚站了。 站在哥哥面前,看着他们抄书。 …… [注1]出自《论语》 [注2]源自网络热梗 第145章 人比狼可怕 “知错了没?” 陆青瑶拿着戒尺在小闺女面前比划。 半天都没落下去。 知子莫若母,那样的话不会出自老大之口。 他没那脑子。 也不会是老二教的,老二科考在即,整日刻苦用功,哪有闲工夫教她这些歪理。 小家伙也是欠收拾,平日里宴儿在她跟前念过不少书,她好的没记住,偏记下了那些。 崔先生年纪大了,万一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陆青瑶问淼淼。 姜淼淼骨碌转着眼珠子,仰头看着她娘,一脸的天真无辜。 “娘亲,都是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淼淼说的不对吗?” 这锅,就让不知名的说书先生去背吧。 陆青瑶紧拧着眉。 说书先生若是敢说这些,不得被江州的读书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动不动就去死,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梁王妃一踏进门槛,就看着陆青瑶高高举着戒尺,小娃娃低眉顺眼的在那站着揪衣角。 怪令人心疼的。 上前拿走戒尺,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陆妹妹,淼淼还小,两三岁的娃什么都不懂,打她也无用,打坏了你又心疼。” 陆青瑶讪讪一笑。 哪里会什么都不懂,这个小机灵鬼懂的可多着呢。 还有,闺女胸前着如意小金锁怎的这么眼熟…… “这是小郡主的金锁吧?淼淼不懂事,让崔姐姐见笑了。” 陆青瑶说着就将小金锁取下来,还给梁王妃。 瞧这金锁的成色,一定是小郡主戴了许多年的,一般都是保平安,如同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长辈送的长命锁,饱含了他们对儿孙浓浓的祝福。 岂能随意送人。 她的三个孩儿个个都有,只是被她缝进了香囊里了。 姜淼淼才想起来自己挂了个金疙瘩。 她可没打算要荣安郡主的东西,就是觉得好看,借过来瞧瞧而已。 结果就忘了还了。 梁王妃一愣,“是鸢儿百日她叔婆送的长命锁,一直随身戴着。” 这怎么就送给淼淼了! 看来闺女是真的很喜欢小淼淼。 但这东西,可是不能送人的。 “淼淼,这锁对鸢姐姐很重要,姨姨给你重新做一个更好看的,好不好?”梁王妃抱起小淼淼。 说起来陆青瑶如今也是一品居的大当家了,银钱也挣了不少。 可家里大大小小的,穿着依旧很朴素,她和秀秀平日打扮都是简单的素银簪子,棉布襦裙,并无半点多余的金银点缀。 几个孩子亦是如此,小姑娘身上不见半点金银痕迹。 怎奈小姑娘一本正经道:“娘亲说了,小孩身上不要戴首饰,易招贼。” 梁王妃一听,笑了,“那姨姨改日再送你别的。” 还真是,这么小的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看来自家闺女的金锁也得让她藏进里衣才成。 转头看到屋里埋头抄书的两兄弟,这才想起了正事,“我来呢,是想同枫哥和宴哥儿说这论语不必抄了……” “不用抄了?”陆青瑶一愣。 抄书也没什么不好的,抄了书,这些孩子就没空偷溜出去野了。 梁王妃将小姑娘拉过来,抱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说起来,还要多谢淼淼呢……” 姜淼淼:“……” 谢她!她做什么了? 梁王妃眸色微沉,“因着鸢儿是女儿身的缘故,王爷便不怎么待见她,常常斥责于她……渐渐的,她就成了这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不爱笑,也不再开口说话……” 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可让御医瞧过了,怎么说?” 她见到荣安郡中的第一面,就感觉她眼里无神,没有豆蔻年华小姑娘该有的鲜活气息。 怕是生了心病。 梁王妃眼眶微红,继续道:“请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看过了,都说是情志不舒郁结于心,得了失语症……我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没想到这才来江州没几日,她便有所好转,会笑,会跑,也会说话了……“” 都会抱着小娃娃在园子里疯跑,还会替这些孩子向她叔公求情了。 这叫她如何不激动。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相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笔。 原来大家伙都误会了。 还以为小郡主金尊玉贵的,不好相处呢。 竟是生病了。 姜淼淼伸出小手抱了抱梁王妃,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拍了拍。 小姐姐才多大呀,就心气郁结! 情志不舒郁结于心,这不就是抑郁症。 一定又是那狗王爷害的。 翌日清晨。 姜淼淼便肩负起了照顾荣安郡主的重任。 虽然小姐姐话还是很少,但已经会时不时接她一两句了。 小姑娘骑在小白狼背上,与荣安郡主并排走着。 丫鬟们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 “鸢姐姐,你不怕姜小白吗?”姜淼淼十分好奇。 这满园的丫鬟仆妇虽然不至于尖叫,但也没有敢靠近的。 头一次见小白狼的小姐姐居然不怕。 荣安郡主试着伸手摸了摸姜小白,浅浅的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有时人比狼可怕……” 她亲眼看到父王殴打符翊的生母。 看到她浑身是伤,衣裳褴褛的躺在血泊中抽搐。 直至一动不动…… 那时的父王,比最凶残的狼还可怕! 她不敢告诉母妃,也不敢告诉符翊。 她害怕父王也会那般对母妃。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她把自己变成了哑巴…… 姜淼淼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带着容安郡主逛了她家的菜园子,看了她的姜小黑,拎着秀秀姨打的小兔子。 这才穿过小门,往崔府去。 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拿着一截蜡烛偷偷摸摸在台阶上涂抹。 抹完后就躲到假山背后去了。 姜淼淼被符鸢从小白狼背上抱下来,也躲到了假山里边。 悄咪咪的听墙角。 这是在干嘛? 栽赃?陷害?还是争宠? 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有争斗。 争恩宠,争钱粮,争差事…… 不过崔家后宅简单,就只有崔老太太和崔夫人,如今多了个梁王妃和荣安郡主。 一家子相亲相爱着呢。 如此看来,这宅斗不止主子斗,下人也斗。 好可怕!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会从那里经过? 第146章 许你侧妃位 “哎哟!” 抄手游廊处。 一个小丫鬟拎着食盒经过,上台阶时摔了一跤。 食盒里的吃食洒落一地。 炸鸡、油条、肉包子、奶茶、各式糕饼点心…… 刚刚涂蜡的小丫鬟迎面走了过去,连忙将人扶起。 “哎呀!秋菊姐姐,你没摔着吧?” 叫秋菊的丫鬟拍了拍身上的油渍汤水,眉头拧成一团,“倒是没摔着,就是王爷的早膳洒了,我这回去换换衣裳再送去,恐怕得挨训啊。” 小丫鬟忙帮秋菊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姐姐,你先回去换衣裳,王爷的早膳我帮你送过去吧,后厨还剩了一些的。” 秋菊握着她的手,感激道:“好伶儿,谢谢你,你这会儿就折回去取,迟了那位爷又该闹腾了。” 伶儿点了点头,“姐姐快回去换衣裳吧,仔细着凉了。” 姜淼淼偷偷瞟了一眼荣安郡主。 小声道:“符姐姐,要去看你爹爹吗?” 荣安郡主又不说话了,又将她放回姜小白背上,独自上前。 往梁王的院子去了。 姜淼淼在后边跟着,她感觉只要自己一提到梁王,符鸢姐姐的脸就会黑了下去。 两人绕到梁王屋子后边的窗户外候着。 符鸢勾着头小心翼翼的朝里看,姜淼淼也坐在小白狼背上,正好能看到里边的场景。 胖了两圈的梁王斜靠在床榻上。 吧唧吧唧的嚼着核桃和花生。 脸上的肥肉随着他咀嚼的动作,抖动着。 福庆福德两兄弟在一旁给他剥核桃和花生,两人一起剥皮都跟不上他吃的速度。 过了一会,门帘被掀开,刚刚那个叫伶儿的丫鬟拎着食盒进了屋。 对着福庆福德嫣然一笑,“两位哥哥久等了,这是你们的早膳。” 说着从食盒中拿出一碟肉包子给二人。 “伶儿姑娘,怎么是你来了,秋菊姑娘呢?” 福庆福德警惕心还是很高的,秋菊是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鬟。 这伶儿是家生子,她娘管着后厨采买,不想她伺候人,便留在了后厨帮闲。 有几分姿色。 平日里偶尔也会帮秋菊送饭食过来。 伶儿回了他们,“秋菊姐姐过来时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裳,便托我来给王爷送餐……” “磨叽什么,还不快把本王的早膳拿进来。”里屋传出了梁王的咆哮。 日复一日。 朝起暮落。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面孔。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 梁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间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待了多久。 百无聊赖,唯有美食能缓解他内心的焦灼。 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试着下榻行走,却发现双脚根本使不上力,还会隐隐传来阵阵刺痛。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 他估摸着还得再养养才能走出这院子。 福庆福德见梁王发飙了,连忙拿出银针试菜,见没问题,才开口道:“姑娘快送进去吧。” “奴婢伺候王爷用膳就成,两位哥哥吃点东西歇一会。” 伶儿说着就进里屋,熟练的将小桌板放到梁王榻上,将一碟子一碟子的吃食摆上桌。 “王爷,奴婢来伺候您用膳。” 见到福庆福德出了屋,梁王这才凑近伶儿,伸手揽住了伶儿的纤纤细腰,往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伶儿,本王可想死你了!” “王爷……” 伶儿娇嗔一声,靠在了梁王怀里。 “王爷,奴家喂您……” 她端起肉糜粥喝了一口,朝着梁王凑了过去…… …… 姜淼淼看得正起劲呢,眼前一黑,被荣安郡主用手捂住了眼睛。 只听见里边传出女子的娇嗔。 “王爷……别……” “王爷……” 姜淼淼扒开眼前的手,一抬头就见鸢姐姐黑沉着脸。 目光灼灼的看着里边。 梁王正抱着小丫鬟啃…… …… 有些辣眼睛! 啃了一会,便又开始吃起他的美味早餐。 伶儿羞红了脸站在一旁整理衣裳和发髻。 “王爷,您许奴家的侧妃之位可作数?” 梁王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道:“自然作数……小伶儿的信可送出去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救本王脱困?” “送了,三日后的上元佳节,整个江州城都会放天灯,崔府会走水,还会有流寇混进城中作乱,奴家便趁机带人来救您出去,王爷可得做好准备了。” “好好好,小伶儿就是聪慧伶俐,本王一定不会辜负你,一脱困就会告诉世人你是本王侧妃。” 梁王眉眼含着笑意,长嘘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一洗前耻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女子手中,“伶儿,这是本王给你的定情信物,可得收好了。” “王爷,奴家一定好好保保管!” 伶儿将玉佩揣进怀里,往梁王油花花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 姜淼淼被恶心到了。 闭了闭眼。 见里边没了动静,这才和荣安郡主悄咪咪出了院子,正好碰到来寻她们的秀秀姨。 带着他们回了屋。 娘亲和秀秀姨叉着腰站在她们面前。 一个椭圆脸,一个方脸,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们。 “你们去梁王院里干嘛了?” “阿姐,还用问,我去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正在偷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秀秀姨单手杵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们。 荣安郡主眼眶红红的,小脸也红扑扑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按理她该恨自己的父王,怎的是这副表情? “你们刚刚看到了什么?”陆青瑶问小闺女。 姜淼淼抿了抿唇,一脸天真懵懂的看着她娘,“娘亲,伶儿喝了一口粥,然后……嘴对嘴……喂胖王爷……” 陆青瑶脑袋嗡嗡作响,面上的笑容霎时凝滞。 秀秀也瞪大了双眼,“你……你们看到什么?” 然后又连忙闭上了嘴。 难怪小郡主脸蛋儿红扑扑的,原来是看了不该看的。 那人还是她亲爹。 小姑娘虽然沉默寡言,但也十三四岁了,何况皇室子孙都早熟。 恐怕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良久后,陆青瑶才施施然道:“秀秀,你去打听一下伶儿是谁?” “再把王妃请过来……” “好的阿姐。” 秀秀刚要走就被荣安郡主拉住了。 “等等!别,别去打听……别打草惊蛇……” 第147章 元宵夜宴 落日熔金。 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 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元宵节。 万盏孔明灯升入夜空中。 照得江州城前所未有的亮堂。 崔家搭了戏台子,宴请了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还请了江州的一把手秦知府。 秦知府如约携娇妻而至。 知府夫人是大家族的嫡女,容貌姣好,端庄贤淑,在江州官眷圈,不论身份还是派头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要矮人崔夫人一头。 就只是因为嫁了他这个门第不如崔家的从四品知府。 而且崔家还出了辈份极高的梁王妃。 让他在自己的地界还得看人脸色行事,处处都得小心谨慎。 不过很快的,他们崔家就要倒大霉了。 敢软禁陛下的皇叔,这崔家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目光游离到梁王妃下手的陆氏女身上。 这女人,也不能留了。 有她在,自己这一年来,口袋里银钱都少了大半。 更可恶的是,这江州的粮食都尽数被她收入囊中,想要粮,还得高价从她手中购买。 白白浪费了大批银子。 陆青瑶和秀秀明显的感觉到了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当依旧若无其事的陪着梁王妃饮茶听曲。 一侧阁楼里的美人靠上。 靠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吃点心,赏月,赏灯,听曲…… 下方戏台上,伶人咿咿呀呀的唱着。 “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注1) 姜淼淼有些听不懂。 看向空中飘飘荡荡不计其数的孔明灯。 每一盏灯都承载了一个人的愿望,娘亲也帮她点了一盏。 她有爱她的娘亲和哥哥们,有好吃好玩的,还有好看的衣裙。 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愿望。 若是说非要有,那便是希望娘亲和哥哥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还有件遗憾的事,便是想知晓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是谁,还存活于世吗? 倒不是她多想认回父母。 而是她知道自己灵魂的来处,却不知身体的出处。 多少是有些好奇和遗憾的。 “鸢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小淼淼好奇的仰头看着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淡淡笑道:“不是说愿望说了就不灵了,你还问!” 小姑娘咂了咂嘴。 她就是想知道嘛,因为看刚刚符鸢姐姐祈祷的样子真的好虔诚啊。 “好了,那我就透露一点儿给你……” 荣安郡主指着下方款款而来的人,沉声音道:“是关于他的。” 姜淼淼勾着头往下看。 就见一群人,大约有八九个小厮的样子,抬了个坐辇缓缓从木桥上走过来。 坐辇上是一摊肉。 不,应该说是胖得都没有下巴的梁王。 王妃怎的让他出来了? 大家都小声嚼着舌根子,窃窃私语。 “不是说梁王不治身亡,崔家秘不发丧吗?” “这不是好好的……” “我听说是梁王妃趁着梁王病弱,将他给软禁了。” “瞎说,你瞧他不是好好的!” “不过梁王怎的是这副模样?莫不是因着太胖多有不便,这才羞于见人的吧!” 梁王妃听着这些声音,嘴角微微上扬。 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原本准备逃之夭夭的梁王,莫名其妙就被人抬了出来。 这会儿脸黑如锅底。 再看到抬他的这些小厮,他脸就更黑了。 他有这么重吗?需要这么多人来抬,搞得他跟大象似的。 可伶儿那应该还不知道他出了院子,这万一要是去扑了个空可如何是好! “王爷,您可算是愿意出门了,妾身和江州的官员们都等您许久了……” 还未等坐辇放下,梁王妃就上前握住梁王的手,一脸欣喜。 众人纷纷离席跪拜。 听闻梁王妃所言,大伙也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不是梁王惧内,被困或是不治身亡,而是这副模样羞于见人。 待到坐辇落下之后,才发现梁王根本都行走不了,需的下人搬抬。 甚至梁王妃还亲自给自己夫君布菜,奉上点心,亲自伺候着用餐。 十分的温良贤淑。 但梁王却始终没给过她好脸色。 看得下手的官员们纷纷看向自家媳妇。 有眼力见的夫人也连忙给夫君倒上酒水,夹菜。 梁王一日没吃东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什么也顾不上了,只顾得上吃了。 吃饱了再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一定要当众揭穿崔明珠,乃至崔家的虚伪丑恶嘴脸。 梁王吃得狼吞虎咽,看得下手的官员们眉头直抽抽。 若不是当中许多官员还是认得梁王的,否则一定会认为这一定是个冒牌货。 说起来,梁王妃距离上次,也是有大半个月没见到梁王了。 若不是他存了逃跑的心思,她还打算继续关着他呢。 这会儿见他这样,脑满肠肥的,吃相粗鄙,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对他的惧意越来越少了。 全都化恐惧为愤怒。 今日一整日没给他吃食,为的就是这一刻。 梁王吃饱喝足,正准备向大伙求助呢,就被几道惊呼声打断了。 “走水了……走水了……” “王爷王妃,城中混入了流寇……” 现场一片混乱,戏台两侧的灯笼不知被谁推倒了,燃起了熊熊焰火。 整个戏台都烧了起来。 设宴的戏楼四面环水,只有一座能四人并列而行的木桥通过。 众人纷纷涌上木桥,准备逃离火灾现场。 “快,这地儿着火了,快将王爷抬回去……”梁王妃连忙让人将梁王抬走。 小厮们抬起梁王就往桥上挤。 秦知府揽妻子,也往桥上挤,他有些懵了。 不是后厨柴房走水吗,怎的变成戏楼了? 姜淼淼和荣安郡主看得正起劲呢,就被秀秀拽着下楼。 两人却没看够,硬是不走。 姜淼淼半截身子趴在美人靠上,“姨姨,你别拉我,我再看会……” 秀秀抚额。 这火是真的火,这楼也是真的烧起来了。 荣安郡主也不愿意走。 她将那事告诉陆婶婶和母妃之后,两人就找了舅父和舅母商量。 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出大戏。 戏台子是搭好了。 可这戏往下到底是怎么演的,她也好奇。 …… 注1取自《桃花扇》 第148章 痴傻的梁王 戏台子火光冲天。 木桥上人满为患。 因着人类求生的本能,生死关头,是顾不上别人的。 小姑娘好奇的趴在栏杆上。 被二哥一把捞起,再看下去,恐怕他们就要葬身火海了。 楼下全是人头,黑压压一片。 都往桥上挤,生怕烧到尾巴。 古时的木桥,大多都是由卯榫结构建造而成。 每一根木头都有明确的位置,哪怕有丝毫的偏差,都会酿成悲剧。 横纵向木料相互穿插,相互制约又相互支撑。 连接原木的纵向木头被称为牛头,是整座桥梁稳固的关键。 如果计算错误,一旦压力超过它的承受范围。 桥梁就会轰然倒塌。 “哗啦啦……” “桥塌了!” “救命!” “快救王爷……” 楼下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乱成了一锅粥。 姜淼淼没等到桥榻的那一刻,就被二哥不由分说的抱下了楼。 姜子宴抱着妹妹,秀秀拽着荣安郡主。 小姑娘看着亲爹落水,竟然笑了。 四人划着船从后门走了,走出去一段,回头便看到戏楼火光冲天。 桥塌了,那些没跟着桥一起掉下去的人,也纷纷跳了湖。 准备游过去。 崔府后院。 黑衣人们一进院就被瓮中捉鳖了。 丫鬟伶儿呆立在当场。 姜子枫剑指黑衣人,“说,是谁指使你们三番两次行刺梁王的?” 黑衣人:…… 行刺梁王?还是三番两次? 该死,他们被人算计了! 崔行舟一把揭盖人面纱,对着身后的崔绍道:“爹,是他们,就是他们烧了府衙……” “崔大人,先前刺杀梁王和王妃的罪人,说不得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黑衣人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锅背的也太重了。 刺杀王爷,那可是死罪! 这个上元节,江州百姓和大小官员都有些难忘。 流寇作乱,一把火把府衙烧了。 城内原本三更才宵禁,这夜竟然提前到了二更,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都没过完。 感觉年都过得不完整了。 崔家,好好的宴席被一把火给毁了。 好好的桥塌了,戏楼也烧没了。 幸儿崔家下人营救及时,并没有伤亡,最多就是一场风寒,卧床几日。 只唯独一人有些倒霉。 因为身体过重,落水的时候讲就垫了底,慌乱中,脑袋还被人踢了好几脚。 众人费了老大劲才把梁王救上去。 高烧不止昏迷了好几日。 不知是被烧坏了,还是被踢坏了,然后整个人就痴痴傻傻的,智商倒退回去了好几年。 江州众官员日日诚惶诚恐。 都怀疑自己把梁王给踢傻了,纷纷卧病在床,祈祷着梁王不要醒过来。 若不醒,无凭无据,谁也没能定他们的罪。 秦知府脑袋都肿大了。 原本他觉得三皇子肃王胜算不大,想给自己找梁王那么一个靠山,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养个死士不容易,还费钱,身体素质,武力值和脑子样样都要好。 最关键的是还要忠心。 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几乎全军覆没了。 先前派出去的那一批凭空消失了,这一批又莫名其妙的成了流寇。 还被人参了一本,告他渎职,护梁王不利。 贬职,罚俸。 这会儿正抱着啥梁王痛哭流涕,好想让他赔钱赔人。 呜呜呜…… 崔太傅和老太太上了年纪,早早离了席。 梁王世子陪他们回屋歇息,还给戴上了小淼淼准备的耳塞子。 屋里点了安神香。 二老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只是第二日醒来,天都塌了…… 崔老太太看着一片狼藉欲哭无泪,“可惜了我这戏楼!” 她难得有个消遣的乐子。 才建起来没多久,怎么就没了。 “老太太,让王妃给您老再建一个,建个更大的。”陆青瑶拍着她的手安慰道。 用个楼换人半生安宁,这个买卖不亏。 “没错,叔母,咱们重建一个,用我家王爷的银钱重建,我瞧着府里也该修缮修缮了。” 梁王妃揽上老太太的胳膊,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下去的笑意。 她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老太太憋不住笑了,“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鸡贼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早该这样了……” “叔母,我从前未出嫁前就是这样的,难道您忘了?”梁王妃说着靠在老太太身上,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一直这样才好!” 老太太走后,伶儿被带了上来。 “陆妹妹,这丫头你说我该如何处置?”梁王妃性情虽温和,但也是个掌家有方的。 或许这也是大家族嫡女必备技能之一。 “何不将人留下,既给了人恩典,这两头也算是互相牵制了,王爷如今虽这副模样,可保不齐哪日就醒了,放个人在他身边看着些也稳妥一些。” 陆青瑶看着跪在院中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看来是被富贵迷了眼了。 背主的丫鬟到哪都是要遭嫌弃的,发卖了吧,她又知道梁王那么多事。 且人还是家生子,牵一发动全身,又还在后厨。 小丫鬟处置了倒是一了百了。 人亲眷说不好得怨恨上,投个毒什么的,防不胜防。 梁王妃点头,“那就依你所言,唤她进来吧。” 伶儿却生生的走进来,跪扑在地,“王妃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这事与奴婢的娘的弟弟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来赎罪。” 梁王妃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她不恨小丫鬟与梁王苟且,她就恨人背主。 人总该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罢了,给你两条路选,一是长伴青灯古佛,二是留在王爷身边做个一等丫鬟。” “多谢王妃,奴婢愿意留在王爷身边!”伶儿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大姑娘果然心善,若得王爷欢心,怀上一儿半女,必然能坐上侧妃之位。 梁王妃长叹了口气。 “去吧,王爷已经痴傻了,你就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半步都不许离开。” 伶儿身形一顿。 什么?傻了! 让她后半生都要去照顾个傻子!还是个肥猪。 她宁愿到庙里做姑子! “王妃……” 都来不及哭,就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 正巧碰到秀秀匆匆来禀。 “王妃,阿姐,这丫头可曾招了让她递信救梁王的是何人?” “余嬷嬷审了,是天香楼娄掌柜。”说实话,陆青瑶还是有些吃惊的。 先前那伙截杀她们的人最终招了,也是天香楼,可瞧着齐采薇那模样,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阿姐,我还从枫哥儿那里听了一件事,不过说了你可不要揍他哦……” 秀秀发现几个孩子鬼鬼祟祟的在密谋什么,一偷听,竟是个大秘密! “你说,我保准不揍他。” …… 第149章 神仙逍遥日子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天气很好。 梁王傻了,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当时落水,旧伤未愈的他又添了新伤。 高烧了好几日,烧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梁王世子就日日去看他父王,日日给他讲生母过往。 娘亲去世的时候,他六岁了。 六岁已经知道很多事,也记住了许多事。 他记得娘亲爱吃桃花酥,但是父王不爱吃。 于是他今儿就特地端了一盘桃花酥。 她记得娘亲弹得一手好琵琶,于是他就央求嫡母请了个琵琶乐人过来。 穿上娘亲去世那日同样款式的衣裳,弹着娘亲最爱的曲子。 于是梁王不止傻,还有些癫狂了。 众人皆夸世子孝顺。 原定三月回京的梁王妃,又借着王爷病重准备多留几月,遂给皇帝去了书信。 皇帝急着了,毕竟是同他一块长大的皇叔,情分不浅。 派了使者,也派了太医前来诊治。 梁王妃听说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即将到达。 连忙修缮园子,调整梁王饮食。 梁王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大,吃的越来越多了,整个人又胖了一圈儿。 行动不便,行走站立都需要人搀扶,甚至夜里翻身都需要人帮忙了。 家里的儿郎们都去念书了女孩便跟着陆青瑶和秀秀。 有了前车之鉴,梁王妃就想让符鸢跟着陆青瑶学些防身之术。 也跟小淼淼多待待。 别看小姑娘胖得跟个小团子似的,还挺好动。 一会蹴鞠,一会投壶,一会荡秋千,一会又玩木马,甚至还想爬树。 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都说三岁看老,实在想象不出小家伙长大了会是啥样。 这不,刚荡秋完千下来的小小姑娘这会又闹着要骑马了。 “娘亲,草场的草儿都绿了,姜小黑也胖了,得牵出去遛遛,否则就做不了千里马了。” 人胖了跑不动,甚至连路都不会走。 马儿也是一样的。 她有些担心。 梁王妃揉了揉小幼崽的脸蛋儿,笑道:“小不点儿就会骑马了?” “鸢姐姐骑,淼淼看着。” 姜淼淼咧嘴笑着,露出白白的小乳牙。 “淼淼既然想骑马,那姨姨就送你个马场吧。”梁王妃说着就让丫鬟回去取了契书来。 “我也是拿回了契书才发现,江州竟然有梁王的产业,这马场瞧着应该是一个庄子,还挺大,据说养了不少好马,若是不喜欢养马,也可以养羊……” 姜淼淼:…… 这富婆王妃,动不动就送地契房契。 弄得她娘都不好意思了。 “崔姐姐,可别再送了,我们现下住的宅子都是老太太相赠的,哪里还能要你的马场。” 陆青瑶连连推拒。 “青瑶,你先别忙着拒绝,我这马场可不是白送的,你得答应帮我赚钱……” 梁王妃招了招手,就见小厮们抬着几大个木箱子进来,放在她们面前。 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珠宝玉器。 银子泛着光,姜淼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泛着光。 金银之类的东西就没人不喜欢的,就连小朋友也不例外。 陆青瑶拉回了小闺女,揽入怀中。 “崔姐姐,这是何意?” 梁王妃笑着道:“这里总共有十万两银,是我投给你的本钱,开铺子也好或是养羊也罢,统统由你支配,当然,我是不懂经营的,只管收钱……” 说完抿嘴笑了。 然后又休闲的嗑起瓜子来,真真十足的富贵闲人样。 和刚到江州时判若两人。 姜淼淼滑出娘亲怀抱,哒哒跑上前,拿起一块银锭子摸了摸。 童叟无欺,就是真金白银,不是做梦! 看来梁王妃是收缴了梁王不少产业,妥妥的富婆一个。 梁王妃笑着从里边挑了块如玉玉佩给小姑娘戴上,“淼淼,这些以后就都是你的了。” 陆青瑶心动了。 “崔姐姐,这做买卖可没有一本万利的,这万一要是一个没弄好,你这些钱就打水漂了,你真的舍得?” “有何舍不得的,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只不过是一堆废铁,何不让其钱生钱,即便亏了我也是认的,若是不够,你尽管同帮我说,反正我就只信你,我的这些钱,往后都统统放你这了……” 陆青瑶没想到梁王妃竟这般信任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可是她也没有稳赚不赔的把握。 梁王妃看出她的顾虑,便又道,“还记得先前我从你这拿的竹荪吗?” 陆青瑶点头。 当然记得,她的那些竹荪除了供一品居,剩余的全部都卖给了梁王妃。 “这马上又到春季竹荪采摘的季节了,有了先前的经验吗,今年定能产出品质上乘的竹荪,崔姐姐想要多少都成。” 她打算培养一批人,为她在江州各地四处搜寻竹荪。 若是产量高的地方,便就在当地建烘焙作坊。 说起来烘焙作坊不止可以烘焙竹荪,竹笋或是菌菇都是可以烘焙的。 甚至还可烘焙茶叶。 说起马场,或许还真的可以用来养羊。 不止绵羊,还有黑山羊。 整一个冬季下来,她发现这大梁子民,上上下下对羊肉的喜爱程度,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还多亏了宫里的那几位对羊肉的钟爱,给官员的奖励都是羊。 百姓都上行下效,娶妻生子,金榜题名宴请,都要备上羊肉。 如此看来,这真是一笔好买卖,不过也需要大笔银钱投入。 陆青瑶十分认真道:“姐姐既然相信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有我在你也别担心会亏损……” 梁王妃握上她的手,屏退左右下人,这才小声说道:“说说出来你可别吃惊……” 陆青瑶好奇的看着她。 姜淼淼也耳朵竖的直直的,有什么能让她阿娘吃惊的。 “那些竹荪,其实我全都送给太后和陛下了,就连皇子皇孙们也都送了一些,他们可欢喜了,不过都没敢开口,只托了太后同我要了,所以今年你可得多摘些,本王妃今年能不能大赚一笔,就全看妹妹你了……” 梁王妃说完,抿着唇一个劲的偷笑。 没了梁王的日子,别提多畅快了。 姜淼淼眼睛睁得大大的,咋感觉这位王妃笑得有点儿傻。 荣安郡主诧异的看着她母妃。 母妃缺钱吗?母妃很爱钱吗?母妃怎的高兴成这样? 心中一连发了三个疑问。 陆青瑶瞧着这位身份尊贵,又极其富有的王妃。 不得不说,没了那狗王爷,这是一门好亲事不假。 当初崔老太太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普天之下,能得皇帝尊着敬着的女人,除了太后,也唯有这位梁王妃了。 皇帝皇后见着她都得尊称一声皇叔母。 她上无公婆伺候,下有儿女孝敬,宅中也无妾室作妖。 手里大把大把的银钱任其花销。 这往后啊,过的应该也是神仙逍遥日子吧…… 第150章 嘉月郡主 四月初一。 天朗气清。 一行车队缓缓向江州城驶来。 一路跋山涉水,虽有些疲惫,但车队人马依旧神采飞扬。 四月的山峦,五彩缤纷,不止青葱翠丽,还是五颜六色的。 溪水潺潺,花香鸟语。 小姑娘从马车中探头出来。 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看到马车外树林中的一群鸟儿,眼睛顿时亮了。 好多鸟,五颜六色,神彩各异。 当中一只朱红色的小鸟,啾啾啾的叫着,十分醒目。 甚是好看! “阎嬷嬷,那是什么鸟?”小姑娘问身后抱着她的圆脸女人。 “奴婢瞧着像是麻雀,可也没见过这颜色的……”阎嬷嬷讪讪回道。 “去,让人把那红鸟给我捉来。”小姑娘指着林间的鸟儿命令车外的侍卫。 声音奶声奶气的却是带着命令的口吻,听着竟有些违和。 侍卫犹豫了一会,打马到前面一辆马车旁,恭敬道:“王爷,郡主想捉林子里的鸟儿……” 他其实想问,车队要不要停下来将就那位小祖宗。 带这么个小娃娃出来,也是磨人的紧。 马车内传出不耐烦的声音,“捉什么鸟,疯了吧,一路上不是捉兔子就是要大雁的,耽搁了好些日子了,让阎嬷嬷哄着些,别在让她胡闹了。” “是,属下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任她哭闹,车队都不会停了。 果然,待侍卫回去禀报的时候。 小姑娘就张着嘴干嚎了起来。 边哭边闹,“我要小红鸟……你们都给我去捉鸟……” “我要爹爹……我要祖母……该死,你们都该死……” 身后的阎嬷嬷和小丫鬟们,一边哄一边给她递布娃娃,一会又递糕饼点心,蜜饯果子。 “小郡主息怒……小郡主乖了……” “小郡主要吃桃花酥吗?” “小郡主要泥娃娃吗?” “不要……不要,统统拿走,我就要那只小红鸟……” 统统都被小姑娘丢出了车窗。 孩童的啼哭声惊走了林子里的鸟儿。 看着小红鸟越飞越远,小姑娘哭得越发伤心了。 她不明白,为何娘亲非要让她跟着小舅舅出来,小舅舅明明就不喜欢她。 连只鸟都不捉给她。 她想回京城,想爹爹,想祖母了…… 宋思远抚额,掀开帘子瞧了瞧。“五郎,你真舍得让小郡主这样哭下去?” 这小孩也真够倔强,嗓子都哭哑了还要哭,哭得人心慌。 景王气定神闲,闭目凝神,只淡淡道:“你听过慈母多败儿,惯子如杀子没?” 哭吧,哭累了就不哭了!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外甥女实在太骄纵了。 才不到三岁的娃,差点就背了人命。 一个不如意,竟让人将婢女推下湖,怎么说也是照看了她许久的婢女! 都说三岁看老。 小小年纪就这般视人命如草贱,大了岂不是要成暴虐狂徒! 偏她爹和祖母也将她宠的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纵得她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可小家伙还不服阿姐管教,阿姐多打几次吧,母女俩又生分了。 真真的活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也不晓得阿姐是造了什么孽,才得了这么一个讨债鬼。 离了父母,离了京城的荣华富贵,瞧瞧能不能改掉她这一身的坏毛病。 宋思远咂了咂嘴,人外甥女,人家都不心疼,他疼个什么劲哦。 瞧着不远处的道观花开的正好…… “五郎,我瞧着这嘉月郡主是不是中邪了,前边有个道观,不如带她去瞧瞧。” “成吧,找个道长看看也好。”景王点了点头。 一路上哭个没完,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青云观中。 一白胡子老道斜靠在椅子上打盹。 突然被人揪了下胡子,一下惊醒了。 一睁眼。 便瞧见一锦衣小姑娘扁着嘴瞧着她,眼里还含着泪。 景王连忙将她拉回来,朝着白胡子老道致歉,“道长,实在抱歉,小儿顽劣,无意冒犯了你,还请见谅!” 这娃,真的是无语了! 这道人辈分极高,占卜算卦厉害着呢,远近闻名,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无妨!”老道摸着白胡子,眉目慈祥,“你们找老道是有何事?” 景王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这孩子娇纵任性心肠狠毒吧。 这些词用来形容一个三岁不到的娃,似乎有些不妥。 他拜了拜三清祖师,又朝着老道士一拜。 “小儿成日哭啼,顽劣不堪,不知是不是沾染上了什么邪祟,还请道长帮忙看看!” 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他却宁愿相信外甥女此番行为不是秉性使然,而是鬼神作祟。 老道避开了,没有受景王的礼。 眯着眼,瞧着面前的小娃娃,看了看她的生辰八字。 只是淡淡的吐了几个字。 “没什么邪祟,就是这孩子福薄……得多积德行善……” 本来他还想说命薄的,想想又过于残忍了。 见他们离开之际,忍不住又开口道:“这娃儿若是能入观修行,或是常伴青灯古佛,或可保一生平安顺遂!” 景王一愣。 让曹嘉月遁入空门? 那曹家不得哭死,阿姐也舍不得吧。 不过老道说这孩子福薄,他倒是信的。 若这娃儿还是这样的脾性,福德深厚才怪了。 世间之事,本就有因果,不会因身份尊贵而改变。他也是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才明白的。 “五郎,这老道怎的胡说八道,竟想让小郡主出家!”宋思元觉得老道有些不靠谱,小声嘀咕了几句。 “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151章 这等用心的礼物 “高一些……” “再高一些……” 陆园后院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正在放纸鸢。 空中飘着一大只花蝴蝶。 荣安郡主拿着线轴小心翼翼的往外放线,生怕一不留神花蝴蝶就跑了。 “鸢姐姐,高一点,你再放高一点嘛!”小幼崽在一旁急的跳脚。 这符鸢姐姐一定是没放过纸鸢,再这样死死拽着就该掉下来了。 这纸鸢的高度最好在三十到五十米高度之间。 太低了要么没风,要么易受乱风干扰,太高了风筝线容易断了。 不过这线是大哥弄的,没那么容易断。 荣安郡主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脸蛋儿,“淼淼是不是想玩了?” 姜淼淼:…… 符鸢姐姐这是明晃晃的鄙视! 然后她就落入了荣安郡主的怀抱。 符鸢将小幼崽揽入怀中,将她胖乎乎的小手放在线轴上,又握着她的手。 “那咱们一起放纸鸢可好?” 姜淼淼感受到了小姐姐的温柔贴心,“好,淼淼和鸢姐姐一起……高一些,姐姐再高一些嘛……” 小姑娘固执的往外放线。 花蝴蝶越飞越高。 越过树梢,越过屋顶,越过空中的鸟儿…… 最后不受控制了。 飞过院墙,飞到了隔壁。 “呀,纸鸢飞走了,咋办?”姜淼淼一脸失望,看着歪歪斜斜掉落下去的花蝴蝶。 算了,改日让大哥再做一个吧。 这个属实有些丑了。 荣安郡主可不觉的丑,她蹙了蹙眉,拉着小幼崽在围墙下转悠。 良久后,鼓起勇气道:“我去捡!” “我也要去。”小家伙揪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的瞧着她。 “郡主使不得啊,奴婢去外边重新买一个吧?”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连忙跪了下去,这万一摔着了可咋办? 主子从前都是文文静静的,一日都不说几句话。 不是同世子下棋,就是自个看书,再不然就是抚琴插花。 可没有像如今这般上蹿下跳的。 虽说活泼点也好,可万一磕着碰着了,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不必了,去把梯子取来,母妃怪罪下来我担着……”荣安郡主看着那不算太高的墙,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吩咐道。 陆家隔壁的宅子似乎一直无人居住,她偷偷过去,偷偷爬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这纸鸢是姜子枫亲手做的,她还是头一次收到这等用心的礼物。 虽然模样有些不尽如人意。 但她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扔掉,她要去找回来。 小丫鬟原本还想劝说几句,就见一大一小两姑娘眼神灼灼的看着墙头。 砸了砸嘴,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 景王和曹嘉月到了江州。 他让阎嬷嬷把外甥女带回府,便领着太医去了崔家。 虽然就在隔壁的隔壁,还是有些距离,他还是乘着马车去的。 此次江州之行,主要是替父皇来探望皇叔公的,也是微服出游。 毕竟这大梁的皇子就属他最悠闲。 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是太子。 无需争夺储位,兄长们也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只需远离朝堂,做一个逍遥王爷即可。 崔家是他们进城才得到消息的,即便时间紧急,也并未露出任何慌张之态。 毕竟家里已经住了个王爷王妃了,来的这个还是小辈,又是微服出行的,可见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行踪。 就也未大张旗鼓,只在门内相迎。 景王见过梁王和梁王妃,这才去见了老太傅和老太太,只一进屋便瞧见了姜子枫兄弟俩。 两人同崔行舟齐齐朝他见礼。 昔日好友相见,他和宋思远都有些激动,但还是强压住了这份喜悦和紧张。 景王和宋思远现在的模样,姜子宴和姜子枫是认不出来的。 只静静地站在崔太傅身后相陪。 进来个侍卫在景王跟前小声禀报道:“主子,曹府有人闯入。” 景王好奇道:“何人闯入?” 府里不少暗卫,若是寻常的不轨之徒,早就被处置了,怎还会报到他跟前来。 侍卫顿了顿,“是……是荣安郡主,还有隔壁的小孩,两人这会正在爬墙头……” 景王张了张嘴。 什么?他小姑姑不走正门,居然在爬他家墙头! 那人真的是她小姑姑吗! 不管因何缘故,总不能让人摔着。 吩咐侍卫,“别惊动她们,看好了,也别让人摔着了。” 侍卫禀报声虽小,可一旁的姜子枫姜子宴兄弟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犹如晴天霹雳。 荣安郡主,隔壁的小孩? 除了妹妹姜淼淼还能有谁,她怎么敢带着郡主去翻墙! 翻的还是人王爷的府邸。 姜子枫心中一凛,莫不是妹妹看到他爬树,这才有样学样的。 下次可再不敢带她去了。 带她去,不止要挨娘亲的棍棒,还对妹妹造成了不良影响。 还有郡主,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怎的也开始爬墙了? 她还是喜欢像梁王妃这样温柔娴静的,或是像妹妹那样活泼可爱的也行。 千万别像娘亲和秀秀姨,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姜子宴上前一步,差点就想同景王说明情况,可听到他让人护着荣安郡主和妹妹。 这才放下心来,退了回去。 妹妹早就对隔壁园子里的莺桃(樱桃)虎视眈眈了。 这时节正是莺桃成熟的季节,是一种玲珑小巧的红果果,因着黄莺鸟喜欢啄食而得其名。 恐怕是妹妹怂恿郡主给她摘莺桃了。 这会坐在墙头上,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姜淼淼,可不知道她在哥哥们心目中会是这样一个形象。 荣安郡主与小幼崽就这样坐在墙头上,往对面的园子看下去。 额!竟是一汪池水。 失策了,选错位置了!! 正准备往回爬,园子里传来一道奶声奶气得声音。 “你们是谁?为何爬我家园子” 姜淼淼寻着声音看去,就见鱼池对面的假山旁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姑娘,年纪和她相仿。 小姑娘一手拖着她们刚刚掉落的花蝴蝶纸鸢,一手指着她们。 荣安郡主此生最尴尬的时刻来了。 生平第一次做出格之事,就被人逮了个正着,丢死人了! 阎嬷嬷对着身后的丫鬟斥责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侍卫将她们弄下来送官,青天白日的,竟敢翻墙入室行窃!” 第152章 小姑姑 “误会,都是误会……” 荣安郡主连忙解释道:“我们家住隔壁,今儿在院中放纸鸢,没成想纸鸢飞入了你家院中,我们只是想捡回来,并非想入室行窃…… 小姑娘手中的正是我们的纸鸢,能否归还于我?我必当登门致歉。” 荣安郡主指了指曹嘉月手中的花蝴蝶。 岂料那对主仆根本不相信。 “骗谁呢,若是捡纸鸢,怎的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爬墙……” 阎嬷嬷蹲到曹嘉月跟前,“郡主,可别被她们给骗了,报官吧!” 这是什么地方,谁都能找个借口翻进来,那还得了,说不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荣安郡主张了张嘴,已然不知如何解释了,到底是自己理亏,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爬墙! 周遭的暗卫面面相觑。 都十分好奇这两位郡主怎么会相见不相识,还吵了起来。 他们到底该帮谁,还是谁都不帮? 算了,主子只说保护她们安全,不要摔着。 都是金尊玉贵的主,谁都惹不起。 姜淼淼摇晃着小腿腿,扯着身旁的莺桃树,摘着红果果就往嘴里放。 别的都没顾上。 对面人说什么,她一概没入耳。 荣安郡主一手揽着她,一手扶着墙,看向对面的阎嬷嬷,“那你想如何?要怎样才肯还我们纸鸢?” 圆脸女人又弯腰询问身旁的小姑娘,“主子,该如何处置?” 就见曹嘉月小脸一板,将手中的花蝴蝶撕成了两半,还扔在地上踩。 “丑死了,哪里来的丑东西?” 然后奶声奶气道:“打板子,将她们拖下去打板子……” 荣安郡主见到心爱的纸鸢被糟蹋成那副样子,既心疼又气恼。 愤怒道:“小丫头,你怎么能毁了我的纸鸢?” 屁大一点的孩子竟如此刁蛮跋扈,实在可恶! 再看怀里的小淼淼,一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准备先下去再说,“淼淼先下去好不好?这儿不安全。” “不要,我要陪着姐姐,不恼不恼,让大哥重新给你做一个……”小家伙说着还在她手上拍了拍。 往她嘴里塞了颗刚摘的莺桃。 姜淼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下就把对面的曹嘉月惹恼了。 “不许摘,不许吃,果子也是我家的。” 指着姜淼淼喊道:“嬷嬷,把她弄下来,我讨厌她!” 娘亲偷偷跟丫鬟说过她长的丑,因此她很讨厌长的比她好看的小孩,男孩女孩都讨厌。 不一会功夫,曹府的管家小跑过来了。 阎嬷嬷立刻吩咐道:“曹管家,那二人惊扰了郡主,让人弄下来,可别让她们给溜了。” 曹管家看着墙头上的两人,眉眼直抽。 他没见过荣安郡主,但却是认得隔壁小娃娃的。 昨儿秀秀娘子还抱着小娃娃在墙头上摘莺桃呢,这会怎的又在墙头上了? 他附耳对一旁的小厮嘱咐了几句。 这才对着曹嘉月躬身回禀道:“郡主息怒,墙上那位是隔壁陆娘子家的幼女,与崔家交好,您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小娃娃能不能听得懂,但该说的他还得说。 “不,我就要她,我要她当我的婢女。”曹嘉月指着姜淼淼直跺脚。 她只知道,若是看哪个丫鬟不顺眼,便要来当她奴婢,当了她奴婢,要打要骂都无人敢置喙。 祖母说她是长公主之女,是皇帝的外孙女。 这天下外祖父最大,天塌下来有外祖父顶着,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这会儿什么兔子大雁小红鸟通通都不要了,就想让这个小娃娃当她的婢女。 曹管家面色霎时白了。 这小郡主是疯了吧! 若自己真将墙头上吃得正欢的小娃娃弄下来给郡主当奴婢,秀秀娘子一定会把他头给拧下来。 抿了抿唇,“郡主,老奴已经让人去请主子了……还是等他来定夺吧!” 曹嘉月见老奴违背她的命令,便咬着牙往人腿上狠踢了好几脚。 “狗奴才,连本郡主的话都不听了,我要让小舅舅打你板子……” 曹管家就定定的躬身站着,一动不动,由着她踢。 这么大点的孩子踢人跟挠痒痒似的,指不定谁先疼呢。 荣安郡主闻言气得身体直发抖,岂有此理! “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让淼淼妹妹给你做丫鬟,你也配!” 太可恶了! 她一直都觉得两三岁的小娃娃都很可爱,没想到还有这样下头的。 转头吩咐墙下的俩丫鬟,想让她们扶好梯子,她准备从正门进去。 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呜呜……这会儿是真的下不去了。 陆娘子和秀秀娘子都不在家,两个小丫鬟便又匆匆去找了梁王妃。 众人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墙头上一大一小坐着两个姑娘。 大姑娘怒目瞪着对面,一言不发。 小姑娘在她怀中吃红果果,吃得津津有味小脸上都是新鲜的果汁。 鱼池旁的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嘴嚎啕大哭,见他们来,嚎的更凶了。 身旁是一地的纸鸢碎屑。 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景王眉头紧拧,对着身后的老仆道:“时舒,还不快去将小姑姑弄下来。” “是。” 还没等时舒反应过来,姜子枫已经跳上了湖边的假山,绕道过去站在墙脚下。 他伸出手,“妹妹,跳下来,哥哥接着你。” 姜淼淼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看得一众人心惊胆战的,墙角的位置很窄,估计只容纳得下一个人。 若是没接住,小家伙一不留神就要跳到池子里面去的。 待回过神来,小姑娘已经在少年怀里咯咯咯的笑着。 荣安郡主都吓坏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家伙就从她怀里滑下去了。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跟着跳下去了…… “郡主先等一等,我把妹妹抱过去了就来接你。” 下手传来姜子枫声音,荣安郡主心中一阵妥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时舒朝着树上点了点头,就见两个黑衣人飞身而下,一边一个落到荣安郡主身边,像拎小鸡似的将人拎着飞身下来。 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荣安郡主都还没来得及尖叫,就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景王跟前。 景王急忙抚上了她的肩,“小姑姑,你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地上的曹嘉月顿时停了哭声。 一脸惊悚的看着荣安郡主。 小姑姑!! 小舅舅为何唤这女子姑姑? 第153章 相见不相识 “呜呜呜……” “爹爹……我要爹爹……” 嘉月郡主啼哭不止。 见无人应她,原本坐着的小姑娘直接躺倒在地。 耍起了赖皮。 她这招,在爹娘和祖母跟前屡试不爽。 小淼淼哒哒哒跑过去,蹲在她跟前,朝她吐了吐舌头。 一脸嫌弃,“羞羞羞,羞死人了!多大的人了,还在地上打滚……” 曹嘉月哪里被人这样羞辱过。 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奶凶奶凶道:“滚开,狗奴才!” 被她一推,姜淼淼当即往后一跌。 正好跌到了池子边上,若往后再退一步,就要掉进池子里…… 千钧一发之际,姜家二子冲了过去。 身手敏捷的姜子枫一把将妹妹捞起。 抱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的,不怕不怕……” 姜子宴又接过去哄了哄。 妹妹属实被吓着了,扁着小嘴,眼里蓄满了泪水,欲哭不哭的模样。 看得人心里酸溜溜的。 眼看着小姑娘泪水吧嗒吧嗒滚落下来,荣安郡主连忙掏出怀中的帕子为她擦拭。 边擦边哄道:“淼淼不哭不哭,姐姐给你买糖吃,买糖葫芦,买糖人……” 她把所有的甜食都说了一遍,小家伙才止住了哭声。 她发现小家伙就爱吃甜的,可她娘又不让吃。 其实小家伙很容易哄的。 景王打量着三兄妹。 想上前捏捏小家伙粉嫩嫩的脸蛋儿。 还是忍住了。 小姑娘很好看,如今更加好看更加乖巧可爱了,比画上的还要灵动几分。 想当初,小姑娘还是几个月大的奶娃娃时,他就曾抱过。 一转眼,都会要糖吃了! 那时他回京后,还特地找机会见了姜云泽。 那人的确披了一副好皮囊,有种温润如玉,清秀儒雅的内敛之美。 可心却不如皮相美。 再瞧这三兄妹,老大像陆娘子,老二像姜云泽,可小幼崽…… 细细一瞧,似是谁都不像。 应该是还没长开。 阿姐也时常这么说嘉月…… 阎嬷嬷瞧着自家王爷看着那女娃娃发呆,全然不顾地上嚎哭的外甥女,心中不愤。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置喙。 小主子刚刚冒犯了荣安郡主,恐怕是要被责罚的。 景王与玉清公主的严厉不同。 玉清公主就是架子货,吼两声就完了,王爷可是真的会揍小郡主的。 没等景王问罪,她便先一步上前,扑通跪了下去,“王爷恕罪,小郡主就是看到有人意图潜入府邸,这才与人才起了争执,没成想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竟没认出荣安郡主,一切都是误会……” “好一个误会!”荣安郡主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我记得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报官的,曹嘉月还想让淼淼做她的婢女,你作为她的乳母,不劝解就算了,竟还撺掇主子,该罚!” 她是真的气恼。 曹嘉月这小丫头片子,撕毁了她的纸鸢不算,还想让小淼淼做奴婢,想的倒美! 正巧梁王妃也在这时赶了过来。 瞧见自家闺女好好的站在那,便朝着正在呜咽的小姑娘走过去,“淼淼这是怎么了?” “姨姨……” 这软糯糯的一声,将梁王妃的心都融化了。 一把抱过小姑娘,替她擦了擦泪痕,“告诉姨姨,是谁欺负了你?” 小姑娘生性活泼开朗,相识的这几个月,都没见她如此哭过。 哪怕是挨了她娘的戒尺,也只是含着泪扁着嘴,一声不吭。 姜淼淼指着地上的曹嘉月哽咽道:“她想让我当奴婢,吃泔水,给她端洗脚水……” 这都说轻了,不受主子待见的丫鬟,日日都要挨打不说,吃的跟猪食也差不多。 姜子枫兄弟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荣安郡主先是一愣,而后又附和道:“母妃,嘉月想让淼淼卖身为奴……” 梁王妃面色沉了下去,冷冷看着地上的曹嘉月,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圆脸妇人。 嘉月这孩子她也只见过一两次,那时还是奶娃娃,并没什么印象。 是个早产儿。 玉清与曹驸马成婚不到十月,她便出生了,身子弱,是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 听说性子十分刁蛮跋扈,连玉清都拿她没法子。 如今看来,这当中定然少不了底下丫鬟婆子的教唆。 小孩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白纸染成什么颜色,全看身边之人怎么教导。 她之所以将符翊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而不是丢给丫鬟婆子,就是不希望他如梁王那般暴虐。 也因此,在梁王失势后第一时间,她就处置了吴嬷嬷。 梁王长成那副德性少不了他那奶娘的手笔。 今儿,她又在这妇人身上看到了吴嬷嬷的影子。 她看向景王,“五郎,也不是我拿乔托大包庇自家闺女,不过嘉月这小丫头也确实不成体统,哪怕她是郡主,也不能仗势欺人,主子小不懂事,大了还了得,身边之人怎能如此纵着?” “是,叔祖母说的极是,是侄孙疏忽了,的确不该纵着……该罚!” 景王连连赔不是,对着梁王妃说完又对着荣安郡主拱手。 “小姑姑别恼了,本王这就让人重新给你做只更精美的纸鸢。” “不必,我这纸鸢是别人送的,重做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荣安郡主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花蝴蝶蹙眉。 景王讪笑道:“那成吧,小姑姑哪日想要了,就同我说……至于嘉月……” 他怒而不火,瞥了阎嬷嬷一眼,冷冷道:“带下去,打二十板子,伤好之前就不必伺候郡主了。” 阎嬷嬷瘫软在地,惊恐的看着景王。 连忙跪趴过去拉着曹嘉月哀求,“郡主救命……救命!” 二十板子下去,她恐怕得躺上好些日子。 原本独自带着小郡主跟景王来江州,她就十分不安。 偏公主连驸马都没通知一声就把她们送来,都没给她任何通风报信的机会。 曹嘉月也有些慌,含着泪揪着景王的袖子,眼巴巴的瞅着他。 “舅舅,嘉月不敢了,你别打嬷嬷……别打她……” 景王看着她一脸凄楚的样子,也有些心软了,但他不是阿姐。 都说恨铁不成钢,他此时也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厉声道:“时舒,去把戒尺拿来。” 梁王妃见状,带着大大小小一众孩子悄咪咪走了。 小淼淼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都要挨打,何况是如此顽劣的曹嘉月。 这孩子,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 …… 第154章 远离危险 荣安郡主被她娘带回去了。 爬墙这事,有些超出了梁王妃的底线。 母女二人都是从小按着世家大族闺秀培养的,思维可以跳脱,言行举止却不能出格。 因着闺女的病。 梁王妃允许她骑马打球蹴鞠,也允许她赏花斗草,却是接受不了她爬树翻墙的。 试想一下。 一身锦衣华服的大家小姐,像只猴似的爬在树上、坐在墙头上。 让未来夫家看到,那该有多下头。 姜淼淼看到梁王妃出了曹府,脸就垮下去了,有点担心鸢姐姐会挨揍。 不过那么温柔的梁王妃应该也舍不得真揍。 多半也是一脉相承,罚抄书吧。 不过鸢姐姐没挨揍,隔壁那嚣张跋扈的豆芽菜却是挨揍了。 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 姜淼淼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边吃着红果果,边甩着小腿腿。 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吃隔壁的红果果了。 方才隔壁的小王爷给她送了好几篮子红果果,还叮嘱她吃完从正门进去摘。 不要爬墙,危险! 足以见得小景王是个通情达理的。 “大锅,你看到小豆芽挨揍了吗?” 正趴在墙头观望的姜子枫,回头看着妹妹,疑惑不解问道:“小豆芽?” 正在煮茶看书的姜子宴抬头,笑道:“豆芽菜,形容的是一个人又瘦又小,像豆芽一般细长……” 妹妹一向不爱给人起绰号,看来是真挺讨厌这小郡主的。 姜子枫瞬间懂了,嘿嘿笑了起来,“妹妹想不想看看?” 他没敢爬上去,只站在梯子上,露出个头。 这应该不算翻墙了吧? 他不好奇小豆芽有没有挨揍。 他就是好奇那些暗卫都藏哪了,这会还在不在? 要是有机会能切磋一下就好了。 原本坐着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楼梯旁,奶声奶气道:“大锅,我想看。” 姜子枫扶额,妹妹这是早就猜到他会问了。 小机灵鬼!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就搭在墙头上,咕噜转着眼珠子搜寻哭声传来的方向。 姜淼淼吐了吐舌头。 这……用得着哭那么凄惨吗? 不就是打几下手心,弄得跟杀猪似的。 “知错没?”景王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拉着小姑娘的手指。 打一下问一下,“曹嘉月,你知错没?” 他就好奇了,自己明明都没下重手。 这个力度,打在狗身上,狗都不会叫,小家伙却哭得撕心裂肺的。 终于知晓阿姐下不去手的原因了。 不过阿姐吃这套,他可不吃。 曹嘉月哭得伤心。 手疼,心更疼! 爹爹和祖母不要她了,那个嫌弃她的娘亲也不要她了。 小舅舅好可怕。 打了阎嬷嬷还要打她,任她再哭求讨饶,都无动于衷。 她讨厌小舅舅,讨厌小姑婆,更讨厌那个叫姜淼淼的小孩。 陆青瑶回来听闻了此事,面色晦暗,沉声道:“不可再去爬墙,不可再去隔壁……景王是皇子,而让你们外祖父一家去流放的,就是他爹,你们见到他要避开,避得远远的,如果实在避不开了,就恭敬的行礼……” “知道了,娘亲。”孩子们齐齐点头。 他们今日也见识到了曹府的危险,好端端的竟藏着那么些暗卫。 虽然景王看着就是富贵窝里出来的,一双多情笑眯眯的眼睛,很是温文尔雅,看起来很有佛性。 可他那外甥女,那么小的娃,动不动就打人板子让人为奴为婢的。 家长岂不是很可怕。 “嗯,对,皇室中人很可怕,要避开,躲的远远的,知道了吗?”秀秀附和道。 虽然她也知道景王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否则她也不会出现在阿姐身边。 可皇家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如那梁王,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还有他们口中的嘉月郡主,才这么点大,就开始仗势欺人了,若是长大了不得记恨上淼淼。 景王认得枫哥儿和淼淼却装作不认识,如此看来,与他少接触才是保命之道。 民不与官斗,更不能与皇子皇孙斗! 同样的担忧,陆青瑶更甚,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孩子们离危险远远的。 而那景王和嘉月郡主就是最危险的存在。 问道:“秀秀,你可知道嘉月郡主为何来江州?” 如非必要,一个母亲,怎么会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身边独自远行。 秀秀心下一凛,手上煮茶的动作一顿。 看了她阿姐一眼,阿姐眸光清澈,并无其它言外之音。 二人心照不宣。 从前都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如今阿姐既然这么问,是真的完全信任她,将她当自己家人了。 “阿姐,郡主为何来江州,我是真不知。他们跟随景王来江州时小郡主还没出生呢。 “不过,我倒是知晓一些小郡主她爹娘之事,阿姐可要听?” 陆青瑶一愣,笑道:“不听不听,我还想多活些时日呢。” 这一个秘密已经够让他们诚惶诚恐了,再来一个还要不要活的。 那玉清公主,是大梁的嫡长公主,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性情乖张,又是大梁第一美人。 那等风姿,能让整个大梁的女子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按说这样的人物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能,偏嫁给了皇后母家族中之人。 那曹驸马资质平平碌碌无为,据说就占了一个忠厚老实,且对公主情深不移。 怎么瞧两人都不像是举案齐眉的夫妻。 不过这些事不是她该想该管的。 结果,人不找事,事偏要找上门来。 翌日清晨。 大哥和二哥上学去了。 娘亲也去了一品居。 姜淼淼在跟姜小白玩,秀秀姨在给她梳头,扎小啾啾。 然后门口就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荣安郡主牵着曹家月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郡主,这是……”秀秀看着跟淼淼一般大的小姑娘微微蹙眉。 小姑娘干瘦干瘦的,嘟着小嘴,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十分不情愿的走着。 “这是嘉月,我的……侄孙女……”荣安郡主顿了顿,艰难的说出后边三个字。 姜淼淼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们。 这奇葩的辈分。 鸢姐姐还这么小,居然就有孙女了。 而且这个不孝孙女昨儿还对着她要打要杀的。 荣安郡主无奈苦笑,“秀秀姨,我那大侄儿出门办事去了,不放心把她交给丫鬟婆子,就让母妃带着,母妃实在没辙了,就让我送来跟淼淼玩。” 姜淼淼:…… 不是让躲着些吗? 这怎么都送货上门了! 第155章 治治你的毛病 “小红鸟!” 原本耷拉着脸的曹嘉月眼睛瞬间亮了,目光灼灼的盯着白狼背上的小红鸟。 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拽着荣安郡主的手,看着小红鸟,“姑婆,我要那只鸟。” 荣安郡主嘴角抽了抽。 听到这声“姑婆”她就头疼,再看曹嘉月看小红鸟的眼神,她头更疼了。 对着小姑娘摇头,“不成,那鸟有主了。” “不,我就要……” 曹嘉月可不管这些,挣脱开荣安郡主的手朝着小红鸟就冲了过去。 这一冲,可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荣安郡主是观察过白狼眼中并无寒光,不曾伤人,又见小淼淼一家和它亲近,这才敢靠近的。 可它不曾伤人不代表不会伤人。 这会儿,白狼就很警惕的瞧着朝它冲过去的小崽崽,眼中有些许寒光…… 小红鸟吓得扑腾着翅膀,一口气飞上了高高的树梢,心有余悸的凝视着下方。 小白狼忽的站起来,做好了防御姿势,准备好了那小崽崽扑过来,它就反扑上去……. 然后小崽崽脚步没停。 小白狼就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秀秀也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白狼的脖子。 坐在小马扎上的姜淼淼脚也不晃了,手里的梳子也掉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天爷,这是要作死啊! 就见曹嘉月躺在地上,闭着眼,浑身颤抖。 被秀秀姨死死抱住的小白狼,仍旧朝着她嗷呜嗷呜的嘶吼,目露寒光。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抱走。”秀秀朝着吓傻了的两个丫鬟疾言厉色道。 荣安郡主先一步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将曹嘉月从地上抱起。 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边哭边指着姜小白跟荣安郡主告状,“姑婆……呜呜……这狗狗好凶……打死它……呜呜……” 荣安郡主抚了抚额,按下她的手,无奈道:“曹嘉月,你是不知道怕的吗?” “看清楚了,那是狼不是狗!不是公主府那些任你蹂躏,被拔了牙的狗,狼是会吃人的。” 曹嘉月眨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眸子看着她姑婆。 狼是何物? 姜淼淼:…… 额!小豆芽居然把狼当狗了。 就算面前的只是狗,看到有人朝它扑去,也会上去咬上一口的。 更何况是狼。 她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吧。 秀秀咬着牙抱着姜小白不敢撒手,心中直骂娘。 倒霉催的娃。 她这是想害人害己害她们全家啊! 若有半点闪失,长公主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 姜淼淼起身,哒哒跑过去抱着小白狼,“不怕不怕,那小孩是个傻子,把你当狗了,小白别恼别恼……” “噗嗤。” 秀秀被她逗笑了。 这语气,怎么像是家人哄她的口吻! 小白狼就像能听懂她话一般,居然安静了下来,趴在地上闭起了眼。 荣安郡主看着一狼一娃,心中竟然泛起丝丝涟漪。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这才跟活过来一般,掏出提篮里的奶壶哄小主子。 曹嘉月没见过狼,在她的认知里边这就是一只凶猛的狗。 吓也吓够哭也哭够了,这会儿又累又饿,抱着奶壶咕噜咕噜的吃了起来。 荣安郡主舒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秀秀愁啊! 没法赶人走,她只得将小白狼带到后院的小院里关了起来。 可令她更愁的事还在后头呢。 没想到消停了一会的曹嘉月,吃饭的时候又开始作妖了。 姜淼淼坐在小凳子上摇晃着腿,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里喂着鸡肉肉糜饭。 很慢很慢,几乎不会洒在桌子上。 自打她会用勺子,就坚持自己吃饭,从不要人喂。 因为她觉得被人喂饭是对她的侮辱。 可此刻对面的那个小豆芽不止侮辱她自己,还侮辱了秀秀姨。 她竟然挑三拣四的,还嫌秀秀姨做的饭不好吃。 难怪瘦得跟只猴似的。 “不要,不要吃鸡肉,要吃鸽子肉,要燕窝……”曹嘉月抱着手,噘着嘴撇过头去。 “不好吃……不要吃……” 两个小丫鬟蹲在地上,一人端着汤匙喂她,一人拿着帕子替她擦拭身上的汤渍。 差点就要给她跪下去磕头了。 秀秀姨埋头干饭,就当没听见没看见。 荣安郡主转过头,看了眼桌前和身上都干干净净的小淼淼,又看着侄孙女面前的饭粒和菜叶。 脸比锅底还黑。 姜淼淼都看到她握着碗的手紧紧的,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若是力气再大一些,那瓷碗恐怕就要变成碎瓷片了。 “郡主,您吃一些吧。”小丫鬟恳求道。 “哼!不吃不吃,我就不吃,端走!”曹嘉月一把甩开小丫鬟。 “哐当!” 饭碗被她打落,白白的细粮米饭洒了一地,汤汁流到了姜淼淼脚下。 她抬头看了看。 秀秀姨依旧在埋头干饭。 荣安郡主的脸更黑了,伸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姜淼淼捏着小拳头。 她觉得应该治治这个熊孩子的臭毛病了,有多少百姓都还饿着肚子,别说细粮,连粗粮都还吃不到呢。 她居然糟蹋粮食! “哐!” 将碗往桌上一放,小手指着曹嘉月,“小豆芽,你到底吃不吃?” 曹嘉月先是吓一跳。 然后头一撇一脸得意道:“哼!我就不吃……不许叫我小豆芽。” 将桌上的筷子朝姜淼淼扔去。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小粉团子脸上。 就看她滑下凳子,往空碗里舀了两勺菜汤,缓缓悠悠的走到曹嘉月面前。 将碗扣在她头上。 瓷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汤水顺着小姑娘的头和脸流了下来。 绿绿的菜叶还挂在她头上。 所有人都傻眼了。 曹嘉月坐着不动,哇了一声闭着眼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小丫鬟愣了一瞬,连忙拿出手绢替小主子擦拭头上的汤汁菜叶。 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这场景大概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吧。 秀秀握着拳放在嘴边,掩住嘴角的笑意,偷偷给量姜淼淼一个赞许的眼神。 荣安郡主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大笑出声,一边为她拿掉头上的菜叶一边笑。 曹嘉月看到姑婆不帮她也不哄她,哭得更大声了。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伤心,哭得委屈。 所有人都欺负她,这些坏蛋。 她想爹,想祖母,也有些想娘了…… 她要告舅舅打她们板子。 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个小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屋里。 怔愣一瞬才禀报道:“秀秀娘子,门外有人找。” 门内声音戛然而止。 秀秀问:“何人?” “一个年轻小娘子,说是陆娘子的侄女,叫姜巧儿。”小丫鬟回禀道。 “巧儿姐……巧儿姐来了。” 还没等秀秀起身,小淼淼就哒哒跑了出去。 一转眼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第156章 逃婚来的 小豆芽终于被带走了。 小孩的哭声从姜淼淼家转移到了隔壁。 姜淼淼长舒了一口气。 秀秀也舒了口气。 她觉得不过就是被淋了一头菜汤,没伤着一根汗毛。 景王是个明事理的,应该是不会怪罪小淼淼的。 这嘉月郡主在福窝窝里头养着,被人千恩万宠捧着,竟是连怕为何物都不知了。 如此下去,怕是得养出一位无知无畏飞扬跋扈的主。 今儿被淼淼挫一挫锐气也好。 送走了两位主。 一回头。 便见姜巧儿拿着包袱站在门口。 还没等二人开口说话。 小肉团子就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姜巧儿的腿,甜甜的喊了一声,奶声奶气道:“巧姐姐……” “哎!”姜巧儿笑着答应她。 一把将她抱起,才发现这个小秤砣好像又重了些。 “淼淼想姐姐了吗?” “想了,巧姐姐给我带糖了吗?”姜淼淼眨巴着眸子,往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姜巧儿挠了挠头,她来的匆忙,糖没来得及买,倒是先前给家伙做的衣裳带了一套。 幸好没做小。 “姐姐没带糖,给你带了新衣裳,咱们进去试试合不合身好不好?” “好。”姜淼淼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也不是非得要糖,只是小孩子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淡淡的,索然无味。 总得给生活加点甜才是。 况且就没有小孩子不爱吃糖的。 不过新衣裳她也喜欢。 换了新裙子,是一套不肯红色的锦缎薄袄子,上边绣了几条红色锦鲤,栩栩如生的。 还……绣满了一朵朵的花儿。 不过巧儿姐的绣工很好,而且越来越好了。 她是个勤奋又上进的姑娘,容貌又继承了姜家人的优点,生得很好看。 哪怕这会儿穿着朴素,不施粉黛还有些还有些憔悴,那俏生生的小脸依旧很俊。 姜淼淼感觉,巧儿姐若是换上锦衣华服,跟荣安郡主也有得一拼呢。 算了算,巧儿姐也都快及笄了。 这个年纪的青石镇姑娘,要么嫁人,要么至少都已经订婚了。 她这样抱着包袱跑出门,婚事应该还没着落的。 姜淼淼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往巧儿姐的怀里钻。 她想人唠嗑,想听墙角了。 秀秀姨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又让人热了饭菜,这时候来应该是还没吃饭的。 放下盘子,看着花团锦簇的小姑娘,和姑娘身上的小裙裙,就是一阵狂夸。 夸得巧儿喜笑颜开,却仍未见她开口。 试探性的问道:“巧儿是同你爹一起来的?” 姜巧儿点头,“嗯,跟爹爹一起来的,我们先去了一品居见了婶婶,婶婶又让我过来。” 顿了顿,“姨,我能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吗?” “当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把这当自己家。”虽然像客套话,但秀秀说的就是肺腑之言。 终于有人帮她带娃了。 不过这姑娘臊眉耷眼的,怕不是遇到事了。 幼时的训练让她对危险的人和事物很敏锐,对人的情绪感知力也很强。 还生了个直肠子,心里有了疑问就憋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巧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家里遇到事了?” 姜巧儿点头。 摸着怀中小姑娘的小脑袋,思忖片刻后才开口道:“是我的婚事……” 虽然都是女子,但未出嫁的姑娘亲口谈及自己的婚事,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秀秀见她这样,亲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没事,这里没别人,别害羞,你只有说了我们才能帮你。” “姨,我快及笄了,这在青石镇已经是大姑娘了,这个年岁还没订婚都是屈指可数,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娘就找了媒人四处相看……” “有相中的吗?”秀秀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事吧,上次回桃溪村就听柳玉娘说了。 他们看中镇上一户秦姓人家,是开客栈酒楼的,家中儿郎正在考科举,人品端方,听起来还不错。 巧儿家如今也算是村里的富户了,又因着家中有人在京里做了大官。 虽然里子不咋样,但面上有光。 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这般看来,不是婚事出了岔子,就是巧儿不同意。 姜巧儿小脸一红,不再摸小姑娘的头,改抠自己手指了。 犹疑了良久后才道:“没有……不过先前我爹娘看中一户人家,青石镇上的秦掌柜,在镇上开客栈酒楼的,他家有个小郎君排行老三,大我两岁,若是今年童试一过便是秀才了,我瞧着人也不错,原本都快成了却……” 姜巧儿说着就红了眼眶垂下眸子,不再言语,给秀秀急的。 “却怎的了?” 最怕这种说话说一半,一半让你猜的。 姜巧儿感觉自己嘴里被塞了一块乳糖。 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双亮汪汪汪的眸子盯着自己,心中的愁苦也缓解了几分。 才又继续说道:“原本双方长辈都已商定了纳彩事宜,岂料问名瞧生辰八字那日,问的不是秦三郎,而是秦通判家的六郎秦司言……他想娶我做续弦……” “什么?续弦!”秀秀眉头紧拧,愤愤然道:“哪里来的秦通判,这不是骗婚嘛,一个个的,都想毁你名节。” 先前就被姜家大姑姐两口子造谣,这会儿还不成,多少是有损姑娘家名节的。 这些个混账羔子…… 见巧儿眼眶微红,她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怕,只要你爹娘没同意,这婚事就不作数。” 姜巧儿点头,“爹娘倒是没同意,只怕那人不肯罢休,他爹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据说在江州权势滔天,就连秦六郎父子都要仰仗他们。” “巧儿,那秦三郎可有说什么?你对她……”秀秀其实想问巧儿是否对秦三郎有情。 毕竟巧儿在镇上抛头露面也有些日子了,镇上的大小儿郎几乎也都是见过的。 保不齐两人就看对眼了。 然后那霸道堂兄贪图巧儿美色,便以势压人夺人未婚妻。 这样的戏码在话本子里都是屡见不鲜。 “不过那秦司言到底是何许人?兄夺弟妻,族中竟也无人反对!” 第157章 拉他们下水 入夜。 姜巧儿在陆园住下了。 几日没睡好的她终于能睡了个踏实觉了。 屋里还点了安神香。 她睡在香香软软的褥子里,很快便入睡,还扯起了小呼噜。 陆青瑶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问,让巧儿洗个热水澡,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再说。 她也是从大哥口里得知。 巧儿被人逼婚,都逼上门了,一气之下放了狠话,要去做姑子,谁也不嫁。 以她如今这性子,逼急了说不定还真敢去。 哥嫂也怕她受不了闲言碎语真当姑子去了,这才送上门托她照看一阵子。 幸好他们没被人裹挟着就答应了,意志还算坚定。 天大的事,先吃好睡饱,养足了精神再说。 见人睡着,陆青瑶才回了自个屋。 就看到小闺女在床上翻来滚去,毫无睡意,精神头好的不行。 上去就捉住小崽崽,帮她盖好被子,“睡觉觉了。” 小家伙就笑眯眯的瞧着她。 “阿姐,睡了吗?”秀秀探头进来。 她今儿问着问着巧儿就沉默了,啥也没问出来。 陆青瑶正想找秀秀唠嗑,她就来了,“还没睡的,进来坐吧。” 姜淼淼也坐了起来,往她娘怀里钻,她很喜欢在娘亲怀里睡觉,香香软软的。 瞧着娘亲和秀秀姨今晚是不准备出去了。 两人的屋子相邻,时常躲屋里说悄悄话,甚至有时候连姜淼淼都不给听。 两人还经常半夜换着出去,还是穿着夜行衣出去的。 以至于姜淼淼都有些记忆错乱了。 好几次清晨醒来都有些迷糊,记得她明明是在娘亲怀中睡着的,可醒来却在秀秀姨屋里。 姜淼淼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唠嗑,秀秀姨问娘亲:阿姐,巧儿是咋回事。 娘亲说巧儿姐原本是答应了秦三郎的婚事,却莫名变成了他的堂兄秦司言,大巧儿许多岁不说,还是让她去做填房。 巧儿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才松口同秦三郎的婚事,结果又来这么一出,跟骗婚没甚区别,巧儿岂能同意。 更可恶的是,自打秦家上门说亲遭拒绝后。 就有不少人家纷纷上门求娶,什么带孩子的鳏夫,上了岁数的老秀才,甚至还有泼皮无赖都找上门了。 大伯这才将她送来江州避避风头。 秀秀姨一巴掌拍在床上,愤然道:“岂有此理!这秦司言到底是什么人,怎能如此嚣张?” 太可恶了! 想都不用想,这些说亲的人一定是秦家找来的,就是想逼巧儿就范。 “秦司言是秦知府的第六子,也就是现在的秦通判,两年前死了夫人,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 陆青瑶今儿回来之前,特地让人打听了一番,这秦司言实在不怎么样,还是一个好色之徒。 夫人虽然没了,但妾室通房一大堆,再高的门户也嫁不得。 还有秦夫人,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家中儿媳个个都是官宦人家的嫡女。 巧儿的才貌在青石镇都是顶好的,可想入秦夫人的眼还是很难。 估摸是她那儿子实在不成气了,才纡尊降贵使这么一个昏招。 人生一忌,家贫而妻美。 巧儿要么得找一个能护得住她的,要么只能靠自己。 可两条路都不好走。 秀秀紧捏着拳,“阿姐,要不我去把他打瘸了,看她还敢不敢娶巧儿!” 陆青瑶抚额,“孩子面前,别总是打打杀杀的,打瘸了没人要,他不得死缠巧儿。” “嘿嘿……知道了。”秀秀吐了吐舌头,讪讪一笑。 阿姐说的对,无权而多财,她们现在势弱,都是背靠崔家才能在这江州才能立足。 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不给催太傅和梁王妃添麻烦。 说起青石镇的买卖,就有不少人眼红。 她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阿姐,你说这秦家会不会就是冲着咱们的买卖去的?” 陆青瑶垂眸沉思,“也不无可能,秦家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记得枫儿提过青云观下面的庄子吗?” “记得,我去探查过,里边守备森严,根本进不去,不过我发现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秀秀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发现有人半夜往那宅子里运东西,我瞧着那一箱一箱的,像是银子,他们用那些银子换粮食,然后将银子连同粮食一并运往京城,阿姐,你说他天香楼一个小小的酒楼,怎会有那么多银子,还日日买粮。” 她去蹲了好几个晚上,每晚都有人往庄子里拉箱子,而且数量还不少。 “或许,天香楼就是秦家的产业。”陆青瑶若有所思。 那里边的确是银子,她跟踪到码头瞧过了,看着他们运上船的。 粮食她运过,和他们运的那些粮食吃水不同,寻常人看不出来,可她一眼便发现了。 几个孩子曾偷偷的去瞧过,发现守卫的人中竟有衙门的人。 如此看来,这事就与秦通判脱不了关系了。 还有齐采薇那女人竟然也牵涉其中,真是无药可救! 秀秀瞪大双眼,捂住嘴。 半晌后,才不可置信问道:“阿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秦通判,也就是原来的秦知府贪污受贿,为了掩人耳目,将贪污来的钱财用来买卖粮,逃避逃避朝廷的责罚?” “也不无可能,只是有一个问题,那么大的银钱数量,秦通判是如何能在崔大人眼皮子底下贪没的?”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除非…… 除非这笔钱是他从别的途径所得,崔大人根本无从察觉。 那这么多银子是从哪里来,又运往哪里? 陆青瑶问:“秀秀,你可曾跟踪到运送箱子的车队是从何处而来?” 秀秀摇头,“那些人都太狡猾了,运来的车辆次日一早便还回了车行,如此一来,根本不知道后边租赁车辆的哪些是他们的人,无从查起。” 秀秀突然眸子一亮,紧攥着陆清瑶的手。 “阿姐,我突然想到一事……” 秀秀只觉这会儿思路越发的清晰了。 “救梁王的是天香楼的人,而天香楼幕后之人又是秦通判,那……那梁王与秦通判不就是一丘之貉了。” 陆青瑶点头,神情有些严肃,“看来明儿我得去找梁王妃一探,提醒她一下。”这事崔行舟那小子也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同家里说。 秀秀面色晦暗,“阿姐,王妃不是说梁王府在江州也有产业,那她给你你的马场会不会也牵涉其中?” 陆青瑶立刻变了脸色。 “秀秀,我们明儿不止要去找梁王妃,还得去一趟马场。” 她忽而反应过来。 秦司言娶巧儿。 要么就是看中了青石镇的买卖。 要么就是想拉她们下水…… 第158章 熟悉的尖叫声 姜淼淼打了个哈欠。 从床上翻爬起来,光着脚丫子,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就见巧儿姐端着她的洗脸水和小牙刷牙粉进来了。 她爱吃糖,但也爱刷牙。 这个时候没有牙医,牙疼起来是要人命的,只能涂些草药,又苦又难闻,一不小心就得吃下去,别提多难受了。 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问她怎么知道的,大哥涂的时候她偷尝过,那味儿又涩又苦。 姜巧儿看着小姑娘自己笨拙的漱口,她也不知如何帮忙。 细细打量着淼淼手里的小牙刷。 她在家时都是晨嚼杨柳枝,或是用盐饮茶水漱口的。 还有一旁的牙粉和一块鹅蛋大小圆乎乎的东西。 真稀奇,她都没见过呢。 “淼淼,这些是什么呀?”巧儿帮小姑娘穿衣梳头的时候问了出来。 她总觉得这个小妹妹懂的很多,吃的用的玩的,都和别家孩子不一样。 “牙刷,是二哥用竹柄和猪鬃毛制成的,牙粉是娘亲用鸡舌香和其它药粉研磨而成,漱完口里香香的,巧姐姐闻闻香不香?”小姑娘说着就将小嘴儿凑了过来。 “香,当然香。”奶香奶香的。 巧儿往她粉呼呼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家伙这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那这块是什么呢?”姜巧儿拿起盘子里圆乎乎的东西。 闻了闻,奶香奶香的,还夹着一丝丝花香。 “澡豆,是娘亲用花粉和乳粉做的,洗了可以变白哦!”这是娘亲改良过的澡豆。 让她做香皂还是比较困难的,就用现成的澡豆改良。 这时候的澡豆都是根据《千金方》中的配方制成的,光是药材就要十几二十种,名贵非常,平凡百姓哪里用得起。 现在家里富裕了,可娘亲还是觉得太过奢侈,而且家里孩子多。 便减了些药材,麝香、鹰屎等等这些药材。 小孩子皮肤细嫩,不适宜用那些含药粉的。 做了儿童版的,只将皂荚做的豆粉研制成了皂体,保留了瓜仁、桃…… 根据淼淼的要求,加入了羊奶和桃花、梨花,还做成了大号的澡豆。 姜巧儿喜欢得紧,拿起来左右闻了闻,想闻出里边都放了些什么。 这玩意金贵的紧,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即便她如今手里有银钱了也舍不得买,若是能自己做就好了。 就见小姑娘哒哒哒的跑出去,跑到她的卧房里,打开桌上的竹编篓子。 拿住一块澡豆,“巧姐姐,这是娘亲给你准备的,这些都是。” 姜淼淼指着竹篓里的牙刷、牙粉、面脂和胭脂水粉。 明明就放在她屋里,她居然都没打开瞧一眼,一定是娘亲出门没来得及说。 巧儿姐讪讪一笑,眼里泛着亮光,到别人家主也没有翻人东西的道理呀。 不过婶婶可真贴心,也很厉害。 改日定要向婶婶和宴哥儿学学制这澡豆和牙刷的法子,若是开个铺子…… 小姑娘想了想又觉得太大胆了,她哪有本事开铺子呢。 姜淼淼环视了一圈院子。 “巧姐姐,娘亲和姨姨去哪了?” 她昨晚听到后边就睡着了。 娘亲和姨姨唠嗑说了太多,她只迷迷糊糊的记得巧儿姐被人逼婚,还要当姑子啥的。 才十五六的年纪就被人逼婚。 她本想过去安慰下巧姐姐的,就发现她已经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倒腾脂粉了。 还往她脑门上点了颗美人痣。 “婶婶和秀秀姨去隔壁崔家了,姐姐带你好不好?” 姜淼淼点头。 看来逼亲这事对巧儿姐影响不算太大,至少能吃能睡,还有心思倒腾胭脂水粉。 是个心大的姑娘。 可还没等她们高兴一会,就有小丫鬟来报,“姜姑娘,家里来了一位夫人,说她姓秦……” 姜巧儿闻言面色大变,陡然起身,差点撞翻妆奁盒子。 对着丫鬟道:“和她说我不在府里。” 她都躲到这了,怎的还阴魂不散,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真的要逼她做姑子去。 小丫鬟抿了抿唇,“姑娘放心住着,家主出门前交代过了,不会透露您的行踪,奴婢就是来同您说一声。” 姜巧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转而又有些担忧。 “她来若是寻不到我,会不会给婶婶惹麻烦?” 毕竟那位可是官夫人,连知县大人见到都要恭恭敬敬的。 小丫鬟恭敬道:“姑娘不必担心,奴婢已经让人去隔壁请家主了,您且放心住着。” 说话的丫鬟叫海棠,是崔家老太太特地挑来的一等女使,言语行事颇为老成,陆青瑶和秀秀不在家的时候,府里上下都是她在照看着。 海棠的此番言语让巧儿安心了不少。 姜淼淼扬起小脑袋,“姐姐,我要去看看。” 她想去看看那秦夫人脸皮有多厚! 怎么说她也是主人家,有客来访,自当前去瞧瞧,嗯,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还没等海棠回她,小姑娘就哒哒哒跑出去了。 巧儿想要追出去,她担心淼淼会吃亏。 可海棠担心的却是那位秦夫人和秦六郎,小祖宗都敢往人郡主头上扣菜汤,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她连忙拦住姜巧儿,“姑娘还是别出去了,外院就交给奴婢吧。” 姜淼淼骑上小白狼很快就到了厅堂。 来到门口小白狼就趴了下去,方便她下地。 屋里秦夫人和秦六郎正在饮茶,突的看到门口一只大白狼朝着他们走进来,吓得魂不附体。 两人吓得跳了起来,将手里的茶盏都丢了出去。 “啊……狼……” “狼啊……狼……救命……” 姜淼淼笑嘻嘻的看着屋里的几人,待他们叫完了这才扶着门栏跨了进去。 爬到他们对面的太师椅上,姜小白安静的蹲在她身旁。 秦六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提心吊胆的瞅着对面的一孩一狼。 海棠老远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尖叫声,遂加快了脚步。 …… 第159章 反客为主 “啊~~~” “弄出去!” 秦夫人躲到儿子身后,咋咋呼呼尖叫着。 “把这畜生弄出去……” 秦司言拿出匕首对着白狼大喝一声:“畜生,出去!” 白狼岿然不动。 斜睨了他一眼,靠在女童旁任由她薅毛。 姜淼淼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笑容天真无邪。 秦司言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白狼就是这小崽子招来的。 小孩虽然生得好,但穿得花里胡哨,土里土气的,身上也没挂个金银锁啥的,空空荡荡,怎么看都不像这家的孩儿。 这陆府也是个没规矩的,管家居然是个丫鬟,将他们晾在这就不知去向了。 见奉茶侍女进屋居然朝着女童而去,还给她端了一碟子酥饼,没有惧怕那白狼,也没有要赶走的意思。 秦司言心里没来由的一股子火气。 对着侍女呵斥道:“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还不快把狼和小崽子弄出去,快把姜巧儿交出来。” 奉茶侍女咂了咂嘴。 什么人啊,上门拜访,不事先递帖子就算了,还有反客为主的道理。 “秦公子想将我闺女弄去哪?” 陆青瑶踏入门槛,就看到有人对着姜淼淼大呼小叫的。 原本就对这秦六郎颇有成见,这会儿更瞧不上了。 再者他老爹又牵扯了贪污案,就更不成了。 幸好哥嫂没有同意这门婚事。 海棠跟在后头,小声同她禀报着方才发生的事。 刚刚听到那一声尖叫后,原本到门口的她直接一转身去了崔家寻家主。 反正在自个家里头,吃亏的也不会是淼淼。 见陆青瑶进来,秦六郎收起匕首,装模作样的上前行了一礼,“误会误会,陆娘子莫要见怪!” 秦夫人上下打量着踏门而入的女子。 有些印象,元宵那夜一直跟在梁王妃身边,据说戏楼着火的时候还是她救的梁王妃。 那晚不觉的,今日一看,竟是一股子穷酸味,年纪轻轻就打扮的跟个姑子似的。 若不是对门那齐氏女同她说,青石镇的竹笋买卖全是这女人的,还以为是哪来的村姑。 她也顾不上害怕了,撩起裙摆坐回了椅子上,摆起了她高门阔太的谱。 对着陆青瑶挑眉道:“没想到陆娘子的待客之道竟是这样的,真叫我大开眼界!” 口吻阴阳怪气。 “秦夫人说笑呢,我也不是那观里的神仙,岂能算得出今儿有客到访?”陆青瑶也没客气,说完径直走过去坐到主位上。 端茶送客。 秦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个罪臣之女,又是弃妇,还讲究那么多礼数,还以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小姐呢。 当然,这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娘子,巧姐儿是在你家吧,我今儿来就是想见见她,同她说几句话。” 陆青瑶没听见似的,朝着小闺女招了招手,“淼淼,来娘这里。” 姜淼淼就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跌入她娘的怀抱。 扁着小嘴,委屈巴巴的跟她娘告状,“娘亲,这个叔叔和老奶奶要撵我走,淼淼不走,要等娘亲。” 秦夫人和秦公子面如菜色,眉头直抽。 这孩子是人精吧,刚刚还笑吟吟的,一转眼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还有…… 叔叔!老奶奶! 他们有那么老吗? 都跟姜巧儿差辈分了。 这死孩子! 海棠差点嗤笑出声,连忙背过头去。 陆青瑶抿唇轻笑,垂下头摸着闺女的小葱花,掩去眼角眉梢的笑意。 淼淼一定是跟崔行舟待久了,这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她看着秦家母子,带着几丝质问的口吻道:“秦夫人秦公子,不知我儿是怎么冒犯到两位了,要撵她走,她还那么小,我们同她言语都是轻声细语的,何故要吼她?” 秦夫人瞪大了双眼,还没见过这般颠倒黑白的。 到底是谁欺负谁! 这小崽子带着狼进来,将她老命都吓去半条了,这会儿心都还是慌的。 “童言无忌,都是误会……”秦司言忍住怒意尴尬一笑。 陆青瑶并不想再跟他们纠缠,只想让人知难而退,看了姜小白一眼。 小白狼见小主子走了,它也摇着尾巴跟了过来,蹲坐在小淼淼脚跟前哼唧了两声。 秦夫人看到白狼离她近了一些,一下又不淡定了。 蹭的起身,躲到了儿子身后,指着姜小白,“将这畜生带走……快带走……” 姜淼淼突的从她娘身上滑下来,哒哒跑到秦夫人面前。 奶凶奶凶地道:“不许带走,它是小白,不是畜生。” 她这一过去不要紧,小白狼也起身颠颠的跑了过去。 “啊!不要过来……”吓得秦夫人尖叫出声,差点跳到凳子上去。 陆青瑶只觉好笑。 怕就回去啊,还癫癫的上门来做什么? 她定定坐了一会,这才将小闺女抱了回来。 低头一瞧。 小家伙竟笑吟吟的瞧着她。 陆青瑶:…… 小机灵鬼。 吓死人虽不偿人命,但恐怕是要偿狼命的。 狼命也是命,不值当。 陆青瑶略带歉意的看向秦家母子,“小儿年幼无知,秦夫人莫要同她一般见识,这白狼是她的爱宠,最听不得别人唤它畜生,谁唤她就跟谁急……夫人还是忍一忍吧!” 秦司言:…… 面色沉了又沉,气得七窍生烟。 这还叫年幼无知! 他紧紧握着匕首手柄,恨不能将这狼千刀万剐,若是让他逮到,定要叫它有来无回。 秦夫人面色惨白,死死咬着后槽牙。 这女人,竟然嘲讽她度量小! 讽刺她跟小孩计较! 算了。 等那小妮子过门,有她好看,今日之仇就报在她身上了。 姜小白又坐回姜淼淼身边,反正主子去哪它就去哪,绝不让小主子被人欺负了。 秦司言与她娘对视了一眼。 秦夫人会意,态度收敛了几分。 僵硬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讪笑道:“陆娘子可否让我们见见巧姐儿,她爹娘都同意了两个孩儿的婚事,你一个做婶婶的拦着不让见,这叫什么事嘛。” 姜淼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鱼尾纹和法令纹都挤出来了。 陆青瑶轻笑,“敢问秦夫人,我兄长嫂嫂可曾收过你们的聘雁?可曾交换过庚帖?” 这是蒙谁呢,若是答应巧儿怎么会躲出来。 厚颜无耻! 秦夫人哑然,这不就是差了一步。 秦六郎脸黑如锅底。 陆青瑶嗤笑出声:“这么说,就是没收了……又何谈定亲?夫人也是大家族出生,怎会连最基本的婚庆礼俗都不知呢?” 秦夫人紧咬着唇不吱声。 她本就瞧不上那村姑,偏儿子跟着了魔似的给她不娶。 就姜云虎家那门第,那条件,让姜巧儿做填房都算抬举她了,还推三阻四的。 若不是看在姜云泽的面,还有那青石镇的买卖。 否则她是疯了才会纡尊降贵登这扇门,来自取其辱。 一个农户女,连做她儿子的妾都不够。 秦司言依旧不死心,上前一步,“陆娘子何故要阻人姻缘,我对巧儿一见钟情,情难自已,此生非她不娶!” 听了他这番言辞,陆青瑶都被气笑了。 “你非她不娶,你可问过她愿不愿意,我可是听说她宁愿做姑子都不愿嫁你。” 秦司言面上有些过不去,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愤然道:“管她愿不愿,这姜巧儿我娶定了。” 陆青瑶见她本性暴露,也有些担心。 都说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她们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巧儿。 姜淼淼往她娘怀里缩了缩。 这人戾气太重,绝不能嫁,恐怕又是一个梁王。 秦夫人见儿子不装了,她也装的憋屈,将肚里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陆娘子,你家巧儿是个好姑娘,可年岁也不小了,上门说亲的人也不少,可瞧瞧那些人,不论人品相貌或是门第,谁能及得上我家六郎,她这会不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地了,她还真当自己是官家小姐呢,任由她挑三拣四,不嫁我儿六郎,难道还真想嫁鳏夫嫁老秀才不成……” “不必说了,我家巧儿不嫁,那一茬茬说亲的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没数吗?走吧,别让满江州之人都知道你们想强取豪夺,仗势欺人。” 陆青瑶打断了她,直接端茶起身送客。 见到两人不肯走,她直接对小白狼道:“小白,送客!” 姜小白得了令咬着尾巴上前,露出獠牙,对着两人“嗷呜”一声,扑了过去。 吓得母子俩屁滚尿流。 秦司言率先一步跑出了屋,临走时放出了狠话,“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夫人吓得双腿颤抖,动弹不了,被丫鬟婆子架着夺门而出。 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海棠,既已说清楚,往后这对母子再登门就不必见了。”陆青瑶吩咐道。 巧儿在门口早已哭成了泪人。 秀秀将人拉进屋,原本阿姐是让她看着巧儿,别让她往前院来听这些污糟话的,结果她比巧儿还沉不住气。 这不,两人躲到门外,方才的话巧儿全到了。 “阿姐,我瞧着这秦六郎就是个难缠的,往后嫁给谁家,恐怕都不得安生。”此刻的秀秀真的很想把他变成另一个梁王。 可是阿姐不让。 陆青瑶嘱咐道:“秀秀,你去打听下秦府后宅那些阴私腌臜事,后院起火,看他还有没闲功夫来纠缠巧儿。” 秦家这样,怕是也长不了了,就为他们添把火吧。 “好的阿姐,我这就去打听,我会将它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抖落出去,定叫他分身无暇。”秀秀说完大步出了屋子。 憋气的忍让不是她的性格。 “巧儿,这几日就先安心在府里待着,青石镇那边我已经另外找了账房先生,你父母那边徐县令会帮忙照看着,你无需忧心。”陆青瑶还想安慰巧儿几句。 一回头,就见巧儿早已被小闺女哄好了。 淼淼将她小布兜的小零嘴全都倒了出来。 乳干、蜜糖、肉干、果脯…… 一个劲的往巧儿嘴里塞。 边塞边安慰着,“巧姐姐,不开心就要吃好吃的,吃了就开心了。” 原本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巧儿,这会子已经被她逗得咯咯咯直笑。 见她们这样,陆青瑶也就放心了。 巧儿的性子很好,不较真,不爱钻牛角尖。 也是个心大的。 挺好,这样的性子不会受感情所累。 傍晚。 秀秀笑吟吟的回来了。 还打起了哑谜,“阿姐,事成了,明儿见分晓。”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也下学回来了。 还带了荣安郡主符鸳回来。 听得陆青瑶一说,梁王妃连忙着手翻查自家账目。 一翻才发现果然不干净。 梁王江州产业虽然不多,但几乎都是别人相赠的。 就连给陆青瑶那个马场也是。 亏得景王在,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姜子枫几下就扒完饭,还想往外溜,被姜淼淼给叫住了,“大锅,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啾啾告诉她,下学后,大哥和崔哥哥又躲假山后边说悄悄话了。 他们若去了就是在作大死。 姜自枫脚步一顿,笑嘻嘻道:“大哥哪都不去,去消消食。” 以为蒙混过去了,岂料姜子宴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大哥,你要去的地方娘和秀秀姨已经去过了,你想知道不如问问她们。” 姜子枫身子瞬间僵直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乖乖坐回了桌旁。 接过巧儿姐盛来的一大碗饭,蒙头干饭。 娘亲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揍他,也不会在荣安郡主和巧儿姐面前揍他。 他还是很要面子的。 荣安郡主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但看陆婶婶黑沉着的脸,连忙给她夹了个鸡腿。 缓和一下气氛。 姜子枫瞥了一眼弟弟,这个人精,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偷听了? 还有妹妹,也是个小机灵鬼。 他们俩就是他立功路上的绊脚石。 可他是很谨慎的,崔行舟还弄了两匹良驹等着他。 从江州到青云观,来回一个多时辰,不会被发现的。 可这会儿被他们戳穿,娘一定是知道了。 果然,娘狠瞪了他一眼。 “姜子枫,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明儿你们不是休沐吗,带你们去踏春。” 第160章 打马踏春 江子枫没有挨揍。 她娘在某些事上还是个讲理的。 “你知道那宅子藏了多少高手,就这样去,可有想过后果,万一被抓了又无人知晓你们去向,让我和你姨如何去救你们?” 待夜深人静,陆青瑶才唤来了俩儿子。 老二吧,看似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 老大性情耿直,他和崔行舟的那些把戏,连小的这个都骗不过,还想骗她老娘。 姜子枫垂着头,“娘,我知道了,下次出去前一定提前同你说。” 娘说的极有道理,那庄子水很深,他们贸然前去恐怕是有去无回的。 下次出去前得给娘留封信才是。 陆青瑶:…… 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就是想让这小子别去。 “枫儿,我的意思是让你别鲁莽行事。”陆青瑶抚了抚额。 “知道了娘,我不会鲁莽行事的,下次一定叫上您或者秀秀姨。”姜子枫觉得娘亲的主意甚妙,反正他们是不能单独去就对了。 姜子宴嗤笑出声,端上一盏茶安慰她娘,“娘您就别操心了,大哥交给我看着。” 有了老二这句话,陆青瑶的头也没那么疼了。 姜淼淼坐在小蒲团上玩七巧板,一抬头,就看到娘在揉太阳穴。 长长叹了口气。 哎!大哥又把娘给气着了。 不省心的娃…… 翌日清晨。 春风拂面,鸟语花香。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1] 姜淼淼还在睡梦中就被她娘从被窝里捞了起来。 今儿哥哥们休沐,要去踏春。 也算是带巧儿姐去散心。 娘亲、秀秀姨、大哥二哥、巧儿姐、鸢姐姐、孙砚书,一大群人。 女孩子都挤在了一辆马车,叽叽喳喳兴奋得不行,其余人全部骑马。 秀秀姨问荣安郡主:梁王妃、梁王世子和崔公子为何没来? 别的不说,那崔家郎君可是江州出了名的纨绔,打马赏花蹴鞠岂能少的了他。 今儿破天荒的没来,也是怪了。 就听得荣安郡主说,她母妃和弟弟都忙着理账,江州田庄铺子这些年的账都得查,忙得不可开交。 她父王不能理事,凉州和梁王府大小事都得她母妃和弟弟操持,整日忙的不见人影。 崔行舟偷汗血宝马的事被他爹知道了,崔知府嫌他不务正业,又精力旺盛,便将他拉去府衙做苦力了。 做了临时工。 这会儿成了府衙的临时捕头,正在大街小巷的巡逻转悠呢。 不过这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至于曹嘉月小朋友,不敢见淼淼。 哪都不愿去,只想在自家花园里扑蝴蝶。 景王担起了教导她和照看梁王的责任,空闲就给两人念诗解闷。 只是一大一小,念的有所不同。 小儿念《三字经》大的念《诗经》。 然后小孩大人都念睡着了。 荣安郡主觉得她大侄儿就是故意的,每次念经都能把人念睡着,然而每次还要念。 大伙儿都听笑了,原来景王还有这样一面。 瞧着笑的四仰八叉的鸢姐姐,姜淼淼觉得她病已经好了。 或许她根本就没病。 不过现在的符鸢姐姐好似长在她家一样,每日都要来看看她。 一点儿郡主的架子都没有。 一路欢声笑语。 生了病的,病已大好。 昨日还哭鼻子的,这会儿也开怀的笑了。 马车驶进了一处田庄,田庄里头不止有田,还有大片的草原。 马儿撒欢,牛羊成群。 马儿都是良驹,是原来就有的。 牛羊是娘亲后来放进去的。 娘亲带着哥哥们打马球,人手不够还叫来了田庄的佃户。 荣安郡主为他们喝彩。 娘亲也会时不时的让她上场,传授她一些打马球的技巧。 姜淼淼发现,这项运动就是马术、击球和头脑策结合起来的。 当然,要学会打马球,首先就得学会骑马。 荣安郡主是原本就会一些的,大家族的女子大多也都会一些。 娘亲说每年宫里都会举行蹴鞠比赛,什么郡主公主,高门大户的姑娘小姐们也会参与。 马球场也就成了公子小姐们相看的极少数途径之一。 当然,今儿娘亲可不是让他们来相看的。 但如果要相看,也是拦不住的。 秀秀姨摆好茶水点心和果盘子,交代了巧儿姐几句,就消失得不见人影。 姜淼淼就落入了巧儿姐的怀抱。 “巧姐姐,姨姨呢,去哪了?” “她去那边林子摘野果子,打兔子去了,一会准能吃到烤兔子。”姜巧儿咽了咽口水。 拿出纸鸢同小姑娘放了起来,毕竟现场唯一不会骑马打球的也就只有她俩。 小孩子最喜欢大片的草坪,还有成群的牛羊。 可以在上边肆意撒欢打滚。 可以放飞自我。 “淼淼,当心滚到牛屎。”巧儿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小姑娘顿时觉得这草原不香了。 想去看牛羊。 爬上了姜小白的背。 荣安郡主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追着牛羊跑,小白狼驮着小姑娘,跑一截还要折回来等巧儿。 挺有趣的样子。 她骑着马儿追了上去,将巧儿拉上了自己的马背。 几人追着追着。 进了草场旁的一片林子。 跑着跑着,几个姑娘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娘,妹妹她们不见了。”姜子宴第一个察觉的。 妹妹刚刚还在那里追羊的,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快去找,她们在那边。”陆青瑶远远地看到了林子中的一点红。 姜淼淼发现林子中也有竹笋竹荪,竟然无人采摘,有些暴殄天物。 巧儿姐也看到了竹笋,“咱们摘些竹荪竹笋回去吧,等会架起篝火就可以炖竹笋竹荪汤了。” 新鲜的竹荪炖汤味道也是绝美的。 再配上秀秀姨的烤兔烤野鸡,便又是一绝。 今儿的午饭有着落了。 荣安郡主兴致勃勃,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生活,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三人便在林子中寻找了起来。 小孩子对寻找竹笋什么的不感兴趣,她在找小虫虫。 大哥给她做了个小竹筒,专门放蛐蛐和虫虫的。 其实她更想找竹虫,一种可以油煎了吃,藏在竹节里边的小虫虫。 香香脆脆的。 只可惜这会儿还不到季节,只得等到入秋再来捉虫。 不过在临近一处山洞的时候,她发现了草丛中几坨亮晶晶的东西。 …… 注[1]出自天净沙·春,白朴 第161章 不得了的大事 惠风和煦。 山花浪漫。 可娘亲的脸却是铁青铁青的。 “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姜淼淼心想自己怎么就成典型了? 小姑娘背着小手乖乖地站在她娘跟前,一副乖巧认错的表情。 荣安郡主和姜巧儿对视一眼。 按理她们作为大姐姐才是最该被训的那一个,结果却让个小的替她们受过。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正要上前,被姜子枫抢先了一步,“娘,妹妹知道错了,她下次不敢了……” 哪知他娘白了他一眼。 还往小淼淼屁股上拍了两个脆响的巴掌。 “姜淼淼,你们几个都是女孩子,这样跑出去会被坏人抓走,会被拍花子的,知不知道?” 小姑娘扁着嘴,眼里浸满了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 “知道了,娘,下次不跑了。” “还有下次,耳朵长哪里了,让你哥同你说说,你幼时是怎么被人拍花子的……” 姜淼淼委屈巴巴的瞧着她大哥,“大锅,救命!” 陆青瑶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都化了,哪里舍得下重手。 姜子枫脸一下就红了。 刚踏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他娘怎的又提这事,丢人丢大了。 还是当着荣安郡主的面。 荣安郡主和姜巧儿也垂着头站在一旁,面上愧色凝重。 婶婶这是怕她们姑娘家面皮薄,没有明着训斥,但却拿话点她们了。 姜子宴和孙砚书走的远远的,静静的生火,烤肉,炖汤…… 这种事还是别劝,很容易引火烧身。 再者姑娘们脸皮薄,他们在那很尴尬的。 秀秀原本拎着兔子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走近后,霎时停住了脚步,“兔肉没洗干净,我再去洗洗。” 一转身,将原本洗好的兔子又拿回去溪边。 再洗洗。 陆青瑶只觉好笑,这小家伙认错倒是认得快,就是打死不改。 姜淼淼见她娘拉了个小马扎坐下,嘴角微微上扬,觉得她娘火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该说正事了。 红着眼哒哒哒的跑了过去,将小布兜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有肉干、果脯、乳干、竹筒…… 还有…… 一堆碎银子。 陆青瑶瞥了一眼,忽的坐直了身子,“哪来的银子?” 出门前她检查过小闺女的布兜子,并没有银子。 秀秀见阿姐训完孩子,便走过去。 “咦,谁给淼淼的银子?这么多,小孩子不能装银钱,会被偷被抢,很危险。” 姜淼淼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谁给我银子,我捡的……” 她指着林子方向。 “林子里有个山洞,洞里有人,我在洞外的林子里捡的。” 山洞! 陆青瑶与秀秀对视了一眼,神情忽而严肃了起来。 “淼淼还记得山洞的位置吗?” 姜淼淼点头,“竹林后边的山洞里,山洞旁全是竹子。” 陆青瑶有些后怕,幸而小家伙机灵,没有进去。 亲了亲闺女的小脑袋,“捡到银子这事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姜淼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谁敢说出去,除非嫌命太长吧。 小白狼带着她到山洞前,里边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啾啾进去了,说山洞里有人,有火炉子,很热。 它没敢进太深。 所以姜淼淼捡了银子就赶紧回来了。 秀秀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阿姐,我也是想同你说这事的,这马场确实古怪,林子后边有个山洞,洞外还有人行走的痕迹和车辙印,我听着洞里应该有很多人,若洞里藏了银子,会不会与那庄子有关?” “有这个可能。”陆青瑶之前来过,并未往林子深处去,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此次踏春,本就不是单纯来踏春的,秀秀去打猎,也不是单纯的去打猎。 就是想一探究竟。 如今想来,这马场是秦通判赠予梁王的,应该就不止送几匹马那么简单。 良驹虽贵重,但梁王一直远居京城,这马场对他也毫无用处。 送这礼,本就很奇怪。 或许,这礼就是随着其它田铺庄子随赠的,连梁王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那些心腹,梁王妃该审的也审了,只知秦通判给他上供了不少礼。 秀秀觉得有必要再去探探,方才只顾前方,完全没注意到地上的银子。 “阿姐,要不然我还是再去探探?” “去吧,发现什么勿要轻举妄动,勿要打草惊蛇,速去速回,注意安全!”陆青瑶点头。 然后抱着小闺女回到火堆旁,若无其事的烤肉,炖汤。 秀秀姨一跃上马,背着弓箭策马扬鞭而去。 啾啾瞅了小主子一眼,很有眼力见的跟了上去。 姜淼淼发现,那马场边边上,原本还在养马的马奴也不见了。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 以秀秀姨的身手和速度,等那人追过去,她都已经回来了。 娘亲让她去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 秀秀姨回来的时候那马奴还没回。 她一手抓着马绳策马而来,一手拎了只大肥兔子。 姜淼淼觉得她要是多来几趟,林子里的兔子该绝种了。 不过秀秀姨的神色似乎不大好,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烤了兔子,喝了竹笋汤,春游便很快就结束了。 没有尽兴,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娘亲的面容都有些严肃,心不在焉的。 大伙都以为是小幼崽又惹祸了。 都不太敢出声。 姜淼淼抱着啾啾,听着它絮絮叨叨。 忽而觉得小红鸟居然是话痨。 【洞里面有人,很多人,很多火炉,好热……好多亮晶晶的东西……】 【有人被打,堵着嘴……火钳子放在背上……冒着烟……】 小红鸟说着就打起了哆嗦。 姜淼淼觉得它是被吓着了,因为小鸟儿去的时候是飞着去的,回来是躲在秀秀姨怀里回来的。 小姑娘神情有些凝重。 落在大伙眼里,就是淼淼又调皮又挨训了。 聪慧的小娃娃总是要顽劣一些的。 不过小姑娘的愁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摇晃着脑袋四处张望。 马车停在了一品居。 下车后姜淼淼就发现她娘不见了。 食肆酒坊是人群集聚的地儿,也是流言八卦传播的地儿。 秀秀姨说今晚打牙祭…… 第162章 作大死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踏春路上游人如织。 齐采薇与秦夫人相携出游。 乘兴而去,兴尽而归。 两人自幼长于京城,如今在江州这偏远之地相遇,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秦夫人不嫌齐采薇庶女出身,又身为人妾,与之结交,会辱没了她的身份。 齐采薇也不介意秦夫人傲慢无礼,用鼻孔看人。 她握住秦夫人的手,“王姐姐,你信我,你家六郎只要娶姜巧儿,有她在手,不怕陆青瑶不给秦家分一杯羹,说不得天香楼也能起死回生。” 秦夫人姓王,王家出了位皇妃,水涨船高,王家也成了皇亲国戚。 这江州,她瞧得上的就没几人。 这其中最瞧不上的就数如今的知府夫人林氏。 崔家与陆青瑶和景王交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她便与王氏结交。 王氏背后有肃王。 肃王母妃丽妃颇为受宠,巴结他总比巴结那游手好闲的景王强。 “妹子,那青石镇的买卖真的如你说的那么来钱?”想起那日登门拜访所受的屈辱,秦夫人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她家六郎也不是非要娶姜巧儿不可。 只是天香楼多年费心经营,如今生意惨淡,夫君却要执意花钱养着。 那么大的食肆酒楼,每日亏损进去的银钱都让她寝食难安。 赚钱的买卖千千万万,就那几箩筐竹笋就能日进斗金,她多少还是有些怀疑。 让儿子去青石镇打探打探,结果什么都没打探到,倒是瞧上了人家姑娘。 一个乡野女子,真不晓得他瞧上人哪了? 齐采薇劝说道:“王姐姐,你别看竹笋买卖不起眼,那人日日往一品居拉的笋子,你可瞧见有那一日停过或者说一品居不收的?” 秦夫人想了想,“这倒没有。” 她还特地打听过的。 一品居不止江州有,就连京城和各郡县都有。 齐氏女所言非虚。 “只是他姜家不愿嫁女,我有什么法子?”该使的昏招都使过了。 那农户女也是个犟种,名声都坏成那样了,还是不愿嫁。 虽然她也很想要那买卖,但实在犯不着做到这地步。 齐采薇讪讪一笑,“说不来不怕王姐姐笑话,说起来我当初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姜云泽的,他有妻有儿的,家世单薄,我即便再倾慕他也不会犯这个傻……” 秦夫人听了她这番诉说,大吃了一惊,“怎会如此?” 传言可不是这样的。 都说齐尚书十分看中这个女婿的才干,甘愿让女儿委身做妾。 那姜云泽因此拥有了一文一武两位位高权重的岳父,引得不少寒门子弟羡慕不已。 自家那位也动过了纳贵妾的念头,被她及时扼杀在摇篮里了。 当然,齐采薇说这些的目的可不是想让她当笑话来听的。 “实不相瞒,我那时年少无知,又因着庶女的身份,极少有机会参加宴席,经验欠缺,也不知是言语无状得罪了哪位小姐,被人暗算落水,慌张之下误闯了姜云泽房间,恰好遇到他在更衣……” 秦夫人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这女人是傻的吧,被人算计了还帮人数钱。 难怪了…… 难怪堂堂的尚书大人怎么会让自己女儿为妾,哪怕是庶女,低嫁也会找个门生做正妻。 齐家的那些庶女几乎都是小官家的正头娘子,当中也不乏门当户对的。 反倒是这个最受宠的女儿却给人做妾。 这事值得深思! 她用帕子抿了抿嘴,“妹子,这种事吧,就是那些纨绔子弟惯常用的伎俩……” 瞧着齐采薇面色有些不好,便又补充道:“当然,姜大人可是正人君子。” 活了这把年纪,她什么不知,何需这小妮子来教她行事! 这样的事,她家那混账羔子干得多了去了,屋里那几房美妾,少不了有几个就是这么来的。 在姜巧儿身上又岂会没想过这法子,只是见不到人,没机会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姐姐,我家夫君可跟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绝不会做这种事。”齐采薇立即反驳道。 怎么能拿夫君跟秦六郎那种纨绔比! 一个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克己复礼,从不趋炎附势,从不与纨绔结交之人。 不可能会知晓这些把戏。 而且当时陆青瑶那女人也在,是亲眼目睹一切的。 她年少时瞧不上姜云泽,也只是因为他家贫门第低,还有他夫人粗鄙无礼。 绝对不是因为瞧不上这个人。 他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礼贤下士…… 是寒门子弟心中的楷模。 陆青瑶毒害庶子,不孝婆母,他都只是将人送回江州,并未休弃她。 哪怕是知道陆青瑶为了救母家,将自己的嫁妆赔了个干干净净,他都不顾自身安危,触怒龙颜,跪在陛下跟前替陆家求情。 这样的人会算计她入府为妾? 她绝不信。 见她这样,秦夫人讪讪一笑,“你那夫君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儿子是纨绔没错,可那姜云泽也不见得是个好的。 呵!好心提醒,还急上眼了,有她苦头吃的。 原本黑沉着脸的齐采薇,这会换了副笑颜,“王姐姐,听说你们每年都要往京城,往宫里送去不少好东西,花销应该也不小吧?” 秦夫人蹙眉。 那流水一样的好东西和银钱往丽妃和肃王跟前送。 花销能少吗? 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那点儿买卖,忍气吞声上门求娶农户女。 这次若不是给丽妃和肃王送去了不少银钱,她夫君的官位恐怕都难保,更别说坐上一州通判之位。 齐采薇见戳到了人痛处,遂又宽慰道:“这不,青石镇的买卖就能解姐姐的燃眉之急了,我还听说那陆氏不止做竹笋买卖,还养湖羊,做粮食买卖,这一桩桩件件的买卖可都是日进斗金。” 别说秦夫人心动,她都嫉妒得要死。 不过她自己的买卖来钱也快,不比陆青瑶差。 她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怪道一品居的生意能那么好……”秦夫人说着两眼都泛起了光。 她竟不知那陆氏女还养了湖羊。 羊肉不止在江州,在整个大梁国都是供不应求,别的不说,单宫里每年都要往北地草场运送过来。 若是宫里的羊肉都由秦家供应,那夫君升迁回京也指日可待了。 秦夫人想到这,不由得兴奋起来,攥着齐采薇的手,“齐妹妹可有什么求娶巧姐儿的妙招,说起来,不止陆氏是她婶婶,你不也是,怎的不和她亲近亲近呢?” 说到这,齐采薇可就尴尬了。 不过也只是尴尬了一瞬,便笑着道:“王姐姐,一早出门那会儿,我看到陆氏一家出门了,便遣了小厮通知了你家六郎……” 机会给他,能否把握得住就看他了。 秦夫人面上一喜,“看来这一品居的银钱,我也得好好赚上一番才是,待我儿大喜之日,定奉你为座上宾,让巧姐儿特地为你敬上一盏茶。” 齐采薇心中那个雀跃。 只要看到陆青瑶倒霉,她就欢喜。 揽上秦夫人的胳膊,“王姐姐,这大江南北都有一品居的分号,他们的羊肉和竹笋说不定都是陆青瑶供应的,妹妹在这里祝姐姐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说起一品居,她就好奇上了。 “王姐姐可知这一品居的东家是何人,为何会任由它在江州做大?” 秦夫人听她这么一说,早已是心痒难耐。 这陆氏女生意,她志在必得。 一品居她动不了,分一杯羹也总是好的。 说起一品居,她知道的也不多…… “我只知一品居的东家是太后一族的,现在的主事是靳掌柜,三年前才从京城来了这江州分号,自打他来了以后,一品居的生意就越来越红火。” 靳掌柜来江州之后,推出什么全笋宴,菌子宴,还有新菜式,天香楼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不是没想过私下动手,可夫君不让。 说一品居的东家也是皇亲,动不得。 马车缓缓驶进江州城。 人来人往。 货郎沿街叫卖。 “卖花嘞,桃花、芍药、杜鹃,大姑娘小媳妇,头上插一朵咧……” “炊饼……卖炊饼咧……香香脆脆的炊饼……” 一个提着茶壶的跑腿闲汉跑过来,“张老汉,来十个炊饼。” “小哥这是往哪里来,可知这人怎的都往城东去了?” 闲汉笑嘻嘻道:“一品居那处有好戏看,你不如也去那瞧瞧,说不得这饼一下就给你买完了。” “那我也去瞧瞧……” …… 姜淼淼伸了伸懒腰。 张开小手,被秀秀姨抱下了马车。 靳掌柜微笑相迎,“小东家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秀秀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茶水铺子,笑着道:“劳烦掌柜的带他们去吃点东西,我去城南糕点铺子买些糕饼,一会就回来。” 自打出门,身后就跟了尾巴。 原本想将他们早早解决了的,可阿姐说要再看看。 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靳掌柜会意,“秀秀娘子放心,这儿交给我。” 姜淼淼如今对一品居已是熟悉得不行,又有哥哥和巧儿姐他们跟着。 就放开了在园中玩。 小姑娘扑蝴蝶,大姑娘赏花。 郎君们在亭中饮茶。 院中赏花的姑娘郎君也不在少数,许多都是隔着牡丹花丛遥遥相对,眉目传情。 巧儿和荣安郡主看小姑娘扑蝴蝶扑得吃力。 人小,够不着。 蝴蝶都飞出去老远了,还要追着蝴蝶跑。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便准备上前帮忙。 只见牡丹丛中,蝴蝶来来往往,穿花度草。 两人拿着团扇,蹑手蹑脚,一直跟在蝴蝶后边,见一双玉色蝴蝶停于花旁的太湖石上。 三人包抄上前扑之。 忽的从石后跳出个浪荡子,“巧儿,我寻你寻的好苦啊!” 眼看着那浪荡子向姜巧儿扑过去,荣安郡主拉了她一把。 那人扑了个空,正欲发火,目光落在了荣安郡主符鸢脸上。 正愣一瞬,霎时春心荡漾,挑逗道:“哟,好巧儿竟然还有个这么好看的俏姐妹儿,真正人比花娇,不如都跟了小爷,小爷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荣安郡主虽不受她父王待见,到底也是金尊玉贵的主,被保护得很好。 加上年岁还小,哪里见过这样的,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巧儿将她护在身后,鼓足勇气道:“泼皮,登徒子,休要在这里撒泼,这位乃是荣安郡主,岂容你在此处撒野,还不快滚……” 听得这声郡主,秦司言先是一愣,然后就大笑起来。 “哼,你姜巧儿一个农户女,还妄想与荣安郡主交好,唬谁呢!”秦司言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荣安郡主。 浅蓝色棉布襦裙,几朵牡丹别在发髻间,不施粉黛,倒显得十分的清丽脱俗。 这纯粹就是一个娇俏小娘子,哪是什么郡主。 给他通风报信的小厮可没说有什么郡主。 如果这女子是郡主,定是仆从环绕,岂会同姜巧儿一身寒酸样出现在这。 见秦司言不信,两人也急了,大声呼救。 巧儿护着荣安郡主往后退,给姜淼淼使了个眼色。 姜淼淼哧溜爬到了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谈笑风生,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哥哥们,和正在赏花的两武婢。 瞬间急哭了。 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的。 小幼崽看着小小一个,哭声却挺大的,中气十足。 姜子宴第一个认出了妹妹的哭声。 小孩子虽然都是哭,可在家人耳里,还是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站起身,一眼就瞧见了花丛中小小的人儿,还有巧儿姐和郡主对面的男子。 推搡了一把姜子枫,“哥,快去看看,妹妹被人欺负了。” 说完率先跑了出去。 孙砚书和姜子枫紧随其后。 姜子枫的旋风腿一下就超过了他们。 离荣安郡主最近的武婢已率先飞奔了过去,虽然郡主不让跟,可她们还是得不远不近的跟着。 听见小娃娃的哭声和郡主的呼救声,就飞奔过来了。 “哪来的登徒子,休要碰我家郡主……” 姜淼淼就看到一群人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她也不哭了,连忙捂上眼睛。 这秦六郎一定是在作大死! 一定死的很难看…… …… 第163章 还敢娶吗 “啪……” “啪啪啪……” 脚踢声、重踹声、脚踩声、扇耳光声…… 一武婢将秦司言伸向郡主的魔爪往下一按,反手扯了回来。 姜淼淼只听见“咔嚓”一声。 从指缝里偷瞄出去。 呀!那手怕是不能要了吧。 就见另一武婢飞奔而来,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腿上。 那人顿时跪趴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姜子枫就冲过来,一个无影脚又将人踢飞了老远,还往人身上补踹了几脚。 揍完人这才跑回去抱妹妹。 “救命啊……救命……”秦司言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他只懊悔没带小厮进来,才会被这些人给偷袭了。 要不是那死孩子,他早已抱得美人归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他此刻只觉头疼,手疼,全身疼。 心口疼,如刀绞般的疼。 姜巧儿和荣安郡主先是目瞪口呆的瞧着。 然后鼓起勇气,相携走到秦司言身旁,抬起脚狠狠踹下了下去。 一脚踹下去,觉得还是不解气。 又抬起脚,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补了好几脚,越踹越来劲。 特别是姜巧儿,脚都踹疼了还是没过瘾。 一股脑的将这久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在了这个登徒子身上。 于是,待到姜子宴和孙砚书来到的时候。 就看到一个俊俏大姑娘,拎着裙摆往秦司言身上脸上狠踹,嘴里还嘀咕着,“让你娶我,让你毁我名声,让你欺负我……踹不死你……” 秦司言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会儿不止身上疼,整个脸都是疼的,耳朵嗡嗡作响。 精神恍惚。 荣安郡主在一旁拉住巧儿,她不怕踹死这登徒子,而是怕巧儿脚踹疼了。 她们力气小,踹也不过是挠痒痒,就该让枫哥儿来踹,她刚看见枫哥儿一脚踹下去,这人就吐血了。 恐怕是起了内伤。 窝在大哥怀里的姜淼淼,就看见鸢姐姐一脸崇拜的瞧着大哥。 而大哥却只顾着哄她了。 迟钝的少年郎! 姜子宴看着巧儿姐,眉头直抽抽。 心想姐姐这样,莫不是得了秀秀姨的真传。 再看地上的人,又上去补了好几脚。 孙砚书呆呆的看着姜巧儿,耳根子竟莫名的红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前只觉得这姑娘生的好,今儿一看,不止好看,胆气也过人。 不顾自身名节都要护着荣安郡主,这副侠义心肠,令人钦佩。 秀秀解决完门口的探子,进来一瞧就怒了,又上去补了几脚。 姜子宴和姜子枫怕闹出人命,连忙拉住了她。 靳掌柜过来瞅了一眼,也补了两脚,然后就让小厮直接将秦司言扭送到府衙去了。 罪名便是这登徒子冒犯荣安郡主,对郡主大不敬。 一品居门口站满了人,议论纷纷。 一传十,十传百…… 传遍了江州城。 秦家在江州毕竟是高门大户,除了秦六郎爱眠花宿柳,风评一向都很好。 秦通判作为曾经的知府,人设也是爱民如子。 每逢天灾,施粥施得最勤的要数秦家女眷,城中的乞丐小儿还四处传扬赞美他的歌谣。 这会儿秦家塌房塌的,令全城人震惊。 不止茶肆酒楼,就连大街小巷的商贩们都聚在一起摆龙门阵…… “你们听说了没,秦家六郎冒犯了荣安郡主,被她的护卫将手给扭断了。” “冒犯还说的好听了,我听说是调戏郡主,被人给打残了。” “要说秦家家风甚严,怎么会出了一个这样的浪荡子,简直有辱门风!” 一个知情人反驳道:“严什么严,你们可知那秦六郎就是个好色之徒,前前后后纳了不少良姬美妾,要么病要么死,悄悄抬出去了不少……” 众人捂起惊讶的嘴巴,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这种事可不能胡邹,小心吃官司的。” 突的从背后冒出了个人,十分笃定道:“可没胡诌,这江州城都传遍了,还不止这呢,听说那秦六郎他爹还养了外室,那外室的孩子都十岁了……” 那人顿了顿,“不过嘛,那外室似乎是病死了,独留一孩儿被带回了府……” 另一人凑了过来,“还有呢,秦六郎那亡妻,听说是失足落水淹死的……你们想想,哪个大家夫人不是仆从环绕,怎就会到被淹死的地步?” “可不,恐怕是秦六郎宠妾灭妻,妻妾争风吃醋,被人给暗害了,六夫人没了那日,还悄悄抬出去了一个…….” 一个小货郎插了句嘴,“难怪了,我从他家后门路过,还曾看到过一次,秦家家仆抬着麻袋出门,想来乱葬岗都堆积如山了……” 一个拎着茶壶的闲汉路过,停留了一会,忍不住也插了句嘴。 “前些日子秦六郎不是纳了张员外家的三姑娘为妾嘛,原本人家是定了亲事的,你们猜是怎么把人娶进门的?” 众人求知若渴的瞧着他,“怎么娶进门的?” 闲汉压低了声音,将头凑近人群中,“我可不敢说,不过今日这一出,想来是旧技重施,只是没得手被抖了出来罢了……”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都心领神会了。 一片哗然。 秦夫人端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百姓的议论,一路上都是关于她秦家的英雄事迹。 犹如五雷轰顶,差点就气得晕死过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不信那些人敢打儿子,敢送他去衙门。 儿子不是去找姜巧儿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回去招惹荣安郡主。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对着伺候的婆子道:“去一品居,先派几个人过去瞧瞧。” 路上行人如织,十个有九个都在议论秦六郎,议论秦家。 听得齐采薇瞠目结舌。 瞧着秦夫人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扬,用下巴看人的,日日在人前夸耀她家夫君如何好,还令那些官眷贵妇们羡慕嫉妒了好一番。 今儿瞧来,竟是笑话一场。 她想笑又不敢笑,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微微扬起。 想了想,她这会应该宽慰上几句才是。 揽上秦夫人胳膊,“姐姐别急,流言岂能当真,遣人将那些胡诌的全抓起来就是了……” “说的倒容易,哪有那么简单!”秦夫人没好气道。 她多精明一人,岂会看不出这女人是在说风凉话。 瞧那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一看便知这女人定是在心里嘲笑她呢。 哪知齐采薇还要在鲁班门前弄斧,“王姐姐,这事吧一定跟陆青瑶脱不了关系,说不得令郎就是她让人打的,郡主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早上出门时就只一辆马车,并未见仆从环伺,哪来的郡主! 秦夫人见齐采薇这会还不忘踩她宿敌一脚,全然不关心六郎到底伤势如何。 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 这齐氏如此这般撮合六郎和姜巧儿,又极力劝说自己去夺陆氏的买卖。 寻思着是在把她当枪使呢。 还有,齐氏不是派人去盯梢吗,那些人怎的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不是该第一时间来报吗? 秦夫人扭头看着齐采薇,“你派去盯梢的人呢?郡主是不是借口,难道你不知?我倒想问问你,你唤我儿去一品居到底安的什么心?” 齐采薇哑然,惊讶的瞧着她。 老太婆怎的翻脸跟翻书一样,她儿子不成器竟还怪上她了。 简直可笑! 缩回自个的手,讪讪道:“秦夫人,这你可怪不了我,我只告诉令郎姜巧儿的行踪,腿长在他身上,至于他怎么会冒犯郡主的,我又如何得知?” 若得罪的真是荣安郡主……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纨绔老毛病犯了,没认出郡主,又见人姑娘貌美,便上去调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笑话! 梅姑在马车外听着一脸懵,这两人先前不是好好的吗,怎的吵起来了? 她就劝过主子别打秦夫人主意。 这女人一看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这会弄巧成拙了…… 不由得为主子担心。 秦夫人紧捏着帕子,真想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齐氏,你心里那些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六郎的书童都同我说了,就是你撺掇我儿去青石镇,又告诉他姜家有个貌美的小娘子,六郎这才巴巴特意去看的。”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闹成这样,忽儿觉得这庶女可恶至极。 果然,小娘养的就没一个好种。 齐采薇一听,火气没由的上头,毫不示弱道:“是又怎样,是谁说想挣银子的?姜巧儿哪里不好了,她不愿嫁令郎,我有甚法子,如今事不成了竟来怪我!秦夫人,你到说说,这是何道理?” 梅姑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提醒道:“夫人,糕点铺子到了,您不是要给三姑娘买桃花酥吗?” “改日再买。” 齐采薇气急,哪里听得进去梅姑的提醒。 这些日子为了说服秦夫人对付陆青瑶,费尽了口舌,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忍这婆子很久了。 只为让她将陆氏的买卖夺了去,让陆青瑶倾家荡产,再也无回京的可能。 如今都撕破脸,她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 “秦夫人,我可得与你说道说道了,令郎是我引去青石镇没错,可瞧瞧你秦家后院的那些事,姜巧儿宁愿当姑子都不嫁他,还调戏郡主……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儿子什么德行,平日里有多荒唐,自己心里没个数?” 说的人倒是痛快,听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齐采薇不知,她虽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后果却是她没想过的。 毕竟她在陆青瑶面前耀武扬威了许多年,那女人也奈何不了她。 何况是这名声已经臭了的秦夫人。 猝不及防,秦夫人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上去。 抽得齐采薇头晕目眩。 让丫鬟按住她,扯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左一个大耳刮子,右一个大耳刮子。 边打边咒骂,“小贱人,给你脸了,竟敢这样同我说话!你还真当自己是姜夫人,弃妇一个,连那陆青瑶都不如,还一口一个好夫君,说不得人姜云泽早在京城左拥右抱了,今儿得让你知道拿我当枪使的后果……” 她这会没处撒气,正好拿这小贱人开刀。 她是王家女,别人怕齐采薇老爹齐尚书,她可不怕。 在家族利益面前,再疼爱的庶女又能如何,该牺牲还不是照样牺牲。 否则她也不会出现在江州。 梅姑听得马车里自家主子一声哀嚎,惊觉不妙。 想招呼人上去帮忙,忽的被一群侍卫给钳制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扔下马车,被打得鼻青脸肿。 齐采薇掩面痛哭,她此生都没被人打成这样丢下马车过。 简直是奇耻大辱。 “呜呜呜……梅姑,写信告诉相公,告诉我爹,我被王桂芬给欺负了,差点儿就被她打死,差点就见不到他们了……” 王桂芬是秦夫人的闺名,她堂妹便是那受宠的丽妃。 这秦夫人是个狠角色,十分注重颜面,平日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打人。 今儿一定是气急了。 梅姑连忙让随行小厮回去驾马车,她则用披风将齐采薇连头连身子一块裹了起来。 藏到了路边的大树下。 今儿街道上的人太多,秦夫人又是风云人物,若让别人瞧见被打丢下马车的是自家主子,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秦夫人打了人痛快许多,匆忙赶到一品居门口。 小厮来报:“夫人,六公子被送到府衙去了,生死不知……” 小厮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这外边都传开了,六公子恐怕是被打残了。 秦夫人一阵眩晕,捂着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问道:“那荣安郡主呢,如何了?” 若说这江州她唯一羡慕嫉妒恨,但又不敢动的,就是崔家。 崔老太傅一番谏言,就能让皇帝好几日食不下咽,却又不敢拿他怎么样。 帝师对皇帝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还有他家三子,特别是他家大郎,不仅是翰林学士,还是皇帝心腹。 谁敢得罪了去。 小厮回道:“郡主被送回去了,据说姑娘年纪小,被……被咱们公子吓着了,一路都是哭着回去的……” 公子也是鬼迷心窍了。 荣安郡主也不过十三四,公子怎么就瞧上眼了。 没被人一剑刺穿胸膛就算好的。 秦夫人眉头都拧成了麻花,也顾不上儿子。 直奔崔家…… 第164章 游街示众 人声鼎沸。 人群如织,熙熙攘攘。 今日的江州街道异常热闹。 从一品居三楼看下去,大半个江州都尽收眼底。 姜淼淼兄妹趴在窗前。 看楼下人群如潮水,往来如织。 看到秦夫人的马车上丢下来一人。 那人用披风将头裹的严严实实的,可她裹了,一旁的仆从没裹。 姜淼淼一眼便认出来了梅姑。 “哥哥,那里有人被扔下来了。” 姜子枫兄弟凑过去一看,果然是齐家的。 “弟弟,你说娶巧儿姐这事,是不是那女人搞的鬼?” 姜子宴点头认同,“八成就是。” 恐怕是齐小娘给秦夫人出了什么馊主意,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事儿没成就被人丢下了马车。 虽然秦六郎活该被揍,不过还真想给这位秦夫人拍手叫好! 姜巧儿将头伸出去一看,早已不见了人影,有些茫然道:“谁,是谁搞的鬼?” 她揍了人一顿,身体舒畅,这会儿就把秦家的事当八卦听了。 越听越带劲! 不过又有些担心,怕连累婶婶一家。 毕竟枫哥儿将那秦六郎打了个半死,只剩一口气了。 荣安郡主说这事就全推在她头上,打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便让秀秀姨护送她先回去,她从一品居一路哭到了崔府。 为的就是让全江州的百姓都知道,他秦司言冒犯了年仅十三的荣安郡主。 是他色令智昏。 是他秦家理亏。 没打死都算是荣安郡主仁善。 孙砚书算是目击证人,自告奋勇跟着官差去了衙门。 将自己所看到听到的一五一十汇报给了崔知府。 荣安郡主在园子里赏花,一个登徒子突然跳了出来,就朝着郡主扑去。 还大言不惭要纳郡主为妾,并口出恶言,欲图冒犯郡主。 幸而被赏花的客人阻止,郡主也带了武婢。 便将那登徒子狠揍了一顿。 靳掌柜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想冒犯郡主的登徒子竟是秦家六郎。 半句没提姜巧儿和姜子枫。 孙砚书虽然有些心虚,但是面上半点都没表露出来。 这些话都是他们来之前通好气的,两个武婢和靳掌柜也是一样的说辞。 看不出任何破绽。 崔知府和秦通判也都深信不疑,毕竟孙砚书是秀才,出自他口的言语,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秦六郎声名在外,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秦通判看着被包扎成粽子的儿子,老脸都扭曲成一团。 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又坐回太师椅上。 又气又心疼。 这个逆子。 将他在江州经营了许多年的好名声都败干净了。 若不是他,家里何须帮他掩盖那些丑事,如今又怎会全都抖出来。 他气的心口抽痛。 儿子这样,恐怕后半辈子都要躺床上度过了。 幸好…… 幸好这小子还给他留了不少子嗣。 膝下还有一儿。 养废了这个,大不了重养几个。 这次他一定要亲自教导。 崔知府绕着秦司言走了一圈,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去补上几脚。 这个混账羔子欺辱的可是他宝贝外甥女。 竟然敢让堂堂郡主给她做妾,一定是活腻了。 若他在场,一定得将这小子腿打断。 他一撩衣摆坐回堂前,凝视着秦通判,“通判大人,不如你说说,这小子该如何处置?” 你儿子欺负我外甥女,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交代。 秦通判蹙了蹙眉,对着崔知府拱手,“崔兄,能否饶过我儿这一会,留他一条狗命,他这样跟活死人也没甚区别了,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听得一声活死人,崔知府心下稍微舒坦了一些。 “这事我可不算,得看荣安郡主的意思。” 秦通判一咬牙,“崔兄,你明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六郎?” 若能平息此事,赔些金银倒算不得什么。 那郡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又真没把她怎么样。 难不成真要他贴着老脸去跟一个小娘子道歉,那还不如就让这逆子自生自灭得了。 崔知府脸一沉,“秦老弟,这事轮不到我做主啊……” 哪知秦通判来了一句,“你是知府,你看着办吧!” 然后就拂袖而去了。 崔知府两眼一抹黑,不可思议的指着秦通判背影,“他就这么去了?” “他不管儿子死活了?”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父亲! 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儿子,简直了!! 不过这可就为难上了崔知府了。 算了,死也要让他死在秦家,不能死在府衙。 吩咐衙差:“将这小子给本官抬到秦家门口,就这样抬出去,也不用备什么马车了,往人多的地方绕上一圈。” 衙差面面相觑。 他们就是虾兵蟹将,秦通判不敢把知府大人怎么样,但给他们穿小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都有些害怕。 就在此时,崔行舟跳了出来,“爹,我去!”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袋碎银子掂了掂,啥话都没说,就有三四个人站出来了。 “大人,我们同崔公子一道去。” 几人抬着被裹成粽子的秦司言出了府衙,边走边吆喝。 边走边敲锣打鼓。 “送秦六公子回家喽,大伙都让一让。” 人少的地方不走,偏往热闹的地方去。 崔知府眉头抽了抽。 这吆喝……怎的像是送灵! 亏这小子能想出来。 姜淼淼窝在大哥怀里,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瞧。 好多人,好多头。 比白天人还多,全部围着一具……木乃伊。 不,应该是包得像木乃伊的人。 崔哥哥在下边敲锣打鼓,边敲边吆喝。 一把攥着姜巧儿的手,“巧姐姐,快,快看,欺负你的人被游街示众了。” 端坐在崔家厅堂的秦夫人,看着掩面哭泣的荣安郡主头疼不已。 儿子有夫君在府衙看护着,她倒是不担心。 就是想来瞧瞧这郡主是不是故作姿态。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的,一看就是受了不少委屈。 让人闻之落泪。 看到小姑娘哭的伤心,她都有些动容了。 若欺负她的不是自己儿子,说不得都要同仇敌忾骂上几句。 她起身福了一礼,略带歉意道:“王妃,都是小儿之过让郡主受惊了,臣妇在这里替他给郡主赔不是……” 梁王妃安抚着闺女,斜睨了她一眼,“秦夫人是该好好约束令郎,莫让人以为他是那等声色犬马之徒。” 秦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 寻思着回去将儿子禁足一月。 见梁王妃没空搭理她便欲起身告辞,到底是自家理亏,只得改日再携礼登门致歉了。 梁王妃态度虽不好,但终究没怎么追究。 心中悬着的大石也算落下了。 秦夫人回家一看。 儿子只剩了一口气了,听说还被衙差抬着满大街的溜达。 撕着秦通判就是一阵撒泼,“去,你给我去为六郎讨回公道……” 他怎么能任由儿子被人抬上街头,无能的东西。 秦通判一把将她甩翻在地,“慈母多败儿,他有今日,还不是你惯的,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是你害了蓉蓉。” 蓉蓉就是她那可怜的外室。 若非看在王家的面上,早就休了这个毒妇。 “你……你…….你怎么敢……”秦夫人浑身一阵颤栗,一口老血吐出来,昏死了过去。 怎么敢来这么对他们母子! 荣安郡主见秦夫人离开,这才停了哭声,坐起身,自个儿掏出帕子擦干眼泪。 梁王妃一脸惊诧的瞧着自家闺女,这妮子刚刚莫非是演的? 还让她白担心了一场。 …… 第165章 关于外祖父 入夜。 齐采薇脸疼。 身上也疼。 哪哪都疼。 恶毒的老太婆,居然用簪子扎她。 她一把抓住闺女的手,“衿儿,你去打听打听,那秦六郎死了没?” 死了才解气呢! 姜子衿一阵无语,“娘,你能别去招惹秦家吗?他们家背靠肃王,不会有好结果的。” 见她娘被打成这副模样。 又气又恼。 打一开始,她就不赞同娘与秦家往来。 这会儿断了来往也好。 随着做梦的次数增多,她前世的记忆也越发清晰了。 她记得,上一世就是这位肃王毒杀了储君。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反正所有证据都指向肃王。 秦家也受到了牵连,全族抄家流放。 无一幸免。 皇帝一共四位皇子,太子和五皇子景王系皇后嫡出。 三皇子肃王生母丽妃颇为受宠。 若是身为二皇子的储君没了,受益最大的便是肃王。 与肃王一党结交,绝不会有好结果。 原本应该是要去结交景王的,可梁王成了痴儿,景王又与崔家交好。 日日往崔家去,几乎都住崔家了。 偏崔家不待见她们母女,想找机会上门拜访都难。 心中郁闷。 景王怎的和前世不一样了? 还有梁王。 太子死后,就该扶持景王坐上储君之位的。 如今傻了。 还怎么扶持。 她该如何做太子妃,如何成为皇后? 齐采薇哪里知道,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心中已经盘算到了好些年以后。 不过听她提起肃王,还是有些诧异,“你是如何知晓肃王不会有好结果的?” 姜子衿绝不会告诉她娘,她是重活一世之人,说不定她娘会把她当怪物吧。 遂转移了话题,“娘,您还是先上药吧,容貌若是毁了爹爹会嫌弃的。” 果然,这一招对娘最管用。 齐采薇忘记了自己刚才问过的话,只顾拿着铜镜看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容貌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 “梅姑,轻一点……轻一点……” …… 听闻坊间传言。 陆青瑶骑着马从青云观飞奔回城。 回到家,小闺女便飞奔过来,发出软糯糯的小奶音,“娘亲……”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将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荣安郡主早已安抚好梁王妃,端坐在她家吃饭。 这姑娘,变化可真大! 不过,她怎么跟长在自己家里似的。 看到孩子们都无恙,且能全身而退。 陆青瑶甚是欣慰,也有些内疚。 这几日有些忽略孩儿们了,不过他们都已长大,都有了担当。 或许,有件事可以同他们商量商量…… 秀秀抱着小淼淼上前,“阿姐,查清楚了吗?” 陆青瑶点头,“嗯,就是天香楼娄掌柜,在私下大肆采买硝石。”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 之后一连五日。 姜淼淼就发现娘亲和秀秀姨时常不归家。 有时是夜里出去,有时是白天出去。 她很乖巧的同哥哥和巧儿姐在家。 因为她知道娘亲和秀秀姨干大事去了。 那事极其凶险,不能让她们分心。 这天夜里。 她们都没出门,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姜淼淼家开了个小会。 秀秀姨搬了个小凳子给她,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着。 因为娘亲神情有些严肃。 还将后院的丫鬟婆子都支走了,只让巧儿姐在外面看着。 不许人靠近。 种种迹象表明,娘亲接下来要说的是大事。 很大的事…… 姜子宴早就发现了她娘的异常。 从接手马场那一刻开始的。 再到从林子中找到妹妹,就一直心事重重,这几日更是晚出早归。 一开始回来时是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的。 不过后面两日回来,竟然有些激动,还面带喜色。 姜子宴想,娘亲和秀秀姨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喜事了? 兄弟俩坐直了身子,静静的等待着娘亲开口…… “枫儿宴儿……还有淼淼……”陆青瑶看着三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心中一阵妥帖。 继续说道:“有件事,是关于你们外祖父外祖母一家的,娘亲想让你们知道……” 兄弟俩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 “外祖父外祖母怎么了?” “他们还好吗?”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姜淼淼眨巴着小眼睛左看右看。 好激动。 哥哥和娘亲都有些激动。 那她是不是也该激动一下呢,虽然没见过外祖父母。 但从娘亲和哥哥口中,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疼娘亲和哥哥们。 他们好了,娘亲和哥哥才会好。 她便也奶声奶气道:“外祖父外祖母一定能回来的……” 几人目光一下子全落在她脸上。 “能,一定能回来,小孩子说的话最灵验了。”秀秀姨捏脸了捏她的小脸。 娘亲这才开口道:“我和你秀秀姨在马场后边的山洞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姜子枫迫不及待道。 姜子宴拐了他一下,“哥,别打断娘。” 陆青瑶浅笑,要说这事枫儿也是有功的。 “我和你秀秀姨在马场后山的山洞里,发现了很多的银子,有人将官银私下炼化通过钱庄和置换粮食,悄悄运出江州……” …… 第166章 因材施教 银子。 还是官银。 还在山洞里偷偷炼化。 置换成粮食偷偷运出去…… 兄弟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姜子枫转念一想,有些激动,“娘,他们偷运出去的粮食是不是藏在青云观下的庄子里?” 难怪了…… 难怪那里会有那么多人看守。 “嗯,就是那处,不止藏了粮食,还藏了银子……”陆青瑶点头。 想来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若不是几个孩子偷溜出去,还不一定能发现那处宅子。 不过姜子宴想到的可不止这些。 “娘,您的意思是那些官银极有可能是丢失的军饷?” 陆青瑶赞许的点了点头,“我和你秀秀姨去瞧过,那官银被他们炼化运走了一些,剩下的都还在那山洞里。” 幸好她没有怎么管那处马场,否则恐怕得打草惊蛇了。 秀秀杵着下巴,想起那个场景都有些咂舌。 “很多银子,那一箱箱的,都快堆满半个山洞了,至少都有个几十万两。” 那儿守备森严。 想起那日几个姑娘误入林子,她就有些后怕。 她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伙人都躲洞里去了,要是几个姑娘敢踏进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她和阿姐都是花了重金,控制了人家眷,这才买通了运送银子之人,半夜带她们混进去浅浅看了一眼。 还有那神来之笔的蝙蝠群,似乎都是老天在相助。 姜淼淼小朋友乖乖抱着小红鸟静静的听着。 她多少还是知道些内幕的。 娘亲和秀秀姨的行动,啾啾也跟着去了。 似乎是娘亲发现它机灵,还会通风报信,才带着去的。 啾啾说它那晚被娘亲涂成了黑鸟。 它见洞口盘查的严,便引了一群蝙蝠进去,洞内立刻骚动了起来。 娘亲和秀秀姨才能混入其中。 姜子枫兄弟俩想到外祖父一家能回来,都有些激动。 两人抱在一起。 “哥,外祖父外祖母能回来了……” “是啊,终于能回来了。” 一向镇静自若的姜子宴这会儿正激动的摇晃着他哥。 然后又抱起地上的妹妹,转了个圈圈。 屋里全是兄妹几人的笑声。 激动过后,姜子宴才开口问道:“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报告知府大人,还是告诉景王?” 若那些官银真的是军饷,若再揪出背后之人,就能证明外祖父是被陷害的。 他们一家便能从流放之地回来了。 陆青瑶看着俩儿子,“你们觉得呢,该告诉谁?” 姜子枫想了想,“告诉知府大人吧,他一定会帮咱们的。” 崔知府是老师的侄儿,更可信一些。 那景王看着也就比他大三四岁,又是个不管事的逍遥王爷。 这么大的事,说与他听,不见得比崔伯伯管用。 “为何会是知府大人?”陆青瑶笑着问老大。 姜子枫挠了挠头,“因为崔知府可信,同管江州事务,这么大的事,理应告诉他。” 陆青瑶点了点头,又看向老二,“宴儿觉得呢?” “告诉景王……”姜子宴吐出了几个字。 秀秀眼睛一亮,这小子倒是同他一样慧眼识珠。 景王可不像大伙看到的这般人畜无害。 四年前,若非他是故意避开,暗卫岂会跟丢。 又因第一次出远门,江湖经验甚少,这才着了那伙拐子的道。 那伙人可不是善茬,当中汇聚了不少盗匪流寇,打家劫舍拐骗人口之事没少干,街头卖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 景王和宋郎君能在他们手底下活下来,可并非侥幸。 除了会表演写字念诗,还成了匪徒们的账房先生。 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心志之坚韧可见非同一般。 阿姐若问,她自然是不会说这些的。 陆青瑶看着老二好奇道:“为何是景王,而不是崔知府?” 儿子跟着崔太傅也学了许久,也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学的这些东西能不能学以致用。 姜子宴垂眸想了想,扬起小脸,“娘,我看出来了,老师只想做个纯臣,并不想卷入皇室争斗里,这事吧少不了有皇子参与……” “何以见得?”陆青瑶十分欣喜,老二小小年纪,居然能看到这么透。 姜子宴又道:“娘,你想想,做什么需要那么多钱和粮食?说不定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豢养了私兵,藏了兵器……” “宴儿,你怎会知道那么多?”秀秀惊讶的瞧着这个看着有些稚嫩的小书生。 说的话却十分惊人。 是她和阿姐都没敢说出口的。 这小子,看着闷声不响的,居然什么都知道。 “很简单,想一想就知道了。”姜子宴话说得轻松,却让她娘眉头蹙得更紧了。 儿子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想过。 若真如儿子所说,这事牵扯甚广,崔知府管不了,就连景王也…… 陆青瑶又问:“宴儿,你为何觉得应该告诉景王?” “娘,景王毕竟是皇子,这事若告诉他,就可以不用牵扯任何人,直接上达天厅,至于最终是何人来查,想必陛下心中自有决断。”姜子宴不急不缓的回她娘。 他觉得娘心中想必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考考他们。 他娘有一点最好。 许多的事,都会拿出来当教材同他们讲一讲,讲完还要问他们想法。 不论对错。 姜淼淼点着小脑袋,觉得娘亲这是因材施教呢。 虽然二哥说的更有道理一些,不过她还是一人奖励了一块蜜糖。 一碗水要端平的。 姜子枫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好似恍然大悟了,眼带钦佩的看着弟弟。 “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深处去。” 仔细想了想,这么多官银,若不是京里有人,又怎么可能畅通无阻的运到江州来。 选中这地。 想来是看中了江州偏远,又乃米粮丰饶之地,可以直接置换粮食运出去。 真是用心良苦了! 陆青瑶微微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儿我就找景王说明此事。”不止景王,同梁王妃也得说上一说。 这事还牵扯了梁王府。 得先想出应对之法。 快则十天半个月,慢则个把月,陛下应该就会派人来了。 不止江州要查,就连那些粮食银钱的踪迹也要查。 说不定粮食运往的目的地,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167章 早登极乐 五月。 又称五毒月。 暑气上升,百病丛生。 毒虫泛滥。 虫多。 蚊子多……苍蝇也多…… 百毒随酷暑而至。 端午过后。 江州开始炎热了起来。 炎热的季节,伤口不易愈合,容易发炎腐败…… 何况还是五毒月! 秦六郎在家躺了一个月,还是没挺过去。 早登极乐了。 不过他这样的人,应该去不了极乐世界。 在他躺尸的这段时日里。 有不少人家上门来闹。 大多都是秦六郎某个小妾的家人,听到传言之后,全都上门来。 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给闺女讨个公道的不在少数,毕竟许多人家都不是心甘情愿嫁与他为妾的。 当中也有不少是讨个说法…… 闹得最凶的就属秦六郎已故正妻吴氏的家人,人吴氏的父亲怎么也是个六品官,女儿不明不白死了,不得讨个说法。 秦家也为此撒出去了不少银子。 出殡那日,妾室众多。 却是无一人哭丧。 秦通判秦夫人也拿她们没法子,也没心情去管。 毕竟儿子正妻已亡,总得有人守在灵前。 待到深夜夜深人静的时候。 独留了两个姨娘守灵。 两人似是同门房串通好的,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蒙上面,敲开了崔家后门,往崔家递了个包袱。 “小哥,务必把这个包袱交给崔大人,若不想死的话,千万别私自打开偷看。” 还没等门房反应过来。 两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门房都是大宅大院里看守门户的要紧差事,能坐上门房的小厮都是精挑细选。 都是与主家签了死契的。 要忠心。 要有眼力见。 崔家的门房就很有眼力见。 将包袱藏进怀里就去找了管家,将那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管家又藏着包袱去找了崔知府。 吊唁那日,齐采薇母女还是去了。 她本来不想去的,可女儿让她该去一下,打破与秦夫人不睦的传言。 虽不说与人交好,但结仇总归是不好。 况且当着宾客的面,秦夫人也不敢怎么样。 可天不遂人愿。 秦夫人一见到她就来气。 没法子去找郡主麻烦,就把气都撒在她头上。 死去的可是她的唯一的儿子,孩儿她是生了好几个,可全是闺女。 孙儿也还小,等他们能撑起事来,最少也要七八年。 这往后还不知指望谁呢。 总不能指望那个外室养的。 那小子看着温顺得跟小绵羊似的,成日讨好她,心里指不定恨她入骨。 恨不能替他贱种娘报仇雪恨呢。 一想到这些,她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恨不能一把掐死齐采薇。 齐采薇和姜子衿逃回了家。 可秦夫人却是个惹上就甩不掉的主,认定是她害的儿子,就非要把她赶出江州不可。 且她还听说这女人私下骂她老太婆,年纪一大把,还要与年轻夫人们互称姐妹。 还将她的小秘密公之于众。 爱吃紫河车,有腋臭…… 所以常年熏很重的香。 各种香囊不离身,甚至还做香料生意,就是为了方便寻找能有效掩盖她腋臭的香料。 秦夫人听到这传言的时候都气死了。 日日躲家里不敢出门。 但凡出门,总有人有意无意的靠近她想一探究竟。 她就认定是齐采薇传出去的。 因为这大半年来就数齐采薇与她最亲近。 爱吃紫河车是为了补气血,她只同这女人提过,至于腋臭,想必是她闻出来的。 秦夫人找上门的时候。 齐采薇一脸懵。 努力解释道:“秦夫人,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同别人讲过你的秘密,也没有诋毁过你。” 看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夫人一个耳光子就扇了上去,“除了你还能有谁,休要狡辩!” 新仇旧恨一起算。 齐采薇哑然,既然说不通,那就挥拳头。 将上次的仇一并报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拔下簪子一通乱扎。 两边的奴仆也不甘示弱,厮打了起来。 扯头发、撕衣裳、踢屁股…… 好不热闹。 路过的人都要停下来看上几眼。 姜淼淼和姜巧儿也藏在人群中,伸着脑袋往里瞧。 又是群殴。 好刺激。 好过瘾。 狗咬狗,一嘴毛! 秦夫人虽然手上背上被扎了几下,痛的啊啊直叫。 但姜还是老的辣,知道齐采薇最在乎什么。 拔下簪子,就朝着人脸划去。 “啊~~~” 鲜血从齐采薇脸上流淌下来。 她感觉湿湿的,摸了摸…… “啊……血……” “我的脸……” 院里传出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路人见出事了,连忙散开。 姜巧儿捂着小姑娘的眼睛跑回了家,一鼓作气抱着姜淼淼跑回了屋。 “姨姨,血……见血了……” 秀秀一脸淡定,“别急,慢慢说。” “对门那个……秦夫人用簪子扎了齐小娘的脸,她脸怕是毁了……”巧儿一边喘气一边说。 姜淼淼扒开巧儿姐的手,看到秀秀姨毫不惊讶的方脸。 瞬间了然。 就见秀秀姨张了张嘴,淡淡道:“这么惨烈的吗?” 巧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那秦夫人好恐怖……” 好凶,好可怕! 幸好她没嫁入秦家! 幸好…… 她劫后余生似的拍了拍胸脯。 秀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怕,以后秦家再也不会来缠你了。” 对门回归了平静。 秦夫人整理了妆发,领着仆从大摇大摆的走了。 她带来的人可是精挑细选过得,不论男女,大多都会些拳脚功夫。 都是有备而来的。 自打儿子死后,总有一种有人要谋害她的感觉。 所以招揽了不少护卫。 齐采薇院里的除了看家护院,丫鬟婆子小厮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躺倒了一片。 梅姑去拉架。 被人在老腰上踢了好几脚。 整个院中,就是恭嬷嬷最聪明,拽着姜子衿逃到了后院,躲过一劫。 毫发无伤。 谁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保护小姐也是要紧的。 齐采薇捂着脸痛哭,“呜呜……脸……我的脸毁了……” 一脸一手的血,衣裳都沾染了不少血迹。 她简直不想活了。 “夫人别哭,先找大夫看看,一定能治好的。”梅姑抚着老腰走了过去。 可走近一看。 吓了一跳。 划痕如此长,如此深…… 这……还能好吗? 第168章 冤冤相报 天气晴朗。 也炎热。 还在五毒月中。 伤口很容易感染。 齐采薇哭到大半夜,哭累了才沉沉睡去。 姜子衿伺候了大半夜,也劝了大半夜,才把她娘劝睡着。 哭多了会伤眼睛,还会影响伤口愈合。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伤口必须要保持干燥。 脸上的伤口会不会留下疤不好说,但得先让伤口愈合。 经过此事之后。 齐采薇是一刻都不想留在江州。 她要回京找最好的大夫治脸,除去脸上的伤疤。 她拉着女儿的手,“衿儿,将你弟弟从东林书院接回来吧,收拾收拾行囊,再处理一下田产铺子,咱们七日后离开江州,回京去。” 听到回京两字,最高兴的要属姜子衿。 见不着景王,她留在江州也没甚意思。 且因为死而复生之事,她在江州名声尽毁,还因为是庶女的缘故,世家小姐们都不愿与她真心结交。 如今与秦家打了一场,就更丢人了。 江州就是个晦气的地方。 若是可以,她都想留下娘亲,自己先回京城。 梅姑拖着病体也要伺候她娘。 娘亲也离不开梅姑。 姜子衿便让恭嬷嬷协助她处理家中产业。 名贵的古董字画是要带走的,父亲和外祖父都非常喜欢这些风雅之物。 丫鬟婆子带不走的得全部卖掉,留些身强体壮的路上伺候。 宅子和田铺庄子全部都得卖掉。 那些个田产庄子大多都是想巴结外祖父的人送的,留着也是个隐患。 只留下赚钱的赌坊和当铺,和古董首饰铺子。 卖得的银钱要全部存入钱庄。 恭嬷嬷十分惊讶。 年仅十岁的小姑娘,看账目,处理府中事物居然能如此井井有条。 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姜子衿这会儿可顾不上她异样的目光。 她不想给娘亲变卦的机会,不止卖宅子,她还要将府中带不走的,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部卖掉。 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至于弟弟。 总算比上一世要争气些。 今儿开春顺利通过了府试,待秋季院试一过,便是秀才了。 上不成东林书院,就回京给他单独请个先生,或是送到外祖父家的学堂让他同表兄们一起念书。 都比留在江州好。 却不想下人去接姜子佩回来的时候,半路遭袭。 一大早出去的,直到傍晚才回来。 身上脸上还挂了彩。 “谁打的,这是谁打的?”齐采薇捧着儿子的脸,心疼不已。 姜子佩垂着头默不作声。 他做梦都想离开东林书院,里边的学子个个都比他家世显赫。 自视清高,都不把外祖父放在眼里。 都排挤他,不搭理他,还有人私下给他使绊子。 山长也嫌他蠢笨。 同窗们私下议论,山长是得了外祖父的许诺才肯收的他。 他不明白,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齐采薇见儿子如此窝囊,气不打一处来,扯着他的胳膊问:“姜子佩,你聋了吗,到底是谁打的你?” 自己理亏被王氏打也就罢了,为何儿子也要被人欺负。 她不管,不论是谁一定要讨回公道。 “娘,谁打的我你心里没数?不就是你近日得罪的那些人。”姜子佩一把甩开她娘的手,跑了出去。 还能是谁! 几人虽然蒙着面,可一看便知是时常在秦夫人身边的那几个小厮。 她娘被当街扔下马车,与秦夫人大打出手的事东林书院都传遍了。 全书院的学子都在嘲笑她娘,嘲笑他。 她娘自己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江州城茶肆酒楼和脚店茶余饭后的谈资。 成了江州城的笑话! 齐采薇好几日没出门,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拽住梅姑的手,凑到她耳边,“梅姑,去,找人放把火将天香楼和青云观下的庄子烧了。” 秦家不是宝贝那两处地方,那就让它夷为平地,看那王氏不得心疼死。 佩儿无辜,又还是个孩子,那王氏怎能下得去手? 毒妇! 梅姑点头应是。 揣着一兜银子匆忙出去了。 夫人和佩哥儿伤成那样,比伤在她自己身上还心疼。 齐采薇是她奶大的,姜子佩是她带大的。 就跟自己孩子一样。 姜淼淼坐在墙头上摇晃着小腿腿,手不停的摘红果果往嘴里塞。 一把一把的塞。 塞得果汁和口水都流出来了。 果子很小,吃一个不过瘾,得一把把吃。 秀秀姨坐在她身旁,一手扶着她,一手摘果子。 她准备给几个孩子做酸酸甜甜的樱桃煎。 摘满一篮子就往下递。 巧儿姐和荣安郡主在梯子和墙下接着。 景王说这果子不摘得坏,若是她们喜欢,就可以全部摘走了。 还发动了全府的下人帮着摘。 姜淼淼正往嘴里塞果子呢,就看到对门的梅姑被个小丫鬟搀扶着,着急忙慌坐上马车出门了。 啾啾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啾啾回来了。 嘴里还吊了个耳坠子。 然后停在姜淼淼肩头啾啾的叫着。 【梅姑去了城外破庙,找了几个乞丐,给了他们好多银子……还送去了很多火油……要烧什么地方,没听清……】 火油! 她们要要用火油烧什么地方? 小姑娘心中一惊。 一个没坐稳差点掉了下去。 秀秀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抱着她飞身落地。 上下检查了一遍,“淼淼怎么了,是被虫虫咬了吗?” 小姑娘刚刚突然就打了个寒颤,还以为是看到虫了。 小家伙最怕毛毛虫。 “没咬,没虫。” 姜淼淼用她的小胖手拍着胸脯,吓死宝宝了。 差点就掉下去喂鱼了。 经过这一吓,竟把刚刚的事抛之到了脑后。 巧儿姐和荣安郡主都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过来抱她,安抚她。 “淼淼不怕不怕,你若是掉下来,我们给你在下边垫着,摔不疼的。”荣安郡主摸着她的小脑袋。 姜淼淼:…… 有姐姐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会给你扎小辫,做漂亮的小裙裙,耐心的陪你玩。 还会当人肉垫子…… 她无以为报,往两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还给她们嘴里塞两个红果果。 荣安郡主和姜巧儿对视了一眼,嘴里含着的樱桃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们偶尔会看到小姑娘抠脚丫子。 这……这到底洗手了没有啊? “淼淼洗过手的,你们放心吃。”秀秀姨抿嘴轻笑。 姜淼淼:…… 她是那么不讲卫生的人吗? 虽然会忍不住抠脚丫子,但吃东西都是要洗手的。 谁不洗手给她递吃的,她都不要。 …… 第169章 殃及池鱼 是夜。 夜色如墨。 今夜江州城的狗十分不安分。 姜小白的一声嗷呜更是引得全城的狗狂吠。 注定是个不眠夜。 三更时。 天香楼火光冲天。 江州城上空被火光映照得通红。 “走水了……走水了……天香楼走水了……” “救火……快救火……” 门外传来一声声的惊呼。 打更人敲着铜锣,奔走相告。 天香楼位于繁华地带,与一大片铺子紧密相连。 铺子与铺子紧密相连,宅子与宅子相连。 一家着火了,若是风势大,说不得还会牵连别家,殃及池鱼。 府衙派了潜火队。 乌衣巷中有很多人家的铺子都开在城东,着火的天香楼也在城东。 急煞了一大波人。 大伙都组织了下人家丁去救火。 崔知府首当其冲领着府衙和潜火队先去了。 崔夫人也当仁不让,带着府中小厮紧随其后。 她家也有铺子在城东。 姜淼淼被她娘从被窝里捞起来,交到了巧儿姐怀中,并嘱咐道:“巧儿,淼淼爱乱跑,你帮我看好她。” 姜淼淼:…… 抬起睡眼蒙眬的眼睛,迷瞪瞪的看着娘亲。 哎!想事不关己睡个安稳觉都不成。 困,好困啊! 巧儿摸了摸趴在她肩头的小脑袋,“婶婶放心,妹妹交给我,我会看着她的。” 院中一片嘈杂。 乌衣巷离城东不远,生怕烧到这边来。 丫鬟小厮们急火火的端水,提水,装水…… 丫鬟小厮虽然不多,但在娘亲的组织下,还是有条不紊的将十口水缸装满了。 秀秀姨抹了把汗,怒骂道:“阿姐,你说到底谁这么缺德?没事烧什么天香楼,还连累了别人……也不知是与天香楼有仇还是与江州百姓有仇……” 与天香楼有仇…… 秀秀说着说着忽的顿住了,似是想起了什么。 瞪大双眼看着陆青瑶:“阿姐,不会是齐采薇那个蠢货干的吧?” 除了齐采薇,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又蠢又毒,烧房子这事,还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徇私报复,不去烧人宅子,烧人铺子算什么事。 烧的还是个要倒闭关门的铺子。 那两个女人能这么疯,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陆青瑶撸了撸袖子,轻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到像是她会干出来的,她的脸不是被秦夫人划破了嘛,那仇肯定是结大了。” 从前齐采薇就是仗着自己貌美和有个尚书爹,千方百计的想给她难堪,想取代她的位置。 那时的姜云泽明面上倒还是帮她,也没掀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这会儿将她最在乎的容貌毁了,回去若是知道陶桃的存在…… 不知道天会不会闹塌! 不过秀秀也真是厉害,竟连秦夫人喜欢吃紫车河和有腋臭都能探查出来。 都怀疑她是不是躲人床底下了。 姜淼淼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 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忽的想起自己白日所见所闻,还有娘亲们刚才说的话。 乞丐,火油,梅姑…… 呀! 天香楼着火就是梅姑干的。 她瞌睡一下就醒了。 哧溜从巧儿姐怀中滑下来,哒哒跑回房间,从小布兜里掏出耳坠子。 将耳坠子放入啾啾口中,“好啾啾,送去天香楼哦,送去火灾现场……” 犯罪证据就该待在火灾现场。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耳坠子还不够,要是有块手绢就好了。” 这时的手绢都是自己绣的,有的甚至还绣了闺名,很好辨认的。 江州贵妇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双管齐下,一对比针法就能认出帕子的主人了。 火灾现场一片混乱。 啾啾一眼认出了秦夫人。 往她头上盘旋了一圈,趁她不备,直接将耳坠子丢到她身后,转身又飞了回去。 这一夜。 齐采薇没睡好,外边很吵。 但她心中却是十分痛快。 虽然没有将那王氏的脸毁了,但烧了她家最在意的铺子和庄子。 也算稍稍解气了。 梅姑办事很小心,办这样的事更谨慎。 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一想到明儿就要离开江州,离开这个倒霉催的地方。 她就有些激动。 自己送回去的那些银钱还是十分管用的,相公答应她回去了,派来接她的人估计已到了半路。 可她等不及,归心似箭。 不过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天香楼的火是烧了,可青云观下的庄子却没着火。 也不知道先前那些扛麻袋的下人竟是武林高手。 庄子里有人把守,外边也有景王的人监视。 几个乞丐一到庄子行踪就暴露了。 才掏出火折子,就被人擒了去。 这一夜。 江州的火很大。 虽然救火及时,控制得当。 还是烧毁了五六家铺子…… 烧毁的人家都是当地的大户,那些人纷纷哭诉到崔知府跟前。 “大人,您一定要将纵火之人揪出来,烂了心肝的家伙,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大人,别的不说,我那铺子里可是有不少上好的蜀锦,这会儿全没了……” “我那铺子里可有不少上好的汝窑瓷器,这会儿全碎了……” “我铺子可全是名家字画……天爷啊,杀千刀…….” 崔知府一个头两个大,勒令下属,“查,给我仔细的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我江州城纵火,查到一定严惩不贷。” 秦通判铁青着一张老脸,气得心肝都疼了。 附和崔知府,“查,给我查……查到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天香楼可是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联络点,没了这地,他还得另建商行才能把粮食和钱运出去。 又得耽搁好些时日。 官差在在残璧中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秦夫人在脚下捡到了一只白玉耳坠子,质地普通。 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官差在角落里捡到了一条帕子,帕子上还绣着一株蔷薇花。 …… 第170章 归心似箭 清晨。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街道上行人寥寥。 江州城的上空还夹杂着一丝丝烧焦的味道。 马车缓缓离开了江州。 姜子衿归心似箭。 她精简了许多东西,就连古董玉器都交给了镖局运往京。 为的就是轻装便行,尽快回京城。 离开江州城,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回想起来,自打她来了江州之后就开始倒霉,霉运连连。 千方百计想见的人没见到,娘亲想办的事一件也没办成。 她坚信,只要离开江州,所有的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娘亲脸上的疤她也会想法子治好的。 她与景王在京城相遇就是命中注定,只是时机未到,只要耐心等待,属于她的一切终究会回到她手里。 哪怕上一世的结局是魂归祭台,她也不想就此放弃。 对于那些事,她已有了先知。 知道杀了她的人是位将军,手臂上有道伤疤。 梦醒后,她就将伤疤形状画了下来。 她要牢记这道伤疤。 找到这个人,先一步除去他,以绝后患。 而且最令她吃惊的事,上一世最想让她死的,居然是她的枕边人。 那位兰枝玉树,号称仁德之君的符灵均。 对她所有的好,竟也都是虚情假意。 也是那场大梦之后方才如梦初醒,回想起种种,只觉可笑。 外祖父和父亲多次劝解她,少帝是在利用她,是在韬光养晦,与他们齐姜两家不是一条心。 欲除之扶持幼子登基,让她垂帘听政,可她却不信。 非念着往日的温存,坚定不移的站在夫君身边。 傻啊,太傻了! 都是自己太傻,没有听从外祖父和父亲的劝解,才会让全家落得那样的结局。 这一世。 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要先发制人…… 齐采薇半阖着眼懒绵绵的靠在梅姑身上,轻纱掩面。 有一股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柔美。 她昨夜没睡好,精神头有些不济。 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既想回京城,又不敢回京城。 脸成了这样,不知道相公会不会嫌弃她。 父亲会觉得她无用吗? 不过她还有两个孩儿,衿儿一颦一笑,都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也越发的姿容绝丽。 她和相公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再过上几年,衿儿容貌一定会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 佩儿也令她欣慰。 近一年来。 儿子的性情似乎变了许多。 时常把自己关屋里用功念书。 秋季院试一过,便能成为秀才。 十岁的秀才,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他父亲和外祖父定会开心的。 姜子佩抱着书靠在车栏上,摇头晃脑的朗诵诗文。 来了江州之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但娘亲和姐姐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心只想让他念书,让他讨父亲和外祖父开心,让他科考,让他光耀门楣。 即便是病了,一碗药喝下去,依旧要上学念书。 好似他的人生除了科考就是念书,不停的念书。 只有梅姑关心他开不开心,生没生病,吃没吃好…… 既然如此。 那他就索性好好念书,考取功名。 求得陛下允许他外放做官,远离京城,远离所有人。 母子三人心中所思各异。 却都一致的期盼尽快离开江州地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让马夫加快速度。 看着车马疾驰前行,离江州城越来越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竟有种逃难的感觉。 傍晚,太阳西斜。 马车忽然停下了,姜子衿还有一阵莫名的惶恐。 听得外边护卫说到驿站了。 她悬着心才安定了几分,同梅姑一起扶着娘亲下了马车。 诡异…… 气氛十分诡异。 说是安静,却也十分的吵。 按理说这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可却连一只鸟影都不曾见到,更别说鸟叫声。 但吵也是相当吵。 知了的声音就好似放大了好几倍,吵得人头疼。 姜子衿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 突的从驿站四周冒出了很多人,很多衙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通判和秦夫人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齐采薇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刻她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浑身颤栗,冷得直哆嗦。 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犹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梅姑面色煞白,愣了一瞬,还是挡在了主子身前。 姜子佩原本一心只在他的圣贤书里,抬眸一看。 好多官兵! 还有那气势汹汹而来的秦家夫妇。 顿时吓懵了,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姜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瞅了一眼娘亲,她娘眼中的慌张与恐惧尽显。 不言而喻,看来她娘又背着他们惹事了。 不觉得心中凄凄。 秦夫人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了梅姑,上前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扯掉面纱揪住齐采薇的衣领,怒目嗔视道:“贱人,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烧我家的楼!” 然后又是一个耳刮子。 梅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擒住了双手,死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齐采薇原本都已经结痂的脸,又开始流血了。 她捂着脸的手湿润润的,拿下来一看。 “血……血……” “啊……” 疯了似的大叫一声倒头晕死了过去。 秦通判连忙招呼下人,将自家凶悍的老婆子带下去。 他要的是钱,可不想要人命。 梅姑挣脱出去,将主子抱在怀中,唤来丫鬟替她处理伤口。 姜子衿上前,仰着头,目不斜视的看着秦通判,“秦大人为何要阻拦我们去路,还纵容秦夫人殴打我娘?” 秦通判一愣,差点就被小姑娘的气势给怔住了,姜云泽竟然还有这般出挑的女儿。 他虽不愿同个孩子废话。 可大人不经事,竟吓晕过去了,同她说一说也无妨。 好让她心服口服。 便让人拿出了耳坠子和手绢,问道“姜姑娘,这些物件你认识吧,是在火灾现场寻到的,还有那些乞丐……” 官差押了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乞丐过来。 姜子衿看着手绢和耳坠子,斜睨了梅姑一眼,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梅姑看着两个物件心里突突的,吓得浑身哆嗦。 她的耳坠子…… 怎么可能在天香楼? 她那日只去了破庙,掉也是掉在破庙,怎么会…… 一定是这些乞丐捡到,然后又掉在了天香楼。 目光落在手绢上,十分醒目的蔷薇花。 是……是她为夫人绣的新帕子。 她记得还没来得及给夫人,是放在针线篓里边的,后来以为是夫人取走了,便没多想。 怎么……怎么会在天香楼? 第171章 又回不去了 真的是她娘放的火。 看梅姑这副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姜子衿心都凉透了,身体激动得有些颤抖,脸色十分难看。 又回不去了…… 不知该不该怪她娘? 反正心里是有恨有怨的。 梅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震惊,到底是谁要害她家主子? 忽的想起陆青瑶威胁过夫人的话…… 陆青瑶。 一定是陆青瑶偷的帕子。 她连夫人屋里有什么都知道,偷个帕子轻而易举,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可空口无凭,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即便如此,她还是心存了一丝的侥幸。 那日去破庙,她是带着帷帽去的,乞丐不可能认出她来,只要咬死不认,就不能定她们罪。 梅姑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跪在秦通判更前,“大人容禀,我家夫人被您夫人所伤,近日都在家中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没去过天香楼,就连家中的下人都没去过,帕子和耳坠按理是不可能出现在那地方的……”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这样的帕子夫人有很多,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夫人,这才买通丫鬟偷了帕子和耳坠……” 梅姑说着又朝秦通判磕了个头,“我家夫人是冤枉的,还请大人明察!” 姜子衿见梅姑还敢说出这一番言辞,就说明乞丐定是认不出来她的。 附和道:“大人,想来这些乞丐就是此案相关人员,您不如问问他们,可认得我娘?” 秦通判面色一沉。 这个牙尖嘴利的老婆子! 不用想都知道就是她让人放的火,这些个腌臜的狗奴才,尽给他整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招了招手,“将那几个乞丐带过来。” 四个乞丐上前,看了一眼躺丫鬟怀中的齐采薇,又在梅姑身旁驻足了一会。 梅姑面上强装镇定,心里早已慌得一塌糊涂。 乞丐跪在秦通判跟前,战战兢兢道:“大人,指使我们去放火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声音、身形、鞋码,和这手上的镯子都对得上……” 另一乞丐附和道:“没错,就是那双手,一模一样。” 听到镯子,梅姑脸都绿了,手连忙往袖子里缩了缩。 那日出门匆忙,只带了帷帽,将头饰和耳饰都遮去了。 没想到他们眼尖。 看到了镯子,竟还能识出鞋码…… 衙差会意,迅速取下了梅姑的镯子和鞋码。 秦通判看着梅姑冷笑,“玉无二质,你还有什么话说?” 梅姑仍想做垂死挣扎。 “大人,民妇不服,凭什么他们说认得就认得,信口胡诌也说不定。” 秦通判看着几个乞丐,“你们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对得上法?” 乞丐跪趴在地,“大人,草民们常年沿街行乞,大大小小的人见得多了去了,时间一久,自然也练就了一身识人的本事,只要不超过月余,哪怕是那人蒙着面,都能从她的身高、身形、走路的姿势和鞋码认出她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来试试。” 不然为何说他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自然跟能识人辨人有很大的关系。 梅姑心里早已慌乱做一团,脊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袖子里的手都抠出血了,才勉强撑住。 秦通判为了让她心服口服,便随意选了几个衙差蒙上面,背过身去,让几个乞丐识别。 果然,当中一个乞丐不到一刻钟便全部认出来了。 他挑眉看着梅姑,“你还有什么话说?” 梅姑面容呆滞,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秦通判招了招手,就见衙差上来就要拖梅姑和齐采薇。 “大人,此事乃是家仆梅姑所为,我娘并不知情。” “大人,此事全是民妇一人所为,与夫人无关……” 梅姑与姜子衿同时出声。 姜子衿只知道她娘绝对不能去蹲大狱。 这将是她人生的一大污点,会影响她日后议亲。 梅姑也不愿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去受那份罪,何况她伤还未痊愈。 不过姜子衿亲口将她推出去,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也是她一手带大的。 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不论是绞刑还是流放,她都认了。 “不许带走梅姑!” 姜子佩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来,挡在梅姑面前。 他只知道不能没有梅姑。 姜子衿一把拉开他,瞪了他一眼,“姜子佩,你可想清楚了,你是想要娘还是要梅姑?” 姜子佩恍然,他自然是两个都想要保。 “别争了,知府大人还没审呢,你娘和梅姑都得去衙门,至于怎么判,自有知府大人定夺。”秦通判肃声说道。 他可不在乎谁进大牢,他要的是赔偿。 这个女人来江州捞了不少来历不明的银钱,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带走。 全都得留下。 陆园。 姜淼淼正在吃饭。 刚喝了口汤,就见秀秀姨从门口飞奔而来。 突的坐到她身旁,吓她一跳,“咳咳……” 差点呛死人了。 “阿姐,回来了,齐采薇一家被秦通判带回来了……她们走不了了……” 秀秀姨喝了口茶,就滔滔不绝的和娘亲讲述她的所见所闻。 说完还感叹了一句,“齐采薇这次怕是要赔得倾家荡产,烧毁的那些铺子里的可都是些值钱玩意,她有那么多钱赔吗?” 陆青瑶点头,“我去镖局看过了,应该不够,不过她不是还有几家铺子嘛,卖了应该够赔了。” 姜淼淼:…… 镖局! 娘亲去镖局干嘛? 姜巧儿闷头干饭,往小姑娘张大的嘴里塞了个鸡翅膀。 姜子宴放下碗筷,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姜子枫一脸吃惊的看着秀秀,“姨姨,你的意思是昨儿那场大火是齐姨娘放的?” 所有人:…… 垂下头干饭。 迟钝的小伙子! 吃完饭,姜子宴才开口问她娘,“娘,那事有眉目了吗?” 眼看已经过去许多时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都有些急了。 日日心里挂着这事,想着外祖父,他书都念不进去。 陆青瑶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哪有那么快,耐心些!” 这小子原来也是个急性子…… 第172章 贵客来访 清晨。 风和日丽。 喜鹊登枝。 下了几日的绵绵雨终于停了。 一声声惊雷炸响过后。 山里的鸡枞和菌菇都冒出了尖尖。 江州一品居推出了一道新菜式,不同于鸡枞和竹荪这类比较珍奇昂贵的山珍。 这道新菜既美味又亲民。 几乎是远近闻名。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不少人都慕名而来,只为来尝鲜。 官道上,一行车队疾驰驶向江州城。 中间是一辆三驾马车,周围有一小队轻骑相护。 因这车队有些扎眼,护卫又不是很多的样子,一路上还是偶遇了几伙不知死活的山匪流寇…… 皆是有来无回。 甚至,山匪莫名其妙的连老窝都没了。 临近江州城时。 车队放缓了脚步,缓缓驶进城。 行人这些日子见惯了车来车往,倒也不觉奇怪。 江州城不似京城。 山高皇帝远的,对车马的配置没有那么严格的等级制度。 三四架马车乘坐富商的也不在少数。 大家只奇怪这队车马的随从人高马大的,与别家不同。 马车停下来。 停在了一品居门口。 百姓也不觉稀奇,这条街如今停了各式各样的马车,都是来洒金街一品居吃山珍的。 婢女掀开帘子。 从里边伸出一只白白的纤纤玉手,还没看到面容,就觉得车里坐着的应该是个优雅非常的美人。 结果美人探出头来,站在马车上左右瞧了瞧,扶着丫鬟的手,一跃跳下了马车。 动作豪放不羁。 是个美人,还是个衣饰干脆利落的英气美妇人。 美则美也,却算不得优雅。 但就是给人一种高贵爽朗的感觉。 原以为马车上没人了,结果美妇人下了马车又将手伸了回去。 只见她的手上又搭上一只纤细嫩白的小手。 这会探头出来的就真是一个美人了,是个文静恬美的豆蔻少女。 少女扶着她阿姐的手,踏着脚踏优雅的下了马车。 二人相携进了一品居。 身后只跟了两个护卫和两个丫鬟。 靳掌柜见门外停了马车,连忙出来相迎。 结果就呆愣在了原地,“二……二姑娘……” 目光扫过年轻妇人和少女,最后停留在了身后的两护卫身上。 他强压住了内心的惊讶。 只怔愣一瞬便回过神来,恭敬道:“几位贵客,楼上雅间请!” 领着几人上了三楼,合上房门。 靳掌柜这才又正式行了一礼,“家主,二姑娘、姑爷,三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眼花了。 年轻夫人摆了摆手,笑着道:“看来我们是吓着靳掌柜了!” 靳掌柜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应声道:“二姑娘哪里的话,自家的地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有什么吓不吓的。” 几人依次坐下。 最小的姑娘便开始倒腾茶具,亲自为兄姐们煮茶。 这也是她众多爱好中的一项。 小姑娘煮茶的功夫,他身边身形高大的侍卫开口了,“靳肃,先去安排些酒菜来,就按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喜好来。” 男子面容冷峻,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说来也不是天生这样的,而是常年行军作战,身上自带了一股威严之势。 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是,家主。” 靳掌柜应声退下,连忙吩咐下人上酒菜。 男子姓穆,名瑾,字云戟。 是大梁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也是最年轻的国公爷,申国公。 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一品居的东家。 而那两位姑娘,便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 二姑娘穆江月,已嫁人为妻。 嫁的便是坐在她身旁那位,穿着侍卫服,但看起来斯斯文文,有几分读书人模样的郎君。 现任大理寺少卿颜焕。 三姑娘穆千雪。 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别看她年纪小,可已帮着穆老夫人打理家事多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门闺秀。 他们的父亲,已故的老国公,乃是国之柱石开国辅臣。 他们的亲姑母,便是当今太后。 穆家在整个大梁的地位都十分尊崇,这位申国公更是国之栋梁,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护卫大梁子民。 许多年都不曾回来了。 今儿一见,差点就令靳掌柜没认出来。 倒也不是长相有多大变化。 而是在军营的这许多年,他都是留胡子的,脸都遮去了大半。 今儿一见,一张脸修得干干净净的,妥妥一俊俏郎君。 饭菜上齐,靳掌柜随伺左右。 时不时的偷瞄他家主子几眼,心中就纳闷了,他家这么俊俏的主子,都老大不小了,怎的就这么死心眼。 老夫人和太后都快愁死了。 穆家本就人丁凋零,只有他一根独苗苗,若是在战场上有个好歹。 不得断了香火。 不止老夫人愁,他都替主子愁。 穆江月见靳肃有意无意的偷瞄她哥,时不时还蹙了蹙眉。 不禁有些好笑。 “靳肃,你瞧我大哥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靳掌柜想了想,回道:“哪哪都不一样。” 似乎在故意收敛身上的锋芒,却又开始注重自己的外形了。 颜焕附和她家夫人,“具体哪不一样了?你倒是说说看。” 靳掌柜笑道:“姑爷,显而易见,这不胡子剃了嘛,更显英俊伟岸了,恐怕整个大梁都找不到,有我家国公爷这般气度不凡的郎君。” 显然,这彩虹屁听得人十分妥帖。 穆云戟嘴角勾了勾,“靳肃今年的月俸涨两倍。” 大伙儿面面相觑。 奇了怪了,他们这位不修边幅的大哥,竟也开始注重起了自己容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用完饭。 穆江月开始翻起一品居账目。 一翻吓一跳。 不可思议的看着穆云戟,“大哥,你这一品居一年居然比从前三四年还赚得多,利润简直翻了好几倍,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年前。 大哥忽然从娘手里要走了一品居。 原以为他是要卖了补贴军用,没想到越做越红火,都名扬整个大梁了。 让她和三妹好奇的紧,都想取取生意经。 穆千雪杵着下巴,好奇的看着她哥。 “大哥,你快说说看,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见主子傻笑而不语,靳掌柜正要开口,“是陆娘子……” 到嘴边的话,被穆云戟一眼就扫了回去。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吱声。 瞧这样,想来二姑娘和三姑娘还不知道一品居已经换了大东家。 穆云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看着靳掌柜,唇角勾了勾,“这就要问靳肃了,你们知道的,我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也不懂经商做买卖。” 靳掌柜:…… 这……不是不让他说吗? 到底说还是不说,怎么说? 他有些犯难。 都说武将是直肠子,可瞧着他家国公爷肠子简直拐了十几道弯。 别扭死了。 靳掌柜作为过来人。 主子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国公爷一定是不想让家人知晓,自己将大半个一品居卖出去了。 而且还是卖给了意中人。 他与陆娘子虽然相识多年,但终究是有缘无份。 说不定还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 否则人家也不会早早的嫁人生子,没给他一丝丝的机会。 如今卖铺子得来的那些钱,定也被他用到边疆战士身上了。 就没见他这样自掏腰包的将军。 穆江月看着他:“靳掌柜,你倒是说呀,刚刚怎的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知兄莫若妹,这对主仆定是有事瞒她。 大哥和别的武将不一样。 他能文能武。 少时桀骜不驯,不想活在家族与父亲的封荫庇护之下,偏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所以他自小念书习武,一样都没落下。 十八岁就中了新科进士。 一跃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骄子。 可也在那一年,北狄入侵,父亲战死,武将凋零。 大哥毅然弃文从武,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和爵位,穿上戎装奔赴战场。 他说大梁国的进士有很多。 可是能领兵打仗,击败北狄的将军却寥寥无几。 边疆的万千将士需要他,战场需要他。 于是,还未及冠的他,便追随了镇北大将军陆淮安远赴北境。 从此一去不复返。 十五年间,也仅是回过两次。 直到陆将军蒙冤入狱,他才再次回京。 一边挑起了军中大梁,一边追查饷银的下落。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 让他在肃王的封地,发现了不断运入的大批银钱和粮食。 也得了江州有人私自炼化官银的消息。 这才奉命来的江州。 夫君和大哥来查案,查的还是好友家的案子,她舍命陪君子,自也是要跟来帮忙的。 穆江月看着穆云戟:“大哥莫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穆云戟有些心虚,二妹妹自幼与青瑶交好,说与不说,都怕她会说漏嘴。 二妹妹的嘴很容易漏风。 特别是在好友跟前,简直就是没有门。 靳掌柜上前解围,“二姑娘,国公爷忙的都是国家大事,哪有空管生意上的事,您问他,还不如来问在下……” 穆江月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啊,还打什么哑谜?” “是是是,我说……” “这一品居背后可没什么高人,就是多了陆娘子的指点和梁王妃的出资相助……” “还有这事?” 穆江月是从信中知晓了瑶瑶卖笋的事,有了自己的营生,让她无需为自己担忧。 每年还给她送去了不少江州特产。 原来竟是给哥哥的铺子供应的,这次她得替瑶瑶多多感谢兄长。 攥着穆云戟的手,“大哥,你是看在我面上帮助瑶瑶的吧,谢谢你!” 瑶瑶不想自家的事连累她,每次都拒绝她的帮助,甚至还带着几个孩儿失踪了好一段时日。 亏得崔老夫人说漏嘴,她这才知晓了好友竟然来了江州。 一开始不太理解。 后边通了书信才知晓原委。 穆云戟讪讪一笑,“我……我并不知情,都是巧合而已……” 青瑶若是知道,心中定会膈应的。 若非她过得不幸福,家中又遭逢大难,他此生都不会打扰她。 靳掌柜厚着脸皮解释道:“二姑娘,国公爷的确不知情,说来也巧,卖笋这事,是陆娘子先找到我的,这才有了后边源源不断的合作,她为咱一品居供的不止竹笋,还有竹荪、菌菇和米粮,甚至还有食谱……” “她府中有个厉害的人,为一品居研制了不少新菜式,有了好食材,还有不断推陈出新的菜式,这才让一品居好起来的,说起来都是双方互利的事,倒也没有谁帮谁一说。” “嗯,没错没错,妹妹你可别说一品居东家是我。”穆云戟连连点头赞同。 看来请靳肃来江州没请错,这人的嘴,一张顶得上十张。 还害他担忧得饭都没吃好,味同嚼蜡。 可惜了那些笋…… “懂!大哥,我懂的,青瑶怕连累我们一直不肯接受帮忙,我是不会说出去的。”穆江月一副很懂的样子。 还嘱咐夫君和穆千雪不可说漏嘴。 忽儿眼眸一动,又眼巴巴的看着穆云戟,“大哥,如今既然知道是瑶瑶,那你可得多帮帮她,不如……不如每年给她些分红吧?” 穆云戟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得靳掌柜都想笑。 他讪讪道:“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得管住你的嘴。” 穆江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拽着她大哥的胳膊撒娇,“当然,就知道大哥最疼妹妹了,你一定会帮青瑶的。” 听得她这么一说,穆云戟才放心了几分。 幸好没想到别出去。 可却看得颜焕眉头直抽抽。 他家娘子何时变得这般温柔细语了,在家都跟母老虎似的。 然后就被穆江月白了一眼。 穆千雪接过她姐手中的账目瞧了瞧,也十分惊讶。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江州一品居所处的这一条街,竟全都是食肆客栈酒楼,生意依旧很红火,完全没有影响一品居半分。 “靳掌柜,为何这条街都是同行,却并未抢走一品居生意?” 靳掌柜笑道:“禀三姑娘,这条街叫洒金街,其实整条街的铺子都被一品居给买下了,这些食肆酒楼客栈租赁的都是我们的铺子,用的也全都是我们的食材,每家各有特色,各不相同……” 穆江月兄妹几人都瞪大了双眼。 这事连穆云戟都是不知道的,毕竟他也不管事。 穆千雪又好奇道:“那江州其它地段的食肆生意不是十分惨淡了?” 靳掌柜摇头,“并非如此,如今江州的洒金街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食街了,汇聚了江州大部分的食肆酒坊,别处的食肆也可以搬来这里租赁铺子,不拘一格,大小铺子都有提供,这条街反而成了江州最热闹的街区……” 穆千雪点头,整个人都惊住了,“如此一来,食肆酒楼们反倒比从前生意更好,他们好了,一品居自然也就日进斗金了……” “确实如此。”靳掌柜脸都笑僵了。 要说这陆娘子和她那鬼精灵的闺女真是经商奇才。 小姑娘就说了句:娘亲,能不能把江州的美食都聚聚在洒金街,淼淼吃东西跑的脚疼…… 然后,一品居就又多了这些买卖。 …… 第173章 知己好友 午后。 姜淼淼小憩醒来。 坐在院里的大树下乘凉。 今儿大哥二哥休沐,娘亲难得没出门,在家陪他们。 一家人齐聚,很是热闹。 陆青瑶陪他们的功夫,还不忘看账目,处理江州各郡县的事务。 如今的陆氏商行早已是今非昔比。 各郡县村镇,大大小小都建了许多作坊,和青石镇如出一辙。 收笋、收竹荪,收菌菇…… 建立了烘焙作坊,运不到江州城的鲜货,都烘焙成干货。 大批大批运往北方的一品居。 还在开阔的草原地带建了牧场,培育优良品种的湖羊。 京城的一品居又开了个羊肉宴的分店。 光是羊肉菜肴就有三四十种之多,蒸的、煮的、炒的、烤的…… 让人眼花缭乱。 有了数以万计的羊。 随之而来的也就有了数不清的羊奶和羊毛。 鲜奶就供给各大食肆糕点铺子做乳制品,做乳酪。 羊毛就供给织布作坊和成衣铺子做羊毛毯、羊毛衣物。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这羊全身上下都是宝。 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陆氏商行扩大,人手自然也就不够了,娘亲又从桃溪村招揽了几个会识文断字,且聪慧能干,踏实上进的儿郎女娘们。 姜淼淼就发现了,最近大伙都很忙。 都身兼数职。 巧儿姐得了父母同意留在江州,跟着娘亲做事,简直成了娘亲的左膀右臂。 秀秀姨更忙。 娘亲早些时候就给她削了奴籍,还让她成了陆氏商行的东家之一。 姨姨不止要带她,还帮着一品居研制新菜式。 幸好,这也是她的兴趣所在。 菜肴虽然是秀秀姨做的,但少不了小淼淼的功劳。 特别是那道风靡江州的野生菌炖汤…… 两人特地选了几种常见的,在民间耳熟能详的菌菇,与鸡肉熬制。 味道极其鲜美。 原本姜淼淼还想再加入多一些品类的菌菇,只要煮熟了就不会看见小人人。 可娘亲不许。 毕竟谁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只好循序渐进慢慢来了。 陆青瑶和姜巧儿在书房忙碌,时不时腾出眼睛看小淼淼一眼。 看到她没离开视线,这才安心埋头处理正事。 姜淼淼觉得自己太闲了,于是做起了秀秀姨的美食评鉴官。 这会儿正在品尝她新作的樱桃煎,软硬和甜度都要适中。 不过她喜欢甜食,所以给她的樱桃煎还裹了层蜜。 秀秀可不知道小丫头吃的这么开心。 她这会儿正领着丫鬟们给樱桃剔核,剔完一盆又一盆…… 也不知景王种这么多红果子做甚。 总之,就是一箩筐一箩筐往阿姐家送。 她领着厨司和小丫鬟们,一连做了好些罐樱桃煎,还有樱桃酱。 还是没把樱桃做完。 人都做麻了。 姜子宴姜子枫兄弟俩,拖了两个小马扎坐在树下乘凉。 大哥抱着书本摇头晃脑朗诵。 因为再过两月就要童试,他终于知道着急了。 二哥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有空给她扇风剥果皮。 他手拿蒲扇,一边跟着大哥摇头晃脑,时不时附和上几句。 还要给大哥讲解一番。 然后姜淼淼就看到二哥数次欲言又止。 一个劲的捏眉心。 而瞧着大哥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说的就是他。 姜子枫也满心满眼都钦佩弟弟。 庆幸有这么个弟弟帮他温书,否则肯定是要摸瞎的。 娘亲对他的要求不高,考个秀才回来就可以了,别无所求…… 姜淼淼小朋友就跟只猴似的,窜上窜下。 一会儿跑去看娘亲拨算盘,一会儿跑去看看秀秀姨剔樱桃核。 一会儿又坐回哥哥们身边,摇晃着小腿腿,吃樱桃煎,吃哥哥剥好的核桃。 她得多吃核桃,要和二哥一样聪慧。 不止她要吃,大哥也要多吃。 “大哥,吃核桃,补脑……” 姜子枫就感觉,妹妹一直往自己嘴里塞核桃,嘴都包不下了还在塞。 不禁感叹,妹妹真是喜欢他啊! 不给弟弟喂,专喂他。 姜子宴听到那一句补脑,都快笑岔气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只给大哥不给二哥,二哥生气了!” 姜淼淼:…… 额!你还需要补吗? 算了,都是哥,一碗水要端平。 然后大伙儿就看到两兄弟也不看书了,都在剥核桃,剥好的核桃放盘子里。 然后,小姑娘又端着盘子,拿起里边的核桃喂他俩。 又开始感叹了。 小棉袄就是好,不止暖娘亲,还暖哥哥! 姜淼淼思来想去。 自己将来一定吃不了读书的苦,古时的书可难读多了。 她特意看过哥哥的书。 字都只认得半边,甚至还有很多不认识的。 就连三字经都是猜着背。 若非幼时听哥哥背过,她都以为后世的三字经是盗版的。 就更别说琴棋书画这些个高深莫测的玩意了。 跟着娘亲和秀秀姨学武也不成,没那个天赋。 一不小心就得断胳膊断腿。 她还是适合做一个聪明的纨绔。 姜子宴给妹妹扇风,手往头上背上一摸。 汗晶晶的。 小家伙成日上蹿下跳。 特容易出汗。 吃着核桃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嚏……阿嚏……” 他连忙停下手中的蒲扇,“淼淼是不是冷了?” “不冷不冷,一定是有人在想我了。”姜淼淼摇头嘿嘿笑道。 大热的天怎么会冷呢! 喜鹊喳喳的叫。 一队人马朝着姜淼淼家驶来,停在她家门口。 丫鬟上前敲开门。 穆江月问,这里是不是陆青瑶家,她家中有二子一女。 门房点头,头伸出去瞅了一眼,“是陆娘子家,夫人您是何人?” “我是她京中好友,姓穆……” 随后又补充了句,“是十分要好的那种,知己好友。” “夫人,您稍候。”门房一溜烟跑了进去。 陆娘子交代过,若是京城有人来找,立刻禀报,不许耽搁。 姜淼淼就看到一向稳重的海棠小跑进后院。 不一会功夫。 娘亲面带喜色,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见娘亲如此高兴。 好奇心重的小淼淼滑下凳子,招来姜小白爬到它背上,几下就消失在了院中。 门开了。 穆江月看到陆青瑶就一把抱了上去,欣喜若狂,“瑶瑶,你还好吗?想死你了!” 一抬眼,就看到她身后的小姑娘。 还有……小姑娘骑着白狼…… “啊……狼……” 第174章 潘多拉的盒子 “狼……” 一声惊呼过后。 穆江月两眼一闭,晕了。 被陆青瑶一把捞住。 看着眼前轰然倒下的女人,姜淼淼傻眼了。 人和狼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因为这位姨姨给她的感觉,和娘亲很像。 只不过娘亲要更加沉稳内敛一些。 没想到,娘亲的闺蜜居然这么胆小! 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好友,陆青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穆江月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怕狼! 她年少时跟她哥穆云戟出去打猎,误了时辰,回来晚了,被群狼围攻。 待到家仆找到他们的时候,二人浑身是伤,在树上蹲了一夜。 不敢想象,那是多惊魂的一夜…… 陆青瑶连忙招呼秀秀和海棠将人扶了进去。 这才抱起女儿,让人把姜小白带回后院。 “瑶姐姐,别来无恙!”穆千雪讪讪一笑,对着陆青瑶福身一礼。 一路上活蹦乱跳的姐姐,一来就晕倒在人门口,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实在,有些尴尬…… “雪儿,在这江州可以随意一些,无需多礼……”陆青瑶抚了抚她的肩。 其实是想让她恣意一些,不必拘束的。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穆千雪和穆江月虽为一母同胞,性情却是大不相同。 穆千雪自小跟着祖母长大,是穆家老祖宗按标准的大家闺秀来培养的。 小小年纪,就已通晓女子八雅,一言一行,通身皆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就是高门贵女的感觉。 穆家老祖宗的教导已经刻在她骨子里了,一时半会改不了。 “雪儿,怎的才这几人护送你们前来?” 陆青瑶看着她身后的车队,连丫鬟小厮和侍卫,也不过十几人,并未看到那位少卿大人和她兄长。 江月不是说她那夫君和哥哥会一并前来,来查这案子。 穆千雪靠近她小声道:“瑶姐姐,兄长和姐夫是乔装而来的,等会进去便知……” 陆青瑶点了点头,让人将侍卫安排在了前院,领着小姑娘穿过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往后院而去。 姜淼淼趴在娘亲肩头,盯着穆千雪看,看了一路。 越看越眼熟。 忽的一幕浮现在她眼前。 一妇人在生产,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床上的夫人面色苍白,毫无半点血色,汗水浸湿了她的面庞,缓缓闭上了眼。 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所有人都很悲痛。 唯有一人,他们身后的那女子居然面露喜色… 姜淼淼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犹如一股电流窜入身体。 梦境里的回忆瞬间充斥在眼前。 是她。 是那个女人。 是他们…… 姜淼淼想起来了。 这个小姐姐就是梦里的那个产妇,那个因为生产失血过多,母子俱亡的女子。 应该说是长大后,成为人妻的她。 容貌有变化,但变得不多。 而梦里的男子应当就是隔壁府邸的景王,就是他。 难怪头一次见到他总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早在梦中见过了。 梦中的他,身穿团龙图案圆领袍,贵气逼人。 至于那个在他们身后偷笑的女人,害人难产的罪魁祸首,单看侧脸,她也认得出是谁。 那张脸,放在人群中都是很出众的。 不会错。 就是想推她入水的三姐姐姜子衿。 其实也算不上姐姐,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只占了个名头。 梦里姜子衿唤景王太子。 太子! 还有衣服上的团龙图案。 这么说,景王会代替他哥哥成为太子! 而面前的这位,是他的媳妇。 那也就是未来太子妃!! 是姜子衿害了太子妃,害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姜淼淼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妈呀!她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心想,难道她开启了预见未来的特异功能? 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梦境如此真实,细节满满,不像是可能会发生的…… 倒像是已经发生过的。 还有娘亲和哥哥们在雪岭遭遇的那一幕,就像是她亲眼目睹的。 想起来,心都痛得无法呼吸。 恍若隔世。 若不是未来预见,那就是从前发生过的。 上辈子的事。 毕竟她都魂穿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这个身体里这几年,她对过去的记忆都渐渐开始模糊,已经完全适应这个身体,融入这个家。 她都不知道,再过几年,她的思维和记忆会不会完全变成古人。 即便拥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你也无法控制一个婴孩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 长牙时,要磨牙棒,流口水,嗦手指,啃脚丫子…… 都说小孩吃脚丫和吃手是生长发育的正常现象,是大脑协调能力好的表现。 这谁能控制得了! 总之,就是没办法违背自然规律。 就连记忆也是。 有研究称,有些小孩三岁之前是记得前尘往事的。 之后记忆便慢慢淡去。 她也害怕自己是这种情况。 不过幸好这会儿记忆又好像清晰了起来,许多事,仔细回想,还是能记得。 对应之前的那些梦,再看着站在面前真真切切的人,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姜淼淼有些惶恐。 有些不敢看这个小姐姐的脸。 太惨,太惨了…… 将头埋在娘亲怀中。 穆千雪也注意到了小姑娘,漂亮得不成样,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娃。 可小娃娃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一会惊讶,一会惊恐,一会又充满怜悯……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居然在一个三岁孩子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 太神奇了! 陆青瑶看着闺女呆呆木木的小脸,以为她被穆江月吓到了。 捏了把闺女的小脸蛋,介绍道:“淼淼,这位是雪儿小姨,刚刚晕倒的是江月姨母,都是娘亲的好姐妹……” 姜淼淼回过神来,甜甜的喊了一声,“小姨。” 她刚刚一定是失态了。 这位小姨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看着豆蔻年华的小姨,再想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儿。 她鼻尖不觉有些泛酸。 “瑶姐姐,我可以抱抱淼淼吗?”穆千雪听到小姑娘这一声小姨。 心都融化了。 有种想摸摸她小脸蛋的冲动…… 然后姜淼淼就落入了漂亮小姨的怀抱,咧着嘴对着她笑。 穆千雪也笑盈盈的瞧着小娃娃,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在藕节似的小手手上,轻轻亲了一口。 姜淼淼只觉痒痒,咯咯笑了起来。 小姨很好看,比姜子衿还好看。 笑起来很温柔,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但……为何景王有了她,还要娶姜子衿? 难不成又是一个大猪蹄子! 第175章 久别重逢 夏风徐徐。 依旧吹不散暑气。 穆江月是被热醒的。 一睁眼,便看到无数双眼睛瞧着她。 还有无数张熟悉的脸。 怔愣一瞬,她才想起了自己为何晕倒。 连忙从榻上坐起身来,攥着颜焕的手,“相公,狼……我刚刚看到狼了……” 在好友府里看到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颜焕连忙安抚妻子,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没事,这会没狼了。” 自家娘子这怕狼的毛病也是没谁了,一路上把他折腾得够呛。 夜里住驿站,白日里就只能马不停蹄的赶路,将他的心肝肺都快要颠出来了。 可娘子倒好,一路上精神抖擞的,不愧是将门虎女。 就连小姨子都比他看着精神。 他一个男子,自然是半句抱怨都说不出口。 陆青瑶怪不好意思的,好友千里迢迢来看她,还没进门就将人给吓晕了。 将小闺女抱过来,“江月,这是淼淼,刚刚那狼……是她的爱宠,不过你别怕,狼已经送到别处去了,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穆江月这才注意到趴在床边,咧着嘴对着她笑的小幼崽。 小姑娘拉着她的手指头,“姨母不怕,姜小白不咬人的……它很乖……” “姜小白就是那只白狼。”陆青瑶解释道。 穆江月张大了嘴巴,“什么?瑶瑶,你居然养那凶悍玩意,还给孩子当宠物!不怕伤到孩子吗?” “不会不会,那白狼是几个孩子养大的,与他们感情深厚,还是条头狼,还多次救过我们呢。” 头狼! 这不就相当于养了一窝狼。 还被驯服了…… 穆江月讪讪一笑,“如此说来,倒是条好狼。” 可她还是怕,刻到骨子里的怕。 但也不好说什么,她坐直了身子。 仔细打量着这个敢将狼当坐骑的小姑娘。 生的粉雕玉琢,卷翘的长睫毛下,一双水湾湾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 长大定是个绝色佳人。 不过…… 小家伙怎么长的不像青瑶,似乎也不像姜云泽。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多大,还没长定形呢,看不出来也正常。 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一把将她捞起抱入怀中,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放入小姑娘怀里。 “淼淼,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姨母…..”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这个姨母力气很大,居然用一只手,毫不费力就将她给抱起来了。 这一点,倒是和娘亲一样。 她捏着玉佩瞧了瞧,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她很喜欢。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哪怕不能卖了换钱,她也喜欢。 不过这玉佩上居然也刻了个穆字。 看来又只能当收藏品。 穆江月也发现了,小姑娘居然比她儿子还重,十足的小秤砣。 不过这样她也放心了。 都说贫苦人家,许多都是连白米饭都吃不起的,小姑娘能养的跟粉面团子似的。 就说明这三年来,瑶瑶的日子还过得去,至少是衣食无忧的。 她来之前都想好了。 不管这案子查的如何,她都要接青瑶母子四人回京。 想法子让他们母子离开姜云泽,离开姜家。 搬去自己为他们准备好的宅子。 然后让娘认瑶瑶做干女儿,或者让大哥认她做义妹都成,她就间接变成了穆家女儿。 看谁还敢欺负他们母子。 陆青瑶和颜焕一眼就认出那玉佩,那是属于穆家女儿的玉佩。 颜焕知道妻子的心思,自也是由着她,没有说什么。 可陆青瑶与她打小就认识,又岂会不知。 拿过闺女手中的玉佩,“江月,这玉佩,淼淼不能要,太贵重了……” 江月就知道她不会收,这才给了淼淼。 她笑着道:“瑶瑶,这可不是给你的,收不收,还得淼淼说了算。” 姜淼淼:…… 怎么又是她? 算了,遵从本心吧,奶声奶气道:“收,淼淼喜欢。” 这姨母一看就是为了娘亲好,她又不会占着人名头去行不义之事。 收就收吧! 之前还收了崔家一枚玉佩,也没甚作用,就是当个收藏品而已。 陆青瑶抚了抚额。 儿大不由娘啊! 看到门口的俩儿子,招了招手让他们进屋。 姜子枫姜子宴齐齐上前对着穆江月夫妇行礼,“姨父姨母安好!” “好好,让姨母好好瞧瞧你们……”穆江月连忙下榻,走到他们面前。 “高了……痩了……结实了……” 特别是枫哥儿,瘦了,不过瘦的好看,也更加结实健硕了,一看就是没少练拳脚功夫。 宴哥儿倒依旧是一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模样,更加俊俏了。 就是看他这容貌吧,老是想起他那忘恩负义的爹。 兄弟俩见到穆江月别提有多激动。 他们在京城没什么亲人,父亲和祖母,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外祖父一家获罪流放后,其它人家都是视他们如蛇蝎。 陆氏一族也还有别的外嫁女。 她们唯恐牵连夫家,毅然与陆家断绝关系,更别说同他们往来。 就生怕牵连一星半点。 唯有这位姨母,从出事到如今,一直倾囊相助,不怕连累,不惧人言。 这份心意,他们都是铭记在心的。 姜淼淼从未看过如此伤感的哥哥们,不由得被他们的情绪感染。 特别是一向镇定自若的二哥,这会儿竟也红了眼眶。 还有娘亲,直接背过身去抹泪。 如此看来,这位姨母对娘亲和哥哥们,应当是相当重要的。 秀秀,巧儿和穆千雪在一旁,也不由的抹起了眼泪。 特别是姜巧儿,她都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流泪,只是一想到淼淼打小就没爹,她就难受。 即便有爹也跟没有似的…… 二叔当再大的官也无用,就是一个瞎眼的,还不如她爹呢。 姜巧儿忽而想通了什么。 穆江月红着眼笑道:“别哭,别哭啊,这一个个的,我这千里跋涉而来,可不是看你们哭的。” “对,要笑,贵客临门,应该高兴的。”陆青瑶眼含热泪。 “是该高兴的,这是大喜事啊!”秀秀附和道。 她实在见不得这伤春悲秋伤感离别的场面,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仔细一想。 就发现真的是大喜事。 她认得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是现任大理寺少卿颜焕。 有断案如神之名。 外放为官多年,本是世家子弟,最瞧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 在他手底下倒大霉的纨绔子弟数不胜数。 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偏他家世显赫,又娶了太后亲侄女,背后靠山稳如磐石。 朝中大臣多是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 还有正厅那位凶神恶煞的主,若她猜得不错,那人应该就是手握兵权的申国公。 皇帝能派这两位来。 说明阿姐这事,八九不离十,多半能成了。 …… 第176章 干爹也是爹 厅堂内。 穆云戟踱来踱去。 忧心忡忡的样子。 让海棠在一旁伺候,以为他是担心刚刚晕倒的夫人,便让奉茶侍女前去瞧瞧。 不一会功夫,侍女回来了,禀报道:“公子,二姑娘她醒了,请您过去。” 穆云戟脚步一顿。 这……他担心的可不是妹妹,妹妹身体好着呢,晕一会没事的。 他是既想见到青瑶,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带路吧。”思忖片刻,还是跟着海棠去了东跨院。 是陆青瑶为他们安排暂住的院子。 比邻景王的院子,议事都无需过门,翻墙过去就可以了。 正合他意! 穿过抄手游廊,还未进入东跨院,就远远的听见了里边的欢声笑语。 他忽然紧张起来。 加上正值炎炎夏日,天气炎热,他这会儿手心全是汗。 心中千回百转,正寻思着与青瑶相见,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说什么。 结果,刚一跨进屋,就被妹妹一把拉了过去,按坐在太师椅上。 “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准备为穆家新添些人口,你来做个抉择。” 穆云戟一脸茫然。 方才紧张的情绪全无,下意识的在屋中搜寻陆青瑶的身影。 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女娃和两个少年站他面前。 小女娃十分漂亮。 少年眉清目秀的,一个像青瑶,一个像姜云泽。 不用猜都知道,是青瑶的三个孩儿。 他忽的又紧张了起来。 穆江月拉过一旁正在张罗饭菜的陆青瑶,将她推到大哥面前。 “哥,我想让瑶瑶成为穆家女儿,成为你我的义妹,可她不肯,你帮我劝劝她。” 穆云戟:…… 霎时心中万马奔腾。 义妹! 他想要的可不是义妹…… 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脸都有些绿了。 还是颜焕发现了些许异样。 大舅哥一进屋目光就开始四处游离,在看到陆娘子的那一刻,眼底的光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他看陆娘子的眼神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 同为过来人,他也不瞎。 他们二人说起来也是相识的,再结合这么多年大舅哥故意扮丑,扮不修边幅的武夫,吓跑了不少名门闺秀的行径来看。 大舅哥的心里一定是有人了。 那就顺水推舟,帮他一把吧。 “夫人,你刚刚不是将玉佩给了淼淼,不如就让大哥收淼淼他们三兄妹为义子吧。”颜焕连忙提醒道。 果然,这话一出,大舅哥面上的阴霾都消散了许多,还露出了笑颜。 一口答应道:“好,就这么办,正好我孤家寡人一个,也算是有孩儿能为我继承香火了。” 这么一说,也很合理。 颜焕笑得贼兮兮的,心中十分欣慰。 幸好大舅哥这个闷葫芦还算争气,接住了。 穆江月就纳闷,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娘也说过,若是他再娶不到媳妇儿,就给他过继宗亲子女,男孩女孩都成,将来也好给他养老送终。 结果他倒好,说自己没空教育子女。 这回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不过一想,也不足为奇。 哥哥在陆将军麾下多年,瑶瑶是陆将军的女儿,他们本就是有情分在的。 大哥一定是怜悯瑶瑶,想为他们撑腰。 这样也好,“那就如大哥说的吧。” 陆青瑶和穆江月不愧是好闺蜜,想法都如出一辙。 不过她想的是闺女始终不姓姜,将来若是出个万一,和离不了…… 淼淼离开她,还有穆家,还有义父,也算有个依靠。 穆云戟也有了养老送终的人。 两全其美! 她思忖片刻,嘱咐三个孩子,“枫儿,宴儿,淼淼,从今往后,穆将军就是你们义父,你们得像孝敬娘一样孝敬他,知道吗?” “是,娘亲。”姜淼淼整个人都是懵的。 跟着哥哥们敬茶,磕头,喊义父,收见面礼…… 然后就落入了义父的怀抱。 义父给她的感觉就是很有安全感,宽阔的臂膀,俊俏的容颜,古铜色的肌肤。 看着也就三十出头。 还位高权重。 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至今没有成亲呢? 穆云戟也有些懵,莫名其妙,突然就多了两个好大儿和一个小棉袄。 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小棉袄好可爱,软乎乎白生生的,像个瓷娃娃。 他抱着都不敢动,生怕一用力就给她捏碎了。 大伙儿都被他抱娃的姿势给逗乐了。 铁血男儿,也有柔情的一面。 小崽崽居然还一个劲的往他嘴里喂果干蜜饯,甜丝丝的,吃多了还有点儿齁脖子。 “看吧,淼淼很喜欢我大哥做她爹爹呢……” 颜焕突的冒出来一句,差点没把穆云戟给呛死…… 连忙喝了口水。 端起茶盏,掩下眼角眉梢的尴尬。 这一声爹爹,也让姜淼淼有了别的想法。 她还是挺乐意有这样一位爹爹的,反正姜云泽也不是她亲爹,况且连面都没见过,算什么爹。 而且,她还听梁王妃偷偷问过秀秀姨,说她怎么不像娘亲和姜云泽。 都不是亲生的,当然不像。 可别人不知。 不知道待她长大些,容貌更显之后,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想想也是愁啊。 不管怎么说,有个对她好的,还有权有势的干爹,总比没爹的好。 干爹也是爹。 万一成真爹了呢…… 然后小淼淼就看着穆云戟甜甜的喊了声,“爹爹……” “噗……” 穆云戟刚喝进嘴的水又喷了出去。 小家伙还真敢喊。 可他,不敢答应。 颜焕眼泪花花都笑出来了。 陆青瑶却是眼眶都红了,背过去抹泪。 她可怜的闺女啊,生出来就没爹没娘,这会儿肯定是把穆云戟当亲爹了。 哎!随她吧。 墙这边欢声笑语,墙那边心痒难耐。 “时舒,千雪是不是跟着来江州了?”景王踩着梯子趴在墙头,往陆园瞧去。 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 时舒回道:“是的王爷,刚刚暗卫去探过了,穆三姑娘的确就在隔壁。” …… 第177章 往事 夜色如墨。 夜深人静。 隐约听见了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姜淼淼觉得吵,翻了个身。 吵!还是吵。 又翻了个身。 然后说话声小了。 她感觉自己被娘亲抱着出门了。 一出门,清风拂面。 她打了个喷嚏,就清醒了过来。 才发现她躺在了秀秀姨身旁。 原来是江月姨母来找娘亲叙话,闺蜜间说体己话呢。 她也想听墙角…… 幸好江月姨母嗓门大,这时候的墙隔音不好,再加上她五感很灵。 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见姨母问娘亲:待陆家的案子查清了,后边是如何打算的? 娘说要接回外祖父一家,然后与渣爹和离,如若外祖父外祖母愿意,便留在江州生活。 江州很好。 这里有宜人的气候,有漫山遍野的竹林,有山有水,有优美的风景。 这里还有崔老先生一家,有淳朴的乡民。 还有一品居…… 娘亲说完,江月姨母就沉默了好一会。 她大概十分惊讶娘亲居然喜欢上了江州,这可是她的放逐之地。 就听得姨母开口问娘亲:江州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就不想回京城? 姜淼淼听见姨母的声音都大了一些,有些激动。 正在扯呼噜的秀秀姨呼噜声都息了下去。 穆江月只觉不可思议,摸了摸好友的脑门,“瑶瑶,你是糊涂了吗?” 陆青瑶笑着道:“江州不见得有多好,可即便父亲兄长官复原职,陆家恢复了往日的荣光,京城也不一定容得下我…… 我长于边塞,言行举止与京中那些名门闺秀本就大相径庭,留在京城也是徒增笑料,说不得还会连累父兄,不如在江州来的快活。” “谁敢笑话你,我撕烂她的嘴。”穆江月愤然道。 她和瑶瑶都随着父母在边塞生活过,只是她有太后姑母撑腰,哪怕言行举止再不拘,那些个贵女们也不敢当她面说。 但私下议论的也不在少数,幸而相公和公婆都是开明之人,对她并没有那些过分要求,无需她酬应世家女眷。 可瑶瑶就要倒霉一些。 年少时遇到了姜云泽。 初回京的她,犹如惊弓之鸟。 与京城的繁华格格不入,参加宴席一言一行都要受人诟病。 她俩为此还与人大打出手过几次。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让家族蒙羞,让言官在朝堂上指摘父兄管教家中子女不严。 恰巧在那时,在京城举步维艰,甚至都不敢出门应酬的瑶瑶,遇到了清风朗月般的姜云泽。 此人满腹经纶,却因家世清贫壮志难酬。 他巧言令色,夸赞瑶瑶率真可爱,英姿飒顺,一起抨击矫揉造作的世家女们。 久而久之,二人竟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姜云泽也因娶了瑶瑶搭上了青云梯。 陆家人也被他的演技哄得服服帖帖,想方设法的帮扶他。 岂料人心不足蛇吞象,直到陆家获罪离京,瑶瑶倾尽嫁妆保下陆氏一族。 他姜云泽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什么被迫无奈纳妾,都是骗人的鬼话…… 就是他设计了被齐采薇看光,还是当着瑶瑶的面,让她有苦难言,说不出半句不字,还得心甘情愿的纳了齐氏入门。 弄得自己才是那个受委屈,被迫的…… 无耻,简直是无耻至极! 这些事,瑶瑶大抵也不好意思讲出来。 都是她查到的。 两年前,夫君调任回京,她一同回来,就想法子查清了事情的原委。 这才知道瑶瑶看错人了…… “瑶瑶,告诉我,你们去桃溪村后,那些刁民有没有欺辱过你?” 陆青瑶释然一笑,“我原先观婆婆那做派,也曾以为乡民多是她那般粗鄙,见识浅薄,贪财吝啬之徒,也以为他们会因我是罪臣之女,被弃,而容不下我们……” “可去了才发现,也并非全是那样的人,许多人虽然目不识丁,但也知善恶懂是非。我们在意的那些事,也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新鲜劲一过,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对我实质上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村里的八卦多了去了。 每天都是换着花样的议论,谁也不会日日盯着她那些旧事。 说来也怪,这几年的日子虽然苦,忍饥挨饿也受过,心境却也开阔了。 不必如从前那般,出行,言谈举止都要小心翼翼,循规蹈矩的。 就怕衣裳没穿对,头饰没戴对,言行举止出了差错,在官眷贵妇们面前丢份,丢了夫君和父兄的脸。 那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真的?”穆江月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瞧着她。 穆江月可是见过她那极品婆婆的。 连带着对江州印象都不好,总觉得江州偏远,多出刁民。 可今日一瞧,说不上多繁华,民风倒也淳朴。 大约是崔家治理有方。 虽然夜里啥也看不见,可她还是感觉到了瑶瑶打心底里的开心。 真好! 从前那个在塞北草原上恣意驰骋的陆青瑶,又回来了…… 姜淼淼不知两人聊到了何时。 反正江月姨母同娘亲说了许多京中事。 陶桃依旧住在外边的宅子里,生了个女孩,取名姝姝。 这会儿应该两个月了。 姜云泽流水一样的燕窝补品往她那送。 估摸用的都是齐采薇的银钱。 姜母还是记恨陶桃母女,说陶桃生的就是个赔钱货,不让进门。 姜云泽时不时就要被御史弹劾一番。 鸡蛋里挑骨头。 总是能挑出些事来的…… 清晨。 姜淼淼睁开眼时,已经日晒三竿了。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她哧溜滑下床,光着小脚丫就往娘亲屋里去。 咦!空的? 居然没人…… 娘亲和姨姨昨晚不知聊到了何时,居然能起那么早。 看来是又不在家。 算了,娘亲有闺蜜来,多陪陪也说得过去。 还是去找秀秀姨吧。 小姑娘哒哒跑回去,自个穿了衣服,穿了鞋。 又哒哒往后厨去了。 路过东跨院时,远远的就听到里边有动静。 走近一看。 墙那边冒出了个头,和一张俊俏的脸庞。 “哈哈哈……”姜淼淼仰着头,咧着嘴,看着景王笑。 堂堂景王,居然学她爬墙! 四目相对。 景王听到笑声,原本还有些尴尬。 结果看到是个小不点,也不尴尬了,反而有些欣喜。 第178章 难道梦境要应验了 头发乱糟糟。 衣服也穿得乱糟糟。 唯独只有脚上那双小小的绣花鞋穿对了。 景王爷看着姜淼淼笑。 “淼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娘呢?” 姜淼淼摇头,她也不知。 看景王笑个不停,她垂头一看,自己衣服的确穿得有些乱。 可是她手短,力气又小,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时候的衣裳真复杂,汗都摆弄出来了,还是没法子穿戴整齐。 她还是很爱面子的。 这个邋遢样,可不想再被人瞧见,还是赶紧去找秀秀姨。 景王见小姑娘撅着嘴要走。 连忙止住了笑声。 “淼淼,等一等……”说着就让人去给她拿糖葫芦。 然后用个小篮子吊着放到她面前。 糖葫芦拿来的很快,应该是曹嘉月的。 因为她远远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姜淼淼可不敢接,她和大哥就是因为一根糖葫芦被拐走的。 符鸢姐姐都说皇家之人心思深沉,不可随意相信。 当然,除了她自己。 景王看到小家伙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么看着像坏人吗? 哎!看来之前的那些樱桃都白送了。 “淼淼,你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姜淼淼点头道:“好,娘亲说无功不受禄,既然是帮忙,就可以吃糖葫芦了。” 反正她又不是这会吃,拿回去给姨姨看过再吃。 掀开帘子上的布。 居然有一小篮子糖葫芦。 也难怪曹嘉月哭得这么伤心,看来是将人糖葫芦全抢了。 拿起一根糖葫芦,仰头看着景王。 “景哥哥,我就要一根,你说吧,帮什么忙?” 这一声景哥哥,叫得景王心里甜丝丝的。 看来小丫头开始接受他了。 他没有收回篮子,语气更加柔和了几分,“淼淼……你帮哥哥把糖葫芦送给千雪姐姐,好不好?” 姜淼淼纠正道:“千雪姨姨,不是姐姐。” 这辈分乱的…… 不过,他居然找小姨,还给她送糖葫芦! 这糖葫芦不是给她,而是给千雪小姨的,难道…… 难道梦境要应验了? 景王嘴角抽了抽,“那……那你也唤我景叔叔吧。” 他和雪儿总不能差辈分吧。 就见小姑娘一脸审视的瞧着他,然后摇头,“你是王爷,要送东西怎么不走正门?” 景王眉头抽了抽。 这女娃娃,鬼精鬼精的。 居然用一箩筐糖葫芦都骗不到。 他之所以不敢光明正大的见雪儿,不就是怕她那位好大哥嘛。 穆云戟可是同皇祖母说了,坚决不让雪儿嫁入皇家的。 景王灵机一动,睁眼道:“这不是你千雪姨姨让我买的嘛,她和你一样,你是娘亲不给你吃糖葫芦,她是大哥不给吃,怕牙吃坏了……” 姜淼淼真想白他一眼。 皇家人,果然诡计多端!! 他以为是骗曹嘉月呢。 只是这会儿知道景王喜欢小姨,还不知道小姨是怎么想的。 喜不喜欢他?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大猪蹄子。 先送过去,看看小姨的反应。 取下小篮子,“好吧,景叔叔,那我帮你送给小姨。” 景王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淼淼真乖,可别让人知道是我送的哦!” 姜淼淼:…… 啥意思,他喜欢小姨这事还见不得人了? 算了,先送过去再说。 得罪不起。 若梦境应验了,那这位将来可能是太子,是皇帝…… 外祖父一家还要靠他救呢。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就哒哒抱着篮子跑了,难怪娘亲说不喜欢待在京城应对权贵呢。 原来这么累。 不喜欢也得喜欢,不愿意也得愿意。 穆千雪正在屋中看书。 一垂眸,就看到浑身乱糟糟的小姑娘站在她跟前,怀里还抱了篮子冰糖葫芦。 将她抱坐在椅子上,刮了刮小鼻子,逗趣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团子?” “嘻嘻……娘亲家的……” 姜淼淼冲着她笑,又将怀里的篮子给她,声音软糯糯的,“给,景叔叔给小姨的。” “景叔叔?” 穆千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隔壁的景王,景叔叔……” 姜淼淼盯着穆千雪看,观察她面部表情变化,就想知道小姨听到景王的反应。 然后就见小姨先是一愣,嘴角的弧度就扬起了。 哎!看来是喜欢的。 她再怎么想救小姨,也不好拆散人家小情侣啊! 算了,再观察观察。 看看景王是不是大猪蹄子。 看他见到姜子衿的反应,若是看姜子衿也这样。 那就别怪她了…… 不过幸好小姨不是恋爱脑,她只是笑了一瞬,就将篮子放在一旁了。 穆千雪唤来随行的丫鬟,“去打盆水,再去将阿姐给淼淼带的新衣裳取来……” 丫鬟正要走,又被她唤住了,“去告诉秀秀娘子,就说淼淼在我这里。” 瞧着一身的乱糟糟,一定是自己跑出来的。 她那小外甥比淼淼大上几岁,也随时穿着亵衣乱跑,丫鬟都追不上他。 …… 秀秀可不就是找娃找疯了嘛。 她就是想着娃该醒了,去打个水的功夫。 回来人就不见了。 前院后院都找遍了,就是没想着到东跨院找找。 听得小丫鬟禀报,急匆匆跑了过去。 果然就是乱糟糟跑出来的…… 穆江月这会正在为她擦手洗脸,一套水绿色的小裙裙放在一旁。 秀秀连忙上前帮忙。 就听见穆千雪一本正经道:“秀秀姐,听说淼淼以前被拐子拐过,我寻思着得给她找个丫鬟看着些,以防走丢了……” 姜淼淼:…… 这不是扎心了嘛。 专门找个人看着,那她还有自由可言吗? 不愧是当太子妃的人,这气势比江月姨母还足,姜淼淼怀疑,她连自己哥哥姐姐都敢管。 秀秀先是一愣,然后就拍手叫好,“这种好,最好是找个武婢,否则一般丫鬟,连她影子都追不上……” 阿姐也不是没寻过,就是没寻到合适的。 要有身手,机灵,最重要还要忠实可靠的,否则小崽崽一转眼就能把人给甩了。 她瞧过,穆家姑娘身边的婢女,全都是武婢。 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一拍即合,穆千雪将自己带来的六个丫鬟叫进来,让小姑娘自己选。 “淼淼,你选一个吧。” 姜淼淼拗不过,背着小手像模像样的走了一圈。 嗯,绝对不能选太机灵的。 得选个和自己有一样爱好,要爱吃的。 “你们谁喜欢吃糖葫芦,烧鸡,羊肉……” 第179章 饭搭子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姜淼淼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有些失落,扁着小嘴。 秀秀抿唇偷笑。 六个小丫鬟看着都一般大,就连身量都差不多,一看就是精心调教过,又是高门大院里来的。 哪里会瞧得上那一点口腹之欲。 然儿,没一会她就被打脸了。 海棠端了一碗白粥和一碟子包子和羊肉饼进来,还冒着热气。 远远就闻见了香味。 姜淼淼眼前一亮,笑嘻嘻的看着肉包子。 拿起了一个。 掰开,油滋滋的。 顿时香气四溢…… 有肉香,也有菌菇独特的香味。 这是按照她的法子做的菌菇包,除了一品居,别的地儿可吃不到。 一品居的早餐铺子都被挤爆了。 她挨着几个丫鬟面前走了一圈,手拿包子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 小嘴都吃得油花花的。 将穆千雪都惹馋了,她只以为小姑娘是难以抉择,就干脆由着她慢慢看。 自个坐上桌,一口白粥,一口菌菇包…… 她向来吃的清淡,不过这菌菇包和加了茱萸的羊肉饼倒是甚合她口味。 一口气多吃了些。 秀秀拖个凳子坐下,陪姜淼淼慢慢选,反正选来选去都一样。 几个丫鬟穿着一样,胖瘦也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连容貌气质都相差无几。 反正她是选不出来。 结果就看到小家伙将肉包子举着,凑到人跟前,一个个的问。 “吃包子吗?很香的……” 其它人都不为所动。 只有末尾的一个圆脸丫鬟,虽然没抬头,还是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 “她……就是她……”姜淼淼面上一喜,指着小丫鬟看着穆千雪,“小姨,我选好了。” 小丫鬟有些吃惊的看着小娃娃。 头上的小葱花摇啊摇…… 摇得她眼花。 妈呀!怎么会选中她? 让她带娃吗? 她不会…… 也没学过啊! 然后她手里就被塞了个包子。 暖呼呼的,还冒着气,香味直冲鼻呛。 就见小娃娃笑嘻嘻的仰头看着她,声音软糯糯地问道:“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喜儿。” 小淼淼指着她手中的包子,“吃啊,很香的,馅加了菌菇。” 喜儿攥着包子,不敢吃。 没有与主子一同用膳的道理。 “小主子赏的,你就吃吧,日后你就跟着淼淼,好好照看她,保护她,对她忠心不二。” “是,奴婢知晓了。”听到穆千雪的声音,小丫鬟这才将包子放入口中。 咬了一嘴。 咦,好吃,真香! 加了菌菇吗? 从未吃过这味道的包子,好吃…… 她还是头一次跟主子一起吃东西。 从前都是伺候主子吃完,她们才能换着去吃,哪怕是主子吃剩下的赏赐了,也不能当面吃。 得等下值后回去吃。 她们家姑娘算好的,还会经常赏赐,但别家的丫鬟都不一定有早膳吃。 小主子认了国公爷做义父,说来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了,只要在国公府,都是给小姐当丫鬟,给谁当丫鬟不是当。 她没有怨言,反而有些期待了。 穆千雪见她吃的开心,放心了许多。 她身边的这些丫鬟,都是祖母生前给她挑的,其中一个犯了错被祖母杖毙了。 后来阿姐送了喜儿来给她解闷。 虽然是凑数的,但喜儿身手也是几人中最好的,为人忠厚老实,也是最听话的一个。 虽是忍痛割爱给了淼淼,但也放心。 秀秀就有些一言难尽。 这简直是给淼淼找了个饭搭子,两人凑一块,一碟子肉包子几下就没了。 都说丫鬟的性子多随了主子。 怎的穆三姑娘身边还有这样的丫鬟? 姜淼淼吃完包子,伸着油花花的小嘴小手到秀秀跟前,“姨姨,擦擦……” 然后还没等秀秀掏帕子,喜儿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帕子拿过来,“姑娘,奴婢帮您擦。” 瞧着小丫鬟手脚麻利,擦的细致。 秀秀心里舒坦了些。 还好,除了贪吃些,没啥毛病。 很有眼力见。 然后又与喜儿过了几招,这才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多谢三姑娘!” 午膳的时候。 只有秀秀姨,小姨,巧儿姐和大哥二哥。 姜淼淼问,“娘亲和爹爹他们呢?” 爹爹? 秀秀怔愣一瞬,忽的反应过来,她们小不点也是有爹的人了,笑着道:“阿姐带颜大人和夫人去马场了,至于国公爷,想必是查案去了。” 姜子枫和姜子宴虽然叫不出口爹爹,但也很乐意妹妹有爹疼,有人爱…… 特别是姜子枫,看穆云戟的眼神,比亲爹还亲,天不亮就缠着人教他打拳。 姜淼淼很是乖巧的点头。 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她懂!姨母姨父和爹爹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给外祖父翻案的。 银子找到了,藏银子的地方找到了,可如何人赃并获,这是一个大问题。 娘亲还有很多事要忙的…… 小淼淼呲溜滑下小凳子,凑到秀秀跟前,“姨姨,你去帮娘亲,淼淼和哥哥们会乖乖在家的。” 秀秀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么乖的吗? 她怎么有些不信。 看了眼对面的俩兄弟,“枫儿宴儿,你们是不是休沐半日,能看好妹妹吗?” “可以的,姨姨放心去吧。”姜子枫拍着胸脯保证。 姜子宴点头附和。 秀秀姨在家带娃大材小用了,还是去帮娘的好,得尽快逮住那偷军饷的人。 估计他们得休沐两三日的,这几日带妹妹都没问题。 老师昨儿贪凉,吃了些妹妹给的水果冰酪,上了一半课,就捂着肚子走了,留下了一句话:今儿休沐…… 可把梁王妃和小郡主急坏了。 那冰酪他们吃了倒是没事,看来是老师年纪大了,肠胃受不住。 穆千雪不明白,秀秀为何会如此不放心。 她瞧着小姑娘就很乖巧啊。 至少比她那大外甥乖多了,都会自己穿衣吃饭,吃饭也斯斯文文的,半点都不会弄到衣服上。 吃饭还很有章程,饭前先来一碗汤才吃饭,还要荤素搭配,也不挑食。 什么都吃,好养的很。 小布兜里的零嘴也是花样繁多,什么果脯、瓜子、核桃…… 小嘴巴巴的,就没闲下来过。 可爱得不行。 便一口应承下来,“秀姐姐,有我呢,你放心去吧,我多派几个丫鬟看着。” 秀秀想了想,不可能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小鬼头的。 就放心的出了门。 午后小憩。 姜淼淼睡着了,喜儿在床边守着。 大伙儿见她睡得香甜,便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穆千雪回屋看景王送的糖葫芦,不知道下边会不会藏了信? 姜子宴回自个屋里看书,坐在窗边,边饮茶边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院中练剑的大哥,还有妹妹的卧房。 这窗的视野很好,对院中的情况一览无遗…… 第180章 切磋武艺 屋里静悄悄的。 这会儿屋外连蝉鸣鸟叫声都停了。 只隐隐能听见兵器相撞的哐当声。 喜儿拿着小扇为姑娘扇风纳凉,仔细打量着她的新主子。 粉白的脸蛋儿,长长卷翘的睫毛,翘翘的小鼻子…… 好看,姑娘真好看。 还香香的。 看姑娘睡觉绝对是一种享受。 “啾啾啾……” 忽的从窗外飞进来一只小红鸟,停在姑娘枕头上,啾啾的叫着。 喜儿原本想撵走丹雀,怕它吵醒姑娘的。 结果,就见姑娘掀开被子,一骨碌翻坐了起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姑娘探头探脑趴在窗边,往外瞧…… 门口应该有小姨留下的丫鬟,远处大哥在练剑,二哥屋里的窗户是开着的…… 这日头高的,大哥也不怕中暑。 应该一会就练完了吧? 姜子枫和侍卫切磋武艺,用穆云戟教他的新招式。 十分谦逊恭敬道:“请多指教!” 老师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可轻视对手,不可怠慢任何一个身怀绝技之人。 不论对方如何傲慢。 都应以礼待之,对之和善恭敬,获得他的信任,才能从他人身上学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公子请!”侍卫看着矮了他好几个头的小郎君,有些不耐的抽出剑来应对。 他最怕和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切磋武艺。 说是切磋,不过就是陪他们玩玩。 还要假装打不过认输。 简直有辱军士的尊严,他可不干。 姜子枫剑如游龙穿梭,耍得行云流水,倒是耍的漂亮。 不过也就是些花架子,华而不实。 侍卫在心中思忖,要让他几招。 若一招制胜,会不会不太好,瞧着小郎君还挺认真的。 晃神之间。 就见小郎君剑气如虹,凌空跃起,挥剑向他斩来…… 躲闪不及。 “哐当……” 侍卫的剑被击落在地。 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持剑的手都是麻的。 身体也是僵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帮他捡剑的少年,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可是军中之人,常年以刀剑为伍,斩杀敌人头颅无数,怎么可能败在个毛孩子手下! 不可能。 刚刚一定是自己轻敌了。 一定是的…… 侍卫接过剑柄,“再来!” 他这会全力以赴。 然而一个回合下来,他仍然没讨到一点好处。 俩人打了个平手。 “承让了!”姜子枫拱手作揖。 面上谦逊,心里却乐开了花,虽然没赢,但离赢也不远了。 他央求过穆云戟,要随他入伍参军。 穆云戟说了,只要打赢这个叫大力的侍卫,他就答应。 不过前提是他娘也得答应。 打个平手姜子枫已经很高兴了,刚刚几乎都赢了大力。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上一局,大力没用尽全力,不算的。 要真刀真枪。 只要在穆云戟离开江州之前打赢大力,他就能去建功立业。 外祖父一家回来之后也有人能撑腰了。 以后哪怕娘亲离开姜家,也还有他和弟弟可以依靠。 大力也拱手作揖,“承让了!” 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慌得一批。 难道离开战场的这些日子,他武艺退步了? 竟真的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赢。 他决定要加紧练习,决不能让兄弟们知道这事,否则得笑掉大牙。 一转身,笑容消失了,脸瞬间垮了下去。 姜子枫一转身,面上笑开了花。 若不是妹妹此刻睡着了,他一定要抱抱妹妹。 先回屋换身衣服再去看妹妹。 姜淼淼也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大哥读书不行,但绝对是练武奇才。 见大哥回屋了,她连忙哒哒跑到柜子旁,从里边端出一盒糕饼,放到喜儿面前。 “给你的……” 喜儿摇头,“不成,这是姑娘的,奴婢不能吃。” 姜淼淼:…… 死心眼的姑娘! 再不吃大哥一会就来了。 她撅起小嘴,一副生气的模样,拿出小姐的架势,“我是不是主子,你是不是要听我的?” “是。” “那主子让你吃,你是不是要吃?” “是……” “那你吃吧。” 喜儿看着这个奶凶奶凶的小主子,可爱到不行。 主子再小也是主子,她的话不能违背。 拿起酥饼往嘴里塞,咬了一口,笑吟吟道:“姑娘,你也吃,好好吃……” 喜儿还不忘给姑娘倒口水,“姑娘,小心噎着。”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笑,不一会的功夫,整整一盒酥饼吃完了。 喜儿吃的心满意足。 姜淼淼觉得是时候说正事了,拉着喜儿的袖子,“姐姐,娘亲说过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帮我……” 喜儿:…… 这小孩…… 人精啊! 难怪秀秀娘子那么不放心。 她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抠了抠舌头,好像吐不出来…… 无奈道:“你……你倒是说说看,想让我帮什么?” 原本还咧着嘴笑的姜淼淼,这会儿狠掐了自己一下。 顿时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眼里蓄满了泪水,欲哭不哭的模样。 喜儿哪里招架得住,她也快哭了,“姑娘,你别哭啊,你倒是说说看,要帮什么忙?” 姜淼淼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爹,我亲爹养外室了,还生了个小妹妹,我不开心……” 这事吧,喜儿也听说了。 “姑娘,那你想怎么办?” 姜淼淼凑到她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然后喜儿就出去将屋外的丫鬟都支走了,两人在屋里静静等着。 果然,不一会功夫,换了衣裳的大哥来了。 姜子枫一进屋,就看到两个一大一小姑娘笑嘻嘻的瞧着他。 妹妹坐在床上,穿戴整齐摇晃着小腿腿。 姜淼淼滑下床,跑到他面前,攥着他的衣袖,“大哥,我们去胭脂铺子,好不好?” 胭脂铺子? “妹妹,去胭脂铺子做甚?”姜子枫一把将她抱起。 “给鸢姐姐买胭脂,买礼物,她下个月就要走了……” “好……” 第181章 白养了 吵,好吵…… 蝉鸣鸟叫声不绝于耳。 齐采薇半阖着眼躺在榻上。 她捏了捏眉心。 头疼…… 蝉鸣声吵得她头疼。 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开口喊道:“梅姑,让人将那些蝉和鸟都捉走,吵死了!” 可她开口喊完,才想起梅姑还在牢里。 梅姑是她的乳母,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还帮她带大两个孩子。 可以说梅姑陪她的时间比娘还要多。 梅姑陪着她从牙牙学语,到出嫁,再到生儿育女。 从未离开她那么长时间过。 齐采薇双眼通红,想找人打听梅姑的情况。 喊了一声来人,进来的却是恭嬷嬷。 “如夫人,已经让下人再捉蝉了。”恭嬷嬷垂手而立回禀道。 齐采薇:…… 死老太婆,又喊她如夫人,迟早将她发卖了。 然后她就听见屋外各种嘈杂声。 “快,那里有一只,快捉住它。” “树上也有。” “那……那也有,快,别让它跑了……” …… 齐采薇眉头紧拧,气得直翻白眼。 捂着耳朵,“住手,让他们都给我住手,别捉了……” “是。” 恭嬷嬷出去吩咐了一声,屋外的喧闹声瞬间停了。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这会她也不觉的蝉鸣鸟叫声吵了。 恭嬷嬷刚刚听到她唤梅姑,觉着她一定是想自己乳娘了。 就将一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如夫人,梅姑的判决下来了,原本该判绞刑的,因为如夫人您照价赔偿了烧毁财物,现判梅姑流二千里,终身不得归。” “流放!我不是都赔钱了吗,怎的还要判流放?”齐采薇目眦欲裂,死死揪着帕子。 赔偿! 那是她愿意赔的吗? 不赔那伙人就天天上门来闹,不让她出门,更别说回京城了。 瞧瞧这屋里,跟被打劫过似的。 连件像样的器物也没了。 恭嬷嬷:…… 什么人啊,恣意妄为,纵火烧屋,还只想赔钱了事,她以为府衙是她齐家开的吗? 幸而这场火没伤到人,否则连她自己都得搭进去。 “恭嬷嬷,不是让你使银子将她救出来吗,你是不是没尽力?”齐采薇怔怔的瞧着她。 这老虔婆是嫡母送来看着她的,巴不得她倒大霉呢,怎么可能真心为她。 可如今能出面的也只有她。 恭嬷嬷垂首而立,“老奴尽力了……” 这还能说什么,那些被火烧了的人家没有追究她,也都是看在她父亲齐尚书的面上。 怎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回答我,你是聋了吗?”齐采薇一个茶盏丢过去,恭嬷嬷闪身避开。 却砸在了一脚踏进门来的姜子佩脑门上。 “哎哟……” 一声惨叫过后,姜子佩脑门鲜血直流。 齐采薇瞪直了双眼,张大着嘴都吓傻了。 “快,快去请大夫。”恭嬷嬷惊呼出声,连忙掏出帕子捂住姜子佩的伤口。 姜子佩自个拿过帕子,捂着额头走到她娘跟前,不可置信道:“娘,你是想砸死我吗?” 齐采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检查儿子的伤口。 满心的愧疚,“对不起佩儿,都是娘不好,还好伤口不深,都是恭嬷嬷,谁让你避开的?” 恭嬷嬷被她狠狠剜了一眼,缩到门口,“老奴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说完退了出去。 姜子佩也感觉不到疼了,他现下只担心一事。 “娘,听说梅姑要被流放了,您赶紧想想办法救她啊!” 他紧紧攥着齐采薇的手,“梅姑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了流放之苦,她会死在半路的……” 齐采薇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姜子衿缓缓走了进来,“不能救,也救不了……” “娘,纵火的罪名须得有一人担下,这事才能了结,那些被烧毁铺子的人家也才会就此罢手……咱们才能顺利离开江州。” 齐采薇问:“可真的就不能使使银子吗?” 姜子衿蹙了蹙眉,拉着她娘的手,“娘,我们没银子了,全都拿去赔偿那些被烧毁的人家,就连这宅子都是租赁的,赌坊和当铺也全都拿去抵债,这会儿,已经所剩无几了。” 银子自是不可能全部赔光的。 余下还有好几万两,回京城用到的地方还多,她全都存到钱庄,以备不时之需。 听了女儿的话,齐采薇有些动摇了。 她心里也明白,这事,不落在梅姑头上,就得落在她头上。 她进了大狱,夫君和父亲不会视而不见,可她的名声也没了,还会连累两孩子。 算了,这罪名终归是梅姑心甘情愿认下的。 她嘱咐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了,待到梅姑离开那日,你们代我去送送。” “不成,梅姑不能去流放……” “娘,梅姑可是您的乳娘,看着我和阿姐长大的,你怎能弃之不顾?”姜子佩捂着额头跪了下去,“娘,求您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梅姑。 齐采薇又气又心疼,将儿子扶起,“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娘……”姜子佩不愿放弃。 府衙的人说是梅姑自己认的罪,她见秦夫人伤了主子的脸,为主子打抱不平,这才指使人纵火烧天香楼的。 可他打死都不信。 梅姑不会私自去做那种事,是娘。 一定是娘指使的。 “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姑就是替你顶罪的,你不能忘恩负义,你得救她。” “逆子,胡说八道,这事与我无关,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齐采薇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目光却落到他额头上的殷红,又将手收了回去。 心疼不已,“佩儿啊,你以为娘不想救吗?娘也是无能为力。” 姜子衿黑沉着一张脸,也跟着劝说,“弟弟,我们都知道你舍不得梅姑,我们也舍不得,可能怎么办,难道要让娘去将她换回来吗?她若不在大牢里边,被烧毁铺子的那些人岂能放过咱们,你也看到了,咱们可是赔了所有的银子才了结此事的,可别在横生枝节了。” 齐采薇也附和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那咱们多给狱卒些银子,让他们路上多照看梅姑一些,让她少吃些苦。” 姜子佩看着这两个与她最亲近的人,却倍感陌生。 他算是看明白了,娘和姐姐从来都只当梅姑是下人。 心里一片寒凉,冷笑道:“娘,阿姐,何必找这些借口,你们只不过是无情无义……明哲保身罢了……” 说完捂着额头气冲冲跑了。 齐采薇气得捂着胸口,靠在女儿身上,“衿儿啊,你瞧瞧,我到底是养了个白眼狼,他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生他养他的那个人?” 为了个下人,竟然与她亲娘翻脸。 这个儿子,白养了! “娘,别气了,爹爹派来接我们的人明儿也该到了,咱们去逛逛脂粉铺子吧,我听说玉颜斋新研制的脂粉遮盖力强,说不定能掩去您脸上的疤痕。”姜子衿伸手在她娘背上捋了捋。 哎!总不能让爹爹嫌弃娘吧。 先遮一遮。 再寻法子医治…… 第182章 瓜熟蒂落 夏日。 清风徐徐。 风和日丽。 街道上游人如织。 在人多的地方,姜淼淼就默认没有脚。 挂在大哥身上。 原本在埋头苦读的二哥也出门了。 因为喜儿同他说,妹妹知道渣爹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小妹妹。 妹妹很难过,要出来散心。 妹妹难过…… 骗鬼呢,瞧着她比谁都开心。 毕竟妹妹连渣爹面都没见过,说来也算不上她爹。 要说难过,也该是他和大哥难过才对。 他们先去了首饰铺子。 “妹妹,你喜欢什么,大哥买给你。”姜子枫拿起托盘里的珠花一个劲的往姜淼淼头上比划。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哥,妹妹还小,不能别那个,得扎头绳。”姜子宴拿过大哥手里的珠花,放回盘中。 “掌柜的,有没有孩童扎的头绳?” 首饰铺掌柜摇头,“小郎君,本店只售金银玉器首饰,没有头绳。” 还是头一次见几个孩子来买首饰的。 但来者皆是客,万一他们是给家里长辈买也说不定。 “小郎君,没有适合小姑娘的,但有适合你娘亲或者姐姐的。” 兄弟俩相视一眼,他们可没带那么多银钱。 再者崔师母和江月姨母送了娘亲不少头面,她都没戴。 说没有适合的场合戴,平日里戴太张扬了。 娘亲似乎只爱收藏,并不爱戴那些个金银玉器什么的。 “我要那个……”姜淼淼指着一只蝴蝶流苏钗,然后转头对着大哥说道:“大哥,你买那根钗子送给鸢姐姐,好不好?” 姜子枫连忙摇头,“不行的妹妹,娘亲说男子不能随意送女孩子钗环,只能送给自己的未婚妻。” 姜淼淼:…… 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她眼眸一转,“大哥,那你借我银子,我买了你再帮我拿给鸢姐姐。” “掌柜的,将那只钗环包起来吧。”姜子枫说着就从怀里掏银子。 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妹妹还用借银子吗,他的不就是妹妹的。 而且都是娘亲给的,有什么区别? 还有,为何妹妹不自己给荣安郡主,非要他去? “妹妹,不如让弟弟或者喜儿去……” “不去……”姜子宴连忙摆手,人荣安郡主稀罕的是大哥,他去算怎么回事。 “不,我就要大哥去。”姜淼淼扁着小嘴。 姜子枫:…… 好吧,勉为其难答应了。 刚要出门,小红鸟就飞过来停在了姜淼淼肩上,啾啾叫着。 喜儿这会算是知道了,这只叫啾啾的鸟,就是小主子的爱宠。 撵不得。 “走咯,买胭脂去啦。” 姜淼淼抱着啾啾在前边摇摇晃晃走着,像只小鸭子。 几人在后边慢悠悠跟着。 然后就见妹妹停在了一架马车前瞅了瞅,径直往旁边的铺子进去了。 “别让妹妹进去……”姜子宴一眼就认出,那是齐采薇的马车。 梅姑虽然不在,可她的马夫还在。 可哪里来得及,别看小家伙人小,腿短,跑的比兔子还快呢。 喜儿还以为里边有危险呢。 嗖的一下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姜淼淼,给小姑娘吓了一跳。 也将店里的人吓了一跳。 姜子枫兄弟这才跟了进来。 还好没有与齐采薇撞个正着,瞧着她们应该是在隔间里边试妆。 那母女俩越来越疯了,不能让她们靠近妹妹。 姜子宴直接上前,对着女掌柜道:“掌柜的,劳烦尽快帮我选一套豆蔻年华娘子所用的脂粉。” “好咧,小郎君是帮家里的姐妹买吗?”掌柜好奇问了句。 姜子宴点头。 姜淼淼骨碌着眸子四处张望,瞧见帘子下的那双绣花鞋,眼眸一下就亮了。 绣花鞋上绣的是蔷薇花,和帕子上的一样。 她忽的伸出手抓住了女展柜的衣袖,“姨姨,还有娘亲,也要给娘亲买……” 女掌柜一听还有生意自然喜上眉梢。 面前的小姑娘可爱极了,她都想上去捏一把小脸蛋。 她揉搓着她的小胖手,“小囡囡真乖,想给你娘买什么呢?” “粉……娘亲眼睛哭肿了,要买粉遮一遮……” 姜子枫姜子宴面面相觑,一脸懵。 他们娘哭了吗? 何时哭的? 眼睛肿了吗? 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妹妹,娘亲为何哭?” “对啊,你娘为什么哭?”女掌柜也十分好奇。 “呜呜呜……”姜淼淼又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哗啦啦的涌出眼眶。 店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围拢过来。 “怎么了,小姑娘怎么哭了?” “谁带了糖,拿出来哄一哄啊……”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俩,更懵了,刚刚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小孩的脸,七月的天啊,说哭就哭。 喜儿大概知道她为啥哭,连忙拿帕子为她擦泪水,鼻尖也酸酸的。 姜子宴忙从妹妹小布兜里,翻出块饴糖放她嘴里,哭声这才停了下来。 幼崽姜淼淼边吃糖边抽泣。 她哭也是真哭的,因为她把自己给掐疼了。 糖吃完了,她才开口奶声奶气说道:“爹爹背着娘亲养外室,还生了个小妹妹……娘亲眼睛都哭肿了……” 姜子枫张大了嘴,“妹妹,你说什么?” 姜子宴:…… 他其实听秀秀姨和娘偷偷说过,爹在京城养外室了,姨姨数次问娘何时戳穿他们。 娘说要等瓜熟蒂落…… 没想到好巧不巧的被妹妹给知道了,小家伙还来上这么一出。 他抱过妹妹哄道:“妹妹别哭了,那外室是爹爹的小青梅,迟早都是咱们的小娘……” “什么?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人群中冲出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还没靠近姜淼淼,就被喜儿和姜子枫挡住了。 后退了好几步。 “姜子宴,你说清楚,你爹到底怎么了?” 齐采薇原本是在里边试妆的,然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再一瞧,居然是对门的小崽子。 本来不想理的,结果就听到了这等惊悚之言。 不可能,他们一定是胡说的。 什么小青梅? 姜子宴挑了挑眉,“小娘,你又要多一位姐妹了,爹爹将他的青梅竹马陶桃姨姨养在外边,还生了个小妹妹,这会儿应该两个月了……” “不可能,你胡说!” 齐采薇面色煞白,犹如一道惊雷劈下。 什么小青梅? 不信,她不信! 不可能….. 第183章 惊天大雷 齐采薇如遭雷劈。 她呆呆的看着姜子宴,恨不能堵上他的嘴。 耳边全是妇人的嘲笑声。 “夫人,想开一些,哪个男人不偷腥,养个外室算什么,幸儿生的是个女娃,去母留子就成了。” “齐姐姐,那外室不论是你夫君的青梅也好,还是心上人也罢,进门都是妾,哪里就能能盖过你,你好歹是平妻……” “可不就是,再怎么心尖尖上的人,也不过是乡野女子,哪里能和尚书千金相提并论!” “齐娘子,平妻就你一个,妾再纳她十个八个的,也终归是妾……” “齐妹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想开一些,你家夫君还算好的,只有你一个平妻,连个妾室都没有,这会儿再纳一个,也好与你做个伴,再多生几个,家族才能兴旺……” …… 妇人七嘴八舌,都快将玉颜斋给掀翻了。 玉颜斋是江州最好的胭脂铺子,顾客也几乎都是富庶人家的贵妇小姐们。 闺秀小姐在一旁捂着嘴看着闹,妇人们认得认不得的都想上去插一嘴。 当中自然就有人认出了齐采薇。 即便她蒙着面纱,也认得。 妇人们三三两两上前围住了她。 有往日与她交好的,也有同秦夫人交好,与她生了嫌隙的。 齐采薇捂着耳朵,摇着头声嘶力竭喊道:“别说了,都别说了……” 她感觉头疼,脸疼,心口疼,哪哪都疼。 就像一群苍蝇在耳畔嗡嗡作响。 快要窒息了…… “啊……”的一声,直直栽倒了下去。 “娘……”姜子衿面色煞白,哭红了眼,同恭嬷嬷一起拨开人群,将她娘救了出去。 此刻,她感觉自己小小的身板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快受不了了。 小小年纪,就有操心不完的家事。 操心不完的爹娘,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这姜家。 简直烂透了!! 上一世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母慈子孝,爹爹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也未曾养外室,更不可能冒出个小妹妹。 变了,一切都变了…… 怎么会这样? 见脂粉铺子乱作一团,姜子宴抱着妹妹撒腿就跑。 这些妇人的嘴是淬了毒的,瞧着一个妇人抵得上十个言官,还专挑人心窝子戳。 可怕,可怕! 实在可怕! 可别教坏了妹妹。 姜子枫一脸懵,跟着弟弟狂奔。 怕弟弟抱着妹妹跑不快,还从弟弟手中接过了小幼崽。 接着跑…… 哥哥一个比一个还跑得快,好像有熊瞎子在后边追他们似的。 小淼淼胖乎乎的小肉脸都抽了抽。 只感觉风呼呼的从她耳畔吹过,路边的铺子和人都虚了。 哇喔!好刺激。 小丫鬟喜儿有一颗八卦的心。 原本听得正开心的她,回头一看,小主子没了。 她也拔腿就跑。 三个人莫名其妙的你追我赶,似是较上劲了。 姜子宴原本不想跑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可一想到憋了许久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口,心下畅快。 追了上去…… 傍晚时分,迎着微风奔跑。 更是畅快。 三人一口气跑回了家。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回了屋。 姜淼淼一回家就踏踏实实睡了个大觉,虽然大哥背着她跑了几条街,使力的是大哥,可她是还觉得累。 是刚刚哭累了。 喜儿这会不敢再掉以轻心,就目不转睛的守着小主子,生怕她一骨碌又翻爬起来说要她帮忙。 或是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想起了什么鬼主意。 让她帮忙…… 傍晚。 炊烟袅袅。 外出的人归家了。 姜淼淼睡了沉沉一觉,感觉后脑勺都扁扁的。 一睁眼就有人伺候,伺候得十分妥帖,也体验了把大家闺秀的生活。 “喜儿姐姐,等会千万别看娘亲的眼睛,娘亲会根据你的眼睛判断你说话的真假。”小幼崽嘱咐道。 喜儿:…… 妈呀,这家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心里突突的。 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姜淼淼穿着新的漂亮小裙裙,哒哒往饭厅去。 娘亲,秀秀姨和姨母都回来了,只不见干爹和姨父的身影。 姜淼淼打着小哈欠,东张西望寻了一圈,问她娘:娘亲,爹爹和姨父呢? “他们有公务在身,过些日子就回来了。”陆青瑶心不在焉的回着小闺女。 她面色晦暗,似有烦心事。 姜淼淼有些小失落。 才刚认的爹,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她还蛮喜欢这个帅气爹爹的。 有权有势还多金,得搞好关系,多抱抱大腿。 “淼淼今天乖吗?”陆青瑶问。 她注意到小崽崽不开心,亲了亲她的小脑袋。 咦!怎的隐隐有股子淡淡的脂粉味? “乖的,淼淼很乖。”姜子枫兄弟俩和喜儿齐齐回道。 陆青瑶这才注意到丫鬟喜儿,还有闺女头上新扎的双丫髻。 两小搓头发梳得滑滑溜溜,服服帖帖的,还系了根带小铃铛的红头绳。 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远远就知道小家伙来了。 扎得还挺好…… 不过小丫鬟一直垂着头,还一个劲的揪自己衣角。 再揪一下,衣角都要被她扯下来了…… “喜儿,我儿玩劣,日后就有劳你了。”陆青瑶拍了拍小姑娘的肩。 吓得小姑娘一哆嗦,仍旧低着头,福身一礼回道:““奴婢定竭尽全力照顾好姑娘,夫人请放心。” 陆青瑶笑了笑,又扫了眼三个孩子。 老大老二头都不抬一下,只顾闷头干饭。 吃了一碗,又再盛了一碗。 已经三碗了! 枫儿每顿都要吃三大碗,今儿这个吃法倒也不足为奇。 可奇怪的是宴儿。 他平日里只吃一碗的,今儿居然都吃第三碗了! 再瞧小幼崽,很乖巧的样子,慢悠悠的,一勺一勺往嘴里塞饭。 也不闹着吃烧鸡。 吃完饭还扬起小脸,撅着油花花的小嘴,“娘亲,擦擦。” 陆青瑶被她一打断,也没再细细往下探究不妥之处,接过喜儿递来的手绢,为小闺女擦脸,擦嘴。 倒是秀秀想起了回来时听到的传闻。 “阿姐,陶桃那事外边都传疯了,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吗?” 她今儿去跟踪了秦通判,回来时阿姐已经在家里了。 可阿姐不是说先保密,等陆家的案子有了着落,陆家被赦免,有望翻案时再爆出来,正好帮她和离。 此时爆出,恐怕会适得其反…… 第184章 娘亲的教诲 陆青瑶拧着眉,摇头道:“不是我。” 她没说,不是秀秀,那会是谁? 两人齐齐看向穆江月。 “不是我,我要说我早说了,况且我这一整日都和瑶瑶待在一块,她不让说,我岂会阳奉阴违?”穆江月连连摆手。 扫了一眼妹妹和六个丫鬟。 她们齐齐摇头…… 不可能是她们,妹妹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会自作主张说出去的。 更不可能是几个丫鬟,她们没这胆敢背主。 三人面面相觑。 会是谁? 目光落在了几个娃身上。 姜子枫仿若未闻,一个劲的干饭。 已经第四碗了。 他今儿起了个大早练拳,中午又比剑,下午还在大街上狂奔,消耗了不少体力呢。 三碗吃完,还是觉得没饱。 姜子宴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他已经食不知味了,感觉饭都卡在喉咙咽不下去。 太撑了…… 姜淼淼不忍心看哥哥们变成饭桶,决定自己扛下来。 突的举起小手,笑嘻嘻道:“我说的,娘亲……是我说的……” “咳咳……”姜子宴差点被呛死。 妹妹在作什么大死。 娘不让他们兄妹掺和大人的恩怨。 他也明白。 娘是怕他们有危险,怕齐氏对他们下黑手。 这事要让爹知道出自他们口中,一定想扒了他们皮。 “淼淼,你说是你说出去的?”陆青瑶看着小闺女亮晶晶的眸子,捏了捏眉心。 姜淼淼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是我。” 她怎么感觉娘亲有些不高兴…… 难道她做错了? 陆青瑶:…… 这孩子,胆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听谁说的,都知道了些什么?”陆青瑶捧着闺女的小脸蛋。 “你说的……”小崽崽一脸无辜,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娘。 “娘亲,您忘记了吗?昨晚姨母同您的,说渣爹养外室,还生了个小妹妹……”姜淼淼很认真地道。 陆青瑶张了张嘴,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不是睡着了吗?竟被她给听见了! 看来日后不能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了。 你以为她还小听不懂,结果她一转头就给你整得人尽皆知…… 穆江月见好友面色不好,连忙打圆场,转移了话题,“瑶瑶,不论军饷这事结果如何,此事一了,你们都同我一道回京吧,你和姜云泽,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几个孩子是调皮了一些,不知她们娘的忧愁。 可这事搁谁头上,谁能受得了啊。 若不是顾念三孩子,她早把姜云泽和那齐采薇绑起来毒打一顿了。 事已至此,离…… 得尽快和离! 可转念一想,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 官员获罪流放虽罪不及出嫁女,可若是和离,那就另当别论了。 陛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怕齐家和齐采薇从中作梗,在朝堂上进谗言,那就说不定了。 洗刷冤屈这事得看机缘,急不得。 但认亲可以提前。 “瑶瑶,你放心,在和离之前我一定会让娘收你为义女,这样你便算是穆家女儿了,陛下看在姑母面上多少会留些情面,放你一马的。” 陆青瑶紧抿着唇,她心里也清楚,顶着罪臣之女的帽子她和离了也没有好下场。 甚至都没资格提和离。 可她也不想连累穆家,连累穆云戟被御史指着鼻子骂。 再等一等吧…… “江月,还有一月,宴儿便要科考,再等一等,考完我们就同你一道回去。” 这事吧,还得掐着时间。 姜云泽如今在朝堂多是倚仗齐尚书,养外室之事曝光,齐采薇多半会回去闹。 这一闹,他恐怕得想法子平息齐家的怒火。 能让齐采薇罢休的,也只有正妻之位了。 到时都不用她提和离,姜云泽自己都要想方设法令她让出正妻之位。 她倒想看看姜云泽为了自己的前程,会做到何种地步? 姜子宴听得娘亲和姨母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这是弄巧成拙了? 他都忘了娘亲顶着罪臣之女这个帽子。 寸步难行。 难怪要处处如此忍让! 当初被齐采薇冤枉也不为自己辩驳,只和爹谈了条件,就带着他们来江州。 还给人腾了地方。 想想就憋屈得紧。 可也别无它法,至少娘姜夫人的头衔还能保得他们母子团聚。 可如今齐氏一闹,怕是…… 姜子宴都不敢想。 姜淼淼一个头两个大,一定是自己核桃吃太少,不够聪明,想不通里边的弯弯绕绕。 瞧着娘亲和二哥的神色,她感觉自己闯祸了…… 哎!到底是这个时代的盐吃得太少。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怎么办? 还来得及补救吗? 如果让外祖父一家尽快洗刷冤屈,娘亲有了母家依靠,是不是就能顺顺利利的和离了? 好难! 女子活在这世上好难! 心疼娘亲……呜呜……. “娘亲,淼淼知道错了。”姜淼淼滑下凳子,伸出小手,“娘亲,你打吧,我不疼……” 姜子枫和姜子宴也齐齐站到妹妹身旁,“娘,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带妹妹去玉颜斋,不该同齐小娘说爹养外室的……” 陆青瑶看着俩大一小三孩子,眼眶红了,笑了。 多大点事,尽快将偷军饷的人揪出来就成了。 早说晚说,迟早都要说…… 她抱着三孩子,语重心长道:“娘希望你们做事三思而后行,勿冲动,勿鲁莽,勿要图一时之快被情绪所左右,你们看看齐小娘,哪一次不是因私欲被情绪所控制,撞得头破血流,可她依旧我行我素,你们得引以为戒!” “是,孩儿谨记娘亲教诲!”三人齐齐道。 穆千雪:…… 她张着嘴,都不知说点什么。 三个孩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而她和她的那些丫鬟,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几个丫鬟齐刷刷看向喜儿,狠狠剜了她一眼。 叛徒! 喜儿垂着头全当没瞧见,各为其主,她也没法。 秀秀抿了抿嘴,继续吃饭…… 她也没指望穆千雪能看住他们兄妹,毕竟人小姑娘虽然看着稳重,可也比枫哥儿大不了多少。 吃完饭。 十分自责的姜淼淼就抱着啾啾回了屋,还把喜儿关在门外。 小丫鬟往窗户看进去,就见小主子抱着小红鸟,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 第185章 梅姑走了 是夜。 姜淼淼一家在院里乘凉。 陆园没有灯火通明。 只在有人住的院里点了灯。 因为陆园人不多,娘亲觉得没有必要处处都点得亮堂堂的。 那样太费油,太浪费了。 穆千雪有些不习惯,感觉四周都是黑洞洞的,但入乡随俗,她还是慢慢适应了。 没有了灯火照耀,夜空中的银河反而更加明亮。 织女和牛郎星遥遥相望…… 穆江月倒是很享受这样的夜晚,她和瑶瑶在边塞时,也会在月下举杯对饮。 架起一堆篝火,烤兔子,烤鱼,偷爹爹的酒喝。 好不快活…… 不过这会儿也不赖。 几个孩子在院里点起了炭火,烤鸡,烤羊肉…… 烟火气萦绕在院中。 笑语盈盈,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秀秀偷偷去瞧了瞧。 对门那家倒是灯火通明。 如今是姜子衿被动当家,其它都省了。 但在点灯这事上,她不敢省。 夜里黑灯瞎火的,万一偷摸进来个人,那可是十分危险的。 有了前车之鉴,还是得小心为上。 母女俩都有一种有人要谋害她们的感觉。 除了这笔灯油钱,其它方面姜子衿都很省,饮食清淡了。 上一世的她为死去的穆千雪,吃斋念佛了好一阵,竟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茹素。 现在的她也喜欢。 但偶尔还是会陪阿娘吃一些蒸羊肉。 什么人参燕窝她也说服娘亲省了,那玩意花销太大,用银耳羹代替。 如今唯一花销最大的,就是给娘亲治脸的药材,和敷面的脂粉。 她都想好了,若治不好伤疤,用脂粉覆盖也是一样的。 只要日后不影响交际应酬就行。 她翻看了从前的账目,才发现阿娘是真傻,往京城送去那么些些银子。 一想到那一笔笔的银子,都被爹爹用到了那外室和野种身上。 她就心里堵得慌。 往后她们母女赚的钱,爹爹休想多得一分。 休想! 齐采薇斜倚在榻上。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心口止不住的疼,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 夫君不是说过他不再纳妾,往后只她一人,只与她白头偕老。 这怎的转头又勾搭上了别人。 一定是他们分别太久了,一定是的。 果然阿娘说的是对的,男人都是偷腥的猫,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夫君也不例外。 那时怪她对自己太自信。 如今脸毁了,她心里却涌起一阵阵的自卑。 她抓着女儿的手,“衿儿,你爹会不会嫌弃我?” “阿娘,您是齐家女儿,爹爹他不敢嫌弃你,都是那外室勾引爹爹,回去将她赶走就成了……” 寒门就是如此悲哀,爹爹他没资格嫌弃。 齐采薇怔怔的看着女儿。 衿儿还那么小,居然就懂这些了,倒是令她有些汗颜,“是娘糊涂了……” “衿儿,收拾妥当,待你爹爹派来接咱们的人一到,就立刻离开江州。” 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姜子衿早就收拾妥当了,以备随时启程离开。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刚从外边回来的姜子佩一脚踢翻面前的凳子。 质问她娘,“阿娘,您真的就准备这样丢下梅姑不管了?您还有良心吗?您可是吃梅姑的奶长大的。” 姜子衿也不再隐藏。 小小年纪狠辣也好,心机深沉也罢,任由他人说去。 狠狠一巴掌朝着弟弟脸上呼了上去。 虽然她力道小,可还是打出了红红的印子。 呵斥弟弟,“姜子佩,怎么跟娘说话的,你怎么那么死心眼,都说了救不了,要救你自己去救,谁还能惯着你不成!” 姜子佩被打懵了。 呆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 姜子衿竟敢打他!她凭什么打他? 齐采薇也十分惊讶的看着女儿,女儿怎的这么凶? 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这浑身的气势,连她都不由心生颤栗。 女儿这是怎了? 是被她爹爹气着了? 姜子佩捂着脸,面色气得涨红,瞪着姜子衿,“狠毒的女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你算什么姐姐!” “佩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齐采薇拉过儿子,瞧了瞧她脸上的印子,柔声劝道:“衿儿都是为了我们好,你瞧瞧她这段时间辛苦的,都是娘没用……” 说着便抹眼泪。 儿子最是心软,她一哭,就准是不再闹了。 姜子佩也不忍心,收敛了怒气,拉着齐采薇的手。 “娘,先别回去好不好?你瞧马上就要童试了,万一回京的路上错过,就又要等一年……” 阿娘和梅姑都十分重视他的科考,哪怕不能救出梅姑,这试也得考。 反正不能现在走。 若是走了,梅姑离开江州那日见不到他们,该得多心寒啊。 齐采薇近日琐事缠身,差点忘记了儿子科考之事。 是啊,马上童试了。 不能因她之过,误了儿子的前程。 当机立断道:“好,佩儿,那就等你童试完再回去,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备考,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至于梅姑……我会尽力再想想法子的……” 儿子心思单纯,很好骗。 先糊弄过去再说。 姜子佩狐疑的看着她娘,“真的?” “娘怎么会骗你,你好好念书,不要分心。”齐采薇为他理了理衣裳,拿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姜子佩脸上露出了笑颜,喜笑颜开的回了书房。 姜子衿脸比锅底还黑。 她好不容易说服娘亲赶紧离开,却又让弟弟搅和了。 瞧着姜子佩这些日子的颓废样,她还真不信这蠢材能上榜。 租赁这宅子,还得花去她不少钱。 而且,她们在江州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的,再没脸出门了。 若是可以,她都想留下娘和弟弟,自己回去。 七日后。 梅姑走了。 死在了流放途中。 才从江州走出去几十里地,就跳崖身亡了。 出城那日。 她在出城相送的人群中,寻了一圈,只看到佩哥儿的身影。 那孩子,瘦了一圈,哭得十分伤心。 一定是夫人没把他照顾好。 她就知道夫人和三姑娘不会来了的。 七月的天,她却浑身寒凉。 凉到了心里。 她将三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儿来疼。 她不指望夫人来救,主仆一场,只希望在临走前看她们一眼。 一眼而已。 也终是奢望。 她年纪大了,如今心中已无牵挂,流放之苦她受不了的。 她面带笑容,戴着手铐,跌跌撞撞。 疯狂的奔向悬崖…… …… 第186章 青梅竹马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一大清早的,就有人在敲门。 敲得砰砰作响。 陆园的门房开门,喊道:“来啦!别敲了。” 开门一瞧,结果发现敲的不是自家门。 对门门口站了几个衙差。 见他们一个劲的敲门,都敲得火冒三丈了,才把那家门敲开。 那门房似是没睡醒,还打着哈欠问:“找谁……” 看到是衙差,打了一半的哈欠立马歇住了,合上了嘴,立刻精神了。 “告诉你家主子,你家老仆梅姑在流放途中跳崖身亡,死了。”衙差留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遇上这种事,他们只能通知主家,连尸骨都无需收。 根本寻不到。 齐采薇得到这个消息时哭了一场,哭得很伤心。 姜子衿还是掉了几滴眼泪,主仆一场,她内心是十分感激梅姑的。 这样也好。 梅姑是个通透人。 毕竟流放之苦,不是她一个年迈之人能够承受的,去了一了百了,没了痛苦。 阿娘和弟弟不会再为她争吵,为她牵肠挂肚,为她母子反目。 一个下人,能得到主子这般挂念,已是她的福气。 梅姑的尸体是寻不到的,又是下人,所以没办丧事。 再亲近的忠仆也是下人,尊卑有别。 不能坏了规矩。 她只让人在郊外立了个衣冠冢,烧了些纸钱。 亲手抄了些经书。 她会为梅姑诵经念佛,祈祷她早生极乐的。 姜子佩不发一言,捧着梅姑的遗物,将自己没日没夜的关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吃喝不误,就是不和人说话。 姜子衿以为他只是闹脾气,没想到大半个月都不同她和娘讲一句话。 除了吃饭,睡觉,出恭,几乎不出书房。 后边甚至连饭食都让人送到书房。 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临近童试,姜子衿提议去青云观为弟弟祈福。 整整一个月,她都没怎么出门。 憋坏了。 阿娘总是忘记梅姑已经死了,还时常会喊她的名字。 喊出来后,难免又要伤怀一阵。 翌日清晨,母女俩出门了。 前后脚。 姜淼淼一家也出发去了青云观。 娘亲说带大家出去放松放松,青云观的菊花开了。 去为哥哥们祈福,去踏青赏花。 姜淼淼最开心。 只要能出去玩,她去哪都开心。 毕竟她穿越前也是个爱玩的性子。 性子这东西是很难改的,特别是已经定型之后。 如今也没必要改。 一家子去拜了三清真人,保佑大哥二哥能考中。 童生考秀才是科举之路的开始,应该不算太难。 可是自古胡子一大把,才考上秀才的人比比皆是。 以防万一,还是得拜拜。 虽然她以前不信这些,就连高考都没拜过,不过都魂穿过的人了,再不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儿的人都信,就连娘亲也信,瞧着她们是准备将佛释道三家都拜上一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路漫漫其修远兮,以后要拜的次数少不了。 什么乡试、会试、殿试…… 这才是个开始。 拜完祖师爷,乘车去菊林赏花。 今儿景王、千雪小姨、姜子衿,这三个前世冤家要碰面了。 他们都来了青云观。 景王知道小姨出门了,也屁颠颠的跟来了。 不远不近的跟着。 姜淼淼有些小紧张…..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悲剧的开始,需不需要干预? “阿姐,我怎么瞧着后边那辆是景王的马车,要不要停下打个招呼?”秀秀撇头往后瞧了瞧。 一辆豪华马车明晃晃的跟着。 她们走,人也走。 她们停,人家也停。 “不用,或许人家就喜欢这样跟着。” 陆青瑶与穆江月相视一笑,她们都知道景王为何而来。 这家伙日日往陆园探头探脑的,还当别人是瞎子呢。 穆千雪面上微微染上了些红晕,羞涩的别过脸去。 “三妹,你若想见他,姐姐为你们安排,或是请人上前来也行,这样遥遥相对可没什么意思。”穆江月打趣妹妹。 妹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但跟着祖母也太过循规蹈矩了些。 她与景王也算是青梅竹马,幼时时常一块往太后跟前凑,时日一长,就日久生情了。 太后也有意将他们凑成一对。 可大哥死活不同意。 穆千雪白了她阿姐一眼,捂着小幼崽的耳朵看着穆江月,“二姐,搁孩子面前,说什么胡话呢,没得把淼淼教坏了。” 哪有姐姐撺掇妹妹私下与男子见面的? 羞死人了! 姜淼淼:…… 干嘛捂人耳朵,她想听嘛。 有些惊讶的瞧着穆千雪。 看样子,姨母是赞同小姨和景王在一块的,不过姨母是不是太生猛了。 古时不是最重男女大防的吗? 果然,结了婚的妇人都有一种劝人结婚的毛病,古今如是。 穆江月还是不死心,“我这不是怕大哥硬生生拆散你们,不落忍嘛,他自个打光棍也不许别人相亲相爱的……” “二姐,你越说越不成样了,可别让大哥听见。”穆千雪立刻涨红了脸,一把捂住她姐的嘴。 二姐姐嘴是没把门的,连门都没有。 让她守个秘密真难。 大哥哪是故意拆散他们的。 是她自己不想入皇家,这才找大哥帮的忙,好叫太后和景王死心。 皇后不喜欢太后中意的女子。 她若做了景王妃,流水一样的侧妃应该也就跟着来了。 入皇家身不由己,她不愿。 马车停在菊园外,娘亲说自由活动,不许走远。 姜淼淼找了个最高视野最好的位置,央求着娘亲带自己上去。 席子铺好,一脚踢了鞋子坐在草席上,吃着小零嘴赏花。 后边还有小丫鬟扇风,端茶递水…… 别提多惬意了。 陆青瑶怎么感觉,小闺女有种纨绔二世祖的苗头。 姜子衿拜完真人,就拉着母亲来菊园散心 她为弟弟拜真人是真,出来游玩也是真,阿娘老是沉溺于过去也不成。 得往前看。 远远就瞧见了花丛中一对男女,拉拉扯扯的。 也不知道避讳一些。 …… 第187章 命运的齿轮 秋月。 秋高气爽。 人群三三两两在菊花丛中漫步。 也有年轻男女隔着花丛眉目传情。 江州山高皇帝远,地处偏远,民风倒是比京城开化许多。 假山后边的花丛中,一对璧人十分引人注目。 一眼就被高台上的姜淼淼注意到了。 不止姜淼淼,陆青瑶和秀秀也注意到了。 少年丰神俊逸,少女冰肌玉骨,气质如兰,好似画中的风景。 姜淼淼觉得太远,表情什么的也看不到,她要靠近一些…… 让喜儿带她下去。 景王和穆千雪相视而立。 景王有些激动,欲要上前拉穆千雪的手,被她给避开了。 穆千雪后退一步。 对着景王疾言厉色道:“王爷请回吧,还请勿要再来纠缠于我,你我今后也无需再见。” 她也不想说得如此决绝,可不说,景王就不会死心。 让大哥当这个坏人都没用了,得她亲口说出才行。 “我不明白……” 景王不敢再往前一步,他怕雪儿转头就走,再不搭理他。 “雪儿,我不明白,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何现在要这般避我如蛇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我自小相识相知,吃在一块,玩在一块,我以为,我们已是最亲近的人了,我的心意你岂会不知,可你为何突然变了脸?” 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啊! 他一直以为是穆云戟反对他们来往,雪儿是中意她的。 今儿见她朝着自己走来,还激动得无以复加。 没成想竟是来跟他断绝往来的。 他无法接受。 穆千雪背过身去,眼含热泪,仰着头,硬是强忍着没有落下。 凉后她才开口,淡淡说道:“均哥哥,我自始至终只是把你当哥哥,若是有什么让你误会了,小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说完转身朝着景王福身一礼。 景王张了张嘴,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眼睛通红,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他还能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是皇子,就强迫人姑娘喜欢自己吧。 至少雪儿还愿意唤他一声均哥哥…… “雪儿,我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你若是愿意……就还继续将我当哥哥吧……若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说出这话的时候,景王心都在滴血。 他知道许多事都强求不来,若非要强求,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他是皇家子,婚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罢了! 穆千雪紧抿着唇。 为何听到景王这么说,她心里空落落的。 心口不觉的阵阵抽痛…… 别说这两人不好受,就连不远处躲在花丛中的姜淼淼心里也不好受。 穆千雪走后,景王扶着身后的石头颓然坐下,静静的发呆。 姜淼淼看到他眼眶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必是真的喜欢才会这样难过吧。 小淼淼竟也有些难过,鼻尖酸酸的。 嘱咐了喜儿一句,在那等她,就轻手轻脚的朝着景王走去。 喜儿是知道景王的,就放心的让小幼崽去了。 暗卫也都识得姜淼淼,也就放心的让她靠近景王。 他们此刻的目标在花丛的另一头,那对贼眉鼠眼的母女身上。 “景叔叔,你哭了吗?”姜淼淼扬起小脸,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景王:…… 额!好丢人。 连忙别过脸去。 幸好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 敛了敛心神,这才转过头来,笑对着她,“淼淼,你怎么在这里,你娘呢?” 说完就感觉嘴里塞了颗糖,甜丝丝的…… 又听见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会好的。” “小淼淼说的对。” 景王捏了捏姜淼淼的脸蛋儿,将她抱入怀中。 他总感觉与小家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想抱起来亲亲,捏捏小脸蛋。 不过淼淼与他还不算太熟,太亲近恐会吓着她。 “淼淼平日里喜欢吃糖吗?除了吃糖还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玩?” 姜淼淼点头:“喜欢,喜欢吃糖葫芦,可阿娘不让吃,喜欢去一品居,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哟!原来我们淼淼是个小吃货啊!”景王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葱花。 脑中忽然有了个念头。 得多让嘉月跟淼淼一起玩,都说近朱者赤…… 或许他那小外甥女也能变得可爱些。 淼淼不来找嘉月,那就带嘉月去找她,说不得还能见着千雪,一举两得。 姜子衿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攥着扇柄,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身体微微颤抖。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景王竟然钟情于穆千雪…… 她想不明白。 为何…… 为何上一世景王会对穆千雪那般冷淡? 逢年过节也从不去她屋里,两人不像青梅竹马,倒像是半路夫妻。 若非穆千雪占着太子妃的位置,自己也不一定非要除去她。 如此看来,竟是做戏…… 这二人一直在做戏给她看,给她身后的梁王和外祖父一党看的。 她先前一直想不通,景王为何想要她命,原来答案在这里。 景王知道了穆千雪殒命是她动的手脚。 可笑。 实在可笑! 竟是黄粱一梦。 可老天让她再活一次,为的不是重蹈覆辙。 只要穆千雪没有成为太子妃…… 只要她先景王一步下手,命运就会扭转,她会成为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姜子衿怔怔的看着前面的少年。 那是她唯一喜欢过的人,这时的景王温文尔雅,少了几分成年人阴郁的气质。 更加令人着迷。 可跟上一世不同了。 这一世,她对这个少年有的只是恨。 还有对权势的渴望。 体会过权势握在手中的感觉,便再无法放手。 “衿儿,那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走吧,别看了。”齐采薇拉着女儿就要走。 她要尽快离开这。 小崽子在这,陆青瑶一定也在。 她如今这副模样,指不定要被她怎么嘲笑呢。 她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熟人。 姜子衿深吸一口气,“阿娘,我哪是在看姜淼淼,我看的是景王……” 景王! “你说抱着小崽子的那人是景王?”齐采薇惊讶道。 景王不在京城吗? 姜子衿点了点头,“他就是五皇子景王,错不了……” 做了多年夫妻,化成灰她都认得。 齐采薇更好奇了,“衿儿,你是如何认得景王的?” 女儿几乎都与她在一块,根本没机会见到那些皇子公主。 可女儿一向稳重,不会乱说的。 姜子衿怔愣一瞬,“娘,您忘了,梁王和王妃不是在江州吗,景王应该是来探望他们的,我见他从崔家出来,花了些银子才打听出来的。” 得想法子接近景王。 平日里想见到他都难,今儿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 第188章 绿茶,好茶啊 “一只……两只……三只……” 姜淼淼正在地上捉小虫虫。 一只……两只…… 景王蹲在小幼崽身旁,看着她将一个个的小蜗牛放进竹筒里。 他好奇的问小女童:“淼淼,你不怕吗?” 姜淼淼摇头,“不怕,我要捉回去喂啾啾。” 小家伙捉着一只大蜗牛,在他眼前晃了晃。 景王眉头抽了抽。 啾啾? 是曹嘉月心心念念的那只小红鸟? 他记得,那鸟的颜色很奇怪。 以为是江州独有的,结果除了那一只,再未见到过。 “咦!小狗……” 姜淼淼感觉自己手边毛乎乎的,有东西在蹭她。 低头一看,是一只黑白相间毛乎乎的小狗狗。 十分讨喜,呆萌呆萌的。 小狗似是闻到了她小布袋里的香味,一直往她身上蹭。 姜淼淼便掏出肉干来分它一块。 这狗狗让她想起了姜小白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 不过小白成长的速度比她还快,她都没来得及抱抱小奶狼,它就长的比自己还高了。 “景叔叔,我想抱抱它。” “好,我帮你。”景王将她抱在石头上,又将小狗抱到她怀里。 小狗虽小,可在小幼崽怀里也是一大个的。 一娃一狗都在吃肉干。 吃的口水都出来了。 景王露出了一脸的姨母笑,一边给她擦口水。 “圆喜……圆喜……” “圆喜,你在哪?” 姜子衿四处张望,拿着摇铃边找边喊…… 然后径直朝着景王的方向走去。 暗卫们蠢蠢欲动。 不过还没走近,就被喜儿给拦住了。 喜儿不认得她,看面前的小姑娘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眉目清秀,十分端庄。 应该不是坏人。 便收回了手,“姑娘想去那边赏花?” 姜子衿认识她,她是那日跟着姜淼淼兄妹去胭脂铺子的丫鬟。 “我的狗狗跑丢了,姐姐可有见到?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 “有,在那边,我带你去。”喜儿想起了刚刚从自己脚边过去的狗狗。 很小一只。 这会儿正在小主子怀中。 她还是亲自带人去的好,以免冲撞了景王。 姜子衿满心得意。 这可是她刚刚从一妇人手中重金买来的,花了她不少银子。 果然小孩子都喜欢宠物。 “姑娘,小狗的主人来了。” 姜淼淼一抬头,就见喜儿站在面前,身后跟着笑吟吟的姜子衿。 四目相对,看了一会。 小姑娘一手摸着小狗,一手拿着肉干,张大了嘴瞧着她。 这么可爱的狗,居然是她的! 姜子衿却依旧笑颜如花,还甜甜的喊了声,“五妹妹,原来是你啊!” 姜淼淼怔愣一瞬,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了眼怀中的狗,似是不认识她的样子,只顾着吃肉干。 喜儿听得一声五妹妹,立刻警觉了起来,站到小主子身旁。 她好想抽自己两巴掌。 居然没认出是对门那家的。 幸而景王爷在,姜子衿不敢把小主子怎么样吧。 又听姜子衿说道:“五妹妹既然喜欢圆喜,那就跟它多玩一会。” 不玩了,还玩什么玩。 哪有心情玩。 “景叔叔,我脚麻了。”姜淼淼看着景王,示意他抱走小狗。 景王正要伸手,就见姜子衿已经将小姑娘怀中的小狗抱了下来,还对着她柔声细语道:“五妹妹,要不然姐姐帮你揉揉?” 小幼崽连连摇头。 绿茶……好茶啊…… 姜子衿该不会就是这样瞧上景王的吧? 景王看着面前小姑娘一脸慈爱姐姐的模样,也有些吃惊。 姜家不是妻妾不和吗,这姐俩关系什么时候这般融洽了? 不过转而一想,俩姑娘到底是亲姐妹,又都还是孩子,特别是淼淼,还那么小,应该是不懂大人恩怨的吧。 开口问她:“你是姜家三姑娘吧?” 姜子衿点头,“哥哥是何人,为何会认得我?” “我是你两位兄长的好友……” 景王觉得这辈分有些乱,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小淼淼不要让他和雪儿差辈分就成。 姜淼淼:…… 她刚刚难道喊景王叔叔还不明显吗? “景叔叔,我要下来。”她朝着景王伸开小手。 却被姜子衿抢先一步,窜了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姐姐抱抱你好不好,妹妹好可爱。” 一脸花痴样。 姜淼淼:…… 妈呀!竟然把她当钓金龟婿的工具人了。 姜子衿就感觉自己怀中抱了个小石头,沉甸甸的。 小石头还很不安分,扭来扭去。 她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恨不得将小崽子丢掉。 到底吃了些什么,这么重。 姜淼淼也不动了,乖乖待着,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就看你手酸不酸。 姜子衿耐心摆出一副好姐姐的姿态,坚持抱着怀中的娃,还笑眯眯道:“淼淼和哥哥刚刚在玩什么呀?” “三姐姐,要叫叔叔,不是哥哥……”姜淼淼纠正道。 姜子衿笑容僵了一瞬。 小兔崽子,喊什么叔叔,她怎么能喊景王叔叔。 她讪讪一笑,“五妹妹说喊什么就喊什么吧。” 姜淼淼拿出小竹筒,摇了摇,“在玩这个,三姐姐要玩吗?” 姜子衿点头。 正纳闷景王怎么喜欢上玩蛐蛐了,他以前都说这东西玩物丧志的。 然后就感觉手上和脸上冰冰凉凉的。 “三姐姐,你看我的新宠物,我捡了好多呢。” “啊……虫!” 姜子衿吓得尖叫起来,使劲拍打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蜗牛。 她感觉蜗牛掉在脖子里了,好凉…… “快,快帮我弄掉……呜呜呜……” 眼看着小幼崽就要落地,景王和喜儿连忙窜过来接住她。 周围的暗卫也都捏了一把汗,不过看到那小丫鬟的身手,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姜淼淼最终还是落到了先景王几步的喜儿怀中。 景王将小幼崽抱过来,上下瞧了瞧,“淼淼没事吧,吓到了吗?” 姜淼淼呆呆的看着张牙舞爪,姿势十分奇怪的三姐姐。 喜儿说了句:三姑娘,我来帮你。 然后冲过去往人身上,手上,啪啪几下…… “好了,打死了。” 然后从姜子衿后颈窝里拎出一只死蜗牛…… …… 第189章 城府有点儿深 “啪啪……” 喜儿又往人身上啪啪几下。 巴掌声脆响脆响的。 她用帕子捏起一只死蜗牛,“三姑娘,无事了,虫子都拍掉了。” 她顿了顿又道:“这蜗牛不咬人,你其实用不着怕成这样的。” 姜子衿:…… 我是让你拍掉,没让你拍死,还拍死在我身上。 不咬人也恶心。 恶心死了! 她低头理了理衣裙,想看看自己刚刚有没有失态。 一抬胳膊,就感觉手疼,身上也疼,火辣辣的疼。 后颈窝还是有些凉。 伸手一抹,湿漉漉黏糊糊的…… 她看着手上的东西,再看向地上一坨汁肉模糊的虫子。 忍不住了…… “哇啊…..哇啊……” …… 姜子衿蹲在地上狂吐,感觉胃液都吐出来了,嘴里苦苦的。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丫鬟身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阿娘说过,女子这样,最是惹人怜爱。 一抬眼,就看到景王退后了好几步,离得远远的,神情嫌恶的瞧着她。 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心瞬间凉了半截。 景王竟然……嫌弃她!! 怎么可以! 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小崽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越哭还越带劲,越来越大声了,将四周赏花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姜淼淼这次是真的哭了,想到刚刚被姜子衿丢出去,就心有余悸。 小孩子的骨骼十分脆弱。 她记得有拉小孩手就将人胳膊扯脱臼的,也有抛出去没接住的,还有摔成脑震荡的。 若是喜儿身手不好一点,估计她不是断个手就该断个脚了。 不敢了,下次还是不敢作死了。 “淼淼,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吓坏了?有磕碰到到哪里吗?”景王一时间慌乱无神,将小娃娃放在地上。 摸摸头,“这里疼吗?” 摸摸小手小脚,“这里疼吗?” 小淼淼一定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吓到了,要不就是磕到了。 景王看向姜子衿的眼神都有些冷厉。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姑娘,城府有点儿深…… 有哪个真心疼爱妹妹的亲姐姐,会因为几只不咬人的虫子,就将年幼的妹妹丢出去的? 没有,绝对没有! 至少雪儿就不会。 前年入夏,雪儿抱着睡着的小外甥在树下乘凉,突的从树上掉了只绿虫下来,正好落在她手背上。 她也吓得不轻。 可却是一动不敢动,硬是闭着眼,忍着痛,让丫鬟将虫拿走,将熟睡的小外甥还给他娘,这才回屋擦药。 事后被虫子咬过的手背都是肿的,她都没吭一声。 姜子衿目光扫过景王的脸,触到他森冷的眼神。 不由打了个寒颤。 瞧着景王看她这眼神,不止嫌弃她,还厌恶上了。 这……这可不妙! 姜淼淼看到向她奔来的娘亲和秀秀姨,扯着嗓子嚎哭得更大声了。 眼泪哗啦啦的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伸着手扑进了娘亲的怀抱,哽咽着跟她娘告状:“娘亲,三姐姐非要抱我,还要看我的小竹筒……然后我就打开给她看,她……她就将我丢了出去……呜呜呜……怕怕……” 陆青瑶抱着小闺女,都感觉她身体微微颤抖,是真的被吓到了。 冷冷看向我见犹怜的姑娘。 卖惨也没用。 “姜子衿,淼淼是你妹妹,血脉相连的妹妹,她还那么小,即便我与你娘不和,可淼淼她又碍不着你的事,你要恨就恨我,怎么能对个孩子动手呢?” 她原本还觉得稚子无辜,小姑娘上次想推淼淼入水之事,多半是受了她娘挑拨,看来是她想岔了。 瞧她那一双怨毒的眼睛,就很想送她们母女去与梅姑团聚。 “我没有……没有……” 姜子衿苍白的小脸一阵白一阵红。 她看向景王,极力想为自己辩驳,“景哥哥,我真的就是看妹妹可爱,想抱抱她,是她……是五妹妹用虫子吓我,我这才失手没抱住,我不是故意的……” “姜三姑娘可不要乱叫,我妹妹不长你这样。”景王瞥了她一眼,就再未看她,只顾着拿帕子为小幼崽擦眼泪。 姜子衿目瞪口呆的看着,景王跟姜淼淼走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不该是这样的。 上一世的元宵灯会,她和爹娘被人群冲散,被人推搡在地。 是景王拉起她,听说她是姜家女娘,还亲自送她回家。 可那时,她也还未及笄,而景王已及冠,已娶了穆千雪。 那时的景王对她是和颜悦色的,哪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 都是姜淼淼那个小东西,她就是祸水。 姜淼淼趴在阿娘肩头抽泣,目光落在身后的姜子衿脸上,就看到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打了一个哆嗦。 恨吧恨吧…… 再恨,景叔叔都不会看你一眼,也不会娶你。 也就祸害不到小姨了。 姜子衿死死盯着远去的身影,自从遇到那个小东西,就感觉想办的事没一件能成。 似是有东西在作怪。 她本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给破了? 她不信。 菊花林后山的破旧道观里。 有棵百年的大槐树。 树下,一白胡子老道正靠在躺椅上打盹。 呼噜声震天。 “老头醒醒……老头……” “玄清真人是住这吗?” 齐采薇看了一眼老头,又打量起道观。 破屋,老树,旧石凳,但石桌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这应该是青云观旧址,都没什么人住了,那位真人应该不可能在这吧? 总怀疑路边的乞丐是骗人的,可她还是花了不少银子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就只有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横看竖看,都不像远近闻名的玄清真人。 “老头你倒是说话呀,玄清真人到底在不在这?” 白胡子老道坐起身,拿起蒲扇遮住头顶下来的光,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哎!都躲这里了,还有人找来。 罢了,既来了,那便是有缘。 “没有什么玄清真人,只有老道我一个,小友是卜卦还是算家中诸事?” 齐采薇摇了摇头,“没有就算了。” 姜子衿也感觉有些不安,这老头和这破道观都十分诡异。 老头看她的眼神令她浑身不自在。 拽着她娘往外走,“阿娘,走吧,我们不算了。” 齐采薇环视了一眼四周,还是没人,连个小道童都没有,猜想这老道和乞丐可能是一伙的。 说不得还有同伙,没打算多做停留,拔腿就走。 听到背后传来老道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小友命格贵胄……” “但天命和修行缺一不可,需广积阴德,感通苍天……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1] 老道站在门口,摇着蒲扇,看着下首两人远去的背影。 长叹了口气,“怎么不听人说完呢,这女娃娃命格已变,可惜了……” “可惜什么?” 注[1]取自《文昌帝君阴骘文》 第190章 缘份颇深 道观里。 老槐树下。 一老一少正在下那盘未完的棋局。 时舒伺候在侧,正准备将斟好的茶水端至景王和老道面前,忽的一阵秋风刮过。 灰尘和碎叶纷纷扬扬落下。 时舒眉头微蹙,看来这茶得重新煮了。 正在此时。 老道一挥衣袖,拿起蒲扇向桌上的两杯茶水一扇,朝一旁挥去…… 灰尘和树叶就全部顺着风劲,一丝不落的直飞向门外。 再一回手,两扇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时舒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 竟未沾染一丝的污浊,水面还带着浅浅的漩涡。 景王怔愣一瞬,好厉害的道人! 他端起茶盏,举杯笑道:“仙人,请!” “请。”老道微微颔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喝完将茶杯递给还没回过神来的时舒,“再来一杯,有劳。” 时舒回神,对这衣衫褴褛的老道更恭敬了几分,连忙斟茶。 老道一连饮了好几杯。 景王这才执子而下,无意提了一嘴,“仙人,您刚刚说什么可惜了?” 他与老道是因外甥女而结识的。 那次回去之后,总觉得老道高深莫测,言语之间总是话里有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 便又来了一次青云观。 恰好遇见老道在下棋,二人棋逢对手。 这才结了棋友。 白胡子老道摸了把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贫道见到个女娃娃,本是极好的命格,却因她前世作孽,今世助纣为孽,将顶好的命格给坏了,你说可不可惜?” “恩,实在可惜!”景王看着棋盘,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嘴,“原来人的命数不是恒定不变的…….” “自然不是。” 景王感觉到对面灼热的目光。 突的抬起头,看到老道眼里的黠光。 他起身,亲手斟了一盏茶奉上,“仙人,我此次来,还是为着我那外甥女,那孩子近日闹着要回京城,挑嘴挑得不行,不吃不喝,都生病了……您说让她遁入空门,此话是否为真?” 长姐将孩子交给他,没想到却将娃养病了,回去都不知道要如何同她交代。 “难道真的要将她送走吗?可她还那么小。”景王长叹一声,又低喃了几句。 别说他不忍,就连曹家一家子都不会同意的。 她爹她祖母非得哭上门闹不可。 长姐不喜曹驸马,二人自打孩子出生就分府别住,一个住在曹家,一个住在公主府。 阿姐见他也多半是为了看孩子。 所以直到如今,曹家也只有嘉月一个独苗苗,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若不是江州偏远,恐怕他们一家子也要追着来了。 景王问:“仙人可有法子让她吃饭不再挑食?” 白胡子老道眉头抽了抽。 笑道:“小友你唤贫道我一声仙人,可我也不是真的仙人,管不了小娃娃的吃喝……” 景王尴尬的笑了笑,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只听老道又说,“贫道只能说那女娃娃德不配位,她承受不起那份福德,还是趁早离开那福窝的好,话尽于此,小友自行思量。” 他目光落到一旁小姑娘脸上,“瞧着这女娃娃就能治你那外甥女的病,她……福泽深厚……” 小娃娃头顶金光,定是前世做了不少善事,却没得一个善终,这才来到此处。 可奇怪的是,小娃娃与面前少年身上的气息竟十分相似,似与他有很深的渊源。 景王蹙眉沉思。 嘉月德不配位,承受不起福德…… 这……是何意? 他想问,可白胡子老道是一定不会说的。 又听见老道问他,“小友,这女娃娃是你什么人?” 陆娘子去山下那庄子查探,便把小不点留给他看着,小家伙趴在他肩上就这么睡着了。 实在是好养得很。 姜淼淼有午睡的习惯,若是没人喊她,能睡一下午。 在户外,趴在熟悉之人身上或是给她一块草皮和抱枕,都能睡着。 这会儿正占了老道的躺椅,盖着景王的披风,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还扯着小呼噜。 口水都流到锦袍上了。 喜儿拿着团扇盯着,不让小虫子靠近小主子半分。 淼淼福泽深厚景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向小幼崽,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这是我邻居家的幼女,仙人可是瞧出了什么?” 白胡子老道有些诧异,“只是邻居吗?” 他不会看错的,这女娃娃的命格极好,眉宇之间,与面前的少年还有几分相似。 出身不凡…… 且她浑身的金光,就连身边人遇事都能逢凶化吉。 是个有福气的。 “仙人何故这般问?”景王又感觉老道话中有话了。 老道又开始打哑谜,只道:“这娃娃与你缘分颇深……” 景王笑了笑。 能不深吗,没有淼淼一家,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回去的路上,景王一直在琢磨老道的话。 “时舒,你觉得道长说的淼淼能治嘉月的病,是何意?” “老奴觉得,可能是让她们一块吃饭,都说小孩子在一块吃饭就是香。”上次小淼淼一碗汤扣头上,就把小郡主治得服服帖帖的。 甚是有效呢。 景王思忖片刻,点头道:“那……回去试试?” 曹府。 挨了板子,伤已经痊愈的阎嬷嬷依旧伺候嘉月郡主。 她从怀里掏出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曹嘉月,“郡主,来,快吃吧。” 曹嘉月拨开油纸,面上一喜,“呀!烧鸡,我喜欢烧鸡。” “喜欢就好,这可是老奴托人偷偷从一品居买的。”阎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为主子擦嘴。 她心疼主子,不想让她待在江州。 她也不想待,再待下去她担心自己有来无回。 可她一个下人也没资格说什么,就只能委屈小郡主了。 …… 第191章 陪小豆芽吃饭 一觉醒来。 已是傍晚。 道路宽阔,马车行驶平稳。 姜淼淼从梦中睁开眼时,还是有点懵。 迷瞪瞪的看着少年的下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子。 从死亡角度上去,依然很好看。 不过相较于二哥,还是略逊一筹,二哥是她所见过最俊朗的少年。 没有之一。 正在神游之际,就见一双深邃的凤眼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淼淼醒了呀!”景王刮了刮她的小鼻尖。 姜淼淼回过神坐起身来,睡眼朦胧的看着他,“景叔叔,我阿娘和姨姨呢?” 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到外边的景致。 是回去的路。 景王捏了捏她包子似的小脸,笑着道:“她们在前边的马车里,怕说话吵了你,就让你跟着叔叔了。” 然后给她扶了扶已经睡扁了的小揪揪。 扶不起来。 干脆解了头绳给她重新绑上。 喜儿伺候在侧,笑眯眯的端着点心和茶水,小主子醒来就要吃点心或者吃点核桃,日日如此。 看来小主子是真挺喜欢景王的,睡着了都揪着人衣裳不撒手。 陆娘子都拿她没法,这才让她跟着景王走的。 瞧着景王也喜欢她,比对自个外甥女还好呢,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 小主子口水都睡他身上了,也没见摆脸子。 实在不可思议。 姜淼淼顺着喜儿的视线看去,就看到景王湿漉漉的袖子。 顿时小脸就红了。 不怕不怕,她是小娃娃,她不尴尬。 一骨碌从景王怀中滑下,坐到一旁,拿过喜儿给她擦嘴的帕子,往人胳膊撸了撸,“擦擦……” 景王瞬间被她逗笑了,由着她擦。 喜儿眉头微蹙,这…… 帕子上都是油和饼屑,岂不是越擦越脏了? 时舒撇过头去,没眼看了。 景王这身月白色织金回纹圆领袍,可是为了见穆三姑娘特地做的。 这样子……还能要吗? 姜淼淼就是顺手拿过来的帕子,也没留意,这会儿一擦。 白白的袖子上沾了些饼屑。 她手下一顿…… 额!这下尴尬了。 景王看着自己又是口水,又是油,又是饼屑的袖子,微微蹙眉。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笑颜。 雪儿都不要他了,要好看衣裳有何用? 他直接用另外一边干净的袖子,为小姑娘擦干净嘴边的碎屑。 “淼淼,可不可以帮景叔叔一个忙?” “好呀……” 姜淼淼摇晃着小脚丫,吃着核桃,顺口就答应了。 景王将她抱起,低头问她,“小嘉月病了,不吃东西,淼淼去看看她,陪她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还是挺喜欢同你一块玩的……” 姜淼淼扬起头瞧着他,嘴巴不觉的张大,里边还包着没咽下去的核桃肉。 陪曹嘉月吃东西? 曹嘉月喜欢同她玩? 景王没甚大病吧!小豆芽见到她都是既恨又怕,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陪小豆芽吃饭,她吃得下去吗? 不不不,她俩一块吃饭,一个得气死,一个得噎死…… 小幼崽撅起嘴,“景叔叔,不要,我不要陪小豆芽吃饭。” 反正她是小朋友,出尔反尔也是常态。 景王没想到小姑娘气性还挺大,眼眸一转,微笑道:“叔叔让厨司做了烧鸡,糖醋里脊,水晶肴肉哦!” 他打听过,小家伙就是个贪吃鬼,尤爱吃这几道菜。 偏陆娘子怕她吃成个小肉球,正在控制她食量呢。 不过偶尔吃一下也没关系。 果然,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 嗦着手指头,歪着脑袋软糯糯地说道:“那……好吧,不许告诉阿娘。” “哈哈哈…...不说不说……” 所有人捂起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到家门口时,景王又嘱咐老仆,“时舒,跟陆娘子说一声,嘉月郡主邀请淼淼到家里做客呢,晚些本王亲自送她回去。” 时舒:…… 小郡主若是知道自己邀请了淼淼,恐怕病立刻就好了。 他抿了抿嘴憋住笑意,敲开了陆园的大门…… 隔壁院里。 “郡主,吃好了吗?王爷回来了。” 听得心腹来报,阎嬷嬷连忙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湿巾帕,为曹嘉月擦嘴,擦脸,擦手,换了衣裳,这才往饭厅里带。 一路上不停地嘱咐,“郡主,等会王爷问你想吃什么,你就说不吃,什么都不吃……” “知道吗?” 曹嘉月点头。 “若是再问,你就哭,使劲的哭,就说要找爹娘……” “只有如此,你才能回家,才能见到爹娘和祖母。” 曹嘉月扬起小脸,扁着嘴,“嬷嬷,我要回家……找爹娘,找祖母……呜呜呜……”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要哭要闹,不好好吃饭,就不信景王还能如此铁石心肠,不送小主子回去。 阎嬷嬷欣慰地笑了。 只要一提回家,一提她爹娘和祖母,小郡主就这模样,真得不能再真了。 都不用费心去教。 快到饭厅时,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换了一副担忧的神色。 温声劝说着怀里的小姑娘,“郡主别难过了,王爷在前厅等着你呢……” 她抱着曹嘉月一脚跨过门槛,眼睛往屋里一扫。 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你……你怎么在这?” 姜淼淼滑下小凳子,哒哒跑到她们面前,仰头看着曹嘉月。 奶声奶气道:“听说你不吃饭,我来瞧瞧。” 曹嘉月诧异的张着小嘴。 然后缩了缩脖子,惊恐的瞧着她,尖叫了一声,“走……你走……” “嬷嬷……走,让她走……呜呜……” 阎嬷嬷瞪了屋里的丫鬟一眼,斥责道:“听到没,小郡主不想见到她……” “是谁放进来的?还不快带走。” 喜儿连忙上前抱回小主子,上下打量着这对主仆。 圆脸妇人怀中那个小娃娃,就是嘉月郡主无疑了。 郡主又能如何!她家小主子还是景王的客人呢。 不能露怯! 她上前一步,“郡主,我家姑娘是景王请来的,王爷没让走就不能走。”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附和道:“嬷嬷,是时公公领她们进来的……” 时公公都亲自去为小姑娘张罗饭食了。 谁敢撵走! 活腻味了吧。 阎嬷嬷张了张嘴,犹如一根鱼刺哽在了喉咙,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黑着一张脸,抱着小主子进屋,将她放在饭桌前的凳子上。 曹嘉月却死死揪着她的袖子,“嬷嬷,让她走,我讨厌她……” “郡主,她是王爷的客人,你让她走,王爷会生气的。” …… 第192章 我闻出来的 “砰……” 碗碟落地,摔了个粉碎。 曹嘉月还想继续扔筷子,被阎嬷嬷止住了。 她猫着腰,沉声劝说道:“郡主息怒,别这样,王爷会恼你的。” 哭都还好说,至少会哄一哄。 景王最烦小郡主摔东西,心情好的时候视而不见,若碰到他心情不悦时,直接戒尺伺候,要不就罚站。 到底不是自己的娃,心肠比石头还硬。 曹嘉月听得一声王爷,住了手,也不摔东西了,张嘴就开始嗷嗷嚎哭。 “呜呜呜……回家……” 阎嬷嬷说过,只要她一直哭,小舅舅就会答应她所有事。 之前她要糖葫芦,果然就有了糖葫芦。 她要小红鸟,小舅舅就命人给她找了一只。 只是,那只鸟淋了雨之后,居然掉色,成了只白鸟。 小舅舅是个大骗子! 姜淼淼捂住耳朵,实在忍不了了。 原来小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居然这般讨厌。 看来以后如非必要,还是少哭为妙。 她吭哧吭哧爬上凳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指着对面的曹嘉月,“你,不许哭。” “再哭我就叫小白狼来了……” 小娃娃奶凶奶凶的,看得门外的景王和时舒一愣一愣,脚步都停了。 刚要踏出来的脚又缩了回去,在外边静静的听着。 曹嘉月一声停了下来,含着泪委屈巴巴的瞧着姜淼淼,时不时还抽泣两声。 这样莫名的就被唬住了。 阎嬷嬷面色一变,正欲发作,就见景王进来。 连忙低眉顺眼垂下头去,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再不敢多言半句。 “时舒,将嘉月挪过来,挨着淼淼一起坐。” 景王故意让人将俩娃娃挪到一起。 这才让人上菜,上的都是俩孩子平日里爱吃的。 荷叶烧鸡、糖醋里脊…… 还有最为吸引孩童的酥合丸。 圆溜溜的小丸子,融合了小淼淼最爱吃的核桃仁、玫瑰糖等多种食材,吃的时候还要撒上些许糖水,口感香酥甜蜜。 一定合小姑娘的口味。 然后对着俩娃和颜悦色道:“淼淼,嘉月,看看想吃什么,我夹给你们。” 姜淼淼:…… 有个哭泣包小孩在一旁,她胃口瞬间都少了几分。 算了!各吃各的,互不干扰。 姜淼淼舔着嘴唇,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盘荷叶烧鸡,“景叔叔,我要吃烧鸡……” 景王府邸的菜肴,说起来还没有一品居有特色,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应该就是隔锅香,总觉得别人家饭菜好吃。 景王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只鸡腿。 “不吃……就不吃,我要回家……找爹爹娘亲……呜呜呜……”曹嘉月又开始戏精上头。 府里厨司做的菜肴她哪一样没吃过,况且她已经饱了。 家里的烧鸡没有一品居的好吃。 小淼淼看着碗里的鸡腿,正准备开吃呢,又听见一旁小豆芽哼哼唧唧的声音。 胃口全没了。 气呼呼的瞪着曹嘉月。 景王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外甥女怎的就是油盐不进,愁死他了。 姜淼淼看着景王眉头都能夹死虫子。 再看曹嘉月,这娃不吃饭,咋看着也没瘦呢? 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小豆芽菜。 她吸着鼻子凑了过去,靠近曹嘉月,细细闻了闻。 闻了闻衣袖,闻了闻衣服,又闻了闻头发…… “小豆芽,你……吃过了?” 就是这个味,一品居烧鸡的味道,这鸡是她和秀秀姨一起研制的。 是用荷叶紧包鸡身,再裹上泥巴烤出来的。 步骤并无特别之处,唯一不同的就是香料,她加入了一种气味很独特的香料。 那便是香茅草。 古时称菁茅草,江州当地人用它来缩酒[1],祭祀天地祖先,也有当药材来用的,内用和胃通气,外治跌打损伤。 就是没人当食材来用。 可惜,实在可惜! 嫣知它气味芳香独特,做出来的菜肴别具风味。 放在现代,茅根草可是傣味和东南亚菜不可或缺的香料食材。 幸而江州附近的郡县都能找到一些,简直是神仙草。 说起来,一品居的荷叶烧鸡、烤鱼、烤羊排、香茅炭烧肉?…… 全都是因为有了这香茅草才如此受欢迎的。 这草成了她的宝贝,她家后院还特地种了一大片呢。 姜淼淼十分笃定地道:“小豆芽,你吃了一品居的烧鸡,对不对?” 曹嘉月一听,哭得更凶了,捏着小拳头瞪着她,“没吃没吃,我没吃……” 阎嬷嬷如遭雷劈,身体瞬间石化了,袖子里捏着的拳头都紧了紧,手心扣出了血。 额头也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景王瞳孔一缩,看了眼曹嘉月,又瞟了阎嬷嬷一眼。 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向姜淼淼时,目光温和了起来,“淼淼,你是怎么知道嘉月吃了一品居的烧鸡?” “我闻出来的,她头发丝丝里都是烧鸡的味道……”姜淼淼指了指曹嘉月的小脑袋。 换了衣裳也没用。 茅根草的味道独特,只要一点点都能闻出来。 哎!又是一个作死的老仆…… 然后就看到景王凑近曹嘉月,执起她头上的发带闻了闻。 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因着他和外甥女算不上亲近,所以很少抱她,近日这小孩更是不让他抱。 没成想居然给她整这么一出。 他转过头去,“时舒,去将郡主换下来还没浆洗过的衣物都拿过来。” 时舒立刻派人去小郡主卧房和洗衣房翻找。 这会儿应该还没来得及洗吧? 阎嬷嬷心里慌成一团乱麻……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 今日吃了,不代表前边几日都吃了,小郡主先前穿得衣裳哪有留到今日的道理。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郡主方才闹着要吃烧鸡,奴婢想着她吃惯了府里的,便让人去外边买了,姜姑娘说的没错,的确是一品居的荷叶烧鸡……” 说完还偷偷瞧了一眼景王。 她有什么错,只是没来得及禀报而已。 …… 注[1]苞茅缩酒,是古楚人的一种祭祀仪式,用苞茅草过滤酒浆,以祭祀祖先。 第193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呜呜呜……” 曹嘉月嘤嘤哭着。 姜淼淼吧唧吧唧吃着。 景王目光森冷的看着地上的仆妇,神情不怒自威。 他不由得想起白胡子老道的话。 小淼淼能治嘉月的病…… 这哪是有病,而是有鬼! 到底还是自己这个舅舅不太称职,连外甥女吃没吃东西,撒没撒谎都看不出来。 竟让一个仆妇耍的团团转。 他凝视着地上毫无悔意的仆妇,不置一词。 阎嬷嬷也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跪着。 心想景王看在曹老太太面上,应该是会放她一马吧? 她是曹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是曹老太太的心腹,而她又是小郡主的乳娘,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 她此刻心中还存了一丝丝的侥幸,可心里还是发虚的。 大热天的,竟一阵阵的冒冷汗。 丫鬟们全都低眉垂目,连呼吸都轻了一些。 曹嘉月干嚎了几声,见丫鬟都退得远远的,地上的阎嬷嬷还跪着。 再一看小舅舅又黑又臭的脸。 不敢哭了。 往姜淼淼身旁挪了挪。 这会儿吃得正香的胖丫头不可怕,反倒是小舅舅更可怕。 静静的…… 没了小孩的哭声,饭厅里出奇的安静。 只听得见姜淼淼嘴里发出的吧唧声,还有院中嘹亮高亢的蝉鸣声。 小姑娘只专心的吃着,好似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眼里只有面前的荷叶烧鸡和糖醋里脊。 吃完还对着景王撅起小嘴,“擦擦!” 喜儿心里突突的,连忙掏出帕子。 就见景王已经拿着帕子为小主子擦嘴了,看得她眉眼直抽。 小主子是把这当子个家了吧。 看来她遛狼的地儿,又多了一块。 小丫鬟们好奇抬眸偷瞄了一眼…… 景王竟给这小娃娃擦嘴,还任她驱使。 看来,今后见到这位主,也得像伺候小郡主那般敬着捧着。 曹嘉月见状,也学着姜淼淼的样子,撅着嘴求擦。 “我也要擦擦……” “小舅舅是我的,不许给她擦。” 小舅舅还从来没给她擦过嘴呢。 景王正生她气,哪有什么好脸色给,冷冷道:“多大的人了,自己没手吗?” 曹嘉月:…… 她大吗? 胖丫头和她不是一样大? 可恶! 小舅舅可恶,胖丫头更可恶。 姜淼淼看着曹嘉月小脸都气得通红,还扁着嘴就要哭的样子。 怕了怕了…… 连忙拿过景王手中的帕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哭别哭,我给你擦擦……” 曹嘉月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好熟悉的感觉。 景王也有些惊讶。 小姑娘这动作,这语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竟有些像皇姐…… 记得有一次,皇姐在吃花生酪,嘉月在一旁都快馋哭了,偏偏小家伙吃了花生会得瘾疹。 一口都沾不得。 正张嘴要嚎哭时,皇姐也是像这样,一把捂住她嘴,嘴里念叨着:别哭别哭,我给你吃… 然后让下人将花生酪换成牛乳给她,这才将娃哄乖。 反正花生酪和牛乳都是乳白色,那时的嘉月也分辨不出来。 之后嘉月只要小嘴一扁,皇姐就会像这样捂她嘴。 今儿小淼淼的模样,简直是同皇姐如出一辙。 “淼淼,你喜欢吃花生酪吗?”景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嘴。 “喜欢。”姜淼淼点头。 不止花生,所有坚果她都喜欢。 看来景王是要给她准备花生酪呢,就揪着人袖子嘱咐了句,“景叔叔,我喜欢吃加了核桃和牛奶的花生酪,不要忘记哦!” 寻常的花生酪,就是用花生和糯米碾成粉末,再做成糊糊的。 可她就爱加牛奶和核桃,那样更香更好吃。 景王怔愣一瞬,张了张嘴,有些惊讶,“淼淼,这吃法是谁给你做的?” “秀秀姨啊……” 姜淼淼扬起小脸看着景王,“我让姨姨加的核桃和牛奶……加了更好吃哦!” 一副我很懂吃的样子。 景王身形一顿。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皇姐也爱吃加了牛乳和核桃的花生酪。 她们连口味都一样吗? 还没等他深思,时舒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人捧了套小衣裙。 二人红着眼,一进来就跪在了景王跟前,磕头求饶。 哭诉道:“王爷恕罪,是阎嬷嬷……都是阎嬷嬷让奴婢们替她隐瞒,她还让奴婢悄悄准备小郡主的饭食……” “又……又往菜里加了巴豆,让郡主生病……”这样王爷没法子就会送她们回京城了。 她们也觉得阎嬷嬷胆太大了,可人是郡主的奶母子,又是管事嬷嬷,她们也不敢违逆啊。 话说一半,瞥见阎嬷嬷要杀人的眼神,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下去。 原本还十分冷静的阎嬷嬷,这会儿彻底不淡定了。 两丫鬟都是小郡主的贴身婢女,也是她亲手调教的,竟然这么轻易就背叛了她。 两个白眼狼。 可恶,实在可恶! 她跪趴在地讨饶,“王爷息怒,奴婢也是瞧着小郡主想回家,想爹娘,想祖母想得茶饭不思,这才出此下策骗您的,至于巴豆什么的,奴婢全然不知。” 阎嬷嬷指着俩丫鬟,“都是她二人记恨奴婢平日里管教她们严苛,构陷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可任她说破嘴皮也无济于事。 景王没有理她,仿若未闻。 他笑眯眯看着身旁的小幼崽,温声道:“淼淼吃完了吗?吃完就让喜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姜淼淼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乖巧的点了点头。 将小手递给景王,软糯糯道:“擦擦!” 景王熟练的替她擦干净小嘴小手,“淼淼,你帮叔叔看着嘉月,好不好?” “好。”姜淼淼点头。 看来这位阎嬷嬷要倒大霉了。 敢往小豆芽饭菜里加巴豆,一不留神就得送人去世。 恶毒的奶娘。 可怜的豆芽菜…… 喜儿和丫鬟将她俩带出来。 姜淼淼拉起曹嘉月的手,就哒哒往外走,走到院中。 她发现小豆芽从刚才就一直呆呆的,不哭也不闹,呆呆的看着阎嬷嬷和俩丫鬟,呆呆的跟着她走。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毕竟她才是实打实,不到三岁的小娃娃。 遇到这种事,应该会被吓到吧? “喜儿姐姐,你看着小豆芽……”姜淼淼说完又哒哒跑回门口偷瞄。 喜儿眉头紧蹙。 小主子好奇心这样重可不是好事,这万一见血可不得了。 将曹嘉月交给丫鬟,又连忙折返回去…… 景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脚踹翻阎嬷嬷,“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撺掇嘉月诓骗本王,还想谋害小郡主,将你打死都不为过。” “王爷饶命,奴婢知错了。”阎嬷嬷这会是真的怕了。 这位主在人前都是温文尔雅,大度宽容的,从未像现在这般暴怒。 江州山高皇帝远的,将她处置了,再找个托词…… 事后她那老娘去曹老太太面前哭死也无用了。 想到这,她脊背一片寒凉。 不成,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第194章 小郡主的身世 傍晚。 暮色四合,天色渐暗。 曹府已盏起了灯,灯火通明。 景王看到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不觉莞尔失笑。 他忙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背对着时舒,笑对着门口,淡淡的说了句,“将阎嬷嬷带下去吧。” 时舒看到他背后的手势,又看向门口,瞬间懂了。 领着人将阎嬷嬷和两个丫鬟带了出去,对身边的小厮道:“两丫鬟送去郊外田庄,这女人跟我走。” 两丫鬟想跪地恳求,可已无处可求,时公公根本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虽然她们不喜嘉月郡主。 可从郡主的贴身婢女,一落千丈,变成田庄粗使丫头,与父母兄弟再无相见之期。 她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被拖走的两人,阎嬷嬷撇了撇嘴,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了。 却不想才走出内院,就被一块黑布蒙了眼睛,堵上嘴。 被人推搡着,七弯八绕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走了一会才停下来。 再一睁眼。 昏暗的灯光,阴冷潮湿的地方,还有刺鼻的味道。 时不时还传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声。 她心下一惊,环视四周…… 一应刑具齐全,还带有丝丝血迹。 触目惊心。 这……这竟然是个地牢!! 府里居然还藏了这样的地方。 景王果然不似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阎嬷嬷脚一软,有些站立不稳,被暗卫架着。 她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时……时公公,你……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时舒从炉子中拿起一根烧红的烙铁,绕着她走了一圈,讪笑道:“嬷嬷,显而易见,自然是审你。” 审她? 阎嬷嬷一脸懵。 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小郡主之事不是已经明了,还需要审什么?” “嬷嬷,这怎么叫明了,你不惜给郡主下巴豆也要回京城,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意图谋害嘉月郡主,或是藏了别的什么心思?” “时公公,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谋害郡主,她可是我奶大的!”阎嬷嬷一脸震惊。 圆脸上的肥肉都激动的颤抖。 她怎么可能谋害小郡主,她可是自己今后的依仗。 “时公公,求你让我见见郡主,有没有谋害她,一问便知……” “笑话,一个三岁的娃娃怎能为你证清白,你就好好在这待着吧。” 时舒哼笑一声,将烙铁丢回炭火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阎嬷嬷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感觉这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弱弱的说了句,“不是谋害……” 时舒上前两步,质问道:“嬷嬷,你难道不知,这么小的孩童腹泻,很容易脱水而死的,怎么就不是谋害了?” “不是谋害,郡主只是服用了一点点……”阎嬷嬷感觉自己的辩白都有些苍白无力。 她就是给郡主下了一点点巴豆,让她多出几次恭,不要长胖,虚弱一些。 怎的就成谋害了? 说起来她也有些后怕,她只是被板子打怕了,在江州待怕了。 想尽快回京城而已。 而且京中的曹驸马也催得紧,他还背着长公主派了人来江州。 准备将小郡主偷偷带回去。 可她瞧着那几个货的蠢样,带着郡主,恐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所以她才出此下策的。 “阎嬷嬷既然不想说,那就大刑伺候吧!” 时舒说完,从暗处走出俩男子。 时舒上前拱手,“阎大人,国公爷,这女人是郡主的奶娘,王爷怀疑她对嘉月郡主图谋不轨,背后恐有人指使,她就交给您二位了,老奴见不得血腥场面,先走一步……” 他顿了顿,又道:“老奴觉得这女人肚子里有不少坏水,若是可以,全都让她一一抖出来,呈交给王爷和长公主。” 说完快步出了地牢。 穆云戟微微蹙眉,看着自家妹夫,“少卿大人,审女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吧。” 术业有专攻,这事,他还真的不擅长。 旁听就好了。 不过他也纳闷,这妇人应该是曹家的人,能成为郡主的乳娘,应该是家生子,且颇得主家信任的。 不该会背主的。 如此岂不是会连累家人。 这当中,恐怕是有点别的。 这样一想,他就耐着性子陪着妹夫审上一审。 颜焕挑了挑眉,吩咐底下人,“开始吧,若是不招,就将大理寺的十二道菜都给她来一遍。” 内宅妇人哪里经得住这些玩意。 吓一吓,都能将人吓个半死。 还怕她不招。 老底都能给她翻得干干净净的。 狱卒将所有刑具拿出来给她展示了一遍。 阎嬷嬷听到大理寺三个字就已经站立不稳,再一看刑具,听到隔壁的惨叫。 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我招……招还不行吗?” “是小郡主想回京城,想她爹娘,奴婢这才出此下策的,并没有想害小郡主,大人明鉴……”阎嬷嬷跪趴在地。 穆云戟和颜焕扯了两个椅子坐下,饮着茶,静静的瞧着她。 颜焕拂了拂茶盏,头都没抬,淡淡道:“这些我们都知道,说些有用的。” 阎嬷嬷一咬牙,“是曹驸马……驸马爷想念小郡主,便派人暗中来接郡主回去……” “那他为何不直接同景王提?” “驸马他怕王爷不允,想……想先斩后奏……” 颜焕放下茶盏,凝视着她,“还有呢?” 阎嬷嬷一愣,还有什么? 她就知道这些。 “大人,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颜焕轻笑,“自然是曹府和长公主府里的事,你知道不知道的全都倒出来,你不会以为景王送你到这来就是串门子的吧?” 阎嬷嬷面色煞白,这……这怎么能说! “我不知道。” 颜焕可不想跟她浪费功夫,直接先给她吃点苦头,朝着狱卒招了招手,“来,上刑。” 这种在府中根深蒂固的老嬷嬷,知道的事甚至比主子还多。 看来景王这是要瞒着皇后自查了。 曹家是皇后的母家,要先查人必得先自查,以免到时被人给先端了。 牢房里传出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都还只是小菜就叫唤成这样,看来是娇养惯了。 穆云戟和颜焕都用布条塞起了耳朵。 然后就隐约传出了一道声音…… “我……我招,我知道小郡主的身世……” 第195章 纸包不住火 “奴婢……知道小郡主的身世……” 阎嬷嬷抬高了音量。 穆云戟和颜焕对视了一眼,纷纷取下塞耳朵的布条。 颜焕挥了挥手,正在施刑的狱卒便退了下去。 他看着妇人,“你说什么?” 阎嬷嬷抬着血肉模糊的双手,颤巍巍坐直了身子。 深吸了一口气。 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大人,奴婢知道嘉月郡主的身世……” 此话一出,四周暗卫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了穆云戟和颜焕两人。 小郡主的身世! 京中隐隐有传言称,嘉月郡主不是曹驸马之女。 毕竟他们二人当初成亲时太过匆忙,太过出人意料…… 谁都没想到,天之骄女玉清长公主会选了个如此平庸之人。 而且听说公主还早产了。 难道….. 传言竟是真的!! “此话何意?”颜焕起身,走了过去,自上而下审视着她。 穆云戟也起身跟了过去。 阎嬷嬷咽了咽口水,一咬牙说道:“嘉月郡主不是玉清长公主的亲子……” 她都在心里盘算好了,反正都是死,她要搏一回。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在江州。 这…… 怎的与传言不太一样? 穆云戟看了一眼妹夫:是真的吗? 他离京多年,才回来几月,所见所闻皆让他应接不暇。 都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颜焕给了大舅哥一个我也不知的眼神。 他见惯了犯人们巧舌如簧,胡搅蛮缠的手段。 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对他们说的话都是持三分肯定,七分怀疑的态度。 对于这妇人的话,她只信一分。 他面色不改,淡淡道:“说呀,怎的不说了?” 阎嬷嬷:…… 这两人怎么不吃惊,难道是不相信? 原本想吊着两人,好谈条件的,这会莫名的变成了她的自证。 她只得继续说道:“大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嘉月不是玉清长公主的亲女儿……真正的郡主刚出生就夭折了,嘉月她是……曹驸马抱养的……” 见两人狐疑的瞧着她,阎嬷嬷又继续说:“两位大人好好想想,嘉月和长公主长的有哪一点像的?” 虽然郡主年幼,容貌没定型。 可仔细一瞧,还是能发现郡主眉眼有些像驸马爷的,只是长大后会像谁,只有驸马爷自个儿知道了。 长公主的容貌那是冠绝天下,倾国倾城。 小郡主这容貌吧,只能用平平二字来形容,若是再大一些,恐怕纸就包不住火了。 按照曹氏母子原先的盘算,就是将嘉月郡主放在公主跟前养着。 让公主将嘉月当亲子养,让她离不开嘉月。 即便有朝一日被发现了,就称公主的亲生女儿一出生便夭折了,驸马恐公主伤怀,便从族中抱养了嘉月来。 如此一来,即便公主再怎么发怒,也会顾念着母子情分,继续养着嘉月。 不过,曹家母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长公主会将小郡主送来江州。 他们这才千方百计想接娃回去。 穆云戟这些日子满心都是军饷和陆青瑶,再不然,就是那刚认的干闺女干儿子。 哪有空看别家孩子。 他看着妹夫摇头:没映象,一点映象都没有。 颜焕细细回想。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玉清长公主的倾城样貌,生出平平无奇的嘉月郡主,的确有些奇怪。 可女大十八变,那小不点才多大啊,现在单凭容貌就下定论,太过草率了。 “嬷嬷,你是嘉月郡主的乳母,想必是知道整件事经过的,不如细细说来。” 阎嬷嬷心中窃喜,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磕头恳求道:“大人,可否送奴婢回京城,这事奴婢想当面同长公主请罪,亲自同她说明。” “想的到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回京而诓骗我们?”颜焕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回了京城,有人撑腰,极有可能又是另一番说辞。 这些后宅仆妇奸诈狡猾着呢。 他唤来狱卒,“带下去,好生看管。” 阎嬷嬷双手疼得直冒汗,心里七上八下的,鼓足勇气开口道:“大人,奴婢是整件事的人证,你们应该也不想我因病而亡,可否给些金疮药?” 颜焕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不过,惜命就好。 这种贪生怕死之徒比硬骨头容易拿捏多了。 这事还是得禀报了景王再做决断。 二人来到景王的院子。 一道凄厉的孩童哭闹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颜焕脚步顿了顿,看着穆云戟,“大哥,你说景王要是知道郡主不是他亲外甥女,会怎么样?” “大半夜的,如此哭闹烦人,是该丢出去的吧。”穆云戟眉头紧蹙。 幸好…… 幸好他那才认的干闺女乖巧可爱。 景王环臂定定站着,看着面前哭得直跺脚的外甥女,愁得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曹嘉月就对着他哭,边哭边跺脚。 越哭越大声…… “嬷嬷……我要嬷嬷……呜呜呜……” 穆云戟站在门外打趣道:“景王,我带了麻沸散,要不给这娃来点?” “国公爷,你可知麻沸散这名的由来?” 景王白了他一眼,然后让丫鬟强制抱走了外甥女。 神医华佗的幼子沸儿,就是因为误食了曼陀罗的果子身亡,华佗用曼陀罗研制出麻沸散,故取名为麻沸散。[1]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随意用。 “我不就是见你带小娃娃辛苦,想让你放宽心一些,何必如此急眼!”穆云戟嘿嘿一笑,自个找了个位置坐下。 带娃可比打仗累多了…… 颜焕可不敢坐,咂了咂舌,连忙上前禀报,“王爷,审出来了,是曹驸马让人来带走嘉月郡主,想来个先斩后奏。” “就这些?”景王眉头微舒,摆手示意他坐下说。 颜焕思忖片刻继续道:“不止……” “那妇人还说了件事,关于嘉月郡主的身世……她说嘉月郡主不是玉清长公主亲生,是驸马从曹氏族中抱养来的,公主的亲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景王待他示下。 就见他呆呆的坐着,如同石化了一般。 这景王不会是接受不了,傻了吧! 毕竟他花在小郡主身上的心血可不少,每日给人念三字经,盯着娃吃饭,给娃讲那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的道理。 甚至戒尺都要亲自来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颜焕又看向大舅哥。 穆云戟会意,伸手拍了拍景王的肩,“没事吧……” 景王回过神来,看着颜焕,“你是说嘉月不是本王的外甥女?” 颜焕点头。 穆云戟补充了句,“不是你外甥女,但很有可能是你亲戚。” 颜焕点头附和,“瞧着小郡主的眉眼,是同曹驸马有些像的……” …… 注[1]典故取自《三国志》 第196章 失宠了 漫长的夜。 景王彻夜未眠。 躺在床上睁着眼,思绪万千。 难怪…… 难怪嘉月同皇姐一点都不像,也不亲厚。 他脑中突然闪出白胡子老道说过的话:小娃娃德不配位,受不起这份福德……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翌日清晨。 天还未大亮。 一封八百里加急信笺,匆匆离开江州,送往京城。 景王用早膳时,惯例让下人将曹嘉月抱了出来。 心想皇姐毕竟养育了她近三年,还是付诸了许多心血,即便不是亲生的,还是能当做养女来养。 而且他也算是看着嘉月长大的。 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 可当嘉月在他面前哭闹着要找阎嬷嬷时,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从前嘉月不论在他跟前怎么哭闹,发脾气,他只要一想到,小家伙是皇姐身上掉下来的肉。 便能耐着性子,心甘情愿的忍下包容下来。 可这会,他心态不由自主的就变了。 一想到小家伙不是皇姐的孩子,还极有可能是曹驸马的亲子…… 再一想到他那亲亲的外甥女还生死不明。 他瞬间就再也无法面对这小家伙了。 “时舒,将嘉月抱走,让丫鬟婆子们伺候好。” “日后就不必同本王用膳了,将饭食送到她自个屋里……” 时舒看着掀翻饭碗,正撅着嘴不肯吃东西的小郡主,有些为难。 “王爷,要是郡主她依旧要找阎嬷嬷,不肯吃饭,可如何是好?” “这还要本王教你?”景王面色一冷,饭也不吃了,拂袖而去。 留下时舒与曹嘉月大眼瞪小眼。 这…… 这可咋办啊? 这小家伙即便不是长公主的亲子,也还顶着郡主的名头。 骂不得,打不得,还得像祖宗似的供着。 曹嘉月见小舅舅黑着脸走了,居然没再回来,也不管她。 哇哇张嘴就干嚎起来…… “嬷嬷……我要找嬷嬷!” 丫鬟婆子无计可施,求助般的看着时舒。 时舒嘴角直抽抽,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逃:哭吧哭吧,哭够了就哭不出来了…… 此后的一段时日,曹嘉月都是由院里的丫鬟婆子带着,再未见过景王。 和从前不同了。 下人都是会见风使舵的。 没了景王的疼爱,这位小郡主虽然衣食不缺,也有人精心伺候着。 可再无人惯着她。 任她哭破了天去,也再无人来哄。 曹嘉月长那么大,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冷落,头一次体会到失宠的感觉。 这会儿反而有些想念小舅舅,偷偷跑去书房看他。 可小舅舅明明看见她了,却装作没看见,让人将她带走,以后都不许她来书房。 时舒看着门口躲躲闪闪的小姑娘,有些于心不忍,“王爷,老奴瞧着小郡主近日懂事了许多,您要不要见见?” “不见。”景王头都没抬,冷冷道:“也该让她知道人情冷暖,不是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磨一磨性子也好。” 小姑娘这样娇纵的性子,一大半都是过于宠溺造成的。 景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若是淼淼愿意,也可以让她俩一块玩。” “阿嚏……” 正在吃小零嘴的姜淼淼,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连忙捂起小嘴。 谁在念叨她? 她近日都很乖,如非必要,都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因为再过两日,哥哥们就要科考了。 闲来无事,她就跟着江月姨母和千雪小姨去逛街,吃茶听书。 绝不会在家里吵到哥哥。 就连哥哥们书房前的鸟儿虫儿什么的,都让啾啾给支走了。 所以现在书房门口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朗朗的读书声,和偶尔吹过的风声。 姜淼淼蹑手蹑脚的进入院中。 她惊奇的发现,那朗朗读书声,竟然出自大哥之口。 不插科打诨,也不打瞌睡了。 临时抱佛脚,抱得比谁都认真。 反而是二哥,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的蒲团上打坐,好像是一个潜心修炼的仙人。 崔先生说二哥近日无需再温书,只要静下心来即可。 姜淼淼觉得二哥绝对是稳操胜券了,说不定还能在这次院试中得个案首。 她对二哥很有信心。 姜子宴感觉有人在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胖乎乎,圆圆润润的小脸蛋。 他一把将小家伙拽入怀中。 小幼崽就被哥哥挠的咯咯咯笑着。 姜子宴宠溺的看着妹妹,“淼淼今儿去哪里玩了,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有的……” 小姑娘点头道:“姨母带我们去了食肆吃东西,又去了瓦舍看戏听书,听到一半姨母就不让听了。” “为什么呢?” 姜淼淼开始絮絮叨叨的,将瓦舍里的所见所闻讲给二哥听。 “百姓都说这几日江州不太平,来了许多山匪流寇,还说江州北郊的林子里藏了宝藏,姨母一听就带着我们回来了。” “还说这几日都不出门了……” 她总感觉娘亲最近在谋划什么,可啾啾也没打听到。 只说江州城郊的树林里,藏了好些人。 姜子宴听完沉默了一瞬。 北郊? 他家的马场不就是在北郊。 娘亲和秀秀姨这些日子成日往马场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 连忙嘱咐妹妹,“那淼淼就乖乖待家里别出去了,二哥做纸鸢给你,好不好?” “好!二哥做的纸鸢好看,比街上卖的还好看。”姜淼淼乖巧的点头。 “不去不去,淼淼陪哥哥温书……” 两日后。 姜淼淼一家期待已久的科考开始了。 小姑娘起了个大早。 对着啾啾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喜儿好奇的看着也不打扰,全家不是拜佛就是拜真人。 小主子拜的竟然是自己的宠物鸟。 真是稀奇了…… 第197章 满满的爱意 清晨。 天不见亮,姜淼淼就起床了。 坐在床上便开始对着啾啾自言自语。 “啾啾,前往贡院的考生多吗?” “啾啾,考场长什么样子,有见到吗?” “啾啾,对门的四哥哥也去吗?” 说实话,姜淼淼自己从前高考都没那么紧张。 或许是因为这会儿,她家有两位哥哥都要一同科考。 二哥倒是不用担心。 主要是大哥,不知道他会不会考着考着就打起盹来。 考场里可不能悬梁刺股。 啾啾说那考场里的号舍都是一人一小间,吃喝拉撒全在里边。 想想都可怕。 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她那人间蒸发了的渣爹,千里迢迢,破天荒的让人给哥哥们一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就连对门的姜子佩也有。 足以见得古人对科考的重视。 听说有人五六十岁都还是童生,甚至还有父子爷孙一同科考的场景。 堪称奇观了。 她说什么也要去瞧瞧,亲自送哥哥们进考场。 “姑娘,两位公子说你可以不用去送他们的。”喜儿笑着为小主子穿好衣裳鞋袜,又给她梳头,梳了一个好看的双丫髻,还绑了红头绳。 红色吉利。 “哥哥们呢?” “正在用早膳,姑娘先将这碗羊奶喝了再去,不急。”喜儿将温热好的羊奶端给她,看着她喝完,这才将她抱下床。 姜淼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往饭厅奔去,喜儿在一旁为她盏灯。 “大哥哥,二哥哥……”小姑娘跑的小脸通红,声音却是软糯糯甜丝丝的。 听得人心里十分妥帖。 姜子宴和姜子枫已经吃完早膳,正在检查要带进考场的东西。 见到妹妹来,二人都纷纷抢着抱妹妹。 喜儿回来就告诉他们,青云观的老道说妹妹是福泽深厚之人,是小福娃呢。 抱抱她沾沾福气。 姜淼淼就觉得,今日的哥哥们过度热情,特别是大哥,亲得口水都沾她脸上了。 算了,今儿是哥哥们的人生大事,随他们喜欢吧。 屋内笑语晏晏。 屋外大门被咚咚咚的敲响。 时舒看到荣安郡主的时候有些诧异,然后看到他身后提着食盒的秦素,瞬间了然。 郡主居然还亲自来送考,两位郎君的面可真大啊! 荣安郡主瞅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随口问了句,“时公公也是替景王来送礼的?” “正是呢,郡主您先请!” 荣安郡主先走了一步,走着走着加快了脚步,将时舒和家丁拉下了好大一截。 秦素都快要追不上了,“郡主,您慢些,仔细着小心摔跤。” “不成,我得让枫哥哥先吃上我做的桂花糕。”荣安郡主脚步没停,反而更快了。 瞧着时舒恐怕也是送一样的吃食,得先他一步才成。 姜淼淼正在啃包子,就见荣安郡主和秦姑姑匆匆而来。 一进屋,不由分说,就让丫鬟将她带来的吃食全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郡主,你怎的亲自来了,让下人送来就成。”陆青瑶看着她,又看看天。 天都还没大亮呢。 她想过崔家会送东西过来,就是没想到郡主还亲自来了。 “婶婶,这是祖母和母妃让我送来的,祝枫哥哥和宴弟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荣安郡主笑着道。 说完看着兄弟俩,“快尝尝呀,博个好彩头,这桂花糕可是我亲手做的。” 姜淼淼好奇的勾着头看。 哇! 桂花糕、粽子、猪蹄膀…… 桂花糕寓意是蟾宫折桂。 包粽谐音包中,若是吃到带枣的粽子,就是必中,早中的意思。 猪蹄膀嘛又与提榜同音。 估计这会儿,全城即将要科考的学子们,入场前都得来上这么一份。 鸢姐姐居然准备了两份,还亲自送来。 那桂花糕也是她亲手做的。 这情谊,不轻啊! 娘亲笑着道了声谢,“劳烦郡主代我谢过老太太和王妃,郡主若是没用早膳便留下来一起吃些。” 荣安郡主点头,“婶婶,等会我想同您一起送枫哥和宴弟入考场,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 陆青瑶看了一眼眼里只有猪蹄膀的大儿子。 心想这小子一定是走狗屎运了。 等会不止儒释道三家要拜,就连姜陆两家的祖先都得拜拜。 总有一家灵验的。 荣安郡主听罢喜不自胜,在小淼淼身旁坐了下来。 姜淼淼一抬头,就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在大哥对面…… 秦素:…… 郡主怎么就坐下了! 是家里的早膳不香吗? 她看着自家郡主一点不矜持的样儿,眉头抽了抽。 幸儿陆娘子是个爽朗不拘的性子。 时舒进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桂花糕、粽子、猪蹄膀。 他嘴角抽了抽。 撞礼也没办法了,这样的日子,送别的也不合适。 他也让下人拎进来两份食盒,打开,依旧是桂花糕、粽子和猪蹄膀。 “祝两位小公子科考顺利,金榜题名。” 娘亲和哥哥们依旧谢过,“还劳烦时公公代我们谢过王爷……” 还没等时舒出院子,就见几个小厮又拎着食盒进来。 他抿嘴轻笑。 看来撞礼的不止他一人。 “阿姐,这些全是一品居送来的,我看了,全都是一样的菜式。”秀秀看着桌上的食盒发愁。 “怎的会这么多?”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姜淼淼拿着啃了一半的包子,呲溜滑下凳子,跑过来看热闹。 一列排开的食盒。 十盒啊…… 全是一样的桂花糕、粽子、猪蹄膀! 这都可以摆宴席了。 秀秀姨一一介绍。 “这两盒是国公爷和颜大人送来的。” “这两盒是巧儿爹娘托一品居送来的。” “这两盒是里长福叔代表桃溪村,托一品居送来的。” “这两盒,也是徐知县托一品居送来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吃得完吗? 姜淼淼绕着桌子转了一圈。 哦豁!这次吃肉可以吃个够了,不止她,全家都要吃。 全是亲朋好友满满的爱意啊! 哥哥们压力山大了。 这里边寄托着全村人的希望啊…… 姜子枫心里突突的。 这……要是考不中可咋办? 考不中就无颜见乡亲父老了…… 原本泰然自若的姜子宴,这会也紧张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要有压力,吃颗糖就好了……”小淼淼说着就往哥哥们嘴里塞糖。 …… 第198章 妈呀!要作弊 刚伸手要敲门。 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小哥,你家定的食盒……”一品居小厮递上食盒,这才发现来开门的不是门房。 而是一个老嬷嬷。 身后还站着一个浓妆妇人。 妇人对着他摆起脸子,“怎么才送过来,只有一盒吗?” 齐采薇看着一盒盒拎进陆园的食盒,气得抓肝挠腮。 小厮咂了咂舌,“夫人,您不是只定了一盒?” “我是这个意思吗?”齐采薇白了小厮一眼。 难道就没有亲朋好友给她儿送食盒? 从前那些上门巴结的人都哪去了,竟一个个都避她如蛇蝎。 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你说说看,对门的食盒都是些什么人送的?” “都是青石镇的乡民们定的。”小厮巴巴的看着她,等着赏银。 岂料这妇人佯装不知。 脸一下就黑了,还莫名其妙的发怒。 “凭什么只送那两个小崽子,凭什么?明明佩儿也是姜家的子嗣,他们怎么能如此偏心……” “阿娘,赶紧进去吧,弟弟该等急了。”姜子衿出门寻齐采薇。 就见她对着人小厮咬牙切齿的。 小厮以为遇到疯子了,跑腿费也没要,一溜烟跑了。 幸儿对门给了不少大钱,也不算白跑一趟。 如此瞧来,还是陆园中榜的几率大一些。 就连靳掌柜都说了,若是两位小公子上榜,就给他们涨一月的例钱。 “啪!”的一声关了门。 齐采薇大步往屋里去,边走边吩咐,“龚嬷嬷,快帮佩儿收拾东西,我们要在陆青瑶之前出发到贡院。” 姜家不重视也没关系。 儿子如此用功,一定会上榜的。 反而是对门那俩崽子,这会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姜子衿努了努嘴,“阿娘,都什么时候了,何必在这些小事上置气!” 争那一口馒头的气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齐采薇一脸委屈,“我只是心疼你弟弟,都是姜家子弟,你大伯和族人竟如此不重视他,你爹爹也是,竟然还给对门的送文房四宝,定是被那个外室迷昏了头。” 若不是她一时回不去京城,岂容得他们逍遥。 姜子衿见她娘这样臊眉耷眼的,实在晦气,便安慰道:“阿娘,别气了,弟弟一定会中榜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齐采薇不解地看着女儿。 姜子衿把她娘拉进去,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阿娘,您这几日病这,我就没打扰您。前些日子外祖母来信了,外祖父已经同前来主考的方学政嘱咐过……让他将弟弟的卷子同姜子宴的调换……” “什么?”齐采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爹爹是疯了吗! 让那两兄弟落榜就成了,怎的还要调换佩儿的卷子? “你弟弟若是知道,定是不肯的,而且你外祖父怎么就知道,姜子宴一定比佩儿考的好,他就那么瞧不上自己的亲外孙吗?” 佩儿自视甚高,一向都十分鄙视这些手段。 知道了可不得了。 姜子衿揪了揪她娘的袖子,示意小声些,她压低了声音,“阿娘,都这个时候,您就别犯浑了,弟弟几斤几两您心里难道没数吗?” 齐采薇哑然。 教过佩儿的先生就没一个夸他的。 反倒是姜子宴兄弟竟成了崔太傅的门生,凭什么啊? 她佩儿差在哪了? “可万一佩儿知道,恐怕又得闹……” “闹什么闹,到时候功名在身,他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况且你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姜子衿默默在心里盘算。 姜子宴的学识,就连崔太傅都是认可的,将来必定能拔得头筹。 若是一直将他的卷子换给弟弟,那他身上所有的荣耀也都将是弟弟的。 于她也有好处。 只是弟弟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不说多出色,至少不能落榜,否则容易惹人怀疑。 齐采薇心里七上八下的,“衿儿,你说那方学政靠谱吗,到底能不能成?” “自然,方学政是外祖父的门生,定然是唯外祖父马首是瞻。”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外祖父任礼部尚书多年,门生遍布天下,这点小事岂能难倒他。 原本可以让那两兄弟直接名落孙山,可保举人是崔太傅。 估计方学政没那个胆子。 两人说完话刚出门。 树上的鸟儿一哄而散,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姜淼淼被娘亲抱着上了马车,透过车帘缝隙,就见齐采薇的马车先他们一步而去。 她趴在车窗上,接住了从远处飞来的啾啾。 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娘亲,我们掉头往那边走,好不好?” “为何?那边不是绕远了吗?”姜子枫不解。 这万一错过了时辰可不得了。 “是啊,妹妹,往这边离贡院最近,我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呢?”姜子宴也看着妹妹。 姜淼淼挠挠脑袋,一脸天真的说道:“都往近处走了,万一堵车可咋办?” 总不能说,啾啾看到那条路前边已经堵车了。 兄弟俩相视一眼。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异口同声道:“妹妹说的在理,掉头……” “那就听淼淼的,掉头……”陆青瑶看着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辆辆马车。 还真有可能会如闺女所说的堵车呢。 即便路再宽,可突然在一时段内,又多出那么多马车。 不堵才怪。 绕路最多也就多出一刻钟,要是路堵起来就不好说了。 马车缓缓前行。 江淼淼抱着小红鸟,可小胖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小红鸟在她怀里啾啾的叫着。 【姜子宴一定比佩儿考的好……换卷子……方学政……】 【姜子衿说话声音太小,就只听到这些……】 姜淼淼:…… 她将这些零零碎碎的语言拼凑出来。 就得到了一个答案。 那什么方学政……要换二哥的卷子…… 妈呀! 主考官要作弊,要换哥哥的卷子! 陆青瑶原本看到小闺女在发呆,可一转眼,她就张着嘴,瞪大了双眼。 像是……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淼淼,你没事吧?” “你别吓娘啊……” …… 第199章 童考 今日童考。 不算宽阔的道路上。 一辆马车急速前行,一路上畅通无阻。 虽然绕了许多路,还是很快便到了贡院门口。 此时天空才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贡院门口早已排了长长的队,高矮胖瘦,什么人都有。 有衣衫褴褛,也有衣着光鲜亮丽的。 有老有少。 少至如二哥这般幼学之年的少年郎。 长至花甲之年的老翁。 比比皆是。 应该有不少学子都是千里迢迢从各郡县而来,甚至有住不起客栈的,就直接在贡院外席地而睡。 不用想都知道。 她那渣爹当年一定是花着大伯的钱,好吃好喝的住客栈。 姜淼淼趴在秀秀姨肩头,呆呆的看着,想着。 已经没了来时的好奇心。 她刚刚听了啾啾话后,就佯装睡了个觉,埋在阿娘怀里想事。 这会儿心思百转千回,正想着回去时要如何告诉阿娘,哥哥考卷会被换的事。 陆青瑶看着小闺女呆萌呆萌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淼淼,哥哥们要进考场了,你不抱抱他们吗?” “要的……”姜淼淼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姜子枫姜子宴伸出双手,“哥哥,抱抱。” 三兄妹笑嘻嘻的抱在了一起。 亲亲抱抱完,兄弟俩这才挥手与家人道别,准备排队进考场。 荣安郡主却只看着大哥笑,一言不发,还往人手里塞了个平安符。 姜淼淼想,这应该是鸢姐姐特地去求的。 可大哥大概是觉得平安符烫手,一转身便塞入了二哥手中。 二哥怎么敢收,又连忙塞了回去。 姜淼淼就瞥见帷帽下,荣安郡主的小脸都绿了,眼眶红红的。 所有人都扭着头四处张望。 太尴尬了,郡主一定不想被人瞧见。 姜淼淼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姜子衿一家居然还没到。 心中萌发了一个想法。 若是他们错过了科考的入场时间,会不会二哥的卷子就不用换了…… 可等她一眨眼皮的功夫。 一辆马车就缓缓进入她眼帘。 姜子衿一家三口从马车上下来,齐采薇白了她们一眼,便匆匆送儿子入考场。 陆青瑶就当没看见,目光只在人群中的儿子身上。 目送儿子进了贡院。 正欲转身回去时,就被齐采薇给叫住了。 “陆氏,你得意个什么劲,别以为你儿子拜得了崔太傅为师,就能拔的头筹,等着瞧吧,有你哭的时候。” 陆青瑶一脸无辜的看着秀秀,“我得意了吗?” 秀秀摇头,“没有啊,我看着倒是这位齐小娘更得意一些。” 齐采薇最讨厌别人唤她小娘,正欲发作,就听得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小娘,你的妆花了,疤痕漏出来了……” 陆青瑶和秀秀:…… 愣了一瞬,大笑出声,“哈哈哈…..” 都快笑岔气了。 齐采薇本就白的脸更白了,一阵白一阵红。 也顾不上斗嘴,捂着脸跑回了马车。 身后的笑声十分刺耳。 这可是女儿花高价买来的上好胡粉,抹了不少才把那疤痕勉强遮住,怎的一下就花了? 她急忙拿出铜镜左右瞧了瞧,妆还好好的在脸上。 一摔镜子,气得脸涨红,“死丫头,小贱人,竟敢骗老娘。” 刚刚落荒而逃的样子一定极其丢人。 姜子衿追在她后边上了马车,看着她娘,一脸无奈,“阿娘,您没看出来,那小崽子是诓您的吗?” 她上次就是着了小崽子的道,在景王面前丢尽颜面。 让景王厌弃了她。 那小崽子就是个扫把星,一见到她准没好事。 “阿娘,别在这待着了,回家耐心等着科考结果吧。” 齐采薇一听,瞬间怒气全消,“且让她再得意几日,不论她儿子考得再好,成绩都是我佩儿的。” “这儿人多口杂,阿娘慎言……” 齐采薇连忙闭了嘴。 姜淼淼这会儿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回去的路上,她趴在陆青瑶的肩头,有意无意的跟她娘聊天。 “娘亲,我来的时候做了个梦……” “什么梦?”陆青瑶浅笑温柔的看着小闺女。 “我梦见哥哥们考完试后,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人,将二哥哥和四哥哥的卷子调换了……” 姜淼淼抬头看着她娘,想看看阿娘是什么反应,相信她的话吗。 就见娘亲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僵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陆青瑶问:“淼淼,你真的梦到了?” 闺女打小与别的孩子有些不同,她是感觉得出来的。 她聪慧机灵,还时常对着小红鸟和白狼言语,让人有一种她们在对话的错觉。 连小红鸟都十分有灵性,入山打猎会给她带路,就连儿子和闺女被拐,都是它带路找到的。 闺女经常言语惊人。 莫名其妙会知晓许多听都没听过的事。 那贵比黄金的竹荪就是她发现的。 还有入秋后。 她又让秀秀去掏那竹子里的白色蠕虫,将蠕虫放在油锅里煎得香香脆脆。 一开始谁都不敢吃。 只有小幼崽和秀秀吃得吧唧吧唧香脆。 再后来,这道所谓的炸竹虫又成了一品居的热销菜肴。 一查账目,才发现如今一品居近五成的收益,竟然都是靠卖这些新奇菜肴赚来的。 且小家伙为了偷懒,不想多走那么几步,还提议将江州的珍馐美馔全都聚集在一条街。 这才有了现在的洒金珍馐街。 一桩桩件件都在说明,淼淼这孩儿有些与众不同。 如今又梦见这样的事,说不得……是真的…… 姜淼淼看着她娘变了又变的神色,最后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她这才点头应是,“梦到了,我还梦见哥哥们进了考场,三个哥哥号舍的位置是连着的。” 秀秀姨回头掀开帘子,不可思议的瞧着她,“淼淼,你这都能梦到,看来青云观那老道所言非虚,你就是个福娃娃呀……” “不过阿姐,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还真是那齐采薇动的手脚,瞧她刚才那得意劲,就像是笃定她儿子一定能上榜似的。” 陆青瑶眉头紧拧。 她原以为有崔太傅做保,那齐家就不敢动手脚了,没想到还是在这等着她呢。 “也不知他们会用何种手段换那卷子?” “我知道有一种药墨,写在衣裳和纸张上,待墨迹干了之后就全然没了痕迹,用火烤过之后才能显现出来,但是保存时间很短……”秀秀知道这墨汁。 她们做暗卫的,不止要保护主子,还得打听消息。 这些江湖巧技自然也是要研究一二的。 “会隐形的药墨?”陆青瑶立刻就想明白了。 第200章 不会吓死了吧 天已大亮。 学子们纷纷进了考场。 贡院大门缓缓关上。 送考亲眷也都怀着忐忑而又紧张的心情离场。 姜淼淼一家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荣安郡主心情有些不佳,便先一步回去了。 陆青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虽然她是站自家儿子这一头的,可心底里总有种儿子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不可思议,符鸢居然会瞧上枫儿! 即便符鸢不是郡主,她和闺女都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 打心底里喜欢。 小姑娘身为郡主,没有骄纵跋扈,反而一点架子都没有。 长得好,性子好,聪慧,还会持家。 最关键是,人门第家室那是顶顶的好,放在从前,她都不敢多想。 更何况是现在。 可是吧,这些日子小姑娘就像是长在她家似的,对她恭敬,疼爱淼淼,跟巧儿处的跟姐妹似的。 她就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要是枫儿将来能娶这样一个媳妇儿,她做梦都得笑醒吧。 可再一想到梁王和王妃,她又不敢再想了。 自家情况太复杂,枫儿也还没有功名,未来的路还是个迷。 还是不敢想,顺其自然吧。 马车缓缓前行。 秀秀驾着马车原路返回,这条路人少车少,清静,方便说话。 她背靠着车栏,回头道:“阿姐,若淼淼的梦是真的,那身着浅绯色官服的,会是什么人?” 陆青瑶想了想,“浅绯色官服,那就是五品,我记得江州的学政方正卿,也是五品,而且正好是这次童试的主考官。” 她来江州前,就对江州的大小官员做了个调查。 那方正卿是齐尚书的门生,应该就是受他所托办的这事。 “阿姐,那他不就是监守自盗了,要不然我们去告诉知府大人吧?” “不成,无凭无据的,仅凭一个梦如何同他开口,还没发生的事,说了人也不见得会信。”待他信的时候,恐怕又太迟了。 陆青瑶愁啊。 小闺女这梦,算是能遇见未来了吗? “秀秀,你熟知那药墨,可想到那人会如何调换卷子?” “我猜想,那人会趁交卷落名时,利用职务之便换掉宴儿和姜子佩手中的墨汁,待笔迹消散后,再调换写上两人名字。” 陆青瑶冷笑,“如此一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梁换柱……好计谋,好心计!” 看来那方正卿定干过不少这种事,说不定他自己就是这么高中的。 秀秀眼眸一亮,回头道:“阿姐,不如告诉景王吧,他比这儿所有的官都大,这事还牵扯了齐尚书,恐怕江州地界,也只有他能管了。” “对对对,告诉景叔叔。”姜淼淼的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秀秀姨说着这药墨她听过,应该就是乌贼墨汁了。 据说这是古时科考舞弊惯常用的伎俩,有些人为了借款不还,也会耍手段用这种墨汁写欠条。 不过这墨汁价值百银,一般人用不起。 类似这样的科举舞弊事件估计不止江州,大梁其它州郡都有。 景王是未来的储君。 这事得让他知道,否则对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们太不公了。 最关键的是,那些靠着作弊中榜的人。 将来做了官,估计也是鱼肉百姓的大贪官。 三人说着话,马车就到了曹府门口。 秀秀勒停了马车,问道:“阿姐,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同景王说这事,总不能真说是淼淼做的梦吧?” “就说是我们吃茶碰到齐采薇,偷听到的。”陆青瑶也拿不准景王会不会信。 但事关科举大事,他多少都会去探探究竟的…… 曹府后院。 曹嘉月在她书房门口嗷嗷大哭。 一见他就抱着腿不撒手。 也不知道这撒泼打滚的劲随了谁,反正不是随皇姐。 谁也不敢碰她,一碰就杀猪似的尖叫,还跟小狗似的咬人。 景王受不了。 捂着耳朵也没用,准备跳窗而走,逃出去躲躲清净。 然后房门就被敲响了。 “何事?” “王爷,隔壁陆娘子带着小淼淼来了,您要见吗?”时舒抬着嘴大声说道。 主要是小郡主的声音太吵,怕王爷听不到。 “见,赶快请进来,淼淼有法子治这小崽崽。” 景王也不跳窗了,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让时舒赶紧将人请进来。 时舒讪笑道:“王爷,陆娘子说有急事,所有老奴就让带厅堂里去了。” 还没等人去请,姜淼淼就自个儿先跑了过来。 站在曹嘉月面前。 见她张着嘴干嚎,烦人,实在是烦。 对着她身旁伺候的丫鬟伸出手,“有帕子吗?” “有的。”丫鬟连忙将帕子递给她。 就见小姑娘将帕子揉成一团,一下塞入小郡主口中。 小郡主顿时停了哭声,错愕的看着她。 姜淼淼用手指在她脸上扒了扒,“曹嘉月,羞羞羞,多大的人了,还哭!” 曹嘉月扯掉帕子,张嘴又要哭,被姜淼淼一把捂住,“哼,你再哭再哭,我就让小白狼过来了。” 岂料小豆芽这次不买她账,“走…..你走…….讨厌你!” 猝不及防,姜淼淼被她推倒在地。 幸好她皮厚没摔着。 那小丫鬟紧张得连忙扶起她,幸好王爷和时公公刚刚溜了,没瞧见。 姜淼淼摸了摸被石子硌到的屁股。 弯着腰撅着屁股,往旁边的树丛里翻找,刨土。 丫鬟还以为她丢了东西,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要奴婢帮忙吗?” “嘻嘻!不用,找到了……” 就见小姑娘笑嘻嘻的往树丛里拎起一条虫…… 一条长长蚯蚓,还在扭来扭去。 走到还在哇哇哭的小郡主面前。 突的塞到她嘴里…… “还哭……你哭一次我塞一次……” “下次再哭我就塞蜘蛛,塞蟑螂,看你还哭不哭!” 丫鬟们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 曹嘉月也不哭了。 从嘴里掏出蚯蚓,看了一眼,尖叫了一声,“啊…….虫……” “砰……” 双眼一闭,就倒了下去。 妈呀! “大夫,快叫大夫呀!”姜淼淼紧张的揪着丫鬟的袖子。 糟糕! 一不小心,又闯祸了…… 不会吓死了吧? 姜淼淼吓坏了,伺候在侧的丫鬟也吓坏了,瞪大双眼捂着嘴。 反应过来后。 有的忙着去请大夫。 有的将曹嘉月抱回屋。 有的去禀报景王…… 第201章 以眼还眼 科举舞弊。 是大事。 也是重罪。 大梁科举实施连坐制度。 院试前,每位学子都需填写一张亲供书。 顾名思义,就是要将你祖宗查个遍。 供亲书上需填写祖上三代户籍,祖上有娼、优、皂、吏、贱籍、犯官者,无法参加科举。 不止如此,考生还需有人做保。 宗师、四邻、廪生做保,还需考生五人互结做保。 考生中只要有一人科举舞弊,他人便会一同受牵连。 而作弊者,轻者取消应试资格,重则充军流放…… 景王听了陆青瑶的诉说后,发了好大的火。 茶盏都碎成了渣渣。 “这个齐尚书,居然敢利用科举以权谋私,好大的狗胆!” 可发完火之后,他便又开始犯愁了。 作弊的是主考官和齐家,作保之人多少是有些无辜的。 若是揭发,那方正卿必会罢官流放,可姜家两兄弟也脱不了关系。 毕竟是当事人,还是手足兄弟,一家子同气连枝。 不止他们俩。 就连为宴哥儿做保的孙砚书、崔行舟,都要受牵连。 崔太傅名声也要受损。 这事…… 不好办啊。 秀秀环臂静静的立于她阿姐身后。 景王的性情,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她就笃定,在这事上景王不会袖手旁观。 于公于私都不会。 陆青瑶可没秀秀那么淡定,心里七上八下的。 上座的景王虽然还未到弱冠之年,可发起怒来,眉宇之间的冷峻威严,就让你忍不住想跪下。 景王今日心情不佳,再遇这事,就把他的怒火勾出来了。 这会冷静下来,收敛了心神,才开口问道:“夫人想让本王如何相帮?” 陆青瑶想了想回道:“王爷,这事能不能悄悄解决,勿要公之于众?” 她很想送那方学政去蹲大狱。 可又怕他反咬一口。 毕竟同一家子的兄弟间换卷子这种事,说出去,都是百口莫辩。 将宴儿牵扯进去,断送了他前程不说,还会连累保举他的人。 太过冒险了,实在不妥。 “当然。”景王应下,正好他也是这样想的。 让院试顺利进行,保住这些考生,至于齐尚书和方学政,也可慢慢收拾。 他觉得陆娘子心中是有成算的,来找他,只是因着他身份方便行事一些。 问道:“夫人可有良策?” 陆青瑶点头,“王爷,臣妇是这样想的,那方学政不是想偷梁换柱,换了俩孩子的墨汁和卷子嘛,那不如咱们也给他来个以眼还眼?” “如何个以眼还眼法?” “他方学政能换了两个孩子的墨汁,我们自然也偷偷换了他的墨汁,然后再将卷子给换回来,各归其位,王爷您觉得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景王手持折扇摇了摇,微微点头,“那就按夫人说的去办吧。” “臣妇在此替我儿谢过王爷。”听得景王这么一说,陆青瑶心中大石落定。 起身行了个大礼。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些时日,景王府上那么多高手,他再亲自跑一趟打掩护。 问题应该不大。 待它日放榜,名单一公布。 无需她出手,那齐尚书和齐采薇自会找方学政算账。 这样想着,她倒是没那么忧心了,谢过景王,就准备去寻闺女。 小姑娘一下地,就像只脱缰的野马。 对崔曹两府都熟悉得不行,刚一进府就拉着喜儿溜了,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这会儿都不知溜到何处去了。 刚要出门,就听得嘉月郡主身边的丫鬟来报。 “王爷,不好了……小郡主晕倒了……”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放肆,没看到王爷有客人在吗,成何体统!”时舒走过去低声呵斥。 晕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问丫鬟,“小郡主怎么了?” “公公,小郡主晕倒了,是……” “是什么是?你倒是说完呀。”时舒有些不耐烦,他还有要紧事去安排呢,偏这丫鬟在这磨磨唧唧的。 王爷自从收到长公主的信后,就越发烦嘉月郡主了。 别说见一面,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 长公主的意思是,嘉月郡主不用回去了,暂时就留在江州,若无她允许,绝不让郡主再见曹家人。 但那阎嬷嬷却被悄悄送回了公主府…… “是淼淼姑娘……她……她将郡主给吓晕了……”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瞥了一眼陆娘子。 时舒又问:“怎么吓晕的?” “小郡主将淼淼姑娘给推倒了,然后姑娘就往小郡主嘴里放了只蚯蚓,就……就吓晕了。”小丫鬟如实禀报。 时舒:…… 这小娃娃还真是……出人意料。 他张了张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向景王,等他定夺。 秀秀扭过头去,抿嘴忍住笑意。 陆青瑶眉头抽了抽。 一脸歉疚的看向景王,“小儿顽劣,还请王爷恕罪,不如先去看看嘉月郡主。” 景王:…… 小淼淼这剂药,是不是下太重了? 有些过头了。 虽然曹驸马和曹夫人可恨,嘉月也讨人嫌。 可到底这孩子是无辜的。 他挥了挥手,吩咐道:“时舒,你先去忙,嘉月那里有本王看着。” “是。”有了主子这句话,时公公迈的步子都比平时快许多。 姜淼淼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被吓着了,她没想过平日里张牙舞爪,跋扈刁蛮的曹嘉月,居然这么不经吓。 喜儿也吓到了,不过她更担心自家小主子有没有伤到。 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姑娘,你可有哪里摔着,有哪里疼吗?” 她就觉得两个小姑娘玩闹,有那么多丫鬟看着呢,不会闹出什么事,然后就去出了个恭。 回来就见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往人嘴里放虫子……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秀秀娘子给姑娘吃了太多虫子,导致她以为什么虫子都能吃。 对,等会要是景王怪罪起来,她就这么解释。 “疼……屁股疼……”姜淼淼揉着屁股。 火辣辣的,一定是擦破皮了。 喜儿心疼的替她揉了揉,“姑娘忍一忍,咱们先去看看郡主再回去擦药。” 小姑娘点头。 是该去看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别让景王责备了那些丫鬟。 听说这些高门大户里边,主子犯错或是出差错了,都是下人顶罪挨打。 太不人道了…… 第202章 小秘密 “要不试试按胸口?” 姜淼淼趴在曹嘉月床边,呆呆的看着大夫给她按摩穴位。 给出了她最中肯的建议。 急救不是该按胸口淼,掐人中吗? 曹嘉月一直没有醒过来,她还是挺担心的。 万一给人吓死,醒不过来了…… 那可就闯大祸了。 大夫眉头微蹙,只觉就是这小孩在捣乱,好想给她撵出去。 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如何了?”门口传来景王的声音。 喜儿一紧张,连忙跑过去,扑通跪在景王面前,“王爷,我家姑娘不是故意给小郡主喂虫子的,她定是以为那虫子能吃……” 姜淼淼:…… 那虫子能吃? 喜儿这是什么神逻辑。 那是蚯蚓唉! 景王看了秀秀一眼:你都弄些什么给娃吃了?让她见啥都往人嘴里塞。 秀秀瞪大了双眼。 景王看她做甚,这与她有何干系!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阿姐,急忙解释道:“阿姐,我可没给淼淼吃虫子,明明……明明都是她让我弄给她吃的,况且那竹虫你们也吃了啊!” 这可冤枉死她了。 那什么竹虫、蜂蛹的,全都是小家伙让她去弄的。 可那些也确实能吃,且好吃。 可蚯蚓不一样啊。 这玩意可是在土里拱土的,吃进去不得一嘴的泥。 淼淼怎可能不知这玩意不能吃! “我知道……你没有……”陆青瑶拍了拍她的肩,一言难尽的神情。 秀秀当然没有,全是小闺女的主意。 这锅确实不该秀秀背,知女莫若母,她养大的孩子,她还是了解的。 小家伙就是故意的,故意使坏吓唬小郡主呢。 她家女儿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调皮捣蛋了些,还会捉弄人…… 想来是小郡主哭的太凶了。 喜儿:…… 她张了张嘴。 没见过这样拆台的,算了,她尽力了。 “起来吧。”景王看了一眼喜儿,径直往曹嘉月走去。 “大夫,如何了?” “王爷,郡主并无大碍,就是有些激动过度,所以晕厥了过去,大概是哭累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大夫看着小郡主渐渐平稳的呼吸,这才起身退下。 景王:…… 竟然睡着了! 他看着曹嘉月的脸,就想起了曹驸马和他娘的所作所为。 还有给了她这张脸的女人。 膈应,那是相当膈应! 再一想到他那生死不明的亲外甥女。 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他多看一眼,心里都堵得慌。 他对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挥了挥手,“郡主既无大碍,大家就都散了吧!” 姜淼淼想再确认下,小豆芽是不是真的无事,伸手在她鼻尖触了触…… 这才舒了口气。 景王笑了笑,摸着姜淼淼脑袋上的小葱花,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嘉月她是睡着了,不用担心。” 姜淼淼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俊朗叔叔。 我把你外甥女差点儿吓死,你没恼,居然还安慰起我来了。 奇了怪了。 这景叔叔,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陆青瑶与秀秀相视一眼,也有同样的疑惑。 回去的路上。 娘亲就问秀秀姨:你觉不觉得景王对嘉月郡主的态度有些奇怪? “怪,很奇怪,这要是换在从前……” 秀秀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道:“前些日子,我瞧着景王可紧张小郡主了,这会儿却是冷若冰霜,是很奇怪。” “嗯,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不说还不觉得,姜淼淼也觉得景王看小豆芽的眼神,怪怪的。 有怜悯,有心疼,也有无奈和厌恶…… 好矛盾,好复杂…… 三日后。 贡院中门打开。 参加科考的学子们出来了。 大多神情恹恹。 倒不是他们考的有多差,而是为期三日的闭关考试还是挺折磨人的。 吃喝拉撒睡全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格子里,能舒服才怪了。 二哥说,那格子叫号舍,顾名思义,就是带有号码的宿舍。 号舍广不容席,吃喝拉撒全在里边。 姜淼淼想象不出来,但总感觉卷子都是有味道的。 人群中。 大哥和二哥缓步出来了。 大哥倒是神采奕奕,步伐已久稳健如飞,就是有些邋遢,鬓角的碎发都有些凌乱。 而二哥正好相反。 走路有些虚浮,面色也蜡黄,但是衣裳整齐,头发丝丝都服服帖帖的。 哥哥们看到她们的那一刻,都是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待他们走近,姜淼淼就感觉闻到一股子怪味。 “阿娘,回去再说,我想沐浴更衣……”二哥的第一句话,就将娘亲想问出的话堵在了嘴里。 “好好好,回家。” 娘亲也不问他们考的咋样,连忙扶人上了马车,马车上有软枕,备了茶水和米粥…… 姜淼淼撩开帘子,看到了在他们后边出来的四哥哥姜子佩。 这小子形容憔悴,面色苍白,几乎是步履踉跄,走路都是歪歪斜斜的。 丧着一张脸,看样子考的不太理想。 齐采薇母女一脸欣喜,连忙让小厮扶他上车。 也不问考的如何,反正就是很高兴的样子,只要儿子去考,考成啥样都不要紧。 越差越好…… “阿姐,你瞧那佩哥儿,我瞧着不大对劲啊,像是生病了……”秀秀也好奇,带着审视的目光,目送姜子佩上的马车。 “我知道……”姜淼淼扬起笑脸。 她这会儿借着梦境,终于可以跟娘亲和姨姨讲许多秘密。 否则得把她给憋坏了。 有趣的事自然是要分享的。 她娘笑眯着眼瞧着她,“你知道什么呀?莫不是又做梦了。” “嗯,我梦见四哥哥拉肚子了……” 考试拉肚子,可是大忌呢。 陆青瑶:…… “淼淼,往后你梦中的这些事,可不能和别人说,只能同娘亲和姨姨说,知道吗?” “哥哥们也不可以吗?” “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临走时,齐采薇还给了她们一个得意洋洋,嘲讽的笑容。 一副她家哥儿就是案首的得意劲儿。 秀秀嗤之以鼻,“阿姐,你瞧那女人,怎的那么讨厌,她高兴个什么劲?” “她自然高兴,那说明她儿考的不好……” 第203章 败给了他娘 “佩儿,考的如何了?” 见儿子这副模样,齐采薇有些心疼。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儿子应试情况。 姜子佩拉了拉身上裹着的披风,有气无力的吐出两个字,“不好。” “怎么会?”齐采薇并不吃惊。 但内心很是矛盾。 她既想儿子考的好,又想儿子考的不好。 佩儿这心气高是随了他爹爹,院试和府试时,就同相公和佩儿提过,要同主考官打打招呼。 结果还被他们父子俩斥责了。 偏要一板一眼,一遍遍的考。 相公还说:佩儿天资有限,考不上就别考了,可别整那些丢人现眼的,丢了他的颜面。 可齐采薇偏要佩儿高中,要佩儿成为姜家最出息的孩子。 让姜家那些穷酸亲戚来求她。 况且儿子这几年的辛勤努力她是瞧在眼里的,自然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可她也矛盾。 扪心自问,佩儿考的再好,估计还是不及那姜子宴。 如今恐怕大事已成,佩儿考好了,也是便宜那小子。 现下这般,她很是满意,反而希望姜子宴能拔得头筹…… 姜子佩看着她娘有些奇怪的神色,一脸失望的别过脸去。 半晌后才平复心情,静静的看着他娘,“阿娘,您是怎么当娘的?” 齐采薇一脸懵。 什么意思? 这小子考试考昏头了吧。 她往儿子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小子怎么说话的,你娘我怎么了?” “阿娘,您都给我准备了些什么吃食,害得我这两日腹泻不止……还有,为何只给我准备了半壶水?” 姜子佩说完,闭上眼,虚弱的靠在书童身上,不想再多言。 他快被气死了。 苦读了这么多年,他都下定决心,不为别人就为自己,都要考个功名。 不成想,没有败给其它学子,竟然败给了他亲娘。 他既想哭又想笑。 齐采薇更懵了,伸手拉住儿子的胳膊,“臭小子,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半壶水,什么腹泻?我怎么就害你了?” 按理说刚入秋,应该是不冷的,可姜子佩此刻就是感觉浑身寒凉,身体乏力酸痛。 他一咬牙,坐直了身子,“阿娘,别的学子家里都是给他们准备馒头和干粮,您给我准备的全是桂花糕、粽子和猪蹄膀,水也只有半壶……” “桂花糕粽子怎么了?这不是寓意好又方便食用,才给你带的,比馒头干粮那些寒酸之物不知要好多少,还给你准备了半根参,你娘我是亏待你还是怎么你了?”齐采薇气急,捂着胸口指责道。 “没良心,你个小没良心的!跟你爹爹一个样,都是个白眼狼。” 她是听说科考应试的学子都要吃这些,怕家里厨司做的不好,还特地从一品居订的。 天不亮就去门口张望,就怕送来迟了他吃不到。 没想到还成了她的不是。 姜子佩一脸无奈,“阿娘,您难道不知南方多雨,气候湿润,食物易变质?而且那些东西哪里是让考生带进去的,明明就是考试前吃上几口博个好彩头,可你倒好……” “您给我准备这些,就不怕我吃坏肚子?那桂花糕和粽子虽然能勉强撑一撑,可没有水我又如何下咽? 这…… 她哪里有想到这么多。 齐采薇抿了抿嘴,解释道:“佩儿,娘明明有给你准备了足够的水,出门前还瞧过的,怎的就只剩半壶,怕不是洒了?” 姜子佩嗤笑,“可就是只剩了半壶了,我吃了那些东西口干舌燥的,那水才喝一日就没了,没法子只能喝贡院的井水,结果闹肚子,拉得只剩了半条命,还考什么考!”姜子佩快气死了。 火灾那事发生之后,梅姑没了,下人例钱也减了,家事全落在了阿姐身上,他科考这事,阿姐也不太上心。 恐怕是下人偷奸耍滑给洒了。 他苦笑道:“亏得还有那几根参,还有大哥二哥分了我那些干净的水,否则,阿娘……您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齐采薇愕然,张了张嘴。 似乎所有的解释都有些苍白无力。 没想到给头一次儿子安排吃食,竟会出这样的纰漏。 她自小仆从环绕,什么都是梅姑为她安排好的,就连佩儿的前两次科考的餐食,也全都是梅姑安排的。 她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些门道。 看着佩儿憔悴的面容,颓然的样子,她也心疼啊。 很想告诉他,考的好不好都没关系,你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无需如此伤怀。 可她不敢开口…… 她攥着儿子的手,“佩儿,你听娘说,娘真的不知道这些,娘不是有意的,从前……从前都是梅姑准备好的,我……我真不知……” “有祖宗庇佑,或许你考的会很好呢……” “阿娘,别说了,回您自己的马车去吧,我想静一静。”姜子佩打断了她,别过脸去。 “佩儿……”齐采薇叹了口气。 想安慰几句,可看到佩儿如此排斥她,欲言又止。 她想佩儿一定是还怪她没有救梅姑,一时间还没办法适应。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待佩儿高中,金榜题名。 待日子长了,他就会渐渐淡忘那些江州的人和事,也不会再怪她。 待来日取得功名,还要感谢她这个娘呢。 她还是对儿子有信心的。 嘱咐了几句,便下了马车…… 看着齐采薇离去的背影,书童双瑞不解道:“公子,为何不同夫人说您病了,让她请大夫为您瞧瞧?” 夫人还真是的,说了这半晌的功夫,居然没发现儿子身子不适。 夫人待公子,还真是不如梅姑上心。 也难怪了公子要和她生分。 姜子佩双眼通红,吸了吸鼻子,“阿娘为了看自己那张脸,将附近的大夫都骂了个遍,让他们上门,恐怕都是推三阻四的,还是直接去医馆吧,你去和阿娘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 这双瑞是梅姑生前为他挑的,没了梅姑,如今自己的心里话也只能同他说了。 他想了想,又嘱咐双瑞:“晚些时候你代我送两只湖笔给哥哥们,替我谢过他们。” 到底还是一家子的兄弟。 没想到要紧时刻,他们还愿意出手相帮。 …… 第204章 拖后腿的娘 是夜。 圆月高照。 满园桂树飘香。 还夹杂着肉香。 “大哥,吃核桃……” “二哥也吃……” 姜淼淼窝在大哥怀中,吧唧吧唧吃着核桃仁。 时不时还将哥哥们剥给她的核桃仁,又塞回大哥二哥嘴里。 此时的大哥二哥已经沐浴更衣,吃完饭歇息过了。 这才得了空与全家人聚在一起赏月,吃酒烤肉。 当然还有唠嗑。 桂花树下,姜淼淼一会要大哥抱抱,一会又要二哥抱抱。 将头埋在他们怀里嗅了嗅。 咦!香香的。 是一种带有书卷气的檀木香味。 不过很快就被烤肉的香气盖过了,估计等吃完烤肉,大伙儿的衣裳上,恐怕都是烤肉味了。 小姑娘嘴里的核桃都还没咽下去,又接过秀秀姨递给大哥的烤肉串。 娘亲看了她一眼。 姜淼淼朝着她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卖萌装可爱。 陆青瑶摇头,“不成,已经吃很多了。” 大哥顺势拿走了她手里的肉串。 不过,趁娘没注意,还是往她嘴里塞了一块。 好香,好好吃。 这烤羊肉的味道,简直烤在她心巴巴上了。 大哥为她擦了擦嘴,然后边啃羊肉,边开始讲述科考的所见所闻。 “阿娘,幸儿您给我们准备的,都是些易消化且容易保存的馒头烧饼,水也足够多,不过佩哥儿就惨了,他娘都不知给他备了些啥,那小子吃坏肚子了,一个劲的窜稀,一日都要拉好几回,我号舍就在他隔壁,那气味,简直一言难尽……差点影响我发挥了……” 姜淼淼:…… 朝着二哥伸出小手,“二哥,抱抱。” 原本想蹭大哥的烤羊肉吃的,可这会全然没了胃口。 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有本事一边吃的香,一边讲那些让人无法下咽的话。 秀秀姨拿着烤好的羊肉过来,递给他的手转了个弯,放在了二哥手中。 巧儿姐刚入口的桂花酿差点喷出来,她连忙用帕子捂住。 娘亲直接撕了一大块肉,塞大哥嘴里。 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姜子宴连忙接过大哥的话,“阿娘,幸儿大哥平日里习武,我也日日打五禽戏,否则可挨不住那么几日,不过佩哥儿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瞧着他那身子养的比姑娘还娇弱,又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差点就没了……” “这么严重的吗?”陆青瑶看着儿子。 宴儿的身量和姜子佩差不多,虽然看着瘦削,不过小身板经过她这几年的训练,倒是结实了许多。 吃些东西,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恢复如初了。 姜子宴点头,“嗯,我瞧着最后一日,他都是靠着那几片参撑着的……” 秀秀好奇道:“他都吃了些啥?” “闻着应该是粽子和猪蹄膀之类的吃食。”姜子宴对那味道还是很熟悉的。 去贡院之前,他每样都尝了些。 “怎么给孩子准备那些?”陆青瑶听儿子说完,下巴都惊掉了,“都是考过县试和府试的人了,不应该呀……” 那样的环境,那样炎热的天。 孩子的肠胃哪里受得了那些东西,家家都是给学子准备易消化,不易腐坏的食物。 齐采薇倒好,这么要紧的事,还能出这样的纰漏,也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见过儿子坑老子娘,就没见过老子娘坑儿子的。 姜淼淼觉得,一定是没了梅姑这左膀右臂,那齐采薇一下就降智了。 难怪从前瞧着她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姜子枫也咂了咂舌,“我和弟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让考官帮忙,一人给他分了些水喝。” 姜子宴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贡院的水,一年才开井一两次,佩哥儿那身娇肉贵的样,肠胃哪里受得住,从第二日开始就腹泻不止……恐怕卷子都没写完……” 说起来那小子近年来倒是变了许多,见到他们还知道行礼喊声哥哥了。 看来那东林书院的书没白读。 只可惜,遇上了个拖后腿的娘。 秀秀不明白,“为何科考不能吃那些?” 仅三日,那些东西也不至于腐坏到不能吃的地步吧? “最好别吃,那样的环境下,又是那样紧张的氛围,对人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自然是吃些容易消化,饱腹感强且不易变质的食物为佳,为了减少出恭次数,水也不易多喝,贡院的井水更是不能喝……”娘亲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 秀秀姨就问她,“阿姐,怎么你知道这些,而齐采薇居然不知道?” “那是因为姜云泽同我说过他科考的经历,想来他也是嘱咐过齐采薇的,只不过她都交给下人,自己没上心吧了。”陆青瑶回忆起过往。 说起来自己之所以知晓这些,还是因为姜云泽为了博取她同情,事无巨细的讲过他在科考中吃过的苦头。 她那时还心疼了好一阵呢。 不过齐采薇不同。 那女人自诩高门贵女,眼高于顶,一开始是瞧不上姜云泽的。 即便被迫嫁给姜云泽,也依旧端着她的贵女风范。 热衷的也都是花前月下。 姜云泽同她演的,也都是壮志难酬的才子佳人戏码。 若同她讲自己的悲惨穷酸经历,恐怕博取的不是同情。 而是嫌弃与鄙夷了。 说起渣爹,话题就戛然而止了。 “不说这个,换个话题,荣安郡主就要回京了,你们准备送她点啥离别礼物呢?”秀秀咳嗽了两声,问几个孩子。 “我给郡主姐姐作幅画吧。”姜子宴看着她娘。 陆青瑶觉得这个好,宴儿的画工堪称一绝。 他给淼淼画的册子既生动又有趣,让人看了都能开心一整日。 就连一品居那菌菇图谱都是他画的。 还掺杂了闺女的妙思,菌菇图旁还配了头大身子小的菌菇小人人,什么吃了毒蘑菇后看见小人人,躺板板什么的…… 翻阅的时间,直接让顾客忘了煮菌菇过程的漫长等待。 她看向大儿子,“枫儿,你呢?” 姜子枫挠了挠脑袋,看着巧儿姐手中的小瓷瓶,眼眸一亮,“阿娘,我送郡主几壶桂花酿吧,您觉得如何?” “好……好,投之以桂花糕,报之以桂花酿。”陆青瑶讪笑。 姜淼淼:……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大哥,桂花酒喝完了。” 巧儿看了小家伙一眼,连连点头附和,“没了,只剩这一瓶了。” …… 第205章 榜上无名 秋季。 是秋收的季节。 也是万千学子们收获的季节。 等了一个月。 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清晨。 江淼淼睁眼已是日晒三竿了。 她一骨碌翻爬起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想了想…… 总感觉今天有点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姑娘醒了呀!”喜儿笑眯眯的端着洗脸水拿着巾帕进来。 就看到坐在床上呆萌呆萌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喜儿拿着巾帕过来,这才仰着小脑袋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姑娘忘了,今儿是院试放榜的日子……” 呀!原来哥哥们科考的成绩出来了。 姜淼淼翻爬到床边就要滑下地,“我要去找哥哥,我要跟他们去看榜……” 还没落地的脚丫丫忽的被喜儿捉住了。 喜儿将小主子抱回床上,拿了小袜子出来,“姑娘别急呀,您鞋还没穿好呢,再者秀秀娘子已经去了……” “哦!那好吧,” 姜淼淼有些小失望,她还想去一睹榜下捉婿的精彩画面呢。 娘亲说在江州这地,秀才也是香饽饽。 许多人家都想找这种潜力股呢。 现在不找,待未来高中解元,会元,或是探花状元什么的。 可就高攀不上咯。 特别是榜首,那可是妥妥的状元之才啊! 不捉等几时。 娘亲没让哥哥们去,莫不是怕被人给相中了? 被拉去定个亲什么的也说不好。 姜淼淼笑嘻嘻的伸着脚丫丫给喜儿,又歪着脑袋问:“哥哥们呢?” “在前厅用膳呢。” 喜儿为小主子穿好鞋袜,这才给她扎那睡得跟鸡窝似的乱发。 她发现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很爱美了。 衣裳鞋袜都要自己选,颜色还要配套的,就连头上的发带都要和衣裙一个颜色。 不过自从给姑娘扎了双丫髻后,她就再也不要扎小揪揪了。 姜淼淼很满意自己的发髻。 没了小揪揪,哥哥们就不会有事无事都来撸她脑袋了。 撸乱了,他们没本事扎起来…… 想到姨姨的办事效率极高,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姜淼淼就迫不及待想知道放榜的消息。 听得喜儿一声,“好了……” 她就迈着小短腿,往饭厅奔去…… 正好与来寻她的娘亲撞了个满怀。 陆青瑶一把抱起小闺女,“你跑什么呀?” “娘亲,姨姨回来了吗?” “回了呀!” 姜淼淼搂着娘亲的脖子,一双眼眸亮晶晶的,问道:“哥哥们中了吗?” “中了……” 娘亲笑着往她小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几口,留下一脸儿口水。 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淼淼,你两个哥哥都中了,你二哥还是榜首哦!” “你知道榜首是什么吗?” “就是第一,是院试第一名哦……” 娘亲很激动,压抑不住的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紧紧地抱着她。 姜淼淼也很激动,拍着小手,“哥哥好厉害,二哥最棒!” 一瞟眼看到对面走来的大哥二哥。 连忙改了口,“哥哥们都很棒……很厉害!”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乌衣巷中。 有子弟中榜的人家纷纷放起了炮竹。 娘亲也让人放了起来,还大声嘱咐秀秀姨,“越响亮越好……” “好的阿姐,家里可是有两个秀才呢,得好好庆祝,一定要让对门的听见才成。” 街坊四邻炮竹声声炸响。 齐采薇有些激动,她也想立刻就将自己家的炮竹放起来。 她已经早早就让下人备好了炮竹,只等报喜的小厮一回来,就开始庆祝。 不用怀疑,她儿一定会中榜的。 可是听到对门的爆竹声。 她就开始坐立难安了。 谁中了? 是姜子枫吗? 到底是师出崔家,还是中了…… 那小子成日里插科打诨,跟着崔家那个小子游湖听曲的。 竟然还能中榜。 上天不公啊! 她一咬牙:“龚嬷嬷,让人将鞭炮放起来,我们可不能落于人后。” 龚嬷嬷:…… “如夫人,这喜报还没来呢,万一……”要是没中,可就是笑话了。 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公子那状态,一看就很难中。 想了想…… 算了,主子既然让放,那就放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伴随着院里的爆竹声声,小丫鬟气喘吁吁的从垂花门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夫人……双瑞回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齐采薇连忙往前院去,“怎么样,中了吗?” 小丫鬟摇头。 不一会功夫,书童双瑞和俩丫鬟来到她跟前,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双瑞一路回来都走的很慢,琢磨着要如何开口。 也不知为何,夫人就笃定了公子会中。 可公子都说不会中,不会中…… 他说他卷子都没写完,怎么会中,即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都不会中。 所以这会儿人已经去郊外的青云观躲清净去了。 偏夫人和三姑娘还对公子信心满满。 原本还想亲自去看榜呢,可瞧见对门那位夫人也没去,这才搁府里安生待着。 可他都还没说公子的科考结果,夫人怎的就让人放炮竹了? 双瑞轻轻叹了口气。 齐采薇快步走过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夫人……公子他没中,榜上没有他名字。”双瑞回了她。 齐采薇哪里肯信,斥责道:“怎么可能,佩儿怎么可能没中,一定是你们偷奸耍滑没仔细瞧!” 一定是这样的。 人那么多,定是十分拥挤,一时看错也是有的。 “再回去看,没看到佩儿的名字就不用回来了。” 双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公子他真的没中……” 夫人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同他一起去的两丫鬟也附和道:“人散了以后奴婢仔仔细细瞧过了,榜上真没有公子的名字。” 虽然榜上的名字她们不是都能认全,可公子的名字是不会认错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齐采薇十分固执的不愿相信。 没中! 怎么会没中? 除非……是那姜子宴没考好…… 又问俩丫鬟:“榜上可有姜子枫和姜子宴的名字?” 这两个都是她的贴身女使,识得几个字,不敢撒谎来骗她的。 “有名字……他们俩都上榜了……”俩丫鬟相视了一眼,小声道。 “再说一遍,他们考的如何?”姜子衿走到她们跟前。 “三姑娘,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中榜了……二公子还是榜首……” 榜首? 齐采薇面色霎时白了。 目瞪口呆的僵直在原地,如遭雷劈…… 胸口剧烈的抽痛。 “阿娘,方正卿……一定是方正卿那个老匹夫阳奉阴违了……”姜子衿气得咬牙切齿。 “去找他问清楚……” 第206章 榜下捉婿 陆园大门紧闭。 好几日都没开门了。 自从院试放榜名单出来以后,就有不少富绅名流想上门拜访。 姜子宴名声大噪。 毕竟十岁的秀才榜首,还是很少见的。 有的好奇小神童究竟长啥样。 也有想让自家孩子与之结交的,不过也多是冲着崔太傅去的。 虽然没有机会拜入崔家门下,但能与崔太傅弟子结交,探讨学问,那也是很荣幸的事。 自然的,人怕出名猪怕壮。 即便才是总角之年的姜子枫姜子宴兄弟,就已经被许多媒人和富绅名流盯上了。 许多家中有女年纪相仿的富绅,都想上门相看相看。 都想着即便没到成亲的年纪也没关系,提早先把亲事给定下来,待它日金榜题名时,曲江宴和婚宴一同举行。 自家女儿便也一跃成了官夫人。 美哉美哉! 可巧上门一问,主家居然不在。 两位小公子不是在崔府念书,就是外出打马踏青去了。 他们也不能追着去啊。 偏偏这家也没个能出面的男主人,几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找个妇人唠嗑。 总之就是有各种借口等着他们,哪怕是递了帖子也邀请不到。 只是给上门拜访的人家都送了小蓝子礼物。 一个小提篮。 里边装的全是吃食,品类繁杂,数量却是不多。 笋干,菌菇干,酸笋,还有不同口味的酥饼…… 那所谓的鲜花饼,瞧着竟是以菊花和茉莉花等酱料为馅,做成的酥饼。 倒是十分讨夫人小姐们喜欢。 都纷纷遣人出去买。 可跑遍了江州大小糕饼铺子,都买不到。 “阿姐,这日日从后门偷溜进出也不是个事呀,回家就跟做贼似的。”秀秀刚巧从外边回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又继续说道:“我瞧着外边那些人都想让枫哥和宴哥儿做他们女婿呢,都快打起来了,虽然有些夸张,不过他们倒是很有眼光呢。” 陆青瑶正在拨算盘,忽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眉眼弯弯笑道:“也就是这几日图个新鲜劲,过几日就没人来了……不过,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搞点事情。” 俩儿子都同时上榜,高兴得她都睡不着觉,大半夜起来给父亲母亲写信报喜。 不过只说了儿子高中之事,至于军饷的案子,她怕走漏风声,是一句也没提。 已经个把月没见颜焕和穆云戟,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可这事吧,牵扯甚广,急也急不来。 这样想着,她就嘱咐嘱咐海棠将小提篮送出去。 闺女说这玩意叫伴手礼。 虽不知道小家伙是如何想出来的,不过名儿倒是起的挺巧妙的。 装的全都是她们自己家的东西。 这礼不轻不重,见个知己故旧什么的,随手一拿,倒也没什么负担,不必回礼。 秀秀掀开篮子一瞧,“阿姐,这些人与咱们非亲非故,也没几家是相识的,当中不少富绅夫人还曾奉齐采薇为座上宾呢,为何要给他们送这些?” 这些鲜花饼可是她为几个孩子做的,哪怕是一个篮子里只放两块,她都舍不得。 陆青瑶拿起一块菊花饼掰成两半,就塞秀秀嘴里。 笑吟吟道:“放心吧,别舍不得了,这些都是厨司按着你的法子做的,你做的那些,给崔家和景王府里送去了一些,剩余的早被这几个孩子吃光了。” “吃光了吗?”秀秀诧异道。 这饼竟如此受欢迎! 她做的可不少,几乎把后院的菊花和茉莉全都摘秃了。 选用含苞待放的花瓣制作成馅,以油酥面皮包裹烤制而成,味道酥香浓郁,十分独特。 鲜花饼的做法还是淼淼告诉她的,说是在梦中看见别人做的。 有了前车之鉴,她信了。 不过这事也只敢同阿姐说。 虽然吧,她也知道这世上能人异士不少,但都隐匿于世,不见得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说出来的结果,要么就是被人当做活神仙,要么就是被人当成妖怪了。 何况是淼淼这么一个才年仅三岁的孩子。 陆青瑶端了一碟子饼出来,放在她面前,“自然是给你留了一些,可别小看了这些饼,我让人去瞧了瞧,这几日上糕饼铺子打听的人可不少呢……” “我和江月寻思着,就以四季鲜花为食材,开一家鲜花饼铺子,你觉得如何?” “好呀,阿姐说开便开吧。”秀秀毫不犹豫道。 她也不懂做买卖,反正阿姐做生意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 短短三年功夫,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的。 陆青瑶便开始细细盘算起来,“我瞧着这江州的气候挺适合种花的,可以在郊外的庄子里划出块地来种鲜花,再以鲜花为馅做饼,不同时节都可以吃到不同的鲜花,是不是别具特色?” 秀秀一个劲点头,“嗯,是呢……” 阿姐说有特色应该就是有特色的,她只觉得这饼好吃。 淼淼尤其爱吃。 最爱吃的还是徘徊花(玫瑰)饼。 不过那花要四月才开,饼也只有四月才能吃到。 这会只有菊花、茉莉,再过两月还有玉兰。 陆青瑶嘴角微微扬起,这会儿淼淼身边也有喜儿看着,陆园夹在崔府和曹府中间,府中安全她是半点都不用担心。 秀秀倒是闲下来了,没事就在厨房里忙活,伺候一家餐食。 瞧着也得给她个正经身份,没得让人看轻了她。 说着就拉起秀秀的手,“既然你也觉得这主意好,那就让你来打理这糕饼铺子,如何?” 秀秀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掌柜?阿姐你敢让我做掌柜!” “不怕亏得血本无归吗?” “我是识得几个字没错,可也还没到看账目的地步,帮阿姐你研墨打下手还差不多。” 她咂了咂舌,继续吃饼。 研究些好吃的没问题。 可看账目,待人接物这事,她一点也不擅长。 怕遇到难缠的客人。 一个忍不住,将人胳膊给卸了。 “不是掌柜,是东家……” 陆青瑶正想继续往下说,就瞥见桌下伸上来一只小胖手,正在够盘子里的饼。 “啪……” 毫不留情的一声脆响。 “还吃!瞧瞧自己的肚子,还吃得下?”陆青瑶将小闺女从桌子底下拎了出来。 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上的饼屑。 姜淼淼对着娘亲撒娇,露出了个乖巧的笑容,“阿娘……就一小块嘛……” “大块小块都不成。”陆青瑶摇头,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儿。 然后秀秀就看到小姑娘挪到她跟前,扁着小嘴,眼中浸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瞧着她。 哎哟妈呀! 秀秀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揪了一小块塞她嘴里。 “就这一块,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你又该闹肚子了。” 姜淼淼:…… 呃!一小块就一小块吧,蚂蚱也是肉。 她吃完哧溜爬上凳子,摇晃着腿,悠哉悠哉的吃着桌上的瓜子水果。 一转眼的功夫。 桌上就一大堆果皮瓜子壳。 陆青瑶嘴角抽了抽。 她这是养了个小饭桶吗? 这么能吃。 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揉搓着小嘴,“还吃!把你小嘴缝起来。” 秀秀捂嘴大笑。 突的想起一事,“阿姐,对门那个,去找了方学政好几次,都被人拒之门外了。” “没见着吗?” “没,别说方学政了,连方夫人面都没见着。” 陆青瑶垂眸想了想,“咱们给加把火吧。” “怎么加?” 陆青瑶让丫鬟将提前准备好的帖子给她,“咱们办个赏秋宴,顺带宣传一下咱们的鲜花饼,也算是为梁王妃和荣安郡主践行吧。” “这个好,一举三得。”秀秀突然明白阿姐为何要送那伴手礼了。 她拿起帖子翻了翻。 有些诧异,“阿姐,怎的方夫人和齐采薇也要请,不怕她们打起来吗?” “打起来不好吗?” 秀秀歪着头想了一瞬,忽的笑了,“好,我亲自去请……” “可她们俩会来吗?” 特别是齐采薇,恨阿姐入骨。 陆青瑶笑道:“你试试同方夫人说说梁王妃也要来赴宴看看,再同齐采薇说方夫人要来……” “我也要去……”姜淼淼举起小手。 第207章 小忽悠 “姨姨带我去嘛……” “带我去嘛……好不好?” 小淼淼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瞧着她。 小手还拉着她的手指头甩来甩去,对着她撒娇卖萌。 声音软糯糯的。 哎哟! 秀秀哪里抵抗得了。 看向一旁的阿姐,“淼淼一定是这几日在家里憋坏了,不如我带她出去溜达溜达?” 陆青瑶点头轻笑,“去吧,早些回来。” 别看小闺女才三岁,小小一只,就已经很会拿捏人了。 小忽悠一个。 枫儿都被她忽悠得团团转。 硬着头皮跟秀秀学了桂花酿。 亲手摘桂花,亲手淘米、煮米、酿酒…… 结果还真让他酿出了几坛子。 一尝吧,味道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是头一次酿,和秀秀酿的没法比。 偏人郡主当宝贝似的抱着,不舍得喝。 要等回去的路上喝。 没办法,只得让秦素半夜偷偷将那酒给换了,换成秀秀酿的。 不过给人郡主高兴的,日日往家里跑,日日偷偷跑去看枫儿练剑。 越陷越深了。 ……. 可江月告诉她,穆云戟承诺过枫儿,若是他打赢了大力,就同意他入伍参军。 那孩子从无入仕之心,一心要延续外祖父的荣光。 能考上秀才,全都是对她这个娘的承诺。 给她这老娘愁的嘞…… 这要是真去了,刚冒出的小火苗岂不是要掐灭。 挺残忍的。 看着一大一小,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 她思绪越飘越远…… 三岁了。 一转眼,淼淼就快满三岁了。 下月初十,便是她的生辰。 也是她们母女缘分开始的日子。 虽然不知她出生的时辰,就且先把捡到她的日子定为生辰吧。 而初八那日,是她那早夭女儿的忌日。 这三年来。 他们从未给淼淼过过生辰。 也从未拜祭过她那还未足月便早夭的女儿,但每年有到庙里让僧人为她诵经祈福。 北疆的老人们常说,婴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曾沾染过世俗红尘。 树葬,能让她尽快进入轮回,让她生命得以延续,如大树般茁壮成长。 祭拜,念念不忘,反而会阻碍婴孩的轮回之路。 想起当初,她抱着超度过的女儿下山安葬,看到淼淼的那一刻。 她还曾固执的以为,女儿又回到了她身边。 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久,她渐渐也接受了现实。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将枫儿和宴儿高中的喜讯告诉女儿。 陆青瑶让人去唤了海棠来。 来的却是喜儿。 一问才知,秀秀准备带淼淼骑马前去送帖子,所以没带她。 小丫头无事可做,便代替海棠来她跟前听差遣。 “喜儿,你去帮我买几盏孔明灯。” “是,奴婢这就去。”喜儿欢欢喜喜的去了,公子们高中,是该点灯祈福庆祝的。 行至后门,却发现秀秀娘子和姑娘鬼鬼祟祟的。 两人躲在树后不知干啥。 刚要开口唤姑娘,就被秀秀娘子一把拉了过去,捂住嘴,“嘘,别出声……” 看到姑娘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就自己捂上了嘴。 姜淼淼咧嘴笑了笑,目光灼灼的看着门口。 哇喔!她看见了什么…… 门口站着一对璧人。 巧儿姐背对着她们,正与人说话呢。 对面那人比她高出一个头,目光温柔缱绻的瞧着她。 “巧儿,这是师母让送来的雪花酥。” 姜巧儿眉眼含笑,接过孙砚书手中的食盒,看着他,“真的是崔老太太送的?” “是……当然是……”孙砚书说话有些结巴。 姜巧儿垂眸看着手中的食盒,道了声谢,“有劳砚书公子,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孙砚书一个劲的傻笑,耳根子都红了。 两人就都垂下眸子,不好意思看对方。 沉默了一瞬。 还是姜巧儿先开了口,“砚书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没了……我……我先回去了……”孙砚书讪讪一笑,转身离开了。 走出去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 他是趁着课间休息的空档溜出来的。 今日巧儿给老师和师母送去了不少鲜花饼,他就寻思着送些雪花酥来。 他发现巧儿最爱吃雪花酥了。 姜巧儿也红着小脸快步往回走。 姜淼淼小幼崽看着食盒双眼放光,被秀秀姨一把抱了起来。 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再出去……巧儿一定不想让我们看见。” “喔……好吧。”姜淼淼点了点头。 她觉得秀秀姨说的有道理。 巧儿姐虽然心大,不过脸皮却是挺薄的,每次娘亲问她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有何想法。 她都是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只说还不想成亲。 秀秀看着巧儿远去的方向,笑得见牙不见眼,叹声道:“咱们巧儿先前婚事坎坷,这会儿总算是有着落了,砚书那孩子,是个顶顶好的……” 她一会回来就要去告诉阿姐。 那姜大哥和大嫂将巧儿托付给阿姐,就连婚事都托给了她帮忙相看。 可这丫头一直都不太上心。 把阿姐愁的哟…… 今儿一瞧,巧儿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那羞答答的模样在她身上可从未见过,看来这是看对眼了啊。 那就做一次月下老人咯。 有趣,实在有趣。 她还没干过这种事呢…… 秀秀匆忙带着小幼崽就出门送帖子去了。 一路上嘴角都是噙着笑意的。 姜淼淼躲在她怀里伸着头四处张望。 咦!秀秀姨怎么不走正道,偏绕道从人少的小路上走。 听得一声,“淼淼,坐好了……” “驾……” 马儿就飞奔了出去,一路疾驰而行。 她们骑的是姜小黑,又快又稳,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方府门口。 姜淼淼看着方府两字。 怎么多出了几笔呢?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秀秀姨这哪是在骑马,简直是在飙马。 “咚咚咚……” 秀秀姨敲了好半晌,才敲开了方府大门。 门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那齐家女。 他看着面前的妇人和小姑娘,问道:“你们找谁?” “小哥,我是乌衣巷陆家的,我们娘子三日后在家中举办赏秋宴,还请方夫人赏光。”秀秀将帖子递给他。 “我们夫人回娘家了,娘子请回吧。”门房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科考前后,想邀夫人过府的人家,都排到街口了。 所有的帖子夫人都没接,她这会儿正潜心在小佛堂礼佛呢。 什么乌衣巷陆家。 听都没听说过。 秀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单手推开正要关闭的大门。 门房都被她逼退了好几步。 “你……你想做什么呢,这里可是方府,岂容你在此撒野!”门房有些诧异,指着她的鼻子问。 就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 第208章 有好戏看咯 “小哥别惊慌,我就是送个帖子而已……” 何必如此拒然于千里之外。 秀秀硬将帖子塞进他手里,“你可一定要将帖子转交给方夫人……” 门房仍是不肯接,要关门。 夫人叮嘱过,这些日子,谁都不见,谁的帖子都不收。 秀秀用力推着门,接着道:“记住了,我们是乌衣巷陆家,崔府隔壁的陆家。” 门房听得崔府,有些狐疑的问道:“崔家隔壁?你家小郎君是不是这次院试的案首?” “没错,就是我家。” 秀秀说完,硬往人手里塞了帖子,又塞了几个铜板。 门房这才收下了帖子。 算了,有钱拿,先收着,递不递再说。 秀秀正准备走,突的脚步一顿,敲了敲脑门,“哎呀,我差点忘了给梁王妃送帖子,阿姐说要给她饯行呢……” 都快关上的方家大门又给打开了,门房探出头来,问道:“梁王妃也要去赴宴吗?” 他听得府中丫鬟议论过,夫人经常上崔府拜访,都没见到梁王妃。 夫人这次说不定真会去呢。 “自然是要去的。”秀秀说完,抱着小淼淼,一跃上了马背。 门房连忙将帖子递给了管事嬷嬷,将刚才妇人的话转述了一遍给她。 管事嬷嬷听吧,也拿不准夫人会不会去。 不过还是将帖子送到了方夫人跟前,“夫人,陆娘子递帖子来邀您过府赏花。” “都拒了,不去……” “不是说过,不要因为这种事来打扰我吗?”方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 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夫人……是崔太傅家隔壁的陆娘子……给您送的帖子。” “崔太傅家隔壁……陆娘子?” 方夫人拨念珠的动作一顿,睁开眼,扭头看着管事嬷嬷,“姜云泽的正妻,娘家贪污军饷被流放了那位?” 管事嬷嬷点头应是,“听那意思,梁王妃也会去……” “扶我起来。”方夫人将手搭在嬷嬷手上。 她坐回椅子上,思忖片刻,叮嘱嬷嬷:“这事不要告诉老爷。” 夫君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 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帮那俩孩子换的卷子。 之后他就寝食难安,夜里辗转反侧,生怕露馅,内心也有愧疚。 夫君也是贫苦出身,自是懂得科考对学子们的重要性。 可他抵不住上头的压力。 卷子是换了,可他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可没想到榜单公布出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也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 他们夫妻苦思冥想多日,都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换了卷子,怎么又好像没换,若说姜二郎现在的成绩是姜四郎的…… 打死他们都不信。 崔老太傅不可能会教出一个庸才。 可这样的关头,偏那齐家女日日上门求见,想讨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 她总不能说,卷子换了,但是没能成事,此乃天意,令郎没那个命。 那齐氏女得把方府闹翻天了去。 齐尚书只会觉得夫君不堪重用,阳奉阴违,为此再也不会提拔他。 说不得还会给他穿小鞋。 这要是被人发现夫君科举舞弊,事情败露,那夫君的仕途就完了,方家也就跟着完了。 她当即决定,去,她要去那宴席。 她得去结交梁王妃,去结交权贵,多给家里谋一条出路才成。 梁王妃去,江州有名望的夫人们恐怕也会去。 之前多次求见梁王妃都无果。 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得去…… ……. “姨姨,那方夫人会来吗?”姜淼淼仰头看着秀秀的下巴。 回去的路上,马儿慢下来了许多。 她也能说话了。 “会来,你娘说一定会来的。”秀秀将小淼淼送回了家,这才拿着帖子去对门。 姜淼淼躲在自家门口张望。 就见秀秀姨敲开了对方的门,将帖子和几个铜钱递给门房。 没想到,那门房还真毫不犹豫的就收下了。 姜淼淼幽幽的看向自家门房。 那门房嘴角抽了抽,连忙解释道:“姑娘,我可是忠心耿耿的,绝不会做背主的事……绝对不会……” 他也不敢。 若是秀秀娘子知道他收了富绅的铜板和帖子,一定是要扒了他皮的。 他没那个狗胆。 姜淼淼努了努小嘴,“好吧,暂且相信你。” 看着大步流星过来的秀秀姨,扑了过去,“姨姨,她们真会来吗?” 秀秀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眯眯道:“会来的,有好戏看咯……嘿嘿……” 回去后,秀秀姨就拉着娘亲,兴奋地道:“阿姐,巧儿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你猜我们刚刚出去看到了谁?” 陆青瑶扬眉,好奇道:“哦!你看到了谁?” “砚书哥哥……砚书哥哥和姐姐在一起……”还没等秀秀开口,江淼淼就拍着小手说道。 然后就被她娘捂住了嘴,看向门外,“这种事可别胡说,传出去有损姑娘家名节。” 一旁的喜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见外边无人,娘亲才问秀秀姨,“你来说。” 秀秀姨抿了抿嘴,这才压低了声音,“阿姐,我看到孙郎君给巧儿送了雪花酥,还谎称是崔老太太送的……” 陆青瑶放开闺女的嘴,从书案上端过来一碟子雪花酥,“是这个吗?就是巧儿刚刚拿来的,会不会就是单纯的送个酥饼?” 秀秀:…… “阿姐,你相信我,淼淼和喜儿都看到了,他俩就是含情脉脉的站在那,巧儿小脸都红了……” “是真的,这两人绝对有戏。” “嗯,我看到了……有戏。”姜淼淼仰着小脸附和。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好不好? 喜儿也一个劲的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陆青瑶嘴角也露出了笑意,摩挲着姑娘的小脑袋,笑道:“那咱们就借赏秋宴试试?” “如何试?” ……. 第209章 赏秋宴 秋冬交替的季节。 北方已经入冬。 江州依旧暖和,树上都还有黄绿交杂的叶子。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透过花窗洒进来的阳光,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微风吹过,窗影夹杂着树影,好似在上演一出皮影戏。 姜淼淼坐在床上,看着光影发了会呆。 见到喜儿端着洗脸水来到跟前,她才回过神来。 伸着懒腰,坐在床边摇晃着脚丫丫。 喜儿今日将她打扮得有些隆重。 半梳的发髻上不仅有头绳,还别了嫣红色的小绒花。 帮她穿上嫣红色的小裙裙,用金丝线绣着蝴蝶的小绣鞋。 喜儿看着小主子,就感觉十分的贵气。 丝毫不输那宫里的公主郡主。 姜淼淼一照铜镜,发现自己像一朵行走的牡丹。 脸色都衬得十分红润。 今日娘亲办了赏秋宴,全家都盛装出席了。 娘亲给每人都做了一套新衣裳,不止他们,家里下人都有,就连门房都有。 那位门房小厮,就穿着他的新衣裳在门前溜达,看得对面的门房小厮咬牙切齿。 因为齐采薇府里,如今实际上是姜子衿管家。 别说做新衣的,就连例银都被克扣。 姜子衿觉得,在主家危难之时,忠心的下人得跟着主子一条心,和主子一同吃苦。 如果这个时候都挨不住,或者是背主了。 那也无需再留。 门房小厮是来江州才买的。 他此刻就希望主家赶紧将他卖了,好换下一家…… 姜淼淼打扮妥当了就往屋外跑。 娘亲说赏秋宴,也不知是赏的什么秋,好奇的紧。 她家后院仅有的那一片菊花,已经被秀秀姨摘得连花苞都不剩。 这会儿全是光杆子。 园子里全是瓜果蔬菜,各种瓜…… 不过当小淼淼哒哒哒跑到前院一看。 娘亲诚不欺人,还真是赏秋。 一夜之间。 满院菊花绽放,争奇斗艳。 而且她还惊奇的发现,自家大门口竟然堵车了。 娘亲说过,她家宅子不大,不宜邀请过多的人,所以邀请的官眷不多。 只请了崔知府、秦通判和方学政的夫人。 毕竟大部分的官眷,都没把她这个罪臣之女加弃妇放眼里。 所以娘亲除了这几位,只请了富绅商贾家眷。 夫人们一下马车,就开始炫富,宴席整一个都是珠光宝气的。 娘亲和哥哥们在门口迎接,秀秀姨和巧儿在里边待客。 江月姨母姐妹同梁王妃母女在东跨院闲话家常。 她们院中也搬去了不少菊花。 直接在树下煮茶,以菊花饼为茶点。 煮茶赏菊,十分惬意。 千雪小姨也是个风雅之人,还特地收集了花露加入茶中。 可不就是如诗里写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1] 姜淼淼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来到娘亲和哥哥面前。 学着他们的样子,迎客。 也有不少带小娃娃的女眷,上来就商业互夸一番。 小孩能让家长们很快找到共同的话题。 迅速拉近关系。 不过瞧着来的不止富绅。 也有不少没有帖子,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官眷贵妇们。 官夫人派头十足。 娘亲与她们来往甚少。 但是见到人,听家仆禀报,很快便认出来了。 即便没有帖子,她也不能将人撵走,毕竟人家是带着礼来的。 要想在江州长久立足,还是得以人为善。 众人一下马车。 便看到在门口迎接的母子几人。 陆娘子面带微笑,笑容和煦,举止大方。 一袭水绿色石榴裙,没有过多的花纹装饰,只裙摆点缀了牡丹金丝暗纹。 眉目清俊,很有大家主母的风范。 鹅蛋脸,浓眉大眼,明艳大方,属于那种好看但是没有攻击性的容貌。 是女不讨厌的类型。 再一想到对门的齐家女的做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忽然就对陆娘子生了些好感。 再一看她身旁的三子。 圆乎乎的小姑娘站在她娘身旁,笑容憨态可掬,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可爱得紧。 这眉眼,这容貌…… 一看就是妥妥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倾国倾城的那种。 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亲亲抱抱。 于是姜淼淼就收到了些莫名其妙的见面礼,金簪、玉镯、玉坠子、玉佩…… 全都是这些夫人现从身上扒拉下来的。 她沉甸甸珠光宝气的小布兜,最终还是被娘亲收走了。 小姑娘身旁的两个哥哥。 老二面如冠玉,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2] 老大俊朗挺拔,容貌像陆娘子多一些。 就是吧,笑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不过丈母娘们似乎更喜欢这一款的。 做夫君很好,老实,好拿捏。 小姑娘们大多都是颜控,似乎更喜欢老二多一些。 长的好看不说,还是榜首耶。 随着门口评头论足的人越来越多,两人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当中也有夫人是携子而来的,有些甚至还是与儿子一同高中的。 招待小郎君这种事,自然就落到了姜子枫姜子宴头上。 陆青瑶连忙邀挤在门口的夫人小姐们进屋。 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冠夫姓,人人称她为陆娘子。 官眷们大多还是称她为姜夫人。 到底还是礼部郎中名义上的正妻,这样叫,似乎显得对她更尊重一些。 毕竟来人家里赴宴,一会还要靠她引荐梁王妃呢。 得客气一些…… 直到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方夫人才姗姗来迟。 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进屋了,一进去就东张西望,像是在寻什么人。 陆青瑶问:“秀秀,还有谁没来?” “秦夫人没来,还有对门那个……” 话音刚落,就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婀娜多姿,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朱红色襦裙,十分扎眼,用下巴看人,直接无视陆青瑶,没有与主家打招呼就径直走了进去。 “姜夫人,我们是秦通判家的,这位是府上的王姨娘。”身后的丫鬟连忙递上帖子,匆匆跟了上去。 “秦家?” 秦家何时有这号人物了? 秦夫人肯让她出来抛头露脸? 陆青瑶一脸好奇的瞧着那扭来扭去的身影。 不过,这女子居然也姓王! 此时挂在姨姨身上的姜淼淼,就听见她嘴里嘀咕。 “这女人,眼睛是长在头顶上了吗?那下巴,好想给她拧下来……” 姜淼淼盯着门槛看。 心想这漂亮姐姐仰着头走路,会不会被绊倒…… 下一刻。 她就瞪大了双眼,小嘴张得大大的。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漂亮姐姐直接从门槛外摔了进去。 姜淼淼一垂眸,才发现姨姨是单手抱着她的。 还背过去偷笑…… 注[1]出自先秦屈原《离骚》 [2]出自宋郭茂倩《白石郎曲》 第210章 保个媒 空气瞬间凝固。 宾客皆瞪大了双眼。 瞧着地上摔得又惨又美的女子。 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秦通判新纳的贵妾小王氏吗? 据说是秦夫人王氏的族中小辈,还是丽妃让人送来的,怜悯她丧子之痛,特地让这小王氏来陪她。 结果王姑娘就变成了王姨娘。 众人都说秦夫人大度啊。 不过大伙都不敢笑,扭过头去,憋住笑意。 听说秦夫人病了好一阵,如今各家的宴席都是小王氏去赴宴。 秦通判将她宠得跟心肝肝似的。 要是有哪家正室夫人给她脸色瞧,这小王氏回去一定吹枕边风,然后那位夫人的夫君恐怕就会被穿小鞋了。 当然,也有秦通判不敢得罪的。 所以这会儿,大伙都默默背过身去,全当没瞧见。 只有陆青瑶,连忙上前,招呼丫鬟一起将她扶起,一脸歉疚道:“对不住了,一定是我家门槛太高,这才将你绊倒了……” 然后带着她到客房更衣擦药。 小王氏恰好脑门着地,额头擦伤了一片淤青。 这会儿看着陆青瑶,忽然觉得她人怪好的。 拉着她的手,双眼含泪,“姜夫人,刚刚对不住,我以为你同那群世家女是一丘之貉,这才……” “总之,谢谢你!” 陆青瑶温柔细语道:“王姨娘哪里的话,你不也是世家女。” 小王氏露出了几分苦笑,“我哪算什么世家女,只不过是王家养着笼络人的工具罢了……” 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连忙闭上了嘴。 陆青瑶也没在同她闲聊,让她在房间里歇息一会,自个儿先忙去了。 一到院中,就有不少夫人围拢了上来。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的。 “陆娘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陆娘子,你瞧瞧我家闺女怎么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姜夫人,梁王妃来了吗?” “什么时候来,怎的不见人影?” “陆娘子,要不咱们坐下来聊一聊两个孩子的婚事……” 陆青瑶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摆了摆手让大伙停下来,“各位夫人稍安勿躁,想必大家已经口干舌燥了吧,要不先吃些点心,喝点茶润润喉?” 姜淼淼连忙挂到了喜儿身上。 惊恐的看着这些目的不纯的女人。 然后就见秀秀姨和巧儿姐领着一众下人,将一盘盘的菊花饼和茉莉饼端了上来,再呈上桂花酿和茶水。 现烤的鲜花饼还是热乎的,香气扑鼻。 有人已经认出了,就是先前陆园给她们送去的,当即问道:“不知陆娘子在哪个糕饼铺子买的?我们可是寻遍了江州都没找到。” “自然是寻不到的,各位夫人,这是我们陆记饼铺的点心,十日后在洒金街开业……” 姜淼淼张大了小嘴。 娘亲竟然将东家和掌柜都没定下来的铺子,就这样宣扬出去了。 可真敢啊! 然后夫人们也不缠着娘亲了,都纷纷品尝起鲜花饼来。 巧儿姐一一给她们介绍。 便有人开始向娘亲打听起巧儿姐来。 今日的巧儿姐明艳动人,落落大方。 娘亲还特地找了成衣铺子,为她量体裁衣,搭配了首饰。 小姑娘让人眼前一亮。 在场的要么是已婚妇人,要么就是和大哥二哥年纪相仿的小女郎们。 巧儿姐这么个貌美妙龄少女一亮相,倒是成了众人的焦点。 姜淼淼看到娘亲和姨姨,捂着帕子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姜巧儿同荣安郡主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止形态礼仪,就连插花点茶都学会了。 成为婶婶的得力助手后,跟着她处理了不少生意上的难题,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 现在的姜巧儿,站在大伙面前,举手投足之间,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娘亲拉着秀秀姨和巧儿姐开始介绍。 “这位是我夫家侄女,巧儿。” “这位是我义妹,秀秀。” “陆记饼铺便是由她们二人打理……” 姜淼淼看巧儿姐的神情,就知道娘亲还没有同她说。 她整个人都是愣住的。 秀秀也张了张嘴,没开口。 当中一位眉目慈善的夫人,看着巧儿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抢先一步,一把拉着娘亲就往屋里去,“陆娘子借一步说话……” “姨姨……抱抱。”姜淼淼朝着秀秀伸出胳膊,“跟上……” 几人跟了上去,偷偷趴在窗外听墙角。 就听得那夫人说,“陆娘子,你这侄女芳龄几许?可许了人家?” “巧儿年芳十六,未曾许人家。” 那夫人抿了抿唇,拉起娘亲的手,笑道:“这可就巧了,我家三郎与巧儿姑娘年岁相当,两个孩子郎才女貌的,我也十分喜欢巧儿,可否……可否请陆娘子帮忙保个媒?” “这……这我得问问她父母的意思……” 秀秀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挤眉弄眼道:“淼淼想不想帮帮巧姐姐?” 姜淼淼:…… 果然还是得她出手啊! “姨姨,找哥哥去。”这会儿砚书哥哥应该是同大哥二哥在一块吧。 秀秀眼露惊喜,小家伙果然聪慧。 一点就通。 “哥哥……哥哥……” 姜淼淼哒哒哒朝着大哥二哥跑去,一下扑进大哥怀里。 她不敢扑二哥,主要是怕二哥的小身板接不住她。 而且正好砚书哥哥就坐在大哥一侧。 “淼淼怎么来了?” 大哥捏了她左脸,二哥捏了她右脸。 然后其它小郎君也凑了过来,上下其手。 “姜兄……你们妹妹真好看……” “真可爱……” “软乎乎白生生的……” 姜淼淼:…… 软乎乎白生生! 我是馒头吗? 她撅起了小嘴,小脸气鼓鼓的,然后埋在哥哥怀里。 一会后才扬起小脸,“哥哥,刚刚有位夫人找娘亲……” 大哥很是配合的问道:“找娘亲做什么呢?” 姜淼淼凑近他的耳朵,以左右都能听见的声音回道:“让娘亲为巧儿姐姐保媒……” 保媒两字她说的很重。 “哐当……” 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 第211章 香饽饽 茶盏碎了。 孙砚书慌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 尤其是姜巧儿这样的。 家室说不上有多好,但也不算差。 至少如今的姜家,出了一个从五品的京官,虽然是被降了职的,但于江州富绅而言,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不止如此,姜家还出了两个秀才。 两个小秀才都拜在崔老太傅门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姜巧儿自身容貌出众,能识文断字,通晓珠算,还懂经商之道。 不娇纵,不任性,还吃得了苦。 这样的姑娘,或许不得官宦人家喜欢,却十分受商贾富绅之家欢迎。 孙砚书今天也看出来了。 姜子枫兄弟和巧儿这会可都是香饽饽。 幸好巧儿与他两情相悦,否则恐怕是没什么机会的。 他不能再等了…… 姜淼淼看着砚书哥哥慌乱无神,好似丢了宝贝的样子,露出天真懵懂的笑容。 巧儿姐已经及笄,这放在青石镇就是大姑娘了。 幸而放在江州正当妙龄。 再等,黄花菜就凉了。 姜子枫连忙给递上帕子,“砚书哥,还没喝酒,你咋就醉了?” 他全然不知怀中妹妹的话,对砚书哥造成了多大冲击。 不过一向沉稳的砚书哥今日有些毛毛躁躁的,像个毛头小子。 给人感觉怪怪的。 姜子宴看向妹妹,小家伙正得意洋洋的吃饼,屋外的秀秀姨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又见坐如针毡,起身欲告辞离开的孙砚书。 他瞬间懂了。 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儿,会心一笑。 起身拉住孙砚书,“砚书哥,宴席还没结束,你这是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孙砚书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猜到这小子可能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这小子猴精猴精的。 罢了,有他的相助,说不定很快就能变成他姐夫。 他拉起姜子宴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宴哥儿,我想见你娘,就现在。” “可……可我娘正在宴客,就这样去,不好吧?”姜子宴一脸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心里激动,面上却不显。 总算是开窍了。 怪道这些日子见砚书哥老往他家跑。 一会替师母送京城寄来的特产,一会送糕饼点心,下人的货机都快被他抢完了。 原来……是冲着巧儿姐去的。 好,极好! 砚书哥算是他们的好友皆同窗,乃端方君子,前途无量,没有比把他变成姐夫更好的事了。 孙砚书内心焦灼,在院中踱了几步。 走到姜子宴面前,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宴哥儿,我也不瞒你了,我心悦你姐姐,想求娶她,还望你能相助。” “你刚也听说了,有妇人已经托陆婶婶说亲,我怕晚了……” 晚了巧儿就被别人抢走了。 孙砚书就怕陆婶婶和那些夫人聊投契了,一个冲动就将巧儿允了人。 虽然这种情况极少,但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的陆婶婶,在桃溪村乃至青石镇的威望都极高,说她是青石镇百姓的衣食父母都不为过。 她若是说谁可以,巧儿父母恐怕都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他原是想明年秋闱后,取得功名,再向巧儿提亲,现在看来是不能等了。 姜子宴一听也不和他装了,连忙扶起他,“砚书哥,你和不早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廊亭里。 姜淼淼正窝在大哥怀里吃得香。 今日宴席,桌上摆满了不少好吃的,这会娘亲不在,可以放开肚皮吃了。 吃这件事情,除了好吃,还图个新鲜。 就像她让秀秀姨做的那些菜,只一品居做出来了,物以稀为贵,自然而然的就受人追捧。 不过于她而言,那些东西反倒是见怪不怪,稀松平常了。 更吸引她的是那些没见过没吃过的新鲜玩意。 不过这会儿,看在大哥费劲一颗一颗给她剥石榴的面上,还是勉为其难吃些。 一颗颗吃不过瘾,要一把的。 正当她将一把石榴籽放嘴里,还没开始嚼,就被二哥一把抱了起来。 大哥正要追上去,就被一个青衫少年给拉住了,“枫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啊……” 姜子宴抱着妹妹出院,正好见到秀秀姨迎面走来。 “姨,您能否帮我去告诉阿娘,就说淼淼吃坏肚子了,在我屋里。” 秀秀在小姑娘的脑袋上点了点,瞥见她圆滚滚的肚子,“小机灵鬼……担心你娘揍你哦!” “呜呜呜……肚子痛……”姜淼淼立马抱着肚子,扁着小嘴。 算了,为了巧姐姐的幸福,勉强做一回工具人。 秀秀微微蹙眉。 装也没用,该挨揍还不得照样挨揍。 她捏了一把小崽崽的脸蛋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子宴见怪不怪了,憋着笑意瞧着妹妹表演,抱着她径直往自个屋里去。 喜儿十分淡定的跟了上去。 “淼淼真的痛吗?要不然抱去给大夫瞧瞧?” 见无人应,孙砚书连忙追了上去。 就见趴在宴哥儿肩上的小姑娘,咧着嘴,朝着他咯咯的笑着。 孙砚书嘴角抽了抽。 又听见小姑娘嘴里甜甜的喊了声,“姐夫……快跟上……” 喊得他心里一阵妥帖。 花厅内。 陆青瑶刚送走想要结亲的夫人,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夫人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双方见了礼,方夫人这才开口道:“姜夫人这会有空吗?” 陆青瑶:…… 我能说没空吗? 这话问的,屋里就她们三人,她这主家也不能把人晾在这。 “方夫人请坐。” 陆青瑶看向她身旁的小姑娘,问道:“这位是令爱吧?”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融合了方学政夫妇的优点,娇俏可人。 只是她记得方夫人是独自来赴宴的,怎的突然间多了个女儿? 小姑娘见陆青瑶看她,便害羞的低下了头。 方夫人介绍道:“这是小女静娴……” 然后又看向陆青瑶,“陆娘子,你觉得娴儿怎么样,可还能入你眼?” “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入眼…… 这是啥意思? 这操作陆青瑶就有些看不懂了。 方夫人让丫鬟将女儿带了下去,这才厚着脸皮道:“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家娴儿刚好过了及笄,瞧着与你家枫哥儿倒是十分般配,郎才女貌的,若你不嫌弃,不如就择个好日子,将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定下来吧。” …… 第212章 淬了毒的嘴 沉默。 沉默是无声的言语。 有时候,沉默就是拒绝。 陆青瑶心想,这方夫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方学政对宴儿做的事,她心里难道没数? 还好意思开口提结亲的话。 简直是厚颜无耻! 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依旧笑着…… 此时,秀秀正好来到门口。 她想看看方夫人找阿姐要说什么,结果就听见了这等言辞。 一刻都没有停留,抬步冲了进去,“阿姐,淼淼吃坏肚子了,正在找你呢,快……快去看看……” 说着就去拉她阿姐。 管她方夫人想说什么,天大的事也没有孩子大。 陆青瑶换了一脸焦急的样子,“方夫人,你先坐会,我去看看孩子……” 边说边就跟着秀秀急匆匆走了。 方夫人不死心,追上去了几步,喊道:“姜夫人,你答应我再去呀……” 方夫人在花厅踱步。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女儿是她刚刚让人接来的。 因着看她到江州的官眷们没有帖子,也要拉下脸面来碰碰运气。 想攀附梁王妃。 还有那些商贾之妇围着陆氏,都想与之结亲。 她改变了主意。 梁王妃不容易攀附。 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会将她放眼里。 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听夫君说过,姜家老二小小年纪就才华斐然,又得崔老太傅教导。 将来必成大器。 可惜娴儿年岁与之相差有点多。 否则…… 她看中的实际是姜子宴。 不过老大姜子枫也不错,看着忠厚老实,应该是个惧内的。 娴儿若与他结了亲,就得跟着未婚夫婿唤崔太傅一声老师。 这样的关系,见梁王妃都要更容易一些。 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望眼欲穿的等。 倘若将来,齐尚书真的容不下方家了,姜子枫求上门,崔太傅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崔大公子是翰林学士,乃天子近臣,只要他们父子肯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 夫君就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畏惧齐家。 这样一想。 她就更得留下来了。 哪怕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把这婚事给结成。 她瞧过,娴儿机会还是很大的。 今日来的官眷都是冲着梁王妃,冲着两个小郎君来的大多都是富绅。 富绅再富也是商贾之家。 商乃末流。 论出身,论样貌。 那些商贾之女谁能比得过娴儿。 陆青瑶可不知道方夫人心里有那么多小九九。 不过大概还是能猜出几分她的意图。 只是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她问秀秀,“齐采薇还没来吗?” “阿姐,我去看看……”不来也得来。 秀秀说快步离去。 陆青瑶步伐加快了些,想着孙家那小子应该是等急了。 也不知闺女是不是又在作妖了。 娘亲到二哥屋里的时候,姜淼淼已经带着喜儿溜了。 这会儿,正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光着脚丫丫,摇晃着小腿腿。 新绣鞋好看是好看。 不好穿,硌脚。 她肩上站着小红鸟,小红鸟啾啾的叫着,在和她汇报娘亲和夫人们的对话。 当听到方夫人想将女儿嫁给大哥时。 姜淼淼惊得差点掉入池塘。 幸好喜儿眼疾手快,将她拎了起来,只是脚丫丫沾了一下水面。 喜儿将姑娘放在草地上。 拍着胸脯,“吓死了吓死了,姑娘,你吓死奴婢了……” 不是说曾经差点落水,这会儿居然还玩水。 也难怪夫人要削她了。 姜淼淼笑嘻嘻的仰着头,奶声奶气道:“有喜儿保护,我不怕……” 她知道喜儿是会游泳的。 宅斗剧里推人下湖的把戏数不胜数,所以千雪小姨身边的丫鬟都会游泳。 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被人推下水,莫名其妙就失了名节。 毕竟小姨有这等出身和容貌。 女的嫉妒,男的觊觎。 这也是常态了。 姜淼淼喜儿为她穿好鞋袜,就抱着啾啾哒哒往前院奔去。 喜儿紧紧跟着。 今天府里的人有些复杂,万一混进什么不轨之徒。 花丛中站着一个豆蔻少女。 眉目如画,有几分颜色。 一身鹅黄色襦裙,几乎就要和菊花融为一体了。 姜淼淼就觉得古时候的千金小姐,似乎很少有丑的。 一白遮百丑。 即便五官长的一般般,皮肤却是很好。 争奇斗艳的。 看起来还挺养眼。 小姐赏菊花,闻花香…… 然后就是准备伸手去摘。 “只能看哦,不能摘……”姜淼淼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方静娴吓一跳,低头瞧了瞧,挺漂亮的小娃娃。 就是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有股子傻气。 嘴上,手上还沾着饼屑。 她蹙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吓到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姜淼淼揪着她的裙摆道歉。 却被小姐姐一把甩开了。 小淼淼差点跌倒,被喜儿给接住了。 她怒瞪着方静娴,“姑娘,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如此用力,摔坏了可怎么办!” 方静娴莞尔一笑,“哦!小孩,对不起咯,我不是故意的。” 姜淼淼:…… 这女人竟然学她! 果然,还是鸢姐姐最好。 这天下只有鸢姐姐能做她嫂嫂。 姜淼淼扁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瞅着她,“我大哥不喜欢你,你太老了,我大哥喜欢比她小的……” “小兔崽子,你说谁老呢……” 方静娴脸一下就绿了。 等等,这小孩到底是谁? 她猛的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问姜淼淼,“你大哥是谁?” “姜子枫……我大哥是姜子枫,他比你小哦……” 小幼崽声音软糯糯的,却是极具杀伤力。 喜儿见这姑娘涨红了脸,捏着拳,一副想要揍人的架势。 她连忙捂着小祖宗的嘴,跑了。 也不知小主子这会得罪的又是哪家小姐。 这张小嘴啊,一定是淬了毒的。 女子最忌讳别人说她老了,还是在豆蔻年华的年纪。 不得气死…… 第213章 打起来了 齐采薇收到对门的帖子。 正想一把撕了的时候,听得龚嬷嬷来禀:“如夫人,门房说对门那家也请了方夫人……” 齐采薇手一顿,惊诧道:“你是说陆青瑶给方府递帖子了?” “递了。” “方正卿这老匹夫,竟敢背叛父亲!”齐采薇一把将手里的帖子甩了出去,恨得咬牙切齿。 都是那老匹夫阳奉阴违。 否则现在的案首就该是佩儿的。 想借着陆青瑶攀附崔家,想的倒美。 等着瞧吧…… 齐采薇看着龚嬷嬷,“陆青瑶还给哪些人家递了帖子?” “崔家、秦家和方家,其它主要是江州的一些富绅。” “秦家?” “哈哈……她居然给王氏那老太婆递了帖子……”齐采薇嗤笑出声。 陆青瑶这个蠢货,居然将仇家都请上门去。 可笑!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讪讪问道:“王氏去了没?” “没,秦夫人病了,去的是秦大人新纳的贵妾小王氏。”龚嬷嬷瞥了一眼地上的帖子,捡起来放回了桌上。 “小王氏?” 齐采薇瞬间心情好了许多。 不就是丽妃给她送来的那个侄女嘛。 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老太婆该不是被气死了吧。 齐采薇瞬间来了兴致,让人帮她梳妆更衣,准备去赴宴。 “阿娘,去不得……”姜子衿欲上前阻止。 “陆氏不知内情给方夫人递帖子也就罢了,可您与她水火不容,突然给您递帖子,怕是存着什么害人的心思,不能去。” 龚嬷嬷插了句嘴,“老奴看着全城的官眷贵妇们都去了,据说梁王妃与荣安郡主也会去……” 话音未落,姜子衿立刻瞪了她一眼。 “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你想办法将佩儿给弄回来,我们明儿离开江州。” 自从弟弟科考结束,她就时刻准备着回京。 偏弟弟连家都不愿回,即便是休沐也日日待在书院里边。 她和娘亲自去接,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这次不论姜子佩如何闹别扭,她和娘都得回去了。 现在不走,就得等到明年开春。 入冬后,越往北的路越不好走,若是下雪,她和娘的身子骨都受不了。 还有那外室和野种,也在外边逍遥了好一阵子。 若说是阿娘害爹爹被降职,是阿娘的不对,可如今爹爹自个养外室。 也不见得他有多爱惜自己的羽毛。 姜子衿极力劝说道:“阿娘,这宴席不能去,说不定是陷阱……” “再者,我让人将行囊都收拾好了,等弟弟一回来,咱们就离开江州,这会儿回去,今年还能同外祖父母一起过年。” “至于方学政,就交给外祖父吧,外祖父不会放过他的。” 听完女儿的话,齐采薇动摇了。 可……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握住女儿的手,“我就去瞧瞧,问问那方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就只是问问……” 姜子衿无奈至极,到底还是左右不了阿娘的决定。 不过,现在的阿娘总算能听得进去她说的话了,而不是一味的偏袒弟弟。 她抿了抿唇,勉强应下来,“行吧,那我和您一起去,去问问就走,不要多停留。” “好,娘都听你的……” 姜淼淼气跑了方静娴。 这会儿正和小姐姐们在菊花丛中扑蝴蝶。 园里的菊花引来了好些花蝴蝶。 她有理由怀疑是娘亲故意让人放的,瞧得出来,挺讨小姑娘喜欢的。 然后就见齐采薇母女盛装而来。 毕竟身份特殊,一下子就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脸上依旧涂了很厚的粉,白生生的。 姜淼淼都怕她喝茶会掉茶水里。 铅粉可是有毒的…… 齐采薇进来扫视了一圈,然后就拉着小丫鬟问话。 目的性很强。 没在院中多做停留,小丫鬟在前边带路,直接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花厅里。 方夫人茶都喝了好几盏。 还不见陆青瑶来。 却是等来了掩面哭泣的方静娴。 “娘,我不要嫁给姜子枫,我们回去吧。” 她原本也瞧不上姜家的门第,如今被姜子枫的妹妹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膈应。 方夫人屏退了丫鬟,拉着闺女小声劝慰道:“娴儿,这会儿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这姜家门第是不高,姜夫人也是罪臣之后,但架不住姜家二子是崔太傅的门生,有崔家的关系和人脉,你还怕姜子枫不会平步青云?” “可……可是姜子枫嫌我老……他厌恶我。” 方静娴原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可她娘非要逼她。 “瞎说,哪个不长眼的乱说,你才及笄,只不过比姜子枫大三岁而已,他还敢瞧不上你……” 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门被人踢开了。 …… 陆青瑶此时正在儿子房中。 孙砚书朝着她行了一个大礼。 面对陆婶婶,他就是没来由的紧张。 比见到巧儿父母还紧张。 “婶婶,砚书倾慕巧儿姑娘已久,欲娶巧儿姑娘为妻,不论贫穷富贵,此生只她一人,可否请婶婶勿要再给她相看别家,明日……明日我便同老师告假回家,让爹娘上巧儿家提亲。” 陆青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想娶巧儿?” 姜子宴看他娘的样子,有些绷不住背过身去偷笑。 被他娘瞪了一眼。 “巧儿知道这事吗?她可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孙砚书点头,“这……” 会同意的吧? 他明显能感觉到巧儿是心悦他的。 “婶婶放心,这事砚书会先征得巧儿姑娘的同意,再让父母上门提亲。” 陆青瑶就怕她一时脑热,觉得巧儿与别的小女郎不同,觉得新鲜,才想娶的她。 不想她吃自己吃过的苦。 又开口问道:“你可想清楚,婚后巧儿不一定会在家相夫教子,或许她还是会抛头露面做自己喜欢的事,你也愿意?” 这孙砚书迟早都是要走上仕途的。 官宦人家最是不喜家中女眷抛头露面,还要与权贵家眷应酬斡旋。 可巧儿自幼在乡野长大,没有那些所谓的规矩约束。 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事做。 再让她安于后宅做那笼中雀,就恐将她变成了折了羽翼的鸟儿。 是她不愿看到的。 孙砚书又行了一礼,“婶婶,砚书知道您的担忧,砚书娶妻,只求从心,砚书入仕,只求为民谋福祉,不为权贵所折腰,路会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无愧于心,不愧于行,砚书的妻,自也无需违心应酬权贵官眷,卑躬屈膝逢迎他人。” 这话听得陆青瑶心中十分妥帖,嘴角都是压不住的笑意。 可以想到人性易变,她便又收起了笑容。 郑重其事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不再为巧儿相看,至于提亲的事,你还须与巧儿商量。” “是,多谢婶婶成全……” 陆青瑶微微颔首。 待到孙砚书走了以后,她才毫不掩饰的露出了笑容。 正准备出去寻那不知在哪闯祸的闺女。 就碰到了来寻她的秀秀。 她一脸兴奋,“阿姐,快去瞧瞧,花厅那边打起来啦……” …… 第214章 姜还是老的辣 “打架了……打架了……” “花堂那边打架了……” 姜淼淼迈着小短腿边往花厅跑,边喊着。 “谁打起来了?” “齐氏,是齐氏,她刚刚往那边去了……” “齐氏和谁打起来了?” “走,快去瞧瞧……” 夫人小姐们朝着花厅方向蜂拥而去。 姜淼淼反而被落在了后边。 呃!这些女人。 女人多的地方热闹就是多。 不管是贫是富,是何阶层。 和桃溪村的大娘婶子一样,都有一颗八卦好奇的心。 等姜淼淼到的时候,花厅外已经挤满了人。 大哥和秀秀姨拦在院中,只放了夫人和小姐们进去。 有好奇的小郎君凑过来。 被大哥给劝退了,“女人打架,衣冠不整的,大伙儿别看了。” 衣冠不整? 小郎君们面面相觑。 有道理,他们的确不能看。 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很容易闹出人命。 纷纷退了出去。 喜儿抱着小主子挤进人群。 就见方夫人和齐采薇扭打在了一起。 姜子衿和方静娴在一旁都急哭了,想上前拉架,被无端的踹了几脚后,只得在一旁抹泪。 反倒是两人带来的丫鬟扭打在了一起。 头发散乱,衣裳破损,钗环首饰四零八落。 齐采薇揪着方夫人的头发,骂道:“方正卿那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都是仰仗了我父亲,才有的今天,居然为了攀高枝敢背信弃义,不怕老天爷把她给劈死……” “别以为与陆青瑶结亲,就能攀上梁王妃这棵高枝。” 方夫人痛得嗷嗷大叫,也反手揪住了齐采薇的头发,“疯狗,还尚书千金呢,简直就是只乱咬人的疯狗。” 她刚刚同女儿说话,说得好好的。 没想到那一番言语竟被齐采薇给听见了,踹开门就给了她一耳光。 她们方家再怎么忌惮齐尚书,也不能被个臭名远扬的庶女给羞辱了。 何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门外的夫人们听到这里,还是没听明白。 只听到这方夫人想与陆娘子结亲。 可接下来她们就听到了令人震惊之言。 齐采薇讥讽道:“想与陆青瑶结亲,别做梦了!恐怕她还不知道方学政科举舞弊,偷换卷子之事吧,若是她知道,你说她还会不会与你结亲?” 方夫人被抓了好几道伤痕的脸,唰一下白了。 猛然反应过来,外面居然站满了看客。 她心下一凛。 完了…… 都说一个长舌妇抵得上十个言官。 这都不知有多少长舌妇了。 姜子衿恨不能撞墙死掉算了,她娘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简直让她呕血。 不该来的。 今日就不该来的…… 然而还没等她阻止,就听到了更令她崩溃的话。 “偷换卷子?” “笑话!到底是谁想偷换卷子,不是你那当尚书的爹以权压人,让我夫君调换姜子宴同姜子佩的卷子,想冒名顶替姜子宴的成绩……” 屋外一片哗然。 姜淼淼惊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转头。 就看到她娘提了一桶水进来…… 连忙捂起眼睛。 方夫人立马变了一副弱者姿态,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 幽幽哭诉道:“谁人不知姜夫人二子拜入崔太傅门下,崔太傅乃当世大儒,能教出个秀才榜首也不稀奇……” “我夫君不肯做这等无良丧德之事,结果你儿名落孙山,姜子宴得了榜首,你便怀恨在心,迁怒与我……你怎能这般仗势欺人?” “大家可要为我评评理啊……呜呜呜……” 齐采薇面色霎时白了,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几乎晕厥过去。 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忽的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 定睛一看。 逆着光。 一个身姿挺拔的女子站在她们面前,手里还拎了只桶。 “对不住了,你们这样,拉也拉不开,劝也劝不住,只能……”陆青瑶一脸无奈道。 姜淼淼透过指缝。 目不转睛的盯着齐采薇。 妈耶! 这古代的化妆品果然不防水。 脸上的白粉混着眉黛顺脸而下,黑一道白一道…… 惨不忍睹! “她的脸……你们快看,她的脸……”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两人皆是头发散乱,浑身湿漉漉的。 齐采薇才反应过来,伸手往脸上摸了一把。 “啊……” 一声尖叫后,冲出了人群。 方夫人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保命要紧。 连忙拉着女儿快步离开了陆园,往家里赶。 事已至此,保命要紧! 今儿这事,不出一月,定会传到御史耳中。 信…… 夫君那定还留着齐尚书给他的信。 反正偷梁换柱没成,只要把那些信交出去,说不得能将功赎罪。 保下一命来。 如此想着,她便让马夫加快了速度。 齐采薇回到家,一照镜子。 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江州没法待了。 一刻都待不了了…… 姜子衿在后边,失魂落魄的走回家。 也没管她娘,回了自个屋,直到五更天才出房门。 站在她娘床前,推搡着她娘,幽幽道:“阿娘,咱们该启程回京城了。” 齐采薇猛的惊醒,差点没把魂吓掉。 坐起身来。 感觉浑身都疼。 嘶!疼…… 头皮尤其疼。 她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衿儿,你弟弟还没接回来,怎么能走,再等一等,好不好?” 姜子衿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她娘,“阿娘,您闯大祸了您知道吗?不出一个月,您和方家那女人的言辞必当传回京城,方学政手中可能会有外祖父的把柄,到那时……” 陛下会调查,言官会死揪着不放。 科举舞弊,外祖父首当其冲…… “到那时,咱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您是想永远留在江州陪弟弟呢,还是尽快回京城?” …… 第215章 巨大的瓜 宴席才进行到一半。 宾客们就吃了一个大瓜。 巨大的瓜。 礼部尚书以权谋私,带头在科举考试中为外孙作弊。 科举舞弊是大事。 礼部尚书科举舞弊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倘若这事传到京城,必会掀起一波风浪。 不论真假,今日来陆园赴宴的人都记忆犹新,准备晚上回家同夫君唠上一嘴。 别看齐氏和方夫人打架这事与她们无关。 可科举考试事关无数学子的命运,谁家族中没有个把准备通过科举入仕的子弟。 特别是商贾人家,不少都想家中子弟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 居然连礼部尚书都带头科举舞弊。 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不让人愤怒。 只她们愤怒可不够,天下的学子也得跟着愤怒才成。 姜淼淼就看见,不少富绅夫人对身边的丫鬟嘱咐了几句,丫鬟就出门了。 好一会才回来。 这日。 江州城的乞丐们都发了一笔横财。 很快的,江州大街小巷都在传:礼部尚书齐大人假公济私,仗势欺人,胁迫江州学政偷梁换柱,为他外孙盗取科考成绩,方学政不从,便伺机报复其夫人…… 绝口未提陆青瑶母子。 即便换卷一事没成,他们也还是受害者。 原以为陆娘子会因为这事而愤怒,而沮丧。 结果愤怒有,沮丧没有。 一转头,就又笑吟吟的招呼宾客去了。 话说这陆园的宴席还是十分精彩的。 赏了花,扑了蝴蝶,看了讨厌的人摔跟斗,寻到了好吃的点心…… 最重要还是吃了个大瓜。 宴席热闹,宾客尽欢。 原本夫人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带闺女来同姜家二子相看,带儿子来与两位小郎君结交。 还有来见梁王妃和荣安郡主。 绝对不是冲着陆娘子家的茶水点心而来的。 结果来了就吃着挪不动脚。 除了那又酥又香的鲜花饼,还有四四方方各色的小糕饼。 每一个颜色都是一种口味。 秀秀娘子介绍说这叫蛋糕,里边也加了花汁和果汁,所以口味各不相同。 闻一闻,有奶香、花香、果香….. 咬一口,软软的。 再咬一口,香香甜甜的。 好吃。 就是十分精致小巧,一口一个。 让人吃得意犹未尽。 都期待着陆记糕饼铺子早些开业。 甚至有开茶肆酒馆和酒楼的人家,当场就下了订单,给了定金,定下了陆记糕饼铺的点心。 也有不少家里要设宴的夫人也定下了点心。 姜淼淼看着她娘y一沓沓收起来的银票。 咋感觉…… 娘亲是在空手套白狼呢。 若阿娘知道她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削她。 二哥悄悄告诉她,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娘亲就已经将办宴席的花销赚回来了。 牛…… 实在是牛啊! 姜淼淼都想给她娘比个大拇指。 连她这个穿越者都自叹不如。 她只是让秀秀姨按自己的法子做出蛋糕来,结果娘亲分分钟就用它开了家铺子。 除了饼铺招牌宣扬出去了,啥都没有准备。 秀秀:…… 她觉得自己未来两月都别想休息了。 她好想问阿姐,她可以做回暗卫吗? 对于来参加宴席的姑娘小姐们来说,能出来走一走,有花赏,有的吃,有的玩,还能争奇斗艳一番,就挺开心的了。 可是也没忘记父母的嘱托。 目光在花丛中搜寻。 不一会功夫。 她们的目光就全锁定在一个小粉团子身上…… 姜淼淼看到娘亲在待客,巧儿姐从旁学习。 她感觉娘亲这会儿,是将巧儿姐往当家主母的方向培养的。 娘亲说过,经商面对的人,和权贵夫人们是完全不一样的,行为举止仪态皆有很大区别。 女子经商。 在外,你便不再只是女子。 你是维持着无数人生计的掌柜,东家。 姿态要高,不论是内外,你都不能流露出来一丝一毫的软弱。 商场如战场,弱者在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当然,面对权贵夫人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要识人观人,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先做背景调查。 毕竟这些能坐上当家主母屹立不倒的人,出生和手腕都不会太差,恐怕那心眼子比莲藕还多。 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她们。 这些,娘亲说她是从边塞回京,嫁给渣爹后,才深有体会的。 自己淋过的雨,不想让小辈再去淋一遍。 秀秀姨领着丫鬟张罗宴席的餐食。 陆园后厨人手不够,都是从一品居调借来的,菜式自然也和一品居差不多。 只是添了些,让喜爱者不愿放筷,让不喜者闻风丧胆的菜肴…… 姜淼淼正垫着脚尖,百无聊赖的往鱼缸里扔鱼食。 忽然就被一群漂亮小姐姐给围住了。 小姐姐们有些过分热情。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就有小姐姐摘下自己的珠花,插在她稀疏的小发髻上。 有的往她嘴里塞糕饼蜜饯。 有的拉她手。 有的捏她脸。 有好奇的还摸她圆滚滚的小肚肚。 还有凑过来想亲她的…… “淼淼,你好可爱哦!” “淼淼,你真好看……” “淼淼想吃什么,姐姐帮你拿?” …… 然而,问着问着,画风就变了…… “淼淼,你二哥喜欢什么颜色呢?” “他平日喜欢去哪玩?” “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呢?” “你大哥喜欢吃什么呢?” 姜淼淼:…… 自动屏蔽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吓得往喜儿怀里钻。 她皱眉看着大哥二哥的疯狂粉丝。 这一刻,居然感觉她们长的都很像。 试想一下,若日后大哥二哥院里全是这样的小姐姐。 恐怕饭都要少吃几口吧。 什么赏心悦目? 没有,绝对没有。 姜淼淼扬起小脑袋看着她们,“姐姐们想见哥哥吗?”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刚才入府时见过。 但是太匆忙,没来得及说上话。 虽说有男女大防,不过她们现在都还小,而且这么多人一起呢。 见见也无妨。 姜淼淼就带着她们往湖心亭去了。 荷塘不大,就是一小汪清泉。 站在荷塘边,不近不远的正好能看到亭子里的景象。 姜淼淼哒哒跑过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这才让人去请哥哥们。 喜儿拿不准小主子要干嘛。 但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将两位哥儿给卖了。 …… 第216章 都有大病 秋风徐徐。 阳光正好。 已经错过了赏荷的最佳时节。 荷塘里的荷花都开得接近了尾声,花瓣凋零,露出嫩绿的小莲蓬。 一群小姑娘站在岸边朝着亭子里观望。 叽叽喳喳…… 姜子枫和姜子宴前来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一道道灼热的目光时,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加快步伐,大步朝着妹妹走去。 “大哥,二哥……”姜淼淼小朋友甜甜的喊了一声,窜到他们面前。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一人往小家伙脸蛋上捏了捏,“今天淼淼乖不乖?” 他们也是听阿娘说才知晓,原来那些围观方夫人和齐氏的夫人小姐们,全都是妹妹招来的。 按娘亲的计划,就是让两边狗咬狗,反目成仇。 这会儿事情的发酵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大家的可控范围。 不知道上边会不会彻查? 这次的院试,会不会重考? 是好是坏,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不过他们也不在乎了,若因为这事将齐家拉下马,倒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不了等事情结束后再重考。 少年意气风发,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 不过姜淼淼倒是没这么悲观。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哥哥们身边有三棵大树呢。 试已考,成绩已出。 卷子物归原主,即便上边查,也查不出什么把柄。 无需杞人忧天。 现在最难缠的还是这些漂亮小姐姐。 答应这个得罪那个,也不能全都收了,会把房子掀翻的。 只能以绝后患了。 姜子宴把妹妹抱入怀中,宠溺的瞧着她,“妹妹,你想干嘛呀?” 姜淼淼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嘿嘿傻笑。 从小布兜里掏出两块饼,塞到哥哥们嘴里,“哥哥先吃饼,好吃的一会就来……” 姜子枫直接面对着岸边,无所顾忌的大口吃了起来。 吃得狼吞虎咽,有些不雅。 他看见大力他们都是这么吃的,他先练习适应一下。 不过就是给几个姑娘看看,也没甚要紧。 反正他都准备随义父从军,不建功立业是不打算娶妻的。 估摸也没有姑娘愿意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 所以他是半点都不担心。 至于姜子宴。 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在姜陆两家列祖列宗牌位前发过誓,不中状元不娶妻。 估计也没有哪家敢应这个赌约。 毕竟世人都会想,会不会中,什么时候中…… 这万一不中,岂不是要耽搁人一辈子。 或者变成老姑娘才出嫁? 他敢赌,这世上就没人会这么傻。 不过,他们也没机会同对面的姑娘们说出这番话了。 丫鬟们端着盘子从姑娘们身旁经过,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是什么?” “走开,快拿走……” “啊……” 小丫鬟们特地揭开盖子给她们瞧了瞧。 结果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姜子枫勾着头往外瞧,这些姑娘到底咋了? 见到鬼了吗? 过了一会。 丫鬟便端上来了一盘盘珍馐美食(虫子)。 炸竹虫、炸蜂蛹、蝉蛹酥、炸蚂蚱、炸蟋蟀…… 总之,就是姜淼淼记忆中,少数民族虫宴中看着样子骇人的都端上来了。 姑娘们最害怕的东西,反而总有那么些人爱不释手。 比如大哥,他就挺爱吃的。 一开始他也不敢吃,但看过妹妹吃竹虫,他也就开始一点点尝试,到最后。 就是来者不拒。 这会儿他看见这一盘盘又香又酥脆的……虫子,他已经流口水了。 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直接端起一盘炸蚂蚱,面对姑娘们,将一个个金黄酥脆的大蚂蚱往嘴里放。 很快便吃完一盘,又端起另一盘炸蟋蟀…… 引得对面的姑娘们尖叫,有的还在一旁干呕。 “妈呀,那姜子枫居然吃虫,他吃的那是什么虫?”粉衣姑娘不可思议的看着。 “一盘是蝗虫,一盘是炸蟋蟀……”一个陆园的小丫鬟回了她。 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丫鬟,“啊…..蟋蟀…..!!” 反应过来后,拎起裙摆一脸惊恐的跑了。 不是说京城里来的贵公子吗,样子倒是看的过去,可……可怎么会吃那些东西? 粗鄙不堪! 不嫁…… 宁愿去做姑子都不嫁。 她可不想日后面对面用饭,还要看着姜子枫狼吞虎咽的吃虫。 想想就毛骨悚然。 原本对姜子枫中意的其它姑娘,也拧着眉头走了。 剩下的姑娘都是对姜子宴有所期许的。 心里嘀咕着,这姜子宴看着斯斯文文的,应该不会吃那玩意吧? 姜子宴看着面前的虫,嘴角微抽。 这些玩意,再好吃他也入不了口。 也不知妹妹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小姑娘怎么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他实在想不通。 别的小姑娘都是最怕虫子的,极少有例外。 妹妹该不会是真的想让他吃这些虫吧?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盘子里的东西,一遍遍的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不是虫……这是……面做的…… 他准备闭起眼自欺欺人一回。 只是,他却是想岔了。 那些好东西不是为他准备的。 妹妹为他量身打造了适合他的配方…… 一盏新鲜出炉的鸡血。 就这样水灵灵的放在他面前。 他苦笑着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尖,“你想让哥哥喝这个?” “嘿嘿…..两个选一个哦……”姜淼淼指了指炸虫子和鸡血,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就知道二哥不敢吃虫,或许吃了也没啥效果。 二哥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再加上他斯斯文文的动作,吃这玩意。 说不得还吃出了别样的美。 没把人吓死,反倒是迷死了。 姜子宴立刻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一咬牙,闭上眼,端起杯盏就往嘴里倒了进去。 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忍住恶心,含在嘴里…… 憋一口气。 “哇……”的一声。 对着荷塘喷了出去。 “血……他吐血了……” “他……他……他有病……” 对面传出小姑娘的尖叫声,然后又连忙捂住了嘴。 爹娘没说过他有病啊? 吐了那么多血,看着挺严重的。 听说将来的秋闱是要考九天九夜的。 这……这不会…… 挨不过去吧。 不,这人再俊再有才华也不能嫁。 绝对不能嫁。 这兄弟俩都有大病…… …… 第217章 碰瓷成功 荷塘岸边。 小姑娘们都走了。 走的时候步履匆匆。 生怕走迟了就会被姜子枫姜子宴兄弟瞧上似的。 只剩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小姑娘抬起头,挺直背,不再伪装后,走起路来,气质卓然。 她缓缓朝着三兄妹走去。 姜淼淼第一个认出她来,朝着她哒哒奔去,跌入她怀中,“鸢姐姐……姐姐……” 其实姜淼淼很想逗逗她,喊她嫂嫂的。 可这两字在脑海中绕了一圈,硬是没蹦出来。 鸢姐姐是姑娘,脸皮薄,可不能像砚书哥哥那样打趣。 况且大哥这会还木着呢,喊了不得吓死他。 幸好啊…… 幸好那些千金小姐们娇生惯养的,这么轻易就被几个虫和一碗鸡血给糊弄过去了。 看来是不会再打哥哥们主意了。 不过鸢姐姐这副丫鬟打扮,怕不是听见了风声,这才乔装出来查看敌情的。 倒也是用心良苦。 就知道她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屋里哭泣的贵女。 不愧是她中意的嫂嫂。 荣安郡主蹲下,伸手接住了朝她奔来的小姑娘。 喜儿已经快速站到郡主身后护着。 万一…… 万一小主子将人郡主给扑翻了。 小主子现在坐到小白狼背上,它都要抖一抖,也没以前跑的快了。 荣安郡主抱起姜淼淼,亲了亲她的小脸,又捏了捏。 肉嘟嘟,软乎乎的。 她很喜欢小不点的古灵精怪。 就拿这虫子来说,让那些姑娘小姐们闻风丧胆,主动退出。 谁也不得罪,也不会伤了哪家的颜面。 只是,她俩哥哥的名声怕是要让她给误了。 仔细一想,误了也不打紧。 姜子枫不需要那些好名声。 至于姜子宴嘛,日后金榜题名,又是这副相貌,不愁娶不到妻。 她抿唇浅笑,笑自己瞎操心。 姜子枫听到妹妹那一声鸢姐姐,才看出来是荣安郡主。 好生好奇的瞧着她,“郡主,你怎的这身打扮?” 荣安郡主的变化可真大,从一开始的失语症,到现在,一会爬墙头,一会扮丫鬟的。 性子活泼了许多。 荣安郡主:…… 她低垂着头,也不说话。 姜淼淼就看到符鸢姐姐脸颊微红,都红到耳根子了。 姜子宴憋住笑,接过郡主怀中的妹妹。 对着姜子枫道:“哥,郡主应该是有话同你说,我和妹妹在岸边等你。” 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大哥的肩,抱着妹妹很识趣的走了。 没走远,躲在岸边树后面偷瞧。 姜淼淼竖起耳朵,还是没听见,便让啾啾飞了过去。 虽然听墙角不好,可…… 可她实在想听啊。 姜子枫一脸懵逼,郡主要说什么呢? 难道是想说妹妹胖了? 他刚刚清楚的瞧见,妹妹扑倒她怀里的时候,两人差点往后跌去。 幸好后边有个喜儿撑着。 符鸢在姜子枫对面坐下,为他,也为自己斟了盏茶。 看着面前的虫宴,想起刚刚那些姑娘嫌弃枫哥哥的话。 她就有些难过。 枫哥哥那样,明明就是吃的很香的样子,在她们眼中,却成了粗鄙不堪。 没眼光。 虫子怎么了,谁说吃虫子就粗鄙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个头的竹虫,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 “你不怕吗?”姜子枫惊诧的瞧着她,“我看那些姑娘光是见我吃就怕得要死。” 荣安郡主浅笑,“虫有何惧,它这会儿又不会咬人。” 她就是想宽慰一下枫哥哥。 毕竟被那么多小姑娘嫌弃,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的。 结果,姜子枫一听,就在那傻乐,“郡主还真是特别……” 说着就一个劲往人碗里夹蚂蚱、蟋蟀…… 把人郡主的碗都堆满了。 “郡主,喜欢就多吃些,我家后厨还有很多呢。” 荣安郡主:…… 若不是她了解姜子枫,一定以为他是故意的。 她只是见小淼淼吃竹虫,说这东西营养价值很高,所以她也尝试着吃些。 可并不是所有虫都敢吃的。 姜子宴看得眉头直抽抽,也多亏了大哥对面坐着的人是荣安郡主。 要是换做别的姑娘,一定将碗扣他脸上。 姜淼淼气得小脸鼓鼓的。 没救了,大哥真的没救了…… 荣安郡主面色忽红忽白,硬着头皮夹了个不那么吓人的炸蜂蛹。 沉默半晌后,才开口,“枫哥哥,我明日就要离开江州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姜子枫想了想,吐出几个字,“郡主,一路顺风,多保重……” 想不出来了。 荣安郡主抬眸瞧了他一眼,然后脸就红了,羞涩的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递给他。 “枫哥哥,淼淼说你要去从军,这个……送给你,你好生收着,是我去庙里求来的,保平安,和上次的不一样,这次你可不能再送给别人了。” 姜子枫犹豫了一下。 想起妹妹说过的话,不能拒绝荣安郡主送的东西,否则她会生气的。 万一生气,迁怒于娘亲和妹妹,那就糟糕了。 毕竟人家是郡主。 景王见了都要喊姑姑的人,惹不起。 而且这样的香囊,郡主也送了妹妹。 应该……是可以收的吧? 姜子枫爽快的接下,揣进怀里,道了声谢,“多谢郡主,我会好生收着的。” 荣安郡主面上一喜,说了句,“我等你回来。” 就红着脸跑了。 姜淼淼过来一看。 香囊! 上边绣着平安两字,还绣了两只喜鹊…… 这图案,这做工,是鸢姐姐亲手绣的。 这……这是古时的定情信物吧。 鸢姐姐碰瓷成功了。 姜子枫浑不在意,只觉妹妹见他收下郡主的香囊,似乎很开心。 妹妹开心,他也开心。 姜子宴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哥。 告诉他,这是荣安郡主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想了想。 算了,还是先不说…… 花厅那边。 笑语晏晏,推杯换盏。 景致很美,花丛环绕,对酒当歌…… 点心好吃,花茶好喝,饭菜也好吃,毕竟是一品居的厨子掌勺。 只是多了道特别的菜。 一品居的新菜式,炸竹虫。 有人看了一眼,直摇头,看都不敢看。 有人拿着筷子蠢蠢欲试。 有人一个个夹起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细细品尝。 香香的,脆脆的。 一脸享受,“好吃……” 姑娘们纷纷落座,笑吟吟的去,哭丧着脸回来。 再看到席面上居然还有虫,瞬间绷不住了,闹着要回家。 “娘,回去吧,不相看了,那兄弟俩,一个是大老粗,一个是病秧子,女儿不嫁……呜呜呜……” 榜下捉婿不靠谱,一点都不靠谱…… “说什么胡话呢,宴席都没结束,怎么能走,不懂规矩。” 被她们娘训斥了几句,倒也是乖乖的坐着。 只是此后的好长一段日子,姑娘小姐们就再也叫不出门了。 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要死要活的。 冲着梁王妃来的权贵夫人们,脖子伸得比大鹅还长。 “姜夫人,你不是请了梁王妃吗,她为何还没来?” 陆青瑶:“请了,梁王妃派人来说,她喜静,就不来了。” 权贵夫人们:…… 她们可是送了礼的。 因为不请自来怕人笑话,还送了挺厚的礼。 结果……空等一场。 入夜。 客人都走光了。 姜淼淼一家才发现,少了个人。 大半日都没见着秦通判的贵妾小王氏的影子,连同她的丫鬟也一起人间消失了。 问了街边的摊主和乞丐,都没见到她们出陆园大门。 秀秀和姜子枫连忙带着人四处寻找。 翻遍了整座陆园,依旧不见人影。 就连小白狼待的园子,秀秀也去寻过了,还将小白狼嘴巴掰开瞧了瞧…… “阿姐,怎么办?所有人都是亲眼看着小王氏进府的,只进不出,这会失踪了,岂不是要赖上咱们?”秀秀只防着人闹事,防着人在府里出事。 却没防着人在府里失踪的。 几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问过丫鬟,自打送她们去了客房后,就再未有人见过她们。 姜子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阿娘,秦通判会不会找上门来要人?” “都别找了,人恐怕是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偷溜出去了。”陆青瑶让大家都回了屋,再行商量。 全家人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阿姐,会不会……”会不会是秦通判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死与几个孩子有关。 徇私报复呢。 想了想,似乎也有可能。 姜淼淼抱着啾啾,乖乖在娘身旁坐着。 她问了啾啾,啾啾也不知道,因为它一整天都是跟自己在一块的。 根本没留意。 不过有其它鸟儿留意到了,有几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往东跨院那边凑,见有侍卫守着,就没敢进去。 后来花厅闹起来,就没留意了。 不过姜淼淼获取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那小王氏恐怕是冲着江月姨母和小姨去的。 确切地说,应该也不是她们,是冲着干爹和姨父去的。 她发现干爹和姨父就在隔壁的景王府里。 有时候江月姨母出行游玩,特别是去马场或是去青云观,他们都会扮作护卫混在车队里。 姜淼淼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到的事,二哥也想到了。 二哥开口道:“阿娘,那小王氏会不会是冲着东跨院去的,是不是京城那边发现义父和姨父来了江州?” 这种事时间一长,根本就瞒不住。 义父常年驻扎边疆,他的行踪不容易查,可姨父颜焕是大理寺少卿,即便外出办案,能逗留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虽说是借着姨母做掩护,可时间一长,人家就反应过来了。 应该是秦通判已经有所察觉。 “搜府,他们是想搜府……”陆青瑶瞬间反应了过来。 难怪瞧着那小王氏奇奇怪怪的,恐怕是早有预谋,进入府里,惹事,受伤远离众人视线。 那一摔,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阿姐,不要紧,搜也搜不出来什么,反正国公爷他们也不在府中,只是他们不在,护卫就少了两人……” 穆家的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想让人冒充一时间都找不到适合的人。 就在此时,陆园大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秦通判,身后还跟了许多下人打扮的壮汉和一群粗壮婆子。 这是有备而来的。 怕搜查后院不便,连婆子都带来了,用心良苦啊。 姜淼淼挂在大哥身上不敢下来,万一一会打起来,娘亲和秀秀姨是目标,恐怕顾不上她。 大哥怀里最安全。 大哥的武艺已经越来越厉害了,她有一次亲眼见过大哥打赢了大力。 不止大力,还打赢了姨母带来的那些护卫。 在大哥怀里很有安全感。 娘亲问秦通判,“秦大人,大半夜的,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这么晚打扰姜夫人,实在抱歉,只是我那爱妾一早便来你府中赴宴,现在还不见回去,我便来瞧瞧,不知夫人留她做甚?可是哪里得罪夫人了?”秦通判看着陆青瑶,皮笑肉不笑。 他近日得到京里的消息,说大理寺少卿颜焕来了江州。 查的就是他。 他便开始着人调查。 一查才发现,住在陆园的那两个女人正是颜焕的妻子和妻妹。 这不是巧了吗。 恰好陆园送来了帖子。 便让小王氏前来,那女子可比她姑母聪慧懂事多了。 年轻貌美,温柔似水,还有手段。 胜得他心。 原本商量好的,小王氏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出陆园。 他再上门要人,借机搜查陆园。 若陆氏拒不交人或是不让搜,那就是证实了,颜焕夫妇就是藏匿在她府中。 必得除之。 可小王氏到现在也没回去,就真的是不知所踪了。 这可如何同丽妃交代。 说来小王氏也不姓王,她叫文鸢,是丽妃宫里的人,有些身手。 是丽妃送来帮他,同时也是监视他的。 这人没了,不知丽妃和肃王会如何想他。 陆青瑶一脸茫然,惊诧道:“王姨娘没回去吗?” “我是亲自送她出府的呀,亲自送她上的马车,怎么会没回去呢?” “对对,我和阿姐一同送她上的马车,她磕到头了,宴席还没开始就走了,会不会是去了医馆,秦大人,你派人去医馆瞧过了吗?” 秦通判也觉得她可能去医馆了。 不过这会可不是找人的时候,他一口咬定:“没去医馆,城里城外都找遍了,没有,街上的乞丐都说她进了陆园就没出去过。” “姜夫人,把人交出来吧……或者本官让人进去瞧瞧也成……” …… 第218章 凭空消失的人 “汪汪汪……” “汪汪汪……” 乌衣巷中的狗狂吠不止。 姜小白的听觉非常灵敏,据说可以听到十公里外的声音。 它在后院就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 所以对着圆月仰天长啸,嗷了一嗓子。 街坊四邻的狗好像听它的号召一般,狂吠了起来。 秦通判带了不少人站在门口,听得这一声狼嚎,打了个哆嗦。 心中腹诽,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居然在家中养狼。 也不怕它把那漂亮的小崽崽给吃了。 “姜夫人家中竟还养了狼?” 陆青瑶笑着看向秦通判,“府中不是女眷就是孩子,就怕有贼人见我们势弱,欲图谋不轨,便养了只狼……防贼。” 防贼? 这是在内涵谁呢。 秦通判眉头抽了抽。 到底是边塞长大的莽女,毫无大家闺秀之态,不养狗不养兔子,居然养狼。 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难怪不讨姜云泽喜欢。 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敢要。 只是此刻面对陆青瑶,他还是隐隐有几分忌惮。 面上堆起了担忧之色,“姜夫人见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那妾室不是寻常贱妾,乃我夫人族中小辈,夫人十分看中她,甚至离不了她,所以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她所到之处,我们也是要寻一寻,才能放心得下。” 陆青瑶表示理解,“自然,秦大人说的及是,是该好好寻上一寻的,这人怎么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呢?” 说完她便让人打开了大门,放人进去。 秦通判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总有种当中有诈的感觉。 他没敢去后院,只让婆子前去查探。 而他自己则带着家丁在前院绕了一圈,把侍卫小厮的卧房和恭房,乃至水井,墙角旮旯都查了个遍。 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正按耐不住,想前去后院看看。 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瑶瑶,看我给你抓了几个贼来……” 灯光下,一个臭着脸,但是英姿飒爽的妇人提剑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五个丫鬟,丫鬟手里拖着东西。 是……人? 走近了提灯上前一看,就是刚才进去的那几个婆子,每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她们嘴里不停的喊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秦通判心下一凛。 这几个婆子都是夫人调教的,还有些许身手,就连对面的齐氏都没在她们手中讨到好处。 这……怎么就被几个小丫鬟打成这样了? 丫鬟都能这样彪悍,那外边的护卫岂不是更厉害了。 还有提剑的妇人,不会就是颜焕的夫人吧? 看这架势,应该就是她了。 还真的在这。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挺直了腰背,看着陆青瑶质问道:“姜夫人这是何意?既然已经同意我们去寻人,为何还要为难我家家仆?” “误会,一定是误会了……” 陆青瑶一脸无奈,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颜焕的夫人,亦是国公府的穆二姑娘,近日都在我府中做客,颜夫人最是宽容大度,一向是最通情达理的,今日这般……” “恐怕是几位嬷嬷冒犯了她,这才……” 这才被揍的。 江月的泼辣劲,京城的刁蛮贵女见了她,都要躲着走。 更何况是几个老婆子,想搜她的院子,没扔去喂狼,就算好的了 秦通判嘴角微抽。 该死的陆氏,一定是故意的。 穆姜月冷眼看着秦通判,“你这江州通判是怎么当的,大半夜的私闯民宅,成何体统!还有你家这几个婆子,好端端的闯我园子,毁我花草,砸我瓷盏,还出言不逊,我不揍她们一顿都说不过去。” “该打,自然该打……狠狠的打。”秦通判讪笑道。 几个婆子面色煞白,心里苦啊。 这陆园也是奇葩,诺达的园子,到处黑洞洞的,还四处放了菊花。 她们只不过是绊倒了几盆菊花,也没摔坏,怎的就成毁她花草了。 还有那些瓷器。 明明就是那几个丫鬟放在她们手里,自己没拿稳掉的。 居然也赖在她们头上。 欲哭无泪…… 这下把她们卖了都还不清了。 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被秦通判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秦通判立刻换了副嘴脸,上前拱手殷勤道:“原来是颜夫人啊,失敬失敬,在下眼拙,竟没能认出来,都是在下管教下人不力,毁坏的东西,在下必当照价赔偿……” “只是颜夫人既在此处,想必颜大人也在,可否帮忙引荐引荐?” “不在。”穆江月毫不客气道:“你以为我家夫君像你一样闲的,大半夜的闯人宅院,扰人清梦,他在京城忙着呢。” 秦通判脸色骤变,黑沉着脸。 再看到那些婆子摔坏的东西价目单后,脸更黑了,比锅底还黑。 他黑着脸带着手下离去。 婆子说没见到那院中有男子,半点男子痕迹也无。 他半信半疑。 走的时候,听见陆园隔壁的曹府一阵喧哗。 有人高呼抓刺客。 原本这种事他是不想管的,可那曹府住的是景王,他又是江州的官。 不得不管。 哪怕他也希望景王就此命丧黄泉。 刚准备上马车,就又驻足停了下来,嘱咐手下,去府衙里叫人。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崔知府带着衙差来了,两人一道同去了曹府。 敲开大门,来到景王面前。 崔知府上前拱手道:“下官来迟,让王爷受惊了。” “王爷可有受伤,不知贼人现下在何处?我等立刻派人去捉拿。”秦通判抬眸,偷瞄了一眼景王。 景王裹着白色披风,沾着丝丝血迹。 里边胸膛处,衣裳破损,被鲜血浸染,看样子伤口挺深的。 这是……受伤了呀。 到底是谁那么生猛的? 倒也是个人才。 秦通判暗自佩服那刺客,心想那人要是这次侥幸逃脱,他一定会找到那人,让那人为他所用。 这样想着,他连忙低垂下头,掩去眼角眉梢的笑意。 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相公,救命……” “相公,妾身没有刺杀景王,我是冤枉的……” “冤枉啊……冤……” 秦通判身子瞬间石化了一般。 他愕然抬头,就见嘴上堵了布条的女人被侍卫押着过来,四肢被捆绑着,身子像虫一样扭动,她身旁的几个丫鬟亦是如此。 女子看着他,眼中神情哀怨,却又泛着光。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这……这不是他那失踪的爱妾文鸢,怎么会在这? 还成了刺客? …… 第219章 抓刺客 秦通判一脸懵逼。 既震惊又恐惧。 心里好似有千万匹马在奔腾。 景王该不会以为是他指使的吧? “秦大人,这人你认识吧,还有什么话要说?”景王眼中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秦通判吞吞吐吐说了半晌,还是没说出不认识的话。 这文鸢招摇过市了好一阵,谁人不知她是秦家贵妾。 景王盯着他,崔知府也盯着他,所有的衙差和侍卫都手握刀柄盯着他。 十分警惕的盯着他。 秦通判能想象,只要他轻举妄动,恐怕很快就会有把利剑朝他刺来。 将他刺成筛子。 他不敢挪动半分,扑通跪了下去,“王爷,冤枉啊!下官是冤枉的,这女人虽然是下官的妾室,但都是丽妃送来的,只在我府中暂住,她的所作所为,下官并不知情。” “就算给下官一百个狗胆,下官也做不出这种事的,王爷明鉴。” 没错,就是推给丽妃。 反正景王这小子也动不了丽妃,就连皇后都奈何不了丽妃。 文鸢惊诧的看着秦通判。 转而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心里怒骂:叛徒,墙头草,不得好死! 她才是最冤的那一个。 原本想着悄悄药倒门房,从陆园后门伺机偷偷溜出去的。 结果前门后门都守备森严,好些护卫守着,溜出去十分不易,只得另想法子。 然后就看到墙边靠了架梯子。 看方位,应该是隔壁马厩的位置,离后门近,逃出去也容易些。 她们顺梯而上,爬到墙头往下一瞧。 的确是马厩。 奇怪的是,马厩空空如也,没马,也没人。 静悄悄的。 她们又将梯子抬过来,顺梯而下,才刚落地,就见一只庞然大物扑了过来。 对着她们一通撕咬。 居然是狼…… 随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好些黑衣人,将她们打晕。 一醒来,就被人五花大板的绑了过来。 她和丫鬟的衣裳还莫名的变成了夜行衣,身旁一把带血的短刀。 莫名的成了刺客。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一身雪白,胸膛浸满血迹。 居然是景王! 似乎景王也认出了她…… 她是丽妃的贴身宫女,亦是王家众多庶子所生的众多庶女中的一个。 她略懂医术,善调香用毒。 丽妃为此才召她入宫。 此刻的她,断了手筋,再也无法用毒了。 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只想尽快了结生命,以免受那些无尽的苦楚,更不愿连累留在京城的阿娘。 秦通判这会儿只想将自己摘干净,只要今晚能离开,他就有本事同丽妃和肃王解释清楚。 他们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他手中握着肃王最大的把柄。 夫人和丽妃又是血亲,同气连枝,他有自信,他们绝不会为了个小庶女与他翻脸的。 最重要的,他相信这文鸢会为了她亲娘揽下所有罪。 “王爷,您一定要相信下官……您若是在江州生出个好歹来,下官也难辞其咎,下官又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秦通判跪趴在地,猛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岂料景王并未随他意,直接让崔知府将他带了下去,押监候审。 文鸢则被景王手下带走了。 他才蓦然反应过来…… 景王回了屋,脱下披风。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讪笑道:“时舒,你这用鸡血伪造的伤口还挺像的,该赏!” “谢王爷!”时舒抿了抿唇,说来还得谢隔壁的小姑娘。 翌日清晨。 江淼淼洗漱完出来吃早餐,便见气氛有些诡异,安静得出奇。 饭厅外的丫鬟全被遣到别处去了。 守着的全是穆家带来的丫鬟和侍卫,全在院中待着。 厅堂大门紧闭。 “喜儿,我想进去找娘亲。”她进去倒也没人阻拦。 进去一瞧,好家伙,厅堂坐满了人。 几乎全家都在,边吃早餐边说事。 景王来了。 就连许久不见的干爹和姨父都来了。 原本凝肃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大伙笑吟吟的看着她,“淼淼醒了呀,来,快吃点东西……” “淼淼好厉害。” “淼淼好聪慧。” 姜淼淼连忙窝进娘亲怀里,迷瞪瞪的看着大家。 一大清早的,热情来得有点突然,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怎么就厉害了? 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难道说刚刚大家都是在聊她,还是关着门聊的。 莫非…… 莫不是她让大哥吃虫子,让二哥喝鸡血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嘛。 娘亲见她一头雾水,便跟她解释了。 原来是秀秀姨怕姜小白吓着那些贵女们,便将它送到了隔壁。 凑巧隔壁马厩空着,就将小白狼放里边了。 而她怕小白饿着,就让喜儿搭了梯子,给小白扔吃食。 扔完忘记撤走梯子,这不就便宜了秦通判的贵妾,然后才有了景王被刺一说。 景王遇刺可是大罪。 他们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秦通判送进了大狱。 姜淼淼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那小姐姐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隔壁,还被姜小白给逮到了! 嗯,有功的不是她,而是那梯子。 她得好好留着,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 娘亲一脸期盼的看着景王,“王爷,这江州的反贼没了头目,就是一盘子散沙,接手他的人恐怕没那么快来,咱们不如就趁此时机将他们一锅端了……” 如此,父母说不定还能赶得回来过年。 景王点头,“陆娘子说的在理,国公爷和少卿大人怎么看?” 他说完看着穆云戟和颜焕。 该抓的人已抓,该审的人已审。 是时候了。 穆云戟沉吟道:“那就尽快收网吧,只是暂时还不能让京城那边有所察觉……” 他和他的人都不在京城,怕肃王会狗急跳墙。 景王点头认同,“这样,本王就带着梁王一家先回京,也将那秦通判带回去给父皇处置。” 没了他们这几尊大佛在江州,肃王一党说不定也能心安些。 再者太子皇兄似乎是身体不适,母后一直催他回京,却并未说明缘由。 还有皇姐子嗣这事,也得调查清楚。 虽然她在信中支支吾吾的,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 曹嘉月并非皇姐亲生。 …… 第220章 何必跟钱过不去 秋日。 小雨淅沥沥的下。 一场秋雨一场寒。 江州街道上的黄叶并没有全黄。 隐约还夹杂着些许绿色。 不过地上的,都是雨水打下来的黄叶,风轻轻一吹,就唰唰的掉。 江州的秋总是要比别的地方来的晚。 从江州出发,乘船走水路,往北再走官道,到京城,也该是大雪纷飞了。 幸好越往北,路越好走,官道越宽阔。 倒也无甚大碍。 这几日离开江州的人很多。 路上车轴印都深了许多。 清晨。 天气微凉。 江州温差有些大,尤其是下雨。 早晚就有些冷了。 姜淼淼家的门房小厮起了个大早,穿上府里为他们新添置的袄子,正准备跟对门的炫耀一番。 结果发现对面大门紧闭。 无人进出洒扫,好一会都不见有人进出。 这是真走了吗? 连忙禀报给了秀秀娘子,娘子还赏了他几个铜板。 不过难免有些伤感。 秋天是一个很容易令人伤感的季节。 他已经习惯了在对方面前炫耀为乐子,这会儿总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也为对门小厮开心,他总算是摆脱了那对下头的母女。 虽然都是奴才,都是身不由己。 但遇到一个好的主家是何其重要,得珍惜。 如此想着,他精神又抖擞了几分,干活更卖力了。 姜淼淼睡了个小懒觉才起床。 下雨天睡觉就是舒服,懒着不想起。 她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正准备发呆…… 嘶,冷! 打了个哆嗦。 然后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羊毛小披风,暖呼呼的。 喜儿帮她穿戴洗漱完,抱着她往饭厅去。 下雨天就变成懒淼淼了,不想走路。 “姑娘,夫人和哥儿们今日都没出门,这会儿正等着你吃早膳呢。”喜儿笑着道。 “二哥没去念书吗?”姜淼淼有些好奇。 大哥立志要去从军,日日刻苦练剑,立志要打赢大力。 虽然偶尔还是打赢了几次,但并不是次次都赢,还得巩固。 大哥同崔先生说了自己的志向,崔先生并不意外,就像是原本就将他往这方向培养的。 还送了不少兵书和谋略的书籍给他。 所以这几日的大哥是最开心的。 好的先生就是这样,他会发现学生的潜能,并因材施教。 至于二哥,科考之路漫漫,童试只是开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今日并不到他休沐日,竟然也休息了。 一般不是他有事,就是先生有事…… 喜儿回她,“梁王妃和郡主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城了,今日想好好陪陪崔先生和老太太,便让宴哥儿回来了。” “那巧儿姐呢,巧儿姐是回青石镇说亲事去了吗?”自打菊花宴过后,就没见到巧儿姐了。 姐姐回去的时候她还没睡醒,就没同她道别。 “姑娘真聪慧,你很快就有姐夫了。”喜儿很开心,又可以吃席了。 吃的还是姜大姑娘的席,大喜事一桩。 姜淼淼也很开心,她也很喜欢吃席呢。 不过看今日的早膳,米粥、包子、馄饨…… 不像是秀秀姨做的,应该是外面买的。 因为外面买的包子馅少面多,米粥就是纯得不能再纯得米粥,没有鸡肉糜。 馄饨没法子在馅上下功夫,就比姨姨做的小了一圈儿。 味道也没有秀秀姨做的好吃。 大伙都有些没胃口。 姜月姨母倒是吃完了,千雪小姨就喝了点粥。 就连大哥都吃的没有平日里多。 姜淼淼觉得家里的日子的确是好了,想想以前,娘亲做的面疙瘩都能吃得见碗底。 这会儿反倒是挑剔起来了。 就听娘亲解释:你们姨忙着开糕饼铺子,可能一段时间内都没法给咱们做饭了,你们先凑合着吃些,我想法子从一品居弄个厨子过来。 又听姨母问小姨:景王邀咱们一同回京城,你想回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穆千雪。 她点头道:“回吧,阿姐是不是想孩儿了?” “那当然……”出来了这些时日,穆江月自然是想自家儿子的,虽然她也舍不得好姐妹和小淼淼。 不过山水总相逢,总有相见之日。 姜淼淼觉得姨母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小姨同景王一道回去,好培养感情。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啊。 经过这些日子对景王的观察,发现他并非传言中的逍遥王爷。 人家还是很敬业的,帮着干了好几件大事。 那齐尚书徇私舞弊事件出来后,方学政就第一时间反水了。 将他收藏的所有证据一并交给了景王,趁机投靠了他。 所以景王这次回去,可是有大事要做的。 千雪小姨也并非那傻白甜。 只要姜子衿不插一脚,两人应该是会圆满的。 命运这东西,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抓不住也逃不了。 现在的景王简直和梦中判若两人。 梦中的景王性情只能用冷漠二字来形容。 似乎是失踪得久了一些,估摸着也尝遍了世间冷暖,忍受了非人的待遇才活下来的。 最终还是被他的暗卫救下,只是时间久了一些。 毕竟把人变成熊瞎子这种恶行,就没几个正常人想的出来。 果然,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后,多数人性情还是会受影响的。 穆江月问好友,“瑶瑶,我听下人议论,对门那家走了,天不亮就离开了江州,是真的吗?” “走了,那房子也该收回来了……”陆青瑶见闺女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直接端过粥来亲自喂她。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可不能浪费了。 正当穆江月想着好姐妹的话是何意,秀秀就回来了。 她饮了盏茶,才开口道:“阿姐,房子收回来了,我瞧着挺好,都不用怎么修缮,是要转卖出去,还是留着?” “先留着吧。” 穆江月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那房子你买了?” “买了,托人四百贯买的。”陆青瑶嘿嘿笑道。 那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好,当初齐采薇可是八百贯买的,买来还修缮了一番,因着急回去,着急要现钱,这才贱价卖了。 正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可那是齐采薇住过的,晦气得很。”穆江月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她姐妹心可真大啊。 陆青瑶可不是这么想的,她笑着道:“那有什么,那宅子没闹过鬼也没死过人,即便转手卖了也能赚个几百两。” 这钱不赚白不赚。 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 第221章 离愁别绪 姜淼淼张大了小嘴。 呆呆的看着她娘。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阿娘才是穿越过来的那一个。 这思想,这做派,这心胸,妥妥的清醒大女主啊。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她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估计齐采薇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的嫁妆是怎么没的。 她也不会想到,阿娘发家的本钱,就是用她的嫁妆。 她更想不到,自己交的租金全部进的是阿娘的口袋。 秀秀一脸兴奋,她最喜欢赚齐采薇的钱了。 只不过她就那么回去了,有些可惜。 “阿姐,就这么放她回去吗?太便宜她了,要不然……” “想什么呢?”陆青瑶戳了下她的脑门。 “她回京不好吗?我那夫君母慈子孝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了。” “嘿嘿……有道理。”秀秀抿嘴点头。 “我觉着也是,我会让齐采薇第一时间找到陶桃母女的宅子,陶桃也会知道她爹的死因。”穆江月拍着胸脯保证。 总算可以为瑶瑶出口恶气了。 齐采薇母子匆匆走的。 有过前车之鉴,这次她们五更不到,天不亮就走了。 姜子衿拉了拉披风,紧紧捏着帕子,靠在她娘身上。 一路上都神情紧绷。 就生怕路上又出什么变故。 因为她们走了一段路后,她就发现龚嬷嬷不见了。 想起过往种种,她总感觉这老妇阴阳怪气的。 不过他是嫡外祖母送过来的,会这样也不奇怪,况且她和阿娘也从未信任过她。 只是就这样莫名失踪,终究是有些不安。 直到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到天已大亮,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里。 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外边的空气都比江州城的新鲜。 终于出来了,终于可以回京城了。 看着身旁正熟睡,扯着呼噜的阿娘,睡着的时候眉目还祥和一些。 十分好奇。 生在那样的家里,阿娘是怎么长这么大,还安然生下他们姐弟的? 虽然她理想中的娘不是这样的,可有她在身边,到底安心了许多。 至于弟弟姜子佩。 就让他在东林书院好好待着吧,回去也是无用。 东林书院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若是换做别人,像弟弟这样资质的童生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能进去,全是仰赖了外祖父。 这样的机会难得。 再者,阿娘闯下了祸,回京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恐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不过,回去的路,让她十分安心。 翌日清晨。 天晴了。 阳光明媚。 秋风卷着树叶在地上打转。 跟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远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要离开了江州。 来的时候有多开心,离别的时候就有多伤感。 不过也好,一起走,也就善感一次。 古时车马慢,书信也慢。 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梁王妃和荣安郡主抱着崔老太太哭得最凶,嫁出去的女儿,终究是要离家的。 荣安郡主是最不舍的,一步三回头上了马车。 这里和这里的人,改变了她许多,让她和母妃如获新生。 还有她牵挂之人。 江月姨母和小姨也有些伤怀,抱着她和娘亲不撒手。 原本与意中人同行,该开心的景王,在看到含着泪,朝着他们一个劲挥手的小幼崽时。 鼻尖不由的有些泛酸。 还真有些舍不得啊,要是能带回京城就好了。 再看小丫鬟怀里的曹嘉月时,不由得烦心起来。 这孩子刚刚见到淼淼的小红鸟,结果又开始哭闹,非要那只鸟。 但那只鸟跟它的小主人一样刁钻。 往曹嘉月头顶盘旋了一圈,给她激动得跳脚,伸手去够。 结果…… “啪…….” 一坨白色东西掉在了小丫头脑门上。 曹嘉月呜呜的哭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臭……臭死了……死鸟……打死它……” “郡主,鸟飞走了,打不到。”小丫鬟一边为她擦鸟屎,一边回道。 连鸟都嫌弃的郡主,实在不可爱。 宋思远拿着帕子捂住鼻子,“王爷,要不然……咱们还是换辆车吧,或者骑马也行啊……” 臭啊。 也不知这鸟吃的啥,就是很臭。 “那就骑马吧。”景王很是无奈。 这孩子,没救了….. 吃了那么几次亏,还要去招惹那只鸟,这不就是自作自受嘛。 姜淼淼看了景王送给哥哥们的礼物,给大哥的是兵书和一柄好剑,给二哥的是一箱子书籍。 古时的书很是珍贵,特别是古籍原稿。 看一户人家底蕴是否深厚,看他家中的藏书即可。 甚至有不少人视书为命。 古时才有人遇到战乱,别的不带,也要带着万卷藏书负重逃难。 至今为止,姜淼淼见过书籍最多的人家,非崔家莫属。 一整栋楼都是书,还有人把守。 看得出来景王是对大哥二哥寄予厚望的。 景王送给姜淼淼的依旧是一枚玉佩,说凭借着这枚玉佩,可以随意进出景王府。 姜淼淼想起小匣子里的一枚枚玉佩,似乎都是各府的通行令。 只是她还一块都没用到。 忽然对京城有了一丝丝的期待。 当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之后,从崔府大门抬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是已经胖得不成样的梁王。 从头到脚都是一堆横肉。 十几个护卫费了老大劲,才将他抬出来,塞进马车。 马车是特制的,仅能容纳下他一个人。 估计挪动都有些成问题,这一路上恐怕要受罪了。 对着大家嘿嘿笑着,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过也是真傻。 景王刚来的时候还吓一跳,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想谋害梁王。 让人调查了一番。 只能说叔祖父自己作的,偏贪嘴吃那些东西。 一开始他也觉得那些食物有问题,一查,无毒。 再查。 一品居也有卖,而且自己亲尝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只能怪叔祖父太重口腹之欲,才吃成这副鬼样子。 应该是太过倒霉了,才落水撞到头。 还是带回京给太医瞧瞧。 只是姜淼淼有些小小的心虚。 看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那增肥几件套了。 恐怖! 胖成这样,什么高血压糖尿病也就随之而来了。 跟废人差不多。 人都要少活几年的。 …… 第222章 消失的军饷 景王走了。 但是曹府还住了人。 送别的时候,穆云戟和颜焕并未出现,只藏在树后远远的看着。 大伙挥手告别。 姜淼淼挥舞着小手,小手摇啊摇。 摇到手酸。 荣安郡主透过车帘,看到姜子枫向她挥手,直到马车走远,才停下来。 其实姜子枫是在向所有人挥手。 就像上学时,老师扫了下边一眼,而学生总以为老师在看他。 其实谁都没看。 但是荣安郡主还是很开心,带着无限期许走的。 秦通判被景王带离了江州。 他手脚被捆着,眼被蒙着,嘴也被布堵住,动弹不得。 马车四周都有人看守。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行刺,全是鬼扯。 景王根本没受伤,这……这是个陷阱…… 为的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控制住他,带走他,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如此,那颜焕便能在江州为所欲为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颜焕一定还在江州。 他恐怕是打着夫人出游的幌子,乔装随她一同前来的。 京里的说法是大理寺少卿到地方巡查去了。 然而,这家伙竟一直就在江州。 藏匿在景王府中。 这么算来,他来了也有好几个月了。 现在对他发难。 莫非,他们是要动手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 想通了这一切,秦通判感觉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 祸水…… 红颜祸水啊! 景王大摇大摆骑着马,浩浩荡荡的带着队伍离开了江州。 娄掌柜得到消息时,心下反而松快了许多。 这一尊尊的大佛,压得他们都透不过气来,终于是走了。 至于秦大人,在京里有肃王照应着,他倒是不担心。 一大早就嘱咐心腹可以开工继续炼银了。 选那马场,就是因为人烟稀少,不容易被发现,秦大人这才买下来混在贺礼当中送给梁王。 以此借梁王打掩护。 即便东窗事发,也好拉着梁王一起下水。 没成想梁王就是个蠢货,莫名的成了傻子,王府大权旁落。 阴错阳差的,梁王妃又将马场送给了陆氏。 陆氏老带人去打马球,弄得他们都束手束脚的,只能在半夜偷偷练银,耽搁了不少日子。 更过分的是,那女人一会养羊,一会种花。 瞧她开垦的速度。 不出一年,就得把那片林子开垦完。 他考虑着,要不要将那些饷银迁到别处去? 可是一想,风险太大。 还是现在来的好,即便陆氏发现了,也不敢告发。 马场地契写的是她的名。 一旦事发,最大的锅便是她来背。 …… 姜淼淼挥泪告别。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伤感的,没想到还是忍不住哭鼻子了。 小家伙趴在娘亲肩头呜呜的哭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不哭不哭,淼淼不哭,大哥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淼淼不哭,二哥给你买糖人好吗?” 陆青瑶摸了摸闺女的小葱花,从小布兜里掏出块饴糖塞她嘴里,温柔细语哄道:“淼淼不难过啊,等阿娘明年带你们回京城,就能见到姨母和鸢姐姐了……” “真的吗?” 姜淼淼扬起小脸,感觉嘴里甜丝丝的,不觉的停了哭声。 这会儿是大孩子了,再哭就丢人了。 姜子枫轻叹,“知女莫如母,阿娘,还是你有法子。” 姜子宴默默的为妹妹擦干了眼泪。 秀秀抱着一堆礼物,微微有那么一丝伤感。 实际上,她从前对这种离愁别绪,是没什么感知的,直到她那夫君逝世,她才有所体会。 目送车队离开。 直到车队走远,消失在了地平线。 江淼淼一家才往回走。 到家时,干爹和姨父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娘亲和秀秀姨带他们去了花厅。 关门。 “国公爷,颜大人,可是为了饷银之事而来?” 耐着性子等了好几个月。 说实话,陆青瑶是挺着急的。 自从知道那山洞里藏着的,就是害她陆氏全族抄家流放的军饷。 她就寝食难安,日夜都盼着为父亲平反。 每次去马场,她心都怦怦直跳。 生怕那山洞突然就消失不见,怕只是一场梦。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 颜焕感觉气氛有些紧张,便笑着打趣道:“青瑶,你同我们不必如此见外,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夫,至于大哥嘛,你唤他一声穆大哥,或者唤名字也成。” 穆云戟点头,“对,不必如此见外。” 一口一个申国公,就像他们不曾相识似的。 他想起了那个策马而来,英姿飒爽,没大没小的小姑娘。 那时的陆青瑶,自由自在的驰骋在草原上,肆意笑着,见到他都是直呼其名。 “穆云戟……快来呀,你一定跑不过我……” 那时的自己还不是申国公,她也不是端庄的姜夫人。 如今再见。 她已为人妇,而自己依旧孑然一身。 又怎么会不遗憾呢。 陆青瑶注意到了穆云戟眼里的悲伤,可她不知这人为何而伤怀。 约莫是想起了他已故的父亲吧。 对穆云戟直呼其名,是那时的年少无知。 那时的草原,天地辽阔,生活在那的人,不是常年戍守边疆的将士,就是他们的家眷。 还有当地的居民。 边疆苦寒,却也自由。 时间久了,人们也都入乡随俗,在当地娶妻生子,渐渐的,对中原礼乐教化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当她见到穆云戟这位白俊的小公爷时,还以为他比自己小呢。 便将他当弟弟看待,顺其自然的就直呼其名了。 只是这会早已物是人非了。 陆青瑶讪讪一笑,连忙为两人续了茶水,有些生涩的喊了声,“姐夫……穆大哥……” 这才开口问他们,“你们前来,可是要准备收网了?” “是。”穆云戟点头。 “但是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 听到这。 门外的兄妹两人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姜淼淼坐在小马扎上,也不甩腿了,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啾啾跟她汇报屋里的谈话。 然后她就看到大哥在作死。 他像只猴似的爬上树。 再从树上一跃,轻轻落到了屋顶上。 正撅着屁股趴在瓦片上偷听。 神奇的是,娘亲居然没开门把他给丢下来。 难道说娘亲是在锻炼大哥的侦查能力? 不过嘛,也有这个可能。 据说军队里有一种侦察兵,叫斥候。 说不定大哥就可以先从斥候做起,一步步成为将军。 姜淼淼仰着头,看着趴在屋顶的人岿然不动,又看了一眼树下的人。 二哥静静的坐在她身旁。 埋头看书。 一副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 但姜淼淼觉得,二哥心里是十分紧张的。 因为…… 二哥书拿反了。 …… 第223章 有金矿 陆青瑶有些紧张。 她现在最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也不喜欢被动等待的感觉…… 她急切的问道:“姐夫,穆大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青瑶,别着急……”颜焕将茶盏递给她,“先喝口茶慢慢听大哥说。” 穆云戟思忖片刻,还是开了口,“青瑶,你和梁王妃相识了这么久,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非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件事实在太巧了。 不妥之处? 陆青瑶不解道:“你们可是查到了什么?” “这倒没有。” 穆云戟神情严肃,“据我所知,那处马场原先是在梁王名下的,是秦通判所赠,可如今,梁王妃却送给了你,契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包括那一片林子田庄,也都是你的……” 原本就冷肃的脸,此刻更让人莫名的紧张。 他继续道:“若东窗事发,你首当其冲的就要被牵连,最糟糕的是,反贼会借此坐实陆将军的罪名,你到时……恐怕是百口莫辩……” 陆家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陆青瑶心下一凛。 这道理,她岂会不知。 当初发现那一山洞官银的时候,既兴奋又发愁。 为此还怀疑过梁王妃,也试探过她。 幸好,她并不知情。 颜焕看着这气氛,他都有些莫名紧张,插了句嘴,“大哥,你别吓唬青瑶呀,咱们来不就是想法子解决的,况且收集了那么多证据,也不是半点用都没有。” 他这大舅哥真不会说话,一来就将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难怪不得小娘子喜欢。 看来回京后得带他到勾栏听听曲。 听得颜焕那么一说,陆青瑶看向穆云戟。 这人年少时寡言,不过这会儿话倒是多了。 就是吧,原本就忧心的事,出自他口之后,忧上加忧了。 再加之他身上行伍之人的杀伐之气,确实会让人紧张。 穆云戟见陆青瑶脸色不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在军中习惯了这样说话,一时还改不过来。 算了……还是少说为妙。 他看向妹夫,“颜大人,要不你来说?” 说就说。 颜焕笑了笑,接着道:“青瑶,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会有法子解决的……” “大哥刚刚的意思是,你觉得梁王妃有没有问题?或者说梁王夫妇是不是也被蒙在了鼓里,被人给算计,阴错阳差,才将那马场送给了你?” 陆青瑶摇头,“梁王妃她应该是不知情的,我让人查过……” 这一点,陆青瑶倒是可以肯定。 她特地带梁王妃去过马场,甚至去过那片林子。 观察过她的言行举止和神态,可以瞧出,梁王妃是第一次去那地方,更不知道林子深处有何物。 至于梁王,应该也不知道。 梁王妃和荣安郡主将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全审了一遍,甚至都无人知晓那马场的存在。 颜焕与穆云戟相视了一眼,说道:“不知情就好,我们的意思呢,就是想法子让那姓娄的转移官银,我和大哥半道堵截,来个人赃并获,如此一来,就能将你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了。” 陆青瑶蹙眉深思,“姐夫,让娄掌柜主动转移官银,怕是不容易……” 秦通判虽然被带走了,但那娄掌柜也不是省油的灯。 或许他本就是肃王的人。 秀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紧握着拳。 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去将那娄掌柜给宰了。 可恶,这是要拉阿姐和梁王妃给他们顶罪,这事得尽快解决才成。 穆云戟眉头微蹙,提醒道:“恐怕秦通判这会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景王拖不了多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肃王得到消息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截下饷银,顺利运回京城。” 颜焕想了想,“的确如此,所以就在这几日,我们会放出消息去……” 陆青瑶问:“什么消息?” “就传你那马场密林深处有金矿,让那地方成为众争之地……”颜焕笑着道。 将青瑶变成最大的受害者。 “好,好,此计甚好!”陆青瑶眼眸微亮,心中豁然开朗。 这是个好主意。 只要林子里有金矿的消息一出,不论真假,便会日日有人往那里凑,就如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那娄掌柜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必会想逃,还会倾巢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转移饷银。 到时…… 就一锅端了。 只要人和银子不是在她地盘逮到的,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姐夫,穆大哥,就这么办。” “好,不过需要你配合演一出戏。”颜焕道。 陆青瑶点头应下,嘱咐秀秀,“将那消息放出去,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最好能传到京里去。” 江州在崔家治下虽然太平,可毗邻的州郡还是有不少山匪流民作乱的。 将他们全引来,趁穆云戟在一网打尽,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也好借此事掩人耳目,将军饷偷偷运回京城,打得肃王一党措手不及。 陆青瑶迫不及待想让秀秀去传消息,被穆云戟给拦住了,他担忧道:“青瑶,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了,你那马场难免会被波及……”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门吱呀开了。 姜淼淼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往二哥怀里钻,“哥哥,抱抱。” 姜子宴抬头看了看天。 姜子枫趴在屋顶不敢动弹,等人走了以后,他才一跃跳了下来。 一抬头,就看到阿娘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他面前。 他扑通跪了下去,“阿娘,我再不偷听了……” 陆青瑶:…… 这小子,认错倒是认得快,就是死不悔改。 一定是跟小闺女学的。 弄得她都有些不好下手了。 板着脸道:“错了也要罚,孙子兵法抄二十遍。” 姜子枫:……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三日后。 江州西郊马场有金矿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江州附近的山匪流寇都蠢蠢欲动。 那可是金矿啊。 听说已经有人在那里的山洞偷偷炼金了,一定炼了不少金子出来。 娄掌柜正骑马出行,听到这消息,差点儿摔下马背。 他紧张得身子发抖,“快……快召集所有人手,今夜转移饷银。” …… 第224章 送不出去的信 一早。 娘亲和秀秀姨不在家。 姜子宴今天带妹妹。 妹妹出奇的乖,坐在草席子上给姜小白梳毛。 小白狼一脸享受,懒绵绵的躺在她身旁。 姜子宴原本想看会书,也放弃了。 发现今日的小红鸟有些聒噪。 不止小红鸟聒噪,所有鸟都很聒噪。 今日院里的鸟出奇的多,在枝头跳上跳下,好似在开会。 姜子枫领了份差事,跟着崔行舟城里城外巡逻。 不过巡逻是其次,主要还是监视秦府外的一举一动。 以防秦家向外传递消息。 听说近日江州城外来了好几伙匪寇,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江州西郊的马场。 多半是冲着那林中的金矿去的。 不过幸好他们目前只在城外转悠,未敢伤人。 崔知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 连忙增派了守城的卫兵,严防死守,绝不能放一个匪寇进城。 当然,这匪寇的到来,最紧张的非娄野莫属。 他此刻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山洞里来回踱步。 山洞里的气温本就高,这会儿后衣襟全是湿的。 去打探消息的属下匆忙来禀,“主子,马场四周全是匪寇,属下怕他们会趁着夜黑风高闯进来。 娄野神情凝肃,吩咐道:“将人马分成两队,一队拼死拦住那群匪寇,一队随我护送饷银离开…..” “还有,找人看着陆青瑶那女人,绝不能让他报官。” 在江州炼化官银这事乃是肃王授意,由当时还是一州之长的秦大人全权负责。 秦大人坐镇江州,而此地地处偏远,丛林茂盛,选这地来炼银不容易暴露。 经炼化,除去官印的银子能很快流入市场,再换成粮食运回京城。 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这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只他和秦大人,就连秦夫人都不知。 偏巧秦大人莫名的就被个小妾给连累,成了刺杀景王的主谋,秦府也被人围了起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远水救不了近火,指着肃王,恐怕是无望了。 “信送出去了吗?”娄野问手下。 “送了,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 “成,再飞鸽传书往潭州送一封去。” 没有秦大人的庇护,这江州根本待不下去,娄野寻思着是否可以将这批饷银运往潭州。 但需得王知府派人来接应才成。 他写好纸条,塞入竹筒,接过手下递来的信鸽,绑在它脚上…… 看着鸽子飞远,心中才稍安了几分。 …… 秋高气爽。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一群大雁飞过,留下一只落单的鸟儿。 一只白色鸟儿从马场飞出,掠过树梢,飞过头顶。 “嗖……” 一只箭羽从空中划过。 随后落地,箭头上插着一只白鸽。 寻常鸽子多是成群结队的,而这是只独行的鸽子,很好辨认。 “阿姐,这鸽子拿回去给淼淼烤了吃正好,只是肉少了些。”秀秀将鸽子捡回来,取下脚上的信筒递给阿姐。 就开始琢磨这鸽子是要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陆青瑶从信筒中取出小纸条一看,笑着道:“看来这娄野也是走投无路了,还想着写信求救,也不知京城那边有没有书信送出去?” “阿姐,我昨儿路过驿站时,就见国公爷的人在那盯梢,想来国公爷是断不会让娄野送出信去的。” 秀秀拎着鸽子瞧了瞧,心中嘀咕,这再能飞的鸽子也不可能飞到京城去啊。 “阿姐,你知道这鸽子是飞去哪的吗?” “瞧着方位,应该是飞往潭州,潭州的现任知府姓王,是秦夫人的族中堂弟。”陆青瑶看着西北方向,十分笃定地道。 毋庸置疑,这娄野想将饷银转移到潭州。 她自从知道军饷被窃与肃王有关后,就让江月帮忙查了肃王的这些裙带关系。 一查,还真让她给查出来了。 江州地处偏远,山高水远,丛林密布。 若非这马场阴错阳差落入她手中,淼淼又无意中捡到碎银。 短时间内是很难发现那处山洞的。 且那山洞不止有一个洞口,若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想来个人赃并获,那可十分不易。 秀秀看向马场方向,问道:“阿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当不当问?” 她从前为景王做事,从来都是主子说什么,她听从安排就成,从不问为什么。 可人就是这样,一旦动起了脑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为什么涌入脑海。 就会忍不住去好奇。 “何事?”陆青瑶眉眼弯弯瞧着她。 “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那肃王为何不在自己封地上炼银,偏废老大劲运到这江州来,风险不是更大?” 陆青瑶浅笑,“自然是为着粮食来的……” 她今日的心情怎么说呢,既激动又紧张。 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有些亢奋,将心里话一股脑的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秀秀。 “江南乃是鱼米水乡,而江州附近大片区域都盛产粮食,肃王选在此地炼银,估摸就是冲着这些粮食而来的,方便他们屯粮。”陆青瑶从穆云戟那得知。 肃王炼化的这些银子,不止送往京城,还直接让王秦两家就地屯粮再将粮食运往肃王封地。 秀秀就纳闷了,“阿姐,他们要那么多粮食做甚?瞧那一船船运出江州的粮食,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感觉咱大梁的粮食都被他肃王给占了大半。” 陆青瑶迟疑了一瞬,还是回了她,“秀秀,你想一下,一个皇子,诬陷忠臣良将,又需要如此多的粮食和银钱,你说她想做甚? “谋反?” 秀秀脱口而出,又连忙捂住了嘴。 看阿姐的表情,是真的。 丽妃虽得皇帝宠爱,但肃王手中无兵权,王家又是文官…… 所以肃王在养兵。 养兵就需要钱和粮。 不过嘛,这钱和粮,他们都要不起。 陆青瑶同秀秀相视而笑,打马飞奔往马场而去。 匪寇们立马提高了警惕,看清是两个小娘子,又放松了警惕。 一问,才知当中一人竟是马场主人。 随即来了兴致,想将马场占为己有。 毕竟金矿不是现成的金子,抢了就走,若是能名正言顺的开采最好。 为首的土匪头子直接将大刀拦在她们面前,“你们谁是这马场的主人?” “鄙人姓陆,是这马场的主人,阁下有何指教?”陆青瑶挑眉瞧着他。 …… 第225章 戏精子 马场外。 青天白日的。 一群匪寇将俩女子团团围住。 能看出,是三伙土匪,因为有三个土匪头子。 他们谁看谁都不顺眼。 但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因为谁都知道,抢矿不是抢银子,没那么容易搬走。 陆青瑶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就如此确定这马场中有金矿,说不定是外边以讹传讹,这你们也信?” 为首土匪甲不屑道:“你这娘们,不想让人知道就直说,我们可是在里边捡到过宝贝的,休想搪塞我们。” 他说着就掏出一块石头。 石头是白色的,里边镶嵌着点点黄色金丝。 余下的两土匪头子也掏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都是嵌着金色的石头。 土匪头子乙怒目道:“别讲那些有的没的,老子找懂行的人瞧过,就是金矿,就问你,这马场卖不卖?” 土匪头子丙看着稍微斯文一些,说道:“陆娘子是吧?我们就是想买你这马场,你就说卖不卖吧?” 陆青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几块金矿石。 心中狐疑,这是真的吗? 穆云戟和颜焕不会真的找了些金矿来吧。 只是她也没见过金矿,分辨不出来。 半晌后,才冷冷开口道:“若是我不卖呢?” 土匪头子乙肆意笑着,目光赤裸裸的在陆青瑶身上打转。 虽然不算是很出挑,但蜂腰细腿的,一点也不输给山上那些女人,也不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捏就碎。 这一款,他很喜欢。 他肆无忌惮的大笑道:“不卖,那就抢呗,抢你回去做老子的压寨夫人,你的,不就是老子的……哈哈哈……” 土匪喽喽们开始起哄,“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陆青瑶嫣然一笑,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用美色迷惑人。 她一撩头发,笑得更灿烂了,夹着嗓子娇嗔道:“爷,可你们有三人,奴家只有一个,不如你们打一架,谁赢了我就跟谁走,这马场就归谁。” 她说完不由得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差点把自个儿给说吐了。 秀秀:…… 她目瞪口呆的瞧着阿姐,呼吸都停了一拍。 这……还是她认识的阿姐吗? 整一个戏精附体。 此刻,混在人群中的穆云戟目眦欲裂,被颜焕死死抓住手。 差一点,他就冲上去将那土匪给宰了。 三个土匪头子听了这话,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天下竟还有这等好事,与其与别人分享,还不如独吞,得了这女人,就能光明正大的拥有这金矿了。 想想就美。 “嗖……” 一只箭羽从空中飞来,直直朝着土匪头子乙而去。 他尖叫一声,捂着眼睛破口大骂道:“谁,谁敢偷袭老子,站出来,老子定将他碎尸万段。” “谁……是谁下的黑手?” “狗崽子,你们还敢肖想老子的东西,女人和金矿都是老子的,全都给我上……” 土匪喽喽蜂拥而上。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陆青瑶高呼一声,“你们谁赢了,谁就有资格娶我,还等什么呢。” “嗖嗖嗖……”不知从哪里飞出几只箭羽。 “谁,谁偷袭老子?” 土匪们开始对着彼此大打出手。 刀剑相撞声。 惨叫声。 骂人声…… 乔装成土匪的穆云戟和颜焕这才偷偷离去。 待大伙都打得差不多时,陆青瑶和秀秀也悄然离去。 躲到僻静之处。 拿出匕首,划破衣裳。 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划出道道口子。 往衣裳上抹了水和灰。 再将事先准备好的鸡血抹得到处都是。 取下发簪,抓乱发髻。 骑着马朝着城里奔去。 边走边呼救,“抢劫了……土匪抢劫了……” 直奔府衙而去。 路上有人想阻止的。 结果,一个个的差点被马给踩死。 山洞内。 娄素正指挥手下将银子往另一个洞口搬出。 急得满头大汗。 洞口不大,隧道狭长,只能慢慢通行。 但是出去后的路,却能直通江河。 他们准备走水路。 银子数量多且重,走水陆最快。 忽的听下人来报,“主子,不好了,那些土匪打进来了,往咱这边来了……”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搬,其余人去堵住洞口,别让他们进来。”娄野强装镇定。 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敢弃银而逃。 若丢了这些银子,肃王是不会放过他的,哪怕是命丢了银子都不能丢。 陆青瑶和秀秀一路策马到了府衙,衙差见她们这样,直接带了去见知府大人。 崔知府吓得跳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的弄成这副样子?” “快,快看座,快上茶……” 陆青瑶也没客气,先饮了一盏茶才开口道:“崔大人,臣妇是来报案的,我姐妹二人今早出去,才发现我西郊那马场被土匪给抢占了,他们打伤了我二人,还……” “还怎么了?” “还想抢我回去当压寨夫人,欲图强占马场,我估摸着,他们都是冲着马场后边的那片林子来的。” “岂有此理,好大的胆子。”崔知府拍案而起,吩咐下属,“先送姜夫人回府,其余人随本官去剿匪……” 陆青瑶二人也没让人送,而是找了个僻静地,换下一身破烂衣裳才离开。 秀秀问:“阿姐,你说崔知府与咱们是不是一伙的?” “你觉得呢?”陆青瑶也在想这个问题。 毕竟崔大人刚刚的反应过于逼真了。 “我瞧着是,你看他都不问咱们金矿的真假,就直接带人去了。” 陆青瑶点头,“我瞧着也是,这崔大人戏演的不赖。” “嗯,我瞧着阿姐演的更好呢……哈哈……”秀秀终于是憋不住了。 阿姐刚刚那撩头发,夹着声音讲话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 陆青瑶打了个寒颤,往她脑袋上一敲,“你就当我是鬼附身了吧,可不许出去乱说。” “不说不说……” 傍晚,太阳西沉。 崔知府到的时候,匪徒们都打红了眼,奋力厮杀。 崔知府瞧着天色暗了下来,这才前去捉人。 …… 第226章 渔翁得利 夜黑风高。 夜色如墨。 马场里阵阵厮杀声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了。 深洞不见底,灯火闪烁。 娄野隐隐听见了洞外的打斗声,急得抓耳挠腮。 这些人疯了,全都疯了。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放出马场有金矿的消息。 狗屁的金矿,他怎的一块都没见着? 他疯狂催促手下,“还在磨蹭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是没吃饭吗,不想死在这里的,都给我搬快些……” 话还没说完,又听得手下来报,“主子,官差来了,崔知府带了一大队人马来剿匪,正朝着这边过来。” “除了崔知府,可还有别人?”娄野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 一定是陆青瑶报的官。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就知道那几个饭桶根本拦不住那女人。 那人回道:“有,崔知府身旁还有一人,书生模样打扮,但瞧着官差们都对他唯命是从,恭恭敬敬的。” 娄野心中微凛。 书生模样,还恭恭敬敬的…… 好像那位大理寺少卿传闻中就是这样的,书生模样,铁血手段。 他猛然想起,秦通判之前明明是去陆园追查颜焕的行踪,结果却成了刺杀景王的主谋,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阴谋…… 全是颜焕和景王的阴谋。 他往脸上抹了把汗。 如今这人又来了,生死只在一线间。 对着卖力搬箱子的手下吼道:“快……快传令下去,都别在洞外守着了,全部退回来,将洞口给我堵死,堵严实了,一个时辰内必须将箱子全部抬上船,否则你们就自行了断吧。” 这话很管用。 若是任务完不成,又不想落入大理寺手中,就只能自行了断了。 这是他们的命数。 果然,不到三更,装满饷银的箱子就全部被抬上了船。 上船前,娄野让人将山洞给毁了。 毁尸灭迹,这是他们惯常用的手段。 不过这倒是正中陆青瑶下怀,洞毁了,这事就跟她没关系了,单纯的就是受害人。 马场里。 匪寇们相互厮杀。 杀红了眼就停不下来。 别看他们都是土匪,可土匪与土匪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争地盘,争肥羊,争女人…… 经常大打出手。 难得今日将他们聚在一起,来个鹬蚌相争,等到官差到来的时候,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 倒了一片。 崔知府感觉自己就是那得利的渔翁,捡了个大便宜。 至于林子里的山洞,他完全没有要强攻的意思,只让人在洞口做出打斗的声音。 洞外打斗声渐小。 洞内一口口的大箱子已全部搬空。 不知不觉。 已是后半夜。 月朗星稀。 月光如水,洒在江面上。 波光粼粼。 一轮圆月倒映在水面上,似是有两轮月亮。 空中一个,水里一个。 月圆人团圆。 每每看到圆月,总会勾起人的相思愁绪。 娄野一屁股坐在船头,任夜风吹干了被汗水浸湿的衣裳。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一日,此刻肚中空空,又出了一身的汗,就感觉整个人飘飘然,软绵绵的。 不止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愣神之际,就看到水中月影在晃动,晃得越来越厉害。 月影直接在水中荡漾开来。 他就纳闷了,这会儿风已停,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停了。 水面怎么还会动? 静…… 四周安静得可怕。 只有嘹亢的虫鸣声和潺潺流水声。 河岸两旁漆黑阴森,偶尔有几道绿光在晃动。 娄野脑子瞬间清醒。 “小心戒备,有水寇……水里有人……”他高呼一声,立即起身。 可大家搬了一天一夜的银子,十分疲惫,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话音刚落。 娄野就感觉脖颈处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不想死就别动。”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心下一惊,不敢动弹半分。 眼睁睁看着水下冒出无数黑影,这些黑影迅速上了他们的船只。 不一会的功夫,两艘船上便站满了黑衣人,个个人高马大。 这些人二话不说,提刀便冲了上去,刀刀见血,刀刀狠辣。 而他的人,在这些黑衣人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锵锵锵锵……” “扑通扑通……” 只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落水,有人被擒住了,无一幸免。 水面恢复了宁静。 娄野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目光扫过了面前的几人。 书生模样? 是颜焕,大理寺少卿,他认得。 至于中间那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他毫无印象,但见他刚才的身手,只惊叹颜焕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一转眼就瞧见了他们身旁的妇人。 娄野惊诧道:“陆青瑶,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匪徒砍伤了吗?” 刚刚说话的女人,就是她。 他们一伙的!! 陆青瑶抽出长剑抵在他喉间,“娄野,你助纣为虐,盗取军饷,害得边疆战士食不果腹,害得我陆家满府抄家流放,怎的,我就不能来杀你了?” 娄野仰头看着天,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陆娘子,咱们可是同伙,你也脱不了干系的……” 陆青瑶讪笑:“是吗,你有何证据?” 证据? 娄野身子僵住了。 山洞被毁,也无人见到他们将银子藏在山洞…… 他们这是声东击西。 “你……你们故意给我下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几人。 罢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你们要杀便杀。” 招供,那是不可能的。 他仰头看着圆月。 不知同在一片天空下的妻儿是否能看到? 想起自己竟已离家三年了。 他原是工部一个小小的从六品虞部郎中,掌管山泽、苑囿和矿冶。 官虽不大。 但他殚精竭力,尽忠职守。 却莫名的被人构陷杀人,入狱。 以为必死无疑的他,又被肃王救出,送往江州,成了一家酒楼的掌柜。 为肃王传递江州消息,采买粮食。 当他以为在江州生活富足安稳,准备将妻儿从老家接到江州团聚时,才得知他们已经被肃王接到了京城。 他日日担惊受怕。 可为了妻儿,即便成为肃王的狗,他也毫无怨言,只能任他差遣。 一年前。 秦大人把他带到了这个山洞,将炼银一事交给他。 好多银子。 他此生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看着面前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时,先是震撼。 再看到银锭子上的官印,联想到离开京城时,听到的传言:镇北大将军陆淮安贪污军饷,满府抄家流放…… 他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可仔细思量过后,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官银来自何处,也知道肃王为什么会选中他。 因为他曾任虞部郎中,掌管着大梁的金银矿冶炼。 肃王找他来是为了炼银。 他挣扎过,也想过逃跑。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他想要妻儿活着。 事到如今,若是他这会死了,不知道肃王会不会一念之仁放了他妻儿。 这样想着,他就将脑袋朝着刀刃撞去。 “你就这么想死?”穆云戟一把将他给拽了回来。 没死成。 娄野垂丧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穆云戟将一个香囊放在他手边,“娄野,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妻儿过得如何,是死是活?” 想,当然想。 娄野目光落在香囊上,眼眸微怔。 他捡起香囊,盯着穆云戟,“你是谁?你为何会有我儿子的香囊?” 这是妻子给儿子绣的,香囊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出自妻子之手,里边装的是护身符。 儿子从不离身。 他连忙打开香囊…… 护身符还在。 只是,还多了一张纸条。 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活下去。 这……是儿子的字迹。 妻子不通文墨,只儿子识得几个字,但还没到写信的程度。 从前每次收到的书信,都是找人代笔的,但每次都会夹着妻子的信物。 为何儿子的亲笔书信会出现在这里? 娄野有些激动,抓住穆云戟的衣摆,“你把我儿怎么了?” “你儿子现在在我府中……” 穆云戟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根银簪递给他,“你夫人去年开春就死了,我见到你儿子时,他在与乞丐抢食,这些信物是他托我交给你的。” “不可能,我上个月还收到我家娘子的来信,怎么可能死了?” 陆青瑶看着他手里的字条,问道:“你确定那信是你娘子亲笔所书?” 这话倒是提醒娄野了。 怎么可能是娘子亲笔所书,她认不得字…… 那信,是可以伪造的。 娄野虽已认清了现实,但仍是不愿相信,“我如何信你们?” 穆云戟拿出腰牌,“我乃申国公穆云戟,奉陛下之命前来追查军饷盗窃案。” 他原是不想那么多废话的,可此人是军饷案至关重要的人证。 他的供述关系着陆将军是否能够翻案。 得让他信任自己才成。 娄野相信他是申国公,却不愿接受妻子已死的事实。 “我想知道我娘子是怎么死的?想知道她们母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他死死咬着唇,唇角微微渗出了些血迹,声音有些嘶哑。 陆云戟幽幽道:“肃王将他们母子接到京城后,安置在京郊的一处田庄,便没再过问,一开始田庄管事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时间一久,那管事见上边并不在意他俩的死活,便没再当回事,开始肆意欺辱他们,你夫人不堪受辱,带着儿子出逃了,为了助你儿子逃跑,她又被捉了回去,被人活活打死……” “够了,不要再说了。”娄野疯了似的蜷曲在地上抱头痛哭,身体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在江州为肃王出生入死,那混球竟纵容手下欺辱他妻儿。 害他娘子致死。 可恶。 该死……实在是该死! 他不能让娘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穆云戟以为他不肯信又继续说道:“你儿为了躲避那群人,便混在了乞丐当中,直到我和颜大人接手了这案子,才找到了他,他如今就在我府中,等着你回去。” 沉默半晌,娄野忽的开口道:“我信,我信你们。” 穆云戟他不了解,但颜焕他还是信的,这人在大理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如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况且,现在也只有他二人不畏惧肃王,能庇护得了儿子。 他得为儿子谋条生路。 他跪趴到穆云戟和颜焕跟前,“大人,只要你们能护我儿子周全,我愿意和盘托出,你们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我必将我所知道的全部供出来。” “好,我答应你,护你儿子周全。”穆云戟点头应下,但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边疆无数战士因为他们,缺食少粮,连饷银都发不出。 却依旧要抛头颅洒热血。 这些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只是幼子无辜,那孩子不该受他所累。 有了穆云戟的承诺,娄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绝不能死。 穆云戟和颜焕这会是真的坐收渔翁之利了,连船都是现成的,直接载着两艘船一路北上。 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京城。 道别时,穆云戟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等我们消息,你父母兄嫂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陆青瑶千言万语,也只化了声,“多谢……保重……” 他们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的。 天色渐亮。 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白。 秀秀架着小船来将阿姐接了回去。 映照着晨曦的阳光,阿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夜。 城外风声鹤唳,打打杀杀。 城内风平浪静。 百姓们在鸡鸣狗叫声中醒来。 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还有打开蒸笼腾腾的热气。 让陆青瑶觉得朴实而温暖。 两人相视一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赶在孩子没起床前,熬粥、蒸包子、炸油条、包馄饨…… 今天是个好日子。 姜淼淼是被屋檐下的喜鹊闹醒的。 起来一看,娘亲和姨姨都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 她鼻尖一酸,嗷嗷哭了起来。 只有她知道,娘亲和姨姨昨儿经历了什么。 有点难过,难过之后是开心的…… …… 第227章 都是生辰 初冬。 不太冷。 但江州的昼夜温差有点大。 姜淼淼起床就觉得冷飕飕的。 喜儿给她套了件小袄子,奶白色的袄子上还绣着小碎花,可可爱爱的感觉。 从前她就觉得两三岁的小姑娘,穿碎花裙超好看的。 她这会也给自己整了件。 可娘亲觉得颜色太白了,给她换了件鹅黄色的小袄子。 姜淼淼就觉得有些奇怪。 娘亲从来都是不干涉她穿衣的,她这会有了单独的房间,就在娘亲的隔壁。 也有了自己挺大的衣橱,挺大一个,衣服五花八门的。 几乎所有亲朋好友都会给她送新衣裳,穿都穿不完。 有找人上门量体裁衣定做的,也有巧儿姐和大伯母亲手做的,每年都会给她做一些。 不过她平时大多穿巧儿姐和大伯母做的,实用,耐造,适合日常穿搭。 至于那些高定的小衣裳,好是好看,就是穿要讲究,洗也十分讲究。 爬个树或是翻个墙什么的,一不留神,掉颗宝石或者珍珠,那可就亏大了。 那些漂亮小裙裙给她的感觉,就不是人穿衣,而是衣穿人。 生生将人给束缚住了。 难怪赏菊宴那日娘亲穿过的贵妇袍,穿一次就没再穿了。 虽然小淼淼衣橱里的衣裳很多,可娘亲亲手做的却不多。 因为她看到巧儿姐和大伯母做的,再看看自己做的,就自惭形秽了。 所以娘亲就只给她做亵衣睡袍这等贴身之物。 反正穿里边也没人看到。 可是姜淼淼发现,她身上这件小袄子居然是娘亲做的。 因为针脚并没有那么细密。 姜淼淼还发现,娘亲居然还做了一件稍微大些的,两件袄子几乎一样,只是大小和花纹不一样。 更奇怪的是,娘亲每年都会做一件,做完就收进匣子里,瞧着也不是给她的。 娘亲不说,她也没问。 去饭厅。 发现今天的早饭很丰盛。 “我们淼淼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哦。”娘亲将一碗细面放到她面前。 她嗦完面条,都没察觉有什么。 直到娘亲放了个红鸡蛋在她面前,不止她,所有人都有。 她才发现,似是哪里不对。 这面只她有,别人都没有。 还有红鸡蛋,她记得上一世过生日,奶奶都会给她煮个红鸡蛋。 原来古今都是一样的吃红鸡蛋。 莫非,今天就是她的生辰。 应该就是了,在这里她从来没过过生辰。 大哥偷偷告诉她,她上头还有个姐姐,忌日就在她生辰的前两天,所以大家都在那日心照不宣的食素。 娘亲甚至会去青云观待上一整日。 前日因为饷银的事耽搁了,看样子她今日是要出门的。 姜淼淼今日是乖淼淼,尽量不吵娘亲和哥哥们。 她的生辰虽然都没人说生辰快乐,可长寿面吃了,红鸡蛋吃了,娘亲亲手做的新衣裳也穿了。 她还是很开心的。 收到了二哥给她的小竹笛,她好奇的吹响,然后姜小白就摇着尾巴来了。 啾啾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 大哥给她带了串糖葫芦。 秀秀姨不知道是她生辰,只以为是干完大事开心的。 不过还是给她偷藏了个鸡腿。 娘亲和哥哥们吃完早膳就出门了,今日的姜淼淼是秀秀姨带。 喜儿来了之后,秀秀倒是轻松了许多,但是不知不觉的,喜儿就成了小家伙的泥腿子。 所以她得带娃干活。 今日的活还算轻松,摘花。 摘那满院子的菊花做酱泥,做菊花饼。 阿姐也算是让这些菊花物尽其用了。 她带着小丫鬟们摘花,小家伙忙着扑蝴蝶,倒也十分乖巧。 只是小家伙穿那一身黄色小袄子,时常被淹没在菊花丛中,让人一通好找。 姜淼淼百无聊赖,一会扑蝴蝶,一会给啾啾捉口粮。 玩饿了再吃一些现烤的菊花饼。 倒也过了一个快乐的生辰。 只是和她同一日生辰的嘉月郡主,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说是同一日生辰,可到底是不是那日生的,景王都有些怀疑。 他们今日继续赶路,车马太多,走的很慢。 女子也多,一路上游山玩水的,走的更慢了。 来时的心境和回去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梁王妃来时既兴奋又担忧,时不时还会被梁王当成出气筒,哪有心情观风望景。 荣安郡主和世子来时,都是快马加鞭赶来的,更无心游玩。 穆家姐妹就更不用说了,来时都在赶路,片刻都没停留过。 不过这会儿的心境就都不一样了。 穆江月已经不怕狼了。 这还多亏了小淼淼这个机灵鬼。 好几次她午睡醒来,一睁眼就瞧见一娃一狼在她榻前,多少次魂都被她吓掉了。 这样一次次的,她竟然就不怕了。 如今,夜晚在外安营扎寨也不带怕的。 至于梁王妃母女,整个都容光焕发,坐在山间赏景煮茶,打叶子牌,别提有多惬意了。 不过她们也时刻盯着梁王。 梁王妃就觉得这个老家伙保持现状就很好,只是苦了拉他的那些马儿和伺候的人。 只能多给马儿吃些草料,给伺候他的丫鬟小厮多加点例钱了。 不过还有一人是最紧张他父王的,那就是梁王世子。 他每日都会让大夫给父王看诊。 日日在心里祈祷:愿佛祖保佑,让父王继续痴傻下去…… 落在景王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景王一回头,就看到了糟心的曹嘉月。 他记得今日是这孩子的生辰。 每年的今日,她爹娘都会聚在一起为她办生辰宴,宫里宫外无数人给她送礼。 任她挑选,简直就是众星捧月。 特别是她那亲爹,她想要什么都会为她寻来,哪怕是天上的星星。 景王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在曹嘉月面前提上那么一嘴。 他刚刚就是无意中同宋思远说了一句:今儿好像是嘉月的生辰…… 就被这娃给听见了。 曹嘉月揪着景王的袖子,不停的吵嚷,“小舅舅,嘉月要礼物……要很多很多的礼物……” “没有礼物。” “小舅舅,嘉月要小红鸟。” 景王:…… 很是无语,她怎么还惦记着小红鸟。 “小舅舅,嘉月要玩纸鸢……” 景王板着脸道:“没有小红鸟,也没有纸鸢。” “嘉月就要纸鸢,小舅舅给我做。”曹嘉月说着说着就揪着景王袖子耍起了赖皮。 她见过姜淼淼的哥哥给她做纸鸢,可好看了,她也想要。 景王的脸更沉了,冷冷道:“不会做。” 会做也不做…… 第228章 蒸羊羔 小姑娘扁着嘴。 眼泪汪汪,欲哭不哭的模样。 看着可怜兮兮的。 却是无人来哄。 特别是穆江月,直接有多远躲多远。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最见不得孩子哭,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又没有父母在身边。 孩子口中的小舅舅吧,对她也爱搭不理的,十分冷漠。 嘉月小郡主一直哭,穆江月姐妹还怀疑景王虐待她呢。 不出所料,她就母爱泛滥了,将小孩接到自己的帐篷。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她们姐妹就后悔了。 小郡主是不会听人话的,拉着她们姐妹要这要那,不给就尖叫哭闹,再不如意就会像小狗似的咬人。 然后就是哭,一直哭。 不得已又将小郡主还了回去。 还回去的时候,穆千雪也跟着去了,她一脸同情的看着景王,“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我还以为你虐待孩子……” 景王一愣,看着跑远了的身影。 什么? 虐待孩子? 蓦然想起,难怪自打出了江州城后,雪儿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也不爱搭理他。 原来…… 原来雪儿以为他虐待曹嘉月呢。 景王哭笑不得。 曹嘉月一不称心就哭得跟杀猪似的,也难怪她会误会。 景王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纸鸢小红鸟他弄不来,但好吃的他还是能弄来的。 他牵着眼泪婆娑的小姑娘走出帐篷,往篝火旁走去,“嘉月,今日是你生辰,小舅舅给你烤羊肉吧。” 他记得小淼淼也挺喜欢吃烤羊肉的。 而且两孩子的生辰好像是同一月,就是不知在哪一天,会不会是同一天? 曹嘉月看看羊肉,又看看正在帐篷前吃草料的母羊。 母羊肚子已经显怀了。 她指着母羊道:“小舅舅,我要吃蒸羊羔……” 景王身形微怔,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她,认真问道:“你说你要吃什么?” “蒸羊羔。”曹嘉月一脸天真的骨碌着眸子。 她不明白,小舅舅为何要这么吃惊的看着她,而且是这个眼神。 好陌生,好恐怖! 景王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道:“曹嘉月,你知道蒸羊羔是用什么做的吗?” “知道,羊宝宝。”小姑娘一脸骄傲。 在一旁煮茶的梁王妃手上动作一顿,一脸惊诧的看着嘉月郡主,问她:“谁给你吃过蒸羊羔?” 曹嘉月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吐出两个字:“祖母……” 她祖母给她尝过一两口,好吃。 “这东西……小孩子不能吃,曹夫人是疯了吧,也不怕损了孩子阴德。”梁王妃直接让人把母羊给牵走。 这些羊羔是瑶瑶给他们准备的食材,但那只母羊是经过一个村落时,和羊群走散的,就一直跟着他们车队。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要吃蒸羊羔。 这到底是什么孩子啊。 荣安郡主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解道:“母妃,蒸羊羔是何物?” “它是一道药膳,顾名思义,就是活取羊羔做食材……是从还活着的母羊肚子里取出的小羊羔,准确来说是还未成形的养胎,辅以鸡汤、银耳和鲜奶炖煮,有延年益寿之效……” “这东西,若是日后你们在哪家宴席上见到,就别吃了,小孩更不能吃……”梁王妃叮嘱道。 先不说这东西年轻人吃了受不住,即便受得住吃了也是有损阴德的。 太过残忍了! 荣安郡主和穆千雪都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瞧着曹嘉月。 这么小的娃娃,活取羊羔做的菜她也敢吃。 还有她那祖母曹夫人,都给孩子吃些啥,也不怕吃死人。 穆江月往妹妹身边挪了挪,生怕嘉月郡主黏上她。 虽说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可一想到她吃蒸羊羔的画面,就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景王都不知说什么好。 庆幸这娃儿不是他亲侄女,否则得气死吧。 他感觉自从知道真相以后,面对曹嘉月,生气少了,更多的是不耐烦。 或许是因为不是自家孩子,对她的厚望就没了。 整一个的与自己无关。 他唤来丫鬟,“将小郡主带回帐篷,好好看着。” 曹嘉月一听,不乐意了,急得跳脚,“不,我不回去,我要吃蒸羊羔……小舅舅是坏蛋……” 景王半点想理她的意思都没有,一挥手,让人将娃给抱了下去。 任由她哭。 原先还母爱泛滥的夫人小姐们,全都装聋作哑,不想沾染半分。 都在心里默默同情玉清长公主,怎么生了这样一个讨债鬼。 曹嘉月被小丫鬟捂着嘴,饿着肚子,抱回了帐篷。 她这次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今天可是她的生辰,小舅舅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不明白,小舅舅为何突然就变了,变得好陌生? 她讨厌小舅舅。 然后小姑娘就越想越生气,随即哭闹起来,一个劲的往小丫鬟脚上踢,又撕又咬,拿她们撒气。 一开始丫鬟们还忍着。 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几个丫鬟一合计,往小郡主饭食里加了少量蒙汗药。 是她们在江州时就备好的药。 特别是入夜后,每晚都下药,每晚小姑娘都睡得昏死。 白天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大伙都觉得小丫头要么是乘车累了,要么就是吸取教训懂事了一些。 谁也没往下药的方向去想。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嘉月郡主过了一个糟糕的生辰,就因为要吃一道蒸羊羔。 或许,那日也本就不是她的生辰。 姜淼淼倒是对自己的生辰很满意,即使大家半句生辰快乐都没说。 娘亲和哥哥们傍晚就回来了。 一家人聚在院中。 赏菊花,摘菊花。 吃菊花粥,菊花饼,菊花煎蛋…… 喝菊花酒,菊花茶。 当然,酒她是不能喝的,她喝的是菊花小甜茶。 菊花酒是娘亲和秀秀姨的。 虽然都是清粥小菜,但就是很温馨的感觉。 秀秀姨喝着喝着就开始发愁了,她拽着娘亲的袖子,“阿姐,离这糕饼铺开业没有几日了,铺子都还没选呢,还有,光是咱们院里的这些菊花,也不够呀……” 陆青瑶抿了抿嘴,糟糕,铺子还没来得及选呢…… “娘亲,对门有花,好多菊花呢。”姜淼淼扬起小脸。 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现成的食材和铺子….. …… 第229章 物尽其用 花开赏之。 花落食之。 其实古人也是吃花的。 称其为花馔。 就是以四季花卉做成点心或者菜肴。 只不过以花入菜,入茶,一开始只是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和王公贵族的炫富行为。 寻常百姓不信兴这个。 毕竟广大贫苦百姓要的是吃饱,于他们而言,鲜花这种东西,只是图个新鲜。 费老大劲采多少来,一焯水,就只剩一点点了,浪费时间不说,还没野菜来的管饱。 但在文人墨客、美食家和医学家眼中,这些可食用的四季花卉可是宝呢。 不少人还为此作诗撰文、撰写食谱。 在他们眼中,吃花吃的是情趣,吃的是风雅,甚至还能吃花治病。 虽说有人爱吃,也有人会做,但擅长以花入馔的高手肯定也不多。 应该也没有专门吃花馔的食肆,至少江州就没有。 还是挺稀有的。 因为鲜花的烹饪做法又与别个蔬菜瓜果不同,可以说是十分有个性的。 有的花闻着香,吃着苦。 有的花可以入药,吃多了不行,特殊体质特殊时期也不能吃。 有的花本身有毒,做的好了是珍馐,做不好了是毒药。 像是大白花杜鹃,炒不熟吃了就会中毒。 苦刺花,是清热解毒的菜肴,可需要焯水无数遍,才能减淡它的苦味。 桃花,可入茶也可做点心,可食多了也会腹泻。 更甚者,也有认错花的,将未开的水仙当蒜苗入菜,中毒都不知道哪门子事的。 可即便食花有风险,还是有人上赶着当小白鼠。 于是,姜淼淼就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商机。 江州的气候养人更养花,各种花儿品类繁多的,株株长的郁郁葱葱的,开出的花朵也肥美硕大。 相当适合入菜。 可这些花儿供人观赏完,命运就是化作春泥,到底可惜了。 它们其实可以物尽其用,可以更有价值的。 姜淼淼有主意了。 但是她不能对娘亲和姨姨和盘托出。 有时候天赋异禀未必是好事,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稍微懂一些,别人会觉得你聪慧过人。 但若是懂太多,懂的超出了寻常人的范畴,那别人恐会将你当成妖孽。 所以姜淼淼只会偶尔在人前展露一点点小聪明。 她小手手拉着娘亲的小拇指,仰着脑袋问:“娘亲,对面宅子里好多菊花,好多玉兰,姨姨说可以做好吃的,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铺子开在那里呢?” 宅子位于江州的权贵富人区,开个赏花食花的私房菜馆,给夫人小姐们聚会聊天,喝下午茶,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古代的闺阁小姐也没机会日日出门,更别说是去热闹喧哗的地方,但在家门口就不一样的。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百花宴不开起来都说不过去啊。 陆青瑶和秀秀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宅子低价买的,还没洒金街的旺铺贵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改造一下变成食肆。 离家那么近,吃饭都有着落了。 “阿姐,这个好。”秀秀很喜欢这个提议,离家近,干活看淼淼两不误。 就这样,江淼淼的提议被采纳了。 糕饼铺子直接一跃成了私房菜馆,娘亲为食肆取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百花斋。 顾名思义就是以花入食,赏四季花卉,吃百花宴。 只做与鲜花有关的菜肴点心。 设想是这样的,有吃有玩,一条龙。 可以赏花,吃百花宴,还可以投壶蹴鞠,插花品茶,也可以观舞听曲。 当然,消费是不可能低的。 估摸一席下来,上百两银,甚至上千两银都有。 吃的就是一个情绪价值。 秀秀姨一听,感觉挺有挑战的,就来了兴致,抱了一个匣子出来,将积蓄给了娘亲。 “阿姐,我可说好了,做百花斋的东家可以,但我只研制菜品,其它我可不管哦。” “那成,你就负责研制菜品和收钱就成。”陆青瑶笑道。 因为东家不止她们俩,还有巧儿,她决定将百花斋交给巧儿打理,自己就负责收钱,做个甩手掌柜。 巧儿也是时候可以独当一面了。 陆青瑶在崔老太太那里了解过孙家。 孙掌柜孙豫,原来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任监察御史一职。 后因触怒皇帝被贬官罢职。 崔太傅钦佩他人品,不忍他满腹才华埋没于乡间,便邀他做了幕僚。 一做就做了好几十年。 如今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直到崔太傅告老还乡,孙豫依旧追随,带着妻儿一同来了江州。 孙砚书是家中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准备入仕的。 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孙家大郎从商,娶的是抚州商贾潘家的女儿,孙家与潘家是世交,算起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孙家二郎从戎,是申国公穆云戟麾下的校尉,娶的乃是孙豫曾经的同僚,许御史的嫡长女。 如今两儿子都在京城,虽说是老大媳妇管家,但据说俩儿媳为了掌家权争了好些年。 潘氏嫌许氏穷酸,许氏又嫌潘氏门第低,谁也瞧不上谁。 所以陆青瑶就觉得该给巧儿加课了。 孙家虽算不上是高门大户,但是免不了要处理复杂的婆媳妯娌矛盾。 不用想都知道,巧儿将会有两个难缠的嫂嫂。 宅斗啥的也说不好。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孙家在江州有自己的宅院,孙掌柜陆青瑶也是打过交道的,是个和善之人。 孙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 婚事若成,在孙砚书及第高中前,巧儿应该暂时不会离开江州。 还有时间历练历练。 午饭后。 姜淼淼今天没有午睡。 在看娘亲拨算盘,葱白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动着珠子。 “噼啦啪啦……噼啦啪啦……” 速度很快,看得淼淼有些眼花,也看得人有些犯困。 然后她就趴在娘亲对面打起盹来。 “淼淼……” 姜淼淼以为是做梦听到了巧姐姐的声音,结果掀起眼皮,巧姐姐就红光满面的站在她面前。 还有大伯,大伯母和姜文轩也来了。 感觉一家子的穿衣打扮都上了一个大台阶,一看就是村里出来的富户。 大伯母白胖了一些,大伯的腿也好全了。 至于姜文轩,长高了好多,斯斯文文的和他爹有些像,也不是那个擦鼻涕的小屁孩了。 听巧姐姐说他已经开始在村里的私塾念书了。 姜淼淼甜甜的喊了他们,“大伯、大伯母、轩哥哥……” “淼淼,好久没见你,可想死大伯母了。”柳玉娘一脸兴奋,抱抱起小姑娘就往人脸上吧唧吧唧亲。 然后才一脸惊叹,“弟妹,你给淼淼吃啥了?这么胖,小崽崽重得像个小石头。” 姜淼淼:……额!胖?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害羞了。 她幼小的心灵受伤了,居然说她胖。 别人都是说她肉嘟嘟的可爱呢,小孩婴儿肥不是挺正常的吗? 她反驳道:“我不胖,大伯母乱说。” 引得大伙儿哄笑。 一盏茶过后,大伯开口道:“弟妹,我们今儿来是想请你帮忙置办巧儿的嫁妆,孙家是书香门第,估计规矩也多,我们寻思着来问问你的意见。” “好,包在我身上。” …… 第230章 穷怕了 “淼淼,你试一试嘛……” “小丫头……你别跑啊……” 姜淼淼在前面跑,柳玉娘在后面追。 就看到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哒哒的往前跑,别看她跟个小肉团子似的,跑的还挺快。 追不动了。 柳玉娘喘着粗气,接过闺女递过来的小马扎坐下,喝了口茶水。 一脸郁闷的看着闺女,“你说淼淼这孩子怎么了,这么好看的袄子她居然不喜欢?” 姜巧儿抿了抿嘴,接过袄子叠了起来,对她娘道:“淼淼她……不喜欢太花哨的。” 从前就罢了,现在她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裳,总觉得有点儿土气。 况且娘还要让淼淼在她婚宴上穿,小家伙肯穿才怪呢。 “花哨吗?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花儿朵儿什么的,你小时候就很喜欢呢。”现在的孩子啊,日子好过就开始挑三拣四的,柳玉娘无奈叹气。 姜巧儿:…… 她能不喜欢吗? 那时候得了件没有补丁的衣裳就能高兴好几日,更别说花儿朵儿的。 “娘,这袄子淼淼会穿的……”但绝不会在人多的时候穿。 小家伙还是很爱面子的。 姜淼淼看着那花袄子,也说不出不要的话,就只能跑了。 平日里在家穿还成,吃席就算了吧,那么多人,一不小心就要成焦点。 会抢新娘风头的。 听着大伯母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姜淼淼竟只觉得热闹。 自从姨母和荣安郡主回京城了以后,家里就冷清许多。 娘亲和姨姨忙着开百花斋,哥哥们依旧日日去上课念书,不惧寒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读书不易,能得崔太傅这样一个名士大儒的老师,几乎就是上天的宠儿了。 所以哥哥们都非常珍惜。 哪怕是不喜念书的大哥,也是从不辍学,十分认真。 要说古时候读书可比现在难多了。 书籍是一种很珍贵的稀缺品,有机会,有书可读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家底的。 像是普通人家,若是想供养出一个读书人来,得举全家,甚至是全族之力。 一旦攻读出去做官了,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 所以哪怕渣爹做官之后,没有回报大伯一家,他们也都忍着,没想过毁了他的名声。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也是间接受益者。 但凡考取秀才之后,家里就可以免除五十至八十亩的地税,还可以免两人差徭及丁税。 估计那抠嗦祖母就觉得,欠大伯家的钱可以用这些抵债。 早就还清了。 可人情债不是这么算的。 这次大伯和伯母来江州,还给家里拉来了两大车的礼物。 全是桃溪村村民托他们带来的,都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鸡啊鸭啊,火腿腊肉什么的。 满满两大车一点也不含糊。 这样的礼物,逢年过节都要来上一两车。 娘亲和哥哥们自然也是要礼尚往来的。 娘亲会找各种瓜果蔬菜的种子给大伯带回去,哥哥们会将自己抄的书让大伯拿回去村里的私塾,给孩子们。 然后每次大伯送东西来,不止送瓜果,还会带着一匣子书信,全是村里孩子给哥哥们的书信。 有字迹潦草的,有歪歪扭扭的,也有工工整整的,甚至还有只会写哥哥两字的。 看得大哥二哥要乐呵好几天。 所以这几日,原本不太开心的大哥也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大哥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干爹穆云戟悄眯眯的走了,没带上他。 但是给他留了封信和剑谱,信上说,大哥年岁还小,身高也不足,需得年满十六才能参军。 娘亲摸着大哥的头,“没事的,再练练,这剑谱可是你干爹的宝贝,应该是他收藏的武林秘籍,你好好练,三年后就能与他并肩而战了。” 大哥一听,喜笑颜开。 不是不给他去,而是年岁未到。 姜淼淼:…… 大哥又被阿娘轻松给拿捏了。 干爹可是将军唉,能不能进,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年岁是小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进。 说到底,就是大哥年岁还小,娘亲不放心。 不止娘亲不放心,所有人都担心,尤其荣安郡主,特地私下偷偷找娘亲说过这事。 姜淼淼也舍不得大哥去,那可不是别处,战场刀剑无眼,危险着呢。 大哥没去成,小淼淼就放心了。 其实那本剑谱,根本不是武林秘籍,是干爹自己画的,倒也不是乱画,是根据他自身所学整理出来的。 但大哥就当作宝贝日日捧着,日日练习。 今日家里有客,宰了只羊。 秀秀姨亲自下厨,大伯母去帮忙。 厨房的丫鬟婆子干瞪眼,就没见哪家主子自己下厨,下人干站着的。 这饭碗要丢了呀。 她们有些忐忑的看向主子。 “若无事,你们就去对面百花斋帮忙吧。”陆青瑶。 家里的下人也不多,都是各司其职,但有时也会做点别的。 用闺女的话说,就是哪里有砖哪里搬。 “弟妹,你们这么大一个府邸,怎的就才这几个下人?”柳玉娘很是不解。 秀秀亲自做饭她想得通,秀秀做饭好吃。 但她见过别家夫人都是仆妇环绕的,弟妹家就那么些人,不过瞧着干活倒是很利索,也很听话。 不像她家里那些,老是偷奸耍滑的。 陆青瑶笑了笑,“咱们也不是那些家底深厚的高门大户,都是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无需讲求那些排场,家里的活儿就那么多,够用就成,养太多下人也浪费钱不是?” 所以陆园不养闲人,但月钱也很丰厚。 “嫂嫂,你是不知道,京中有不少落魄贵族就是好面儿,家中仆妇成群,还特地开辟了园子养戏班子,设佛堂养姑子僧人,其实早就坐吃山空,里子早没了。” “真的吗?”柳玉娘瞪大了双眼,咋听着跟戏文里似的。 姜淼淼吃着核桃,竖着耳朵听着。 她感觉娘亲是借着这事在教大伯母巧姐姐持家呢。 因为巧姐姐在她们面前抱怨过大伯母,说她娘抠嗦,贪图便宜,又好面,就买回了好些不中用的下人。 要么就是年老的,要么就还是小孩,要么就是好吃懒做的。 能真正干事的没几个。 为此大伯还处理过好几次,处理的方法就是卖了重买。 新买的是好了许多,可也总听下人抱怨:夫人剩菜舍不得扔,热了吃,吃了热,把大伙肚子给吃坏了…… 夫人不爱沐浴,有味…… 夫人克扣他们的月钱…… 巧儿听罢,头疼不已。 巧儿知道阿娘是穷怕了,节省惯了。 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告诉他们: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顺着她就成,至于做饭,做够吃的就成,别给她留剩饭的机会。 月钱,都是她悄悄给补上的。 …… 第231章 一路向好 立冬。 天有些冷。 屋里点起了炭火。 暖和了许多,不过外边依旧冷。 姜淼淼起床的时候,全家人正围炉烤火。 喜儿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娘亲跟前,啃包子,听大伙儿唠嗑。 她还是蛮喜欢听大伯母讲村里的家长里短的。 娘亲和姨姨也爱听。 但她们纯粹的只是爱听,并不爱讲。 就听得大伯母同娘亲说道:“弟妹,你院里那鱼养的好着呢,福叔还特地找了个会养鱼的专门伺候着。” “鱼还活着?” 陆青瑶有些惊讶,她都已经忘了那鱼了。 村民们还真是上心。 “说啥呢,大伙可是把它们当财神爷的。”柳玉娘想捂她嘴。 姜淼淼想起来了,那口跟她家门一样宽的缸。 听说锦鲤能活六七十年,也有长达上百年的。 不知道这风水是不是真起作用了。 反正这两年家里还是挺顺的。 娘亲的买卖越做越好,还结识了贵人,哥哥们也中了秀才,现在外祖父平反也有望了。 总之,就是一路向好。 然后大伯母又说了姜云烟夫妇:他俩不死心,后来又上家里打秋风,结果让村里人给撵出去了。 不甘心又上镇子上陆宅去闹,还没等人报官,就让官给抓进去了,一关三个月,出来倒是消停了。 不过令人唏嘘的是,他们那大外甥楚明远。 差点被饿死在家里。 爹娘被关进去后,他啥也不会做,将家里的钱花销干净后,直接出去乞讨。 废物一个。 姜淼淼瞧着大伯母说得眉飞色舞,十分畅快的样子,一看就是憋屈多年,这一刻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再看大伯。 端着茶,一言不发。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大抵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其实娘亲也没做绝。 她猜到姜云烟夫妇不会死心,请徐县令帮忙盯着,一犯事就扔进大牢,狠狠的关些日子。 就是没料到妈宝男楚明远会废物至此。 一个大小伙,好手好脚的。 居然能被饿死。 然后就听得大伯幽幽开口道:“饿几顿算什么,饿不死就成,都是他爹娘惯的……” 姜淼淼:…… 感觉大伯变了。 “大伯,李二郎和三郎咋样了,好着吗?”姜子枫有些挂念他的小伙伴。 两人也识不得几个字,写个信都是磕磕绊绊,牛头不对马嘴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还是直接问大伯来的省事。 “那两小子倒是踏实稳重不少,二郎加入了车队,三郎加入了护林队,一休沐就去村里的私塾念书,已经识得好些字了,二郎前不久还说亲了,也是定的明年开春成亲……”姜云虎说着满脸的欣慰。 自从两个小子加入车队和护林队后,帮他管着那些皮猴子,他都省心了不少。 说起护林队,姜淼淼就觉得阿娘拉县令夫人入伙。 很有眼见。 将所有人利益绑在一起后,这人尝到了甜头,做事都不一样了,都是当成自己的事去做。 大伯说,护林队是徐县令发起组建的,各村各寨都有。 现如今,竹笋竹荪已经成了整个青石镇的支柱产业,自然而然,那大片大片的竹林,也成了乡民们的宝贝,不止要栽种新竹林,还要保护好老竹林。 村民们都视竹林如命。 一经徐县令号召,每家每户都自发的出人加入护林队。 至于车队,仍然是大伯管着。 现在的车队可不似从前了。 娘亲出资,徐县令领着人将青石镇到江州的路修平修宽了。 从前天不亮就出门,将笋拉到江州后,就必须得片刻不能停留的往回赶,否则天黑都回不到青石镇。 古代赶夜路可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要入了虎口。 现如今,车队都是分成好几波,早上拉一趟来江州,回去后,在天黑前还可以再拉一趟来,江州也设了车夫的留宿用餐之地。 规模越发庞大。 而镇上的陆宅,娘亲请了个管事去,但还是离不开大伯母的操持,虽然她识不得几个字,但管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还是挺有一套的。 什么偷奸耍滑,顺手牵羊的,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讨不到好。 陆青瑶为二人斟了茶,“大哥大嫂,青石镇的那一摊子事情,多亏有你们操持着,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你们。” “弟妹,都是一家人,说啥呢……”柳玉娘见她忽然这般,有些不知所措。 连忙看着相公,她不知咋接话,还是让相公来说吧。 姜云虎看着眼前的弟妹,浑身的气度已不似从前,从前的她,总是刻意想融进村里。 故意藏拙。 或许…… 现在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吧。 现在的她,已经不单纯是她们的弟妹了,还是他们的东家,是整个青石镇的衣食父母。 这会儿同她说话,都不似从前那般自在,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连忙接过茶,开口道:“弟妹如此说,可就折煞我们了。要说谢,还得我们谢你,多亏了你,我和你嫂嫂如今才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你为巧儿牵线保媒,她才能有这么好的归宿,我和你嫂嫂也没什么能力,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你看好青石镇的买卖,你可不要嫌弃才好……” “就是,弟妹,你大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柳玉娘一个劲的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 她拉起陆青瑶的手,“弟妹,嫂嫂此次前来,还想问你些事情……” 大伯母话音刚落,巧姐姐就红着脸,将手伸了过来,“淼淼,姐姐带你出去玩吧。” 姜淼淼其实是不想去的。 但大伯、大哥和二哥都出去了。 就知道大伯母和阿娘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是巧姐姐不想让他们听到的。 是关于什么呢? 姜淼淼有些好奇。 但还是跟着巧姐姐乖乖出去了。 反正她有啾啾,啾啾一会偷听了会告诉她的。 大伯母看着他们出去后,关了门。 说实话,陆青瑶和秀秀也有些好奇,总感觉是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 然后就听见柳玉娘开口了,“弟妹,我……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巧儿的嫁妆该如何置办?” 这事,可愁死她了。 问了村里的叔婶们,都没什么参考价值。 因为巧儿同他们说过了砚书的家世,没说还好,一说吓一跳。 没说的话,他们就当孙掌柜只是青石镇一个小书肆的东家。 结果人是太傅大人的幕僚,曾经还是京官。 书香门第,家底深厚,砚书日后还极有可能当大官,巧儿嫁给他就是官夫人。 最关键的是砚书那孩子好的没话说。 也不知道,这等好事落到他们巧儿头上是好是坏。 她和相公一商量,就来了江州。 要问一问弟妹才能安心,“孙家来提亲,给了六百两的聘金,还将江州城的一间绸缎庄归入了巧儿名下……” 柳玉娘紧紧捏着帕子,既紧张又激动。 更多的却是愁。 “给了那么多聘礼,还给了铺子,也不知要给多少嫁妆?给多了给不起,给少了又怕人说是卖女儿,让巧儿嫁过去后被人瞧不起……” “江州的宅子铺子我们估计买不起,弟妹,你说我们要不要买几亩地?” 柳玉娘将话同弟妹一股脑的说了,除了相公和弟妹,她也不知道要找谁去说。 但相公也不知道要如何筹办。 村里的娃儿娶媳妇,哪怕是如今日子好了,聘礼也没有超过八十两的。 六百两,还给了铺子。 她有些惶恐,不知道要如何给闺女准备嫁妆。 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出言安抚道:“嫂嫂,别紧张,你先告诉我,你和大哥现在能拿出多少嫁妆?” 原本是大好事一桩,怎的给这夫妻俩愁的…… 她算过了,大哥一家每月的月钱,加上年底的分红,除去家里建房买地养仆人的,三年下来,一千两应该是能存下来的。 柳玉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嘀咕道:“除去家里的花销,还有办席面的,应该也能拿出来六百来两……” “弟妹,你知晓砚书送的那绸缎铺子价值多少吗?” “估摸着,岁入一两千吧。”陆青瑶怕吓到她,所以往低了说一些。 一两千。 “这么多!”柳玉娘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下来。 “是……多了点……” 姜淼淼在院里的小凳子上逗啾啾,小红鸟一会飞过去,一会又飞回来。 她听罢,倒是一点都不吃惊。 古代的聘礼就是很贵的,简直远超你的想象。 巧儿姐这还算好的,那些高门大户贵女出嫁都是万贯起步,还有良田铺子珠宝首饰。 所以古人都十分讲究门当户对,就是这个原因了。 什么富家公子灰姑娘,或是千金小姐穷书生,在彩礼聘金这一关就过不去。 所以私奔的不在少数。 至于阿娘当初为何要嫁给渣爹,大概…… 也是人傻钱多吧。 姜淼淼连忙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 不能那么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一说梦话被阿娘听到。 会挨揍的…… 一定是渣爹这欺骗阿娘,人都说文官心眼比藕眼子还多。 姜巧儿在院中走来走去,然后就被一只小手拉着往门口走去。 一大一小蹲在门外。 姜淼淼就知道阿娘不会乱做媒的。 她从柜子里抱出两个锦盒。 打开…… 盒子里各放着一套首饰头面。 一副珍珠头面和一对翡翠飘花贵妃镯。 一副赤金镶宝龙凤呈祥头面。 就听见娘亲对大伯母说:那是她和荣安郡主给巧儿准备的添妆,龙凤呈祥是她让首饰铺子打的,珍珠头面和镯子是荣安郡主给的。 郡主与巧儿相交一场,巧儿给她绣了不少衣裳,她平日里给巧儿不收,便当做添妆给了巧儿。 又见娘亲拿了一份契书出来,递给大伯母。“嫂嫂,我准备将对门百花斋交给巧儿打理,四成的利,就也当是我给巧儿的添妆。” 柳玉娘有些不敢收。 虽然她也算不清四成的利是多少,但一定很多很多。 青石镇那竹笋她家才占了一点零头,每年都能分到好几百两银子,更何况是四成。 她虽然很心动,但也知道不能收,推拒道:“这……这一定很多银子吧,太多了,巧儿她不能收。” 陆青瑶笑着说道:“嫂嫂尽管收下,无需有顾虑,这百花斋能不能做好,能不能赚银子,都要靠着巧儿去经营,若赚钱了,都是她应得的。” 虽是这么说,但她是有把握赚的,否则也不会给巧儿。 秀秀也附和道:“嫂嫂,我也有呢,只有赚了才有钱呢。” “真的,你们没有唬我?”柳玉娘听她们如此说,这才安心收下。 二人摇头,“自然没有。” “弟妹,还有一事我不放心,听巧儿说砚书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他们两个媳妇都是厉害的,一个是官家小姐,一个是富商的闺女,我担心她们会欺负巧儿。”柳玉娘揪着帕子,面带愁容。 她也是见到齐采薇那副德行,才知道那些千金小姐心眼子多着呢,心狠手辣起来,比那毒蝎子还毒。 巧儿虽然机灵,却是个心大的。 年岁辈分都比人小许多,明摆着就是会被人欺负啊。 她的一个心啊,七上八下的。 陆青瑶明白她的担忧,“嫂嫂放宽心,她们妯娌到底不生活在一处,虽说现在家世是略逊她们一些,可将来谁又说得好呢,说不定砚书就给巧儿挣个诰命回来呢……” 女子嫁人以后,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在娘家千好万好,嫁得不好,也是活在水深火热中。 出身不好,若觅得良缘,或许也有另外一番光景。 谁也猜不到结局会怎么样。 姜淼淼感觉脚麻了,站起身来,就见巧姐姐早已泪流满面了。 也不知她是感动得哭呢,还是激动得哭了。 多少还是有些能明白她,从前辛辛苦苦绣一个月的帕子,才能卖得一二两银。 现在随便添个妆,都是好几百两。 她那未婚夫更大方,直接送铺子,每月上百两的零花钱。 看来未来姐夫家也是个富户呀。 姜淼淼觉得自己也该送点什么,礼尚往来嘛。 她想起菊花宴上,那些夫人给的首饰,还蛮多蛮好看的。 “巧姐姐,我也给你添妆……” 说着就拉着巧儿姐往自个屋里去。 …… 第232章 助人为乐 立冬过后。 天更冷了。 用过早饭,姜云虎领着妻儿就要回去了。 临走时,将两张银票交给了弟妹。 拜托她为巧儿置办嫁妆。 能得砚书这样的女婿,他们是激动的。 与孙家结亲,他却又是惶恐的。 心里多少都有些矛盾,既希望女儿嫁的好,又担心女儿嫁得太好。 娘家会给她拖后腿。 送走几人,陆青瑶看了看手里的银票。 一千两…… 大哥大嫂果然心疼闺女,这应该是他们现在仅有的积蓄了吧。 不过也不足为奇。 曾经大哥都能把家底掏给姜云泽,何况是自己闺女呢。 看马车走远,正准备往回走。 就看到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不是姜子佩的书童吗,你来这做什么?”姜巧儿跑了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小书童见无路可逃,硬着头皮上前,扑通跪在了陆青瑶跟前。 “夫人,奴才是四公子的书童双瑞,想求见大公子……” 陆青瑶上下打量着小书童。 十二三岁的模样,也还是个孩子。 衣裳皱巴巴的,手上似有淤青,还擦破了皮。 这莫不是被人揍了? “双瑞是吧,你找枫儿做甚?”陆青瑶想不出姜子佩的书童有什么理由来找枫儿。 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却并不亲近。 打小也不在一块玩。 说有什么手足情,她是不信的。 双瑞紧抿着唇,思忖了片刻,给陆青瑶磕了个头,这才开口道:“是我家哥儿,他在书院里遭人欺辱,被人推入冰湖,求您……求您救救他吧……” 四公子的亲娘和姐姐抛下他回了京城,在这里举目无亲的。 只能来求大公子和二公子。 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但他想了一圈,也没别人可以求了。 大夫人虽然同他家夫人水火不容,但在他看来,就是自家主子一个劲的在找茬,在针对大夫人。 而大夫人对门口的乞丐都是和颜悦色的。 还给流民施粥发放御寒冬衣。 瞧着应该是个好人。 “是你家公子让来的?”陆青瑶不免有些好奇。 齐采薇的儿子,居然求到她头上来。 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双瑞小心翼翼回道:“是奴才自个来的,来的时候,公子还昏迷不醒……” 生怕大夫人一扭头就走了,不管公子。 “说说看吧,你家公子毕竟是尚书大人的亲外孙,怎会有人敢欺辱他?即便真的被欺辱了,你不去找山长,来找我儿做甚,难道是要让我儿打回去?凭什么?”陆青瑶讪笑。 也不知这小孩是哪里来的勇气。 双瑞张了张嘴,好似一根鱼刺堵在喉咙。 猛的又磕了好几个响头,眼泪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夫人息怒,不是这样的……” “求您了,救救我家公子吧……他会死的……” 他不管什么仇怨,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小主子的救命稻草。 公子可怜啊,遇上那么个无情的娘和姐姐。 陆青瑶看小书童磕得额头都是血,急得满脸通红。 看似不像是撒谎。 姜子佩都那样了,这小书童对他还如此不离不弃,倒也是个忠仆。 她摆了摆手,“罢了,你细细说来听听。” 随后吩咐门房给他拿了金创药。 双瑞心中窃喜,连忙说道:“公子因为是破格入的东林书院,所以书院的学子们都不喜欢他,排挤他……又因为前些日子传出齐尚书的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学子就更讨厌他了……” “没人愿意与他同屋,还有人偷偷往他屋里放虫蛇蚂蚁,还偷袭打他……这次更是将他推入冰湖,幸好被书院的护院救起,否则……” 姜巧儿大为震惊,幸好…… 幸好砚书哥不在东林书院念书。 闻名遐迩的书院,居然能出这种事,不可思议。 陆青瑶心中腹诽,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 齐家父女造的孽,居然都报应在自个孩子身上了。 东林书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收才华卓然的学子,不论贫富。 不拘年龄。 只有通过书院的考试方能入学。 他当初也想过让两个孩儿入东林书院,可因着他们外祖顶着那样的罪名。 他们即便通过考试入学,也是要被排挤的。 都是半大的孩子,心智见识都有限,你哪能指望他们个个明辨是非,不被外界流言所扰。 姜子佩借着长辈的庇护,破格入学,自然是会引人不快。 特别是他外祖父身为礼部尚书,还带头舞弊。 简直就像一把刀,在剜学子们的心。 不痛恨他们祖孙才怪了。 陆青瑶问:“山长呢,你们没把这事禀报给山长吗?” “禀报了,没有找到证据,山长和学子们一致口径,都宣称四公子是想自尽才跳的湖……” “阿娘,我和大哥去看看四弟吧,这事您就不用管了。”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陆青瑶回头,就看到三个孩儿就站在她的身后。 站了有一会了。 “娘亲…..”姜淼淼伸着双臂,要娘亲抱抱。 此刻,她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不少好事,才会遇到这样好的娘亲。 不过回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确是资助了不少孩子,做了不少好事。 然而最后却变成了渔夫与蛇的故事。 她极不愿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 这会她就有些担心娘亲帮了姜子佩后,他会变成毒蛇反咬一口。 她将小手伸向哥哥们,“我也要去,淼淼也要去看四哥哥。” 陆青瑶总觉得这几个娃,今日有点过分热心了。 她犹豫了一瞬,问老二:“宴儿,你想怎么做?” “阿娘,这还不简单,保命要紧,得让四弟赶紧离开东林书院啊,至于其他打抱不平的事,就交给他那位高权重的外祖父吧。”姜子宴仰着小脸,很认真地道。 “去吧,让你秀秀姨陪你们一块去。”陆青瑶十分赞许的看着儿子。 “我呢,我也要去。”姜淼淼像只猴似的紧紧扒拉在大哥身上。 陆青瑶看着嬉皮笑脸的闺女,板起脸来,朝她伸出双臂。 “不能去,跟娘回家。” 小姑娘收起笑容,撅起小嘴,乖乖朝阿娘伸出手去。 姜淼淼很郁闷,对阿娘装可爱居然没用。 其他人都挺管用的啊。 …… 第233章 忘却忧愁的地方 “踢踏踢踏……” 几匹快马飞奔而去。 寒风呼呼的吹。 姜淼淼被她娘抱回了家,她仍是不放心。 就让啾啾跟了去。 怕书院不让他们进,姜子宴便带上了崔行舟。 他在江州这一带,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东林书院看在崔家面上,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到书院的时候,倒是让他们进去了,就是不给秀秀姨进去。 气得秀秀差点把书院给拆了。 “什么狗屁书院,凭什么不让女子进,小心老娘给你房顶拆了。” “女子不许进,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书院门房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都准备喊护院了。 被姜子宴给拦了下来,安抚道:“姨,我们很快就出来了,你在外边等我们。” 秀秀只好作罢。 退后几步,一跃飞上房顶,双手环臂站着。 哼,只说不让进门,又没说不让上房顶。 门房小厮原本就冻得通红的脸,更红了,指着屋顶,“你……你……你给我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 人呢? 怎的不见了? 姜子枫对着他姨竖起了大拇指。 几人去到姜子佩屋里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少年手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披着袄子呆呆的坐在床上。 披散的头发下,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 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见到他们进来都没反应。 两个小厮,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个给他烧汤婆子,一个给他喂药。 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 姜子佩就像木头似的,张嘴,吞咽,张嘴,吞咽…… “姜子佩这是傻了吗?”姜子枫上前凑到他眼前。 依旧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双瑞连忙摆手,“没傻没傻,大夫说公子这是心气郁结难舒,又受了惊吓,才会这样的。” “那就好……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姜子宴上前,坐到姜子佩身旁。 温声细语道:“四弟,哥哥来接你了,跟我们走,好不好?” 姜子佩眼皮一动,眼神忽而聚焦起来,扭头看着姜子宴,决然道:“我不回去……我不回京城。” 他无法面对爹娘,无法面对外祖父。 他最亲的家人,居然合起伙来欺骗他。 让他被众学子唾骂。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姜子佩不由的失笑出声。 姜子枫看着他这又痴又疯的模样,不由得为他的去处发愁。 看着弟弟,弟弟应该有法子。 “你不能待在这了,那些学子恨你外祖父入骨,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折磨死你,让你精神失常,或者再次让你失足落水……”姜子宴看着姜子佩,十分认真地说道。 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关心爱护弟弟的兄长。 姜子佩眼露惊恐,“为何?我与他们无怨无仇,他们为何要这般对我?” “因为你外祖父任礼部尚书一职,主管礼部,主管科举考试,他却没有以身作则,反而为了你徇私舞弊,打破了科举的公正公平,剥夺了那些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学子们,想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的机会,你说他们怎能不恨你入骨?” “即便不是你的错,也是因为你。” “最让他们气愤的是,你外祖父做出如此事来,依然还可以在京城高枕无忧,他们不能拿你外祖父如何,只能拿你泄愤了……” 姜子佩整个人都石化了。 此刻,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背了这个污点,他此生恐怕是再难科考了。 哪怕他凭着自己的本事高中,也会被人诟病,无人愿意相信他。 而且这些学子是真的恨他入骨,想置他于死地。 他竟然无处可去,无处容身…… …… 姜子佩泪眼婆娑,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 天再冷,都没有他此刻的心冷。 “四弟,你若是不想回京城,哥哥带你去一个可以让你忘却忧愁的地方……”姜子宴软绵绵的声音传入他耳朵。 “什么地方?”姜子佩扬起苍白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哥哥。 姜子枫和崔行舟也十分好奇。 他们笃定,宴哥儿是绝对不会把姜子佩带回家的。 只听姜子宴对着姜子佩道:“你若信,就跟我走。”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无形中有一股魔力。 让人无法拒绝。 “我跟你走。”姜子佩不由点头道。 姜子宴又道:“走之前,我需要你亲手写一封退学书给山长,否则他会以为我们将你给拐跑了。” “好,我写。” 双瑞迅速取了纸笔给主子。 他也不希望主子继续留在此处,这里很危险。 反正去哪都比在这好。 几人迅速收拾了行囊就离开了。 崔行舟去递信的时候,山长一口便答应下了。 很爽快。 他巴不得这尊佛赶紧离开东林书院,再不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闹出人命来。 东林书院百年清誉若毁在他手中,他也是很想杀人的。 秀秀见他们出来这么快,还有些诧异。 再一看那瘦骨嶙峋的孩子,直叹造孽啊…… “宴儿,我们将他安置在哪?” 秀秀问完,心里默念,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要不安置在陆园,哪里都成,不行就送他去客栈。 “跟我走吧。”姜子宴淡淡道,说完扬鞭而去。 姜子佩一行驾着马车在后边跟着。 一路上丛林密布,鸟鸣声声,溪水潺潺。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视野越来越开阔,远处山峦叠嶂。 来到了一座寺庙。 庙里传来钟声,还有朗朗的诵经声。 姜子佩光是听声音,都觉得整个心神都安静了下来。 下了马车,看着巍峨的红墙,不自觉的就往里走。 姜子宴的声音飘荡在他耳边,“这世间,唯有佛祖最是大度,能包容你的一切,也唯有他能懂你的悲欢喜乐,他不会逼你科考,不会看不起你,不会欺辱你,他会收留你的,哪怕是留在这一辈子都成……” 姜子枫、崔行舟和秀秀三人就定定的站着。 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少年一步步上了台阶,往庙里去。 双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头皮一阵发麻。 完了! 公子不会想不开吧……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公子……” 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却被小沙弥拦在了殿外。 …… 第234章 送你出家 傍晚。 眼看天就要黑了。 陆青瑶突然来了兴致,准备亲自下厨。 冬日的阴天就是天黑的比较早,其实也不过才酉时一刻。 做完饭,孩子们也该回来了。 姜淼淼眼看娘亲往厨房去了,连忙带上喜儿和姜小白就去门口迎哥哥和姨姨。 喜儿连忙为姑娘裹了件毛茸茸的披风,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蛋儿。 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捏。 虽然姑娘不一定会生气,但喜儿还是忍住了,毕竟没哪家丫鬟敢捏主子脸的。 姜淼淼抱着她的小手捂子在门口张望。 等即将归家的人。 不一会,远远就听见了巷子口的马蹄声。 啾啾先他们一步飞回来报信…… 小红鸟今日待家里没出去,主要是哥哥们出门那会,天看着就是要下雨的样子。 它不想被淋成落汤鸟,偷懒了。 一转眼的功夫,几匹高头大马就来到了门口。 姜子枫最先一跃跳下马来,抱起妹妹,忍不住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淼淼是来接哥哥吗?” 不,不是…… 她是来等姨姨。 想吃姨姨做的饭了。 但都还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咦!大哥没洗手,身上隐隐有一股子香火味。 姜淼淼拍掉大哥的手,朝着秀秀伸出手去,“姨姨,我饿了。” “好,这就回去做饭吃。”秀秀笑着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抱着她大步跨过门槛,往厨房走去。 别看小家伙是个贪吃的,那张小嘴可挑剔的不行,不好吃的东西,吃一口就绝不再吃,吃果子要洗过或是削了皮才吃,吃路边摊要看着人先做。 看到小商贩邋遢或是不修边幅的,她也不吃人家的做的东西。 再好吃也不要。 秀秀都怀疑,若是没有她,这些孩子一准得饿瘦了。 姜子枫摸着肚皮跟上,对着淼淼嘿嘿笑道:“还是妹妹了解我,你是不知道我们爬了好多台阶,书院里有台阶,寺里还有台阶,寺里的斋饭没油水,饿得快……” 姜淼淼:…… 大哥才出去一日就饿成这样,那离家去了军营可咋办哦。 估计哪儿也没点心水果什么的,不是馒头就是馍馍,偶尔才能吃顿肉。 看来得让姨姨多做些肉干给他存着了。 二哥似乎也很疲惫,有气无力的在后边跟着,还有崔哥哥,人都还在着,魂估计都飘到厨房去了。 崔行舟理所当然的留下了。 难得有机会蹭一顿秀秀姨做的饭,他磕不能走。 然而并未能如他所愿。 寻着香味来到厨房,娘亲已经做好了吃食等着他们了。 “去饭厅里等着,马上就好……” 今晚吃葱油拌面,腌笃鲜,外加几碟咸菜。 姜淼淼一看,放心了。 这是娘亲擅长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娘亲拉的面出乎意料的很好,很劲道,就是…… 今晚的葱油拌面有点儿咸了。 不过不打紧,将葱油拌面变成汤面,还有挽救的余地。 幸好腌笃鲜没出错。 大概是在青石镇那会,家里笋最多,娘亲日日做,就都做出经验来了。 恰好那时还是婴儿小淼淼的她,没机会当小白鼠。 这会儿吃的都是经过无数经验积累出来的腌笃鲜,味道鲜香可口。 都鲜掉眉毛了。 陆青瑶吃了一口面,很淡定地道:“哎呀,忘记加汤了。” 不由分说,往每人碗里加了一大勺子汤,原本的葱油拌面,水灵灵的变成了汤面。 好像她原本要做的就是汤面。 大伙习以为常,很配合的大口喝汤嗦面,很快碗就见底了。 姜子枫端着空碗给他娘,“阿娘,还有吗?再来一碗。” “我也要再来一碗。”崔信舟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空碗递出去。 “有……有的。”陆青瑶眉眼弯弯。 破天荒的,几个孩子居然这么喜欢吃她做的面,感觉自己的厨艺又精进了。 很是开心。 吃饱喝足,才开始问儿子姜子佩是怎么安置的。 “佩哥儿被弟弟安置在郊外的寺里了,我瞧着他就是想出家,还恳求方丈为他剃度,方丈的意思是给他三日时间,若他不悔,就为他剃度……” 直到现在,姜子枫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阿娘,你说他怎会这样想不开,年纪轻轻的就要出家?” 放着那么好吃的肉不吃,居然想茹素。 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 姜子宴也递上了两封信,“阿娘,这是四弟托我交给父亲和齐姨娘的,一封是他自己写的,一封是书童写他主子在书院的所见所闻。” 陆青瑶接过信,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收了起来。 吃完饭,陆青瑶将秀秀到一旁问道:“怎么回事,怎的给人弄寺里去了?” 秀秀小声道:“也不知道宴儿跟那孩子说了什么,他一见到方丈,就跪下拜师,嚷着要出家,让方丈为他剃度……” 她忽而脑袋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阿姐,你说宴儿走那么一趟,是不是特地送姜子佩去出家的?” 陆青瑶沉默了。 知子莫若母,这像是儿子会干出来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在书院被人打死,或是被她娘给逼死强。 她看着手上的信,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打开。 秀秀就猜到阿姐想知道信上的内容,说道:“阿姐,这信是我们看着佩哥儿写的,就是拜别父母亲人,让齐采薇不要寻他之类的话,没什么问题,至于书童写的那封,是宴儿特地交代他写的,写了佩哥儿在书院被排挤,殴打,恐吓,推入冰湖差点被淹死……” 陆青瑶听罢咂舌,只觉齐采薇真是狠心,竟抛下自己孩子独自回京。 若被欺辱的是自己孩儿,她定是要讨个说法的。 “秀秀,你感觉书院的山长知不知道这事?” “我瞧着那老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而且我感觉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怕齐家。” 陆青瑶浅笑,“他当然不怕齐家,活到这把年纪,能坐上东林书院的山长的位置,又怎会是寻常之辈。别看东林书院位置偏远,从那里走出去的学子都遍布朝堂了,什么高门大户,豪门世家,谁家没个子弟在东林书院就读。” 秀秀似乎有些明白,宴儿为何要让书童写那信了。 “阿姐,明儿一早我就让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去京城,尽快交到齐采薇手中。” “你说那女人知道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出家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 齐采薇是吐血了。 不过不是被气的,而是咳出血了。 越是往北走,天就越冷。 还下起了鹅毛大雪,姜子衿母女被迫逗留在驿站。 长途跋涉的,又加上颠簸了一路,齐采薇身子受不住,感染风寒病倒了。 她原先的身子都是精细养着,又有梅姑照料着,即便是生双胎时,都没受什么损伤。 可才去江州两三年光景,她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脸伤了不说,面上居然有了纹路的痕迹。 离京城越近,她就越发儿不安。 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衿儿,你说你爹是不是嫌我色衰才找的外室?” “阿娘,别瞎想了,要说容貌气度,那外室怎么可能比得上您,您可是尚书千金,只不过是因着您不在京城,爹爹一个人,那外室才能趁虚而入。” 说这话,姜子衿自己也是不信的。 但如今的阿娘就如惊恐之鸟,得哄着些。 “真的只是趁虚而入?” 第235章 噩梦一场 下了几日的雪。 天终于放晴了。 阳光明媚,却带不走寒意。 京城很冷,比江州还要冷上许多。 齐采薇母女稍微有些不适应。 看到城门外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 她们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回京城,回家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齐采薇原本还为将儿子留在江州愧疚不已,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爹娘,她就有些激动。 在江州,有陆青瑶在的地方。 她就始终被人压一头,是被人看不起的妾室。 可在京城,她首先是尚书千金,才是姜云泽的平妻,无人敢对她不敬。 姜子衿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感觉京城的空气都是香的,有淡淡的玉兰花香,有食肆酒楼飘出来的酒香菜香。 很熟悉的味道。 去江州的这几年,恍如隔世,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很长很长的噩梦。 削掉了她的傲气,也抹去了她的光芒。 她生在皇城脚下,长在皇城脚下,上一世还曾成为这个皇城的女主人。 她感觉自己的气运就是和皇城紧密相连的。 否则怎么离开了京城就事事不顺,事事不如意。 如今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车缓缓来到城门口。 爹爹派来接她们的王管家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马车,他堆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夫人,三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定是十分辛苦,老爷已让人备好了酒菜为你们接风洗尘,只是老爷原本想亲自来接的,不巧有公务在身去官署了,晚些才能回来,特命老奴来接你们。” 这王管家是爹爹的心腹,狗腿子一个,姜子衿十分不喜他。 “先不回府,去齐府。” 马车内传出少女清脆响亮的声音。 王管家笑容有些僵硬,小心翼翼道:“三姑娘,老夫人还在家等着呢……” “是吗?那你亲自去齐府回了外祖父。” 小姑娘稚嫩的声音中带了些愠怒,语气威严冰冷。 王管家一愣,谁敢拂了齐大人的意,即便老夫人也不成啊。 心中嘀咕,这三姑娘怎的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也没多想,不由自主的弯腰赔不是,“老奴僭越了,夫人和三姑娘想去哪都成,这就送你们去齐府……” “那走吧。” 路上,齐采薇抓着女儿的手,“衿儿,我不信你爹真的去了官署,一定是去了陶桃那个小贱人那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交代?” 交代! 姜子衿嗤笑出声,从齐采薇手中抽回了手。 “阿娘,回去你能如何?跟爹爹闹,让爹爹将那外室和小野种送走吗?” “不然呢,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将她接回府不成?”齐采薇没好气道。 她刚刚忽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女儿看她的眼神好陌生,好森冷。 心中忐忑不安。 这会儿回齐家,父亲不一定会给她好脸色。 江州那事怕已传到了京城。 她不敢见父亲。 姜子衿甚是无奈。 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她亲娘吗,为何头脑如此简单? 回来的这一路她也想明白的许多事情。 从前,陆家未倒。 阿娘不去招惹陆氏,陆氏也没将她放在眼里,两人这才相安无事许多年。 后来,阿娘和祖母冤枉陆氏,陆氏也不辩解,直接带着姜子枫姜子宴兄妹去了江州。 一转头就拜入了崔太傅门下,还收买了青石镇的民心。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阿娘占了上风,去江州置死地而后生才是陆青瑶所求。 如今,大哥二哥又考上了秀才。 若将来高中,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借着崔家的道平步青云,成父亲的好儿子,成姜家的顶梁柱。 母凭子贵,陆氏就可以借着两个儿子翻身,甚至还有她们陆家…… 姜子衿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到那时,姜家哪还有阿娘的位置,她的婚事岂不是要受影响。 她得去找外祖父外祖母商量对策。 至于外室和那孩子,闹是绝对不能闹的,一闹恐怕会与爹爹离心。 但也不能留…… 马车缓缓来到了齐家。 姜子衿毫不意外的没见到外祖父和嫡外祖母,直接去见了庶外祖母。 就是她的亲外祖母蓝氏。 “外祖母,衿儿好想您。”姜子衿靠在蓝氏怀中撒娇,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十分惹人怜爱。 蓝氏轻轻抚摸着外孙女的头,端详着她的小脸,温柔笑道:“白了,更出挑了……这江州的山水倒是养人,就是瘦了些……” 说着就往外孙女嘴里塞了颗蜜饯。 再一抬头看女儿,笑容消失了。 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满脸的沧桑和老态,还有那隐隐绰绰的疤痕…… “薇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有佩儿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齐采薇垂着头,不敢看她娘。 她娘都是当外祖母的人了,依然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一点都不显老。 明明也比嫡母小不了几岁,却瞧着比她年轻十来岁,都不知道阿娘吃了些什么。 “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你倒是说话啊。”蓝氏看着女儿这样,既气又心疼。 “外祖母,娘亲在江州吃了不少苦,那陆氏攀附上了崔家,处处针对阿娘,江州的官眷贵女们也都瞧不上我娘,处处刁难她,那秦通判的夫人王氏还殴打阿娘,划破了她的脸……”姜子衿缓缓开口道。 阿娘越是惨,外祖父祖母才会心疼她,不忍责备她。 “弟弟童试没考好,无颜见您和外祖父,所以想留在江州念书,待来年过了童试才回京。” 蓝氏气急,但还是不忍责备女儿。 神情稍微缓和了些。 温声道:“你们母女也先别回姜府了,养上几日,让那姜云泽亲自来接……” 齐采薇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娘,那外室怎么办?要不找人悄悄给掳了?” 蓝氏戳了戳她脑门,“糊涂,为了个乡野村妇脏了自己的手,你是没长脑子吗?” …… 第236章 纳妾 齐府内。 气氛不太好。 姜子衿刚刚一进门就发现了。 先是管家看到她们母女,就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阿娘说要拜见父亲和嫡母,管家又是吞吞吐吐的,说他们不在家。 然后就是丫鬟和婆子,在她们背后窃窃私语。 到了外祖母院里,听外祖母说,才知道外祖父科举徇私舞弊的流言,已经传到了京城。 陛下震怒,言官弹劾。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众口铄金,外祖父还是被陛下训斥。 这会儿又被传唤入宫了。 现在的齐府,就是在风口浪尖上。 不论主子或是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行事十分谨慎。 所以整个齐府的人都不怎么待见她们。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她阿娘。 阿娘还想见见齐夫人,回娘家首先要拜见当家主母,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然而那位主母并不想见她们。 姜子衿也不想见她,想起龚嬷嬷,就这个样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踪迹,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或许,已经回到她主子身边打小报告了吧。 姜子衿很识趣,就直接来了外祖母院里。 外祖母同她们寒暄了一会,就开始关着门训斥阿娘。 她在门外站了半晌也听了半晌。 内容大概就是阿娘缺心眼,老给外祖父惹祸,还连累了她。 阿娘挨训。 姜子衿反而有些欣慰。 阿娘即便再有不是,她这个做人女儿的,也不能说她一分一毫。 否则就会被人说不悌不孝。 她不能说,但外祖母可以说,甚至训她都不为过,是该好好训斥一番的。 不知道那么聪慧的外祖母,怎么会生出阿娘这样的? 然而外祖母也就是做做样子,根本舍不得过分苛责女儿。 “薇儿呀,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关键是你要牢牢抓住他的心,顺着他,帮他得到他想要的,再利用他得到你想要的,明白吗?”蓝氏抚上女儿的脸颊,触摸到她的那道伤疤。 眼里心里满是心疼。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她看得比性命还要重的女儿。 她怎能不心疼,不为她筹谋。 还是自己太过小看陆青瑶了。 若三年前,他们多花些银钱,多派些高手去,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子几人逃脱。 到最后也仅仅是杀了些家仆,他们倒是毫发无损。 这次,再不能掉以轻心了。 她甚至怀疑,薇儿在江州所遇之事,全是那陆青瑶一手策划的。 薇儿从前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怎么去了江州就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 一次次的,她都不想说了。 可齐采薇却忍不下这口气,她抓着母亲的手,“娘,我不甘心啊!” “从一开始嫁给姜云泽,我就不甘心,虽然婚后他从未流连于勾栏,可心中也从没有我的位置,陆青瑶都成那样了,他还是不肯休妻。” “若没有那桩事,以爹爹对您的疼宠,我原是可以寻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的,何需与她陆青瑶争。” 正因为自己是庶女出身,即便父亲疼爱,她也始终是矮了嫡姐嫡妹们一头。 带出去,别人眼里只有嫡姐妹们,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娘,您是不知道相公的那些亲戚,野蛮无理,粗鄙不堪,没一个能上台面的,还有那老虔婆,整一个乡野村妇,贪财势利,日日想着在我面前端她婆母的款,不把爹爹放在眼里……” 蓝氏打断了她,“行了,嫁都嫁了,还能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利用这外室,让姜云泽休妻,将你扶正,再过个三五年,衿儿和佩儿也该议亲了,总不能让他们顶着庶子庶女的名头出去吧。” 齐采薇点头赞同道:“您说的在理,可那外室和野种怎么处置,用她们要挟相公吗?” 蓝氏往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糊涂!那女人是嫁过一次人的,又是个乡野女子,姜云泽还肯要她,说明他还对那女人旧情难忘,是上了心的,你这会用她要挟姜云泽,岂不是要和他离了心,即便他勉强答应了你,你以为他日后还会与你相敬如宾?” “自然不会……” 听她娘这么一说,齐采薇心里也算明白过来的几分。 “娘,那我该当如何?” 她娘能与爹爹恩爱多年,还让嫡母动不了她,那本事可不一般。 就听得娘亲说道:“纳妾,接那外室入门。” “什么?” 齐采薇还以为她听错了。 “您说让我帮姜云泽纳妾,接陶桃和小野种回府?” 疯了,她娘一定是疯了。 “没错,你亲自去接。” 蓝氏看着不开窍的女儿,笑道:“不就是个妾室,接回家去,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日后寻个错处将她发卖了就成,何必如此惊慌。” “你就和颜悦色的将她接回府养着,其他的,你爹爹自会去敲打姜云泽。” 姜子衿在一旁乖巧的吃蜜饯。 她不敢发表什么言论,怕外祖母看出来。 但她是很认同外祖母的。 这法子好。 父亲外边的那女人是良民,阿娘还不好拿她怎么样。 可一旦入府为妾就不一样了。 那女子的父亲犯过事坐过牢,她即便为妾,也仅能是贱妾,妾乃贱流,妾通买卖。 她入了府,就再不是自由身。 什么都得按着规矩来。 这大家大宅里边,什么落水、下毒、陷害、发卖…… 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况且她还有个前夫和孩子,牵扯不清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休妻。 很明显父亲早已对那陆青瑶无情了。 在前程和心上人面前,若父亲竟还顾念着他那发妻,姜子衿都有些佩服他了。 如此想着,她握上了阿娘的手,“娘,我同你一道去接陶姨娘,我也想看看小妹妹长什么样。” 小妹妹。 她是不喜欢的。 别的不说,她就很讨厌姜淼淼。 最不喜欢的就是那双眼睛。 姜府那边。 姜云泽刚刚从官署回家,听得齐采薇母女家都没回,直接去了齐府。 心里突突的。 又马不停蹄的赶往齐府接人。 虽然老丈人是他顶头上司,一个不高兴就给他排头吃。 齐采薇一惹事就怪他没有管教好妻女。 就好像那惹事的人不是他女儿。 妻儿无一人在身边,养个外室怎么了,居然也要被他训斥。 可即便有再多的怨言,他也得吞下。 …… 第237章 我不是你娘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1] 大梁佳人很多。 但要称得上倾国倾城。 仅有一位,玉清长公主。 京城外的别苑中。 皑皑白雪,冰雪未化,春寒料峭,寒风刺骨。 一位佳人立于风中。 任由寒风吹拂着缕缕青丝。 青丝裹着发带在风中飞扬,就连飞过的大雁都要停下来看一眼。 一袭红衣大氅立于雪白之中,耀眼夺目。 光是看背影,看身姿,就能看出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殿下,回去吧,这儿风大。”婢女递上暖手炉。 女子转过头来,果然是绝色。 五官明艳大气,是那种让男子和女子都想亲近的容貌。 秀眉下一双凤眼,好似会摄人心魄。 玉清公主问婢女,“景王到了吗?” “快了,应该会在京城外的十里长亭等您,可曹驸马在外边,自打您一出公主府就跟着了。” “哦!那就让他跟着吧。”玉清公主嘴角勾起笑意,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快步上了马车,回望身后的别苑。 她顿了顿,吩咐侍卫,“将别苑封起来,再不许曹家人进出。” 三年前的那一日。 来别苑的途中遇到刺客,不少护卫和丫鬟都受了伤。 原本打算对外宣称早产的她,竟然真的早产了。 一切都手忙脚乱了起来,场面很混乱。 她在此处诞下孩儿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一睁眼,便看到了那个黑黑丑丑,皱巴巴的婴孩,大伙都说孩子生下来就是这样的,长长就好了。 可奇怪的是,她看着嘉月。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伤感。 原来她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曹嘉月竟真的不是她孩儿。 该死的曹冲,该死的老太婆。 竟然敢调换了她的女儿。 好,好得很…… 不是想让曹嘉月认她做娘吗? 那她就好好当这个娘。 “公主,您怎么哭了,莫不是马上要见到小郡主激动的?”婢女连忙递上帕子。 “是啊,我能不激动吗?”玉清公主仰头大笑。 滚烫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掉落在地炸开…… 她的亲生女儿生死未卜,她竟还将仇人的女儿当做宝似的养在身边。 可笑,实在可笑! 她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 看似要下雪。 景王一行加快了行程。 因为队伍中有人病倒了,最年长和最小的两人。 梁王发福太过严重,挪动也十分困难,如无必要,都是让他待在车上,即便有下人精心伺候,在连日的舟车劳顿下。 身体还是出现了状况。 骨头疼,肌肉疼,全身疼…… 嘉月小郡主到底还是年纪小,得了风寒。 窝在嬷嬷怀里,蔫巴巴的。 倒是显得乖巧安静了不少,似乎也只有在生病的时候,她才会这么安静。 车队到达京城时,已是傍晚。 远远的就看到十里长亭外停着一辆马车。 红衣女子站在马车前,脸颊冻的通红,似是不知寒冷,一动不动。 如同一座美人雕塑。 马车停下了,景王掀开帘子,走上前,看到皇姐脸上的泪痕。 有些心疼。 他懂得姐姐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复杂,也很矛盾。 “姐姐,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玉清公主回答着他,眼睛却是盯着他身后的马车。 淡淡吐出几个字,“她……怎么样了?” 景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曹驸马,又看了看皇姐,这才让人将曹嘉月抱下马车。 “郡主,长公主来接您了。”小丫鬟将她摇醒,抱到玉清长公主面前。 曹嘉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晃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一脸欣喜,激动的朝着玉清公主伸出双臂,“阿娘……抱抱……” 然而玉清公主并没有回应她,一脸冷漠,瞧不出任何情绪。 曹嘉月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又奶声奶气的喊道:“阿娘,嘉月想您了……” “阿娘,我要阿娘抱抱。” 她又朝玉清公主倾着身子,伸出手,一脸委屈。 哭唧唧道:“阿娘……我要阿娘。” 玉清公主往后退了两步,冷眼瞧着曹嘉月,不知不觉眼中浸满了泪水。 忽而嗤笑出声,对着小姑娘道:“曹嘉月,我不是你娘。” “阿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嘉月了吗?” “呜呜呜……” 曹嘉月伸着手,使劲的伸着手…… 却够不着阿娘。 阿娘离她越来越远,她莫名的恐慌起来。 仿佛从此就失去了阿娘。 她感觉到阿娘不喜欢她了,阿娘在厌恶她。 这样的眼神,她在不喜欢她的丫鬟和小舅舅眼里看到过。 她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阿娘和小舅舅都不要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 曹嘉月哇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这次她不是撒娇,也不是为了博取怜悯。 而是真的伤心的哭了。 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的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依然没人来哄她。 若是从前,阿娘一定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她。 她透过泪花,看到阿娘居然无动于衷,十分冷漠的瞧着她。 “嘉月,是爹爹,爹爹来了……”曹驸马冲了过来。 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根本近不了女儿的身。 他拼命挣扎。 “公主,嘉月都哭成那样了,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如此狠心,就不知道抱抱她。” “还有,你拦我做什么,你若是不想带女儿,就让我带回曹府。” “爹爹……我要爹爹……”曹嘉月看到她爹,哭得更厉害了,猛的挣扎着想下地找她爹。 “去抱回来,带回公主府。”玉清公主招了招手。 几个婆子见状,连忙上前抱住曹嘉月,不由分说的抱上了马车,堵上嘴。 空气立刻安静了下来。 曹驸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 这哪是对待哭闹的女儿,分明…… 他忽然反应过来,玉清公主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对嘉月。 他眼露惊恐,正欲开口说话。 就被人堵上了嘴。 “姐姐……”景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曹驸马姓曹,说起来,也算是他们的表兄。 但这家伙竟敢胆大包天换了姐姐的孩儿,偷换皇室血脉。 不可饶恕。 玉清公主拍了拍他的肩,“均儿,母后在宫里等你,快去吧。” 身后马车里的夫人小姐们远远的瞧着。 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这又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瓜。 都不敢下马车。 屏气凝神,装透明人。 …… 注[1]出自汉代《李延年歌》 第238章 丧子之痛 长亭外。 风很大。 寒风拂过脸庞。 吹乱了玉清公主的秀发。 她拢了拢大氅,缓步上前。 扯掉曹驸马嘴里的布,眼神冰冷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你想对嘉月做什么?”曹驸马挣脱开侍卫,怒目看着玉清公主。 “本宫是嘉月的亲娘,还能对她做什么?” 玉清公主捂唇轻笑,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讥讽。 就在这时。 马车里传来孩子嘤嘤的哭声,吸引了曹驸马的注意力。 他透过被风掀起来的车帘,看见眼泪汪汪望着他的嘉月,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欲朝着女儿奔去,又被侍卫给拦了回来。 他急得面色涨红,对着玉清公主就是一顿指责。 “玉清,你是尊贵的公主没错,可你是嘉月的母亲,也是我的发妻,你对我冷漠疏离我不怨你,可嘉月才一个三岁的孩子,你居然忍心将她丢到江州那偏远之地,如今回来了,你为何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 “你若是不待见她,就让我带回曹府,我日后都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玉清公主沉默不语,像看傻子一样瞧着他。 看得曹驸马心里发毛。 此时只觉女儿的哭声更大了,哭得他心揪着的痛。 而玉清公主听着曹嘉月越来越大的哭声,看着曹驸马在侍卫手中挣扎,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女儿,她连一眼都没见到,不知生死,不知身在何处。 凭什么曹冲能日日见到自己的女儿? 凭什么夺走了她女儿,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玉清公主漠然的睥睨着曹驸马,嗤笑出声,“驸马,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你不该在这,你应该去戏班子的。” 曹驸马身形一顿,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眼中显露出几丝惊慌。 入戏…… 是啊,他是入戏了。 眼前冷傲的女子姿容绝丽,倾国倾城。 是大梁最尊贵的嫡长公主,也是万千大梁男儿心中的神女。 可当年择选驸马时,偏偏在一众世家公子中选了他。 他自问并非才华卓然,也非风流倜傥。 虽生于世家大族,但年幼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被族中兄弟排挤,被族人轻慢。 只是一微不足道之人。 偏玉清就选了他。 他也曾爱慕玉清,即便…… 即便婚前玉清就对他直言,她已有了身孕,二人的婚姻只是政治联姻,各取所需罢了,问他还愿意娶否。 他也是愿意的,并承诺视如己出。 可巧这事被母亲知晓了,非逼着他养外室,必须要有自己的血脉。 他自然是不愿负玉清的,怎奈这位公主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连与他独处一室都不肯,更何谈成为夫妻。 长公主打心里就是瞧不上他的,从未拿正眼瞧过他。 他便顺从了母亲的安排。 可笑的是…… 原本嫌弃他的长公主,竟然因为他和母亲疼爱嘉月,而对他另眼相待…… 实在可笑! 但此刻,她发现长公主变了。 又变回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长公主。 他慌了…… 玉清公主走近曹驸马,轻声道:“驸马何必如此激动,你忘了吗,嘉月并非你亲生。” 曹驸马嘴角抽了抽,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垂着眸子,讪讪道:“是……嘉月的确非我亲生,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我养育她那么些日子,早已视她为亲生女儿,何况……何况我答应过你,会待她视如己出的。” 好一个视如己出! 玉清公主笑着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宫已向父皇请旨允了你我和离,嘉月的事,往后就不劳你费心了,嘉月是本宫女儿,她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那都是本宫的事,本宫也该带她去见见亲生父亲的,或许,她也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不可。” 嘉月她不是你女儿。 更不能见那狗屁的亲生父亲。 曹驸马如遭雷劈。 嘉月是他女儿,怎么可以认别人为父? 怎么可以? 他决然道:“不……我不同意和离,你不能带走嘉月,嘉月她不是……” “不是什么?” 玉清公主见他仍是嘴硬,逼近一步,怒道:“曹冲,本宫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这几年,你和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娘,借着本宫的势,在曹家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还想登鼻子上脸?” “公主,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与你和离。”曹驸马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玉清公主正色道:“这可由不得你,当然,若是不愿和离,本宫也可以……丧夫。” 丧夫两字,玉清公主咬字很重。 “你……” 你个毒妇! 当然,这话曹驸马没敢说出来。 他的脸很黑,比锅底还黑。 “和离可以,嘉月不能跟你走。” 他攥住玉清公主的手,明知有些牵强,但还是恳求道:“公主,算我求你了,不要带嘉月走,母亲身子不好,若是知道以后都见不到嘉月,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母亲是死是活,与本宫何干?”玉清公主打断了他。 “曹冲,你当本宫是傻子还是瞎子?你难道不觉得嘉月和本宫就没有一点像的?” “你觉得,本宫为何一定要带走她?” “你……你……你都知道了?”曹驸马一脸惊愕。 面色猛的涨红,脑袋嗡嗡作响。 大冷的天,他却感觉浑身直冒冷汗。 公主她一定知道了,否则她不会这么对嘉月的。 他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涩。 硬是吐不出一句话来。 只感觉玉清公主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梅香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 一根泛着冷冽光芒的簪子抵在他喉间。 他身子僵硬在原地,移动不了半分。 玉清公主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驸马,你一定还没尝过丧子之痛吧。这些日子,我日日食不下咽,夜夜不能安寝,眼睛一闭下,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女儿,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会安葬在何处,尸骨有没有好好安葬,灵魂有没有得到安息?有没有转世投胎,会投在什么人家,那家人对她好吗?” “倘若活着,现在也该同嘉月一般大了吧,不知身在何处?长的像本宫还是像她爹爹,是胖是瘦?活的好不好,有没有衣穿,有没有饭吃,养父母待她如何?会不会像我待嘉月一样待她?” 玉清公主说完,直起腰。 眼里含着泪,笑了…… 第239章 遇刺身亡 曹驸马浑身颤栗。 感觉身体被千万只蚂蚁叮咬。 又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浑身乏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他瞳孔放大,一脸惊恐的看着玉清公主。 死死揪着她的裙摆,“嘉月……” “嘉月……嘉月她是无辜的……” “公主,求你放过她吧。” 玉清公主拔出侍卫的长剑,割去他手中的衣角。 冷眼看着地上摇尾乞怜的人,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放心,本宫可不会像你们这般没人性,还不至于对一个三岁孩子下手,你很幸运,体会不到丧子之痛。” “但本宫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造成本宫母女分离的人,你母亲曹夫人,或许也该亲自体会一下丧子之痛,才能知道本宫现在的心有多痛。” 曹驸马仰起头,看着这个悲伤中带着怒火的女人。 他感觉这股怒火会烧毁一切,烧毁他在乎的一切,他鬼使神差般夺过她手里的剑,反手刺向胸膛。 “公主……若是非要有一人为你女儿偿命,那就让我来吧……” …… 翌日清晨。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曹府挂起了白幡。 曹驸马和玉清公主去接女儿的途中遇上刺客,驸马不幸遇刺身亡。 公主和小郡主都受了伤,回公主府休养了。 直到吊唁那日才来。 曹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她枯坐在灵堂,“儿啊,我唯一的儿啊!你怎么忍心丢下娘一人就这么去了,你怎么舍得下嘉月那可怜的孩子……” 玉清公主站在她面前,淡淡道:“婆母节哀,驸马看到你这么悲痛,他走的也不放心。” 曹夫人抬眼瞧着她,“是你,都是你将嘉月送去江州,否则冲儿怎么会去接她,又怎么会遇到刺客,都是你,那些刺客一定是冲着你去的,你平日里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一定是你的仇家上门寻仇,这才连累了冲儿。” “都是你害了冲儿……” 玉清长公主掐了自己一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搀着崔夫人,在她耳边道:“婆母,曹冲他是本宫的驸马,本宫归为大梁嫡长公主,他保护本宫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死得其所。” “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曹夫人瞪大了双眼瞧着她。 玉清长公主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抹泪道:“母亲节哀,是本宫,都是本宫的错,本宫没有保护好驸马……” “殿下节哀呀,不要哭坏了身子。” “殿下,怎么会是您的错,是驸马运气不好……” “殿下节哀……” 一群来吊唁的世家夫人们簇拥着长公主,纷纷劝慰,纷纷执起帕子为她擦拭泪珠。 差点将曹夫人挤出了灵堂。 曹夫人气得倒仰。 这些个趋炎附势的女人,到底是来吊唁的还是来巴结玉清公主的。 玉清公主拨开人群,走到她身旁,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哭泣。 “母亲节哀呀,您还有玉清和嘉月的,勿要太过伤怀……” “嘉月……嘉月怎么样了?”曹夫人想挣脱开她,却是动弹不得。 “嘉月伤的严不严重,我要见她?” 嘉月啊! 她的孙女,唯一的孙女。 儿子唯一的血脉了。 玉清公主在她耳边轻声嘀咕道:“母亲,嘉月好着呢……怎么样,儿子死了难不难过,心痛不痛?” “咱们同病相怜呢,本宫也曾失去孩儿,刚生下她的时候就失去了她,是本宫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玉清公主哭了,痛哭。 哭得十分伤心,让一旁劝慰的夫人们都动容了,忍不住跟着她抹泪。 曹夫人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一脸惊骇的看着趴在她肩上的玉清公主。 脑中被一道惊雷劈过。 她刚刚说了什么? 同病相怜? 失去孩儿…… 她……她知道了? 丧子之痛!! 丧子之痛!! 儿子不是死于刺杀? 是玉清公主……是她的报复,是她害死了冲儿。 “是你,是你这个毒妇害死了我儿,我要你给我儿偿命……”曹夫人像疯了似的掐上玉清长公主的脖子。 “疯了!曹夫人气疯了,快来人啊……” 灵堂顿时乱做一团。 夫人们七手八脚将曹夫人按住,看着玉清公主,问她该如何处置。 “送回屋,好生照看着,别让她再出来了,以免伤到人。” 玉清公主喘着粗气,捂着脖颈。 眼底含笑,看着曹夫人。 曹夫人一出了院,就被人堵上嘴,带回了屋。 “姐姐……”景王听到里边的动静,冲了进来,将她阿姐带离了人群,责备道:“阿姐,你这样太过冒险了,万一被人发现了端倪,那群御史不得参死你。” “与我何干,驸马他是自尽的。”玉清公主摸了摸脖子,辣乎乎的。 “老太婆力气还不小,差点被她掐死!” 景王满眼心疼的看着姐姐,从怀里掏出药膏,让丫鬟为她涂上。 “姐姐,阎嬷嬷肯招了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将孩子送哪了?还……还活着吗?” 玉清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斩钉截铁道:“那老妇会招的,她亲人如今在我手上了……” 女儿一定也还活着。 她是大梁的嫡长公主,那人……将自己的大半生年华都献给了大梁,为了黎民百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她不信他们的女儿这么轻易就离去。 女儿一定还活着。 …… “阿嚏……” “阿嚏……阿嚏……” 正准备吃饭的姜淼淼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青瑶一脸紧张的为她披上了小羊毛披风,板着脸道:“春寒料峭的,不可以随便脱衣裳,会生病的。” “知道了阿娘。” 姜淼淼露出乖巧的笑容,像小猫似的在她娘身上蹭了蹭。 这会儿艳阳高照,大中午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冷。 但打了这么些喷嚏。 要么是有人想她,要么就是有鼻炎。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了。 万物生发之季,也是容易引发旧疾之季。 但也是天地交泰,阴阳交接之际。 …… 第240章 移花接木 清晨。 屋外阳光明媚。 屋内漆黑一片。 公主府的柴房是没有窗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阎嬷嬷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只看到一束白光射进来。 有些刺眼。 她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黑暗里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日月的。 似乎关了很久很久,又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 只是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浑身上下都痛,一动就剧痛无比。 所以她连挪动一下都不肯。 滚烫的烙铁烙印在她身上,她疼得几度想死去,可长公主不让她死,但也不让她好活。 她已经招了。 说辞依旧是和在江州时如出一辙,就是长公主的亲子夭折了,所以曹驸马才抱养了族中孩子。 至于公主夭折的孩子,自然是让下人拿出去处理了。 她死咬着不肯松口。 她不敢说孩子是被她扔掉的,活生生扔在了荒山野岭。 长公主知道了会将她抽筋扒皮,曹家也不会放过她父母兄长。 她们全家都会死的很惨很惨的。 但是长公主似乎不信她的话,就这样关着她。 门口的光亮越来越多。 她感觉有人被推了进来跌在她身旁,发出嘤嘤的声音。 没一会的功夫。 就有人抬着火把进来了,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透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她看清了身旁的两人。 堵着嘴,蒙着面,捆着手脚,熟悉的发髻,熟悉的衣裳,熟悉的气息…… “娘……嫂嫂……”阎嬷嬷失声喊道。 地上两人听到她的呼喊声,使劲挣扎了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阎嬷嬷,本宫说会让你家人来同你团聚的,如何,我说话算话吧?”门口传来了玉清公主的声音。 “不止你娘和嫂嫂,你爹,你哥哥,你夫君,你儿子和侄儿都来了,就在隔壁,如今你们可都是本宫的人了……” 阎嬷嬷身子直抽,“招,我招……奴婢全招了……” 实际上在江州时,景王也是审过一遍的,这嬷嬷说得很真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所以还是将人交还给了姐姐,到底还是女人更懂女人,这老妇果然没说实话。 景王让人将阎嬷嬷家人带走,这才开口道:“如实交代,本王保证祸不及你家人。” “王爷金口玉言,可得说话算话?”相比起长公主,阎嬷嬷更相信景王。 失去孩子的女人,有时候疯起来,比鬼更可怕。 “嘉月郡主是驸马爷的亲生女儿,是她同外室生的,外室是曹夫人娘家的女子……” 阎嬷嬷边说边回忆起往昔。 玉清长公主选了曹冲为驸马,曹夫人母子原本是很开心的,觉得总算是老天开眼,苦尽甘来了。 没想到订婚前,玉清公主与曹驸马的谈话被曹夫人给听到了,她得知长公主竟将自己儿子当冤大头,一时气不过,就为驸马爷找了外室,这才有了嘉月。 玉清公主为了掩人耳目,想营造孩子早产的假象,便去了京城三十里外别苑生产。 岂料途中遇到歹人埋伏,受到惊吓,动了胎气,随从死伤无数,特别是稳婆和太医都受了重伤,只能从附近的村庄里找人接生。 可公主不知道的是,别庄内外早就被曹驸马派人监视了起来。 那稳婆也被曹驸马给收买了。 就连外室,都被曹夫人接去养在了别苑附近的农舍里,就等长公主孩儿降生的那一刻…… 移花接木。 阎嬷嬷看着长公主的面色黑的可怕,她怕自己再说下去,公主会掐死她。 她抿着唇,垂着头,紧紧捏着衣角。 头顶传来景王愠怒的声音,“嘉月是如何掐着时间生下来的?难道是驸马与公主成婚前,就与那外室厮混在一起了?” “没,没有……是曹夫人给那外室喂了催生药……小郡主她是早产的。”阎嬷嬷打着哆嗦。 每次回想起这些,才发觉自己知道的太多,就惊出一身冷汗。 时时刻刻感觉自己的头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景王又问:“那些刺客,也都是曹氏母子招来的?” “是……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 “那你呢,你不是曾外祖母的人,怎么也被他们母子给收买了?” 说起这个,她就想死的心都有,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曹夫人的秘密,“曹夫人她……偷人……被奴婢撞见,她用奴婢的儿子相要挟,还给了奴婢不少金银。” 景王瞪大了双眼,问道:“这么说曹冲也不一定是曹家人了?” 原以为他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曹冲也算是忠厚老实。 竟是这等腌臜鼠辈。 玉清也自认没有对不起曹冲,她给过曹冲反悔的机会,也承诺过他可以纳妾,并在曹家为他们母子二人撑腰。 就算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 没想到竟被他给摆了一道。 阎嬷嬷摇头道:“这……奴婢不知。” 这种事,曹夫人怎么可能同她讲,恐怕连曹驸马都不知道呢。 玉清公主可没心思管这糟心事,她此刻只想知道关于女儿的事,她睥睨着跪趴在地上的人,“说,你是如何将本宫女儿给换了的,抱到了何处?可还活着?” 说到这,阎嬷嬷就紧张了起来,汗水浸湿了脊背,紧咬着唇,心里琢磨着要如何说,才不会让玉清公主将她千刀万剐。 长公主一把揪住她衣领,幽幽道:“怎么……不肯说?” “说,奴婢说……是奴婢趁着您昏迷之际,将小郡主与嘉月换了,并将小郡主带到了别苑往南十里外的松柏树林里……挂在树上……” “殿下,这一切都是曹夫人授意的,奴婢也是被逼无奈……”阎嬷嬷说完这话的时候,闭上了眼。 她知道下一刻,长公主的剑,一定会穿透她的胸膛。 …… 树林里。 挂在树上。 刚出生的婴孩,大冷的天。 该死的贱妇,她们怎么敢…… 玉清公主只觉天旋地转,脚一软,往后直直栽去。 景王扶住她,对着暗卫们吼道:“听到没有,找……给本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等…..本王亲自去。” …… 第241章 找到你孩儿了 三日后。 景王回来了。 直奔玉清长公主府。 他捧着一个木匣子递给长公主,“姐姐,孩子没有找到,但在林子里找到了一个棺椁,看起来是婴孩的棺椁,我在里边发现了这个……” 景王打开木匣子。 里边是一个有些褪色的小布偶,一顶婴孩的帽子。 能看得出来,两个物件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针脚有些一言难尽。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姐姐的孩子。 因为看着骨龄,不似刚出生的婴孩。 至少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而且他听说过这种墓葬方式,是一些边疆地区盛行的树葬,葬她的人即便不是孩子的父母,也能看得出来是疼爱孩子的。 小棺椁里边的物件都是极其用心,虽然做工一言难尽,但都是极其珍贵柔软的面料。 “姐姐,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玉清公主目不转睛,仔细端详着匣子中的物件,摇头,“不是……” 她女红是做的不好,但在宫里嬷嬷的教导下,也不至于这么差。 况且,她给孩子缝制的是襁褓,并不是帽子和布偶。 “拿去给阎嬷嬷看看,看她认不认得这些物件?” …… “殿下,认得……奴婢认得……” 阎嬷嬷一脸欣喜,“奴婢见过这针脚,在江州见过……姜夫人的幼女身上见过……” 景王眼眸一亮。 淼淼…… 是淼淼,他想起来了。 是了,他一个男子,很少在意这些女红之物,可阎嬷嬷就不一样,自己做女红的人,一看就能识别得出。 他将匣子递给老仆,“时舒,拿去给见过淼淼的丫鬟婆子都问问,有没有认得出这针脚的。” “还有,咱们带回来的小棺椁,请白马寺方丈大师为其超度,放回原处。” 这才回头对着一脸茫然的玉清公主道:“姐姐,我找到你的孩儿了……” …… 初春的清晨。 江州城薄雾笼罩。 窗外鸟语花香。 姜淼淼起了个大早。 今儿大哥二哥休沐,全家相携出游踏春。 这是家里的惯例,春日打马赏花,放纸鸢。 夏日游湖,赏荷摘莲。 秋日登高望远,赏菊赏月。 冬日赏雪,围炉煮茶…… 姜淼淼穿了一条漂亮的小裙裙,拿上纸鸢就准备先去车里等娘亲。 心想要是能拍照就好了。 古代就是有一点不好,没有通讯设备,不能拍照不能打电话。 车马慢,书信也很慢。 就像是干爹运回去的那些饷银,到现在都还没音讯。 不知到京城没有?不知呈到皇帝跟前没有?不知案子查清了没有?也不知皇帝会不会赦免外祖父? 这些日子,娘亲和哥哥们等的都有些煎熬。 不止他们,就连小淼淼自己都有些着急上火,嘴角都起水泡了。 不过娘亲给她泡了香苏草,清热解毒,消食化积,最适合她不过了。 姜淼淼背着她的小布兜和小水壶就准备出门。 刚出门,就见小哥哥和小姐姐在门外说话。 巧姐姐拎着小提篮正要往车上装,被砚书哥哥给拦下了,“巧妹,你就让我跟你们去吧,我……我不想回家……” “那可不成,你休沐不回家,你爹娘会不高兴的。”姜巧儿摇头。 娘同她说过,他二人还没成婚,要避嫌,不能成日厮混在一处。 没得让外人说她不懂礼数。 淼淼也同她说过,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距离产生美,不要成日黏在一起。 她觉得,娘和妹妹说的都对。 可孙砚书就纳闷了,为何自打订婚以后,他的未婚小娇妻总是躲着他? 不过他这两日是真的不能回家,思忖片刻,还是说道:“巧妹,我二哥二嫂回江州了,还带了许三姑娘来……” “那你就更得回去了。”姜巧儿不解道。 她看着砚书哥,自家哥哥回来不是该高兴,不是该相陪的吗? 他为何要一脸愁苦。 孙砚书:…… 好想敲一下巧儿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显了,她怎么就是听不出来呢。 “巧妹,就……就是我那二嫂嫂想让我陪她和许三姑娘去游湖……”孙砚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有所反应。 结果,他的巧妹笑眯眯道:“你们要去哪游湖?可以去东湖,那儿的花开得正好。” 孙砚书抚了抚额。 他总不能说哥嫂曾三番五次想撮合他和许三姑娘。 心想巧妹在别的事上看着都很聪慧的样子,这事上怎么就不开窍呢? 姜淼淼躲在门后边偷瞄,都替巧姐姐着急。 木头姐姐。 “砚书哥哥……”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从马车后传来。 孙砚书有些诧异看了过去,“二哥二嫂,三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许家姐妹二人朝着他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二哥在马车旁候着。 “看来三弟是完全没将哥嫂放眼里,为了个女子,休沐连家都不回了。”许氏有些不悦,边走边赤裸裸的打量着姜巧儿。 孙砚书尴尬一笑,“二嫂说的哪里话,是先生找我有事耽搁了,不关巧儿的事。” 许氏挑眉,“哟,还没过门就维护上了!” 许三姑娘连忙出来打圆场,凑了过去,“砚书哥哥,我阿姐说笑呢,我们就是来瞧瞧你,若是实在不得空也不打紧的……” 她说着让丫鬟递上食盒,“这是我亲手做的桃花酥,砚书哥哥尝尝。” “不必……不用了……”孙砚书连连摆手。 许三姑娘从食盒中拿出桃花酥,递给他,“砚书哥哥,你就尝一尝嘛,莫非是嫌妹妹做得不好。” 姐妹二人直接无视姜巧儿的存在,将她挤到了一边。 姜巧儿一脸愕然。 这就是砚书哥刚刚说的二嫂和许三姑娘吗? 怎的这么没有礼貌? 还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呢,瞧着也不咋样。 姜淼淼:…… 妈呀!这就是巧姐姐的情敌吗? 长的不赖,甚至比巧姐姐还要美上几分。 又是一株好绿的茶。 怎么办?巧姐姐怕不是她对手。 姜淼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挤到孙砚书身旁,揪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脑袋道:“姐夫,我要吃桃花酥。” 孙砚书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拿过许三姑娘手里的桃花酥放到小姑娘手中,“给,淼淼喜欢吃就多吃点,吃完姐夫再给你拿。” 姜淼淼反手递给巧姐姐,又对着孙砚书道:“姐夫,我还要……” 孙砚书看着许三姑娘。 姜淼淼也看着许三姑娘。 …… 第242章 来者不善 姜淼淼伸出小手。 眼巴巴的瞧着小姐姐。 许三娘脸很黑,比锅底还黑。 不情不愿的拿了一块桃花酥放小姑娘手上。 上下打量着她。 这姑娘,应该就是姜子衿口中那个顽劣不堪的五妹妹吧? 长的倒是好看,就是让人生厌。 果然同姜子衿说的如出一辙,就是个小坏种,一来就坏她好事。 看着姜淼淼吃完一块酥饼,她玩味一笑。 “你就是淼淼吧,我和你三姐姐是好友,你也可以唤我一声许姐姐。” 说完直接从食盒中端出一碟子桃花酥,递了过去,“淼淼真可爱,喜欢就多吃几些。” 姜淼淼一愣。 三姐姐? 她说的莫不是姜子衿。 难怪她瞧着两人就是一路货色。 她以为许三娘想在砚书哥哥面前刷好感,装大方,便没多想,伸出手去拿桃花酥。 手刚碰到酥饼…… “哐嘡……” 一碟子桃花酥洒落在地,瓷盏也碎了。 “哎呀!手滑了,没拿稳。”许三姑娘撇了撇嘴,嘴角微微扬起。 “可惜,没得吃了。” 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心想砚书哥哥既然不吃这桃花酥,那小崽子也别想吃。 姜淼淼最讨厌见到别人浪费粮食。 她蹲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桃花酥,边捡边嘀咕着,“娘亲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不可以浪费,我要捡回去给小鸡吃……” 说着扬起小脸看着许三姑娘,眼眸亮晶晶的,看得许三娘一阵心虚。 “许姐姐,你娘没教过你吗?” 许三娘:…… 这小崽子,居然在嘲讽她!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然后就见小家伙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 “肚子痛……痛……姐姐,肚子痛……” 姜巧儿大步走过来,一把推开许三娘,抱起小姑娘,担忧道:“淼淼,你怎么了?” “姐姐……痛……肚肚痛……” 姜淼淼戏精附体,将头埋在巧姐姐肩窝,一个劲的喊痛。 姜巧儿板起小脸,瞪着许三娘,质问道:“许姑娘,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在桃花酥里下药了?” 这也不怪她。 知道许三姑娘与姜子衿是好友,现在妹妹还肚子疼,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欲图谋不轨。 而且她刚刚也发现了。 这姑娘看她和淼淼的眼神充满敌意。 但她看砚书哥的眼神,就是黏糊糊的感觉,似乎眼里没别人,就只有砚书哥。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孙砚书见状也警惕了起来,护崽似的护在姜巧儿姐妹面前,看着许三娘,“三姑娘,那桃花酥里边是不是真的被你下药了?” 毕竟她口中的好友姜子衿可是差点就害了淼淼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保这姑娘不会受人挑唆。 不得不防。 “没有,砚书哥哥,你别听姜巧儿胡说八道,我没有下药,这桃花酥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怎么可能下药!”许三姑娘急忙辩解。 孙砚书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她。 她想不通,这孩子怎的就那么巧吃了她的酥饼肚子痛? 他们又为何一口咬定是她想害这孩子? 更令她心碎的是,孙砚书竟如此维护姜巧儿,完全不听她解释。 孙砚书未再理会她,对着许氏和不远处的二哥拱手道:“哥哥嫂嫂,恕弟弟失陪了,你们还是带着三姑娘回去吧,往后别上这来了。” 说完拉着姜巧儿头也不回的进了陆园。 “砚书……孙砚书,你给我回来……”许氏气得捶胸顿足。 孙砚书对她一向恭敬,这会儿竟然为了姜巧儿与她红了脸。 不能娶,这姑娘绝对不能娶进孙家。 现在都这样,以后如何还会将她这个嫂嫂放眼里。 许三姑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紧抿着唇,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看得许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最疼爱这个妹妹,看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三妹妹自从在她的婚宴上见过孙砚书后,就闹着非他不嫁。 她同婆母也提过好几次,可婆母每次都以小叔子年岁还小来搪塞她,现在竟然悄声无息的就将婚事定了下来。 定的还是个乡野村妇。 打扮的再得体,也掩盖不住她的粗鄙。 而且她听齐采薇提过,姜大人这侄女在江州名声不好,无故被退过几次婚。 要么是八字不好,要么就是行为不检点。 总之,娶不得。 回到马车后,她攥着孙二郎的手,“夫君,你也瞧见了,那姜巧儿的品性样貌,没一样及得上我三妹妹的,砚书将来可是要及第入仕之人,是孙家的顶梁柱,如何能娶一个农户之女,传出去都是要让人当笑话讲的,你劝劝爹娘,将这婚事给退了,即便砚书不娶我三妹妹,也娶不得姜巧儿。” 孙二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夫人,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砚书他心仪的是姜姑娘,而且爹娘也都是听三弟的。” 他方才没过去,就是不想许三妹难堪。 砚书要答应早答应了,何苦等与别人订了婚再来反悔。 那成什么人了。 许氏也知道公婆偏心小儿子,他夫君说话不抵用。 便改变了策略,叹声道:“夫君,不说就不说吧,只是三妹妹难得陪我来江州,你知道她心心念念都是砚书,不如你同他说说,陪我们姐妹游玩一日,也算是了去了三妹妹的心愿。” 孙二郎思忖片刻,点头应了。 他也是同去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这边姜淼淼回到府中,听见孙砚书要请大夫,她肚子就没那么痛了。 “我不要看大夫,是早上吃了太多馍馍,肚肚胀痛。”姜淼淼一本正经道。 孙砚书蹙眉瞧着她,心想这小家伙是故意的吧。 姜巧儿尴尬的看了孙砚书一眼,戳了戳小崽崽的额头,笑着道:“小家伙,你能耐了……” 姜淼淼撅了撅小嘴,“姐姐,我肚肚是真痛,这会又痛了……” 她可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若不这样,砚书哥哥恐怕就被许家姐妹拉去了。 很明显,她们明为参加婚宴,实则来者不善。 看来这位孙二少夫人并不愿意巧姐姐成为她妯娌,她看巧姐姐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鄙夷。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人嚼舌根。 傍晚,踏春回来。 刚下马车。 孙砚书又被他二哥叫走了,说了好一会话才折回来,“巧妹,明儿我陪二哥二嫂出游,你同我们一道去吧。” 姜淼淼小朋友猛的举起小手,“我也要去……” “去吧。”陆青瑶在一旁替侄女答应了。 早上门口发生的事她也听喜儿说了,她担心巧儿这婚事恐怕会有什么波折。 虽然孙家已下聘,日子也定下了,就在阳春三月。 距今不到一月。 偏偏来了个许三姑娘。 要说可不就是好事多磨嘛。 …… 第243章 落水 天才刚亮。 鸡才叫了一会。 姜淼淼就被娘亲从被窝里捞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被当成工具人了。 “淼淼,你记住了,不要让那许姐姐靠近你砚书哥哥。” “嗯,你就跟在砚书哥哥身边,哪里都别去。” “特别是去湖边,跟紧砚书哥哥。” 姜淼淼:…… 不是应该跟紧巧姐姐才对吗,怎的要让她去黏砚书哥哥? 姜巧儿也纳闷了,“婶婶,怎的不让淼淼跟着我?” 陆青瑶问,“巧儿,你觉得砚书他哥嫂希望你同他们一道出游吗?” “自然……应该是不希望的吧?”姜巧儿若有所思。 许家姐妹瞧不上她,她怎会感觉不到。 不过她们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砚书哥怎么看她,她只在乎孙砚书的看法。 陆青瑶又问,“那你觉得砚书为何非要让你去?” “应该是想让许三姑娘对他断了念想。”对于孙砚书昨儿的表现,巧儿还是很欣慰的。 她也觉得许三娘好看,不过砚书哥都没拿正眼瞧过。 反而是许三娘,眼珠子就像是长在砚书哥身上似的,这就让她立刻有了危机感。 “婶婶,我知道了,那许三姑娘一定不死心。” 孙砚书骑着马,早早的就等在了陆园门口。 见到她们出来,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很殷勤,一个劲的讨好巧儿。 姜淼淼与巧姐姐和喜儿同坐马车。 一路上,小姑娘都窝在姐姐怀里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迷迷糊糊的打盹。 直到马车在东湖边停了下来,想起了娘亲交代给她的事,才打起了精神。 孙砚书就好奇了,小家伙自打一下车就黏着他,他去哪,小姑娘就尾随到哪,揪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他感觉自己没法走路了,直接将小崽崽给抱了起来,颠了颠。 笑着道:“淼淼是不是又吃多了?” “没有。”姜淼淼小脸通红,被除自家哥哥以外的人说胖。 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今日裹了件毛茸茸的白色小披风。 像只小毛球似的。 砚书哥哥和巧姐姐穿了同一色系的披风和衣裳,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乍一看倒像是情侣装。 说起来二月的湖水还是有点冷的。 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然而这东湖里边居然没有鸭子,只有几只白色的水鸟飞过,停在芦苇丛中。 薄雾笼罩,晨曦的初阳洒在水雾上,江面就像是冒着雾气。 如梦似幻。 如果同游之人不是许氏姐妹,姜淼淼还是挺有兴致的。 他们上了一艘画舫,在里边煮着茶,等着人。 晨光洒满整个湖面的时候,人来了。 掀开帘子,四目相对。 许三姑娘笑容僵在了脸上。 许氏脸瞬间垮了下来,扫了一眼画舫中的姜巧儿几人,不悦道:“三弟,你带她们来做甚?” 孙二郎也是一愣,然后打圆场,“是我让三弟带上姜姑娘的,人多热闹嘛。” 所有人都上了画舫。 孙二郎夫妇和许三娘坐一边。 孙砚书和姜巧儿姐妹坐对面。 沉默。 沉默是此时的语言。 许氏姐妹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孙砚书和姜巧儿尴尬的沉默着。 孙二郎也尴尬得想抠脚趾。 姜淼淼:…… 揪着孙砚书,一会要水喝,一会要吃核桃,一会要吃点心。 忽然之间,孙砚书和姜巧儿就忙忙碌碌了起来。 一个为小姑娘端茶倒水。 一个为她剥核桃皮。 然后,许三娘大概是觉得刺眼,便独自去了外边透气。 孙二郎得了他娘子的眼神,就开始邀弟弟手谈一局。 棋盘摆开,孙砚书也拒绝不了。 姜巧儿和姜淼淼都有些无聊,两人都看不懂下棋,就像小松鼠似的在一旁嗑瓜子吃核桃。 许氏忽然笑着道:“姜姑娘,咱们也去外边吹吹风。” 姜巧儿见这会的孙二嫂和颜悦色,似乎也拒绝不了,点头答应了。 姜淼淼犹豫了一会,踌躇着是听娘亲的吩咐同砚书哥哥待着,还是跟巧儿姐出去。 想了想拉上巧姐姐的手。 因为总感觉孙二嫂的笑容是笑里藏刀。 甲板上支起了小桌子和蒲团,许三姑娘坐在船边弹琵琶,琵琶声声,倒是十分动听。 姜淼淼拉着姐姐坐到了小蒲团上。 湖边杨柳依依。 柳树下人群窜动,有商贩和货郎开始叫卖了。 “烧饼……卖烧饼咧……” “馒头……新鲜出笼的馒头……” “卖花……卖梅花、桃花、杏花咧……” 还有湖边小贩的吟唱声。 姜淼淼和姜巧儿好奇的东张西望,她们还从未这么早来东湖游船过,没想到这会儿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而且这些小贩叫卖声像唱歌似的,还挺好听。 姜淼淼听得有些入神。 忽然扑通一声。 “落水……有人落水了……” 又听见几声叫唤。 “淼淼,坐着别动,喜儿,看好你家姑娘。”姜淼淼被喜儿抱坐在了蒲团上。 就看到巧儿姐往船边走去。 船上的丫鬟也围拢了过去。 姜淼淼倒是不担心巧儿姐,因为她水性还挺好的。 在村里长大的姑娘小伙们,就没有不会游泳的。 然而,但是…… 姜淼淼就看到一个藕粉色身影一晃,就到巧姐姐身后…… “扑通~” 那人一推,巧姐姐没站稳,落水了。 着粉衣的徐三姑娘大呼:“姜姑娘落水了……姜姑娘……” “快呀,你们愣着做什么?快下去救人呀。”孙二嫂催促着护卫。 两个护卫相视一眼,正在犹豫,“夫人,这……这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落水的还是三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孙二嫂又催促道:“别磨蹭了,砚书他不识水性……还不快救人!” 靠!这是要毁了巧姐姐的名节。 姜淼淼暗道不妙。 腾的站起来,凑到喜儿耳边,“将那女人推下去。” “是,姑娘,你坐好了别动。”喜儿将她按坐下去,一闪就到了人群身后,来了个无影脚。 “扑通……” “扑通……扑通……” …… 第244章 以暴制暴 “落水了……” “二夫人落水了……” 画舫上一片混乱。 许家姐妹带了四个丫鬟来,没一个会凫水的,只会抬着嗓门喊救人。 两个护卫倒是会凫水,但也不敢自作主张去营救。 在这些闺秀千金的心里,淹死事小,失节事大。 他们身份低微,将人救上来,得到的恐怕不是感谢,而是杀身之祸。 两人直接去请示主子。 孙家兄弟一听有人落水,连忙跑了出来,就看到许氏姐妹在水里扑腾。 孙二郎扯了披风,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水中。 孙砚书没搜寻到巧妹的身影,也急了,问姜淼淼,“你巧姐姐呢?去哪了?” “姐姐在那儿……” 小淼淼指着远处湖面上的一抹浅蓝色,她其实还想说巧姐姐会游泳,而且游的很好,不用担心。 然而她话还没说出口,孙砚书就扯掉披风往水里跳。 姜淼淼张着小嘴,瞪大了双眼,看着扑哧扑哧朝着巧姐姐游过去的人。 不是说他不识水性吗? 这看着也游的挺好嘛。 她给这个未来姐夫又加了一分。 正浮在水面上观望的姜巧儿,原本是静静的看着画舫上慌乱的一切。 回想着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她感觉就是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她一把。 不管推她的人是谁,一定和许家姐妹脱不了关系。 正想着,就见砚书哥跳下水,直奔她游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 而孙二郎那边,他第一反应也是朝着自家娘子游去,将娘子救上岸了,才听得丫鬟说三姑娘还在水里。 他看着快要被水淹没头顶的小姨子,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将人救起交给丫鬟。 这才去照顾自家娘子。 许氏吐了好几口水才清醒了过来,埋在夫君怀里瑟瑟发抖,哽咽着哭诉自己的恐惧。 哭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找自家妹子,“三妹妹呢?” 许三娘也刚醒来,神情有些呆滞,窝在丫鬟怀中直打哆嗦。 身上依旧裹着湿漉漉的披风,没法子,没有多余的披风了,但也不能不让她裹着,披风拿走了怕是会走光。 那她的名声也就真的坏了。 许氏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披风给她,一则拿了她也是要走光的,二则夫君的衣物不便给妹妹。 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谁救起的妹妹? 她目光扫了一圈,护卫衣裳头发是干着的。 幸好不是他们。 目光落在孙砚书身上,他浑身湿漉漉的,正搀扶着裹着他披风的姜巧儿。 二人模样亲昵,竟毫不避讳旁人。 那还有谁? 她心中一凛,抬眼看着自家夫君,“是你救起三妹妹的?” 孙二郎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道:“夫人,事急从权,我这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让许三娘淹死吧? 许氏原本苍白的脸,唰的一下绿了,看了一眼夫君,又看着自家妹子,眼中情绪复杂。 夫君是武将,为人不拘小节光明磊落,就只是单纯救人。 可在女子心中,这就不是小事了。 她心里又气又恼。 原本还没回过神来的许三娘,忽的听见是姐夫救的她。 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将头埋在丫鬟怀里嘤嘤抽泣,谁也不知她此刻是何心情。 看着孙砚书心里眼里全是姜巧儿,毫不在意她的死活,她还很是难堪的被姐夫救起。 这一瞬,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挣开丫鬟,就想投湖自尽,“让我去死,没脸活了” 被护卫给拦下了。 姜淼淼原是坐在蒲团上吃着核桃嗑着瓜子的,被她这举动吓一跳。 至于吗? 她想起来,古代奉行男女授受不亲,女子若是被男子从水里救起来,就名节不保了。 要么就是嫁给救她的那人,要不就是个死。 如此这般,恐怕男子看见女子溺水,救人前都得好好衡量衡量。 难怪古代女子投湖自尽致死率那么高,估摸也是无人敢救吧。 不过想想也是,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了,在水中救人,难免会有身体接触。 这在古代,应该就叫做有肌肤之亲了吧。 也难怪人要寻死觅活了。 看来等她再大些,第一个要学的就是游泳,否则要么淹死要么就莫名其妙的嫁人,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幸好去救巧姐姐的是她未婚夫婿,倒也没人能说什么。 不过,这位许三姑娘可就尴尬了。 难不成真要嫁给自己姐夫? 姐妹二人共伺一夫,这在古代也倒不稀奇,不过更多的是姐姐去世,妹妹作为续弦来嫁的,婚姻多半是世家大族用来维系两族纽带的方式。 当然也有庶女作为嫡姐陪嫁成为丈夫侍妾的。 但这些大多发生在大家大族里边。 像嫡女姐妹二人同嫁一人这样的事,还是很少见的。 不知道孙二嫂会不会膈应? 有没有后悔算计巧姐姐? 孙二郎夫妇面色十分难看,尤其是孙二嫂,瞪了夫君好几眼,但想想又觉得不能怪他。 她现在就是很别扭。 她连夫君纳妾都受不了,更别说是娶自己亲妹妹。 说到底,都是因为姜巧儿,才会将她们弄到这种尴尬的境地,还有推她的人,查出来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孙二郎心里也憋屈得紧。 拿不准妻子是什么意思,人都救起来了,还能咋办? 难不成再丢回去? 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救的。 他探询道:“夫人,要不这事就……” “不成。”许氏剜了他一眼,“想我们姐妹一同伺候你,做什么美梦呢。” 孙二郎:“……你疯了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原本是想说,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只要这画舫上的人不乱嚼舌根,三妹妹的名声也还保得住。 孙砚书一回头,就看到嫂嫂目光不善的看着巧妹和淼淼。 到底是要成为一家人的,这妯娌关系若是能缓和,那是最好不过的。 否则他和二哥夹在中间也难受。 他开口道:“古之圣贤有云,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1] “许三姑娘溺水,作为姐夫的二哥施于援手,乃是权宜变通之计,合乎情理。” 孙二郎松了口气,笑着道:“砚弟说的在理,我这个做姐夫的救自家妹妹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弟弟不愧是读书人,这令人头疼的问题,一下就被他解决了。 许氏面露喜色,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那夫君救溺水的小姨子,也不过被人诟病了,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许三娘停止了抽泣,一脸感激的看着孙砚书,心想砚书哥哥还是关心她的。 然而孙砚书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 注[1]出自《孟子·离娄上》 第245章 缘分到头了 “巧妹,你是怎么落水的?” 孙砚书为姜巧儿拢了拢披风。 “有人在背后推我。”姜巧儿看着许氏姐妹说道。 她就不是那种喜欢息事宁人的人,还没过门就欺负她,以后还得了。 婶婶说过,面对这种恃强凌弱之人,绝不能退缩。 一开始她可能是在试探你的底线。 你越是退缩,她们就越是会蹬鼻子上脸。 人都是会捡软柿子捏,但她不是软柿子。 “我看到是谁推了巧姐姐。”姜淼淼拉了拉巧姐姐的手,即便她没看清,啾啾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谁?是谁推的?”姜巧儿蹲了下去,看着妹妹。 “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姐姐身后,然后姐姐就落水了。”姜淼淼说着看向许三姑娘。 意有所指。 粉色。 今日就她穿了粉色襦裙。 许三娘拢了拢湿漉漉的披风,不想让人瞧见披风下的衣裙,反驳道:“小孩说的话怎么能信,我和阿姐也落水了,那该怪到谁头上?” 她说话声音颤抖,嘴皮都有些泛白了,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你们落水,那是自作自受,我今儿为什么会落水,想必你们心里自个比谁都清楚,若日后再行此腌臜龌龊事,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姜巧儿说着将茶盏往甲板上一摔,牵着小淼淼进了船舱。 她摸着妹妹的头,看了眼一脸心虚的喜儿,就知道那两人是怎么落水的。 到底不想让砚书哥为难,也就作罢了,没再追究。 姜淼淼乖巧的坐在姐姐身旁,仰着小脸看她。 觉得发起火来的巧姐姐更好看了,小脸红扑扑的,虽然不咋吓人,但率性可爱。 许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嘲讽道:“砚书,瞧瞧你都找了个什么乡野丫头,这般粗俗无礼。” 孙砚书闻言面色黑沉,他听不得有人这么说巧妹。 板起脸道:“二嫂,圣人虽言姐夫救三姑娘是权宜之计,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今日这事若宣扬出去,难保不会影响许三姑娘的亲事,往后嫂嫂再想对巧儿做什么事前,还请掂量掂量。”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许氏没想到这话会出自这个谦谦君子之口。 “是,还请二嫂往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你难道就不顾及你二哥吗?”许氏瞪了自家夫君一眼,这个锯了嘴的葫芦,自己媳妇都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帮着说几句。 “二哥救人难道是他的错?不行就让二哥再娶一房小嫂嫂就是了。”孙砚书原本也不想说这话的,但一想到她们推巧儿入水,想毁她名节,就十分恼火。 幸好巧儿和他都会凫水,否则就要让她们得逞了。 孙二郎眉头抽了抽,怎么又扯上他。 还没完了! “你……你混账……”许氏指着小叔子,浑身颤抖。 不是冷的,而是被气的。 “砚书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许三娘又羞又恼,捂着脸,恨不能跳下水一了白了。 砚书哥哥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怎么可以? 孙二郎见湖岸上人越来越多,怕闹下去不好收场。 连忙出来打圆场,“砚弟,是我没管好你嫂嫂,对不住姜姑娘,哥哥在这里替她给你们赔不是了。” 他这个弟弟看起来面上温温和和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原则性很强。 做事说一不二,面热心冷,若是把他惹恼了。 说不得还真会翻脸不认人。 “这样,我将我和你二嫂名下京城的一家脂粉铺子划入姜姑娘名下,给她做添妆,这事就此作罢,往后谁也不要再提,就当没发生过,成不成?” “好,多谢二哥二嫂,那弟弟就替巧儿收下这铺子了。”孙砚书拱手谢道。 还是二哥实在。 许氏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到底事关妹妹和夫君的名声,她也只好顺阶而下。 但一想到是夫君救上来的妹妹,还是膈应。 “我明日便派人送三妹妹回京,你能否保证姜家二女不向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孙砚书点头,“那是自然。” 姜淼淼对这位姐夫好感又加了一分。 这嫁妆嘛,不嫌多,越多越好。 按理。 她那渣爹也是要添一份的。 能宰宰一点是一点。 一早。 姜云泽正帮爱妾和幼女布置院子。 收到侄女成亲的帖子。 大吃了一惊。 堂兄姜云虎居然破天荒给他发请帖,侄女结亲的人家居然是崔老太傅的幕僚,孙家。 这位侄女婿瞧来也是个可造之材,否则崔太傅是不会收他为徒的。 到底都是一家子,日后在官场也能同宴儿兄弟相互帮衬些。 他知自己出身寒门,想要在朝中立稳脚跟,还是得让家族强盛,让后代子孙人才辈出,而不是日日仰人鼻息。 他打心底里还是感激堂兄当年的倾囊相助。 知道老娘拦了堂兄上门,截了银子还让人打伤了他的腿,自己也是愧疚的。 为此也写过几封信去,却都石沉大海。 老娘和大伯娘一直不和,连带着对堂兄也有偏见,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指责她什么。 欠下的,就只好偷偷还了。 既然递了帖子,礼还是要随的,刚好最近宽裕。 “王管家,取一千两银票送去江州,还有我书房里的那幅并蒂莲也送去。” “别让老夫人知晓。”他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姜云泽今日心情极好。 齐采薇居然同他商量,同意接桃儿和姝姝回府。 还以为她知道后会大闹一场,结果这般通情达理,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自然,齐氏也是有所求的。 齐家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他不是看不出来。 齐采薇和颜悦色的接他外室回府,齐父却是不停的敲打他。 为的就是姜家主母的位置。 他岂会不知。 姜云泽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他与青瑶,也是时候和离了,总不能让她占着正妻的名头一点用都没有。 况且,他们夫妻在她散尽嫁妆的那一刻,缘分就已经到头了。 …… 第246章 身世 这个春日。 江州风平浪静。 京城却是波诡云谲。 景王觉得松柏树林里的婴孩尸骨,极有可能与陆青瑶有关,就连夜派人彻查。 查出陆青瑶的确在三年前诞下一女,且产子不到两月,陆家便遭逢变故,后又传出了那些对她不利的流言。 她就顺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江州。 但在途中遭遇了多次袭击,因着有家仆拼死相护,母子几人才得以安然到达江州。 景王看着案几上平铺的两幅画。 左边是长姐幼时的画像,画中小姑娘乖巧的依偎在母后怀中。 皇姐是父皇和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如珠似玉的捧着,每年生辰都会让画师为她作画。 这画中的姐姐,正好与现在的淼淼年岁相仿。 而右边这幅,是姜子宴为荣安郡主和淼淼所绘,他找了不少借口才从郡主那借来的。 先前没察觉,这会儿两者放在一起对比。 还真有些像。 特别是那双凤眼,和幼时的姐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无巧不成书,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难怪他看着淼淼就是很想亲近。 或许,这就是血缘亲情使然。 时舒进来,就发现景王在看着画像出神。 他喊了一声,“主子,来信了。” 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一得了消息就连忙赶回来禀报。 景王抬眸,“如何了?” “主子,咱们的人在松柏林附近寻了个遍,终于在那附近的寺庙里寻到一僧人识得这帽子,据他所说,三年前,的确有一夫人带着两个半大的男孩,和一个夭折的婴孩找到他,让他为婴孩超度。” “确定是陆氏母子吗?” “僧人说是,他记得十分清楚,他说母子几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公子,却是独自出行,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所以他记忆犹新。” 离找到亲外甥女又近了一步,景王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忽儿停了下来,问时舒:“江州那边来消息没,能否找到那襁褓?” 只要确认姐姐亲手缝制的襁褓在陆青瑶手中,淼淼的身世也就不言而喻了。 “刚得的消息,淼淼姑娘平日里所穿的衣裳,几乎都是出自姜家二房母女之手,陆娘子偶尔也会做一些,那样的针脚,多半是出自她手。” “只是小郡主的襁褓,至今还未寻到,没人敢进她们的园子,暗卫进去几次都被秀秀和陆娘子给发现了。” 秀秀这丫头,别说胳膊肘,就连人都是陆家的了。 一心都扑在陆家母子身上,几乎就是跟他们断了所有的联络。 指望她做内应,估计一转头就能给他们卖了。 所以这事,他半点都没透露给秀秀。 景王诧异道:“她们竟如此厉害?” “倒也不是她们,是那只白狼,那狼的嗅觉和听觉都极为灵敏,暗卫才进入淼淼院中,它就开始嚎叫,不过奇怪的是,它嚎就嚎吧,每次都能将陆娘子和秀秀给引来。” 幸好暗卫都是与秀秀打过照面的,否则恐怕是要打上几场的。 景王:…… “一群酒囊饭袋,竟拿一只狼束手无策,本王养他们有何用?” “王爷息怒!”时舒垂着头不敢多言。 那狼他是见过的,与寻常狼有所不同,更大,也通灵性。 若是寻常狼也就罢了,对付的法子有许多。 可那白狼是小姑娘的爱宠,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什么都要跟小狼分了吃,生生将一条正常的狼喂成了条荤素不忌的狼。 暗卫们即便有对付狼的千万种法子,也不能用在它身上。 “主子,那只能让暗卫多给白狼投喂些肉,看看它能不能通融一下。”时舒无奈道。 景王:…… 喂再多的肉也没用,他当初为了见雪儿,也不是没试过收买它。 然而白眼狼说的就是它,还不是照样扯着嗓子嚎。 他也没真恼,垂眸看着画像,“时舒,你看她们二人长的像吗?” “像,依老奴看,淼淼那双凤眼像极了长公主,不止像长公主,也像您。”时舒看着画中人儿,发自肺腑感叹。 不过他也纳闷了,这么明显的特征,从前为何就没发现呢? 或许是没有比较,这一对比,谁人看了都得说像。 那小姑娘与幼时的玉清长公主,不不说百分像,五六分像还是有的。 之所以没人发现。 或许是长大后的玉清公主变化太大,亦或者就没人敢往那处去想。 毕竟这姜家与玉清公主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 “那其它地方呢,像谁?”景王蹙眉沉思,“你觉得她父亲会是谁? 喜欢姐姐的少年郎君不在少数,可姐姐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看不出来她对谁有所不同。 他实在想不通,这大梁居然还有嫡长公主爱而不得的人,还心甘情愿为他生了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失踪的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时舒摇头,“这……老奴看不出来。” 长公主刻意隐瞒,他哪怕看出来了也不敢说啊。 长公主身份尊贵非常,心中真正爱慕谁,岂会让旁人知晓。 但……也不是有迹可循。 只能说血亲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终有认祖归宗的那一日。 “罢了,总有一日,姐姐自己会说出来的,关于淼淼之事暂时先不要同姐姐说,她若问起,就说还在查。”景王收起两幅画,让人将画还给了玉清公主和荣安郡主。 虽然他心里认定了淼淼。 但从证据上看,现在只能确定陆青瑶亲女已夭折,淼淼是她的养女。 至于是不是阿姐的女儿,还需要找到她的襁褓。 不告诉姐姐,就是怕她关心则乱,直接冲去江州看孩子,扰了陆氏母子的安宁。 时舒抿了抿唇,又继续禀报道:“主子,另外还有一事,嘉月小郡主的亲娘浮出水面了,是曹夫人远房表兄的庶女,她昨儿上公主府要人了……” “要人?要嘉月?” “是,她对外宣称她才是嘉月郡主的亲娘,是驸马的妾室,想要回郡主。” “公主她是如何处置那母女的?” 那孩子虽然不讨喜,多少也是在姐姐跟前养了三年,不说如从前一般锦衣玉食。 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然而第二日,公主府就传出了嘉月郡主重伤不愈,没了。 …… 长公主府。 玉清公主睥睨着地上的女子。 曹驸马的林表妹。 容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若非与嘉月长的像,扔到人群中,她都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那衣着发饰,华贵非常,发髻上有那么一两件首饰甚至都是她孝敬曹夫人的。 看来曹家母子对她相当不错。 不过玉清公主就好奇,这女子是如何舍得让自己女儿认她人为母的? 她冷冷问道:“你说你想以曹冲妾室的身份认回曹嘉月?” “是,还请殿下成全,民女会带走嘉月,不会让她在公主您跟前碍眼的。”女子跪坐在地,时不时偷瞄一眼玉清公主。 想看看这个众人口中的倾城绝色,到底有多倾城,让曹表哥牵肠挂肚,怎么都不肯接她入府。 只会拿些金银首饰打发她。 一抬眼,便对上了玉清公主凌厉的目光。 只一眼,她便觉得自惭形秽,不敢在看。 她猜到曹表哥为何而死,她也恨玉清公主冷酷无情,她怕…… 她怕玉清公主会对嘉月不利。 她们二人虽然做的三年多的母女,可她连曹表哥都杀,不见得会对嘉月手下留情。 所以她才先下手为强,传出那些流言。 她先前听曹驸马说过,太子的身体不大好了,储君之位极有可能易主。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笃定长公主会畏惧人言,会顾及曹家从而留下她们母女。 至于曹表哥的家产。 玉清公主虽然是曹表哥的正妻,同时也是尊贵的公主殿下,让她如寻常寡妇那般过继宗亲子第养在膝下,恐怕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还会改嫁。 而嘉月是曹表哥唯一的子嗣,家产不留给嘉月,还能留给谁? 然而下一刻,她的希望就破灭了。 听到上方传来玉清公主的讪笑和冰冷的声音。 “你觉得在你传出那些流言之后,本宫还会大度的放你们母女相认?让你带着嘉月去继承曹冲的家产?” 林氏心思被戳穿,面色煞白如纸。 但依旧强撑着,“那公主殿下想怎样,莫非想恃强凌弱,杀了我们孤儿寡母?您不怕御史弹劾,不怕天下人指摘?” 玉清公主眼眸微沉,眼露寒光,“好大的胆子,这大梁敢如此威胁本宫,算计本宫的,你和曹家母子算第一个。” 林氏直感脊背发凉。 威胁一国长公主,她也是第一次,但人人都说富贵险中求。 她甘愿冒这个险。 若非嘉月的容貌与玉清公主实在是差太多,公主一定发现不了嘉月的身世,曹表哥和姨母估计还能继续骗下去。 可见这位公主也并没有那么聪慧。 林氏很诚恳的磕了个头,“殿下,我知您恨曹驸马换走你孩儿,可我与嘉月是无辜的,况且嘉月养在你膝下三年,也喊了你三年娘亲,她是真把你当亲娘的,不看别的,就念在你们母子情分上,就让我带走嘉月吧。” 无辜? 玉清公主嗤笑出声。 她一想到这些年如珠似玉养着的女儿竟是别人的,因着曹冲的缘故,她的亲生女儿还不知在哪受苦,她就恨不得扒了曹冲的皮。 这女人竟还敢跑到她面前,跟她讲母子情分。 “罢了,曹家的门,你可以入,嘉月你也可以带走……” “当真?” 话还没说完,林氏就打断了她。 玉清公主话锋一转,笑着道:“自然……本宫就准许你带着嘉月去庄子上小住,正巧曹夫人悲伤过度病得不轻,你就替本宫和驸马去给她尽孝,终于可以日日夜夜侍奉在曹夫人跟前,你一定高兴坏了吧?” 去庄子上? “为何不是回曹府?”林氏的笑颜瞬间垮了下去。 总觉得公主话里有话。 玉清公主嘴角微勾,淡淡道:“忘记告诉你了,本宫已对外宣称,嘉月郡主重伤不愈,随驸马而去了,往后再无曹嘉月,只有林嘉月。” 再无曹嘉月! 林氏只觉一盆冰水迎头泼来,颓然坐地,“怎么可以?” “你凭什么夺走嘉月的身份,夺走她的一切?凭什么?” 玉清公主眸色冷厉,“你觉得凭什么?凭她偷了本宫女儿的人生,凭她是你的女儿,她就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 “带下去,告诉田庄管事,都给本宫看好了,谁若胆敢将她们放出来,就提头来见。” 林氏面色灰败,她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竟将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婢女领了曹嘉月进来。 “嘉月,是你吗?”林氏激动得一把抱住曹嘉月。 从前她只敢远远的看着,从不敢靠近,如今真真切切的抱在怀里,却感觉十分不真实。 自从嘉月被带去江州后,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她了,她满眼心疼的看着女儿。 高了,黑了,也瘦了…… “走开,你是谁?”曹嘉月一把推开泪眼婆娑的女人,哒哒朝着玉清长公主奔去。 边跑边喊:“娘,阿娘,嘉月好想您……” 她扑了个空。 玉清公主一把甩开她,“林嘉月,本宫不是你娘,下边那女人才是你娘,去找她吧。” “不要,她不是我娘,你才是。”曹嘉月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阿娘,又看着跪在下方的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阿娘不要她,要让别人当她娘。 “嘉月,我真的是你娘。”林氏上前紧紧抱住女儿。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嘉月,若女儿再不认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曹嘉月看着面前又丑又疯的女人尖叫出声,“丑女人,你不是我娘,放开……放开我……” “阿娘,救命。” 曹嘉月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没有动摇玉清公主的心。 她问侍女,“景王那边查得如何了?为何不来禀报?” “殿下,王爷先是带人去了别苑外的松柏林,而后又是去了庙里,听说在查一个姓陆的女子,那女子是礼部郎中姜大人的发妻。” …… 第247章 团灭了 京城的茶楼酒肆。 说书先生每日都有新故事。 取材多是来自民间。 当然,百姓之间的家长里短,谁也没兴趣听。 要听就是听王孙公主郡主们的八卦轶事。 近日的酒肆茶楼人满为患,京城的一品居也不例外,都请了说书先生。 不止京城,各郡州的一品居也都请了说书先生。 因为他们东家觉得,茶肆酒楼是最聚人气的地方,也是市井消息汇聚之地。 方便互通有无。 今日的说书先生,几乎都在改编玉清长公主的故事。 因为近日的公主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曹驸马遇刺,去世了。 接着不到两日,他最宠爱的独女嘉月小郡主也随他而去了。 玉清长公主丧夫又丧女的,悲伤不已。 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曹驸马出殡那日,曹夫人又因悲伤过度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失常,见人就发疯,差点在儿子的灵堂上掐死玉清公主。 长公主宽容大度,不止为曹夫人请了太医,还特地为她请了人照看。 这人就是曹驸马新晋的外室,曹夫人的娘家远房侄女林氏。 起因便是曹驸马去世后一日,外边便谣传不断,有一女找上公主府,声称是曹驸马的外室,还谣传嘉月小郡主不是长公主亲生,乃是外室之子。 怎料前脚刚爆出外室,后脚小郡主就随她爹爹去了。 玉清公主不忍那林表妹孤苦无依,便给了恩典,给了名分,将林表妹抬了贵妾,并让她与婆母兼姨母的曹夫人相伴。 毕竟公主身份尊贵,也不可能真的替曹驸马守寡伺候老母。 岂料还没出三日,曹夫人发起疯来打了林氏,二人大打出手,林氏失手误杀了婆母,自知罪念深重。 上吊自尽了。 曹府又多添了两副棺材。 最让人感慨的就数玉清长公主。 才出嫁三余载,一夕之间,夫家就全没了。 有不少百姓闻言都为她深感惋惜,但那些后宅妇人听罢,都纷纷打了个冷颤,既敬又怕。 不愧是长公主。 别人家养外室,最多就是去母留子,这公主的夫君养外室。 就直接是团灭了。 这魄力,这手段,果决得令人佩服。 当然也有觉得长公主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不过也多半是那些外室女。 听得胆战心惊。 却无人敢置喙,就连言官都闭口不言。 若传言为真,那嘉月郡主恐怕真不是长公主的亲子。 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罪。 如此处置,反倒是保全了曹家,也保全了皇后颜面,倒也算是顾全大局,处理得当 而且,话说回来,移花接木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当娘的身上,都想将人团灭。 特别是那些正室夫人们,都是站在长公主这头的,耳提面命自家夫君,“少管闲事,勿要惹祸上身,小心你们外边那些宝儿可儿的被人给灭了。” 众人在讨论八卦的同时,自然也有不少人提到了那不知所踪的真郡主。 可怜的小郡主,也不知是死是活,身在何处? 玉清公主乔装打扮,带着帷帽去了一品居。 听了台上台下关于她的不少事,甚至有些都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她莞尔一笑。 听得百姓议论分析,在想起这些日子五弟景王查的人和事,思绪一下就开阔了。 她根据种种迹象,推断出了女儿就在江州,且与那被抛弃的姜夫人有关。 恰好那姜夫人有个女儿,与她女儿一般大小。 还有那松柏林里的婴孩尸骨。 不会有错的。 她从前只知陆氏母子对五弟有恩,所以弟弟才会百般维护。 弟弟的恩人,自然也是她的恩人。 所以在得知五弟想除去齐氏庶女时,她也义不容辞,伸了援手。 没想到,帮到的竟是自己。 玉清公主看着下手风尘仆仆的嬷嬷,微笑道:“丰嬷嬷,千里迢迢从江州回来,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承蒙殿下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力。” 丰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玉清公主长大的,公主出嫁,她随嫁来了公主府,掌管府中库房。 很少在外人跟前露面。 得知齐夫人寻了个宫里的嬷嬷去约束庶女,丰嬷嬷便在半路顶替了她。 玉清公主给她赐了座,上了茶点,这才开口又问:“怎么样,可有收获?” “有的,那齐氏女先后在江州开设赌坊当铺和古董铺子,大肆敛财,借着齐尚书和姜大人的名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可有留下证据?” “有,在她们销毁证据前,老奴就让人誊抄了一份。”丰嬷嬷说着呈上了一个木匣子。 说起来她都有些佩服那姜三姑娘了,做事狠辣果决,心思细腻,小小年纪料理家事就很有一手。 做事的模样和手段,曾数次让她忽略了小姑娘的年纪。 绝对不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心智。 若非她早有准备,否则根本就拿不到这些信笺和账本。 玉清公主让人收下账本和证据。 从前她只觉得是帮五弟报恩,如今对付齐氏对付齐家,心境却是大不同了。 因这事,事关姜家,事关姜夫人,事关那小姑娘。 得谨慎处理。 幸好那齐氏庶女是个蠢的,这么喜欢坑爹坑夫君,如此甚好。 倒是让她找到了口子。 玉清公主饮了口茶,掩下眼角眉梢的喜意。 放下茶盏,平复了心情,这才开口问道:“嬷嬷,你在江州可见过那姜夫人?” “见过,老奴与姜夫人打过几次照面。” 若是从前,丰嬷嬷一定会好奇,长公主为何会如此关注姜家妻妾。 但在见到陆青瑶幼女的那一刻,她也十分诧异。 像,那双眼睛太像了! 昨儿一回到京城,就听说曹驸马一家没了,连同嘉月小郡主也没了,还传出驸马养了外室。 长公主这会儿又问起了姜夫人。 再看上座的长公主。 虽然身着素衣,面容苍白,却无半分憔悴之色。 见到她的时候,眼底里的喜色溢于言表。 哪里像是刚刚丧夫丧子的人。 仔细一看,那脸苍白的有些过了,一定是为她施妆的婢女手艺不佳。 丰嬷嬷觉得自己心中的猜测十有八九错不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公主时,就听见公主急切问道:“姜夫人为人如何?她膝下是否育有一女?那孩子叫什么名,姜夫人对她好吗?” 玉清公主握紧团扇,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眸光闪烁。 回想起景王曾经给她看过的画像,她是见过那孩子的。 只是那画里的小人儿太过活泼好动,硬是连一张板正的正脸都没留下。 当时只觉画中的小娃娃活泼可爱的紧,是她见过最好看俏皮的小女娃。 现在一想到小姑娘竟然是她女儿。 只觉不可思议。 …… 第248章 长的像吗 玉清长公主有些激动。 也有些紧张。 不停的拨弄着手上的戒指。 丰嬷嬷见公主这样,心想她恐怕是已经知晓了。 毕竟景王与陆家人接触良多,不可能一丁点都没察觉。 即便先前没有往那方向去想,如今发生了这些事,仔细想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 丰嬷嬷回道:“殿下,姜夫人育有三子,最为疼爱幺女,那孩子名唤姜淼淼,家里人视她如珠如宝,养的极好,生的也好。”这等秘事,主子没直接问,丰嬷嬷也没敢直接说。 但都是往好的去说。 不过仔细一想,说的也没错,那陆娘子和她的两儿子对小姑娘的确是好。 好的没话说。 说如珠似玉般捧在手心也不为过。 “淼淼……姜淼淼。”玉清公主低喃。 这应该是陆青瑶那已故孩儿的名吧? 看来这是将她当自己孩儿养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唤别人娘,她心里是别扭的,可一想到那人捡了女儿,对她好,爱她宠她,没让她冻着饿着,全须全眼,好好的活着。 她应该打心底高兴才对,也该庆幸是陆青瑶捡了她。 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孩儿好好的,即便没有养在身边。 “小姑娘性情如何?” “老奴瞧着挺好,古灵精怪的,十分伶俐可爱,就没人不喜欢的,就连景王也对他们颇为照顾。”丰嬷嬷回道。 谁人不想自己的孩子伶俐可爱呢,这样说,也好叫长公主放宽心。 玉清公主唇角微勾。 她听得嘉月向她告状,说两人一起用饭,小姑娘将饭碗扣她头上,用狼吓唬她,还往她嘴里塞虫子。 她听完直乐,这孩子那股子调皮的劲,还真是像她。 如此这般,她就放心了。 这孩子,一般人欺负不了她,不愧是她女儿。 玉清公主沉吟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小姑娘……同本宫长的像吗?” 丰嬷嬷先是一愣,然后连连回道:“像,像极了,那双眼睛同您的像极了,都是凤眼。” 公主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天下之大,虽然生了凤眼的人有许多,可如长公主那般生的那样好的,还真没见过。 至少她第一眼见到小姑娘就是很吃惊的。 玉清长公主起身踱步,她很想立刻就奔去江州,可她不能,母后和太子弟弟需要她。 且现下京中情势复杂,若是将小姑娘接回她身边,恐会有危险。 她一咬牙,吩咐道:“嬷嬷,多派些人手去江州,护着陆氏母女。” …… 江州。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百花竞放。 美则美也,却也是最容易生病的季节。 姜淼淼染了风寒。 自从那日游湖之后,她和巧姐姐都病倒了,高热不止,流鼻涕打喷嚏。 两个病号在家里养了好几日。 孙砚书十分自责。 也没啥避讳了,日日端汤喂药的伺候着未婚妻。 懊悔就不该带她们去游湖的。 他在心中暗自下决定,日后回京城了一定得与二哥分家,分府别住才成。 别看二哥在外勇猛无敌,在家却是个怕媳妇的,耳根子还软,若住一府,他和巧儿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他眉头紧蹙。 巧儿这样,也不知成婚时能不能痊愈? 大夫说,春三月万物俱生,阳气生发,又逢倒春寒,要注意防风防邪,否则容易引发旧疾,容易感染风寒。 偏偏几人还落了水,可不得寒气入体嘛。 姜巧儿自小上山爬树下河摸鱼,身体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结实不少,她自己感觉倒是还好,没那么严重。 吃了几副药高热退了,偶尔咳嗽几声。 她不知不觉的抚上未婚夫的额,想将那眉宇间的皱纹抚平。 她宽慰道:“砚书哥,我好着呢,你别担心。” 陆青瑶正巧进屋,看到这亲昵的举止,便退了回去。 想了想,两人是一同从水里出来的,应该算是有肌肤之亲了,况且离婚期也没几日了,亲昵些也无妨。 睁只眼闭只眼吧。 午饭时。 “淼淼好些了吗?” “淼淼还是难受吗?要不然哥哥去给你请大夫吧。” 姜淼淼进屋,见大家都看着她。 她吸了吸鼻涕,学着巧儿姐的口吻,咧嘴笑道:“我好着呢,不看大夫,不吃药,药好苦。”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不吃不吃,看来淼淼的病都好了。” 江淼淼原本也很担忧,听说古时候的风寒,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人命的。 没法子,只能乖乖吃药了。 心想要是能打针就好了,打针好的快一些。 日日吃草药,她感觉自己嘴里都是苦的,去也去不掉,就连吃饭都没味儿。 不过连吃了几日,倒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和巧姐姐这风寒来的快,好的也快。 不过那许家姐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毕竟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吹个风都要生病的,何况是落水,初春的江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能冻死个人。 这姐妹俩估计得在屋里待上一阵子了,想出来作妖已是不可能的。 姜巧儿之前还微微有些自卑出身,不过这会儿她的优势就是显示出来了。 做个深闺小姐也没什么好的,弱不禁风,随便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更别提生孩子这些。 听秀秀姨说,那些千金小姐葬送在生孩子上的多不胜数,让她跟着练拳,练剑。 看到秀秀姨壮胳膊壮腿,她是不愿的。 不过现在,她也开始上心了。 孙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后直接给儿子下了逐客令。 让他等媳妇和小姨子好些了就将人带回去,平日无事不要来江州。 孙二郎:…… 她娘这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午饭后。 陆园门被敲响了。 京城来人了,说是来给姜大姑娘送新婚贺礼的。 两张银票和一副并蒂莲。 但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一封休书。 …… 第249章 休妻不可能 这日中午。 江州细雨绵绵。 原本已经暖和起来的天又降温了。 陆园来了个不速之客。 京城姜家,姜云泽的狗腿子管事王棋。 这人一身狼狈,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陆园门口。 可即便狼狈,他眼中的傲气丝毫不减。 王棋在乌衣巷转悠了一圈,才找到陆园,非常不起眼的一座宅子。 他之所以来陆园,主要是替主家给姜大姑娘送添妆礼的。 姜巧儿没接,将贺礼还给了他,“你拿回去吧,我不要姜云泽的东西。” 王棋:…… 这姑娘容貌与姜大人有几分相似,举止也算得体端庄,就是这谈吐也太没规矩了。 “要,怎么不要,姜云泽是你二叔,这添妆他该给,你也该要。”陆青瑶一把夺过王棋手里的银票和锦盒,塞到巧儿手中。 这才看向王棋。 这人是她离开京城后姜云泽新请的管家,帮他打理府中庶务,据穆江月调查所知,这人其实是四皇子辰王的人。 虽然不知江云泽与辰王有什么瓜葛,但这王棋能得姜云泽信任来江州。 定然是不简单的。 她扫了一眼巧儿手中的银票笑道:“王管事,你家主子怎么才舍得送这么点东西,还让你亲自前来,居然没送个田庄铺子什么的?” 王棋笑而不语,皮笑肉不笑。 这女人都这样了,还这般贪心。 这一千两若是放在京城,是少了些,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江州。 穷乡僻壤的,竟然还嫌少。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笑着道:“夫人,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家主一向是勤政廉洁,家中积蓄不多,能拿出这些,也是他攒了好几月的月俸。” “是吗?齐采薇不是在江州敛了许多财物回去,难道没给你们家主匀一些?”陆青瑶想知道他对齐氏在江州闯的祸到底知道多少。 然后下一刻,王棋脸就黑了。 “夫人说笑了,齐姨娘怎么可能在江州敛财?”王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这女人的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在试探他。 姜大人让他来江州办的事很多,不止这一件,只不过这送礼比较紧急一些。 得在姜大姑娘婚礼前赶到,才能显出诚意。 他为此还日夜兼程赶路,马都换了好几匹,这才赶到桃溪村。 谁料姜大人的兄长一听是他派来添妆的,直接连门都没让进,更别说收礼了。 他只好先去办姜大人嘱托的另一件事情。 带着休书去找姜族长,划去族谱上陆青瑶的名字,再添上齐采薇的名。 没成想,那姜族长直接拿大棒子将他撵出门来,那群刁民听闻姜大人要休妻,还胆大包天的放狗咬他。 生生将他们追出了好几里地。 所以他才会这般狼狈。 可他也实在是想不通,桃溪村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出姜大人这样的人物。 不是该敬着捧着吗? 哪怕之前曾有诸多误会,他也是奉命恭恭敬敬带着厚礼来上门致歉的。 可这群村民竟视姜大人为洪水猛兽。 一听说休妻,更是视他为仇敌。 不知道这陆氏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拿出休书递给陆青瑶,“这是家主让奴才转交给您的,虽然您不孝婆母毒杀庶子,但好在没酿成大祸,家主念及陆家曾今对他的恩惠,也不再追究,也允诺您可以继续养育两个小公子和五姑娘,当然,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随老奴回京城。” 后边这句是他自己加的。 很明显,两位小公子不会放着崔太傅这位老师,跟他回京城。 姜大人自然也不会同意。 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还没等陆青瑶开口,姜大姑娘就一把将休书夺过来撕了个粉碎。 “想屁吃呢,姜云泽休想休了婶婶,我们姜家不认他都不会不认婶婶。” 王棋黑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休书。 这姑娘刚刚还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令他都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到底……鸡窝里养不出金凤凰。 “大姑娘,姜大人怎么说也是你二叔,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没家教。” 陆青瑶也没想到巧儿反应会这么大,骂人的话都飙出来了。 她拉回巧儿,对王棋笑着道:“王管事,既然这休书已经碎了,想来也是不作数的,等哪日你能将我的名字从姜家族谱上划去,再来同我说休妻的事。” “还有,我家巧儿家教再怎么不好,也不是你一个下人该置喙的,到底谁才是那个不知尊卑,不懂规矩的。” 王棋的脸一阵绿一阵红的。 死死咬着后槽牙。 刁妇,这个刁妇。 活该姜大人要休妻。 他扬眉道:“夫人,是您自己犯错在先,姜大人不喜你,想休了您,您又何苦要为难奴才一个下人。” 陆青瑶嗤笑出声,“就好像谁喜欢他姜云泽似的!” 从秀秀手中拿过一本册子递给他,“罢了!我也不为难你,这是齐采薇在江州敛财,收受贿赂的账目,你替我交给姜云泽,告诉他,想休妻,休想!只能和离。” “别忘了告诉他,这样的账目,我还有许多,若是他和齐采薇敢动什么歪心思,这些证据很快便会呈递到大理寺。” 王棋以为她在危言耸听。 回客栈的路上,打开册子一瞧,整个人都怔住了。 仅这点证据,就够姜大人喝上一壶的。 连忙吩咐手下,“不去客栈,去接四公子,接到人,明儿一早就回京城。” 他此次来江州,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接回姜子佩。 京中那几位知道佩哥儿在书院被人欺辱,不告诉家里,居然跑去出家。 差点就被气死过去。 齐尚书得知外孙差点被淹死,直接上折子参了那些罪魁祸首的兄长。 参他们管教子女不严,纵子杀人。 当然,他也是挑着能参的人参,不是谁都参。 这次来寻人,姜大人交代了,绑也要将人给绑回去,省得四公子在江州丢人现眼。 毕竟这可是他家乡。 丢的是他姜云泽的脸。 然而,很快他王棋就被打脸了,是真正的被打脸。 那藏在山坳里不起眼的寺庙,居然藏了不少武僧,他们硬闯,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最可恨的是。 他家那位被剃了光头的小公子,居然头也不回的在敲他的木鱼。 只淡淡说了句,“回吧,贫僧法号了尘,了却一切凡尘俗事。” 小男孩声音稚嫩清冷。 王棋:…… 第250章 和离了也好 江州回京城的路。 山高水长。 一件事也没办成。 王管事走的十分不甘心。 但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走之前他还是不死心,想潜入陆园偷那些账目。 结果才翻墙入内,就被一只白狼给逮到了。 应该说是被一个骑着白狼的小女娃逮到了。 陆青瑶一杆红缨枪直向他飞来,将他钉在墙上,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放了他,让他毫发无伤的回京城给她传话。 王棋这会儿坐在马车里腿都还是抖的。 姜大人也没说过他夫人这般厉害,简直跟战场上的女将军似的。 想想那爱作死的齐姨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京城,还真是个奇迹。 还有骑着白狼的小女娃。 应该就是姜五姑娘了,却从未听姜大人提过。 小姑娘居然敢骑狼,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狼,那狼若是扑向他,恐怕一口能将他脖子咬断…… 想到这,他心中一凛。 又忽而想起,狼似乎是群居动物。 连忙叮嘱手下,“走快一些,尽快离开江州。” 想了想,乘马车还是慢了。 又吩咐道:“一会到驿站,找几匹好马来……” 王棋的来和走,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姜巧儿得了一份添妆,心里说不上高兴与否。 就是担心婶婶会为了休妻之事伤怀,婶婶那么好的人,二叔为何要休了她? 一定是心盲眼瞎,被那齐采薇吹了枕边风。 她握上婶婶的手劝慰道:“婶婶,爹爹来信让我同你说,他和福叔是绝对不会同意二叔休妻的,不论将来如何,我只认你这一个婶婶。” “丫头,若我同你二叔和离呢?”陆青瑶笑道。 她原也就料着姜云泽该提和离了,没想到他提的是休妻。 到底是低估了这男人对权势的渴望,也低估了他的无情。 就是不知巧儿爹娘对她和离这事,是个什么态度? 姜巧儿自小在乡野长大,虽然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但祖上是念书的,她也跟着爹爹念了几年书。 《三纲五常》《女则》《女戒》她虽然没细读,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也明白,若非实在过不下去了,是不会有女子愿意和离的。 婶婶这样的高门大户千金,当初愿意嫁给无权无势,只是不起眼小官的二叔,想必是真的喜欢。 如今这样,估计喜欢二叔的心已是死透了。 和离了也好。 “婶婶,和离就和离呗,那有什么,您还是枫哥宴哥儿和淼淼的娘,依旧还是我婶婶,只不是二叔的妻罢了,不会改变什么。” “阿娘,您与爹爹和离吧,我们都支持您。”姜子宴清脆响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虽然那头是他们亲爹,但同样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虚伪之人。 他配不上阿娘。 不该将阿娘困于那四方宅院,陷于后宅争斗中。 儿时的姜子宴以为,阿娘同其它身娇肉贵的闺秀没什么两样。 直到阿娘一气之下带着他们离开京城,抽出红缨枪与歹人搏斗时,带着他们上山打猎,在困境中谋生。 他才知从前在姜府的阿娘,并不是真正的她。 是为了爹爹,为了他们,为了做好侍郎夫人,她才逼迫自己变成那副高门贵女的模样。 姜子枫抱着妹妹紧随其后,不忿道:“阿娘,我和弟弟方才已尽修书一封给爹爹,若是他敢休妻,我们便与他断绝关系。” 他们刚刚陪妹妹在后院放纸鸢,听到府中下人议论,才连忙赶了过来。 爹爹想休妻,门都没有。 姜云泽是他爹没错,做儿子的不能揍爹不能骂爹,但是可以不认他。 “还有我,断绝关系。”姜淼淼伸出小手,扑进娘亲的怀里。 说实在的,她本来与姜云泽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巴不得娘亲早离呢。 大好儿郎那么多,何苦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她之前看着干爹穆云戟的时候,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娘亲若是和离了嫁给干爹。 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干爹那款的若娶妻,一定是对妻子忠贞不二的,毕竟他连太后的婚都敢拒。 最好的是没有妯娌小姑子矛盾。 只是干爹毕竟位高权重,还是皇亲国戚。 阿娘是二婚带娃…… 姜淼淼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可能。 古代那么重门第,陆家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容她胡思乱想。 “阿姐,若是那姜云泽再写什么休书,我就去将他绑来,让他写下和离书,与你签字画押。”秀秀一拳打在树上,刚刚长出的嫩叶都被她震飞了不少。 陆青瑶笑得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她本来还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同儿子讲的,毕竟和离了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扔下了他们。 即便以齐采薇的账目相要挟,姜云泽也不会同意他们断亲离开姜家的。 即便能断了姜云泽,也断不了江州这一脉。 姜子宴见她娘虽笑着,但眼底藏着忧思,聪慧如他,岂会不知阿娘的顾虑。 他走到阿娘跟前,很认真地道:“阿娘,孩儿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保护自己和哥哥了,即便将来回了京城,也不会轻易受父亲和祖母摆布的,往后姜家的主母不是您,也不会有别人。” “您无需为我们担忧……” “阿娘,您放心,我会护好弟弟妹妹的。”姜子枫也上前看着他娘,目光坚定。 姜淼淼:…… 那她该说点什么呢? 算了,还是不说了。 她似乎是最幸运的,可以跟着娘亲,一直待在娘亲身边。 姜云泽应该是对她这个赔钱货没所谓的吧,或许根本就不记得他还有个女儿。 想想娘亲那个已故的女儿挺可怜的。 自己既然用了她的名,占了她的身份,也是该全力护好她娘和哥哥的。 定然得叫那渣爹后悔抛弃他们。 即便她现在还只是个会吃吃睡睡的小娃娃,不过也终有会长大的一日不是。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可似乎好像就是可以。 姜淼淼扬起肉嘟嘟的小脸,往她娘脸上蹭了蹭,“娘亲,我会保护您,保护哥哥的。” “好呀,妹妹最厉害了。”姜子枫捏了捏小淼淼的脸蛋儿,她这次没有避开。 “那二哥可就指着妹妹吃香喝辣了。”姜子宴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子笑着道。 陆青瑶看着其乐融融的兄妹几个,眉眼弯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枫儿,宴儿,淼淼,娘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阿娘,什么好消息?”三兄妹连忙拖了小马扎齐齐坐到他们娘跟前。 扬起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娘手里的信。 信上写着:瑶儿亲启。 那是外祖父的字迹。 …… 第251章 家有喜事 今日阳光明媚。 天气晴朗。 姜淼淼窗前喜鹊登枝。 每次听到喜鹊叫唤,家里就会有喜事。 昨儿个虽然收到一封休书,但也不妨碍他们收到外祖父信的喜悦。 信上说了什么,娘亲并没有说,大概是涉及机密。 因为送信来的是干爹穆云戟的人。 娘亲只说陛下已知晓了外祖父和舅舅们是冤枉的,也知晓了他们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暗中下旨赦免了外祖父和舅舅。 他们这会儿已经接了秘旨,在去往北疆的路上了。 外祖母和舅母们也已启程,直接前往京城。 外祖父希望阿娘也回京城,相互有个照应,还将陆家女眷托付给了她。 送信之人临走时还替干爹带话给了娘亲,让娘亲勿念勿担忧,不日陛下将会为陆家平反,洗刷冤屈。 “阿娘,我们何时动身启程回京?”听完娘亲所述,姜子宴率先开口问道。 他白生生的小脸激动得通红,抓着娘亲的手都有些颤抖。 外祖父一家离开他们三年多了,这三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外祖父外祖母。 这三年来,娘亲没日没夜的操劳,做买卖赚取银钱,为的就是让他们兄妹衣食无忧,让他和大哥无所顾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为生计发愁。 更是为了让外祖父母在流放地的生活能好过一些。 她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银钱上下打点,往崖州送去不少钱粮布匹和药材。 若是外祖父他们还不回来,她都打算将买卖做到崖州去了。 这些事娘亲和秀秀姨虽然从未对他说过,但他就是知道。 姜子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听到弟弟那么一问之后,他忽的站了起来。 抱起姜淼淼小朋友,举高高,举过头顶,转圈圈。 十分激动地道:“妹妹,你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回京城,可以见到外祖母了……” 虽然见不到外祖父和舅舅有些遗憾,但他依然很激动。 空中的小淼淼感觉自己飞起来了,有些失重,胖嘟嘟的小脸也抽了抽。 她吵嚷着要下来。 虽然打小这样玩,那时的她觉得有趣,但现在她长大了,重了。 大哥已经许久不抱她飞了,突然这样,她害怕。 人就是这样的,越是长大,就越胆小。 大哥这样,一定是听到外祖父被赦免的消息太过激动了。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二哥都很激动。 喜儿紧张的在一旁护着,生怕小姑娘被甩飞出去,她好接着。 陆青瑶看着儿子的臂力倒是见长,没有不放心的。 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激动。 在两孩子的成长生涯里,父亲的慈爱对他们来说是稀有的,特别是宴儿。 他与姜子衿姜子佩兄妹前后出生,他祖母和父亲的关注全落在那对双生子身上了,弟弟妹妹同父亲嬉戏玩闹,他只能羡慕的在一旁看着。 枫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姜云泽的第一个孩子,三岁之前也还好,可三岁之后有了弟弟妹妹,父爱一词便渐渐从他身边淡去。 即便后边因为宴儿的天资聪颖,兄弟俩又博得了父亲的关注。 可也仅仅是讨教学问的那一刻。 姜云泽这人,别的不管,但在学业上倒是十分严苛。 否则也不会同意她带着俩孩子来江州。 所以两孩子印象中的父亲,除了念书,苛责,打板子,恐怕还是念书。 对于父爱,他们更多还是从外祖父和舅舅们身上体会到的。 同样也会教他们识字念书,打马蹴鞠狩猎。 也只有舅舅们会抱起他们举高高飞飞。 姜云泽见到只会觉得不庄重。 陆青瑶思忖片刻,对着大伙道:“可以开始收拾行装了,待月底巧儿婚礼一过,咱们就回京。” 虽然她也舍不得离开江州,可娘和嫂嫂们都被送往京城,她得侍奉在身侧。 还有和离一事,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错过了这个契机,恐怕很难再与姜云泽谈条件。 晚饭时,姜巧儿回来了。 听得他们要回京城的消息,大吃一惊。 “婶婶,你们要是回京城了,那我怎么办?还有那百花斋?” 她才刚接手百花斋,许多事还得征询婶婶的意见。 这三年里,他跟着婶婶学做买卖,看账目,学为人处世。 跟着秀秀姨学练剑,学自保的手段,学做菜。 亦师亦友。 跟弟弟妹妹们同吃同住,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爹娘还长。 他们走了,她一定会无所适从的。 不论是生意上,还是初为人妇,遇到事她都不知道该去同谁说。 也没办法同爹娘说,有些事不在他们的认知范畴。 也不能同砚书哥说,他日日读书已经很辛苦了。 “傻姑娘,我们走的时候你都出嫁了,得住到孙家去了。”秀秀打趣道。 她也对这里挺不舍的,不过阿姐和淼淼去哪,她便去哪,这辈子跟定她们了。 而且她也不排斥京城,那里似乎更刺激,更精彩。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姜淼淼很开心,但也不舍。 她还挺想到京城看看,那可是这个大梁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好吃好玩的。 她心之向往。 只是也舍不得江州的人。 特别是巧姐姐。 她哒哒跑到巧姐姐身旁,伸手要抱抱,往她怀里蹭了蹭。 一转眼,这个曾经怯怯懦懦,穿着百衲衣背着流鼻涕弟弟的小姑娘,已经蜕变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居然就要嫁人了。 还是有些不真实。 陆青瑶看向将头埋在巧儿怀中的小闺女。 这是难过了? 她抚上小淼淼的头,安慰道:“去了京城,你还是可以回来看姐姐的,待你姐夫它日去京城做官,你巧姐姐也会去京城呢。” “真的吗?”姜淼淼红着眼眶,扬起小脸看着她娘。 娘亲一定是安慰她的。 能靠着科考坐上京官,都要过五关斩六将,不是状元,就得是探花榜眼。 其它人想留京,哪那么容易。 几乎都是分配到各郡县做县太爷,然后再一点点升上去。 “自然。”陆青瑶抱回小闺女,放到怀中哄着。 “婶婶,我怕,我……不想嫁人了……”巧儿垂着眸子,揉搓着衣角。 不知为何。 一听到婶婶和妹妹们要走。 一想到婚后就要住到孙家去,要面对公婆,也没个可以倾诉的人,她就害怕。 姜淼淼想这就是婚前恐惧症吧。 即便是嫁给喜欢的人,也会害怕吗? …… 第252章 不知愁滋味 姜淼淼不知愁滋味。 因为她前世没结过婚,没法子感同身受。 也不知如何安慰巧姐姐。 只能喂她颗糖,甜食能使人心情放松。 姜巧儿眼巴巴的看着婶婶。 不想嫁的话,她不敢同爹娘说。 一定会被她娘斥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很喜欢砚书哥的,就是害怕。 秀秀环臂看着巧儿,她完全看不明白巧儿了。 她与孙砚书不是两情相悦吗?怎么又后悔了? 这可不好办呢。 她直接道:“巧儿,你若实在不想嫁,那我们就去将婚事给退了?” “不……不……姨,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巧儿面色瞬间爆红。 秀秀姨还真是…… 姜淼淼:…… 陆青瑶:…… “巧儿,离你成婚还有半月,我去同崔老太太说说,请她身边的秦姑姑来教教你,她与孙老夫人也是相熟的,知其喜好,若有什么想说而说不出口的,也可以给婶婶写信,不必害怕。” “至于生意买卖上的事,你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让一品居的靳掌柜帮你参谋参谋,我会让他帮忙挑几个得力的人来帮你,你且放宽心。” 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 她这个过来人自然是懂小姑娘心中恐惧的。 当初,婚前头几日,她也曾辗转难眠过。 巧儿与别家姑娘有所不同,自小长于乡野,得父母疼爱,虽然也学了不少东西,但管理后宅,与千金贵妇们周璇打交道的经验还十分欠缺。 与她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大多也都是和同村或者邻村的农户家里结亲。 自然没那么多礼数和规矩。 巧儿想向小姐妹取经也是无处可取,估计连说个心里话的都没有。 更别说那些富家小姐,许多面上不露,实则打心里是瞧不上她的。 她那未来婆母看起来虽然和善,也明事理,但到底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规矩也不少。 巧儿面对外人或许还能糊弄过去,面对日日相处的婆母,恐怕就不成了。 即便巧儿再心大,也还是会担忧,会害怕。 就如当初刚回京城的她。 姜巧儿听完,放松了许多。 翌日清晨。 姜淼淼正在吧唧啃着包子,吃早饭。 娘亲又收到了一封信,是京城寄来的。 姜淼淼就看到娘亲拿着信和姨姨到隔壁屋说悄悄话去了。 兄妹三人可好奇了。 相视一眼。 姜子枫一跃跳上了房顶。 姜子宴拿起书,在门外走来走去。 姜淼淼拿着啃了一半的包子,直接走到隔壁,推门而入。 窝进她娘怀里。 小娃娃就是有这个特权,可以懂装不懂。 她津津有味的啃着馒头,随意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姜子宴:…… 透过门缝,看着光明正大听墙角的妹妹,有些羡慕。 就听秀秀姨问阿娘,是谁来的信? 娘亲回道:“江月,她信中说齐采薇为姜云泽纳了一房妾室,将陶桃母女接回了姜府,姜云泽准备扶正齐采薇,让我趁机与他和离,至于齐尚书科举舞弊一案,颜少卿还在查,等我和离之后他们才会呈上去。” “这样也好,有那齐家逼着,还以陶桃相要挟,姜云泽定会来求你和离,咱们是占了上风的。”这下有好戏看了。 秀秀已经想迫不及待揍姜云泽一顿了。 陆青瑶点头。 看着洋洋洒洒的几大张信…… 姜家接回外室和私生子,太子病重,申国公已经向陛下呈递军饷失窃案的证据,陛下已经派人去捉拿肃王了。 很快,便能为陆家洗刷冤屈。 还有京中八卦轶事。 玉清长公主丧夫又丧子,曹驸马一家没了…… “长公主丧子!”陆青瑶惊叹出声,她看着秀秀,“那嘉月小郡主没了?” 怎么会? 虽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这个做人娘亲的最是听不了有小孩夭折,别人家的也听不了。 那孩子她是见过的,瘦得跟只猴似的,听说是早产儿。 这京城江州来回都好好的,怎的刚回京城就…… “莫非是回京城途中感染了风寒?” 陆青瑶才想起怀中的小淼淼也感染了风寒,这会儿还在吹鼻涕呢。 她不由的抱紧了怀中的小娃娃,让喜儿取了个小毯子来给她裹上。 姜淼淼张着小嘴,有些愣神。 手中的包子也掉落在地。 直到娘亲给她盖上毯子,她才回过神来。 死了。 小豆芽虽然有些不讨喜。 但怎么就这么死了? 她回去的时候是秋季,到京城应当是冬季了,走的慢的话甚至入春了。 难道是病死了? 想想也是,她那么瘦,不好好吃饭,让她多吃些她不听。 这时候的小孩这么容易病死的吗? 她吸了吸鼻涕,心里没来由的生了些恐惧。 这马上就要去京城了,这千里迢迢的,不止在古代,在现代也是远行啊。 看来她得多锻炼身体,多吃些。 “秀秀,这玉清长公主是怎样一个人?”陆青瑶有些好奇。 怎么看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这再怎么,也没有全家死绝了的道理。 在江州与梁王妃荣安郡主和景王结识,去京城少不了会来往。 难免会见到玉清长公主。 了解一些准没有坏处。 秀秀一愣,差点就以为阿姐知道她身份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是。 她们做暗卫的,消息灵通也挺正常,况且那玉清公主还是景王得亲姐姐。 她们平日里接触过的人,和他们身边的人脉关系网,阿姐都会让她留意着。 知道也属正常。 “阿姐,我听嘉月小郡主身边的婢女说过,玉清公主长相倾国倾城,大梁恐怕是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但曹驸马却是相貌平平,才华平平,虽也是曹家嫡系一脉,但年纪轻轻就死了爹,孤儿寡母的在曹家不太受待见,直到长公主相中他才有所好转,长公主似乎不太中意他,只是政治联姻,婚后也各过各的。” “传言玉清公主手段十分狠辣,就是个笑面阎罗,京城贵女都怕她也敬她,朝臣也怕她,太子能稳坐储君之位,还多亏了有皇后和玉清公主。” “笑面阎罗?” 陆青瑶微微有些惊讶。 这竟然与她在京城听到的传言有些出入。 …… 第253章 背刺他 嫁娶必以春者。 春,天地交通,万物始生,阴阳交接之时也。[1] 是最适宜嫁娶的季节。 姜巧儿两日后出嫁。 姜淼淼一家提前两日回桃溪村帮忙。 柳玉娘让人将宅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花草树木,后院的蔬菜瓜果郁郁葱葱。 几条肥硕的大鲤鱼在缸里活蹦乱跳,欢快的游着。 院子里还养了只大犬看家护院。 原本还在呲人狂吠不止的大犬,在见到白狼后,瞬间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听说她们回村,门口早早的就站了许多人等着。 桃溪村的七大姑八大婆和小媳妇们,陆陆续续都来了。 “陆东家,我们都是站在你这头的。” “陆东家,我们都同姜里长商量过了,他是不会同意将你名字从姜家族谱划去的,谁都代替不了你在姜家的位置。” “你孝顺长辈,养育子女成才,造福乡邻,是姜家不可多得的好媳妇,他姜老二凭什么休你?” “对,哪怕他姜老二亲自来了也没用。” 村民们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姜淼淼兄妹趴在窗前观望。 “弟弟,你说被休的是娘,又不是她们被休,她们为啥那么激动?” 方才姜子枫一见这这阵仗,就连忙抱着妹妹躲进了屋。 这些大娘婶子让他非常不自在,一进村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们。 小姑娘们还直往他跟前凑。 淼淼长淼淼短的,往妹妹怀里塞东西。 姜淼淼觉得,这些小姐姐们有些热情过头了。 “夫鱼食其饵,乃牵于缗,人食其禄,乃服于君[2],村民的生计还仰赖于阿娘,他们自当以阿娘马首是瞻。”姜子宴揉搓着妹妹肉乎乎的小手,悠悠说着。 姜子枫点头。 这书他读过,是这个理。 “但他们不是吵嚷着,不能将阿娘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会不会阻拦阿娘和离?” 姜子宴俊俏的小脸上勾出一抹淡笑,说道:“不会,村民们担心的是爹爹休妻,就会带走阿娘名下所有产业,自然也包括这桃溪村竹笋买卖,但这买卖只有阿娘能做成,一品居只认阿娘。” “所以,只要不被休,只要这青石镇的买卖还在阿娘名下,还是阿娘经营,和离或是改嫁,于他们而言都无甚要紧,维护阿娘的利益,便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姜子枫点头。 好奇的看着弟弟,“你日日窝在屋里看书不出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阿娘早就算准了会有今日似的。 难怪她一点都不着急。 姜子宴:“……当然……是书上看的,书中自有妙计良策,大哥往后可得多看书啊。” 姜子枫连连点头,“弟弟说得对,看来我得多念书才成。” 姜淼淼:…… 这解释,不是娘亲和秀秀唠嗑时说的吗? 看来大哥又被二哥给狠狠拿捏了。 姜子宴一垂眸,就看到小淼淼眼神亮晶晶的瞧着他。 他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笑着道:“你也一样,马上该启蒙了,哥哥教你识字。” 姜淼淼摇头。 不要。 她才刚把筷子使顺溜,怎的就要拿笔了? 那可是毛笔,比铅笔钢笔难上许多。 再过个一年半载还差不多。 娘亲说她保证阿爹休不了妻,但是会和离,青石镇的竹笋买卖不会有任何改变。 院中的大娘婶子们这才安心回了家。 恐怕他们远在京城的渣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休妻路上最大的阻力会是这群村民。 王棋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姜云泽看到他是自己回来的,就猜到儿子怕是废了,再问他休书之事。 没成,撕了。 还拿回了那本账目。 他问:“这是何物?” 王棋吞吞吐吐道:“是……是齐小娘在江州,借齐尚书之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证据。” “什么?贪污?结党营私?”姜云泽拿过账目,里边还夹了一封陆青瑶的手札。 看完手札,他愕然呆立在当场。 他费尽心思求来的女子,以为能借着她爹在朝堂立稳脚跟,平步青云。 没成想却成了她青云路上的绊脚石。 而他放逐至江州的弃妇,居然将青石镇变成了她的根基,联合看着他长大的大哥叔伯们一起背刺他。 讽刺,可笑至极。 他颓然坐回太师椅上,问王棋,“那样的账目,她手里还有多少?” “应该很多,夫人的意思是她同意和离,但休妻不可能,姜家族人也不同意休妻。”王棋讪讪说道。 这次去了趟江州,见了姜夫人。 他其实打心里觉得,若论做当家主母,齐氏是远远不如陆氏的。 光是看齐家女做的这些事。 祸及家族,祸及子孙,目光短浅。 即便最后,齐家能出面解决妥当,也是很下头。 “王管事,齐姨娘回娘家了,你将这账目交给齐尚书,顺带去接他们母女回家。”姜云泽对这事无话可说。 让他休妻另娶的是齐家,闯出祸事的也是齐家女。 他还打不得骂不得。 齐家他是指望不上了,只要他那岳父不在朝堂上给他穿小鞋,他就谢天谢地了。 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或许,投靠辰王都比这个岳父来的靠谱。 王棋退出了屋,骑马直奔齐家,先是见了齐尚书,将江州的事如实禀报。 齐尚书听罢,气得倒仰。 拍案而起,大骂了一通,“岂有此理,姜云泽这个废物,连自己的族人都管不好,要他何用,还有佩儿,定是被那陆氏给挟持了,你就不会多派些人手去,将那庙给踏平了?” 看着王棋骂道:“同你主子一样无用。” 王棋:“……大人,四公子说了,若是奴才再硬闯入寺中,他就自尽。”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姜子佩是自愿出家的。 那么大点小孩眼神竟如此决绝,是他从未见过的。 感觉他能说到做到。 齐尚书嗤笑,“好好好,竟是白养了,和他爹一样是个白眼狼。” 他自始至终都是瞧不上姜云泽的,若非自家姑娘莽撞,失了名节,哪里能嫁给他为妾。 后来瞧着他颇有才华,还算听话,这才稍稍改观。 没想到在休妻这事上畏首畏尾的,一拖就是三年,叫他如何不恼。 王棋挨了一顿训,这才去接齐氏母女。 临走时,他看到了齐尚书眼底杀气腾腾的,心想江州那位怕是要倒霉了。 注[1]取自《白虎通义·嫁娶》 [2]出自《六韬·文韬·文师》 第254章 姜家嫁女 三月三十。 是个好日子。 宜嫁娶。 江州青石镇姜家嫁女。 那个被退婚多次的大龄剩女,姜大姑娘嫁出去了。 嫁的居然是一青年才俊,据说还是个秀才。 有真心祝福的,也有心有不甘的。 就比如姜大姑娘的姑母姜云烟,竟然在婚前四处散播谣言,诋毁她名声。 然后就再一次被送去吃了牢饭了。 直到姜巧儿成婚都没放出来。 还有同村刘地主家的傻儿子,居然也是在同一日成亲。 或许是这天日子真的好,亦或者是故意而为之。 总之都不重要了。 这一日。 姜家高朋满座,宾客尽欢,就连县太爷和江州崔家都送来了贺礼。 陆青瑶微微有些忙,姜淼淼和姜文轩小朋友今日就交给了喜儿。 喜儿一下子要看两孩子,有些紧张。 主要是俩孩子太蹦哒了,人又多。 她在后边紧紧的跟着,生怕跟丢了。 姜淼淼还没进屋,就看到大伯母,娘亲和姨姨三人围着姐姐,在耳提面命的交代什么。 弄得巧姐姐非常紧张,双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紧紧攥着帕子,小脸通红。 待到巧姐姐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姜淼淼和姜文轩这才偷溜进屋。 “姐姐,你怎么了?”姜淼淼看着一身红衣,喜气又好看的姐姐问道。 姜淼淼不傻,自然知道巧姐姐是害羞了。 “没……没什么。”姜巧儿脸更红了,连忙将一本小册子藏进匣子里。 她从前就听招娣说过生孩子是怎么回事,那时年岁尚小,啥也不懂。 今儿听婶婶和阿娘说起,再看那册子,她立刻就明白了。 看着面前两个求知若渴的小娃娃,她脸颊滚烫,随口道:“姐姐就是有点饿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家,她就十分不舍。 抱了抱弟弟妹妹,亲了亲两人的小脑袋,对着姜文轩就是各种嘱咐。 姜淼从小布袋里掏出一袋子核桃,“就知道姐姐会饿,你吃这个,少喝水就不会出恭了。” 她听说成婚这日,新娘为了不失礼,少出恭,都不能吃太多东西,几乎是饿着的。 姜文轩直接掏出一包桃花酥,“姐姐吃这个,核桃不抵饱。” 姜巧儿刚准备伸手去拿桃花酥,耳边就响起了秦素姑姑的教导。 成亲这日,少喝水,少吃东西…… 忍着。 她还是缩回了手,拿起小淼淼替她准备的核桃仁。 没吃上几口,就听到外边喊了声姑爷来了。 姜淼淼只好将桃花酥和核桃一并交给了姐姐的陪嫁婢女,自个跑出去看。 一身红衣依旧文质彬彬的孙砚书,骑着高头大马来了。 来迎娶她的新娘。 满面春风。 进入厅堂,与新娘一起磕头敬茶,拜别双亲。 大伯眼眶微红,大伯母直接哭倒在娘亲怀里。 送嫁的是新娘兄弟,也就是姜子枫和姜子宴,两人笑语晏晏。 对他们来讲,就是将自家姐姐嫁给好友兄弟,至少往后还是能时常见到,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终究是要嫁到别人家去,难免有些伤怀。 心想若是淼淼以后出嫁,他们一定会哭死。 姜子宴想他必须得好好念书,位极人臣,日后为妹妹招个赘婿。 姜子枫想,他得好好习武,为妹妹抢个赘婿回来,胆敢有人欺负妹妹,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于是,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多了一个人生目标。 为妹妹招赘婿。 姜淼淼哪里知道,哥哥们已经为她想那么远了,都想到了嫁人。 她看着巧姐姐被人牵走,坐上花轿,越走越远。 鞭炮声声,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迎亲的队伍消失在村里。 她还是有些恍惚,也有点难过。 这一日,她都没有跟巧姐姐说上几句话,她就这样成别家人了。 再见不知何时? 古时就是这样,车马慢,书信慢。 一生遇见的人十分有限。 所谓相识就是缘分,那就真的是很深的缘分。 而不是现在的客套之言。 姜巧儿就是在拜别父母的那一刻,哭了一场,这会儿哭累了,竟是又困又饿,摸了摸腰间,幸好还有妹妹准备的核桃。 她之前都是紧张的,反而这会最大的感觉,竟然是饿。 不过一想到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嫁的还是中意之人,她又有些兴奋。 江州姜家这边喜事连连。 京城姜家可就没那么顺遂了。 齐采薇听说儿子接不回来,是真的出家了,休妻也没休成。 气得昏死过去。 姜子衿一边照顾阿娘,一边翻看历书。 三月三十。 竟是姜巧儿结婚的日子。 回想起上一世姜大伯家的结局,她就开始不安起来。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上一世,她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个堂姐。 甚至儿时都不太知道有这个人。 都是后来从爹爹口中得知的。 姜大伯在江州欠了一屁股债,日日被人上门催债。 他去码头做工还债,却不幸掉到江里淹死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之后姜巧儿就嫁给了村里地主家的傻儿子,生下个儿子后难产而死。 是个没福气的。 那姜大伯母不堪重负,要养儿子和老母亲,还有巨债加身。 活不下去了。 用一锅放了夹竹桃汁的粥药死了全家。 姜子衿听到的时候还觉得他们挺可怜的,也不知为何不求助于爹爹。 爹爹为此还伤怀了好一阵,特地回乡为他堂兄立了衣冠冢,处理后事。 可这一世,似乎全都变了。 他们活的好好的,还了债,还盖了宅子,成了青石镇的富户,姜巧儿还嫁了个秀才,没有嫁给傻子。 虽然她也怜悯上一世的姜大伯家。 但事情演变成这样,似乎在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这令她十分惶恐与不安。 她以为自己得了先知,会比旁人生活的轻松一些。 没想到还是这么难,想要的,还是要努力去争取。 看来,她不能吊死在景王这棵歪脖子树上了。 得重新为自己打算了。 多一些选择,多几条路。 …… 第255章 一台戏 清晨。 齐采薇醒来。 有些仿徨。 她想不通,佩儿怎么舍得抛下一切去出家。 他才多大啊,懂出家是什么吗? 先前看到信的时候,她以为佩儿只是埋怨她没有救梅姑。 跟她赌气呢。 没想到真的去出家了。 他怎么可以出家,他不知道自己是娘和姐姐的依仗吗? 怎么可以? 齐采薇有些接受不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心肝啊。 早知道,当初就算是捆也要将他捆回来的。 姜子衿一进屋,就看到她娘拿着弟弟的信,坐在梳妆台前抹泪。 她狠掐了一把自己,眼里顿时溢出了泪水。 上前抱住她娘,“阿娘,弟弟不要我们,但你还有我。” 听到弟弟出家的消息,她很是吃惊。 上一世的弟弟,即便再无才华,再懦弱,也不会想到去遁入空门。 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罢了,像弟弟那般软弱的性子是撑不起姜家的,或许,那庙里才更适合他。 苟且偷生的活着,才是他想要的。 阿娘还年轻,不成也是可以再生一个的。 姜子衿握上她娘的手,劝慰道:“阿娘,弟弟自小锦衣玉食,哪里会真的过得惯那等清贫日子,他只是一时赌气,过些日子就会自行回来的。” 齐采薇抬眸看着女儿,听了她这席话,心里好受许多。 “也对,出家人是要守清规戒律的,他吃不了那样的苦。” 这才拿起那本册子,“衿儿,你不是说那些证据全都销毁干净了,怎么会落到陆青瑶手里,还让它成了威胁我们的把柄。” 她知道这事不能怪罪衿儿。 她才多大点孩子,就开始为她分忧解难。 可这把柄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害了夫君和父亲。 “是龚嬷嬷,一定是她背叛了咱们。”姜子衿十分笃定,那人有问题。 同阿娘回齐府的时候,主母还特地问了她们龚嬷嬷去哪了。 看那样子,主母应该是不知情的。 可即便一直防着龚嬷嬷,也难免有疏漏之时,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齐采薇一把抓住姜子衿的手,紧张道:“那怎么办?她到底图谋什么?会不会将证据交到大理寺去?” “不会,要交早交了,若她是陆青瑶的人,那就更不会交了,大哥和二哥也是爹爹的儿子,爹爹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罪臣的外孙,又加一个罪臣之子,他们兄弟俩还有什么前途。 在这事上,他们全是一条船上的,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 爹爹明知道陆青瑶不敢真交出证据,他还将这事推给外祖父。 就是在当中和稀泥。 “阿娘,那咱们就让爹爹同陆氏和离,只不过是少了些银钱,也无甚要紧的。”只要阿娘能被扶正,她就是嫡女,找个好归宿才是要紧的。 听得衿儿的分析,齐采薇的心落定了几分。 至于那些证据,她相信父亲会有法子处理的。 她看了看日头,夫君也该下朝了,拉起女儿,“衿儿,那现在就去找你父亲。” 姜子衿早就让丫鬟去门口守着了,却见爹爹根本没去书房,也没往阿娘院子来。 她小心翼翼道:“阿娘,爹爹他去陶姨娘院中了。” 见齐采薇面色煞变,她连忙道:“祖母最是厌恶陶姨娘母子,咱们不如去看看祖母,爹爹又是最孝顺的。” “可你祖母还在怪我接陶桃入府呢,怎会给我好脸色?” 齐采薇如今也不知,接那外室回府到底对不对? 姜子衿揽着阿娘的胳膊,目光落到她妆奁盒里的镯子上,“阿娘,您忘了祖母她最喜欢金饰了,您前儿不是才从当铺得了一对赤金镶红宝石手镯,祖母一定十分喜欢。” 这样老式的手镯如今都没几个人戴了,但是祖母喜欢,因为是黄金打造的。 正好合了她的胃口。 祖母其实很好哄的,只要你能投其所好。 但这喜好也不便宜。 齐采薇点头,命人找了个锦盒装了起来。 这镯子本是她名下的当铺送来的,她原想着拿去首饰铺子改款式的。 既然老虔婆喜欢,送给她也无妨。 只有让陶桃不好过,才对得起她咽下的这口恶气。 况且阿娘交代过她,要忍耐,不可与夫君有正面冲突。 不论爹爹怎么唱白脸,她都得唱红脸。 母女二人捧着锦盒往姜老夫人院里去了。 果然,姜老夫人很吃这一套。 原本还生气着,在见到锦盒里的赤金手镯后,丧着的脸一下乐开了花。 又听齐采薇解释一通,就也不气了。 “母亲,您是女人,您一定能明白儿媳的苦衷,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夫君他对陶姨娘用情至深,若不将她接回来,夫君就成日的宿在外边。” “罢了,接就接吧,但老身是绝不会承认她的。”姜老夫人摆了摆手。 她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直到如今还在怨陶桃父母。 当年就是陶桃父母瞧不上姜家,瞧不上他儿子,骂她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止陶家,桃溪村那些贱骨头也嘲笑他们母子。 如今陶父没了,那一家子没处去了,又来缠她儿子。 偏偏阿泽这小子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还敢忤逆她,气得她胸口疼。 齐采薇乘机添了把火,“母亲,儿媳接陶姨娘入府,其实也是为了让您出口恶气,她在府外,相公还日日不归家,您拿她没办法,可如今就不一样了……” 看姜母的面色从阴转晴,心中痛快。 这老太婆最会摆婆母的款,也最喜欢磋磨儿媳了。 当初陆青瑶家道中落后,可没少被她磋磨。 姜老夫人一下就开窍了,看向身旁的老仆,“让陶桃将姝姝抱过来我瞧瞧。” 陶桃此时正在劝说姜云泽不要休了陆青瑶。 “泽哥哥,你就念在陆氏为你生儿育女,陆家还曾帮扶过你的份上,不要休了她,如她所愿和离就是了,两个哥儿将来大了才不会怨恨你。” 她是见过陆青瑶母子在桃溪村生活的。 那日子清贫的,连她看了都心生怜悯,再听陆青瑶那一席话。 她就知道那人不可能再回姜家了。 即便不再是姜家儿媳,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她认识的泽哥不是那般无情之人。 “好,我答应你,桃儿就是心地纯善。”姜云泽摸着她的秀发,连日来的郁结之气烟消云散。 他就是喜欢桃儿的心地纯善,心思单纯。 不像京城的世家贵女们钻营算计。 两人正在屋中腻歪,就听得屋外有人来报:老夫人要见陶姨娘。 “我陪你去吧。”姜云泽有些担心母亲会为难桃儿。 “我……还是自己去吧,娘不是说想见姝姝吗?” 陶桃心中虽然忐忑。 但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 第256章 回京 春末夏初。 清明时节。 下过几场毛毛细雨后。 早晚微凉,中午居然开始热起来了。 参加完巧姐姐的婚礼。 姜淼淼一家在桃溪村待了好几日,主要是乡民们太热情了。 给他们送了好些礼物,瓜果蔬菜、腊肉、鸡蛋、自家酿的果酒之类的农家特产。 她的小布兜里塞满了果脯蜜饯,都快装不下了还在塞。 就像他们以后都不会回来似的。 不过回不回来他们还真不知道,毕竟京城到这山高水长的,一两年内应该是不会来回奔波的。 拜别了亲朋,大伯还带着兄妹三人去给早逝的祖父扫墓了。 姜淼淼好奇的看着祖父石碑上的碑文。 姜淼淼好奇的看着祖父石碑上的碑文。 二哥姜子宴也看到了,“大伯,姜家竟然不是青石镇人吗?” “不是,你曾祖父是金陵人士。” 大伯说姜家祖上原也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又逢战乱,才从北边往南走,逃难到了青石镇。 准备在青石镇安家。 原本当地人是十分排斥外乡人的。 可巧曾祖父会识文断字,看账算术都不在话下,便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读书人在村民眼里就是很受敬仰的,谁家看个信,买卖东西算个账啥的都用得上。 曾祖父兄弟在桃溪村安了家,娶了当地的女子为妻,生儿育女,繁衍子嗣。 祖父是家里的幺子,性情温和沉默寡言。 曾祖母怕儿子体弱多病,恐儿子被人欺负了去,便为他娶了个悍妇。 也就是渣爹姜云泽的娘,姜老夫人。 婚后二人貌合神离。 大字不识几个的姜老夫人,却成日逼着丈夫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本就身子不好的祖父,哪里有精力去念书科考,在成日与妻子吵吵嚷嚷中度过。 时日一长,就郁郁而终。 留下年幼的姜云泽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继承了他爹的衣钵,继续科考。 寡母洗衣,童子中试,在姜大伯家和姜族长的帮扶下,这才能继续完成学业,及弟入仕。 可寒门学子无背景,无倚仗,想要步步高升,在朝堂站稳脚跟,谈何容易。 一靠拜师门,二靠婚姻。 他两者都做到了,娶了他们阿娘,拜在了齐尚书门下,还贪心的也娶了恩师的女儿,凭借着一文一武两家在朝堂的威望。 他平步青云,官路顺遂。 年纪轻轻就官拜三品礼部侍郎。 可他就是这样的,走出去以后,就不愿记起来时的路,不愿想起曾经泥泞中的自己。 祭拜完祖先,娘亲还在河边烧了纸钱,放了河灯。 祭拜那些曾舍命相救的人。 等巧儿姐回门,祭拜完祖先,拜别亲友。 姜淼淼一家才才回江州,准备回京事宜,全家从天不亮就开始忙碌,收拾行装。 包括姜淼淼小朋友。 她寻思来寻思去,也不知道收啥。 最终还是只收了些路上打发时间的玩具,小孩嘛除了吃就是玩。 该带得娘亲和姨姨都为她带好了,自从过上了千金小姐的生活,她就感觉自己没有手没有脚了。 除了吃饭,喝水,拉粑粑撒尿,其它全是喜儿帮她张罗好的。 前些年,甚至吃饭和喝水都是让人喂的。 吃她倒是不用担心,秀秀姨会准备的,说不定还会拉上几只羊呢。 至于锅碗瓢盆什么的,估计也会带上。 从南到北,路途遥远,吃住不一定能时时碰到客栈,多数时候还是要在户外过夜扎帐篷的。 姜淼淼感觉像是在露营,姨姨打个猎,挖些野菜,就又是一顿美味佳肴。 不过还是带上了村民送的果脯蜜饯,全带上了。 也好在路上无聊打发时间。 看着娘亲在收拾衣物,都是轻便的棉布衣物,绸子缎子的都很少。 她说不必带华丽的衣饰,便易舒适为主。 娘亲想的很周到。 华丽的衣饰招贼,也容易皱,不耐磨。 大哥啥也没带,就带了干爹送他的剑谱,景王送他的宝剑。 就二哥带得多。 除了一大箱子书,就是平日用的一应用具,茶杯茶具是少不了的,就连他平用的软枕也都带了。 姜淼淼觉得二哥多少是有些娇气的。 最要命的是二哥还带了《三字经》《千字文》,这完全就是给她带的嘛。 瞧着二哥是准备在路上教她念书呢。 至于小白狼,姨姨担心它把腿走断了,给分配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装的是一些金银财物和账本。 有小白在,谁也盗不走。 临行前,同崔家二老吃了个饯别饭。 崔老太太将一封信放在娘亲手中,“青瑶,这信就拜托你送给崔琰了,亲手交给他最好。” 陆青瑶点头,“老夫人放心。”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笑吟吟道:“你们在京城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去找崔琰,他一定会帮你们的。” 陆青瑶点头应下。 话虽如此,但呈崔家的恩情已经够多了,又怎会开得了那个口。 姜淼淼就觉得有些奇怪,崔老太太不是有俩儿子吗,怎的只让娘亲给大儿子送信? 听荣安郡主说过,她大舅舅很厉害,是任翰林学士,陛下亲信。 在皇帝跟前说话很有份量。 不过她又说,她家大舅舅年岁也不小,居然至今还未给她找个舅母。 二舅舅家的大表弟都到总角之年了。 姜淼淼想,是不是那位崔大公子貌相丑陋,否则这等身份地位怎么会娶不到妻呢。 想想又觉得不对。 崔家人就没一个长的丑的。 看着门口几大车的东西,陆青瑶感叹,来时啥也没有,就一辆车几个包袱。 这会儿跟搬家似的,总想把什么都带上。 出城后,他们是跟着一品居的车队一路北上的。 说来也是巧了,途中还遇到了孙家大房二房俩夫妇回京城。 这说起来也算是亲戚了,就商量了结伴而行。 都还以为孙二郎带着媳妇小姨子回去了,原来现在才走。 许二嫂和许三姑娘窝在马车里不肯出来,大概是觉得没脸。 孙大郎的妻子潘氏倒是打了一下招呼,但也都是淡淡的 但陆青瑶还是找潘氏说话了,甚至钻进了潘氏的马车。 一开始姜淼淼就不明白了,娘亲为何非要凑上去。 然而,不到半日功夫。 娘亲就和孙大嫂处得跟姐妹似的,听说还谈成了一笔买卖。 …… 第257章 越走越宽 傍晚。 太阳西斜。 风不止。 吹开了天边晕染出的大片绯红。 夕阳下,车队缓缓前行。 听说走水路更快,但姜淼淼小朋友觉得还是走陆路更安全些。 听过往商人说,水路时常会有盗匪水寇出现。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船都敢打劫,一品居的船就很少有水寇敢动。 但也不乏有不长眼,或是特地冲着他们来的。 若是往船上放把火。 在四面都是水的情况下,他们恐怕连逃都不知往何处去。 水性好的还可以跳江而逃,可她一个小娃娃落水,抢救不及时,不是被淹死就是很容易被冻死。 夜晚的江水很凉的。 陆青瑶与秀秀相视一眼,也一致认为走陆路更为妥当。 孙家兄弟俩之所以走陆路,是因为许家姐妹怕水,从前也不怕,都是最近才怕的。 就是从那次游湖落水之后,异常怕水。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全都走了官道,还巧遇上了,便结伴而行。 这会儿车队停在了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准备在此安营扎寨。 车停稳之后,娘亲才从孙大嫂马车里钻了出来,回来时还还带了一包栗子酥。 看到栗子酥,小淼淼两眼泛光。 正巧她也饿了。 小姑娘坐在娘亲怀里,摇晃着小腿腿,边吃边听着娘亲和秀秀姨说话。 陆青瑶一手端着栗子酥,一手摸着闺女的小葱花,笑吟吟的看着她。 “不可以吃太多,坐车少动容易积食。” “好的,阿娘。”姜淼淼点头,对着她娘乖巧的笑了笑。 陆青瑶发现闺女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连日来的赶路,他们都有些疲乏了。 小闺女依然还是兴致勃勃。 吃了睡,睡了吃,不睡的时候就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还让宴儿给她做了个小风车。 就时常看到车窗里伸出一只小胖手,手里拿着个风车。 转啊转的。 马车坐累了,小家伙又爬上秀秀的马背,嘴里一个劲的喊着,“驾驾……” 两人像旋风似的疾驰而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车队前边。 不知在哪里摸鱼等着他们。 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咯吱咯吱的笑。 姜淼淼虽然觉得坐车有些颠簸,但还是挺好玩的。 不过此刻她更好奇娘亲去找孙大嫂做甚? 那位大嫂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一张冰块脸,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不过阿娘居然能带回栗子酥给她,想来是和孙大嫂相处的不错。 就听见秀秀姨道:“阿姐,巧儿回门时说,孙大郎夫妇是婚礼前几日才来的江州,一则探望父母,参加兄弟的婚宴,二则看看江州有什么买卖可以做的。” “她对巧儿这个弟妹吧,不冷不热,说不上多和善,但也没有为难她,你刚刚找她不会就是为了巧儿吧?” “倒也不是,我同她谈了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秀秀好奇,是什么买卖能让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喜笑颜开。 “孙家在京城有间织染坊,而我们又有许多上好的羊毛,这不就一拍即合了。”陆青瑶笑道。 江州不算大,但是她的羊毛很多,只是在江州内销的话,供过于求了。 她也想过自己弄个作坊织布染布,但一想,还是放弃了。 纺织是非常讲究技艺的,对这一行太过陌生,没敢轻易涉猎。 所以她打算将京城的销路打开,同竹笋米粮一样远销京城。 碰巧这时候,孙大郎夫妇就出现了。 秀秀点头,“这种好,有了这桩买卖,至少潘氏会对巧儿和善一些,那我们的羊毛是不是往后都得卖给他们?” “也不只是供羊毛给他们,我们聊的是合伙经营,但得到京城,实际看过他们的染坊后再做决定。” 陆青瑶想的是她可以以很低的价格给到孙家,但同样也要参与到孙家的织染坊经营里边。 这么做一方面是互惠互利,另一方面也给巧儿在孙家撑了腰。 自古权与财都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 但凡那些能走的远走的久的权贵之家,家里兄弟不止有入仕做官的,也有经商坐贾的。 念书需要有人供养,入仕也需要打点。 若没个财力支撑,又心比天高,那多半会走些歪路。 接触下来,陆青瑶瞧着孙大郎媳妇是个明事理的人,只不过是面冷,但心是热乎的。 从她送给巧儿的贺礼不难看出,是上了心的。 材质虽说不上多名贵,但珠花首饰都看得出来是巧儿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做工精良,多半是找人定做的。 想来是打听过巧儿的性情脾气和喜好了。 因此即便是不苟言笑,巧儿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 相比之下,那孙二郎媳妇送的贺礼就敷衍了许多,首饰多半都是老款式,做工也差强人意,多半是首饰铺子的处理货。 姜淼淼就觉得娘亲挺厉害的。 这路越走越宽了。 都已经开始跨界,涉猎染织行业了,说不定还会买下成衣铺子。不出意外,以后她穿的衣裳都不再需要花钱去买了。 且娘亲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怕别人误解,说她傻或是圣母。 实则她都有自己的考量。 每次都能给人惊喜。 其实陆青瑶有此打算,家里大大小小每年都要缝制四季衣裳。 他们大人倒是还好,轻便不要过于花哨就成。 偏小淼淼对衣服款式面料讲究得很。 款式要好,面料要舒服,最不喜那些花里胡哨的。 总都是不太合她心意,但又没有别的可穿。 姜淼淼这会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拿着小风车勾着脑袋东张西望的。 “咦!孙二哥哥的那些护卫和干爹的人好像。” “哪里像了?” 陆青瑶寻着闺女的视线看去,孙二郎带来的那群护卫,正在帮他们母子搭帐篷。 身高,身材,就连动作都出奇的相似。 那动作麻利得,不愧是穆家训练出来的兵。 不过小淼淼这观察力还真不赖,一眼就看出来了。 姜淼淼扬起小脑袋,想了一会。 “身材像,走路像,连动作都像,感觉就像干爹上次带来的那些人。” 陆青撸了撸闺女的头,笑道:“瞧把你聪明的,因为你孙二哥哥就在你干爹帐下做事,那不是像,那些护卫就是他的人。” 干爹派来的? 姜淼淼对着护卫们傻笑。 难怪他们不像是保护孙二哥哥的。 因为那群护卫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她这边扫一扫,就像扫雷似的。 根本不管许氏姐妹俩,甚至都不听她们差遣。 这么说来,巧遇不是真的巧。 而是故意碰上的。 姜淼淼心里暖呼呼的,心想干爹人真好,特地派人来护他们周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做好事不留名,大好人一个。 …… 第258章 有埋伏 “嗷呜~~” “嗷~~呜~~” 白狼的嚎叫声在旷野上响起。 姜淼淼有些小紧张。 姜小白说林子里有人。 狼能闻到两公里以外的气味,听到十公里以外的声音。 啾啾说营帐四周的林子里埋伏了许多人,比他们一倍还多。 而且从他们出江州就跟来。 跟了一路了。 杀手们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他们远远的跟着,离的很远,就怕被发现。 原以为就陆氏母子几人和商队,没想到还多出了好些人。 那些精壮的护卫,看上去不像普通的看家护院。 走路动作都很像,没有明显的特征,像是经过专业训练出来的。 他们可是最厉害的杀手,收了雇主不少银子,来取那母子四人的性命。 这次也是他们做杀手以来,收到过最多银子的一次,可以够他们吃大半辈子了。 这票干完,他们就打算金盆洗手了,毕竟还有美人美酒等着呢。 所以这次刺杀,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绝对不能让那母子四人出现在京城。 不止杀人。 还要找到他们手里的账本手札,一把火给烧了。 杀人没问题,小菜一碟。 可找账本手札,雇主也没说具体是什么,只说管他什么,全毁了一本不留。 这无疑就是大海捞针。 他们只好分成两拨人,一拨去江州的陆园搜寻,一拨跟着车队,乘机下手。 若是陆园寻不到,就一把火烧了。 纸是最怕火的,不管什么账目,终究都是要变成一堆灰烬。 现在就等他们的人汇合。 等夜黑风高再下手。 可天黑得很慢很慢,他们肚子很饿很饿。 同伴们却一直没追上来。 那是因为他们等不到了,准备放火烧陆园的那群杀手,这会儿早就在吃皮鞭,吃牢饭了。 一直等不到同伴。 他们心里不安,却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掏出怀里的馍馍和冷馒头,慢慢的嚼着。 细嚼慢咽,嚼快了不容易消化。 时不时还要被蚊虫咬上一口,却依旧不能动弹。 四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有蚊虫了。 荒郊野岭的,蚊子又大又毒。 嚼着嚼着,一股浓浓的肉香钻进他们的鼻腔,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忽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看那群人在草原中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烹煮起了美食,再大口朵颐。 而他们却在这喂蚊子。 竟然有些羡慕那些护卫了。 要是有一日他们不用在刀尖上舔血,能光明正大的当护卫也挺好的。 即便那群人都是待宰的羊羔,也是幸福的羊羔。 杀手们在羡慕羔羊的同时,却不知他们才是那即将被宰的羔羊。 …… 姜淼淼在马车上浅浅睡了一觉。 闻到烤肉香才呲溜下马车,迈着小短腿,朝着站在篝火旁的娘亲跑去。 草地的草有些深,都没过了她的腰,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草丛里晃动。 喜儿和两个护卫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阿姐,林子里有埋伏。” 秀秀一跃上了车顶,朝着林子方向看去。 按理说这时候该倦鸟归林的。 然而鸟儿们都在林子外徘徊,不敢入林,只有感知到了危险才会这样。 动物的感知能力是最强的。 所以陆青瑶和秀秀方才一听白狼这样叫,就立刻警觉了起来。 之前有人三番五次潜入陆园,白狼就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每次都能逮个正着。 奇怪的是那几个贼人只想给小白狼喂鸡腿。 小淼淼几度怀疑他们是想偷狼。 这伙人跟了他们一路都没下手,却在今夜靠近。 莫非就在今夜了? 陆青瑶将小闺女抱回马车,放入喜儿怀中,嘱咐道:“不要乱跑,好好在车里待着。” 说完就抽了红缨枪一跃跳下马车。 姜子枫拿着他的宝剑跟在阿娘后边,十分威武的样子。 姜淼淼透过飘起来的车帘看到大哥的侧颜,大哥在笑。 怎么感觉大哥居然有些兴奋。 姜淼淼想起了与娘亲刚见那会,还有那个可怕的梦。 梦里,是哥哥们从京城而来,在一处茫茫白雪的山谷里遭遇袭击。 无一生还。 那一夜,下了一夜的大雪。 娘亲和哥哥们的尸身、血迹被一点点掩埋。 直至满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没留下一点痕迹。 小姑娘打了个寒颤。 她怕,好怕梦里的那一幕会再次上演。 “妹妹,你怎么了?” 姜子宴武力值不行,所以不去添乱,就很自觉的过来照看妹妹。 竟看到妹妹泪眼汪汪的。 她以为妹妹被吓着了,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淼淼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二哥哥,我做了个梦。” 小淼淼扬起小脸,她就是突然想找人倾诉了。 “淼淼做了什么梦,说给二哥听听。”姜子宴将小姑娘抱入自己怀中,为她擦干净面颊上的眼泪。 “我梦见你们从京城来时,在一片大雪地里遭遇埋伏……死了,全都没了……” 姜淼淼将自己的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二哥。 想让二哥替自己解梦。 姜子宴身子僵硬在原地,犹如掉入冰窖之中,冷意彻骨。 梦中的他们死的那么惨吗? 不,不是的。 这…… 这不是梦。 妹妹梦里描述的地方,场景,细节,和发生过的如出一辙。 这就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那时他们离京没多久,是带了奶娘,车夫和护卫的。 途经一片雪岭时,突遭袭击,涌出一大群山匪。 歹人人多势众,且刀刀致命。 家仆为护他们而亡,阿娘也受了重伤。 后来还是响彻山谷的狼嚎声将那伙人给吓退的,否则该是一样的死局。 姜子宴抱紧妹妹,泪流满面,“没事的没事的,哥哥们都好着,阿娘也好着的,我们都在你身边。” 或许,妹妹的梦是他们的前世。 正如妹妹所说,他们已全都死去了,这才有了现在的重生。 同样的劫杀再次发生了,这一次他们都还活着。 这是上天给了他们再一次机会。 可以亲手手刃仇人。 …… 第259章 滚滚浓烟 暮色四合。 太阳渐渐落山。 天边残留了一丝丝余晖。 映照得人脸红彤彤的。 姜淼淼把那个梦同二哥说了以后,心中的恐惧稍减了几分。 想了想现在的处境,和梦里娘亲的孤立无援大不相同了。 现在他们身边有了秀秀姨和喜儿。 干爹给大哥的剑谱也不是白给的,他的武艺精进了不少。 还有干爹安排的那些护卫,都不是吃素的。 再不济还有姜小白。 不怕不怕…… 她将手放在胸口,安抚着自己那颗跳动得有些快的心。 她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 就见娘亲和大哥,一个扛着枪,一个抱着剑,大步走到火堆旁坐了下去。 秀秀姨骑马在林子边绕了一圈后,也折返回来在娘亲身旁坐下。 姜淼淼不解的看着二哥。 姜子宴见状跳下马车,伸手接她,“淼淼,跟哥哥去吃东西。” 小淼淼一下扑进了二哥怀里。 二哥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他那镇定的面容和坚定的眼神,就让她感觉很心安。 喜儿一手抱了件毛茸茸的小披风,一手摸着腰间的刀柄,在后边跟着。 十分警惕的扫视四周。 这会光线已尽暗下来了,仅能看得到草原四周黑压压的林子。 有些瘆人。 听说里边有埋伏,人还不少。 她从前虽然跟在穆三姑娘身边,也遇到过不少危急时刻。 比如穆姑娘去上香,被香客调戏,她上去扭断人家手指。 也有高门贵女妒忌穆姑娘,暗中使昏招,想推姑娘下水却反被她推下去的。 但像今晚这般被人包抄的还是第一次。 她加快了脚步跟上小主子。 感觉有一丢丢的紧张,也有一丢丢的刺激。 “淼淼,过来,看姨姨给你煮了什么?”秀秀从火堆上取下一口铁锅。 揭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竟然是一大锅鸡肉焖饭。 姨姨有点牛,还打了野鸡来。 “哇!我喜欢鸡肉饭。”姜淼淼小朋友馋的直流口水,早就将身后的危险忘在了九霄云外。 伴随着娘亲的一声,“开饭咯。” 所有人聚拢了过来。 同小淼淼一样只顾着吃的,除了姜子枫,就是许家姐妹了。 连日来赶路的她们,早已顾不得大小姐的矜持,照样穿着华服坐在火堆旁,吃着鸡肉饭,啃着羊腿腿。 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姜淼淼小朋友捂嘴偷笑了好几次,被她娘一眼给瞪了回去。 相比之下,孙家大嫂给人的感觉就就舒服许多。 衣着简单朴素,和娘亲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注意力并没再手中的饭食上。 而是时不时在瞟阿娘。 然后就听见她同阿娘说,“婶婶,你们去商讨对策吧,这里交给我看着。” “有劳了。” 几人就是迅速往一旁去了。 孙二嫂还好奇想跟着夫君过去,被孙大嫂一个眼神狠瞪了回来。 此刻姜淼淼才明白,娘亲为何要上赶着同孙大嫂交好了。 原来孙家二嫂最怕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这位大嫂。 姜淼淼嘴上啃着羊腿腿,眼睛却飘向了阿娘的方向。 然后啾啾就出动了。 光明正大的停在了大哥肩上。 那边陆青瑶母子三人,秀秀和孙家兄弟正在商量对策。 秀秀道:“我刚刚去探过了,他们人很多,足足有我们三倍多,看样子是想趁我们熟睡了再动手。” 孙二郎扫了一眼他带了的护卫和商队,又看着火堆旁的妇孺,担忧道:“以少搏多,我们的胜算不是很大,况且还有女眷。” 陆青瑶点头认同。 她们的目标是不想损一兵一卒,便能全身而退。 但杀手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动手必然是以命相搏,这样的刺杀,他们母子经历过无数次,也算是有些经验。 “虽搏不过,但也得搏上一搏,绝不能这样等死,与其等他们下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秀秀最讨厌别人磨磨唧唧的。 瞧这位孙校尉看小淼淼那担忧的眼神,她都很想说,你还是担忧担忧自己的娇妻和小姨子吧。 那两位才是拖后腿的主。 她家小淼淼有喜儿护着,还有小白狼坐骑。 若真跑起来,十个他都不见得能追上。 “阿娘,我也觉得应先下手为强,分成几队离开,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声东击西。”具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姜子枫还没想好。 似乎他往日所读的兵书都有些用不上,想不起来了。 脑子一片空白。 孙二郎讥笑道:“若是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或可一试,但就我们这些人,还有女眷和孩子,若分散开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到底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想参军还是嫩了些。 只是现在他开始追悔莫及没多带些人手。 也懊悔为何要带着妻子和兄嫂来送死? 国公爷就说让他暗中送陆氏母子回京,也没说此行这般凶险。 谁能料到,几个妇孺孩童竟能招来那么多杀手。 很明显是不想留活口。 到底是谁人与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竟下此狠手。 姜子宴看了孙二郎一眼,刚好瞧见了他不屑一顾的神情。 看来这孙校尉一把年纪还在做校尉,也是有原因的。 他用胳膊蹭了一下大哥,“哥,你忘了吗,你在桃溪村是如何制服那群拐子的?” 拐子! 是了,面前这小子曾被拐子掳去过。 孙二郎差点笑出声来。 但见对面的方脸女人瞪着他,姜夫人神情严肃。 他硬是将笑意憋了回去。 姜子枫面色微红,有些羞于启齿。 但他了解弟弟,弟弟这么说,法子一定是藏在其中。 他挠着头想了想。 “毒,用毒气……” 姜子枫想起来了,多亏了那些莫名出现的黄皮子,那群拐子才中毒的。 娘亲说是因为黄皮子放出的臭屁有毒,将那些人迷晕乎了。 他才有机会下手的。 可那次出现黄皮子全是巧合。 陆青瑶看了一眼孙二郎,又看着两兄弟,笑着道:“枫儿,宴儿,你们说说看,如何用毒?” 她家枫儿是迟钝了一些,但不傻。 若是他好好用心研读兵书,入了军营,说不得过上几年,成就比这位孙校尉还要高。 姜子枫看着弟弟,弟弟一向主意多。 姜子宴起身,“哥,你抬着火把跟我走。” 兄弟俩抬着火把。 扒着草丛不知道在找什么。 找了一会。 兄弟俩回来了,面上挂着笑容。 “你们去干啥了?”秀秀好奇问道。 孙二郎满眼的无奈。 这么要紧的时刻,不赶紧商量对策,还陪着两个孩子玩闹。 真真是嫌命太长了。 姜子宴走了过来拿出手中的帕子,打开。 帕中是一株喇叭一样的花朵,在火光下泛着淡黄色的光。 “宴哥儿,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赏花?”孙二郎很是无奈,伸手就要去拿。 孙大郎一把打掉他的手,“有毒,别碰!” 孙二郎连忙收回手,一脸尴尬。 这小子疯了吧,找半天就为了找株毒花,这是想毒死谁呢。 孙大郎解释道:“二弟有所不知,这花叫曼陀罗,五六月开花,全株都有毒,家中的药铺每年都需要大量的曼陀罗花籽,用以制作麻沸散。” 他说完看向姜子宴兄弟,问道:“你们想如何用这毒?我方才就发现,这片草原上的曼陀罗花虽然不少,但眼下正值五月,没有花籽,还是很难提取到毒素的。” 姜子宴道:若是烧了整株的花枝,烟雾是否会成为毒烟?” “会吧。”孙大郎不敢肯定,毕竟他也没这么干过。 但能用在麻沸散里,应该是有毒的。 但孙二郎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问道:“宴哥儿,我们总不能拿着花枝去树林边烧吧?打草惊蛇不说,效果也不见得有多好。” 就感觉像是去送死。 “不,不是我们拿着花枝去烧,是引他们过来,就在这烧,待他们中毒之后再围剿,瓮中捉鳖。”姜子宴道。 还没等孙二郎问,如何撤离,会不会被发现。 姜子枫就接着弟弟的话说道:“燃烧湿草,制造出烟雾迷惑敌人,再用草人代替真人,趁着烟雾迅速撤离一部分人到安全的地方,以烤羊诱之,再燃放毒枝,趁他们头晕目眩再一举皆灭。” “好,我去宰羊,我烤的羊最香。”秀秀举双手赞成。 可孙二郎又有疑问了,“那他们中毒,我们的人围攻时岂不是也会中毒?” 孙大郎同问。 姜子宴道:“可以提前服用解药,医书中有记载,曼陀罗有毒,误食后可用甘草煮汁服用解毒。”[1] 秀秀看向陆青瑶:“阿姐,你带甘草了吧?” 她记得阿姐抽空就会教几个孩子识草药,这曼陀罗还是她告诉俩孩子的。 都说万物相生相克,自然也该有解药才对。 临走时,她还见阿姐往匣子里装了些杂七杂八的草药。 甘草啥的应该是带了的。 陆青瑶抿了抿唇,“带了,我去熬药。” 带是带了,就是不知管不管用? 毕竟也没尝试过。 实在不行,就把所有的解毒方法都用上一遍了。 姜子宴兄弟俩相视一眼,阿娘说可以那就可以,接下来就有许多事要做了。 秀秀兴冲冲的叫上几个商队的小厮跟着宰羊去了。 孙大郎对两位哥儿话深信不疑,到底是考上秀才的人,读的书比别人多,知道的也多。 孙二郎:…… 就这样听两个毛孩子的? 万一人没招来,倒把自己毒倒了。 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 月明星稀,清风拂面。 姜淼淼裹上毛茸茸的小披风。 原本是白色的,又让喜儿回马车上取了一件厚厚的黑色披风,喜儿也听姑娘的话,裹了件黑色的。 小姑娘乖巧的坐在火堆旁,等着阿娘安排。 然后就看到大伙都忙碌了起来。 秀秀姨去宰羊,抹上香料,架在火堆上准备烤全羊。 抹了好多好多的香料,还没烤都闻到香味了。 孙大郎过来同妻子嘀咕几句,就领着人去找曼陀罗花枝。 孙大嫂看了一眼火堆旁的两个小人儿,也招呼许氏姐妹回去换衣裳,不是黑色就是深色的,将她们那身华丽丽的衣裙给换掉了。 姐妹俩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孙大嫂去了。 孙二郎带着护卫拔草,扎草人,扎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烧草,将湿草丢进火堆里。 顿时浓烟四起。 这原野上的草很多,很深,很茂盛,扎草人很合适。 也很适合烧草,烟很多。 趁着浓烟,护卫们又将大伙儿换下来的衣裳给草人套上。 孙大郎夫妇迅速逃离了现场。 至于孙二郎,自然是不能那么快走的,他还有任务。 许氏姐妹就只好交给姜子枫兄弟俩。 姐妹俩看着自己的华服居然被套在了草人身上,百般不愿。 孙二嫂不明所以,还想找夫君理论,被姜子枫给拦下了。 “我不走,我要同相公一起走。” “那可由不得你。”秀秀快步走过来,往两人后颈窝一人一下。 姐妹俩两眼一闭就要倒下去,被秀秀打横抱起放到马背上,捆了起来。 对着姜子枫兄弟俩道:“跟紧你娘和妹妹。” 兄弟俩都看傻眼了,连忙上了马背,牵着孙二嫂姐妹的马儿跟着阿娘。 心中对秀秀姨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对待蛮不讲理的女子,直接敲晕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还费什么口舌啊。 姜子枫感觉又学了一招。 孙二郎看着自己媳妇被敲晕带走,心里火冒三丈,很想找方脸女人切磋切磋,但考虑到还有正事,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 姜淼淼还在愣神之际,就被阿娘用湿帕子捂住口鼻,抱着一跃上了马背。 阿娘伸手一拉,喜儿也顺势坐到她后边。 姜淼淼回头看,只见草原上弥漫起了烟雾,营帐被薄雾笼罩,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烤羊肉的香味传到好远好远,传到了树林。 原本安静的原野上乱作一团,传出咳嗽声,狼嚎声。 伴随着小白狼的一声嘶吼,林子里似乎一下子多出了许多狼。 埋伏在林子里的杀手们,看着草原中间的火光,和滚滚浓烟。 一脸懵逼。 这是干啥? 这是要把草点了,将自己给烧了? 草原上传来呛鼻的烟味。 紧接着闻到了浓郁羊肉香,他们舔了舔干凅的嘴唇。 这才反应过来。 这群蠢货,烤个羊肉整得跟起火似的。 越闻越香,香得人直流口水。 “嗷呜~~嗷呜~~” 不好!这是……狼也被招来了? 傻缺,一群傻缺…… …… 注[1]取自李时珍《本草纲目》 第260章 以毒攻毒 月色朦胧。 今夜的星空被薄雾笼罩。 烟雾飘散在草原上空,久久未散。 因为这里位于林间空地。 安营扎寨选在这样的地段最为适宜,平坦、避雷、近溪流。 最重要的背风。 风小,烟雾自然一时半会也散不出去。 整个草原上雾蒙蒙的。 只草原中央隐约亮着点点火光。 火堆上的烤羊肉滋滋作响,扑哧扑哧冒着油泡泡,香味四散飘溢,飘了好远。 烟雾散不开,但肉香是很有穿透力的,很快便传入了林中。 烤好了羊肉,秀秀和护卫们点燃了曼陀罗花枝,就迅速撤离了。 密林,是很好的埋伏之地,就是蚊虫有点多。 杀手们已在此处埋伏了一整日,虽是吃了些干粮,但也只混了个水饱。 实在是有些难熬。 再忍一忍。 等那些人睡去,等夜深人静。 先将守卫放倒,用迷烟迷晕他们再出手。 又省时不费力。 倒不是他们打不过,而是他们开始惜命了。 有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还在等着他们去花呢。 把命送在这里不划算。 可是,深更半夜的,这些人不睡觉居然烤起了羊肉。 后有恶狼,前有烤羊腿。 还等什么呢,管不了那么多了。 冲啊…… 他们迅速向中间围拢。 绝不放走任何一个人,不能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帐篷四周静悄悄的,但身后的狼嚎声似乎越来越大,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火堆上的烤羊还在呲呲的冒着油,冒着热气,香味更加浓郁了。 香气夹杂着烟雾扑鼻而来。 他们舔了舔嘴唇,忍住没有上前,办正事要紧,他们是专业的。 等解决了这些羔羊,好酒好肉还是不是任他们吃喝。 兵分几路,朝着帐篷靠近。 一队小心翼翼朝着一动不动的守卫靠近,动作很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抽刀,抹脖子。 这…… 怎么是草人。 另一队靠近帐篷吹迷烟。 拔剑刺向里边的人。 这…… 怎么触感不对。 上前扒开衣裳,“妈的,竟然敢拿草人诈老子!” “不好,烟雾有毒。” 有人已经开始发作了,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双头就像是灌了铅。 妈的,做了多年杀手,头一次被人给算计了。 大意了……太轻敌了…… “快撤离,我们中计了。” 他们身体强壮,哪怕是中了毒烟也没那么快倒下,强撑着准备撤离。 然后就看到远处许多火把窜动,朝着他们奔来。 越来越近。 那些人蒙着湿巾,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剑向他们冲来。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女人,速度极快,很快就冲到他们跟前。 秀秀提剑一扫,剑尖划过杀手的喉咙,一剑数个。 纷纷倒下。 护卫们上前补刀,一剑一个,猛刺。 居然还有一个少年,打马而来,嘴里喊着,“杀……给我冲。” 声音稚嫩,下手却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孙二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那方脸女人就是轻功好些。 没想到身手也这么好。 感觉再来两个他,都打不过。 幸好没有大言不惭的提出与她切磋,否则一定在属下面前丢尽颜面。 要是……要是可以拜她为师就好了。 还有那小子,身手居然也那么好想来也是她教的吧。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但一想到拜那女人为师,就得唤这小子师兄,他脸皮一下就薄了。 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抽剑向前,不甘于人后,刺向敌人。 不同于战场上的兵卒,这些杀手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即便中了毒气,依旧十分勇猛。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经历过一场厮杀。 草儿被践踏的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林中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似乎他们也正等待着饱餐一顿。 动物的嗅觉极其灵敏,它们已经闻到了猎物的味道。 很多很多猎物。 正在林子中徘徊。 很快的,这片草原又恢复了宁静。 秀秀带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整理好行囊,离开草原,这才前去与阿姐会合。 姜子枫骑着马正在数人头。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 …… 长夜漫漫。 这边山洞里,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等待捷报传来。 等到家人归来。 姜淼淼正趴在树上,远远看着营帐的位置,阿娘在后边护着她。 任然是一片薄薄的雾,泛着点点火光,其余的啥也看不见。 算了,不看了,有秀秀姨在,能出什么事。 “娘亲,我要下去。”小姑娘紧紧搂着阿娘的脖子,像是长了翅膀似的轻轻落在地上。 “去吧,跟你二哥待着,阿娘去看看你大哥和秀秀姨。” 陆青瑶说完让商队的人守着,她到路口去探探情况,老大第一次参与这种事,还是有些担心的。 但不让他去不行,死犟死犟的。 她也明白,雏鹰长大了总要自己独立飞翔,翱翔于天空,不能一直将他困于身边。 或许,也是时候放手了。 姜淼淼回了山洞,洞内已经燃起了火堆。 却是鸦雀无声。 “淼淼,过来坐这里。”姜子宴端了个石头放在身旁,往上边铺满了干草。 她刚坐过去,二哥就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油纸,竟是刚刚还没来得及吃的羊腿腿。 “我替你尝过了,秀秀姨这次烤的尤其香。” 姜淼淼咂咂嘴,好家伙,二哥逃难都不忘给她带宵夜。 幸好阿娘不在。 姜淼淼给喜儿分了一些,又给二哥分了一些,他不要,才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抬头,才发现还有好些人在。 许氏姐妹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洞口。 孙大嫂也紧挨着她相公,虽然没有发抖,但神情也十分紧张,孙大郎也顾不得有旁人在,紧紧搂着媳妇。 看着倒是一对恩爱的,不愧是青梅竹马。 小淼淼好奇问道:“二哥哥,嫂嫂她们怎么了?” 姜子宴抿嘴轻笑,摸了摸她的小葱花,凑到她耳边,“你听,外边是什么声音?” 姜淼淼偏着头,竖起耳朵听,没吹风没下雨也没打雷。 …… 第261章 惹不起 “没听到什么声音?” 姜淼淼迷瞪瞪的看着二哥。 姜子宴:…… 妹妹这是跟小白狼待久了,对狼声没了感知? 不过想想也是,不止妹妹,就连他们对身边出现狼的声音也没那么敏感了。 即便在野外,只要带上小白狼,似乎动物们都变乖巧了。 算算时辰,也该把白狼叫回来了。 “淼淼,你带口哨了吗?” 姜淼淼摸了摸胸前的竹哨,这才想起来,姜小白还没回来,难怪林子里鬼哭狼嚎的。 想出去洞外看看。 小白不会是跟着大哥和姨姨去了吧,那烟有毒,能毒倒人。 这万一也是对动物起作用,可没给它吃药水啊。 小姑娘哒哒就要往外跑。 角落里传来许氏的声音,“小孩,别乱跑,小心被狼叼去了可没人会救你。” 她可不想夫君解决完那些人,还要辛苦回来救小的。 虽然夫君说她们如今都在一条船上,不可再起争执。 但她对这家人实在喜欢不起来,没一个将她放眼里的。 从小孩到大人,个个都讨厌。 她摸了摸后颈窝,传来隐隐阵痛。 那人下手也太重了。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将她们打晕捆起来的,若让她知道,一定得让夫君打回去。 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姜淼淼扬起小脸,挑眉道:“不会,狼不吃我。” 她拿起竹哨吹了起来,“呜呜呜……” 怕吹的不够大声小白听不见,又让二哥吹。 “呜呜……嘀嘀……哒哒……” 笛声悠扬。 姜子宴竟将小短笛吹出了调调。 听得大伙都忘记了恐惧。 有些入神了。 小淼淼双手杵着下巴,一脸崇拜的看着二哥。 二哥真厉害,小小一个竹笛,居然能吹出这么多好听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而且二哥吹笛子的时候更好看了,就像是剧里的白鹤童子。 然后渐渐的狼嚎声停了。 “啊,狼……狼来了……”许氏姐妹尖叫出声,躲到了孙大郎夫妇身后。 双手紧紧攥着孙大嫂胳膊,嘴里咒骂道:“洞口的人死哪去了,是被这畜牲吃了吗,怎么让它进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 一只高大的雪白的狼出现在洞里,好大一只。 从未见过如此白,如此大的狼。 孙大郎夫妇瞪大了双眼,捂着嘴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他们听三弟说过姜家小姑娘的宠物,不是猫儿狗儿。 是只狼。 不会随意伤人的狼,见到它不要出声,不要害怕。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会恐惧。 就见白狼一脸得意洋洋,摇着尾巴信步向小淼淼走去,在小姑娘脚跟坐了下去,伸头蹭了蹭小姑娘。 像是在邀功。 小姑娘撕下自己手里的羊肉喂给白狼,“小白真棒,看我给你留的羊肉,香吗?姨姨烤的哦!” 就像是在喂自己的宠物狗。 白狼吃完就将头靠在她脚边,任由她撸毛。 撸毛不算,还从布兜里拿出梳子为狼梳理毛发。 姜淼淼看向许氏,“它是我养的,不是畜牲,它叫姜小白,记住了吗?” 小小的人儿,说话奶凶奶凶的,将大伙都逗笑了。 许氏绿着一张脸。 再不敢嚣张,也不敢咒骂了。 因为刚刚小姑娘看她的时候,白狼也看着她,目光森冷,还亮出了獠牙。 孙大嫂潘氏这会儿也不怕了,掰开许氏的手,嫌恶的看了许氏姐妹一眼。 “弟妹,看你把我胳膊掐的,都红了,别大惊小怪的,这是姜姑娘的养的爱宠,别吓着它,” “掐红了吗,为夫看看。”孙大郎连忙执起娘子的手,从怀中掏出药膏为她擦拭。 妥妥的一个宠妻狂魔。 孙大嫂目光则是落到小女孩与狼身上,好奇的看着他们互动。 都说狼是冷血凶兽,她居然在这只白狼眼中看到了野兽不该有的情绪。 那是人才会有的情绪。 还真是新鲜了。 许氏尴尬缩回了手,坐回了原位。 一脸警惕的看着白狼。 生怕它一个不高兴就扑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有些庆幸,幸好那日没打小姑娘的主意。 听到有人来报信,他们大获全胜。 姜淼淼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小朋友根本熬不住。 阿娘和姨姨估计还有的忙了。 于是她就窝在喜儿怀中睡着了,其他人睡没睡不知道,但她倒是睡了个饱觉。 安心的睡了一觉。 因为明儿一早醒来,第一眼准能见到阿娘,准能吃到姨姨做的早饭。 陆青瑶在路口等到了凯旋而归的战士们。 听得儿子报数,整整齐齐的,一个也没少。 这样很好。 否则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同申国公和孙家交代,毕竟这都是因她而起的。 她也没想到齐家会做的那般绝。 孙二郎看着来迎他们,拿着红缨枪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女人,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原本是想留活口的,但那方脸女子说:阿姐说了,不必留活口,她知道仇家是谁。 留了活口能怎么样,放回去吗? 那不可能。 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收了谁的银钱,都是想要他们命的。 容不得一丝的心软。 然后她说完就大开杀戒,似乎就是轻车就熟。 削人跟削萝卜似的。 还有姜子枫,小小年纪,与人厮杀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得出来,他的剑不是第一次沾血。 想来他们遇上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待几个妇孺,竟需要这么大的阵仗,派那么多人来劫杀。 这是要将他们斩草除根啊。 背后那人,心肠之歹毒可见非同一般。 看来这一路都不会安稳了。 不过今日瞧来,这母子几人也不是吃素的,能文能武,天时地利都被他们占尽了,似乎就连那些狼也在帮他们。 他现在总结下来,就是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不能瞧不起女子,瞧不上孩童。 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去到山洞,看清小姑娘身旁白乎乎的东西时。 他又吓了一跳。 这一家都是什么人啊。 居然养狼。 他的五观又再次被刷新了。 …… 第262章 灵泉镇 清晨。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溪水潺潺。 大部队又回到了官道上。 姜淼淼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因为她听到轱辘轱辘的车轴声,还有马蹄声。 睁开眼就看到阿娘笑盈盈的看着她,“淼淼醒了,睡的好吗?” 姜淼淼点头,“好的。” 陆青瑶看小闺女乱糟糟的头发,又忍不住揉了揉。 小家伙这迷糊的样子,看着更加乖巧可爱了。 她们是四更左右回去的,回去就看到小闺女和喜儿窝在草堆里睡得香甜,还扯起了小呼噜。 小的这个就是这点好,能随遇而安。 燕窝鱼翅爱吃,野菜馍馍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金丝软枕的大床上睡得着,颠簸的马车上睡得着,山洞草窝窝里也照样睡得香。 一点也不娇气,天生就是他们陆家的女儿。 但讲究也是十分的讲究。 饭食甭管是用的多贵的食材,若是做的不合胃口,她是一口都不肯吃的。 爱干净爱沐浴,衣裳每日都要换一套,即便不脏也要换,哪怕是轮换着穿她都愿意。 反观与她有同样嗜好的姜子宴。 连日来的赶路,让他整个人瘦了一小圈。 睡眠也不是很好。 陆青瑶回到山洞的时候,除了守卫几乎都睡熟了,只有儿子一直没合眼。 即便点了驱蚊草,他还是拿着蒲扇为妹妹驱赶蚊虫。 快天亮时才安心睡了过去。 是个敏感多思的孩子,这一点有些像他父亲。 只是这孩子过于的乖巧懂事让人心疼。 如此的早慧,一半源于天生,一半源于后天的经历。 别家的公子哥儿在这个年纪,不是埋头念书备考,就是走马斗鸡。 而她的宴儿却在研究如何杀人于无形。 陆青瑶偷偷翻过儿子近期念的书,不是在看兵书就是在翻药籍。 翻药籍不是他想涉猎医学。 是但凡那些书上记载的有毒植物,他都一一画下记录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弃文从医了。 再说那兵书,他也不是为了自己看的。 枫儿不喜看书,一看书就容易打瞌睡,悬梁刺骨都没用。 晏儿便看了再给哥哥讲解,拿出来与他讨论,讨论过程中两人还经常争得面红耳赤,如此这般下来倒是效果甚佳。 文武皆备,也不担心枫儿去军营被人欺负了。 作为母亲的陆青瑶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自己的儿。 老大心性单纯,担心他容易上当受骗。 老二心思细腻敏感,担心他会忧思成疾。 至于小的这个,如今还瞧不出来,唯一担心的。 就是那张贪吃的嘴。 病从口入。 姜淼淼看着车顶发了会呆,这才坐起身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迷瞪蹬的看着她娘,“阿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陆青瑶:…… 睡到这时候,能不饿吗? 这也就在路上,要是在家里早被拎起来了。 见阿娘都有黑眼圈了,她又问:“阿娘,你们都没睡觉连夜赶路的吗?” 她感觉没睡够,是饿醒的。 在车上始终不如家里好睡,即便就是躺着从早睡到晚,也是累,还容易饿。 就像是坐长途汽车,明明一直在睡,还是感觉累,睡不够。 她想念江洲家里的大床了。 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大宅住,大床睡。 想了想,毕竟他们是被赶出来的,回姜家大宅不太现实。 应该是同外祖母住一起的。 正发着呆,忽然车帘被掀开,姨姨骑着马探头进来,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蛋儿,“这会都快午时了,淼淼是睡迷糊了吧,忍耐一下,一会停车吃午饭。” 都午时了? 小淼淼掀开帘子,日头居然已经那么高了。 难怪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后脑勺都有些睡木了。 阿娘一边帮梳头,一边说道:“我们是天亮了才走的,见你睡得跟小猪似的,就没叫醒你。” 姜淼淼:……小猪! 阿娘居然说她睡得像小猪,好讨厌! 这是在内涵她贪吃又贪睡吗? 小姑娘撅起了小嘴。 “姑娘,这里有栗子酥,你先吃些垫垫。” 喜儿将酥饼放到小主子嘴边,被她避开了。 不是说饿了吗,怎的不吃? 姜淼淼咧嘴冲着她笑,露出小白牙,“还没洗脸漱口呢。” 这会在路上不方便,但至少也得喝口茶漱漱啊。 喜儿闻言将酥饼又放回了盒子,“那一会洗漱完再吃。” 差点忘了,姑娘起床不洗漱是不吃东西的。 但现下也不太方便,就只能忍一忍了。 姜淼淼:…… 你好歹给我口水啊。 车队没走多远就停下来,准备吃午饭了。 因为下一站就到镇子上了,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大伙的午饭都很简单。 啃馒头啃馍馍。 煮了几大锅野菜汤,零零星星飘了些油花。 只有姜淼淼是单独开小灶的,姨姨给她煮了鸡蛋面。 小家伙端着碗故意在许氏姐妹面前转悠。 把两人给馋的,但又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抢食,多丢人啊。 所以她们就勉强啃了几口馒头,野菜汤是一丁点都没喝,哪家千金小姐会吃野菜? 嫌弃! 因此一路走来,这姐妹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除了吃烤羊肉那晚有些失态,这两贵女就一直端着。 这会儿正坐在树荫下乘凉,目光就在秀秀身上打转,拿着团扇使劲扇,也没见她们有多热。 姜淼淼想,大概是喝风能喝饱吧。 秀秀可不惯着她们,将食物全分给护卫们,锅底刮得比脸还干净。 这要是没仇没怨的也就罢了,敢使坏推巧儿落水,还想吃好东西,想屁吃呢。 要不是看在孙二郎保护他们一场的份上,连馒头也是没有的。 她家哥嫂都吃的,怎么她就吃不得了。 孙二郎也没法子,只能在路上摘了些果子给她们充饥。 自家带的糕饼果子早就被娘子和许三妹给造完了,昨夜过后,他也不敢让秀秀娘子帮忙做吃食。 若见她阴沉着脸,最好就是有多远离多远。 谁让娘子先前不生数,得罪了三弟妹。 女子间的龃龉,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参与的。 他啥也不知道,有多远走多远。 直到大伙都吃完了,许家姐妹硬是没等到一口面,甩着帕子上了马车。 姜淼淼神奇的发现,孙二嫂没处撒娇了。 孙二哥对阿娘,秀秀姨,和哥哥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恭敬非常。 还有事没事的就拉着大哥聊天。 吃完午饭,继续启程上路。 经过了蜿蜒的山丘,穿过树林,视野才渐渐开阔了。 他们原是想继续走官道的,但官道还要走七日才到驿站,干粮也有些不够了,所以绕道过来补给一些。 途径一处田庄,孙二郎找了个农夫问路,“大爷,前边是不是有个镇子?还有多远?” “是有个灵泉镇,往前走还有五里地就到了,郎君这是带着夫人来求子的?” “求子?”孙二郎一脸懵逼。 问了才知道。 原来这镇子之所以唤灵泉镇,是因为山上有座水月庵,庵后边有口井,井里有灵泉。 喝了能治不孕,十分灵验。 都是来求灵泉的。 灵泉镇不大,水月庵也不大,但还是有不少香客慕名而来。 车队走了不到五里,一个不大的镇子就映入眼帘。 镇子果然不大,还没有青石镇大。 姜淼淼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 看过往行人,看街边小吃,再看屋舍。 奇怪这小镇竟然是藏在山坳里的,依山伴水而建,屋舍几乎都是崭新的,很少见老旧建筑。 想来是推翻了重建的。 还有过往行人,几乎都是水月庵的香客,来的大多都是女子妇人,仆从环绕。 当然也有小夫妻同行的。 一看就发现了,这灵泉镇是因着水月庵才变得繁华起来的。 一口井带动了一个小镇。 孙二郎骑着马在小镇里绕了一圈,寻了几家客栈,最终挑了一家最大的。 说大也不算大,至少跟江州的大客栈比起来是不大的。 但足以容纳下他们一行所有人。 客栈外观普普通通,和寻常客栈无异。 但一进客栈,大伙都惊呆了。 别看是藏在山里的客栈,外边平平无奇,里边可是豪得很。 屋顶琉璃灯盏,流光溢彩。 地板都是用玉石铺砌的,让人都有些不敢踩下去了。 后花园假山奇石林立,各种名贵牡丹花团锦簇,争相绽放。 还有几只孔雀在花间漫步,懒洋洋的晒太阳。 后院的后院,似乎还有温泉。 因为热气腾腾的,在园外就能看得见。 带路的婆子说,这是女眷的温泉浴池,男子也同样有这样一个园子,在相反的方向。 姜淼淼觉得这妥妥就是豪奢个度假山庄嘛。 哇哦!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不得了哦,想来其它那些客栈也差不到哪去。 陆青瑶带着小闺女绕了一圈参观,又折返回去,这才定下了房间。 一问还真贵,天字号房居然五百两一间一晚,就连通铺都要两百文一个床位。 这哪是寻常百姓能住的起的。 许家大嫂说这能和京城的上等客栈媲美了,虽然这内部装饰也确实豪奢。 不过放在这地儿,还是贵得离谱了。 但奇怪的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入住。 “阿姐,这怕不是家黑店。”秀秀将陆青瑶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 陆青瑶觉得若这家是黑店,恐怕整个灵泉镇的都是黑店。 若真是黑店,既入狼窝,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她打算先安顿好再去查探。 最后商量下来,还是定了几间地字号房间,又定了许多通铺。 地字号房间还相对合理一些,没有贵的那么离谱。 掌柜的看着眼神清明,倒也不像是奸邪之辈。 秀秀好奇问了一嘴,“掌柜的,听说你们镇上有口灵泉井,喝了真能生孩子?” 喝水就能求子,姜淼淼是打死都不信的。 恐怕就是以讹传讹,然后就传的神乎其神了。 她决定放小白和啾啾出去探探。 掌柜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喝了灵泉,妇人还得在庵里小住上个把月,由水月师太为其调理,才能事半功倍,我家娘子就是喝了灵泉又得水月师太医治,才生了儿子的。” 掌柜自己是受益者,所以他深信不疑。 “收诊金吗?”陆青瑶问。 “不收诊金,但要收食宿费。” 掌柜看着面前的几人,明显是有两对夫妻的,便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几位客官都是上水月庵求子的?” 孙大郎夫妻相视一眼,很默契的点了点头。 许氏连连摆手,尴尬一笑,“不是……是大哥大嫂……” 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虽然她也很心热,与夫君成亲三年了,一年也没几日相聚的,难得这次同夫君待了这么久,若是能怀上一儿半女。 她在夫家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不用日日再看大嫂那张冰块脸。 她瞅了夫君一眼,孙二郎立刻心领神会。 回了屋,就是拉着妻子嘱咐道:“阿婉,你可别打那灵泉主意,那水有问题,你就好好待屋里,歇歇一晚我们就离开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镇子处处透着古怪。 他常年不在京城,也很想有个一儿半女陪着妻子,予与慰籍。 成亲不到一个月,就随军出征了,留下妻子一人独守空房,孙二郎自觉亏欠妻子良多。 也正因为如此,父母兄嫂都尽量让着阿婉,迁就她,才将她这性子养的越发娇纵。 可他即便再想要孩子,也不会病急乱投医。 能让人生孩子的泉水,闻所未闻。 许婉不甘心,她刚才就注意到有许多人往那后山上去,且大多都是女子,人来人往的,也没见有什么问题。 “相公,大哥和嫂嫂都说要求子了,想必他们也会去,你就陪我去看看嘛。”许氏娇滴滴的依偎在夫君怀里撒娇。 夫君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她有求必应的,怎料这次似乎不管用了。 “阿婉,哥哥嫂嫂有儿有女,他们就是随口一说,哪会信那什么灵泉,为夫让人打了水,你沐浴完就好好歇着,晚些时候再陪你出去逛逛。” 孙二郎安抚好妻子就离开了。 他这时候是没法安心沉迷于温柔乡的,得去找陆家母子商量商量对策。 他不信他们一家子能住得安稳。 …… 第263章 睡个安稳觉 到灵泉镇时。 就已是傍晚了。 陆青瑶就决定在客栈住下。 敌人在明他们在暗,若别人有心要置你于死地,住哪都是一样不安全。 相较之下,与其住荒郊野岭,还不如住客栈。 舒舒服服的,至少孩子们能睡个安稳觉。 若是真有鬼作祟,那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来者不拒。 秀秀一进屋就开始四处检查。 翻枕头被褥,看看里边有没有藏着东西? 万一有毒蜘蛛或是毒蛇什么的,随便咬上一口也是会致命的。 再检查杯盏茶具和茶水,看看里边有没有下药? 最后还检查了屋里的墙壁和地面,看看房间里有没有暗格或是密室? 万一大半夜从墙里或是地下钻出人来,都是能吓死几个人的。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秀秀才回到他们自个的屋里,“阿姐,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 “让孙校尉在屋外也探查一遍吧。” 有没有问题,现在还言之过早。 陆青瑶站在窗边,从二楼往外看去,一面是延绵不绝的群山,半山腰隐约能看庙宇的屋檐房顶。 一面窗户可以看到小镇街市。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不止有往来香客,还有附近村落的百姓和小商贩沿街叫卖。 与寻常街市并无二致。 收拾妥当,梳洗过后,大伙才开始用晚膳。 客栈收费那么贵,但是好在一点是提供饭食的,而且很丰盛。 可以自行前去客堂食用,也可以送到屋里。 但并不是所有客房的饭食都一样丰盛,都是按房间不同的档次来提供的。 在古代就是这样的,等级森严。 能住得起天字号的必然是主子,通铺都是留给下人住的,但瞧着条件也不差。 而且阿娘给掌柜的补了银子,给护卫们都加了餐食标准,他们不是寻常家奴,都是军营里的精锐。 为你出生入死,总是不能亏了人家,让人饿了肚子。 吃归吃,大家也是十分谨慎的,用饭前,将餐具饭菜和茶水都检查了个遍,一一试了毒,才放心享用。 这最基本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不止吃的用的,就连客栈四周都查了个遍。 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柴房,屋顶,树上,都探了个遍,就连狗洞都给堵了。 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这一夜。 护卫们轮岗轮班,没有丝毫松懈。 也算是风平浪静的一夜。 姜淼淼吃完饭,就困了,回屋睡觉。 虽然危险还是没有解除,但也不能不吃不睡啊,小朋友不能熬夜的。 喜儿陪着,姜小白和啾啾守着。 啾啾回来告诉她,没发现什么异常,往山里去就是人们口中的水月庵,庵里冒着烟雾。 看来香火还挺旺。 不过想了想,那灵泉似乎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是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了。 毕竟现代的南方小城墨江里也曾有双胞胎井,据说喝了那里的井水能生双胞胎。 小小的县城,竟生活着一千多对双胞胎。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当地人的基因还是水的原因。 总之就是一直广为流传。 或许,这里也是一样的。 姜淼淼躺床上想着,不一会就呼吸均匀,还扯起了小呼噜。 姜子宴见妹妹睡得那么快,他还挺羡慕的,回了自个屋,发现大哥居然比妹妹睡得还快。 他躺在大哥身边,听着大哥的呼噜声,竟然有些催眠。 很快就入睡了。 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夜。 清晨。 姜淼淼醒来,早餐就到了眼前,喜儿用银针试过无毒,才让她吃。 似乎这时候的银针已经成了外出必备,人手一根。 她喝了些包子和牛奶,就去隔壁找哥哥,昨儿哥哥就说要上街去逛逛,给她补些路上吃的小零嘴。 阿娘也同意了。 他们都没说,才刚出客栈,就来了好几个护卫跟着他们。 姜淼淼一下就多了好几个保镖,感觉还挺威风的。 从街头游到街尾,逛了个遍,将镇上的坚果糕饼都买了个遍。 还别说,这灵泉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客栈酒楼食肆,糕饼铺子应有尽有。 高端大餐有,也不乏街边小食。 逛了大半个早上,兄妹几人也有些饿了,找了个看着生意还不错的馄饨摊子,要了几碗馄饨。 卖吃的地方就是这样的,顾客多的地方不见得有多好吃,但顾客少的摊子一定有它人少的原因,最好不要轻易去尝试。 否则你多半会后悔。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好巧不巧的,邻桌正好是两个十分眼熟的女子。 那两人见到他们,馄饨都没吃完,连忙放下帷帽,逃也似的跑了。 原来千金小姐不是不吃路边摊,而是不当着外人的面吃。 姜淼淼对着人背影喊道:“二嫂嫂,三姐姐,你们馄饨还没吃完的。” “她们是见到鬼了?”姜子枫十分好奇的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姜子宴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意味深长地道:“她们不是见到鬼,恐怕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啥?她们又想害谁?”姜子枫看向妹妹,往她身旁挨了挨。 这一行人中,比她俩更弱的也只有妹妹了。 莫非是见到妹妹心里有鬼? 姜子宴:……他就是这么一说。 这两人只各带了一个丫鬟,连护卫都没带,明显是偷跑出来的。 他问身边的护卫:“你们孙校尉是不是交代过,不要让他夫人独自出门?” 护卫们点头,“的确是交代过。” 孙校尉这夫人就是个不省心的,这种情况护卫也不带还敢私自跑出来,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护卫们很是无奈。 他们奉将军命令前来是保护陆家母子的,也不是保护那俩女人的。 偏偏孙校尉还管不住自己女人。 姜子宴有些担心两人会出事,连忙安排了两护卫去跟着许氏姐妹,又让一人回去报信。 姜淼淼倒是觉得没什么。 这街上独自出行的女子也不少,应该出不了事吧。 况且那些杀手也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杀手的目标是阿娘和她手中的账本,更应该担心的是阿娘才是。 这么想着。 她也没心情逛街了。 溜达了一小圈,就慢悠悠的往回走了。 回去见阿娘安然无恙,和秀秀姨姨两人在整理补给的干粮食物。 她安安心心的午憩了。 也不知睡到了何时,是被门口的一片嘈杂声吵醒的。 “巧儿她婶,我那二弟媳妇和许三姑娘不见了,听说俩个哥儿见过她们?” 姜淼淼迷迷糊糊听见是孙大嫂的声音。 …… 第264章 水灵灵的丢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婉姐妹真的就这样水灵灵的丢了。 二哥不是派人跟着了,怎么还会丢? “孙嫂嫂,我们见过,在馄饨摊子见过她二人。”正在隔壁房间小憩的二哥也醒了,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宴哥儿,你可看见她去哪了?”潘氏又问。 “她看见我们就跑了。”姜子宴就觉得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去干嘛。 想出来逛街让孙二哥陪着,或是找几个护卫护着也成啊。 偏偷摸出来。 这不是作死吗? 算了,别家女人的心思,他一个小孩也没必要琢磨。 “快进来说,别在那站着了。”陆青瑶拉了她进屋,问道:“孙校尉呢,去找了吗?” “找了,先去镇子上找的,这会怕是去水月庵了。”潘氏揉了揉眉心。 陆青瑶一愣,正想问是不是求子去了。 潘氏就点了点头,“我这二弟妹就是个爱面子的,想来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二弟也不同意,才溜出去的。” 她说出来都有些尴尬。 二弟夫妻两个无子,多半就是聚少离多。 成婚三年,连上这一次,总共也才见过两回,会有孕才怪了。 偏她居然会信那什么灵泉水。 信也就罢了,你这时候出门是不是该带几个护卫,就这么溜出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带上自个的亲妹子。 真是傻的可笑。 她都气得不想说话了。 姜淼淼从里屋伸出小脑袋来,相处大半个月下来,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孙大嫂脸上那么多表情。 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算了,看在孙家二哥的面上,就帮那女人一会。 她走到潘氏跟前,伸出小手,“孙嫂嫂,有她们的帕子吗,小白能找到。” 陆青瑶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连忙道:“对对,那小白狼嗅觉极其灵敏,若是你弟妹真的去了水月庵,它能根据气味寻着去。” “有….有的,我去她们房间找。”潘氏一脸欣喜。 即便那人不讨喜,到底也是一家人,都不想她们出事。 帕子拿来了,姜淼淼口哨一吹,小红鸟飞了进来停在她手上。 白狼则是在窗外的林子里撒欢,欢快的摇着尾巴看着窗户里的小人儿。 姜淼淼裹了件披风后,就哒哒下去找姜小白了。 潘氏就见小姑娘将帕子给白狼闻了闻,就爬上了白狼的背。 一狼一娃先是在林子里欢快的撒泼。 不一会就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大伙眼前。 “婶婶,淼淼不见了,会不会……”潘氏先是瞪大了双眼,然后就是有些惊恐,攥着陆青瑶的胳膊。 这狼再怎么养,也不可能像马儿那样听话的,这孩子,胆也未免太大了。 可怎么瞧着她娘和哥哥们都一脸淡定,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们难道都不担心的吗? 正纳闷呢,就见小姑娘的贴身婢女打马追了上去。 姜子枫兄弟俩也上了马追过去。 这灵泉镇通往水月庵的路还算平坦,但很窄,仅能容纳下两匹马并排前行。 马车是过不了的。 也不知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们是怎么上去的。 为了生子,她们倒是什么苦都肯吃。 陆青瑶笑着道:“这是淼淼和她哥哥们常玩的游戏,说不定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早已先到了。” 两人带着护卫赶了上去。 不一会功夫,姜淼淼就到水月庵门口了。 姜小白怕吓到人,退回了林子,在灌木后边守着她。 水月庵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字上的朱砂红鲜艳刺目,瞧着就是新写上去的。 水月庵位于这座山的半山腰,在一座小山坳里,山水环抱,背山面水的。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吧。 整座山别的地方都挺陡峭的,唯独这一片很平坦,四周树木郁郁葱葱。 庵前还有一片小水潭,潭边有个泉眼,泉水涓涓流淌着。 说不定那什么灵泉的还真有奇效。 这座庵看着不大,就是座小庙,虽然大门和匾额崭新,但墙壁老旧破损。 看来至少也是座百年古刹了。 姜淼淼找了个小石墩子坐下,一边吃着喜儿剥的核桃仁,一边乖巧的等着哥哥和阿娘。 因为她们已经听到马蹄声了。 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丛林中的孙二哥,他带着人将水月庵给围了。 孙大哥在一旁尴尬得脚趾扣地。 庵里的水月师太正在为信徒看诊,对外边的声音充耳不闻。 做到她这个份上,许多事,许多话,都无需她亲自开口去说,去做。 自是有人会替她去做。 只是那小子还真是很聒噪。 然后就有不少香客指着孙二郎鼻子咒骂。 骂他不敬鬼神,骂他是强盗,骂他图谋不轨。 骂他一个小小校尉,也敢来这里叫嚣。 水月师太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怎么可能会带走他家娘子,这人一定是疯了。 姜淼淼:…… 额!孙二哥这个傻缺。 若水月庵真有问题,他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万一人家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呢。 姜淼淼假装不认识他。 自个抱着小红鸟在树下玩。 不一会功夫,大哥二哥就到了,紧接着阿娘和孙大嫂也到了。 孙大嫂讪笑道:“我家弟弟平时也不这样,大概是关心则乱,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无事,咱们先去拜会拜会水月师太吧,你先前不是说也想求子吗?”陆青瑶看着她。 孙大嫂心领神会,两人避开人群进了庙里。 姜淼淼和哥哥们依旧坐在小石墩上等,她环视四周,没见到秀秀姨的身影,问哥哥:“姨姨呢,姨姨来了吗?” 姜子宴指了指水月庵后山,“往那去了。” 孙校尉这般倒也不是没有坏处,至少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 要是阿娘和秀秀姨不来,凭他这样闹下去,他那媳妇和小姨子恐怕都死八百回了。 陆青瑶进庙,拜了佛,抬眸看着上方的菩萨,慈眉善目,唇角微启。 菩萨下方的水月师太,面容姣好,同样是慈眉善目,一身佛性。 看着信徒,看着她们。 笑容和煦。 满目温柔慈祥。 …… 第265章 入虎穴 傍晚。 夏风徐徐。 凉风吹走了夏日的暑热。 姜淼淼和大哥排排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月庵大门。 等着阿娘和孙大嫂从那扇大门出来。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阿娘还没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出来。 啾啾飞进去一会了,也还没出来。 说不着急,不紧张,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大哥走过去,在门口踱步,朝里张望。 二哥老神在在的坐在树下,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拿着书,摇头晃脑的。 姜淼淼定睛一看。 这书…… 又拿反了。 看来二哥也是很紧张的嘛。 水月庵静室内。 水月师太坐在案几前,问了潘芸几个问题。 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夫家姓氏,芳龄几何…… 问完之后,这才开始凝神为她诊脉。 陆青瑶则在一旁静静的打量着水月师太。 没见过看病前还要问这么细的。 这女尼瞧着也三十了,看起来肤色还跟小姑娘似的,一双玲珑巧手也像是精心保养过的。 不过想想也是,为那些贵妇小姐们诊病,伸着一双粗糙大手而去,多半是会遭嫌弃的。 来之前也同香客们打听过,这水月师太对女子病症的确有一手。 并非浪得虚名。 来寻她的多半是家中富庶的妇人。 不是贫穷百姓不能来,一开始也有来的,水月师太还不收诊金,只收药材。 也有附近村落的农妇来请她看诊,方子也开了的,多数药方不是含当归红花,就是燕窝阿胶的。 根本吃不起药。 所以啊,这病看了也是白看。 而且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竟然是水月庵的灵泉,开的那些药还得用灵泉水煎服。 收费还不便宜,两百文一壶。 这得百姓一人做三四日工,才能攒下来一壶买水的钱。 一副药吃下来,最少也要好几两银,更别说还要加那些名贵药材了。 听听都觉得可笑。 这样的病,平头百姓哪里看得起。 陆青瑶看她认真把脉的模样,和庵内夹杂着艾草的气味,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一个慈眉善目,仁心医者的模样。 水月师太抬眸,对着潘芸语气温柔地道:“孙夫人,你身体并无大碍,就是有些气血不足,开几副药配以灵泉水煎服,便可缓解。” 潘芸微微点头,看着陆青瑶。 这倒与她先前的诊断一致,药方无非也就是开些当归阿胶什么的。 和从前在京城瞧病开得大差不差。 她起身后,陆青瑶当即坐了下去,伸出手臂道:“还请师太也帮我看看吧。” 水月师太眉头微动,点头应下,又是问了一堆。 陆青瑶当然不会如实告知。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水月师太诊完脉后,神情变得凝肃起来,说道:“这位夫人,你应该是生产完后没好好坐月子,忧思过重又受了寒,今后恐怕再难有孕。” 陆青瑶微微颔首。 没想到她还真能诊出个一二,竟与京城的大夫别无二致。 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人就是贪财些。 但一想,还是觉得不大对劲。 刚刚一进庵里,那些女尼看到她时,瞳孔都放大了,甚至年纪小的,还有一些惊慌。 她十分肯定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人。 能让女尼们有那种反应的,只有一种可能,女尼们见过她,认出了她。 听了水月师太的话,潘芸微微有些吃惊,问道:“能治吗?” 她想到小淼淼的年岁,算下来,陆青瑶生产时,应当就是陆家出事的那段日子。 难怪没坐好月子。 说来也怪可怜的,走到如今更是不容易。 陆青瑶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已经有三个孩儿了,不想也不需要再有别的孩子。 就听水月师太道:“能,能治,就是需要夫人在水月庵调养月余,贫尼需日日为你扎针调理。” 陆青瑶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那感情好,我们今日就不走了,宿在这庵里,刚巧我那侄媳妇也来了你们水月庵,师太可否带我们去见见?” 水月师太被她忽的这么一抓,吓了一跳。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浅笑道:“当然,贫尼带二位前去。” 说着就起身走在了前边。 潘芸当即觉得不对,捏了捏陆青瑶的手,小声道:“婶婶,她都没问找的是谁?” 陆青瑶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问就对了,别害怕,跟着我。” 傍晚的水月庵。 百年古刹,庄严肃穆。 疾风骤起,吹动着屋檐下的风铃,铃声清脆悦耳。 却是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潘芸不禁抓紧了陆青瑶的胳膊,往她身旁凑了凑。 跟着水月师太走了一段,就到了水月庵后院,又再往里走了一段。 来到一个种满竹子的小院。 “到了……” 水月师太忽然停住了脚步,换了一个方向,往另一扇门而去。 陆青瑶刚想跟上去,就被一柄利刃给拦住了去路,黑衣人道:“受死吧,今天谁也别想救你出去。” 话音未落,忽然就从四面八方跳出了许多黑衣人,将她们团团围住了。 杀手们自从见他们往清泉镇而来,就提前来这里布下了埋伏。 还让那女尼想法子将人引进来,再逐个击破。 从前他们都是直接上的,可看那些先驱们个个都是有去无回,死的甚是惨烈。 前边的几乎是全军覆没。 只能说这女人命太大了。 所以他们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一个身姿矫健的女人出现在了屋顶,朝着陆青瑶扔下一杆红缨枪,“阿姐,接着。” 陆青瑶接住枪,将潘云护在身后,对着黑衣人笑道:“你们终于出现了,让我们好等。” 黑衣人:…… 太阳西沉,夜色将近。 姜子宴看到小红鸟匆匆忙忙的飞回来,像是受到了惊吓。 对着妹妹啾啾的叫着,妹妹脸色瞬间就变了。 姜子宴知道是时候了,对着姜子枫道:“哥,告诉孙校尉,可以冲进去救人了。” “真的吗?”姜子枫早已迫不及待了。 他先前就想冲进去好几回了,都被弟弟给拉了回来。 看来是阿娘遇到埋伏了。 不过弟弟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多想,通知完孙校尉,就提剑一脚踹开门,准备冲进去。 然而踹了个寂寞。 一个小女尼打开了门。 …… 第266章 一念成魔 姜淼淼好奇的看着哥哥。 她都没说阿娘被埋伏了,二哥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二哥同她一样也能听懂鸟语? 她心中一凛。 二哥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会不会将她当妖怪看? 姜子宴看着呆萌呆萌的妹妹甚是可爱,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想什么呢?” 淼淼拉着二哥的手,问道:“二哥哥,娘亲是不是有危险?” “别担心,娘亲进去前同我说过了,若是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出来,就说明里边真有问题,就可以让孙二哥去救人了。” 姜子宴摸了摸妹妹的小葱花,将她揽入怀中,裹到自己的披风里,只露出了个小脑袋。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 原本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妹妹是不该来的。 但将她留在客栈更不安全,恐怕这会他们的行李已经被人翻了个遍。 姜淼淼:…… 她感觉二哥变了,变得更聪慧了。 从前她还担心二哥文文弱弱的,又长的这样好看,将来入仕会被人欺负。 都说文人相轻,那些人要是妒忌起来,可比人还厉害些。 不过瞧着他这几次的做事风格,一般人恐怕是欺负不了他的。 孙大郎此时走了过来。 他手无寸铁,就被留在了水月庵外。 怕给二弟添乱。 看着这个面容冷俊,镇定自若的少年,问道:“宴哥儿,你们是不是猜到水月庵有埋伏?” 姜子宴点头。 “那你娘还带着我夫人进去?” 孙大郎有些头大,他夫人什么时候进去的,他都不知道。 那姜夫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他夫人进去了,要知道他是绝不会让夫人冒这个险的。 姜子宴挑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阿娘和孙嫂嫂不去,那谁去?” 你去吗? 水月庵里全是女子,水月师太诊的又是妇人之病,所以这里是禁止男子进入的。 估计那群杀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在水月庵设下埋伏,引阿娘前去救人。 他们就笃定这些护卫不敢随意闯入。 但他们聊错了,人他们要救,水月庵他们也要闯,就连这水月师太,也是要带走的。 孙大郎哑然。 姜夫人正在里边冒险,作为儿子的他居然可以这么淡然。 小小年纪遇事竟如此沉着冷静。 他都自愧不如。 庵外,风声鹤唳,狼声四起。 庵内,刀光剑影,又是一场厮杀。 留宿的香客们吓坏了,躲在房里不敢出来,把门锁得死死的。 水月庵的女尼们也吓坏了。 这几日,日日都是惊吓,一会杀手,一会官兵。 感觉这水月庵迟早有一日要被拆了。 刚才给姜子枫开门的小女尼,趁乱偷偷潜到了柴房,捡起石头砸开门锁,对着里边道:“快出来吧,有人来救你们了。” 许婉欣喜地拉着妹妹从柴房里出来,一身狼狈。 此刻若问她后不后悔,她都悔死了。 她知道上水月庵的山路崎岖,想着找几个轿夫抬她们上去,刚坐上轿辇,然后就啥也不知道,再醒来就到了这破庙。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呢,那女尼说过了今晚,就将她们送到后山去。 后山,莫不是乱葬岗? 想想都毛骨悚然。 她问小女尼,“你为何要救我们?” 小女尼顿了顿,不再说话,往后山去了。 她和姐姐是被父母卖到这里来的,她们的爹想要娘生男孩,但没有钱抓药,所以就将她们姐妹抵药钱了。 她们被带到水月庵,想着做个比丘尼也不错,有吃有穿,不用挨饿受冻。 可没几日,姐姐就失踪了。 姐姐年岁比她大些,长的也好看。 师傅说,后山有个隐世高人,瞧着姐姐资质不错要收他为徒。 可没过两个月,她却在后山的林子里发现了姐姐的荷包,和破损的衣角。 往后的日子里,陆陆续续的有小姑娘送往后山。 她还偷偷瞧见,也有貌美年轻的香客被骗往后山。 她袖子里藏着尖刀,抹了剧毒。 加快了脚步。 …… 庵内传来厮杀的声音。 也传出了女子尖叫和慌乱的声音。 这声音多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比狼嚎声还要恐怖。 姜淼淼心有点慌,有些担心。 水月师太躲在门后面,看着那群杀手居然落了下风,她心很慌。 不就两个女子,怎么能这么厉害。 若是那群杀手没能杀得了她们,那外边的官兵怕是会将她的水月庵拆了。 她苦心经营隐藏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埋伏在林中的杀手见那群护卫进去,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们的主力在里边,所以不敢硬碰硬。 躲在林子里一动不动,连屎尿都憋着。 解决好生理问题后,看到水月庵门口的小孩,又看看四周,居然没有一个护卫。 只有一个爬山都喘粗气的男人,和一个半大的小丫鬟。 到底还是慌了神,顾此失彼了。 心想,机会来了。 捉住了那女人的孩子,以他们想要挟,不怕里边的人不肯就范。 即便同归于尽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他们的家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银。 姜淼淼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就见趴在脚边的姜小白忽的站了起来,对着林子嘶吼。 “嗷呜……嗷呜……” 霎时间,林子里有了回应。 “嗷呜……” “救命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快跑,是狼。” 很快的,林中有绿光闪过。 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孙二郎冲水月庵,就见一地的黑衣人。 这…… 这都不用他们出手的吗? 陆青瑶握着红缨枪和秀秀背靠长在中间,见到他来,喊道:“别磨叽了,这些人是分散成好几波的,快去找你媳妇,在将这水月庵里里外外都翻个遍,但不要惊扰那些香客。”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香客们躲在屋里,躲在被窝里担惊受怕了一些。 终是没见人破门而入。 也终于熬到了天亮。 姜淼淼窝在二哥怀里,想亲眼看着阿娘出来的,终是没熬住。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里了。 感觉变了个天。 已经又是午时了,一切归于平静。 屋里井然有序,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难道说那些人没来翻他们的行囊,也找到那些账本? 二哥和喜儿依旧在她身旁。 她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然后才听啾啾叽叽喳喳同她说了一遍。 孙二嫂姐妹得救了,孙二郎在水月庵搜出好多银子。 这女尼借着看病骗了那些夫人不少银子。 什么灵泉水,都是假的。 …… 第267章 菩萨面,蝎子心 那一夜。 水月庵后山起了场火。 那里的佛堂被烧了个干净。 烧死了几个小女尼和一个和尚。 官兵在佛堂后边发现了一墙的金银。 也在佛堂后院发现了许多尸骨。 天亮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香客们起床,出门。 胆战心惊的到水月庵前院一看。 人去院空了。 院里的灵泉井也被封了。 水月师太和小女尼们都不见了。 只剩下几个瘦削的老尼在院内洒扫尘土。 “水月师太呢,去哪了?”一年轻妇人问女尼。 “被官兵抓走了,为你们瞧病的那女人不是什么水月师太,是京城来的逃犯,贫尼才是这庵里的主持静月。”当中最为年长的女尼放下手中的扫帚,对着妇人道。 逃犯!怎么可能? “不可能,我们不信,她明明都快治好了我的病。” 妇人们都不肯相信,那水月师太明明是慈眉善目的菩萨,为她们调理治病,许多人都明显已见好。 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唬谁呢?你说你是这庵里的主持,我怎么从未在这庵里见过你?” 静月主持无奈解释道:“一年前,那对姐弟到庵里留宿,结果半夜就露出真面目,将我等关了起来,霸占了这庵,还改了名,将我等关到后院厨房做杂役,你自然没见过我们。” 直到昨夜那位女施主的到来,那些官兵入庵内搜查,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女尼们说着伸出双手,“不信你们自己看吧。” 手上都是带过铁链的痕迹。 妇人们不由的有些信了,“那……那她为我们治病是怎么回事?还有灵泉水是真的吗?” 水月师太开的药方都是拿到山下去抓药的,药铺老板也没说有什么问题。 而且她们吃了之后的确有效。 “还是由我来告诉你们吧。”孙校尉带着士兵出现在门口。 经过昨晚的事,他们也没必要隐藏身份了。 “你……你不是昨日那个带人闯入庵里的狂徒?”妇人见到他们都往后缩了缩。 孙校尉无奈亮出腰牌,“我说你们这些无知妇人,擦亮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怎么就不知好歹,分不清好坏呢!” “你们不是想知道那水月师太是何人吗?那便由我来告诉你们,她原是宫里的医女,欲毒害贵人,本该处死的,被人救出,姐弟二人逃亡到俞州,途中杀害了不少人性命,你们还觉得她是菩萨吗?” 妇人们面色灰暗,心中后怕。 如此面善的人竟然会害人性命? 想起月白师太还曾在她们身上扎针,那是不是一个不小心,她们就会被扎死? 想想都毛骨悚然。 孙校尉见无人应声,又接着道:“她那弟弟,或许你们当中也有人见过,便是住在后山佛堂里的和尚,那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官司,头发胡子一剃,便是个俊俏和尚,还称是什么世外高人,衙门拿着画像面对面都认不出他……” 说到这里,已经有几个年轻妇人花容失色,瘫软在地。 她们大多都是成婚三五年未得一儿半,或者就是得了女儿,之后一直没生出儿子的。 听闻这里的菩萨灵验,喝了这儿的灵泉水能生子,这才想来碰碰运气的。 谁能想到庵里的姑子竟是逃犯。 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好想找棵树吊死算了。 当中有些年长的妇人听出了些话中意味,顿时大惊失色,瞪大了双眼,伸手捂住嘴。 难怪一些妇人从这里瞧完病出去,不到月余就有孕了。 还说什么灵验呢。 合着…… 不敢想,也不敢说。 但还是有人不甘心。 她们花在这里的钱不下于千两,那些名贵的药材,还有食宿,流水一样的花销。 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那水月师太给我们看的病,开的方子,还有那灵泉都是假的吗?” “流云大人,你给说说。”孙校尉回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男子。 这个昨晚不知从哪冒出来,自称是景王爷侍卫的人。 还亮出了腰牌,不由得他不信。 可恶的是,将他们抓到的人全给带走去审问了,还说涉及宫闱秘事,不便透露。 算了,他一个小小校尉,知道的多死的越快。 流云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的侍卫就往后山而去了。 说来也是巧了,长公主让他们来护人,竟然在半路遇上了。 更巧的是,他们抓回去的那女尼,他刚好见过。 一年前,太子突发疾病。 一查,便发现是这个医女下的慢性毒。 事发后抵死不招供,后又自戕假死逃了出来。 直到如今都没有查出她背后之人是谁。 如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本该已死的人,这都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这次可不能再让那医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他接着对这群妇人说道:“倒也不全是骗人的,那女人怎么说曾经也是医女,一手扎针的功底还是扎实的,她给你们开的方子也没问题,都是按着宫里贵人的标准开的,只是那山下的药铺客栈,也全都是他们姐弟二人的产业,至于灵泉,和庵前水潭里的水并无不同,但……那口井曾经是死过人的……” “呕……”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都吐了一片。 心肝肺都吐出来了。 死骗子,居然给她们吃死人水,还收钱。 “黑了心肝的骗子,我就说那些药和客栈怎的如此贵,原来不收诊金,钱都是从食宿和药材里赚去了。” 难怪小小一个灵泉镇,居然什么名贵药材都有。 想了想,感觉浑身都不好了,胃里依旧是翻江倒海的。 突然有人问道:“那骗子卖给我们的不会是假药吧?” 霎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 已经从客栈醒来,正在吃早饭的江淼淼。 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 阿娘去庵里救人,遇到了埋伏,两边人大打出手。 梦醒了。 一切如常,该吃吃该喝喝。 全家人都在身边,一个都没少。 真好。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多了一大队人马护送。 据说是景王的人,怕他们在路上遇到危险,特地前来相护的。 还有就是那客栈掌柜殷勤得不得了,一个劲的解释,他也是被聘请来做掌柜的。 东家是谁,他是真的不知。 感觉在做梦的不止姜淼淼。 还有那许氏姐妹俩,自从救回来之后就没出过门。 后怕啊,她们就是去拜访高人,瞧个病,拜个佛。 怎么高人就变成了逃犯了? 相公说后山挖出许多尸骨,瞧着骨龄都是些妙龄女子。 差一点。 她们就回不来了。 姜淼淼听说佛变身成了魔,也是吓一跳。 这逃犯不敢往别处去,自然是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去。 头发一剃,胡子一刮,摇身一变。 成了世外高人。 菩萨面容,蛇蝎心肠。 就在那里等着待宰的羔羊。 …… 第268章 买一送一 水月师太被抓了。 流云带着侍卫们连夜审问。 这女人骨头太硬,他们怎么逼供,都不愿说出幕后想毒杀太子的人。 再逼供下去,人恐怕就要没了。 “我去,或许女子同女子更好说话一些。”陆青瑶说道。 流云想了想,“有劳了姜夫人。” 这一次次的劫杀,或许陆娘子早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再加上有小主子这层关系,他们母子与长公主和景王的命运早就连在一起了。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水月师太看到来人,愣了一瞬,苦笑道:“他们竟肯让你来审?” 她记得那侍卫,在景王和玉清公主身边出现过。 但眼前的这女人,又是谁,是何身份? 竟会被那么多杀手追杀。 陆青瑶看着她,一双眼睛毫无光彩,看样子是全然没了生的希望。 但人在死前,难免会回想起过往,应该也想找人倾诉倾诉的。 她拖了个小马扎在水月身旁坐下,递上一杯茶水,“暂且先不提幕后之人,就来说说你是如何进入太医局,如何成为医女的?练就这一身本事应当十分不伊吧?” 水月回想起过往,“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尤其是行医的女子,入了太医局又能如何,照样籍籍无名,成了伺候贵人的奴才,一丁点的失误,就能让你滚出太医局,偏巧我的失误还被那人瞧见了……” 她十分警觉的没再往下说。 她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 所以她和弟弟想赚许多许多的钱,离开大梁,逃往他国。 逃到那些王孙们手伸不到的地方。 原本他们已经攒了足够的钱,都准备离开了。 偏被那群杀手盯上。 打他们是打不过的,只得听命于人。 原想着鹬蚌相争,她可以渔翁得利,听说那群人带了不少金银细软。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厉害。 莫名其妙的就栽了,栽的彻底。 陆青瑶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回忆不堪的过往。 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沉默,“想来你在宫里过得十分卑微。” “你……你是来嘲笑我的?” 陆青瑶摇头,“非也,说起来你我无仇无怨的,若非你故意引我前去,我也不会踏足那水月庵,更没有理由嘲笑你。” “我想问的是,太子或是太子宫中之人,可曾轻慢过你?” “这倒没有。” 毕竟还是和伺候人的宫女有所不同,他们还指望着你给看病呢。 无缘无故的,他们也不会刁难你。 反倒是太医局那些自诩为神医的太医们,只要你是女子,不论医术多高,在他们眼中都只是打杂的。 甚至给女医设置各种条条框框,选拔女医,还得当场默写《女诫》。 陆青瑶见她眼神凌厉,知道是勾起了她心中的怒火了。 没法问出来,那就用排除法。 接着又问:“你如今都是要死的人了,家中也无他人受到威胁,难道就不想报仇雪恨?” “到底都是谁害你和令弟变成丧家之犬,藏在那深山中不得见天日的?” “还能是谁,不就是太医局那些老匹夫,成日没事老揪着我的错,还有四皇子也不是好东西……”水月忽然停了下来。 有些愠怒的看着陆青瑶,“你套我话。” 陆青瑶点头,也不否认,“说都说了就全部说出来吧,既然是四皇子威胁的你,那他一定是将所有事推你头上了,你就甘心成为他的棋子?替他背下毒杀储君的罪名。” 所有人都以为是三皇子肃王,没想到居然是辰王。 水月师太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那人可是用弟弟威胁过她的。 弟弟之所以变成杀人犯也是他设的局。 他们假死逃出来后,为了躲避官兵搜查,这才不停的假扮他人。 不得不灭口知道他们身份的人。 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好,我招供,全都写下来。” 陆青瑶道:“把你所知道的,那些太医见不得光的事也写下来吧,你应该也很想看到他们吃瘪的样子吧。” 水月师太眼眸微动。 还别说,她知道的可不少呢。 哪个太医为哪个后妃做事,哪个太医玩忽职守,哪个太医盗窃药材等等。 若是从前,她一定是怕的要死,装哑巴。 可现在,她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呢。 几乎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将太医局水搅浑的样子了。 写着写着便开始大笑出声。 临死前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痛快了。 陆青瑶出去的时候,将供词给了流云,“虽然她指认了辰王,但到底是不是他,还需要你们去查证,至于那封太医秘事闻录,就全当是我送给景王多次相助的谢礼了。” 如今的形势显而易见。 太医们是唯一能经常进出宫廷的,有了这份把柄在手,景王行事起来都会十分顺畅。 “什么?太医秘事闻录。”流云张大了嘴。 这还带买一送一的。 陆娘子厉害啊,这才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全招了。 有了这份口供,太子那毒或可解。 太医局也尽在主子囊中了,对日后行事多有助益。 此次陆娘子可立大功了,这事得尽快禀报景王和长公主。 “多谢,她可还说了什么?” “留个全尸,她还留了些医书在药铺,交给静月主持吧。” 此后,水月庵少了水月师太。 但灵泉的名声还在,就是庵前的那个泉眼,一直不断的往外流泉水。 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但都是可以自取泉水。 泉水清甜,很适合煮茶。 收费什么都不存在了。 水月庵依旧还是百年古刹。 多了些小女尼,免费为百姓看诊,不分贵贱。 虽然是被卖给水月的,但她们现在都是自由身了。 曾经在水月手底下多少还是学了些东西,还有水月留下的医书,也成了她们的宝贝。 陆青瑶也没想到,走岔了一段路,居然会把毒害太子的人给逮到了。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只是体弱多病,却没想到是中毒。 这皇家之人,没一个简单的。 瞧着这景王也不简单。 似乎对他们一家子也太过上心了。 他是不是在图什么?…… 第269章 给阿娘添堵的 晨光熹微。 小镇被一片薄雾笼罩。 在灵泉镇逗留了几日后。 大伙准备启程了,沿着小路返回官道。 远远的就见一辆豪华马车停在路口。 阿娘说这是流云大人准备的,怕她路上颠簸不舒服。 姜淼淼小朋友很有礼貌的谢过了,“谢谢流云哥哥,这是姨姨做的包子,可好吃了,你尝尝。” 小姑娘说着就将自己还没吃的一个包子给他。 流云受宠若惊,心想小郡主到底是长公主的亲女儿,这容貌这气度,真是别人假扮不了的。 而且这一声哥哥喊得他十分妥帖,他也就是被晒得黝黑了些,实际还未及冠呢。 小郡主真是独具慧眼啊。 姜淼淼刚准备上马车,耳边传来嘤嘤的声音。 这一大清早的就听见女人哭声,是怎么回事? 她骑着小白往车队后边绕过去一瞧。 原来是孙二嫂又开始和孙二哥闹别扭了。 马车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娇俏小脸,“相公,三妹妹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咱们和陆青瑶母子分开吧,我们提前去府城里找大夫好不好?” “她昨儿不是刚瞧过大夫吗?” “这穷乡僻壤的,大夫医术也不见得有多高,瞧不好三妹妹的病。”许婉攥着夫君的衣袖不肯松手。 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她刚刚看到那辆豪华马车,整个人就不好了,所有人都护着陆青瑶母女就不说了。 如今还区别对待,给那女人换了辆大马车。 这不就是让孙家给她当陪衬。 偏大哥大嫂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回了京城让小姐妹们看到,不得笑死,笑话她低嫁,嫁给一个六品小校尉。 如今还给个罪臣之女做陪衬。 特别是齐采薇,她们俩可是打过赌的,不让姜巧儿嫁入孙家。 赌注便是珍宝斋价值一千两的首饰头面任她挑。 反之亦是如此。 她是心疼钱,可更想争一口气。 还有灵泉镇那事,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太单纯了,才会被骗,后来才知那伙人是将她们姐妹当饵,故意引陆青瑶去的。 她和三妹妹遭的罪,全都是被那女人连累的。 最可笑的是。 相公居然让她去给那女人道谢。 孙二郎沉吟片刻说道:“那我让人送你们先去吧。” 小姨子的娇气,多数时候是无病呻吟,来的时候他就深有体会了。 “不,相公,我们自己回京城吧,那陆氏母子已经有人相送,用不着你了,你何苦巴巴的跟着人家。”许婉双眼含泪看着孙二郎,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孙二郎面色一沉,“不成,我可是领了将军的军令状,此行的目的就是护陆氏母子周全,怎可因私废公?” 这是军令,不管乐不乐意,他都得守。 他见妻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婉妹,你们若是实在不舒服,我就去求哥嫂,让他们先陪你到府城。” “不要,你……你怎能如此无情,到底我是你的妻子,还是她陆青瑶是你的妻子?你宁肯送他们母子也不送我。”许婉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孙二郎吼了出来。 孙二郎一张脸都绿了,比路边的绿草还绿,“你瞎说什么,怎可说这种胡话?” 他只以为妻子就是爱使使小性,没想到竟是个不知分寸的。 许婉也顿感失言了,拉起帘子掩面痛哭起来。 陆青瑶:…… 她正在往大马车上搬行囊呢,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很无语的看着秀秀,“我招谁惹谁了?” 秀秀从布兜里翻出一双小袜子,“要不,我去把她嘴堵上? 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天。 风好大啊。 孙大郎夫妇:…… 丢人!将他们孙家的脸都丢光了。 孙大郎掀开车帘,狠瞪了弟弟一眼。 啾啾听到过许家姐妹的谈话。 所以姜淼淼也就知道了,她们是齐家母女特地撺掇来给阿添堵的。 人都不在这,还要兴风作浪。 她可不惯着。 孙二郎就见小姑娘骑着白狼忽的窜到他面前,双手叉腰,小脸凶巴巴的,奶声奶气的说道:“孙二哥,你媳妇得管我阿娘叫婶婶,她说我娘就是不敬长辈,该打,我要写信告诉孙伯伯和伯母。” 许氏一听脸都绿了,掀开帘子瞪着她:“小崽子,你敢写。” 姜淼淼小嘴一扁,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委屈巴巴的看着孙二郎。 “孙二哥哥,你媳妇恐吓我,呜呜呜……” 孙二郎:…… 他有些不知所措。 连忙哄道:“小祖宗,你别哭啊,你二嫂嫂知道错了,我让她给你赔不是。” 原本在抹泪的许婉也呆住了,“凭什么让我给她赔不是。” 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就把你给看哭了? 这小崽子居然陷害她。 “谁?是谁欺负我妹妹?” 姜子枫冲了过来,护在妹妹身前,怒瞪着许婉,幽幽吐出两个字,“道歉。” “淼淼姑娘,谁欺负你了?”流云也冲了过来,直接亮出了利刃,将许婉姐妹吓了一个哆嗦,缩进马车里。 孙二郎下意识拔出剑,剑指二人,“你怎能对个柔弱女子动粗?” 顿时两边的士兵都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孙大郎夫妇一看,坏了,可别打起来。 连忙跑了过来打圆场,“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姜淼淼:…… 还真是武将了,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她可没想让他们起内讧,这要是让敌人瞧见了乘虚而入可怎么办? 她揪了揪潘芸的衣袖。 潘芸一把掀车帘,对着龟缩在里边的人道:“许婉,你可想清楚了,倘若今日二郎真的因你而动手,回去必会受军法处置。” 许婉不信,大嫂一定是吓唬他的,让她道歉,想得倒美。 她依旧不出声,抱着妹妹蜷缩在角落里。 “既然如此,我瞧着二弟如今有公务在身,是顾不上你了,若你还是不知轻重,那嫂嫂只好将你送回江州伺候公婆,替夫君尽孝了。” “不,我不去……嫂嫂,我不去。”许婉知道她这位大嫂那是说到做到的。 她不去江州,整日受婆母约束,看她脸上,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曾经有一次她将花瓶茶盏摔碎了,库房说不送新的来就是不送,还得她花了大几百两去外边购置了一套。 自那以后,她再不摔瓷器了。 摔着心疼。 …… 第270章 咱们来背诗吧 道歉。 姜淼淼和阿娘收到了。 不管许婉诚不诚心,只要她不再作妖。 就谢天谢地了。 远行的路上虽然无聊,但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出,还是挺疲累的。 相比跟人吵架,她更喜欢吃吃喝喝睡大觉。 灵泉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接下来的路都会很平稳,越往北道路越宽阔,越平坦。 他们的队伍更加庞大了,多了好些护卫。 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威风凛凛的开导,吓得牛鬼蛇神都不敢轻易露面。 姜淼淼上了豪华马车,进去一看,喜欢得不得了。 倒不是这马车装饰有多豪奢,而是舒适程度上了好几个台阶。 双开门的,还有小桌子,储物柜和小暗格什么的,哥哥们给她搜罗的各种小玩意,好吃的,也都有地方放了。 而且马车还很宽敞,足以容纳的下她在里边的各种小动作。 坐着、趴着、葛优躺…… 最重要的是车轮减震做得好啊,就是真的不怎么颠簸了。 古代的马车好不好,最主要是看轮子的,轮子做不好,再华丽丽的马车也是白搭。 阿娘说这马车的轮子就很好。 姜淼淼也看不懂,就没再去研究了,人坐着舒服最要紧。 她让喜儿挑起帘子,自己则是仰躺在阿娘的腿上,看着蓝蓝的天,空中悠悠飘走的的白云。 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棉花上,呼吸均匀,沉睡了过去。 寻着小闺女的视线,同样是看蓝天白云。 陆青瑶却是看得发愁。 她自认是一个敏感的人,特别是独自带娃来了江州之后。 总觉得别人无缘无故对你的好,绝不是爱心泛滥,一般都是有原因的。 崔家二老一开始出手相助,肯收俩孩子入门,一是看中孩子的资质,更重要的是父亲曾经对崔先生有恩,老先生是在还父亲的恩情。 之后的感情,才是相处过程中渐渐生发出来的。 桃溪村村民对你好,那是因为你们是利益共同体,是互相依仗的关系。 孙二郎一路领兵相护,是因为有穆云戟的命令,而穆云戟之所以如此。 多半是受了江月的嘱托。 而景王,三番五次的帮他们,还容许淼淼往他外甥女头上扣饭碗,往人嘴里塞虫,竟半点都没怪罪。 还有科考和军饷的事,他都是竭力相帮。 还有这些特地送他们回京的侍卫。 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做到这份上,多少有些过于上心了。 陆青瑶苦思冥想,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是景王可以用到的。 若说有,那就是父亲和兄长。 可他们虽然离开了流放地,却还未官复原职,按理说价值并不大。 这事吧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伸手将一旁正在打盹的秀秀摇醒,“秀秀,你说这景王到底图咱们什么?” 秀秀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陆青瑶,“阿姐,何故这样问?” “不图点啥,你说他一个皇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咱们那么好?” 秀秀咽了咽口水,总不能说是阿姐和枫哥儿曾救过景王吧。 事关一个皇子的尊严。 打死都得烂在肚子里,即便阿姐怀疑也要矢口否认。 不说出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过瞧着景王倒是挺喜欢淼淼的,比对嘉月郡主的喜欢,还要多几分。 她睁着眼道:“阿姐,我觉得是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那景王爷与淼淼投缘,另外嘛,穆三姑娘不是在咱们家住过一阵子,王爷说不定是想让你从中帮忙撮合撮合呢。” “啥!撮合景王和千雪?” 陆青瑶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呢,马车就停了。 看来是又到饭点,姜淼淼很准时的醒了。 在野外吃饭,也就是馍馍馒头和野菜,不过今日的野菜里加了姨姨私藏的笋干和肉干。 自家产的东西,自然是走到哪就要带到哪的。 只是秀秀带的并不多,因为她也没想到从江州出发,十人不到的车队,现在居然六七十人了。 别的不说,费粮食啊。 每次到驿站或是镇子上都要补,每次都是很快就吃完了,她感觉这群人都胖了一圈。 特别是那个叫流云的侍卫,最能吃。 明明是玉清长公主的人,非要说是景王府的,想了想,景王姐弟向来亲厚,说不得是他的主意。 秀秀指挥大伙做完饭食,这才准备给淼淼开小灶,小孩子和大人不同,营养得均衡,否则很容易长不高的。 除了野菜糊糊,还炖了蛋羹。 然后就见流云不知从哪打了只鸽子来,说是给淼淼的。 往后只要在外边野餐,流云都会让手下去打猎,鸽子、兔子、野鸡,有时候还有野猪…… 哥哥们就都跟着她沾了光。 姜淼淼想,幸好她只能听得到自己养过的动物说话,否则她一定得内疚死。 说不定还会变成茹素者。 陆青瑶对于流云的殷勤,一开始是十分忐忑的,现在一想到是景王为了让她当这个月下老人,就也心安理得了。 后边的路山高水长,好漫长啊。 姜淼淼有些无所事事。 阿娘和二哥就瞅准了时机,将一摞书搁在她面前。 阿娘笑吟吟道:“淼淼,咱们来背诗吧。” 姜淼淼:…… 终究是逃不掉的,背就背吧,总归本来就是知道的,再学一遍倒是简单的多。 她听阿娘和姨姨讨论过,要不要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 姨姨主张不要。 阿娘沉默。 “妹妹,我背一句,你跟着背一句。”二哥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背诵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 姜淼淼也闭上眼跟着摇头晃脑背了起来。 大概是头摇昏了,还是身旁的二哥念经太催眠了。 不知背到哪,也不知背到了什么时候,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上学的时候。 迷迷糊糊的。 姜子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姜淼淼:“春天不洗脚,处处蚊子咬…..夜半一翻身,压死真不少……”[1] …… 背完了吗? 好安静。 姜淼淼下意识的睁开眼。 就见大伙都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阿娘,我发誓,不是我教的。”姜子枫举起手,眼神清澈。 秀秀:“阿姐,一定是崔行舟那小子教她的。” 姜子宴附和道:“对,一定是那小子,现在都教歪了,很难改的。” 马车外的流云:……小郡主真可爱! 嗯,要记下来,回去禀报长公主。 淼淼看着阿娘脸色不太好,有些茫然。 想了想。 糟糕! 她一定是嘴瓢了。 前世念习惯了,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了崔哥哥,又一口大锅扣你头上了。 …… 注[1]源于网络《春晓》 第271章 襁褓 傍晚。 一场暴雨带走了夏日的暑热。 车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临水镇。 一个挺大的小镇,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他们只有到了大的城镇才会停留,因为太小的客栈容纳不下他们所有人。 本来以为临水镇的大客栈可以容纳下他们了。 赶了许久的路,女眷们都想找个地沐浴更衣,老住在野外,侍卫们可以洗野澡,女眷们可就不干了。 这是事关名节的大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而且还在危险没有解除的情况下。 就连最小的幺女淼淼,陆青瑶都不允许。 这可把姜淼淼难受的,越发的想念自己的大软床和浴桶了。 刚到客栈门口,就有小二来问,“客官是想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有房间吗?”流云问道。 小二刚想说有。伸头一瞧,客栈外车队黑压压一片。 他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了口,“有是有,但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流云一问才知,就这几日,往南边来的商贾客人突然增多,比以往都要多。 虽然别的客栈也可以住,但流云和孙校尉都坚持一个客栈,轮流守岗保护他们一家,住柴房也行。 陆青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入夜,姜淼淼洗了个的热水澡,换了一身香香的亵衣,舒舒服服的趴在软枕上,听着阿娘和姨姨唠嗑。 就听得阿娘对姨姨说,“秀秀,我感觉京城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大事?不会是太子……”秀秀压低了声音。 传言都说太子体弱多病,只有她们知道,实际是中毒了。 哪一日就没了也说不准,到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生在皇家虽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也活得战战兢兢。 想想景王,她现在都怀疑三年前主子失踪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否则暗卫怎会寻遍大江南北都没寻到踪迹。 这是多恨皇后,才会那样糟践人啊。 陆青瑶抬眸说道:“应该不是,若是太子,流云这会说不定就已经坐不住了。” “也对,那医女不是已经被他悄悄送去京城了,算了算日子,若走水路,这几日也该到了。” “嗯,明早去打听打听。” 原本已经耷拉下去眼皮的小淼淼忽的睁开眼。 那医女还活着? 居然还逃过了啾啾的侦查。 流云厉害啊。 想想也是,那医女是多么重要的人证啊,说不定还能解毒。 就这么死了怎么也太草率了。 小淼淼瞌睡也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想看看阿娘和姨姨在做什么。 她爬下床,拖上鞋子就哒哒跑了过去,“阿娘,你们在干嘛?” 就见阿娘和姨姨正在整理衣物,这会儿刚好整理到她的。 往匣子里放了个香囊后,才将她的小裙裙叠好一一放了进去,估计是怕发霉生虫,这才拿出来重新整理的。 不过一块外层色彩缤纷,还泛着光泽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伸出小手扯了扯,“这是我的新衣裳吗?” 摸着像是云锦缎子。 虽然她不怎么穿这种昂贵面料做的衣裳,但还是分得清面料好坏的。 这样的面料,嘉月小郡主和梁王就时常穿。 梁王妃也送过几匹给阿娘。 莫不是阿娘将布做成了衣裳? 但再一看吧,又觉得布料挺眼熟的,似乎是在桃溪村时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是干啥用的。 陆青瑶这才注意到闺女手中的襁褓,她怔愣一瞬,连忙将那布料一角塞了回去。 “淼淼,那个不是衣裳……” “阿姐,你不会是想给淼淼一个惊喜吧,那装起来,回了京城再穿。”秀秀见阿姐有些惊慌的样子,想到的就是这个解释。 毕竟很快就要到京城了,那可是一个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地方。 秀秀忙帮她将衣裳装回了匣子,打发小姑娘上床睡觉。 姜淼淼也没多问,只觉阿娘神情怪怪的。 似乎很紧张,很怕她见到那块布料。 陆青瑶捏着襁褓的手都紧了紧,若不是今日翻出来,她差点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 她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自私的,一点也不想淼淼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希望她一生喜乐康健。 她同时也怕淼淼回去探究,去找自己的生父生母。 害怕她有朝一日会离自己而去。 可从淼淼的角度想,她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何她会被无情的丢弃在那林子。 若换做她,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这一晚。 陆青瑶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再考虑要不要将身世告诉淼淼?何时告诉她? 直到四更天,看着怀里睡得跟小猪似的闺女,才忽而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只要对淼淼好,小家伙开心,她怎么样都可以。 想通之后,她便搂着闺女沉沉睡了过去。 小淼淼哪里会知道阿娘为了她都失眠了,于她而言,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古人十分重视出身门第,出身的家庭,父母,姓氏。 都决定着一个人此生的命运。 有人生在皇室或是高门大户之家,一出生就已经在罗马。 有人生在贱籍奴籍之家,一出生便是任人驱使,如同货物一般通买卖的奴才。 别说去罗马了,就连想想都是遥不可及的。 她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万一父母是贱籍奴籍,那她当富贵闲人的梦想就破灭了。 上一世,她有一个破碎的家庭。 自小在奶奶的呵护下长大。 后来的后来,奶奶也离她而去了。 她拍视频做美食,成了有名的美食博主,只为帮助像她一样的孩子。 让那些孩子的成长之路上,能有个人为他们撑起一把伞。 就像是曾经帮助过她的那些叔叔阿姨们。 可网络是一个魔幻又可怕的存在,能让你名利双收,也能将你推入深渊。 满屏幕的诋毁谩骂,不理解,肆意揣测。 让她的世界里再也没了光,让她再没有勇气孤独的活在那个世界。 如今,她两辈子没有体会过的母爱,都在阿娘身上找到了。 有爱她的阿娘,大哥二哥,姨姨,不久的将来,还有外祖父外祖母…… 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她很满足。 身世什么的,一切随缘吧。 …… 第272章 造反了 那一晚。 月明星稀。 姜淼淼做了个梦。 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 软枕怎么会是湿的? 阿娘也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 醒来时伸手一摸,湿的,“淼淼,你尿床了?” 姜淼淼:…… 都几岁了她还尿床,阿娘可真会想。 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阿娘,你昨晚做梦哭了,你忘了吗?” 陆青瑶睁眼看着床顶。 有吗? 闺女还小那会儿,每每想起远在流放地吃苦受罪的父母,她就忍不住伤怀。 难道昨晚是因为襁褓的事。 她揉了揉眼睛,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倒是小闺女的眼睛,怎么有些肿了? 哭了吗? 不可能,这么大点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 “淼淼,你眼睛肿了,疼吗?” “被蚊子咬了,不疼。” “别动,阿娘给你擦药。” 姜淼淼:…… 小姑娘坐在床上乖巧的闭起双眼。 听到吱呀开门声,是姨姨买早饭回来了。 “阿姐,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秀秀将买回来的包子馄饨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了过来。 神情变幻莫测。 “阿姐,肃王反了。” “反了!”陆青瑶手上的动作一顿,“陛下不是还没治他罪,怎么就反了?” 恐怕那皇城内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秀秀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道:“流云说,恐怕是肃王在从封地被召回的途中,知道了军饷之事,所以不敢回京城,直接反了。” 陆青瑶心中一凛。 如此看来,爹爹的罪名应该是彻底洗清了,不过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她有些担心父兄的安危,不知道他们是否参与平叛? 她不了解皇室那些公主王孙,只听姜云泽说过,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就是肃王。 也曾动过废太子的心思。 这再英明的君主,上了年岁疑心病就开始重了,容易老眼昏花。 要是他一开始就派兵捉拿肃王,而不是召回,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陆青瑶又问,“那肃王的生母,丽妃呢,肃王就不管她死活了?” “帝王自古多薄情,一将功成万骨枯啊!”秀秀长叹一声。 沉默了一瞬。 “秀秀,赶紧收拾行囊,回京。” 陆青瑶很麻利的将小闺女抱起,穿衣洗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姜淼淼有些恍惚,总感觉战争什么的离自己很远。 或许是曾经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缘故,打来打去,都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别人穿越不是闹饥荒就是兵荒马乱的,她穿越虽然差点死掉,开局也穷得要死。 但好在没遇到战乱。 可这战乱说来就来,还是内乱,似乎是离自己很近。 就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切就绪,打包,收拾行李。 马不停蹄的前往京城。 京城。 人心惶惶。 但依旧繁华,依旧有人流连于勾栏。 景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兄长都病了,他还有心情偷摸去勾栏听曲。 哪怕只是听听曲,也快把他的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娘气得半死。 “什么逍遥王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皇帝将折子扔在玉清长公主和皇后面前。 所有儿子中,老五是与他最为疏远的,也是最不像他的,原本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 可偏偏是最像他,最信任的一个儿子反了他。 太子那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甚至连自己母妃的生死都不顾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踉踉跄跄跌回龙椅,双目含泪,头上又添了许多白发。 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玉清公主原本想提一嘴为陆家平反之事,想了想,由她来提,这时候提,似乎不太合适。 便退了出去。 皇后看着女儿,“清儿,好好管管你五弟,他一向最听你的话,别再让他再惹你父皇生气了。” 玉清公主颔首,目送着母后离开。 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向宫门口走去。 她现在就是想走一走,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太医告诉她,太子的毒已入肺腑,无药可治,除非寻到解药,或可有一线生机。 若无解药,也只剩三个月了。 偏偏这时候又有人按耐不住,对太子妃和两岁的小皇孙动手。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人,肃王。 偏他还在这时候反了。 身后的轿辇悄声无息的跟着,准备着时刻上前,万一公主不想走了,立刻就可以坐上。 一直走到宫门口。 车外有轿撵来接。 还有公主府的管家在焦急的等待,“殿下,流云送回来一个人,说是知道太子所中之毒的解药,还知道是谁给太子下的毒。” 玉清公主心中一喜,“快,将解药给母后送去。” “是。” “何人下的毒?” “四皇子辰王。” “竟是他。”玉清公主知道,那位四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人畜无害,原也是个包藏狼子野心的。 “殿下,是否要禀报陛下?”管家已经将人带过来了。 “先不用,将辰王下毒陷害肃王一事宣扬到肃王封地去,想法子让朝臣上折子举荐他去平叛。”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必死一方。 父皇的性子,玉清公主是最了解的。 这时候检举辰王,不见得父皇会相信,反而还会疑心她们母女。 管家应下,想了想又说道:“殿下,流云还传了信回来,说陆氏母子在回京途中多次遭遇埋伏,多半是齐家干的。” 马车内沉默了一瞬,传出公主森冷的声音,“将这事传到穆江月耳中去。” 那位主可是个火爆脾气。 即便暂时动不了齐家,也能将那庶女剥层皮。 姜家最后一个知道肃王反了的是姜子衿,她这时候正在屋里看书。 齐采薇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衿儿,阿娘这眼皮一直跳,也不知肃王那事会不会连累你外祖父,毕竟当初陆家那事你外祖父他……” 姜子衿心里咯噔了下,捂住她娘的嘴,“阿娘慎言,叛王与外祖父有何干系。” …… 第273章 升棺发材 烈日炎炎。 午后小憩。 姜子衿仰躺在榻上半阖着眼。 即便有两个小丫鬟为她摇扇扇风,也解不去她心中的烦热。 她此刻心中百转千回。 就为了两件事。 她有些不喜自己现在的孩童身份,什么也不能问,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主意都要借阿娘的口说出去。 什么都是最后才知晓。 所有人都将她当孩子,而她也只能表现得符合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 就在刚刚。 若不是刚刚阿娘说漏嘴了,她都不知刺杀失利的消息。 更不知那母子几人居然要回京了,而且不出七日就将抵达京城。 上一世的外祖父,行事十分的干脆利落。 从未有过败绩。 可现在的他,派出去那么多人,居然三番五次的让几个妇孺,从他手底下就这样逃脱了。 她都怀疑那女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姜子衿快速拨动着手上的佛珠。 随着珠子拨动得越来越慢,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或许,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并非狭隘之人。 她也不是一定非要陆青瑶命的,只要她与爹爹和离,离开姜家,不要挡了她和阿娘的道便成。 这事在她这就算是过去了。 可阿娘还说肃王反了。 若她没记错,上一世的肃王并没有那么快造反,而是在一年后。 太子数次病危,皇后寻遍大江南北名医为其医治,也只不过是多延续几月的寿命,终归是徒劳。 那年中秋宴上。 太子妃和太孙中毒身亡,太子也急火攻心,十分不幸的随着妻儿去了。 事后有宫人指认出,那毒是出自肃王的手笔,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肃王自然不肯认,但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 被逼得狗急跳墙,就顺势反了。 很快挥军南下,直抵皇城。 朝臣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肃王早有了反意,早在封地秘密练兵屯粮。 他们母子向来与曹皇后水火不容,早有意除之而后快。 辰王趁此时机请命与申国公去平叛,欲建功立业,为日后铺路。 大梁北部乱了三年,打了三年。 历时三年之久,终剿灭了大梁境内的所有叛军。 那一年除夕,大军凯旋而归,辰王立下了大功,成了百姓间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 然而,就在辰王被立为储君当日。 那名给太子下毒,已经自尽亡故的冯医女,居然死而复生,让人给御史台和大理寺呈递了一份供词和证据。 称辰王才是毒害太子一家三口的元凶。 太子一案旧事重提。 那毒正是从辰王后花园的药草中提取炼制的,那药草自南疆而来,人证物证,甚至下毒过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甚至牵连出不少太医和宫人。 就因为那突然冒出的医女。 辰王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辛苦谋划的一切全都功亏一篑。 人就是这样的,或许铸建起千里堤坝很难,可想毁去堤坝却很容易,往往只需小小蚁穴。 虽然那时她是站景王那头的,但也为他惋惜。 那辰王也算得上是豪杰了,且还曾对她有意。 上一世明年的元宵灯会,她与景王和辰王还曾有一面之缘。 辰王败落之后。 虽然陛下也还有其他刚成年的皇子,景王名望也不高,但毕竟是嫡皇子。 在梁王、齐家和穆家的全力支持下,景王还是顺利坐上了储君之位,她也趁此时机入了东宫。 可这一世,为何所有一切都提前? 完全不一样了。 不,她不能任由事态这般发展下去。 姜子衿陡然坐起身来,走到案几前。 执笔开始在宣纸上写下相关之人的名字。 肃王反了,有辰王和申国公出马平叛,终究难成气候。 而景王,她上一世的夫君,不是沉迷于山水吟诗作赋,就是流连于勾栏听曲。 妥妥的一个逍遥王爷。 上一世若非梁王和齐家相助,仅凭着他嫡子的身份,想得储君之位是没那么容易的。 多少是要费些周折,亦或者去黄泉下陪他兄长也不无可能。 不过奇怪的是。 重来一回,上天似乎没有那么眷恋他了。 姜子衿唇角微勾,心中豁然开朗。 现在的梁王几乎是个废人,那半大的世子和贤良淑德的梁王妃根本不足为惧。 崔家也从不参与党争。 没了齐家和梁王,他景王能依靠的只有皇后母家和穆家。 穆千雪的哥姐。 穆家,穆云戟…… 脑中划过记忆中的场景。 是…… 是申国公穆云戟。 那个前世斩杀她,将她推下高台之人。 是他,一定是他。 她梦中那个手上有刀疤之人。 如今想想,那时的他一定是知道了慕千雪的死因,来替他妹妹复仇的。 姜子衿忽而浑身战栗,毛笔从手中掉落。 这人……绝对不能留了。 今世的景王与她形同陌路,甚至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而她对景王有的只是恼恨,恨他的虚伪,恨他的道貌岸然,恨他欺骗了自己一世。 现在没有利益的牵绊,还有了姜淼淼那丫头的从中作梗,想让景王对自己改观,绝非易事。 而辰王则不一样,前世的辰王曾倾慕于她。 上一世他败了,败在了那姓冯的医女身上,败在了他的自负。 若是现在提前找出冯医女,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辰王生母出身卑贱,无母家可依仗,哪怕娶的王妃也不是什么高门世家,若与姜齐两家结盟,有了她的参与,必然事半功倍。 至于正妃之位,她若想要,还不是唾手可得。 结盟的关键就是那医女。 姜子衿摇醒正在里间午睡的齐采薇,“阿娘,我想寻太医局的一个人。” “何人?”齐采薇有些不耐的揉着太阳穴。 “一年前对太子大不敬被送到慎刑司,而后自尽的冯医女,我想知道她的祖籍在何处,还有没有家人,平日都与什么人交往甚密?” 她想看看能不能从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齐采薇诧异,“冯医女?你找她家人做甚?” 太医局也就只有那么几位医女,还做姑娘那会,父亲还曾请她到家里给齐府的夫人姨娘们看了诊,还曾去了阿娘院里。 所以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阿娘,您就别问了,事成之后我自会同您说的。”姜子衿挽着阿娘的胳膊撒娇。 如今的阿娘,没了弟弟这个依仗,对她倒是无有不依的。 阿娘最近心情好了许多。 因为每次去祖母那,都是能看到祖母摆足了婆母的款,给陶姨娘吃足了排头。 阿娘很上道的都要劝和一番。 而姜子衿自己没事也喜欢去看小子姝。 为此,阿娘和爹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甚至连陆青瑶回京的消息,都对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 京城申国公府。 “站住,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穆江月拿着鸡毛掸子正在上蹿下跳的追儿子。 “颜乘安站住,一……二……三……” “阿娘保证不打你。” 追到后,自然是暴揍一顿了。 她难得回娘家一趟,这个小家伙还一点都不省心。 看见他舅舅新入的爱宠,一群小锦鲤,他就说想喂鱼。 你喂鱼就喂鱼,结果把自己喂缸里去了,还把小锦鲤也给砸死了。 穆江月这会儿只能趁大哥下朝前,赶紧将鱼给他补齐。 大哥也是的,这么大个的人,居然喜欢养这么小的鱼,能养活也是奇迹了。 刚将买回来的鱼放回原处。 就听见下人来禀报:姜家夫人和公子小姐在回京路上多次遭人埋伏,差点丢了性命,据说是那位平妻干的…… “什么?有人要杀瑶瑶?” 穆江月从腰间抽出鞭子,气冲冲就带上府兵往外走。 被穆千雪给拦了下来,“二姐姐,你要去做甚?” “不要拦我,我要去杀了姜云泽和齐采薇那对狗男女,居然敢对瑶瑶母子下狠手。” “别冲动,冷静一下,杀人解决不了问题。”穆千雪劝道。 姐姐就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否则他那大理寺少卿相公第一个要抓的,恐怕就是她这个枕边人了。 穆江月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拍了拍妹妹的肩,“好了,我不去姜家,我去棺材铺子,你帮我看好颜乘安,让他别在动那鱼了。” 棺材铺子? “二姐,你去棺材铺子做什么?明儿就是中元节了,别去那种地方……” 穆千雪话还没说完,姐姐就已经骑着马消失在了巷子口。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怕是要倒霉了。 二姐和青瑶阿姐自幼在北疆长大,玩的就跟亲姐妹似的,哪能看着她被别人欺负。 虽然二姐性子野,但也是个知分寸的人。 算了,她还是回去看娃吧。 第二日。 恰逢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 这一日,百姓们会祭拜祖先,烧纸锭,焚纸衣,放河灯,祈愿丰收与驱邪。 姜老夫人十分信奉鬼神,一月前就开始准备祭祀用品和要焚烧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陶桃这个孝顺姨娘亲手置办的。 各地风俗不同,陶桃还是按着江州风俗来。 总算是让姜老夫人满意了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这种时候,齐采薇母女都是跟在姜老夫人身后拍马屁的。 然后就听见王管家来报,颜夫人来送礼了。 “哪个颜夫人?”齐采薇不记得她有姓颜的好友,而且哪有在今天这日子送礼的,真是个不知礼数的。 姜老夫人则是眼前一亮,“送什么礼?” 王管家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是……是大理寺少卿颜大人的夫人……夫人,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家主已经先一步去了。” 穆江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国公府的府兵,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姜府门口,将门口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牛啊,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在中元节往人门口送棺材。 这不是故意咒人死,给姜府招惹邪祟嘛。 姜云泽今日告假,没去上朝,陪母亲祭祀。 刚睁眼就听说有人来送礼,非要他亲自去收礼才肯罢休,他也隐约觉得像是来找茬的。 毕竟正常人哪有中元节送礼的,还是一大清早。 刚踏出门的脚,在看到门口黑压压一片棺材后,一个没踩稳,打了个踉跄。 齐采薇急匆匆出来,刚好撞在他身上。 差点摔了个跟斗。 夫妇俩被下人搀扶了起来,站稳后,才看清来人,还有地上的棺木。 姜云泽理了理衣摆,这才开口质问穆江月,“颜夫人,我姜家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你这般行径,未免欺人太甚了。” 穆江月打马来到他面前,“你是与我无仇无怨,那青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发妻呢,狼心狗肺的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伙同妾室谋害发妻亲儿,侵吞家财,天理难容……” “什么谋害妻儿?你瞎说什么呢。” 姜云泽总算是听明白了,这穆江月是在给陆青瑶出头呢。 穆江月斜睨了他一眼,指着齐采薇,“姜云泽,你装什么装,瑶瑶带着孩子回京的路上,她齐家派了不少杀手半路拦截,刺杀瑶瑶和孩子们,不想让她们回京城,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姜云泽身子一颤,连忙走到棺材旁,却又不敢靠近,问道:“是……是他们?” 到底夫妻一场,他其实是对青瑶有情的,只是恨她的无情和决绝。 但即便再恨,也没想要她去死。 还有孩子们,都是他的亲骨肉,是姜家未来的顶梁柱,他怎么可能会去害他们。 “瞎说什么呢,瑶瑶他们母子福泽深厚,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丧命,这棺材是给你们准备的。”穆江月可没管他悲伤的神情是演给谁人看的,直接就让人将棺材抬进了姜家。 穆家的府兵都是人高马大的,姜府的家丁根本阻拦不住。 姜云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呆呆站在一旁,那一张脸,比棺材板还黑。 齐采薇怯生生的看了姜云泽一眼,不知死活的上前阻止穆江月,“你这刁妇,将这些东西快快弄走,否则……” “否则怎么样?” “告官?去大理寺告呀。” “想杀我?来呀。” 穆江月环抱手臂看着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齐采薇气得直跳脚,脸都快熟透了,手心也抠出血来了。 “你……你…..你这个悍妇。” 穆江月的悍妇之名远扬京城,姜云泽和齐采薇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又是他们惹不起的。 完全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打也打不过,告也告不了,说也说不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材被抬进门。 姜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晕死了过去。 放完棺材,完工。 穆江月带着府兵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姜家。 临走前还不忘再往伤口上撒点盐。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样恨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也好叫你们尝尝瑶瑶被欺负的感觉。” …… 第274章 笼中鸟 中元节这一日。 姜府府门大关。 因为早上大闹了一场。 有人一大早往姜家抬进去好几口棺材。 抬进去就没再抬出来了。 但是姜家后院空地冒起了滚滚烟雾。 他们把那些棺木给烧了,毕竟不烧也不可能真的留着。 这一大家子还康健得很。 就连那姜老太太看着都是精神头很足,每个月都要去那城郊的寺里拜一拜。 或许是她来自乡下,身体比那些世家夫人都要强壮许多。 不过这次听见有人往家里抬棺材,一向健壮的她居然气晕了过去。 姜云泽听见老娘被气倒了,直接甩了齐采薇一记耳光,“看看你干的好事。” 齐采薇捂着脸,看着一脸愤怒的夫君,心里发毛。 姜云泽从前再恼她,都从未动过手。 今天居然打了她。 别看夫君平日里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生起气来,可能一个月都不同你说一句话。 更别说去你屋里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她是尚书千金,嫁了人也是以夫为天,自然不想被夫君厌弃。 她也没想到,江州之事会被陆青瑶抓住把柄,并以此威胁他们。 但刺杀一事,哪怕外边再怎么疯传,都与她无关。 派出去的都是死士,不可能会留下任何证据。 “相公,你别听刚才那女人红口白牙的胡乱污蔑,姐姐都捎了话来要与你和离,我即便恨她曾对佩儿下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她还带着枫哥宴哥儿和淼淼,都是你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下此毒手,你要相信我。” 姜云泽冷冷的看着她,问道:“你就不忌惮青瑶手中握着你的把柄?” “我……”齐采薇怔愣一瞬,想起衿儿说过的话,“自然忌惮,但我相信姐姐她不会不顾几个孩子的死活。” 这一点,她非常笃定。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孩子的。 姜云泽看着她,意味不明。 这女人……似乎比从前多长了点脑子。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聪明的女子想法太多,没那么听话。 他敛了敛心神,握住齐采薇的手,换了一副笑颜,“薇儿,为夫刚刚就是太担心母亲,这才对你动手的,你可会怪我?” 齐采薇见他这样,才放下心来,摇头道:“自然不会,都是那穆江月欺人太甚了。” “那就好,只是恐怕一日功夫下来,全京城的人都在传我谋害妻儿,必定会有碍我官声,若是被陛下知晓,说不得又要责备于我。”姜云泽长叹一声。 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那穆江月一路而来的时候,必定招摇过市。 恐怕这会儿,外边都不知传成什么样了。 “虽然都是谣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休妻或是和离,谣言必定会越传越烈,抬你为正妻一事,恐怕……” 齐采薇愕然。 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破事和离不成了? 这可不成,那女人好不容易才松口的。 她离当家主母只差一步之遥。 “相公别急,我去找父亲想法子平息流言。” “那就有劳薇儿了,我去看母亲。”姜云泽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才离开。 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虽然能轻松拿捏齐采薇,但装的那人也是很累的。 从前青瑶还在的时候,他其实宁愿面对青瑶都不太喜欢去齐氏院中。 这庶女被娇纵惯了,一身的臭毛病。 没气度就算了,还没有脑子,净干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蠢事。 不过好在有一个把他捧在手心,有权有势的亲爹。 她惹出来的事,自然是自己解决。 想到那即将回京的妻儿,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青瑶是一个十分聪明内敛的人,能持家会打理家业,也孝顺母亲。 平心而论,青瑶才是最适合最当家主母的。 可错就错在她太有主意了,眼里揉不得沙子,把娘家看得太重。 完全没把他放眼里。 没有哪个男子会愿意忍受这样的妻子。 而且陆家已经成了那样,无可挽回,可她偏不肯死心,非说她爹是冤枉的。 她这样的执拗,冥顽不灵,若还继续做他的妻,必会连累姜家。 姜云泽去看了母亲,见母亲吃了药歇下了,这才去了桃儿院中。 还是桃儿这里让他最为舒心。 但他还是无法摘下面具,这人啊,面具戴久了就像是焊在了脸上,摘都摘不下来。 “云泽哥哥,外边如何了?没事吧?”陶桃刚从榻上爬起来,头上还戴着抹额,头有些疼。 “没事,都处理妥当了,你若好些了就去看一眼母亲吧,她晕过去时吐了口血,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放心。”姜云泽为她拢了拢外衣。 陶桃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很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这些日子,那个老太太把她折腾得够呛,膝盖都跪肿了,可云泽哥哥却只是为她抹药。 相处的时日一长。 她才发现老太太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从前她还在桃溪村,还是小姑娘那会,姜老太太其实很看好她的,对她也不错。 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是姜家未来的儿媳。 后来婚事没成,但那也不是她的错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可现在,都已时过境迁,她都入了姜家,为云泽哥哥生了女儿。 老太太却嫌弃起了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日日伺候在跟前的是她,而不是那齐采薇。 她不明白,难道孝心真的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她日日衣不解带的伺候老太太,换不得她一个好脸色,可齐氏就给她送了个镯子,她就能开心一日。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比不上那位尚书千金,也拿不出什么贵重首饰。 可她是真心实意孝敬老太太的。 却换不来她的原谅。 还有云泽哥哥,虽然待她极好,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她和女儿。 但还是总感觉有些疏离冷漠。 特别是在老太太的事上,每次都敷衍她。 可每次看着他对着子姝笑,逗弄孩子的样子,她一下又心软了,不想计较。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她问自己。 抬头看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已经很久没见阿娘和弟弟了。 自从进了姜家,她唯一能去的地,只有老夫人的院子。 然后就是在这院中等云泽哥哥。 连前院都不能踏足。 若是遇上什么节日一家人用饭了,都得经过齐氏的允许。 老太太说这是规矩。 她感觉自己就是笼中的鸟儿。 还是被折断了羽翼的鸟。 …… 第275章 重逢 越是临近京城。 陆青瑶就是越加忐忑。 就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竟然有些期待。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京城,可生在这里,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似乎还真是把这当故乡了。 亦或者这里有她陆家的老宅,还有即将要见到的亲人。 也是不知道阿娘和嫂嫂们到了京城没? 不过,离开京城三年多,她现在最想去的还有一个地方。 马车绕了段路停在了松柏林外边。 姜子枫兄弟俩其实想去看看的,可还是在林子外边停住了脚步。 陆青瑶看向林子深处,“枫儿宴儿,就在这吧,别去打扰妹妹。” 姜淼淼只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不会就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埋葬的地方吧? 不过阿娘和哥哥都只在林子外祈祷,烧纸锭,待了好一会。 其实前些日子的中元节。 阿娘就放了好些水灯,烧了好些纸锭了,特别是在一处荒岭上烧了许多许多。 二哥说,那里埋葬着他们的亲人。 姜淼淼还是小女童,不能去那些地方,就只能跟喜儿待在车里,远远的看着。 古人都十分信奉鬼神,可以说各路神仙都信。 所以中元节前后那几日,他们都在客栈里待着,并没有着急赶路。 阿娘直接不让她出屋,都快把她憋坏了。 可这会出来了,也还只能待车里。 幸好马上就到京城了。 祭拜完后,继续启程。 经过城外十里亭的时候,马车就停了。 正睡得迷糊的小淼淼是被痒醒的,感觉脸上似乎有虫在爬,有东西在挠她的脸。 她第一个反应是虫或者蜈蚣什么的。 眼睛都没睁开,就尖叫了一声,然后闭眼坐了起来,双手双脚的乱舞了一通。 感觉打到什么东西了。 睁开眼一瞧,不是什么蜈蚣。 是一个挺漂亮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正捂着额头,对着她哈哈大笑。 姜淼淼看到他手里的草,就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脸会痒了。 看来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啊。 阿娘说江月姨母会在城外十里亭接他们,所以这小子应该就是姨母的小儿子了。 姜淼淼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从书里拿出一片叶放他嘴里。 这几日闲来无事,她收集了好些叶子标本。 “你给我吃什么了?”颜乘安连忙掏了出来看了看,也没恼。 反而是盯着她看。 姜淼淼也看他,小男孩穿得很贵气,锦衣华服,收拾的干净整齐,应该是来之前特地被他娘打扮过了,胸前还带了个小金锁,脖子很白,但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不算太白。 看样子是被晒黑的。 小男孩看着看着,就开始上手捏她的脸蛋儿。 下手不知轻重,都有些捏疼她了。 姜淼淼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撅着小嘴,“你不可以捏我脸,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这可把刚进马车的家长们逗乐了。 江月姨母伸手就去捏着儿子的耳朵,警告道:“不可以欺负妹妹,小心我揍你哦。” 颜乘安努了努嘴,哦了一声。 “淼淼,这是你乘安哥哥,他若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姨母,姨母替你揍他。”穆江月一把将小姑娘抱入怀中。 咦!小家伙居然又重了。 不过看着倒是高了,结实了,婴儿肥也渐渐没有了,小手手小腿腿也很紧实,就是小肚肚还是圆鼓鼓的。 看来睡觉前吃了不少东西,还和以前一样爱吃。 姜淼淼就觉得姨母好奇怪哦。 这捏捏那摸摸的,都把她摸害羞了。 颜乘安好奇,也想摸摸,被她娘给打了回去,“没听淼淼说吗,男女授受不亲。” 颜乘安摩挲着手还是不死心,指着姜淼淼的袖子,“她衣裳上有脏东西。” 姜淼淼:…… 低头一看,是午睡前偷吃的酥饼,不小心蹭到了碎屑。 有些尴尬。 自己伸手给它拍掉了。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可不就是正顽皮的时候嘛。 估计性子也是随了姨母。 姜淼淼其实并不太喜欢和同龄小朋友玩的,也不可能真的玩在一起。 她更喜欢跟哥哥们玩。 但这小孩似乎挺喜欢她的样子,回去的路上,就静静的挨着她坐。 一会给她投喂点心,一会给她投喂果脯。 穆江月破天荒的见到儿子这样乖巧,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江月,你不如给乘安生个妹妹,瞧他喜欢得紧。”陆青瑶打趣道。 好友说小乘安顽劣,她瞧着挺好的呀,还知道照顾淼淼,给她吃东西,替她擦嘴。 穆江月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俩小孩,“我瞧着乘安不是想要妹妹,他就是喜欢你家淼淼,不如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吧。” “咳咳咳……” 姜淼淼差点没被呛死。 妈呀!她才几岁,怎的就要给她定亲事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的。 往后的岁月里,谁见了她都是要说一句:这是颜乘安的未婚妻。 她才不要,万一这家伙以后长丑了,或者是移情别恋了。 那她就成了笑话。 “不要娃娃亲。”姜淼淼连忙往边上挪了挪,是这小子挨她太近,姨母误会了? “不成,姨母,妹妹以后不嫁人,是要招赘婿的。”姜子枫忽的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说道。 姜淼淼觉得这个拒绝的理由好。 好感动,大哥真的好喜欢她,都不想让他嫁出去呢。 “哈哈哈……” 穆江月见小淼淼的样子,都笑岔气了,看着儿子一脸幸灾乐祸道:“乘安,你被嫌弃了呢。” 颜乘安:……这怕不是后娘。 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后见她娘拿着团扇,拍了拍车窗口小哥哥的脑门,“枫儿,那就让乘安入赘好了。” 这下可给姜子枫整不会了,看颜乘安的目光都变了。 细细打量起来,想着怎么调教好。 又见姨母和阿娘大笑了起来。 姜淼淼:…… 大哥那是什么表情? 不会当真了吧。 还有颜乘安,脸红个什么劲? 颜乘安眼眸一动,定定看着他娘认真道:“阿娘,你牙缝里沾了菜叶。” 先生都说女子要笑不露齿,而他阿娘,笑得牙齿都快掉出来了。 穆江月面上十分尴尬,连忙拿出小铜镜,左右瞧了瞧。 面色随即由尴尬转怒。 一巴掌就要挥过去,“颜乘安,你皮痒痒了,敢戏耍老娘。” “陆姨救命。” “淼淼救命。” …… 第276章 会渣爹 母慈子孝了一路。 快到城门口时。 穆江月这对母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时已是傍晚。 城内外,人群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孙家兄弟到城门口时才同他们道别离开,因为孙家住在城东。 和他们不同路。 城东是京城最为繁华之地,食肆店铺酒楼林立,一品居也坐落在那。。 因此城东的外城也集聚了许多做贾行商之人,他们的居所大多穿插于其中。 而权贵多集中在内城,与皇城和官府机构毗邻而居。 姜家和陆家的老宅也都在内城。 姜淼淼听完阿娘所述,对这座帝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中心是皇城,越靠近权利中心的宅子,住的往往都是权贵。 所以那地也是寸土寸金,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普通平民百姓都只能居住在外城。 像穆家这样的大家族,在城内倒是不止一座宅子,皇帝太后赏赐的估计就有不少。 姨母也提过,要将他们安置在其中的一座宅子里。 但阿娘哪能同意住过去,她坚持要在外城自个买个宅院。 原因嘛自然有很多。 内城的宅子即便有人愿意卖的,也是寸土寸金,买大宅子不划算,太贵。 小宅子院子太小,没地方种菜养羊养马,还有养姜小白。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皇帝虽然暗中赦免了陆家,但还没为陆家平反。 被查封的宅子和产业自然也还未归还。 陆青瑶觉得,皇帝这是想让父亲扮猪吃老虎,顺势帮他揪出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所以陆家女眷回来之事,还暂时不宜公开。 她们如今的身份住那儿,也只是徒惹是非,何苦去花那冤枉钱。 最终还是让江月在外城帮她们置了座宅子,带后花园的,远一点也无妨。 阿娘说那宅子花了她三千两。 姜淼淼还挺期待的,三千两的宅子在这帝都能有多大。 可别以为外城的宅子就便宜了,也同样是寸土寸金呢。 对这座帝都,新家和新的家人,小姑娘都充满了好奇。 还在城门口就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她在看路人,路人也在看她。 纷纷惊叹,好漂亮的小女娃啊。 阿娘也没有阻拦她,让她无所顾忌的看,纵情恣意的玩。 因为过几年,待她长成大姑娘。 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了。 京城虽迷人眼,但也等级森严,规矩繁多。 就快到达城门口时。 姜淼淼很是眼尖的看到,人群中立着一个中年男子。 容貌十分好看,风度翩翩,站在百姓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只是马车靠近,姜淼淼就觉得那人越发眼熟。 越来越近。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那男子看。 那人的眉眼,和二哥有八分像,和大哥三分像,和大伯有五分像。 和他们容貌这般相像,且如此玉树临风的,也只有一人了。 姜淼淼瞳孔都放大了。 这人不会就是渣爹姜云泽吧? 不是要休妻吗,怎的还破天荒的来接他们。 就是接他们没错,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在前边高头大马上的大哥二哥身上。 刚进京就见到传说中的渣爹,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姜云泽带着家仆,矗立在那,应该是站了许久。 眺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有马车不坐,就好像是故意站那的。 大概因为他是近日舆论八卦的核心人物,又或者是因为容貌过甚。 光是站在那,就引得不少百姓侧目。 姜淼淼正想告诉阿娘,就见流云打马来到她们车旁,“夫人,城门口那人好像是姜大人,应该是来接你的,你看要停下来吗?” “呵!他居然还有脸来,瑶瑶你可别被他那样子给骗了。”穆江月探头往外瞅了一眼,满脸鄙夷。 “什么?那狗男人居然敢来,我倒是要瞧瞧他长啥样。”秀秀也凑过去,挨着肉乎乎的小姑娘。 “阿姐,你别说,这狗男人长的还挺俊,难怪你当初会栽在他手里,要是将他揍成猪头,一定更俊……哈哈……” 陆青瑶:…… 此时,一大两小,像是看见大猩猩似的,趴在车窗伸头往外瞧。 颜乘安小朋友也凑了过去,“淼淼,这人就是你爹吗?” 姜淼淼摇头,“不是,不认识。” 虽然他是阿娘的夫君,但连养父都不够格,所以当然不是了。 她在这里只有一个干爹。 或许,也还有一个亲爹吧。 颜乘安若有所思,“不是就好,这人绝对没有我大舅舅俊。” 这小子的大舅舅不就是她干爹嘛。 姜淼淼很违心的点了下头,“我瞧着也是。” 干爹捯饬一下也是俊的,但是不一样的俊。 陆青瑶都被他们的话给逗笑了。 想到姜云泽的奇怪行为,她看向江月,“阿月,是近日城中发生了何事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已经闹成这样,还亲自来接。 不是她在做梦,就是姜云泽有什么大病。 穆江月嘿嘿傻笑,将中元节那日她往姜家抬棺材的事说了出来。 从前她就想为瑶瑶出头,收拾一下姜云泽。 偏瑶瑶不让,怕她脏了手,还惹得一身骚。 可这次他们居然下杀手,那她是不能忍的,不论是齐尚书还是齐采薇要害瑶瑶母子,说到底都是姜云泽惹的祸。 齐家她不敢去撒野,但姜家还是可以的。 她讪讪说道:“这事吧,闹得满城风雨,听说昨儿早朝,言官们又参了姜云泽和齐尚书一本,陛下原本就烦心肃王谋反,这会儿更恼了,直接扣了他们半年俸禄,还把这对翁婿斥责了一番。” 陆青瑶听罢,哭笑不得,“那他也不至于贴着脸来接我们回去吧?” 这样的事虽说有损他们的官声,但终究是不痛不痒的,没伤到根本。 打蛇还是得打七寸。 穆江月笑着道:“那是因为,姜云泽还当着朝臣的面承诺了,只要发妻愿意回姜家,他就敞开大门迎接。接不接是他的事,但你们就真没必要回去了,至于宅子嘛,和离那日再收回,房契我都替你收着呢。” 陆青瑶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那儿已早已不是她的家。 一把抱回正在好奇的小闺女,“淼淼想下去看吗?” “想。”姜淼淼点头。 嚯!阿娘这是要带她会渣爹啊。 马车停了下来。 阿娘牵着她走在前头。 大哥二哥,秀秀姨,江月姨母和颜乘安,还有一众侍卫,在后边浩浩荡荡的跟着。 百姓纷纷凑了上来。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好奇的心。 这位风流倜傥的姜大人的事迹,在这四年里,时不时就要成为茶楼酒肆的下酒菜。 前儿还传出他纵妾杀妻杀子呢,一转眼,妻儿水灵灵的就站在他跟前了。 一定比戏文里还好看呢。 就见姜大人笑吟吟的迎了过去,正想拉妻子的手,被一柄利刃逼退。 秀秀拿剑指着姜云泽,将他逼退到了五步开外。 “就站那说,别过来。” 姜云泽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住笑意,“青瑶,为夫是来接你们回家的,同我回去吧,家里已经备好菜肴为你们接风洗尘,母亲也想孩子们呢。” 他目光扫过方脸女子,眸色微冷。 最后落在妻儿身上,打量着面前的妻子。 不施粉黛,不着钗环,一身装扮干净利落,似乎更加明艳了一些。 有婚前的影子。 但他不喜这样的青瑶。 他喜欢得是作为当家主母,不论是衣着或是言行举止,都十分端庄得体的青瑶。 陆青瑶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姜子枫姜子宴兄弟也不置一词,看着亲爹虚伪的笑容,心中拔凉拔凉的。 姜云泽又接劝说道:“青瑶,跟我回去吧,你忍心让孩子们流落在外吗?” 都是姓姜的,即便和离,孩子也是不可能跟着个和离妇走的。 陆青瑶看着他那一张虚伪的嘴脸,心里没来由的厌烦,只想尽快离开。 “你问问孩子们,愿不愿跟你回去?” 姜云泽目光落到俩儿子身上。 少年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不得不说,青瑶将他们教的很好,小小年纪就都考上了秀才,是他姜家的好儿郎。 他伸出手,“枫儿,宴儿,别在那愣着了,跟爹爹回去。” 姜子枫摇头,“不,我们听娘的,阿娘上哪,我们就上哪。” 姜子宴一脸委屈样,“爹,您不是想休妻吗?还纵容齐家派人来杀我们,这要是跟您回去了,那我们还有命活?” 看来传言非虚,孩子的话总不能有假。 围观的人觉得值了,吃到了一手大瓜。 姜云泽面容一僵,急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你们遇刺的事,爹爹是真的不知。” 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即便再忤逆不孝,他都不想被儿子记恨。 只是这孩子说话,一股子火药味。 罢了,遭遇了这些事,心中有气也是难免的。 日后在慢慢弥补吧。 姜子宴道:“那你问问妹妹,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姜云泽垂眸,目光落在妻子身旁的小姑娘脸上。 四目相对时,他身形微怔。 好漂亮的小姑娘,特别是那双凤眼,水灵灵的,好似会说话。 衿儿和阿姝就已经很漂亮了,可同眼前的小女童一比,瞬间就逊色了许多。 这真的是他女儿吗? 这样的容貌,长大必定倾国倾城吧。 他记得青瑶给孩子取了乳名淼淼。 “淼淼,来,过来爹爹看看你。”姜云泽不自觉的蹲了下去,朝小姑娘伸出了手。 姜淼淼攥着阿娘的手,往后缩了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你不是我爹,我不认识你。” 想当便宜爹,做梦呢。 姜云泽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对这孩子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他生的,况且这小家伙长的是真讨喜。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不过这小家伙的性子,未免泼辣了些。 罢了,带回去日后好好调教调教。 他上前道:“淼淼,我就是你爹爹,不信问你娘。” 姜淼淼撅起小嘴,奶凶奶凶的,“哼,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好意思说是我爹,生而不养,不能称之为父。” 姜云泽:…… 这么大点孩子,就如此伶牙俐齿,大了还得了。 就听见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天下还有孩子不认识父亲的,也是奇闻。” “瞧着姜大人对孩子也不上心啊,把妻儿扔江州那么多年。” “都说是宠妾灭妻呢,还养了外室。” “可不,孩子都怕他,不认他了,造孽啊……” 姜云泽面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他来就是想接妻儿回去,打破谣言,可不想在这被人数落的。 至于其他的,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 他站起身来,继续厚着脸皮劝说道:“青瑶,孩子们都还小,你带着他们不回家,还能去哪,拖家带口的,去别人家叨扰终归不好。” 姜云泽瞟了穆江月一眼。 他了解青瑶的性子,即便是再要好的姐妹,她也不会去麻烦别人。 以她如今的处境,除了住客栈,也没别的地可投奔。 曾经的那些亲朋好友更是避她如蛇蝎。 陆青瑶简直无语,直接戳穿了他的面具,“姜云泽,你我夫妻早已缘尽,前些日子不是还想休妻,又何必装出一副情深为我好的样子,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虚伪做作,也不必说什么废话了,我只要一纸和离书,你准备好,三日后我自会登门去取。” 若说从前她当局者迷,被姜云泽的花言巧语哄骗,看不清这人。 可如今,居然能把他看得透透的。 多一点都不想跟他浪费口舌。 孩子们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至于安置在哪,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姜云泽讪笑,“罢了,你想和离也可以,孩子得留下。” “不,我们不跟你回去。”姜子枫抽出手中的剑刃,挡在阿娘面前。 姜子宴摇头。 “不要,我不要离开阿娘……呜呜呜……”姜淼淼狠掐了自己一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很伤心,她感觉自己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他总不能抢孩子吧。 陆青瑶连忙抱起闺女哄着,又看向姜云泽,“瞧见没,他们不想跟你回去,你走吧,别在这挡道了。” 姜云泽哑然,一张脸都气绿了,死死咬着后槽牙。 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再看陆青瑶身后黑压压的人,跟土匪恶霸似的,也不能硬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 第277章 初入京城 迎着夕阳。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 回京的第一天,原本是开开心心的。 渣爹的出现,多少有些煞风景。 车外人群熙熙攘攘,车内安静异常。 阿娘和江月姨母的心情都有些不美丽,板着脸,估计是想揍人。 渣爹刚刚说和离可以,孩子留下的时候,姜淼淼感觉阿娘拳头都捏紧了,手背上青筋也鼓了起来。 要是他敢在没人的地方对阿娘说这话。 一定是要挨揍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认识阿娘的那一年,她还是温柔的女子,能不动手的,都只动嘴。 即便要动手,也都是悄悄动手。 自从秀秀姨来了之后。 该忍不该忍的,阿娘都不忍了。 两人开始放飞自我。 现在又来一个武力值爆棚的江月姨母。 姜淼淼觉得,她们怕是高低要搞点事情才合理。 小姑娘很识趣的安静了下来,不动声色,静静的挪到了车窗口,掀开帘子。 看车水马龙,看往来人群如织。 看繁华街市,看亭台楼宇。 看商贩叫卖,看市井烟火。 似乎肃王的谋反,对京城的百姓影响不大。 要么是百姓对朝廷太过有信心,要么就是百姓习以为常了。 姜淼淼希望是前一种。 她不喜欢战争。 她喜欢就像现在这样,看看热闹繁华的街市,吃吃人间美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姜淼淼小朋友杵着下巴,发着呆。 目光游离之际,看到了街边食肆二楼的身影。 看侧颜,有几分眼熟。 看正面,就十分眼熟了。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看到熟人,就是看到仇人。 这天子脚下,应该没人再敢对他们动手了吧,即便动手,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齐采薇这么怕他们回京城,想来也是十分忌惮阿娘的。 可他们偏偏就是来了。 气不死你。 陆青瑶看闺女反常的举动,寻着她的视线探头出去,就看到食肆二楼怒目圆瞪的母女。 这母女,一个比一个狠着呢。 特别是小的这个,别看还是个小姑娘,那心思可比她娘活络多了,心狠手辣的。 长大了恐怕也是祸害。 “淼淼,危险,头别再伸出去了。”姜淼淼正玩的高兴呢,被她娘一把给捞了回来去。 想想也是,齐家是这京城的权贵,万一那楼上放冷箭,她不就噶了。 不划算不划算。 姜淼淼刚刚咧着嘴对着楼上的两人咯咯笑着。 她的笑,引得临街酒楼上的几人注视。 有人喜,也有人怒。 酒楼二楼包间,玉清公主戴着帷帽矗立在窗边。 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的车队,目光最后锁定在马车上。 她紧紧抓着扇柄,心中澎湃激动。 她看到女儿了。 小姑娘往车窗外伸着头,一双溜圆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笑容明媚,肆意张扬。 那样的容貌,不是她还能是谁的女儿。 藕节似的小手,捏着小风车,在窗边摇啊摇,无拘无束。 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开心,时不时还对着马车旁的少年笑笑。 两个少年,小的这个陪着她说话。 大的那个帮她买东西,小姑娘指哪他买哪,前前后后窜来窜去的。 忽然小姑娘的笑容就顿住了。 目光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却是落在了隔壁。 小姑娘冲着隔壁笑。 还咧着嘴,调皮的做鬼脸。 笑着笑着,忽然被身后车内的女子抱了回去,放下车帘。 玉清公主恋恋不舍的看着车队离去,越走越远。 “丰嬷嬷,是淼淼,是她。” “是的公主,是她……”丰嬷嬷看着小姑娘,大半年不见,似又长大了许多。 女大十八变,小姑娘就是长的快。 不过那双眉眼,是越来越像长公主了。 “嬷嬷,去看看隔壁雅间是谁在那?” 女儿刚刚的笑容有些怪,就是那种得意洋洋的笑。 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 齐采薇母女站在临街的商铺二楼,注视着下方的过往车辆。 一眼就看到对着她们笑的小崽子。 居然从小家伙眼中看出了几丝挑衅的意味。 姜子衿眼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这小孩就是有些欠揍。 妹妹这种东西,她是不喜欢的,只会分走家人的关注。 当宠物养还差不多。 她现在没事就很喜欢去祖母那,让人去将小子姝抱过来。 看小娃娃在地上爬来爬去,很好玩。 像小狗似的。 一会碰到这里,一会磕到那里。 看陶姨娘站在院里抹眼泪,又不敢顶撞祖母。 她就觉得很有趣。 说来也可笑,这陶姨娘好好的良家女,偏要给爹爹做外室,做妾。 得偿所愿了,又感觉所有人都欠她的。 她难道不知道,做人妾室就没了人身自由,要做小伏低,伺候主子。 像她这样没家世背景的,更是如此。 至于姜淼淼,若是爹爹将她留在家里,一定更有意思。 说不定比小姝姝还要有趣。 她其实也听百姓议论了。 爹爹居然去接了陆青瑶母子,明明他答应了阿娘要和离的。 很明显,这是做给外祖父看的,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反抗外祖父。 爹爹这人吧,其实很拧巴。 明明在朝堂内外都是依仗着外祖父,却又自命清高,面上笑得比谁都好看,嘴里说得比谁都好听。 一转头,装得比谁都无辜,背地里却是阳奉阴违的。 “阿娘,那陆家是真的回不来了吧?” 齐采薇死死揪着帕子,看着下方的车马,牙齿都快咬碎了。 冷不丁听到女儿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 说起陆家这事,她心情才微微好受了一些。 对着女儿道:“自然是回不来的,你外祖父做事一向谨慎,贪污军饷可不是什么小罪,若非陆青瑶赔了自己全部嫁妆进去,又加上穆家的求情,哪里还能让他们活到今日。” 她就不明白了,陆家都这样了,陆青瑶也同意和离,夫君却又改变了主意。 居然敲锣打鼓的要接她回去。 虽然说这是权宜之计,可到底憋屈得很。 说来说去,都是那穆江月惹的祸,偏她有太后撑腰,还嫁了那样一个夫家,就没人敢惹她。 凭什么这些王孙贵女就能如此仗势欺人? 她越想越憋屈。 姜子衿若有所思,幽幽道:“阿娘,若陆氏真的同爹爹和离,没了姜家依仗,那她这罪臣家眷应该不能继续留在京城吧?” 齐采薇眼眸一亮,“没错,乖女儿,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齐府找爹爹说这事,哪有罪臣之女和离了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道理。 别的罪臣家眷不是跟着流放,就是为奴为婢,甚至充为官妓,贬为奴籍。 即便有多少人求情,大梁的律法都是容不下她的。 姜子衿扬着一张娇俏美丽的小脸,笑着道:“阿娘,这等小事,何需劳烦外祖父,您可知,因着大梁近些年粮饷不足,如今又要出兵讨伐肃王,近日朝中有不少文臣旧事重提,对着陆淮安口诛笔伐。” 齐采薇自然不知。 夫君怎会同她说这些。 不过女儿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会关心起了国家大事? 姜子衿知道她娘根本没明白她的意思,接着道:“肃王造反,没想到竟将陆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这陆氏女自然也就讨不到好处。待她陆青瑶离了姜家,再把她陆氏女和离的消息宣扬出去,有的是苦头等着她,倒省了我们动手。” 齐采薇听完,眼眸更亮了。 连日来的不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看着桌上的饭菜,心情大好。 饭都多用了些。 她听百姓议论过,陆青瑶三日后上门和离。 她不是想带走几个小崽子吗,那就让她带走,只要她离开姜家,想要什么她都给。 迟早她都是要还回来的。 这边的姜子衿母女吃的开心。 隔壁雅间的玉清公主一张脸漆黑如墨,眼中泛着寒光。 丰嬷嬷低垂着头,将齐采薇母女的谈话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长公主。 “殿下,此刻那齐氏母女还在得意呢,她们万万想不到,这酒楼是景王府的,更加不会想到,这酒楼的房间与房间之间是有隔层的。” 要说这母女俩还真是蛇蝎心肠,倘若今日长公主没来这,或是没发现端倪,岂不是让她给钻了空子。 不过现在这局面,对陆娘子确实不利。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 但长公主是什么人,岂会让小郡主的养母被人欺负。 陆家被口诛笔伐的事,陆青瑶在与好友的唠嗑中,也知道了个大概。 她道:“国库不丰虽是常态,但穆大哥悄悄运回京的那批银子,多少是能解些燃眉之急的吧,况且,这马上就到秋收时节了,不该会粮草紧缺啊?” 想了想,好像也并非如此。 大梁建国也只有百余载,虽然兵力强盛,但为了治理前朝留下的积弊,新建水利,改革赋税,兴农桑,耗费了大量的金银财物。 如今的大梁,国库确实不充盈。 这一路从南往北走来。 南边虽是鱼米之乡,但往北也有不少地区受蝗灾,干旱或是水灾影响,颗粒无收也是有的。 曾经困于后宅十余载,这些年的遭遇倒是让她长了许多见识。 体会到了民生之苦。 穆江月点头,“瑶瑶,你也无需忧心,那些文臣每每遇到战事,需要筹备粮草的时候,都会找出一箩筐的理由,陆家的真实情况陛下是清楚的,若不是陛下对陆伯伯另有安排,早就为他们平反了,岂会让你们受此等委屈。”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已经求了母亲,让她收你为义女,任他们如何说都奈何不了你,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动穆家女儿?” 陆青瑶唇角微启,只要皇帝明察秋毫,她其实不在意那些文臣怎么说的。 毕竟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陛下也会还陆家一个公道。 “阿月,你实不必如此,这样反倒是连累了穆大哥。” “他不怕连累,现如今朝廷平叛还要靠大哥呢,他保个人怎么了,要是那群老匹夫再敢说什么,就让他们自个去领兵。”穆江月一脸的愤愤不平。 陆青瑶却是笑了。 领兵打仗的是武将,但是准备粮草的却是文臣。 也难怪他们会有怨言。 但让文臣领兵这样的话,就真的是气话了。 穆云戟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寡言。 上了朝堂,哪里挡得住文臣的舌枪唇剑。 …… 马车穿过条条街市。 七弯八绕的,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 到了他们的新宅子。 不在繁华地段,也不临街。 反倒是比较幽静,挨着皇家园林。 姜淼淼觉得,多少还是有些远了,不过他们都是走走停停的,实际上应该就一个半小时。 江月姨母说这宅子到颜府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到东市一品居也只有半个时辰。 如此说来,倒也不算太远。 陆青瑶看着好友,“江月,这宅子不会是你的私产吧?” 三千两能在这买座带院子的宅子,她多少是有些不信的。 姜淼淼也觉得,这地虽在城边边了,但靠近皇家园林,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来是姨母动用了私人关系了。 不会这周围的邻居都是皇亲国戚吧? 就见姨母揽着阿娘胳膊嘿嘿傻笑,“瑶瑶,我都帮你看过了,三千两买座能分三个院落的宅子是真不容易,不是太远就是太破,所以……” “所以你就没买,直接让我们住你的宅子?” 穆江月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买了的,这宅子是陛下赏赐给大哥的,我让他分了一小块地给你,隔了院墙,重新开了门,以后和穆家就是邻居了,待到母亲认了亲后,这院墙就直接可以拆了,你觉得如何?” 陆青瑶:…… 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买宅子这种事,还是不能交给这个大小姐。 三千两在她眼里,简直就值不了几文钱。 让她用这钱来买宅子也是为难她了。 可这京城,她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之人。 姜淼淼倒是挺开心的。 在江州和崔老师与景王做邻居,来了京城。 和干爹做邻居。 实践证明,大树底下好乘凉。 连看家护院都省了。 …… 第278章 新家 到新家。 天色已大暗。 姜淼淼没能如愿参观到宅子。 但也听江月姨母说了下宅子的格局。 宅子隔出了四个小院。 他们一家和外祖母住主院,二舅母、三舅母和旁枝叔祖母家各住一院。 说是小院,到底多小姜淼淼是没有概念的。 他们到了,姨母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 因为这宅子要住陆家家眷,所以姨母不止帮忙置办了宅子,就连家仆都给买了回来,多是陆家从前的忠仆,还是伺候原来的主子。 阿娘院里的,全是从江州带来的。 阿娘说,人手贵在精不在多。 吃完饭,姨母将房契和卖身契交给了阿娘,阿娘又将银票给了她,厚厚一沓。 姜淼淼觉得阿娘一定是补了银子的,银票有些厚。 姨母也不看,毫不犹豫就收了。 但是她走的时候,给小淼淼塞了两个匣子,“淼淼,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这是安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打开一看。 嚯!姨母送的是东市黄金地段的银楼,安哥哥送的是一间茶肆。 银楼耶! 这跟送银子有什么区别。 茶肆,可以听说书,还有各种甜品点心可以吃,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这时候看不了电视电影,听不了音乐会,小姑娘最大的兴趣爱好,除了吃就是听说书。 戏曲什么的咿咿呀呀呀她是听不懂的。 小孩玩的对于她来说,多少是有些无趣。 毕竟她的芯子不是小孩,只是有颗童心罢了。 就这样,小淼淼摇身一变,成了家里最有钱的主了,妥妥的小富婆。 翌日清晨。 姜淼淼起了个大早,逛宅子。 结果大家都比她起得还早,所有人都很忙。 阿娘忙出忙进,安顿下来后,带着海棠开始张罗各个院子的物件,力求让亲眷们回来住得舒服。 姨姨张罗厨房和菜园子。 二哥在书房整理他从江州和一路上收集来的杂书。 大哥是最兴奋的,一听说干爹的宅子就在隔壁,也不管人在不在里边,就去拜访了。 然后姜淼淼一觉睡醒,就发现人都不见了,只有喜儿和姜小白,当然还有啾啾。 第一件事,当然是逛园子。 喜儿小白和啾啾跟着。 哪里是姨母所说的隔出一小块地,就是很大一块,宅子后边还有园子。 园子里有个水池,养了好些锦鲤,一群大白鹅在里边游来游去,水池边还隔了块地养了好些小动物。 姜淼淼数了数,除了羊,还有鸡鸭鹅、小兔子,和各式不同的鸟儿,像是个动物园。 这感觉,怎么和他们在江州的宅子有点像。 姨母真是有心了。 她还怪喜欢呢。 闲来无事,就喜欢喂鱼,喂羊,喂小动物。 还喜欢吃铁锅炖大鹅,拉着哥哥们在后院烤个烧烤什么的。 不过可惜的是哥哥们都陪伴不了她多久了。 二哥还要回江州找崔先生继续念书,科考之路长路漫漫。 大哥要参军。 阿娘也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困于一隅。 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至于姜淼淼小朋友,阿娘给她找了位女先生,千雪小姨。 小姨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倒不是阿娘想让她也成为大才女,而是小姑娘在穆千雪跟前最乖。 姜淼淼:…… 那是因为小姨极有可能是未来太子妃甚至是皇后,所以她得收敛一些。 转了一大圈,在逛就是隔壁穆园了。 姜淼淼就想去找二哥。 抓紧时间多黏黏哥哥们,多让哥哥们抱抱。 说不定下次再见,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有些舍不得哥哥们。 刚到书房门口,就见二哥整理好了一堆的书,递给小厮,“这是淼淼要念的书,记得让夫人交给穆三姑娘。” 姜淼淼:…… 算了,不抱了。 她就是怕二哥舍不得她,想让他多抱抱。 结果二哥只想把她变成才女。 去找姨姨吧,这时候大哥应该回来在后厨等吃了。 还没到厨房门口,姨姨就喊吃饭了,姨姨嗓门很大,而且是站在房顶喊的。 一开口,威力四射。 姜淼淼怀疑,隔壁邻居都能听见了。 有点儿尴尬。 幸好隔壁邻居是干爹,但是干爹应该不住那。 干爹住国公府,有时候住军营。 然而,她想错了。 吃饭的时候,大哥蹦蹦跳跳的才从隔壁回来,一进门就喊道:“阿娘,义父答应我可以随军同他去平叛了,但前提是要你同意。” 说着说着,他就压低了声音,“可以见到外祖父和舅舅们。” 陆青瑶毫不意外,“去也好,替阿娘照顾好你外祖父,你这些日子可得多陪陪妹妹,她舍不得你,” 姜淼淼:…… 她是不舍,但阿娘一定更不舍吧。 就是对哥哥说不出阿娘舍不得你的话,大约是觉得肉麻。 姜子枫听这话,阿娘是同意了? 一高兴就抱起妹妹转圈圈。 直接抱着不撒手了,“淼淼会想大哥吗?” “会的,会想大哥,也想二哥。” 然后,大哥抱完二哥抱。 不一会饭菜上齐了,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家常小菜。 因为后院的菜园才撒上的菜籽,刚来,也还没工夫去市集,都是吃的库存。 腊肉、笋干、菜干…… 大哥突然道:“阿娘,我还邀请了干爹同我们一块用饭,他一个人用饭,有点孤单。” 陆青瑶:…… 她是准备了礼物上门送帖子,准备七日后设答谢宴,邀请亲朋过府一聚,感谢他们长久以来的帮助。 可老大这么快就将他请过来了吗? 她看看桌上的饭菜,腊肉炖笋干,一碟子小菜,昨晚的剩菜炖大鹅,还有一碟子咸菜。 会不会太简单了,现在加菜还来得及吗? “阿姐,要不我去炖点蛋羹吧,那个快。”秀秀急忙道。 陆青瑶点头,“去吧,炖鸡炖鸭的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 “阿娘,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在后院抓了两条鱼,咱们煮鱼吧。”姜子枫说着往屋外拎了桶鱼进来。 心想姨母真周到,居然还在后院给他们准备了那么多食材。 …… 第279章 隔壁的邻居 木桶里。 两条大红锦鲤使劲扑腾。 拼死挣扎。 它们也是没想到,自己就是伸着嘴讨个吃的而已。 然后就被这小子捞了起来,还即将要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姜淼淼:…… 这不是后院池子里的锦鲤!! 这……能吃吗? 想了想,这会儿鱼食都是纯天然的。 人应该是能吃的吧。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没吃过。 算了,有吃的总比没有的好。 陆青瑶盯着这鱼看了一会,没见过有人家吃这鱼的,能不能吃啊? 厨子们看着鱼,有点头疼。 第一次做炖锦鲤,听说这鱼很腥。 不过秀秀可没打算让他们做,招待贵客,得亲自下厨。 一转眼,两条锦鲤已经到姨姨手里了,“放心,只要没毒,什么肉我都能给它做好吃了。” 姨姨亲自下厨,大伙就放心了。 很快的,鱼煮熟了,大家都怀疑穆云戟是闻着味来的。 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姜淼淼哒哒跑过去,打破了尴尬的氛围,“爹爹,你怎么才舍得来看我?” 穆云戟突然当爹还不到半年,又许久不见,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 因为小姑娘就是个话痨。 “爹爹,你平时住这边吗?” “爹爹,你喜欢吃笋吗?这是姨姨从江州带来的,是江州特产哦。” “爹爹,你要多吃点。” “爹爹,这酸笋也是江州带来的。” “这鸡蛋是后院老母鸡下的,我早上刚捡的。” …… 穆云戟听得心花怒放。 姜淼淼,“爹爹,还有这鱼,是哥哥在后院池子里抓的,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姨姨做什么都好吃。” 陆青瑶:…… 她可没想让穆云戟知道这鱼的来处。 谁家招待贵客用锦鲤呀? “穆大哥,这是枫儿抓来的,他说想尝尝锦鲤好不好吃。” 姜子枫看着他娘,这鱼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长那么肥。 穆云戟嘴角抽了抽。 他前几日才放进去的鱼,怎么就…… 她记得小姑娘喜欢喂鱼,没听说她喜欢吃鱼啊。 这么大点,估计也只能吃鲈鱼?吧。 早知道放点鲈鱼?进去了。 陆青瑶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鱼汤,“穆大哥,不知道你来了这边的宅子,只有些家常小菜,将就吃些。” 姜淼淼目不转睛的看着干爹,很想知道这锦鲤肉好吃吗。 锦鲤虽好看,但似乎是腥味比较重。 不止小姑娘,全家人都盯着他。 穆云戟:…… 你们这样盯着,我吃不下呀。 听到青瑶一家昨儿到京城,所以他一早就过来了。 还想找个借口来看看,就看到姜子枫上门拜访,这不就巧了吗? 只是没想到来的有点唐突,连锦鲤都抓来给他吃了。 可他就好青瑶家这一口。 见到穆云戟吃得香,大伙就放心了。 吃完饭,把大哥支出去了,干爹才对着阿娘说道:“青瑶,枫儿去军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上战场的,就是去历练历练,看看陆伯伯。” “跟你去,我很放心的。”陆青瑶一开始不知道说什么,但说到父兄,她话匣子就一下打开了。 “穆大哥,你也不用惯着枫儿,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穆大哥,我想给阿爹和兄长带些衣物吃食过去,你帮我带给他们吧。” “穆大哥,经此流放一遭,阿爹身子恐怕已不如从前,你帮我盯着他一些,勿要过分操劳……” …… “好的,青瑶你放心。”穆云戟点不完的头。 最后的最后,陆青瑶来了句,“穆大哥,战场凶险,你要小心,务必平安归来。” 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姜淼淼看到干爹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阿娘交代了这么多事,干爹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这模样,倒让她有些恍惚。 就好像妻子在给外出的夫君交代事情。 姜淼淼萌生了一种想给哥哥们找后爹的想法。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一家人吃完饭,阿娘就忙着给外祖父和舅舅们收拾东西,吃的用的穿的,一大车。 姜淼淼感觉阿娘拜托干爹帮忙,越来越顺口了。 穆云戟觉得青瑶同他似乎回到了年少时,那时她也是这样拜托自己盯着陆伯伯的。 傍晚,江月姨母派人来接他们一家到国公府一聚。 姜淼淼见到了千雪小姨,还见到了穆老夫人,江月姨母夫妇也都在。 穆老夫人很英姿飒爽的一个老太太。 穆家宅子靠近皇城,邻居不是王公贵族就是皇亲国戚,这一片,就整一个京城的权贵圈。 也不止,应该说是大梁的权贵圈。 什么公主王府都在隔壁。 到了穆家,就见穆老太太挥着巴掌在揍大孙子,因为大孙子把她养的信鸽都涂成了红色。 巴掌脆响脆响的。 姜淼淼往后缩了缩,怪到江月姨母武力值爆棚。 原来是有家学渊源的。 千雪小姨在这家,反倒是有些另类了。 见他们来,穆老太太放下孙子,朝着他们迎了过来,抱这阿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瑶瑶,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这孩子也是,三年前就那么悄悄离开了,可把婶婶给急坏了,现在好了,你阿娘也快回来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两人抱头痛哭,全然没注意到还有旁的人。 哭完了以后,穆老太太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 又抱着她,“淼淼,你以后可就是祖母的亲孙女了,叫一声祖母来听听。” 她听说儿子收了义子义女,还是很欣慰的,这穆家总算是有些人气了。 “祖母。”姜淼淼甜甜的喊了一声。 她落入了老太太的怀抱,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个阳绿翡翠玉佛挂她脖子上。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姜淼淼感觉这两日收礼都收到手软了,因为中午干爹也给他送了见面礼,东市两间铺子和一箱子首饰珠宝。 说是皇帝赏赐的。 礼尚往来,阿娘也给穆家送了许多竹荪之类的山珍,幸好这东西如今也算是十分的珍奇稀有了。 就连宫里的贵人也喜欢。 否则这样子欠别人,恐怕是很难还清的。 毕竟穆家什么都不缺,也不知能还什么礼。 见完人,叙完旧,吃完饭,当着儿女的面,穆老夫人就拉着陆青瑶的手,“瑶瑶,你和离的事江月也同我说了,若你愿意,就唤我一声干娘吧,你和江月自小要好,跟亲姐妹也差不多了。” 穆江月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瑶瑶,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不可,我……我不同意。” 穆云戟陡然起身。 …… 第280章 送君出征 暮色笼罩。 屋外蝉鸣声嘹亮。 屋内却是安静异常。 气氛有些诡异。 主要是太稀奇了,这个几年也回不了家一次,说话惜字如金的国公爷居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不同意穆老太太收陆青瑶做义女? 可是谁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陆氏母子的关照。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穆江月看着大哥,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大哥,你说什么呢?莫不是怕瑶瑶连累你?” 穆云戟白了穆江月一眼,“瞎说什么。” 这妹妹一定是爹娘捡来的吧。 专拆他的台。 颜焕扯了扯媳妇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同事也为大舅哥捏了把汗,寻思着怎么为他解释。 大意了。 这宴席,以为是大舅哥的饯别宴,没想到是认亲宴,这世间啊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偏偏明日所有的事都凑一块了,陆青瑶和离,大舅哥出征。 刚巧就这么水灵灵的错过了。 穆江月还想继续问,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 她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夫君扯她衣袖,还给她使眼色。 大哥一个劲的瞪她。 为啥瞪她,她是说错了什么吗? 大哥也不像是怕瑶瑶连累的人啊,怎的就是不同意? 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臭小子,你倒是说话呀。” 知子莫如母。 这小子就是要逼一逼的。 否则多好的儿媳又跑了。 给他敲个警钟,再不开窍,媳妇就要变成妹妹了。 穆云戟:…… 几次张嘴都不知要如何解释。 半晌后,才开口道:“这事不急。” 知情者颜焕连忙出来打圆场,“母亲,枫哥兄妹已经认了大哥为义父,您再收他们娘为义女,岂不是乱套了。” “婶婶,您的好意青瑶心领了,孩子们已经唤了穆大哥做义父,再改口唤舅舅似也不妥。”陆青瑶连忙附和道。 虽然不清楚穆云戟为何反对,但她正好也有此意。 遇上这样的事,别人都是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避她如蛇蝎,穆家愿意帮她,光是这份心意,她就已经很是感激了。 况且江月兄妹已经帮她良多,同族姐妹都做不到这样的。 她断不能恩将仇报,连累他们一同被言官骂。 穆老太太看着儿子,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狠狠剜了他一眼。 姜淼淼三兄妹,大眼瞪小眼的,一会干爹,一会舅舅的,都有些懵逼。 大人的世界,他们有些不太懂了。 陆青瑶知道小闺女十分喜欢穆云戟,便故意问道:“淼淼,你想让穆将军做你干爹还是舅舅?” “想要干爹,不想要舅舅,我有舅舅了。”淼淼回道。 众人一听笑了。 见干女儿支持,妹妹闭了嘴,老娘没有再坚持的意思。 穆云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就找了老娘谈心。 对着她开诚布公道:“娘,我心悦青瑶,若是您想让她做您儿媳,就别再从中作梗了。” “兔崽子,怎么跟你娘说话的,什么叫从中作梗?”穆老太太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要不是这小子在陆青瑶面前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她又何至于如此试探。 不过如今敢同她开口,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娘,我真的想娶青瑶为妻,这次不想错过了,想请您出手相助。”穆云戟十分诚恳。 他目前唯一敢肯定的是,青瑶绝对不反感他。 只要不反感,就还有机会。 穆老太太很是欣慰,笑着道:“好了,你放心去出征,阿娘答应你,替你照看好瑶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但前提是你小子得给老娘全须全眼的活着回来。” 得了阿娘的准话。 穆云戟感觉自己后半生都有盼头了。 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劲。 …… 翌日清晨。 大军开拔,申国公穆云戟领兵出征了。 辰王担任主帅。 他如愿逼得肃王造反,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青瑶一开始听说此次平叛的主帅是辰王,还有些吃惊。 明明那医女都已经招认了,就是辰王给太子下的毒诬陷肃王,按理这人应该已经在大理寺了。 却居然没被治罪,还成了讨伐肃王的主力。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吧,再一想,就瞬间明白了。 因为辰王迫切的需要立功。 辰王与肃王,终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或是两败俱伤。 所以应该是景王一党将计就计,故意成全他们的,最后再来收个渔翁之利。 想来这次平叛,胜算应该很大,就是不知要多少时日。 要多久才能见到枫儿。 陆青瑶与儿子面对面,亲手将自己的红缨枪交到儿子手中。 这是父亲特地让人为她打造的,现在她转交给儿子,也算是一种传承。 就像是自己陪伴着他。 除了武器,还给儿子准备一大包的衣物用品,都是陆青瑶亲手做的。 俗话说子不嫌母丑。 老大就是这点好,有点粗糙,不管她这个娘女红做成啥样,都不会嫌弃。 反正只要枫儿不嫌弃,从里到外的衣物,她都给做。 姜子宴给哥哥准备了兵书,是可以将理论应用于实践的兵书。 大哥记性不好,备着给他可以随时翻翻。 还给大哥绘制了一本草药集册。 一半是有毒的草药,一半是能救人命的草药。 在外行军打战,难免会遇到虫蛇毒蚁,亦或者受个伤什么的,若识得身边药草,或可能保下一命。 再不济,若是遇到毒草,亦可像曼陀罗花枝那般,以巧计退敌。 有着上次曼陀罗花枝退敌的经历,姜子枫对弟弟这本药集简直是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至于兵法谋略之类的,有干爹在,他倒是不用担心。 秀秀姨则是给了姜子枫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除了吃的,就是上好的金疮药,跌打药等等。 姜淼淼则是托阿娘让人打造了两件护身软甲,一件给大哥,一件给干爹。 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家里所有人都不指着大哥建功立业,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归来。 不过,除了软甲,其它东西都是交由干爹保管的。 大哥虽然顺利入伍了,还是只能从小兵卒子做起,没有特权。 但他依旧很开心。 少年很兴奋,很激动,但也有丝丝的悲伤。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他和家人依依挥手道别。 转身走向大部队,入列,成为万千兵卒中的一员。 一身盔甲,身姿挺拔,昂首挺胸的站在人群中。 像是一只赳赳雄鸡,又像是汪洋里的一粒沙尘。 一模一样的盔甲,浩浩荡荡。 姜淼淼有些莫名的悲伤。 她穿着红色小披风,站在城墙头上,目光锁定在大哥身上,送少年出征。 生怕一晃神,就找不见大哥的身影。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城楼下这一个个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将士们,此一去,能回来的有几人。 姜子枫看着墙头的小红点,挥了挥手。 他知道那是妹妹,弟弟和阿娘们。 他的家人,是他此行的动力。 男儿只有建功立业了,才能保护家人。 他想让阿娘和妹妹过上安安稳稳的好日子。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参军了,他心情澎湃,但也有些不舍,此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他最不舍的其实还是妹妹,自打出生他们兄妹就没分开过,刚刚分别时都抱着她不撒手,妹妹什么都没说,就是含着泪搂着他。 那一刻,他都快忍不住了。 但是出征的将士不能哭,送将士出征的家人也不能哭。 妹妹虽小也很懂事,只是偷偷的抹泪。 不过穿着妹妹送的护身软甲,和阿娘为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他的心都是暖呼呼的。 这软甲据说是妹妹年初就让人打造的,花了她所有的零用钱,阿娘和弟弟也补贴了许多,历时许久,在江州找了能工巧匠给他做的。 原来他们那时候就已经在为他出征做准备了。 这份心意也都是沉甸甸的。 难怪义父说最少要十五六岁的年纪才能从军,毕竟若是太小,恐怕连盔甲的重量都承受不了,更别说上战场杀敌了。 幸好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练功,这些兵器护具的重量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使劲朝着小红点挥手。 姜淼淼有些忙,一会朝着大哥挥手,一会朝着干爹挥手。 看着人群中的目标。 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哥哥和干爹走了。 军队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 小淼淼的心空落落的,趴在阿娘肩头偷偷抹泪。 不止小姑娘,全家人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但所有送别的亲眷都没有哭,这种时候不能哭,说是不吉利。 直到出征的将士走远,城外送别的亲人还是没有走。 穆云戟刚刚回头看着城墙上的人影,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此生第一次,有心爱之人相送出征,虽然不是特地来送他的,但也很满足了。 还有淼淼送的护甲。 他也是有闺女疼的人了。 虽然是小姑娘送的,但这软甲的材质和做工都是最上乘的,不论花在上边的金银亦或是巧思。 没有孩子她娘帮忙,是做不成的。 所以穆云戟穿着护甲又穿出了别的意味,就把它当成是青瑶母女相送的。 如此一想,他就更开心了。 恨不能立刻就去将那乱臣贼子给捉了,尽快回来。 陆青瑶这边送完了将士出征,并没有忙着去姜家,这会儿姜云泽应该还没下朝回家。 去了也是白去。 朝堂上。 姜云泽又被参了。 参的理由竟然是因为那被流放的老岳丈。 说什么乱臣贼子,黑了心肝的一家子,居然敢贪污军饷,发国难财,不得好死….. 说他一定是从中得利了,当初还为岳丈求情,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文臣们骂岳丈有多难听,骂他就更难听。 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完全就是祸从天降。 另一个老丈人隔岸观火,躲的远远的。 煊帝不置一词,静静的看着朝臣骂战,脸黑如炭。 这些朝臣不高兴了还有地方发泄,可他呢,他是皇帝,发个火都需师出有名。 否则世人很容易认为你是个暴君。 他才是最想骂人的那一个人。 他一个儿子中毒病危,一个儿子起兵谋反,一个儿子带兵出征,另一个儿子…… 他看着站的最边边的老五景王,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小子整一个吃瓜群众,就差给他递把瓜子了。 想骂他点什么吧,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至少这小子近日破天荒的居然肯上朝,也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 虽然还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总归开始上进了。 姜云泽头压的很低,脸很黑,很想找个东西将耳朵堵起来。 这三年来,他在朝堂的地位越来越低,越来越卑微。 看着现任老丈人,又想起前任老丈人。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从前有一文一武两个老丈人,谁也不敢为难他,他这仕途走的也算是如鱼得水。 现如今,这位尚书老丈人,又是他顶头上司,就只会看着他被骂。 时不时还要瞧不上他,给他吃点排头。 还是前任老丈人好,至少不会看着他被骂,遇上这种情况一定会上去替他掐架。 可想想又觉得很气,被骂也是因为他贪污军饷。 他好好的为何要贪污军饷呢? 连累了全家不说,还连累了他。 他十年寒窗苦读,从青石镇那破地方走到现在,他容易吗? 朝臣骂够了,散朝回家。 姜云泽头也被骂绿了。 感觉笼罩在周身的怨气久久散除不去。 臊眉耷眼的,耷拉着一张脸下朝回家。 到门口,马车停了。 车夫告诉她,夫人和小公子在门口等着他。 夫人和小公子? 忽的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女人说过今日来拿和离书。 这边陆青瑶是掐着时辰过来姜府的,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 她不想提早过去,若不是要办正事,里边那些人她是见一面都不想的。 姜淼淼看着哥哥们的渣爹,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看来上班如上坟这句话在古代也适用,甚至比上坟还要惨些。 渣爹心情不美丽啊。 看到他们来,脸似乎更黑了。 …… 第281章 回姜家 姜云泽身着绯色官服,空荡荡的。 但是风度翩翩。 不过就是面容十分憔悴。 淡淡的看了陆青瑶母子一眼,淡淡的说了句,“进去说。” 然后就径直入了院内。 召集家里所有人去了厅堂。 一家之主和主母和离是大事,需要有人见证,原本是该请族中长老的,但姜家情况特殊。 姜家在前朝兵乱中南逃避祸,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了祖父兄弟这一脉,如今传下来也只剩了堂兄和福叔一家。 因着母亲对堂兄做下的那些事,如今也仅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至少姜云泽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给侄女的添妆礼堂哥也收了。 听说陆青瑶和他们关系处的不错,既是她提出的和离,族人这边自也就不用他费心了。 签了和离书就上交官府,更改户籍。 都无需求到族人头上。 三年来第一次回姜家,陆青瑶还是有些彷徨。 想来也是可笑,这宅子明明是爹娘给她的嫁妆,她如今来,却像是在别人家。 果然,没家人在的地方,再好的宅子也不是家。 那时候的姜云泽,凭借着自己的俸禄赏赐和卖字画,几年时间下来倒也是攒了几百两,在城中租赁了一座还看得过去的小宅院。 如他那般的年岁和才华,在同期的寒门学子中已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前途不可限量。 又因生得一副好皮囊,一时风头无两。 毕竟谁都爱看美好的东西,特别是朝气蓬勃的俊俏少年郎,因此也惹出了不少口舌是非。 如今想来,姜云泽找上她,找上陆家,恐怕也是有原因的。 身为镇北大将军的阿爹非常护犊子,也急于摆脱兵鲁子的名头,一直想为她寻一门书香门第的人家。 可偏门当户对的文臣家里又瞧不上她家。 这不遇上姜云泽这样一个丰神俏逸的青年才俊,又是女儿中意的人,阿爹也就也爱屋及乌了。 行武之人本就不拘小节,也没有那么重的门第观念,对这位女婿就跟亲儿子似的。 可她和阿爹哪里会想到,姜云泽虚伪且贪婪,并非他们面上看到的清风朗月少年郎。 枫儿才两岁多,这人又使计纳了齐采薇入门,多了齐家这门依仗。 可笑的是,明明姜云泽是打心里厌恶这女人的,为了权势名利,还是费尽心思娶了她。 不知该说他忍辱负重还是阴险狡诈。 陆青瑶看清一切之后,就觉如释重负。 环视了四周,宅院变化不大,还是她走时的模样。 毕竟当初布置这院子,可花费了她不少的心思和银钱,这一家子即便再不喜欢,也舍不得重建。 她看着庭院,不知为何,从前按自己喜好布置的庭院,如今一看,竟然觉得了然无趣了。 或许她原本喜爱的的也不是这样,只是那时还年少,不懂真正的喜欢,跟风而已。 只是这宅子如今即便要回来,孩子们大约也是不爱住的。 不是他们喜欢的样子。 姜淼淼看园子,就是完全看不出有阿娘的影子。 阿娘喜欢大片平坦的草地和大大的鱼池。 可以养动物,种菜,烤肉,溜马,蹴鞠,游湖划船钓鱼,而不是曲径通幽,只是好看的园子。 反正这儿就是啥都干不了。 还是江州的宅子和他们现在的宅子好。 姜家厅堂内。 这一家子就很整齐的坐在了那里。 除了无法出席的兄弟俩,远在江州的姜子佩和已经出征的姜子枫。 就连最小的姜子姝也被抱了出来。 姜淼淼看着她。 小小一只,漆黑的眼珠子骨碌转着,好奇的东张西望。 胖嘟嘟的小手小脚使劲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 似乎是想下地。 但陶桃紧紧抱着小女儿,拿布偶哄她,不给她下地。 小婴孩拿着布偶还是有些不高兴,扁着一张小嘴,在她娘怀里挣扎。 陶桃也没有法子。 时不时抬眸偷瞄姜老太太。 原本她不该来,也不想来的,只想在后院安安分分的带女儿。 不想管这些闲事。 因为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姜老太太和齐采薇在的一日。 这个家就没有她说话的份。 和不和离的,姜家主母都永远不会是她。 可姜老太太偏要让她来。 陶桃心里门清,老太太就是想借着陆氏和离敲打她呢。 想叫她瞧瞧,遭夫家嫌弃的女子有多惨。 有多惨…… 在桃溪村那会她又不是没瞧见。 破烂的屋舍和家具,世家千金变农妇。 她是有病才会喜欢看人惨状。 可是现在一瞧,她也没觉得人家有多惨,反而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 特别是陆青瑶身旁的小姑娘,哪里像是乡野出来的,倒像是哪个贵族家里养出来的千金。 将来怕也是个不得了的。 还有陆青瑶的两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 秀才啊! 她那死去的爹爹考了大半生,都还只是个童生。 这哪里能叫惨,只能说让人羡慕死了好不好。 陆青瑶进屋,也不管姜老太太脸黑不黑,她直接找了个位置带着孩子坐下。 行礼什么都是没有的。 没等姜老太太和姜云泽开口,齐采薇便道:“陆氏,你如今还没离开姜家呢,就这般目无尊长不敬夫君,眼里还有没有婆母?” 陆青瑶扬眉,“是啊,我如今还没离开姜家呢,平妻也是妾,你和衿姐儿是不是该向我们行礼才是?” 当着陶桃的面,齐采薇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平日都是以正妻自居的。 她恼羞成怒道:“陆青瑶,你以为你是谁,还是将军府的姑娘?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离了这姜家,你就什么都不是,也就是个遭人唾弃的弃妇罢了。” 陆青瑶笑:“噢!那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和离,继续做你姜家主母喽?” 齐采薇哑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所言,闭上嘴,忍着。 姜子衿拉了拉她娘,有些无语。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陆青瑶彻彻底底的离开姜家。 偏她娘又按耐不住胡言乱语了。 陶桃都想笑,但面上没敢表现出来。 还是头一次见齐采薇在人面前吃瘪,这陆青瑶可真厉害! 姜老太太看着陆青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落魄,反倒是更明媚,有些郁闷。 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从来好听话都不太会说两句,更舍不得孝敬她,抠门得要死。 今儿原也没指着陆青瑶敬她,但还是等着孙儿们行礼的。 到底是儿子的骨血,即便同她不亲,也是她的孙儿。 结果两个小兔崽子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喊人都不会。 姜老太太脸都气绿了,埋怨儿子,“阿泽,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好女儿,还有没有规矩了。” 姜云泽哪里舍得让老娘生气,看着母子三人,斥责道:“青瑶,你这些年怎么教孩子的,是连亲爹和祖母都不想认了吗,此等不悌不孝之人,将来如何入仕为官?” …… 第282章 和离 不悌不孝。 这罪名可大了。 姜云泽是懂得如何拿捏人的。 姜子宴无奈上前,见过爹爹和祖母,这才退回阿娘和妹妹身边。 到底也生了他。 在人前装孝顺儿子孝顺孙儿,谁不会。 这还是跟爹爹学的。 姜淼淼小朋友可就不干了。 不管从哪儿层面来算,这些人都跟她没关系。 装傻充愣她最会。 缩到阿娘怀里,眼睛里迅速浸满了泪水,“阿娘,他们好凶,我们回家吧,不在这了。” “好,阿娘这就带淼淼回去。”陆青瑶说着就要起身。 “你们不能走。”齐采薇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让她走了呢。 姜云泽则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抚上她肩严肃道:“姜淼淼,看好了,我是你爹,上头那位是你嫡亲的祖母。” 他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陆青瑶把孩子带走,这都教成什么样了。 连亲爹亲祖母都不认。 秀秀怕他伤着孩子想上前阻止,阿姐朝她摇了摇头。 他又退了回去。 就见小淼淼往人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奶凶奶凶道:“你不是,我没有爹。” 什么人啊,即便是阿娘的亲女儿在,也没有认的道理。 生而不养,不配为父。 姜云泽蹙了蹙眉,捂着手,心里开始嫌弃起了姜淼淼。 白瞎了一张好脸,如此泼辣冥顽不灵,以后可如何是好。 还是衿儿养的好,娴静温婉,知书识礼。 齐采薇别的不怎样,养女儿倒是挺有一手。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淼淼这孩子就得放在齐采薇身边,跟着衿儿这个姐姐好好学学才成。 如此想着,他又坐了回去,好言道:“青瑶,我还是那句话,和离可以,孩子得留下。” 这大梁可没有哪个女子带着孩子和离的。 但他也想到了,陆青瑶不会轻易放弃,这女人向来执拗。 然后就看到那个方脸女人狠瞪着他,居然还敢用眼神警告他。 笑话,他堂堂七尺男儿,何惧一个女子。 即便她会些拳脚功夫,也没胆子殴打朝廷命官。 “对,你休想带走我的孙儿。”姜老太太发话了。 丫头片子可以不要,要来也是赔钱货,但是孙儿可不能让她带走。 跟了陆青瑶去改了姓,她那老头子得掀棺材板。 齐采薇也贱兮兮道:“姐姐,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淼淼的,一定将她养成像衿儿这样的大家闺秀。” 姜淼淼扭头,“……不要,三姐姐是坏人,她想推我下池塘。” “没有的事,五妹妹乱说的。”姜子衿连忙同爹爹解释。 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身上绝不可以有任何污点。 秀秀紧握着拳,好想揍人。 这一家子太贱了,还想抢孩子,想屁吃呢。 还有这个老太婆,一副尖酸刻薄样。 瞧那陶桃都瘦了一大圈,一脸的憔悴,哪里还有当初她初见时盛气凌人的样。 现在整一个做小伏低的小媳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听了他们的话,陆青瑶笑了,将小闺女揽入怀中,看着姜云泽,“你忘了,淼淼一直还没来得及上族谱,所以她不算你姜家女儿,至于枫儿和宴儿,他们都大了,想去哪,自己可以决定。” 姜云泽愕然,当初因着陆家出事,都忘了去信给福叔,请他给孩子上族谱。 可陆青瑶不是刚从桃溪村回来吗? “你……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盘算好了?” 陆青瑶点头,“没错,淼淼必须跟着我,至于宴儿,他过些日子就会启程回江州念书,想必你也不想误了他前程吧?” 宴儿跟着崔老太傅,姜云泽除非是疯了或是傻了才会让他回姜家。 这…… 姜云泽看了一眼儿子,还真的无话可说。 毕竟姜家的门楣还要靠宴儿撑着。 这孩子是姜家这一辈里最出息的一个,拜入崔太傅门下,将来成就恐怕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高。 他温声道:“宴儿,那你就跟着崔老太傅好好学。” 齐采薇妒红了眼,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的佩儿不争气。 姜子衿无异议。 都是姜家子嗣,亲弟弟是指望不上了。 这姜子宴若是出息了,姜家也是名声在外,于家中姐妹的婚事也有利。 女子的荣耀多半源于父兄的成就,这一点,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所以紧紧攥着阿娘的手,让她不要再开口。 姜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崔太傅有多厉害,但见儿子同意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怎的不见大孙子,她问陆青瑶,“枫儿呢,怎么不见枫儿?” 这三个孙儿中,她最喜欢的还是枫儿。 老实忠厚,最听她的话。 老二姜子宴猴精还顽劣,从不把她这个祖母放眼里。 老四姜子佩就是个木头,榆木脑袋。 姜子宴上前道:“祖母,爹爹,大哥他入伍参军去了,没个三年五载的,你们恐怕是见不到他。” 江州老姜家他们兄弟可以认,毕竟还有大伯和福祖父家的情谊在。 但京城姜家,就算了吧。 姜云泽听罢,拍桌子怒道:“陆青瑶,你怎的这么狠心,枫儿才多大,你就舍得将他送去送死,你不知道战场有多凶险吗?” “多好的机会,好好的仕途不走,偏要弃文从武。” 这一拍桌,可把小子姝吓了一跳。 她看着凶凶的阿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 “抱出去,孩子抱来这里做什么?”姜云泽冷冷看着一眼小青梅。 陶桃一阵酸意涌上心头,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抱着女儿小跑出了门。 姜云泽居然吼她。 她甘愿委身做妾,忍下婆母的磋磨,齐采薇的刁难。 全都只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现在多少有些失望了。 陆青瑶也没想到,姜云泽会迁怒于自己的小青梅,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否则怎会将她置于这种境地。 婴孩走了,厅堂也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姜老夫人恶狠狠的瞪着陆青瑶,“你这毒妇,还我孙儿,当初就不该让你带走。” 陆青瑶看着这一副副的嘴脸嗤笑出声,“当初也不见得你们这般稀罕,就是因为他考取了秀才,你们就舍不得了?” “从军怎么了,我阿兄像枫儿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上战场了,一样是保家卫国,一样是我陆青瑶的好儿子,他不长大不变强,难不成还等着齐家来杀他?” …… 第283章 冤大头 齐家。 又是齐家。 这就是刺杀失败带来的后果。 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就是不好受,时不时的还要被人拿出来说上一嘴。 齐采薇觉得很刺耳,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但这次站出来反驳的却是姜子衿,她振振有词道:“刺杀一事与齐家无关,说不定是陆将军的政敌瞧不惯你们,才买凶杀人的,毕竟你们陆家贪污军饷,发的可是国难财,想要你们命的人多了去了。” 齐采薇连连点头附和,“没错,恨你陆家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怨就怨你那发国难财的父亲……” “啪……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 秀秀甩完巴掌退了回来,感觉手上怪怪的,抬起刚刚打完人的手看了看。 “妈的,这么多粉,都粘我手上了。” “噗嗤~~” 正抱着小水壶喝水的小淼淼,一口水喷了出来。 姨姨实在是太逗了,没忍住。 再一看齐采薇的脸,那敷了厚粉的脸上,大大的一个巴掌印子。 十分醒目。 小姑娘捧腹大笑,笑得都快岔气了。 活该,谁让你们诋毁外祖父的。 要是她有姨姨那么好的身手,也要上去给她两巴掌。 “你……你竟敢打我。”齐采薇捂着脸,目眦欲裂。 “打你都算轻的,陆伯伯是被构陷,是冤枉的,再给我乱嚼舌根,小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秀秀刚才就想抽她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齐采薇看着她重新抬起的巴掌,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乖乖闭上了嘴。 姜子衿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看向姜云泽,“爹爹……”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竟敢登堂入室打人。 “爹爹瞧瞧。”姜云泽连忙上前,检查闺女的脸。 半边小脸又红又肿。 齐采薇这脸吧,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虽然她们母女专挑人痛处戳,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他看着陆青瑶,“瞧瞧你都结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难怪把淼淼教得如此顽劣不堪。” “这与秀秀和淼淼何干,孩子出生,你连见一面都不肯,着急给我安罪名,赶出京城,如今她只是不愿认你罢了,何苦给她安一个顽劣不堪的污名。” “再着,只要我们还没和离的一日,我就还是姜家主母,不就是管教个妾室庶女,打巴掌都算是轻的。” 她看着齐采薇,眼神冰冷,语气中带着警告,“齐氏,我陆家变成这样,当中有没有你爹齐尚书的手笔,你我心知肚明,若再肆意诋毁我父亲,你们母女俩就将如同这茶几……” “砰……” 陆青瑶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 茶几瞬间滋滋裂开。 裂成了好几片。 阿娘发怒的时候,姜子宴早已将妹妹抱到了边上。 他很久没见阿娘这样子了。 本来外祖父一家就够冤了,如今煊帝还死拖着不公开。 让陆家受了那么多委屈。 如今这齐氏母女还不知死活的提到了外祖父,阿娘没一掌劈死她们,都是忍了又忍的。 不过这一掌倒是有些吓到姜云泽和姜老夫人了。 陆青瑶嫁入姜家十余载,虽然偶有拌嘴,但还从未动过手。 都说是将门虎女,但她也算是温良恭俭,温婉贤淑。 几乎无人知晓她还会这一手。 姜云泽一直以为她就只会些花拳绣腿,如今一想,倒是小瞧她了。 他退让了一步,“青瑶,和离可以,淼淼也可以让你带走,但是得拿那些账目和书信来换。” 孩子嘛,始终姓姜,不管到哪都是姜家的子孙,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如今最着急的反倒是他手中的那些证据。 陆青瑶会顾念着孩子和江州那一脉,但若是落到别人手里。 可就不好说了。 始终是个雷。 他得拿回来看一看,看看到底齐采薇这个蠢妇在江州都干了些什么,会不会连累他。 若是连累他,连累姜家。 那这人留着也是祸害。 “好,我全部给你。”陆青瑶从喜儿手中接过一大一小两个匣子。 直至如今,她也算是十分了解姜云泽了。 之人自私狭隘。 靠着寡母攻读,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看到木匣子里的账目,姜云泽和齐采薇母女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 姜云泽当即让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和离书。 这几日被朝臣炮轰,他早就想与陆家断得干干净净的。 他就等着今日,等着陆青瑶亲自上门求和离。 这和离必得是陆青瑶提出。 否则那些言官又该骂他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了。 这些食古不化的家伙,活的能被他们说死,死人也能被他们说得掀棺材板。 然而,陆青瑶并未签下和离书。 而是从另一个小匣子里拿出房契,说道:“和离可以,那请问你们何时搬出这座宅子?” “搬什么宅子?”所有人异口同声问道。 齐采薇顿觉不妙,质问姜云泽,“相公,到底怎么回事,这宅子的房契为何在她手里?” 当初觉得姜家门户低,还穷酸,后来看到这宅子,又觉得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地段不错,离皇城也不算远。 难道这宅子不是姜家的吗? 姜老夫人也看着儿子,“阿泽,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她直到如今,也识不得几个字。 第284章 井水不犯河水 看到齐采薇取来一匣子银票。 姜老夫人只觉心口抽痛。 跟剜她的肉差不多。 若让她来说,就应该直接休妻。 休妻之后,什么嫁妆宅子的,这陆青瑶一样都带不走,就全是儿子的了。 她上前抢过装银票的匣子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看着儿子,“儿呀,咱们休妻,休了她这银票就不用给了。” 陆青瑶:…… 四年不见。 老太太这副嘴脸,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一样的愚昧,一样的贪财。 姜云泽蹙眉,“娘,和离书我已经签了,匣子给我吧。” 宅子他当然想不花一分钱就拿回。 可眼下的局面,是他们落了下风,哪里还能再提休妻。 两万五千两白银,多是多了些。 但大部分的银子还是齐采薇出的,她们娘俩比谁都不愿离开这宅子。 说起来,齐采薇给他惹了不少事。 让她出这点银子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了。 反正齐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就连她那庶母随手给衿儿这个外孙女的礼物,都是田契铺子。 往后这宅子,就算是彻彻底底姓姜了。 至于这些银钱,他就不信陆青瑶会半点都不留给儿子。 最终还是会回到姜家的。 齐采薇看着老太太有些无语,这又不是她的银子,她心疼个什么劲。 虽然是被陆青瑶趁火打劫打劫了,但也不是白给的。 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 马上就能拿到账目和房契,让陆青瑶在和离书上签字。 偏这老虔婆拦着。 她取下自己头上的金簪首饰递给她,“娘,银票给我吧,这些全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姜老太太自是不肯给。 她是贪财,但她也不傻,这小庶女拿根簪子就想打发她。 拿她当三岁小孩呢。 姜子衿也上前劝道:“祖母,给了这钱,到官府过了文书,这宅子往后便是姜家的了,谁也拿不走。” 姜老夫人有些动摇了。 但她就是想不通,明明可以休妻,为何要花钱。 姜淼淼头一次对姜老太太的贪财,有了一个具象的概念。 瞧她那满头的珠翠和手上的宝石戒指,恐怕有不少是从娘亲那里搜刮来的。 忽而觉得,这宅子卖两万五千两买少了。 瞧着这时候也该午时了。 她扯了扯娘亲的衣袖,“阿娘,宅子不卖了,咱们去吃饭吧,肚肚饿了。” “好,这就去。” 陆青瑶拿过和离书,干脆利落的写下自己名字。 对着几人叹道:“姜老夫人若是不想买这宅子,我自也是不会勉强的,三日,三日后我让牙人来收宅子,我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个地段的宅子供不应求,想买的人可不少。” “至于屋里的物件家具和屏风摆件,我当初就已让人登记造册,你们离开可别带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被衙门当成贼抓了,可就丢人了。” 姜老夫人抱着匣子的手也松了,气得面色爆红,“你……你……你个毒妇。” 姜云泽抢过她娘怀里的匣子,扔在陆青瑶面前,“留下全部账目,带着银票离开姜家,永远不要再踏入这扇门,往后你我男婚嫁娶各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陆青瑶数了数银票,笑着道:“求之不得,日后管好你的女人,莫要再来打扰我们,不要再打我孩子的注意。” 姜云泽见她收钱收得如此开心。 心中竟莫名有些失落。 记得两人初见时,是三月小阳春,他与同僚相邀出游。 巧遇正打马飞奔擦身而过的陆青瑶。 他还从未见过那般明媚张扬的女子,就像是暖阳,让人如沐春风。 别的闺秀都是带着帷帽出行的。 唯独只有她,毫不顾忌他人目光,特立独行。 与京城的世家千金们格格不入。 再一打听,得知她居然是镇北大将军之女,他当即就暗下决心。 今生一定要娶这女子为妻。 虽然是故意接近她的,但是不可否认,彼时的他们惺惺相惜,都对彼此动了心。 两人婚后也曾有过一段甜蜜时光。 可青瑶是骄傲的将军之女,站在阳光之下,眼里揉不得一丁点沙子。 而他,是从淤泥里爬过来的人。 她越是耀眼。 自己在她面前,在陆家面前,就越是自惭形秽。 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是只对陆家摇尾乞怜的狗。 陆家出事,她自作主张就赔嫁妆,完全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 阿娘和齐采薇诬陷她,她也不肯为自己辩驳半句。 即便自己让她去江州静思己过,她也毫不犹豫就去了。 走的那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 这女人,是真的无情。 齐采薇忽的一瞥,竟瞧见了夫君眼中的落寞。 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会是看花眼了吧,姜云泽竟然对陆青瑶还有情? 她心中醋意冒了出来,叫住正要离开的陆青瑶,“不知姐姐和离后住在哪?是破庙还是客栈?” 陆青瑶和秀秀都有些懵逼,相视一眼,没太懂她的意思。 姜淼淼扬起小脸,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傻啊,我阿娘可是富婆,自然是想住哪就住哪。” 第285章 窝里斗 这女人怕不是戏文看多了。 她不会以为和离后的女子都过得很惨吧。 别人或许是这样。 但是在阿娘这里不存在。 齐采薇:…… 是了,她差点忘了这女人不差钱。 但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淼淼,“姐姐,我呢就是想提醒你,你如今还是罪臣之女,这离开了姜家,恐怕是自身都难保,何苦再带着俩个娃?” 什么意思,这女人又再盘算什么? 小淼淼往阿娘身边靠了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陆青瑶感叹道:“如今既然要离开姜家了,我想着吧,关于姜家诸位的一些陈年旧事,应该也不必带出府了,就在这开诚布公的说了吧。” “什么旧事?你什么意思?”齐采薇总觉得陆青瑶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先从这些账簿说起吧,”陆青瑶看向姜老太太,“老夫人,想必您还不知这东西为何物吧?” “它们都是齐采薇在江州借姜云泽和齐尚书的名头,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证据,这玩意一旦爆出去,您儿子辛苦挣来的仕途就完了……” “住口……陆青瑶,别说了。”齐采薇打断了她。 她这婆母把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知道她差点连累姜云泽,不得把她恨死。 这往后怕是又要磋磨她了。 陆青瑶这个毒妇。 …… 第285章窝里斗 “啪……” “贱人,你竟敢害阿泽。” 姜老夫人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齐采薇另外一边白生生的脸,霎那间也红了。 大大一个巴掌印。 姜淼淼拉着二哥往边上躲了躲。 怕被误伤。 让喜儿从茶几上端了两盘瓜子点心来。 开始当吃瓜群众。 谁让齐采薇没事找事,原本阿娘都是要走的人了。 偏齐采薇要来说上一嘴。 这不自作自受嘛。 阿娘一定还有话说。 姜子宴看着妹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寻思着要不要把她眼蒙上。 一会说不定又要打架了。 陆青瑶不走了,直接坐回太师椅上,抬声道:“老夫人,别打了,我还没说完呢,一会再打也不迟。” “别说了,离开我家。”姜子衿看着阿娘被祖母揍,她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对着罪魁祸首陆青瑶吼道。 她总结出来一个经验,就是有这女人在的地方。 一准没好事。 陆青瑶没理会小姑娘,继续道:“齐采薇,你一定不知道姜云泽为了让你为妾,可花了不少心思。” “你什么意思?” 齐采薇也顾不上蓬头垢面了,推开姜老太太,拉着陆青瑶问。 这人明显话里有话。 那事也算是她的一块心病了。 即便后来喜欢上了姜云泽,还是无法释怀。 谁家姑娘不想大大方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嫁人。 若非意外,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给人做妾,何况她还是堂堂尚书千金。 姜云泽顿感不妙,欲上前阻止陆青瑶继续说下去,被秀秀的剑给拦住了。 他急忙道:“陆青瑶,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都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胡说八道了?我刚刚是不是说过不要打我孩子的主意,她偏不听。” 陆青瑶都没给姜云泽说话的机会,继续对齐采薇说道:“你一定不知道,那年赏花宴上,推你入水和引你进夫君房间的人都是故意安排的。” 第286章 巨款怎么花 没有双方亲族见证。 在和离书送交衙门备案后。 陆青瑶还是顺利同姜云泽和离了。 并且卖了宅子,得到了一笔巨款。 为了这一日。 为了有和离的筹码。 她准备了四年之久。 这要是放在陆家出事那会,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那处宅子,是爹爹十几年前用别的宅子与同僚换的,只为了离陆家近一些。 爹娘的良苦用心,她岂会不知。 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时常偷溜回家,也方便爹娘来看她。 嫁出去的女子,常常回娘家是会遭人诟病的。 但不让人发现就成。 为了顾及到姜云泽那可悲的自尊心,她还特地选了这处小宅子。 说起来倒也并未花什么大钱,就是在庭院的布置上花了几千两。 即使过去了这许多年,连本来利,这宅子应该也值不到两万五千两。 算起来,卖给他们至少也多赚了六七千两。 这一点,想来姜云泽和齐采薇自然也是知道的。 姜子宴捧着一匣子并不算重的银票问道:“阿娘,为何爹爹和齐氏愿意花高价买下这宅子?按理他们应该也知道是高于市价的。” 来之前,阿娘就说过不想要这宅子了,若是他们愿意出高价,就卖。 阿娘就是有这样的气度。 膈应什么都是不存在的,有钱不赚才是傻子。 马车在集市口停了下来。 秀秀不好奇,阿姐事先有和她商量过的,所以她这会儿准备下车,去给孩子和阿姐买好吃的。 陆青瑶缓缓道来:“你爹爹和齐氏甘愿当这冤大头,一方面是舍不得挪窝,他做官也做了这许多年,若是搬家的话,必然是要往更好的地段更大的宅子搬,断没有越搬越差的道理。” “以他们目前的财力,多出个几千两还能承受,但是想要换更大的宅子,可就没那能力了,他们又重脸面,自然是丢不起这人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齐采薇迫切想要成为当家主母,想要我们手中的账目。” 姜子宴点头。 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天下,恐怕没有哪个儿子像他这般盼着父母和离的。 他那个亲爹,就是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知道他的事情越多,越了解他,对他的失望就越多。 齐家差点就将他的妻儿劫杀在半路,这人哪怕是心里清楚,却依旧装聋作哑。 不知该说他冷血无情还是胆小怕事。 姜淼淼也盘腿坐在软垫上,杵着下巴,歪着小脑袋仔细聆听。 她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对于京城的生活,对于这儿的认知,她也就如同自己现在的年龄。 还停留在孩童阶段。 就像你在现代寒窗苦读多年,读了大学,或是有更高的学历。 来到这,照样是半个文盲。 照样要回炉重造。 更别说考个状元什么的,比登天还难。 她即便多活了二十几年,在这儿依旧是小菜鸟。 况且京城不比江州自在,这里有这里的规则,到处都是你惹不起的权贵。 想要在一个地方安居乐业,就得去了解这地方的规则,乃至法度。 否则一不小心,脑袋怎么掉了都不知道。 就比如。 有些朝代不能吃鲤鱼,吃了是要挨板子的。 有些朝代不能穿奇装异服,穿了也是要被抓起来的。 有些朝代,穿奇装异服上街是要被抓起来的。 而在买宅子一事上,有些朝代等级森严,普通百姓房屋不能有彩色瓦片,对台阶的高度和院子的重落都是有限制的。 又比如飙车。 哦不,是跑马。 古时的百姓同样也不能在集市上跑马。 违者是要受以鞭刑,严重者甚至还要被流放去做苦力。 所以这些时日,阿娘一有空就会同他们絮絮叨叨。 而小姑娘也竖起耳朵专心听着。 陆青瑶就是很惊奇的发现,小闺女自从来了京城后,就变得十分乖巧。 别人说话唠嗑,她都静静的听着。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淼淼目光落在装银票的匣子上。 阿娘现在也算是富婆了,但却依旧十分低调。 就连他们的一品居也不曾去过。 全部交由靳掌事打理。 正好奇着,秀秀姨就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一上车就让马夫架马车赶紧走。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陆青瑶准备掀开帘子看看,被秀秀给拦住了,“阿姐,快回家,别在这待了。” 姨姨的性子,有什么事能让她紧张成这样? 姜淼淼都感觉跟着紧张了。 待到马车走了起来,才听秀秀姨说道:“阿姐,姜云泽和齐采薇想害你。你这才一和离,京城大街小巷就都传遍了,说你是罪臣之女,虽然罪不及外嫁女,但你现已和离,应与陆家同罪论处,怕是明儿的早朝就会有朝臣跳出来提这事了,我担心……” 担心煊帝扛不住压力。 他让陆家父子悄悄前往北地,就是想让他们守边,再打得叛军一个出其不意。 断然是不会现在平反的。 “只能破财免灾,看来这到手的银钱又得马上花销出去了。”陆青瑶无奈道。 这个局面她是有设想过的,只是没想到百姓和朝臣反应会那么激烈。 连她一个小女子都不肯放过。 多少有些替父兄寒心。 幸好她早有对策。 “阿姐,眼下该如何是好?”秀秀面对这样的事,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都想好了,不行就带着阿姐和孩子们躲起来,待到陆家沉冤昭雪了再出来。 可拖家带口,还有老弱妇孺。 这也没法躲啊。 陆青瑶问:“秀秀,这几日京城的粟米是多少一石?” “现下正值秋收,粟米价格本应贱价的,但今年收成不好,又逢兵变,朝廷征收粮食,现在粟米已经到五百文一石了。” 去年这个时候阿姐收的粟米都才是三百文一石,今年就涨了这么多。 不过阿姐这几年来,每年都在持续不断屯粮。 稻米和粟米都有囤。 每年秋收囤,春夏卖。 像粟米可存长达九年不坏,远超稻米。 所以每年阿姐都是将南方的优质稻米运往北边卖了,又囤下不少粟米。 现如今军粮征收的大多也是粟米。 而粟米的价格也在水涨船高,想来阿姐今年应该能大赚一笔了。 “阿姐,我今年应该会大赚一笔了。” “秀秀,咱们如今库房里还有多少石粟米可以调配?” “五十万石。”秀秀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清今年能赚多少了。 但应该是能赚个盆满钵满的吧。 “你去调二十万石粟米出来,送往户部。” 陆青瑶想了想,拿起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银票递给秀秀。 “再添三万两,连同这些银票一起送回江州,告诉靳掌柜今年多屯一些粮食。” 第287章 论罪 清晨。 五更天不亮。 就要开始上早朝。 一个时辰左右的早朝,朝臣就吵了大半个时辰。 吵翻了天,竟然只是为了个女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陆家女竟然与姜大人和离了。 文臣很会抠字眼。 多半认为。 和离了,那就不属于外嫁女了。 没有陆氏全族吵架流放,她这个陆家女还能置身事外,安于一隅的道理。 应贬为奴籍,与其父同罪论处。 应贬为官奴,没收私产。 应贬为乐人,充入教坊司。 应逐出京城,发配流放。 …… 武将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都时过境迁。 四年了,怎的就不能放过一个女子呢。 他们一直都坚信陆将军不会贪污军饷,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曾经救不了陆将军,如今若还连陆将军唯一的闺女都救不下来。 那他们就枉为人了。 朝堂上瞬间分为了三拨。 一拨让皇上处置了罪臣之女,不可姑息,不可有漏网之鱼。 一拨替陆家女求情,请皇帝怜悯。 一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煊帝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这群老东西是读书读迂腐了,国家大事不上心,倒是死揪着一女子不放。 他还真不知道要拿这陆家女咋办了。 要真把这陆青瑶给处置了,那陆家父子还不得找他拼命。 听说陆淮安可是非常宝贝他这个女儿的。 当眼珠似的疼着。 连女儿嫁人,都要找处离家近的宅子作为陪嫁。 他不能动,别人更动不得。 只要陆家家眷留在京城,就不怕他陆淮安会有什么异心。 煊帝目光不善的瞅着姜云泽。 这才是罪魁祸首。 早不和离晚不和离,偏在这风口浪尖上和离。 怕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而且最让人恼火的是,这家伙往齐尚书身旁一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些欠收拾。 还有那些叫得最凶的文臣,怎么瞧着都是齐尚书的门生。 混账东西,这是将朝堂当什么了! 想到这,煊帝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姜云泽原是垂直头的,但总感觉如芒刺在背,似有很多道目光看着他。 一抬眸,就对上了皇上十分不善的目光。 瞧着面色也相当难看。 姜云泽心中一凛。 糟了,这陆青瑶不会将他给连累了吧? 可他们都已经和离了。 然后就听到皇上点了他,“姜爱卿,陆三娘子曾是你的发妻,不如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才是。” “皇上,这……” 姜云泽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出列,对着煊帝跪拜了下去。 空气瞬间都安静了。 煊帝看着他,所有的朝臣都看着他。 眼神意味不明。 直到皇上问他,他脸怎么了。 姜云泽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像是被猫抓过的脸,他告假了几日,疤痕依旧还没完全褪去。 他原本扬起的脸又垂了下去。 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煊帝此刻心中唏嘘不已,心想陆家三娘果然彪悍。 问道:“说吧,该如何处置?” “皇上,微臣的前妻陆氏因为嫉妒臣纳妾,这才闹着同微臣和离的,虽然她离了姜家,但与臣膝下还育有三子,还请皇上看在孩儿们都还年幼的份上,勿要赶她出京城。” 说到这里,煊帝和朝臣们都信了。 都以为陆三娘子善妒,是个悍妇,这才逼得姜云泽与她和离的。 毕竟出生将门,彪悍些也说得通、 瞧这姜大人如今还肯为她求情,倒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大伙都说不出话了。 “皇上,若实在要开罪于她,可否就让她入姜家为妾为婢?这样也免了他们母子分离之苦。”姜云泽说道。 他并不介意以这种方式收留陆青瑶。 就是莫名的想看她追悔莫及的样子,看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对他卑躬屈膝。 且陆青瑶曾是他的发妻,若是真将她贬为奴,或是送到教坊司。 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的脸,姜家的脸都会被丢个干净,他也会成为同僚的笑柄。 但凡个同僚从教坊司出来,都要同他说上一嘴,我见到你前妻了,怎么怎么的…… 或者是你前妻在我家为奴为婢。 不可想象。 那将是他的噩梦。 况且枫儿宴儿有这样身份的母亲,将来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继续留在姜家,即便以妾室的身份留下,对两孩子的仕途影响也不大。 想必连她自己也无话可说。 姜云泽以为这是最妙的法子,皇上应该会同意的。 然而,皇帝就是很想抽他。 不止皇帝,景王和颜焕都想揍死他。 虽然有贬罪臣家眷为官奴,充做官员妾室的先列,但贬妻为妾,让昔日的发妻给他为奴为婢。 亏他想得出来。 看来是脸上的猫痕挠狠了,对陆青瑶怀恨在心呢。 景王开口戏谑道:“姜大人还真是风流多情,这刚纳了新妾,和离了也舍不下旧妻,左拥右抱的,也不怕你那平妻打翻醋坛子,继续找人诋毁你前妻。” 听得景王所言,众人忽而恍然大悟。 想起了姜云泽府中还有一位平妻,乃是齐尚书的千金。 难怪了,这针对陆家女的诋毁谩骂,似乎有迹可循了。 煊帝和朝臣目光都落到了齐尚书翁婿身上。 齐尚书面色如常,稳如泰山,捕风捉影的事,他何必自乱阵脚。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完全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反倒是姜云泽,到底年轻。 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姜云泽自认与景王无怨无仇,可这位爷却似乎有意刁难他。 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估计是这位爷太闲了,故意拿他寻开心呢。 “皇上,微臣有事禀报。”就在此时,突的有人站了出来,是户部尚书崔茂。 崔茂乃已告老还乡崔老太傅的第二子。 崔家人在文臣心目中地位举足轻重,他一开口,原本在小声聒聒的朝臣都闭了嘴。 “说吧。”煊帝摆手。 “微臣认为这陆三娘子不该处置,她前日里向户部捐赠了二十万石栗米作为军粮,这几日还让人在城中施粥,此等善举,本该是褒奖的,若还要处置她,岂不是会让人寒心。” …… 第288章 围猎 原本一个时辰的朝会延长了。 文官和武官吵架就用了大半个个时辰。 待到吵完架,才开始进入正题。 一旁的内侍公公想提醒皇上,到点了,该下朝吃早膳,吃药了。 应是没敢开口。 二十万石栗米! 朝臣纷纷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都准备好反驳的人,话到嘴边又连忙咽了回去。 纷纷闭了嘴,静观其变。 崔尚书说出那罪臣之女捐了二十万石栗米时候。 一些敏锐的朝臣发现风向已变,此时若还在揪着陆家女不放,恐怕就要倒大霉的。 陆家三娘捐了粮食,崔家两位大人和景王似乎都在维护她。 这女人不一般。 那么多栗米,随便说捐就捐。 犹记得陆家抄家问斩那会,她就将自己的全部嫁妆折现为父兄赎刑,才得以保下他们的命。 按照现在栗米的市价,这二十万石栗米,至少都得十几万两白银。 寻常女子哪有这魄力。 挥金如土。 当中最为惊讶的要数姜云泽,他怔愣一瞬后,才喃喃开口问道:“她哪来那么多钱?莫不是……” 齐采薇回来说过,陆青瑶在江州卖笋。 可不就是卖点笋吗,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钱? 崔尚书:“莫要胡乱猜测,本官已派人查探过,这些栗米乃是陆娘子正规经营所得,并无任何不妥。” “姜大人,你前头夫人这四年来,带着整个青石镇的百姓种竹卖笋,带着百姓发家致富,造福乡民,在江州已成为了一桩美谈,你作为她夫君,作为江州人士,竟然都一无所知?难道你姜家族人都未曾与你通过书信?”从上朝就未发一言,静静看戏的右相崔琰开口了。 他前些日子收到江州老母亲的来信。 信中将陆三娘子在江州所遇之事都同他说了,让他在紧要时刻伸手帮一把。 原本这事犯不上他来管的。 但她向朝廷捐了军粮,性质就不一样了。 此乃国家大事。 况且还有不少人来请他出手相助,他也敬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所以这事他管定了。 姜云泽哑然。 这女人…… 竟这般富有,这般厉害吗? 可他们母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穿着却是那般寒酸,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还有齐采薇,问她江州之事,都是吞吞吐吐的。 说陆青瑶就是得了崔家的庇护,在江州买笋,做的都是小买卖,不值一提。 原来不是不值一提,而是她没脸提。 他讪讪一笑,对着崔琰道:“崔相说笑呢,下官自然是知晓的。” “那就成,陆娘子虽然是罪臣之后,但为边疆将士捐军粮,为青石镇百姓谋福祉,乃深明大义之人,不该被父兄所累,应该褒奖,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煊帝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看现在还有谁人与他叫板。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皇上英明…… 齐尚书至始至终都是作为旁观者,但他清楚,这一局,自家闺女又输了。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 一封弹劾他的奏章又递到了皇上跟前,参他科举舞弊,结党营私,收受贿赂。 还有最要命的一项,勾结逆王。 他原本是不想理会的。 可这次参他的不是御史,而是大理寺少卿颜焕。 他还带来了失踪已久的江州方学政,和他们往来的信件。 看来这个老匹夫一直藏在在大理寺。 早就背叛了他。 齐尚书只觉犹如晴天霹雳。 他慌了,慌得一塌糊涂。 大理寺查案从来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甚至没来得及同女婿说上一句话,就被带往大理寺,下了大狱。 此生第一次蹲大狱,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科举舞弊乃是国之大事,礼部尚书带头科举舞弊,知法犯法。 查,彻彻底底查清楚。 这事依旧还是交给颜少卿来查。 姜云泽感觉天都塌了。 岳父从他身边被带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僵住的。 就怕下一个带走的就是他,想了想,自己做任何事都是谨小慎微的。 岳父的那些事他一概不知,因为岳父从未相信过他。 怕就怕受他牵连。 下朝,浑浑噩噩的。 姜云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宫门口的。 心中一片寒凉。 没想到这么强势的靠山说倒就倒了。 毫无预兆。 恐怕再难起复了。 原本打算过些时候就将齐采薇扶正,借机让岳父求皇上将他官复原职,继续做他的礼部侍郎。 现在都是黄粱一梦了。 煊帝着实被气着了,被内侍搀扶着离开。 朝臣散去,就剩了崔家兄弟,景王和颜少卿。 几人相视一笑,便各自走各自的路。 景王是着实没想到崔琰居然会相帮,他的话在父皇心中分量很有分量。 甚至比皇子们还重。 父皇除了崔老太傅之外,最信任的人。 崔家长子,至今未婚无子,在这次三皇兄谋反之后,因着父皇身体大不如从前。 便擢升他为右相,成为父皇的左右手。 这次围猎虽未提前相约,却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第289章 做邻居 下朝。 出了皇宫。 景王就准备直接去公主府。 因为他派去江州的暗卫回来禀报。 皇姐居然派了队人马去保护淼淼一家,还千里迢迢护送回京城。 关键是还拿了他王府的侍卫令牌,冒了他的名而去。 皇姐也真是的,光明正大同他商量不好吗。 不过皇姐居然肯费那么大功夫,想来是迫不及待,自个让人去查了淼淼的身世。 不用怀疑,淼淼就是她嫡亲的女儿了。 景王脑海中浮现出了小姑娘的样子。 坐在紫藤树下,一边啃烧鸡腿,一边摇晃着小腿腿的模样。 骑着小白狼四处溜达的模样。 对着小红鸟和白狼絮絮叨叨的模样。 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小姑娘了。 不过眼下贸然前去,似又多有不便。 想想也有一年没见到那三兄妹了。 他也是从颜焕口中得知,姜子枫才到京城三日,就跟着申国公去出征。 犹记得四年前的破庙里,小胖墩还曾同他讲过自己的抱负。 他想像外祖父一般驰骋沙场。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现在的小胖墩已经不胖了,成了清俊少年郎。 入伍参军也好,少年虽然考了秀才,但走仕途入仕为官,就是真的不适合他。 性子太过耿直了,说话也直。 完全应付不了文臣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很容易得罪人,很容易被人穿小鞋。 这是他跟着上早朝以来,最深刻的体会。 那些朝臣的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相较于姜子枫,还是他弟弟姜子宴更适合入仕。 那少年心思玲珑剔透。 若非他偷偷寻到颜焕,他们又寻到王府,可没有今早这么精彩的一出。 这齐尚书的官怕也是做到头了。 这下应该再也没人敢欺辱淼淼母女了吧。 景王正在琢磨,马车就到了公主府。 皇姐这几日都没出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问下人:“你们主子呢?” “在后院,喂……喂羊?” “喂羊?”景王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 大梁长公主居然在喂羊!! 往公主府后花园走去,就看到原本种了芍药的花圃,变成了圈养羊的地方。 芍药被拔除,全铺上了草坪。 三五只羊在里边悠闲的打转。 皇姐正饶有兴致的拿着一撮草,踮起脚,伸着手喂羊。 景王有些恍惚了。 在江州时,小淼淼闲来无事,也喜爱在她家后院喂羊。 这模样,说她们不是母女都没人信。 可是羊似乎有些怕她,根本不敢靠近。 景王忍不住笑了,“皇姐,你这样,羊还以为是你要引它过来杀之呢。” 玉清公主:…… 转过头来,就看到自家弟弟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白了他一眼。 净手后,坐回了凉亭,继续看书饮茶。 “皇姐,你居然还看得进去书?” 景王跟了上来,见皇姐没有要理人的意思,直接拿走了她手中的书,问道:“皇姐,你莫不是在恼我没同你说淼淼的事?” “你说呢?”玉清公主拿起书就往他脑袋上一敲。 所有皇子中,就数这位一母同胞的五弟与她最亲近,打小就像她的小尾巴一样跟着。 从前几乎是知无无言的。 自打从江州回来之后,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就是心思也更加深沉了。 总感觉五弟有事瞒着她。 还有这次,明明知道了孩子下落,却是一直在搪塞她。 景王亲自斟上一盏茶赔罪道:“皇姐,我这不是怕你着急,想着等淼淼回京城了再来同你说。” 只是现在回是回了,怎么才能认回来放在身边养着,就成个大问题了。 母女俩相伴四年之久,陆娘子更是视淼淼为亲子,视她如命。 瞧瞧小姑娘对姜云泽的态度,听说是直接不肯认的,还说生而不养,不配为父。 虽然他也听得痛快。 但是毕竟还年幼,解释了也不一定会明白,万一对皇姐说出那样的话。 恐怕得把她气死。 况且,眼下的局势,认回来恐怕也无法为她正名。 放在已故曹驸马的名下,皇姐定也不愿。 她也不肯说出孩子生父是谁,想认祖归宗也是不可能。 终究不是认回来的好时机。 想必这些,皇姐心里也是清楚的。 玉清公主眉头一挑,噗嗤笑出声来,看着景王,“小五,快帮姐姐想想,要如何才能日日见到淼淼?” 她心中满是欢喜。 特别是那日在街上见过淼淼之后,就恨不能日日见到她。 可她不像穆江月那般,自小就与陆青瑶交好,京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怕是如今两人地位悬殊,也不会有人说陆青瑶攀附,只会说姐妹情深,说穆三姑娘重情重义。 而她,身为长公主,无缘无故的频繁召见罪臣之女。 于她倒不会有什么。 但伴随着陆青瑶的,恐怕就是无尽的口舌是非,都不知那些贵女们会如何编排她们。 这让她们还如何能在京中安心待下去。 玉清公主眼眸一转,“要不本宫办个赏花宴,请了穆江月过来,再让她带上陆娘子和淼淼一块来?” 景王笑而不语。 “怎的,不妥?” 玉清公主看弟弟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主意。 “皇姐,以陆娘子的性子,她会让颜夫人帮忙随礼,至于人应该是不会登门的。”说不定还唯恐避之不及。 与陆娘子也做了一场邻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别人见到皇亲国戚都是想方设法的攀附,那一家子,恨不能躲的远远的。 他其实想说,遇上皇姐这样的,她恐怕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根本不会想着上来巴结。 玉清公主一听可就不乐意了,“难道还怕本宫吃了她不成?” 瞧着那陆青瑶种种行径,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 景王抿唇浅笑。 可不就是怕你吃了人家嘛。 曹驸马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忽然就全部都去见阎王了,不得不让人多想。 以陆娘子那般的聪慧。 恐怕皇姐这位声名在外的长公主,已经在她的危险人物名单之列了。 认女这事,还真的急不得。 景王放下茶盏,认真的对着玉清公主道:“皇姐,你若想日日见到淼淼,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玉清公主眼眸一亮,紧紧抓着弟弟的胳膊。 景王清了清嗓子,说道:“与她做邻居,淼淼喜欢爬树摘果子,尤其喜欢摘樱桃,最喜欢坐在树上,边摘边吃。” …… 第290章 暴躁二哥 什么? 她女儿居然喜欢爬树! 玉清公主嘴巴张得大大的,瞪着一双漂亮的凤眼。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弟弟话中之意。 问景王,“她们现在住的宅子邻居都有谁?” 景王听着远处咩咩叫的羊声,心中忽而有了主意。 “右边是申国公的宅子,后边是御苑,至于左边嘛,原先是三皇兄的宅子,现在应该已经充公了,不如你去找父皇要要看。” “肃王的宅子?”玉清公主有些犯难了。 父皇因着肃王造反,到现在气都还没消呢,去要他的宅子,总觉得有些不妥。 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不要,万一父皇赏赐给别人了。 见皇姐眉头紧蹙的样子,景王已经为她想好了主意。 “皇姐,你不如就同父皇说,你住在公主府总是触景生情,想搬离公主府,住到御苑边上去,再给父皇孝敬些好东西,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园子赏你了。” “好东西?”玉清公主蹙眉沉思。 父皇贵为天下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珍宝玉器,都华而不实,父皇早就看腻了。 还有什么好东西能入他的眼? 景王指了指那关着羊的园子,笑着道:“好东西也不是说非要多名贵,只要是皇姐的一片心意,又投父皇所好即可。” 玉清公主恍然大悟。 用扇子拍了下景王的额,“就知道你惦记着我那几只羊,那可是陆娘子送来的谢礼,说不定还是淼淼喂过的。” “噗……” 景王刚喝嘴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我的姐姐,你是魔障了吧,淼淼她们刚回京几日,哪里就能将羊养的这样好,定是从一品居的草场里直接送来的。”况且这羊本该是送到景王府的。 一定是怕暴露,被流云给截下来了。 玉清公主噢了一声。 吩咐下人,“选几头好一些的羊给御膳房送去,给父皇和母后补补身子。” 景王看着桌上打开的木匣子,泥塑、七巧板、布偶…… 全是小孩玩耍的器具。 看来是给淼淼准备,但是送不出去的。 景王其实想说,小淼淼和别的孩子不同,现在可能已经不爱玩这些了。 但是不忍说出口。 只感叹道:“皇姐,从前也不见你给嘉月准备这些啊。” “她的东西何需本宫准备,她那爹爹和祖母早为她准备妥当了。”玉清公主先前是完全听不得嘉月的名字。 但知道女儿还活着之后,她才稍微放下了心中的郁结。 弟弟这话中之意,多半是想打听嘉月的下落。 幽幽说道:“本宫与驸马的恩怨,不会算在一个小女童身上,但她也绝对不能作为曹家子孙,作为公主之女而活于世,本宫已经送她去了一个修心养性的地了,你就当从未有过这人。” 景王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忽而想起了江州那白胡子老道说的话。 他说嘉月德不配位,承受不起福德,让她离开福窝才能保命。 又说淼淼福泽深厚,与他缘分颇深。 原来竟是应在了此事上。 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 “呼呼……” “滴嗒滴嗒……” 天空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姜淼淼打了个寒颤。 刚刚都还阳光明媚,这会儿居然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 虽然感觉到了丝丝寒意,可是她的耳朵烫烫的。 一定是刚刚二哥在她耳边念书,给她耳朵都念冒烟了。 姜淼淼在纸上画自己名字,歪七八扭的。 怪了,她这手就是老不听使唤,费了老大劲才给它画出来。 但似乎是没法看。 好多水! 她难道是命中缺水吗? 喜儿见下雨,连忙去找了件披风给小姑娘披上。 就看到桌案上鬼画符一样的字。 她小声道:“姑娘,宴哥儿可是要回来了。” 姜淼淼:…… 连忙将纸揉成了一团,丢到桌下,还是背诗吧,这个她会。 摇头晃脑朗诵,“绝句……豆腐……” “杜甫。”姜子宴推门而入,纠正道。 “豆腐……” 姜淼淼很努力的掠直了舌头,总是感觉发音不准。 难道是舌头还没发育完全? “不是豆腐,是杜甫,怎么老不对。”姜子宴抚了抚额头。 “豆……甫……” “杜甫。” “豆……” 姜淼淼偷瞄二哥。 脸这么黑,再俊的脸也不好看了。 “二哥哥,要不换一首?” “不,就这一首,背不明白不许吃饭。” 姜淼淼:…… 怎么温文尔雅的二哥教她念书,声音比阿娘还大,脾气比秀秀姨还暴躁。 关键是他还一根筋。 上辈子的她可是学霸,根本没有家长逼她念书。 她现在明显就是年岁还不到,舌头不听使唤,再过两年一定念得比你溜好不好。 唉!还是歇会吧。 她眼巴巴的看着姜子宴。“二哥哥,我口渴了,要喝水。” 喜儿连忙端上一杯金银花茶。 姜子宴:…… “你都口渴了多少回,出了多少次恭,不念书你口不渴,一念书,你一会肚子饿,一会口渴。” 少年双手捏拳,面色涨红。 “二哥哥,喝茶,败败火。”淼淼将她的菊花茶端给哥哥。 姜子宴:…… 端起茶一饮而尽。 然后才发现满满一壶菊花茶,竟全都是被他给喝完的。 难怪他一个劲的想如厕。 这娃是该收拾一下了,朝喜儿伸出手,“戒尺拿来。” 姜淼淼:……糟糕,猫变虎了。 赶紧溜。 不能去找阿娘,阿娘的巴掌脆响。 得去后院找姨姨。 “姨姨,救命。” “救命。” 姜子宴一回神,妹妹跑了。 妹妹骑着小白狼早不见了人影。 脑仁疼,他两条腿,怎么追得上四条腿。 大哥都比妹妹好教。 教不了,一点都教不了。 这事还得爹爹来。 算了,他们和爹爹闹翻了,没爹。 不过他们还有干爹。 可干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姜子宴欲哭无泪。 …… 第291章 逃课 雨停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淼淼从桥廊里出来时,天也渐渐放晴了。 她伸了个懒腰,滑下姜小白的背,准备自己走。 等了等还没追上来的喜儿。 抬眼望去,阁楼里阿娘这会儿应该正在忙着拨算盘呢,一早秀秀姨就搬回了一箱子账簿。 有够阿娘忙几日的。 这会儿应该没空管她。 姜淼淼便往后院园子里走去,像是放风的小野马,蹦蹦跳跳的,边走边哼歌。 喜儿在后边跟着。 姜小白见小主子用不到它,一溜烟跑了。 小主子在作死,它还是先走为妙。 穿过抄手游廊,穿过假山,穿过花径,来到池子边一块开阔的草坪上。 小姑娘在草坪上奔跑。 跑着跑着,看到亭子里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突的停住了脚步,一转身就往回跑。 怎么回事,这个时辰,阿娘不是应该正在看账簿,怎么有空在那和秀秀姨喝茶。 没看见,阿娘刚刚一定没看见她。 小姑娘加快了脚步。 还没跑几步,就被一双大手给是捞了起来,“跑什么跑,阿娘有这么可怕吗?” 姜淼淼一脸心虚,对着阿娘露出乖巧的笑容。 陆青瑶捏了捏闺女的脸蛋儿,笑也没用。 这孩子,咋那么不爱念书呢? 说起来倒是跟她儿时有些像,她那会也不爱念书,极其不爱习字。 然后爹爹就惯着。 以至于她后来同京城贵女们来往,在一块行酒令,时常被那些闺女们嘲笑,笑话她行的酒令粗鄙。 反而是嫁给姜云泽的前两年,夫唱妇随,时常为他研墨,也耳濡目染习了一些。 只是她那一手字,终究是练不回来了。 后来想了想,没所谓了,反正她又不用像男子那样去科考,写个家书什么的,别人能看懂就足矣。 人无完人,何苦为难自己。 她的字是挽回不了,但闺女年幼,还是有机会习得一手漂亮好字的。 总归,还是要逼一逼。 “姜淼淼,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没有,没逃课,是二哥哥老往茅厕跑,火气还大,伤肝,阿娘该找太夫给他瞧一瞧了。”小淼淼仰着头一本正经说道。 陆青瑶眉头抽了抽。 宴儿那般沉静的性子都教不了,也不知道谁能教,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千雪身上了。 反正她是教不了。 她试过了,教淼淼不到一刻钟,她就起了想揍孩子的念头。 她告诉自己,淼淼已经没有父亲了,她得做一个慈母。 教孩子这事,教孩子这种事,还是请别人来。 她下不去手。 喜儿看着姑娘的样子,抿了抿唇垂下头去,憋住了笑意。 小主子太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姜淼淼继续道:“阿娘,我真的识得好多字了,只是不会写。” 陆青瑶看到闺女,她咋那么不信呢。 “淼淼,你可得珍惜你二哥教你的日子,待年后她去了江州,你可就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了,想让他教都没机会呢。” 姜淼淼:…… 好吧!她阿娘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就知道她舍不得二哥哥。 算了,反正念书这事应该是逃不掉的,阿娘说她可以不用像大哥那般熟读兵书,也不用像二哥那般读完四书五经。 但要识文断字,三百千弟也是要学的。[1] 字也要好好写的,可不能让别人认为她是个草包美人。 姜淼淼妥协了。 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背个古文嘛。 不过阿娘怎么会在这,难道是忙完了? “阿娘,我们一起踢球吧?”姜淼淼接过喜儿手中的圆球。 这时候也是有球的,俗称蹴鞠。 是用动物膀胱充气成球,在外皮包裹以动物皮缝合而成,已经是很接近现在的皮球了。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好奇的小姑娘已经亲自拆开剥皮瞧过了。 陆青瑶很抱歉的亲了闺女一下,“淼淼,阿娘与你姨姨有事要聊,让喜儿陪你蹴鞠,好不好?” “那我不玩了,我陪你们聊事情吧。” 姜淼淼也不是非要踢球不可,阿娘聊事情也是很有意思的,她能听得懂。 陆青瑶点头,让闺女坐自己身旁,塞了块果脯在她嘴里。 听一听也无妨,这小孩子学东西,最好就是耳聋目染,死记硬背记得快,忘的也快。 就像枫儿,忘性比记性还大。 秀秀给阿姐递了盏茶,问道:“阿姐,来京城之后咱们买了宅子,置办了田产,特别是在屯粮和捐粮上花销了一大笔银子,如今手上的积蓄可是不多了,那些下人还要买吗?” 自从阿姐和离,另立了门户的消息传出后,就不断有陆家从前的下人上门寻旧主。 可是这宅子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买,他们都是陆家的旧人了,都是我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自是要比外边随便买的中用许多,只是我们现在不比从前那般光鲜,若他们愿意留下,府里留用一些,剩余的就暂时安排到郊外的庄子上,那边也需要人手。” “让宴儿挑几个忠厚老实的带在身边,日后去江州念书也好有个照应。” 陆家流放前,阿娘就遣散了仆人,还了身契,让他们去自谋生路。 许多都是陆家的老仆和家生子。 如今还有人愿意回来,她自然是没有要赶人走的道理。 秀秀伸手要银子,“阿姐,买是容易,可养家仆是要月月发例银的。” “自然。”陆青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我昨儿夜里潜回了陆家一趟,在家里挖出一罐银子,就拿去换了银票。” 注[1]《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简称“三百千弟”。 第292章 危险人物 “银子!” 还有吗?我今晚去挖?”秀秀一脸欣喜。 银子秀秀没什么兴趣。 但挖银子这事就有意思多了,跟挖宝似的。 姜淼淼儿好奇,她还没挖过银子呢。 本来她还打算挖挖桃溪村,自家院里桃树下的首饰,结果等她想起来的时候。 早就被阿娘给取出来了。 她拿在手里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淼淼揪着她娘的袖子摇晃,“阿娘,还有吗,我也要挖。” 陆青瑶:…… 她似乎不该在孩子面前说翻墙挖宝,这孩子有像学样的。 万一给学坏了。 然后小姑娘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阿娘勒令给带走了。 姜淼淼撅着小嘴。 呵!不给我听,难道我就听不到了吗? 我还有啾啾呢。 见到小闺女被喜儿牵走了。 陆青瑶这才敞开了说,两人头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小声嘀咕着。 陆青瑶:“抄家也是要翻墙挖园子的,哪里就有那么多金银珠宝等着你去挖。” “那怎么就被你给挖到了?”秀秀看着阿姐。 “一准是二哥藏的,你猜藏在哪?” “藏在哪?花园?树下?石缝里?” 陆青瑶摇头,“烟囱里。” 大部分人查抄只会翻墙挖园子,很少有人会往烟囱里想的。 毕竟那里边也藏不了多少东西。 但还是能藏些的。 她也是见过二哥幼时玩里边藏零用钱,才去碰碰运气,果然有。 秀秀听罢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听说隔壁园子是肃王的,如今还没人住。 这些个王公贵族的园子里,说不定也藏着好东西,她寻思着哪天夜里去挖挖看。 “想都别想,隔壁那园子肯定是有人把手的。”陆青瑶拿起蒲扇往秀秀脑袋上一敲。 她见到秀秀爬到树上,往隔壁张望了好几日,还找穆家的家仆打听。 就知道她对那园子好奇的紧。 逆王的府邸,还是轻易不要去探查,万一人家设了陷阱。 那就是长了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秀秀自然也知道有风险,没必要无端的惹祸上身,所以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坐在草坪上撸狼的小淼淼好奇心就更重了。 人不敢进那园子,但她的啾啾可以啊。 小姑娘得意的抱着啾啾贴了贴。 陆青瑶和秀秀边说话,目光落在小淼淼身上。 就看到小姑娘对着啾啾不知在嘀咕什么,说完还咯咯的笑。 两人都有些自责,抽不出时间来陪淼淼。 咋感觉小家伙有些孤单。 经常走神发呆,还时不时对着小红鸟和白狼说话。 当晚,姜淼淼心里突突的。 怎么阿娘的姨姨没事老盯着她。 一会陪她说话,一会嘘寒问暖,一会给她剪手指甲,一会剪脚趾甲,一会给她梳头。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还是阿娘发现了她的秘密。 第二日。 一大清早的。 ………………………………………………………………………………………………………………………………………………………………………………………………………………………… 第293章 长公主的绯闻 “啾啾……” 姜淼淼吃完午饭,睁眼躺在床上,准备午歇。 小红鸟飞了进来,停在她枕边。 喜儿眉头直抽抽。 伸手就想把小红鸟捉了出去。 啾啾在这,姑娘能入睡才怪了。 “别捉,我要啾啾陪着。”淼淼伸手护着小红鸟。 喜儿:……好吧。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拉上了帘子,但留了个缝隙。 姜淼淼想起了阿娘和姨母的谈话,说隔壁要搬来位公主。 听说那位公主名声在外,传言还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倾不倾国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恐怕寻常人都没机会能一睹她的盛世容颜。 不过巧了,她们马上就能成为邻居了。 公主出府虽然仆从环伺,坐马车,但在自家园子里,总不能还遮遮掩掩的。 应该是有机会能一睹芳容的吧? 算起来,玉清公主好像是景王的亲姐姐。 而且应该是关系相当不错的那种姐弟,否则也不会放心将曹嘉月交给景王。 想起曹嘉月,这么小就夭折了。 淼淼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听说是早产儿,那时候看她就干干瘦瘦的,明明胆小却又刁蛮跋扈。 都不知道是怎么养成那种性子的。 女儿没了,玉清公主一定是很伤心的吧? 刚刚也没听清楚阿娘和姨母在嘀咕什么,就被撵出来了。 但越是不让听,小姑娘就越好奇。 这是天性。 幸好只是她出来了,啾啾还留在了里边。 毕竟也没人会想着去防一只鸟。 想到这,姜淼淼觉得啾啾也该在京城建个情报网了,就如在江州和桃溪村那样。 京城太大,光靠啾啾一鸟是不成的。 得养很多鸟,很多很多。 特别是渣爹家,得时刻关注才行,以防他们又作妖。 姜淼淼用食指点了点啾啾的小脑袋,“啾啾,阿娘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 听完。 姜淼淼震惊的合不拢嘴,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也未免太狗血了吧。 曹嘉月极有可能不是玉清公主的女儿,而是驸马外室生的。 曹驸马来了个鱼目混珠,养在身边。 玉清公主得知后灭了他们全家…… 虽然都是猜测,但是可信度达百分之八十。 姜淼淼这会一点也不好奇公主长什么样了,好奇害死猫,好奇命不长。 难怪阿娘不让她听。 这皇家秘闻,还真是不能随便听的。 不知道怎么形容。 被这么一惊吓,姜淼淼的午睡也泡汤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直愣愣的瞪着眼。 姜子宴悄悄进来,掀开帘子。 大眼瞪小眼。 姜淼淼咧嘴朝二哥笑,二哥也笑,然后就被他从床上捞了起来。 “睡不着就起来念书习字吧,哥哥给你找了个伴。” 姜淼淼:…… 二哥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让她好好念书。 还把颜乘安也给弄来了。 到了书房。 小乘安已经乖乖坐在书案前。 在阿娘和姨母的注视下,姜淼淼也乖乖坐了过去。 她决定今天不逗弄二哥了,给足二哥面子。 好好念书习字。 …… 陆青瑶听着朗朗的读书声,默默退了出去。 找了个空旷的亭子继续饮茶。 “瑶瑶,早上我同你说的事,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我同你说就是希望你心里有数,别被她那张好看的脸给骗了。”穆江月叮嘱道。 她也是憋了好久,忍无可忍才说出口的。 长公主的话,她只敢同两个人说。 一个是妹妹千雪,一个是瑶瑶。 千需是和她一起见到玉清公主和曹驸马争吵的,就连梁王妃和荣安郡主也见了。 这几个人,谁都不敢对外说半个字。 她敢告诉瑶瑶,就是知道瑶瑶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陆青瑶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自然知道好友的性子,猜到这样的事,一定是憋坏了。 虽然不爱管闲事,但也愿意当她的倾诉者。 太子中毒的秘密都知道,也不介意再多一件了。 知己知彼,总比心盲眼瞎好。 “阿月,若真如你所说,那玉清公主的亲生女儿呢,是生出来就没了,还是被送往别处不知所踪了?”同为母亲,也是一样的失去亲生孩儿,陆青瑶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若她是玉清公主,手中又有那样的权利,恐怕也会那般。 她竟有些羡慕玉清公主。 一个女子,手中有权是何其重要。 哪里想她,明知爹爹被栽赃被诬陷,与齐采薇父女脱不了关系。 却只能隐忍,只能等待时机,只能步步为营。 为此她等了四年之久。 穆江月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没了吧,否则公主应该会把孩子接到身边养着,不会让她流落在外的。” “也是。”陆青瑶点头。 两人都有些感慨,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书房方向。 穆江月忽而觉得,自己往日里对儿子太过严苛了,该温柔一些的。 陆青瑶想起那个与闺女同岁的嘉月小郡主,忽然不想再逼淼淼念书了。 她那么聪慧,晚两年再念也是可以的。 这个年岁,正是蹦蹦跳跳的时候,给她拘在屋里似乎太过残忍。 至于那手字,能写信认得出来即可。 也没想让她嫁高门大户什么的。 陆青瑶长叹了一声,“阿月,你说那曹驸马怎么下得去手,外室的孩子是他的骨血,玉清公主生的也是他的骨血,即便夫妻两再不和,也不该对个孩子下毒手。” 穆江月神情凝肃了几分,看了看四周,从凑近好友压低声音道:“玉清公主那孩子,可能不是曹驸马的……” 陆青瑶张大了嘴。 这个瓜更大。 穆江月给她递了盏茶水压压惊。 继续说道:“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世家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及笄前后就开始议亲相看了,但这位玉清公主到了议亲的年纪,却生了场大病,一直在城郊的别苑养病,还去道观清修了两年,直到二十多岁,才突然仓促与那曹驸马成婚,成婚才八个多月,便产下了一子。” “我在公主六个月时,在太后姑母殿中见过她一回,那肚子大的,哪里像怀胎六月的人。”穆江月说着又压低了声音。 “而且自从她显怀了以后,就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从不出席宫宴,那会儿只觉她素患沉疴旧疾,身体孱弱,怀胎艰难才不露面,至于那肚子,你知道我一向粗心,根本不会多想。” “可那时之后,我细细琢磨,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 第294章 亲爹是谁 穆江月说完,给自己猛灌了口茶。 这个猜测,她在心里憋了好久。 今儿总算是一吐为快了。 陆青瑶惊得早已说不出话来。 这皇室中人,有殴打妻妾的,有给兄弟下毒栽赃别的手足的,还有玉清公主这般…… 简直就是藏污纳垢,乱得不行。 就如小闺女所言,简直是颠覆她的五观了。 不过最令人好奇的一个问题来了。 “阿月,那孩子的亲爹是谁?” 能接近长公主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王孙公子。 可她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嫡长公主,要什么样子的男子没有。 还用得着这般委曲求全。 “咱们有咱们的忧愁,哪怕是尊贵如公主,也有令她苦恼的事。”穆江月叹气摇头。 “这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陆青瑶杵着下巴听着。 “我家相公曾说,皇上虽然未曾下过诏令,但在给公主选婿这事上,大多都会选择远支宗室,驸马几乎都只有尊荣而无法担任实权官职。” 穆江月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忽而闭了嘴。 到此为止。 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这人心里藏不住事,知晓太多不说出来的话。 会寝食不安,会忧思多虑的。 陆青瑶收回诧异的目光。 不由得叹了口气。 金尊玉贵的公主,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恐怕她那意中人,要么是有家室的,要么就是位权臣,否则也不必如此随意下嫁。 说到权臣,年纪相仿又能入得了长公主眼的。 应该不多……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陆青瑶笑着道:“阿月,你这会将秘密全说出来,心里踏实了吧?” “嗯,踏实了。”穆江月嘿嘿笑着。 “踏实就行,这些话到了我这,就算有个头了,往后可就不能再向他人提起。”陆青瑶往她嘴上一比划。 比了个封嘴的动作。 她这个好姐妹打小就这样,心里一有什么秘密,要同她说了才能安心。 说完以后就不往心里放了。 而她绝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这种事,就当戏文来听。 听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穆江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看着桌上秀秀做的点心,似乎更有胃口了。 傍晚,夕阳西下。 吃了晚饭,穆江月就回自个家去了。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姨母走的时候把儿子给忘在她家了。 连半句都没提。 小乘安这会儿正在后院跟二哥踢球。 听到她娘走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拉着陆青瑶的手。 “青瑶小姨,我不回去,爹爹外出公干了,阿娘老揍我,就让我在您家多待几天吧?” 淼淼家的饭菜是真好吃。 还有后院那些鸡啊鸭啊鹅什么的,可比自个家里有趣多了。 颜乘安巴不得他娘想不起他,最好能让他在这里待个把月。 入夜后,睡觉前。 陆青瑶将儿子和闺女叫到跟前,问道:“你们外祖母和舅母表姐们七日后将抵达京城,你们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姜淼淼摇头。 也没人同她说过要准备礼物啊。 况且她根本不知道外祖母她们喜欢什么。 “阿娘,我准备了,我连妹妹的一块准备了。”姜子宴说着拿出好些本画集。 姜淼淼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翻开一本。 …… 天爷了!册子上面追鸡遛狼的小娃娃。 怎么那么像她? 翻了几页,不是像她。 根本就是她本人。 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的她。 嗦手指,啃脚趾,流口水,吹泡泡扯呼噜…… 撅着屁股四处乱翻,爬树,抓鸡赶羊的,全是她各种奇葩动作姿势。 甚至连拉粑粑的都有。 二哥还真是,就不能画点好看的吗? 简直是她的黑历史啊,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姜淼淼连忙收拢搂怀里,“二哥太坏了,不许看。” 阿娘和秀秀姨已经笑得四仰八叉了。 颜乘安瞪大了双眼,正欲抢她的册子。 姜子宴试图说服妹妹,“你看外祖母从那样的地方,长途跋涉回来,一定是十分疲乏的,看一看你,开怀一笑,这不比什么都能解乏,比什么礼物都好?” 姜淼淼:…… 服了! 什么话从二哥这嘴里一说出来,竟让人无法反驳。 罢了,为了博外祖母一笑。 只能厚着脸皮牺牲一下色相了。 收了册子,阿娘才郑重其事的嘱咐道:“咱们隔壁过些时日会住进去一个人,那人是当朝公主,咱们惹不起,你们踢球放纸鸢,都别往那墙边去,知道不?” 姜子宴点头,他自打搬进来后,就已经想到隔壁的宅子迟早会有人住。 不是公主郡主王爷什么的,就是皇帝赏赐给功臣。 倒也没什么意外的。 就是担心像只猴似的妹妹,没事上蹿下跳的。 好奇心又强得不行。 趁着他去如厕的功夫,竟然与颜乘安商量到隔壁挖宝! 姜子宴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淼淼,说的就是你,你没事别老往那墙边溜达,还有墙角的狗洞,我明儿一早就让人将它封起来,你也别想着到隔壁挖宝了。” 姜淼淼:…… 哥哥是他肚里的蛔虫吗,是怎么知道的。 她只与颜乘安说过。 因为她观察过,这小男孩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 而且她让啾啾去探查过了,隔壁就是一些寻常洒扫的下人。 而且没了主子之后,都十分懒怠。 阿娘和姨姨就是杞人忧天了。 然后全家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在小姑娘身上。 陆青瑶与秀秀相视一眼,有些心虚。 看来日后说话得注意了,这娃似乎什么都懂。 还会有样学样了。 …… 第295章 找大佬当靠山 清晨。 天有些冷。 姜淼淼一如既往晨起念书。 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和颜乘安并排坐着。 摇头晃脑的朗诵着三百千。[1] 主要是颜乘安摇头晃脑的,她不知不觉的也跟着摇了起来。 只是这样跟着朗诵都还好。 唯一让她比较心累的,就是要把握好学习的进度。 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太快了,二哥就会觉得她太过聪慧了。 然后就会加课业。 进度太慢了,二哥又会忍不住想咆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她。 叫人看了心里怪不好受的。 幸好颜乘安来了。 不知道怎么把握进度的时候就看他,将他当做参考。 颜乘安能背下一整篇文章,那她就背半篇。 颜乘安会写十个字,那她就写五个。 整一早上,倒是难得的兄妹和睦。 陆青瑶看了,十分欣慰,鹅蛋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姨母笑。 原本没想逼小闺女的,她自个倒是认真起来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决定趁着离离用饭还有些时间,给孩子们加课。 淼淼下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被阿娘拉到了院里,说是要教她和哥哥们打拳。 从大到小,三个小人儿依次排成一列。 跟着阿娘比划。 一会出左拳,一会出右拳。 阿娘说,不要求他们有多厉害,但要学会防身保护自己。 还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至少,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逃。 姜淼淼觉得阿娘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她练得格外认真。 站在最边上,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跟着比划。 小嘴里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喝喝喝……” 看得一旁的姜子宴和颜乘安直乐。 姜淼淼:“……哼,不准笑。” 因着前世穿越前,她活得太辛苦了。 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日夜颠倒,睡觉不规律,饮食也不规律。 最后把自己精神和身体都给搞垮了。 有钱也没命花。 所以她现在格外惜命。 要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 她想做一个废柴二世祖,活得轻松一些,斗鸡喂羊遛狼,没事葛优躺一下,听听啾啾说八卦。 再不然就是帮着姨姨研制新菜品,寻寻那些在后世受欢迎,但现在还未普及的食材。 让阿娘大赚特赚。 让她们都成为大富婆。 她就负责吃吃喝喝,买买买。 不过自从来了京城后,姜淼淼就发现光有钱还是不行。 特别是在这种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阿娘头顶罪臣之女与和离妇两口大锅,做什么都是举步维艰。 为了不影响生意,大部分的买卖她都是幕后操作的。 极少露面。 唯一过了明路的,就是依附于一品居的粮铺。 因为阿娘向朝廷捐了粮食,煊帝口头称赞了几句,不过有了这几句,就已经是相当管用了。 至少没人敢打粮铺的主意。 只是一品居又不同一些,那里往来商客云集,直到如今,外人都不知道一品居真正的主事人是谁,只传言背后有皇亲国戚撑腰。 在这满是权贵,势力纵横交错的帝都。 树大招风,很容易引得人妒忌眼红,要有后台罩着才能活得长久。 姜淼淼就觉得阿娘太过于低调了,也不结交权贵,只和穆家来往。 梁王妃和荣安郡主也是权贵,可偏偏回了封地去了。 景王嘛到底是男子,虽然年少,但阿娘与他频繁来往似也不妥。 至于崔家,虽然崔老太太让阿娘帮忙带信,就是有意介绍阿娘给他儿子认识。 但毕竟有男女大防在那摆着,而且阿娘的身份也过于敏感。 走动太多也不好。 小淼淼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位高权重,又是还是女子。 最重要的一点,她们即将成为邻居。 只是性情什么的,得再打听打听。 都说众皇子皇孙中,景王与玉清公主关系最好。 景叔叔这人不错,想来他亲姐姐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估摸就是刁蛮任性跋扈一些。 或许,还有一丢丢心狠手辣。 但是人家是高贵的公主,有任性的资本。 姜淼淼决定扛起家里的公关大旗,帮阿娘攻略玉清长公主。 找大佬当靠山。 吃过午饭。 是淼淼和颜乘安的自由时间了,因为二哥有自己的课业。 阿娘和姨姨不在家,姜淼淼开始放飞自我。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颜乘安,“安哥哥,你想不想逛我家的园子。” “想。”颜乘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当然想了。 淼淼家的园子虽然不大,但是比他家的有趣多了。 他感觉姜淼淼家人对他都好好,人好看不算,还是温柔。 特别是青瑶小姨,说话都很温柔。 最重要一点,从不发火,从不揍姜淼淼。 至少他待了这几天,都是如此。 不像他娘…… 两人明明是好姐妹,怎的就如此天差地别呢? 颜乘安边走边感慨。 姜淼淼凑近他,拉起手就往外跑。 喜儿连忙跟了上去,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淼淼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绕了一圈到池子边看了会鹅,揪了把草又拿去圈养的地喂羊。 一会喂喂这一会喂喂那的。 最后就开始喂鸟儿,小姑娘一边喂还一边啾啾啾的叫着。 不一会,就飞来了好些鸟。 越来越多。 小姑娘鞋上,胳膊上,肩上,甚至发髻上都有。 这些鸟儿居然不怕她。 颜乘安都看呆了。 想伸手去捉,结果就全都飞走了。 姜淼淼最后绕到一面墙跟前,停了下来,仰头静静看着。 “你看什么呢?”颜乘安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去。 两个小娃娃仰头看天。 看到的不是围墙,就是挂着黄绿叶子的树枝丫,透过树枝就是蓝蓝的天,还有空中漂浮的白云。 飘啊飘。 忽的一群鸟儿飞了过来,在树梢上跳上跳下,叽叽喳喳的叫着。 是刚刚那群鸟,颜乘安认得。 为首的小红鸟,是淼淼的妹妹的爱宠。 姜淼淼指着那些树说道:“这些全是樱桃树,春天开花很好看的,那几棵是冬桃,再过个把月就熟了。” 颜乘安点头。 “嗯!樱桃好吃,酸酸甜甜的,但要四五月份才能吃到,这会儿还早着呢,这树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淼淼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先前这一片都还是光着的,这些树应该是刚刚移栽过来的。” 在墙角种几棵樱桃树,姜淼淼倒是没觉得有多奇怪,但种一大片樱桃树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樱桃最是不容易保存,容易腐坏。 种那么多,吃的完吗? 这让姜淼淼想起了江州景王的宅子,也是种了好几棵樱桃树。 可也没见景叔叔有多爱吃樱桃。 姜淼淼一家没去的时候,那些樱桃一半被府里的下人吃了,一半就是被鸟给吃了。 她们去了以后才全摘下来做成各种小点心的。 而这院子却在几日的功夫里,就移栽了一大片樱桃树。 她都怀疑能不能种活。 不过能种那么多,想来玉清公主和她也是同道中人。 都喜爱吃樱桃。 …… 秋风吹过。 吹落了几片黄叶。 黄叶被风卷向空中。 轿辇上,坐着个绝色美人。 玉清长公主是刚刚才搬过来的。 一进府就迫不及待来看这片樱桃林了。 看着这片正在潇潇落叶的林子,她秀眉微蹙。 怎么觉得弟弟出的是个馊主意。 等这片林子开花结樱桃,怕是得等到来年春夏了。 可她这会儿就想见到小淼淼。 还想日日见到她。 想来也是可笑,她堂堂长公主,想见自己的女儿一面还得绞尽脑汁。 吩咐道:“丰嬷嬷,你明儿让人去把景王请来,他不是与淼淼相熟吗,让他想法子把孩子抱来我瞧一瞧。” 她先前一定是昏了头了。 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法子做甚。 让五弟去抱过来就完了,他们在江州时就是邻居,想来陆氏也不会说什么的。 丰嬷嬷正应声准备离开,又被玉清公主给叫住了。 “嬷嬷,你明儿去一品居,请几个会做江州菜的厨子来府里。” “是,殿下您想的可真周到,老奴这就去安排。”丰嬷嬷点头应声而去。 小郡主是在江州长大的,一时半会应该是吃不惯京城厨子做的菜肴。 只有一品居才有地道的江州厨子。 傍晚。 姜淼淼又拉着颜乘安来到墙角。 这次没有看天,而是看着墙角已经被封起来的狗洞。 “安哥哥,隔壁的园子之前是不是被查抄了?” “嗯,我娘说是三皇子肃王的园子,他造反,所以王府被抄了,这园子也不例外。”颜乘安点头,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安哥哥,你说这种被查抄的园子里会不会藏着金银珠宝之类的宝贝?”姜淼淼凑近他,神神秘秘地道。 “没有,爹爹说都查抄干净了。” “我觉得有。” 姜淼淼斩钉截铁道:“有的,我外祖父家被抄,但我阿娘还是偷偷回去找到银子了。” “真的?多吗?” “嗯,多得。”姜淼淼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这隔壁的园子里一定藏着更多,毕竟被抄家的可是位王爷。” 颜乘安很赞同,“那我们过去瞧瞧。” 墙角这个狗洞。 原本已经被二哥让人堵起来了。 这会儿又让颜乘安给刨开了。 第296章 初次见面 震惊! 是姜淼淼此刻的心情。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看着笑吟吟朝她们走来的老妪。 感觉就真的很像姜子衿身边的那位恭嬷嬷。 虽然衣着和气度都不一样,一副管事嬷嬷的派头。 但五官容貌就是真的就是很像。 还没等姜淼淼反应过来,老妪就已笑吟吟的走到她跟前,弯着腰恭敬道:“淼淼姑娘,长公主在里边等着呢,老奴领您进去吧。” 姜淼淼看着她,怔愣一瞬。 想从她身上寻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按常理,公主府的嬷嬷不会出现在江州,姜子衿的教养嬷嬷也不该出现在这。 她挠了挠脑袋,心中百转千回。 莫非那恭嬷嬷和这位是双胞胎姐妹?又或者只是长的相似?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看着面前仰头呆呆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姑娘。 丰嬷嬷抿唇浅笑,伸手抱起她,“姑娘,门槛有些高,老奴抱您进去吧?” 姜淼淼点头,但依旧还是看着她。 喜儿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不敢松手,寸步不离的跟着。 穿过垂花门,在抄手游廊里走了一会,才在后院拐角处的廊亭里看见了一抹红色身影。 玉清公主踱来踱去,对着回廊方向翘首以盼。 心怦怦直跳,都快跳出来了。 她原本都想好了,明儿就让五弟想法子将孩子带过来瞧瞧。 没想到小家伙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太突然了,那些个好吃好玩的,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呢。 连忙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糕饼点心呈上来。 她有些紧张,手心全是汗。 她终于要同女儿相见了。 五弟说头几次见面,不能表现得过分热情,会吓到淼淼。 还让将她事先准备好的小金锁,玉坠子和金银项圈之类的东西都收起来。 慢慢来,循序渐进。 等相熟了再给她。 先备些瓜果点心,小淼淼贪吃。 玉清公主觉得太慢了,她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淼淼。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的就听见了小姑娘独有的奶音。 姜淼淼看了丰嬷嬷一路,忽的开口道:“嬷嬷,你姓什么?” “老奴姓丰。” “嬷嬷,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喔!有多像?” “很像,有八分像,鼻子眼睛嘴都像。” 原本有九分像的,但丰嬷嬷一开口说话,姜淼淼觉得只有八分像了。 人就是这样的,哪怕是五官一样,但是换了妆容和衣裳,又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之下,就大大不同了。 只会让人感觉相似,而不会认为就是她。 丰嬷嬷笑而不语。 静静的听着小姑娘絮絮叨叨。 “嬷嬷,公主看好吗?” “嬷嬷,公主凶吗?” “嬷嬷……” 很快的,丰嬷嬷就将小姑娘抱到了玉清公主跟前。 四目相对时,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姜淼淼仰头看着对面的女子,身着华丽的绯红袍子,衬得气色极好,明艳夺目。 五官不论是单独看,或是放在一起,都十分好看。 就是那种第一眼看惊艳,多看几眼,还是耐看。 给人一种贵气逼人,卓尔不群的感觉。 都说玉清公主倾国倾城,言非虚。 至少在姜淼淼的两辈子里,这样的容貌和气质,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公主,完全就挪不开眼了。 看着看着,公主眼眶红了,紧接着泪珠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姜淼淼吓一跳。 哭了? 她居然把公主给看哭了。 抱公主大腿的第一步,要有眼力见。 小姑娘连忙从布兜里掏出帕子,凑了上去,“公主姑姑,你怎么哭了?” 玉清公主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声姑姑,泪水涌得更凶了。 蹲下去一把揽住淼淼,痛哭流涕起来。 姑姑…… 她想听淼淼唤她阿娘。 但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姜淼淼:…… 她想过与公主初次见面,公主的态度。 或严肃,或高傲,或开心,或冷漠…… 就是没想过公主会抱着她哭啊。 哭得眼泪鼻涕都抹她身上了。 公主居然是这样的!! 这怕不是触景生情,见到她想起自己闺女曹嘉月了。 小淼淼也感觉鼻尖酸酸的。 她一动不动,任由玉清公主抱着,任由她哭,还伸出小手手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背。 原本还心惊胆战的喜儿,这会儿也傻眼了。 公主居然抱着姑娘痛哭。 这是整的哪一出? 玉清公主紧紧抱着淼淼,就好像她一松手,女儿就会不见了似的。 她想到了许多人和事。 想到了那个她不能宣之于口的人。 想到这孩子才出生就被人抱走,放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 她那时一定很冷很害怕。 一定是很艰难才活下来的吧。 想到小淼淼在乡下吃苦受罪,而她却将罪魁祸首的孩子如珠如玉的捧着。 她那颗心就痛得不行。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此生再不让淼淼离开她,不会再让她受半点苦。 姜淼淼觉得这位公主哭得有些激动。 勒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使劲挣扎了一下,“公主姑姑,你勒到我了。” 玉清公主:…… 连忙松手,背过身去擦干泪水,这才对着她笑道:“你是小淼淼吧?” 姜淼淼连连点头。 好神奇,这位鼎鼎大名的玉清公主居然知道她。 一高兴,往公主嘴里塞了颗饴糖,说道:“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吃些甜食心情就会好的。” 玉清公主一愣,感觉一丝甜味在口中蔓延,直到充斥着整个口腔。 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甜丝丝的。 瞧着小姑娘明媚肆意的笑,一瞬间,她心都快融化了。 想再伸手抱抱她,亲亲她。 可一想到不能操之过急的话,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最后落到软乎乎的小脸上,轻轻抚摸。 姜淼淼觉得公主殿下多少还是有些奇怪了,莫不是真的透过她在想小豆芽了。 可江月姨母不是说曹嘉月并非她亲生吗? 公主心海底针,就真的是看不懂了。 不过现在离近了看着公主,刚刚那样哭,脸上的妆居然一点没花,古代的化妆品应该是不防水的吧。 难道没有施粉黛? 淼淼没忍住伸手抚上了玉清公主的脸颊。 滑溜溜的,但又不是擦了粉的那种滑。 还真是天生丽质啊! 玉清公主被闺女这么一抚摸,心中一动,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姜淼淼:…… 怎么又哭了? 这公主真是水做的,这么爱哭。 小姑娘只好掏出帕子为公主拭去眼泪。 丰嬷嬷在一旁看得鼻头发酸,心中感慨万千。 多温馨的一幕。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母女。 喜儿嘴角抽了抽,好想上前为小主子换块帕子。 那帕子是她擦嘴的。 上面还有油渍。 …… 第297章 公主人美心善 桌案前。 一大一小两个美人。 相对而坐。 小女童一会吃吃桌上的点心,一会吃果脯。 小嘴吧唧吧唧的。 还别说,公主家的点心做得精致又好吃。 玉清公主坐在对面杵着下巴,满目温柔慈爱的看着她。 一会拿帕子给她擦擦嘴,一会又给她喂口水。 在丰嬷嬷眼中,就真的是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喜儿心里突突的。 她家姑娘不愧是人见人爱。 这才短短半个时辰都不到,玉清公主对她就跟亲闺女似的。 公主看闺女正看得出神呢,就听见侍卫首领来报,“殿下,属下刚刚抓到一个小贼。” “贼!什么贼那么大胆子敢潜入本宫府邸?”玉清公主抬眸。 就看到侍卫拎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另外还有两个小厮。 小孩紧捏着拳,在侍卫手里使劲挣扎。 嘴里嘀嘀咕咕骂着。 “放开,小爷不是贼,我爹是……是……” 是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不敢用爹娘的名义闯祸。 若阿娘知晓他钻狗洞爬到了公主府。 一定会把他屁股打开花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淼淼猛的抬起头来。 看到侍卫胳膊下夹着的颜乘安,她一阵心虚。 糟糕!她居然把颜乘安给忘了。 “公主姑姑,他叫颜乘安,是我家的客人,安哥哥不是贼,他就是好奇狗洞里有什么,这才钻过来,我就是过来寻他的。”姜淼淼哒哒跑到玉清公主身旁,眼巴巴的看着她。 颜乘安:…… 姜淼淼在说什么,他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不是她说这园子里有宝藏的吗? 怎么又说他好奇狗洞里有什么? 亏了自己还废了老大劲爬狗洞,小丫头居然悠哉悠哉的在这吃好东西。 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喜儿低头看鞋。 直到小主子说出这话。 她忽而有些明白姑娘来公主府是干嘛的了。 若非刚刚长公主一见面就抱着姑娘痛哭,她应该就是想借着找小公子,光明正大来公主府呢。 简直是人精啊。 玉清公主看着小男孩。 那眉眼,简直同穆江月如出一撤。 她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儿,笑着道:“好,本宫不怪他。” 公主对着侍卫摆了摆手,颜乘安就被放了下来。 跑了过来,正张嘴想质问淼淼时间,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点心。 “安哥哥,你放心吧,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公主姑姑知,我们都会替你保密,不会告诉你娘的。”姜淼淼说完,还给他端了杯水过来。 颜乘安看漂亮小妹妹这样,顿时怒气全消。 看向一脸姨母笑的长公主,“公主殿下,听说这园子是刚查抄的,您可在园里挖到宝了?” 姜淼淼:…… 就很想找块抹布将颜乘安嘴给堵了。 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 玉清公主怔愣一瞬,忽而笑道:“小乘安,这么说你是过来挖宝的?” 颜乘安点头。 看着眼前既好看又温柔的公主,他觉得阿娘就是骗人的。 玉清公主哪里可怕了? 明明就跟仙女一样。 他又问了一遍,“有在园子里挖到宝吗?” 玉清公主看了一眼丰嬷嬷,随即笑道:“有,自然是有的,你们明日过来,本宫亲自带你们去挖。” “不过你们都希望能挖到什么?” 颜乘安:“宝剑,兵器,武功秘籍。” 姜淼淼硬着头皮道:“银子……金子……” 正说着话,又听见下人来报:隔壁陆娘子求见公主。 陆娘子? 那不是阿娘。 一看天,天都快黑了。 不知不觉,他们居然都出来快一个时辰了,难怪阿娘要找过来。 姜淼淼慌了,好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颜乘安也想躲,他不怕青瑶小姨,但是怕阿娘的鞭子。 玉清公主看着两个想小猴一般的小娃娃,给丰嬷嬷使了个眼色。 拉住姜淼淼,“别慌,你们沿路返回就可以了,本宫不会告诉你娘的。” “真的?”姜淼淼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清公主点头,“去吧,你娘该来了,你们绕道过去。” 姜淼淼觉得公主真好啊。 人美心善。 忍不住往公主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就拉着颜乘安从另一方向走了。 长公主一愣,随即兴奋道:“丰嬷嬷,你看到没有,淼淼是喜欢本宫的,她亲了本宫。” …… 第298章 睁眼说瞎话 落日熔金。 暮色笼罩了下来。 眼看天就快黑了。 还不见两个小崽崽回来。 陆青瑶也是刚刚回家后,才发现娃不见了。 一看被刨开的狗洞,再一问门房。 心中有数了。 两个崽崽就是有些欠收拾。 不让他们做的事,偏要阳奉阴违。 想起淼淼,自从回京城后她一直都挺乖巧的,怎的这才几日功夫,又开始不着调了,竟胆大妄为跑到了隔壁去。 小闺女的胆大小就比别的姑娘还大,看人打架,往郡主头上扣饭碗,还往人嘴里塞虫子。 文静不过几日,好奇心强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不离开江州走了个崔六郎,来京城又遇上个颜乘安。 才来家里几日功夫,池子里的鱼都被他霍霍干净了。 这孩子,果然就像他娘说的,一日不挨揍就皮痒痒。 颜乘安:……我比窦娥还冤啊。 “咚咚咚……” 陆青瑶硬着头皮敲响了公主府大门。 她们虽然就住在两隔壁,按理她是连拜访的资格都没有的,更别说连帖子都没递,就这样冒昧上门。 但实在是没法子了。 不论是硬闯或是夜探公主府都不成。 不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千万张嘴都说不清楚。 万一给你安个刺杀公主什么的。 那她的孩儿们就没娘了。 思来想去,直接上门虽然失礼,但也情有可原。 这么大一个公主,应该不至于会为难两个小崽崽吧。 况且还有颜乘安在。 虽然当今太后并非煊帝生母,但好歹养了他一场,对皇子皇孙们也疼爱非常。 这玉清公主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 穆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吱呀。” 公主府门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轻蔑与刁难。 禀报过后,门房就让她们进了。 不止门房,就连带路的下人居然都出乎意料的很和善。 有时候,从下人对访客的态度中,便可窥见他们主子的态度。 这个时辰,又是这般冒昧的上门,竟都对她们和颜悦色的。 可见玉清公主并非小气之人。 陆青瑶心安了几分。 秀秀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公主府的奴才虽说不一定会见人下菜碟,但也不至于如此好说话。 除非是他们主子特意交代过了。 两人环视四周,即便天色已暗,但依旧能感觉得出,这园子里明里暗里的护卫不知藏了多少。 相视一眼。 多少有些后怕。 幸亏她们没有打算夜探公主府。 否则恐怕是要被当成刺客的。 跟着侍女走了好一段了,始终都没见到两个小崽崽的身影。 公主府后院。 玉清公主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今日见过小闺女后,她心情很好,甚至激动的心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她女儿真的被陆氏养的很好,聪慧伶俐又可爱。 就是她想象中女儿的样子。 淼淼那容貌,就是一半像她,一半像她亲爹爹。 虽然不能与那人相守,但有孩子陪伴在侧。 她也无所求了。 见陆青瑶进来,玉清公主直接免了她的礼,赐了座。 两人有意无意的相互打量了一瞬。 陆青瑶觉得公主是真的长的挺好看的,是她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 至于传言中的她飞扬跋扈,心狠手辣…… 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虽说人不可貌相。 但这貌相,就真的没办法让人忽视。 现在看起来,公主心情应该很好,眉眼弯弯,嘴角都噙着笑。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玉清公主看陆娘子。 在她身上,就半点也没有局促或是拘谨的感觉。 眼神澄澈,不卑不亢,举止端庄大方。 这气度,恐怕许多名门贵女都不一定及得上。 在她教导下,女儿能那般的聪慧乖巧倒也不足为奇了。 淼淼的这个养母,她还挺欣赏的。 在整个大梁,能让她瞧得上的女子并不多。 玉清公主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陆娘子来找本宫,是为了你那小女儿?” 陆青瑶起身行了一礼,“殿下,我家闺女年幼不懂事,不知何时爬了狗洞偷溜到您府中,若有冒犯之处,民妇在这里替她向您赔不是,可否让民妇带他们回家?” 这会瞧玉清公主的神情,竟有些看不出喜怒了。 她心里忽而有些没底。 第299章 这棉袄漏风 “钻狗洞?” 只见公主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问身边的侍女,“快去找找,这天就要黑了,若姜姑娘真来了府里,可别迷路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侍女回来了。 “殿下,在园子里都寻遍了,就是没见到姜姑娘的身影。” “没有吗?”陆青瑶看着侍女。 “没……没有。”侍女心虚的低下头去,就感觉这位夫人的眼神好似能看穿人心一般。 叫人不敢与她对视。 玉清公主咳嗽了一声,这才拉回了陆青瑶的注意力。 她睁着眼道:“陆娘子且放宽心,孩子们都有家仆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好就是躲在哪里玩耍,你给找漏了,或许这会儿已经好好在家里待着了。” 她可不想第一次见女儿,就让她被责备。 而且瞧着顽劣的是颜家那崽崽,不是淼淼。 狗洞就在那,她都没有怕,而是绕到正门来寻颜乘安。 可见她教养极好。 陆青瑶想了想。 两个孩子身边跟着的都是有身手的,寻常人奈何不了他们。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但门房分明看到淼淼来了公主府。 而且公主府明里暗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若是真在公主府,不应该没瞧见啊。 她恳求道:“殿下,要不再请您帮找找,同来的还有申国公的外甥颜乘安。” 玉清公主见陆青瑶这神情,似是不信,便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秀秀道:“这位娘子不如先行回去看看,若是真的不在,本宫哪怕是将整个园子翻起来,也要帮你把孩子找回来。” 陆青瑶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秀秀,“那就依公主所言,回去看看吧。” 或许,两个小崽崽溜达一圈真的回去了。 毕竟人堂堂公主也没必要戏耍她。 姜淼淼回家。 大摇大摆的站在了二哥跟前,“阿娘和姨姨呢,还没回来吗?” 姜子宴先是一愣,然后一把紧紧搂着妹妹。 “姜淼淼,你去哪了?担心死哥哥了。” 两个小家伙真是一点都不省心,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 都快把他吓死了。 姜淼淼有些心虚,“对不起二哥哥,我在同安哥哥捉迷藏,就没听见你叫我。” 她不想撒谎的。 可阿娘似乎很抵触她接近玉清公主。 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被揍一顿。 所以决定先隐瞒下来,待她抱上公主大腿了再同阿娘说吧。 “罢了,平安回来就好。” 姜子宴正准备让人去叫回阿娘,就见秀秀姨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淼淼和乘安回来了吗?” “回了。”兄妹几人异口同声道。 秀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天黑了。 陆青瑶谢过玉清公主,回到家。 看着两个正在习写字的小崽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从未见过他们夜里还这般用功的。 也太过稀奇了吧。 姜淼淼看着阿娘阴一阵晴一阵的脸,心虚的低下头去。 看来谎言没被戳穿,玉清公主还挺仗义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明儿还得再去。 陆青瑶凑近秀秀,在她耳边小声道:“秀秀,你明儿悄悄盯着俩孩子。” 秀秀正在检查姜淼淼的小布兜。 然后,就看到了手帕上的油渍,拿起来闻了闻。 “阿姐,这是栗子酥的油渍。” 栗子酥? 哪来的栗子酥,家里根本没做过栗子酥。 倒是刚刚在公主府的桌上见过。 ………………未完,明早待续 第300章 挖宝 白花花的银子。 在太阳底下泛着光。 两个小崽崽眼里也是亮晶晶的。 姜淼淼没有想到,她就是随口一说,还就真的挖到宝贝了。 然后就听见玉清公主说道:“淼淼,见着有份,这一坛银子就都是你的了。” 姜淼淼摇头,“不,不能要的,阿娘说过无功不受禄。” 功不受禄…… 玉清公主笑得眉眼弯弯。 这女儿未免也太讨人喜欢了吧,这么小就知道无功不受禄了。 然后她就换了套说辞,“这些珠宝都是前宅子主人留下的,不挖出来让它们继续埋在地底下,可就浪费了,淼淼不肯要本宫的,那就是自己挖,谁挖到了就算是谁的,好不好?” “好,自己挖。” 颜乘安举双手赞同。 他的零用钱都被阿娘给收了,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 正愁没钱花,没钱给淼淼买好吃好玩的。 这下好了,钱自然就是送上门来了。 一边想着,一边就招呼自己带来的小厮开始挖。 姜淼淼:…… 这颜乘安家里不是很有钱吗? 头次见面还给她送茶肆,她娘还送了银楼做见面礼呢。 这会儿怎么跟没见过银子似的。 姜淼淼看着地上的小铁楸,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上手。 然后就被玉清公主拉倒了一颗树下。 树下早已放好了桌椅,摆好了茶水点心,还有她爱吃的瓜果点心和果脯。 “淼淼,咱们看着就行,让下人帮你去挖,挖到了你去捡就成。”玉清公主说着,往小姑娘嘴里塞了块果脯。 酸酸甜甜的。 猝不及防,姜淼淼就落入了公主怀里。 被个大美人抱着,香香软软的,还怪舒服呢。 然后她就乖乖窝在公主怀里。 玉清公主抱闺女,见她没有抗拒,跟只小绵羊似的窝在她怀里。 还在心中窃喜。 然后才察觉闺女有些重哦,跟着小秤砣似的。 跟嘉月完全不同。 那孩子瘦得跟只小鸡仔似的,感觉一捏就碎了。 所有人都顺着她宠着她。 每次一抱她,不过超过一刻钟,就要开始闹别扭。 时间长了,她也不爱抱了。 那像淼淼,就是真的很乖很乖,自己吃果脯,还不忘往她嘴里也塞些。 酸甜的果脯到了她嘴里就都是甜的。 喜儿原本是伺候在姑娘跟前的,然后就被昨儿那位丰嬷嬷往手里塞了把铁锹。 “丫头,别站着了,你家姑娘可还指着你给他挖宝贝呢。” 丰嬷嬷说完,就拉着她带着小厮去挖宝了。 就是丰嬷嬷指哪挖哪。 不一会,就露出一个木匣子的角。 挖出一箱子珠宝玉镯。 换个地方。 一会,又挖了到了一个陶罐。 全是金灿灿的条子。 再换个地方,又挖到了个木匣子。 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挖一个准。 一开始喜儿还是挺兴奋的,挖宝这么有意思。 还唤了小主子来看,“姑娘,奴婢挖到宝贝了。” 然而挖了一会,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 这些个宝贝也埋得太浅了吧。 而且都是丰嬷嬷指的地方,几乎是她指到的地方。 一挖,都有宝贝。 喜儿默默的挖着,不敢吱声了。 颜乘安直接自己上手,也有公主府的下人带着挖。 没一会,就传出他惊喜的声音。“淼淼,快来,我挖到宝了……” 第301章 公主想偷孩子 姜淼淼滑出公主的怀抱,哒哒跑了过去。 一会跑到喜儿跟前瞧瞧,一会去看看颜乘安挖得。 一下午的功夫。 整片林子,被挖得就像是地鼠刨的洞一样,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 姜淼淼就有一种在打地鼠的感觉。 然后她就开始纳闷了。 她就纳闷的,反賊的金银珠宝竟都是这么埋的,还是卖得那么浅。 这儿一撮那儿一撮的。 怎么感觉就像是特地等着人来挖似的。 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记得剧里抄贪官的家,挖园子出来的都是一大箱大箱的金银。 至少都是要将园子翻个底朝天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挖个宝,就跟玩似的。 画风太不对了。 姜淼淼一个个打开挖出来的匣子和罐子。 有金有银,还有首饰玉器什么的。 打开其中一个最好看的匣子,里边装的居然是小孩的首饰。 小金锁,金项圈,一对对的小金镯子…… “咦!这是挖到什么宝贝了,来淼淼,快戴上看看。”玉清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拿起首饰就往她身上比划。 给她戴上小金锁,拿着手镯往她手上套。 这一戴,还就真的很合适。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了。 姜淼淼:……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玉清公主为了送她礼物,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难为她还陪着自己玩了一下午。 看来是嘉月小郡主没了,公主在她身上找寄托呢。 “公主姑姑,你是不是想嘉月了?”姜淼淼搂着她的脖子,心想这公主一定是个好母亲。 只可惜曹嘉月她…… 玉清公主先是一愣,然后看着闺女亮晶晶的眼睛。 心里犯嘀咕。 不会吧,这孩子聪慧到如此地步吗? 虽然这些金银珠宝藏得漏洞百出,但哄这么大点的孩子,应该不至于露出破绽吧。 不过提到嘉月,她便顺水推舟道:“淼淼,姑姑原先是有个女儿嘉月,和你一般大小,但她如今不在姑姑身边,姑姑看到你就想起了她,你往后能不能日日都来看看姑姑,陪姑姑说说话?” “好。”姜淼淼乖巧点头。 好当然是好,那得看阿娘允不允了。 不过玉清公主这样说,应该是抱上她大腿了。 倒是多亏了小豆芽。 看着树木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姜淼淼寻思着出来也有好几个时辰,再不回去,二哥就该察觉了。 她拉着玉清公主的手道:“公主姑姑,我一有空就会来陪你的,不过这会我们该回家了。” 玉清公主:…… 这就要回去了吗? 她都让一品居的厨子准备好了菜肴,孩子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但也不好说让她别回去的话。 偷摸见女儿终是不妥,还是得找个机会正式拜访才成。 姜淼淼这次回去,依旧是原路返回。 不过她这次收获满满,有了去看玉清公主正当的理由,她这次回去就准备对阿娘坦白。 然而还没等她见到阿娘。 被流云抱着刚从墙头落地的时候,秀秀姨就站在了她面前。 “姨姨,你……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姜淼淼看着秀秀露出乖巧的笑容,准备装傻充愣。 就知道躲不过,迟早是要被阿娘和姨姨发现的。 “笑也没用。”秀秀板起脸来。 阿姐果然是料事如神了。 第302章 最富有的女子 一早。 姜淼淼醒来。 一觉就睡到了日晒三竿。 大概是昨儿玩挖宝游戏,玩的太累了。 浑身上下都不带劲。 回家洗漱换完衣裳,就去吃饭,吃完饭就睡觉了。 也没来得及想阿娘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揍他。 但是现在醒来,阿娘居然坐在她床前,细细打量着她。 都看得出神了。 直到姜淼淼拉着她的手唤了一声,“阿娘。” 陆青瑶才回过神来,“淼淼醒了?醒了就起床吧,阿娘带你去见外祖母和舅母们。” 外祖母…… 姜淼淼猛的坐起身来,还是有些迷糊。 这才想起家里来人了。 被喜儿抹了把脸之后,清醒了许多。 乖乖任由着阿娘为她穿衣梳洗打扮。 头一次见外祖母,原本喜儿想为她盛装打扮的,被阿娘阻止了。 “自家人,不兴整这些虚的,淼淼喜欢穿什么就给她穿什么吧,干净整洁即可。”陆青瑶想到闺女昨晚换下来的脏衣裳,眉头微蹙。 这娃儿莫不是去公主府滚泥巴了? 问喜儿,那丫头对公主府的事闭口不言,只道姑娘不让说,说了就不要她了。 好样的,闺女这驭人之术都无师自通了。 原本是找喜儿来看着她的,结果喜儿现在除了她的话谁都不听。 反倒是成了淼淼的小尾巴。 陆青瑶有些哭笑不得。 姜淼淼看着阿娘变幻莫测的神情,心有些虚。 原本以为阿娘忙着安置外祖母她们,应该是顾不上自己的事了。 结果阿娘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盘问起她来了。 “淼淼,阿娘是不是说过不让你去公主府,可你为何还要偷摸着去呢?” “没有偷摸,我正大光明去的。”姜淼淼理直气壮道。 陆青瑶:…… 这娃有些欠揍啊。 “那你好端端的去公主府做甚?” “不是我,是乘安哥哥,她钻狗洞去公主府挖宝,我是去寻她才拿着景王叔叔的玉佩去公主府的。” “阿娘,公主一见我就抱着我哭,公主好可怜啊,没了孩儿,独自住着那么大一座宅子,好孤单的。” 姜淼淼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娘。 陆青瑶:…… 果然是颜家那皮猴。 怎么感觉闺女话中有话。 然后就听到闺女继续说道:“公主说她看见我就想起了嘉月,所以让我一有空就去找她玩,陪她说说话。” “你答应了?” 姜淼淼点头答应了。 不过她自然是不能告诉阿娘,她是去探公主虚实,给阿娘找靠山的。 说了恐怕阿娘会将她当异类。 对不起了乘安哥哥,这锅只能扣你头上了,我会为你求情,万不会让姨母揍你的。 陆青瑶:…… 闺女这嘴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了,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不过玉清公主看到她就想起嘉月郡主的话,倒像是真的。 坊间对玉清公主的传言,是真是假也不好下定论。 但淼淼偷溜去公主府,玉清公主居然帮着隐瞒,还让侍卫带着孩子翻墙。 如今又送了她那么些珠宝。 也不知是真的借淼淼在思念嘉月郡主,还是就如秀秀所说,对淼淼别有企图。 陆青瑶看着闺女,“淼淼,公主送你的这些金银,你怎么就收下了呢,阿娘有没有说过无功不受禄,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 “不是送的,是我和安哥哥在园子里挖宝挖到的。”说这话的时候,姜淼淼都有些脸红。 装乖卖傻她绝对是第一。 不论流言如何,她就是觉得玉清公主挺好的,哪怕是透过她看曹嘉月,对她和颜乘安两个不相干的孩子,也是满满的关怀与爱护。 做小孩,有一点好的就是很容易辨别大人的虚情假意。 但人在面对一个小孩时,看着她童真的眼神,再伪装的人都很容易会展露本色。 毕竟在面对孩童时,你无需掩饰什么,孩子不会戳穿你。 所以许多人当面一套,背后对着孩子又是另外一套。 岂知幼童即便不说,也是能感知到善恶。 而她又不是真正的孩童,就更会鉴茶了。 她十分肯定,自己从公主眼底里看到的都是满满的慈爱。 公主是打心底里喜欢她的。 听见闺女这么说,陆青瑶就知道她很喜欢这位玉清公主,否则不过偷摸着都想翻墙过去。 第303章 陆家回京 京城陆园的花厅内。 一家子其乐融融。 姜淼淼被阿娘牵着走进花厅。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老妪。 老妪头发半白,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削,面上也有些沧桑,但精神头还算是不错了。 想来是出自将门,身体底子打的扎实的缘故。 否则在那种流放地一磋磨,命都要去掉半条。 老妪眉眼和阿娘很像。 姜淼淼一眼就看出她是外祖母了陆老夫人。 “淼淼过来,过来外祖母瞧瞧。”外祖母朝她招手喊道。 “外祖母安好。”姜淼淼甜甜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很乖巧的坐到了外祖母身旁。 任由外祖母抚摸自己的头发和脸蛋儿。 抚摸的手有点粗糙,手上都是茧子,看得出来是在流放地干了不少粗活,遭了大罪了。 姜淼淼鼻子不由得发酸。 再一看外祖母和阿娘,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 在座的人眼眶也都红了,还有人嘤嘤哭着。 外祖母身旁也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妪,看着比外祖母还要沧桑还要老些。 阿娘说她是叔祖母。 叔祖父身子弱,在流放途中没熬过去,早早早就逝世了。 留下叔祖母一人。 他们还有个独女,名唤陆婉,嫁给当时还算门当户对书香门第的周家。 按理陆婉她娘回来了,她应该要来探一探的。 然而阿娘从未提起过她,也未曾见到她身影。 姜淼淼见过两位祖母之后,这才见过舅母和表姐,表兄们。 大舅母蓝氏,出生将门,同外祖母一样,虽然憔悴,但看着精神头还是挺足的。 同大舅舅育有二子一女,儿子一文一武。 大表哥陆茗山跟随外祖父和舅舅们去从军了。 二表哥陆茗熹,和大哥姜子枫同岁。 一副书生模样。 因为大舅舅想让他读书,走科举入仕之路。 三表姐陆芝芝,十来岁的小姑娘,很活泼的样子,一进屋就东张西望的。 二舅母林氏,生于书香门第,不知为何,姜淼淼总觉得她比大舅母还要沧桑。 看着挺虚弱的,面色都有些泛白,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看样子能活着回来已是十分不易了。 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姑娘名唤陆芝云,是二舅舅和二舅母的独生女,生得倒是十分好看,就是肤色稍微有些黑。 估摸是风吹日晒的缘故,又或者是常年抹了东西,时日一长就黑了。 瞧着底子不错,应该养一养就白了。 阿娘说她年芳十八了,原本是有一门令人艳羡的亲事,怎料陆家遭了难。 她那未婚夫当即就退婚了。 如今年岁已大,且还罪臣之后,想要说一门婚事都难,更别说好的婚事。 姜淼淼觉得一家人,除了外祖母和大舅母蓝氏母女,其他人状态都不太好。 个个心事重重的。 姜淼淼叙完旧,见完阿娘的亲人,就随阿娘回了自个院中。 二哥一直陪着外祖母,就连看书都在她跟前。 姜淼淼被江月姨母接到隔壁宅子去了,姜淼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挨他阿娘的揍。 虽然没见着人,但还是央求阿娘为颜乘安向江月姨母求情了。 所以她这会就像跟屁虫似的跟在阿娘身后。 才回到院中,刚喝了口水,就有客来访了。 来人正是二舅母和芝云表姐。 两人神情都有些严肃,一来就跪在阿娘跟前,姜淼淼和阿娘都吓了一跳。 陆青瑶连忙扶起她们,“二嫂,枝云,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你们这么一跪,可就折煞我了。” “不,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们娘俩就算是跪死也不起来。”林氏几乎是抱着陆青瑶的腿,双眼含着泪哀求。 “二嫂,有什么话起来说。”陆青瑶费了老大劲,才将母女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林氏如今的模样,陆青瑶不禁鼻尖有些泛酸。 林氏生于簪缨世家书香门第,从前可是多清冷孤傲的一个人。 是典型的名门闺秀。 一直觉得她这个小姑子不懂礼数,言行举止粗鄙。 为此还借着二哥的名义教育过她。 出嫁前,姑嫂关系就挺一般的。 但令陆青瑶钦佩的是,陆家遭了难之后,二哥怕连累妻子,欲与她和离。 第304章 说亲事 屋内安静异常。 林氏母女眼巴巴的看着陆青瑶。 就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一般。 就怕她说一个不字。 陆青瑶一言不发,垂眸沉思。 看着侄女这样,她也是很心疼的。 云儿可是二哥唯一的女儿,也是从小追着她喊姑姑孩子,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打心底里也希望为侄女寻得一良配。 可陆青瑶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回京城以后,往日相熟的那些贵夫人们,见到她都是绕道走的。 更别提为云儿相看了。 虽然陆家有皇上圣谕,赦免了她们的罪,但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相看人家。 且陆家往日荣光不再,即便将来父兄能立下战功,官复原职。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极少有人愿意去赌。 这事很难。 可哪怕有千万般的难,陆青瑶还是说不了拒绝的话。 想着先问问看吧,“二嫂,不知你想为云儿找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林氏听见陆青瑶这样说,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 从她们能回京城的那一日,她就相信陆家能东山再起,夫君一定能立下战功归来。 陆家昔日荣光迟早都会回来的。 若是能等到那时。 云儿依旧还是将军府的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只可惜现在的云儿年岁不等人了。 林氏看了一眼女儿,“云儿,你先带妹妹出去玩会。” 姜淼淼不想出去的。 总觉得二舅母在为难阿娘。 阿娘才刚刚和离,连媒婆都躲着她,竟然还让阿娘给说亲事。 这时候就不是说亲事的好时机。 可阿娘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陆芝云出去了。 等候在门外。 姜淼淼就感觉这位云表姐挺冷漠的,她这么可爱,竟然连正眼瞧一下她都没有。 算了,她有够倒霉的,就不同她计较了。 扯了扯陆芝云的袖子,问道:“云表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云表姐,你喜欢文的还是武的?” “云表姐,你喜欢多大年岁的?” 陆芝云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只觉小娃娃很烦人。 往后退了几步。 姜淼淼:…… 这小姐姐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在屋里拉她走的时候,还和颜悦色的。 这一关上门,翻脸比翻书还快。 算了,谁让她那么倒霉,就不和她计较了。 这次啾啾没跟着来,小姑娘就只好趴在门缝上偷听。 见到女儿出去了,林氏环顾了一眼四周,这才开口道:“三妹妹,听婆母说这宅子是穆家的吧?” “嗯,是同穆家买下来的。”陆青瑶也不知她为何转移了话题,还关心起了宅子。 就只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林氏收回了艳羡的目光,“三妹妹,你就别骗嫂嫂了,谁不知道你和穆三姑娘处的跟姐妹似的,穆老夫人更是待你如亲女,她们怎么肯要你的钱。” 陆青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前的二嫂嫂可是自诩清高,断然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看来是流放时吃了不少苦,连性情都变了。 她耐心解释道:“江月和穆老夫人待我是极好的,可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的,况且我欠她良多,穆家人不肯要,但是我必须得给。” “是,是这个理,是我糊涂了。”林氏讪笑道。 说起来她还挺羡慕小姑子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陆家流放,她也没有受到牵连。 还有穆江月这样的好友不离不弃,又是送铺子送宅子的。 收她的钱,估计也就是全了她的自尊,哪还能真收。 老天也真的是不公啊。 同是穆家女儿,她小姑子和离了还能带着孩子活得自在,住在这样好的宅子里。 而她儿芝云,却连说个亲事都难。 就连婆母也不愿意帮忙张罗。 不论如何,都是陆家对不起她们娘俩,她就只是让小姑子帮忙说个亲事。 于小姑子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想着,她便有了底气。 坐到陆青瑶身旁,握着她的手,“三妹妹,其实我想让你帮忙说亲事的不是别人,是穆家。” “穆家?”陆青瑶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穆家还能有谁,也就是穆云戟还未成婚了。 “二嫂,你说笑的吧,申国公和芝云的年岁相差的不是一点点,也就比她爹小不了几岁,况且……” 况且穆家和陆家现如今门第悬殊太大,即便穆云戟本人同意了,穆老夫人和他那太后姑母也不见得会应允的。 当然,这话陆青瑶没有说出口。 虽是事实,但还是太伤人了。 然而林氏可不是这样想的,对着陆青瑶说道:“申国公年岁是大了些,可年纪大知道疼人啊,我们家云儿就喜欢这样的。” 陆青瑶:…… 云儿喜欢,不见得穆云戟就会喜欢啊。 可没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总觉得二嫂提出这个请求有些不着调,甚至有些离谱。 她干咳了一声,提醒道:“嫂嫂,咱们家现在还没有平反,父亲和兄长们也没有官复原职,咱们拿什么去说这门亲事?况且申国公如今还在外领军打仗,这如何去说?” 林氏笑着道:“三妹妹,咱们陆家迟早有一日是要平反的,门第不门第的,这不是还有你嘛,况且我也不是说要让阿云现在就嫁给穆云戟。” 陆青瑶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什么意思? 难不成让她现在去说这门亲事,待穆云戟凯旋归来再嫁给他? 若是这样能成,他那国公府怕是早已妻妾成群了。 “二嫂,你这话何意?” 林氏往她身旁凑了凑,说道:“三妹妹,你也别笑嫂嫂想攀高枝,没有哪个母亲不是为孩子着想的,我就是瞧着穆将军人实在不错,与咱们陆家也算是世交,为公爹平反,还派人一路护送我们回来,实在是难得的好人。” 这话陆青瑶是十分赞同的。 可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嫂嫂,想必你也听说了,申国公可是连太后的赐婚都敢拒的,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不在京城。” 林氏连连摆手,眼底透着些许喜色,“三妹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呢,是让你同穆老夫人说说,先纳了云儿为妾,悄悄将她送到国公爷身边,待将来生下子嗣,公爹和相公们也立功归来,云儿不就顺其自然的成了国公夫人。” 陆青瑶:…… …… 第305章 算计干爹 姜淼淼瞠目结舌。 感叹这位二舅母好算计啊。 她是算准了穆老太太思孙心切,巴不得往干爹身边塞女子呢。 让他这棵老树早点开花。 好早点抱孙子,为穆家繁衍子嗣。 子嗣一事在古代何其重要,况且干爹又是穆老太太唯一的儿子。 传宗接代于穆家而言,可是头等大事。 姜淼淼就听江月姨母讲过,穆老太太都很想一棒子给儿子敲晕了,让他成亲生子。 二舅母这个法子倒是正中穆老太太下怀。 让陆芝云装扮成小厮或者士卒,很容易就送进去了。 打仗辛苦,有个美娇娘相伴在侧,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男子能抵挡得住诱惑吧。 待到瓜熟蒂落,生得一儿半女,以干爹的性格,怎么都不会亏待人家。 到时候不论是干爹,或者是陆家都会立功。 陆云芝作为陆家嫡出小姐,又有相伴之情,成为国公夫人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高!实在是高啊! 姜淼淼看向一旁,有意无意偷听的陆芝云。 似是有几分羞涩,脸都是红扑扑的。 不会吧不会吧。 芝云表姐居然喜欢干爹穆云戟。 可是她不想这个冷漠的表姐做她干妈。 有种遇到后妈的感觉。 屋里陆青瑶嘴一张一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从穆老太太的角度来说,只要能为穆家生得一儿半女,只要不做穆云戟的正头夫人。 就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而且让她同穆老太太说,让自个侄女去给人做妾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更别说合伙算计穆云戟了。 她笃定林氏的这个计划是瞒着阿娘的。 “二嫂,这事你同母亲提过吗,她是怎么说的?” “母亲身体不好,向来不爱管事,这种事就别拿去打扰她了吧,待到尘埃落定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不成,母亲才是陆家的主母,我一个外嫁女怎么能越俎代庖呢,况且我刚和离,去给人说亲,怎么看都不太吉利吧?” 陆青瑶极力劝说她,想让她放弃。 奈何林氏根本听不进去,直接声泪俱下。 “三妹妹,你不想帮云儿说亲事就直说,不用推三阻四的,你明知婆母不会同意云儿入穆家为妾,可我有什么法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儿去寺里做姑子,或是嫁个乞丐吧?” 陆青瑶:…… 罢了!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林氏的这个法子虽然对穆老太太管用,但不见得对穆云戟管用。 否则即便没有娶妻,他现在恐怕早已儿女成群了。 一定是穆老太太试过但是没有成功吧。 她温声安慰道:“二嫂,你别哭了,这样吧,我帮你请江月过来,你自个亲自问问她。” 林氏点头。 这样也好,想必穆二姑娘也希望他哥今早娶妻生子的吧。 然后就听到门外絮絮叨叨的小奶音。 “云表姐,你心仪我干爹吗?” “别乱说,谁心仪你干爹了。”陆芝云说着伸手就想去捂姜淼淼的嘴。 被喜儿给拦下了。 陆芝云好想找块抹布给这小崽子嘴堵起来。 太烦人了。 偏被这个死丫鬟拦着。 姜淼淼扬起笑脸看着陆芝云,“你不喜欢我干爹,干嘛要给她做小妾?” 陆芝云:…… “谁要给你干爹做妾……”陆芝云话说一半,忽而反应过来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淼淼,问道:“淼淼,你说申国公穆云戟收了你做义女?” 姜淼淼点头,“嗯,不止我,还收了哥哥们呢。” 陆芝云有些后悔刚刚对淼淼态度不好了,这娃不会记仇吧。 她在小姑娘身旁蹲了下去,温声细语道:“淼淼,往后姐姐入了穆家,日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都喜欢吃什么呀?” 姜淼淼:…… 这大饼画的,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要是换成秀秀姨来说,就很有说服力了。 她歪着小脑袋,一副正在思考问题的样子,嘴里嘀嘀咕咕的。 “云表姐,你若是给干爹做了小妾,那我见了你是不是不能唤姐姐,只能唤云小娘了?” 陆芝云:…… “我听江月姨母说,寻常正经人家都不会把女儿给出去做妾的,妾乃贱流,妾通买卖,规矩人家的妾室都是当丫鬟使唤的。” “我不想你做妾室,姐姐变爹爹的小妾,太离谱了……” “姜淼淼,住口!”陆芝云牙齿都咬碎了,气得面色涨红。 哪里来的死孩子? 太讨厌了。 嘴怎么会这么贱,好想把她丢出去。 她做妾只是暂时的,怎么就成了这孩子口中的丫鬟了。 喜儿差点笑出声来,来京城之后,好久没见到姑娘这张淬了毒的嘴了。 她是懂怎么戳人心窝子的。 陆青瑶面上有些尴尬。 看着林氏铁青的脸,连忙打圆场,“二嫂嫂,童言无忌,你别放在心上。” 闺女这张小嘴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都敢说。 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 不知道芝云听了会不会改变主意? 陆芝云一张脸一会红一会白,瞪着姜淼淼。 陆清瑶走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一把抱起闺女,她很讨厌别人用那种眼神看淼淼。 亲侄女也不行。 …… 第306章 撕开遮羞布 第二日。 原本打算邀穆江月过府一叙的。 再看到陆芝云看淼淼的眼神后。 陆青瑶又拖了三日。 直觉这姑娘怨气有些重。 得磨一磨性子才成。 林氏每日都要使唤陆芝云来陆青瑶院里一趟,美其名曰看淼淼。 实际上就是来催促姑姑的。 然而每次都没见到姑姑人影,要么出门了,要么就是在前院厅堂处理事务。 可是听丫鬟说,前院书房多有外男出入。 她在院内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陆芝云虽然跟着父母去流放,可有父母呵护着,有申国公让人照应,还有姑姑上下打点着。 实际上在流放地,她和芝芝两个姑娘几乎都是不让出门的,多数时候都是在院里洗衣做饭,要不就是在院里缝缝补补。 芝芝还会偶尔偷跑出去玩。 而她基本都是不出门的,阿娘说即便她们落难了,她依旧是大家闺秀,迟早有一日是要回京城的。 但她一直没等到姑姑,有些着急了。 于是不管不顾的去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姑姑确实忙碌,厅堂内外时不时有人进出。 还发现等着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陆茗熹。 看着厅堂内来往找姑姑的男子,她好奇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都是姑姑名下那些铺子的掌柜,今儿初一,他们都是来给姑姑送上月账目的。”陆茗熹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陆芝云。 遂也好奇问道:“云姐姐,二婶不是不让你抛头露面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说来二婶也真是的,陆家原本就是武将之家,原也没有那么重的规矩。 况且陆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可二婶还是要这么拘着云姐姐,哪怕是在流放地也一点没有松懈。 相较之下,还是他家芝芝活得自在一些,人也开朗活泼。 陆芝云不想让他知晓,也不想回他,随口反问道:“那你呢,来这做什么?” 陆茗熹看了一眼他云姐姐后,就转回去,一脸崇拜的看着正在翻看账目的姑姑。 “我自然是来找姑姑的,我想跟着姑姑学做买卖。” 陆芝云诧异道:“做买卖?你不想念书了?” “不想念了。”陆茗熹摇头道。 他最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树大招风功高盖主。 一个家族里边哪有个个子弟都入朝为官的道理。 此番祖父和父兄们前去,若能立下战功,必将官复原职。 陆家已经有那么多人为官了,若是再出一位文臣,必遭人忌惮。 陆芝云十分不解,“熹哥儿,你这么多年的书白念了吗,士农工商,商乃末流,你真的甘心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去做那卑贱商贾,你图个什么?” 陆茗熹就知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本不想与她辩解的。 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做贾行商卑贱?那敢问云姐姐,你现在吃的用的住的从何处而来?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陆茗熹,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讽刺我白吃白住,难道你就不是吗?” 陆芝云一听这话,火气就上头了,他们都是一样吃住姑姑的,准确来说是申国公的。 自己好心劝说,凭什么这小子要来指责她。 陆茗熹怕打扰到里边的姑姑,便姜陆芝云拉到了一旁拐角处。 压低了声音,“云姐姐,我今日就要同你掰扯掰扯了,你说行商之人卑贱,可你现在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和头上带的首饰,就连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靠着姑姑经营生意做买卖得来的,还有整个陆家,现如今都是靠姑姑撑着,你不替姑姑分忧也就算了,竟还说出这番凉薄之言。” 说到这,陆芝云可就不服气了。 “姑姑还不是背靠穆家,否则凭着她一阶女流,怎么可能撑得起陆家来?” 陆茗熹没想到这位堂姐会这样凉薄。 在流放地那会,虽然日子苦是苦了些,堂姐也被她娘娇纵了些,但至少还是明事理的。 可怎么才一回来,她就变成这样了。 他无奈叹道:“陆芝云,亏了姑姑待你这么好,你怎能说出这等无知之言,若水让姑姑听了去,她定是会认为自己收留了一个白眼狼。”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芝云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即便姑姑是依靠着穆家,她也不该说出来了。 往后她跟随穆云戟去了,在陆家老宅还没解封之前,阿娘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还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她不该说这些话的,万一陆茗熹告诉姑姑,姑姑不帮她。 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随即换了副嘴脸,“好弟弟,是我狼心狗肺,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姑姑的,你可不能告诉她。” 陆茗熹见她这样,心中的火气也消解了半分。 但还是为姑姑抱不平,说道:“姑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怎么肯白要穆家的恩惠,而且姑姑现在所有的产业,全是靠她自己来的,祖母说过,姑姑本就有经商的天赋,还做姑娘那会,在北疆她已经开始做买卖,为陆家挣了不少银子,只是回京臣后才收起来锋芒,相夫教子的。” “二婶从前一直念叨祖父给姑姑的嫁妆太多,但她哪里知道,那些嫁妆有好些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可最终却用来救陆氏一族的命。” “没有姑姑,你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误会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说姑姑了。”陆芝云汗颜,羞得小脸通红。 爹爹寡言,阿娘也从未给她讲过这些。 或许阿娘自己也不知道吧。 云姐姐淼,脸皮薄,陆芝云原本不想说这些的,可今日他不得不一吐为快了。 省得这位姐姐在二婶的教导下,还在幻想自己是将军府的孙小姐呢。 从前不肯接受现实,现在回来更是时不时的做下白日梦。 简直就是在害她。 陆茗熹像个小老头似的,语重心长道:“云姐姐,不是我说你,咱们陆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论未来怎么样,咱们眼下也就是比贱籍强一些,甚至都比不得商贾之人,人家至少还有家业,而我们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陆芝云面色越来越白,垂直眸子一言不发。 嘴唇都咬渗血了。 被陆茗熹撕开遮羞布,她实则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环视四周,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就连身边站着曾经伺候她的丫鬟。 现如今也都是姑姑的。 她什么也没有。 …… 第307章 盘算落空 第306章盘算落空 “姑姑……” “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何时。 陆青瑶已经站在了两个小辈身后。 不是她要偷听的。 而是她处理好事务准备到院中走走。 一拐弯就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听到了后半段。 刚要走,就被陆茗熹给叫住了。 尴尬,尴尬得想抠脚趾。 不过也挺欣慰的。 这个大侄子总算是没白救,原本还担心,这个留在京城唯一的陆家男丁,怕会撑不起陆家。 现在一看,倒是不用担心了。 再看一旁面色惨白的侄女,应该是来找她说亲事的。 不过这会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嘴唇泛白。 双眼一闭,哐嘡就倒了下去。 幸好陆青瑶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对着侄子道:“别愣着了,快请大夫。” 陆茗熹被吓到了,他不会把云姐姐给说死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会,流放的苦都熬过来了。 这几句话就受不住了? 估摸是急火攻心,睡一觉就没事了。 翌日下午。 陆青瑶还是请了穆江月过来。 林氏说明了原由,眼巴巴的等着她回复。 穆江月先是大吃了一惊,然后说道:“二夫人,实不相瞒,你这个法子,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就用过了,她就曾往我大哥营帐里塞过两个美娇娘……” “然后呢,怎么没听说国公爷身边有女,也没见有人给她生个一男半女的?”林氏迫不及待问道。 可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躲在屏风后边的陆芝云也竖起耳朵听着。 穆江月接着道:“那两个美娇娘最终是留下了,可却不是留在大哥身边,而是被他许配给了营中将士。” 那两个姑娘可是祖母千挑万选的。 是好人家的庶女,家世样貌都属上乘。 结果,一转眼就送人了。 还给了两姑娘自由选择的权利。 原本她可以让母亲大大方方的接受陆芝云的,可明知大哥的身份,还要将她送出去。 结果只有两种。 要么就是勒令送回来。 要么大哥就会趁着陆家父子都在,为她另择夫婿,择的应该也是不错的人选。 可这位林氏恐怕得在京城哭死。 “许配给了营中将士?” 林氏面色都变绿了怎,只觉不可思议。 心想这申国公莫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身体有病。 否则怎么会把美人往外推。 “是啊,后来母亲和太后也往他身边塞过女子,结果他全都一转手送人了,塞一个送一个,毫不手软,反正大哥身边没成家的将士比比皆是。”穆江月说着有些无奈。 陆青瑶好奇问道:“那有被送回来的吗?” “没有,全都在北疆安家了。”穆江月接着说道:“几乎没有被送出的女子还回来的,毕竟被千里迢迢送出去,再被遣返,估摸谁都不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与其回来被人指指点点的,还不如就在营中找个俊俏郎君,说不得将来立了大功,她们也能跟着沾光。” 林氏心里突突的,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无力感。 盘算落空。 她仿佛听见算盘珠子落地的声音。 期望落空。 屏风后的陆芝云双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一旁案几上的花瓶也被她扫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砰……” 夜里下了一场雨。 第二天一早。 陆园和公主府中间的墙塌了一段。 听到这个消息的姜淼淼,张大了小嘴。 嘴里没咽下去的粥,止不住的往下流。 昨晚的雨不算大啊,而且她记得那墙结实得很。 莫非,是玉清公主? “咳咳……”陆青瑶正在用早膳,一口粥刚刚喝进嘴就差点被呛到。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隔壁那位公主干的。 毕竟她连往园子里埋宝,再哄骗孩子去挖这样的事都做了。 她感叹道:“这玉清公主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阿姐,这跟玉清公主有什么关系呢?”秀秀一脸懵。 阿姐似乎对玉清公主防备心比较重,特别是她从公主府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的。 听到玉清二字就神情紧张。 更奇怪的是,经常一早起来看着熟睡的淼淼发呆。 还拉着她问,淼淼长的像不像长公主。 虽然吧她也觉得有一丢丢像,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 回想起来,玉清公主虽然是京城权贵中的权贵,娇纵肆意也是有的。 但倒不是乱杀无辜,仗势欺人之辈。 秀秀一开始她也觉得玉清公主行事古怪,但听到淼淼的一番言辞后。 她就想得通了。 毕竟在江州那会,淼淼和嘉月郡主接触良多,两人几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如今又住到小郡主她娘隔壁。 要说也是怪有缘分的。 曹嘉月的身世说不好,但可以肯定的是公主确实生过一个孩子。 极有可能也是和淼淼同年同月生。 这也就能说通她为何会抱着淼淼痛哭。 多半是看到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淼淼,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陆青瑶可就不是这么想的。 淼淼是她在京郊捡到的,她这次回来时才发现,离那片松柏林十里不到的地方,就是玉清公主的庄子。 且淼淼居然和她长的有几分相似。 而在她们回京前,公主府又出了那样的事和流言蜚语。 再加上玉清公主对淼淼的态度。 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秀秀,那墙不是玉清公主让人推倒的吗?” 不然好好的墙,怎么会因为一场小雨就塌了,陆青瑶说什么都不信那墙是自己塌的。 秀秀笑着道:“阿姐,我检查过了,那墙是颜乘安挖的,估摸是那小崽崽挖狗洞挖的太狠,挖得基石都不稳了,这才下了一场雨就到了。” 陆青瑶:…… 姜淼淼:…… …… 第308章 开一道门 “真不是玉清公主?” “不是?” 陆青瑶:…… 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错怪玉清公主了。 “秀秀,尽快让人将院墙修补起来吧,小白狼也关了好几日,是该放出来了。” 从母亲和嫂嫂们回来之后,小白狼就被放到马厩与姜小黑做伴去了。 闺女这几日没有小白在跟前,手都无处安放了,拿着梳子不是给喜儿梳头,就是给啾啾梳毛。 现在啾啾都躲着她了。 “阿姐,不会吓到你阿娘和嫂嫂侄女们吧?”园子里一下住进许多人,秀秀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这大概就是淼淼说的社恐吧。 陆青瑶笑着道:“不会的,阿娘和婶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怎么会被一头狼给吓到呢,况且我已经提前和她们打过招呼了。” 至于大嫂和芝芝兄妹俩,她倒是一点也不用担心。 两孩子听说淼淼的宠物是头狼,还好奇的嚷着要看。 唯一担心的就是二嫂母女俩。 这芝云动不动就晕倒,找大夫来看了,说是郁结于心,一激动急火攻心才晕倒的。 陆青瑶实在不想放弃这姑娘。 或许是从流放地返回,见这繁华京都,再想到从前的自己,物是人非,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吧。 小姑娘从前也是知书达礼,温柔娴静的。 现在就是整个人都变了。 看到谁都是冷漠疏离的样子。 “秀秀,大夫给芝云看过后,可还说了什么?” 秀秀摇头,“阿姐,我瞧着你那大侄女就是被她娘约束久了,在屋里憋闷坏了,应该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打打马球,多和咱们淼淼玩玩。” 正在吃包子的姜淼淼忽而听到自己名字,扬起小脸。 “姨姨说的对,就得多出去走走,多晒太阳,否则很容易抑郁的。”姜淼淼看着她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阿娘,要不我带云表姐去公主府玩会?” 反正现在墙塌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过去。 再者二舅母不是喜欢攀附权贵。 这不现成的权贵就在隔壁,何需舍近求远去给干爹做小老婆。 陆青瑶眉头抽了抽。 这小崽崽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捏了一把闺女肉乎乎的脸蛋儿,“你以为公主府是你家啊,想去就去。” “阿娘,可公主姑姑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在墙角喊一声流云,他就来接我过去了。”姜淼淼实在不明白,阿娘为何防公主跟防贼似的。 她观察过了。 虽然不知道玉清公主从前怎么样,但至少现在于她们而言。 是友非敌。 陆青瑶眉头拧的厉害。 沉默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去吧,不许再翻墙了。” “好。”姜淼淼笑逐颜开。 蹦蹦跳跳哼着她自创的歌谣走了。 陆青瑶长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心里虽然很矛盾,也怕闺女会离开她,但也没有阻止淼淼寻亲生父母的道理。 若她生母真的是玉清公主,那淼淼不就是郡主。 做了郡主,就能衣食无忧一生,没人敢给她白眼了吧。 秀秀扯了扯看着淼淼背影发呆的陆青瑶,“阿姐,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这些日子查看账目,发现我们与孙家新开的布庄多了两笔大订单,很大很大的那种。”陆青瑶看着秀秀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有喜有忧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秀秀眼眸一转,“不会是玉清公主府里的订单吧?” “正是,不止公主府,就连景王府,他们府里所有下人的四季衣裳都交给咱们铺子来做了,我瞧着不用半年,咱们投出去的钱就能回本了。” 秀秀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拢嘴。 这玉清公主可真是及时雨啊。 她们去看过孙家原先的布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成本太高,布庄一直做不大。 阿姐说成本太高,那就压缩成本。 这不巧了,她们多的是羊毛,成本自然而然就压下来了。 所以两家一起,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招佣。 所产的布匹,成衣将会随着一品居的商队运往各地。 这么折腾一通,她们就是真的没钱了。 “阿姐,说起来还有一事可有意思了,我那日去公主府换银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很像齐采薇身边的恭嬷嬷,结果今早墙塌的时候,那位嬷嬷来了,她说她不姓恭,而是姓丰,然后我就让人去姜家打听了,你猜怎么着?”秀秀说得眉飞色舞的。 “是她吗?” “齐夫人确实请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到江州约束齐采薇母女言行,的确也是姓恭,可怪就怪在齐氏一行回京城的时候,那恭嬷嬷忽然就不见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今儿居然又在公主府见到了,还从恭嬷嬷变成了丰嬷嬷,阿姐,你说巧不巧了?” 秀秀大概猜出了是景王的意思。 “巧……实在是巧的很。”陆青瑶嘀咕道。 想着是不是那时候,景王和玉清公主就有留意到淼淼了? 但又觉得不是,那会儿嘉月郡主还在的。 她又问秀秀,“那位丰嬷嬷可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玉清公主和咱们淼淼很投缘,公主很喜欢淼淼,想邀淼淼随时过去游玩,问能否在墙塌的地方开一道门?方便淼淼进出。” 开一道门…… 陆青瑶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罢了,这位公主帮她们都已经帮到这份上了,即便不是闺女的亲娘,也是喜欢疼爱她的。 为淼淼找一座靠山也没什么不好的。 “开吧!就在那后院开一道门。” 话刚说完,陆青瑶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秀秀,方才淼淼是怎么去的?” “骑小白狼去的,我听到她和喜儿说了去马厩。”秀秀不解阿姐为何这般惊慌。 陆青瑶很是无奈,她说放出小白狼,也没说现在放呀。 小家伙的动作可真快。 隔壁那位可是金枝玉叶,这要是吓出个好歹来…… “秀秀,你快去把小白狼弄回来吧,这万一它吓到了玉清公主,被拉去炖汤了。” 秀秀:……不至于吧。 …… 第309章 没救了 “沙沙沙……” 昨夜秋风扫落叶。 一早。 下人们纷纷开始洒扫。 一场夜雨瞬间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 姜淼淼骑着小白狼在园子里溜达。 踩在湿漉漉的黄叶上,嗒嗒作响。 安分了好几日,人和狼都有些欢腾。 府里的下人已经习惯的白狼的出现,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稍微躲开了一些,还是没敢靠近。 绕了一圈,姜淼淼先是去大舅母院里,叫上了陆芝芝。 小姑娘对所有事物都好奇。 站在远处看了一会,见白狼看着她,不是很凶的感觉。 她一步一步试探着慢慢靠近姜淼淼,“它叫什么名字?” “姜小白。” “我可以摸摸它吗?” 姜淼淼很意外,这小姐姐胆还挺大。 极少有人想摸小白,也不敢摸。 就连荣安郡主都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摸了摸白狼的头,问道:“小白,可以摸吗?” 小白狼一声低吼。 “你摸吧。”姜淼淼挠了挠小白狼,它就很乖巧的将头伸了过去。 陆芝芝这才慢慢的也将手伸了过去,触感软软的,和摸狗没啥区别。 远处蓝氏和陆茗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点都没敢出声,生怕吓到白狼。 回头给人一嘴。 蓝氏只是听小姑子说淼淼养了只白狼,不会伤人,若是见到了不要害怕。 可小姑子也没说是这么大一只白狼啊,这样子的狼,应该是狼王了吧。 竟被个小姑娘收得服服帖帖。 她都为闺女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淼淼坐在白狼背上,她都不敢让芝芝过去。 芝芝这孩子也是,明明是个姑娘,却跟个小皮猴似的。 流放地虽然辛苦,倒是没把她性子磨坏。 陆茗熹觉得妹妹这样很好,胆大心细,性格开朗,只要不太出格就行。 不过最让他眼前一亮的,还是狼背上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头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个妹妹好看了。 今儿往白狼背上一坐,就像是画里骑着神兽的小女童出来了。 陆芝芝摸着就撒不开手了,感觉就像是在摸一只狗狗。 然后她就想向淼淼那样骑上去,“淼淼妹妹,我可以骑它吗?” 姜淼淼上下扫了她一眼,芝芝表姐比她大了好几岁,小白狼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况且它一定不喜欢被别人骑。 姜淼淼摇头,“不行,你会把姜小白压扁的。” 陆芝芝愣了一瞬,看看淼淼又看向自己,的确比淼淼大许多。 她也不生气。 听淼淼说要带她到隔壁去玩,她顿时来了兴致。 安静的在后边跟着。 喜儿:…… 回去了个颜乘安,又来了个陆芝芝。 这下有得闹腾了。 几人又到了二舅母的院外。 陆芝云原本在榻上休息,这会儿也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 出去一看,就看到门口一只白狼,狼背上一个咧着嘴对她傻笑的小家伙。 她瞪大了双眼,捂着嘴,躲到了丫鬟身后。 她听姑姑说淼淼养了头狼,她以为是戏言,没想到是真的。 林氏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感觉,自个的院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来就来,自己还半句怨言都不能有。 昨儿个几只鸡就跑到她院里来了。 一大早的让她有了一种错觉,又回到了流放地,就像是在做梦。 出去一看,池子边上不止有鸡,池子里还有鹅有鸭。 她那一刻钟就好想哭。 谁家京城的大宅子里养这些玩意啊。 要养都是养天鹅孔雀。 那园子里,一股子鸡屎羊粪味,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找婆母哭诉吧,两个老太太倒好,竟在那喂兔子。 婆母还说:老二媳妇,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学会入乡随俗?找错人了,这地不是你婆母当家。 林氏差点当场就哭死。 姜淼淼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二舅母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妈呀!她又把人给看哭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功能。 算了,到外边等吧。 这万一又晕了。 她拉了拉喜儿的胳膊,“你去说吧,就说我要去隔壁公主府串门子,问云表姐要不要去。” 喜儿很不情愿的点头应是。 陆芝云一听犹豫了。 看着姜淼淼和陆芝芝,两个小不点还能见到公主? 她多半是不信的。 玉清公主岂是她们能见就见的。 林氏也觉得不靠谱,女儿身子还没恢复呢,不宜出门,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玉清公主真的就住在隔壁?” 喜儿只负责把话带到。 管她们母女爱信不信,她半句都不多言。 这母女俩打申国公的主意,她就和姑娘在门口听着。 虽然她身份低微,但也十分瞧不起这位陆姑娘。 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算计起恩人来了,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林氏见个丫鬟都对她横眉冷眼的,顿时来了火气,“你这丫鬟,瞪我做什么,问你话呢,哑巴了?” 喜儿扬起小脸,“二夫人,奴婢从前是穆三姑娘的贴身婢女,你算计国公爷之言,奴婢全听见了,奴婢为你感到羞愧。” “呵!这地方真是一点规矩也没了,连个丫鬟都敢指责我了。”林氏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里还有穆家人。 大意了。 但是想想也无所谓,反正她听了穆江月那番话。 决心不让闺女给穆云戟做妾室了。 那人要么就是身体有问题,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一大把年纪了还把美娇娘往外推。 她是想回到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没想过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喜儿一出去,她就砰的一声关了门。 姜淼淼:……算了,没救了。 自己不想改变,拒人于千里之外,别人想拉一把。 都拉不出来。 …… 第310章 丑帽子 “啊……” “狼……” “狼……有狼……” 玉清公主用完早膳,坐在美人榻上做女红。 屋外忽的传来一道刺耳的尖叫声。 一不留神,针尖刺入了食指。 细白的手指顿时鲜血直冒。 玉清公主紧拧着眉,面上微微有些愠怒,“何人在外边喧哗。” 和之前不同,这一针扎得挺深,很疼。 丰嬷嬷迅速默默拿出帕子和药膏,“殿下息怒,老奴先为您上药。” 说完又给了身旁的婢女一个眼神。 那婢女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不一会,她就小跑着回来了。 “殿……殿下……有狼,公主府有狼。”婢女战战兢兢说道。 “公主殿下面前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丰嬷嬷看了她一眼。 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外边的鸟都不一定进得来,哪来的狼。 危言耸听。 “殿下,是真的,是隔壁的姜姑娘……骑……骑着一头狼来了,奴婢亲眼瞧见的。”婢女都快哭出来了。 她只有跟着公主去皇家围猎场时,看过皇子侍卫们打到的死狼。 这活的,且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 双腿都吓得有些哆嗦。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大半夜她们会隐约听到狼嚎。 还以为是后山传来的。 没想到居然就在隔壁,想想都毛骨悚然。 玉清公主看着丰嬷嬷,“淼淼骑狼?” 怎么听着有些荒诞。 丰嬷嬷忽而反应过来,她只向主子禀报了人的事,宠物什么的,就直接没想过。 毕竟小郡主养的动物可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哪晓得郡主竟如此胆大,还把狼骑到公主府来,不会改天还把鸡鸭鹅也弄来吧。 想想都头痛。 她连忙躬身上前,“殿下,老奴想起来了,小郡主的确是有两个爱宠,一只白狼和一只小红鸟。” 曹嘉月还千方百计想要那只鸟,景王实在没法子了,就给她染了一只。 结果,那鸟淋了场雨之后掉色。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 淼淼小郡主能骑着狼大摇大摆的进来,是因为公主吩咐过下人,只要小姑娘来公主府,都不许拦。 想去哪里都可以。 玉清公主听说闺女来了,还有些激动,完全没把狼放在心上。 想着估摸就是只幼狼,不亏是她生的,胆够大,连狼都敢当宠物养。 正欲起身去迎接。 然而下一刻,她就呆愣在了原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瞳孔瞬间放大了。 门口出现了个白影晃动。 好大一只白狼! 是一只成年的大狼,说不定还是狼王。 殿内顿时一片惊呼。 一眨眼的功夫,小家伙就从狼背上哧溜滑下,朝她奔来,嘴里还喊着,“姑姑,公主姑姑……” 淼淼跑过来也就算了,那只白狼也屁颠屁颠跟了进来。 玉清公主眉头抽了抽。 不觉得后退了几步。 看着那朝她扑过来的小家伙,和她身后那白狼,只感头皮发麻。 她就怕那只狼也跟着小家伙扑过来。 幸好淼淼来到她身边的时候,那白狼很识趣的停了下来,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的位置。 玉清公主倒吸一口凉气。 “不怕不怕,不咬人的。”姜淼淼单手搂着玉清公主的脖颈,一手指着白狼。 玉清公主挤出一丝苦笑,“它叫什么名字?” “姜小白。”姜淼淼开始介绍她带来的小红鸟和小姐妹。 “公主姑姑,这是我芝芝表姐。” “这是我的小红鸟,叫啾啾,它若飞过来玩,姑姑可不能伤它哦。” 啾啾很敏锐的,若不是跟着她过来,啾啾都不往公主府这边飞的。 只敢在院墙附近徘徊。 或许是它觉察到公主府有危险吧。 玉清公主点头,耳朵里却没听进去小家伙在说什么。 眼睛一直盯着白狼。 四周的暗卫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它有任何异动,伤着公主。 丰嬷嬷早已默默站到了长公主身前,时刻关注着主子的安危。 盯了一会,白狼居然打起了盹,可他们依旧一刻也不敢松懈。 还挺累的。 只盼着小姑娘赶紧带着她的狼离开。 姜淼淼觉得他们太大惊小怪了,她往后还要经常带小白来的。 “公主姑姑,我家园子太小,都不够小白撒欢,您家的园子就挺大挺适合遛狼的,我可以经常带小白来吗?” “可以,日日来都可以。”玉清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葱花。 心想这娃还真是随了她。 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时常养些猫儿狗儿的。 但母后常说这些东西玩物丧志,她也就没再养了。 只是成亲以后养了给嘉月玩,却都被她撸得惨兮兮的。 五弟原本也是爱养这些个小玩意的。 记得有次五弟养了只猫,猫儿偷吃了他桌上还未碰过的点心。 然后那猫就死了。 死状很惨。 五弟那时还小,吓得躲到她怀里。 往后就再也没养过了。 淼淼这不养猫狗,居然养狼。 这简直是给自己养了个坐骑啊,这狼估摸也能保护她的吧。 爱屋及乌,她自然也得善待白狼。 她吩咐丰嬷嬷,“带小白去吃点东西。” 话刚说完,原本正在打盹的小白狼忽的睁开眼,坐了起来,眼里还泛着光。 玉清公主:……这狼竟然能听懂她说话? 姜淼淼注意到针线篓里的小披风和帽子,帽子是一顶茸毛毛帽,披风还没缝好。 都是小小的,一看就是小孩的东西。 这么大一个公主还亲自缝东西,真是有心了。 她仰头看着公主漂亮的大眼睛,厚着脸皮问道:“公主姑姑,这是给我的吗?” “淼淼喜欢吗?”玉清公主说着就拿着小帽子往她头上戴,“这马上就入冬了,京城的冬天可冷了,正好派上用场,披风还没做完,待做完了本宫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淼淼点头,拿下帽子瞧了瞧。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针脚…… 和阿娘有得一拼啊。 阿娘是喜欢舞刀弄枪的,很少弄这些精细玩意。 玉清公主是金枝玉叶,根本不需要碰女红。 能做成这样,看那被布裹着的手指头,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 穿阿娘缝的衣服是也是穿,戴公主缝的帽子也是戴。 丑就丑了吧。 丑一块去了。 光是这份心意就已经抵过所有的不完美了。 “我很喜欢,谢谢公主姑姑。”淼淼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帽子。 还吧唧往公主脸上亲了一口。 玉清公主脸上笑容荡漾开来,子不嫌母丑,到底是自个生的啊,就是不一样。 丰嬷嬷十分欣慰的笑了。 血浓于水,真不是假的。 …… 第311章 心照不宣 “淼淼,芝芝,留下来用膳吧。” 玉清公主让人做了许多好吃了,问的功夫早已摆上桌。 几乎就没给两个小家伙拒绝的机会。 芝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阿娘和祖母都不喜铺张浪费,所以各房院里的饭食都应她们的要求做的很简单。 就是一些家常小菜。 只全家人一起用膳的时候,姑姑会请一品居的厨子来做得丰盛一些。 所以这会看见公主家满桌子好吃的,丰盛得不得了,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姜淼淼摇头,“阿娘等不到我回去会着急的。” 而眼睛却十分不诚实的盯着烤鸡。 都把玉清公主给逗笑了,亲自给两个小姑娘布菜,还安慰道:“放心吃吧,我会遣人去告诉你娘的。” 看着女儿乖巧可爱的模样,她心里甜丝丝的,好想跟那人分享孩子的点点滴滴。 她甚至都不敢开口同淼淼说,我就是生你的娘亲。 怕淼淼会忽然就远离她,或者问她父亲是谁,毕竟这么大点孩子,同她说了也不一定会明白。 她都不知道生母养母是什么吧。 再等等,等再大一些。 等她和自己熟悉了,和自己越来越亲的时候,告诉她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且如今太子二弟病未痊愈,还是有不少人对储位虎视眈眈。 若是不成了,五弟势必要去争一争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不会让淼淼跟着自己冒险的。 万一日后败了…… 她不敢想。 只是现在的陆氏还是无依无靠得,想要在这京都立足,不止有钱,还得有权才成。 这大梁女子和离了再嫁,倒也不稀奇。 别人嫁谁她管不着,但这陆氏嫁人,婆家必得对淼淼好。 这事她管定了。 入夜了。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最后还是丰嬷嬷带人抬了一顶小轿将她们送回去的。 临走时,还十分恭敬的对着陆青瑶说道:“陆娘子,您将淼淼姑娘教养得很好,公主说她都十分羡慕您有这么一个伶俐乖巧的女儿,若得空了可到公主府坐坐,陪公主吃盏茶说说话。” “多谢公主照拂,民妇都不知如何报答公主才是,改日定当登门拜谢。”陆青瑶说的布庄的生意。 丰嬷嬷也心领神会。 从吃晚膳到天黑,陆青瑶可是心急如焚,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 连晚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的。 现在听到丰嬷嬷一番言辞,她反倒是心安了许多。 这话在她听来有两个意思。 一个就是她误会了,公主只是单纯的喜欢淼淼,看到她就想起自己女儿。 另一个就是,玉清公主的确是淼淼的生母,但是没有现在要回去的意思。 还是让她继续养着。 但是她也分不清是哪一种。 “阿姐,你怎么了,一下午心绪不宁的?”今天下午是她亲自下厨包的馄饨,阿姐从前很喜欢吃的,今儿居然只吃了几口。 瞧着也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有心事。 她去将小白狼带回来,顺带看看淼淼和芝芝。 结果不止两孩子,就连小白狼都吃得肚子鼓鼓的,玩得正开心呢。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这淼淼也没走多远啊。 况且在江州那会,也经常去景王和崔太傅府上蹭饭呢。 陆青瑶笑着道:“就是有些担心淼淼,担心她带着小白狼会吓到玉清公主。” 这一点她确实是担心的。 和皇室中人来往与别个不同,同寻常人接触来往,说错话得罪人,至多不过是损失些银钱。 和皇室人来往,一不小心,丢的可是命。 两人边说,便抱着孩子进屋。 姜淼淼迷迷糊糊的从轿子上被抱下来,又到了阿娘怀抱,这会又到了自个大床上。 虽然睡着迷迷糊糊的,很不舒服,但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后。 她感觉有些热,撤掉帽子继续睡觉。 陆青瑶目光落到床边的帽子上,整个人就像是被触电了一般。 她拿起帽子在烛灯下仔细端详。 又从箱底翻出那块尘封许久的襁褓。 在灯下仔细对比。 那面料,那针脚。 …… 第312章 齐心协力 清晨醒来。 姜淼淼习惯性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再发会呆,等着喜儿给她拿牙刷牙粉,巾帕。 刚坐起身,就打了个哆嗦。 啧啧!好冷。 才想起这会已经入冬,而且还是在京城过的冬。 比江州冷的不是一点点。 她打了个寒颤,汗毛都竖起来了。 陆青瑶进屋,就看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哈欠还有些迷糊的小闺女。 “淼淼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吧。” 小家伙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和一头鸡窝似的乱发。 她接过喜儿手中还冒雾气的巾帕,盖在闺女脸上,抹了一把。 被擦了一把脸,淼淼瞬间清醒了,“阿娘轻一点。” 她拨了拨额前黏在一起的刘海。 “阿娘,外祖母起床了吗?” “早起了,今早你外祖母召集大伙说话,可别去晚了。”陆青瑶拿出新做的小袄子给闺女穿上。 还挺合身挺好看的。 不止闺女添了新衣,府里每一个人都有,下人也有。 全是自家布庄铺子送来的。 姜淼淼还挺喜欢自己的新袄子,颜色喜欢,款式喜欢,就连衣服上的样式纹样也喜欢。 鹅黄色的小袄子,袖口、衣摆和裙摆都镶嵌了白色的毛边边。 毕竟是按自己要求做出来的。 这往后也算是实现穿衣自由了吧。 她乖巧的坐在铜镜前,任由阿娘给她梳头,手里撸着啾啾,目光落到一旁毛茸茸的帽子上。 “阿娘,我想戴公主姑姑给缝的帽子。” “好,那阿娘就给你绑个小辫。”戴上帽子后,毛毛露出小脸蛋,还有两根翘起来的小辫。 可爱到不行。 姜淼淼被阿娘和喜儿捯饬完后,这才往外祖母的院里去。 实际上她这几日,日日都要往外祖母院里去一趟。 阿娘说这几日不用念书,外祖母回来了,让她多与外祖母培养感情。 所有就休沐了好几日。 书虽然没念了,但每日的字帖还是要临摹的。 淼淼很是自觉。 早上陪外祖母和叔婆,下午就去公主府练字。 因为在家练字,二哥一看到她那鸡爪子似的字,就会跟她急眼。 阿娘每次都是过来看一眼,就默默走开了。 每日晨起,阿娘都要让她陪着外祖母和叔婆用早膳。 还说有她相陪,两位老人家东西都要多吃几口。 淼淼在外祖母面前的人设就是个乖宝宝,自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然后她就不得不早起了。 因为老人家觉少,起的又早,外祖母还有晨起打拳的习惯,难怪流放一圈回来身体依然硬朗。 可外祖母也是个嗓门大的,打完拳还不见外孙女来,就要亲自来找她了。 才进院子就开始喊:淼淼……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姜淼淼:…… 不到一刻钟,全家都知道她姜淼淼赖床,睡懒觉。 虽然还是小朋友,但她也是很要面子的。 她都怀疑阿娘就是故意不让她睡懒觉的,也不知道她都跟外祖母说了什么。 跟外祖母和叔婆用完早饭,还要陪她们唠嗑,再去后院喂鸡喂鸭喂羊。 姜淼淼每日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捡鸡蛋鹅蛋,无关年龄,哪怕是前世在现代,她也喜欢。 她拍的都是田园风光美食题材的,日常与鸡鸭鹅为伴。 或许是前世遗留下来的习惯,她现在闲来无事,就喜欢倒腾小动物。 至于老本行她就是给秀秀姨出出主意,只动嘴不动手,毕竟现在的她,连灶台高都没有。 淼淼发现两个老太太精力还挺旺盛的。 外祖母很健谈,不拘小节,是一个很开朗的老太太。 估计阿娘老了以后也会像她那样吧。 而叔婆则是静静的听着外祖母说话,时不时点头答应一下,笑眯眯的看着老姐妹。 遇到路坑洼的地方,还会相互搀扶一下。 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享。 她俩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妯娌,更像是姐妹。 姜淼淼看外祖母吃早膳,大概是锻炼完之后消耗有些大,吃的并不少。 跟她陪不陪的关系不大。 她感觉自己是被阿娘给套路了。 吃完早饭,全家人陆陆续续都到外祖母屋里。 陆老太太扫了一眼屋中众人,这才开口说道:“今儿叫大家来呢,一则是瑶瑶给你们每人都置办了几身冬衣,你们一会去管事嬷嬷那里领了回去。这二呢,你们回来也有一阵子了,我瞧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是该找点活做做了,总不能让瑶瑶一直养的你们。” “孙儿正有此意。”陆茗熹率先站了出来,“祖母,我不想科考了,我想跟着姑姑学做买卖。” 他先前就同姑姑说了,姑姑的意思呢,是让他自己决定。 所以他今儿又郑重其事的对全家人说了一遍。 陆老夫人看着闺女,“瑶瑶的意思呢?” “阿娘,我先前在陆家老宅搜罗出一个陶罐,里边藏了些银子首饰和银票,换成银子有个一千两左右,我自作主张,又添了两千两,以您的名义投到了我同孙家合伙开的布庄里。” 陶罐? 几人面面相觑。 只有家里的男人才会干这种事,估摸是私房钱。 除了林氏母女,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是谁藏的,但都默不作声。 管他是谁藏的,如今都充公了。 陆青瑶接着道:“至于茗熹,往后就跟着我打理布庄生意吧。” 陆茗熹举双手赞同,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自力更生了。 他是陆家在京城唯一的男丁,有这个义务撑起陆家。 没有让姑姑独自一人撑起陆家的道理。 蓝氏没什么意见,儿子的意思,也正是她所想。 这样白吃白住小姑子的,她住得都不安心,她看着小姑子问道:“三妹妹,你瞧我能帮你做点啥?” 陆青瑶早在心中盘算过了,便直接道:“大嫂不如帮我打理府中事务吧。” 大嫂蓝氏,是父亲部下的女儿,打小就与大哥定下娃娃亲。 几乎是蓝家按着当家主母来培养出来的。 别看她出生武将世家,可是文武双全的,往外一站,也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 更别说打理后宅了,将府中中馈交给她,陆青瑶很放心。 蓝氏没想到小姑子这么信任她。 她也不扭捏,当仁不让接了下来,“三妹妹放心,我一定将府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这也算是尽一份力,为小姑子减轻些负担了。 此言一出,林氏可就坐不住了,小姑子这是明明白白的偏向大房。 什么好差事都让大嫂一家给占了。 “三妹妹,那我和云儿呢?”她巴巴的看着陆青瑶。 …… 第313章 阿娘的套路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 这几日陆青瑶抛开成见。 从头到尾仔细思量了一下对二嫂母女的安排。 二嫂和他们兄妹的成长环境决然不同,就是在十分传统的礼教下长大的,和二哥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现在回想起来。 二嫂自嫁入陆家后总显得格格不入。 她少时引以为傲的才华,在陆家成了孤芳自赏。 阿娘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对大嫂的偏爱也是明目张胆的。 二哥又常年征战在外,无人与之相伴,空闲时就爱看些画本子,渐渐变得敏感多思。 陆青瑶想了想,二嫂这人除了小肚鸡肠,有些善妒外,倒也没做出什么伤害陆家的事。 至少在流放这事上,她本可以离开陆家的,但还是没有抛夫弃女,愿与陆家共患难。 这是许多女子都做不到的。 光凭这一点,她都无法弃之不顾。 家人与别人不同,即便做错了什么,你也总是愿意多给一些机会。 希望看到她们迷途知返。 原本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此番遭难,唯一的女儿又被人嫌弃退亲。 虽然知大义,但埋藏在心底里的落差,失意,埋怨多少都是有的。 陆青瑶思忖片刻,招了招手让侄女过来,“云儿,姑姑的话你可愿意听?” 陆芝云虽然不知其意,但仍旧点头,“愿意。” 相处这几日下来,虽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知道姑姑是个有本事的。 之前都是自己误会了。 陆青瑶见她听得进去,这才继续开口道:“云儿,你是个好孩子,虽说是家里拖累了你,但你之前那一门婚事也不见得是个好的,那范家才听得一丝风声,便着急与咱们家分割干净,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一说到这,陆芝云眼眶又红了。 垂直眸子,眼泪吧嗒直流。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可每每想起,总觉心有不甘。 只怪自己往生了几年,没早早的嫁出去。 哪像叔婆家的婉姐姐,先她几年嫁了出去,如今是侯府的少夫人,待她夫君袭爵后,她就是侯府主母了。 陆青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云儿,有些事急不得,有些心结需要慢慢解开,你如今老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姑姑的意思呢,你先跟着你大伯母学习掌家理事,也算是帮姑姑分忧了,好不好?” “好。”陆芝云点头。 她也不想闲在屋里听阿娘跟她絮絮叨叨。 看着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有正经事做,堂哥陆茗山跟着祖父们建功立业,撑起陆家门楣。 堂弟陆茗熹跟着姑姑经商,也在为陆家尽一份力。 就连小堂妹陆芝芝都要念书,陪伴祖母叔婆。 而她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无所事事的闲着,等着别人供养。 学习管家理事,她是愿意的。 虽然从前也学过,但都是纸上谈兵,如今真刀真枪的,倒是让她有些紧张。 陆老太太看孙女依旧垂着眸子,她姑姑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心里就有些不畅快了。 直接说道:“芝云,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但你作为陆家子孙,陆家养你一场,从小锦衣玉食供养着,陆家的荣你承了,陆家的辱,你也得受着。不要成日里挂着一张脸子,陆家没人欠你的,什么妾不妾的以后休要再提,你也不是非要嫁人才能活下去,你不嫁一日,陆家就会养你一日,有我在一日,谁都不敢瞧不起你。” “祖母,我……愿意的,我愿意跟着大伯母学掌家理事。”陆芝云眼泪哗啦啦的流。 她一直以为祖母不喜欢她,加之祖母又严厉,所以一直不敢与之亲近。 如今又是大龄待嫁女,总觉得去哪都不受人待见,姑姑家也容不下她。 所以阿娘才病急乱投医,着急将她嫁出去。 原来…… 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祖母并没有嫌弃她。 她也不是非要嫁给穆云戟的。 说实在的,她连那人面都没见过。 之所以心仪他,也是因为在流放地一直受他照拂,心中难免生了些仰慕之情。 但她也分不清,这份情愫到底是敬仰还是男女之情。 她上前一步跪在路老太太跟前,承诺道:“祖母,云儿知错了,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好,知道错就行,起来吧,往后就跟着你大伯母好好的,至于你的婚事,我和你姑姑会想法子的。”陆老太太将她扶起,总算在孙女身上看见了几丝从前的影子。 她欣慰的笑了。 不就是退个婚,陆家的儿女哪这么容易就趴下的。 林氏有些彷徨,她不得不承认婆母和小姑子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是不嫁人这种话,也亏婆母说得出口。 但她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好反驳。 不过只要婆母和小姑子能把云儿的婚事放在心上,她心里也能稍微松快一些。 小姑子和玉清公主相熟,攀上这棵高枝。 陆家起复也是早晚的事。 虽然自己没得着管家的差事,但闺女跟着大嫂也不是不可以。 云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人后也要持家理事。 现在学一学也好。 只是全家人都各有各的差事,就连闺女都有,她闲着倒成个笑话了。 “三妹妹,那我呢,你是不是嫌嫂嫂手脚粗笨,帮不上你帮?” 陆青瑶就知道她会多想,笑着道:“二嫂哪里的话,妹妹我有一件大事想教给你。” “什么大事?”林氏眼眸一亮。 陆青瑶摸了抚摸着闺女的头,起身来到林氏跟前,“二嫂,你也知道,淼淼自小在乡野长大,如今才开始启蒙,规矩礼仪一应全无,野的像只猴子……” “嗯我瞧着也是。”林氏止不住的点头。 姜淼淼:……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阿娘的套路。 然后就见阿娘对着二舅母一拜,开始吹起了彩虹屁,“二嫂,你林家乃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教育子女有方,林家子弟个个都是栋梁之材,林家女儿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所以我想将教导淼淼和芝芝规矩礼仪的重任交于你,不知嫂嫂可愿意教她们?” 林氏傻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嫁入陆家,还从未听人如此夸赞过她,认可她。 此刻,她内心百感交集。 陆老夫人和蓝氏也有些惊诧,但也没说什么。 不可否认,林家的家风的确很正,就是太正了,做什么都是一板眼的。 教这两个野孩子正好,也不知道是谁头疼。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姑娘身上。 淼淼刚咬了一嘴的酥饼也咽不下去了。 果然,阿娘套路够深。 这是有多见不得她过松快日子啊。 好想哭! …… 第314章 磨性子 “二嫂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看着林氏呆愣愣的样子,陆青瑶又问。 林氏看看陆青瑶,又看向陆老太太,目光最后落在淼淼身上。 小家伙长的是真好看,听说玉清公主还十分喜欢她。 陆家的姑娘讨公主喜欢是件好事,若公主对外一宣扬,说不得她家云儿就能找到好归宿了。 这淼淼日日往公主府去,也算是家里的门面了,可不能给家里丢人了。 算了,不就是教两个小皮猴嘛,还能难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她忽而觉得任重道远了。 “三妹妹,那……那我就勉为其难教教她们吧。”林氏点头应下。 还勉为其难。 姜淼淼心里突突的。 这往后怕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吧。 她想离家出走……呜呜…… 秀秀看着小家伙欲哭不哭的模样,差点就笑出声来。 阿姐还真是厉害。 归根结底来说,那些后宅的女子斗来斗去,不是抢男人,就是抢权和钱。 阿姐这后宅吧,也没啥抢的,都闲的很。 人一闲吧,就容易胡思乱想,就容易生事端。 这下好了,全都给她忙起来。 也好替她和阿姐分担一些。 特别是这位二夫人林氏,就是在屋里太闲了,一会琢磨攀高枝,一会琢磨给女儿找夫婿。 成日里絮絮叨叨,用不完的精力。 这下好了,终于又有一个人帮阿姐看孩子了。 还教礼仪规矩呢,也不知道是谁磨谁。 估计带完淼淼,林氏都没功夫七想八想的了。 这礼仪课还没开始呢,姜淼淼就看到二舅母上下打量她的眼神。 就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 她求助的眼神看着阿娘。 阿娘摸了摸她的头,“淼淼要乖乖的,跟着你二舅母好好学。” 又看向二哥。 姜子宴抬头,看着屋顶横梁。 姜淼淼:……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时光匆匆,接下来的日子里,各司其职,忙碌得不行。 姜淼淼多了一个时刻盯着她的人。 二舅母一定是闲的,从起床就开始盯着她。 一会说喜儿发髻扎得松了,小孩一跑一跳容易散。 一会又说她衣服和鞋子帽子色调不搭,整得喜儿都无所适从了。 吃早膳的时候,又盯着她。 小姑娘一口一口往自个嘴里塞粥,摇晃着小腿腿,蹬掉小鞋子。 “淼淼,姑娘家吃东西的时候,嘴巴不可以吧唧作响。” “好的,二舅母。”姜淼淼乖巧答应,很快的左耳进右耳出。 “淼淼,好好坐着,脚不要摇晃。” “淼淼,不许脱鞋。” “淼淼……” 姜淼淼:……我耳背,听不见听不见。 不吃了,没心情吃。 淼淼放下手中的勺子,也看着二舅母。 “你看我做甚,赶快吃啊,不许浪费粮食。”林氏捏了捏眉心。 这孩子,身上一堆的坏毛病,操心死了。 姜淼淼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氏,“二舅母,你刚刚说话太多,口水喷我碗里了。” “还有……你脸上卡粉了。” “噗!”坐在对面的陆芝芝一口粥喷了出来。 林氏咬牙切齿的抹了一把脸。 她此刻就有种想打熊孩子的冲动。 这孩子,不止毛病多,还顽劣。 得好好教一教的。 姜淼淼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二舅母,我给你擦擦。” 糟糕!这下脸更花了。 忘记古代化妆品不防水了。 …… “孩子,你妆花了,赶紧回屋洗把脸吧。”陆老夫人努力憋住笑意,对着林氏说道。 林氏一听,捂着脸跑。 太丢人了。 看着被自己气哭的二舅母,姜淼淼很抱歉。 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看着面前剩下的那半碗粥,就真的是被喷过口水的,她没有撒谎。 二舅母回去后,一整日都没来她跟前晃悠了。 就连第二日都没来。 姜淼淼:……不会吧,这样就气跑了。 “喜儿,咱们去二舅母院里找她吧。” …… 第315章 宿命 屋外下起了小雪。 屋内炭火灼灼。 三个孩童摇头晃脑在背诵诗文。 就是那头吧摇得有点奇怪,眼睛都是飘向窗外。 心不在焉的。 特别是颜乘安,就一心想着出去玩雪。 陆芝芝也蠢蠢欲动。 小姑娘回京城也有月余,小脸圆了,也白了一丢丢。 她生在京城,长到六岁时陆家遭了难,到如今,算起来也四年多没见过雪了。 流放那地冬日是不下雪的。 这会儿见到雪,比见到烤鸡还让她开心。 只有姜姜淼淼兴致乏乏。 大约是刚出生时差点被冻死在雪里,记忆虽已模糊,但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是挥之不去。 后来又做了那些梦,梦里不是雪就是血,阿娘和哥哥们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尸横遍野。 他们身下洁白的雪被一点点染红。 又被大雪一点点覆盖,直至了无痕迹。 所以她脑海里的雪,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红色的。 她甚至都害怕下雪。 她做的或许是梦,但于阿娘和哥哥而言,极有可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或许上一世里,自己的这个身躯已死在了那雪地里了。 陆家也没能回来。 后来…… 应该就没有后来了吧。 每当她想起那些梦,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抽痛。 随着年岁的增长,与阿娘和哥哥们的感情日益增进,她藏在心底里的恐惧就越多。 她越发的害怕失去阿娘,失去哥哥们。 还有景王和千雪小姨。 来京城后就没在做过关于他们的梦了,不知道梦里千雪小姨母子俱亡后,景王如何了。 也不知道姜子衿有没有遭报应? 淼淼摇晃着的小脑袋也渐渐停了下来,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发呆。 “淼淼,怎么不和哥哥姐姐出去玩?”穆千雪凑到小姑娘面前,就见她眼眶红红的。 眼神里全是悲伤。 穆千雪吓了一跳,她揉了揉眼睛。 再看,四目相对,小姑娘眼泪汪汪的。 看得人心都化了。 她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眼花了,竟在一个小孩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姜淼淼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一张绝美的容颜,她忙摇头道:“好冷,不想去,容易得风寒,一不小心就把人送走了。” 穆千雪:…… 这孩子懂的也太多了吧。 不过她说了似乎很有道理,连忙招手让婢女将两个玩疯了的小家伙找回来。 穆千雪摸了摸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儿,“告诉小姨,你为什么哭,是不是乘安哥哥欺负你了?” 原本小乘安是被太后指给小皇子当伴读的。 太后让他选,他选了一个生母不受宠但是年纪相仿的九皇子。 选就选了吧。 小孩子嘛,你让他选,他定然是选自己喜欢的。 可这小子偏又好打抱不平,为了替九皇子出头,将八皇子给打了。 八皇子的生母淑妃圣眷正浓,在煊帝面前告了一状。 皇帝看在太后面上虽然没有过分苛责,但也扎扎实实的得罪了淑妃。 二姐只得带了厚礼赔罪,才让淑妃消停了。 都是颜乘安这小子,让他娘往日里赔出去不少银子和宝贝。 这不没地方肯收颜乘安了,只好在家里为他当独请先生。 可请了几个,都被他小子给气走了。 二姐老说她生了一个赔钱货。 实在没法子了,自己打下不去重手,送到军营给大哥操练吧,年岁太小不懂事。 这不,教导顽劣小外甥的重任就交到她手上了。 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幸好值得欣慰的是,小家伙在她面前还算乖巧,不敢造次。 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就干脆多教几个。 教了才发现,三个孩子水平参差不齐。 其中淼淼最聪慧,芝芝最懂事乖巧。 至于乘安…… 瞌睡虫最多。 不敢恶作剧了,但他敢在课堂上打盹。 可这雪下的,倒是把他瞌睡虫都冷跑了,两个大的一下学就扔下小的,撒丫子跑出去玩雪了。 小这个却在这里发呆。 姜淼淼看到千雪小姨担忧的眼神,连忙摇头,“安哥哥没欺负我,我就是有些想大哥了。” 虽然是想转移雪姨的注意力,不过想大哥也是真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哥一定是蹲在炭火旁给她烤肉串吃。 也不知大哥怎么样了。 有没有挨饿受冻。 大哥的食量有些大,在军营里能不能吃饱。 收到外祖父的来信,已经是一月前了,他们和干爹汇合后,又前往北境守边。 一般这种情况,伴随内乱,边疆也很容易发生动荡。 只肃王一支叛军还好对付,就怕他与外敌勾结。 内外夹击,那可就腹背受敌了。 所以外祖父这一支才奉旨前去支援,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按着她梦中的结果倒推,最后是景王坐上了储君之位。 他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子是毒发生亡了,肃王谋反也败了。 至于辰王,给太子一家下毒的事,最终应该也曝光了。 而景王成了最大的赢家,娶了千雪小姨。 应该也得到了穆家和太后的支持。 可梦中的景王,明明娶了千雪小姨为太子妃,却又纳了姜子衿为嫔妃。 妥妥的大猪蹄子。 可现在的景王却和梦里不同,对还没长开的姜子衿都没正眼瞧过。 而梦里的她也不过是十四五的样子,容貌上其实变化不大,就是身材更加高挑丰腴了。 姜淼淼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不喜欢为何还要娶进门添堵。 她扬起小脸看着穆千雪,“雪姨,你会嫁给景叔叔吗?” 穆千雪一愣。 小家伙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和景王的婚事的确拖不下去了,翻年过去就及笄了。 皇后娘娘还多次宣她入宫叙话。 太后和母亲全都极力撮合,还时常在她耳边叨叨。 她实在抵挡不住了,这才逃也似的带着小乘安跑别院来躲清净。 其实她心里明白。 生在王侯贵胄之家,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她们。 就连二姐的婚事,也都是颜焕用计从肃王手里夺来的,否则二姐姐如今不是太子妃,就是那个逆王家眷了。 穆家也要跟着倒霉。 而她与景王,因着皇后与太后的极力撮合,在众人眼里,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了。 她不甘心被当做棋子来操控,却又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拖延,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的自由时光。 她矛盾,她彷徨,她害怕…… 许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不敢面对作皇家儿媳所承受的重重枷锁,不不想辜负母亲和姑母的期许。 穆千雪看向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好奇道:“淼淼,是谁告诉你我要嫁给景王的?” 姜淼淼摇头,“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瞧出来了,千雪小姨是在躲景叔叔吗?你为何要躲他?” 穆千雪:…… 这孩子怎的什么都知道? 穆千雪搓了搓她的小手,“小机灵鬼,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瞧出来了?” “小姨,你没来这宅子的时候,景叔叔一个月才来公主府两三次,自从你来了以后,他每隔两日都来,每次下学后都拉着我问东问西的,都把我问烦了。” 穆千雪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符灵均还真是,说好了要给她时间的。 她捧着淼淼的小脸,笑着道:“告诉小姨,景叔叔都问了你些什么?” “问你每日都做什么?吃什么?开不开心?” “就这些?” “嗯,就这些,但每日都问一遍。”姜淼淼点头。 烦死了! 这些古代的小情侣也真是的,明明两情相悦。 非要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 还让她这个小娃娃替他们传话。 都替他们急的。 姜淼淼决定以赶紧撮合他们,皆大欢喜。 若是姜子衿敢作妖,敢横插一脚,一定让啾啾琢花她脸。 说起姜子衿。 好久都没听到姜家的消息了。 自从阿娘和离后,就把他们一家抛到了脑后。 …… 第316章 淼淼的老师们 一整个冬日。 陆青瑶都忙忙碌碌的。 因为回京城后开展了许多新业务。 大梁人爱食羊肉,冬季又是最适宜温补的好时节。 所以冬日的一品居,简直就是人满为患,生意红火得不行。 就连和孙家一同开的布庄,生意也因着公主府和景王府的大订单走上了正轨。 再加上年底盘账分红。 整个陆家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厅堂里,噼里啪啦拨算盘珠子的声音,一连响彻了好几日。 账房先生们不眠不休,都集中在一起盘账。 因为他们要赶在年前把账盘完,以便给大大小小的东家们发红利。 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小小一个竹笋买卖竟有这么多人一起合伙。 直接加大了他们的工作量。 然而当他们全都聚在一起盘账的时候,就不敢再小看这笔买卖了。 几乎就是一环扣一环的。 一品居在京城能独树一帜,绝对是仰赖了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珍稀食材。 这可不是一笔简单的小买卖了。 陆青瑶看着下人麻利的添茶倒水,添炭火,桌上点心小食不断。 一切井井有条的样子。 她就知道请大嫂蓝氏帮她管家准没错。 二嫂教淼淼也还是卓有成效的,应该说相互起了效果。 小闺女身上一些不好的习惯,也在二嫂日日的监督下改掉了。 二嫂整个人也温和恬静了许多,居然还重拾起了刺绣,正帮几个孩子做衣裳。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这样子就挺好。 后宅安稳,家人平安健康,她在外边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陆茗熹自从跟着姑姑后,就将姑姑在京城的这些产业巡视了一遍。 由衷的越发崇拜姑姑了。 无法想象她一个女子,背负了满身的骂名,还能做到这般。 也太不容易了。 不过听姑姑说她只是一品居的二东家,陆茗熹就越发好奇了。 他给陆青瑶斟了盏茶,“姑姑,你就不好奇一品居的大东家是谁吗?” “自然是好奇的,可他不愿露面,我也没法子。”其实陆青瑶心里也是有所猜测的。 这大东家估摸不是王侯贵胄,就是皇亲国戚。 否则以一品居现在的招摇程度,没有人眼红,寻衅滋事,根本说不过去。 不过嘛,既然人家不愿意现身,又何必强人所难。 一品居做的是正经买卖,账本又都是经她手的,来路正当,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是谁,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的。 秀秀刚去隔壁接淼淼下学,人没接到,又去了后厨看看。 有陆家这位大嫂在,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只需要护一家人周全,给阿姐跑跑腿就成。 果然,就如阿姐所说,人有尺短,寸有所长,适合的人就该放在适合的位置。 管教奴仆女婢女,打理后宅庶务这等活计,剪不断理还乱,就不是她能干的活。 她可没那耐心。 陆青瑶见只秀秀一人回来了,好奇道:“你不是去接淼淼和芝芝下学了吗?咋不见人呢?” “阿姐,刚穆三小姐让人来传话了,她带孩子们出去逛逛,晚些才会回来。” 陆青瑶点头,交给千雪她是放心的。 她这些日子都没顾得上孩子。 宴儿倒是一点都不用她操心,就是小的这个。 人小鬼大。 一点点的人,主意比谁都多,胆还挺肥,一不留神就得闯祸。 从前还小也就罢了。 这会儿再让秀秀带下去,恐怕得上掀房揭瓦的。 想起在江州时,淼淼和秀秀整的那些菌子大乱炖,给鸡鸭鹅试吃后就敢给人吃。 想想都后怕。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们大概是把自个当神农了,偏秀秀还陪着她胡闹。 问她吧,她还说得头头是道。 说许多菌类虽然有微毒,但是煮熟了就无毒,将它们晒干或者烘干,再入菜就无毒了。 说得头头是道。 也因为她俩的尝试,一品居又多了好些稀有的食材。 不过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再多来几次,陆青瑶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现在淼淼的课业托付给千雪,小姑娘年纪虽小,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气场。 小家伙在她面前都恬静了许多,简直跟换了个娃似的。 规矩礼仪方面教给二嫂也没甚问题,效果甚佳。 至少现在吃饭不会吧唧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会再出现她口中的葛优瘫了。 她其实最不放心的,就是隔壁的玉清公主。 应该觉得对淼淼有所亏欠淼,心疼她,想弥补她。 直接让人给她打了一套十二生肖纯金动物,没事把金银当做玩具小礼物送也就罢了。 就怕把孩子养出骄奢的坏习惯。 听喜儿回来说,吃个饭,两个人,三四十道菜,一道菜就馋几口。 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看来得找玉清公主吃吃茶才行。 探讨一下淼淼的教导问题,毕竟是郡主,将来有一日说不得还要见那些皇亲,她可不想让闺女被人给看扁了。 陆青瑶思忖片刻,“秀秀,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宴请玉清公主过府一叙吧。” 秀秀点头,这有什么难的,她知道玉清公主饮食喜好。 就是吧,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阿姐和玉清公主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姐,你不会是想给淼淼找个义母吧?” “义母?”陆青瑶不明所以,抬眸看着她,“此言何意?” 秀秀抿嘴偷笑,小声道:“淼淼那干爹不是还缺个媳妇,公主配将军,我瞧着很是相配呢,啧啧!” 陆青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往秀秀脑门上一敲,“想什么呢,别看玉清公主风光无限,尊贵非常,在择选驸马这事上,可由不得她,大梁虽然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不可在朝为官,可上边也是这么奉行的,你瞧已经出嫁的几位公主,驸马要么就是没有官身的世家子,要么仅是没有实权的散官。” 能做驸马的人,需出身望族,但不能有实权,即便才华卓然,也得离开朝堂。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陆青瑶知晓淼淼身世那会,就已隐约猜到是这个原因了。 秀秀张了张嘴,恍然大悟,“还真是,怪道玉清公主会找个曹驸马那样的人。” 若在曹家找个有权势的,皇帝一定会猜忌。 想了想,皇帝及笄的公主也就三位,她们嫁的那些驸马一个个的都不咋样。 估计真正有才干,有抱负的好男儿都不敢娶公主。 看来做公主也没那么好嘛。 …… 这边姜淼淼拉着穆千雪出门。 算起来,她来京城也有好几个月了。 每次都是跟着阿娘出门办事,坐在马车上走马观花的,还没真正意义上的闲逛过。 陆芝芝自打回京城后也都没出过门。 从前在流放地,她还能偷溜出去玩会,现在家里到处都是人,二舅母闲来无事就盯着她们。 不许倚门而站,不许爬树,不许蹦跳着走路…… 耳边全是她叨叨叨的声音。 从前也没见她这样啊。 陆芝芝现在都怕了二婶了,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 穆千雪看着马车里几个孩子欢呼雀跃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她不管讲什么诗文,孩子们都是听不进去的。 不如到外面来教导,学以致用。 一路上,三个小不点都挤在一起,凑在窗口往外瞧。 车外寒风裹着雪花飞扬。 车内垫了厚厚的褥子和防风帘子,倒是暖和。 但因好奇的三个小崽掀开了帘子,时不时会有寒风灌进来,时不时还是有阵阵寒风迎面袭来。 穆千雪并没有阻拦他们。 她依旧裹着大氅,还将三个孩子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道路两旁有积雪,也有人扫雪。 到底是帝都。 依旧是车水马龙,商贩叫卖,丝毫不会因为下雪天冷就不开张做买卖,或者晚开门。 相较之下,江州人就更随性一些,这种天气,江州街道一定是行人寥寥。 果然古今都是相通的。 大城市和小城市的生活节奏也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在这繁华京都的大小街巷,许多衣裳褴褛的行人十分惹人注目。 鲜亮繁华与破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奇怪的是,他们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行去。 “你们都分别看到了什么?”身后传来穆千雪悠扬的声音。 三个小崽乖乖坐回了原位。 “小姨,那边有人在堆雪狮,好大一个,还有小娃娃在打雪仗,玩花灯,点鞭炮。”颜乘安指着一户人家门前。 一群童子在堆雪狮,都快有人高了像模像样的。 远处一群孩子在嬉闹。 姜淼淼也觉得新奇。 古今的雪都是一样的雪,玩得花样却有不同。 现代人堆雪人,古代堆雪狮子。 “小姨,你闻到了吗,好香啊,外边有人卖好吃的。”陆芝芝说着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 她对京城的记忆停留在五六岁,也就是小乘安这个年纪。 记忆里爹娘带她逛花灯,就是好多好多的人头,有花灯,还有好吃的。 现在看京城也和淼淼一样新鲜。 姜淼淼看现在的芝芝姐,就有些像当年看到巧儿姐的感觉。 就是吃过苦,受过饿,即便现在日子好了,对吃的东西都是有一种执念在。 她平日里就喜欢看芝芝姐吃东西,就是吃什么都很香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姜淼淼想到她自己吧,虽然不会投胎,一出生就让人给扔了。 但好在运气好,遇到了阿娘和哥哥们。 阿娘会打猎会赚钱,虽然别人看着穷酸,可实际上她一点都没被饿着。 哥哥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留给她。 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 大概是自己上一世做了好事,好人有好报吧。 “淼淼呢,你看到了什么?”穆千雪笑着摸摸她头。 她发现小姑娘老喜欢发呆,她那双眼睛,时而迷离,时而又亮晶晶的,好似能洞察人心。 姜淼淼想了想,看到的可多了。 颜乘安和陆芝芝看到的她都瞧见了,但也不能说一样的。 “小姨,那些人是哪来的,去往哪里,瞧着也不像乞丐。”姜淼淼掀开帘子一角,透过车窗看出去。 她刚刚就想问了,但想着千雪小姨一个闺阁姑娘,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不会注意到。 既然这会小姨问,那她也随口说说。 听到淼淼问,穆千雪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看都没看马车外,就回道:“这些都是北边逃难过来的,许多人身上多少还是有些积蓄,自然看着不像乞丐,城北那边有人施粥,你们要去看看你吗?” “去。”三人齐齐道。 小姨都说去了哪能不去。 马车转了个弯,缓缓朝着城北驶去,行驶不到一刻钟,路上的商贩就越来越少了。 繁华街市不在,都是些老旧的宅子,匾额上写了福田院,慈济院…… 甚至哈有排满人的医馆,可瞧着几乎全是逃难来的人。 姜淼淼瞬间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远远的就瞧见了几个粥棚,聚满了许多了人,老老少少,什么人都有,排了老长老长的队。 周围还有官兵维持秩序。 粥棚上边插了旗子,都是各家各府的粥棚。 什么王钱孙李姜…… 穆家也有粥棚在此,下人见到马车想过来行礼,穆千雪伸手出去挥了挥,他们就退下了。 马车停在了边上。 穆千雪领着他们下了马车。“你们知道今年京城为何涌入这么多难民吗?” 颜乘安眸子一动,回道:“因为下雪,天冷了。” 穆千雪笑着点了点头。 陆芝芝:“因为天灾,没收成,他们吃不饱,这才来了京城的。” 回京城的路上,阿娘同她讲过,有些地方遭遇虫灾,有些地方是旱灾或者水灾,百姓就收不到粮食。 穆千雪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芝芝说说的对,天灾也有一部分原因。” 她又看向年纪最小的姑娘,“淼淼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因为打仗,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就逃京城来了。”姜淼淼心不在焉的回道。 显而易见,流民增多,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肃王在北边反叛,必定会影响一方百姓安宁,这不就往最繁华的京城逃难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穆千雪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小家伙竟连这些都知道。 “呃……二哥告诉我的。”姜淼淼有些心虚,一不小心差点就露馅了,她这个年纪似乎不该懂那么多。 也没想到小姨竟然把课堂搬出来了,难怪说带他们出来玩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刚刚走神,是因为在粥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 第317章 馒头引发的惨案 雪停了。 风也停了。 视线更清晰了。 穆千雪带着孩子们了解民生疾苦。 原本没想来这的,还是听得淼淼那么一问,这才改变了主意。 这会儿主要就是想让小外甥看看。 这孩子吧,小小年纪就有了纨绔子弟的苗头了。 必须尽早扼杀在摇篮里。 特别是听了淼淼一番言辞之后,忽然觉得对乘安的教育很不到位。 得加课业,狠狠的加。 不然小淼淼都懂的道理,他这个当哥哥居然不懂,光吃不长脑子。 “乘安,你明白淼淼说的是什么意思嘛?” 颜乘安摇头,然后又点头。 什么意思? 不就是字面意思。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姨,小姨的神情变幻莫测的。 一点都猜不透。 姜淼淼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颜乘安小朋友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不过嘛,她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不管前世还是现代,她这个学霸对学渣造成的冲击,从来就没有小过。 只不过是现在的她,一不小心,藏拙没藏好。 让穆千雪认为颜乘安不学无术。 其实吧,真就不是他的问题。 有颜少卿那样厉害的爹,小乘安的智力绝对是不会差的。 姜淼淼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寻找刚刚那道熟悉的身影。 主要是粥棚很多,难民也很多。 那道身影个子不高,一晃神就被人挡住了。 但凡京城有名望的人家都设了粥棚,不过没有几家女眷亲自来施粥的。 姜淼淼目光锁定在插着姜字旗子的粥棚。 只有这个粥棚有贵女施粥。 小姑娘身穿一身雪白色大氅,露出娇俏的小脸和纤白的手。 十分惹眼。 她面带微笑,对难民说话温柔细语的。 好似春日的暖阳。 正在给难民分发馒头。 难民见到富家小姐亲自施粥,便不肯走,纷纷说起了好听的吉祥话,就希望她能多给一些。 “姜姑娘是大善人啊!” “姜姑娘一定是菩萨转世,来救苦救难的。” “愿姜姑娘觅得良婿,富贵荣华……” ……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大概是说到姜子衿心巴巴上了。 原本一人给一个馒头的,变成两个,三个。 因为姜姑娘给的馒头多,别家粥棚的难民一听,全部涌了过去。 姜子衿吓得丢掉手里的馒头,被家仆簇拥着落荒而逃。 姜淼淼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居然还真是姜子衿。 齐尚书都关押待审了,她这个外孙女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卖人设。 这下好了,人设卖到沟里去了。 姜家马车与穆家马车擦身而过。 帘子飘起时,四目相对。 姜淼淼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因为这个女人的一个馒头,恐怕会引发一场血案。 姜子衿吓得小脸发白。 然而在看到对面车窗上趴着的小姑娘后,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鬼运气,头一次施粥,居然被姜淼淼给瞧见了。 这崽子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在心底里暗骂了几句,让马夫加快速度,尽快离开。 罪魁祸首倒是离开了,然而她酿成的悲剧越演越烈。 姜子衿丢出馒头,还不小心将剩余的馒头打翻了,所有人上来哄抢。 有妇人,老人,甚至有小孩…… 后果不堪设想。 姜淼淼正看得出神,被喜儿一把将头按了进去。 她立刻拔出匕首警戒了起来。 穆千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愚蠢的行为,心中一凛。 立刻掏出穆家令牌给护卫,“去通知禁军和景王,要快。” 为首的护卫犹豫一瞬,“三姑娘,可你们的安危……” “你尽管去,我们这就离开。”穆千雪迅速将几个小娃娃拉过来坐稳,这才让车夫驾马车离开。 姜淼淼还想看看,也被她捞了回去,“坐好,别看了。” 马车掉头疾驰离开。 身后依然是熙熙攘攘的声音。 穆千雪深吸了一口气,让马夫直奔陆园,准备先送她们回去。 颜乘安被吓坏了,呆呆的坐着,他从来没在京城见过这样的画面。 他眼中的大梁是繁华富饶的,从未想过在皇城的一角,会藏着这么多贫苦百姓。 而且他们竟然还为了一个馒头推搡,抢夺,甚至践踏别人。 他小小的心灵被震撼到了。 第318章 事与愿违 陆芝芝见过别人打架,也见过外祖父,父亲和别人打架,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打架。 有和祖父祖母一样年纪的人,有和她一般大的孩童。 她紧紧的将妹妹抱在怀里,“淼淼不怕,有姐姐在。” 姜淼淼:…… 这个小姐姐还挺好的。 她就这样靠在陆芝芝小小的怀里,却舞弊温暖。 可她心里依旧扑通扑通的。 想到刚刚的画面,不觉心里酸溜溜的。 她想到了桃溪村的玩伴们,又想到了村里的老头老太。 这些人真的就是很像他们。 或许这些难民从前也是哪个村里的村民,被战乱毁了家园,才逃亡到这里的。 但他们到死也想不到。 千千迢迢而来,没死在半路,却死在了一个馒头上。 姜淼淼忽然抓住穆千雪的袖子,“小姨,能不能救救他们。” “好,淼淼别担心,我先送你们回去。”穆千雪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就还挺意外的。 亲眼目睹这样的事。 她居然从这么小一孩子眼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担心。 淼淼在为那些妇孺老人担忧。 再看芝芝,刚刚似乎被吓到了,但这会儿已尽冷静下来了,还保护安慰去了妹妹。 而他的小外甥颜乘安,就呆呆的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少也应该有些触动吧。 马车飞快驶到陆园。 陆青瑶已经在门口张望了。 “阿姐,人家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枫哥儿行了可不止千里,你都不担忧,反倒是担忧起这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的淼淼来了。”秀秀一跃上了房顶,倾着身子看向巷子口。 “你不懂,这里是京城,而且我眼皮子直跳。”陆青瑶从闺女出门后一会就开始心绪不宁的。 这眼看都过了用晚饭的时辰。 “回来了,淼淼回来了。”秀秀一跃跳下来。 马车很快到了门口。 姜淼淼一下马车,就朝她娘飞奔了过去。 “阿娘,阿娘,姜子衿去粥棚施粥,给难民分馒头,分着分着她就跑了,难民哄抢了起来,抢着抢着就打了起来,里边还有许多老人小孩。” “好了好了,阿娘知道了,别着急。” 陆青瑶抱着安抚有些激动的小闺女。 …… 天黑。 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屋里点了好几盆炭火,姜子衿还是觉得冷。 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刚让人去打听了,难民死伤无数。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想去做些好事,好为爹爹积累一些好名声。 为什么会事与愿违,害了那么多人。 她也不想这样的。 自从外祖父入狱后,爹爹和齐家的舅舅们也受到了牵连,全都被拉去审问了。 她和阿娘也担惊受怕了好些时日。 幸儿查出来爹爹跟科举舞弊案无关,被放了出来,但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 虽然没有迁怒她和阿娘,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姜子衿心里比谁都明白,经此一事,外祖父这个礼部尚书也算是做到头了。 齐家祖上有功勋,皇帝应该不会抄家,但是外祖父罢官免职是免不了了。 会不会流放就不好说了。 第319章 为何要包庇 那一晚。 因为一个馒头。 流民上前哄抢,相互推搡,挤到了一片。 人太多,还有老弱妇孺。 死了不少人。 姜淼淼回到家,还有些惊魂未定。 从前都是在新闻上看过这种踩踏事件,没想到这次是亲身经历。 差一点他们就成了其中的一员了。 吓死了! 姜淼淼回屋就开始四处翻找。 “喜儿,我的那些金银首饰和私房钱呢,你帮我找出来吧。” 秀秀一进屋,就看见被翻的一团凌乱的屋子,要不是看到小家伙撅着屁股在那翻箱子。 她还以为是有小贼潜入呢。 “你找那些做什么?”秀秀好奇探头过去。 “姨姨,那些妇孺太惨了,没衣服穿,没东西吃,老的那么老,小的还没我大,我想用那些钱给她们买袄子穿,买东西给她们吃,让她们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姜淼淼很认真地说着。 遇到这种情况。 里边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进不去援救。 要么被踩死,幸运的只能等人群疏散了才能脱离危险。 最惨的还是老弱妇孺。 这种事发生在皇城,又是发生在流民身上,若朝廷处理不当,很容易引起民愤。 古时候的人很迷信。 叛乱,天灾,人祸…… 将这些事件联系到一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皇帝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之事。 是不是天意,否则怎么会有亲生儿子起兵造反,造老爹的反。 若是此时叛军再以此做文章,必然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个时候朝廷如何表态很重要。 穆千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官府的人疏散人群,第一时间交予景王来处置。 景王是皇子,代表着皇室,甚至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他出面最为合适。 是挑战,也是得民心的好机会。 衙门的人及时赶到了,疏散人群,安顿幸免于难的流民。 清理出许多尸体,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户籍埋葬,给以家属慰问。 景王也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带着太医局大半太医来了,救治伤员,安抚百姓。 穆千雪自从决定做这个景王妃以后,就决定了与未婚夫共同面对所有的事。 她将几个孩子送到陆园,就带着府兵离开了。 陆青瑶听得闺女这么一说,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若是公主皇子公主亲自处理这事,定能安抚民心。 连忙让人去通知了玉清公主。 因着淼淼的缘故,两个毫无关系的女子瞬间站到了一个阵营。 “阿姐,这事会不会查到姜子衿头上,会不会连累姜家一众人?” 陆青瑶蹙眉沉思。 她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 姜云泽这人,什么都不好,但是有一点好,就是极其重视自己的仕途。 他从一介穷书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绝不光是靠着运气。 他城府极深,想攀附权贵,却又谨小慎微,做一步想三步,看尽官场龌龊之事,却还能全身而退。 总让别人觉得他出淤泥而不染,乃端方君子。 陆家遭难,他就博了一次好名声。 这次齐家倒了,他居然还是能全身而退,又博得了一波好名声。 陆青瑶这心里,都不知道是何滋味。 秀秀见陆青瑶拧眉不语,就知道答案了。 遂往脖颈处一比划,小声说道:“阿姐,要不我暗中解决了那对母女,她们继续待在姜家就是个雷,迟早要连累别人。” 阿姐是脱离了姜家,可还有枫哥兄弟和姜家族人。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断亲。 但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官府衙门可不管这些,否则那些谋逆造反的臣子都先将自己划出族谱。 一半效忠皇帝,一半造皇帝的反,是赢是输,家族都屹立不倒。 那天下定是要乱套的。 陆青瑶自然知道留着那母女俩是个隐患,但这事吧,就轮不到她动手。 “秀秀,这事你就别管了,姜云泽种下的果,还得他自个吞下才成,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阿姐,你说。” “你去布庄里,将那批正在赶制的袄子给流民们送去。” “可那是公主府的订单,咱们私自给了出去,会不会开罪了玉清公主?”秀秀知道阿姐心善,但也不至于为了流民得罪那位主。 “无妨,就以玉清公主的名义送过去吧。” 雪一连下了两日。 姜府这两日气氛有些沉闷。 姜云泽从书房出来,直接去了陶姨娘院里。 虽然他现在开始有些烦桃妹了。 他感觉桃妹变了,虽然对他依旧温柔顺从,可看她的眼神没了从前的炙热。 她现在心里眼里全是小姝。 见他来,没了嘘寒问暖,总是多了些抱怨,越来越像齐采薇了。 渐渐他也不想来陶桃院里,可还是会想念小姝。 他最疼爱的夭女。 是他亲自参与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花了时间和心血的,感情与别的孩子不同。 他现在几乎每日都要看到孩子,才能心安。 小子姝见到爹爹,眼眸亮晶晶的,笑吟吟的搀扶着凳子站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爹……抱抱……” 小婴孩口齿有些不清晰。 她现在睡前见不到爹爹都要哭闹一番。 姜云泽被拘押的那几日,她日日都喊着爹爹,硬是把陶桃熬瘦了一大圈。 陶桃都想好了,若是姜云泽回不来了,就带着孩子回桃溪村。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过够了。 在村里,不管怎样艰难,只要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还是能活下去。 可在京城,虽是锦衣玉食养着,可一个不留神,别人的过错都能牵连到你,让你丢了性命。 万事都得谨慎小心,就怕有一点行差踏错。 即便现在她已破罐子破摔,不再惧怕齐氏和江老夫人。 依旧不愿出门。 见父子俩玩的开心,陶桃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得王管家来报。 “老爷,咱们家的施粥铺子出事了,死伤了好些流民,这会官府正在查缘由,怕会查到咱们府上。” 姜云泽心中一凛,“施个粥怎么还能出事?” “是三姑娘,她亲自去粥棚施粥,将馒头抛向流民,这才引得流民哄抢……死伤了好些人。” 姜云泽咬了咬后槽牙。 衿儿那么乖巧的孩子,好端端怎么跑到粥棚去,不是齐采薇授意就是下人撺掇。 虽然气得要死,但第一时间,还是选择了冷处理。 他吩咐王管家,“将三姑娘和齐姨娘禁足罚跪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陶桃一听可不乐意了,质问道:“云泽哥哥,都死了这么多人,你为何还要包庇她们母女?难道要等她们母女害了全家,你才愿意将她们交出去?” …… 第320章 报应来了 陶桃越发看不懂了。 齐采薇在江州干的那些事,差点连累云泽哥哥。 这次齐家出事又连累云泽哥哥入狱,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姜子衿又闯了滔天大祸,间接害了那么多流民。 云泽哥哥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禁足,居然没有处置她们。 禁足罚跪祠堂,这算什么惩罚。 跪了那些人就能活着回来了吗? 若知道她母女的所做的那些事,她们那早逝的公公怕是会掀棺材板吧。 姜云泽面色阴沉。 他之所以喜欢陶桃,并非她貌若天仙,而是喜欢她的乖巧听话。 如今竟然当着下人的面质疑他,将他颜面置于何地。 如此处置,自是有自己的考量。 “陶氏,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不知贵贱尊卑,府里的事是你一个姨娘该管的吗?”姜云泽说着将小婴孩还给她,拂袖而去。 小姝姝见爹爹黑着脸离去,任由她怎么呼喊都喊不回来。 感觉到了父母气氛不对。 眼泪浸湿了眼眶,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哭得十分伤心。 陶桃抱着孩子傻傻僵愣在原地。 原来,在他姜云泽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卑贱的姨娘。 甚至连那齐氏都不如。 过往的种种甜言蜜语,耳鬓厮磨,全都是笑话。 她的那一颗心好似瞬间被人剜走,一阵剧痛传遍全身。 痛得无法呼吸。 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任由孩子的哭声淹没了她的哽咽。 那个与她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温文尔雅,爱慕敬重她的少年郎不见了。 那个端方正直的姜云泽没了。 她一直坚守的东西,好似瞬间坍塌了。 姜云泽听女儿的哭声。 脚步一顿后,快步离开了陶桃的院子。 非是他包庇。 而是他用齐采薇和衿儿性命与齐父做了交换。 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动齐采薇。 往后的几日里,姜云泽都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府衙的人找上门,也怕言官弹劾,半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心绪不宁。 然而等了几日,府衙的人并没有上门。 姜云泽和齐采薇母女都虚惊一场。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王总管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姜云泽,“老爷,这是一早有人放在门口的。” 姜云泽犹豫了一瞬,打开。 是几封信笺。 他看着信,瞳孔渐渐放大,捏着信纸的手也越捏越紧,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可看到是谁送来的?” 王管家摇头。 “去研墨,本官要写折子面见皇上。”姜云泽收起信笺,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日子过得飞快。 践踏事件平息了,流民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朝廷安置住所,开仓放粮,招募流民参军。 民间以陆家三娘为首的商贾自发资助御寒物资,建了粮仓,甚至面向流民招募劳工。 解决了流民四处流浪的困境,减少了路有冻死骨的情况。 让流民得以安稳渡过寒冬。 从深冬到初春,冬去春来。 万物复苏,冰雪渐融。 绿芽冒出了枝头。 大地焕发出了新生。 姜淼淼的作息在二舅母日日的督促下,有了一个大的改变。 早睡早起。 一开始是二舅母直接拿了锣鼓在她房里敲。 烦死了! 她怀疑二舅妈是在报复她。 但这女人真的就是一根筋,非要将她的作息扳正不可。 然后她就真的习惯了。 到点就醒。 春日还好,冬日简直要命了。 吃完早饭,小姑娘背着小布兜小水壶去隔壁上学。 陆芝芝和喜儿抱着书在后边跟着。 去的时候小乘安已经提前上了半个时辰的课。 他似乎刻苦努力了许多。 姜淼淼第一次感受到,千雪小姨这个未来太子妃的严苛,果然准皇后不是谁都能当的。 听说她和景王一同处理流民踩踏事件,得到了百姓的称赞。 总之好评如潮。 千雪小姨硬是将景王在百姓中的口碑给拉回来了。 男女搭配就是干活不累。 第321章 两辈子的恨 春日。 草木复苏,冰雪消融。 清明前后漕运开航。 运河帆船往来如织,客商云集于码头。 天还未大亮,码头就已聚满了人,熙熙攘攘。 经过一个寒冬的消耗,京城大小商行都急需补充物资。 陆茗熹早早领着车马等候在码头,迎接着从江州前来的货物。 自从跟着姑姑经商,除了一品居,他几乎所有的铺子、布庄、牧场都走了个遍。 今儿还是开春以来第一次接江州的货物。 他这次来,不止接货物,最重要的是接人。 接一品居的管事靳肃,靳管事。 这人算是姑姑的恩人之一,在姑姑到江州做竹笋买卖时,靳管事帮了她不少忙。 姑姑说这人目光如炬,有大才,留在江州绝对屈才了。 所以将他召回了京城。 原本秀秀姨是同他一道来接靳管事的。 结果看到齐家那几个女人后,就策马扬鞭而去了。 陆茗熹抬眼望去,齐氏母女身后停了几辆马车,下人正准备往船上搬东西。 这是要卷款跑路? 想的到美。 开春,运河通航了。 齐采薇第一时间就准备将她娘送出京城。 没了父亲相护,阿娘在齐家无依无靠,就如逐水飘零的浮萍。 她那嫡母是不会管阿娘死活的。 用了衿儿给的药方,才将她给换了出来。 幸好阿娘先前还偷偷藏了些私产,带着心腹,找个地方安度晚年不成问题。 胡氏握着女儿和外孙女的手,依依惜别。 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孤零零的逃难。 她原本都想好了。 若是家主被贬或是流放,她就陪伴在侧,生死相随。 也算是全了他的相护之情。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傻女儿。 外孙女衿儿,年纪虽然小,心性却已远超同龄的孩子。 只要姜家不倒,她安分守己做姜家姑娘,此生安然无虞。 她抚摸着外孙女的小脸,“衿儿啊,外祖母离去后,照顾好你娘,看好她,别让她再做傻事。” 齐采薇觉得她娘一定是糊涂了。 该是她这个当娘的照顾女儿才对。 姜子衿乖巧点头,“外祖母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娘的。” 胡氏满意的点头,这才嘱咐齐采薇道:“薇儿,待娘离开后,你可千万要记住了,你那嫡母和嫡姐妹,没一个可信的,特别是宫里那位,一定要敬而远之,凡事留个心眼。” 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薇儿为何会被养成这个样子。 明明她也是用心教导的,但这孩子就是少根筋。 薇儿虽然是庶女,但因家主看中她们母女,在家里的吃穿用度,甚至都比嫡女还要好。 从小到大,哪怕是犯了错,主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与嫡姐妹间起了争执,主母也只是责备自己的孩子。 可越是这样,她那些嫡姐妹就越厌恶她,欺负她更甚。 刚开始,她还以为主母是和善的菩萨,后来才发现,她是菩萨面蛇蝎心肠。 若非主母捧杀,薇儿也不至于养成这般性子。 还有她那些嫡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听到女儿到她跟前哭诉,说姜云泽是如何如何设计她做妾的。 胡氏忽然意识到,这事定和她那嫡母嫡姐妹脱不了关系。 当年主母带着家里的姑娘去赴宴,齐家庶女不止薇儿一个,却偏偏只带了她。 恐怕是她们同那姜云泽设计好的。 可如今嫁都嫁了,齐家一倒,薇儿身后再无依仗,更不能与宫里那位交恶。 这事,她只能带进棺材了。 “薇儿,衿儿,我刚刚说了,你们可记住了?” “记住了。” 姜子衿还是挺敬重外祖母的,可惜阿娘只传得了外祖母的美貌,没生的外祖母的聪慧。 齐家那些女人当然不可信。 她也没打算信,之所以帮齐昭仪复宠,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救外祖父。 “外祖母,待齐家的事了,我和阿娘会亲自接您回来了。”姜子衿说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她和阿娘都自身难保,只不过是安慰老人家的话。 图个心安罢了。 胡氏看着精明的外孙女,笑了笑。 又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叮嘱女儿,“薇儿,齐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往后你在姜家人面前,万事以夫为先,事事忍耐一些,勿要再任性,勿要再和夫君起争执,你要明白,你往后能依仗的只有他姜云泽了。” 这话她是最不愿说出口的。 可事已至此,就只能劝女儿认命了。 齐采薇点头,抱着母亲哽咽。 阿娘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胡氏轻拍了拍女儿的背,“薇儿,我半截都快入土的人了,拿着这些房产田契也没什么用,就留一些金银细软伴身,其余的你全部带回去吧。” “阿娘……”齐采薇哭的更凶了,阿娘还是最疼爱她的。 姜子衿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显。 她等的就是外祖母这句话。 外祖母娘家还有个侄子,这些年从她手里得了不少好处,盘了铺子也做了买卖。 外祖母此去就是投奔他的,说好的只是暂住,外祖母的家产,本就该交给阿娘保管才是。 即便阿娘与姜家主母之位无缘了,但有了这些家财,她们在姜家也能活得有底气一些。 还没等齐采薇说话,姜子衿便上前抱住胡氏,“外祖母,衿儿一定会替你打理好产业的……” 话音未落。 一群官差朝她们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宋御史。 这个老匹夫,就是景王的走狗。 仗着自己孙儿是景王的伴读,目中无人,上一世就从不把她这个皇后放眼里。 这会儿莫不是又要来坏她的好事? 姜子衿心下一凛,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宋御史一眼便猜出了小姑娘是谁,简直就是姜狐狸的缩小版。 “姜姑娘,你外祖父勾结逆王,科举舞弊,老夫是奉旨前来查抄家产的,自然不能让你们带走齐家的任何一件财物。” “不……不是齐家的。”姜子衿身子微怔。 抄家? 看来齐昭仪这个废物没能说服皇上。 可这费尽心思得来的财物就这么交出去,她不甘心啊。 她敛了敛心神,面色恢复如常,直视宋御史,“这是我姜家的财物,是外祖父给阿娘的嫁妆,大梁可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抄家连外嫁女的嫁妆也要抄的。” “是没有抄外嫁女嫁妆的先例,但这些真的是齐娘子的嫁妆吗?” 刘御史有些玩味的看着小姑娘。 伶牙俐齿的,胆还挺大,竟敢偷偷转移齐家财物。 看来又多一条参姜狐狸的理由了。 他摸了摸胡须,挑眉道:“小姑娘,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可想好了。” 姜子衿哑然,她死死咬着后槽牙。 到手的肥肉竟被狗给叼走,她恨呢。 她恨景王。 加起来就是两辈子的恨。 …… 第322章 沉冤昭雪 三月小阳春。 是个好时节。 一早,喜鹊闹枝头。 姜淼淼一如既往起的很早。 看了看窗外叽叽喳喳,跳上跳下的喜鹊。 家里怕是有什么喜事。 这几日喜事特别多,景王和千雪小姨的婚事也定下了。 所以几个小孩又开始放羊了。 姜淼淼穿戴洗漱完,蹦跳着出了屋。 林氏眉头直抽。 这孩子,怎么就是教不会呢? 一家人吃完早饭,都没走,留在了饭厅。 阿娘说有大事宣布。 姜淼淼竖起小耳朵听着,看着阿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果然是有喜事。 “阿娘,我听见喜鹊叫了。” 陆青瑶笑了摸了摸闺女的小脸,“就是喜鹊报喜来了。” 然后就见秀秀姨就领了一个穿着华丽宫服的男子进来。 他进屋先是同外祖母寒暄了几句,这才开始宣读圣旨。 声音有些尖细。 比景王身边的时公公还要细。 陆家人齐齐下跪。 姜淼淼也被她娘按着头跪了下去。 她其实想看看皇帝身边的公公长啥样的,但是阿娘不让她抬头。 听完圣旨,总结下来就是案子已经查清了,镇北大将军陆淮安一家是遭人构陷,是冤枉的。 构陷陆家之人是肃王和齐家,皇帝会为陆家讨回公道的。 陆家几位将军官复原职,归还家产。 然后又赏赐了许多宝物,绫罗绸缎,金银玉石。 宣读完圣旨,公公走了。 姜淼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之前还说暂不公开的,这会居然又下旨了。 这皇帝就是一天一个主意。 轻飘飘一道圣旨,就这样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若是当初阿娘没有用嫁妆赎命,那这些鲜活的生命就得冤死了。 皇权,真的就是一种很可怕,又让人神往的存在。 陆家人激动得相拥在一起。 虽然回京那会就激动过了,但是这次不一样,是光明正大的平反,真正的沉冤昭雪了。 外祖母还恢复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陆芝云最是激动,她拉姑姑的手,“姑姑,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陆家老宅了?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我也还是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不是?” 现在想想,都觉得之前的自己太可笑了。 竟然想着给人做妾。 “是……是的。”陆青瑶点头。 陆茗熹凑了过来,“姑姑,我还可以跟着你做事吗?” 姑姑一人十分不易,他还是想继续帮姑姑打理产业,至于家里的,有祖母和母亲,用不着他操心。 陆青瑶笑着道:“当然。” 陆芝芝想了想,揪着陆青瑶的衣袖,“姑姑,我可以继续住在这吗?我想和淼淼一起念书。” “当然。” “要不……我也留在这吧,淼淼的规矩礼仪还没学完的。”林氏小声道,说完还偷瞄了一眼陆老夫人。 相较于面对婆母,她还是更喜欢跟淼淼待着。 姜淼淼:…… 呃,二舅母竟还教上瘾了。 别!可真是怕了。 “瑶瑶,你同我们一道回陆家吧。”陆老夫人拉过女儿的手。 “对,三妹妹,你回家去住吧。”蓝氏附和道。 她其实刚刚就想说了,婆母定然是舍不得小姑子住在外边的。 陆青瑶犹豫了一瞬,还是委婉拒绝了,“阿娘,孩子们在这里住惯了,你看淼淼后院那些玩伴,带回陆府也不合适,我会时常带孩子们回去看您的。” 她不想住回去的顾虑有很多。 若是她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还有三个孩子。 枫儿和宴儿将来不一定肯回姜家,住陆家也不合适。 再者带着淼淼住回陆家,玉清公主怕是不肯,她也近日才发现隔壁那一块种的居然全是樱桃。 也没听江月说她爱吃樱桃啊。 最大的可能,就是为淼淼种的。 陆老夫人虽然舍不得外孙女,但想想,也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 城里的宅子密集,陆家老宅甚至挨着皇宫。 淼淼那白狼要是大半夜的嘶吼上几嗓子,怕是会吓死一片人,说不得还会惊动皇上。 商量完毕,一大家子就开始忙着收拾行囊。 忙忙碌碌。 姜淼淼带着乘安哥哥在园子里溜达,又溜达到了大门口。 想出去逛街,去一直没去成的茶肆。 却在门口看到了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个妇人,身边的婆子还抱了个小婴孩。 小孩骨碌转着眸子,好奇的四处张望,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着。 姜淼淼看着婴孩,小孩也看着她,还咧着嘴对着她笑,露出几颗小牙齿。 定睛一看。 嚯!不得了了,是渣爹的那个外室。 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她拔腿就跑,将颜乘安都给落下了。 骑上小白狼,一口气跑到了外祖母院里。 阿娘这会儿正在帮外祖母收拾行囊。 她从小白狼背上滑下来,跑到阿娘跟前,“阿娘,我在门口看到渣爹的外室和孩子了。” 渣爹! 陆青瑶对闺女的这些奇怪的称呼早就习以为常。 一下就明白了她口中的渣爹外室是谁。 果然没一会,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桃溪村的陶桃求见阿娘。 陆青瑶:“让她进来吧。” …… 第323章 此生不复相见 后院凉亭里。 气氛有些尴尬。 陶桃低着头不说话。 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与陆青瑶本无仇怨,但因着她那死了的老爹害过人家孩子。 现在一看到这小姑娘,总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小姑娘坐在对面,杵着下巴,眼珠子在她身上打转。 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姜淼淼看着陶她,最近都没空关注姜家,所以猜不出这女人的来意。 她视线落到陶桃怀里的小婴孩身上。 小家伙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就咯咯笑了起来。 露出了几个小白牙,口水也跟着流了出来。 陆青瑶第一次细细打量陶桃,姜云泽的小青梅。 肤白貌美,更胜从前了,即便放在美人如云的京城,也丝毫不逊色。 难怪姜云泽会对她情有独钟。 试想当年的少年穷书生,身边有这样一位美娇娘相伴在侧,日日为他研墨,听他诉说心事。 最重要的是还不嫌他家境贫寒,心里眼里全是他。 这样的姑娘,任谁遇到了都会心动,都会念念不忘吧。 算起来,她与陶桃也只见过三面。 第一面在桃溪村,她有些咄咄逼人。 听到姜云泽还放不下她,一个已婚妇人,居然露出了小女儿娇态来。 不知道该说她傻呢还是该说她痴情。 若问陆青瑶是否膈应? 那是半点都没有,就怕陶桃不去找姜云泽。 说起来,陶桃抛夫弃子,走上了如今这条给人为妾的路,她的话多少起了一些催化的作用。 若说不落忍,还真有一点点。 她不是圣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她承认自己就是利用算计了陶桃。 那会一想到淼淼和枫儿被她爹给卖了,差一点就害得他们母子分离,就恨不得让那陶师爷也失去尝尝亲人的滋味。 可找回孩子后,她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 人存活于世,或许左右不了别人,也无法改变自己身处的环境。 但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是可以决定的。 是从泥沼中爬出来,或者是越陷越深。 至少,家人都还活着,她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她不想因为世道的不公,而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他人之恶,就该由他人自己去承受那份苦果。 用他人之错来惩罚自己,是很愚蠢的。 这会在看陶桃,从她眼中看到的是无尽的疲惫,那一双眼似是刚刚哭过。 “陶娘子可是有话要说?”陆娘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陶桃开口道:“夫人,妾身今日来,确实有一事相求,可否让我娘和弟弟跟着你的商队回江州,我想将他们送回桃溪村。” “不成,万一你娘和弟弟在我商队里出事,我担不起这个责。”陆青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 回江州的路千万条,却偏找上她。 这女人不是疯了就是脑子坏掉了。 她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试探,有些不耐道:“陶娘子不妨有话直说,若无事就回吧,姜云泽恐怕不希望你同我有什么交集。” 说完就准备起身。 “夫人请留步。”陶桃没想到陆青瑶会如此不近人情,但她说的话也十分在理。 她们的确不是可以托付家人的关系。 她就是随口一问。 这会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知道家父所犯的罪罄竹难书,但家母和弟弟并不知情,京城已没了他们的容身之所,就想着回江州回桃溪村,可我担心村民回容不下他们,可否请夫人同桃溪村乡亲们打个招呼?” 如今的桃溪村,已今非昔比。 村民都以陆青瑶马首是瞻,她娘和弟弟能不能回桃溪村,就是陆青瑶一句话的事。 她倒不觉得陆青瑶会故意为难他们。 怕就怕桃溪村的乡民因着她们的恩怨,为她打抱不平,不让弟弟和娘进村。 只要得了她一句准话,阿娘和弟弟就还能在村里生活下去。 阿娘说落叶归根,她不想死在外边。 若知道姜家是这番光景,阿娘和弟弟或许根本就不会背井离乡来京城。 都是她对不起他们。 哪怕是跪下求陆青瑶,她也要求得这个承诺。 陆青瑶倒是没把这当一回事,她哪还能拦着不让人回乡。 不过在桃溪村住的那些日子,多少还是有些了那里的村民。 若不打招呼,还真有可能会为难陶氏母子。 她点头答应道:“我可以答应你带话回去,至于村民听不听,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答应就成。”陶桃面上一喜,抱着女儿就跪了下去,“往后……往后我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为夫人马首是瞻。” 她虽不愿承认。 但在京城懂规矩的大户人家,妾室的地位就是比下人高贵不了多少,在主家眼里,就是奴。 她不愿伺候别人,也不愿别人当姜云泽的妻。 但若是陆青瑶,只要娘和弟弟在桃溪村能过的安稳度日。 只要小姝能放在她膝下以嫡女的身份长大。 她是愿意为奴为婢伺候陆青瑶的。 陆青瑶吓一跳,连忙让秀秀将人和孩子扶起。 这陶桃都把她给整懵了,“陶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伺候她,什么唯她马首是瞻? 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小婴孩被她娘的举动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陶桃也顾不上女儿了,直接将女儿交给了奶娘带走。 她上前一步拉着陆青瑶,“你竟然不知,从昨儿下午就传遍了,都说云泽咯咯声明大义,是为了报陆家的恩,这才大义灭亲,检举了齐尚书,都说你与云泽哥哥的和离是做戏,都是为了迷惑齐家。” 陆青瑶都听笑了,姜云泽还真会为自己的凉薄找借口。 她看着陶桃,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天真。 “你是亲眼见着我和姜云泽和离的,你觉得我们是做戏?” 陶桃一开始也不信,“可我问过云泽哥哥,他并未否认。” 她宁愿相信传言是真的。 至少那样,还能证明她没看错人。 陆青瑶只觉胃中翻滚,一阵犯恶心。 她不可思议道:“所以……姜云泽是知道你来寻我的?” 陶桃点头道:“嗯,还是他让人送我来了。” 陆青瑶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天下竟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人。 “你回去告诉姜云泽,不必使这些龌龊手段试探,我陆青瑶唯愿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 第324章 自食恶果 “呕……” 陆青瑶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当着陶桃的面。 就是一阵干呕。 陶桃吓了一跳,没想到陆青瑶会是这个反应。 但陆青瑶的话,她是听明白了。 传言都是假的,说不定就是姜云泽放出去的。 而且姜云泽自己不出门,竟还利用她来试探陆青瑶。 亏她还这么相信云泽哥哥。 她嗤笑出声。 笑自己傻的可笑。 陶桃走后,陆青瑶深吸了口气,让人唤来秀秀,“去查查,姜家最近出了什么事,竟然姜云泽有了与我复合的想法。” “什么!复合?”秀秀还纳闷陶桃来找阿姐做什么。 没想到竟给整了这么一出。 “可不,这外边都传遍了,说它姜云泽是为了我陆家才大义灭亲,灭了齐家的,你说可不可笑,是不是很无耻?”陆青瑶捂着胸口。 该死的姜云泽,害她刚吃的早膳都吐干净了。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姜云泽了,没想到先前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这才半日没出门,他就整了这么些幺蛾子。 “阿姐,我这就去查,我就不信了,姜云泽把齐采薇他爹娘给卖了,她居然不闹。” 姜淼淼也将小红鸟放飞了去。 连忙又给阿娘端了杯水漱口,渣爹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 还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人。 都美死他了。 陶桃出了陆园,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陶氏母子回江州。 她出来时变卖了许多首饰,换了银票,全都拿给老娘和弟弟回了江州。 当初走的时候都没想着回去,所以该卖的都给卖干净了,还剩了间老屋。 这些钱够他们在村里买几亩地,买几个下人,再盖间房了。 只是钱给了阿娘,她手上也剩不了多少。 还往后的日子还得靠着姜云泽过。 陶母抱着女儿和外孙女依依不舍,一把辛酸泪,“桃啊,跟娘回桃溪村吧,别在这了,别给姜老二做妾了。” 她原本想借着女儿攀附上姜云泽,让他帮帮儿子,哪怕给点钱做点买卖也成啊。 没想到姜云泽那兜里比她脸还干净,还抠门得要死。 “娘,路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她若是回去,小姝是带不走的。 姜云泽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这身后跟着的都是姜云泽的人,哪里肯让她走。 即便能回去,恐怕都得被八方四邻给笑话死,阿娘和爹爹哪里还有安稳日子过。 送走阿娘和弟弟,陶桃回了姜家。 一进家,就看到姜云泽迎了上来,“怎么样,陆青瑶同意了吗?” “同意了,她会和桃溪村的乡亲们打招呼的。” “其它呢?” “她说此生唯愿与你不复相见。”陶桃淡淡说完,抱着孩子回了自个屋里。 姜云泽是猜到陆青瑶决绝,但没想到她这般不识抬举。 即便陆家恢复了往日荣光又如何。 她一个和离妇,还带着几个拖油瓶,与他不清不楚的,就不信还有别人肯要她。 她陆青瑶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迟早有一日,为了几个孩子,她也会回来了。 门房正准备关门,齐采薇就趁机溜了进来。 一入院,见到姜云泽,就扑上去又撕又咬的,简直就跟个疯子似的。 “姜云泽,你不得好死,我父亲对你那么好,还提携你,你竟然出卖他,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一支簪子就插入他胸膛。 第325章 一场空 淅淅沥沥。 夜里下起了雨。 姜云泽被齐采薇那么一扎,流了好多血。 伤口有点深,但未伤及要害。 看了郎中,见儿子仍旧昏迷不醒。 姜老夫人气急,冲到柴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狠狠扇了几巴掌。 “贱人,你爹犯的那些事,差点害我儿丢了性命,连累姜家,这些我都没跟你算账,竟还敢谋杀亲夫,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定将你碎尸万段。” 她向来不管事,主要是府里人太多,管也管不清楚。 这些日子都是齐氏在打理。 齐氏虽然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平日里也是个孝顺的。 她甚至都同意了儿子抬齐氏为妻。 没想到齐家会出这等子事,害儿子去蹲大狱。 齐采薇这贱人还想杀了她儿子。 简直该死! 若不是怕流言蜚语影响到儿子,她现在就想把这女人处置了。 姜老夫人收回了脚,看了陶桃一眼,“明儿一早将这贱人送回庄子,好好看管,不要给饭吃,活活饿死她。” 都送去一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回来的。 这次不给她饭吃,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再逃,再逃就将她腿给打断。 陶桃点头应是。 别看姜老夫人一把年纪,到底是贫苦出身做惯了粗使活计,力气大得很。 踢在齐采薇身上那一脚脚的,可结实了。 陶桃光看着都疼。 她让人将柴房上了锁,这才回屋继续照看姜云泽。 又让下人悄悄带姜子衿去见齐采薇一面。 她做不到像京城这些贵女夫人那般,面上笑得比谁都好看,一转头就能捅你一刀。 都是做人母亲和女儿的人,再坏的人,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和人。 这一见,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落忍。 陶桃哄了孩子睡着后,这才去守着姜云泽。 看着那张熟睡且俊美的容颜,她陷入了沉思。 人为什么可以容貌越长越好看,心却越长越歪,这张容颜下面,到底还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心思? 要是能回到从前,回到桃溪村,云泽哥哥先她那前夫一步考取秀才,爹爹就会同意云泽哥哥娶她了。 即便之后再未中举,他们依旧能相守一生。 只有他们二人,再无其它女子。 床上的人醒了又睡着了。 床前的女子却是彻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 雨一直下。 姜子衿被她爹禁足在屋里,不哭也不闹。 她知道哭闹是没用的。 若她真想出去,这门根本关不住她。 先前帮阿娘管家,她往府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前院后院都有。 所以阿娘一出事,她就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阿娘这人,怎么说呢。 很孝顺,但是又很愚蠢,一点都沉不住气。 竟然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傻乎乎的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齐家虽然被抄家流放,但人还在。 那位昭仪娘娘也只是降了位分,不见得以后就不能复宠。 外祖父判了秋后处斩,但还有好些时日,不见得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阿娘居然傻到以命相搏来报复爹爹。 终究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次伤了爹爹,老虔婆是绝对不会放过阿娘的。 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随便找个借口就将她给处置了。 老虔婆来京城别的没学会,敛财,磋磨儿媳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不过没关系。 她会救阿娘出去的,待后半夜,夜深人静了再去救她。 不过没想到的是,陶桃竟然肯让她见阿娘。 齐采薇原本是很担心女儿的,但想到衿儿不止是她女儿,也是姜云泽的骨血。 即便迁怒于她,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正想着,就见下人将女儿给带了来。 “衿儿,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是陶姨娘让我来的。”姜子衿见阿娘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定是那老虔婆。 枉自阿娘平日里给她送了那么多儿金银。 竟下那么狠的手。 “阿娘,你是怎么从庄子上逃出来的?外祖母她还好吗?” “好……她……挺好的。” 齐采薇不知该如何回答,遂转移了话题。 紧握着女儿的手,“衿儿,往后阿娘恐怕不能陪着你了,你凡事忍耐一些,也不要去招惹那陶姨娘,再忍三年待你及笄,姜云泽应该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嫁出去就不必看她们脸色了。” 衿儿年纪虽小,却是个心中有成算的,许多事上甚至比她这个阿娘还要强。 离了她过得应该也不会差。 “知道了阿娘。”姜子衿点头。 这一点阿娘倒是说对了。 以爹爹的心性,不止不会把她怎么样,还会在能力范围内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当然,前提是她得听话顺从。 四品的礼部侍郎,不大不小,若想坐稳甚至升迁。 少不得还要多找些门路。 而联姻,便是最好的结盟手段。 姜子衿带了金疮药来,又让心腹去取了一套新衣,磨了好一阵。 看管的下人都是睁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的。 三姑娘毕竟姓姜,下人素日也是从她手中领月钱,只要不是想着放人走。 他们也是不敢得罪的。 就是觉得三姑娘在里边待的时间太长了,不过也能理解。 这一见,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姜子衿趁着给阿娘换衣裳的功夫,附身到他耳边,“阿娘,我往您这新衣服里缝了好些银票,一会我走了后,会有人来救您出去,你拿着银钱带着外祖母去找郎中,带着她离开京城,去江州,去找弟弟。” 齐采薇张了张嘴,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敢告诉女儿,疼她爱她的外祖母已经没了,只有什么都不知道,衿儿才能安心做她的姜三姑娘。 她现在放心不下的还有儿子,最亏欠的也是他。 原想着这一两年就去接他回京的。 没想到会是这番光景。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女儿。 争抢了半辈子,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衿儿,若是有可能,你帮娘去看看你外祖父,替娘磕个头。” “衿儿,娘给你留了一些嫁妆,藏在郊外的田庄里。” “衿儿,若是有机会,你能不能去江州看看你弟弟……看看我们。” …… 第326章 吊死了 第326章吊死了 雨后天晴。 今日风和日丽。 陆家有喜事。 一家子收拾行囊,准备搬回城里的老宅。 小淼淼也很忙,帮着外祖母和叔婆收东西。 其实两个老太太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流放回来的人,除了几身换洗衣物,基本没什么财物。 全是阿娘给她们置办的,都是些生活用品。 老宅那边虽然解封了,阿娘派人修葺打扫过后,其实也不过是个空宅子。 什么都需要置办,不过大舅母已经让人先过去准备妥当了。 说是为陆家平反了,但抄去的那些财物原样归还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都已经被赏赐给其它大臣,或是被瓜分干净了。 进了皇帝口袋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所谓归还,就是归还老宅,当然还是要在皇帝没有赏赐给别人的情况下。 否则连老宅都没了。 即便归还,也是以另外一种形式,赏赐。 将从你家抄去的财物,或是别家抄来的财物,再赏赐给你。 就是皇恩浩荡了。 关键是你还得千恩万谢。 反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外祖母,这是阿娘做的护膝,你可得带上哦。”小淼淼将一对护膝放到外祖母跟前。 陆老夫人看着闺女缝的护膝,默默塞进了包袱。 母不嫌子丑。 闺女亲手缝的,再丑也得要啊。 收来收去,发现能带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轻装简行,收拾王搬上马车。 陆青瑶带着儿子女儿也一道回去了,自幼长大的地方,承载着无数的回忆。 即便出嫁后的许多年,她出阁前的院子都还一直留着,阿娘派人一直打扫着。 她想回去看看。 马车轱辘前行,淼淼掀开帘子东张西望。 路过姜府的时候,就见一副棺椁从侧门抬了出来。 姜子衿披麻戴孝的。 死人了? “阿娘你看,祖母死了。”姜淼淼指着棺椁喊道。 姜家年纪最大的就是姜老夫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死在她前头。 但一想,又觉得不对。 姜老夫人死了阵仗应该会很大的,不过是这个规格。 陆青瑶嘴角抽了抽。 连忙捂住闺女眼睛,“不……不是你祖母,是齐姨娘。” 齐采薇死了。 陆青瑶昨儿才让秀秀查了姜家。 没想到一大早的,就听到齐采薇死了的消息,她吊死在了姜老夫人门前的槐树上。 一开门,就看到一具水灵灵的女尸。 就是还滴着水那种。 因为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丫鬟婆子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姜老夫人出来一看,双眼一闭,直直栽倒下去。 齐采薇是睁着眼的,死不瞑目。 她是想让齐采薇死,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晦气,太晦气了。 简直就是触霉头。 ……………………………………………………………………………………………………………………………………………………………………………………………………………………………………………………………… 第327章 面目全非 姜家的瓜。 一个个接踵而来。 抛妻弃子,大义灭亲,谋杀亲夫…… 即便姜云泽三令五申,严禁家中奴仆议论半个字。 但该露出去的风,还是一点都没有少。 按说这京城的大宅大院里妻妾成群,暗流涌动尔虞我诈的多了去了。 但像姜家这般只有一妻一妾,却离的离,死的死,最后只剩一个刚接回的外室的。 还是独一个。 听说外室的娘家也是获罪的。 总感觉这姜侍郎的妻妾们就像是被下了咒,没一个落着好的,不是抄家就是流放。 仔细想了想,就觉得这姜家有些邪门了。 说不定就是岳家。 原本还想打姜侍郎主意的人家也偃旗息鼓了,毕竟没人想做那第四个被抄家的。 大义灭亲这种事,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 实际上就是自私凉薄,忘恩负义。 了解姜云泽的人都会发现,这人面上温和儒雅,实则阴鸷伪善。 估摸就是太善于伪装,几乎都是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 但了解真相的代价都是很残酷的。 细细思量。 齐采薇乃至齐家的悲剧,都是在她看不起姜云泽,诋毁他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他的报复,比暴风雨来的还要可怕。 让其犯错,毁其名声,磨其意志,直到为他所用。 齐采薇在给姜云泽做妾之前,实际上没吃过真正的苦。 她有一对真正疼她爱她的父母,衣食上从未短缺过她。 几乎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唯一吃过的苦,就是家里嫡姐妹给她摆过的脸子,说过的难听话。 但即使这样,也比大多数的庶女要强了。 若没遇上姜云泽。 她或许依旧会低嫁,齐尚书多半会寻一得意门生,让人八抬大轿迎娶自己女儿过门。 即便再怎么欣赏姜云泽,也不会让女儿给他做妾。 齐采薇大概是到死也没能想通,自己没有死在对家陆青瑶手里。 反而是葬送在了枕边人手中。 吊死在姜老夫人门前,大概是对姜云泽最大的报复了。 姜云泽在这个世上在乎的人不多,姜老太太大概是他唯一在乎最多的人。 至于儿女,有则有,或许并不多。 于他而言,母亲只有一个,儿女却可以有很多。 是夜。 秀秀刚回家,就拉着阿姐秉烛夜谈。 姜淼淼睡得很早,半夜起床嘘嘘,发现外屋的烛灯还亮着。 她竖起耳听了一耳朵。 就听阿娘问秀秀姨:齐采薇她娘是个什么情况? “阿姐,你是不知道,那胡氏跟着女儿回姜家后,知道了姜云泽的所作所为,一时气不过抽了他几个耳刮子,姜老太哪里见得宝贝儿子被打,上前就与胡氏撕打了起来,听说姜老太老彪悍了,一巴掌就将人给扇翻撞在了桌上。” 陆青瑶张大了嘴。 姜老太太的泼辣劲,没人比她更了解。 从前就没少折腾下人搓磨她。 她还能躲一躲。 可齐采薇她娘身娇体弱的,哪里是她的对手。 她抿嘴道:“秀秀,你知道当初姜老夫人为何非指责我不敬婆母,要将我赶出姜家?” “不是她和齐采薇一起陷害你吗?” “倒也……不全是。”陆青瑶抿了抿嘴道:“是那老太太与我起了争执,想扇我被我给躲开了,结果,一个跟斗就从廊桥上翻下去掉湖里了。” “居然没把她摔死!”秀秀憋住笑意。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 若是摔死了,那姜云泽怕是要给阿姐安个谋杀婆母的罪名了。 陆青瑶继续问:“后来呢,这么一撞就没了?” “不是撞没的,是活活给拖死的,姜云泽把她们母女给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也没给她们请郎中,活活把人给拖死了,我去的时候人都凉透了。” “所以你就将齐采薇给放了出来?”陆青瑶就知道秀秀不会袖手旁观。 “阿姐,这事可怨不得我,我放她出来,不过是想她出去闹一闹,好叫世人知道姜云泽的真面目,万万没想到她竟以卵击石,傻到跑去杀姜云泽。”秀秀对父母的印象很淡。 实在无法理解齐采薇的行为。 她娘死都死了,她为何还要白白跑去送死? 当真是被仇恨冲昏头了。 陆青瑶不知说什么好。 京城这些深闺妇人,明明一个个跟纸人似的,心眼子却比筛子眼还多。 没想到失了依仗的她们,比纸人还脆弱。 但又挺理解她的。 若易地而处,她也定将那害自己父母的白眼狼千刀万剐。 夜已深。 姜子衿辗转难眠。 送完阿娘最后一程,她依旧还是有些恍惚。 没想到阿娘居然就这么死了,死的很突然。 身后事也办得潦潦草草的。 而她自己,还未及笄就失去了亲娘。 从前老觉得阿娘拖累自己。 可现在却觉得空落落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外祖母也不知所踪,不知是死是活。 家里没一个人肯告诉她。 阿娘和外祖母之前被送去的庄子,竟然没有记在府中账册里,若有她一定是知道的。 爹爹的城府是真的深,连她都防。 若说对爹爹没有怨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自私,凉薄,阴鸷…… 他每一样都占了。 可他偏又如此懂得运筹帷幄,甚至老谋深算,让她不得不心甘情愿依附于爹爹。 她不敢去深究,也不敢去追问。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也困惑不解。 甚至有些迷茫。 上一世的她明明那般顺遂,父母健在,一家和乐。 她是名副其实的侍郎千金,后又是尚书千金,直至成为国母。 一切都是顺风顺水。 若非她心软舍不下那负心人,那她将成为太后,成为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一直以为。 上天让她重活一次。 就是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避免前世所犯的错,少走一些弯路。 但怎么就过得这般面目全非了? 她想不通。 若是让她走不一样的路,又何苦让她做那些梦,让她去见过去的自己。 见了又怎能释怀? 这太残忍了! …… 第328章 败家公主 孟夏草木长。 百花争香艳。 春去夏来,万物生机勃勃。 十分不想离家,不想离开妹妹的姜子宴还是要准备远行了。 她和恩师相约的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了月余。 不能再拖了。 老师是个十分重诺的人。 再不回江州老师就该恼了。 临行前几日,他准备去拜会一下崔家人。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恩师家的公子们,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话或是要带的东西。 递了拜帖,昨日才收到回帖。 没想到回他的人是崔相。 姜子宴有些慌。 听闻崔相位高权重,为人刚正不阿,素日里不苟言笑,也不近女色,性情清冷孤傲。 朝臣除了怕言官的嘴,还怕崔相开金口。 这次齐家覆灭,极大程度都是崔相在其中推波助澜,姜子宴甚至怀疑,齐家与肃王结党的证据,很有可能都是他的手笔。 齐家这颗毒瘤一除,姜子宴离开京城也心安一些。 他想上门致谢,但又不能说破。 少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可以说崔相是他心中的楷模,是他今后想要成为的模样。 但他此次拜访不为公,只为私,头一次见面难免有些尴尬。 寻思来寻思去,不如带上妹妹。 有妹妹在的地方,就没有尴尬一说。 不过妹妹怎的又去公主府了? 就跟长在公主府似的。 不是去蹭饭,就是在去蹭饭的路上。 到底,有些缘分是拦也拦不住的。 这日清晨。 陆青瑶和秀秀一早就出门了。 因为穆老夫人派人来请了她去协理国公府,帮穆千雪置办嫁妆,操持婚事。 陆老夫人和穆老夫人是手帕交。 穆家对陆家又有大恩,阿娘义不容辞的去帮忙了,陆家女眷能去的也都去了。 姜淼淼和二哥被留在家。 刚巧玉清公主就像得了信似的,一早就派了人来接淼淼。 小姑娘和她的爱宠几乎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仆婢们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让小淼淼凭空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她也是公主府的主子。 “公主姑姑,你好美!”姜淼淼看着玉清公主的美丽容颜赞叹。 公主近日的容颜似乎更甚了,心情好,气色好,笑容也好。 就是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小家伙都看呆了。 “咳咳……”冷不丁的,玉清公主呛了一口水。 天呐!也太可爱了吧。 她生的小崽崽嘴那么甜,都甜到人心坎里了。 玉清公主心花怒放的笑了,抱着小姑娘亲了又亲,就是不撒手,“淼淼也美,将来一定比姑姑还要美。” 她的女儿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姜淼淼:…… 公主居然开心成这样,难道说从前没人夸过她? 这么美,不应该呀。 “公主姑姑,你镯子硌到我背了。”姜淼淼扭来扭去,试图从公主怀抱里挣脱出来。 怎么说呢,感觉这公主有点激动,还有点情绪化。 动不动就抱着她不放,一会哭一会笑的。 有些瘆人。 玉清公主闻言收回了手,环翠叮当作响。 一身的首饰晃得淼淼烟花,她摩挲着刚刚硌她背的羊脂白玉镯子叹道:“姑姑的镯子真好看。” 玉清公主一愣,连忙将镯子从手上摘了下来,“送给淼淼了。” 姜淼淼:“姑姑的簪子好看。” “送你了。” “耳饰也好看。” “送你了。” …… 姜淼淼:…… 公主就是公主,豪气! 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重了,戴不了。” “不喜欢吗?不喜欢姑姑带你去寻别的。”玉清公主带她逛遍了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还说要带她去看宝贝。 然后就带她去了一间大房子。 有木马,还都是十二生肖的,十二个,各式的纸鸢,甚至还有秋千可以荡…… 像个古代版的游乐园。 “淼淼喜欢这地方吗?”玉清公主捧着闺女肉嘟嘟的小脸,满眼期待的瞧着她。 就生怕小闺女不喜欢。 姜淼淼点头,“喜欢。” 她感觉公主是把天下的七巧玩意全都搜罗来了。 瞧着都是小孩喜欢的东西。 不喜欢也得喜欢,不好辜负公主的一番美意。 不过公主对她好的是不是太过了? 阿娘说无功不受禄的。 可她这些日子拿了公主给的礼物,阿娘居然全盘接收了,还给她找了匣子装起来。 就很奇怪。 “姑姑,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你的,全都是你景王小舅舅给搜罗来的珍奇玩意。”玉清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她。 叔叔变舅舅。 公主不会是思念女儿成疾,产生幻觉了吧? “是景王叔叔,不是小舅舅。”姜淼淼纠正道。 “对对对,叔叔舅舅都可以,其实…..也可以唤小舅舅的。”玉清公主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愧念了几日书,都会咬文嚼字了。 她实在忍不了了。 正准备寻个机会告诉小家伙,你娘不是你亲娘,你是公主之女。 几次欲要开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她感觉闺女与她的亲近不是真亲近。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边。 但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孩子都会看人脸色了。 一定是陆家母子从前生活太苦,在江州老家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小家伙也耳濡目染了。 想到这些,她就又开始心疼起小闺女了。 “淼淼,姑姑有全天下最好最多的宝贝。”玉清公主说着又带小姑娘去了库房。 满屋子书法字画,珍宝玉器,珊瑚玛瑙,应有尽有。 玉清公主:“淼淼,你喜欢什么,姑姑送你。” 姜淼淼:…… 第一感觉就是这公主有些败家,钱太多花不完吧,居然到处送人。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咧着嘴笑道:“我全都喜欢。” 玉清公主:…… 这娃,有些得寸进尺了。 ……. 第329章 公主的心事 姜淼淼:…… 公主就是公主,豪气! 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重了,戴不了。” “不喜欢吗?不喜欢姑姑带你去寻别的。”玉清公主带她逛遍了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还说要带她去看宝贝。 然后就带她去了一间大房子。 有木马,还都是十二生肖的,十二个,各式的纸鸢,甚至还有秋千可以荡…… 像个古代版的游乐园。 “淼淼喜欢这地方吗?”玉清公主捧着闺女肉嘟嘟的小脸,满眼期待的瞧着她。 就生怕小闺女不喜欢。 姜淼淼点头,“喜欢。” 她感觉公主是把天下的奇巧玩意全都搜罗来了。 瞧着都是小孩喜欢的东西。 不喜欢也得喜欢,不好辜负公主的一番美意。 不过公主对她好的是不是太过了? 阿娘说无功不受禄的。 可她这些日子拿了公主给的礼物,阿娘居然全盘接收了,还给她找了匣子装起来。 就很奇怪。 “姑姑,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你的,全都是你景王小舅舅给搜罗来的珍奇玩意。”玉清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她。 叔叔变舅舅。 公主不会是思念女儿成疾,产生幻觉了吧? “是景王叔叔,不是小舅舅。”姜淼淼纠正道。 “对对对,叔叔舅舅都可以,其实…..也可以唤小舅舅的。”玉清公主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愧念了几日书,都会咬文嚼字了。 她实在忍不了了。 正准备寻个机会告诉小家伙,你娘不是你亲娘,你是公主之女。 几次欲要开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她感觉闺女与她的亲近不是真亲近。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边。 但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孩子都会看人脸色了。 一定是陆家母子从前生活太苦,在江州老家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小家伙也耳濡目染了。 想到这些,她就又开始心疼起小闺女了。 “淼淼,姑姑有全天下最好最多的宝贝。”玉清公主说着又带小姑娘去了库房。 满屋子书法字画,珍宝玉器,珊瑚玛瑙,应有尽有。 玉清公主:“淼淼,你喜欢什么,姑姑送你。” 姜淼淼:…… 第一感觉就是这公主有些败家,钱太多花不完吧,居然到处送人。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咧着嘴笑道:“我全都喜欢。” 玉清公主:…… 这娃,有些得寸进尺了。 ……. 中午。 玉清公主留饭了。 姜淼淼如愿蹭饭成功。 她还挺喜欢同玉清公主一同用饭的。 因为阿娘不在跟前,她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玉清公主亲自给小姑娘夹了一块香茅烤鸡,“淼淼,吃块你最爱的烤鸡。” “阿娘不让吃。” 姜淼淼一边摇头,手却很诚实的伸了出去。 玉清公主忍不住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温柔笑道:“不怕不怕,你娘不会知道的。” 姜淼淼边吃边在心里数了数。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就她和公主两个人用膳,一餐居然就有二十几道菜菜。 姜淼淼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动筷了。 她放下手中的鸡腿,看着面前的一桌子食物,不肯动筷。 她知道皇室贵族用餐奢靡无度。 但没想到如此浪费,这一桌子菜,恐怕都够贫寒人家吃一年的了。 吃着都无法心安。 玉清公主好奇道:“淼淼怎的不吃了,是不喜欢吃吗?” “公主姑姑,我可以带一些饭食回去给哥哥吃吗?” 第330章 剪不断理还乱 傍晚。 崔府留饭了。 初次见面。 姜淼淼又如愿的蹭了一顿饭。 因为她准备多了解了解这位崔伯伯。 对于了解这件事,就是全方位的。 外形,喜好,性情,甚至饮食口味都要了解一下的。 自然,吃饭也是一个点。 看看他能不能和阿娘吃到一块去,要是饮食喜好南辕北辙,那性情多半差异也挺大的。 姜子宴垂着头默默吃饭。 吃得很认真,几乎就是一粒一粒的吃。 因为妹妹这个显眼包,崔相居然留他们下来用膳了。 原本不该留下,拜访问候一下,拿了东西就准备走的。 一个是不熟,一个就是崔相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留下来用膳的话,多少有些尴尬。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姜子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过于安静的氛围,但一想到崔相说不定有食不言的规矩,便又作罢了。 吃的差不多了,一抬头,就见妹妹盯着人崔相看。 而崔相居然在发呆。 难怪会这么安静了。 姜淼淼边把饭往嘴里送,边偷瞄崔相。 听阿娘说过崔家的情况。 崔家有三兄弟。 老三崔陵是太子太傅,但如今也就是教教皇子皇孙们念书,实际上皇帝没给他什么实权。 他自己也不喜争权夺利。 再加上崔家已有两个位高权重的哥哥。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足够了。 崔陵虽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他内心对入仕为官实际上也没什么执念。 就是皇帝非要给指这么个官职。 他只得勉为其难接受了。 皇室子弟们不好教,轻不得重不得,他也不勉强,就一起摆烂。 没有成名师,反倒是与皇子公主们打成一片。 皇帝要是知道,估摸会寻思着将他换掉。 老二崔茂是户部尚书,主管大梁的钱和粮,是个顶顶重要的岗位。 不论是企业还是一个国家,能主管一方财资的,都是上边信任的人。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位高权重,深得皇帝器重。 也意味着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帝特别关注,甚至放大。 所以崔家人行事,都十分的谨小慎微。 除了老二老三,三兄弟中最受器重的还是老大崔琰。 可以说,为皇帝殚精竭力死而后已也不为过了。 明明位高权重,但这把年纪了却连婚姻大事都没能解决。 和穆云戟有得一拼。 虽然想攀附的人都能排几条街了,但崔相却无动于衷。 崔相夫人位置一直空悬。 越是位高权重,说亲的人越多,越是难以抉择。 门第高了,有强强联姻的嫌疑,皇上会忌惮。 门第低了,世人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就连皇帝想给他指婚都是想了又想。 当然,皇帝实际上是巴不得崔相不婚,无牵无挂,好全心全意的为他效力。 这就像是上班的牛马们。 老板巴不得将你这个人买断。 姜淼淼觉得这位不近女色的工作狂,生活应该是挺寡淡的。 结果就真的挺寡淡,宅子的装饰布置,秉承着崔家一贯的风格,朴素大方。 几乎看不到特别奢华的摆件装饰。 虽不奢华倒是挺雅致,符合他文人雅士的风格。 只是装饰朴素就罢了,饭菜竟然也挺寡淡的。 荤素搭配,都是应季的蔬菜和肉食蒸煮。 就是少盐少油,吃着有些没滋没味的。 “淼淼,这是后厨专门为你准备的饭食,喜欢就多吃一些。”崔琰说着就开始给小姑娘夹菜。 他看出来了,小家伙是个重口的,这些菜肴应该不太合她胃口。 但小孩子吃多了那些不好。 所以也没准备换菜。 瞧着小姑娘即便不喜欢面前的菜肴,也还是乖巧的吃了,没有浪费。 这个习惯很好。 说明她家人教的好。 莫名的,倒是越瞧越喜欢了,很乖巧伶俐的小姑娘。 难怪母亲给他的信里,把这孩子夸得天花乱坠的。 特别是近日,母亲的信一封接一封。 都在说两件事,催婚和催生。 还指名了,让他给生个小孙女,要像小淼淼这样的。 言辞间全是对小姑娘的喜爱,恨不得将小姑娘变成她孙女。 知母莫若子,他岂会不知道母亲的想法。 崔琰一度觉得他娘疯魔了。 他说过此生不娶的。 倒也不是他真的不想娶,而是不敢娶,怕害了别人。 多年前的那个春日。 他与友人相约外出踏青游湖。 偶遇一小公子被人当街调戏。 友人同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友人眼花了。 只听说过恶霸调戏良家妇女,头一次听说调戏郎君的。 出去一看,傻眼了。 还真的就是一个俊俏小郎君被恶霸调戏了。 大概是因为小郎君模样生的太俊,让人雌雄难辨,这才被恶霸瞧上了。 他自然是见不得有人被欺负的,就上前打抱不平了。 结果,那恶霸似乎就好这口,连他也调戏上了。 最后的最后,从四面八方涌出好些黑衣人,将那恶霸及走狗打得屁滚尿流。 自那以后,小公子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上他了。 只要一出门游玩,就准能遇见他。 她说她姓俞名青。 俞青还特别会玩,吃喝玩乐、勾栏听曲、斗鸡走狗,没一样是她不会的。 典型的纨绔子弟。 估摸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世家子,问她是哪家的,也不说。 他最见不得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 既然喜欢缠着他,那他就得好好规劝规劝小兄弟。 没想到小兄弟还挺听劝,倒是不出去野了,就是缠着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一晃眼,他们也相识了许多年。 成了知己好友,相伴出游把酒言欢也是常有的事。 眼看他也到了成婚生子的年纪,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事,却莫名其妙的被俞青这家伙给搅黄了。 那一日。 出门踏青,恰逢大雨。 两人大吵了一架。 俞青一怒之下,驾马就往山中奔去,这一次,她居然什么侍从都没带。 相识一场,崔琰怎能放心得下。 然后两人就迷路了,在山中困了一天一夜。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俞青是个女子。 相识多年,他居然没发现这家伙是个女子,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得了龙阳之癖。 好,是女子就好。 这大梁,除了皇室中人,不管她是平民或是哪家的庶女,他都愿娶。 他都准备好了要去提亲,八抬大轿迎娶她入门。 这女人告诉他。 她是玉青,不是俞青,是大梁的嫡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女。 那一刻,他就觉得命运一定是在捉弄他。 就很难将这个女扮男装,在宫外游手好闲的纨绔,跟那个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金枝玉叶联系在一起。 这女人居然骗了他那么多年。 他怨玉清骗了他,也恨自己眼拙,不辨雌雄。 他需要时间好好锊一锊。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玉清公主是故意接近他的,为的就是让父亲与皇后一族结盟。 那时的父亲还未辞官归隐,能称得上是文官之首,有了崔氏的支持。 太子的储君之位便也能稳如泰山。 可父亲不愿涉党争,只愿做个纯臣。 他需要时间来考虑。 他也就把自己的怀疑坦然说了,只想得一句真话。 岂料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气性是真的大,一转头就把自己给嫁了。 半点迟疑都没有。 玉清公主成亲后,他也曾颓废浑浑噩噩了好些时日。 再次相遇时,那女人已挺着大肚,与曹驸马恩爱甜蜜。 那模样,让他瞬间清醒。 让他觉得是自己错付了,被公主给玩弄了。 玉清是尊贵的嫡长公主,而他终将会成为权臣,这一点,打从一开始,玉清就是知道的。 他们二人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 即便皇上心无芥蒂的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必也得让他放下心中抱负,放下长久以来的所追求,只做玉清公主的驸马,做一个富贵闲人。 他扪心自问,即便给他再多一些时间考虑,他还是做不了一个富贵闲人。 所以他犹豫彷徨。 再次见到成婚后的玉清,他也就释怀了。 他应了父母的要求相看人家,是父亲学生的女儿,卢家姑娘。 卢七姑娘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没什么意见。 于他而言,女子端庄娴淑,持家有方,孝顺公婆,就足矣。 他的夫人,不求相濡以沫,只求相敬如宾即可。 于是他答应爹娘上门求娶卢七姑娘。 原本两家婚事已定,都已经过了三书,甚至都下聘了。 好巧不巧的。 偏让他撞见了卢七姑娘与一男子私会,二人正泪眼婆娑的道别。 问了才知那姑娘已有意中人,答应崔家的婚事并非她所愿。 他一听,也没有拆散人家强娶的道理。 他是结亲又不是结仇。 也不是非卢七姑娘不娶的。 便想着退了这门亲事。 可为了退亲这事,卢七姑娘的秘密被家里人给发现了。 因她差点毁了卢家的名声,卢父将她送回了青州老家。 最后不知是远嫁还是成全了那二人,他也不便过问。 可卢家还是不同意退婚,准备让卢九姑娘顶替她姐姐嫁入崔家。 崔琰想了想,卢家和崔家的婚事已是满城皆知,若退婚,少不得有损人卢家女儿名声。 好端端又平添了些是非。 所以他答应了。 娶谁不是娶,只要人姑娘品行端方,日后不辱没崔家门楣,他是没所谓的。 可好巧不巧的,这卢九姑娘竟然与他三弟对上眼了。 两人求到他跟前来。 他还能说什么,只好成人之美。 卢九姑娘就这样变成了他的三弟妹。 他不信天下竟有这等巧的事。 一查,果然是玉清那疯女人的手笔。 因为玉清,那卢七姑娘被送回了老家,事后怕也是草草嫁了人。 又是玉清,假借他的名义,给卢九姑娘和三弟送信。 活生生将两人给凑成了一对。 后边他也相看过别家的姑娘,结果又是被疯女人给搅黄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疯女人自己成婚了,却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公主就是公主,霸道任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也不能拿这女人怎么样。 “崔伯伯,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姜淼淼对着正游神的崔琰喊了一声。 便又开始打量着他。 相貌一流,和姜云泽不相上下了。 她先前还以为崔伯伯容貌丑陋,这才娶不到妻的。 现在一看,绝对不是相貌的问题。 有可能是性格的问题。 这伯伯不爱笑,可他不笑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 让人完全分不清,他本来的面相就是如此,还是真的就是垮着脸。 总之就是不苟言笑,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就像现在,吃个饭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在想事,还是他也觉得今日的饭食不好吃。 崔琰一抬眸,正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晃神了。 小姑娘居然生了双和玉清一样的眼睛,就连打量他的眼神都那么像。 眼花了。 一定是他眼花了。 下意识就要给小家伙夹菜。 然后才发现,盘子几乎空了。 “崔伯伯,你平日辛劳,要多吃些。”姜淼淼跪趴在凳子上,一个劲的往崔琰和二哥碗里夹菜。 瞧这样子,崔伯伯也是个节俭的人,定不喜欢浪费。 姜子宴一看妹妹嘴角翘起的弧度,就知道妹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就有些想笑。 崔琰看着自己堆的像小山似的碗,眉头直抽抽。 这孩子的性情,竟然跟玉清有些像。 但一看到淼淼身旁伺候的嬷嬷,他心中便了然了。 他抬眸问姜子宴,“你们与公主府关系如何?” “挺好的,玉清公主很喜欢妹妹,经常接她府中玩。”姜子宴以为崔相就是在没话找话,缓解尴尬来的。 所以就没多想。 然后就又听他说道:“玉清公主身子孱弱,身患旧疾,若无事,这公主府还是少去的好。” “公主姑姑生病了?”姜淼淼一脸诧异。 她怎么没发现玉清公主病了? 姜子宴:…… 这崔相与玉清公主,怎么怪怪的。 丰嬷嬷:这崔相怎么还咒人? 她家公主好得很。 …… 第331章 误终身 月明星稀。 长夜漫漫。 玉清公主辗转难眠。 她干脆起床在院里踱步。 夏夜的风很凉爽,能让人的脑子更加清醒。 公主起床,伺候的婢女们也很自觉的醒了,不远不近的跟着。 丰嬷嬷轻手轻脚跟了上去,为主子披上披风,系上驱蚊虫的香囊。 四周也点上了熏蚊虫的药草。 夏日的夜里,就是蚊虫多,公主身娇肉贵的,被咬到可不得了。 公主身边的人夜里都非常惊醒。 因为主子经常会三更半夜的爬起来在院里散步。 一开始她们以为是梦游,后来发现居然是醒着的。 虽然这时候主子不用她们伺候,但她们做奴才的必须要有这个自觉,不打扰主子,但任何时候都要随叫随到。 而且丰嬷嬷还特地让人将房前的地面弄平整开阔了。 就怕公主摔跤。 月光如水。 洒在院中踱步的美人身上,泛着银色的光芒。 玉清公主想着丰嬷嬷来回禀的话。 崔琰抱了淼淼,听了淼淼背诵诗文,还留了淼淼用膳,给她夹菜,给她擦手擦嘴。 很喜欢淼淼。 当然,崔琰对姜子宴兄妹俩说让他们别来公主府的话,丰嬷嬷也一五一十禀报了。 什么身体孱弱,身患旧疾。 全是胡扯。 相识多年,她身体好不好,崔琰会不知道。 不就是对她心里还有怨有恨,生怕她带坏了淼淼。 不过她也不气,反而有些开心,就知道崔琰从未放下过她。 这人惯常面冷心热。 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几乎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喜怒不形于色。 唯有对在乎的人和事,他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听到院墙外的打更声,玉清公主回了屋,躺会自己大床上。 还是睡不着。 一闭眼就想起过去,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那一年。 她十二,崔琰十八。 生活在皇城十二年,走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没去过父皇上朝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去不到的地方,就越是好奇。 她好奇朝堂是什么模样的,也好奇父皇和朝臣们上朝都说些什么。 尤其好奇言官都说些什么。 因为父皇常常被那群御史气得半死,好奇这天下竟还有人敢气父皇。 于是她就扮成小太监悄悄跟着父皇去上朝。 只一眼,她就瞧见了群臣中的少年郎。 他穿着宽大的朝服,空荡荡的,笔直站在人群中。 小小年纪,甚至还未及冠,就已经及第入仕。 一张稚嫩的脸,说起国家大事来头头是道,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让小公主挪不开眼。 只那一眼,她就对这少年无法自拔了。 想接近他,了解他,与他说说话。 一场风寒,她病了好些时日,被母后送到京郊别苑养病。 突发奇想的,她不想回宫生活了,皇宫就是困住无数女子的牢笼。 她想挣脱出来,不甘困于宫中。 于是她买通御医,有了一场场的装病,以养病为由到宫外散心,并留在了京郊别苑养病。 别苑山庄有温泉洗浴,对她的顽疾恢复有好处。 装了一年之久后,她如愿以偿,不再被要求回宫。 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别苑常住。 第332章 帮公主洗脸 一大清早。 姜子宴就找到阿娘说起昨日的见闻。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眼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他也来不及继续探究。 昨晚思索过后,还是决定将他的猜测说出来。 将正在为他收拾衣物的阿娘拉到一旁坐下,“阿娘,别收拾了,我有话同你说。” “何事?神情这般严肃。”陆青瑶伸手抚了抚儿子的额头。 这孩子心思细腻,想法也多,总爱胡思乱想。 就怕他多思伤神。 “阿娘,昨儿我带妹妹去崔府,见到崔相了。” “嗯,我知道,你妹妹同我说了。” 闺女一回到家就跑到她跟前,把在崔府的所见所闻同她说了个遍。 甚至连崔相的样貌和喜好也都详详细细说了。 人很好,还给她夹菜,不喜铺张浪费,还说人崔相私生活简单。 屋里通房丫鬟妾室什么都是没有的。 陆青瑶一阵头大。 她都不知道小家伙是去干嘛的? 要是让崔相知道淼淼的意图,一定会尴尬死吧。 姜子宴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娘,我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昨儿妹妹和崔相坐在一起的时候,孩儿发现他们居然长的有些像,您说崔相会不会是……” “嗯!阿娘知晓了。”陆青瑶会意。 她明白儿子的意思,但她一点也不意外。 宴儿的话可能性很大。 崔相的身份地位,与她先前的猜测的权臣可以说是十分吻合。 若是如此,倒也是大喜事一桩。 崔家二老本就十分喜欢淼淼。 若让他们知晓淼淼就是他们的亲孙女,那得高兴成什么样,必定如珠如玉的捧着。 只是这事还有待证实,得再等一等。 她嘱咐道:“宴儿,这事你就别管了,阿娘会查清楚的,到了江州先不要和你老师和师母提起。” …… 姜子宴离开京城。 去奔自己的前程了。 他的前程不在京城,而是在江州。 两年后,酉年,他将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 也就是秋闱。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但这次没有齐家的从中作梗,他其实还挺有信心的。 离开京城,最舍不得的还是妹妹,小家伙打小就没离开过他,就怕她像上次送大哥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舍不得妹妹哭,所以将妹妹送到公主府,他悄悄的走了。 姜淼淼到公主府的时候,玉清公主还没起床。 没想到公主也爱睡懒觉,她们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呢,难怪能玩到一块去。 “公主起床了。” “公主,太阳晒屁股了。”小姑娘趴在睡美人床前,又喊了一遍。 依旧没反应。 姜淼淼看着沉睡中的美人,突然有了种作死的精神。 公主的素颜很美,画上妆一定更美,醒来就能给她的惊喜。 小姑娘哧溜爬上凳子,在梳妆镜前翻找东西,找出了粉盒,眉黛,胭脂等化妆物件。 然后抱着这些东西跑到玉清公主面前,往她脸上涂涂抹抹。 丰嬷嬷:…… 想上前阻止,脚刚刚迈出去,又退了回来。 一个是公主。 一个是公主最疼爱的郡主。 谁都惹不起。 她默默退了出去,她啥也没看见。 姜淼淼一转头,发现屋里就剩她和喜儿了。 妆花了一半,她就开始后悔了。 这古代的化妆品和现代完全不同,除了画眉和涂胭脂差不多,其它都太不一样了。 幸好公主底子好,否则一定撑不起她的妆容。 好不容易画好眉,一看。 丑爆了。 大概是手小了,生了,有些抖。 “姑娘,要不还是别画了?”喜儿在一旁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玉清公主,就怕公主睁开眼突然醒来。 、 第333章 母老虎 “我干的。” “公主姑姑,我就是想给你上妆而已。” 淼淼心虚的举起小手。 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样子。 毕竟是公主,万一真发起怒来,可不是责骂几句就能了事的。 丫鬟仆妇们怕是抵挡不住她的熊熊怒火。 但以她跟公主姑姑现在的交情,顶多就是挨一顿揍。 小姑娘伸出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您打吧,我准备好了。” 玉清公主:…… 看着小闺女一副欠揍的模样,她就很想笑。 感觉这孩子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就像是猜到自己舍不得揍她一样。 再看铜镜中被涂抹得不忍直视的脸,她又很想哭。 揍闺女,她是舍不得的。 但是吧…… 捉弄一下还是可以的。 “淼淼,你闭上眼睛,姑姑保证不打你。” 姜淼淼:……这话怎的有些耳熟。 她乖巧的闭上了眼,扬起小脑袋。 玉清公主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拿起毛笔就往小姑娘脸上一通乱画。 左边脸画三撇胡子,右边脸画三瞥胡子,脑门上画个王字。 淼淼感觉公主在她脸上鬼画符,凉凉的,还有墨香。 没想到公主姑姑竟然是个幼稚鬼。 画吧画吧。 你开心就好。 丰嬷嬷用帕子捂着嘴,努力憋住笑意。 怎么说呢,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吧,即便小郡主没有养在身边,两人这行事风格都是一样一样的。 如假包换的亲母女,错不了。 想想从前,就从未在公主和嘉月郡主身上,看到过如此温馨的一面。 原来真真假假早就有迹可循了。 喜儿蹙着眉。 不知为何,总感觉玉清公主这刁钻古怪的劲,有些像她家小主子。 不会公主也被小主子给影响了吧? 但更为奇怪的是,她这些日子看公主和小主子在一处。 这越看吧,就越像。 不止感觉上像,就连容貌都是越长越像了。 难怪姑娘总说,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美的。 她决定回去找面铜镜看看,自己最近有没有变好看一点。 玉清公主画完,收笔。 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的笑了。 这才把铜镜举到闺女面前,“淼淼,睁开眼瞧瞧,喜欢吗?” 姜淼淼:…… 喜欢就见鬼了。 公主这个假小孩,居然还拿她这个真小孩寻开心。 小姑娘转着小脑袋,对着铜镜看了看。 呵!还给她画成了小老虎。 “公主姑姑,你为何要骂我阿娘呢?”淼淼撅起小嘴,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玉清公主一脸懵逼,“瞎说,本宫哪里骂你娘了。” “怎么没有。”姜淼淼扬起小脸,看着她,“就问您画的是不是老虎?” “是老虎怎么了?” 淼淼一本正经地道:“您想啊,我是小老虎,那我阿娘岂不就是母老虎,母老虎才能生出小老虎,您这还不是骂我阿娘?” 母老虎生的小老虎。 母老虎!! 玉清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直抽抽。 这只小老虎不就是她生的。 挺好,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若不是她知晓淼淼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 亏了她前些日子还夸赞淼淼乖巧伶俐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难怪世人都说,熟不拘礼者,敬而远之。 偏偏这不拘礼的小崽崽是她生的,还真的登鼻子上脸了。 说她奢靡无度。 好嘛,她把每日上桌的菜肴给减了。 说她爱吃南方水果,劳民伤财。 好嘛,那她就不吃荔枝,日日吃樱桃。 满园子的樱桃吃的她都想吐了。 结果小家伙还不许她浪费,送人也好,吃掉也好,就是不许浪费。 一整个四五月,公主府的家仆不是在摘樱桃,就是在摘樱桃的路上。 吃不完,只好让人给宫里送去。 特别是五弟,都是他的馊主意才种了那么多樱桃树,也给他送了,还要盯着他吃。 最后实在摘不完了,只好作弊,让人捉了许多莺鸟来。 让莺鸟帮着吃。 人吃也是吃,鸟吃也是吃,这下总不算浪费了吧。 这小家伙就挺会折腾人。 那小脸小模样,虽然和她幼时极其相似,但这性子吧,就南辕北辙了。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玉清公主转头看着丰嬷嬷,“嬷嬷,本宫幼时有和淼淼一样调皮吗?” 丰嬷嬷睁着眼道:“没……没有吧,殿下这个年岁的时候很乖巧的。”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她瞧着小郡主的性子,多半是继承了公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偏她自己瞧不出来,估摸就是当局者迷。 玉清公主蹙了蹙眉。 没有吧……是什么意思? 反正今儿一瞧,小闺女古灵精怪的性子就不像她,特别是那张嘴,简直就同她爹爹如出一辙。 崔琰就是可以面无表情的说出能噎死人的话。 她领教过不止一次。 小家伙这这张嘴,不像他还能像谁。 玉清公主捏了捏闺女气呼呼胖嘟嘟的小脸,“淼淼,即便你是小老虎,你阿娘是母老虎,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小家伙也太过敏感了,陆三娘母老虎悍妇的名声都是朝臣所传,同她可没什么关系。 据说起因是他们和离前,姜云泽负伤上朝。 都以为是这位将门虎女打的。 “我阿娘不是母老虎,即便有些时候凶一些,但她也是我最喜欢的阿娘,我不许别人这样说她。”姜淼淼对着公主义正言辞说道。 玉清公主眉头抽了抽。 好好好,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就是逗弄她一下,小家伙还维护起陆氏来了。 合着这几个月的相处,她事事迁就纵容这小家伙,到头来自己在她眼中竟然什么都不是。 她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忍不了了。 她对着小闺女郑重其事道:“淼淼,你往后都不能叫本宫姑姑了,陆青瑶不是你娘,我才是生了你的娘,往后你得唤本宫阿娘。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滞了。 姜淼淼:…… 生她的娘? 公主是她亲娘? 妈呀!这太不可思议,她居然是公主的亲生女儿。 这么说,她才是真正的郡主。 震惊,无与伦比的震惊。 小姑娘瞳孔都放大了,小嘴巴张着半晌合不下来。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快。 丰嬷嬷反应最快,连忙拉着正在呆愣的喜儿退了出去。 对着她耳提面命。 喜儿脑袋嗡嗡的。 这瓜太大了,有些消化不了。 …… 第334章 母女相认 母老虎生的小老虎。 母老虎!! 玉清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直抽抽。 这只小老虎不就是她生的。 挺好,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若不是她知晓淼淼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 亏了她前些日子还夸赞淼淼乖巧伶俐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难怪世人都说,熟不拘礼者,敬而远之。 偏偏这不拘礼的小崽崽是她生的,都不知道她那小脑瓜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小家伙这模样,虽和她小时候极其相似 但这性子吧,越瞧越不像她。 玉清公主转头看着丰嬷嬷,“嬷嬷,本宫幼时有和淼淼一样调皮吗?” 丰嬷嬷睁着眼道:“没……没有吧,殿下这个年岁的时候很乖巧的。”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她瞧着小郡主的性子,多半是继承了公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偏她自己瞧不出来,估摸就是当局者迷。 没有吧……是什么意思? 玉清公主蹙了蹙眉。 反正今儿一瞧,小闺女古灵精怪的性子就不像她,特别是那张嘴,简直就同她爹爹如出一辙。 崔琰就是可以面无表情的说出能噎死人的话。 她不止一次领教过了。 淼淼这样, 不像他还能像谁? 接着又听小家伙说道:“公主姑姑,虽然我阿娘有些时候的确像母老虎,但她是我阿娘,我不许别人这样子说她。” 玉清公主脸都绿了。 好好好,是她自作多情了。 上天怕不是派这小家伙来惩罚她的。 …… 陆青瑶送完儿子,就准备来接闺女。 公主府的下人听说她是来接小姑娘的,也没通报,直接就让她进了。 她们母女在公主府是有特权的。 然后就看到一大一小两花脸美人相对而坐,针尖对麦芒的。 “淼淼。”她喊了一声。 姜淼淼听到阿娘的声音,一骨碌翻下床,朝着阿娘奔去,“阿娘……阿娘……” 小家伙奶声奶气,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玉清公主还是头一次看到她们母子相处的样子,与她故意亲近,刻意讨好卖乖不同。 她们相处的样子,就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 说实在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陆青瑶接住朝她飞奔过来的小团子,无意中瞥见了玉清公主的眼神。 若她没看错,那眼神里全是失落,还隐隐有些妒忌。 她心下一凛。 这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若放到别人身上倒也没什么,可这人是位高权重的皇室公主。 捏死个人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淼淼的身世,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了,她今日就要问清楚。 否则这事就像个大石头压在心里,让人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陆青瑶让喜儿将小闺女领了出去,亲自拿了巾帕上前,“殿下,让臣女伺候您洁面吧?” 玉清公主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屏退左右。 聪明人说话就是一个眼神就能懂了。 ………………………………………………………………………………………………………………………………………………………………………… 第335章 公主之女 她心下一凛。 这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若放到别人身上倒也没什么,可这人是位高权重的嫡长公主。 捏死个人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淼淼的身世,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了。 她今日就要问清楚,否则这事就像块大石头压在心里,总让人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陆青瑶让喜儿将小闺女领下去洗脸,亲自拿了巾帕上前,“殿下,让臣女伺候您净面吧?” 玉清公主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正好有话要同陆青瑶讲。 “殿下喜欢淼淼这孩子吗?”陆青瑶为玉清公主擦干净脸上的残妆,冷不丁问了一句。 在两人还没正式认亲前,给孩子收拾烂摊子,都是她这个当娘的责任。 至于以后嘛,就是能者多劳了。 “当然。”玉清公主在心中腹诽,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虽然她习惯了有人伺候,但陆青瑶帮她净面,感觉还挺别扭的。 想到陆青瑶刚来,还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于是开门见山道:“淼淼的身世,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青瑶:…… 公主要认回自己的女儿,她能怎么想。 “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本宫暂时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认回她,但本宫已经同淼淼说了她的身世,本宫想弥补她,想照顾她长大成人,想日日见到她。”玉清公主直抒胸臆。 陆青瑶没想到这玉清公主还挺坦诚的。 但也太猴急了,都不知会她一声就告诉了淼淼,怕把孩子都吓了一跳。 淼淼才多大,估摸都不明白生母养母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倒是自然而然,就像是无形当中早已达成共识。 陆青瑶继续问:“殿下莫不是想让淼淼搬回公主府?” 既说无法光明正大的认回,又想照顾淼淼,日日见到她,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两家住得如此近,她只要能日日见到小闺女,也没什么意见。 多一个人疼淼淼,多一个人帮她带孩子,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倒也不是,孩子继续住你府上就成。”玉清公主刚刚就在心中打好了主意。 就让淼淼继续住在陆园。 主要是她不想把公主府变成动物园。 而且她还想睡个安稳觉呢。 …… 早上云霞漫天。 果真就下雨了。 陆青瑶和玉清公主齐齐看向窗外。 幸好雨下得不大,儿行千里母担忧,陆青瑶有些担忧儿子。 但又不得不放他离去。 雏鹰总有羽翼丰满展翅高飞的一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枫儿宴儿如此,淼淼亦是如此。 没有将他们禁锢在父母身边的道理。 但淼淼还太小,她就真是舍不得。 她甚至都准备好了说服玉清公主,让淼淼多在她身边留上几年。 然而听到玉清公主那么一说,她整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挺好的。 陆青瑶突然很热情的握住了玉清公主的手,“殿下,淼淼交给我您就放心吧,若是你想她了就去陆园看她,或是招她过来都成,这往后啊,我们淼淼就有两个娘疼了,她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 玉清公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她还是挺认同陆青瑶的这番话的,她的女儿一定要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不过陆青瑶突然这么热情,她还挺不习惯,默默抽回了手,很认真地道:“往后淼淼这孩子可就辛苦你了,她想要什么,缺什么,你尽管说,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本宫也为为她寻来。” 陆青瑶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淼淼也是我闺女。” 她求之不得将淼淼留在身边,即便再辛苦也是愿意的。 很快的,两人就达成了共识。 第336章 私生女 雨停了。 雨声也停了。 屋里静悄悄的。 玉清公主眼巴巴的看着淼淼,正等着她喊一声娘呢。 然而还是没等到。 姜淼淼靠在陆青瑶怀里,垂着头抠手指,一言不发。 这一声娘没那么容易叫出来的。 于她而言,阿娘只有一个。 阿娘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也是亲自喂养她,亲手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的人。 阿娘弥补了她上一世没有母爱的缺憾。 她打心底里就是把阿娘当亲娘的。 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句生母就可以代替的。 陆青瑶一想到闺女要喊别人娘,哪怕理智上已经接受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但看淼淼与玉清公主都同样固执的样子,只好劝闺女,“淼淼一定是怕喊阿娘分不清,不如就唤公主母亲吧。” 姜淼淼点头,只要不让她喊娘,其它喊什么都可以。 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玉清公主,试着开口喊道:“母亲。” 果然,喊出来后,就觉得也没那么难了。 就跟喊公主姑姑没什么两样。 她又试着喊了一声,“母亲。” 小姑娘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 玉清公主却是泪如雨下,抱着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 “在,母亲在这里,对不起,都是母亲的错,都是母亲信错了人,这才害得你被弄丢,不过你放心,母亲已经为你报仇了,那些人都死了,这往后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也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只要女儿肯认她肯喊她,唤什么她都愿意听。 被玉清公主感染,姜淼淼心里酸溜溜的,然后莫名的就哭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大概的想到前世的自己命太苦,又想到梦中的阿娘和哥哥们死的太惨。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了,这才让她与阿娘哥哥们相聚。 才让阿娘救了她。 她原本只是想找公主当靠山抱大腿的,没想到公主竟成了她的亲娘。 就挺不可思议的。 她也曾想过自己的亲娘会是什么样的人。 都说她长的好,所以她想生母样貌也不会差。 但她是被丢掉的。 大家大户的贵妇人们身边都是仆从环绕,即便再重男轻女,再不待见女孩,也不至于将她给扔了。 所以她想生母地位应该不高,要么就是贱籍妾室,要么就是外室。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生母不受人待见。 无权无势还被人给欺负了。 她甚至都不认为生母还活着。 可今天玉清公主竟然告诉她,她是公主的亲生女儿。 这与她的猜想,没一个吻合的,甚至全反了。 她有权有势,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是大梁嫡长公主,是太子和景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不过刚听公主说报仇。 那就说明江月姨母和阿娘说的话都是真的。 公主母亲的夫君曹驸马母子就是罪魁祸首,是将她丢弃的主谋。 而这位公主母亲把她弄丢的原因,竟是被这位曹驸马给蒙蔽,被他给算计了。 最可笑的是,直到去年公主才知道自己的孩儿被掉包,她如珠似宝的养着仇人的儿子。 不知道她是不是怀孕把自个给怀傻了,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是真的。 姜淼淼也不气不怨。 毕竟她遇到了阿娘和哥哥们,若没被丢,就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这或许就是天意让他们成一家人的。 忽然的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曹嘉月不是公主的孩子,但却是曹驸马的孩子。 同是换的女孩,曹氏母子竟狠心将她丢弃。 那她多半不是曹驸马的孩子。 那她亲爹是谁?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吧? 这样想着,姜淼淼就问了出来,“母亲,我爹爹是谁?” 玉清公主愣了愣,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仰头眼巴巴看着她的女儿,吞吞吐吐道:“他……他远游了。” 她其实也很想同女儿说,你爹爹抱过你,给你夹过菜,还教过你习字念诗。 是你见过的。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说还不是时候。 或许待崔琰羽翼丰满权倾朝野的那一日就能说了吧。 陆青瑶:…… 默默退出了屋。 她也没想到闺女反应这么快,认亲头一件事就是找爹。 从前也从未听她问过姜云泽,甚至半点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 或许就真是长大了吧。 知道别家孩子都有爹爹,偏她从小就没有,估摸也是渴望父爱的吧。 不过这些问题,就让玉清公主这个亲娘去头疼吧。 她也是时候该尽尽当娘的责任了。 看着公主和阿娘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姜淼淼就知道问不出来。 同时也确认了一件很无语的事情。 她居然是个私生女。 她的亲生父亲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否则公主怎么会半句都不肯说。 同时她又想起了一个人。 “母亲,嘉月呢,她真死了吗?”姜淼淼问道。 …… 玉清公主又沉默了。 小家伙每问的一个问题都能为难死她,她如今是最不愿提起那孩子的。 那孩子就像是她愚蠢行为的见证。 一看到她,就回想起被曹氏母子耍的团团转的画面。 就会想到她将曹嘉月捧在手心的同时,淼淼正在那乡野之地挨饿受冻。 她不配为母。 姜淼淼:…… 好吧,又问不出来。 那就只好自己去查探了,就不信公主半点破绽都不会露出来。 “母亲,那我能在外边这么叫你吗?”姜淼淼又问。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既然连爹都问不出来,那她这个私生女应该不能光明正大做郡主的吧。 唉!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成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还以为公主的女儿会不一样呢。 公主的私生女也还是私生女,似乎并没有变得尊贵一些。 她在京城横着走的美梦破灭了。 有些失望。 玉清公主:…… 此刻她如鱼鲠在喉。 这小不点也太会提问了,每一个都问在了点上。 跟她爹爹那张嘴一样一样的。 让人又爱又恨。 姜淼淼见公主母亲垂眸不语,都不敢看她。 又一脸懵懂的样子问道:“母亲,我没有爹爹的话,是不是别人口中的私生女?在外边就不能唤您母亲了?” 私生女!!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私生女。 玉清公主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双耳犹如针刺。 她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私生女,你有爹的,只是……” “哦!那您要好好努力哦,好让我正大光明的唤您母亲。”姜淼淼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但嘴里说出的话却似很有道理。 玉清公主:…… 第337章 带孩子的苦 “母亲,那我能在外边这么叫你吗?”姜淼淼又问。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既然连爹都问不出来,那她这个私生女应该不能光明正大做郡主的吧。 唉!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成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还以为公主的女儿会不一样呢。 公主的私生女也还是私生女,似乎并没有变得尊贵一些。 她在京城横着走的美梦破灭了。 有些失望。 玉清公主:……如鲠在喉。 这小不点也太会提问了,每一个都问在了点上。 跟她爹爹那张嘴一样一样的。 让人又爱又恨。 姜淼淼见公主母亲垂眸不语,都不敢看她。 又一脸懵懂的样子问道:“母亲,我没有爹爹的话,是不是别人口中的私生女?在外边就不能唤您母亲了?” 私生女!!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私生女。 玉清公主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双耳犹如针刺。 她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私生女,你有爹的,只是……” “哦!那您要好好努力哦,好让我正大光明的唤您母亲。”姜淼淼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但嘴里说出的话却似很有道理。 玉清公主:…… “公主,我是您生的,那我岂不是郡主了?” “按理是这样的,但本宫还没有禀明父皇,也就是你的外祖父,要再等一等。”玉清公主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温柔细语的回小家伙。 “那就还不是郡主咯?” “嗯,还不是。” 姜淼淼歪着小脑袋哦了一声,“母亲,不知道爹是谁,还做不了郡主,那我做公主的女儿有什么好处呢?” 玉清公主:…… “好处嘛……还是有的。” 玉清公主眉眼抽了抽。忽而又笑着道:“你可以锦衣玉食,公主府满库房的宝贝供你挑选,若有人欺负你了,母亲还可以替你报仇。” 姜淼淼:…… “我阿娘说了,若要小儿安,常受三分饥与寒,我还年幼,用不着锦衣玉食。” “我阿娘,秀秀姨和喜儿身手都很好,没人敢欺负我,况且我还有姜小白呢。” 玉清公蹙眉,咬牙笑道:“那淼淼想要什么?” “我阿娘的脂粉不服帖,母亲这儿有好的吗?” “有,全部拿去。”玉清公主挥了挥手,早说嘛,,多大点事,都把她给愁死了。 “我想出去玩,出去逛街。” “好,没问题。” “我想吃烤鸡。” “成,没问题。”玉清公主说完,看到小家伙眼睛亮亮的,忽而意识到自己嘴瓢了。 “不成,我才答应过你阿娘的,今儿不能吃烤鸡,不能吃冰镇果子。” 姜淼淼:…… 陆青瑶笑着离开的。 多一个人疼爱淼淼。 多一个人与她感同身受,体会一下带淼淼的喜怒哀乐,挺好。 原本这种事情该是当爹的操心,但淼淼还没有爹。 不过多个娘也挺好的。 秀秀刚刚在树上听了一耳朵,心里突突的。 听到淼淼是玉清公主女儿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理了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淼淼是玉清公主的女儿,那就是景王的外甥女,喊梁王妃应该是喊叔婆吧,和穆家多少也有些亲戚关系。 太复杂了,都理不清楚。 第338章 惺惺相惜 “哗哗哗…….” “呜呜呜……” 屋外下起了雨,雨声渐渐变大。 屋内姜淼淼泣不成声。 外边的雨声都是没能淹没她的哭声。 二哥居然不告而别。 离别这种事,放在现在很寻常。 但古时候的离别,就真是三年五载都见不着面,甚至写信一来一回都要好几个月的。 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了。 她担心,也很生气。 气二哥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玉清公主有点懵。 原本跟小红鸟玩的好好的小家伙,突然之间就闹着要回家,要找哥哥。 就只好亲自带她回陆园。 回去一问家仆,才知姜子宴走了,离开京城去江州了。 小家伙知道后,哭着就停不下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任她用什么好吃的哄都没用。 束手无策,就是好让人去请了陆青瑶回来。 “淼淼不难过了,你二哥哥说,一到江州就会给你写信的。”陆青瑶也不知道要如何劝闺女才是。 或早或晚,终究是要哭那么一场的。 就也没怎么劝。 木郁达之,不好的情绪,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伤心难过,哭出来也就好了。 人总是要有一个宣泄的口子。 玉清公主头一次见到淼淼哭得这么伤心,可心疼坏了,用手肘拐了拐陆青瑶,“你倒是劝劝啊,这万一哭坏了可咋办?” 就连白狼都在小家伙脚边蹭来蹭去的,似是在安慰她的感觉。 而陆青瑶这女人,看着小闺女哭得那么伤心。 居然能无动于衷。 陆青瑶将闺女抱入怀中,为她擦拭干净眼泪,温声道:“淼淼,阿娘昨儿收到你大哥的信了,你想听吗?” 淼淼一声就停了下来。 泪眼婆娑的看着阿娘,乖乖点了点头。 陆青瑶起身回屋,不一会功夫就拿着一封信,过来,对着小闺女念了起来。 说的大多都是些在边疆的所见所闻,还有对家人的问候。 小家伙都听得入神了。 没想到哄孩子的方式竟这么简单。 玉清公主也十分好奇的伸头凑了过去。 然后她就瞪大了双眼。 信还是一封货真价实的信,但却不是她口中所念的内容。 这…… 这完全就是陆青瑶自己编的。 而小闺女就真的不哭了,静静的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娘胡诌。 信念完收了起来。 小淼淼脸上也露出了笑颜。 玉清公主一脸崇拜的看着陆青瑶。 不得不说,这陆三娘哄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看来她得好好学学。 小姑娘精力过于旺盛了,起的早,睡得晚。 天还不亮,就要将她给闹醒,帮她梳头穿衣,明明丫鬟能干的事,偏要让她亲力亲为。 美其名曰要学做一个好母亲,不能假手于人。 折腾了一日,晚上不睡觉。 竟然喜欢听八卦。 非要她给讲宫里的是非八卦。 结果越听越来精神。 而她自己则是折磨得不成样了,眼眶周围都是乌青乌青的。 她抱了抱闺女,这才对着陆青瑶道:“三娘,淼淼就交给你了,若无事本宫就先行回去了。” 三娘? 这个称呼她好些年都没听见了。 在家里父兄母亲都唤她瑶儿,只有在外边别人才会唤她三娘。 但也只是成亲前,成亲后大家唤她姜夫人。 玉清公主这样唤她,看来是真的与她熟络起来了,就连之前的公主架子也没了。 …… 第339章 相看 入夜。 夜风微凉。 陆青瑶想起玉清公主说的话。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起床找秀秀唠嗑,将玉清公主白天说的话同她说了一遍。 秀秀也觉得不可思议,“辰王?辰王不是在平叛吗,怎么会让人送证据救陆家?这人手伸得可真长,远在千里之外,还能对京中的局势了如指掌。” 是啊,怎么会是辰王? 陆青瑶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不是救陆家,是辰王想借姜云泽的手,拔出肃王藏在朝中的党羽,顺带还想拉拢姜云泽为他所用。” 相较于肃王,辰王才是那个手段厉害且更加狠辣之人。 若没有到灵泉镇走一圈,没有遇到那位冯医女,都没人知道辰王的真面目。 这人一定在京城布了不少眼线。 听得阿姐这么一说,秀秀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环视了四周,神情严肃道:“阿姐,你是不是担心姜云泽把整个姜家给连累了?” 陆青瑶点头,神情有些凝肃,他的确担心姜云泽投靠了辰王。 “辰王下毒谋害太子一家的证据,迟早要摆到皇上跟前,若他就此获罪也就罢了,就怕他还来个垂死挣扎,想要谋反……若是谋反,与他结党营私的朝臣必定一个都跑不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瞧上姜云泽,还为他生儿育女。 如今和离了,还要担心他犯下滔天大罪,连累俩儿子和江州的族亲。 姜云泽飞黄腾达,没让他们享到半点福,获罪了还要殃及池鱼。 天下哪有这等道理之事。 秀秀挠了挠头,忽而攥着陆青瑶的手,“阿姐,咱们给给姜云泽弄点东西吃吃,就像是梁王那样,让他做不了这个官。” 听说梁王现在基本就是个废人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从前虐待过的妾室通房轮流伺候他。 王府大权都在梁王妃手中。 可惜了姜云泽没有万贯家财,否则阿姐都可以这么干。 秀秀正想的出神呢,脑门上被阿姐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姜云泽不好这口,也不能上门去强按他吃不是。”陆青瑶就知道秀秀在胡思乱想了。 秀秀一手揉着脑门,一手捏着茶杯。 再一用力,恐怕就要被她捏碎了。 逼屈,太憋屈了! 若不是顾忌这枫儿宴儿兄弟俩和巧儿父母,这姜云泽早完蛋了八百回了。 他现在居然敢造阿姐的谣,还妄想让阿姐回去。 甚至还想跟着辰王造反。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阿姐,姜云泽要是再不消停,我就把他手脚给打折了,看他还如何当这个官。” “还是有法子的。” 陆青瑶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忽的停在了秀秀跟前,“用反间计如何?离间他们,让他们反目成仇更好。” 秀秀点头认同,“这个好,辰王在京城的耳目一定不少,我那想法子全都给他们揪出来,甚至连姜家那个管家也除去,再让人把姜云泽投靠景王的消息传出去,我就不信辰王会不会起疑,还敢不敢继续用姜云泽。” 陆青瑶点头,“就按你说的来。” 想到对策后,两人才安心睡下。 一早。 天蒙蒙亮。 姜淼淼睡到自然醒。 她现在的生物钟有点早,调都调不过来了。 这都多亏了二舅母。 习惯真是个好东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过来。 后院的鸡都叫了好几遍,隔壁的阿娘居然还没醒。 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看来阿娘和姨姨又当夜猫子去了。 小姑娘在床上滚了好几遍,看到喜儿掀开帘子,问她,“不是说今天要回外祖母家赴宴,阿娘和姨姨还没醒吗?” 喜儿摇头,“没醒,奴婢先帮您穿衣梳洗吧。” 姜淼淼轱辘爬了起来。 今儿外祖母在家中设宴,邀请了城中的官眷贵妇们,主要是为了给云表姐和熹表哥相看的。 阿娘去晚了定也不好。 陆青瑶从梦中惊醒,就看到闺女拿着羽毛在挠她的脸。 叫醒隔壁屋的秀秀,以最快的速度打扮梳洗。 第340章 赏花宴 连下了几日的雨。 今天终于晴了。 日和风暖。 庭院里鸟语花香的。 尤其是菊花开得格外的好,品类繁多,有许多种颜色。 姜淼淼哄完两个老太太,在园子里溜达。 秀秀不放心,也跟来了。 主要陆老太太邀请的贵客不少,什么国公夫人、侯夫人、太师夫人,等名流贵妇都来了。 这小家伙得盯着,不盯不行。 不怕她迷路,就怕她闯祸。 姜淼淼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灼热的眼睛盯着她。 干脆掉头回去,拉起姨姨的手。 秀秀垂眸看着小家伙,“淼淼怎么折回来了?” “姨姨,你在后面盯着我,我不舒服,一起走吧。” 秀秀:…… 鬼精鬼精的。 原本还想偷偷看看她要去干嘛呢,居然被发现了。 两人一起行走在湖边的小路上。 又从小路绕到花径旁,远远的就看到一群贵妇在唠嗑。 伺候的婢女都被她们支走了。 嚯!跑这么远唠嗑,这是在说谁家的闲话? 姜淼淼四处看了看。 反正也没人认识她和姨姨,就好像过去凑凑热闹。 秀秀一个没拉住,小家伙又跑了。 喜儿下意识迅速跟了上去。 姜淼淼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给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悠闲自在的吃起了桌上的果子。 然后对着大家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 夫人们正在聊的投入,看到小姑娘的,微微怔愣一瞬。 好漂亮的小姑娘。 身上的衣裙一看就价值不菲。 见她对着身旁的夫人们笑,都以为她是哪家夫人带来的孩子。 也就没多想,没提防,继续唠嗑。 喜儿都看傻眼了。 居然没人撵姑娘走。 她也学着别家婢女那般,远远的站着。 秀秀也不好在上前了,只得装在园子里赏花的宾客,不远不近的盯着。 姜淼淼眼睛盯着瓜果,耳朵却竖起听着。 好奇这些女人私下都在议论些什么。 然后就发现,这些女人议论的居然是陆家,跟桃溪村的长舌妇也没什么区别。 “杜夫人,令郎不是正巧想说亲,怎的不带来相看相看,听说那陆姑娘知书识礼,生的也是貌美如花呢。” “沈夫人家的三郎不也是准备续弦,我瞧着这陆姑娘就挺合适的。”杜夫人也反问道。 她公爹是杜太师。 老头子很钦佩陆老将军,也很看好陆家。 他说若换做别家,手握重兵,又还蒙受了这么大的不白之冤,恐怕早就抗不住反了。 在紧要关头,陆三姑娘还不计前嫌捐了粮食。 一看陆家家风就很正,是个忠义之家。 所以公爹就让她带着儿子上门相看。 倘若陆家这姑娘是个不错的,儿子又看对眼了,就将那姑娘娶回家。 她原也没什么意见。 小儿子被宠坏了,成日不是走狗斗鸡,就是流连于勾栏。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长记性。 找个将门虎女过去镇镇也好。 可巧刚要出门就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瞧众位夫人的样子,都是心知肚明了,但谁也没说出口。 这种话说出去就是让人姑娘去死。 无怨无仇的,她们还不至于如此恶毒。 虽然谣言不一定为真,但多少有损姑娘家名节。 她心中已了然,便不准备再留下去了。 “杜夫人不再看看,这就走了?”沈夫人笑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沈家是淑妃的母家,沈国公府。 淑妃所生八皇子虽然年幼,但那位置也是有机会争一争的。 原本这次相看,沈夫人也是志在必得的,但也是无意中听说了陆芝云不好的传言。 这才决定观望观望。 方夫人开口道:“我瞧着那陆姑娘就挺不错的,端庄大方,就是我那儿早已成婚了。” 众人似笑非笑复符合着。 谁不知道这方夫人是来替他弟弟相看的。 方家门第本来很低,却出了个辰贵人,现在又出了个辰王。 也是很有威望的样子。 所以大家对她都是不远不近的。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妇人说了一嘴,“不错什么,陆家流放了这么多年,那姑娘跟着去那荒芜之地,听说气候闷热潮湿,一路上都不知经历了些什么……” “能经历什么,陆家那么多男儿,怎可能会护不住一个姑娘,若如此,那他们还上什么战场。”杜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 看着那妇人,直接怼了回去。 第341章 各怀鬼胎 “小家伙,你是哪家的,怎的独自一人在这?” 圆脸妇人蹲在姜淼淼身旁,上下打量着她。 见小姑娘不说话,她笑眯眯地道:“快回去吧,别在这了,瞧你这一身穿金戴银的,要是被坏人盯上了可不得了,小心被捉了去。” 姜淼淼看着她。 妇人胖胖圆圆的脸,有些喜庆。 小麦色肌肤,略施薄粉,穿得倒是好,就感觉她似乎有些不自在。 想来平时不这样穿。 瞧着不像是京城的官眷贵妇。 因为衣裳和首饰的奢华程度远远达不到。 倒像是是小地方来的,不过家里条件应该不差,否则脸也吃不到那么圆。 瞧着虽然有些局促拘束,但言谈举止也还算得体。 应该也不是两位舅母的亲戚。 “我是陆家的,婶婶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呢?”姜淼淼问。 圆脸妇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脸更圆了。 “陆家?你是陆家的孩子?” 这小姑娘就一直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听着那群女人嚼舌根说她家的是非。 但却没有一人发现陆家人就在眼前。 幸好她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 “孩子,你知道她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姜淼淼摇头,“不知。” 圆脸妇人想了想,也是。 那些女人说话滴水不漏,若不是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上那么一嘴,她也是听不懂的。 小姑娘才这么点大,听不懂也正常。 妇人见桌上的东西没人吃,给淼淼递了块点心,便自顾吃了起来。 就好像饿了许久似的。 吃了一会才开口解释道:“老妇人姓秦,我家侄儿是穆将军麾下的中郎将,前些日子还护送陆夫人她们回京城,帖子也是你们家给递来的。” 她一来就发现与这里格格不入。 要是让小姑娘误会她是混进来的,或是图谋不轨,那就丢人了。 “我信您,您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去见外祖母吧。”姜淼淼笑着道。 见她吃完了,就准备拉着她要走。 这妇人还挺讨喜的。 她侄儿既是干爹麾下的兵,还护送外祖母和舅母们回京。 那就是陆家的恩人了。 是恩人的亲眷,那就得好好款待。 秦氏听得小姑娘一声外祖母,就知道她是这家的外孙女了。 也没推辞,就跟着小姑娘走了。 这地方不能久待。 寻思着回去之前得和主家打声招呼,不然就太失礼了。 不能给侄儿丢脸。 几人走后,秀秀不动声色的从廊亭顶上一跃而下,径直去找了阿姐。 “阿姐,一定有人从中作梗诋毁云姑娘,还想毁她名节,不过也有例外的,那杜夫人还出言维护了陆家。” “哪个杜夫人?” “杜太师家的,要不你去找她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秀秀想着刚才那些女人的话。 全都是拐弯抹角话里有话。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方夫人和沈夫人各怀鬼胎,还有那突然冒出来,说陆芝云生病什么的…… 那人一定有问题。 秀秀话还没说完,就又匆匆而去。 陆青想看着秀秀风风火火的样,笑了笑。 想着秀秀口中的杜家,杜太师府。 陆青瑶印象不深。 陆家出事后。 只听说他先前是最瞧不上阿爹的,说他贪得无厌,玩忽职守。 总之在朝堂上没什么好话。 现在他儿媳居然肯为陆家说话。 也是奇了怪了。 不过也听人说,杜太师为人刚正不阿,最是嫉恶如仇。 想来是知道陆家平反,这才改观的。 阿娘从前同她说过结亲,结的是秦晋之好,女子嫁人,不止要看嫁的人品性才德,还要看男方家风如何。 否则就是羊入虎口。 从前听不进去,现在倒是深有体会。 若是能与杜家结亲,倒也是门当户对,家风也好。 不过还是要看看杜家儿郎人品才貌如何的 姜淼淼乖巧坐着。 瞧着圆脸秦氏与外祖母聊天。 她算是瞧出来了。 刚刚那一群人中,就那杜夫人和眼前这妇人瞧着顺眼一些。 其它人说话都意有所指,阴阳怪气的。 虽然不知道那些女人在互相试探什么,又有什么秘密不肯宣之于口。 但肯定是对云姐姐不利的。 果然宫斗宅斗这种事情不适合她,太费脑。 幸好她还只是姜淼淼,不是什么郡主。 也幸好她还有可爱的啾啾。 刚刚那出言不逊的女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想挑拨是非。 跟着她,或许能揪出背后的人。 然而还未等啾啾回来,就来了个女人。 门外嬷嬷和女子争执的声都传到屋里了。 “让我进去,我有事要同大伯母说。” “婉姑娘,你回去吧,老夫人不想见你,陆家不欢迎你。” “走开,贱婢……”女人一把推开嬷嬷,冲了进来。 “啪啪……” 小淼淼还没看清来人面貌,就见外祖母已经冲上去给了那女子两个大耳刮子。 “放肆,混账东西,陆家岂是你撒野的地方,滚出去。” 陆老夫人骂完人,又连忙回去抱着目瞪口呆的小外孙女,换了一副温柔的笑颜,眉目温和道:“对不对,吓到淼淼了,不怕不怕,外祖母不是凶你。” 姜淼淼是真看傻眼了。 从未见外祖母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大约是那女人十分不巧,今日撞在枪口上了。 外祖母这身手,这速度,巴掌这么脆响。 原来,阿娘是得了她的真传了。 不过地上的女人是谁,值得外祖母发这么大的火气。 秦氏吓得动弹不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还是鼓起勇气告辞,连忙退了出去。 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来了。 姜淼淼回过神来,抚摸着外祖母的胸口,“不气不气,外祖母不生气。” 看向下首被打的女人。 瞧着比云表姐大不了几岁,二十出头的模样。 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跪趴在外祖母跟前哽咽道:“大伯母,我今日回来,真的是有要紧事同您说……” “说。”话还没说完,陆老夫人就打断了她。 …… 第342章 让人姑娘去死 “大伯母,您是不知道,这外边都传遍了,都说芝云她……她……” 女子也顾不上脸疼,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陆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 “外边那些人都说云儿跟着去流放,定吃了不少苦,一路上风藏露宿抛头露脸的,怕……怕是清白早就没了。”女子说完偷瞄了陆老夫人一眼。 就见老夫人面色铁青冷着一张脸。 她打了个哆嗦,一咬牙继续说道:“她们还说,流放那地多瘴疠湿热,疾病丛生,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在那生活多年,恐有碍子嗣繁衍……” 陆老夫人一拍桌子,反手一盏茶就朝女子脸上泼去。 骂道:“混账羔子,你爹娘一把年纪了还去流放,你爹病死在半道上你不关心,反倒是搬弄起你侄女的是非来了,芝云名声尽毁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女子红着眼眶,样子狼狈又委屈。 “不是你,你回来做什么,陆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渣子,嗤笑道:“大伯母,您何必如此霸道,这些话哪里是我说的,明明就是外边传的,我好心回来告诉你们,居然还拿我撒气,这是何道理?说我不关心爹娘,大伯母您拍着胸脯问问,我爹娘之所以回去流放,难道不是因为大伯?” 这话真就是戳在陆老夫人心窝子上了,她气得捂着胸口半晌喘不过气来。 老嬷嬷狠瞪了女子一眼,连忙为老夫人顺气,“老太太别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姜淼淼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了一跳,一边学着嬷嬷的样子为外祖母顺气。 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人。 脑中思绪万千。 这女人唤外祖母为大伯母,眉眼和阿娘也有几分像。 姜淼淼知道她是谁了。 是叔公叔婆的独女,是阿娘的那个小堂妹陆婉! 芝芝姐说过的,她那小姑姑从陆家出事后就再未露过面。 好像是与陆家断绝了关系。 阿娘也从未提起过她,就好像陆家没有这号人物。 陆家上上下下都对她闭口不言。 这一回来,就把把外祖母气个半死,说的话句句话都在扎外祖母的心窝子。 什么没了清白,有碍子嗣繁衍…… 这不就是逼人去死嘛。 不会四处造谣的女人就陆婉吧,她前世就是因为被人造谣才走上不归路的。 所以她痛恨造谣者。 姜淼淼滑下凳子,走到陆婉跟前插着腰吼道:“你,滚出去,不许来陆家,你说这些话会害死云姐姐的,你走。” 陆婉垂眸,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女童,仰着小脑袋怒瞪着她。 奶凶奶凶的,就像一只小野猫。 陆家有这么小,这么好看的孩子吗? 不会真是陆芝云的私生女吧。 不过瞧着年龄也对不上。 “哪里来的小孩,带下去,别在这碍事。”她说完就示意身后的婢女将人带下去。 然后就对上了喜儿凌厉的目光。 喜儿挡在小主子前面,瞪着陆婉和婢女:“谁敢动我家姑娘。” 一副谁敢上前我就和谁拼命的感觉。 甚至都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对着她们,她才不管对方是谁。 光凭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想给她一刀。 “婉儿……” 正当双方正僵持不下时,门口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陆二夫人被陆青瑶搀扶着进屋。 老太太看着女儿痛心疾首道:“婉儿啊,难道你不知刚刚的那番言谈会害了芝云吗?就连一个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芝云与你虽然是姑侄,但是差不了几岁,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啊,你怎么可以……” “阿娘,真的不是我,我也是从那些妇人口中套来的话,你要相信我。”陆婉紧握着她娘的手。 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她娘,痛哭流涕。 “阿娘,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才写下那封与陆家断绝关系的书信,周裕威胁我,若我不与陆家断干净就休了我,可我的孩儿才两岁啊,还年幼,他离不开娘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听到女儿这一番话,陆二夫人心软了。 当年却是恨她无情,恨她没良心,临别前连见他们一面都没有,让他父亲遗憾离世。 可一想她处境也艰难。 若是周家真休了她,那她就要跟着陆家去流放,守不了幼子。 任何一个当娘的都不愿看到这一幕。 周裕是嫡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倒那是婉儿就是侯夫人,再难也有媳妇熬成婆的一日。 她看着女儿,“你在周家过得好吗?” 陆婉扭着头,拿着帕子擦着泪,刚好露出手臂上的淤青。 陆二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的担忧,“你手怎么了,是不是周裕打你了?” “没,没有。” “混账东西,竟敢这么对你,娘找他算账去。” “娘,别去,他没有打我。”陆婉委屈巴巴的拉着她娘的手,就好像有多少苦衷,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陆青瑶:……我咋就那么不信呢。 陆家的女子多多少少都会些拳脚功夫,哪怕是最大家闺秀的陆芝云也都会些防身术的。 更何况从小就任性的陆婉。 周裕敢休她都不敢打她,估计也打不过。 姜淼淼也委屈巴巴的扑进阿娘怀里,指着陆婉,“阿娘,这女人刚刚好凶,凶外祖母,还凶我,差点就将外祖母给气吐血了。” “咳咳咳……” 陆老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眉头拧成一团。 陆青瑶:…… 这一老一少什么时候这般默契了? 陆婉的脸比一旁的绿竹还绿色,正想辩驳几句,被陆青瑶给打断了。 “这么说,今日回陆家也是你夫君的意思了,陆家回京时不来,怎么现在才来?周裕让你来做什么?不会就是让你来顶撞我娘,欺辱我儿,诋毁芝云的吧?” 陆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道:“三姐姐,刚刚一时冲动才顶撞了大伯母,但那流言真不是我传的。” …… 第343章 造谣者是谁 姜淼淼也委屈巴巴的扑进阿娘怀里,指着陆婉,“阿娘,这女人刚刚好凶,凶外祖母,还凶我,差点就将外祖母给气吐血了。” “咳咳咳……” 陆老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眉头拧成一团。 陆青瑶:…… 这一老一少什么时候这般默契了? 陆婉的脸比一旁的绿竹还绿色,正想辩驳几句,被陆青瑶给打断了。 “这么说,今日回陆家也是你夫君的意思了,陆家回京时不来,怎么现在才来?周裕让你来做什么?不会就是让你来顶撞我娘,欺辱我儿,诋毁芝云的吧?” 陆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道:“三姐姐,刚刚一时冲动才顶撞了大伯母,但那流言真不是我传的。” …… 陆青瑶有些咄咄逼人。 都说患难见真情。 哪怕亲生儿女也逃不过。 她是不会任由蛀虫腐蚀陆家的。 “你说你是被逼的,那陆家回京后,周家不可能再逼你,你为何不来看望你的母亲,祭拜你的父亲?现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是……是孩儿病了,我抽不出身。”陆婉被问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有些懊悔刚刚顶撞了大伯母。 就这大伯母,脾气也太暴躁了。 她实在没忍住。 也没想到堂姐会死揪着不放。 陆青瑶继续不依不饶,“孩子能病上几个月?况且七岁的男孩病了不找大夫,难道是要你这个娘时时刻刻抱着哄,让你来祭拜一下父亲的时间都没有。” 说到这里,陆婉根本无力反驳。 她干脆说明来意,“是沈家,沈三郎沈小公爷对云姐儿一见倾心,仰慕已久,所以请我来帮忙说和说和。” 几人相视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 沈小公爷是淑妃的弟弟,淑妃现在风头正盛呢,不找个郡主公主什么的。 怎回瞧得上陆家。 芝云若嫁过去,绝对是高嫁了。 还有陆婉这话也有问题。 “云儿自从回京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哪里来的一见倾心。”陆老夫人质疑道。 呃!扯谎扯不下去了吧。 姜淼淼瞧着这小姑姑,谎话连篇。 想起在廊桥下看到的沈夫人,说起云姐姐时一脸的嫌弃,哪里像是要诚心求云姐姐。 “阿娘,我听到沈夫人说是要给儿子续弦的。”小姑娘插了句嘴。 “对,是续弦,沈夫人今天见过云姐儿,觉得她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所以才决定让我先来问问,若是有意了,才上门相商。”陆婉连忙找补回来。 “沈家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按说这沈小公爷即便是续弦,娶什么样的姑娘不成。 怎么会瞧上背负流言污名的云姐儿。 不是图她这个人,那就是图她娘家了,一定是图陆家。 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结。 “事关名节,怎么会不介意,只要云姐儿答应验身,并请太医来诊脉,若身体看见没有任何问题,就上门提亲。”陆婉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也不知道陆芝云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被国公府看中。 …… 第344章 把天鹅肉弄臭 第344章把天鹅肉弄臭 宴毕。 送走了宾客。 陆芝云硬撑了一日。 看着最后一位宾客坐上马车离开后。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扑到林氏怀中,掩面痛哭。 “阿娘,难道真的要我去死吗?为何世道对我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们要如此编排我,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 一整日下来。 她强装镇定,强露笑颜。 她游走于世家贵妇人之间。 看着她们当面嘘寒问暖,喜眉言笑。 一转身,就用那种嫌恶打量的眼神看着你。 在你身后说你是非,甚至添油加醋诋毁你。 陆芝云厌恶这样一张张虚伪的面孔,即便还能嫁,她也不想嫁人了。 无法想象作为她们的儿媳,会被怎样挑剔。 林氏抱着女儿,心如刀绞。 恨不能将那造谣者揪出来抽筋扒皮。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绝不能让闺女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事去死。 她放开闺女,径直往陆老夫人院里走去。 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跟前,使劲磕了两个头。 “母亲,您不能让云儿去死,若是她死了,我也活不了,只要您肯留下云儿,将我休弃,或是送出京城都成,我会带着云儿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陆家的声誉多少还能挽回一些。” 陆老夫人正在跟闺女商量对策的呢,突的被儿媳的举动给整懵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说时候要让云儿去死了?” 陆青瑶一愣,连忙将林氏扶起:“二嫂这是做甚,什么死不死的,嘴巴站在别人身上,命可是在自己手里,几句不实的谣言,怎么就能让云儿去死了,况且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找到传谣者澄清就成。” 姜淼淼正坐在外祖母身旁,边摇晃着小腿腿,边一颗一颗将石榴往嘴里扔。 然后听得二舅母说话。 她差点就被呛到了。 二舅母在想什么啊,不想着去找造谣者。 竟想着外祖母会把云姐姐怎么样。 林氏站在陆老夫人面前,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红着眼道:“母亲,可……可因为这事,整个陆家的女眷都被连累了。” 陆老夫人拿过闺女手里的团扇,往林氏脑门上一拍。 “你这榆木脑袋清醒了吗?” “遇事不去想法子,要死要活的,哭有什么用,你们若是死了,怎么对得起正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儿郎们,陆家的女儿若是没人敢娶,那咱们就不嫁,哪怕一世在家,还能短了你们吃喝不成。” 陆老夫人将她们母女俩骂了一顿。 骂着骂着,林氏含着泪笑了。 她以为婆母会像别家那样,将毁了家族名声的子女处置了。 或远嫁,会送往田庄,或是称病而亡。 没想到还说不了不想嫁人就不嫁的话。 这放在以前,她会觉得婆母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她面上附和,心里多少会低估几句。 可现在听着怎么就那么悦耳呢。 就连骂人的声音都那么好听。 陆云芝追了进来,正听见祖母对母亲说的话。 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祖母,大伯母,姑姑和妹妹们都没有怪她的。 任凭风浪再大,船里有亲身,有掌舵的人,她心里就是不害怕。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死。 她还要照顾阿娘,还要等着阿爹凯旋归来。 这事不是她的错,她得找出造谣者。 那人得付出代价。 “老大媳妇,快将你弟妹给领下去休息吧……”陆老夫人见二儿媳又哭又笑的,觉得她受刺激不轻。 现在不担心孙女,反倒是担心儿媳了。 见着她们要走,又把大儿媳蓝氏喊到跟前,小声道:“两个都是看着点。” 姜淼淼觉的外祖母是有点不一般的。 这种事若放在别家,老祖母多半会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掉子孙。 外祖母就像是陆家的一颗定海神针。 难怪会生出阿娘这么厉害的女儿。 玉清公主几日不见闺女。 百无聊赖。 “嬷嬷,这淼淼去陆家老宅赴宴,怎的一去去那么几天,还不回来?” 想起嘉月那会,几个月不见都没啥感觉。 走了反而觉得轻松。 但淼淼就不一样,不止是因着母女血缘关系。 对小家伙就是又爱又恨,好像打她又下不去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都好几日了。 更绝的小家伙喜欢吃核桃坚果,所以陆园日日备着,公主府也日日备着。 都成习惯了。 原本自己以前是不爱嗑瓜子的的。 试想一下,一端庄绝美公主,咔嚓咔嚓像小老鼠似的。 成何体统。 可现在她居然被小家伙带的,没事也爱嗑几把瓜子了。 “咔嚓咔嚓……” 而且小闺女还有个奇怪的习惯。 喜欢给狗梳毛。 噢不,是狼。 要不是没到月圆之约会听到隔壁狼嚎。 她都快忘记小白是头狼了。 那姜子宴走的时候,让人给小家伙做了好些白狼布偶,毛茸茸的,梳不到真狼毛的时候,就梳假狼毛。 这不小家伙前些日子就抱了好几个过来。 这不寝殿放,饭厅放,书房也放,就连浴房里也放。 所以她到哪都能看见布偶。 然后就想起闺女来了。 丰嬷嬷看着公主一会嗑瓜子,一会摆弄小郡主的布偶,唇角含笑道:“殿下,陆家的赏花宴似乎是不太顺利,夫人们纷纷在私底下议论,云姑娘可能在流放途中失了名节。” “什么?” “怎么可能,陆家那几个爷们视家中女眷为掌中珠,若发生那等事,怕是要和人拼命的,况且穆家不是派人护着,上下打点过的嘛。”玉清公主一时还没想明白其中的蹊跷。 就是觉得传谣言的人心思歹毒。 可待丰嬷嬷继续往下说后,她就警惕了起来。 “自从那流言传出以后,其它家都退避三舍,任有几家上门求取。” “哪几家?” “沈国公家,辰贵人的母家方家,那沈小公爷听说是个脾气暴躁的,动不动就对人拳打脚踢,而那方家居然是想替那方五爷求亲,那人脑子似乎有点问题,夏天穿棉袄,冬天穿衫子,您说怪不怪?”丰嬷嬷就知道公主一定会过问。 所以已经让人打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怕吃不着,所以就想把天鹅肉给弄臭了?”玉清公主瞪大了双眼。 还真有够无耻的,也是开了眼见了 “可不,老奴瞧着这造谣的就是他们其中一家,他们甚至还要求云姑娘验身,吃相也太难看了。” 玉清公主起身走了几步,忽而停下。 “嬷嬷,你去,将冯方两家欲毁人清白,逼陆家嫁女的消息传到御史耳中去。” …… 第345章 陆家的耻辱 天亮了。 微微有些冷。 姜淼淼闭着眼睛坐起来。 啧!冷。 打了个寒颤,又倒头睡了下去。 耳边啾啾的叫声与小芝姐喊她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 “啾啾啾……” “淼淼,起床了……” 姜淼淼在床上滚了一圈,一睁眼,颜乘安居然也在。 原来是穆老太太来看外祖母,把他也给带来了。 小男孩趴在床边杵着下巴对着她傻笑。 “淼淼,快起床,咱们去花厅,那边可热闹了。”小芝芝很想去,又怕被阿娘训斥。 但是叫上淼淼妹妹就不会了。 家里没人舍得训斥她。 虽然这个妹妹有些顽劣,但更多的是可爱。 现在就超级可爱。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 赖床,不肯起。 小芝芝只好亲自上手,连人连被褥一块抱了起来,颜乘安也帮忙,嘴里还咯咯的笑着。 抱不动,又喊了喜儿来帮忙。 喜儿:…… 三个孩子在一起,就是作。 命苦啊!全年无休就算了,工作量时不时还在加。 花厅里。 沈方两家都上门说亲来了。 方家是方夫人亲自来的。 沈家是陆婉代替他们来的,只要陆芝云不松口验身,沈家人应该都不会出现。 两人一来就针尖对麦芒的,谁看谁都不顺眼。 但陆婉没开口,方夫人先开了口。 这位方夫人面相看着倒是敦厚,但是生了一张薄唇。 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 三个小孩趴在屏风后边偷听,声音若有似无。 不过还是看外祖母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方家。 因为一早公主就让人送来的两家说亲对象的档案。 姑且就叫它档案吧。 果然是两个鸡肋,一个家暴男,一个傻子。 外祖母直接挑明,“不嫁,两家都不嫁。” 方夫人温柔笑道:“老太太,你何必要阻了这样好的姻缘,也不怕耽误孙女,过了年就十九了吧,不小了。” 陆老夫人也没给她半点面子,单刀直入,“方夫人,你家小叔子脑子有点问题吧?我家云儿年岁再大,家里也养的起,总好过嫁出去给人当丫鬟老妈子使唤。” “老太太,您怎能这样说,我家五弟那是单纯善良,哪里有问题了,况且他还是辰王的亲舅舅,以陆姑娘如今的名声,能嫁给我五弟,那都是她高攀了。” “我家云姐儿的名声是谁糟践坏的?若让老身知晓,定要将她抽筋扒皮才算解气。”陆老夫人说着从嬷嬷手里接过一把匕首,擦了又擦。 刀刃亮得有些晃眼。 方夫人心脏狂跳,再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话堵在了喉头说不出。 只好就此作罢。 等着瞧吧,待他日辰王登上大位,有你陆家好过的。 走之前看了陆婉一眼。 陆婉见她走了,一脸的幸灾乐祸,心想这次该轮到她了吧。 不嫁给沈家还能嫁给谁。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陆老太太便道:“你若想留,便去看看你娘,你娘病了好几日,若想说云姐儿的婚事,那就走,离开陆家。” 这丫头前些日子来将她娘给气得。 原本就郁结于心多年,又加上年纪大了,身子本就不好。 再被这死丫头一气,半条命都没了。 陆婉哪里肯走。 急忙说道:“大伯母,我知道传谣者是谁,只要您肯听我说几句话。” “难道不是方家?”不用说,陆老夫人都已经确定是方家了。 沈家到底是世家贵族,自诩清高,对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是鄙视得很。 “是方家,但方家也是被挑拨的,您不想知道受了何人挑唆?”陆婉没继续说下去,就等着陆老太太问她。 姜淼淼竖起小耳朵听着。 那日啾啾跟着可疑的妇人,一直跟到了方家。 原来那老妇只是辰王府的一个老婢,还装成了哪家夫人跟着方夫人混进来搬弄是非的。 不是齐家,这难道还有隐情? 陆老太太不耐烦道:“要说就说,不说就走。” 陆婉却是换了一副姿态,温声细语道:“大伯母,我也不瞒您了,是我公婆,非要让我来求您,成全沈小公爷与云姐儿的婚事,于三方都有好处。” 陆老夫人冷冷问道:“什么叫于三方都有好处?” “我婆母欲为周牧求娶沈九姑娘,但沈家二老说了,只要云姐儿肯嫁入沈家,他们就同意周牧与九姑娘的婚事,大伯母,您看云姐儿现在已经这样了,再继续留在陆家,会让陆家被满京城的人耻笑的,不嫁给沈家她还能嫁给谁呢,只要验个身就成了,我们都相信云姐儿是清白的,但也要让别人知道她是清白的才成啊。” 周牧是夫君的弟弟,婆母正想方设法的为他求娶沈九姑娘。 偏沈家拿乔提了交换条件。 婆母自己不肯出面,却让她来办这事。 “我不嫁,我宁愿去道观做姑子都不嫁。”姜淼淼头顶传来陆芝云的声音。 就见她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呀!被发现了。 三个小家伙干脆乖乖的走出去,站到了外祖母身旁。 “云姐啊,小姑姑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沈家有什么不好的,嫁入沈家,你将来可是国公夫人了,即便没有流言,你还能找到比沈家更好的?”陆婉苦口婆心劝道。 她们二人虽然是姑侄,但年纪相仿,出嫁前都是无话不谈的。 如今陆芝云看她的眼神都冰冷了。 “哼!为我好?你不知道那沈小公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身边人拳打脚踢,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不去娶郡主县主,那些人他惹得起吗?”陆芝云冷冷看着小姑姑。 成亲也没什么好的,瞧瞧陆婉,年纪轻轻的平添了几分老态,甚至都不如青瑶姑姑。 明明两人相差那么多岁。 怕是被她那婆母磋磨的吧。 “陆婉,哪有你这样做姑姑的,滚回你的周家去。”林氏伸手就想将陆婉推出去。 陆婉哪里会甘心,婆母知道她跟娘家还没和好,威胁她。 若这事办不成就让相公休了她。 她不能被休。 “陆芝云,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呢,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嫁人还有脸活着,你的存在是陆家的污点,会让陆家被人指指点点。” 陆婉说完还指着姜淼淼和陆芝芝,“还会让她们俩将来说亲也困难,你就忍心吗?” 姜淼淼:…… 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女人是会戳人心窝子的。 再继续说下去,云姐姐都要被她说死了。 小家伙指着陆婉奶声奶气道:“你才是陆家的耻辱,喜儿,扇她。” 喜儿愣了一瞬,小主子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还蛮快的嘛。 上前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啪啪啪……” 第346章 自咽其果 “啪啪啪……” 喜儿动作有点快。 陆婉根本来不及躲闪。 只感觉到一阵凉意,脸颊上就留下了两个红红的大巴掌印。 火辣辣的疼。 她想还手来着,但看到大伯母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看向大伯母身旁的小姑娘。 这孩子喊了老太太外祖母,那她一定就是陆青瑶生的那个赔钱货了。 跟她娘一个样,野蛮粗鄙。 陆芝云感动的上前抱住淼淼。 那么小的妹妹都知道替她出头了,她还有什么脸自暴自弃。 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才是我陆家的闺女。” 小外孙女奶凶奶凶的,但很有将门虎女的气势,可爱死了。 虽然不是陆家的血脉,但还真就像是陆家的孩子。 喜儿捏了捏了捏辣乎乎的手心。 刚才太用力了,自个都打疼了。 只有她才知道小主子为何这般硬气敢揍陆婉,那是因为她知道有亲娘撑腰呢。 不用怀疑,小姑娘回去一定会跟玉清公主告状。 陆婉捂着脸死死咬着后槽牙看着陆芝云,“你不嫁入沈家,得不到淑妃娘娘的庇护,你以为时日一长,流言就会消失吗?不会的,方家是绝对咽下这口气的,恨陆家的人多着呢,她们不弄得你身败名裂是不会罢休的。” 陆芝云眼神中闪过几丝惊慌。 若是没有经历过流放一遭,她也是不会怕的,毕竟底气在那摆着那。 可一场变故,就像是将她打碎了重塑。 像是受惊的小鹿,让她总是容易患得患失。 但一看到祖母和妹妹坚定的眼神,她仿佛瞬间有了力量,也就无所畏惧。 心中也多了些底气。 她看着陆婉,目光坚定,“那就让他们来,我奉陪到底。” “恐怕她们没那个机会了。”门口传来陆青瑶的声音。 “阿娘……”姜淼淼飞奔过去扑到陆青瑶怀里,指着一脸得意的陆婉,“阿娘,这个自称是我姨母的人,又上门来逼婚了。” 陆青瑶有点想笑,小闺女说话一套一套的。 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笑道:“别怕,以后都没人再敢上门来逼婚了。” 小淼淼似懂非懂的点头。 瞧着阿娘和秀秀姨眼角眉梢的笑意,怕是有好事发生。 陆青瑶一转头,这才发现陆婉脸上的红印子,以为是她娘打的。 有些无奈道:“陆婉,你也是记吃不记打,是不是又顶撞我娘了?” 陆婉:…… 她觉得自己今儿已经很恭敬了,是带着诚意帮沈家上门求娶的。 是她们不知好歹。 “瑶姐姐,想必我刚刚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也是为了云姐儿好,你劝劝她吧。” 陆青瑶笑了笑,说道:“婉儿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想必你还不知道沈家个方家被御史给参了,说他们两家仗势欺人,肆意造谣诽谤,毁我陆家女子清白,逼迫陆家嫁女,皇上大怒,斥责了沈方两家,已经给沈小公爷和方五爷赐婚了,这往后你也无需上蹿下跳的为沈家说亲了。” 陆婉身子僵住,“不可能,我不信。” 能得皇上赐婚,那是多大的殊荣。 沈小公爷也就罢了,方家那傻子,皇上怎么可能为他赐婚。 这不是害人姑娘嘛。 陆青瑶抬眸看了她一眼,“信不信的,你去沈家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原本是想找杜夫人打听一下流言之事,就刚好遇到来找她的丰嬷嬷。 嬷嬷让勿要忧心,公主已经给沈小公爷和方五爷找好了良配。 也不知道公主使了什么法子,听说一早上朝就炸锅了。 姜淼淼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赖在屋里不肯走。 非要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指了哪家?”陆婉追问。 “何不自己去问沈夫人,陆家的亲事不成,但你为她沈家鞍前马后,想来她会感激你的。” 陆婉听完就真的去了。 沈府。 沈国公黑着一张脸回家。 他被御史弹劾,被皇上斥,而究其原因,就只是为儿子说一门亲事。 只不过说亲的陆家姑娘身负污名。 而他家只要求验明清白之身再娶她入门。 验个身怎么了。 即便淑妃是很想拉拢陆家,可也不能真给儿子娶个破烂货吧。 皇帝竟还上纲上线的。 他无非就是忌惮后妃与朝臣结党。 老皇帝是真的老的,谁都不信,谁都猜忌。 唯一信任的崔琰,还在打光棍。 一口一个爱卿的,心里比后宫嫔妃心机还深。 因着回府的路上,同那方大人说道了一会。 回到家的时候,沈夫人已经提早一步收到了皇帝的御旨。 她站在内院里走来走去,愁容满面。 见沈国公回府,连忙拎着裙摆小跑迎了上去,“我的国公爷啊,你可算回来了,刚刚内侍来宣旨,说皇上为我儿和福盈县主赐婚,你是不知道那福盈县主是个寡妇,身材壮硕如牛,还心狠手辣,听说……听说她那前夫就是在外边养了外室,被她知道就给打趴下了,没熬过一年就死了。” 沈夫人越说越害怕,紧紧抓着沈国公的衣袖。 她感觉那福盈县主就是她儿的克星。 沈国公拍了拍夫人的手,“别怕,县主又如何,终究是女子,再厉害的女子还不是要出嫁从夫,她还能上天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夫妻两个都心知肚明。 皇上就是故意的,故意给沈家找这么一个儿子敲打他们。 恐怕女儿在宫里要被冷落一段时日了。 只是儿子已赐婚,再无转圜的余地。 可女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 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少,可闺女偏瞧上了周牧那小子。 虽然瞧着人也不错,仪表堂堂,人还老实忠厚,倒是好拿捏。 就是可惜周家的侯爵之位同周牧没半点关系。 “那女儿的婚事真的就是答应周家了?”沈夫人问。 “先定下吧,咱们闺女如也今只能低嫁了。”否则又要被皇上给猜忌了。 沈国公原本是瞧不上周家的,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要说怪就怪方家。 为了给个傻子娶亲辱人姑娘清白,现如今还殃及池鱼。 实在可恶。 方家。 方大人在宫里被皇上训斥。 下朝出了宫门,又被沈国公拉去数落了一通。 这会正在气冲冲的往家回。 …… 第347章 天降良配 方大人在宫里被皇上训斥。 下朝出了宫门,又被沈国公拉去数落了一通。 还给弟弟赐了个宫女做正妻。 这简直就是在羞辱方家,提醒他家出身卑贱,只配娶个奴婢。 晦气! 方大人心里堵的慌。 这会正在气冲冲的往家赶,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回去。 一踏进家门,看到方夫人,就开始质问,“你不是去陆家求亲了吗,怎的亲没求成,反惹了一身腥,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不是你让人传的?” 这些妇人,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在饶舌什么。 现在好了,都饶舌到御史耳朵里了。 被这些老鸹死揪着不放。 不过今日这些御史怕不是疯了,后有那些朝臣也疯了。 竟为了一点儿小事群起而攻之。 方夫人心里又委屈又烦躁。 听着院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更烦了。 不过今儿院里的鸟怎的这么多,让人给捕了。 她不就是为小叔子求个亲,又不为自个儿子。 她犯得着这么拼吗? 而且陆家那几个女人瞧着也不是好惹的。 给傻子找媳妇,就是给她找个妯娌,找的好了是帮手。 找不好了就添堵。 就像现在,皇帝直接赐婚。 还是宫里来的。 这新妇明明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却还要将她当祖宗供着,甚至提防着。 这哪里是娶妻,简直是请回一尊瘟神。 方夫人没好气道:“老爷,不是我,我是疯了才会做那种蠢事,万一真把人给逼死了,没结成姻亲不说,还结仇了,是辰王妃……” “准确来说,是有人给辰王妃支的招,看着是个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小姐,没看清楚脸。” 她曾去找过辰王妃叙话,无意中看见过小姑娘的背影。 多半是辰王妃得了辰王的授意,要拉拢陆家,才整这么一出。 而她也只好顺水推舟。 方大人有些无语,辰王妃虽是他外甥媳妇,但他哪敢去指责她。 到底是尊卑有别。 方大人无奈道:“罢了,不超过七日,宫里那位和圣旨就该到了,赶紧筹备婚礼吧。” 方夫人点头。 有点难办,既然是皇上赐婚。 那就得按正妻之礼来筹办,可是那位好像是从小就被卖进宫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 那这下聘,难不成要下到宫里去? 还有嫁妆,宫女能有几个嫁妆。 这笔买卖亏死了,亏的血本无归。 方大人想了想,又嘱咐老妻,“去查查撺掇辰王妃的小姑娘是谁,王妃年纪小又单纯,没得让人给骗了。” 总觉得那人居心叵测。 陆府。 陆婉走了以后。 全家人聚在一起摆龙门阵。 “姑姑,皇上给那傻子赐婚了哪家姑娘?”陆芝云好奇问道。 “听说是赐了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这是丰嬷嬷的原话,虽然说了不止这些。 但陆青瑶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而且她还从丰嬷嬷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那宫女很明显就是皇上放到方家的眼线,这事倒让皇上提防起了方家。 方家门第不高,方大人也没胜任什么要职,辰王即便有了心思也蹦哒不起来。 这会竟打起了陆家的主意。 这倒给皇上提了个醒。 “宫女?”反转来得太突然了,陆芝云母女都有些不敢相信。 总觉得皇帝是在为陆家出头。 陆青瑶却是比谁都明白,一方面定是因着淼淼的缘故,玉清公主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再一个就是陆家被误判错判,被诬陷。 在那荒凉之地流放了许多年,吃了许多苦。 皇上自个儿内疚过惭愧过吗? 或许有的。 不过恐怕只有一点点。 但是朝臣心中是有一把秤的,都帮皇上记着呢。 这方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逼婚,侮辱了陆家女眷的声誉和清白。 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嘛。 所以这两家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应该就在这两日,会有持续不断的赏赐往陆家送来。 只是婚虽然不逼了,但流言还在。 这传谣的人,还得继续查。 “阿姐,我查到这谣言与辰王妃有关,但却不是她派人散播的。” “是谁?”陆青瑶问。 秀秀摇头。 她让人盯了辰王府好些时日,都没见王府之人有什么动静。 主要是这谣言是在宴席之前传的,现在来查已经时过境迁了。 或者传谣的人都是参与者,都在添油加醋,根本无从查起。 傍晚。 啾啾十分狼狈的回来了。 毛都掉了几根。 姜淼淼把它抱回屋,给它洗澡,将它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才开口问。 “发生了什么,它们把你怎么了?” 啾啾:…… 太丢脸了不想说。 它去了方家,偷听得正起劲呢。 那个疯女人竟让人捕鸟,差点就被弹弓给打到了。 还好跑得快。 果然是枪打出头鸟。 长的好看也要成为靶子。 啾啾沉吟片刻,将在方府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主子。 当提到小姑娘的时候。 姜淼淼脑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得让人跟着她。 入夜。 姜淼淼回了自个家。 拉着阿娘,“阿娘,我们明日去踏青吧?” 不是,现在已经没有青可踏了,再过些时日应该就可以踏雪了。 这会儿是登高望远。 陆青瑶想了想,“想去哪?” “城郊的西江池。” “好,那就去吧。” 听到阿娘的一声好,小姑娘欢呼雀跃。 翌日清晨。 起了个大早出门。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的很适合出游。 就是微微有点冷。 姜淼淼穿了个方便出行的薄袄子,还穿了件毛边边的披风。 一出门,就看见了公主的马车。 太招摇了。 就见男儿打扮的公主掀开帘子,“淼淼,快上车。” 陆青瑶笑着道:“公主这是要去哪?” 玉清公主:“自然是同我闺女一同出游了。” 陆青瑶、秀秀和姜淼淼相视一眼。 都是没人请公主啊。 看来还真是隔墙有耳。 “母亲,坐小的这辆吧,不宜招摇。”淼淼指着自家的马车。 瞧着公主的笑颜,说不出让她别去的话。 玉清公主犹豫了一瞬。 好吧,小是小了点,闺女喜欢,无所谓了。 出发时,陆青瑶发现喜儿不见了。 平日都是与淼淼形影不离的。 便问小闺女,“喜儿呢?” “买栗子酥去了……” …… 第348章 退而求其次 今日风和日丽。 很适合出游。 不过出门有点早了。 原以为人会很少。 结果春江池边,菊花入海,人潮如织。 许多准备登高的人都比她们还早。 都是先在春江池边赏赏菊,才准备往山上去。 山上有座庙,香客很多。 主要玉清公主和淼淼长的太扎眼了,放在一起更扎眼。 所以她们都没往人多的地方去。 陆青瑶领着闺女在菊花丛中走了一圈,找了个草地铺了块席子坐下。 地方是淼淼选的,人很少,有些僻静。 大概是这边菊花少了,来的人也少。 其实这个时候不是赏菊的好时候,菊花都是快谢了。 坐了好一会后,喜儿才回来了。 竟然两手空空的。 “栗子酥呢?”陆青瑶问。 闺女不是说这丫头去买栗子酥了,怎的啥也没买回来。 喜儿神情有些怪异,“糕饼铺子奴婢去了,去的还是虞记糕饼铺子,但在排队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秀秀问。 “虞记,你跑那么远做什么?”陆青瑶不解,虞记在内城,都是每次回娘家才会买的。 几乎不会特地跑去买。 喜儿看了一眼小主子,“是姑娘让去的,不过奴婢在铺子旁看到了姜府的马车,马车里坐的是姜三姑娘。” “姜子衿?”秀秀还以为是谁呢,那虞记离姜宅不远,在那看到她也不足为奇。 但接下来听到喜儿的话就让她有些吃惊了。 “奴婢还瞧见她身旁坐了个俊俏小郎君,那郎君奴婢没见过,所以栗子酥也没买,偷偷跟了一路,居然就跟到春江池来了。” 秀秀张大了嘴,“阿姐,她才多大呀,不会是与男子私会吧?” 玉清公主瞥了她们一眼,在心里嘀咕少见多怪了。 姜淼淼眸子也瞪得溜圆。 嚯!姜子衿这么开放的,渣爹姜云泽知道吗? 她应该才十三吧,这放在古代也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啾啾说姜子衿今儿有约,还以为她约的是辰王妃呢,没想到约的是个男子。 莫非是她见景王小舅舅厌弃她,齐家也没落了,所以退而求其次。 嗯!极有可能。 不过她这个退而求其次的对象会是谁呢,姜淼淼十分好奇。 陆青瑶本是不想管闲事的,但听丰嬷嬷说来,姜子衿这个小姑娘可是个厉害的。 所言所行远远超越了她的年纪。 不论是在江州还是在京城,名义上是齐采薇在管家,实际上是这个小姑娘。 管下人也是一套一套的,可比她娘厉害多了。 若再大一点就更不得了。 而且总有种感觉,云姐儿这次的流言和她脱不了关系。 听说姜家开了个脂粉铺子,顾客都是京城的权贵夫人们,卖的产品都是美颜秘方调配而成的。 价格不菲,但多有奇效。 也因此,这小姑娘与许多夫人都有结交。 陆青瑶问:“喜儿,姜子衿这会儿在哪?” “奴婢带您去。” “我也要去。”姜淼淼揪了揪阿娘的袖子。 “不许去,跟你母亲在这里待着。”这种事怎么能让小孩去看呢。 会长针眼的。 玉清公主:…… 她这么就被人给安排下来带孩子了? 其实她还挺想去凑热闹的,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阿娘和秀秀姨走后。 姜淼淼扯着公主衣袖,露出乖巧甜美的笑颜,像小猫似的往公主怀里蹭了蹭,“母亲,就看一眼,我们偷偷去好不好?” 哎呦!这谁受的了啊。 可爱死了。 玉清公主一口答应下来,“好吧,偷偷去,就看一眼哦!” 若一会陆娘子问起来,就说是淼淼非要去的。 小孩子嘛,好奇心强正常。 “嗯,好!”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丰嬷嬷眉头抽抽。 这两人说不是母女,都没人会信。 陆青瑶眼尖,站在树背后,远远就瞧见了两人。 小船上虽然有薄纱遮挡,但有微风。 纱帘时不时被风抬起,还是能看清人脸的。 “阿姐,那男子是谁,你认识吗?”秀秀好奇道。 这姜子衿是随了她爹吧,真的敢私会男子,孤男寡女的。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瞧着像是周牧,陆瑶的小叔子。”陆青瑶恨不能走近了看,又怕扰了两人。 周牧喜欢出入茶肆酒楼,是一品居的常客。 陆青瑶见过好几回,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秀秀咂了咂嘴,“啧啧!他不是正在与沈家姑娘说亲嘛。” 一边千方百计求娶国公嫡女,一边又与别的女子游湖。 玩的可真花。 陆青瑶看着小船往湖心划去,算了算时辰,来得及。 她悠悠道:“秀秀,你说若是周家和沈家知道周牧与女子私会,会怎么样?” “回退婚?然后把姜子衿给娶了?” 秋末初冬,秋高气爽。 湖面波光粼粼。 一对璧人泛舟湖上。 小船上热气腾腾,咕嘟咕嘟煮着热茶。 姜子衿一身淡粉色襦裙,外边披了件白色毛领披肩,真真是人比花娇。 粉色很衬肤色,衬得小姑娘白皙的肌肤粉嫩嫩的,在阳光下都能掐出水来。 对面的男子呆呆的看着。 忽而又觉得失礼,连忙垂下眸子。 周牧见过的世家千金小姐也不少了。 要么空有一副好皮囊,见识浅薄。 要么就是有学识有涵养,但容貌平平。 要么就是两者都有,但却高傲冷漠,亦或者是刁蛮任性。 像子衿姑娘这般知书识礼,善解人意,还又貌美如仙的姑娘。 真是少之又少。 关键是子衿姑娘不止人美,见解也十分独到。 许多时候说出的话简直惊为天人。 姜子衿煮茶的动作十分娴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煮过无数次。 她将刚煮好一盏茶递给对面的男子,“牧哥哥,听说你与沈九姑娘定了亲,妹妹现在这里先恭喜你了。” “子衿姑娘何必挖苦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意娶她,我倾慕的是子衿姑娘你,若是你也有同样的想法,我就回去求父亲母亲退了沈家的婚事,让父亲上姜家提亲。”周牧眉目含情,温柔绻绻的看着对面的少女。 伸手就要去拉她。 少女连忙缩回了手,脸颊上立刻泛起红晕,似乎对他的话很吃惊。 姜子衿瞪大了双眼,“牧哥哥,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我只是将你当哥哥看待,况且我还在孝期呢。” 周牧:…… 第349章 青青子衿 春江池边。 秋风斜斜。 一对璧人吟诗作赋。 纱帘浮动,露出两张美丽的容颜。 少年鼓足了勇气吟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1] 子衿姑娘的闺名出自诗经,诗美,名字美,人更美。 诗中所写就是他此刻心之所向。 周牧不明白,明明子衿姑娘看他的眼神温柔多情。 却说是只把他当兄长。 难道是他会错意,是他一厢情愿了? 不太可能。 一定是自己太着急袒露心意,吓到她了。 毕竟子衿姑娘还未及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情应该是懵懵懂懂的。 被男子突然表明心意,一时间仓皇无措也是有的。 周牧犹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忙起身行礼赔不是,“对不起子衿姑娘,是在下唐突了,我以为……” 我以为你也像我钟情你那样钟情于我。 这话周牧没说出口。 不过话说到这里,周牧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一股脑将心里话全吐露了出来。 “子衿姑娘,我只知道此次不说,往后便再无机会了,自从你出现在周府,初次见你,我就对你一见倾心,相处之下更是难以忘怀,用膳时想着你,走路时想着你,甚至梦里也全都是你……” “原本打算等你三年孝期一过就上门提亲的,偏家里给说了亲事,现在只想要你一句话,若你愿意嫁我,我便退了婚事,等你过了孝期,等你及笄,三年五载我都愿意等。” 姜子衿撇过头去,一副小儿女姿态。 见多了薄情郎,忽然冒出个痴情种,见他这般赤忱的模样。 若问心动不心动,那还真是有一点点的。 若她此刻答应下来,这傻子说不定就会违抗父母之命去退婚了。 接触下来,其实这个周牧不错的,仪表堂堂,还是个谦谦君子,温柔细心单纯善良。 也不像别个世家子那般妾室通房一大堆。 但是有一点,周牧是家里的小儿子,几乎是被全家人捧着长大的。 过于的天真烂漫,没吃过什么苦。 不用背负家族重担,也不用为生计而发愁,在他的脑中,有的恐怕都是附庸风雅风花雪月。 听说周牧她哥哥娶了陆家那个悍妇。 现在父母健在还好说,将来若他不能及第入仕,周家有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还犹未可知。 阿娘去世后,她也曾想过嫁一个平凡人家,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甚至她都开始背着爹爹和祖母,在外边偷偷购置房产田地,为将来做打算。 因为她很清楚,爹爹和祖母不会给她多少嫁妆的,也给不了多少。 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去赚取。 可与周牧相处后,她想法变了。 小至一个家族,大至梁国,男子的地位决定了妻子的地位。 她若嫁给周牧,那也就是周家的二夫人,将来见到陆婉那个侯夫人还要弯腰行礼,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嫂嫂。 出门赴宴,但凡见到一个地位比她高的妇人,都要向人弯腰甚至下跪。 可若是嫁的是皇帝,除了太后,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向她跪拜,称她一声皇后娘娘。 与其做正妻同一群小妾通房争风吃醋。 她宁愿在后宫争那皇后宝座。 同样是争,得到的权利却是天差地别。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那不是活回去了。 在梦里感受过权利带给她的快乐,经历过便再难放下。 即便这一世,一路走来磕磕绊绊。 甚至已经面目全非。 外祖父一家没了,阿娘也没了。 可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还有前世被玩弄之仇,被杀之仇,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所以她对着周牧道:“牧哥哥,承蒙你的厚爱,我是一直将你当兄长看待的,你忘了我吧,我乃庶出女,外祖父和舅舅们皆是罪臣之身,不论是家世或是出身,远远不及你那位国公府千金,即便你退婚,你父母定也不会同意你娶我的。” “子衿妹妹,我不介意你是嫡出还是庶出,我钟情于你是因为你独特,你我心意相通,你懂我,甚至即便我不说出口,你都能知我的所思所想,我们如此契合,而且我母亲也挺喜欢你的,我定会说服她让我娶你。”周牧是真的不甘心。 姜子衿没想到周牧如此固执。 这要是真跑到沈家人跟前说退婚,非她不娶,那就糟了。 她苦口婆心劝道:“周公子,那是不一样的,喜欢不一定要娶回家,就像你喜欢吃面,却不会将它当主食顿顿吃,你我本就没有缘分,就做一对兄妹不好吗?” 周牧看着子衿姑娘,眼里似乎没了从前的温柔。 竟全是冷漠与无奈。 他心中一凛。 看来是将人姑娘逼的太狠了。 不想子衿姑娘就此疏远他,周牧怅然道:“子衿妹妹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那就做一对兄妹吧。” 姜子衿突然莫名的有些心慌。 掀开帘子四下看了看。 “子衿姑娘怎么了?”周牧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风大了一些,风吹拂着他的面颊。 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失意。 “牧哥哥,我们回去吧。”姜子衿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啾啾啾……” 啾啾飞出去又飞回来了,停在在淼淼肩头吐槽。 【你是不知道,周牧太傻了……连我都看出姜子衿只当他是消遣呢……周牧这个傻子。】 姜淼淼:…… 呃!她居然听了一场告白。 什么子衿姑娘懂他,与他契合,心意相通。 啊!起鸡皮疙瘩了。 这怎么听都像是遇到感情骗子了。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完全契合的人,若有你就要小心了。 姜淼淼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事。 她能梦到姜子衿的前世,或许姜子衿自己也梦到了。 若是如此,那这姑娘极有可能是重生过来的。 所以做的事说的话,才有种超越年龄的感觉。 所以她找周牧也是找个备胎。 眼尖的小家伙看到了湖岸边多了几辆马车。 湖里的船也渐渐靠了岸。 喔嚯!有好戏看了。 …… 注[1]出自《诗经·郑风》 第350章 私会 “子衿姑娘,注意脚下。” 周牧毫不避违的将手伸了出去,欲扶子衿姑娘下船。 姜子衿娴熟的将纤纤玉手搭了上去。 少女下船前戴了帷帽。 衣袂飘飘,白纱下边的绝美容颜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看得少年都痴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姜子衿心下一凛,下意识缩回了手。 怎么会有人? 方才明明四下看过了,没人啊。 而且岸边守着的丫鬟小厮呢,都死了吗? 还没等姜子衿看清来人,帷帽就被人一把掀飞了。 那人一巴掌扇了上去,“哪里来的贱蹄子,竟然勾引我家牧哥儿。” 来人怒火冲天,而姜子衿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一巴掌上去,直接被打倒在地。 脑袋嗡嗡作响。 “嫂嫂,你怎么还打人呢。”周牧连忙拉住陆婉。 姜子衿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懵了,反应过来后才看清楚来人。 是陆婉,竟又是陆家人。 原本她都打算了不再与周牧纠缠,不想分别时竟被陆婉给瞧见了。 这悍妇还不由分说将她给打了。 姜子衿趴在地上,眼里含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瞧着周牧。 这副样子可把周牧心疼坏了,连忙将她扶起来护到身后,质问陆瑶为何要打人。 “牧哥儿,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都与沈姑娘订婚了还与这小庶女私会,若是让沈家瞧见了,那还得了,走跟我回去。”陆瑶一点都不想管小叔子的破事。 可这是相公交代的。 可与国公府结亲,于相公和儿子的前程都是益处。 都说男低娶女低嫁,周牧这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沈家瞧上了。 他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别的女子私会。 陆婉都恨不得给他两脚。 周牧原本就不想娶沈姑娘,这会见到子衿姑娘受委屈。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原本子衿姑娘拒绝他之后,他都想过放弃了,可这会被逮个正着。 为着子衿姑娘的名声,他势必要负起这个责任的。 周牧很认真地道:“此事就不劳嫂嫂费心,沈姑娘不是我想娶的人,沈家那我会去退婚,至于子衿姑娘,我会亲自去向父亲母亲禀明,待她孝期已满便迎娶过门。” 姜子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心里堵得慌。 不过就是游个湖,谁要嫁给周牧啊! 沈夫人正巧听到了周牧的狂悖之言,恨不能上去抽他几个大耳刮子。 她看着周牧,一脸的鄙夷之色,“周家的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无爵位无官身,不过就一个吃闲饭的纨绔子,要不是我儿瞧上你,你以为凭你这德行就能娶无女儿,你也就配娶个侍郎家的小庶女。” 她是皇妃生母,八皇子的外祖母。 她家九儿是淑妃的亲妹妹,什么王爷公爷嫁不得,是这小子瞎眼了没有福气。 周牧被沈夫人戳中了痛处,一张脸羞愧的爆红,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却依旧还是护着姜子衿。 陆婉见沈夫人居然来了,就知道这门亲事恐怕是黄了。 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一把将姜子衿从周牧身后拉了出来,愤然道:“沈夫人,我家牧哥儿原本不是这样的,身边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都是这个小庶女,是她勾引了我家牧哥儿的,她还借着给各位夫人送妆粉的时机,给她们散播我那侄女的谣言,毁了我侄女的名声,害得沈公爷被皇上责骂,害你家小公爷不得不娶那寡妇县主。” 果然,沈夫人一听寡妇郡主,更气了。 目光落在姜子衿脸上,“竟然是你!给我打,打坏了算本夫人的。” 姜子衿心下一惊,撒腿正准备跑。 被个嬷嬷一把揪住头发,狠揍了一顿。 周牧上去护着,也被老嬷嬷打了几巴掌,打得甚至比姜子衿还重。 姜子衿跌坐在地上,头发凌乱,鼻青脸肿一脸狼狈。 她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气急攻心,晕死了过去。 姜淼淼被公主捂着眼睛,没看到打架的画面。 但想想都很刺激。 当然她也听到了陆婉的话,造谣者就是姜子衿。 果然是她。 淼淼指着被周牧抱走的姜子衿,向公主告状,“母亲,就是她,那歌姜家的三姐姐,她曾经想推我下水,她想淹死我,现在又来害云表姐,太坏了。” 就是她害得云姐儿的名声掉在地上,捡都捡不回来了。 也不可能一个个的去同人解释,解释了人也不会相信的。 玉清公主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现在有母亲在,不会让你再受欺负的。” 至于那对父女,有好日子等着他们呢。 塞翁之马焉知非福。 也是同一日。 那位中郎将的婶婶秦大娘上门说亲了。 为了她还远在边疆打仗的侄儿秦琅求婚。 她恭敬行礼,“老夫人,恕老婆子我斗胆猜测,您给我家发帖子,应该也是想让我上门相看云姑娘的吧?” “那是自然。”陆老太太点了点头。 在流放地的几年里,多亏了这小郎君照应,多次往崖州送去药品物资和粮种,才让他们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平凡后又一路护送她们回京。 小小年纪,就已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是个可塑之才。 秦大娘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大着胆子说道:“原本老婆子我也是不敢开这个口,但如今外边全是重伤陆姑娘的流言蜚语,我知道陆姑娘不是流言传的那样,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秦琅向我提起过在崖州的所见所闻,他也十分钦佩陆姑娘坚韧不拔的毅力,所以我今日才冒昧上门来哦,就是想帮我那侄儿求娶云姑娘。” 她知道两家门第相差悬殊。 但既然陆老夫人也有此意,她为何不为侄儿争取一把呢。 若非有那些谣言,恐怕他家阿琅根本没机会。 那孩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全靠他们夫妻收留,但没待几年,就去北边参军了。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吧。 想给她在老家娶个媳妇吧,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娶了也是独守空房。 这不还不如在京城娶一个,一娶就娶个大将军的女儿。 这往后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况且那小子从未同她提起过哪家姑娘,偏对这位陆小姐赞不绝口。 这不她也是好奇侄儿口中的大家闺秀长啥样,所以才前来赴宴。 的确是端庄稳重又大方,人还生得俊。 难怪秦琅瞧不上老家的那些姑娘。 …… 第351章 赘婿 “小秦大人他真不介意我云儿的名声?”陆老夫人问。 “不介意,云姑娘人都是阿琅护送回来的,好不好的阿琅最清楚,这么好的姑娘,能娶到她都是秦琅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秦大娘笑着道。 对于秦琅来说,得了一个漂亮会持家的媳妇,又能得陆家帮扶。 他怕是做梦都得笑醒吧。 不过她还没打算告诉那傻侄儿呢,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陆老夫人笑,这秦琅的婶婶倒是实诚。 “那若是让小秦大人入赘陆家呢?” 她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又有点儿以势压人的意味。 但老二家的原本是想云儿招婿的。 况且云儿这名声,嫁出去了很容易受欺负。 就是委屈了秦琅,估计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见秦大娘垂眸不语,她连忙解释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家老二媳妇就生得这么一个闺女,当宝贝似的疼着,还挺舍不得嫁出去的。” 原以为秦大娘会很为难,没想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老夫人,入赘就入赘吧,嫁过来也怕委屈了云姑娘,秦家子嗣多,倒也不用他担负传宗接代的重任,也不用他为我们夫妻养老送终。” 最关键是那聘礼。 秦琅攒的,再加上他们夫妇给的,再添几倍恐怕都不够娶将军府小姐的。 这京城寸土寸金,娶媳妇了必然得有座宅子。 等到他建功立业得了赏赐,恐怕孩子都得打酱油了。 与其背着名头,用着媳妇的嫁妆置办家业房产,还不如就直接入赘了。 阿琅不归家的时候,人姑娘也还有娘家人相陪,两全其美。 “老夫人,恐怕还的问一下云姑娘的意思,毕竟这事还得要两厢情愿才成。 “祖母,我愿意的。”陆之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秦琅她还挺熟悉的。 在崖州那种地方能有食物吃和药材医治。 除了姑姑不断运送过去的物资,还有秦琅帮忙相送。 那地靠海,不比内地的水路,风浪大,往来船只葬身于大海的不在少数。 从内陆去往崖州的船只很少,多是运送流放的人。 每次站在崖边看到船只前来,她都会想是不是秦琅给他们送物资来了。 因这穆家的照应和姑姑的打点,秦琅每次都是和那些船只一块来的。 几乎每次都会给她带一匹漂亮的布,给她缝缝手绢之类的小东西。 她一直以为是穆将军嘱咐的。 可后来仔细一想才发现,那人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怎么会嘱咐这些事。 多半是秦琅同情她给她买的。 而如今,秦琅的婶婶居然在这种时候上门提亲,还答应入赘。 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嫁给秦琅,她是愿意的。 这一日。 真相大白了。 传谣言污了陆家女清白的,竟然是姜侍郎的庶女。 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家风不正。 陆之云知道后,当场就想冲去姜家找她算账。 被陆青瑶给拦住了,“天色已晚,明儿再去。”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陆之瑶的亲事说成了。 第352章 最俊俏的和尚 今天吃了腊肉,有点咸。 所以水喝多了些。 睡到半夜。 淼淼就开始尿急了,起床嘘嘘。 喜儿半梦半醒间帮她把恭桶端出来,然后就坐在一旁打瞌睡。 小姑娘坐在马桶上撒尿,透过门窗缝隙看出去。 月明星稀,今晚的月色很好。 忽的看到一个人影在门口晃动。 淼淼的第一个反应。 有贼! 撒到一半的尿瞬间憋了回去。 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贼。 哪有贼披散着头发在外边走来走去的,况且这还是陆家后宅,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半夜潜进来。 推醒喜儿,两人拿着烛灯蹑手蹑脚的出去。 正好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啊~~~” 双方都吓一跳。 “淼淼,你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嘛呢?”陆芝云一把抱起小家伙回屋。 “云姐姐不也没睡?” “姐姐睡不着,你陪姐姐说说话吧。” 姜淼淼:…… 大半夜不睡觉,拉着个孩子唠嗑。 这是什么毛病。 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道:“好。” 云姐姐这是觉得她还小,啥也不懂,才将她当做倾诉对象的吧。 陆芝云将软乎乎的小姑娘放到床上,挨着她睡。 “淼淼,你说那小秦将军会心甘情愿娶我吗?毕竟我这名声是真不好听,即便他愿意,也会被同僚嘲笑的吧?” 姜淼淼:……那是自然的啊! 这个年代,女子没了清白,不能生育,那可是天大的事。 只不过这是在陆家,全家都很护犊子,那些流言传不进陆家后宅。 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更不是嘴上解释就能平息的。 陆芝云没听见小家伙的回应,又开始自言自语,“要不我去把那姜子衿揪出来澄清吧?” “没用的。”淼淼听不下去了,说道:“所谓谣言,就是传谣的人根本不关心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自证是最没用了。” 陆芝云沉默半晌,有些诧异的看着黑暗中骨碌着眸子的小家伙。 “这些话是谁同你说的?” “千雪小姨。”淼淼睁着眼一脸天真道。 你总不可能去找小姨证实吧,她这会可是准王妃了,应该忙得很。 陆芝云深信不疑,穆三姑娘的才学可是拔尖的。 “她还说了什么?” “没人会愿意相信一个可怜虫的哀怨哭诉,但若这事变成姜陆两家相互仇视,甚至诋毁谩骂,这性质就变了,反而会让大家觉得先前的流言不可信了。” 陆芝云瞪大了眼,问道:“这些都是穆千雪同你说的?” 她这么快就知道传谣言的人是姜子衿了? 可怜虫的哀怨哭诉…… 这是在说她! “淼淼,那她可说了解决之法?” 姜淼淼摇头道:“没说,但我自己想到了,就问云姐姐敢吗?” 陆芝云直接坐起身来,让喜儿点了灯。 捧着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儿,温柔细语道:“淼淼倒是说说看啊。” 小不点的机灵活泼劲她在陆园就体会过了。 姜淼淼打起了哑迷,咧嘴笑道:“姐姐会翻墙爬树吗?” 陆芝云:…… “会……会一点点。” 这难道还要翻墙爬树? 她从来没同人讲过,在流放地的时候,她偷偷上树掏过鸟蛋。 “会就好,姐姐有剪刀和火折子吗?” 淼淼一骨碌翻爬了起来,让喜儿给她穿好了衣裳。 “有的。”陆芝云虽猜不透小家伙要干嘛,但还是回屋找了这两样东西。 喜儿眉头直抽抽。 姑娘这又是要作什么大死? 自从认了亲娘之后,盯着她的人多了,倒也乖巧了好些日子。 这一没人盯着,又要开始作死了。 她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连忙追了上去。 夜深人静。 大小三个姑娘和一只小红鸟偷溜出了陆府。 暗卫发现小主子大半夜不睡觉,溜出家门,连忙追了上去。 这不会和玉清公主一样的癖好,喜欢在夜间溜达吧? 为首的就是流云。 他倒是见怪不怪了,就是好奇小郡主大半夜出门要干什么。 他也不藏着了,骑着马直接现身,“姑娘,您这是要去哪?” 陆芝云吓一跳,还以为遇上歹人了。 拔出发簪对着流云。 “别怕别怕,这是阿娘给安排的暗卫。”淼淼连忙解释道。 她毫不意外,对着流云道:“走吧,流云哥哥。”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姜府院墙外。 几人看着高高的院墙,就真的搞不懂淼淼想干嘛,问了她不说。 就都随了她。 姜淼淼以为就她和云姐姐是菜鸟,需要人帮忙才能翻过院墙。 然而其实只有她一个人需要流云帮忙。 陆芝云甩出长鞭拴住院墙里的树枝,借力飞身一跃就进去了。 淼淼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原来菜鸟只有她自己。 还以为云姐姐的防身术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原来也是个隐藏的高手啊。 几人进了院内。 姜府不大,很好找,很快就找到了姜子衿的院子。 流云忍不住开口了,“姑娘,咱们这是要做甚?” 不会是…… 淼淼指着院里值夜的丫鬟婆子,“打晕她们。” 屋内姜子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被沈家那群丫鬟婆子打的身上哪哪都疼,下手是真的狠。 这不洗完澡擦了药,但还是疼到大半夜都睡不着。 想起昨儿的事。 见她狼狈的回家,是周牧送的她。 爹爹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还将周牧给撵了出去。 周牧也是不知道避嫌,居然还没退婚,就向爹爹承诺要娶她的话。 这么一闹,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都给败光了。 蠢货,这周牧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更气人的是陆家那事也没成,她原本想的是为辰王拉拢陆家。 成了皆大欢喜。 若事情败露,辰王定会怪在辰王妃头上。 也好趁此时机让辰王厌恶上辰王妃,好给她挪位置。 没想到竟让皇上半道给截胡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想着就听到门吱呀一声,似是门开了。 她唤了几声婢女,无人回应。 “人都死哪去了?” 突的感觉眼前有一庞然大物,捂住她的口鼻。 还没来得及尖叫,两眼一抹黑,晕死了过去。 “小主子,姜三姑娘晕过去了,接下来要做甚?”流云心里突突的。 就怕小郡主拿着剪刀往人身上扎,那她要不要阻止呢? 岂料小郡主将剪刀递给了云姑娘,“云姐姐,把姜子衿头发给剪了吧。”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全都发泄在那一头令人艳羡的秀发上吧。 古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剪一下都是不行的,看得比生命还重。 不然怎么会有割发代首这一说法呢。 还会被视为不孝。 当然也有例外的,罪犯和出家人除外。 姜子衿醒来发现自己一头秀发没了,怕是要原地爆炸吧。 “好。”陆芝云毫不犹豫,拿起剪刀就上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清脆悦耳。 她其实一进屋,看见姜子衿的一头秀发。 就有上去剪它的冲动了。 让你毁我名节,咔嚓。 让你害我性命,咔嚓。 让你推我入火坑,咔嚓。 让你齐家害我一家子流放多年,咔擦咔擦…… 喜儿看不下去上前帮忙。 拿起针线篓里的剪刀,咔嚓几大剪子。 糟糕!秃了…… 流云嘴角抽了抽,原来是这么玩的。 他突然也手痒痒了,对着淼淼道:“姑娘,姜云泽的头发就交给我吧?” 淼淼点了点头,她原本只想剃姜子衿的。 这……这会不会闹太大了? 得闹到朝廷上了。 毕竟没有哪个官员是顶着光头去上朝的。 渣爹一定是最俊俏的和尚了。 不过仪容仪表这一关应该是过不去的。 身为礼部侍郎,自己竟是最无视礼仪仪容的那一个,皇上得气死。 御史一定会弹劾的吧。 …… 第353章 不攻自破 清晨。 天亮了。 姜淼淼几个并没有回家。 想着出都出来了,反正回去也要挨训。 干脆一股脑把事情办齐全了。 回去挨揍也值啊。 流云找了面铜锣,将路过的百姓给聚拢了过来,这才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 门开了,门房伸出头来,“你找谁?姜家今日不见客。” “找你家三姑娘,让她出来给个说法,或者让你家家主出来也行。”总之就是要出来一个,当缩头乌龟可不行。 “你以为你是谁,我家姑娘和家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是吗?”流云不知道上哪找了一把大斧头,蓄足了气力,朝着大门左边的石狮子劈去。 石狮子霎时碎成了几块。 “姜家人一刻钟不出来,我就砸一个石狮子,两刻钟不出来,我就砸两个,三刻钟不出来,我就把你匾额给拆了,要还是再不出来,就把你家门给拆了,还不快去禀报。” 小郡主说了,声势造大一些,越大越好。 势必要将那对父女给逼出来。 今日要将所有的账一起算了。 门房瞳孔放大,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后才缓过神来。 正想问来人是谁,目光却是落在流云身后的姜淼淼身上。 “五……五姑娘。” 他还以为是沈家来了,毕竟他家三姑娘刚把人沈家和周家的婚事搅黄了,上门找茬也正常。 却没想到是陆家。 门房哐一声关上大门,拔腿就跑去禀报给管家。 管家没敢出去看,连忙跑到书房,将门外那人的话同姜云泽说了一遍。 “家主,是五姑娘,他领着人在外面叫嚣,说是要见您和三姑娘,见不到就要把石狮子砸了,还要把匾额也给拆了……” 姜云泽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子更气了,一拍桌子骂道:“混账东西,竟然敢骑到她老子头上来了,让陶姨娘去。” 哪有子女给亲爹下马威的道理。 若自己能出去,定要亲手教训一下那小畜生。 好让她知道自己是谁的种。 管家只好去请了陶姨娘。 陶桃一听,直接吓病了。 疯了吧,姜子衿惹的祸让她去收拾,她又不是这家的主母。 她抚着额,“哎哟,头晕…..” 姜子衿一早起床见自己头发没了,气得将屋里的东西全摔了。 这会儿气消了,正拿着剪刀要剪院中婢女的头发,寻思着做假发呢。 丫鬟们虽然得了赏银,心里还是不情不愿的,抹泪哽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即便是为奴为婢,谁不是爹娘养的,除非是出嫁结发或是出家剃头,否则谁愿意动自己的头发。 管家也不知道咋办了,在院里转圈圈。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出去。 他是主家刚提拔起来的管家,可不能让这事给闹没了。 一刻钟过去了。 门依旧关着,门房连脸都不敢露。 “咚咚咚……”流云又上前敲门,没人应声。 他看着小郡主,“姑娘,还砸吗?” “砸。”小姑娘奶声奶气说着,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不砸怎么能将他们逼出来,效果达不到啊。 “哐……”右边的石狮子也碎了。 管家出来一看,傻眼了。 还真砸啊。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事恐怕会闹得不好收场了,报官也不成。 报官难免要对簿公堂,谁去? 家主和三姑娘那样子,如今是不能见人的,陶姨娘一个妾室根本不理事。 总不能让老太太去,她得把公堂房顶哭塌了。 若是能将人劝回去是最好的,劝不回去请进院里都好说。 管家上前一作揖,“五姑娘,您还是带着人回去吧,家主他今日病了,若您若想探望家主,不如随老奴进屋。” “不,姜子衿她胡乱传谣言诋毁我云姐姐,让她出来,我们要讨说法。”姜淼淼抱起小手扬起下巴。 偏不走。 你当我小孩子好骗呢。 不就是想和稀泥,诓她们进去。 陆芝云将淼淼拉到身后,对着姜府的管家道:“我乃陆家二房嫡女,你家三姑娘造谣诽谤毁我名节,我今日前来向她讨要说法,她若现在不见,那就改日公堂上见吧。”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指指点点的。 姜家昨儿茅房炸了,本就气味难消,引得不少百姓胡乱猜测。 偏家主不能出面,这还要闹上公堂,管家也是豁出去了。 “陆姑娘啊,怎么说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现在这般抛头露面就不妥,这闹上公堂,姜陆两家都颜面无存,再怎么说两家也曾是姻亲,家主拿了齐家叛逆的罪证,这才将你陆家救出来的,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陆芝云都无语了,这姜家还真会倒打一耙。 她看了看淼淼,小家伙算了真准,这姜家果然要拿姑姑出来说事。 正好当着百姓的面挑明了。 半夜翻墙剃头的事都做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豁出去了。 她眉毛一挑,说道:“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了,闹上公堂又如何,我名声都被你家姑娘给毁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什么,至于什么姻亲,早没了,我陆家平反,与他姜云泽更没有半点关系,早在他大义灭亲之前,皇上就已经赦免了陆家,他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此言一出。 周遭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竟然早就赦免了!看来陆家平反同姜侍郎没半点关系呢,是姜侍郎见人恢复荣光,想和陆家重归于好呢。” “可不是,还说什么大义灭亲。” “这陆家姑娘的谣言竟然是姜三姑娘传的?” “可不,昨儿方家也上门闹了,偏那姜姑娘躲出去了。” “一个小姑娘,竟如此歹毒,将来谁敢娶呢?” “有人敢娶啊,那周家公子退了沈国公府的婚事都要娶她呢。” “周家公子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了吧,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嫡女不娶,要娶个侍郎府的小庶女!” “据说两人已经无媒苟合了,有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的在春江湖游船呢。” “啊……啊…… …… 舆论的力量超乎了姜淼淼的想象。 姜子衿与周牧游湖的事就这么人尽皆知了。 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们就只是点了个火引,然后流言就像炮仗一样炸开,越炸越长,越炸越响。 姜家放出去的流言,最后都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姜淼淼觉得是时候粉碎云姐姐身上的谣言了。 她拉了拉陆芝云的衣袖,“云姐姐,三刻钟到了。” 流云上前挡住正要说话的姜府管家,“我说过的,三刻钟还未见到你家主子出来,就拆了你家的匾额,我一向说话算数。” “你……你休得放肆,我家大人乃礼部侍郎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羞辱。”管家脸都绿了,连忙让人又去请主子。 流云:“我管你什么礼部侍郎尚书的,最后再多给你一刻钟,不出来就拆。” 这下可把管家急坏了,拎起衣摆小跑了回去。 野蛮人。 这陆家上上下下全是野蛮人。 陆芝云没想到淼淼说的是真的,她还真要拆了姜府的匾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淼淼与姜云泽的关系,到底…… “淼淼,他到底是你亲爹,还是算了吧。”这事要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说她不悌不孝。 淼淼还是个孩子,哪里背负得起这样的罪名。 “不,他不是我爹,继续砸。”姜淼淼眼神坚定的看着陆芝云。 家里除了秀秀姨、喜儿、阿娘和外祖母,别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世呢。 就是要砸,要闹得凶一点。 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姜陆两家势同水火,让大伙都知道陆家的云姑娘不好惹。 姜云泽在院里来回踱步。 听到姜淼淼居然要砸姜府匾额时,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管家连忙搀扶起他,说道:“家主,她们带来那人是个练家子,厉害着呢。” 姜云泽气得脸都绿了,“孽女啊,我怎么会生了这样一个孽障,日后休想再入我姜家的门。” “小畜生,待老身出去看看,竟敢逼迫我儿。” 姜子衿不知什么时候扶着姜老太进了屋,老太太一进门就破口大骂。 看着光头儿子,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姜云泽瞪了姜子衿一眼,“怎么把你祖母带来了?” 这万一气出个好歹来。 “爹爹,祖母是家里最年长的长辈,由祖母出面,五妹妹即便再放肆,在祖母面前也得收敛一些,否则多半会被人指摘不悌不孝。” 姜子衿头上裹着一块素布就出来了,只露出一张憔悴的小脸。 她和爹爹都不能出面,陶桃那女人巴不得她出糗。 这会儿正在装死呢。 祖母不出面,难道还真等着人把匾额给拆了? 瞧瞧姜淼淼那嚣张样,她和爹爹的头多半就是她搞的鬼。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偏今日来逼她。 就是个坏种。 不过更令她害怕的是,小崽子的人居然入姜家如无人之地。 想想就不寒而栗。 “爹爹,咱们家的护院也该换了,都是一群饭桶。”姜子衿提醒道。 “是该换了,这次若他们还是拦,留着也没什么用。”姜云泽幽幽说道。 姜家大门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姜老太太领着一群护院气势汹汹的出来了。 “我倒是想看看,今儿谁敢砸我家匾额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陆芝云看来姜老太,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但淼淼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就好像在说,不要让我失望哦。 她立刻鼓起了勇气上前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姜老夫人,我也不是非要砸你家的匾额,就是想找姜三姑娘讨个说法,可她是理亏还是心虚,一直不敢露面。” 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我孙女不便见客,你有什么就同我说,不说就给老娘滚,休想动我家的匾额。” 说着就让护院上前将人群驱散,将几人撵走。 姜淼淼见是出手的时候了,又对着流云道:“三刻钟了哦。” 流云正要动手,陆芝云拦住了他,“我来。” 她是这事的受害人,她来最合适。 就见陆芝云掏出长鞭,使足了力气,朝着匾额飞去。 刻着姜府俩个大字的匾额,瞬间从中间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啊……”姜老夫人尖叫一后气得跳脚,“把这贱人绑了交到官府去,老娘要告她。” 护院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的匾额。 听得老太太一声呵斥,直接冲了上去。 围观的百姓也呆呆的看着。 最后目光都落在陆芝云身上。 谁能想到一个娇弱的闺阁千金,一挥鞭就把匾额给打下来了。 然后又见陆姑娘挥鞭,朝着那些身强力壮的护院打去。 虽然说不上身手有多好,但小姑娘身姿矫健,十分灵活,就是吃亏在力气小了些。 有流云帮忙,没一会这些护院就被打趴下了。 那什么陆家云姑娘身体不好,不能孕育子嗣,在流放途中被人欺负的话。 简直就是胡扯,造谣嘛。 这谁能欺负她? 谣言不攻自破。 …… 皇宫里。 陆老夫人从回京城就憋着一股气。 今儿起了个大早。 穿上诰命服就往宫里去了。 她是掐着皇上下朝的时辰过去的。 见到皇上就扑通跪了下去,“皇上,臣妇的夫君,臣妇的儿子,臣妇的孙子和外孙全在边疆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可臣妇一家女眷却在京城被人欺辱,被人逼婚,臣妇的孙女也被个小庶女造谣辱了清白名声,在家里上吊了好几回,请皇上替臣妇一家女眷做主啊。” 老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提小庶女是谁。 可皇上就是知道。 一个小庶女,搅得君臣上下不得安生,红颜祸水啊。 “老夫人,你起来,放心,朕自会为你做主的。” 皇帝还指望着这一家子男人在外替他守边呢,怎么能薄待了家中女眷。 有了皇上这句话,陆老夫人出宫回家。 她艰难起身,她腿脚在流放时落下了些老毛病。 一到天阴下雨就疼。 走路看起来有些跛。 今天大太阳的,还是有些跛,似乎更跛了。 皇帝看着老太太的身影,怪不落忍的。 “余公公,你去,亲自送陆老夫人回府,将朕的那根千年老参给她带去。” …… 第354章 红颜祸水 陆老夫人去了一趟皇宫。 出宫时多了一车子礼物。 还得了皇帝身边的近侍余公公相送。 可没几个人有这份殊荣的。 她还故意嘱咐车夫走忙一些,难得有虎假龙威的时候,自然是要好好发挥的。 这不一磨蹭,到陆家府邸的时候,就已经午时了。 陆老夫人诚挚相邀,“有劳余公公送老身回府,这马上就到饭点了,不如公公就留下来用个膳再走。” “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这顿饭余公公是敢留下来的。 皇上既然让他送陆老夫人回府,自是想给足陆家面子,留下用顿饭也在情理之中。 回去迟了些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然而这还没到花厅,就听到了一道斥责声传来。 余公公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拿了根粗粗的藤编在训孩子,一看就是在吓唬人的。 真正要要打人都是用细藤鞭,那样打着才疼。 两个姑娘垂着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的那个瞧着年龄和样貌,应该就是陆老夫人口中上吊了好几回的姑娘。 小的这个生的就有些过于出挑了,不愧是姜侍郎的闺女。 可这仔细一看吧,怎的感觉不像他。 倒是有些眼熟。 陆青瑶走到闺女跟前,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姜淼淼,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就想飞上天去,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大半夜的偷跑出去,万一遇到贼人怎么办?” “阿娘,没遇到贼人。”于姜家而言,他们才是那个贼人吧。 “那你们去哪了?” “去姜府了。” “大半夜的去姜府作甚?” 姜淼淼咧着嘴嘿嘿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说,会不会阿娘已经知道了,毕竟秀秀姨那么厉害。 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坦白从宽,“我们去把三姐姐和渣爹的头发给剃了。” 淼淼说完还扬起小脑袋来偷瞄了她娘一眼。 就见阿娘故意板着一张脸,眼底却全是笑意。 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果然是已经知道了。 她其实感觉阿娘自己都想这么干的。 陆青瑶眉头直抽抽。 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有人发现你们没?” 两个小姑娘齐齐摇头。 然而,陆青瑶不吃惊,她们身后花丛旁的余公公却惊讶的合不拢嘴。 小姑娘居然把姜侍郎的头发给剃了! 难怪姜侍郎要称病告假不上朝。 只见过光头的和尚,还没见过光头的大臣。 恐怕病也是真病,估摸是被气病了吧。 余公公觉得这陆家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听见什么。 有些为难,他可是皇上最衷心的奴才,不可能隐瞒不报的。 “老夫人,奴才突然想起来宫中还有事,这午膳恐怕是吃不了了。” 陆老夫人眉眼直抽抽。 转头含笑对着余公公道:“让公公见笑了,我那外孙女自小没有父亲在身边教导,性子有些野,对姜侍郎成见比较深,就爱拿他打趣,什么剃头不剃头的,绝对没有的事。” 说完连忙让人取了个食盒,“这是我那义女亲手做的鲜花酥饼,公公不妨带回去尝尝。” 余公公眉眼弯弯笑着接过,“奴才知晓的,小小姐尚且年幼,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出了陆府,上了马车,他这才打开食盒。 还真有鲜花酥饼,还有几条小黄鱼。 说起来余公公还挺喜欢来陆家的,次次都很大方。 关键吧,她们从来不为难人。 回了宫,余公公收起小黄鱼,这才往皇上身边去。 皇上正在看折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食盒里边装的什么?” 余公公上前,取出一碟子鲜花饼,“皇上,这是陆家女眷亲手做的,托奴才带给您尝尝。” “哦!她们倒是有心了,赏你吧。”煊帝一向十分注重自己的饮食。 特别是太子夫妇中毒后,他就格外小心自己的饮食。 更别说吃外边的东西。 连最疼爱的儿子都能背叛他,反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信任了。 余公公接着又同煊帝说起了宫外的趣味。 “皇上,今儿一早,陆家云姑娘上门找姜三姑娘讨要说法,一直没等见人,就把姜府的匾额给砸了。” 要说这事闹得可不小,他和陆老夫人才出宫门不久,就已经听闻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了。 都在说陆家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 煊弟想了想问道:“就是那个要寻死觅活的姑娘?” “就是她,估摸是觉得就这么上吊死了不值当,所以干脆上门讨要说法,只可惜姜大人父女自始至终就没露过面。” 实际上他也不敢露面。 煊帝这会儿对陆家女的印象也算是十分深刻了。 这将门虎女不是白叫的,是挺虎的。 见余公公欲言又止,他又问:“怎么,这宫外还有别的趣事?” “禀皇上,说来也算不得什么趣事,就是奴才刚刚在宫外听说姜大人的病有些蹊跷,据说是被气病的。” “这姜云泽什么毛病,他家小庶女撒播谣言毁人名节,将沈周两家的婚事搅黄了,这别家都没气病,他还被气病了?” 若不是看在姜云泽还颇有些才华在身,还有那张好皮囊养眼。 早就将他贬出京城了。 近几年又发现了他的一大优点。 有这小子在,御史的眼睛似乎都站在他身上了,没事就拉出来参他一本。 反倒是盯着他的时间少了。 这让煊帝整个人都松快许多。 余公公看了一眼桌上的饭后甜点,想来是淑妃来过了。 余公公停下手中的动作,给皇上递上一杯热茶。 这才讪讪开口道:“皇上,姜大人不是因为那小庶女被气病的,而是因为他们父女半夜被人把头发给剃了。” “噗……”皇上刚喝入口中的热茶喷了出来,然后愣了一瞬,嗤笑出声来,“还有这等事?” 他还挺想知道是谁干的,胆大包天了。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是不是陆家做的?” 余公公摇头,“不知是谁,听说一早醒来头发就没了,外院的茅房也被炸了,硬是半点贼人的痕迹都没发现,也不知是谁与姜大人有那么大的仇怨,才能做出半夜给人剃头的举动?” 仇怨? 煊帝立刻想到了,这最近与姜家有仇怨的可不止陆家。 姜家小庶女毁了别人的大好姻缘,这不是深仇大恨是什么。 看来这女子也是个祸水。 “那小庶女也被剃头了?” 余公公回道:“剃了,可即便没了头发那周家郎君还是非她不娶。” 煊帝最厌恶臣子毁在女子温柔乡里,也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混账东西,枉读圣贤书了,娶妻娶贤他不知道吗,还想入仕为官呢,传令下去,周牧三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是。”余公公心里突突的。 说是三年内不得科考,但三年一次的秋闱就在明年开考。 那周家小郎君应该正在备考呢,明年考不了,那就得再等三年。 “皇上,那姜三姑娘呢?” 煊帝一脸严肃,“那小庶女既剃了头,也不用重新剃度了,朕允了她常伴青灯古佛,到庵里给她外祖父和生母守孝。” …… 第355章 所求皆为虚幻 傍晚。 气温骤降。 空中下起了小雪。 周牧在沈家门口负荆请罪,跪了两个时辰。 终于同沈姑娘退婚了。 甚至将聘礼的一半给了沈姑娘做赔偿。 虽然这个婚约他自始至终都是被动的,但他还是觉得亏欠沈姑娘。 所以任凭沈家人打骂,他都毫无怨言。 从周家出来后,周末面色苍白,走路都摇摇欲坠。 内心却是欢呼雀跃,他自由了。 可他还是要去姜家一趟。 他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子衿姑娘。 想告诉子衿姑娘,他退婚了。 还想告诉子衿姑娘他未来的规划,明年他将参加秋闱,接着再参加三年后的春闱。 先生都说他小小年纪,才华斐然,若能静下心来潜心钻研,必能成器。 他很有信心。 所以他想告诉子衿姑娘。 三年,只需再等三年。 三年后子衿姑娘已经及笄,且守已完了孝。 三年后他大概也已高中。 到时定会八抬大轿迎娶子衿姑娘入门。 他敲响了姜府后门。 子衿姑娘终于见他了,可取下帽子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呆愣在那里。 面前的女子依旧是子衿姑娘,可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没了。 但仔细一瞧吧,虽然没了头发,依旧是绝色,明眸皓齿,五官似乎更加精致了。 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损伤,这满头的秀发怎么突然之间就没了呢? 周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子衿姑娘,你头发怎么没了?” 姜子衿也很坦然的露出了光头,毫不避讳。 容貌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周牧若因她这模样对她敬而远之了,她也无话可说。 但若是周牧不在乎她的容貌,依旧痴迷于她,那她或可陪他周旋三年。 如今他们二人游湖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 似乎不嫁给周牧,她就要被戳脊梁骨,为世俗所不容。 但好在还有三年的时间。 算了算,再过一年半载,辰王也该回来了,若他还如前世那般倾慕于自己。 她这婚事便还有转机。 只是那最关键的证人冯医女,依旧没有消息,就好像这人是真的死了。 可姜子衿就是知道这人还活着,藏匿于世家的某个角落里,她手里的东西能致辰王的命。 所以即便找不到冯医女,她也必须告诉辰王冯医女还活着的消息。 以辰王小心谨慎的性子,信不信都会堤防。 不至于像前世那般,即将到手的储位被景王截了胡。 姜子衿看着面前唇色泛白的少年,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依旧还是做起了戏,“我前日夜里打盹,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将头发给烧了,所以就干脆剪了重新养,牧哥哥不会嫌弃我丑吧?” 她自然不能说是歹人半夜潜入她闺房剪的,而她居然毫无察觉。 虽然她如今名声是不怎么好。 但至少在周牧心中还是纯洁无瑕的。 说完就见周牧满眼的心疼,拉着她的手检查,问她有没有受伤。 眼中毫无半点嫌弃鄙夷之色。 周牧安慰起了她,“不会,绝对不会,头发嘛养上一些时日就长出来了,子衿妹妹不管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女子。”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婢女唤姜子衿的声音,爹爹喊她去前厅。 她连忙将自己的汤婆子塞入周牧手中,“牧哥哥,你快些回去吧,外边冷,我得走了。” 周牧到口的话咽了回去,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这人啊,既迂腐又很天真,自己认准的事,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还在坚持。 他就认准了眼前这人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便义无反顾奔向她。 有时候连姜子衿都有些动容了。 可若是换个角度想,她就会觉得周牧很蠢,为了个女子,将家族陷于不义之地,却连人都看不清。 若她有这样的儿子,一定得气死吧。 或许只有在面对周牧时,姜子衿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很坏。 可抛开前世的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的她,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庶女,她必须得为自己搏一把,不能任由爹爹将她当棋子送出去的。 她不甘心。 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宁死也要搏上一搏的。 哪怕是输,也不过是再死一回。 可种下的因,必然就会有果。 宫里来人了,来传皇上口谕。 让她去城外三圣庵出嫁,长伴青灯古佛。 姜子衿听完,犹如晴天霹雳,如鲠在喉。 “为什么,皇上为何如此对我,我只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皇上要如此毁了我。” 她枯站在雪地里,是那般无助。 周牧远远的看着,仿佛被人勒住喉咙透不过气来。 是啊,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娶心仪的女子,他们为何要将这女子送走? 沈家明明接受了他的道歉,为何还要如此对待子衿姑娘? 他想不通。 周牧跑出去追上来宣旨的余公公,“公公,是不是淑妃在皇上面前诋毁我们,与沈家退婚是我的错,她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放肆,这话是你该说的吗?”余公公呵斥道。 但见周牧面色惨白如纸,他也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当场宣读他的旨意,怕他承受不住。 瞧这样子,怕是在雪地里待久了。 想了想,早说晚说都要说的。 他扒开周牧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周公子,皇上也给了你旨意……皇上令你三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空气瞬间凝滞了。 只听得见周围的风声,还有远处的叫卖吆喝声,孩童嬉戏声。 周牧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 突的吐了口鲜血,哐嘡栽倒在地。 余公公瞪大了双眼。 他不会宣个旨,就把人吓死了吧? 不就是个女子,还是个搅事精,至于让他如此。 科考也不过是再多等一年,至于把他吓成这样吗? “来人,快将周公子送太医局……” …… 第356章 心目中的外祖父 雪停了。 今日阳光明媚。 但却感觉更冷了。 淼淼睁眼,有点懵。 发现睡的不是自己的大床,不是家里的纱帐帷幔和被褥。 身旁睡的也不是阿娘。 而是公主母亲大美人。 美人雪白胜雪的肌肤,小巧精致又挺拔的鼻梁,纤长细密的睫毛,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青丝微卷散落在被褥上。 小家伙都看呆了。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公主这样的绝色,应该是骨相和皮相都无可挑剔的。 淼淼看着面对着她,跟睡美人似的公主。 不由得感叹她那生父真是好福气。 而淼淼自己其实很少照镜子,但和公主相认后,她特地找了面镜子端详过自己的容貌。 要说像肯定是有几分像的。 但丰嬷嬷说和公主幼时更像一些。 不过没几个人见过公主小时候,且还能一直记得住的。 毕竟那时候没有相机,画像倒是有,就公主自己保存着,不拿出来看也是很难发现的。 淼淼现在也开始习惯身边有公主的存在了。 其实公主还蛮好玩的。 她会怕阿娘,却不会怕公主。 阿娘揍人是真揍,而且还挺疼的。 公主嘛,就是会瞪人。 但对她没用,只对下人有用。 她只要一瞪身旁的婢女,她们保准就立马跪下了。 外界都说公主心狠手辣,她倒是没觉得。 或许公主的另外一面,在她这个小娃娃面前都藏起来了了。 淼淼看看睡美人公主,又看看自己。 她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美人身侧,手握着美人的秀发,一只小脚丫子还搭在美人的纤纤细腰上。 估计半夜还踢了她几脚呢。 小家伙有点心虚,轻轻收回脚,放开手里的秀发,滚到边上去。 这才一骨碌翻爬起来,踢开帘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喜儿早已等候咱床前。 拿着袄子就过来为她穿上,一应洗漱用具也已准备妥当了。 淼迷瞪瞪的看着喜儿,“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是同阿娘睡的,怎么一觉醒来又在母亲这里了?” 喜儿笑着道:“姑娘忘了,又到年底,又到盘账分红的时候了,夫人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你,这不就将你送来公主这了,不过夫人还嘱咐了,你每日都要念书习字,不可偷懒耍滑,她可是会抽空查看的哦。” 姜淼淼噘着嘴哦了一声。 就很像是厌学被逼着写作业的小朋友。 念书也就罢了。 可阿娘自己字写的不好,却偏要执着让她练好字,还把教她习字的重任交给了公主殿下。 因为公主花绣得不咋样,字倒是写得龙飞凤舞。 听说还是她皇上爹爹教的。 果然啊,古今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看来这个年关,阿娘和秀秀姨都会特别忙碌。 她得跟公主母亲待好一阵了,练字也是免不了的了。 喜儿为小主子穿好袄子,又开始梳她的乱发。 小主子睡觉太不老实了,每日晨起头发都很难打理。 再看着床上翻了好几个身的公主殿下。 她有理由怀疑公主在装睡。 若是公主先醒来了,一定会被姑娘抓着梳头。 公主不梳,小家伙就会说,我在家阿娘都会日日帮我梳头扎发髻的。 然后公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和小姑娘的头发较上劲。 这样一来,大半个清晨就都不用练字了。 姑娘为了不练字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公主到底是公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不,喜儿刚给姑娘扎绑好发髻,玉清公主就坐起身走过来了。 她眉眼弯弯笑着道:“哇!淼淼起这么早,吃完早膳练完字母亲带你出去玩。” 淼淼小脸一沉,然后又扬着小脑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母亲,可以不练字吗?” “不可以,你皇宫里的外祖父喜欢写字好的小孩。”玉清公主笑着捏了捏闺女的脸蛋儿。 姜淼淼一愣。 还是第一次听公主母亲提起宫里的外祖父。 不就是当朝皇帝嘛。 说起来她还真的就忽略了这层关系。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就感觉那个未曾谋面,高高在上的皇帝,与慈祥和蔼的外祖父根本不搭边。 主要她理想中的外祖父,就应该是像崔老先生那样,有点严肃,但会眉目慈善拉着你讲大道理,还会给你留好东西吃的小老头。 又或者是远在边疆的外祖父,也未曾谋面,但每一封家书都有提及你,每次给你带各种小玩意。 外祖父知道她会写字后,甚至在家书里还有单独给她写的信。 至于宫里的那位,就有种很遥远很陌生的感觉。 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她仰头一脸天真的看着玉清公主,“母亲,宫里的外祖父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为何还要想着去讨他开心呢?” 玉清公主:…… 她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似乎很有道理。 她还真有好几个瞬间,有将淼淼带回宫给父皇母后看的冲动。 却又无数次将这个念头给扼杀了。 但她下意识里是希望父皇喜欢淼淼的,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让淼淼去迎合父皇的喜好。 就好像宫里的所有孩子,都会被各自的母妃教导着要讨父皇喜欢。 可淼淼不是她们。 玉清公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有问题的。 她女儿不必去迎合任何人。 她给不了闺女身份地位,但给她想要的自由还是可以的。 她握着闺女的小手手,说道:“淼淼,你若不想写字,那今日就不写了。” “真的不用写了吗?”小淼淼一脸欣喜。 “不写了,带你去找小舅舅。”玉清公主说着就起身开始找衣裳,找首饰。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 在家几乎素面朝天,披头散发,甚至夏天喜欢光着脚丫子走路的公主,今日竟然开始精心打扮起来了。 看着也不像是进宫。 进宫都是盛装打扮的,衣裳首饰乃至妆容,全是丰嬷嬷一手操办,公主几乎不用操心。 她只要往那里一坐就好了。 那些梳头婢女和嬷嬷,对宫里的礼仪制度和公主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根本用不着公主动脑,她们就能装扮妥当。 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衣裳,不求多惊艳,只求不出错,端庄贵气就是大梁嫡长公主的派头。 然而今日端庄贵气公主通通不要。 她自己选衣裳首饰,对妆容也开始挑剔起来了,衣裳换了一套又一套。 最后居然换了一身颜色有些娇俏的衣裳。 就还挺好看的,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公主打扮完,甚至还将小闺女也打扮了一番。 淼淼看看自己的小袄子和公主的襦裙,颜色做工如出一辙。 就是明晃晃的亲子装。 不用怀疑,这站在一处就是母女。 …… 第357章 缺失的父爱 姜淼淼惊奇的发现。 在家几乎素面朝天,披头散发,甚至夏天喜欢光着脚丫子走路的公主,今日竟然开始精心打扮起来了。 看着也不像是进宫。 进宫都是盛装打扮的,衣裳首饰乃至妆容,全是丰嬷嬷一手操办,公主几乎不用操心。 她只要往那里一坐就好了。 那些梳头婢女和嬷嬷,对宫里的礼仪制度和公主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根本用不着公主动脑,她们就能装扮妥当。 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衣裳,不求多惊艳,只求不出错,端庄贵气就是大梁嫡长公主的派头。 然而今日端庄贵气公主通通不要。 她自己选衣裳首饰,对妆容也开始挑剔起来了,衣裳换了一套又一套。 最后居然换了一身颜色有些娇俏的衣裳。 就还挺好看的,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公主打扮完,甚至还将小闺女也打扮了一番。 淼淼看看自己的小袄子和公主的襦裙,颜色做工如出一辙。 就是明晃晃的亲子装。 不用怀疑,这站在一处就是母女。 …… 亲子装。 公主特别的打扮。 有些激动又紧张的情绪。 淼淼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说是去景王府见小舅舅的。 但这感觉就像是去约会,去见心上人似的。 否则哪个女子去见弟弟是这副模样,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 说不定公主的心上人真藏在小舅舅府中了。 嚯!心上人…… 淼淼立刻打起了精神来。 虽然历朝历代荒唐公主养面首的不在少数。 但瞧着这位公主,平日里清心寡欲,没事就爱溜马打打球,斗个鸡什么的。 身边除了护卫就是婢女嬷嬷。 就没见她有什么别的奇葩嗜好。 要说喜欢俊美面首美男子什么的。 她自个要是穿上男装,那些伶人小哥哥们都得在她面前惭愧得抬不起头。 淼淼觉得自己这个生母,应该算是个比较正常的公主了。 就是有一点。 她可别学人家喜欢上俊俏和尚或是马奴什么的。 否则她就真一辈子见不了光了。 不过想想也无所谓,现在做陆家的孩子就挺好的。 不过淼淼一想到母亲居然要带她去见生父,有点好奇,有点紧张,又有点心动。 集市的喧哗热闹淹没了轱辘轱辘的车轴声。 姜淼淼的思绪一直在外边飘着,这会儿看起来呆呆的。 玉清公主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闺女。 发现小家伙这眼神表情可精彩了,一会蹙眉,一会惊讶,一会傻笑。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然后发呆。 紧接着就啪嗒垂下头去。 香香软软的小家伙就这样在她怀中睡着了。 她将闺女打横了抱在怀中,看她攥着自己的衣袖,软乎乎的小脸挨着自己,呼吸均匀。 白生生软萌萌的,可爱的不行。 她此刻才感觉到自己和小闺女的心在慢慢靠近。 小家伙平日里看起来跟谁都很熟,跟谁都聊得来,面上笑嘻嘻很乖巧的样子。 实际上她防备心很强,也很敏感。 除了她娘,她姨和她两个哥哥,对谁都没有敞开心扉。 如今会同她谈条件,会跟她撒娇,会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甚至在她身边都能安然入睡。 就说明这是将她当自己人了,对她的防备在一点点的松懈。 她不觉的眼眶红了。 她欠这孩子良多,就想一点点补偿给她。 自然也包括她那缺失的父爱。 第358章 鸿门宴 沐休日。 原本崔相很忙的。 实际上,身为一国宰辅,哪有什么沐休日。 处理不完的政事,见不完的朝臣,等会说不定皇上还要召见。 但景王这鸿门宴,他还是要去一趟的。 下了好几日的雪停了。 天晴,却更冷了。 再冷的天,都抵挡不住百姓外出的热情。 越靠近年关京城越发热闹。 有踏雪赏梅的夫人小姐,有出门采买年货的百姓,也有在门前堆雪狮子的孩童,还有走街串巷吆喝的货郎。 京都街市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崔琰一路行来,看繁华街市,看百姓安康。 心中稍安。 北边战事未平,但显然今年的百姓比去年过的好太多。 城内流民少了,即便新涌进来的流民,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要说这景王倒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经过去年的踩踏事件后,他亲自坐镇流民安顿和赈灾之事,行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 完善修建了医馆和收容坊,甚至悄悄垫了银钱。 有他盯着,倒是再未出现朝廷拨粮拨钱,却被底下人搜刮剥削之事。 至于官商勾结,从赈灾粮中牟利发国难财之徒。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去见阎王了。 在这事上,景王倒丝毫没有心慈手软,顺带威慑了许多人。 荒唐赋闲在家多年的景王,突然励精图治起来。 许多人坐不住了。 当然也有人刮目相看。 这就包括了皇上。 毕竟没有哪一个父亲不望子成龙的,虽然皇上也没指着他成龙。 但皇上还是很欣慰的。 其实崔琰自己也是很好奇。 现在的储君久病不愈,皇太孙又太年幼,最终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 做一个纯臣,谁不想呢。 但就储君之位而言,谁坐上那个位置,可太重要了。 往大了说,事关国运,是关黎明苍生。 往小了讲,事关一族命运,甚至个人生死。 谁又能真正置身事外。 崔琰在踏入景王府门槛的时候,想起了父亲还乡时曾说过的话。 不要小看了景王,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这位小王爷虽流连于市井勾栏,却是几位皇子中最为豁达通透的一位。 景王府,水榭中。 屋顶冰雪在太阳下晶莹剔透放着光,雪水顺着房檐淅淅沥沥流下。 如下雨一般。 屋檐下,正在围炉煮茶,一旁还烤着羊肉。 茶水咕噜咕噜的煮着,热气腾腾的。 羊肉香气飘飘,油滋滋的冒着。 姜淼淼和玉清公主站在屏风后翘首以盼,闻着香味,小家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为了揭开身世之谜,忍了! 就见远处廊亭里走出一个俊美挺拔的男子,一身玄色大氅。 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都是黑黢黢的。 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同那日在崔府见到他的感觉决然不同。 姜淼淼想藏近些听,这儿太远了,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却被公主抓了回去。 那有什么能藏的地方。 要说小舅舅也真会选地方,从她们藏的这屋出去,就是个三面临水的水榭。 若是有人想偷听,怕是得藏到冰面下吧。 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什么都没听到就被冻成死鱼了。 算了,他们一定是在聊无趣的国家大事,看看就行,偷听的事就交给啾啾吧。 崔相走近,眼皮都不抬一下,拱手一礼,“景王好雅兴,不会就是请臣来吃烤肉吧?” “有何不可,难道崔相不吃肉?”景王起身笑迎。 两人相对而坐,相视无言。 好冷! 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崔琰依旧面无表情,垂眸喝他的茶。 仿若看不到景王的尴尬。 一般这种时候,对方见崔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就该主动开口了。 景王却是笑了笑,直接将两串烤肉递到他面前,“崔相既食肉,那就别客气了,这可是陆娘子送来的羊。” “王爷和陆家相熟?”崔琰猛的抬头,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接过烤肉放在一旁碟子里。 “自然是相熟的,本王在江州时曾与陆家母子是邻居,我那准王妃的姐姐还是陆娘子的手帕交。”景王看着崔琰说道。 说完再看这人,依旧是面瘫脸,惊讶也只有一瞬间。 他请崔琰来,和大多数人一样,就是想探探口风。 探探父皇对辰王的看法。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派去刺杀辰王的人失踪了。 他觉得最有可能截走的就是崔相的人,父皇一定会让他在辰王身边安插人手。 若真是他,估计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知道了。 这崔琰向来冷酷。 他倒不担心那几人会出卖他,都是将家人和后背交托给他的人,信得过。 就是挺不舍的。 培养那么一批忠心耿耿,跟随多年,愿为你赴汤蹈火的人不容易。 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现在动这个手的。 崔琰也毫无畏惧看着他,单刀直入问道:“太子还在,王爷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坐那个位置了?” “看来崔相果然是劫了本王的人,莫非你已经禀报给了父皇?” “若皇上知晓,恐怕王爷这会儿已经不在这了。”崔琰看着对面的少年。 明明心里紧张得不行,面上倒还是能镇定自若。 这会还能镇定自若的吃得下烤肉。 也是个能装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合格君王的基本素养,喜怒不形于色,让臣子猜不透你的心思。 甚至面上表现出来的喜怒,都会让其发挥应有的价值。 这一点,没有人比他那父皇更会装了。 景王这才幽幽开口道:“本王杀他,为了那个位置,也是为了保命,崔相只知我皇兄中的是肃王的毒,却不知肃王也是被辰王陷害的,真正下毒的人是辰王,若他此番立功凯旋而归,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若崔相是本王,该当如何?” 还有一个原因景王没说。 那就是他的四皇兄辰王,在七年前就开始谋划着夺嫡了。 那时辰王也不过十五,而他也才十三。 他和宋思远就被那样毫无预兆的劫走了。 他这位皇兄面上看着贤德,不争不抢,实际心思歹毒。 若想让他死,直接结果他就行,偏要像那般不死不活的折磨羞辱他。 这是有多恨他,才会如此歹毒。 所以他怎么还可能让辰王活着回京。 景王亲自斟了一盏茶敬上,眼巴巴的看着崔琰,“崔相,能否助我和我皇兄一臂之力?” 崔琰看着那双与玉清公主一样的凤眼,有些晃神。 忽然想到,这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缓缓开口,“不能……” …… 第359章 灵魂拷问 下雪不冷化雪冷。 姜淼淼穿得很厚实,包裹得跟个球。 手里抱着汤婆子。 不冷,但是腿麻了。 她看了看公主淼,这样看着啥也听不见,有什么意思嘛。 瞧着崔伯伯那冷若冰霜的样。 掰着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这公主亲娘一定是倒贴了。 唉!虽然崔伯伯也很好。 但公主也是风华绝代的大美女啊! 倒贴不算还偷偷生下她。 也不知道公主是恋爱脑犯了,还是有预谋的去父留子。 不过瞧着她看崔伯伯的眼神,就还挺复杂的,猜不透。 算了,看不下去了。 肚子好饿! 看着别人吃好东西,简直就是折磨。 玉清公主正在观察崔琰和五弟的表情,她是懂点唇语的。 就是离的远了,有些看不太清楚,还是侧对着她的,得猜。 然而,一回神。 她刚刚拉着的小手手呢? 娃呢? 四处看了看…… 就看到一个小粉团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玉清公主一颗心狂跳。 这小丫头真的是没有怕的人了。 崔琰正听景王说话听得入神呢,就感觉手上凉凉的。 低头一看。 小丫头正挨着他,拉着他手,甜甜的喊了声,“崔伯伯……崔伯伯……” “小丫头,谁带你来的?” 崔琰还以为出现错觉了,刚刚才说她娘,她就出现在这了。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小丫头印象极其深刻。 哪怕是她现在被裹的只露出一半的脸。 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公主母亲带来的……”淼淼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舅舅捂着嘴一把抱走了。 但晚了,崔琰已经听到了,他问:“什么公主母亲?” “淼淼是本宫刚收的义女,崔相觉得我二人像吗?”玉清公主信步朝着他们走来。 硬是将一身娇俏的衣裙,走出了高贵的气质来。 就是人穿衣而非衣穿人。 公主派头十足。 和刚才在她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景王眉头直抽抽,皇姐今天是疯了还是怎么的,和淼淼穿一样的。 这任谁看了不心生怀疑。 皇姐还问崔琰像不像。 而且这么就堂而皇之的走出来了。 他还没和崔琰谈妥,还没将人拉到他们阵营里边。 景王头有些大,他将小淼淼的披风帽檐拉了拉,看着玉清公主,“阿姐,我和崔相有要紧事聊,你带着淼淼先回去。” “五弟,谁让你在这烤肉不叫上淼淼的,他这不就自个儿寻来了,你总得让她吃些再走吧。” 玉清公主说着就让景王往边上挪了挪,自个坐到崔琰对面。 崔琰抬眸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又看着朝他走来的小姑娘。 他亲手将小姑娘帽子给摘了下来,露出整张小脸,若有所思道:“嗯,的确很像,若不知这淼淼是陆家的,定会错认成公主的孩子。” 玉清公主白了崔琰一眼。 这个呆瓜,真的就很想找面镜子,让他看看自己和淼淼像不像。 先前外边的流言都传疯了,这人怎么就不会联想一下呢? 景王笑了笑,随口就说了句,“崔相还真风趣,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本王瞧着淼淼不止像皇姐,还有些像你呢。”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看看皇姐,又看看对面的淼淼和崔琰。 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似乎对皇姐一切的怪异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皇姐,又看看崔琰,他就想问那个混账登徒子是不是崔琰?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玉清公主知道今日是瞒不住弟弟了,就坦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齐齐看过去。 对面的父女俩正在研究那肉能不能吃。 崔琰拿起碟子里烤好的肉,举得高高的,“这肉冷了,而且上边放了很多香料,小孩不能吃。” 从上次他就发现这小家伙口味有些重,小孩吃重口的对身体不好。 姜淼淼撅着小嘴,踮起小脚,想去勾那肉,“崔伯伯,我能吃的,肉不冷,我都看到上边还冒着热气呢。” “你吃不了,里边放了花椒和茱萸。” “我能吃,我就爱吃这个。” 两人大眼瞪小眼。 玉清公主看着这对固执的父女,露出温婉的笑容,询问道:“要不咱们重新烤两串?” 崔琰:“好,重新烤,不要放香料。” 姜淼淼摇头,“不好,我不吃了。” 天爷啊!亏他能想出来,这可是羊肉,不放香料美滋美味的怎么吃? 这还没认爹就管东管西,这要是认了还得了。 崔琰:……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说不吃就不吃了。 怎么感觉跟上次见到的乖巧小姑娘,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 然后就见她眼巴巴的看着那肉串,眼里还含着泪珠。 可怜兮兮的,看得人一下就心软了。 “你……你吃吧,可别哭啊。”崔琰投降了,对待顽劣的小侄儿,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揍一顿。 对小姑娘他就下不去手了。 况且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若玉清不是公主,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或许他们的女儿也有这么大了吧。 崔琰目光不由自主就瞟到了玉清公主脸上,他们也许久没见了。 玉清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就是清瘦了许多。 “谢谢崔伯伯,你也吃,可香了。” 淼淼往崔琰嘴里塞了块肉,瞬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吃完还伸着小嘴,“崔伯伯,擦擦。” 崔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嘴,擦胖嘟嘟的小手手。 心中感叹,小丫头就是娇气啊,连嘴都要让人擦。 然而小家伙说出的话直接能噎死人。 “崔伯伯,你娶夫人了吗?” “咳咳……没,没有。” “你为什么还不娶夫人,我景王小舅舅都要娶夫人了。” 崔琰瞟了玉清公主一眼,怅然道:“有人从中作梗。” “崔伯伯,那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夫人,像我公主母亲这样的,还是像我阿娘那样的?” “咳咳咳……” “咳咳咳……” 一整整咳嗽声打断了淼淼的问话。 崔琰将娃放下,连忙起身告辞,“两位殿下,臣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逃也似的大步流星走了。 这娃有点欠揍。 玉清公主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景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 第360章 到处都是亲戚 没想到啊! 玉清公主没想到小棉袄还会漏风。 那张小嘴说着就没完了。 她今日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崔琰见到她和淼淼同时出现是何反应。 也想给他们父女多一些的相处机会。 即便她与崔琰不能相守,但能时常相见也是好的。 却不想崔琰反应会这么大。 居然就落荒而逃了。 淼淼看逃走的人,再观公主母亲的神色。 几乎确定了。 这崔伯伯就是她的生父无疑了。 可这位崔伯伯怎的对她长的像公主这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甚至连吃惊都没有太多。 这亲爹瞧着也个不好相处的,不苟言笑,冰块脸,还管东管西的。 太过板正了。 还不如她嫡亲的祖父崔老太傅可爱。 姜淼淼理了理这复杂的人物关系,就觉得还挺神奇的。 崔家二老居然是她的亲祖父,难怪自小就觉得亲近,跟亲祖父祖母似的。 原来还真是亲的。 还有梁王妃和荣安郡主,居然两边都是亲戚。 跟着亲爹那边叫应该喊姑母和表姐,跟着公主母亲这边叫的话。 母亲唤梁王妃叔祖母,那她该叫啥呢? 反正就是位分很高的样子。 好像小舅舅和千雪小姨也是亲戚吧。 按皇室的辈分,小舅舅应该叫雪姨表姑。 幸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听说皇帝不是太后生的。 好神奇啊,这剪不断理还断的关系。 到处都是亲戚的感觉。 不过也不足为奇了,这古人就讲究亲上加亲,重门第。 特别是皇室,乱的不行。 只要不是同姓,什么金屋藏娇,还有皇帝娶亲侄女的奇葩姻缘都能结出来。 小淼淼摇了摇头。 不想了,理不清楚。 还是吃烤肉要紧,可以放开肚皮吃了。 景王笑开怀了,才想起大事还没办完,有些懊恼。 光顾着笑了。 不过现在既已知道崔琰和皇姐的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平日里看他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模样,还以为他不好女色。 没想到…… 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女子的温柔乡。 而且还胆大包天敢招惹皇姐,也不怕父皇将他官给罢了。 不过皇姐也是瞒得真好,连他都不肯透露半分。 景王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小家伙,将玉清公主拉到一旁。 “皇姐,说说吧,你和崔相到底怎么回事?” 玉清公主尴尬的笑了笑,“不就是见色起意,你情我愿的事,至于其它的,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慢慢说吧。” 原本这事她就觉得没什么的。 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 可她堂堂大梁嫡长公主,在婚事上竟然连寻常的世家贵女都不如。 注定只能在一群碌碌无为的庸才当中,选择共度一生之人。 她自然心有不甘。 又恰逢那时正巧遇到了倾心之人,这不就随心而为了。 哪怕没有结果,她也无悔。 但这会儿,让她同五弟说这些事,五弟多半会认为她荒唐吧。 景王见姐姐不想说,也没有勉强。 情爱这事,他懂。 毕竟没有几个人如他和雪儿那般,能够相知相守。 他只是心疼姐姐。 幸好他们之间还有淼淼。 不过景王还是不能理解姐姐今日所为,问道:“皇姐,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崔琰,淼淼就是你和他的亲生女儿呢?” 玉清公主无奈的笑了笑,“本宫自然也是想说,可你知道崔琰那人敏感多思的,又自以为是,当初毕竟是本宫怀着身孕嫁了别人,他不一定会信,弄不好又会以为,是本宫为了拉拢他使用的诡计。” “崔琰这个混蛋,怎么能这样误会你。”景王听罢怒从心起。 若非如此,皇姐怎么可能轻信曹冲母子。 怎么会下嫁曹冲。 又怎么会为了制造早产的假象,特意避宫里给安排的医女,偷偷独自前往别苑生产。 说白了淼淼的遗失,崔琰也有责任。 玉清公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倒也不怪崔琰误会,本宫当初虽然没有故意接近他,想拉拢他的想法,但现在还真有这个想法。” 第361章 可怕的梦 因为现在有了淼淼。 淼淼将几家紧紧连在了一起,无形中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她本无意拖崔琰下水。 可她想让弟弟和母后好好的活着,想看着女儿长大,想让她继续无忧无虑过好日子。 想让她得到应有的一切。 所以她需要崔琰的援助。 姐弟两人陷入了沉思,景王突的想到了什么,“皇姐,你和崔琰相识许久,可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 软肋! 不贪财不好色。 “无非就是父母兄弟。” 可谁敢拿他父母兄弟如何,况且崔家二老还远在啊江州呢。 “皇姐,听说梁王的病不大好了,父皇已经派了太医去封地给他瞧病,若是不成了,多半是要回京葬入皇陵的,到时梁王妃一家就该回来了,她们与陆娘子可是十分要好的,梁王妃甚至将自己在京城大半的产业,都交给了陆娘打理,到淼淼与崔家来往自然就频繁了。” 玉清公主往景王脑袋上一敲,“你这小子,梁王怎么说也是我们叔祖父,哪有你这样盼人死的。” 记忆中,叔祖父这人温文尔雅,总是笑呵呵的。 对待他们这些晚辈十分宽厚。 这年纪也不大呀,三十五六,也就比崔琰大不了几岁。 身体怎么就差成这样了。 景王揉了揉脑袋,对着皇姐小声道:“梁王他即便死了,死的也不冤。” “小五,你说什么呢?”玉清公主惊讶的看着他。 “皇姐,你有所不知,当初梁王生病,他手中的权利落到梁王妃和世子手中后,一清查,才发现梁王暗中与肃王勾结,梁王竟在封地私挖铁矿,私炼兵器,而这些兵器全都是供给肃王的。” “什么?”玉清公主惊得合不拢嘴,“你是说梁王也想造反?” 景王点头,“嗯,不过这事被穆云戟和崔琰给隐瞒下来了,否则梁王妃母子三人和崔家,恐怕都要受牵连。” 要说他这位叔祖父病的也真是时候。 这都还没开始造反呢,就把自个给吃瘪了。 总觉得他那些吃食有些问题。 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妥。 也是怪了。 玉清公主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父皇要是知道,他的小皇叔居然想造反,怕是得气死。 想了许久,她才冒出一句话来。 “小五,找钦天监,想法子将你的婚期提前。” …… 凛冬过去。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冰雪渐渐融化,露出草地,露出新芽。 河面上的冰也逐渐溶于水中。 春寒料峭。 初春的阳光依旧带着一丝丝凉意。 运河开航了,码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不止码头,整个京城都洋溢在喜悦的氛围当中,张灯结彩的。 因为再过两日,便是景王和穆家三小姐大婚。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自从肃王造反后,皇室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 老皇帝年迈,宫里不再可能添丁,即便添了,也是有问题的。 年长的皇子,要么病了,要么出征,要么还不到成亲的年岁。 不过这个春天,却是双喜临门。 北边传来捷报,孽贼已经伏法,只剩下残余部将待剿灭。 第362章 所谓的因果 北境。 叛贼肃王大军被剿灭了。 但边境战事仍未结束。 北夷人就像饿狼一般,死死盯着你。 虎视眈眈。 只要有任何可乘之机,他们就会扑上来撕咬你一口。 即便咬不死,也要撕去几块肉。 肃王起兵谋反后,北夷就像约好似的,时常骚扰边境百姓,抢夺粮食财物。 此次竟又大举南下进攻,就像是不怕死似的往前冲。 害得陆老将军受了伤,现在都是陆家兄弟撑着。 陆老将军到底是年迈了,又在流放地熬了几年,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了。 本该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要在这里与敌人厮杀。 如今都是硬挺着,就等申国公的大军支援。 穆云戟攻下禹城,擒获肃王,将他交给辰王后,就准备立刻启程前往边境援助。 可辰王却说,刚经历一场大仗,铁打的将士们也需要休整的。 这不非搞了个庆功宴。 战事未平就庆功。 也是个好大喜功贪图享乐的家伙。 穆云戟在心中鄙夷。 到底是身娇肉贵的皇子,平个叛他就以为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也不想想那些常年戍边的将士们,大大小小的生死战不知经历过多少。 不少人年少时就背井离乡远赴战场,最后埋骨他乡,再无归期。 这位皇子倒好,将人军功全揽自个身上了,还想凭借这些军功回去夺嫡。 定是琼浆玉酿喝多,喝坏脑子了。 宴席过半,穆云戟才姗姗来迟。 刚一坐下,就有美艳舞姬凑上来,对着他撒娇示好,狂抛媚眼。 “将军,您是我们大梁的大英雄,奴家仰慕您已久,就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美人说着就开始动手,上下其手。 给他捏肩揉腿,给他喂酒,还有乘机揩油的。 穆云戟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 甩开美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桌板里,随后将一只大海碗放到她们面前。 “都说仰慕本将军,但我可是喝人血酒的,我瞧着你们的血就很香甜,谁愿意给本将军割上一碗血来?” 美人们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看着比她们脸还大的陶碗,哆嗦着身子往后退。 疯了吧,这怕不是想要她们的命。 素来听说北夷人茹毛饮血,没想到这位威武不凡的大将军也有这等嗜好。 美人们一下就散开了,再不敢靠近穆云戟。 不过却转移了目标。 申国公下首的俊俏小将军。 姜子枫正在埋头大快朵颐,一抬头,就看到几个妙玲女子扭着腰肢,笑吟吟的朝他走来。 他也学着穆云戟的样,将短剑往桌上一插,头也不抬,只顾着吃了。 美人们立刻缩了回去。 没想到这小将军长的虽俊俏,却是个榆木脑袋,就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眼里只有桌上的肉。 难道她们不比这桌上的肉香。 美人们一脸的挫败。 辰王瞥了一眼穆云戟,心中顿感不快。 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这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美人,不喜欢就罢了,还故意给人吓跑。 活该他打光棍。 他原是想拉拢穆云戟来的。 发现这家伙不喜金银,不喜美人,油盐不进。 至于三皇兄肃王,这会儿应该去见阎王了。 正巧此时卫兵来报,“将军,肃王刚刚在牢中自缢身亡了。” “死了?”穆云戟一愣,看向辰王。 辰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肃王的死讯罔若罔闻。 但明显眼角眉梢却全都是笑意。 穆云戟一早才将肃王交到辰王手中,让他押回京城给皇上发落,居然到人这么快就死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辰王的手笔。 这个阴险的家伙。 装,你就使劲装吧。 他转头对着卫兵道:“王爷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你明儿再禀报他一次吧。” 人既已交出去,那他就不管了。 反正又不是死在他手中。 管他肃王是他杀还是自缢,穆云戟都不想去深究,死就死吧。 肃王偷窃军饷嫁祸陆老将军,又造反谋逆,害得多少百姓颠沛流离。 皇子又如何? 早就就是该死了。 酒过三巡。 大殿内,舞姬翩翩起舞,在丝竹管乐声中扭动着腰肢,舞姿曼妙。 将士们喝得半梦半醒,酩酊大醉,全都两眼发直,看着舞姬们载歌载舞。 一会跳到这个跟前,一会又跳到那个跟前。 然后又转圈圈。 转着转着,突的一舞姬不知从哪拔出一柄短剑,就朝着辰王刺去。 眼看利刃就要刺入辰王胸膛。 突的从身侧跳出一舞姬扑了上去,挡在辰王身前。 剑刃直直插入那女胸膛,鲜血顺着刀柄流下。 这舞姬瞧着与别个不同,年岁稍小些,还蒙着面纱,看不清面纱底下的容貌。 穆云戟有点懵,反应过来后直接装醉酒,趴倒在了桌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舞姬们是景王派来的? 但怎么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居然还起了内讧。 一个拼了命的刺杀,一个不要命的挡剑。还有一群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逃窜。 这些杀手业务不过关啊。 刺杀的舞姬发现杀错人了。 怔愣一瞬后,收刀拔腿就跑。 她身手极好,出刀快,收刀快,溜的也快。 待将士们反应过来后,早不见了身影。 其他舞姬全部落网了,她们到现在还有点懵,搞不清楚刺客是怎么混入其中的。 这下百口莫辩,有嘴都说不清了。 姜子枫见到刺客杀辰王时,第一时间就护到了干爹身前。 因为干爹突然之间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以防刺客没能杀得了辰王,反而将矛头对准干爹。 辰王的命哪有干爹的命重要。 不过看着辰王怀中的女子,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就像是认识的人。 辰王也看着怀里满是鲜血的女子,瞬间酒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后衣襟都湿了。 不过就是近两年平叛太辛苦了,想庆祝一下,小小放纵一下。 怎么就差点就死在了温柔乡里了呢。 幸好这女为他挡下了那刀。 辰王好奇怀中女子长什么样,想伸手去揭盖她脸上的面纱。 就被女子挡住了。 “不,不要拿下来。”女子用尽力气抓住他手,抓着不放。 然后就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了。 辰王哪能让救命恩人就这么死去,便将他抱回了屋,找了郎中。 郎中走后,他还是忍不住揭开了女子面纱。 那一刻他愣住了。 就好像有种魔力在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对这张脸入迷。 这张脸是生的好,可她见过好看的女子也不少,比之甚者也有。 可他就是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躺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正是姜子衿。 醒来时已经是很多天后的事了,而且还是在辰王营帐中醒来的。 听婢女说,宴席过后,辰王本该立刻回京的。 却为她耽搁了好几日,日日无事便守在她床前,等她醒来。 姜子衿就知道,辰王这是为他动心了。 就如上一世那般。 或许这一世更甚,毕竟自己救了他。 她千里迢迢来到禹城。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差点就命丧黄泉,不过如愿留在了辰王身边,也不虚此行了。 那日皇上下旨让她出家后,她第一时间就是准备好银钱、护卫和替身。 爹爹知道她的想法居然同意了,还写了信让她代为转交给辰王。 她遵循旨意入了三圣庵后。 上下打点了一番,李代桃僵逃了出来,逃到禹城。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圣庵还真帮着她一起隐瞒了。 说来倒也是因祸得福,他不用嫁给周牧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好扮作舞姬接近辰王,再借机表明身份。 没成想舞姬中竟有人想刺杀辰王。 她怎么能让辰王死呢,宸王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所以决定以命相搏一会。 生死有命。 若是能活下来,她也能顺理成章的留在辰王身边了。 不过意外的是,这次收获居然很大。 她见到了那个前世手背上有疤的人,那个亲手斩杀她的人。 这人正是申国公穆云戟。 应该是他,错不了了,她那日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疤痕,她早已烙印在心里,怕自己忘了还画在了纸上。 不找到这人,她就一直惶惶不安。 总有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这人会突然跳出来终结她的性命。 如今确认了,就是穆云戟杀的她。 姜子衿反而心安了许多。 穆云戟是为了他妹妹复仇来的,所以死在他剑下。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吧。 姜子衿在营帐里养了许多日都不敢出门,直到穆云戟的大军走远了,她才敢出去晒晒太阳。 她怕姜子枫会认出她来。 现如今她只能隐姓埋名藏于辰王身边。 姜子枫一路上都在琢磨那道熟悉的身影,找了同行的舞姬来问。 都说是个孤女,父母皆死于战乱,坊主见她美貌便留了下来。 “枫哥儿,你怎么老打听辰王那舞姬,莫非是瞧上人家了?”崔六郎拍了拍姜子枫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他是和姜子枫一起被送来军营的。 他爹嫌他在家里游手好闲,书也不好好读,便送过来了。 一来就遇到姜子枫。 两人都是从小卒子做起。 在战场上相互扶持,肝胆相照,杀了不少敌人,立过功。 现如今姜子枫已是穆云戟的副将了。 姜子枫一把打掉他的手,“瞎说什么呢,我要是随便领个女子回去,我娘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那你问人家姑娘做甚?” 姜子枫挠了挠头,嘀咕道:“我总觉得那舞姬和我家那三妹姜子衿很像,但应该不是她。”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千里迢迢跑这地方来。 阿娘来信说齐家倒了,齐尚书被问斩,那齐姨娘也死了。 反而是他那渣爹官复原职了。 以姜子衿的聪慧,应该不至于被牵连,更不过流落到这地方做舞姬。 崔六郎也觉得不可能,“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连人家面都没见着,怎么就像了。” “应该是我眼花了吧。”姜子枫点头。 遂又想起了阿娘、弟弟和妹妹。 原本以为捉住了肃王就能回去了,偏偏边疆又起了战乱。 外祖父还受了伤。 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回家。 姜子枫从怀里掏出一小堆物件,有妹妹的信,阿娘给备的金疮药,弟弟给的书,还有一个香囊。 他看着妹妹的信傻笑。 信上的字歪七八扭的,像是虫子在爬。 妹妹真就挺厉害的,字虽然写的不好,但认识的字却已经很多了。 歪七八扭的写了两大张。 正看得入神呢,就被崔六郎给打断了。 “枫哥儿,你有心仪的小娘子了?”崔六郎拿起一旁的香囊,一脸惊讶的问道。 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没见他在江州同什么姑娘相熟啊,莫不是在京城遇到的? 姜子枫伸手就要去抢香囊,“说什么呢,我哪认识什么小娘子,这是荣安郡主给的,妹妹说里边有护身符,要随身带着。” 崔六郎一个没坐稳差点从石头上跌下来。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瞧着姜子枫,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了姜子枫。 最后又盯着他脸看,“你说这香囊是我表姐荣安郡主给你的?” 姜子枫被崔六郎看得浑身不自在。 自个也垂着头上下瞧了瞧,也没什么不妥啊。 他拿过香囊仔细瞧了瞧,不解道:“就是荣安郡主回京城前塞给我的,怎么了?” 香囊上绣了两只喜鹊,打开香囊里边是一张符纸。 他记得妹妹的香囊上是两只大白鹅,里边塞的是个驱蚊的药包。 有什么问题吗? 崔六郎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我拿你当兄弟,你想做我姐夫。 但看枫哥儿呆头呆脑的样,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怕是阿姐一厢情愿了。 再一看,又觉得这枫哥儿人品相貌属实是不错的。 至少在他熟知的世家公子哥里边,他属上上之选。 陆大将军外孙,家世也不算差。 况且他们还是好哥们。 只是总不能直接说是表姐爱慕他吧? 崔六郎决定点拨一下这未来姐夫。 “枫哥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位同窗贾三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贾三有个妹妹善于调香,调出的香味十分独特,别处都寻不到,贾三却在好友韩寿身上闻到了这香味,是他腰间的香囊散发出来的,一问才知,香囊是妹妹所赠,原来韩寿与妹妹彼此爱慕,早已定情。” 姜子枫:…… …… 第363章 定情信物 风有些大。 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 吹乱了少年的心。 姜子枫拿着喜鹊香囊,看了又看。 香囊,定情信物! 饶是他再蠢也听出了六郎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香囊是荣安郡主送给他表明心意的,而他就那样傻乎乎的收下了香囊。 也收下了荣安郡主的心意。 这…… 这误会可闹大了。 “怎么办?”姜子枫脱口而出问道。 “喜欢就娶了,娶了我鸢表姐你可就是我姐夫了,还是郡马爷呢。”崔六郎搂着兄弟的肩调侃道。 而后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枫哥儿,别看我表姐姐年纪小,他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堂妹哦。” 能讨荣安郡主欢心,那可是多少世家子梦寐以求的事。 可也正因为如此,姜子枫惶恐啊。 他一个小小副将,何德何能娶荣安郡主。 虽让他打心底里觉得郡主人很好,妹妹喜欢她,阿娘也喜欢她。 有时候感觉郡主就像是他们家人。 虽然贵为郡主,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时温婉娴静,但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两人一起放纸鸢,烤肉,还一起爬墙头摘樱桃,结果被嘉月郡主逮到。 姜子枫想起来都不自觉咧嘴傻笑。 崔六郎拍了拍他肩,“枫哥儿,我鸢表姐可过了及笄了,你再不求娶可是就被别人抢去了。” “可六郎,我不能因为收了人香囊,就自不量力的上门求娶吧,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就罢了,可她是郡主,她的婚事多半由不得自己做主,还是算了吧。” 荣安郡主虽好,可求娶她这个提议总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阿娘和梁王妃虽然交好。 家里情况是好了一些,外祖父一家也平反了。 可他们与渣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自己也还在攒军功。 拿什么娶荣安郡主? 况且这马上就要奔赴战场。 打战就是个很危险的事情,生死难料,归期不定。 他不敢给人姑娘任何承诺,也不能让她就那样日复一日的等他。 “哪里能算,喜欢就娶了。”穆云戟走过来听了一耳朵,“枫儿,听干爹说,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要抱憾终身的。” 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脸皮不够厚,胆不够大,嘴又笨,这才错过青瑶。 如今有了机会,他却不在京城。 连妹妹成亲他也不能看着出嫁,也是中无奈的缺憾吧。 此时此刻,他就恨不能快马加鞭赶到边塞,将那群北夷人赶出大梁。 看着枫儿,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张前顾后,畏畏缩缩。 “枫儿,你还有什么顾虑?若是聘礼不够,干爹会为你添置的。” 穆云戟都准备写信将这事告诉陆青瑶了。 说亲要趁早,特别是这些皇家的子嗣,婚事多半由不得自己。 若是皇上不干预还好,这要是抢在前头给指个婚什么的。 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于是穆云戟也不管姜子枫同不同意,就写了信给陆青瑶送去。 “枫哥儿,我已经修书一封给你娘,告诉了她你的心意,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保重自己就好。” 姜子枫张了张嘴。 他虽然有各方面的顾虑,但还是挺开心的。 相处下来,他居然在穆云戟身上,找到了一种父亲的感觉。 说来也巧了,那日陆青瑶带闺女到码头接的人正是荣荣安郡主。 收到信已是半月后的事了。 荣安郡主是跟着商队偷偷进的京城,一身男儿装扮,只带了几个随从。 十分低调。 回京城大半个月了,不回崔家,也不回自家府邸。 梁王在京城也是有府邸的,不过都是闲置着。 她就整日待在陆园那也不去,就连景王的婚礼都没去。 成亲那日。 陆家是作为穆家的亲友,是看着穆千雪出嫁的。 淼淼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小舅舅来迎亲,丰神俊逸的命,小舅舅对着她笑,很明媚的笑。 两辈子娶的都是同一个人,且是自己心仪之人。 小舅舅今日一定是最开心的。 听到景王来到门口了。 雪姨脸上露出了一抹娇俏的笑容,瞧得出来,她也很开心。 新人拜别了穆老夫人,这才被接着往宫里去了。 姜淼淼觉得还是有些遗憾的,观礼只能观一半,她还不能进宫。 “小姨,你往后就是我小舅妈了。”姜淼淼看着迎亲队伍远去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 真好,这一世是看着他们成婚的。 往后也会看着他们生儿育女。 有她在,姜子衿休想再靠近小舅舅小舅妈半分。 说起姜子衿,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吹响竹哨唤来小红鸟,“啾啾,你去那三圣庵看看,姜子衿有没有安安分分做她的比丘尼。” “啾啾啾……”小红鸟叫了几声后就飞走了。 喜儿有种错觉,就感觉姑娘同小红鸟说话,它能听懂似的。 第364章 家里来客 “咔嚓咔嚓……” 淼淼像小老鼠一样嗑着瓜子,吃着核桃。 今天吃席她反而没吃多少。 国公府的席面很好看,各种菜式摆盘五花八门的,真的就是摆出了很多花样来。 什么山珍海味都有。 很体面很有排场。 但淼淼还是喜欢秀秀姨的手艺。 因为荣安郡主在家里,所以宴席刚一结束,阿娘就准备带她回家了。 临走时,穆老夫人知道小家伙喜欢吃坚果,给她装了几大箱香榧、核桃、瓜子…… 还拉着阿娘的手惆怅道:“瑶瑶,现在雪儿也出嫁,就只剩我这个老婆子了,你可得时常带淼淼来看我啊,或者等雪儿回门后,我就住到你们隔壁的宅子里去,你空了就同婶婶说说话。” 穆江月:……什么情况? 她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老糊涂了。 颜穆两家离得近,几步路的距离,所以她三天两头就回家看阿娘。 现在因为又有身子了,怕儿子闹腾,还把孩子也留在了穆府,陪他外祖母解闷。 怎么就是留老娘一个人了? “娘,我会时常回来陪你的,你就别去麻烦瑶瑶了,她恨忙的。” 穆老夫人白了一眼女儿,“你……别说话,回去好好养着,没事别到处乱跑。” 穆江月:…… “娘,我与瑶瑶怕不是抱错了,瑶瑶才是您女儿吧,你怎么心里眼里全是她?” 穆老夫人往闺女脑袋上一敲,“瞎说什么,你是怀孕怀傻了吧。” 她能不操心吗? 现在就剩她那个好大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知道。 难得他愿意娶媳妇了,偏偏人不归家。 如何能不气啊! 陆青瑶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安抚着情绪不稳定的姐妹,“阿月,婶婶这是心疼你,担心你操劳累坏了身子。” “就是,回去吧夫人。” 颜焕插不上嘴,也没再给媳妇说话的机会,半拉半抱的就将穆江月给带走了。 再说下去,岳母就该把她嘴给封起来了。 穆江月怀着身子,情绪容易激动,被老娘一挤兑,一下就上头了。 马车上拉着相公的手叨叨了一路。 “相公,我说错了什么吗?娘为何要瞪我,还呲我?” “没有,娘就是见你们都出嫁,大哥也常年不归家,她独自一人,心里不好受。” “好吧,既然娘这么喜欢瑶瑶,不如就趁大哥不在,收瑶瑶做义女得了,这往后我们姐妹三人轮流回去陪她。” 颜焕:…… 要命了!为何要让他知道大舅哥的事,还要让他瞒着媳妇。 这哪能瞒得住嘛! “阿月,若你再提让咱娘收陆青瑶做义女的话,大哥定会跟你绝交的。” “为何?”穆江月一脸懵。 颜焕将媳妇揽入怀中,笑着道:“因为咱娘和大哥想让你的好姐妹做你大嫂,所以往后这事你就别管了。” “什么!大哥想娶瑶瑶?”穆江月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相公。 这么说,就她和瑶瑶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了? 难怪大哥之前会反对娘收瑶瑶为义女。 也是怪了,她为什么就没想过撮合大哥和瑶瑶呢,这么一想,两人还真是般配。 穆江月心情瞬间又好了许多。 她看着相公,“要不然我去找瑶瑶说说?” “不许去,你要是坏了大哥好事,小心他不认你。”颜焕就怕媳妇嘴没把门。 一个没忍住就去找陆青瑶说上一通。 弄不好要适得其反。 …… 陆青瑶带着闺女和几大匣子坚果回家了。 闺女爱吃,又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姜淼淼还在回家的马车上,就开始咔嚓咔嚓。 陆青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自那天起。 小闺女饭后咔嚓咔嚓,背完书练完字后,咔嚓咔嚓。 睡觉洗漱前都要来上几个核桃,说是补脑。 咔嚓咔嚓…… 荣安郡主也百无聊赖。 有时候帮着陆婶婶打理后宅,看看账目。 没事的时候,也跟着小姑娘咔嚓咔嚓嗑瓜子,嗑松子。 感觉嗑这些玩意还挺解压的,嘴里嚼着东西,心里就不会想事情了。 肉眼可见,人心情都要畅快许多。 陆青瑶一回家,就听见咔嚓咔嚓…… 感觉家里养了好几只小老鼠。 就连睡觉,仿佛都听见咔嚓声。 关键是这玩意似乎还会传染,淼淼嗑,喜儿嗑,荣安郡主跟着嗑,秀秀居然也跟着嗑。 就连她,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的抓上一把瓜子,咔嚓咔嚓…… 终于,嗑了半个月。 总算把那几大匣子坚果给吃完了。 吃完就好了,坚决不会再给闺女买的。 陆青瑶觉得荣安郡主在躲什么人,梁王妃信中只说让郡主在她家暂住。 她也不好多问,只让秀秀照顾好她起居饮食。 让闺女陪着她。 忙起来有事做就好了,不会胡思乱想。 最近宫里似乎出事了,玉清公主多数时间都是在宫里陪皇后。 时不时打发人回来问问淼淼。 这孩子的学业不能耽搁。 淼淼以为就真的只是陪吃陪玩。 不想阿娘真是一点偷懒的机会都不给她。 让鸢姐姐督促她看书练字,还让姐姐教她乐器,下棋,甚至还要教她画画。 画画就算了,特别是工笔画。 字都写不清楚呢,画画就更难了。 实在不行就搞个写意画,泼上点墨,用手指捣腾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也是一幅佳作呢。 姜淼淼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小孩。 撩起袖子,说画就画。 铺开宣纸,压上镇纸,将墨泼洒在纸上。 用毛笔摊开,不行就用手指头帮忙。 画山、画树、画水…… 就是一幅水墨画了。 然而淼淼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画功。 荣安郡主看着宣纸上乱糟糟的墨迹,眉头直抽抽。 “这是什么?” “写意画,这里是山,山下边是水,水边有个人在垂钓。” “那山上怎么有五个手指头呢?” “呃!这……叫五指山,如来佛的手掌变得,山下还压了只猴子,鸢姐姐,你看到了吗,在这里。”淼淼往五指山下面又添了一点。 一本正经的说着。 写意画嘛,不就是静看是墨,远看是山,远近高低各不同,横看成岭侧成峰。 再加上小嘴一编,不就是一副佳作了。 荣安郡主看着那画琢磨了一会,还是看不出什么明堂。 什么五指山,什么猴子,什么如来佛的手掌心。 猴子居然被压在山下。 那不是压成死猴子了吗。 这孩子,真会瞎编。 …… 第365章 做我嫂嫂吧 荣安郡主看着宣纸上乱糟糟的墨迹,眉头直抽抽。 “这是什么?” “写意画,这里是山,山下边是水,水边有个人在垂钓。” “那山上怎么有五个手指头呢?” “呃!这……叫五指山,如来佛的手掌变得,山下还压了只猴子,鸢姐姐,你看到了吗,在这里。”淼淼往五指山下面又添了一点。 一本正经的说着。 写意画嘛,不就是静看是墨,远看是山,远近高低各不同,横看成岭侧成峰。 再加上小嘴一编,不就是一副佳作了。 荣安郡主看着那画琢磨了一会,还是看不出什么明堂。 什么五指山,什么猴子,什么如来佛的手掌心。 猴子居然被压在山下。 那不是压成死猴子了吗。 这孩子,真会瞎编。 …… 小姑娘在纸上鬼画符。 满手都是墨汁。 荣安郡主眉头微蹙,“淼淼,咱不画画了,来学音律吧,你想学什么乐器,姐姐教你。” 荣安郡主将乐器都介绍了一遍。 琵琶、箜篌和古琴她都会,但是最擅长的是箜篌。 淼淼上辈子就五音不全,自认不是学音律的那块料,没想到现在还要学琴棋书画。 看来阿娘是真的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她呢。 淼淼淼想了想,说道,“鸢姐姐,我想好了,我想学箜篌。” 荣安郡主没想到小家伙和她一样喜欢箜篌,不过有些为难。 学箜篌的话,淼淼还太小了,“淼淼箜篌咱们明年再学,你还太小,不日学下棋吧。” “好,那就学棋。”淼淼点头。 下棋好,虽然不会下围棋,但是她会下五子棋。 五子棋老少皆宜。 荣安郡主心情也好了许多,笑容多了,话也多了。 就还是不愿意出门,也不愿让人知道她回京城了,就连崔琰这个舅舅都不知道。 淼淼就怕鸢姐姐的旧病复发,而且自己也憋坏了。 小家伙拉着荣安郡主的手,“鸢姐姐,我们去逛街吧,买买买最能让人开怀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买买买,吃吃吃。” 荣安郡主摇头,“不想去。” “鸢姐姐,那我们去城外骑马踏青放纸鸢吧,城外的海棠花都开了。 荣安郡主依旧摇头,“后院也是可以放纸鸢的,后院的花也开了。” 姜淼淼还是不死心,想起在江州时他们还爬墙吃樱桃的。 “鸢姐姐,那我们去隔壁公主府摘樱桃吧,樱桃红了,再不摘就要被鹊儿吃光了。” 荣安郡主摇头,隔壁可是玉清公主的府邸,她也不想去。 “鸢姐姐,要不我陪你回崔家,看看崔伯伯?”淼淼有许久没见到崔琰了。 这刚知道崔琰是她亲爹,莫名的就想多了解他一些。 她亲爹亲娘看起来相处的不太融洽。 爹爹似乎是在躲着公主娘亲。 荣安郡主怔愣一瞬,说道:“先不回去。” 淼淼还想问点啥,就被鸢姐姐一把捂住小嘴,“淼淼该练字了,你娘回来要检查的。 姜淼淼:…… 呜呜呜……我不要练字,我想出去! “鸢姐姐,我们给大哥写信吧,你来写。” “好……好啊。” “鸢姐姐,你做我嫂嫂吧。” …… 第366章 议亲 傍晚。 陆青瑶回家。 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荣安郡主吃茶唠嗑。 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到书房中。 她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 对面的姑娘娴静温婉,落落大方,就是有些腼腆。 这会儿垂着眸子,正在揪手中的帕子。 似是很紧张的样子。 倒不是陆青瑶有什么攀附的心思,就是挺喜欢这姑娘的。 都说娶妻娶贤。 在她看来,这姑娘就挺聪慧伶俐。 来京城的这些日子,郡主已经会帮她打理家宅,见她忙碌,还会帮忙理对账目。 年岁虽小,却已是持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了,想必在家里没少帮她母妃。 现在每日归家,看她和淼淼念书习字,一起喂鸡鸭鹅,喂鱼,一起捣腾她们的小菜园子,一起嬉戏玩闹。 就感觉自己多养了个女儿。 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这姑娘还是寡言少语,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来因为儿时的遭遇,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才让她变得敏感多思。 亦或者是袁世子逼婚,让她心忧。 如今就像只受惊的小鹿。 就连打雷都怕。 不过好在郡主和小闺女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活泼开朗许多。 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 陆青瑶觉得这姑娘是一块璞玉,需细心呵护才成。 若嫁去那复杂的家里,要么是被婆母磋磨,要么是妻妾争宠,多遇几次那些污糟事,恐怕会旧病复发,加重也说不定。 若问郡主为何会瞧上自家那傻小子? 陆青瑶猜想,是枫儿这孩子心眼好,对身边人都好,武力值不错,长的也不赖,没事就爱对着妹妹傻笑,爱护犊子,让人一看就很温暖很安心。 虽然出去两年了。 但从他寄回的家书不难看出,枫儿的性情依旧,还是话唠,每次家书都几大张纸,全是自己的所见所闻,有时也会附上一些感悟。 就啰里吧嗦的,像纸不值钱似的。 和淼淼有得一拼。 而穆云戟吧,又是另一个极端,惜字如金,一张纸短短几行字。 想要知其意,你得猜。 要说枫儿跟随他,最大的改变。 就是变得灵光了一些,分析起事来头头是道,变聪慧了一些的感觉。 果然,男孩子就是不能家里蹲,要放出去历练,让他如雄鹰般翱翔。 最难得的是,枫儿居然开窍,知道想要娶妻了。 她还以为得再过几年,待他及冠呢。 又怕他太过单纯,在外边被骗,像小时候那般,一根冰糖葫芦都能将他骗走。 谁说养女儿操心被骗,养儿子也是一样的,傻小子更好骗。 幸好枫儿喜欢的姑娘,她全家都喜欢。 要是他敢带回一个像姜子衿那样的,直接撵出去,儿子都不用要了。 眼睛一准有问题。 然而,远在边塞的姜子枫,可没有如她娘的愿变聪慧。 他是有想娶荣安郡主的想法。 可对荣安郡主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之所以想娶郡主,是觉得郡主对妹妹好,妹妹也喜欢她。 阿娘,姨姨和弟弟都对她赞不绝口。 所以他就爱屋及乌了。 在了解郡主和梁王妃经历的事后,又生了些怜悯之心。 久而久之,对她的感情就不一样了,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信送出以后,他居然捏着香囊辗转难眠。 多少见啊。 他竟然会失眠了! 往日沾枕头就扯呼噜的他,今晚居然睡不着。 总担心这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会不会吓到荣安郡主。 毕竟在拿出香囊前,他从未想过娶妻之事。 陆青瑶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时想不出,要如何同荣安郡主开这个口。 提亲这事,枫儿说了不算。 还得看看荣安郡主这个当事人的意思。 只有郡主对枫哥儿的心坚定了,她才好去向梁王妃提这个亲,才敢去与凤梧公主争儿媳。 两人这会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 她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也不能直接问:郡主你是不是喜欢我儿,若喜欢,我就上王府提亲。 再或者问:郡主你是不是为了躲那袁世子求娶,这才到家里来的。 就怕郡主脸皮薄。 陆青瑶也是第一次当人婆母,哦不,是准婆母。 要摆婆母的款吗? 那是不可能的,也做不到啊。 想了想,陆青瑶还是直接将枫儿的家书给了郡主,一切都在信中了,“郡主啊,这是枫哥儿的家书,是关于你的,你想不想看看?” 荣安郡主点头接过。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看着,一个字都没漏。 看着看着,姑娘小脸就红了,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枫哥哥信上说了心悦于她,让他娘上门说亲,还担心她被别人娶走了…… 看完后,满心欢喜,还有些紧张。 在未来婆母面前,羞涩的垂下头去,帕子都快揪抽丝了。 但见陆婶婶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一直把玩腕上的玉镯。 感觉再盘就要包浆了。 她才意识到,原来婶婶和她一样,也是紧张的。 感觉婶婶不像当婆母的人,倒像是邻家大姐姐。 于是她开口说道:“婶婶是不是想问我,为何独自一人来京城?” 陆青瑶点头,心想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荣安郡主接着道:“婶婶,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 “离家出走?” 陆青瑶不解,梁王妃明明还让郡主带了书信给她,怎么就成离家出走了? 荣安郡主解释道:“是袁世子,他带着凤梧公主的信物去了凉州,登门求娶,母妃没答应他,他就赖在王府不走,没有办法了,母妃这才将我悄悄送了出来,对外就说我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这些日子她其实数次想告诉陆婶婶的。 但婶婶没问,她也就没说。 今儿既然收到了枫哥儿的信,那她就很有必要说清楚了。 凤梧公主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却是在她膝下长大的,为人小肚鸡肠,若枫哥儿真敢娶她,势必会得罪公主。 得有个心理准备才成。 陆青瑶并不意外。 回了一趟陆家后,她就猜到了。 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荣安郡主的心意,“郡主当真不愿嫁给袁世子?” “不愿,我有意中人了。”荣安郡主脱口而出,说完有些难为情的垂下头去,低喃道:“婶婶,我已经写信给母妃,她应该过些时日就会来京城了。” “不知郡主瞧上枫哥儿哪了?”说到此处,陆青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枫哥哥人好,对我也好。”荣安郡主喜欢姜子枫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枫哥儿哪怕不喜欢她,也不会薄待她,更不会像父王那样打她和母妃。 父王口口声声说爱母妃,娶了却不珍惜,见母妃生不出儿子,就打她,还没完没了的纳妾。 她十分笃定,枫哥哥就不会。 因为陆婶子会抽他。 荣安郡主更不愿嫁给袁世子。 即便没有枫哥哥的存在,她也不想嫁。 母妃吃过的苦她不想再吃一遍。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能躲一时是一时,若是躲不过,她就剃了头到庵里做姑子去。 这辈子若非得嫁人,她只能接受姜子枫。 陆青瑶没想到,荣安郡主喜欢枫儿的理由,竟只是因为他人好。 这么简单。 她其实还想说,议亲这种事,原本该男方上门的。 梁王妃不必千里迢迢回京。 但又想到,两个小的虽然想相中了,可她与梁王妃还未商讨过此事。 梁王妃或许想与几个堂弟商量也说不定。 淼淼伸着小脑袋趴在门口偷听。 被秀秀姨给拽走了,“小孩子,不能随便偷听大人说话。” “姨姨还说我呢,你刚刚上房顶干嘛了?可别说喊哥哥吃饭,哥哥们都不在家。”淼淼对着秀秀咧嘴笑着。 爱听墙角这事可不能怪她。 都是家里人惯的。 因为谁也别说谁大家都差不多。 秀秀:…… 看来家里要添人口了。 她扒着手指头数了数,枫哥和宴哥儿陆陆续续都要娶妻,往后还有孩子。 幸好最小的这个还小,还要好几年。 即便将来出嫁,恐怕无人敢收,还得往家里再添几副碗筷。 还有宅子也得修,否则迟早要住不下。 远的不说,就近的来看,还有个玉清公主,还有将来会时不时来蹭饭的穆将军。 呃!常客很多啊。 怎么算都要添好几副碗筷。 桌子似乎也不够大了,得换。 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是多培养几个有潜质的厨子,有经验的老嬷嬷和奶妈也得备着。 否则往后她得忙死。 “姨姨,你在干嘛呢?”淼淼看着秀秀姨掰着手指头数,愁眉苦脸的。 数了一会,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大哥成亲,家里要添人口,厨子得加几个,丫鬟婆子得添,饭桌得换,后院也需要修缮……” 姜淼淼:…… “姨姨,是不是得先备聘礼,还有备喜服?其它可以慢慢来的。” 大哥人都没回来呢。 怎么都得大哥亲自上门提亲的,怎么都要年底才能回。 秀秀拍了拍自个的脑袋,“对对对,先准备聘礼,聘礼里面得有聘雁,我明儿就去猎几只,还有喜服,也得让你娘开始找绣娘缝制了。” “姨姨,梁王妃都还没收到鸢姐姐的信,还没来京城的,还早的。”淼淼看着秀秀姨姨慌乱的样子,就很想笑。 姨姨比阿娘还要激动。 等梁王妃到京城,最少都要一个月。 后院可养不了大雁。 还有喜服,大哥人都没回来,或胖或瘦,高了多少,一概不知。 做好了回来还得改。 …… 梁王妃收到信。 已经是半月后了。 她有些吃惊。 闺女竟然想嫁姜子枫那傻小子。 难怪非要躲到他家去,还说陆家鲜少与王亲贵胄来往,袁世子绝对找不到那去。 原来是巴巴的给人做小媳妇去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但转而一想。 又觉得是个挺不错的归宿。 闺女嫁入陆家,她还是挺放心的。 枫哥儿忠厚老实,能文能武,家教又严,从不沾花惹草的,这会儿还在挣军功,是个上进的孩子,没有半点贵族子弟的不良作风。 平心而论,比游手好闲的袁世子不知强上多少。 陆三娘就更不用说了。 她这人性格爽朗,为人热诚大方,还是个有本事的,和离后另立门户,经商做贾,挣得钱都够姜侍郎后悔几辈子的。 难怪那人渣千方百计想要复合。 现如今陆家起复,他们娘仨也算是有了依仗。 且三娘每年给她分的利钱,都够嫁几个女儿了。 闺女的嫁妆都不用她操心,未来婆母就给解决了。 最重要的是后宅简单,闺女嫁过去,衣食无忧吃穿不愁,有个厉害的婆母,她闺女都要少操些心。 还有她家那小团子,简直就是闺女的良药,姑娘都开朗了许多。 这婚事妥了。 梁王妃让人喊来养子,“翊儿,如今跟你阿姐议亲的有两户人家,一个是凤梧公主家的袁世子,一个是陆娘子家的枫哥儿,若是你,你会选哪一个。” 梁王世子没想到,在姐姐的婚事上,嫡母竟然还会征询他的意见。 哪怕明知母妃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或许只是试探他,看他重情还是重利。 可他依旧很开心。 他虽然不是母妃生的,但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母妃给的。 他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阿姐是他亲姐,自然希望她过得开心顺遂。 “母妃,其实阿姐心仪的人是姜子枫,门第是比咱们家低一些,但低些好啊,低了他才不敢欺负阿姐,况且阿姐是有封号在身的,不论嫁给谁,她依然是荣安郡主,谁都不敢轻慢她半分。” 他们姐弟是同甘共苦过来的,感情很好。 所以姐姐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姐姐那些写了没寄出去的信,他瞟过几眼。 姐姐也会让打听姜子枫的消息,所以他很清楚枫哥儿现在的近况。 他感觉姜子枫这人看着傻,其实心里门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很明确。 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过来的。 虽然升的很快,但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哪怕营中将士都知道他是关系户,依然对他服服帖帖的。 这背后不经历过什么事,或是没经历过共同生死,那是绝对换不来的。 …… 第367章 睹物思人 荣安郡主今天心情很好。 起了个大早。 比淼淼起的还早。 将自己收拾打扮好了以后,才把小家伙从被窝里头捞出来。 兴致勃勃的给她梳理乱发,扎发髻,穿小裙裙。 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鸢姐姐,我们要去哪?”姜淼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荣安郡主。 她原本是有一丢丢起床气的,特别是没到生物钟的时辰,却被人叫醒了。 她会懒绵绵的很不开心。 可是今日搁新晋准嫂嫂面前,不能有起床气。 否则阿娘会瞪她。 阿娘正坐在那,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荣安郡主看着打扮齐整的小姑娘,笑着道:“姐姐要回崔家了,淼淼要一块去吗?” 虽然很不想离开陆园,但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了。 话说开以后她的身份就不同了。 只要母妃回京过了礼,她与枫哥是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即便陆婶婶不介意,她也得回去了。 毕竟没有哪个待嫁女还没出阁,人就住到夫家去的。 说出去会被人嗤笑戳脊梁骨的。 姜淼淼连连点头,拉着荣安郡主的手甩了甩,软糯糯的撒娇道:“去的,鸢姐姐,我要去。” 巧了不是,她正想说让鸢姐姐带她去崔府串门子呢。 若她真是崔琰的亲闺女,那鸢姐姐就是她的亲表姐。 表姐变大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婚事必须得成啊。 这爹爹也必须得认,亲上加亲了不是。 “好好好,去,姐姐带你去。”荣安郡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儿,软乎乎的,可爱极了。 恨不能时刻待在身边。 她只是同陆婶婶提了一嘴,带淼淼去舅舅那小住几日的话,婶婶居然就同意了。 淼淼看着阿娘,征询阿娘的意见。 就见阿娘点头允了。 陆青瑶听闺女回来说过,崔相和玉清公主在景王府偶遇的事了。 小家伙回来就叭叭说个不停。 什么公主母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见崔伯伯就脸红。 崔伯伯都不敢看公主。 听见她问娶夫人,崔伯伯就逃走了。 最后居然还得出了个结论。 崔伯伯可能是她亲爹。 陆青瑶都有些佩服小闺女了,观察这么细致入微,得出的结论也有理有据的。 淼淼穿着小裙裙在铜镜前转圈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是了,少了公主母亲的物件。 有一句话叫做睹物思人,得让崔伯伯多见见公主的物件。 让他想起公主,回忆起与公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说不定就能旧情复燃了。 然后她就有爹爹了。 好主意。 “喜儿,我的扇子,香囊,还有玉石珠子呢?”淼淼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这些全都是她从公主身上薅来的。 都是公主的随身物件。 特别是那折扇,是公主画的画写的字,应该是最能勾起崔伯伯回忆的东西了。 这两人当初在一起时,少不了书信来往,诗情画意什么的。 文人不是都喜欢诗词歌赋。 公主的字就写的极好,崔伯伯一定印象十分深刻。 思及此,淼淼就开始翻她的百宝箱,各种大箱子,全是她的收藏,各种宝贝。 小家伙趴在箱子边,伸着手勾啊勾,翻啊翻。 “阿娘……救命……”众人只听到一声呼救。 回头一看,娃不见了。 “娃呢?” “淼淼呢?” 第368章 丑女救英雄 荣安郡主花容失色,连忙跑了过去。 陆青瑶和秀秀相视一笑,指了指大木箱。 几人围拢了过去。 就见淼淼趴在箱子里,翻她的宝贝。 陆青瑶将闺女拎了出来。 将匣子全抱了出来,也不知道她要找什么。 大箱子里装小匣子,小匣子里再套锦盒,锦盒里还有小盒子。 小盒子里…… 各种玉佩、珍珠串串、金镯子、玉镯子、五颜六色的宝石串串,金龙金马金鼠金狗…… 最后找出一把折扇。 荣安郡主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只知道陆婶婶很会赚银子,陆家是家底的,没想到家底这么厚。 连孩童的玩具都是金石玉器。 太奢侈了。 “这些是我给淼淼攒的嫁妆。”陆青瑶尴尬的笑了笑。 这孩子,怎么有种在炫富的感觉。 不过她的宝贝怎么又多了? 那十二生肖,不止十二个了,又多了些金狼、鸟、龟…… 准又是去她亲娘和舅舅那里薅来的。 嫁妆都自个攒了。 淼淼拿着折扇就跟荣安郡主去了崔家。 一路上,都有些热闹。 街上的人似乎比平时要多上好几倍。 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居然堵车了。 马车都被堵在路边,不得动弹。 百姓都说是凯旋的大军归来了,淼淼很好奇,想下去看的,鸢姐姐不让。 百姓口中的大军一定不是大哥和干爹,他们这会儿应该在边塞浴血奋战呢。 只可能是辰王。 淼淼还是好奇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 因为之前做的那个梦,阿娘说遇刺的人极有可能是辰王。 淼淼没见过辰王,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和梦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有没有被刺伤? 在百姓一阵阵的欢呼中。 凯旋的大军来了。 百姓避让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领头的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将军,说是意气风发,是因为他穿着盔甲。 面如冠玉肤色白皙,在黑黝黝的将士中显的十分耀眼。 耀眼到姜淼淼一眼就认出了他。 的确是梦中被刺杀的那位将军,不过半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精神抖擞的。 始终是皇子,哪里需要亲自上战场,那张脸就是不像受过风吹日晒的。 和身后沧桑小麦色的将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淼淼就奇怪了,那么明显的,百姓们为何只夸他,臣服于他。 就因为他是皇子,天生比别人高贵,只站那,似乎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所有的功绩都变成了他的。 大家都注意到,队伍中还跟着一辆马车,似是女眷。 因为马车旁跟着的是侍女。 最末尾是一具棺椁,听说是肃王的尸骨,到底是皇子,皇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也是要抬回来的。 不过应该是没资格葬入皇陵,毕竟肃王做了让祖宗都想掀棺材板的事。 队伍穿过人群,走远了。 百姓才开始议论起来,相较于肃王是怎么死的,辰王是怎么打败他的。 人们似乎更关心花边新闻。 “辰王不是出征前一年才娶的王妃,这就有新人了?” “你懂什么,听说是美女救英雄,这女子救了辰王殿下,殿下以身相许,娶了她做侧妃了。” “什么美女救英雄,据说这女子貌丑,成日戴着个面具。” 第369章 你跟公主很熟吗 天黑。 崔琰处理完公务,回家。 忙碌了一日,换了朝服,刚进屋准备吃口热乎的。 就见外甥女欢欢喜喜迎了过来,喊道:“舅舅,您回来了?” 崔琰有点懵,才收到长姐的书信说准备回京,到京城至少还得半月月有余,外甥女居然就在眼前了。 莫不是长姐在逗他? 看了看外甥女身后,没见到长姐,反而是看到了那令人头疼的小丫头。 姜淼淼从荣安郡主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软糯糯的喊了声,“崔伯伯,我们又见面了。” 崔琰眉头抽了抽。 天都快黑了,这小丫头怎么还在他家? “大舅舅,这是淼淼,是陆婶婶的幺女,婶婶将她托付给我照看几日,我们平日就在院中,不会吵到您的。”荣安郡主见舅舅表情怪异,连忙解释。 大舅舅喜静她是知道的,但淼淼也很乖的,不会吵到他。 况且舅舅平日里几乎都不在家,日理万机的,就连休沐都很少在家。 即便在家,不是在书房就还是在书房。 离她们的院子都很远,根本吵不到。 她们现在住的院子是母妃出嫁前的院子,舅舅们一直都留着,派人打扫着。 以前父王还没生病时,只要回京,都会允许母妃回来小住上几日。 美其名曰心疼母妃思家心切。 但每次回崔家,都不允许她和母妃同时回来,让她们成为彼此的牵绊。 现在好了,她和母妃终于自由了。 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在崔家常住些时日。 崔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外甥女,“瞧瞧你,这还没嫁进陆园呢,就开始帮夫家带孩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长姐寄来的信中都将外甥女的婚事说了。 从皇室的辈分来说,袁世子应该尊称鸢儿一声姑姑的。 混小子居然还敢求娶鸢儿! 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鸢儿若嫁给袁世子那种无能纨绔,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过长姐信中又说了,有意将鸢儿许给陆娘子家的枫哥儿,虽然没见过那孩子,但听父亲提起过。 是个品性俱佳的孩子。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般配,还有个讨人厌的爹。 总得来说,是个良配。 荣安郡主小脸又红了,不过还挺难得见到舅舅打趣人的,她面带羞涩说道:“亲事还没定下呢,舅舅可别乱说,我只是与这孩子投缘。” “好了,过来陪舅舅一起用膳吧。”崔琰招呼两人坐下。 淼淼很乖巧的坐到了崔琰身旁,不说话,不挑食,就很乖的样子。 静静地吃饭。 哪怕饭菜依旧很寡淡,不合她胃口。 因为她发现崔伯伯似乎不太欢迎她在家里小住,感觉这人有点儿记仇。 不过没关系,先给崔伯伯一个过渡。 没准一会就能适应她的存在了。 然后三个人就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的吃完了一顿饭。 从前不觉得,但现在荣安郡主就有些不习惯。 原本二舅和三舅留她们用膳的,但想到大舅舅孤家寡人,想来陪陪他。 没想到把淼淼都给整腼腆了。 实在是少见。 “淼淼,你是在怕我舅舅吗?” “没有,不怕。” “我舅舅虽然面冷了些,严肃了一些,但人是很好的,你跟他熟了就知道了。”荣安郡主说着往淼淼碗里夹了块白切鸡,“多吃点,舅舅家可是不兴吃宵夜的。” 崔琰:…… 这小丫头怕他?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别看小姑娘年岁小,却是十分会察言观色的,那一双眼珠子,随时都在骨碌碌的转着。 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在想什么。 估摸是想着在别人家的地盘,所以收敛了许多。 不搭理小家伙,是怕她在饭桌上说出不该说的话,直接将他噎死。 饭后,茶点时间。 崔琰让人准备了许多水果和坚果。 上次在景王那,他也看出了小家伙喜欢吃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是魔障了还是怎么了,现在一看到小丫头,就会想到玉清公主。 也是奇了怪了。 这孩子竟然长的像玉清公主,而不是像她爹娘。 淼淼给崔琰递了颗核桃,眼巴巴的看着他,“崔伯伯,打不开。” 崔琰接过,拿起小锤锤就不自觉哐哐哐的敲了起来。 他负责敲核桃,淼淼负责吃。 供不应求啊。 姜淼淼叹气道:“崔伯伯敲太慢了,剥出来的核桃肉也碎,力道要把握好,太重容易把果肉敲碎,太轻剥不出果肉来。” 崔琰:…… 他感觉自己在喂一只小老鼠,小丫头吃的比老鼠还快。 而且他定是疯了放着好好的下人不用,竟然自己上手,魔障了一定是。 还被小丫头下嫌弃,听她教敲核桃。 明明她自个儿连核桃都敲不开,却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崔琰转头将锤子递给家仆,“你来敲,多寻几个人一起敲。” 荣安郡主还是第一次见高冷舅舅被人挤兑,想象不出他有女儿的样子。 或许,让他多与淼淼接触,就有想成亲的冲动了。 她记得明儿是舅舅的休沐日。 第二日清晨。 荣安郡主不舒服。 一早就让人去请了准备外出的崔琰。 斜倚在榻上有气无力的样子,“舅舅,我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淼淼就拜托给你了。” 崔琰有些紧张,“我让人去请郎中吧。” “别。”荣安郡主有些难为情道:“舅舅,你让人给我煮盅姜茶,我歇歇两日就好了。” “那……你好好歇着。” 崔琰懂了,母亲和长姐从前也姜蜜水。 每月总有那么几日身子不舒服。 有些尴尬的牵着淼淼退出了屋,还吩咐小丫鬟好好照看着。 淼淼也懂了,鸢姐姐这是来葵水(例假)了。 然而一想。 不对呀,鸢姐姐的葵水这月不是来过了嘛。 她这是想干嘛呢? 不过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崔伯伯没有出门了,而是将她带到书房办公。 还让人给她备了茶水小点心。 盯着小家伙练字,看着他在纸上写下歪七八钮的字,崔琰问:“谁教你写的字,这么丑,跟鸡爪子似的。” 第370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崔伯伯,扇子上的诗是什么意思?怎么就重要了?”姜淼淼打开折扇,一脸懵懂的看着崔琰。 一副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 崔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掩下眼角眉梢的情绪。 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此诗……是一首悼亡诗,是诗人元稹对亡妻的追忆,悼念……你拿回去,不可再随意送人了。” 悼念亡妻……亡夫…… 姜淼淼瞬间emo了。 她都忘记了公主母亲还有个亡夫。 这是悼亡诗没错,但也是一首情诗,看来崔伯伯心中的症结在母亲那死了的驸马身上。 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看来公主从前一定很作,而亲爹又是如此专一的一人,都没娶妻。 成见果然是人心中的一座大山,搬都搬不走。 姜淼淼眼珠子一转,十分肯定道:“崔伯伯,你说错了,你和公主母亲说的不一样,母亲说这是诗人写给心上人的,不是什么悼亡诗。” 她说是情诗就是情诗。 崔琰愣愣,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 淼淼看亲爹这不开窍的样急死了,扭头对着喜儿道:“我要铜镜,给我面铜镜。” “奴婢这就去。”喜儿一溜烟去了。 她看着都急。 公主和崔相都没长嘴,幸好有小主子。 …… “来了,铜镜来了。” 喜儿激动的抱了一面铜镜跑来。 将铜镜递给小主子后,很有眼力见的带着下人退了出去。 淼淼将铜镜举到崔琰跟前,“崔伯伯,你照一下镜子看看。” 崔琰有点懵。 他一个大男人,没事照什么镜子。 平时忙得脚不沾地,衣冠有人伺候打理,无需像女子那般梳妆打扮。 所以他屋里的镜子都是摆设。 但看淼淼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接过了铜镜,对着镜子开始审视起自己来。 瞬间想起了那句以铜为镜以史为鉴的话。 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偶尔照一下镜子的。 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 姜淼淼:……谁让你看这个了? 小姑娘手杵下巴趴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崔琰。 淼淼头一次细细打量着,这个有很大可能是自己生父的人。 崔伯伯容貌生的很好。 但他的好看又与姜云泽不同。 姜云泽就像是男版白莲花,好看都在面上,没事就爱给自己整一身白衣。 一副温润如玉圣洁白莲花的样子。 而崔伯伯。 每次见他,不是一身玄袍就是一身青袍,行走间衣诀飘飘,颇有仙人之姿,有文人的儒雅,又似高山沧海般的沉稳。 只是那眉宇间,时刻都是带着股清冷疏离之感。 让人玩而生畏。 若非因为要解开谜团,寻到自己的生父。 淼淼应该是不敢靠近崔伯伯的。 这才练个字,就都快把她整抑郁了。 小家伙将头凑了过去,挨着崔琰,“崔伯伯,你看清楚了吗?有没有觉得我俩长的很像呢?” 崔琰看着铜镜中一大一小两张脸,怔怔的看了一会。 看眼睛,看鼻子,再看嘴…… 又转头过来,捧起淼淼的小脸仔细端详起来,不由得感叹道:“还真就挺像的。” 她不禁有些好奇,姜云泽的闺女居然长的像他。 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接下来小家伙的话,直接就是让他石化了。 “崔伯伯,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第371章 一家团聚 “什么秘密?” 淼淼将崔琰面前的茶水端走,郑重其事的坐到了他对面,这才开始说道:“我其实不是我阿娘生的,我是阿娘捡来的,阿娘是我的养母,玉清公主才是我的生母,但我的生父也不是曹驸马,崔伯伯,您听明白了吗?” “啪……” 手中的铜镜掉落,发出一声脆响。 崔琰心跳停了一拍,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他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甚至连头发都没放过。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对着淼淼说道:“淼淼,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姜淼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就感觉崔伯伯看她目光,火辣辣的,像是要将她燃烧一般,弄得她有些紧张了。 “崔伯伯……”淼淼轻轻喊了一声。 又将刚端走的茶水又端了回去,给他压压惊,一定是吓坏了。 突然冒出个活奔乱跳的闺女,仍谁都要被吓到的。 或许得给他一些时间吧。 崔琰端起面前的茶水一仰而尽,踉跄起身,说了句让她去找郡主的话,就夺门而出,走了。 姜淼淼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 什么情况? 这是被她吓跑了? 完全没想到崔伯伯会是这个反应。 或者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去找公主证实了。 不过证实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两人都太骄傲了,谁也不肯为对方妥协,借此契机,当面丁是丁卯是卯的说清楚,解除误会就好了。 淼淼带着喜儿溜达回了荣安郡主的院子。 等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又等到睡觉的时辰,还是没等到崔伯伯。 算了,睡觉吧。 姜淼淼爬上床准备睡觉,她其实是有点认床的,不习惯。 还是有点儿想阿娘。 但想到这里是亲爹爹家,日后必然是要时常来往的,也就安心的睡下了。 入夜。 玉清公主从皇宫出来。 刚要上马车,就被一男子给拉住了,“跟我走。” 男子声音低沉。 虽然只有侍从手中微弱的几盏灯,根本看不清人脸,可玉清公主光是听声音就认出了来人。 “崔琰,你要带我去那?” 崔琰拉着玉清公主就上了自个的马车。“跟我走就是了,带你见个人。” 侍卫正准备上前,就被丰嬷嬷给止住了。 很识趣的不远不近的跟着。 马车上,玉清公主瞪着崔琰,“你疯了吗,这可是皇宫,这要是被有心之人给瞧见了,你我都得倒霉。” 这几年里,崔琰每次见到她都是避如蛇蝎,有多远躲多远。 今日竟然主动来寻她,也是稀奇了。 崔琰现在不想过多解释,只想将玉清公主带到淼淼面前,当面问清楚。 就不信她在孩子面前还能撒谎。 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淼淼在崔府,她想见你。” …………………………………………………………………………………………………………………………………………………………………………………………………………………… 第372章 认亲 今日阳光明媚。 是个认亲的好日子。 淼淼给崔琰端上了一盏茶,试着喊了声,“爹爹,喝茶。” 她感觉自己很容易就喊出来了。 大概是在这之前,她对这两个字其实是没什么感情的。 就像之前喊母亲一样,很容易就喊出来了。 但现在不一样,处出感情来了,就给那两个字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她看着公主期待的眼神,淼淼也给她端了盏茶,喊道:“母亲,喝茶。” “淼淼,可以喊娘亲吗?”玉清公主觉得闺女每次喊她母亲,就很生疏的感觉。 不像她喊阿娘,简直都甜到骨子里了。 那叫一个羡慕啊。 “娘亲。”淼淼喊完一下子就扑到了公主怀里,说实在的,好几日不见,她还怪想公主娘亲了。 似乎现在喊起来也不是很别扭了。 “在,娘亲在这。”玉清公主抱着她,眼泪忍不住就大滴大滴滴了下来。 她似乎也感受到闺女真正接纳她了。 “淼淼,爹爹也在,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从前不知道你的存在……”崔琰鼻尖有些泛酸,上前搂住了母女俩。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此刻眼眶红红,双眼早已湿润。 他其实是个感情比较淡泊的人,虽然曾经想娶玉清,但是也没有什么执念。 后来公主另嫁他人,他也就渐渐释怀了。 嫡长公主嘛,从小就聚万千宠爱于一身。 娇生惯养,肆意妄为。 装病出宫,扮作男儿混迹于市井,哪样不是她干过的事情,恐怕勾栏赌坊都没少去。 且一转头就把自己给嫁了。 有无数的理由曾让他怀疑,他只是公主游戏人间的一个过客。 亦或者公主是故意接近他,意图拉拢崔家。 他失意颓废过。 但并未让自己沉溺太久。 再加上当时父亲告老还乡,皇上开始重用他,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忙得头脚倒悬,哪有功夫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中,他便走出来了。 可现在却告诉他,玉清所做的一切都是形势所迫,是不想让他为难,这才另嫁他人。 为的只是给腹中的孩子一个名分。 却不想所托非人,害孩子差点命丧黄泉,流落他乡。 淼淼啊,他的女儿,大梁嫡长公主之女。 金尊玉贵的郡主。 本该千恩万宠的养着。 却叫一个冒牌货夺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出生不到一日,就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食不果腹,又被拐子拐走,还差点被庶姐推入水中淹死,回京途中又多次遭遇劫杀。 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 这叫他如何还能心安理得听孩子喊那一声爹爹。 叫他如何能不心痛。 前半生,他不负君王不负百姓,不曾负任何人,唯独负了他们母女。 往后的日子,定要加倍补偿她们,加倍对她们好,不会让她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崔琰将妻女搂的更紧了。 实际上他从两人心意相通,认定她的时候,就早已将她当自己妻子了。 奈何天意弄人兜兜转转,磋磨了这许多年。 他从前没有特别执着的事,可今后有了。 他要娶怀里的女子,给怀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可被崔琰搂在怀中的玉清公主,此刻除了激动,就是心虚。 心虚得不行。 她就怕崔琰问一句,淼淼是怎么被掉包,怎么丢失的。 哪怕罪魁祸首早已去见阎王了,她还是无法释怀。 这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淼淼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便只好乖乖的依偎在公主怀中,伸手轻轻拍着两人的背。 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激动。 权倾朝野当首辅的爹,金尊玉贵的公主娘亲,不用守那些规矩,更不用住在鸟笼一样的皇宫。 这怕是比公主都要舒坦了。 往后这京城,她也是可以横着走了。 不得不说她这投胎投的好啊。 一家团聚,于爹爹和公主娘亲而言,是破镜重圆,是失而复得。 是人生大喜。 这种喜悦或许现在的淼淼还不能体会。 而于她而言,却是锦上添花。 上一世活的很苦也很短。 而这一世,哪怕开局差点死了,她却没觉得苦。 即便从小没有锦衣玉食,有穿补丁衣裳的时候,也有食不果腹的时候。 但有阿娘和哥哥们在,她就觉得是甜的。 她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 有阿娘和哥哥们,有大伯大伯母和乔姐姐,还有崔家二老。 不过这会应该叫祖父祖母了。 有阿娘和哥哥们在,她就感觉什么都不怕,每一次遇到多难多危险的事。 一想到他们,心中都是热乎的。 那股热乎劲会转化为勇气和力量,让她能积极乐观的面对所有的困境。 淼淼似乎有些悟了。 得抑郁症的人,多半在童年时受过压迫或是在冷漠的氛围中长大的。 同样是她一个人的灵魂。 两世为人,两世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上一世的她,幼时的经历让她敏感多思,让她变得怯懦,甚至极端,被流言轻而易举就能击垮。 而现在她就如同重活了一世,早已从前世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心中也豁然开朗了。 或许上天让她保留前世的记忆,就是用今生来治愈前世的。 直面病痛。 这才是完整的她。 否则就像那种受过创伤然后失去部分记忆的人。 记忆始终是缺失的,病始终都好不了。 她感觉自己的病完全好了。 但父母的病似乎因她而起,一种叫内疚自责的病,且两人都病得不轻。 这病吧,只有减轻他们心理负担才能好。 所以她不太愿意讲那些不好的事。 淼淼像小泥鳅似的从公主怀里钻了出来,看着两人依旧抱着,她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 然而到门口推开门,吓了一跳。 “鸢姐姐,你怎么来了?”淼淼抬声喊道。 崔琰和玉清公主连忙松开彼此,齐齐看了过去。 喜儿朝着小主子无奈摇头,根本拦不住,反正都快要成一家人了,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 荣安郡主探出头来,一脸讪笑,“我……我就是来看看未来大舅妈的。”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大舅舅竟然和玉清公主生了个娃。 而且这个娃还是她未来小姑子! …… 第373章 交底 “把淼淼弄丢,是我的错。” 玉清公主垂着眸子,不敢看崔琰的眼睛。 她自责,她内疚,她恨自己太蠢。 哪怕淼淼如今活蹦乱跳的站在她面前,依旧无法减轻她内心的愧疚。 崔琰将刚煮好的茶给她端过去,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不怪你,是我,是我的怯懦,是我的犹豫不决,让你对我失望了,让你带着孩子另嫁他人,若说错……错不在你,在我。” 在这件事上若论对错,最没资格责怪玉清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何尝不内疚。 可内疚自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你知道淼淼刚才离开,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玉清公主抬眸看着崔琰。 “她说女子生产会变傻,一孕傻三年,那不是你的错,是孕育孩儿改变了你的身体,消耗了你的精力,影响了你的记忆力,所以人就会变傻,变傻后就很容易做傻事……总之,淼淼说她半点都没怪你。”崔琰感觉自己睁着眼在胡说八道。 但闺女就是这么说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胡扯,却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过只要有用,说什么都行。 此时此刻,玉清公主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崔琰。 一扫刚才的忧愁,忽而有些想笑。 这话出自闺女之口,她是信的。 闺女那张小嘴没事就爱胡说八道,像是小家伙的风格。 不过这话从崔琰口中说出,就让她莫名的觉得好笑。 玉清公主抿唇轻笑,“这真是淼淼说的?” 崔琰白了她一眼,“你自己生的闺女,这话是不是她说的,你听不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笑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淼淼,他们已经有许多年没这样单独相处,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在一起说话了。 崔琰还是对闺女的字耿耿于怀,“淼淼习字,是你教的?” “是本宫教的,怎么了?”丑到你了吗? 这话玉清公主没说出口。 她太了解崔琰这人了,凡事讲求一个完美,什么都想做到尽善尽美。 闺女那一手鸡爪子字她也是想教好的,奈何能力有限。 字写的好是一回事,能不能教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崔琰瞅了她一眼,回道:“没,没事,公主辛苦了!以后……我来教。” 求之不得啊! 玉清公主莞尔一笑,说道:“以后闺女的课业,就有劳首辅大人了,淼淼记性好,喜欢下棋,喜欢背诵诗文,喜欢写写画画,但是她的字和画吧……你教的时候就知道了。” 公主说完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教淼淼功课这种事,还是交给她爹爹来比较合适。 她就适合带着孩子玩。 母慈子才孝,她适合做个慈母。 崔琰表情微抽。 看着公主这幸灾乐祸的样,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淼淼那一手字他也算是见识了。 至于其它,慢慢来吧。 崔琰细细打量着玉清公主,憔悴了,也清瘦了。 听说皇后病了,她这些日子都在宫里陪着。 但他却觉得是东宫那边出了问题,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太子的真实情况。 他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看着玉清公主。 “宫中近日出现了许多关于太子的流言,是公主和景王故意放出去的吧?” 有说太子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 也有说太子早已痊愈,是在装病,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连皇上也派了太医去瞧,时好时坏的,也探不出真假。 玉清公主目不斜视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崔琰,我可以信你吗?” 崔琰心中一阵失落,“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倒……倒也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玉清公主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她习惯了。 倒也不是她疑心病重。 就是自小在宫里生活,从上至下,入目所及,所见之人,谁要是没上百个心眼子,都没办法在宫里活下去。 再加上闺女被掉包一事。 她就再难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了,除非崔琰能与她交低。 崔琰有些被气到了。 但他也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人,只将自家的底交代了出来。 “梁王患病前私下与肃王有勾结,被我给压下了,若皇上知晓……”必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还有我那外甥女鸢儿正与淼淼大哥议亲,好事将近,说了这么多,你总该相信了吧?” “荣安郡主和姜子枫在议亲?”玉清公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她没见过那孩子,但据探子来报,那是个忠厚老实,还有点傻乎乎的。 淼淼说她哥就是被一串糖葫芦给拐骗了的。 可别是有什么隐情? 她轻声问道:“郡主她也愿意,没人逼她吧?” 第374章 下毒 “公主这话说的,鸢儿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崔琰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公主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难道他们崔家还会逼女嫁人不成。 玉清公主蹙了蹙眉。 她其实想问,荣安郡主是不是被袁家那无赖小儿缠上了,才与陆家结亲的? 这会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梁王府与陆家结亲,硬生生将陆青瑶一家也给牵扯进来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真成同一条绳索上的蚂蚱了,这下谁也没法置身事外。 玉清公主开诚布公道:“我信你,那消息是我放出去的,我二弟也就是太子,的确是中毒了,而那下毒的冯医女如今就在我们手中。” 崔琰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但面上却不显。 他把玩着手中的珠串,沉吟半晌后才开口问:“这么说太子的毒已解,病早已痊愈了?” 玉清公主摇头,面上带了些许愁容,“辰王指使冯医女下的毒是解了,可太子的身体却日渐消瘦,精神萎靡,甚至时常头晕嗜睡,太医也查不出病因。” 放出那些消息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辰王回来了,对东宫虎视眈眈,偏太子又得了怪病。 至今都未查出病因。 幸好有陆青瑶给的那册子,如今大半个太医局都掌握在五弟手中。 倒也不会泄露出去。 崔琰神情严肃了几分,问道:“太子近日可有服用过什么食物或者汤药,比如御米?” “你是如何知道的?”玉清公主看着他,神色意味不明。 太子头疾犯了,的确是在日日服用汤药,药中就含了御米。 除非他在太医局或是东宫安插了人,否则不可能知道。 崔琰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对着玉清公主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皇上也是时常服用含御米的膳食,这些日子也出现了和太子一样的症状,我才有此论断的,并非安插了眼线。” 玉清公主知道自己误会了崔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他斟茶赔不是。 才又开口问道:“御米不是一味药吗?太医局也没少用这药治病,太子每逢入秋犯咳疾,用的药方里就有此物,颇有成效。” 玉清公主不解,也没听说这御米有毒啊。 能纳入太医局库房的药材,即便是毒,也是能入药的。 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她懂。 但宫里用此药的嫔妃也不少,也没见她们有什么问题。 玉清公主问:“你可是发现了这御米有什么不妥?” “说不好,我只知皇上现在日日在食用御米粥,若哪一日不吃,就浑身不对劲。”崔琰垂眸沉思,他的确怀疑过。 甚至拿到宫外,给外边的郎中看了,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御米,可入药治风疾、咳嗽、痢疾,甚至还能配解毒药底也伽。 但他总觉得这药有问题。 “公主,你不如去查查太子平日所用膳食,是否都含有御米?” …… “御米是什么?” 门口一道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玉清公主和崔琰寻声望去,就见闺女抱着她的小红鸟站在门口。 两人相视一眼。 外边的小厮和暗卫呢? 淼淼原本都在午歇的,小红鸟忽然飞进屋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 这次可不是她让啾啾去听墙角,完全是啾啾自己去的。 然后据就听到了“御米”二字。 听来听去,似乎是吃这玩意上瘾了。 于是她就跑了过来,想知道这御米是不是罂粟。 “爹爹,娘亲,你们说的御米长什么样?” “等一下,爹爹去拿。” 崔琰立刻就想到了,这孩子的养母陆三娘在外经商,说不定就见过御米。 还好他之前从太医局要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