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绝恋》 第一章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我恨你,好恨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女孩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瞪大那双美丽却黯淡无光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绝望凄厉的笑容,绽放在她苍白的面颊。 她万念俱灰,乌紫的唇无力地张合,“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 夏双娜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梦境。 那撕裂心肺的哭喊声久久不绝于耳。 那刻骨的恨意,如枯藤蔓延,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冰凉。 还有那在呼啸狂风中,急速坠落的失重感,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梦中女孩和她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还说出着一串她既听不懂也说不出的异国语言,她简直就以为这个跳崖的女孩是自己了。 但怎么可能。 夏双娜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将那刹那间闪现的荒谬想法赶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伸手在睡得凌乱的头发狠揉了一下,确认自己依旧身处埃及古城卢克索一家现代酒店而且毫发无伤后,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又做噩梦了。 她拉过被子,扑通躺倒,刚准备再次睡下,突然发现上方隐隐约约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深更半夜,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夏双娜瞬间睡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朝她露出了微笑。 直直对上她惊恐失措的双眸,他那双本就幽深阴沉如吞人古井的狭长眼,突然荡漾起一丝令人颤栗的笑意,让她满身都泛起恐惧的粟粒。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可那人身上却萦绕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很是诡异恐怖,虽然不足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可以断言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而且绝非良善之徒!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赤脚站在那人对面,手心脚心都在冒汗,人生前十七年看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怖电影和千奇百怪的凶杀小说瞬间全部涌入脑海。 她害怕到了极点,睡袍下的手握紧成拳,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一双黑夜中依旧炯亮而机敏的眸子盯着入侵者。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轻易行动。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男人率先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静。 低沉的男低音像是悠长的大提琴曲,缓缓流入她的耳膜,又似是从远古传来,穿破尘封历史的层层迷雾,带有种只有饱经岁月沧桑才能拥有的厚重感。这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第二章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回去?回哪里?”夏双娜压下心中的不安,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试探着他。 “埃及。” “埃及?我现在不就在埃及吗?” 男人闻言一怔,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得仿佛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你全都忘记了吗?过去的事情......你全都忘记了?” 过去?什么过去?拜托,这可是她第一次来到埃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双娜慢慢后退,在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摸到墙上的紧急报警按钮,“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毫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上前几步,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前狠狠一拽,冰冷的眼神扫过她,“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宿命是逃不掉的!” 夏双娜甩开那只粗糙的大手,他无理又粗鲁的行为不仅弄疼了她,更让她恼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不会是精神不正常吧? 可不知为何听了他的疯话,她心里便莫名的慌乱,从未有过的慌张。 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在脑海如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留下极浅极浅的痕迹,却足以牵动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在埃及炎热的夜晚冷汗直流。 好像发生过什么...... 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夏双娜有种很强的预感,如果逃不走,就会被卷进一个正在形成的巨大漩涡,陷入一场永无休止的宿命轮回,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将在此承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她踹开门,凭着那微弱的月光,跌跌撞撞向前狂奔,连一只拖鞋都跑掉了。 她回头张望,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可还没有高兴三秒,便一脚踏空,头朝下栽进了尼罗河里。 跃起的浪花托住她的躯体,将她裹进浑浊的河水,随着泥沙一起朝未知的远方流去。 此景竟和梦中的情节,惊人的重合在一起。 男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瞥向河面上渐渐消失的涟漪,隐匿在黑暗中的脸闪过晦明不定的光,“我说过,你是逃不掉的。” 他面朝滚滚奔涌的河水,张开双臂,神情虔诚而陶醉,用那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吟唱道。 “神圣的尼罗河啊,流过三千年,贯通现代和古代。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回去吧,回到宿命的起点,回到他身边。”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第三章 被他看了个精光 公元前1325年古埃及 咕嘟嘟— 水中冒出一串均匀细小的气泡,蓦地伸过来一双精壮的手臂,夏双娜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死死抱住那唯一的温度和希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被男孩拖出水面。 她笨拙地手脚并用爬上岸,就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河滩,剧烈地咳嗽起来。 翻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丝毫不敢回忆刚才的情形,只记得毫无预兆地失足掉进尼罗河,被吸进一个巨大漩涡。 河水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涌来,轰隆轰隆灌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喉咙滚烫的灼烧之感让她几乎窒息,软绵绵的身子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断地向下坠去,沉沉坠去。 她本以为就要死掉了。 恍惚中,有道优雅颀长的身影敏捷地滑过,如天神降临,驱散绝望的迷雾,载着她驶向新生。 是他救了她。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夏双娜恢复了些气力,双手撑着地面,直起上身,感恩又充满好奇打量起刚才那身影的主人。 可能是仰视的原因,她觉得他特别高大。 明媚的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一缕光线不偏不斜地洒在图坦卡蒙身上,照亮他俊朗的脸颊。 浓眉高扫入鬓,深褐色的眼眸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的嘴唇,泛着红艳水润的光泽,犹如熟透的石榴果,引人采撷,仅仅是轻轻抿着,就有种撩死人不偿命的性感。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是这么贫瘠,若用英俊、帅气这类苍白无力的单薄字眼描述他,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人间美丽。 河水正顺着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流淌,滑过那略显稚嫩的轮廓。 就在她暗自感慨的时候,男孩也正打量着她,准确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反复打量着她。 她被盯得着实不好意思,虽说她也是公认的美女,服装设计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校花,但这个绝世小美男也没有必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余光无意识向下扫了一眼,夏双娜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立即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她的衣服呢? 她慌乱的双手环胸,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爆红,视线再往下,白净的小脸瞬时皱成一团,露出更痛苦挣扎的神情。 第四章 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夏双娜羞愤交加,下意识朝男孩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已经落入他怀中,脑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阳刚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鼻尖。 下一秒,巨大的疼痛就从胳膊清晰地传来。 图坦卡蒙动作利索迅速,毫不留情,狠狠一扭,就将她的右胳膊反剪在背后。 她来不及反应,剩下的胳膊也被擒住,手骨都要被他硬生生捏断了。 痛痛痛! 灵巧的双手对她这样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实在是太重要了。一点细小的伤口都会影响裁剪和缝合的精确度,对一件顶级时装的成败产生决定性作用。 “你放开我!” “你能疼我了!” 夏双娜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叫喊,他都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不予理睬。 她气的头顶冒烟,深吸一口气吼了出来,“大色狼,臭流氓你听不懂话吗!”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不都应该暴跳如雷吗。 可“大色狼”依然连半点回响儿都没有。 夏双娜喘着粗气,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对牛弹琴。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语言不通。 这男孩一看就是个外国人,见外国人自然要说外国话。 然后她又分别尝试用英语,法语,日语,韩语等语言和他打招呼。 可他的手如钢钳般纹丝不动,仍旧是那副不将她的手拆卸下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夏双娜累到要吐血,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个男孩到底是哪国人?是现代人吗?受过教育吗? 竟然连“hello”这么基础的单词都听不懂?! 第五章 龙袍争夺战 男孩收紧攥住她手腕的手,终于开口,“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又是一阵钻心的钝痛,夏双娜眼前一团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是什么古怪的语言??? 她敢保证,她的耳膜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语言。 虽然她无法理解他话的意思,却能感受到这声音包含着的磅礴气势和强大威慑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狂傲和霸气,此时传递出异常恐怖危险的讯息,如果她不能立刻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她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都说人在生死攸关时潜能无限,夏双娜计上心头,勾起嘴角,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在没有弄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前,装疯卖傻是她最好的选择,但凡有点怜悯之心的人都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下毒手吧。 身后的男孩果然愣了一下,夏双娜趁机扯动胳膊,终于把自己给拯救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满两手大大小小的石子,将石块悉数向头顶抛去。 她仰起脸,任凭棱角分明的石头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向她的脸蛋和肩膀。 看着玩石头玩得乐此不疲的女孩,图坦卡蒙眼底的敌视和仇恨褪去几分。 难道真是个傻子? 再一眨眼,就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拱到他面前。 “小傻子”正兴奋得举着刻意蜷成狮爪形状的小爪子,朝他仰头,然后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伸手就去拽他身上的长袍。 图坦卡蒙眉心猛地一跳,举世无双的俊脸瞬间阴沉到地上。 这个光溜溜的小傻子想脱他的衣服?! 知道他是谁吗,敢扒法老的衣服,真是活腻了!!! 图坦卡蒙死死拽住自己蔽体的衣袍,瞪着女孩,目光如刀,一刀一刀如凌迟,嘴唇因为不断聚积的怒意,基本绷成一条直线。 夏双娜也毫不示弱,正面迎击他杀伤力强大的视线,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用力甩了甩他宽大的袖口,呼啦呼啦作响,见他还没有把衣服交出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地解开绳结,将那件用顶级王室亚麻制成的罩衫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第六章 猝不及防的温暖 乳白色的精巧织物从她面前滑落,男孩健硕结实的胸膛骤然呈现在她眼前,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样夸张,但的确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的最健美的身材,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啊—” 岸边回绕着夏双娜那凄厉的惨叫,芦苇丛中栖息的一群水鸟一时没站稳,被硬生生震进水里,大难临头般拍着翅膀四散逃命。 她紧紧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外面的情况。她不过是想捉弄他一下,想看看这小美男害羞脸红的模样。 光天化日耍流氓,简直太不要脸了!!! 呼,还好,他下身还有一条短裙,作为最后屏障,否则她恐怕是真的要吓晕过去了。 一条简洁大方的亚麻短裙,缠在男孩的腰间,裆部垂下来一块比裙身稍长些的,绣有精致莲花和纸莎草纹饰的布料。 裙子!? 神经迟钝的她现在才发现,他那和现代男孩迥异的衣着装扮。 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那一团东西,弯腰捡起来,使劲揉搓了一下,手感是亚麻不错。 她在来埃及采风之前,就做足了关于古埃及服装的功课。 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古埃及新王朝时期的工艺。 这,不应该是展览在博物馆的恒温防弹箱里,供人欣赏的文物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经过数千年的风吹日晒,布料应该早已氧化发黄了,但这件却崭新得如同刚从技艺高超的裁缝手中诞生。 发愣的工夫,手中的罩衫已经被人夺走,下一秒,那件带着男孩体温的罩衫就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光溜溜的身子突然有了遮挡,隔开河风和尘土,夏双娜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他抱着的错觉,猝不及防的温度和暖意钻进心窝,在她的左右心房间横冲直撞,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夏双娜猛的抬头望向他。 他整个人犹如一尊供奉在古老神庙中的神像,充满着神秘和唯美的异域风情,又散发着冷寂和华贵的独特气质,周身沐浴在金色纯净的阳光中,仿佛有魔法为他护体,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她竟丝毫挪不开目光了,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透过那副鬼斧神工的精美皮囊,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揭开藏在他心中的无数秘密。 第八章 令人留恋的好味道 正午的太阳投下密集厚实的白光,那光很足很亮,幌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面前男孩的影像也恍惚起来,刹那间,似乎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尽可能仔细地看着他,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样看着他,而他也曾同样深情地望着她。 如果他能听懂她的语言,她此刻真的很想问问他: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仿佛他曾经给过她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温柔,和这世界上最甜蜜而忠贞的誓言,让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整颗心交给了他。 莫名的悸动像波浪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湖。 面前男孩已经为她整理好衣着,继而转身离去。 夏双娜呆愣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远处有高大的金黄色沙丘,与头顶那轮璀璨的金色骄阳遥相呼应,天地显得辽远而宽阔。 河边到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树木、灌木和花草,高高低低连成青葱的一片,像极了古埃及壁画上那些植被。 成群水鸟浮过水面,随着水波的荡漾,一只只跃起,像一个一个小小的音符,悬在无云的晴空,奏出动听的旋律。 比她在野生动物园看到的还要多。 这些灵巧的小生灵们根本不惧怕人,也不必担心成为哪个贪婪的家伙盘中的午餐。 在这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着,共享同一片净土。微风吹拂,岁月静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就像一片毫无工业污染的处女宝地,没有一座水泥建筑,没有一条公路。 甚至没有一辆汽车,没有一根电线,没有一盏路灯。 连一丝现代文明发展的痕迹都找不到。 历史仿佛迅速地倒退了几千年,回到了发展的雏形时期。 夏双娜头大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当今世界还有这样古朴原始的地方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男孩走的还不远,她立刻提步追上。 脚丫子刚碰到地面,就冷不丁闷哼一声。 好疼! 她跳起来抱住自己光溜溜的脚。 和衣服一样,她的鞋子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炙热的黑土地像块巨大的铁板,烤着她的脚板心。 她只得踮起脚尖,忍着脚痛踉跄小跑跟上。 第十章 众神之都底比斯 尼罗河东岸,众神守卫的伟大城市,叫嚣着,沸腾着,在历史一场场猛烈的暴风雨中拔地而起。 三千年前底比斯城的风采,在现代已成为断壁残垣的伟大城市,就这样复活在夏双娜眼前。 精致的雪花石膏司芬克斯像整齐地排列着,兽爪朝向的是通往永生的道路。它那深邃无波的眼神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智慧,注视着每个前来埃及的人,似乎已经洞察了来者的前世今生。 厚实的墙壁上面绘有炫目的壁画,和现代遗迹那灰秃噜的颜色不同,这些壁画的色彩鲜艳欲滴,红、黄、绿、青、蓝。。。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满眼皆充斥着古老的象形文字,那种她只有在教科书和博物馆中才看得到的古老文字,虫型,鸟型,鱼型。 法老与阿蒙神的巨型雕塑正襟危坐,虎视眈眈地遥望着周边的民族,扞卫这黄金帝国,千百年的和平与繁荣。 几十根笔直的桅杆深深插入大地,金黄色的旗帜在风中肆意飞扬,似乎要冲上天与太阳比肩。 植物,动物,衣服,建筑,种种诡异的迹象一波波刺激着她已经脆弱如蝉翼的神经。 夏双娜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由于极度的震惊和亢奋而语言功能紊乱,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古、埃、及。” 她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时光飞速倒流,耳边同时响起了时间齿轮疯狂逆时针转动的轰鸣声。 咔哒。 咔哒。 咔哒。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那惊恐的叫声却迅速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声中。 她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慌乱地喘息。 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神秘的力量,打开了时空隧道,将她送到了古代埃及。 换句话说,她穿越了,穿越了。 她曾在书中无数次读到过古埃及,深深陶醉于那伟大的文明。 巍然屹立的金字塔,直指云霄的方尖碑,千年不腐的木乃伊,神秘莫测的象形文字,无一不让她着迷。 而现在,她竟然来到了埃及,古代埃及! 第十一章 她的语言buff呢 夏双娜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腿,甚至不敢轻易落脚,那感觉就像一个稍微轻浮的动作,就会亵渎了这座伟大的城市。 撑天的巨柱、巨大的神像、耀眼的阳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冲向她的角膜,击中了泪腺,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啊!古埃及!” “伟大的古埃及!” 叽里呱啦的异国语言从四面八方扑来,夏双娜顿时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想象一下,你做好一切准备,信心满满地参加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却发现自己坐错在隔壁俄语四级考场,当监考老师开始播放火星语般的听力录音,是什么感受。 没错,夏双娜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她根本听不懂也不会说古埃及语啊。 也就是说她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交流。 夏双娜胸中悲痛绝望翻涌,双手掐腰,仰头朝天破口大骂。 “主导穿越的时空大神,您老人家记性也太差了吧,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我的语言buff呢?您把我送来古埃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语言的问题吗。这不是穿越,不是穿越,是送死!!!”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设法回到古代中国。虽然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书写拼读都挺大区别,但至少比古埃及文字这种彻头彻尾的天书好理解。 可凭借这个时代极度落后的交通工具,且不说路上有多危险,就算她命大回到祖国,恐怕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奶奶了。人生二、三十年,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绝不能就这么浪费在路上啊。 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学会古埃及语,就像小婴儿学说话一样,一点点学习。 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从零开始学古埃及语会有多难。 她现在就是个聋子加哑巴,而且她还必须在这个异世界求生存。 比如,今晚住哪里,今天的晚餐在哪里? 想到这里,肚子就极应景地咕噜响了一声。 第十二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这令人尴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图坦卡蒙耳朵里,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打包藏起来。 她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异族人,很容易被当作敌国间谍,一旦被抓进监狱就是死罪,而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能力都没有,这就大事不妙了。 她不禁冷汗直流。 夏双娜往图坦卡蒙身边蹭过去,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神情。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的大腿,紧紧抱住不松手。 “那个,不好意思,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她靠近一点,男孩就远离一点,在他鄙夷目光的洗礼下,她难受得呼吸不畅。 夏双娜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忍!我忍!我再忍! 男孩饱满性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来一长串古埃及文字。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磁性又深沉,隐约还有点少年时期的稚嫩。 可在夏双娜听来就是一群乱码。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又在说什么? 瞧那高傲的神情,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不等她回复,图坦卡蒙就迈步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喂,稻草,你别走啊!” 夏双娜急了,不知道用什么古怪的拟声词喊了他两声,可男孩并没有回头。 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夏双娜依旧呆愣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 唯一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就这么走了? 置身茫茫人海,她感到从所未有的迷茫和落寞。 这么大的古埃及,她能去哪里呢?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她还就不信,没了他,她一个手脚健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女孩,能活活饿死在古埃及! 夏双娜愤愤地朝路边一块石头飞起一脚,仿佛这块石头就是某人的脑袋。 “冷血无情!” 石块嗖的一声,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不偏不斜砸到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身上。 “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跑过去。 第十三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夏双娜抱歉地将小男孩扶起,发现他正在学写字。 见到这个衣料讲究的大姐姐,他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芒,“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夏双娜听不懂小乞丐的话,只能含着笑,朝他摇了摇头。 小乞丐便将刚才说的话写在了泥土上。 夏双娜看着那一长串古埃及文字,再次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她现在就是个文盲,只得手脚并用向他解释。 她发现自己和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心有灵犀。 夏双娜朝他比划着想要表达的词汇,他立刻就懂了,并把对应文字写出来,再洪亮地读出发音,夏双娜立刻就跟着他大声重复。 这孩子很是聪慧,又善于循循诱导,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就是她的古埃及语启蒙老师。 夏双娜学得认真又努力,不一会儿就造出来一个别别扭扭的句子。 “跟我走吧”。 小男孩似乎反应了一下,继而用力地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泪光,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她也把他用力搂在怀里,想尽可能给他最多的温暖。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真心帮助她的人。 她不会语言,他会语言,正好可以做她的小翻译,她有一门好手艺,找个裁缝的活计,薪水足够养活他们两个了。 图坦卡蒙抱着面包回来,目睹的就是这幅温情满满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趴在夏双娜的胸口,把眼泪和鼻涕蹭在她衣服上,脏兮兮的小手还在她的后背印下五指印。 这无比亲密的举动,让图坦卡蒙顿时气不顺,健步冲上前,把两个人硬生生掰开。 夏双娜扭头瞪向来人。 咦,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两个刚刚组成温馨的小家,他来捣什么乱,真是多余! 图坦卡蒙将一块面包递给她,她背过身不理睬,可耐不住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嗟来之食,可以吃吗? 她这么有骨气,当然是......吃,不吃怎么能有力气挺直那傲骨铮铮的脊梁,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小男孩。 在尼罗河里挣扎,又赶了半天路,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真的已经饿得两眼发晕了。 第十四章 原来哥哥在追求姐姐 夏双娜将面包掰成两块,递给小乞丐一大块。 自己留下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着。 这面包硬得更像是馒头,而且古埃及的石头砂质化严重,所以他们用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也掺杂着许多砂砾,蒸出来的面包咬一口就咯牙,口感又干涩,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个瘦小的男孩实在是饿坏了,抓住她递过来的面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吃得实在太快了,呛住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轻轻地帮他拍打着后背。 小男孩吃完面包,朝他们道谢,“哥哥,姐姐,你们是好人。”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长大后成为书吏。” 图坦卡蒙拿起树枝,写了一个象形文字,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指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在说什么,然后放下“笔”,又指了指夏双娜。 小男孩凑过去,再看向夏双娜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里面有种探到八卦气息的狡黠,更多的还是祝福。 原来这个哥哥正在追求这个姐姐呀,可这姐姐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哥哥。 那他一定要帮帮这个善良又好看的大哥哥。 于是他大方往边上一挪,友好地让出了夏双娜身旁的位置。 图坦卡蒙大摇大摆地插了进来。 夏双娜眉头微蹙,刚才不是嫌弃她吗,回来干什么! 图坦卡蒙察觉到她的异常,略微思考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启唇说了一句话。 刚说完小男孩就已经写出来了这句话,指了指其中一个象形文字,又指了指夏双娜手里的面包。 “嗯嗯。”她恍然大悟,原来,面包的象形文字是这么写的,不得不说,这个文字的形状真的很像一块面包。 她终于理解了。 他刚才的意思其实是“我去买面包给你吃。” 而不是什么羞辱她的恶毒语言。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 一丝暖意涌上心头,夏双娜悄悄打量了图坦卡蒙一眼,其实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吧。 唉,语言不通果然容易引起误会啊。 那她更要抓紧时间学习古埃及语了,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愈发觉得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小男孩碰了碰她的手。 她以为他要手把手教她写字,心甘情愿的点头接受,谁知,小男孩坏笑了一下,径直就把她的手送进了图坦卡蒙手里。 图坦卡蒙竟然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她的小手就被他攥进了自己的大手里。 他那双手白皙柔嫩,手指纤长笔直,骨节匀称,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粗糙,倒让她想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指甲也精心修剪过,虽然指肚上有一层薄茧,但她可以判断出是长时间握笔和射箭所致。 分明就是一双天天浸泡在牛奶和香膏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 握起来真的很温暖,也很舒服,可她只想快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魔爪”下救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就环绕着她的脖子。 又是那种该死的悸动,她总觉得应该远离他,否则一定会有大麻烦,可依然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根本无法逃脱。 第十五章 迷雾幻境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夏双娜偶尔看到了他,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那个深夜闯进她酒店房间,害她掉进尼罗河里的男人。 其实那晚太暗,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可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 男人完全是古埃及人的打扮,又混在一群古埃及人里,可似乎还是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吗,为何现在会出现在古埃及,还用这样诡谲的眼神望着她。 那双三角形的狭长眼睛好像是在对她说,又见面了。 夏双娜竟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受。 灵魂缓缓脱离躯壳,仿佛被禁锢三千年的亡灵突然得到释放,在他阴郁眼神的牵引下,突破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封锁,飞渡到一片遥远的河滩。 远方是一座庙宇,半埋于黄沙之中,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到处都散发着颓废衰败的气息。 奶白色的迷雾之中,男人正在斑驳的墙壁上刻着什么。 惨淡的日光透过古树层叠鬼魅的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可怕的影斑,明明是白昼,而他站立的角度却极好的将身躯隐藏在阴暗之中。 男人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便手脚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她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猛的刹住脚步,“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声线低沉而阴森,缓缓开口,“尼罗河是结束,也是开始。” 夏双娜冷冷一笑,她早该猜到的,又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是开始,结束是结束,怎能混为一谈,而且与尼罗河又有何相干。 装神弄鬼,简直愚蠢至极。 “你的玩笑很低俗,我一点不感兴趣!” 男人一声沉重的叹息,“夏双娜,你果然都忘了,你全都忘了。” 她忘记了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的确发生过什么......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是谁?她总觉得他知晓一切。她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他全都知道。 刺骨的寒意袭来,夏双娜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深深感觉已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套死了,不可抑制地心慌。 她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但此时也从内心最深处感到巨大的恐惧。 那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第十六章 阴谋和命运 忽然晴天一声巨雷,一道闪电从高空劈下。 银白色的光柱直击古老神庙的最深处。 咔嚓— 皲裂的墙壁上,男人刚才刻画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两个造型恐怖狰狞、浸染着淋漓鲜血的圣书体字符。 阴谋和命运。 阴谋,高深莫测的阴谋。 命运,难以逃脱的宿命。 “三千年的爱恨和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又是一句诡异的悲叹,夏双娜将视线从墙壁上挪开,惊惧地看向男人。 什么? 什么爱?又是什么恨?哪里的恩,又何来有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悄然飘到她面前,低声念道,“回去吧,回到他身边。” “他?他是谁?” “你回答我啊!他是谁?他是谁!” 她急迫地吼着,甚至想要扑上去抓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咧开嘴,瘆人的狂妄笑声自胸腔爆发出。 随着那笑容幅度越来越大,他干裂的嘴角开始向下掉落细小的碎末,沙拉沙拉作响,然后是脸颊,头颅,最后全身都伴随大笑而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犹如一具腐朽的木雕,从内到外碎成无数碎块,砰地原地炸裂开。 夏双娜背后蓦地升起一股恶寒,胃里泛起阵阵酸水,撑住旁边墙壁,弯腰干呕起来。 手指刚碰到墙壁,老墙也开始塌陷,然后迅速碎成沙粒大小的粉末,从指缝间刷地流走。 她的身子猛地扑空,重重跌落下去。 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化作一股又一股浓稠的黑烟,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拧成一团,扭曲,旋转,缓缓弥漫开来,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迷雾幻境消失了。 似乎是被人推搡了一下胳膊。 周身暑气从地面升腾,夏双娜知道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热闹的底比斯城。 她现在竟是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所有的感官和浑身的力气都被集中到一处。 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从她的体内孕育而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额头冲去。 第十八章 日轮盘觉醒 女孩的眉心处赫然浮现一轮圆盘,边缘是金黄色的,圆盘内仿佛注满了滚烫的红色液体,正在流淌翻滚着,让这红色呈现出由暗到明的光泽变化。 小男孩率先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惊恐地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额头。 等图坦卡蒙强行把他的手挪开,看向女孩眉心的时候,那轮圆盘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消失了。 夏双娜眼皮一沉,彻底昏过去。 图坦卡蒙忙上前搂住她,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得心脏一紧,“喂,你怎么样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她的身份,她的家世,都是一无所知。 她看起来是生了急病,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不管。 但不知为何,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看到她虚弱地倒下,他突然就很怕失去她。 他要为她找全埃及最好的医生,让她立刻得到治疗。 不远处,男人目睹着一切,露出一抹万事尽在掌控中的诡谲微笑。 犹如一阵风,短暂存在又顷刻消失在底比斯密集的人群之中,只留下一抔在空气中旋转的沙土...... 图坦卡蒙并没有带夏双娜回王宫,而是就近把她送进了一栋河边小别墅里。 御医们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抵达,提着药箱恭候法老驾临。 图坦卡蒙将夏双娜安置在屋里,就开始对小男孩下逐客令,“出去吧。” 可男孩似乎不想离开,担忧地反复打量着夏双娜的眉心,生怕那个可怕的图腾再钻出来,给她带来厄运。 拽了拽图坦卡蒙的衣角,悄悄对他说:“大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姐。如果有一天,法老发现了她,要杀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图坦卡蒙顿时疑惑起来,“法老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小男孩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他,最终还是闭口不提。 图坦卡蒙命令人将他送走,就回到了女孩的床榻边。 经验丰富的宫廷女医为夏双娜仔细检查了身体,胆战心惊地向法老禀报,“陛下,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真的?” “臣不敢欺骗您。” 女医的话并没能让法老宽心,她当时明明那样痛苦,甚至痛晕了过去,怎么可能是没有受伤? 图坦卡蒙将所有人都轰出门外,久久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来到我身边是什么目的?”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得很反常。 可能是因为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他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她的皮肤不是埃及人的肤色,有点淡黄,却不是病态的那种蜡黄。 标致的鹅蛋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蜷曲又浓密的睫毛宛如黑色的羽扇,下面是一只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勾起弧度。 图坦卡蒙此时竟被她吸引了,手指划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眉心。 图坦卡蒙就像是摆弄一个布偶娃娃。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又把她的小嘴捏得嘟起来。 女孩的一只小手突然抬起,拽住了他的手。 “放开!” 图坦卡蒙猛然起身,腿有些发麻,整个身子都失了平衡,径直朝她的方向倒过去。 第十九章 初吻稀里糊涂就没了 扑通一声,两人撞在一起。 他的身体呲溜一滑,躺在了她身旁。 图坦卡蒙浑身一个激灵,他的嘴唇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瞬而过,像一根羽毛划过他沉寂许久的心湖,痒痒的。 图坦卡蒙忽然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唇。 臣民眼中左拥右抱的法老陛下,其实连女人的嘴唇都没有碰过。 稀里糊涂地被一个陌生女人给吻了,图坦卡蒙震惊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心跳那么剧烈,似乎是害羞了。 不过,图坦卡蒙很快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女孩吧唧了一下小嘴巴,似乎是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谁会因为吃美食而心跳如雷? 图坦卡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阴沉,原来,她是把他的嘴唇当做了好吃的东西。 干出如此过分的事,还能睡得如此安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只胳膊支起脑袋,怒视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正在想用什么姿势把她踹下床去更加英武霸气。 女孩突然侧过身子,探寻到身边的温暖,将他圈进了怀里。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柔顺的青丝扫过他的心口,那痒痒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突然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让那颗充满戒备和敌意的心灵,瞬间散落至无形。 威风凛凛的雄狮张开了锋利的爪牙,准备将猎物撕碎,吞掉,可最终还是用肉嘟嘟的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困意悄然降临,图坦卡蒙阖上眼睛,不一会便传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半盏油灯烧完了。 一盏油灯烧完了,唯一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 夜深了。 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没有人发现,墨色浓重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悄悄从缝隙中逃出,穿透泥制屋顶,直直地照向女孩沉静美好的睡颜。 藏匿于眉心肌肤之下的日轮印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缓缓浮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隐隐向外释放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呼应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额间小小的光晕突然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时光正在两人身上飞速倒流着,一切退回到那座封存于记忆深处的花园。 第二十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一)(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图坦卡蒙的名字还叫图坦卡吞。 目光所及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在蓝色的海洋里,女孩弓着腰,正在专注地寻找着什么,青绿枝叶间隐约露出她半张娇美的面孔。 “娜娜!” 远方蓦地传来一声熟悉又亲密的呼唤。 女孩随即将什么东西插进后背的腰带扣环上,若无其事地转身。 就看见男孩正高举着一只矢车菊,兴高采烈地朝她跑来,圆溜溜的脑门闪着光,脑袋左侧一条黑亮的粗辫子也随小小的身子欢快地蹦跳,辫尾束着一枚精致夺目的黄金发圈。 她接过来男孩递过来的花,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好香。” 男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唇角一弯,阳光般温柔的笑容便溢满了整座花园,“我翻遍了这里,才找到这朵最美丽的花,送给你。” “给我的?” 女孩眸底浮现出些许惊讶,立刻被那满满的嘲弄取代。 “干什么?”,她伸出食指,有节奏地戳了几下他的肚皮,“翘掉算术课去打鸟,文法考试又不及格,害怕我告诉你父王,他打你屁股?还是想抄我的建筑设计作业?图坦卡吞,别以为这朵破花就能贿赂我,做梦!” “不是!” “难道是往老师的葡萄酒里放瞌睡药,被他发现了,想让我替你保密?!” “我.....”面对女孩的发问,图坦卡吞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英俊的小脸上浮现一坨潮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女孩在他肩膀上仗义地拍了一把,“有话直说,别怕,我帮你。”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 女孩似乎反应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大眼睛懵懂地眨了眨,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像是躲避什么毒蛇野兽,急忙摆手,“图坦卡吞!你......说什么啊,你将来要娶的可是你姐姐,埃及最高贵美丽的三公主。只有娶了她,你才可以成为埃及的法老......” 他打断她的话,那张总是痞里痞气的小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稚嫩的童音掩不住天真,却异常坚定有力。 “我不想要王位只想要你,我,图坦卡吞,对伟大的阿吞神发誓,只爱你一个人。” 第二十一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二)(小时候的故事) 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女孩扑哧爆发出一阵笑声。 “演得真像,我差点就信了,” 说完将那花一把扔到地上,再也不去看男孩失落的神情,“我要去准备晚课了,再见。” 然后拎起白裙,撒开脚丫,一溜烟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应该已经跑远了,甚至连她留下的气息都消散尽了,图坦卡吞才缓过神来,弯腰捡起那朵沾了泥的小花,心疼地放在了自己胸口。 恰好错过女孩那张回头张望、洋溢着幸福的娇羞脸庞。 更没有看到,女孩也从身后缓缓拿出一支同样美丽的蓝色矢车菊,方才为他采撷的那支矢车菊...... 当他猛地抬头,顷刻间大地颤抖,狂风怒号。 身形一晃,瞬间时空变迁,日夜转换。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穿过阴森恐怖的深渊,脚下是一条惊涛拍岸的河流。 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斗篷,低低地降落下来,似乎触手可及。 满天的星辰就像那天花园里的矢车菊一样,那样多,那样美。 “娜娜,你要的花,我给你带来了。” 他攥着那支枯萎到看不出颜色的矢车菊,胸膛全被悲痛填充,哽咽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还记得吗?花园里最美的,我为你摘的......” 女孩远远地望着他,脸上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单薄的衣裙拍打在她瘦弱的躯干上,呼呼作响,一阵风就能把整个人儿给卷走了。 他顶着狂风,艰难地前行,脚步一点点靠近她,想把女孩从危险的崖边拉回来,语气低微几近渴求,“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别过来。”女孩的眸子再也没有一丝亮光,决绝地朝身后的万丈深渊扫了一眼,“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不过去。” “你相信我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喜欢你......”他努力地解释着,无奈所有的语言都太单薄,索性厉声嘶喊道,“你回来!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瞥了一眼痛不欲生的男孩,女孩冷冷地笑了,“图坦卡吞,我恨你,好恨你。” 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孩一步步后退的步伐。 刺骨的阴风在下面,挠着她悬空的半只脚掌,翻涌的巨浪张开了血盆大口,顷刻间就可将她吞噬。 第二十二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三)(小时候的故事)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女孩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如同归巢的倦鸟,再无半分眷恋,她平静地向下躺去,“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然后不可抑制地疾速坠落。 “不......!”图坦卡蒙瞪大双眼,纵身朝女孩的方向跃去,伸长手臂拼命去抓,却只捞住两把虚无的空气。 只看到她的白裙在呼啸的风中肆意地舞动,绽开一朵凄美的花,然后凋零,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再难觅踪影。 他向前倾斜身子,身体已然悬空。 聆听着深渊和大河温柔的呼唤,图坦卡蒙英气的眉宇舒展开,唇角擒着幸福的神情,梦呓般呢喃,“娜娜,你走了,我真的一点都难过,一点都不伤心,我去陪你就是了,等我......”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侍卫从灌木后迅速扑出,拽住小法老的脚踝,将他死死按到地上。 图坦卡蒙赤红着双眼,像只嗜血的小狮,此时更是被彻底激怒,用尽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疯狂撞击他们按住自己的手臂,“滚!滚!都给我滚!” 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巨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石头上,然后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纷纷朝水面落去,一声接一声,经久不息。 图坦卡蒙仿佛看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女孩残破的身躯里迸出,染红了整片江河。 眼泪奔涌而出,重重砸落在他的衣袍上,旋出大朵大朵的花。 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从上而下将他贯穿,把五脏六腑全部撕扯成碎片。他只觉嘴里一股腥涩,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在那洁白的袍子上。 图坦卡蒙仰头,滚烫的泪水好似汹涌的尼罗河流满面颊,喉间鼓动着,积蓄满磅礴的力量,爆发出那个深爱的名字。 “娜娜......!” 再无人回应。 伴随这最后一声发自肺腑的绝望嘶吼,图坦卡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彻底清醒过来的前一秒,再次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好像经历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丝朝阳从半遮半掩的门帘中调皮地探出头。 原来天已经亮了。 图坦卡蒙翻身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少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仿佛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偏偏想不起来是丢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娜娜是谁? 只记得,昨晚好像被她抱了,又亲了。 图坦卡蒙立刻阴了脸。 小傻子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一把掀起被褥,想把女孩从他的私人睡床上拎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出去,竟敢冒犯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愤愤地想着,手却摸了个空。 草席还有些余温,床上却空无一人。 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的心瞬间被不安紧紧握住,就像是再次陷入失去她的巨大恐惧。 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推门,人就冲了出去。 清晨,田野腾起了一层薄雾,被朝霞染上飘渺的浅粉、淡紫和青蓝。万物都笼罩在梦幻得不真切的美好中,不远处就是尼罗河,水声潺潺,正永远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他猛然加快了脚步,朝着岸边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怎的,便用尽浑身的力气,喊出一个名字。 “娜娜.....!” 宛如黑夜里的那声悲号,穿越时空,一声入耳,将所有的爱恋与悔恨全都熔铸进这一个小小的名字里。 图坦卡蒙愣住了,为何会如此失态的喊出这样一个名字。 娜娜? 娜娜是谁? 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 “娜娜,我好想你。” “娜娜,你是不是喜欢我?” “娜娜,我发誓只爱你。”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 “娜娜,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被反复重复着,十遍,百遍。 在神庙,在王宫,在学堂,在河边,在狩猎场...... 在白天,在黑夜,在清晨,在正午,在傍晚...... 开心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惊喜的,渴望的...... 就像是他曾熟稔地呼唤过千遍万遍。 图坦卡蒙只觉太阳穴剧烈的刺痛,像有一根细长的针扎进肌肤来回翻搅,什么东西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牢牢拴住,无法挣脱。 朦胧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莲步微移。 仿佛是跨时空而来,续那时未了的情缘。 薄雾散去,女孩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脉脉含情的眉,蕴含星辰的眼,挺拔小巧的鼻,粉嫩水润的唇。 夏双娜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第二十六章 二娜二娜 扭头的瞬间,三千青丝一泻而下,刷地铺展开来,犹如孔雀靓丽的尾羽,泛起水波纹般柔顺的光芒。 乌黑的秀发愈发衬得那张娇美的小脸肌肤胜雪杏子般的眼眸盈满了疑惑,小小的樱唇也诧异的微微张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呀? 娜娜是她的小名,在现代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呼唤她,甚至连她老爸老妈对她生气的时候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大吼一句。 “夏双娜!” 说到这个名字,她可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她爸爸姓夏,妈妈也姓夏,两个夏,于是给她起名双,娜的意思是美貌和婀娜,寄予着对她最美好的祝福。 坦白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双”在汉语中还有一个表达方式。 二...... 呵呵,感谢汉语言的博大精深。 二,也可以理解为傻。 她可是没少被称为“二娜”。 叫得多了,她都快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虽然图坦卡蒙的发音和标准汉语还有些细微的区别,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认为他是在叫自己。 夏双娜朝他挥挥手,几乎是脱口而出,“早上好,大色狼先生......” 话音未落,图坦卡蒙脸上的温存骤然消散,浑身的温度直降零点,“你说什么?!” “你......能听懂我说话?” 感受着那不断临近的恐怖气息,冷汗从背后翻涌而出,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硬生生给咬下来。 难道她突然无师自通,掌握了古埃及语! 她骂他的话,他听懂了!? 图坦卡蒙负手静立,犹如风暴场的中心,眼神向外释放出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从所未有的窒息感在整片河滩弥漫开来。 夏双娜惊恐地往远处挪了挪,咽了口水,为什么她在男孩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杀她灭口的冲动?! 第二十七章 本是初相见,却觉是重逢 这河边空旷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就算他真的在这里弄死了她,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不了就和他拼了! 夏双娜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和他干架。 快速判断了一下本次袭击的胜算,他比她高,胳膊比她大腿都粗。论力量,他可以一口气拍扁一百个易拉罐,而她拧不开矿泉水瓶盖。论耐力,他可以负重跑二十里不喘气,她八百米测试后就地躺尸......额,只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才一味使用暴力,文明人要动脑子!要智取懂吗? 一二三,夏双娜默数三个数,狗腿地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我错了,对不起。”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我看你在睡觉,害怕吵醒你,出来洗漱一下,那个你刚才我是在叫我吗?” “你叫娜娜?”图坦卡蒙问。 “对。”她点点头,“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何尝不是图坦卡蒙心中的疑问。 他肯定没有见过她,但这个俏丽的异国女孩,竟然让他有半分的失神。 透过一张完全不同的皮囊,他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与她本是初相见,为何总觉是重逢。 娜娜,好像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他越想找到答案,就越焦躁,很快太阳穴就传来一阵阵刺痛,让他不得不打住想要深究下去的念头,应付到,“不知道。” 夏双娜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 夏双娜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么聊可就把天给聊死了。 她一个现代女孩,和一个古埃及男孩子,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都说三年一代沟,隔着几千年,那可是上千条代沟,简直是隔着银河系。 那她只能隔着银河系,朝他挥一挥衣袖,和他say bye-bye了。 耳边忽然飘过一个淡淡的音节。 “艾。” “啊?” “我说,我叫艾。”图坦卡蒙索性将自己最为亲近信任的侍卫长的名字告诉了她。 “艾,艾......”夏双娜轻声重复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昨天教我写字的那个小孩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一个刚死了儿子的贵妇见他聪明伶俐,收养了他,她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的。” 第二十八章 爱要大声说出来 夏双娜心中还有一个小疑问。 图坦卡蒙当时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她记得那个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她当时就很好奇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小男孩看她的目光很微妙,还故意使坏,把她的手往他的手里送。 夏双娜凭着记忆,在手心描画着。 她认出来了。 那个文字的汉语发音读作“ai”。 爱情的爱,恋爱的爱,也是爱人的爱。 她不得不钦佩古埃及人造字的智慧,爱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在现代,她有着众多的追求者,虽然也收到过数封情书和短信,可那些文字顶多赞美她有多漂亮和优秀,从来没人说过爱她。 爱,这是一个多么神圣庄严又多么浪漫缱绻的字。 爱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除非是倾心相许,愿用一生守护,否则就是对人世间最美好感情赤裸裸的亵渎。 他,爱她吗? 夏双娜不敢置信望向他,小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艾,你昨天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我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呀?” 图坦卡蒙轻飘飘地开口,“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你以为是什么?” 他的话音已经落下好久了,她还没有缓过来神。 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咔嚓一声,夏双娜只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 图坦卡蒙朝前走了几步,甩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 夏双娜垂下眼眸。 是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傻子。 他目睹了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她昨天把自己弄的那么灰头土脸,疯疯癫癫,简直形象全无。 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的一句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甚至还有一刻为那谎言而陶醉。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喂,夏双娜,清醒点! 也就刚认识他第二天,为什么就开始渴望得到他的爱情了? 第二十九章 别走! 夏双娜反复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她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动心,不该和任何人产生过多过深的纠葛。 可为什么,她的心真的有点痛,心口似乎堵了一块石头。 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望见女孩那黯然神伤的可怜模样。 他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她这么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杀伐果断的君主,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早就练就了一颗狠辣无情的心。 他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纵使她们千娇百媚,惊艳才绝,高贵典雅,他的心也不会为她们而跳动一下。可眼前的女孩,竟让他本能地想奔向她,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图坦卡蒙浅浅地唤了一声,“娜娜......” 女孩抬起脑袋时,眼睛里只剩下决绝。 “这个名字只有和我很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叫,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夏双娜别开头,生怕看到他那张俊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会生气吗? 她才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夏双娜不停地催眠自己,耳朵却诚实地竖起来。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谢谢你昨天救我,”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佯装豁达,“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夏双娜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她的脚步其实不快,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也许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他可以拉住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离他所站立的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如果这次分开,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的手指间为什么有缝隙,是因为在等着另一双手来填满。 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他朝反方向迈步的动静,似乎与她愈行愈远。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拽紧了她的手腕。“娜娜,别走!” 第三十章 死傲娇的小法老 图坦卡蒙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阻止了她朝前跑动的步伐。 昨日的伤处再次被牵拉,夏双娜不禁嘶了一声。 图坦卡蒙忙松开手。 话刚出口,他就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他何时朝人低过头,可真是奇怪了,偏偏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 夏双娜亦是不可思议。 刚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他说,别走。 她扭头看向他,也许是惊讶,还有些得偿所愿的窃喜,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刷地就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着雾气,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他,是在挽留她吗? 他,也是在乎她的对吗? 捕捉到那眼角凝聚着的晶莹珍珠,法老问她,“娜娜,你哭了。” “我哪里哭了!”夏双娜迅速把眼眶抹干,凶巴巴地回瞪了他一眼,“我这是疼的!疼的!” 然后大幅度地揉起自己的手腕来,闷闷不乐地撅着嘴,无声控诉着他先前的残暴。 图坦卡蒙想拉过她的手,帮她揉揉痛处,又拉不下脸面,只得干咳了一声,“你受伤了,等你的手好全了,再走。” “我在哪里都可以养伤,就不麻烦你了,再见。”她打断他的话,装作去意已决,转身就要走,果然引得他再次不安起来。 图坦卡蒙盛气凌人更像是胁迫,“我把你从尼罗河捞上来,给你衣服穿,给你面包吃,照顾你,你竟敢忘恩负义?!!” 夏双娜无语。 这个死傲娇的家伙,明明就是在关心她,却不愿意承认。 反正她来到古埃及,身无分文,也正缺个落脚的地方,所以最终还是点一下头,应允了。 然后磨磨蹭蹭地跟着他回到了河边的小别墅。 夏双娜坐在床边,图坦卡蒙也跟着她坐在床边。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谁也不先开口,气氛很是压抑,宽敞的卧房好像只剩下这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受着旁边男孩有些急促的呼吸,夏双娜只觉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哪怕是现在,他都朝外释放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王者之气,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威严感,似乎写满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待在他身边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不禁感觉有点缺氧,便站起身,“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然后吧哒吧哒跑上楼,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第三十一章 都有个姐姐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用泥砖砌成,有客厅,卧室,书房,浴室。 雪白的墙壁上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房间里家具齐全,用的皆是上好的木料。 可她把这座河景小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滴水,一粒麦子,或者一只果子。 倒是找出来一堆园艺工具,有铲子,锄头,剪刀,水壶,培植用的营养土,还有半袋种子。 她捡了一颗出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旁边是一摞很厚的纸莎草文书,讲解的是古埃及园艺知识,上面还有他用红墨水做的批注。 夏双娜咂了咂嘴,他就住在这里吗?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花匠的工坊。 他是个花匠吗? 他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他的家人呢? 思考的工夫,男孩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图坦卡蒙似乎对园艺很有兴趣,一上楼,就捧着那堆纸莎草文书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她凑到他身边,小心地问,“艾,你的父亲母亲不在家吗?” 他许久才开口,语气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们都去了尼罗河西岸。” 东边日出,为生,西边日落,为死,“生者之城”与“死者之城”隔河相望。 “去了尼罗河西岸”就是古埃及人对亲人去世的委婉说法。 她顿觉刚才的问题太过唐突和冒犯,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他拍了拍身边的蒲草垫子,示意她坐下来,以那闲聊的口吻,给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曾经有六个姐妹,还有个叔叔,但现在只剩一个姐姐了。” 夏双娜托腮听着,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就脑补出来,两个小孩在父母亲去世后相依为命的情景。弟弟是姐姐唯一的依靠,他们相互陪伴,相互鼓励,共同度过那段艰难黑暗的岁月,走出亲人去世的悲伤,就对他口中的姐姐生出了几分敬意。 唉,他的身世也真够可怜的。 她扭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女性化的生活用品,“那你姐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姐姐已经嫁人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姐姐出嫁,自然就不和弟弟住在一起了。 见他如此坦诚,她也慢慢放下戒备,和他愉快地攀谈起来,“我父亲母亲呢,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在我出生前,母亲就收养了一个女孩子,我们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所以她很能理解他对她姐姐的情感。 他有个姐姐,她也有个姐姐,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她似乎找到了情感的共鸣,隔在两人之间的时空鸿沟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口。夏双娜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拘束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子。 第三十二章 和丈夫去shopping 见图坦卡蒙还在苦思冥读,夏双娜拿过书,将他从书堆里赶起来,“你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到集市上去买些东西好吗。” “等下。”图坦卡蒙叫停她。 “换上。”图坦卡蒙忽然从身后变出来一条漂亮的丘尼克,递给她。 这条裙子长及膝盖,两条带子攀过肩膀,类似现代的无袖直筒连衣裙,上面有羽毛和亮片点缀,设计别出心裁,裁剪精巧,也算是出自古埃及能工巧匠之手的潮流时装。 夏双娜惊喜地接过,迫不及待跑到隔壁房间换上,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只脑袋警告他,“你不准偷看!” 猛的想起来,昨天已经被他从头到脚看精光了,急忙红着脸窜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底比斯的集市就坐落在尼罗河边,便于来往商船装卸货物。 笔直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店铺整齐地排列着,还有一些简易的活动摊床,撑起亚麻布制成的临时篷,全都秩序井然。 妇女们把装满交换品的筐子顶在头上,来回走着,寻找交易的对象。 车马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穿行,肤色各异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与顾客讨价还价,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让她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的埃及,还没有货币,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比如一筐葡萄可以换一筐面包。 这种物物交换体系基于一种铜质的重量单位“德本”,一切商品的价值都可以“德本”来衡量,例如100德本的东西可以用5个20德本的东西交换,也可以用2个50德本的东西交换。她庆幸自己的数学还不错,否则绝对要被这繁多的加减乘除弄晕在集市。 男孩无论买什么都是用金子,简单粗暴扔过去一块黄亮亮的金子。 例如此刻就用一块金子换一袋面粉。 天啊,他是家里有矿吧,夏双娜只当他是地主家傻儿子,人帅钱多。 她算是看出来了。 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应该留给他们姐弟俩一笔庞大的财富,所以他吃喝不愁,生活很是滋润。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浪费呀,迟早坐吃山空。 人多的地方也是八卦多的地方。 和昨天不同,她全都能听懂了,也能和这群古埃及人毫无障碍地交流。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古埃及语哦! 解锁新技能。 夏双娜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有心人,走这么一路,可真的探听到不少消息,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这个时代的概况就摸清楚了。 第三十三章 人生赢家图坦卡蒙 当今的法老名为图坦卡蒙。 夏双娜在脑海里努力翻找着这位图坦卡蒙法老的有关信息,可大脑告诉她,查无此项! 她是个古埃及脑残粉,有一整书架介绍古埃及历史的书。 可图坦卡蒙是谁? 为什么她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人? 不过,有个贵族男子正在兴冲冲地炫耀他的传家之宝,阿蒙霍特普法老赏赐的一支护身符,还说这位阿蒙霍特普法老是图坦卡蒙的王祖父。 但具体是阿蒙霍特普一世,二世,还是三世,她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几世这样的说法是近现代考古学家为了区分才强加上去的。 可这三个阿蒙霍特普法老都是第十八王朝的着名君王,也就是说,她身处的正是第十八王朝,公元前一千多年的古埃及,距今有三千多年。 第十八王朝处于古埃及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当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享盛世繁华,百姓丰衣足食,边境平安无事。 她继续竖着耳朵听。 果然有许多人在谈论着他们的法老陛下,言语间皆是赞美和崇敬之情。 这个图坦卡蒙的事迹堪称传奇。 他八岁登基,今年只有十六岁,准确说还不满十六岁,比夏双娜还要小上快一岁。 八岁那年,他父王驾崩,图坦卡吞王子在当时的首都阿玛尔那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登基三年后,图坦卡吞彻底废除他父王进行了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并将国都迁回底比斯,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大都市。 图坦卡蒙十四岁成年亲政,短短两年,已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才华,将偌大的埃及治理得井井有条。 十六岁的年轻君主,统治着世界上最强大和富饶的国家,坐拥广袤无垠的疆土和数量庞大的军队,自然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可谓是权倾天下,富甲天下! 绝对是人生赢家! 面对图坦卡蒙那震撼人心的履历,夏双娜不禁开始自己回想自己的人生。 她在初中阶段就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却没有选择高考这条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的道路,而是凭借在服装设计方面的惊人天赋,在十五岁时被破格录取,进入素有“时装大师摇篮”之美誉的圣兰欧尼设计学院读书,成为学院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 十六岁的男孩子,也许还是情窦初开,偷偷给喜欢的女孩写情书的羞涩少年,可人家已经结婚八年了! 八岁大婚!!! 而他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三姐,安赫姗那蒙公主,比他大两岁,今年也才只有十八岁。 第三十四章 不可触碰的秘密 夏双娜知道埃及王室素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为的是维护王室血统的纯正,可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 法老是王后的弟弟,王后是法老的姐姐。 如果法老和王后生了孩子,这父王又是舅舅,母后又是姑姑,光是这称呼就够凌乱了。 等法老与王后的儿子长大,再娶了自己的亲姐姐或是亲妹妹,那这关系就是二倍的混乱! 而这样近亲结婚的传统,古埃及王室已经延续了数千年,而且引以为豪,甚至还有侄子娶姑姑为后,父亲纳女儿为妃这种突破现代人想象力的狗血组合。 天啊,她爆汗。 古埃及王室的关系真的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可她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 倘若她现在跳出来大叫,喂,近亲不能通婚,法老,王后,求你们赶紧分开吧,然后再呜啦呜啦普及一大堆dna遗传学知识,那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呢。 接近晌午时,两人从集市又回到了河边小别墅。 图坦卡蒙一进屋,便优雅地在乌木书桌前坐下,捧起他的宝贝书,继续研读起来。 这次,夏双娜终于从书卷上瞄到了只言片语。 “蓝色矢车菊!” 回想起她在屋里找到的那一堆园艺工具,还有那半袋种子,她猛然就将一切串了起来。 “你在种蓝色矢车菊?” 图坦卡蒙眼睛依旧盯着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趴在他的桌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是蓝色矢车菊,不是别的?你喜欢这种花?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图坦卡蒙麻利地将纸莎草书卷起,收进箱子里,冷冷瞥下一句,“你话真多。” 箱盖啪的一声被大力合上。 夏双娜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能谈论,更不容窥探,也许蓝色矢车菊就是他的心中不可触碰的秘密吧。 她冒冒失失闯入他心灵的禁地,也难怪他会不悦。 蓝色矢车菊背后,一定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说来也奇怪,当她看到“矢车菊”和“蓝色”这两个字眼时,脑海里就立刻幻想出了一片很大很大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盛开的花儿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颗颗蓝宝石。 她吸了吸鼻子,又似乎闻到一股青草微腥的味道,还裹挟着花朵淡雅的幽香。 茂密的花丛中,似乎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手中一朵美丽的蓝色矢车菊,娇羞地、虔诚地、充满期待地递给了女孩。 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就很失落,很失落,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 远方晴空腾起三只飞鸟,突然三箭并发,三只鸟同时中箭,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图坦卡蒙望向天空,瞳孔猛的一缩,双拳随即握紧。 因为那是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的秘密信号,意味着宫里出大事了! 夏双娜还沉浸在那片想象出来的矢车菊花海里,有些晃神,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又过了好久,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突然就追了出去,朝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艾,我等你回来!” 可哪里还有图坦卡蒙半分身影。 第三十五章 被遗忘的爱人(一) 底比斯王宫 图坦卡蒙迈进王宫正门,一个守在宫门口的年轻男子便尊敬地向他行礼。 “陛下,您回来了。” 说话的是艾,法老的侍卫长,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却统领着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的王室近卫军,长相更是出众的潇洒帅气。 他戴着底比斯最流行的二分式辫子假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赤着上身,下身一条裹腰裙,中间打一个结,垂下来一块质地极好的亚麻布,腰带扣上别一把青铜短剑,剑鞘上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黄金雄狮,剑柄镶嵌数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无不彰显着他作为法老第一侍卫的显赫身份。 “宫里出什么事了?”图坦卡蒙开口询问。 “陛下,王后殿下,遇刺了。” 此时,王后安赫姗那蒙正虚弱地靠在黄金座椅上,美丽动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见到日思夜想的丈夫和弟弟,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立刻扑向他怀里,“弟弟,你去哪了啊?” 图坦卡蒙侧身躲过她的拥抱。 安赫姗那蒙娇躯扑空,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身旁的大侍女韩努特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她自知失态,忙拢了拢发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然躲开了! 图坦卡蒙甩了甩刚才被她蹭上的衣袖,尊贵地在王座上落座,看了一眼似乎毫发无伤的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姐姐,刺客伤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望着弟弟的美眸中充满了爱和幸福,“伊西斯女神保佑,我没事。”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 “已经被处决,扔到乱葬岗了。” “死了?有没有同伙?幕后主使是谁?怎么能轻易放过!” 图坦卡蒙清冷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她不禁有点犯怵。 “不要管刺客了,”安赫姗那蒙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断跳动的睫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弟弟,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你我已成婚八年,却一直无所出,臣民都希望我们能有个继承人。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十六岁的诞生日,我希望能在那天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弟弟,我们要个孩子吧。”说罢,她娇羞地低下头,想到将有的缠绵,不禁脸颊绯红。 她是那样的美丽,粉臂雪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勾起的眼角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红唇如同两片娇艳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采撷她的芬芳。 她是上下埃及的第一美女,完美继承母后的美貌,含金匙出生,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长大,尊贵的地位滋养出那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 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没想到图坦卡蒙完全没有理会她的长篇大论,只是启唇淡淡吐出一句,“姐姐,你在骗我。”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却包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第三十六章 被遗忘的爱人(二) 安赫姗那蒙见骗不过他,只能坦白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又不肯回来,只能谎报刺客袭宫,让近卫军放信号。我知道,你看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到骨头缝里的深沉声音打断了。 “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小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图坦卡蒙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浓重的压抑感瞬间充溢了整座宫室。 王后身边的大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来。 “都是韩努特的主意,和王后殿下无关,和王后殿下无关。陛下要罚,就惩罚韩努特吧。”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忠心护主的女仆,他们姐弟俩说话还轮不到她插嘴,便一阵见血地挑明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心疼你,然后逼我和你欢合,对吗?姐,和我玩心计耍花招的人太多了,你也要加入吗?” 听着他洞察一切的论断,安赫姗那蒙一下子就慌了神,“姐姐是爱你,姐姐不会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环顾四周,仿佛那些奢华的家具摆设都被妖魔附着,不知何时就会冲破封印,取走她的性命,“这偌大的王宫看似平静,但藏着多少可怕和丑恶的东西。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你留我一个人在宫里,我真的好害怕。” 十岁之前,她是无忧无虑的三公主,十岁时,父王驾崩,她从此梦魇缠身。只有昏黄的宫灯和浸湿的枕榻,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数千个绝望的黑夜的。 “我的无数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图坦卡蒙说着,“姐姐,不要害怕。恐惧会让你失去判断,丧失理智,把草绳看成毒蛇,把家猫当做猛狮,你唯一该害怕的只有你自己。” “永远记住,只有比他们更狠,更强大,才能在激烈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 他的嗓音洪亮如斯,满是上位者的骄傲和自信,亦充满壮志与豪情。 “对,姐姐坚信你会带领着上下埃及走向强盛,你会成为比祖父还要伟大的君王,只要我们有了嫡出的子嗣,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永远没有了继位的机会。” 她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可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们又没有继承人,新旧无法交替,玛阿特的神圣秩序就会混乱,埃及就会再次陷入动荡和分裂之中。”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深明国家大义,眼神殷切而真诚,“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他更是坚定无比,字字掷地有声,“我不会和你欢合!” 眼看他又要离开,安赫珊那蒙忙拽住他的胳膊,恳求到,“弟弟,求你看看我,你曾经很爱我的,你只是忘记了。只要你碰我,你就会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往和那些忠贞的誓言。”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不断凝聚的冷意,让她不由得噤声屏息,迅速放开那双拉着他的美手。 图坦卡蒙正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而严肃地质问,瞳孔里仿佛含着一支锋利的剑,要将她的所有的谎言都刺穿,“姐姐,我真的爱过你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第三十七章 被遗忘的爱人(三) 他似乎爱过一个女孩,而且爱的很深,很深。 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想不起她的名字,容貌,声音,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遗忘之神的双手从他的记忆里抹掉了。 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爱的人是王后,他该爱的人也是王后。 为了证明他爱过她,安赫姗那蒙更是让人为他们修筑了众多的壁画、雕像,甚至连王座的椅背上,雪花石膏瓶上,木箱的盖子上都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幸福模样。 可他依旧找不到半分与她相爱过的痕迹。 如果他真的爱过她,为什么会排斥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现在,更是模糊得一阵轻风就能彻底吹散。 可能哪一天,连他那唯一的念想都不复存在了。 他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犹如溺水者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能自拔。 对血脉相连的姐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感情。 此刻他虽然身在王宫,可心早已越过层层高大宏伟的宫墙,飞到水草丰美的尼罗河畔,那间温馨的小屋。 图坦卡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他?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的诡计,他现在应该还和她待在一起吧。 想见到她的念头竟是那么强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 偏偏安赫姗那蒙还孜孜不倦地为自己辩解着,“你爱的当然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猎,一起祈祷,一起下棋。。。” 这些陈词滥调他至少从一百、一千个人口中听到过,耳朵都起了厚厚的茧子,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喜欢蓝色矢车菊,所以我寻遍了整座花园,为你摘了一朵最美的,然后向你求婚,对吗?” “对。” “够了!安赫姗那蒙,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再亲密地唤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每当有人提到“蓝色矢车菊”这类字眼,他都会感觉太阳穴隐隐做痛,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绝望之中。 图坦卡蒙头也不回离开。 再次被他拒绝,安赫姗那蒙已经数不清被他拒绝过多少次了。 “他都十六岁了,还没有宠幸过女人,他还是不愿意碰我。”安赫姗那蒙失魂地坐回凳子上,自言自语道。 图坦卡蒙不是嫡子,娶法老的嫡女是合法继位的唯一途径。若不是当年父王的遗命,她也不可能嫁做他的妻子,名存实亡的婚姻,只是一枚毫无爱情可言的政治筹码。在臣民看来恩爱相守的法老王后夫妇,其实根本就没有同床共枕过。 第三十八章 被遗忘的爱人(四) 许久,安赫姗那蒙平复了情绪,问心腹侍女韩努特,“陛下,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会啊,陛下爱的,从来,都是您呀。”韩努特眼睛一眨,恭敬地回答主子。 “是吗?”安赫姗那蒙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怕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没有我。” 她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过了所有人,却从来骗不过自己。 王后修长的手指敲着华丽的扶手,沉下声,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昨天陛下救下的那个女孩,身份调查出来了吗?” “她的样子长得奇怪,不是我们埃及人。” “来历不明?不准她再接近弟弟。”王后下令。 韩努特这位心腹女官知道该怎么处理。 将法老骗回宫殿,腾出时间收拾她。 “没有人能够威胁我的地位。”安赫姗那蒙笑了一声,胸中堵着的那口气突然就舒畅了。 尼罗河边,一个身影正焦急地踱步,绕着房子打转转。 “怎么还不回来?” 夏双娜惦着脚尖,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活脱脱要变成一块望夫石。 突然,口鼻冷不防被后面伸出的一块湿热亚麻布紧紧捂住,她的身体也被一只大手死死钳制住,动弹不得。 一股子怪味直往她鼻孔里钻。 那浓烈的草药味让她几乎窒息,夏双娜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糟了,这布上有迷药! “唔,唔。。。”她拼命地想要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药很快发挥作用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犹如林中四散的飞鸟慢慢脱离她的躯壳,手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下。 意识消亡的最后时刻,她昏沉的脑海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影像。 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古埃及小男孩,小手里握着一只无比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花,迎着朝霞,朝她跑来,而他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矢车菊花,如同一片深邃的蓝色海洋,风吹过,翻涌的花浪便泛起迷人的涟漪,一波又一波,温柔又缱绻,而她就被淹没在这片海洋里,阖上眼睛,沉沉醉去。 河边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过来多久,一声呼唤由远及近传来。 “娜娜!” 刺啦一声,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寂静的空气随着开门的动作剧烈颤动起来。 “娜娜,我给你带了药膏,治疗你手腕的扭伤。” 图坦卡蒙看到眼前景色,剩下的话硬生生堵在喉间。 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此时被翻的乱七八糟,像是被强盗洗劫了。 满地都是被撕碎的亚麻布和纸莎草,所有的乌木盒柜门皆敞开着,里面的镶金嵌银的珠宝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 女孩不见了。 看起来似乎是她见财起意,偷了东西然后逃跑了。 其实,法老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财宝,他要多少有多少,真正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其中一卷纸莎草书,一位已过世农学大师的绝笔,教人如何种植蓝色矢车菊的珍贵文献,此时也被一同撕扯碎了,零碎的尸身凄惨地躺在房间里每个角落,还踩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印。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恼火,被她这样捉弄,这样欺骗,难道不该动怒吗,可图坦卡蒙此时却是出奇的豁达,只觉得她将那些冷冰冰的玩意全带走了也好,拿着在路上,也可以换些干粮,衣裙和香膏,不至于饿肚子,经受日晒风吹之苦。 微掩的门缝里钻进来一股芳香,那香甜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图坦卡蒙吸了下鼻子,顺着香味找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法老的秘密花园 屋外的柴火还没有熄灭,暖黄色的火焰咕咕烧着泥制的烤炉,滋滋作响,炉顶冒着袅袅的炊烟,那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图坦卡蒙掀开锥形炉顶部的盖子,发现女孩烤了面包,小小的面团并没有完全膨胀开,皱巴巴的一疙瘩一疙瘩,面皮上还依稀带着她的指印,品相和他平时享用的王室佳肴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觉得形状甚至可爱。 她烤了面包,为他烤的。 图坦卡蒙喜悦地捧起她那不算精巧的作品,想闻一闻她留下的气味,忽然,就感觉有点不对。 如果她真是偷了东西逃跑,为什么还会烤这些面包。 相反,她一定是在热切地期盼他回来,一起分享美食。 图坦卡蒙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她一定是出事了! 修建这座小型行宫的时候,选址在一片风景幽美的静谧河滩,由于是法老的秘密花园,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也极少有人经过。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他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他怎么就又把她弄丢了?奇怪,他为什么要用“又”? 图坦卡蒙抚上隐隐做痛的心口,那片方寸大的小天地,好像曾经有个女孩在那里住了很久,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 或者她从未离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于那无涯的记忆荒漠里,静静地开出一朵低进尘埃的小花,昭示着自己依然存在。 在那段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亲手种下数千朵蓝色矢车菊。 他也曾纳闷为何不是妖艳的曼陀罗,不是秀丽的风信子,不是高雅的睡莲,这种更符合王室身份的植物,或者是那些更娇更美的花儿,为何没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红色,偏偏是这单调又冷清的蓝色,可耳边一直回绕着一个轻快甜美的稚嫩声音,像只调皮可爱的小虫子,日夜不休挠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忽略。 那声音说— “我最爱的是矢车菊,蓝色的那种,就像天空的颜色!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面前就是那片很大很大的矢车菊花田,依小丘的起伏蔓延,爬满了整个山坡。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换了多少种子,研读过多少农学家的着作,这片他精心培育的矢车菊就是不开花。 一朵都没有开过,一次都没有开过,一秒都没有开过。 只有光秃秃的花杆杵在地上,笼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躲在这里。 就像孩提时,她藏在花丛里,软糯的小身子蜷成团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着小王子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满头大汗,粉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偷笑。 第四十章 没有她的埃及,空空如也 “娜娜,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这是命令!” “娜娜,你在哪?别吓我,好吗。” 不管图坦卡蒙是以命令的语气,还是用渴求的口吻,回应他的都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娜娜,你问我那个字符的意思,不是傻,不是蠢,不是呆,”他顿了顿,还是对着这片光秃秃的花田,将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倾吐了出来,“而是。。。爱。” 他将最后那字咬得很重很重。 也许是一只野兔或是野猫受惊窜过,把草垛拨弄得扑簌一声,他似乎看到女孩,突然从矢车菊花丛中跳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噙着眼泪,“图坦卡吞,我终于回来了,呜呜呜,那个世界好黑,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想你。” 他颤抖着唇,不知怎的就回了句,“娜娜,我也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似是被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整个人飘飘忽忽如同漫步云端,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念想,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爱她,好好补偿她。用他今后的生命,爱她,宠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图坦卡蒙并不知道这莫名炽热而深沉的情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仿佛是一早就注定好的,冥冥之中两颗彼此深爱的心被残忍的分开,又在神灵的指引下,再次缓缓靠近。 图坦卡蒙将她抱的更紧,嗓音低沉而沙哑,“答应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可这胳膊稍一用力,女孩的影像便开始皲裂、破碎,化作无数碎片,在夕阳映照下闪烁着水晶般剔透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无声地溜走。 然后散落在墨绿色的草丛中,像一只只亮晶晶的小萤火虫,提着一盏盏橘黄色的小灯笼,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怀中的温暖和馨香已然消失,许久,图坦卡蒙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当他终于察觉到异样,低头怔怔看向再次空荡荡的手臂,疼痛感立刻从心端袭来,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心尖上剥离。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艾!” 潜身于河中的侍卫应声而出,抚掉头发上的水草,朝他恭敬地行礼,“陛下。” “传旨下去,搜查整个埃及,翻遍每一块土地,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她!” “臣即刻去办,”艾担忧地望向法老,“陛下,您怎么了?” 图坦卡蒙摆手,“退下。” 河边再次只剩他一个人。 斜阳不舍地亲吻着地平线,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四十一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一) 好热。 没开空调吗? 夏双娜伸手向床头柜的方向摸索空调遥控器,遍寻无果后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手摸了摸身下,这似乎是一张床,铺着芦苇叶编织成的凉席,此时已被她的体温烤得滚烫,她翻了一个身,又差点从狭小的床上掉下去。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这种粗糙的触感真是糟糕透了,总之,这家酒店的一切都让她很不舒适。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记忆如决堤的潮水冲向她的脑海。 她好像是穿越到了古埃及,认识了“艾”,在他家烤面包的时候被人迷晕。。。 天,这里不是酒店!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急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闯入眼帘的是一堵灰黑色的泥墙,很有年头的感觉。 低矮狭小的屋里有一张石床,床脚一张晃动的矮桌,和几个蒲草垫子。 门边放着一把扫帚和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小半桶水。 条件和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河边小别墅差远了。 她该不会是在古埃及悲惨地遭遇了绑架吧,图财还是谋色? 夏双娜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还算是齐整,她又活动了活动四肢,身上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男人。 那脚步声愈发清晰,毫无疑问是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夏双娜猛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服。 是谁?是那个人贩子吗? 男子掀起了芦苇门帘,一丝夕阳斜斜地钻入矮小的屋子。门边粗略的人影轮廓投到了她的瞳孔里,她竟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朝她扑了过来。 夏双娜迅速捞起门边的扫帚,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顿猛打,“让你绑我!让你绑我!” 那人显然是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她打得浑身是汗,见他没了反击之力,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放下扫帚,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他,随时准备着发起下一场进攻。 满地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男子也扬起头看向她。 夏双娜从没有想到,在如此简陋的小房子里,竟会有一个美如谪仙的男人。 他的脸部曲线圆润完美,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阴影,卷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深邃的棕色眼眸好像可以把她吸进那醉人的深潭,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嫩的嘴唇。 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洋溢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此时他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住浑身的圣洁之气,一身洁净的白袍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亚麻,却硬是被他穿出那超尘脱俗的气质来。 第四十二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二) 男子缓缓开口,一个温柔的声音流淌入她的耳朵,很是悦耳动听,“姑娘,我刚才见你在河滩昏迷不醒,担心你的安全,自作主张把你带回了我家。”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根本不是人贩子,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把她的救命恩人给暴揍了一顿吗? 看着他胳膊上棍子留下的红印,夏双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坏人。” 做好事反而挨打,正常人都会生气恼怒,再好脾气的人也多多少少会指责她几句,可男孩并不计较,依旧温和地笑着,“没事。” 他的宽容让夏双娜更加难为情,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哈哈,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我了,没有恶意。而且你是女人,我出手你肯定会受伤。”霍普特托着腮,手指笔直而纤细。流转的美目里荡漾着笑意,“再说了,我如果还手,你肯定打得更凶,我就有苦头吃了。” 夏双娜不禁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他看起来的确不像坏人,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藏什么阴险狡猾的东西。 “霍普特!霍普特?臭小子,跑到哪去了!”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急切的呼喊,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门帘,然后,一个矮胖的身子就从门里挤了进来。 霍普特见到来人,立刻软糯地叫了一句,“姆特!” 姆特是古埃及人对母亲的爱称,类似于现代的“妈咪”。 夏双娜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生出霍普特这么美貌又温柔的儿子,不由得多打量了罗茜几眼。 她的五官说不上丑,但实在看不出能有多美,一块洗的发白的方巾包住她光溜溜的脑袋,肩膀攀过两根宽带子,前后系在乳下,下面吊着一条圆筒的亚麻裙,典型的古埃及农家妇女形象。 罗茜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交叠着两条胖胖的手臂,看样子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和儿子赌气。 霍普特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罗茜不理睬儿子的示好,态度极为强硬,“什么都别说,这事没商量!你必须娶了她!霍普特,内里娅会是一位好妻子!” 霍普特没有退让,明显因为这件事和母亲争论过无数次了,回绝到,“姆特,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娶她。” 第四十三章 今生最爱的姑娘 “不准再说胡话!想娶她的男子可以排一整条街!人家看上了你,是爱神哈托尔给你的赏赐!” 见儿子依旧执迷不悟,罗茜转而哭诉起来,“霍普特呀,你都十八了,婚事还想拖多久!村长家儿子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两个了。” 罗茜一眼看到正躲在门后,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夏双娜,脸色猛地变了,“霍普特,她是谁?为什么在你房间!?” 夏双娜猜她可能是误会了,“大娘,我......” 可罗茜不想给女孩解释的机会,抄起扫帚就砸向夏双娜,“是不是你迷惑我儿子!滚出去,滚出去!” 夏双娜急忙挡住她挥舞过来的扫帚。 见她竟然敢躲,罗茜一把拽住她的长头发,就把她往门外拖。 夏双娜头发被她拽着,断了好几根,头皮还被粗鲁地撕扯着,简直是痛死了。 这个比她还要低一头的古埃及妇女力气大的惊人,她拼命用手去掰,而妇女的手却像钢铁焊成的钳子一样坚固,她根本挣脱不了,只能喊,“放开我!放开我!” 霍普特急忙将女孩从母亲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夏双娜实在是太疼了,脚步一趔趄,一头就栽进了霍普特的怀里。 她眼冒金星,根本就没意识到此时已经被霍普特搂住了,只闻到他身上有种果木的清香,淡雅而沁人心脾,就像是漫步在雨后的小树林,每个细胞都透着舒爽。 霍普特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怀里女孩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颤了颤,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抬头和母亲解释,“姆特,我们今天刚认识,我不想娶内里娅是我的事,你不该责怪她。” 见霍普特许久还没有妥协的意思,罗茜愤愤地摔门而出,矮小的木门震得山响。 经过了这么一场闹剧,夏双娜也明白了,他的名字叫做霍普特,那个矮胖的妇女就是他妈妈。他妈妈喜欢一个叫内里娅的姑娘,非让霍普特娶回家。 不过她真的很不能理解,霍普特明明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成大龄剩男了? 他这逆天的颜值和与生俱来的暖男气质,谁嫁给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竟然会愁“嫁”? 还有还有,那个内里娅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霍普特的母亲一定要逼儿子娶了她。 夏双娜就像是看了一部狗血的家庭剧,千头万绪,却一条都捋不清楚。 第四十四章 得名娜芙瑞 额头顶上结实的肌肉,感觉到霍普特剧烈起伏的胸口,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夏双娜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霍普特怀里,连忙挣脱出来。 霍普特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你还好吗。” 虽然头皮还在疼,但夏双娜没打算责怪他,“没事。” “对了,我叫霍普特,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礼貌地问他。 “我叫......”夏双娜发现自己还没有古埃及的名字,在古埃及生活怎么可以没有古埃及的名字。 “我是外国人,你能帮我起一个名字吗?” 霍普特也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起名字,他想了想,问:“娜芙瑞怎么样。” 娜芙瑞在古埃及语中意为美丽。 娜芙瑞(nefert)也翻译作奈菲尔,娜菲或者纳芙,作为一个独立音节,还可以组合成更长更好听的名字,例如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后名为奈菲尔塔丽(nefertari),意为美人降临,图坦卡蒙的母后名为纳芙提提(nefertiti),意思是最美的女人。 这“娜芙瑞”和她真正的名字都有一个“娜”字,而且“娜”在中文里意思正是美丽,古埃及语与现代汉语跨越千年的美妙重合,简直默契十足,令人惊叹。 夏双娜瞬间就对这个名字爱不释手了,反复念了好几遍,“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回家了,就不打扰你了。” 她现在失踪了,“艾”见不到她一定很着急。 她给他烤了面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想到他那连一口食物都找不到的小别墅,她真的怀疑那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天就快黑了,你要去哪里?”霍普特关切地问。 “底比斯,”她整理着衣服头发,“对了,这里离底比斯有多远,可以坐船过去吗?” 古埃及城镇沿尼罗河分布,水运发达,只要附近有码头,她就能搭条船回底比斯。 “走水路要一天,快了半天,”霍普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最近不行。” “为什么?” 霍普特其实也挺纳闷,“两天前,法老陛下突然就下令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全部水路和陆路,逢人逢车逢船必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是在抓什么逃犯吧,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底比斯。” 夏双娜心中骂骂咧咧,法老是在抓朝廷通缉犯吗,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这下好了,回不去了,于是某“朝廷通缉犯”不得不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向霍普特求助,“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村里就有驿馆,我和村长关系很好,帮你打个招呼,你就暂时住在那里吧。”霍普特很轻松就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 古埃及纺织村—阿布萨特 夏双娜本以为收容她这种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口是件困难的事情,没想到霍普特只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告诉她事情已经搞定了。 她感激地跟随着霍普特出门,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和霍普特家一样的泥屋,散发出浓烈的古朴气息。 土黄色的路面凹凸不平,掺杂着大大小小的沙石。 村中的男男女女都在干活,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忙完他们自己的活计,烤制面包,清洗衣服。他们豢养的宠物狗就围在主人脚边汪汪叫,兴奋地摇着尾巴。 霍普特走一路就打了一路的招呼,看来他的人缘真的很不错。 几个花季少女看见走在霍普特身边的夏双娜,目光中带着艳羡和仇恨,夏双娜无奈扶额,她们是把自己当成了竞争对手吗? 光照最好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晒谷场,空场中心有一口古老的石磨,一头毛色暗淡的瘦驴正费力地拖着中间的圆盘缓缓转动,石磨的出口处呼啦啦地滑下了碾碎的谷粒。 远处几个人正慢条斯理地赶着满载葡萄的牛车,朝酿酒作坊走去。 穿过住宅区,就到达了核心建筑群,村政府、村长别墅和纺织工厂。 村中心坐落着全村最宏伟的建筑,涅特神殿,高大的塔门前竖立着两根坚固的旗杆,飘扬的三角形旗帜上绘制着盛开的亚麻花,花朵边缘用金丝勾勒,这种图腾圣物似乎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闪烁在村子上空。 和底比斯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不同,古埃及的小村落倒也是别有风情。 “这是哪里?”夏双娜扭头问霍普特。 “阿布萨特,埃及最着名的纺织村。” 阿布萨特位于尼罗河东岸,底比斯以北,是上古时期亚麻花部落的领地。这里的气候和水文条件极适宜种植亚麻,久而久之便发展出了如今的规模。 夏双娜顿时来了兴致,“纺织村啊!正好我就是个服装设计师,哦不,裁缝!” 别的不敢说,服装制作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总是要穿衣服的吧。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做一个裁缝赚够路费,再思量如何回到底比斯。 霍普特也替她感到高兴。 “娜芙瑞,你是哪个国家的人,为什么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 夏双娜骄傲满满地答,“我是华夏的!” “咦,没听说过。”他的声音温文尔雅,那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星星点点疑惑的光芒。 夏双娜突然发现和霍普特说的有点多了,忙打住这个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 “对,例如,你喜欢什么?” 第四十七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喜欢神学,梦想成为一名祭司。”提起自己的爱好,霍普特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夏双娜懂那种感情,每次和父母讨论心爱的服装设计作品,自己也是这样。那是对某种兴趣真正的热爱,愿意倾尽一生去追求心中的梦想。 “我听说埃及有众多神灵,万物皆有灵,对吗?”她问。 “身边万事万物,皆有神灵相依,或无形,或有形。埃及大大小小的神灵足有两千多位。每座城市和村镇都有自己的保护神,纺织女神涅特,就是我们阿布萨特的保护神。”霍普特回头指了指远处的涅特神殿。 夏双娜知道,古埃及人对他们的神那不是一般的崇拜。 生活在古代埃及,不懂神学宗教可是举步维艰。 万一哪天,她无意间触犯了神灵,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怎么办? 所以要抓紧时间恶补神学知识,这叫未雨绸缪。 “你教教我神学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们家缝衣服,作为交换。”她自然不能白占便宜。 “好,我们明天开课。”霍普特一口答应了,自信满满。 他自三岁起开始学习神学,博览群书。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走遍各大朝拜圣地,拜访过不计其数的神学大师。 “一言为定,霍普特老师!” 其实也就六七点钟的光景,但因为古代没有电灯等照明工具,人们睡得格外早。霍普特带她在驿馆里安置好,又给她拿了面包和麦酒,便起身向她告别:“你好好休息。” 夜渐渐深了,整个阿布萨特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夏双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真的好想念她的爸爸妈妈,好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那充满艺术设计感的大学校园和她的老师同学们。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依稀感觉到穿越的关键就在于那个深夜闯进她房间的神秘男人,自从在底比斯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其实除了爸爸妈妈,她还思念一个人,艾。 不知道“艾”是不是也在找她。 她似乎能看到他站在河边眺望着远方,苦苦呼唤着她,凄哀的声音牵动着她的心弦颤抖。 她私下问了阿布萨特村好几个船夫,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因为法老像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底比斯抓捕“通缉犯”,她都给出十倍于平常的高价了,还是没一个人敢冒险带她回底比斯。 夏双娜郁闷地披着单子,蹲在床头,小手指在席垫上画了个圈圈,画个圈圈诅咒你! 呵,尊贵的图坦卡蒙陛下,她可不敢骂。 所以只能把那个碍事的“通缉犯”翻来覆去地骂了几百遍,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古埃及人是勤劳的,他们跟随太阳神阿蒙运行的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创了伟大的璀璨文明。 天还没亮,夏双娜便早早起床,迎接她在阿布萨特的第一个清晨。她从尼罗河边打来水,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洒扫一遍,看着一尘不染的小屋,不禁陶醉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上午,她像个上发条的陀螺,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先是给隔壁村大娘缝了件长袍,交换了一筐葡萄,然后抱着筐子,跟着一群同龄的姑娘们学酿葡萄酒,打算用这罐封好的美酒给霍普特交学费。 午饭吃了些水果和麦粥,就去找霍普特开始她的第一节神学课。 第四十九章 阿吞,是什么?好吃吗? 两人沿着楼梯爬上屋顶,在一张藤条矮桌前盘腿坐下。 干爽的风从沙漠的方向吹来,吹得衣襟呼呼作响,身子难得的清凉,就像待在空调屋里一样爽。 霍普特挺直腰板,正了正面色,颇有神学大师的风范,“我先给你讲故事,学习埃及神话故事是研习神学的第一课。” “嗯嗯!”夏双娜用力地点点头。 她托着腮,聆听着那些有趣的故事,从古埃及的创世神话到隼鹰神荷鲁斯和叔叔塞特的复仇大战。 霍普特一边生动地讲述着,一边在空白的纸莎草上拼写着重要的词语。 她发现他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不仅精通神学,而且会多国语言,书写也非常工整漂亮。 她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男孩子,他不仅容貌俊美,而且才华出众,搁在现代绝对是校草学霸级的人物,追求他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很多吧。 为什么罗茜大娘硬要逼他娶不喜欢的女孩呢?那个内里娅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忙收起自己的思绪,被霍普特发现自己走神了,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吧,毕竟他是那么用心地教自己。 再走神,她就让霍普特拿笞杖打她手心。 听故事很有趣,可那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夏双娜就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古埃及的神简直比人都多!!! 古埃及社会主要有三大神学体系,赫利奥波利斯神学、赫尔莫波利坦神学和孟菲斯神学,其内容各具特色,反映出古埃及人独特的世界观和宇宙观。 上千个神灵的名字,还有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霍普特只给她三天时间背诵,然后就要考试。 还说这叫严师出高徒。 霍普特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卷纸莎草书,小心翼翼地展开,吹去上面的浮尘,可以看出来他很宝贝这些东西。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纸莎草上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这和看一本没有图画的大部头着作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更喜欢那些图文并茂的文章,而霍普特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也太难了吧。” 比起霍普特平时学习的东西,她这些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 霍普特笑着,“前些时间我去底比斯进修神学,这是我要背诵下来的赞诗。你会背赞诗吗,歌颂你们国家神灵的赞诗。” “我们国家很自由,人们可以信神,也可以不信神,政府从不干涉。”她向霍普特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想起来一首赞歌。 “黎明时,您从天边升起,您在白天里照耀着,您赶跑了黑暗,放出光芒,上下埃及每天都在欢乐,人们苏醒了,站起来。。。”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滔滔不绝。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霍普特,从带着温和的笑到愣住,怀疑,震惊,最后是恐惧,那种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亡降临般的恐惧。 就差没扑过来捂紧她的嘴。 霍普特半天哆嗦着嘴唇没说出来话,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终于缓过来神,还是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会背阿吞赞诗!” 夏双娜从来没有见过霍普特这么严肃,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阿吞,是什么? 好吃吗? 应该是位神灵吧,霍普特刚才没讲过啊。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根本不懂古埃及的神学。 可这首赞歌,就像被一双手拿着小刀,一笔一划深深刻进她的大脑,丝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甚至当她诵读这诗的时候,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幅图画。 衣着华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戴着精致的古代头饰并肩而立,他们举起双臂,面向空中那一轮火红灿烂的太阳,齐声吟唱着,“阿吞神,我赞美您,我为您而生,我愿永远效忠于您,哪怕献上我的生命。” 然后两只小小的手穿过金丝般的光束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相视一笑,阳光就这样暖暖地降落在他们身上。 和其他神灵不一样,阿吞没有人形,是一只金色边缘的红色日轮。 此刻,阿吞神慷慨地将人间和神界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赐给了他们。 夏双娜就像无形的空气,萦绕在男孩和女孩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举行古老的祭祀仪式。 脑海里直接崩出来两个形容词。 有钱,有权,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小被如云的仆人簇拥着侍奉着,才能滋养出来的高贵气质。 那个小男孩就更了不得了,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和成熟。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能清晰地勾画出他们的面容? 难道她已经遇到过他们了,不应该啊,这种出众的人物怎能不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呢。 他们究竟是谁? 夏双娜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章 血洗阿玛尔那 接下来霍普特详尽给她讲述了埃及这二十几年的两次宗教巨变。 通俗来讲,埃及本来信仰的是以阿蒙神为首的众神,图坦卡蒙的父王埃赫那吞法老上台后推行一神教,只允许埃及信仰阿吞神,还带着一群阿吞信徒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阿蒙信徒,而法老图坦卡蒙登基后又带着残余的阿蒙信徒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杀光了所有的阿吞信徒。 一来二去,这两派的深仇大怨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几年,阿蒙信徒的势力不断壮大,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以大祭司为首,参与朝政,可谓是一手遮天,与之相反,阿吞信徒经过前些年那场的大屠杀后,销声匿迹,而近些日子,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夏双娜摇着炸毛一样的脑袋,什么阿吞(aton),阿蒙(amun),绕口令吗!? 把她的脑子都绕糊涂了! 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叫停了霍普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阿蒙和阿吞是死对头,现在主宰神权的是阿蒙信徒,他们对阿吞信徒怨恨至极,有关阿吞的事情更是提也不能提,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对吗。” 说罢以手做刀抹了一下脖子。 霍普特充满怜惜地看了一眼夏双娜,还好她碰到的是自己,要不然脑袋和脖子早就分家了,“对,阿吞是埃及最大的禁忌,法老陛下颁布律令,胆敢信仰阿吞者,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绞刑、火刑、斩首、活埋等,知情不报者,同罪。”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夏双娜也点头表示理解。 在古埃及社会,上至法老下至奴隶,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神灵是存在的。 法老被视为神灵在人间的存在,至高无上的王权便来自于神权,推翻法老信仰的阿蒙神,尊崇废神阿吞,相当于直接否定法老的统治地位。 那不就是谋反吗? 在华夏古代可是要诛九族的。 “法老登基的前三年,我们信仰的还是阿吞神,可就在第三年,一切都变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法老,突然宣布废黜阿吞神,下旨那天我正听着课,教授神学的老师突然被抓走治罪,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来,对着教室里的陈设就是一顿乱砸,还点火烧了我们的藏书库。数以万计的阿吞信徒被逼迫着改变信仰,若有不从即刻处决。军队占领了原本属于阿吞的神庙,学校,工厂,作坊和庄园,他们大肆屠杀,抢劫完就放火,曾经的圣都阿玛尔那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哪怕过去了五年,霍普特依旧心有余悸,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死了足有五六千人,那可是当时首都阿玛尔那城四分之一的人口。 可谓是血洗阿玛尔那。 夏双娜听着霍普特的描述,黑眸中突然就映出那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将半边天空都熏黑了。 士兵锃亮的铠甲沾满喷溅的血液,大地流淌成了血和泪的海洋。 巨大的神庙轰然倒塌,耳边箭雨刷刷飞过,深深射进墙体和信徒的肉体。 四周兵戈相接,耀武扬威的阿蒙信徒将阿吞的残兵败将全部赶尽杀绝。 废墟之中,闪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苦苦寻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累了倦了,女孩跪倒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放声大哭。 那凄厉的哭声久久回绕在那数千具的冰冷的尸体上空,目光凶狠的秃鹫和苍鹰展开了翅膀,遮住最后一丝阳光,在低空盘旋,等待着啄食那些腐烂的躯体。 刀声,剑声,人们的哭喊,鸦雀的悲鸣,交织在一起,阴森而恐怖。 夏双娜痛苦地捂紧了耳朵,眉头紧锁。 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汗如雨下。 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好像就浮现在她眼前,那样清晰。 恐惧、无助、绝望、愤怒、怨恨,体肤可感,那种撕裂心肺的痛苦仿佛从内心最深处钻出,像一把地狱之火,灼烧着、质问着、叩问着她的灵魂,为什么,凭什么把曾经的苦难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一章 哪个世界是真实的? 惨烈的画面慢慢淡去,消失,霍普特那张的俊美面孔此时满是担忧,映在她茫然无神的黑眼珠里。 霍普特伸手使劲地摇晃了摇晃她,“娜芙瑞,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夏双娜张了张嘴,声音低进尘埃里,“全死了吗,一个不留吗......” 然后扑上去,情绪激动地抓住了霍普特的胳膊,“是法老的命令吗,图坦卡蒙下旨,杀光了所有的人?” “当时,法老年龄还小,尚未亲政,或许是辅政大臣的命令......”霍普特紧忙缄口,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刚才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朝廷的事情,谁都探听不到。” 听了这话,夏双娜忽然觉得那眩晕之感退去了些,终于站定了身体。 权臣和幼主,这对自古以来就水火不容的组合,在世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舞台上,演绎过多少血腥残酷又动人心魄的故事。 图坦卡蒙四岁就死了母妃,从此便寄养在嫡母纳芙蒂蒂王后的宫中,养母虽然对他很好,但肯定不及亲娘。 八岁的时候,母后纳芙蒂蒂和父王埃赫那吞和相继离世,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他只有八岁,就要步入阴谋重重的朝堂,面对那群城府深沉的臣子,用稚嫩的小肩膀扛起整个上下埃及的全部重任,在云波诡谲的时局中,驾驶着埃及这艘巨轮艰难前行。 他必须掩藏起孩子的天性,抛弃所有想要玩闹的念头,作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表而存在,一言一行均要谨慎再谨慎,因为有上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他应该也很孤单,也很无助吧。 想到这里,她就突然有些心疼小法老图坦卡蒙。 霍普特问:“你怎么哭了?” “啊?”夏双娜忙抹了一下眼眶,看到手指上晶莹的液体,才发现,当霍普特讲述那场惨烈的大屠杀时,她竟然感同身受地流泪了。 霍普特只当她是胆小被吓哭了,轻声安慰道,“别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刚才不小心念错了圣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温柔的话语如同寒冬的一缕阳光,拨开凝重成冰的空气,直直地照进她的心灵,驱散所有的阴霾。 夏双娜注视着他清澈明亮的眸子,“谢谢你,霍普特,你真好。” 听到她的赞美,这个青涩的大男孩竟然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是天边那醉人的晚霞抹到了脸上,梦幻般的美丽。 这样的男子足以让渴望爱情的女子迷恋,也满足女子对爱情的想象。 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生出任何情愫,她不属于这里,注定是要回到现代的。 可在古埃及仅仅生活了几天,她竟然第一次对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 古代埃及?现代中国?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二十一世纪只是她人生旅程中的一站,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故乡。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从记事起,在现代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怎么可能来过古埃及。 她一定是想多了,想多了...... 第五十二章 霍普特的极品作妈 自从成为了霍普特的学生,夏双娜就和睡懒觉说再见了。 课表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随堂考,天天考,上课稍微走神一点,就要蹦跳在挂科边缘。 在她脑子里的神学知识越来越多的同时,头发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秃顶了!夏双娜闷闷地望了一眼霍普特茂密浓黑的头发,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 没想到霍普特老师竟然大发慈悲地宣布,“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涅特节,不上课!昨天的课文背完了吗?背下来就让你去玩。” 果然,打雷下雨,世界末日,都阻止不了霍普特检查家庭作业。 “背完了!”夏双娜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在你活着的时候, 尽情享受生活吧。 穿上精致的亚麻布, 涂上优质的润肤露。 每逢佳节来到, 忘却一切烦恼, 让我们唱啊,跳啊, 快活得像不死的......呃,那个什么鸟来着。” 她挠着脑袋,绞尽脑汁。 “贝努鸟。”霍普特提醒。 “对,贝努鸟!” 这首诗,太符合节日的气氛了,今天的阿布萨特,锣鼓喧天,到处都是鲜花美酒,人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连村民豢养的鸡、鸭、鹅似乎都叫得特别欢实,和欢腾的人们一起庆祝佳节来到! 夏双娜正要背接下来的部分,便被打断了。 “霍普特哥哥!” 一句清脆如银铃的言语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属于少女的甜美。 娇小的少女手里抱着一束盛开的白莲,正朝他们跑来。 她大约十五岁的年纪,是个标致的埃及少女,有着棕色的皮肤,黑亮的眼眸,圆圆的娃娃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 两条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辫尾系着挂有金属片的头绳。 她穿着一条具有设计感的筒形紧身裙,显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内里娅大方地将花束递给霍普特,“内里娅知道,霍普特哥哥最喜欢莲花了。” “谢谢。”霍普特礼貌地回应,但没去接那花。 “内里娅小姐来了。”罗茜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笑眼眯成一条细缝,春风满面地瞧着自己未来儿媳,“我们家霍普特可想你了,天天跟我说,要早点把你娶回家呢。” 罗茜一手拉着霍普特,一手拉着内里娅,硬是要把内里娅的手往霍普特的手里塞,内里娅娇羞地低下头,霍普特则是排斥得直皱眉头,想甩开罗茜的手。 借着霍普特的力气,罗茜突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姆特!”霍普特连忙去搀扶。 “哎呦,我的老骨头,痛死我了,”罗茜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看到儿子那担忧的神情,便凑近他的耳朵威胁,“霍普特,你今天要是不向内里娅求婚,我就不起来,让村民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夏双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次见有人碰自己亲儿子的瓷。 这么强势撒泼的妈妈,竟然能培养出来霍普特这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孩子,真是匪夷所思。 夏双娜不忍看霍普特在大庭广众下丢人,那就让她来替老师解围吧。 半晌没有动静,罗茜直起头,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上方传来一个居高临下的冷冷声音,“大娘啊,霍普特已经走了,我呢就不去礼堂了,就在这里看着您,您可千万别起来。” 夏双娜说着,就要一屁股坐到妇女的背上。 “多管闲事!”罗茜骂了一声,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也去参加庆典了。 第五十三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一) 古埃及人节日繁多,每月第一日有新月节,月末有月末节,月中有月中节,除了全国欢庆的奥皮特节、闻风节和赛德节等等,每个城镇和每个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节日。 阿布萨特村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涅特节。 四面神秘庄严的乐声响起,几个盛装男子抬着花船,步伐有力,进入举行庆典的大厅,花船上放置着纺织女神涅特女神的石像。 美丽的女神笑容和蔼优雅,栩栩如生。 他们将雕像小心翼翼地奉上祭台,高大的石头祭台上还摆放着众多供女神享用的美酒佳肴。 石像注目下,扮演涅特女神的舞女翩翩起舞。她个子很高,头上插一支细长的金制亚麻穗,戴着特质的面具,浓黑的假发垂落到腰间,再配上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裙,真的如同女神降临。 裙子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薄雾月光”的顶级亚麻布,是阿布萨特的特产,千金难求,直供王室。 这亚麻布像雾一般轻盈,似乎是由一缕缕月光织就,映着月光便泛起美丽的光泽,由此得名。 舞女臂弯里挎一只编织精巧的花篮。 她飞快地旋转,脚尖一压一旋,手臂一弯一伸,将篮中的花朵悉数向空中抛洒。 纷纷扬扬的蓝色小花像满天飞雪,美不胜收,引得村民疯狂地争抢。 无论男女老少,你推我桑,甚至有人被踩掉了鞋,扯破了衣,依然不自知。 末了,竟然没让一朵花落到地上。 夏双娜也跟风抢了一朵,拿在手里旋转、把玩着,这是一朵五瓣的柔嫩小花,蓝色的花瓣点缀着金黄的花蕊,没有美艳的外表,朴实得像勤劳的阿布萨特人,这便是涅特女神赐福的亚麻花了,也是阿布萨特的图腾圣物。 象征着丰产,富足,幸运和众多美好的词汇。 村长麦鲁是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此刻他端起酒杯,从主座上起身,声音嘹亮地宣布,“诸村民,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的大日子!一年的辛勤劳动,带给我们了财富和荣耀。谁拿到了六瓣的亚麻花,就是被涅特女神选中的神使,将代表我们阿布萨特村全体,向伟大圣明的阿蒙神的形象,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进献贡品。” 接下来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自动将这部分跳过。 村长话音刚落,村民们立马躁动起来。 “唉,我抢了十二朵,可没有一朵是六瓣,好想见到陛下啊。”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惋惜地托腮,如果她能见到陛下,一定要想办法成为法老的妃子。 “不知是谁能得到神的恩典。”这个狡猾的男人伸长脖子环视四周,已经做好准备把那朵珍贵的亚麻花抢过来,有时候成功还是需要用些特殊手段的。 也有个自以为聪明的小伙子,挠挠头,眼珠一骨碌,“村长要是说四瓣亚麻花,我就马上把我这朵揪掉一瓣。” 知晓人情世故的智慧老者抚着长长的胡子,“那花篮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六瓣的亚麻花。” “怎么可能。”小伙子立刻质疑,“那神使怎么选!?” 第五十四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二) “神使呢是早就选好的,借六瓣亚麻花的神谕公布于众,”夏双娜端着自己的杯子,凑到两人身边,一语道破天机,“不过这样也没错,自然是要先调查清楚献贡者的身份,背景,家庭,履历,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总不能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去面见法老吧。” 她又补充了一句:“神使一定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麦酒,她越说越激动了,白皙的手指哒哒敲着矮桌,“陛下见了美女,那肯定高兴啊!神颜大悦,给阿布萨特的赏赐就多,村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群村民恍然大悟,有个胆大的男人完全口无遮拦,“我看什么都不重要,床上活好就能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说罢还做了一个行房时销魂的表情,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夏双娜笑得更是差点将嘴里的美酒喷出。 唉,这做法老,美女佳人,左拥右抱,图坦卡蒙他可真是享受啊。 内里娅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到,迅速从裙摆的夹层里掏出来一朵花,佯装惊喜地大叫出声,“哇,我这朵花是六瓣!” 她将花朵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厅里所有人。 果然是六瓣,一瓣不多,一瓣不少。 众人向她投去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眼神。 内里娅昂着脑袋,满是得意,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她本来就是阿布萨特村最出色的裁缝,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内里娅恭敬地跪在地上,扮演女神的女子走上前。 涅特女神为她戴上一只花环,声音悦耳动听,“善良、美丽、聪慧的内里娅,我选择你作为我的使者,向伟大的太阳神在人间的形象,图坦卡蒙陛下,献上来自神界的礼物,祝福他永生。” 然后,又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 下一个环节,村民们虔诚地向涅特女神递上自己的贡品,穷人是一只烧鸭,富人是一块黄金,然后向女神说出自己的问题。 例如今年是种麦子还是谷子,应不应该把闺女嫁给屠夫的儿子。 女神一一回答,无论贫富。 宴会从下午持续到近黄昏。 然后,年龄较大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纷纷离开,剩下的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和精气十足的小伙子。 最后,连村长也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拦住一个欲离开的男性村民,还没开口。 那自恋狂似乎很不开心,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摸着自己的下巴,“姑娘,我知道我长得帅又富有,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夏双娜:!!!??? 咚咚鼓声响起,她转身看向礼堂中央。 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在左边,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右边。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出尘脱俗,盘腿端坐在中间软垫上,他的七弦竖琴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内里娅已经摆好了准备姿势,舒展着胳膊,翩翩欲舞。 第五十五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三) 霍普特灵巧纤长的手指在弦上拨弄,一串流畅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正推杯换盏的人们瞬间皆屏气凝神。 女孩开口唱:“我之所爱在左岸。” 男孩接着唱:“我心所向在右岸。” 女孩的声音大了些,“河水湍急我俩间,鳄鱼潜伏河边卧。” 霍普特猛击琴弦几下,紧张、肃杀的气氛就展现出来了,似乎真的可以看到滔滔河水中潜伏着一条饥饿的鳄鱼。 内里娅为他们伴舞,旋转,跳跃,下腰,劈叉,踢腿,细长的发辫随着身体一起舞动,发尾的圆形金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鸣声。 但不管她在大厅的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动作,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霍普特,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爱意。 那男孩满脸刚毅,像个血染沙场的勇士,嗓音气贯山河,“我不畏惧鳄鱼饿,我不害怕河水急!” 女孩嗓音则是柔美婉转,“残暴鳄鱼变老鼠,吞天急流似平川。” 男孩继续动情地唱着,快步奔向女孩,伸开双臂,“游过河水笑容展,见到妹妹心花放!” 女孩也毫不羞涩矜持,跑向男孩,扑进他的怀中,深情回应着,“若问何故勇如此,真爱赋予你力量!” 然后两个人竟然紧紧抱在了一起,像是被浆糊粘合。他们动情地拥吻,一起朝大厅外走去,一直到门口还没有分开,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舞美,歌美,曲美。男主帅气,女主漂亮。 堪称一场试听盛宴,绝不亚于任何一部好莱坞歌舞大片。 夏双娜被震撼了。 古埃及人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时代,也过得如此有声有色。 而那些整日被手机绑架奴役,靠wifi续命的现代人,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他们这种纯粹、天然、质朴的快乐。 情歌对唱?爱情大片? 原来如此。。。 环视身边相互来电的男男女女,成吨的狗粮把大厅塞得快要爆炸,夏双娜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场合。 古埃及相亲大会! 涅特节原来就是阿布萨特的情人节啊! 今晚的阿布萨特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唉,只要你是狗,哪怕穿越到三千年前,还是要被虐。 刚才那个已婚男人估计以为自己看上他了,才那么反感。 和其他民族一样,古埃及人对婚外情也是深恶痛绝,放荡的女人是受人唾弃的。 夏双娜扶额,呃,纯属误会。 庆典如火如荼地进行,越来越多的情侣携手,在涅特女神慈爱的注视下,订立契约,生死相依。 古埃及民风开放,奉行婚姻自由,女子不必待在深闺,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业,甚至从政,也可以自由恋爱,大胆地向心仪的男子求婚,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只有荷尔蒙的躁动和两颗相爱的心。 古埃及人的寿命比现代人短的多,平均只有短短的三四十年,可他们却在短暂的生命里,散发出最亮的光和最大的热,勇敢追求着至真至美的爱情。 生命由此便有了温度、深度和厚度,哪怕平凡如历史中的芥子,匆匆走过留不下任何痕迹,他们都是爱人眼中的唯一。 第五十六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四) 夏双娜正哼着小曲欣赏节目,一个矮胖的男人突然端着大海碗,凑了上来。 库巴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古埃及算是年龄很大的光棍了,好吃懒做,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那张全是脂肪的脸上堆着色迷迷的笑,把刚抓着肉吃,还没有洗的油乎乎的肥手放在了她细腻的手背上。 夏双娜浑身一激灵,感觉像是只黏糊糊的大老鼠爬上了手背。 “松开!”她狠狠地剜他了一眼。 “小美人,别那么凶嘛!哥哥是看你没人要,怕你孤单。今夜,和哥哥一起过......”库巴讲着污秽的情话,咧开满是黄牙的嘴,口中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直往她鼻孔里钻。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 “三,二......”她压低嗓音。 她数到一,如果他还不放手,她就好好教他做人! 先左右开弓打青他的双眼,再把他那张肥脸按到酒碗里,洗一洗他那满脑子龌龊的思想。 正想着,一个铃铛横飞了过来,恰好砸进库巴的酒碗里,溅了他一身的酒水。 库巴把铃铛抓出来,狠狠摔到地上,破口大骂,“谁,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染着杀气乍起,“我的铃铛掉了,你有意见?!” 内里娅踏着悠扬的旋律旋转了过来,晃了晃跳舞用的那串手摇铃铛,上面果然少了一个。 库巴一见是她,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上次被我收拾的还不够,还想试试?”内里娅说着,掰了掰手指,斜眯着眼瞄着他。 “女英雄,饶命啊。”库巴浑身发抖,抱头鼠窜回自己的位置。 “谢谢。”夏双娜道谢。 “没事,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内里娅说完又去跳舞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调戏了,夏双娜突然感觉格外委屈难过,她蹲在小凳子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 还有更多好看的舞曲,她突然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了。 节日的狂欢,情人的浪漫,周围的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好热闹,好喧嚣,好幸福,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孤独。 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艾。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格外的想他,特别特别想他。 如果“艾”在这里,刚才会不会保护她,替她教训那个色狼呢。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会像阿布萨特这些女孩一样,大胆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吧,他会接受她吗? 这时夏双娜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好像还挺喜欢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看到他惊为天人美貌的第一面?还是和他相拥而眠的那晚,或者更早更早......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勾画出那间河边小屋,她推开房门,“艾”就坐在窗旁的书桌前,高大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正研究着怎么种蓝色矢车菊,她欣喜若狂地朝他快步跑过去,突然脚一崴重重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孤独感和失落感瞬间袭来,酒杯从手中悄然滑落,夏双娜怔怔地望着满地的碎片和溅出的液体,轻轻颤了颤嘴唇,“艾,我好想你......” 第五十七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五) 内里娅站在大厅中央,呼唤着众人,“朋友们,我们来跳舞吧!” 阿布萨特的人们搁下酒杯,放下食物,数十人齐刷刷冲进中间的空场。 无论男男女女,不管舞姿如何奇怪,如何僵硬,如何滑稽,全部伴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在一起跳舞,挥洒着属于年轻人的激情。 一时间热闹非凡。 夏双娜还愣在原地。 内里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盛情邀请她,“和我一起跳吧。” “我不会跳。”她这才抬起头,勉强找回些瞳孔里的光。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会古埃及的舞蹈,但她可是学院舞会的super queen,无论是钢管舞还是肚皮舞,现代舞或是古典舞,都是随手拈来,而且还是......社区老年广场舞大军的队长,带领“夕阳红舞蹈队”蝉联了三届冠军。 “我教你。”内里娅热情得像一盆火,直接把她拽进了舞池。 夏双娜在她的指导下照做,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要领。 这古埃及的舞蹈,竟让她感觉出奇的熟悉,好像曾经为某个人跳过。 “这舞的名字叫哈托尔之吻,是姑娘跳给心爱的男孩看的。”内里娅耐心地讲解。 内里娅的舞步渐渐快了起来,夏双娜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裙摆轻盈地掀起一阵微风。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都变了,宽敞的典礼厅消失了,阿布萨特欢歌笑语的人们消失了,她的脚下隐约浮现一片蓝色的花海。 蓝天白云笼在一层薄雾中。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鼓着小小的手掌,眉眼弯弯,口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唱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夏双娜突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 要不是内里娅及时拉住她,她肯定屁股朝天,脸朝下,姿态极其不雅地啃个一嘴泥。 霍普特的乐声戛然而止,他担忧地望着她,推开琴就要走过来。 还是夏双娜摇头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她不想和霍普特纠缠,被内里娅看到,该怎么解释,罗茜也会活活撕了她的。 正随霍普特的音乐舞动的男男女女停下来,脸色都有几分不悦。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丢人。” “跳不好就别跳。” “她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看上她。” 第五十八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六) 内里娅耳朵尖,愤愤地为夏双娜,打抱不平,撸起自己的袖子。 “说什么呢,娜芙瑞都受伤了,不怕我揍你们吗!”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生(古埃及女子十二岁成年)皱着眉头嘟哝起来,“内里娅姐姐,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呀,你没听说,是霍普特带她来我们村的吗,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内里娅闻言愣了一下,大大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初,蹲下身关切地询问夏双娜,“你没事吧,我不该拉你跳舞的。” “我的脚好像扭了。”夏双娜活动了一下左脚,左脚踝撕拉式的疼痛,让她根本没空搭理众人的非议。 “能走路吗?” 夏双娜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地面。 一个一米五四的娇小女孩子,竟然把一米六四的夏双娜给横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那种。 女友力max…… 稳稳当当的,手臂一点都没有颤抖。 这女孩真是可柔可刚,跳舞时柔软得像条水蛇,现在又坚硬得像大树的枝干。 内里娅霸气地朝众人宣布:“不准再说她的坏话,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帅! 太帅了! 黑亮的长辫子一甩,抱着夏双娜闪进了典礼大厅左侧的里屋,有些喝多了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就会在这个房间休息,现在房间还是空的。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 大门口就走进来一位气质非凡的男子。 只听见全场倒吸一口气的惊叹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今晚,阿布萨特的男男女女全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可全部加起来也夺不去来人的半分风姿。 图坦卡蒙精心化了妆,纯黑色的眼线勾起,饱满的唇如樱桃般红亮诱人,赤着上身,落出有型的肌肉,下身穿着一条材质很好的亚麻短裙。 他扎了一根金腰带,不过腰带上的纹饰不是象征王权的圣甲虫,而是缠绕在一起莲花和纸莎草,在贵族中很常见。 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位美貌的贵族子弟。 他周身散发着的强大气场,处风雷不惊,引众星环行。 他负手屹立在那里,像一尊神像,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村民们皆在心中默语,如果他们此生有幸被选为涅特女神的神使,得以面见法老,法老陛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好多女孩子不知不觉就把柔情爱恋的目光挪到了图坦卡蒙身上,灼热的眼神渴望着他的回应。 如果他可以选中自己,哪怕和自己说一句话,她们也会立刻幸福地昏死过去。 第五十九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七) 艾正紧跟在图坦卡蒙身后,手中一直握着他那柄御赐的宝剑,机敏的眸盯住四周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事件,保护法老的安全。 这对美男主仆的出现,打破了庆典原有的进程。 众人皆或震惊,或仰慕,可唯有一人不同。 霍普特依旧盘坐在垫子上抚琴,一身洁白的袍子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把穿戴自己最奢华最美丽珠宝首饰的众村民都给比了下去,他低头拨弄着七根琴弦,微阖双眸,忘我地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面前这位能为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的客人。 图坦卡蒙在众人中一眼就发现了霍普特,便走上前去。 霍普特感觉到来人,抬起头,朝他宛然一笑,漂亮的眼睛也勾着埃及最为时尚的黑色眼线,被阑珊的灯火一照,朦胧中竟生出些女人的妩媚来。 图坦卡蒙一下子愣住了...... 霍普特的确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脸型完美,五官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得如同一丝杂质都没有的水晶石,透过那扇心灵的窗户,图坦卡蒙可以看到他比眼睛还纯净的灵魂。 两人对视了一会,似乎都觉得对方身上有吸引自己的东西,可一时都说不出来是什么。 图坦卡蒙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霍普特也波澜不惊地继续抚琴,没有因为自己一件饰物都没有而流露出半分的艳羡和自卑,仿佛黄金珠宝在他眼中都是沙土。 他的琴声,堪称埃及一绝,连最顶尖的宫廷乐师都不一定赶得上。 图坦卡蒙有一瞬想过任命他为王室琴师,但是把他囚禁在王宫,沾染上宫廷那些阴谋诡计、诈术算计的污浊气息,绝对是对他本人和他的琴声的亵渎。 这种气质的男子,应该是不会为了赏赐恩宠,折腰为达官贵人演奏的。 如此美妙的琴声,此时却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图坦卡蒙突然就起了兴致,他举起随身携带的木笛放在唇边,酝酿着气息。 图坦卡蒙吹响笛子,笔直的手指在一排小孔上灵巧地跳动。 两人未经任何训练,却配合默契,琴声和笛声相得益彰,笛声中有一种霍普特驾驭不了的气势,引领着霍普特的琴声。 如果说站着吹笛的男子是日,灼灼其华。 那么坐着弹琴的男子就是月,皎皎其光。 月借助着日的光芒使自己闪亮,日也在月的陪伴下更加闪耀。 日月同辉,光耀千古! 两个美男子在一起,本就让人意乱神迷,再笼罩着美妙的合奏乐曲。 此曲只应神界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村民们激动得快要哭泣。 得见此景,得闻此曲,此生无憾了。 第六十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八) 休息的里屋有一口记录时间的水钟,从底部的小孔一滴一滴向下滴水,通过缸子里水位的刻度来判断时间,这就是古埃及的钟表。 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恰好掩盖住了外面的动静。 内里娅把夏双娜抱到床上,又烧了热水,把干净的亚麻布泡在水里,然后叠成合适大小,敷在她的脚踝上。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看的出来她很有照顾人的经验。 “之前,霍普特哥哥大病过一场,我专门为他学了护理知识。”内里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着。 “娜芙瑞,你的脚伤的不重,不用请医师,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最好躺着休息。”内里娅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趁内里娅背过身的功夫,夏双娜反复打量起来她,这个古埃及姑娘身材是真的棒,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小巧的个子特别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又这么能干懂事,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怪不得罗茜大娘那么喜欢内里娅,硬逼霍普特娶了她,这样的儿媳妇谁不喜欢。 内里娅忙活完手里的事,也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欲言又止。 夏双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忙开口,“内里娅,你不要误会,我和霍普特之前根本不认识,我被人打晕,他凑巧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原来是这样。”内里娅绽开甜甜的笑容,鼻子娇小而挺翘,下巴弧度圆润,突然就让夏双娜觉得这姑娘和霍普特还真有那么点夫妻相。 水钟滴下了最后一滴水,这意味着典礼已经接近了尾声。 屋外的乐声慢慢流淌进来。 夏双娜问:“外面什么声音?” 内里娅脸颊染上了少女的娇羞,“霍普特哥哥的琴声,可是阿布萨特一绝。” “仔细听,”夏双娜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分辨着,“似乎还有笛声?” “真的有!”内里娅也听了一会儿,回答到。 琴笛合奏,郎才女貌。 夏双娜突然就想到一首诗,今夕浪漫无罪,柔情蜜意配对,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 霍普特是阿布萨特公认的大才子,吹笛子的那位自然是位貌美如花的佳人了。 想到这里,她自然要好心地提醒内里娅,“你赶紧出去看着,不怕霍普特被人抢走了吗?” 内里娅完全不以为意,噗嗤一声笑出来,“娜芙瑞,你还是太单纯了!这笛声,气息充足,浑厚有力,一听就是个男人啊。” 夏双娜有些尴尬地摸着脑袋,原来是男人啊。 她腹诽道,内里娅,我觉得单纯的是你,就算是个男人,对你就没有威胁了吗?等他把你家霍普特拐跑了,到时候你哭鼻子都来不及哦。 夏双娜的小脑袋里面不知又幻想出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满脸姨母笑。 不行不行,她要出去看看,那位“佳人”长什么模样。 夏双娜掀起被子,跳下床。 第六十一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九) 夏双娜刚迈出腿,就一脚跌空,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她坐起身,一脸悲苦地吐着口水。 内里娅忙把她抱回到床上,“你不要乱动,不然会留下后遗症,影响你以后走路。” 想到古埃及毕竟没有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夏双娜也乖了。 “你听,多欢快呀。”内里娅跟着屋外的旋律哼唱起来。 “可我觉得那笛声有点悲伤。” 似乎有种牵挂和思念萦绕在他的笛声间,夏双娜怔怔地望着那面土墙,不知墙外那位吹笛人是在思念着,牵挂着谁吗。 图坦卡蒙吹着笛子,却心猿意马。 他目光如炬,挨个扫过大厅里坐着,站着,跳舞,唱歌的每一个女孩。 阿布萨特的女孩们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沸腾起来。 “他在看我。” “胡说,他明明在看我!” “我这么漂亮,要看也是我。” “......” 艾利箭般的眼神刷刷射向那群嚼舌根的女孩子。 她们急忙闭紧嘴,不敢再吱声。 侍从都这么凶,更别说主人了,肯定不好惹。 保命要紧。 图坦卡蒙寻找一圈无果,视线最终落到了左侧一扇闭合的门上,门后有一个宽敞的房间。 那里都是喝多了酒,实在忍耐不住,直接开始没羞没臊,造人大业的男女。 如果有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暴怒立马下令拆了这座房子! 他知道今天是涅特日,祭神典礼后便是阿布萨特村着名的年轻人集会。 小伙子可以向心爱的小姑娘求爱,大胆的女孩也可以向心仪的男孩表达心意。 他们会在涅特女神的注目下许下爱的誓言,携手一生,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选了这一天,一来缩小寻找范围,二来意义非凡。 还带来了他的笛子。 可她显然不在这里。 他已经苦苦找了她一周时间,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所有道路,排查了所有可疑的人,可依旧没有她的任何线索,她到底在哪里,她还好吗,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图坦卡蒙不敢再想下去了,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 根本就没人敢靠近他,而霍普特却走上前去,从花瓶里精心选出一朵盛放的白莲,递给图坦卡蒙。 他的粉唇勾起优雅温和的弧度,悦耳的嗓音如诗动听,“在阿布萨特,英俊的男孩要把最美的莲花送给心爱的人。” 图坦卡蒙看着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莲花,嘴角猛的抽搐了一下,见面前的美男子还没有收回去的打算,咬牙挤出来一句,“我不好男风!” 耳边骤然回荡起霍普特爽朗的笑声。 “我才不是送你,是让你把这朵莲花送给你心爱的女孩。” 图坦卡蒙:...... 霍普特态度不卑不亢地朝图坦卡蒙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阿布萨特的霍普特。” 第六十二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十) “你难道不该也介绍一下自己吗,”霍普特似乎觉得他的沉默有些不礼貌,伸出一只秀气的手来,“认识一下?” 图坦卡蒙将本来垂着的手矜贵地背向身后。 霍普特伸出的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大厅里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村民们都以为霍普特这次完了,那个贵族男子一看就不好惹,他们躲还来不及,霍普特不要命吗还敢上去说笑。 图坦卡蒙终于开了口,神情依旧冷漠高傲,“不需要。” 面对君王的气势,霍普特优雅从容地应对着,“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写了一首圣诗,你看起来读过不少的书,能否帮我修改一下。” “放肆!”艾呵斥,“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艾不必小题大做,“无妨,拿来吧。” 霍普特展开那卷纸莎草,图坦卡蒙接过艾递来的芦苇笔。 霍普特看着图坦卡蒙的修改,眼睛一下就亮了,夸赞起来,“真好,真好!” 图坦卡蒙把笛子扔给艾,双唇一碰,嗓音低沉,“走!”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图坦卡蒙径直走向已经烂醉如泥的库巴,像拎老鼠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干脆利索的两拳毫不留情,呼呼生风,直接打肿了他的左右眼。 然后抓住他的耳朵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酒碗里。 不知为什么,他从进门起,就看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很不顺眼,很不顺眼,不揍两拳总觉得胸中一口气不顺畅。 图坦卡蒙用艾递过来的手巾优雅地净了手,将手巾摔到库巴的肥脸上。 村民们惊呆了,连打人也这么潇洒帅气! 所以根本没有人同情无辜被揍的库巴,人们反而觉得打的好,才让他们目睹了如此精彩的拳法。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夏双娜在内里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就听到,门外边传来马蹄踏过沙地的声音。 晚风舒舒,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那位吹笛子的人刚离开,一定走得不远。 转头看见库巴青紫着两个眼圈,假发歪到一旁,满脸酒水横流,很是狼狈。 他愣愣地瘫在地上,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情况中回过神。 夏双娜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是想揍这个色鬼,但不是还没有动手吗? 咦,她什么时候有超能力了,可以用意念打人了! 电光火石间,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是感受到了那依旧萦绕在空气中的熟悉气息,夏双娜如同一阵风冲进了夜色里,朝着不远处的马车,用力喊道,“艾......” 第六十三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上) 艾回头张望,好像有人在叫他。 艾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能感觉到那有力的目光,穿越浓重的夜色,带着渴望,似乎还有爱恋。 “谁?”图坦卡蒙问,视线依旧注视着前方。 图坦卡蒙平素都是被人尊称为法老和陛下,况且货真价实的艾就在身边驾车,此时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女孩究竟叫的是谁。 “禀告陛下,不认识,但应该是艾的爱慕者。” 艾是法老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底比斯着名的美男子,每次出现在大街上,都有成堆的年轻姑娘追在后面跑,往他马车上扔满鲜花。 此次出访阿布萨特,法老只带了他一人,可见他在群臣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他虽然品阶不高,但深受法老宠信,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要见吗?”图坦卡蒙问。 “不见。” 做为法老的近臣,察言观色那是基本功。 法老此次来阿布萨特寻找心上人,无功而返,艾能察觉到隐藏在法老内心深处的失落和悲伤,他怎敢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 “陛下请留步。”村长麦鲁小跑着,追上法老的马车。 平时趾高气扬像只公鸡,此时在图坦卡蒙面前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恨不得把头放地上。 “陛下,小民已经收拾好了驿馆,就等您驾临了。” 图坦卡蒙本打算今晚就乘王家游轮回底比斯,听了这话,顿时也觉得困了。 阿布萨特的夜间巡逻队沿路举起火把,照亮通往驿馆的道路,法老一行人再无停留。 麦鲁激动地搓着手,他已经为法老陛下在驿馆里准备了美酒佳肴,当然还有绝色美人,就等着陛下享用了。 夏双娜站在夜风里,目睹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身影缩成一个点然后不见,苦涩地笑了笑,她太想“艾”了,所以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内里娅此时也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拍了拍夏双娜的肩膀,“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的左脚虽然还有点痛,但绝对达不到残废的程度。 “那你路上小心。” 夏双娜和内里娅告别,拎着一盏小灯也往驿馆的方向走。 此时,驿馆已经被层层封锁起来,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呈一字形排开,那目光一个二个锐利得像探照灯。 夏双娜发现她的东西全被粗暴地扔了出来,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驿馆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 还没有摸到门,两把闪着寒光的长矛就同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是谁!” 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反正恭敬点就对了,“大人,我就住在这里,我悄悄进去,不打扰你们办事。” “进去?”听了她这话,那人面色更严肃了,“今晚驿馆住进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 第六十四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下) “不能进?” 夏双娜也急了,“那我住哪里!” “我管你住哪里,”门口的巡逻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滚滚滚,打扰了贵客安寝,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这嚣张的态度实在是气人,她攥了攥拳头又放下,那贵客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也不想拿性命来撒气,“可否问下,这位贵客什么来头?” “法老驾临,是我们阿布萨特百年的荣耀!” 然后又是一串子赞美他们法老的话,夏双娜的脑子再次忽略。 法老? 图坦卡蒙? 难道图坦卡蒙现在就在阿布萨特的驿馆里。 驿馆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因为霍普特的特殊照顾,她没花一分钱就住上了驿馆里最宽敞最舒适的“总统套房”,所以图坦卡蒙现在就下榻在她的房间里? 图坦卡蒙要在她的房间睡觉,所以就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这逻辑没毛病,夏双娜一时气结。 懂不懂先来后到,还有没有天理,她差点忘了,在古埃及,图坦卡蒙就是天理。 呵呵。 法老封锁水路陆路抓“通缉犯”,害得她回不去底比斯。 现在不好好在王宫里呆着,跑来阿布萨特干什么,霸占她的房间,害得今晚她没有地方住。 虽然一面都没有见过,但她当真对这位法老是没什么好感。 思来想去,她就把这两件事给连在了一起,突然得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 法老今天该不会是亲自来抓那个“通缉犯”的吧。 难道那个“通缉犯”就在阿布萨特? 哇,那个“通缉犯”该不会就在今晚的宴会上吧?! 他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眼如铜铃,鼻如蒜头,尖嘴猴腮,青面獠牙,能把小孩吓得啼哭不止!是不是残暴无情,变态恐怖,杀人不眨眼,专门找她这种妙龄小姑娘下手。 夏双娜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太可怕了,呜呜呜。 她要回家,她要找她的爸爸妈妈。 偏偏,她现在还没地方去。 要是在荒郊野外,遇到那个“通缉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经全盘置于“通缉犯”的威胁之下,小命可能朝夕不保,她就更讨厌那个抢了她房间的图坦卡蒙。 夏双娜此时只想,踹着他的房门,阴阳怪气地叫一声,图坦卡蒙你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 古埃及的夜晚没有路灯,驿馆里的油灯显得格外亮,突然就灭了几盏,看起来法老已经打算就寝了。 夏双娜咯吱咬了咬牙,那她就诅咒他做噩梦吧,她那无穷的怨气今晚将会在房间里陪伴着他的,他一定不孤独! 她刚打算走人,突然耳边扑通一声,一个花枝乱颤的女人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作作的嗓音瞬间让夏双娜的骨头都酥了。 第六十五章 艾,你混蛋!(上) 苏苏是麦鲁从方圆几十公里的美女中精挑细选出来,陪伴法老此夜安眠的女人,可她连法老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轰了出来。 浓密的黑卷假发像柔亮的海藻撒在肩头,精美的锁骨,再配上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从眼到鼻子到嘴都极符合古埃及男人的审美,裙摆微微翻起,露出莲藕一样的小腿。可谓是美女中的美女。 连夏双娜这个女孩子,此时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 这样的性感尤物,法老竟然不喜欢,还毫不留情地给轰了出来! 前方站着个漂亮女孩,苏苏充满敌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娇哼一声,“怎么,你也是村长派来的吗?” 这是女人之间的示威和挑衅,“就凭你,也想服侍陛下?” 夏双娜太阳穴直突突,服侍你个大头鬼啊!不把图坦卡蒙暴揍一顿就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她现在只想,爬上图坦卡蒙的床,钻进他的被窝,涂上雪白的脸,叼根长长的红舌头,装鬼吓死这个抢她房间的混蛋!!! 苏苏又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柔弱地爬起来,难掩见不到陛下的悲伤。 “不过能被艾大人扔出来,当真是我此生的荣幸。他刚才将我丢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苏苏捧着下巴做出花痴的表情,如果天色再亮一点,夏双娜一定不会错过她嘴角闪烁着的银光。 夏双娜刚想在心里嘲讽一下这个花痴的大美女,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艾?还是大人? 夏双娜猛地焦急起来,“艾大人,什么艾大人?” “难道你不知道?第一宠臣,法老面前的大红人,统领王室近卫军的第一侍卫。”苏苏诧异地报上艾的几个头衔。 “那他是不是长得很美貌,十几岁的年纪,大致有这么高。”夏双娜伸长胳膊比划了一下“艾”的身高。 “是的。” “那他是不是父母双亡?” 虽然认为她的问题很是无礼,大美女苏苏还是娇滴滴地开了口,“的确是没听说过艾父母的事情。” 是了是了,就是他了! 夏双娜已经猜到“艾”一定是贵族,但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如此显赫。 法老的第一侍卫。 恐怕也只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才能有那样的气势,那样的谈吐,那样的修养吧。 所以说“艾”此时就陪同图坦卡蒙陛下造访阿布萨特村,住在驿馆里,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夏双娜原本沉寂下来的心湖就如同被投入了一块沸石,躁动起来。 她就知道,“艾”来了! 刚才一定是“艾”帮她揍了库巴那个色鬼,冥冥之中,他们心有灵犀,他知道她被欺负了。 第六十六章 艾,你混蛋!(下) 夏双娜迫切地想要见到艾,但是她也不能在门外大喊大叫,那样把法老吵醒了,她能有好果子吃吗。 怎么办呢。 夏双娜瞄到身边正自怨自艾的绝色美人,眼睛一亮,“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陛下!” “真的?你有办法让我成为陛下的女人?” “嗯,”夏双娜一心想把苏苏往法老的床上送,不过她的忙自然也不是白帮的,“事成之后,你悄悄放我进去,和艾大人见一面。” “好!” “凑耳朵过来。” 一个扑克脸男人见娜芙瑞和苏苏还在秘密商量着爬床大业,眉头一拧,能夹死一只苍蝇,“何人在此!” 他气势着实不小,穿着软甲,脖子上戴着一只铜号子,看来是阿布萨特村夜间巡逻队的队长。 苏苏狐疑地瞪了夏双娜一眼,“别骗我了,你要是有办法让我见到陛下,自己为什么不去侍寝?” 娇哼一声,然后扭着妖娆的腰身,迈着媚步把夏双娜远远甩在身后。 “喂,别走啊,”夏双娜急得直跳脚,她只得又把希望放到巡逻队长身上,“可否代为通传,我想见一下艾大人。” “赶紧滚!别让我说第二遍!”巡逻队长凶得能吃人。 夏双娜忙撸下手腕上的手链,她在阿布萨特就交换到这么一件首饰,是烧制的彩陶珠子串成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她很是喜欢,自从戴上就没有取下来过,不过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将那串手链拍进巡逻队长的手里,用那种你懂得的眼神望着他,“行个方便?” 巡逻队长斜眼瞄她,嘴角一抬,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见事情有希望,夏双娜忙对着他耳语一番,艾一定会见她的。 巡逻队长听着故事,眼冒金光,兴许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侍卫长夫人,这个人情他自然是要帮的。 “好吧,等着。” 夏双娜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呼了口气,还扇了扇风,她现在身上和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她甚至有点后悔,今晚没有画个好看的妆容,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那件裙子。 可等巡逻队长从驿馆里出来,立刻就换了一张面孔。 “滚滚滚!” 一把锋利的长矛直接顶住她的腰部,如果她敢乱动,细嫩的肌肤一定会被锋利的刀尖穿破。 “怎么样了?” “艾大人说了,他从来不认识什么叫娜娜的女孩,而且他不想见你。” “他不认识我?”夏双娜心中咣当一声,“你一定是弄错了。。。” “艾大人警告你,不要再编造和他睡过的谎言。” 他们的确有过一夜相拥而眠,不过只是合衣相拥,可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难听,夏双娜突然就觉得很羞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没想到,艾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夏双娜悲愤交加,大叫一声,“艾,你混蛋!” 然后脚下生风,撒腿就跑。 留下满脸震惊的巡逻队长在风中凌乱。 第六十七章 没有牵手,谈何放手 驿馆里的艾突然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方才巡逻队长满脸谄媚,说他的恋人要来找他共度良宵,还讲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的太多了,如此不要脸编故事的还是第一个,他便狠狠回绝了那个女孩子。 艾披上披风,叩响了法老卧房的门。 “进。” 图坦卡蒙果然还没有睡。 在昏暗的灯光下,法老依然在一册一册翻着阿布萨特村女子的身份资料。 “陛下,如果情报没有错,她的确是阿布萨特的村民,而今晚全阿布萨特的未婚女子都在庆典大厅,还找不到她,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艾不敢再说下去了。 图坦卡蒙心里也明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已经结婚了。 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古埃及有丈夫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以她的年龄都可以当两个孩子的姆特了。 图坦卡蒙将那卷文书狠狠捏在手里,似乎要将这种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捏碎,“我不信,继续找!” 夏双娜疯狂地向前奔跑着,一口气追着河水声跑到了尼罗河边,终于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刚才就扭伤的脚更痛了。 她失恋了。 准确说,她的爱情没有破土的时候就死了。 这段她自相情愿的单相思,结束了。 没有牵手,谈何放手呢。 灌木丛里扑簌一声,突然闪出来一个娇小的影子,夏双娜第一反应不会真的那么倒霉,遇到那个“通缉犯”吧,看清女孩面孔时惊讶地出声,“内里娅,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出来你情绪不对,怕你出事,就一直跟着你。” 内里娅的关心让夏双娜心口一震,“你都看到了。” “嗯,你喜欢他?法老的第一侍卫,大名鼎鼎的艾大人?” “就有一点喜欢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小心掉进尼罗河里,是他救我上岸,我就是感激他,仅此而已,没别的想法......” 夏双娜越辩解,内里娅心里就越敞亮,她立刻端出大姐姐的架势,“娜芙瑞,这我就要说你了,他是贵族,哪里是我们这些乡野女子高攀得起的!艾是法老最宠信的臣子,底比斯多少贵族小姐挤破头想要嫁给他,可他把谁放在眼里了。” 夏双娜从小接受现代平等观念熏陶,自然对身份等地这些条条框框无感,但在古埃及等级制度无比森严,不可僭越,身份之差,那便是云泥之别。 “哦,我知道了。”她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第六十九章 遗落乡野的美玉 “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把他忘了!” 忧郁寡欢可不是夏双娜的做派,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憧憬着未来,“我要抓紧时间做工,在阿布萨特盖一座自己的小房子,就不用住在驿馆了。” 内里娅甜甜地笑着,替她感觉欣慰,“你能想通最好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记得叫我!” 夏双娜感激地点点头,“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霍普特啊。” 一听到那个名字,内里娅的脸颊就染上红霞。 那个名字,是她心中最大的温柔,只要有他在,她的生活便充满了希望和欢乐。 “嘻嘻,霍普特哥哥和村里其他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从不织布,也不染布,却学习神学、占卜、医学、几何、建筑、文学、数学、格斗、射箭......”内里娅扳着手指头数,却发现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总之,他非常出色,非常优秀。”谈到心爱的男孩,她满眼冒着小星星。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霍普特哥哥,当时他在河边读书,那认真的样子我一眼就爱上了他了。我日夜苦学,终于成为阿布萨特最出色的裁缝,和她匹配的女孩!”她骄傲的扬起头。 “娜芙瑞,你别看霍普特哥哥现在只是平凡的村民,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人都望尘莫及。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会被高高镌刻在石碑上,供后世敬仰传颂!” “我也这么认为。”夏双娜坚定地点点头,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霍普特就是一块遗落在乡野里的美玉,才华横溢,他缺的是机遇。 内里娅也是聪明人,有眼力,选了一支潜力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神使吗。”内里娅问。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到法老,然后想办法请求陛下召见霍普特哥哥,只要霍普特哥哥能见到法老,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法老赏识他!所以我求村长让我做神使,事先准备好了一朵六瓣亚麻花,就藏在裙子里!”内里娅也是坦诚,嘻嘻笑出声。 内里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语调突然变得忧伤,“可是霍普特哥哥出身低微,无依无靠,想要在王公贵族把持的朝堂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实属不易。唉,他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和阻碍,可不管怎样,我都会陪伴他,帮助他,鼓励他,支持他,无论前方有怎样的风雨,我都会陪他一起走过,永远不离不弃。” 她情到深处,闭上眼睛吟唱起来,悠扬婉转的旋律回绕在美丽的尼罗河边,“天下最俊美的少年啊,我愿做你的管家,我心追随与你,你心向我祈祷......” 夏双娜感动得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爱情啊。她改天就去问问霍普特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好姑娘,实在不行她就把霍普特给绑了送到内里娅床上去! 第七十章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 内里娅唱完歌,又转头问她,“你想面见法老吗,我献贡品那天,你做我的随从吧,我可以带上你。” 夏双娜回答得干脆利索,“不想!” 内里娅对她的拒绝很是不解,“为什么?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面见法老,听说图坦卡蒙陛下也是很英俊的男子呢。” 然后那一大串子赞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也从内里娅灵巧的小嘴中哒哒说出,夏双娜的脑子条件反射般忽略! 这群古埃及人,绝对是被洗脑了,把他们的法老当做神灵一样崇拜,也许这就是古代统治者的手段吧。 原因很简单,如果见法老,就免不了会再遇到大名鼎鼎的第一侍卫,她不想再见到艾。 又和内里娅聊了会天,夏双娜困了,刚想和内里娅告别,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房间已经被图坦卡蒙霸占了。 今晚注定要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了。 其实在三千年前的尼罗河边露营也不错,风光秀美,还有自然空调风可以吹。 没想到善解人意的内里娅看透了她的想法,立刻邀请她和自己同住。 内里娅家比霍普特家大不了多少,颇有女性特色,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内里娅在房间里翻找着,拉出来一个木箱子。 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日常的草药。 她拿出一棵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出来,在手心团成团,大眼睛一眨,“你不会嫌我脏吧!” “不会不会。” 夏双娜知道唾液中有杀菌的成分,于是也学着内里娅的样子,把草药嚼碎,外敷在脚踝的红肿处。 内里娅微微笑着,“这个对治疗脚伤很有效,你的脚伤没有骨折,只是扭伤,每天抹这个药,五天就全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图坦卡蒙就从驿馆返回了底比斯王宫,不过夏双娜也没有再住回驿馆,而是继续投宿在内里娅家,虚心地和她学习古埃及服装的制作方法。 两人相处得愉快极了。 在朝夕相处中,竟然让夏双娜这个现代姑娘和内里娅这个古埃及姑娘,跨越三千年的时空鸿沟,产生了友情。 夏双娜忍不住盛赞,内里娅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她此时也完全理解,为什么罗茜要逼迫霍普特娶内里娅,这样贤惠的儿媳妇,谁不喜欢,她更想骂一句霍普特这个不识货的。 这样的好灯笼,打着姑娘也找不到啊! 蹭吃蹭喝五天后,她的脚终于好全了,夏双娜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去河边洗澡! 虽然每天都用湿毛巾擦身子,但她依旧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第七十一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上) 此时是六月,尼罗河上游暴雨如注,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倾泻而下,大小支流瞬间水位攀升。 涨水期在尼罗河里沐浴太危险,阿布萨特的村民就专门在河边挖出来一个大池子,将河水引进池中,在那里洗澡洗衣。 在夏双娜看来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露天游泳池。 她把衣服放在池边收好,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深潜入水底,又突然冲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 修长的手臂在河中有节奏地拍打,泳姿优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舀起一抔河水轻轻嗅着,水草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全是自然清新的气息。 这可是三千年前,毫无工业污染的河水啊! 夏双娜搓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学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谣,“洗呀洗呀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 正当她欢歌时,一个小孩从灌木丛中敏捷地窜出,迅速捞起她河边的衣服,撒腿就跑,兴许是拿她的衣服去换糖块吃了。 “喂,小偷,回来!”夏双娜匆忙转身,挥舞着拳头。 嘿,阿布萨特这熊孩子,太可恨了! 等她上去,一定要揍爆他们的小屁屁,可她也要能出去啊。 夏双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皱紧了眉头,救命啊,她可不想果奔啊。 只能等有人来问她们借件衣服,她刚这么想着,一回头看到一个高挺的白衣男孩,站在不远处。 夏双娜一惊,立刻把锁骨以下的部分全部潜进水里,还好河水颜色深,水面上还飘着些碧绿的水草,挡住了视线,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水汽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蜷曲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河水正顺着乌黑的发丝缓缓流下,沿着精致的锁骨,没入水下。 霍普特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我只是路过。” “没事。”夏双娜笑了笑。 此时她也只能尴尬地向他求助,“霍普特,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我衣服被人偷走了。” 霍普特转身回家又返回,不一会就将一件长袍放在池边,“我的衣服都旧了,你穿这件吧,是新衣服。” 然后不等她开口就礼貌地背过身,“穿好了叫我。” 夏双娜扯过那件长袍,把自己活脱脱裹成粽子。 这件衣服的面料是优质的叙利亚亚麻,上面还用金丝线绣着宗教寓意的花纹,工艺精湛。 霍普特应该没有财力买这么一件奢华的长袍。 她不禁疑惑,“这件衣服好漂亮,是哪里来的?” 第七十二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下) 霍普特解释道,“四年前我在卡尔纳克神庙参加结业考试获得第一名,这是赏赐。” 只有上下埃及最优秀的学子才能进入卡尔纳克神庙的生命之屋学习,里面教授的课程很广泛,从神学宗教这些文科类学科到最原始的物理化学。 如果把古埃及的结业考试比做现代的高考,霍普特可就是当年全国高考的文理双料状元啊! 这也太太太强了吧。 夏双娜没有参加过高考,而是凭借出色的设计天赋读了全球第一的时装设计学院,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超级学霸的崇拜之情。 学神啊!!! 霍普特唇角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优雅弧度,“我一直梦想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那场考试便是为选拔新一批祭司而设。” “可最后我还是落选了......”他的语调变得忧伤,眸中的光黯淡了些,“因为我不是贵族的儿子。” 古埃及选官很看重出身,而才华横溢的霍普特偏偏出身乡野,夏双娜也替他惋惜,“霍普特,没事,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然后微笑着,朝他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 霍普特望着女孩,也坚定地点头,略带羞涩地问:“娜芙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陪着我见证这一切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不过有人更愿意!” “谁?” 夏双娜立刻向霍普特推销自己的好朋友,“内里娅!你觉得内里娅怎么样,她很喜欢你呢。” 提到那个人,霍普特的语气明显淡下来,“你说她,她对我是很好,但我从来没有心安的感觉。”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快乐吗,就像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心。” 夏双娜完全没有听到霍普特第二句话,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替好友打探军情上,“为什么,内里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霍普特见她对自己的暗示竟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失落,顿了顿又开口,“比如,每当我有事找她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出现。” “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们心意相通。”夏双娜更为不解。 “错,”霍普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证明她一直都在跟踪我!” “跟踪?内里娅为什么要跟踪你?” 霍普特继续说着:“我曾经发现,她把我每天的衣食住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说不定她只是想了解你的喜好,更好的帮助你呢。”夏双娜现在只想替自己的好朋友说话。 没想到霍普特摇摇头,“娜芙瑞,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心机很深,表里不一。” “啊?”夏双娜震惊得睁圆了双眸。 十五岁的甜美小萝莉,热心肠又痴情的内里娅......心机很深?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第七十三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一) 霍普特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朵,温柔的嗓音此时却像是在讲恐怖故事,“我一直觉得,我的生活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我所看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我所听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听到的,我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别人想让我知道的。” “我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无时无刻,有时它在草丛里,有时它在河边,有时就在我床边,有时在我头顶。。。”霍普特说着还在四处打量,生怕那双眼睛现在还在监视着他们。 听着他的话,夏双娜瞬间觉着有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梁骨。 天上活力四射的太阳神拉,此时竟也阴森森的。 夏双娜不自觉就搂紧了自己身上的长袍,“大白天的,霍普特你别吓人啊......”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霍普特见她瑟瑟蜷作一团,忙转移话题,“娜芙瑞,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的兴趣很广泛,喜欢画画,舞蹈,音乐。” 霍普特凑近了身子,认真地倾听。 “在我的国家,我学习服装设计,在工作室里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梦想着成为顶尖的服装设计师,哦,也就是裁缝。” “然后供职于王室吗?”霍普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最优秀的裁缝都会被选入王室织坊,为法老效力。” “当然不是!”夏双娜纠正他,“我的国家没有国王。” 更何况,给图坦卡蒙做衣服,呵,她怎么可能为权贵折腰! 霍普特很惊奇,“你的国家没有国王?那是谁统治的呢。” “我国呀是人民当家作主,”提到自己的祖国,一股酸涩猛地泛上夏双娜心头。 她又想家了,又想爸爸妈妈了,夏双娜没控制住,红了眼眶。 细心的霍普特察觉到她情绪低落,问:“娜芙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和你家人走散了,需要我帮忙吗?” 夏双娜感激地朝他笑笑,“真的不用了,谢谢你,也谢谢你当初救下我,让我在阿布萨特有地方住。” 霍普特对她口中的国家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给我讲讲你的国家?” “好呀,”夏双娜很乐意,“我的国家很大很大,很远很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我的学校建在海边,有高大的房子,墙壁上是各种涂鸦,比你们村的神殿还要高。蔚蓝的海水倒映着如帆的白云,岸边是金黄色的沙滩和成片的椰林,还有海鸥在纯净的天空飞翔。空闲时间我还会穿上特制的衣服潜进海里,海里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鱼和美丽的珊瑚礁。。。” 第七十四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二) 霍普特托腮听着,灵魂已经完全沉醉在她描述的风景中,身未动,心已远,“真的好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吗?” “有机会可以去呀。” 有机会。 夏双娜的回答模棱两可,看到霍普特那双闪烁星光的眸子,还有因为兴奋脸颊染上的那抹红晕,她就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她的学校可是在遥远的太平洋的另一侧。 “好,一言为定。” 和她交谈,霍普特寻找到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共同点,霍普特开了话匣子,“我去过很多城市,孟菲斯,吉萨,阿斯旺……我想走遍上下埃及,到每座神庙礼拜,我也想去最北边看看大海,到海里和鱼儿一起游泳。” 他想进入全埃及顶尖的神庙任职。 她想成为国家最优秀的裁缝。 他们都有梦想,都是忠实的追梦者,追求梦想这条路太漫长,太孤单,霍普特一直想找一个同行者,他突然发现他好像遇到了那个人。 她不是绝色,却是一个有魅力的女孩子,就像一枚贝壳,不打开永远不知道什么惊喜在等待着他。 “娜芙瑞,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异常愤怒的声音在耳边乍起。 一阵狂风刮过,内里娅铆足了劲儿,猛冲过来想要狠狠扇娜芙瑞一个巴掌。 霍普特敏捷地挡在夏双娜面前,一个转身,啪的一声,极响亮极清脆,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直接降落在他的后背上。 隔着洁白的亚麻衬衫,可以看到鲜红的手印。 内里娅没想到会伤到霍普特,更没有想到会霍普特会把娜芙瑞护在身后,她颤抖着放下手,双眼噙满泪水,“霍普特哥哥,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不知道吗?” 内里娅朝夏双娜扑过去,双手使劲地撕扯着夏双娜身上的那件长袍,“脱下来!脱下来!” 夏双娜意识到因为她穿着霍普特的衣服,内里娅可能是误解了,忙解释,“内里娅,我洗澡时衣服被孩子偷走了,霍普特才把这件衣服借给我穿一下。” 内里娅依然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襟,夏双娜满脸臊红地保护自己不被扒光,“内里娅,别这样。” 还是霍普特替她解了围,将内里娅拉开,“内里娅,放手!” 内里娅绝望地跪坐在一旁,望着两人,“这是霍普特哥哥十四岁在生命之屋的时候,法老给他的赏赐,这衣服他有多宝贵!” 第七十五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三) 夏双娜没想到竟然是法老赏赐的。 夏双娜要早知道这件衣服这么珍贵,就不会轻易穿了。 内里娅想摸一下,都被霍普特拒绝了。 此时这件衣服竟然被娜芙瑞裹在身上,沾上了她的体味甚至汗水。 所以内里娅才会这么情绪失控。 “娜芙瑞,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艾,根本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你想把霍普特哥哥把我身边抢走对不对?” “内里娅,我没有,”夏双娜不停地摇头,“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我没有想到会伤害你,我回去就把衣服脱下来好不好......” 内里娅现在是什么都听不去,哭诉着,“霍普特哥哥你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内里娅扭头便朝尼罗河的方向飞奔,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在脑后高高跳起。 夏双娜率先反应过来,惊呼,“快拦住她,她要跳河!” 霍普特马上提步追上去,“娜芙瑞,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摆平的,不要担心。” “我和你一起去!”她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娜芙瑞!”霍普特害怕情绪失控的内里娅把夏双娜推进河里,“你先回我家好吗,等我回来。” 夏双娜扭过头,发现霍普特正用一种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高大的身躯立在昏黄的夕阳下。 不知为何,夏双娜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也知道,自己跟去了只能添乱。 夏双娜一口气跑进霍普特家,门是虚掩的,她一手推开,立刻捞了一件罗茜平时穿的亚麻裙,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把那件华美的披风丢进箱子里。 回头瞪了一眼那块精巧的布料,天啊,都是图坦卡蒙赏赐的这件衣服! 要不然那能有这么多事吗! 如果不是霍普特宝贝这件衣服,她一定要狠狠踩上几脚泄愤! 呵,伟大的尊敬的陛下,最近图坦卡蒙的点击率也太高了吧,而且一件好事都不干。 “怎么办,怎么办。”夏双娜在两面墙之间踱步,焦头烂额,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她担心内里娅会出事,但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真的好心疼内里娅那个善良的姑娘,也感到痛苦和煎熬。 经过这场风波,她们还可能做朋友吗? 没过多久,夏双娜便感觉一阵眩晕,眼皮像注了铅一样沉重。 “我要等着霍普特和内里娅回来。”她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可为什么,这么困啊。 夏双娜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浓重的困意,合上了眼,倒在床上睡熟了。 在窗户的缝隙处,插着一支细长的迷香,燃尽的灰渣正一颗颗地掉落在地上。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还是被屋外的嘈杂的喧闹声吵醒的,那时整个阿布萨特已经乱作一团了。 出大事了!!! 第七十七章 霍普特死了?(一) “霍普特,你在哪?” “内里娅,你在哪?” 霍普特的房门此时被几个力气大的村民从外面撞开了,那人神色慌张,看见夏双娜坐在床边,“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霍普特呢?” “他昨晚没回来吗?”夏双娜一脸懵逼。 那人立刻调头冲出去,到别处找。 听内里娅的邻居说,内里娅也整夜没有回来。 整个阿布萨特村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夏双娜顾不上梳洗,立刻也加入那浩浩荡荡的寻找队伍,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绝望。 村长麦鲁朝人群走了过来,慌乱的人群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夏双娜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忙问,“村长,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麦鲁面色沉重,缓缓开口,“不用找了。” 夏双娜屏住呼吸,等待村长下一句话。 麦鲁难掩语气中的悲痛之情,“他们死了。” 夏双娜心中猛地咔吧一声,死了? 霍普特死了? 那个温柔美丽的男孩子,死了? 那个心怀梦想、潜力无限的男孩子,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夏双娜怔怔地摇着头,“你骗人!” “有人看到,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了尼罗河里,被河水冲走了。”麦鲁此时也掩面抽噎起来,霍普特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帮助他管理村里的大小事务,可以说阿布萨特这座纺织村如今的辉煌和霍普特卓越的才能是分不开关系的。 “可内里娅不是会游泳吗!”一个和内里娅关系很好的女孩子问。 麦鲁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如此湍急的河水,就算泳技再高超,也躲不过涨水期的漩涡啊。 所以,霍普特和内里娅是真的死了,被淹没在尼罗河里。 夏双娜一直以为生离死别都是小说里的剧情,怎么突然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谁说的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呢。 两人的死讯迅速传开,阿布萨特顿时哭声一片。 夏双娜随着人群冲到作孽的尼罗河边。 这是一条温柔的河流,也是一条残暴的河流。性子古怪,变幻莫测,送来肥沃的泥土,带来幸福,也可以带来灾难。 霍普特和内里娅那么美好年轻的生命被这滚滚河水吞噬了吗? 天空是那样苍白,飞过几只乌鸦,黑白分明的对比让人满目悲凉。 她似乎看到一小朵红色的浪花从蔚蓝的河水中沁出,扎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从霍普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吗? 他的血肉是不是已经被贪婪的河鱼蚕食了。。。 第七十八章 霍普特死了?(二) 河边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 都说盖棺定论,人死后才能看出他人对他的真正评价。 霍普特品行高尚,平时又乐于帮助别人,深受阿布萨特村民的敬重和爱戴。 几个水性好的村民红着眼眶,自发跳入尼罗河捞尸,可眼看过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加上涨水期水流实在是湍急,最后人们只能放弃打捞。 没有找到躯体,就无法将身体制成木乃伊,在古埃及人的观念中就无法得到来生,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的酷刑。 只有作恶多端的罪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而霍普特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爱慕霍普特的少女们,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把成堆成堆的面包,烤肉和香料扔进河里,供他来生享用。 宽阔的河面瞬间浮满了食物。 可这庞大的哭丧人群中,却唯独没有霍普特的母亲,她应该是不相信儿子已经遇难,还在苦苦寻找吧。 夏双娜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事情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昨天不去尼罗河洗澡,不去接霍普特那件华服,如果她昨天拦住了内里娅,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因为她这个时空乱入者,才剥夺了霍普特年轻的生命吧。 夏双娜扑通一声跪在河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不是她铁石心肠,不是她麻木不仁,而是她不敢相信。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 她刚才在窗缝里发现了一支燃了一半的迷香。 她从昨天傍晚浑浑噩噩睡到今天中午,是因为中了药。 那是霍普特的房间,放迷香的人,明显是想要对霍普特下手的。 偏偏这个时候,霍普特和内里娅就双双出事了。 所以不可能仅仅是失足落水这么简单,绝对另有隐情! 对了那个目击者呢,报丧的那个目击者。 “是谁!是谁说霍普特淹死了!给我站出来!”夏双娜迫切地大喊了出来。 河边一个的男人出了声,“是我。” “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他们掉进水里的?” 瓦胡耶布摸了摸鼻子,回忆着,“我昨天在河岸边割芦苇,芦苇太高,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内里娅先掉进河里,然后才是霍普特。” 如此模糊的说辞,她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夏双娜灵光一现,故意大声地说给所有人听,“真可惜,霍普特昨天刚向内里娅求婚,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立马有人响应,“是啊是啊,内里娅最爱霍普特了。” 瓦胡耶布抬眼悄悄望了一眼夏双娜,眼珠一骨碌,“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先是内里娅失足落进水里,当时霍普特悲痛地朝天大喊一声,内里娅,我的妻子,你为什么抛下我,然后就跟随着跳进了河里。” 第七十九章 霍普特死了?(三) 男人声情并茂,简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生死之恋,可此时夏双娜却只想笑。 他若说霍普特是为了救落水的内里娅不慎掉进了河里,她会相信。 但是殉情,根本不可能! 霍普特根本就不爱内里娅。 所以他在撒谎。 霍普特和内里娅也许还没有死! 夏双娜心中有了盘算。 “大叔,你辛苦了,到霍普特家里喝杯酒吧。” 瓦胡耶布摆手,“这就不必了,我还有活没有干完,还想赶在新年前给爱妻买条项链呢。” 说罢扛上他的镰刀就想闪人。 夏双娜自然不可能放他走,急忙拦住他,诚恳地请求道,“大叔,霍普特不在了,他姆特万一想不开寻短见,我劝不住,我力气小,也拉不住她,你帮帮我,好吗?” 拗不过她的恳求,男人只能答应,“好吧。” 两人刚进屋,夏双娜便砰一声关上门。 罗茜就在屋里坐着,镇静地忙手里的针线活,外面都哭成一片了,她竟然平静得像没事人儿一样,难道她没有听说儿子的死讯吗。 罗茜抬眼望了望夏双娜,什么话也没有说,又把视线专注在手里的针线上。 “大娘,霍普特死了……”夏双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丧子的母亲。 罗茜许久才从那织物上挪开视线抬起头来,好像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意外,淡淡吐出一句,“该来的迟早要来。” 该来的? 什么该来的!? 霍普特和内里娅现在生死未卜,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大娘......”夏双娜悄悄握住罗茜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又朝她挤了下眼睛。 罗茜起初还不解,她便又眨了好多次,罗茜终于明白过来,也朝她眨了下眼。 夏双娜从陶罐里盛出来一杯麦酒,顺便取了个玩意藏在身后。 “大叔,辛苦了,喝点酒吧。” 瓦胡耶布正仰头喝酒,眼前娇小的身躯忽然一闪而过,瓦胡耶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女孩按到了门上。 他惊恐地瞪着眼睛,“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吻上了他的脖子。 瓦胡耶布余光一点点向下挪,瞄到一个闪着寒光的物件,瞬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尖不偏不斜顶着他的脖子。刚被打磨过的刀刃锋利无比,轻轻松松就可以割断他的咽喉。 第八十章 霍普特死了?(四) 瓦胡耶布浑身都在颤抖,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夏双娜还把他按在门上,他肯定滑到地上了。 女孩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开了口,“你千万别乱动啊,它可没有长眼睛,我曾经用它割断了鸭的脖子,还用它剖开了鱼的肚子。” “你想做什么?”男人从头皮到脚掌都在发麻。 夏双娜冷哼一声,“你看不出吗,真是蠢死了,我当然是想杀了你呀。” “杀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姐,大姐,救命。”男人向一旁的罗茜求救。 罗茜充耳不闻,手里活也没停。 瓦胡耶布彻底崩溃了,“你疯了吗,杀了我,法庭也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此时的夏双娜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瘆人地大笑。 “霍普特和内里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我不介意多个人给我们陪葬,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瓦胡耶布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 夏双娜将剪刀高高举起,朝那男人的喉管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忽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没有死!他们没有死!” 夏双娜瞬间甩出手里的剪刀,那细长的前端撞击泥墙发出一声巨响,碎成两半,冷汗随即沿着她的额头就流了下来。 她也很怕,非常怕,真的失手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不把样子做足,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实话。 瓦胡耶布也完全虚脱了,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匍匐在地上,蜷成一团颤抖,“饶命,饶命,我说我说。” “昨天下午,我本来在割芦苇,看见内里娅和霍普特在河边,这时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后来将内里娅和霍普特拽上了马车。” “我知道他们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惹祸,就不敢吱声,想等结束了再偷偷溜走,却不慎被一片叶子划伤了胳膊。” 他的胳膊上果然好长好深一道口子。 第八十一章 玛阿特之正义 “我忍不住痛叫了出来,那群人立刻发现了我,把我拖了出来,就要杀了我灭口。” 瓦胡耶布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还是哆哆嗦嗦的,“我家里有老父亲老母亲,我还有妻子和儿子女儿,全家老少都靠我割芦苇叶生活,我怎么可以死呢。我只能磕头向他们保证永远不会说出真相,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尼罗河里,已经淹死了。他们这才放了我,还警告我,如果我敢跟人提起这事,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立刻知道,然后杀了我。” 他满脸凄苦的神色,“姑娘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 瓦胡耶布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岁月的沧桑留下满脸的皱纹,“我要是死了,谁来养活我的家人,他们也会饿死的。” 这男人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也不是每个人有和邪恶斗争的勇气,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 夏双娜又问,“你之前见过那群人吗?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不认识,”瓦胡耶布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他们一个二个都很健壮,带着绳子,棍子,布条,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难道是被人雇佣?” 瓦胡耶布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夏双娜知道自己刚才疯狂的行为,肯定是吓坏他了,一码归一码,她理应向他道歉,“今日冒犯了,请你见谅。” 男人摸了摸脖子,惊魂未定,抬腿往外走,又回头看她,面露难色,“姑娘。” 夏双娜明白他的担忧,“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必担心。” 中年男人见状,宽心很多,憨厚地笑了笑,“姑娘,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我劝你,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吗。” 夏双娜嗓音坚定,“不可能,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瓦胡耶布苦口婆心相劝,“那群人很厉害,他们背后的主人,身份绝对很是显赫,你要是招惹上他们,恐怕会有祸患。” 夏双娜摇摇头,“我不怕,如果邪恶不能惩治,玛阿特之正义又在哪里呢,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暗中寻找他们的下落。” “好!”男人拍着自己的胸脯,“你一个女娃娃都这么勇敢,我瓦胡耶布堂堂男儿怎能退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人也是会被感染,会改变的,夏双娜说:“谢谢。” 男人走了,夏双娜开始理思路。 绑架,一般有两种动机,一种是谋财,一种是寻仇。 霍普特家根本不富裕,基本不存在谋财这种可能,那就是寻仇了。 罗茜虽然刻薄强势,但骨子里不坏,应该不至于和别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要报复到霍普特身上。 对了,只见过他母亲,霍普特的父亲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霍普特父亲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被操控的人生 夏双娜隐隐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是不得不开口问,“大娘,冒犯了,我想问问,霍普特的父亲,在哪里?” 听到那个人,罗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喉头哽咽着,娓娓道来,“我丈夫叫麦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十三岁就嫁给了他,我们非常恩爱,我们一起定居在阿布萨特,但是一场瘟疫,我丈夫死了。”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本想随我丈夫一起死,却突然恶心呕吐,那时我才知道我怀上了霍普特。我儿子他不想死,他在求我救救他。” “霍普特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我怕他受委屈,没有再嫁,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 初为人母的喜悦很快被生存的重压冲淡,养儿的艰辛让她一夜间从貌美青春的少妇变成沧桑的老妇。 “我的霍普特终于长大了,生得那么英俊,那么出色,我吃的所有苦,流的所有泪,都是值得的!做母亲的不求什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幸福。”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罗茜,但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无私地疼爱着她。 虽然时代,地域不同,但母亲对孩子不求回报的爱从未改变。 古代、现代、埃及、中国,都是一样的。 这种伟大的感情,哪怕跨越三千年,跨越半个地球,依旧葆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罗茜很爱霍普特,只是方法不对吧。 “大娘,可你逼着霍普特娶他不喜欢的女孩,他不会幸福。” “娜芙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罗茜叫着,“我们的生活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全是被安排好的!我和霍普特都逃不过,为了我的儿子,我别无选择!” 霍普特曾告诉过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安排好的。 此时夏双娜再次从罗茜口中听到这样了说法。 一个人一生经历的事情千千万,遇到的人千千万。 这是怎么强大的力量,能操纵霍普特的人生。 “谁?是谁?谁在监视你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指令出现在我家墙上,我必须照做,否则霍普特就会有灾祸。” 罗茜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我总共违抗过那指令三次,第一次,他失足从楼顶掉下来,差点摔死,第二次,他掉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第三次,他被马车撞了,差点就被碾死在车轮下。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所以墙上出现什么,我就照做,如果霍普特不愿意,我就大吵大闹逼着他。就在一个月前,那个指令又出现了。。。” 第八十三章 伟大的母爱 夏双娜此时也猜到了,“让霍普特娶内里娅为妻?” 罗茜凄苦地点点头,“嗯,限时一个月。” “你看吧,现在一个月时间到了,霍普特果然出事了,我儿子出事了,娜芙瑞,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我儿子!” 罗茜攒足劲儿抡起拳头想去捶死她,可最终还是扑进夏双娜怀里,痛哭起来,“霍普特,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苦啊。” “我何尝不想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啊,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母子,我日夜难安。 “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哪怕用我自己的性命换他一生平安。。。” 听着罗茜动情的哭诉,夏双娜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她一直都以为罗茜作天作地,专制强势让人讨厌,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罗茜爱极了霍普特。 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一生都偿还不完。 如果她不强势一点,刻薄一点,他们孤儿寡母,岂不是任人欺凌。 罗茜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病也不舍得医治,就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学费送霍普特去读书,霍普特去哪里读书,她就跟他到哪里,照顾儿子吃穿,有这样强大的后盾,霍普特才能潜心学习,钻研神学,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大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误会你了。”夏双娜既愧疚也被深深感动着。 “娜芙瑞,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原谅大娘对你的无理好吗,我只是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我已经没丈夫了,我只有他了。” 夏双娜连连摇头,“大娘,我怎么会怪你呢。” 罗茜憨厚地咧嘴,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娜芙瑞,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罗茜拉起夏双娜的手朝外走去。 阿布萨特村的神殿坐落于村落正中,在矮小密集的民居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宏伟,深色调的密闭墙体让人不禁感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入口的大门敞开着,村中的神殿不像底比斯的神庙那样戒备森严,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偷偷溜了进去。 穿过前院便到了神龛室,夏双娜环视着绘满神灵壁画的暗室,不知罗茜此举何意。 第八十四章 神命少年 罗茜点燃神像前的香料,乳白色的烟气如同纤细的小蛇的盘旋到天花板。 她这才缓缓开口,“十八年前,我痛了一天才把霍普特生了下来,霍普特出生时极其虚弱,只有小猫那么大,浑身青紫,就只剩下一口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村医们都断言他活不过当晚,除非将他送进村中的神殿,接受神的审判,于是,村长抱着他进了神殿,把他放在了这里。” 罗茜爱抚着旁边破旧的芦苇垫子,这里曾经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如果他能活下来,是神灵救活了他。如果他不幸死掉了,那也是神灵的决定。”她继续说。 “那夜,我跪在神殿外苦苦哀求神灵,让我的儿子活下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交换.......”再次回忆起那凶险的一晚,罗茜的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大娘,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村长从神殿里走出来,竟然抱给我一个健康活泼的婴儿,他的眼睛可漂亮了,亮得像星星,他还在冲着我笑。”罗茜也痴痴地笑了,眼角嘴角的皱纹跟着一起笑,浑浊的眸子里盈满了柔情,浓郁得要从眼眶中溢出,“村民都说是神灵在庇佑他,他由此也通了神性,这辈子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说起这个故事时语气还是这么激动,夏双娜似乎能看到罗茜抱着小霍普特时欣喜若狂的神情。 “霍普特从小到大灾祸不断,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是这样的,这是神灵对他的考验。所以,他不会有事,娜芙瑞你不用担心。他是神灵选中的少年,是受神灵庇佑的少年。” “大娘,我也相信。” 夏双娜也跟随罗茜,朝涅特女神的神像虔诚地跪下、叩头,求她庇佑霍普特,平安度过此次灾难。 虽说是这样,夏双娜还是很担心,神的审判根本就没有科学性,也许只能用凑巧来解释,可她此时只能顺着罗茜,不让她难过。 她还是要到昨天下午两人出事的地方去看一看。 两人一路寻到河边。 河滩上躺着横七竖八的脚印,折断的苇杆上留下打斗的痕迹,却找不到明显的血迹,看来绑架霍普特的人想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有别的目的。 可为什么连内里娅一起绑架了。 也许是因为内里娅拼死护住霍普特。她那样爱霍普特,一定是用生命保护他。 她翻开每一片植物,不放过每一寸土地,努力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夏双娜惊叫起来,“大娘,大娘!你快看!” “怎么了?” 她指着地上一个三角形的记号。 “我知道霍普特在哪里了,我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上) “底比斯!底比斯!” 夏双娜激动地解释道,“霍普特教我神学的时候,好多课文里面都有底比斯这个单词,我抄写得实在是烦,于是一碰到这个词,我就画一个三角形代替。” 霍普特一定是察觉到了绑匪的身份,奋力用脚划出了这个记号,给她留下线索。 “大娘,我马上就去底比斯,找霍普特!” “底比斯那么大,你怎么找?” 夏双娜扭过头来,精致的鹅蛋脸庞上一双有神的黑色杏眼,透着聪慧和自信,“我可以代替内里娅,作为阿布萨特的神使,向图坦卡蒙陛下献贡,在底比斯谋得一个官职,慢慢寻找霍普特。” 罗茜感动地张开双臂,夏双娜也伸手和她拥抱。 “娜芙瑞,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大娘,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爱他。” “嗯。”夏双娜极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霍普特,您也要保重身体,等待着重逢的一天。” “好。” 夏双娜把罗茜送回家,就立刻动身去了村长府。 再有三天就是献贡日,神使突然消失,麦鲁也急得焦头烂额,夏双娜的出现就像及时雨一样。 当夏双娜说明来意,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拒绝。 麦鲁反反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之前送去那么多性感美艳的神使都被法老赶了回来,说不定陛下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你,是不是干净的?” 她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麦鲁是在问她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是。” “那就好,服侍陛下的女子必须是纯净的。” 夏双娜:!!!??? “服侍陛下?” 接下来麦鲁详细给她讲了神使需要做的事情。 她脸红着听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圣洁而神秘的仪式,法老要进入神使的身体里,以此来获得神力,让自己得到永远统治埃及的力量,并且获得永生。 而且,神使都以能服侍法老为荣,哪怕没有名分,用过一次就被无情抛弃,她们未来的丈夫也会以此为荣,炫耀一辈子。 什么玩意儿啊! 夏双娜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叫苦连天。 不要啊,她才不要把她的第一次献给图坦卡蒙,那个这辈子只会见一面的古代君王。 但现在,她没有退路了。 那她一定要小心应付。 “我们阿布萨特的荣耀,全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谨言慎行,稍有差错不仅你性命难保,整个阿布萨特都会受你连累,”麦鲁放慢了语调,先是恐吓,又话风一转,扬了扬眉,“当然咯,如果法老喜欢你,封你做王妃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别忘记我的提携之恩啊。” 然后麦鲁指着一人高的几沓子文书,“这些是你这三天要学会的东西。” 夏双娜眼珠子都快瞪飞出来了。 麻蛋,为什么觐见图坦卡蒙,要背二十万字的东西!!! 第八十六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下) 这二十万字涉及古埃及政治,经济,宗教,舞蹈,音乐等方方面面,就像一部百科全书。 还有一系列法老可能会询问的问题,附带最佳回答。 当然还有那洋洋洒洒的满嘴彩虹屁的法老赞歌,热情讴歌图坦卡蒙陛下如何英明神武。 再加上专业的化妆造型和礼仪培训团队。 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将她一个现代女孩迅速包装成为一个优秀的古埃及神使。 她觉得麦鲁真的很有开网红公司的潜质。 当一份侍寝指南真的摆在她面前,夏双娜看着纸莎草上各种姿势扭曲的男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闪瞎了。 不过比起侍寝,她此时更头疼的是那二十万字的天书。 内里娅一直为献贡做准备,自然早已背的是滚瓜烂熟。 可她一个字都没有背过啊。 三天后就是进谏日,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三天内背完二十万字,简直突破人类极限,创造一项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接下来三天,她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屋里,白天学礼,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棍子都打掉一层皮,夜晚通宵背书,黑眼圈都有酒瓶盖那么厚了。 她生无可恋,抓耳挠腮地背诵着那些艰涩的文字,拽着头发,都快把自己给拽秃顶了。 一熬就是三晚,她会不会猝死啊。 就这样凭借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她终于在献贡日那天的早上背完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咣当一声巨响撞向桌面,宣告这二十万字的结束。 她连脑门都顾不上揉,立刻趴在桌子上补眠,就做了一个梦。 她竟然梦见了图坦卡蒙,可不知道为什么,图坦卡蒙竟然长着“艾”的脸,为什么,可能因为他们两个一样讨厌吧! 她这么一紧张,这二十万字硬是一个字都背不出来,法老脸色一沉,立刻下令拖出去斩了,冰冷的刀像条毒蛇吻上她的脖颈,她一个激灵就醒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夏双娜吓得浑身发抖,回想起在阿布萨特的种种,直接把这位素昧平生的年轻法老划拉进了黑名单! 不过图坦卡蒙再可怕,也赶不走她的瞌睡虫,她很快又睡熟了,做了第二个梦。 她在梦中穿着美少女圣斗士的衣服,举着闪闪发亮的魔法棒,“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然后横起一脚,嗖的一声,图坦卡蒙就敏捷地飞向了外太空,化作一颗流浪的星星。 夏双娜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仇得报,怎不快活。 进屋最后交代注意事项的麦鲁,听着夏双娜在睡梦中发出的瘆人笑声,皱紧了眉头,冷汗直流,刚失踪了一个神使,这个该不会是疯了吧。 他忙推搡了一下她,“娜芙瑞,该出发了!” 夏双娜猛地惊醒,抬手擦掉嘴角流出的银线。 她一上船,就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根本没有看见罗茜在岸上,追着献贡船跑了很远,很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最终还是把一个深藏十八年,足以改变霍普特一生的大秘密深埋于胸...... 第八十七章 美妆达人 夏双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斜倚在一只小轿辇上,轿身的颠簸让她立刻抓紧了扶手,两侧是高高低低的古代城市建筑,正快速后退。 “神使。”身边的侍女见她醒来,便恭敬地为她递上了一杯饮料。 她刚想痛饮,那侍女似乎觉得她此举不妥,忙送上一根芦苇茎做成的吸管。 她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入胃,化解了浑身的燥热。 当真是清凉解暑。 除了四个抬轿的男人,还有一队盛装的女孩子跟随着她,浩浩荡荡的献贡队伍气势非凡,当上神使的待遇果然不一般。 她抿了一下唇,才发现已经涂上了口红,这种由西部沙漠红赭石研磨成的口脂,染色效果虽不及现代唇彩,但清透自然。 在她睡着的时候,这群侍女们已经帮她洗了澡,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 而她实在是太困了,竟然没有一点感觉,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船。 一想到昏睡的时候有十几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夏双娜就一股恶寒,幸好大家都是女人,而且让她在清醒的时候被一群女人伺候着沐浴,她估计更难受。 “神使,您真的是太美了!”几个小女生发出赞叹。 夏双娜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化妆镜,透过那面模糊的铜镜瞅着自己的容颜,好浓艳的妆,迥异于现代任何一种妆容,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浓黑眼线的勾勒下,眼睛显得又大又明亮,眼皮上是橘黄色的眼影,如羽的睫毛轻轻扇动,在鼻翼投下光晕,镜子里的确是个埃及妆容的美貌女子。 古埃及人酷爱化妆,不仅是女人,男人也爱化妆,他们尤其钟爱眼线,不仅是为了美丽,还能防止眼睛被烈日灼伤和细菌感染。 这件为献贡而制的努格白裁剪精巧,很好地显示出了她的身材曲线,水蓝色的腰带绕过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身前系成漂亮的花结,垂下两条飘逸的丝绦,配上乌黑柔亮的齐腰长发,整个人仙气十足。 底比斯城由古埃及着名城市设计师规划建造,分区明确,最中心的是王城区,由高大的墙壁和数十座大门与外界隔开,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 政府办公楼和王宫都在王城区内。 除了王室,还生活着一系列为王室服务的人,官员、侍卫、侍女、工匠、厨师、乐师、舞者、驯兽师、杂耍者......应有尽有。 穿过镶嵌黄金和琉璃宝石的巍峨宫门,就正式进入了王宫。 来接引的女官不过二十多岁,浓郁的名贵香水味彰显了她的富有,能在王宫任职的女子大多出身贵族。 宫门左右坐落着阿蒙神和法老的巨型雕像,夏双娜用力地仰头,想要瞻仰现任法老的尊容,无奈她的身材太过矮小,而那雕塑又太过高大,她脖子都酸了,依旧看不到法老的面庞。只看见那金色的阳光为端坐着的年轻法老披上一件黄金圣衣,不愧他太阳神化身的名号。 第八十八章 美丽的古埃及王宫 古埃及地处沙漠,终年炎热少雨,树木资源格外稀缺,珍贵树种便成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王宫中便种植着大片大片的青葱树木。 棕榈、枣椰、石榴树、橄榄树,均沿中轴线左右对称分布,显得庄严而肃穆,其中点缀大大小小的四方形水池,如同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倒映着池边的碧绿的灌木和紫红葡萄架,池前有精致的小凉亭。 献贡队伍绕过一个美丽壮观的莲花池,就到了内庭。 巨大的谷仓高入云霄,洁白的宫殿一桩挨着一桩,这里是后妃的居所,图坦卡蒙只有一位王后,并没有侧妃,这些宫殿都是空的。 法老是隼鹰神荷鲁斯的化身,图坦卡蒙所居的宫殿被称为荷鲁斯宫。 荷鲁斯宫居于王宫正中,分为两层,外部有气派的台阶通向天台,占地上千平方米,里面足有几十个房间,会客厅、餐厅、接待外宾的礼厅、宴会厅、会议室、卧室、书房、档案室等等,宽敞的过道将它们彼此连通起来。 女官将夏双娜带至宫殿外部的围廊,就停住了脚步,“您必须在这里,等候法老接见。” “女官大人,法老什么时候能见我?” 女官对她摇摇头,思忖着该如何告知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法老从来没有召见过阿布萨特的美女神使们,八成也不会见她。 夏双娜知道急也急不来,就在椅子上恭敬地候着,一直在心中默背那二十万字的材料,生怕她噩梦成真,见到图坦卡蒙那张讨厌的脸就一个字都答不上来,真的被他拖去砍头。 一转眼她就从晨间坐到了晌午。 “陛下正在用膳,请娜芙瑞小姐稍等。”女官来报。 “谢陛下。”夏双娜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胃,谁管她有没有吃饭呢。 过了一会,女官又一次来到夏双娜等候的外厅。 “陛下正在游园,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 对啊,吃饱了就该运动,整天大鱼大肉很容易肥胖,看来图坦卡蒙生活方式蛮健康的,体型应该保持得还不错。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女官又来了。 “陛下正在午睡,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夏双娜忽然也打了一个哈欠。 等候的过程实在是太无聊了,夏双娜开始数自己的头发有几根,盯着脚上那双精致的凉鞋,靠跳脚趾头舞来赶走瞌睡。 等着等着她就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第八十九章 开天辟地的壮举 她突然想解手,再不放空自己,等进了宫殿,她恐怕就要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的历史壮举了,向法老借洗手间用。 她只好可怜兮兮地向女官求助。 还好女官对她这个神使也要吃喝拉撒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给她指了个地方,让她快去快回。 夏双娜绕到宫殿后部,解决完问题,刚想回献贡队伍里去,就迎面撞上一群人。 她立刻躲进茂盛的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喘一口,小心地从树杈和枝叶间观察外界的情况。 只见一群魁梧的壮汉正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体格较瘦的华服男子快速向前移动。 身后两把精美的鸵鸟羽毛扇像盛开的莲花,稳稳当当地交叉着前进。 他们的头顶举起各式各样的精巧的牌子,包金材质,雕刻精巧,有豺狼头,隼鹰头,朱鹮头,狒狒头......皆是古埃及神灵的象征,还悬挂着迎风飘扬的彩色丝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漂亮。 还有一队卑躬屈膝的男子跟随着中间那人,点头哈腰地讨好着,肥脸笑成一朵朵盛放的菊花,有扇扇子的,有递水果的,有讲笑话逗乐的。 夏双娜第一次见到法老的阵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只是一个小规模队伍,算是法老的仪仗队里比较低调的那种,可依旧是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和威严感。 不用说,被众星捧月包围着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肯定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无疑了。 一身的珠光宝气,隔着好远就泛着金光,简直就是个金人。 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又勾勒上了一层金边,如同神像般耀眼和难以触碰。夏双娜倒是没看清他的容貌,但莫名就感觉有点熟悉。 一眨眼的功夫,法老一行人就从宫殿后部进入了主体建筑,消失不见了。 而阿布萨特的献贡队伍此时等候在宫殿的前门,看来法老是故意绕开他们。 如果不是她跑到这里解决个人问题,根本就不会遇上法老。 奇怪,图坦卡蒙不是说他在睡午觉吗,可这明显是刚刚回宫的样子。 夏双娜恍然大悟,原来法老今天根本就不在王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被图坦卡蒙给耍了。 还说什么在用膳,在游园,在午休......全是扯淡! 法老不想见她。 一直以来,她只关注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努力去讨得法老的欢心,但从来就没有设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图坦卡蒙根本就不会召见她! 要在平时,她一定爽快地拍拍屁股走人,你不想见姐,姐还懒得见你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想凭借自己的才华,得到法老的赏识,在底比斯立足,寻找失踪的霍普特和内里娅,否则在这么大的底比斯,想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肩负着阿布萨特全村的希望,又向罗茜立下军令状,绝对不能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 第九十章 画风突变(上) 图坦卡蒙一进宫殿,就把自己丢进了豪华浴室,洗去那一身的风尘。 距离娜娜失踪已经半个月时间了。 今天得到探子的消息,有人在城郊见到了和娜娜很像的女孩子,他便撇下政务,兴奋地冲去找她。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辛劳,完全可以坐在华丽凉爽的宫殿里静候消息,可他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高大健壮的身子迈进池中躺下,图坦卡蒙将脑袋搁在池边的软垫上,温热的水浸没他细嫩的肌肤。 满池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着,图坦卡蒙手指捞起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瓣,清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翼,突然就想起河边那片荒芜的矢车菊花田。 他合上双眸,回忆着和她待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忧伤笼上心头。 水面飘过一句似有似无的哀叹,“娜娜,你到底在哪里。” 娜娜,娜娜,他的唇反复碾磨着这个名字,觉得好熟悉又好陌生。 仿佛是一个他很亲密的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而不是刚刚认识的异国女子。 图坦卡蒙沐浴梳妆完毕,在黄金王座上落座后,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陛下,阿布萨特的使者已经在殿外候很久了,要宣吗?” “不宣。”他心烦地一口回绝。 艾能察觉出法老今日心情不好,可思索再三还是恭敬地开了口,“陛下,还是宣召吧,毕竟是涅特女神的神使。” “神使?”图坦卡蒙眸色深寒,轻蔑地冷哼一声,眸色深寒,“告诉麦鲁,再敢打着神使的名号给我送女人,他这个村长就不用干了!至于那个神使,让她回去吧。” “那臣就让她退下了。” 等艾再次回到王座室的时候一脸为难,“陛下,神使还跪在殿外,不肯离开,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图坦卡蒙正处理着政事,听见这话难掩烦感,“让你的人把她丢出去!” 法老对于胡搅蛮缠的女人,一向很有办法。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像只毛茸茸的小考拉,正在大殿外双手双脚抱着柱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对法老陛下无尽的倾慕和思念之情。无论王室侍卫怎么拉扯怎么恐吓都不动,就像是长在了柱子上。艾倒真的不忍心动手了,法老倒真是心狠,见艾许久不吱声,图坦卡蒙的嗓音愈加冷,“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遵命。”艾立刻转身,他还是劝那个小美女离开吧,惹怒了陛下,她没有好下场。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图坦卡蒙冷漠地嘲讽,不知怎地,一时心血来潮抓起神使的那册身份档案,随手翻开瞄了一眼,眉心猛地一跳,“艾!回来!” 第九十一章 画风突变(下) 艾顺从地返回,等候法老的旨意。 “宣。” “啊?”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宣阿布萨特的神使觐见。” “您刚还说不宣的,让臣把她赶......” 图坦卡蒙凌厉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废话什么,宣啊!” “遵命。” 艾刚朝外走了两步,就又被法老叫住了。 他扭过头,疑惑这位尊贵的主子又有什么吩咐,突然惊奇地发现图坦卡蒙正一手握着哈托尔银镜,一手拿着眼线棒仔细地往眼角上勾。 见他停住脚步,图坦卡蒙忙把镜子从俊脸前挪开,略带迟疑,但还是满怀期待开了口,“艾,我今天好看吗?眼线还要不要再勾一下?” 艾:???!!! 虽然无比诧异,但作为第一宠臣的他拥有着敏捷的应变能力,他立刻接话道,“陛下,您永远是那么光彩照人。” 听了这话,法老的脸颊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淡红。 然后艾又在无限惊悚之中,看着素来成熟稳重的法老像个要去约会的小男孩一样,奔向墙边那面全身银镜,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整理了整理浓密的头发,询问着臣子的意见,“艾,我这件衣服好看吗,要不要换成那件卡拉西斯?” 许久得不到臣子的回复,图坦卡蒙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行不行,那件已经穿过好几次了,就穿新制的那件朝服吧,显得我特别威武。” 艾:!!! 艾已经被惊吓得完全不会走路了,怔怔地看着图坦卡蒙又迈着轻快的步子,拖来一只黄金百宝箱,对着镜子精心挑选首饰,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手似乎还有点抖,一时没拿稳,让一条宝石项链吧嗒掉在了地上。 黄金撞击地面的巨响也把图坦卡蒙惊了一跳,感觉到身后的近臣明显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掉的哪里是项链,而是太阳神化身的面子,图坦卡蒙指着调皮的项链,横眉怒斥,“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然后弯腰迅速捞起来,一把塞进箱子最里层,“不戴你!” 后来,图坦卡蒙开始选戒指,从大拇指试到小拇指,平时尺寸合适的戒指此时却卡住手指拿不下来了,他把自己手指头都给拽红了。 艾惊恐地睁圆了眼,连嘴巴都合不拢,他怎么感觉要见这位神使,法老有点激动,不,是非常激动呢。 陛下经历过多少盛大的场合,皆是处变不惊,仪态端庄尊贵,为上下埃及表率,此时却像个烧毛的小伙子,一定是他的错觉错觉。 不对,他这一定是在做梦! 见艾还是一动不动,图坦卡蒙终于想起来重拾他碎了一地的威严,咳了一声,沉下嗓音,“愣着干什么,赶紧宣!” 第九十二章 爱她是病,无药可医 图坦卡蒙幡然回想起在在阿布萨特那晚,沉沉黑夜里女孩那句饱含深情的“艾”,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原来,他们一直在相互寻找,却总是错过。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终于再次相遇,没有预兆,却全是预兆,没有理由,却全是理由。 缘深缘亦浅。 爱情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图坦卡蒙掩藏住心中的欣喜,又淡淡吐出一个字,“赏。” 艾:??? “传我旨意,神使和麦鲁统统重赏!” 艾一边拟旨,一边腹诽,刚才还要打要杀,一个要赶出王宫,一个要革职查办,怎么说变就变,他再次对君王变脸之快,政令之反复无常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图坦卡蒙心情愉悦地翻开那册身份档案,便看见一个醒目的名字,娜芙瑞。 原来娜娜的本名叫做娜芙瑞。 娜芙瑞意为美丽,寄予着起名者对名字主人真诚的祝福。但不美丽的女子同样可以叫做娜芙瑞,可这个名字和她却是很极为般配的。 图坦卡蒙他久久盯着那个名字,“艾,给我读一下。” 艾接过那卷纸莎草,大声朗读了起来。 “娜娜,又名娜芙瑞,女,十七岁,今年舍毛季末月(六月)到达阿布萨特。” “然后呢?” “没了……”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一份身份档案了,父母无,出生地无,生平无。。。可以说是什么重要信息都没有。 这个女孩身世成谜,艾询问:“陛下,还要见吗?” “见。” 图坦卡蒙一边回答艾的问题,一边摘掉金光闪闪的眼镜蛇戒指、荷鲁斯之眼臂环、兀鹫项圈、圣甲虫耳环,他决定先以普通贵族男孩的身份见她,“你跟着我,见机行事。” “可臣担心她会对陛下不利。” 图坦卡蒙知道艾的担心不无道理,以自己平素的谨慎绝对不会见身份不明的人,可她是例外,他勾唇轻笑,“艾,她来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但艾是法老的心腹,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培养出了十足的君臣默契,艾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殿外的神使就是陛下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孩啊。 难怪法老会这样反常。 换装完毕,图坦卡蒙就像一阵轻快的风“刮”了出去,艾立刻提步追上主人。 日思夜想的女孩就此时就站在大殿外,挺拔的身姿像一支出水的莲花。 她似乎是察觉到图坦卡蒙从宫殿正门走了出来,猛然一个回眸,笑靥如花,提起裙摆就惊喜地朝他快步奔跑过来。 那一刻,图坦卡蒙心中仿佛有千朵万朵绚烂的烟花怦然盛开,颊上也悄悄爬上了一丝红霞。 图坦卡蒙开始思考要不要伸出手臂去拥抱她,可这样做太不矜持,不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夏双娜的脚步更快了些,精致的小脸上毫不遮掩相遇的喜悦,美艳的妆容让她比第一次相见时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娆,樱唇泛着水润的光泽,此时微微嘟起,似乎是要向他献上一枚香吻。 图坦卡蒙下意识就抿了抿了唇,渴望着她的亲近。 近了,近了,他就要抱到她了。 他的心脏不可抑止地咚咚咚跳动,脚下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图坦卡蒙感受着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贴近她的一瞬间顷刻沸腾,也感受到女孩擦着他的衣角,灵巧地越过了他,然后一点点、一点点远离,径直奔向他身后的艾。 夏双娜伸手拉住艾的胳膊,一个欢快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完全被吓傻了的艾:???!!! 完全被忽略的图坦卡蒙:???!!!(此处省略一万个) 第九十三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一) 艾本来心满意足地注视着法老和喜欢的女孩相会,可女孩突然惊喜地跑到自己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皲裂,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找我?” 夏双娜点点头,开了口,“是啊,那天我就想谢谢你的,可是你走的太急,等我醒过来,你已经不见了。” 艾觉得背后有双阴测测的眼睛正仇恨地盯着自己,图坦卡蒙就算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无时不刻不在向外释放着庞大的戾气,艾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地。 “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呀。”夏双娜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艾立刻甩开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弄痛她。 神使大人,你这是要搞出人命啊! 您是法老在意的女人,怎么可以拉扯我! 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礼貌地询问,“娜芙瑞小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夏双娜更坚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忘了吗,那天在帝王谷,你喂我喝了水,还给我吃了药。” 女孩的话清晰地传进艾的耳朵里,自然也一字不拉地落进了图坦卡蒙的耳朵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碰过你!”艾的眼睛越瞪越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说这样的话,法老一定会生气的! “你认错人了,你没有见过我!”艾恳求夏双娜帮自己澄清误会,可夏双娜依旧执着于让艾认出她和向他表达无比真诚的谢意。 艾简直要急哭了,立刻转身拽住图坦卡蒙的裙角,想和他解释,“陛......” 图坦卡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艾知道法老不想让娜芙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改口,“主人,主人,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见过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您会相信我的,对吗?” 夏双娜疑惑地看向一站一跪的主仆二人,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小的麻烦,是因为她的感谢吗? 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事情要从那次不寻常的旅行说起。 2020年6月埃及 帝王谷 晴朗的早晨,天高云淡,终年闷热的空气里微微透着些清凉。 夏双娜哼着小曲儿,跟随旅行团跳下大巴。 参观完几个着名的帝王陵墓后,就开始漫无目的地瞎转。 第九十四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二) 夏双娜一边插耳机听歌一边闲逛,沉浸在古埃及风的乐曲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再无一人,她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闯入了这片亡灵之地的深处。 远方的岩壁上突然出现一个四方的洞口,正冒着莹莹的绿光,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格外诡异,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未发现的王陵遗迹?盗墓者的秘密分赃地?外星人基地?时空穿越的入口?刹那间她的脑海浮现了无数种可能,总之不要进去就对了。 可真到了洞口前,她朝洞里小心地探了探头,里面似乎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夏双娜脑子一热就钻进了洞里,沿着狭长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厅室,呈长方形,大约几十平方米。 周围足有六个大大小小的洞口,皆有长廊连接。 夏双娜明白了,这一定是一座尚未被人发现的法老陵墓。 “多么伟大的发现!”她不由得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这座陵墓保存极好,历经千年却像刚建成一样。 这数十米的地下不仅潮湿而且阴冷,她直打寒颤,却依旧想将这座古墓好好探索一番。 她抱着肩膀试探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可前方的路越走越黑,她本想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洞穴的顶部开始淅淅沥沥的向下渗水。 一滴冰凉的地下水掉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滑入她的脖颈,那透心凉的触感着实让她激灵了一下。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有火光在黑暗中闪耀,显得格外夺目。 前面的石壁上挂着几只火把,是她可以够到的高度,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带给这阴冷地下些许奢侈的温暖和光明。 夏双娜惊喜地取下火把,顿时感觉周身暖和多了。 蓦地,她注意到了两边墙壁上精心绘有彩色的图画,还整齐地书写着一些古老的象形符号。 她在微弱的火光下努力地辨认着那些模糊的图案。 墙上画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是古埃及有权有势的人物。。。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古埃及女子,不,这容貌应该不是埃及人。两人举止亲昵,是对夫妻。 那女子高贵优雅,容貌美丽,柳眉,杏眼,翘鼻,红唇。她带着鲜花编成的头冠,头冠周围垂下轻盈的白纱。 夏双娜的目光沿着壁画慢慢向下移,那男子穿着修身的外衣和笔挺的长裤,有着掩盖不住的英气和尊贵,腰间是一条黑色真皮腰带,腰带扣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圣甲虫。 旁边女子一席圣洁的白裙,裙身绣着精巧的古埃及风花纹,繁星般璀璨的钻石撒在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立体剪裁的小花,一朵一朵,盘旋而下,更将她的柔美动人展现得一览无遗。 第九十五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三) 判断壁画的主人要看名字,醒目的椭圆形王名圈表明夫妇两人的身份正是古埃及法老和王后,但本该写着两人名字的地方此时却是一片空白。 夏双娜恍然大悟。 “本来以为发现了古埃及陵墓,原来是假货!”她不满地嘟哝。 这显然是现代人的作品,故意做了做旧处理。 埃及自前王朝到托勒密王朝历经三千多年,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对法老王后夫妇新潮到穿西装和婚纱结婚,说出去能笑掉史学界的大牙吧。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 这画面太辣眼睛了!!! 简直就是把游客的智商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不过,若除去服饰上的明显错误,这幅壁画足以以假乱真了,无论是构图比例还是色彩搭配,都和古埃及的壁画无异。 等等,婚纱! 古埃及婚纱? 她抬手抚过画中的华美衣裙,好像能感觉到它柔软的质地。 突然就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而这位埃及王后的面容,她竟觉得和自己有点像,王后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跃着,古老的墙壁忽明忽暗。 夏双娜能听清自己略急促的呼吸声。 刹那间,男人的眸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那墨色的瞳孔似乎是在含情地注视着她。唇角似乎也动了动。 夏双娜浑身一颤,突然就对壁画里这个陌生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低吟浅唱。 “被抹去的名字, 化为不屈的泪痕。 被遗忘的灵魂, 呼唤涅盘的光明。 伟大的阿蒙神啊, 在无边的时间黑夜里, 请您将我的爱人归还我。 昨天,今天,明天, 让我们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谁在那里!”她惊恐地往后推了几步,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浑身都颤栗起来。 没有人应答,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徘徊,撞击墙壁然后反弹,回声被拖得很长很长。 嘭嘭嘭— 不知是在何种力量召唤下,四面的火把依次亮起,照亮这间墓室的每一面墙壁,本就狭小封闭的空间顿时被灰色的烟雾充满。 第九十六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四) 四周的壁画仿佛运动了起来,演绎着三千年前一对古埃及恋人的生活和爱情。 眼前壁画上的人影突然变成了两个、三个、不断晃动、重叠、分离,夏双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最后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hello?hello?”夏双娜突然被人唤醒,那人好像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她猛得睁开眼睛,但头顶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下子又闭上了。 她此时正躺在滚烫的沙地上,浑身被烈日烤得汗如雨下,薄薄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黏得难受。 耳边全是游客的喧闹声,奇怪,她刚才不是在地下陵墓吗,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地面上。 “madam, are you ok?”那个男子还在关心地询问着。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意识昏沉地打量起身旁的那个男孩,他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很是帅气,他面部轮廓立体,眼窝深邃,淡褐色的瞳仁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嵌在眼白之中,一身古铜色肌肤,是个无论何时都能引发女人一阵尖叫的埃及大帅哥。 他赤果着上身,穿着一件古埃及风格的裹腰裙,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短剑,很多游客会扮装成古埃及人的样子在景区拍照,这并不奇怪。 她望向他的剑,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异常美丽,鲜艳如血,在帝王谷的艳阳天也能闪烁出一道阴森的寒光,她立刻警戒起来,他该不会是坏人吧,还拿着凶器! 男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取下自己的剑,解释道,“it is fake. stic。” 它是假的,只是塑料。 他的发音是纯正的英语,她能听懂,可他那剑分明就很有重量,完全不像是轻飘飘的塑料,她此时头脑昏沉,也没有力气追问下去。 “小姐,你可能是中暑了,埃及六月气温也很高的。” 那男子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吞下去。” 夏双娜浑身没有一点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大腿顶着支起她的上身,捏开她的嘴,硬是把药给塞了进去。 她吃了药,便头晕得睁不开眼皮了。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那人在手机里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叫了景区的医疗队。 当她再醒来时就一个人躺在帝王谷景区的游客救治中心,而那位好心人早已离开。 第九十七章 艾是现代人? 夏双娜理所当然认为是这位好心人将她带出了地下陵墓,又给她喝水吃药,如果没有他,她恐怕早就死在那间诡异的地下陵墓里了。 她在清醒后,立刻向埃及文物部报告了发现神秘法老陵墓的事情。 可当她带着埃方人士再回帝王谷,搜寻了整整三天,茫茫黄沙中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那个莹莹发光的洞口,那座地下陵墓竟然离奇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第三晚,她就在酒店客房里遇到了一个诡异神秘的男人,那人对她说,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总之是一系列稀奇古怪的疯言疯语,然后她在逃命的途中失足掉进了尼罗河里,就穿越来了古埃及。 事情就是这样。 当夏双娜看到艾从宫门里走出来时,认出了他。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缓缓重合在一起,还有腰间那把“塑料”宝剑,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夏双娜自然是想要感谢他当初的帮助。 可他似乎根本就不记得她。 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可是古埃及啊! 她是在二十一世纪遇到那个好心人的。 古埃及和二十一世纪,可是隔着三千多年呢! 三千年后那个男孩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呀? 艾此时一动不敢动地跪在图坦卡蒙面前,夏双娜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反复打量他的身形轮廓。 乍一看他们真的长得好像。 仔细看似乎也不像。 可能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她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夏双娜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自己的莽撞显然是给这个古埃及美男子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夏双娜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我好像认错了人了,对不起。” 艾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觉得他飞散的卡*和巴*全都归位了。 图坦卡蒙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拽起来,“起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夏双娜早就发现了艾身旁的图坦卡蒙。 来王宫之前,她就知道也许会遇到他。 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股酸涩从女孩心底喷涌出,她承认她是喜欢他,想要见到他,但她也绝对忘不了那晚他是怎样无情地拒绝她,羞辱她的。 夏双娜装作没有看到他,还是图坦卡蒙先开口,轻声唤了句,“娜娜。” 第一章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我恨你,好恨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女孩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瞪大那双美丽却黯淡无光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绝望凄厉的笑容,绽放在她苍白的面颊。 她万念俱灰,乌紫的唇无力地张合,“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 夏双娜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梦境。 那撕裂心肺的哭喊声久久不绝于耳。 那刻骨的恨意,如枯藤蔓延,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冰凉。 还有那在呼啸狂风中,急速坠落的失重感,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梦中女孩和她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还说出着一串她既听不懂也说不出的异国语言,她简直就以为这个跳崖的女孩是自己了。 但怎么可能。 夏双娜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将那刹那间闪现的荒谬想法赶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伸手在睡得凌乱的头发狠揉了一下,确认自己依旧身处埃及古城卢克索一家现代酒店而且毫发无伤后,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又做噩梦了。 她拉过被子,扑通躺倒,刚准备再次睡下,突然发现上方隐隐约约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深更半夜,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夏双娜瞬间睡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朝她露出了微笑。 直直对上她惊恐失措的双眸,他那双本就幽深阴沉如吞人古井的狭长眼,突然荡漾起一丝令人颤栗的笑意,让她满身都泛起恐惧的粟粒。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可那人身上却萦绕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很是诡异恐怖,虽然不足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可以断言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而且绝非良善之徒!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赤脚站在那人对面,手心脚心都在冒汗,人生前十七年看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怖电影和千奇百怪的凶杀小说瞬间全部涌入脑海。 她害怕到了极点,睡袍下的手握紧成拳,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一双黑夜中依旧炯亮而机敏的眸子盯着入侵者。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轻易行动。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男人率先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静。 低沉的男低音像是悠长的大提琴曲,缓缓流入她的耳膜,又似是从远古传来,穿破尘封历史的层层迷雾,带有种只有饱经岁月沧桑才能拥有的厚重感。这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第二章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回去?回哪里?”夏双娜压下心中的不安,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试探着他。 “埃及。” “埃及?我现在不就在埃及吗?” 男人闻言一怔,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得仿佛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你全都忘记了吗?过去的事情......你全都忘记了?” 过去?什么过去?拜托,这可是她第一次来到埃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双娜慢慢后退,在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摸到墙上的紧急报警按钮,“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毫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上前几步,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前狠狠一拽,冰冷的眼神扫过她,“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宿命是逃不掉的!” 夏双娜甩开那只粗糙的大手,他无理又粗鲁的行为不仅弄疼了她,更让她恼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不会是精神不正常吧? 可不知为何听了他的疯话,她心里便莫名的慌乱,从未有过的慌张。 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在脑海如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留下极浅极浅的痕迹,却足以牵动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在埃及炎热的夜晚冷汗直流。 好像发生过什么...... 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夏双娜有种很强的预感,如果逃不走,就会被卷进一个正在形成的巨大漩涡,陷入一场永无休止的宿命轮回,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将在此承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她踹开门,凭着那微弱的月光,跌跌撞撞向前狂奔,连一只拖鞋都跑掉了。 她回头张望,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可还没有高兴三秒,便一脚踏空,头朝下栽进了尼罗河里。 跃起的浪花托住她的躯体,将她裹进浑浊的河水,随着泥沙一起朝未知的远方流去。 此景竟和梦中的情节,惊人的重合在一起。 男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瞥向河面上渐渐消失的涟漪,隐匿在黑暗中的脸闪过晦明不定的光,“我说过,你是逃不掉的。” 他面朝滚滚奔涌的河水,张开双臂,神情虔诚而陶醉,用那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吟唱道。 “神圣的尼罗河啊,流过三千年,贯通现代和古代。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回去吧,回到宿命的起点,回到他身边。”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第三章 被他看了个精光 公元前1325年古埃及 咕嘟嘟— 水中冒出一串均匀细小的气泡,蓦地伸过来一双精壮的手臂,夏双娜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死死抱住那唯一的温度和希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被男孩拖出水面。 她笨拙地手脚并用爬上岸,就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河滩,剧烈地咳嗽起来。 翻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丝毫不敢回忆刚才的情形,只记得毫无预兆地失足掉进尼罗河,被吸进一个巨大漩涡。 河水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涌来,轰隆轰隆灌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喉咙滚烫的灼烧之感让她几乎窒息,软绵绵的身子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断地向下坠去,沉沉坠去。 她本以为就要死掉了。 恍惚中,有道优雅颀长的身影敏捷地滑过,如天神降临,驱散绝望的迷雾,载着她驶向新生。 是他救了她。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夏双娜恢复了些气力,双手撑着地面,直起上身,感恩又充满好奇打量起刚才那身影的主人。 可能是仰视的原因,她觉得他特别高大。 明媚的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一缕光线不偏不斜地洒在图坦卡蒙身上,照亮他俊朗的脸颊。 浓眉高扫入鬓,深褐色的眼眸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的嘴唇,泛着红艳水润的光泽,犹如熟透的石榴果,引人采撷,仅仅是轻轻抿着,就有种撩死人不偿命的性感。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是这么贫瘠,若用英俊、帅气这类苍白无力的单薄字眼描述他,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人间美丽。 河水正顺着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流淌,滑过那略显稚嫩的轮廓。 就在她暗自感慨的时候,男孩也正打量着她,准确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反复打量着她。 她被盯得着实不好意思,虽说她也是公认的美女,服装设计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校花,但这个绝世小美男也没有必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余光无意识向下扫了一眼,夏双娜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立即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她的衣服呢? 她慌乱的双手环胸,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爆红,视线再往下,白净的小脸瞬时皱成一团,露出更痛苦挣扎的神情。 第四章 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夏双娜羞愤交加,下意识朝男孩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已经落入他怀中,脑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阳刚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鼻尖。 下一秒,巨大的疼痛就从胳膊清晰地传来。 图坦卡蒙动作利索迅速,毫不留情,狠狠一扭,就将她的右胳膊反剪在背后。 她来不及反应,剩下的胳膊也被擒住,手骨都要被他硬生生捏断了。 痛痛痛! 灵巧的双手对她这样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实在是太重要了。一点细小的伤口都会影响裁剪和缝合的精确度,对一件顶级时装的成败产生决定性作用。 “你放开我!” “你能疼我了!” 夏双娜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叫喊,他都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不予理睬。 她气的头顶冒烟,深吸一口气吼了出来,“大色狼,臭流氓你听不懂话吗!”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不都应该暴跳如雷吗。 可“大色狼”依然连半点回响儿都没有。 夏双娜喘着粗气,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对牛弹琴。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语言不通。 这男孩一看就是个外国人,见外国人自然要说外国话。 然后她又分别尝试用英语,法语,日语,韩语等语言和他打招呼。 可他的手如钢钳般纹丝不动,仍旧是那副不将她的手拆卸下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夏双娜累到要吐血,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个男孩到底是哪国人?是现代人吗?受过教育吗? 竟然连“hello”这么基础的单词都听不懂?! 第五章 龙袍争夺战 男孩收紧攥住她手腕的手,终于开口,“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又是一阵钻心的钝痛,夏双娜眼前一团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是什么古怪的语言??? 她敢保证,她的耳膜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语言。 虽然她无法理解他话的意思,却能感受到这声音包含着的磅礴气势和强大威慑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狂傲和霸气,此时传递出异常恐怖危险的讯息,如果她不能立刻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她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都说人在生死攸关时潜能无限,夏双娜计上心头,勾起嘴角,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在没有弄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前,装疯卖傻是她最好的选择,但凡有点怜悯之心的人都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下毒手吧。 身后的男孩果然愣了一下,夏双娜趁机扯动胳膊,终于把自己给拯救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满两手大大小小的石子,将石块悉数向头顶抛去。 她仰起脸,任凭棱角分明的石头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向她的脸蛋和肩膀。 看着玩石头玩得乐此不疲的女孩,图坦卡蒙眼底的敌视和仇恨褪去几分。 难道真是个傻子? 再一眨眼,就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拱到他面前。 “小傻子”正兴奋得举着刻意蜷成狮爪形状的小爪子,朝他仰头,然后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伸手就去拽他身上的长袍。 图坦卡蒙眉心猛地一跳,举世无双的俊脸瞬间阴沉到地上。 这个光溜溜的小傻子想脱他的衣服?! 知道他是谁吗,敢扒法老的衣服,真是活腻了!!! 图坦卡蒙死死拽住自己蔽体的衣袍,瞪着女孩,目光如刀,一刀一刀如凌迟,嘴唇因为不断聚积的怒意,基本绷成一条直线。 夏双娜也毫不示弱,正面迎击他杀伤力强大的视线,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用力甩了甩他宽大的袖口,呼啦呼啦作响,见他还没有把衣服交出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地解开绳结,将那件用顶级王室亚麻制成的罩衫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第六章 猝不及防的温暖 乳白色的精巧织物从她面前滑落,男孩健硕结实的胸膛骤然呈现在她眼前,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样夸张,但的确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的最健美的身材,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啊—” 岸边回绕着夏双娜那凄厉的惨叫,芦苇丛中栖息的一群水鸟一时没站稳,被硬生生震进水里,大难临头般拍着翅膀四散逃命。 她紧紧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外面的情况。她不过是想捉弄他一下,想看看这小美男害羞脸红的模样。 光天化日耍流氓,简直太不要脸了!!! 呼,还好,他下身还有一条短裙,作为最后屏障,否则她恐怕是真的要吓晕过去了。 一条简洁大方的亚麻短裙,缠在男孩的腰间,裆部垂下来一块比裙身稍长些的,绣有精致莲花和纸莎草纹饰的布料。 裙子!? 神经迟钝的她现在才发现,他那和现代男孩迥异的衣着装扮。 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那一团东西,弯腰捡起来,使劲揉搓了一下,手感是亚麻不错。 她在来埃及采风之前,就做足了关于古埃及服装的功课。 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古埃及新王朝时期的工艺。 这,不应该是展览在博物馆的恒温防弹箱里,供人欣赏的文物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经过数千年的风吹日晒,布料应该早已氧化发黄了,但这件却崭新得如同刚从技艺高超的裁缝手中诞生。 发愣的工夫,手中的罩衫已经被人夺走,下一秒,那件带着男孩体温的罩衫就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光溜溜的身子突然有了遮挡,隔开河风和尘土,夏双娜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他抱着的错觉,猝不及防的温度和暖意钻进心窝,在她的左右心房间横冲直撞,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夏双娜猛的抬头望向他。 他整个人犹如一尊供奉在古老神庙中的神像,充满着神秘和唯美的异域风情,又散发着冷寂和华贵的独特气质,周身沐浴在金色纯净的阳光中,仿佛有魔法为他护体,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她竟丝毫挪不开目光了,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透过那副鬼斧神工的精美皮囊,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揭开藏在他心中的无数秘密。 第八章 令人留恋的好味道 正午的太阳投下密集厚实的白光,那光很足很亮,幌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面前男孩的影像也恍惚起来,刹那间,似乎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尽可能仔细地看着他,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样看着他,而他也曾同样深情地望着她。 如果他能听懂她的语言,她此刻真的很想问问他: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仿佛他曾经给过她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温柔,和这世界上最甜蜜而忠贞的誓言,让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整颗心交给了他。 莫名的悸动像波浪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湖。 面前男孩已经为她整理好衣着,继而转身离去。 夏双娜呆愣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远处有高大的金黄色沙丘,与头顶那轮璀璨的金色骄阳遥相呼应,天地显得辽远而宽阔。 河边到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树木、灌木和花草,高高低低连成青葱的一片,像极了古埃及壁画上那些植被。 成群水鸟浮过水面,随着水波的荡漾,一只只跃起,像一个一个小小的音符,悬在无云的晴空,奏出动听的旋律。 比她在野生动物园看到的还要多。 这些灵巧的小生灵们根本不惧怕人,也不必担心成为哪个贪婪的家伙盘中的午餐。 在这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着,共享同一片净土。微风吹拂,岁月静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就像一片毫无工业污染的处女宝地,没有一座水泥建筑,没有一条公路。 甚至没有一辆汽车,没有一根电线,没有一盏路灯。 连一丝现代文明发展的痕迹都找不到。 历史仿佛迅速地倒退了几千年,回到了发展的雏形时期。 夏双娜头大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当今世界还有这样古朴原始的地方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男孩走的还不远,她立刻提步追上。 脚丫子刚碰到地面,就冷不丁闷哼一声。 好疼! 她跳起来抱住自己光溜溜的脚。 和衣服一样,她的鞋子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炙热的黑土地像块巨大的铁板,烤着她的脚板心。 她只得踮起脚尖,忍着脚痛踉跄小跑跟上。 第十章 众神之都底比斯 尼罗河东岸,众神守卫的伟大城市,叫嚣着,沸腾着,在历史一场场猛烈的暴风雨中拔地而起。 三千年前底比斯城的风采,在现代已成为断壁残垣的伟大城市,就这样复活在夏双娜眼前。 精致的雪花石膏司芬克斯像整齐地排列着,兽爪朝向的是通往永生的道路。它那深邃无波的眼神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智慧,注视着每个前来埃及的人,似乎已经洞察了来者的前世今生。 厚实的墙壁上面绘有炫目的壁画,和现代遗迹那灰秃噜的颜色不同,这些壁画的色彩鲜艳欲滴,红、黄、绿、青、蓝。。。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满眼皆充斥着古老的象形文字,那种她只有在教科书和博物馆中才看得到的古老文字,虫型,鸟型,鱼型。 法老与阿蒙神的巨型雕塑正襟危坐,虎视眈眈地遥望着周边的民族,扞卫这黄金帝国,千百年的和平与繁荣。 几十根笔直的桅杆深深插入大地,金黄色的旗帜在风中肆意飞扬,似乎要冲上天与太阳比肩。 植物,动物,衣服,建筑,种种诡异的迹象一波波刺激着她已经脆弱如蝉翼的神经。 夏双娜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由于极度的震惊和亢奋而语言功能紊乱,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古、埃、及。” 她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时光飞速倒流,耳边同时响起了时间齿轮疯狂逆时针转动的轰鸣声。 咔哒。 咔哒。 咔哒。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那惊恐的叫声却迅速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声中。 她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慌乱地喘息。 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神秘的力量,打开了时空隧道,将她送到了古代埃及。 换句话说,她穿越了,穿越了。 她曾在书中无数次读到过古埃及,深深陶醉于那伟大的文明。 巍然屹立的金字塔,直指云霄的方尖碑,千年不腐的木乃伊,神秘莫测的象形文字,无一不让她着迷。 而现在,她竟然来到了埃及,古代埃及! 第十一章 她的语言buff呢 夏双娜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腿,甚至不敢轻易落脚,那感觉就像一个稍微轻浮的动作,就会亵渎了这座伟大的城市。 撑天的巨柱、巨大的神像、耀眼的阳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冲向她的角膜,击中了泪腺,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啊!古埃及!” “伟大的古埃及!” 叽里呱啦的异国语言从四面八方扑来,夏双娜顿时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想象一下,你做好一切准备,信心满满地参加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却发现自己坐错在隔壁俄语四级考场,当监考老师开始播放火星语般的听力录音,是什么感受。 没错,夏双娜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她根本听不懂也不会说古埃及语啊。 也就是说她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交流。 夏双娜胸中悲痛绝望翻涌,双手掐腰,仰头朝天破口大骂。 “主导穿越的时空大神,您老人家记性也太差了吧,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我的语言buff呢?您把我送来古埃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语言的问题吗。这不是穿越,不是穿越,是送死!!!”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设法回到古代中国。虽然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书写拼读都挺大区别,但至少比古埃及文字这种彻头彻尾的天书好理解。 可凭借这个时代极度落后的交通工具,且不说路上有多危险,就算她命大回到祖国,恐怕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奶奶了。人生二、三十年,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绝不能就这么浪费在路上啊。 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学会古埃及语,就像小婴儿学说话一样,一点点学习。 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从零开始学古埃及语会有多难。 她现在就是个聋子加哑巴,而且她还必须在这个异世界求生存。 比如,今晚住哪里,今天的晚餐在哪里? 想到这里,肚子就极应景地咕噜响了一声。 第十二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这令人尴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图坦卡蒙耳朵里,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打包藏起来。 她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异族人,很容易被当作敌国间谍,一旦被抓进监狱就是死罪,而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能力都没有,这就大事不妙了。 她不禁冷汗直流。 夏双娜往图坦卡蒙身边蹭过去,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神情。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的大腿,紧紧抱住不松手。 “那个,不好意思,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她靠近一点,男孩就远离一点,在他鄙夷目光的洗礼下,她难受得呼吸不畅。 夏双娜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忍!我忍!我再忍! 男孩饱满性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来一长串古埃及文字。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磁性又深沉,隐约还有点少年时期的稚嫩。 可在夏双娜听来就是一群乱码。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又在说什么? 瞧那高傲的神情,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不等她回复,图坦卡蒙就迈步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喂,稻草,你别走啊!” 夏双娜急了,不知道用什么古怪的拟声词喊了他两声,可男孩并没有回头。 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夏双娜依旧呆愣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 唯一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就这么走了? 置身茫茫人海,她感到从所未有的迷茫和落寞。 这么大的古埃及,她能去哪里呢?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她还就不信,没了他,她一个手脚健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女孩,能活活饿死在古埃及! 夏双娜愤愤地朝路边一块石头飞起一脚,仿佛这块石头就是某人的脑袋。 “冷血无情!” 石块嗖的一声,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不偏不斜砸到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身上。 “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跑过去。 第十三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夏双娜抱歉地将小男孩扶起,发现他正在学写字。 见到这个衣料讲究的大姐姐,他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芒,“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夏双娜听不懂小乞丐的话,只能含着笑,朝他摇了摇头。 小乞丐便将刚才说的话写在了泥土上。 夏双娜看着那一长串古埃及文字,再次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她现在就是个文盲,只得手脚并用向他解释。 她发现自己和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心有灵犀。 夏双娜朝他比划着想要表达的词汇,他立刻就懂了,并把对应文字写出来,再洪亮地读出发音,夏双娜立刻就跟着他大声重复。 这孩子很是聪慧,又善于循循诱导,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就是她的古埃及语启蒙老师。 夏双娜学得认真又努力,不一会儿就造出来一个别别扭扭的句子。 “跟我走吧”。 小男孩似乎反应了一下,继而用力地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泪光,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她也把他用力搂在怀里,想尽可能给他最多的温暖。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真心帮助她的人。 她不会语言,他会语言,正好可以做她的小翻译,她有一门好手艺,找个裁缝的活计,薪水足够养活他们两个了。 图坦卡蒙抱着面包回来,目睹的就是这幅温情满满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趴在夏双娜的胸口,把眼泪和鼻涕蹭在她衣服上,脏兮兮的小手还在她的后背印下五指印。 这无比亲密的举动,让图坦卡蒙顿时气不顺,健步冲上前,把两个人硬生生掰开。 夏双娜扭头瞪向来人。 咦,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两个刚刚组成温馨的小家,他来捣什么乱,真是多余! 图坦卡蒙将一块面包递给她,她背过身不理睬,可耐不住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嗟来之食,可以吃吗? 她这么有骨气,当然是......吃,不吃怎么能有力气挺直那傲骨铮铮的脊梁,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小男孩。 在尼罗河里挣扎,又赶了半天路,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真的已经饿得两眼发晕了。 第十四章 原来哥哥在追求姐姐 夏双娜将面包掰成两块,递给小乞丐一大块。 自己留下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着。 这面包硬得更像是馒头,而且古埃及的石头砂质化严重,所以他们用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也掺杂着许多砂砾,蒸出来的面包咬一口就咯牙,口感又干涩,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个瘦小的男孩实在是饿坏了,抓住她递过来的面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吃得实在太快了,呛住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轻轻地帮他拍打着后背。 小男孩吃完面包,朝他们道谢,“哥哥,姐姐,你们是好人。”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长大后成为书吏。” 图坦卡蒙拿起树枝,写了一个象形文字,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指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在说什么,然后放下“笔”,又指了指夏双娜。 小男孩凑过去,再看向夏双娜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里面有种探到八卦气息的狡黠,更多的还是祝福。 原来这个哥哥正在追求这个姐姐呀,可这姐姐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哥哥。 那他一定要帮帮这个善良又好看的大哥哥。 于是他大方往边上一挪,友好地让出了夏双娜身旁的位置。 图坦卡蒙大摇大摆地插了进来。 夏双娜眉头微蹙,刚才不是嫌弃她吗,回来干什么! 图坦卡蒙察觉到她的异常,略微思考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启唇说了一句话。 刚说完小男孩就已经写出来了这句话,指了指其中一个象形文字,又指了指夏双娜手里的面包。 “嗯嗯。”她恍然大悟,原来,面包的象形文字是这么写的,不得不说,这个文字的形状真的很像一块面包。 她终于理解了。 他刚才的意思其实是“我去买面包给你吃。” 而不是什么羞辱她的恶毒语言。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 一丝暖意涌上心头,夏双娜悄悄打量了图坦卡蒙一眼,其实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吧。 唉,语言不通果然容易引起误会啊。 那她更要抓紧时间学习古埃及语了,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愈发觉得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小男孩碰了碰她的手。 她以为他要手把手教她写字,心甘情愿的点头接受,谁知,小男孩坏笑了一下,径直就把她的手送进了图坦卡蒙手里。 图坦卡蒙竟然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她的小手就被他攥进了自己的大手里。 他那双手白皙柔嫩,手指纤长笔直,骨节匀称,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粗糙,倒让她想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指甲也精心修剪过,虽然指肚上有一层薄茧,但她可以判断出是长时间握笔和射箭所致。 分明就是一双天天浸泡在牛奶和香膏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 握起来真的很温暖,也很舒服,可她只想快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魔爪”下救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就环绕着她的脖子。 又是那种该死的悸动,她总觉得应该远离他,否则一定会有大麻烦,可依然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根本无法逃脱。 第十五章 迷雾幻境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夏双娜偶尔看到了他,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那个深夜闯进她酒店房间,害她掉进尼罗河里的男人。 其实那晚太暗,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可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 男人完全是古埃及人的打扮,又混在一群古埃及人里,可似乎还是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吗,为何现在会出现在古埃及,还用这样诡谲的眼神望着她。 那双三角形的狭长眼睛好像是在对她说,又见面了。 夏双娜竟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受。 灵魂缓缓脱离躯壳,仿佛被禁锢三千年的亡灵突然得到释放,在他阴郁眼神的牵引下,突破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封锁,飞渡到一片遥远的河滩。 远方是一座庙宇,半埋于黄沙之中,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到处都散发着颓废衰败的气息。 奶白色的迷雾之中,男人正在斑驳的墙壁上刻着什么。 惨淡的日光透过古树层叠鬼魅的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可怕的影斑,明明是白昼,而他站立的角度却极好的将身躯隐藏在阴暗之中。 男人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便手脚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她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猛的刹住脚步,“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声线低沉而阴森,缓缓开口,“尼罗河是结束,也是开始。” 夏双娜冷冷一笑,她早该猜到的,又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是开始,结束是结束,怎能混为一谈,而且与尼罗河又有何相干。 装神弄鬼,简直愚蠢至极。 “你的玩笑很低俗,我一点不感兴趣!” 男人一声沉重的叹息,“夏双娜,你果然都忘了,你全都忘了。” 她忘记了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的确发生过什么......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是谁?她总觉得他知晓一切。她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他全都知道。 刺骨的寒意袭来,夏双娜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深深感觉已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套死了,不可抑制地心慌。 她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但此时也从内心最深处感到巨大的恐惧。 那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第十六章 阴谋和命运 忽然晴天一声巨雷,一道闪电从高空劈下。 银白色的光柱直击古老神庙的最深处。 咔嚓— 皲裂的墙壁上,男人刚才刻画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两个造型恐怖狰狞、浸染着淋漓鲜血的圣书体字符。 阴谋和命运。 阴谋,高深莫测的阴谋。 命运,难以逃脱的宿命。 “三千年的爱恨和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又是一句诡异的悲叹,夏双娜将视线从墙壁上挪开,惊惧地看向男人。 什么? 什么爱?又是什么恨?哪里的恩,又何来有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悄然飘到她面前,低声念道,“回去吧,回到他身边。” “他?他是谁?” “你回答我啊!他是谁?他是谁!” 她急迫地吼着,甚至想要扑上去抓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咧开嘴,瘆人的狂妄笑声自胸腔爆发出。 随着那笑容幅度越来越大,他干裂的嘴角开始向下掉落细小的碎末,沙拉沙拉作响,然后是脸颊,头颅,最后全身都伴随大笑而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犹如一具腐朽的木雕,从内到外碎成无数碎块,砰地原地炸裂开。 夏双娜背后蓦地升起一股恶寒,胃里泛起阵阵酸水,撑住旁边墙壁,弯腰干呕起来。 手指刚碰到墙壁,老墙也开始塌陷,然后迅速碎成沙粒大小的粉末,从指缝间刷地流走。 她的身子猛地扑空,重重跌落下去。 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化作一股又一股浓稠的黑烟,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拧成一团,扭曲,旋转,缓缓弥漫开来,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迷雾幻境消失了。 似乎是被人推搡了一下胳膊。 周身暑气从地面升腾,夏双娜知道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热闹的底比斯城。 她现在竟是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所有的感官和浑身的力气都被集中到一处。 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从她的体内孕育而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额头冲去。 第十八章 日轮盘觉醒 女孩的眉心处赫然浮现一轮圆盘,边缘是金黄色的,圆盘内仿佛注满了滚烫的红色液体,正在流淌翻滚着,让这红色呈现出由暗到明的光泽变化。 小男孩率先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惊恐地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额头。 等图坦卡蒙强行把他的手挪开,看向女孩眉心的时候,那轮圆盘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消失了。 夏双娜眼皮一沉,彻底昏过去。 图坦卡蒙忙上前搂住她,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得心脏一紧,“喂,你怎么样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她的身份,她的家世,都是一无所知。 她看起来是生了急病,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不管。 但不知为何,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看到她虚弱地倒下,他突然就很怕失去她。 他要为她找全埃及最好的医生,让她立刻得到治疗。 不远处,男人目睹着一切,露出一抹万事尽在掌控中的诡谲微笑。 犹如一阵风,短暂存在又顷刻消失在底比斯密集的人群之中,只留下一抔在空气中旋转的沙土...... 图坦卡蒙并没有带夏双娜回王宫,而是就近把她送进了一栋河边小别墅里。 御医们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抵达,提着药箱恭候法老驾临。 图坦卡蒙将夏双娜安置在屋里,就开始对小男孩下逐客令,“出去吧。” 可男孩似乎不想离开,担忧地反复打量着夏双娜的眉心,生怕那个可怕的图腾再钻出来,给她带来厄运。 拽了拽图坦卡蒙的衣角,悄悄对他说:“大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姐。如果有一天,法老发现了她,要杀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图坦卡蒙顿时疑惑起来,“法老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小男孩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他,最终还是闭口不提。 图坦卡蒙命令人将他送走,就回到了女孩的床榻边。 经验丰富的宫廷女医为夏双娜仔细检查了身体,胆战心惊地向法老禀报,“陛下,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真的?” “臣不敢欺骗您。” 女医的话并没能让法老宽心,她当时明明那样痛苦,甚至痛晕了过去,怎么可能是没有受伤? 图坦卡蒙将所有人都轰出门外,久久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来到我身边是什么目的?”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得很反常。 可能是因为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他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她的皮肤不是埃及人的肤色,有点淡黄,却不是病态的那种蜡黄。 标致的鹅蛋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蜷曲又浓密的睫毛宛如黑色的羽扇,下面是一只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勾起弧度。 图坦卡蒙此时竟被她吸引了,手指划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眉心。 图坦卡蒙就像是摆弄一个布偶娃娃。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又把她的小嘴捏得嘟起来。 女孩的一只小手突然抬起,拽住了他的手。 “放开!” 图坦卡蒙猛然起身,腿有些发麻,整个身子都失了平衡,径直朝她的方向倒过去。 第十九章 初吻稀里糊涂就没了 扑通一声,两人撞在一起。 他的身体呲溜一滑,躺在了她身旁。 图坦卡蒙浑身一个激灵,他的嘴唇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瞬而过,像一根羽毛划过他沉寂许久的心湖,痒痒的。 图坦卡蒙忽然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唇。 臣民眼中左拥右抱的法老陛下,其实连女人的嘴唇都没有碰过。 稀里糊涂地被一个陌生女人给吻了,图坦卡蒙震惊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心跳那么剧烈,似乎是害羞了。 不过,图坦卡蒙很快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女孩吧唧了一下小嘴巴,似乎是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谁会因为吃美食而心跳如雷? 图坦卡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阴沉,原来,她是把他的嘴唇当做了好吃的东西。 干出如此过分的事,还能睡得如此安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只胳膊支起脑袋,怒视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正在想用什么姿势把她踹下床去更加英武霸气。 女孩突然侧过身子,探寻到身边的温暖,将他圈进了怀里。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柔顺的青丝扫过他的心口,那痒痒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突然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让那颗充满戒备和敌意的心灵,瞬间散落至无形。 威风凛凛的雄狮张开了锋利的爪牙,准备将猎物撕碎,吞掉,可最终还是用肉嘟嘟的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困意悄然降临,图坦卡蒙阖上眼睛,不一会便传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半盏油灯烧完了。 一盏油灯烧完了,唯一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 夜深了。 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没有人发现,墨色浓重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悄悄从缝隙中逃出,穿透泥制屋顶,直直地照向女孩沉静美好的睡颜。 藏匿于眉心肌肤之下的日轮印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缓缓浮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隐隐向外释放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呼应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额间小小的光晕突然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时光正在两人身上飞速倒流着,一切退回到那座封存于记忆深处的花园。 第二十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一)(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图坦卡蒙的名字还叫图坦卡吞。 目光所及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在蓝色的海洋里,女孩弓着腰,正在专注地寻找着什么,青绿枝叶间隐约露出她半张娇美的面孔。 “娜娜!” 远方蓦地传来一声熟悉又亲密的呼唤。 女孩随即将什么东西插进后背的腰带扣环上,若无其事地转身。 就看见男孩正高举着一只矢车菊,兴高采烈地朝她跑来,圆溜溜的脑门闪着光,脑袋左侧一条黑亮的粗辫子也随小小的身子欢快地蹦跳,辫尾束着一枚精致夺目的黄金发圈。 她接过来男孩递过来的花,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好香。” 男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唇角一弯,阳光般温柔的笑容便溢满了整座花园,“我翻遍了这里,才找到这朵最美丽的花,送给你。” “给我的?” 女孩眸底浮现出些许惊讶,立刻被那满满的嘲弄取代。 “干什么?”,她伸出食指,有节奏地戳了几下他的肚皮,“翘掉算术课去打鸟,文法考试又不及格,害怕我告诉你父王,他打你屁股?还是想抄我的建筑设计作业?图坦卡吞,别以为这朵破花就能贿赂我,做梦!” “不是!” “难道是往老师的葡萄酒里放瞌睡药,被他发现了,想让我替你保密?!” “我.....”面对女孩的发问,图坦卡吞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英俊的小脸上浮现一坨潮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女孩在他肩膀上仗义地拍了一把,“有话直说,别怕,我帮你。”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 女孩似乎反应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大眼睛懵懂地眨了眨,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像是躲避什么毒蛇野兽,急忙摆手,“图坦卡吞!你......说什么啊,你将来要娶的可是你姐姐,埃及最高贵美丽的三公主。只有娶了她,你才可以成为埃及的法老......” 他打断她的话,那张总是痞里痞气的小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稚嫩的童音掩不住天真,却异常坚定有力。 “我不想要王位只想要你,我,图坦卡吞,对伟大的阿吞神发誓,只爱你一个人。” 第二十一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二)(小时候的故事) 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女孩扑哧爆发出一阵笑声。 “演得真像,我差点就信了,” 说完将那花一把扔到地上,再也不去看男孩失落的神情,“我要去准备晚课了,再见。” 然后拎起白裙,撒开脚丫,一溜烟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应该已经跑远了,甚至连她留下的气息都消散尽了,图坦卡吞才缓过神来,弯腰捡起那朵沾了泥的小花,心疼地放在了自己胸口。 恰好错过女孩那张回头张望、洋溢着幸福的娇羞脸庞。 更没有看到,女孩也从身后缓缓拿出一支同样美丽的蓝色矢车菊,方才为他采撷的那支矢车菊...... 当他猛地抬头,顷刻间大地颤抖,狂风怒号。 身形一晃,瞬间时空变迁,日夜转换。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穿过阴森恐怖的深渊,脚下是一条惊涛拍岸的河流。 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斗篷,低低地降落下来,似乎触手可及。 满天的星辰就像那天花园里的矢车菊一样,那样多,那样美。 “娜娜,你要的花,我给你带来了。” 他攥着那支枯萎到看不出颜色的矢车菊,胸膛全被悲痛填充,哽咽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还记得吗?花园里最美的,我为你摘的......” 女孩远远地望着他,脸上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单薄的衣裙拍打在她瘦弱的躯干上,呼呼作响,一阵风就能把整个人儿给卷走了。 他顶着狂风,艰难地前行,脚步一点点靠近她,想把女孩从危险的崖边拉回来,语气低微几近渴求,“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别过来。”女孩的眸子再也没有一丝亮光,决绝地朝身后的万丈深渊扫了一眼,“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不过去。” “你相信我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喜欢你......”他努力地解释着,无奈所有的语言都太单薄,索性厉声嘶喊道,“你回来!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瞥了一眼痛不欲生的男孩,女孩冷冷地笑了,“图坦卡吞,我恨你,好恨你。” 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孩一步步后退的步伐。 刺骨的阴风在下面,挠着她悬空的半只脚掌,翻涌的巨浪张开了血盆大口,顷刻间就可将她吞噬。 第二十二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三)(小时候的故事)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女孩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如同归巢的倦鸟,再无半分眷恋,她平静地向下躺去,“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然后不可抑制地疾速坠落。 “不......!”图坦卡蒙瞪大双眼,纵身朝女孩的方向跃去,伸长手臂拼命去抓,却只捞住两把虚无的空气。 只看到她的白裙在呼啸的风中肆意地舞动,绽开一朵凄美的花,然后凋零,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再难觅踪影。 他向前倾斜身子,身体已然悬空。 聆听着深渊和大河温柔的呼唤,图坦卡蒙英气的眉宇舒展开,唇角擒着幸福的神情,梦呓般呢喃,“娜娜,你走了,我真的一点都难过,一点都不伤心,我去陪你就是了,等我......”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侍卫从灌木后迅速扑出,拽住小法老的脚踝,将他死死按到地上。 图坦卡蒙赤红着双眼,像只嗜血的小狮,此时更是被彻底激怒,用尽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疯狂撞击他们按住自己的手臂,“滚!滚!都给我滚!” 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巨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石头上,然后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纷纷朝水面落去,一声接一声,经久不息。 图坦卡蒙仿佛看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女孩残破的身躯里迸出,染红了整片江河。 眼泪奔涌而出,重重砸落在他的衣袍上,旋出大朵大朵的花。 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从上而下将他贯穿,把五脏六腑全部撕扯成碎片。他只觉嘴里一股腥涩,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在那洁白的袍子上。 图坦卡蒙仰头,滚烫的泪水好似汹涌的尼罗河流满面颊,喉间鼓动着,积蓄满磅礴的力量,爆发出那个深爱的名字。 “娜娜......!” 再无人回应。 伴随这最后一声发自肺腑的绝望嘶吼,图坦卡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彻底清醒过来的前一秒,再次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好像经历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丝朝阳从半遮半掩的门帘中调皮地探出头。 原来天已经亮了。 图坦卡蒙翻身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少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仿佛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偏偏想不起来是丢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娜娜是谁? 只记得,昨晚好像被她抱了,又亲了。 图坦卡蒙立刻阴了脸。 小傻子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一把掀起被褥,想把女孩从他的私人睡床上拎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出去,竟敢冒犯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愤愤地想着,手却摸了个空。 草席还有些余温,床上却空无一人。 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的心瞬间被不安紧紧握住,就像是再次陷入失去她的巨大恐惧。 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推门,人就冲了出去。 清晨,田野腾起了一层薄雾,被朝霞染上飘渺的浅粉、淡紫和青蓝。万物都笼罩在梦幻得不真切的美好中,不远处就是尼罗河,水声潺潺,正永远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他猛然加快了脚步,朝着岸边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怎的,便用尽浑身的力气,喊出一个名字。 “娜娜.....!” 宛如黑夜里的那声悲号,穿越时空,一声入耳,将所有的爱恋与悔恨全都熔铸进这一个小小的名字里。 图坦卡蒙愣住了,为何会如此失态的喊出这样一个名字。 娜娜? 娜娜是谁? 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 “娜娜,我好想你。” “娜娜,你是不是喜欢我?” “娜娜,我发誓只爱你。”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 “娜娜,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被反复重复着,十遍,百遍。 在神庙,在王宫,在学堂,在河边,在狩猎场...... 在白天,在黑夜,在清晨,在正午,在傍晚...... 开心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惊喜的,渴望的...... 就像是他曾熟稔地呼唤过千遍万遍。 图坦卡蒙只觉太阳穴剧烈的刺痛,像有一根细长的针扎进肌肤来回翻搅,什么东西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牢牢拴住,无法挣脱。 朦胧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莲步微移。 仿佛是跨时空而来,续那时未了的情缘。 薄雾散去,女孩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脉脉含情的眉,蕴含星辰的眼,挺拔小巧的鼻,粉嫩水润的唇。 夏双娜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第二十六章 二娜二娜 扭头的瞬间,三千青丝一泻而下,刷地铺展开来,犹如孔雀靓丽的尾羽,泛起水波纹般柔顺的光芒。 乌黑的秀发愈发衬得那张娇美的小脸肌肤胜雪杏子般的眼眸盈满了疑惑,小小的樱唇也诧异的微微张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呀? 娜娜是她的小名,在现代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呼唤她,甚至连她老爸老妈对她生气的时候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大吼一句。 “夏双娜!” 说到这个名字,她可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她爸爸姓夏,妈妈也姓夏,两个夏,于是给她起名双,娜的意思是美貌和婀娜,寄予着对她最美好的祝福。 坦白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双”在汉语中还有一个表达方式。 二...... 呵呵,感谢汉语言的博大精深。 二,也可以理解为傻。 她可是没少被称为“二娜”。 叫得多了,她都快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虽然图坦卡蒙的发音和标准汉语还有些细微的区别,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认为他是在叫自己。 夏双娜朝他挥挥手,几乎是脱口而出,“早上好,大色狼先生......” 话音未落,图坦卡蒙脸上的温存骤然消散,浑身的温度直降零点,“你说什么?!” “你......能听懂我说话?” 感受着那不断临近的恐怖气息,冷汗从背后翻涌而出,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硬生生给咬下来。 难道她突然无师自通,掌握了古埃及语! 她骂他的话,他听懂了!? 图坦卡蒙负手静立,犹如风暴场的中心,眼神向外释放出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从所未有的窒息感在整片河滩弥漫开来。 夏双娜惊恐地往远处挪了挪,咽了口水,为什么她在男孩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杀她灭口的冲动?! 第二十七章 本是初相见,却觉是重逢 这河边空旷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就算他真的在这里弄死了她,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不了就和他拼了! 夏双娜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和他干架。 快速判断了一下本次袭击的胜算,他比她高,胳膊比她大腿都粗。论力量,他可以一口气拍扁一百个易拉罐,而她拧不开矿泉水瓶盖。论耐力,他可以负重跑二十里不喘气,她八百米测试后就地躺尸......额,只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才一味使用暴力,文明人要动脑子!要智取懂吗? 一二三,夏双娜默数三个数,狗腿地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我错了,对不起。”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我看你在睡觉,害怕吵醒你,出来洗漱一下,那个你刚才我是在叫我吗?” “你叫娜娜?”图坦卡蒙问。 “对。”她点点头,“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何尝不是图坦卡蒙心中的疑问。 他肯定没有见过她,但这个俏丽的异国女孩,竟然让他有半分的失神。 透过一张完全不同的皮囊,他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与她本是初相见,为何总觉是重逢。 娜娜,好像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他越想找到答案,就越焦躁,很快太阳穴就传来一阵阵刺痛,让他不得不打住想要深究下去的念头,应付到,“不知道。” 夏双娜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 夏双娜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么聊可就把天给聊死了。 她一个现代女孩,和一个古埃及男孩子,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都说三年一代沟,隔着几千年,那可是上千条代沟,简直是隔着银河系。 那她只能隔着银河系,朝他挥一挥衣袖,和他say bye-bye了。 耳边忽然飘过一个淡淡的音节。 “艾。” “啊?” “我说,我叫艾。”图坦卡蒙索性将自己最为亲近信任的侍卫长的名字告诉了她。 “艾,艾......”夏双娜轻声重复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昨天教我写字的那个小孩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一个刚死了儿子的贵妇见他聪明伶俐,收养了他,她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的。” 第二十八章 爱要大声说出来 夏双娜心中还有一个小疑问。 图坦卡蒙当时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她记得那个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她当时就很好奇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小男孩看她的目光很微妙,还故意使坏,把她的手往他的手里送。 夏双娜凭着记忆,在手心描画着。 她认出来了。 那个文字的汉语发音读作“ai”。 爱情的爱,恋爱的爱,也是爱人的爱。 她不得不钦佩古埃及人造字的智慧,爱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在现代,她有着众多的追求者,虽然也收到过数封情书和短信,可那些文字顶多赞美她有多漂亮和优秀,从来没人说过爱她。 爱,这是一个多么神圣庄严又多么浪漫缱绻的字。 爱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除非是倾心相许,愿用一生守护,否则就是对人世间最美好感情赤裸裸的亵渎。 他,爱她吗? 夏双娜不敢置信望向他,小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艾,你昨天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我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呀?” 图坦卡蒙轻飘飘地开口,“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你以为是什么?” 他的话音已经落下好久了,她还没有缓过来神。 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咔嚓一声,夏双娜只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 图坦卡蒙朝前走了几步,甩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 夏双娜垂下眼眸。 是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傻子。 他目睹了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她昨天把自己弄的那么灰头土脸,疯疯癫癫,简直形象全无。 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的一句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甚至还有一刻为那谎言而陶醉。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喂,夏双娜,清醒点! 也就刚认识他第二天,为什么就开始渴望得到他的爱情了? 第二十九章 别走! 夏双娜反复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她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动心,不该和任何人产生过多过深的纠葛。 可为什么,她的心真的有点痛,心口似乎堵了一块石头。 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望见女孩那黯然神伤的可怜模样。 他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她这么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杀伐果断的君主,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早就练就了一颗狠辣无情的心。 他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纵使她们千娇百媚,惊艳才绝,高贵典雅,他的心也不会为她们而跳动一下。可眼前的女孩,竟让他本能地想奔向她,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图坦卡蒙浅浅地唤了一声,“娜娜......” 女孩抬起脑袋时,眼睛里只剩下决绝。 “这个名字只有和我很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叫,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夏双娜别开头,生怕看到他那张俊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会生气吗? 她才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夏双娜不停地催眠自己,耳朵却诚实地竖起来。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谢谢你昨天救我,”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佯装豁达,“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夏双娜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她的脚步其实不快,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也许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他可以拉住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离他所站立的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如果这次分开,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的手指间为什么有缝隙,是因为在等着另一双手来填满。 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他朝反方向迈步的动静,似乎与她愈行愈远。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拽紧了她的手腕。“娜娜,别走!” 第三十章 死傲娇的小法老 图坦卡蒙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阻止了她朝前跑动的步伐。 昨日的伤处再次被牵拉,夏双娜不禁嘶了一声。 图坦卡蒙忙松开手。 话刚出口,他就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他何时朝人低过头,可真是奇怪了,偏偏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 夏双娜亦是不可思议。 刚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他说,别走。 她扭头看向他,也许是惊讶,还有些得偿所愿的窃喜,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刷地就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着雾气,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他,是在挽留她吗? 他,也是在乎她的对吗? 捕捉到那眼角凝聚着的晶莹珍珠,法老问她,“娜娜,你哭了。” “我哪里哭了!”夏双娜迅速把眼眶抹干,凶巴巴地回瞪了他一眼,“我这是疼的!疼的!” 然后大幅度地揉起自己的手腕来,闷闷不乐地撅着嘴,无声控诉着他先前的残暴。 图坦卡蒙想拉过她的手,帮她揉揉痛处,又拉不下脸面,只得干咳了一声,“你受伤了,等你的手好全了,再走。” “我在哪里都可以养伤,就不麻烦你了,再见。”她打断他的话,装作去意已决,转身就要走,果然引得他再次不安起来。 图坦卡蒙盛气凌人更像是胁迫,“我把你从尼罗河捞上来,给你衣服穿,给你面包吃,照顾你,你竟敢忘恩负义?!!” 夏双娜无语。 这个死傲娇的家伙,明明就是在关心她,却不愿意承认。 反正她来到古埃及,身无分文,也正缺个落脚的地方,所以最终还是点一下头,应允了。 然后磨磨蹭蹭地跟着他回到了河边的小别墅。 夏双娜坐在床边,图坦卡蒙也跟着她坐在床边。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谁也不先开口,气氛很是压抑,宽敞的卧房好像只剩下这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受着旁边男孩有些急促的呼吸,夏双娜只觉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哪怕是现在,他都朝外释放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王者之气,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威严感,似乎写满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待在他身边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不禁感觉有点缺氧,便站起身,“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然后吧哒吧哒跑上楼,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第三十一章 都有个姐姐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用泥砖砌成,有客厅,卧室,书房,浴室。 雪白的墙壁上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房间里家具齐全,用的皆是上好的木料。 可她把这座河景小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滴水,一粒麦子,或者一只果子。 倒是找出来一堆园艺工具,有铲子,锄头,剪刀,水壶,培植用的营养土,还有半袋种子。 她捡了一颗出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旁边是一摞很厚的纸莎草文书,讲解的是古埃及园艺知识,上面还有他用红墨水做的批注。 夏双娜咂了咂嘴,他就住在这里吗?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花匠的工坊。 他是个花匠吗? 他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他的家人呢? 思考的工夫,男孩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图坦卡蒙似乎对园艺很有兴趣,一上楼,就捧着那堆纸莎草文书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她凑到他身边,小心地问,“艾,你的父亲母亲不在家吗?” 他许久才开口,语气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们都去了尼罗河西岸。” 东边日出,为生,西边日落,为死,“生者之城”与“死者之城”隔河相望。 “去了尼罗河西岸”就是古埃及人对亲人去世的委婉说法。 她顿觉刚才的问题太过唐突和冒犯,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他拍了拍身边的蒲草垫子,示意她坐下来,以那闲聊的口吻,给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曾经有六个姐妹,还有个叔叔,但现在只剩一个姐姐了。” 夏双娜托腮听着,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就脑补出来,两个小孩在父母亲去世后相依为命的情景。弟弟是姐姐唯一的依靠,他们相互陪伴,相互鼓励,共同度过那段艰难黑暗的岁月,走出亲人去世的悲伤,就对他口中的姐姐生出了几分敬意。 唉,他的身世也真够可怜的。 她扭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女性化的生活用品,“那你姐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姐姐已经嫁人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姐姐出嫁,自然就不和弟弟住在一起了。 见他如此坦诚,她也慢慢放下戒备,和他愉快地攀谈起来,“我父亲母亲呢,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在我出生前,母亲就收养了一个女孩子,我们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所以她很能理解他对她姐姐的情感。 他有个姐姐,她也有个姐姐,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她似乎找到了情感的共鸣,隔在两人之间的时空鸿沟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口。夏双娜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拘束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子。 第三十二章 和丈夫去shopping 见图坦卡蒙还在苦思冥读,夏双娜拿过书,将他从书堆里赶起来,“你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到集市上去买些东西好吗。” “等下。”图坦卡蒙叫停她。 “换上。”图坦卡蒙忽然从身后变出来一条漂亮的丘尼克,递给她。 这条裙子长及膝盖,两条带子攀过肩膀,类似现代的无袖直筒连衣裙,上面有羽毛和亮片点缀,设计别出心裁,裁剪精巧,也算是出自古埃及能工巧匠之手的潮流时装。 夏双娜惊喜地接过,迫不及待跑到隔壁房间换上,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只脑袋警告他,“你不准偷看!” 猛的想起来,昨天已经被他从头到脚看精光了,急忙红着脸窜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底比斯的集市就坐落在尼罗河边,便于来往商船装卸货物。 笔直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店铺整齐地排列着,还有一些简易的活动摊床,撑起亚麻布制成的临时篷,全都秩序井然。 妇女们把装满交换品的筐子顶在头上,来回走着,寻找交易的对象。 车马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穿行,肤色各异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与顾客讨价还价,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让她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的埃及,还没有货币,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比如一筐葡萄可以换一筐面包。 这种物物交换体系基于一种铜质的重量单位“德本”,一切商品的价值都可以“德本”来衡量,例如100德本的东西可以用5个20德本的东西交换,也可以用2个50德本的东西交换。她庆幸自己的数学还不错,否则绝对要被这繁多的加减乘除弄晕在集市。 男孩无论买什么都是用金子,简单粗暴扔过去一块黄亮亮的金子。 例如此刻就用一块金子换一袋面粉。 天啊,他是家里有矿吧,夏双娜只当他是地主家傻儿子,人帅钱多。 她算是看出来了。 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应该留给他们姐弟俩一笔庞大的财富,所以他吃喝不愁,生活很是滋润。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浪费呀,迟早坐吃山空。 人多的地方也是八卦多的地方。 和昨天不同,她全都能听懂了,也能和这群古埃及人毫无障碍地交流。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古埃及语哦! 解锁新技能。 夏双娜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有心人,走这么一路,可真的探听到不少消息,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这个时代的概况就摸清楚了。 第三十三章 人生赢家图坦卡蒙 当今的法老名为图坦卡蒙。 夏双娜在脑海里努力翻找着这位图坦卡蒙法老的有关信息,可大脑告诉她,查无此项! 她是个古埃及脑残粉,有一整书架介绍古埃及历史的书。 可图坦卡蒙是谁? 为什么她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人? 不过,有个贵族男子正在兴冲冲地炫耀他的传家之宝,阿蒙霍特普法老赏赐的一支护身符,还说这位阿蒙霍特普法老是图坦卡蒙的王祖父。 但具体是阿蒙霍特普一世,二世,还是三世,她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几世这样的说法是近现代考古学家为了区分才强加上去的。 可这三个阿蒙霍特普法老都是第十八王朝的着名君王,也就是说,她身处的正是第十八王朝,公元前一千多年的古埃及,距今有三千多年。 第十八王朝处于古埃及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当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享盛世繁华,百姓丰衣足食,边境平安无事。 她继续竖着耳朵听。 果然有许多人在谈论着他们的法老陛下,言语间皆是赞美和崇敬之情。 这个图坦卡蒙的事迹堪称传奇。 他八岁登基,今年只有十六岁,准确说还不满十六岁,比夏双娜还要小上快一岁。 八岁那年,他父王驾崩,图坦卡吞王子在当时的首都阿玛尔那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登基三年后,图坦卡吞彻底废除他父王进行了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并将国都迁回底比斯,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大都市。 图坦卡蒙十四岁成年亲政,短短两年,已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才华,将偌大的埃及治理得井井有条。 十六岁的年轻君主,统治着世界上最强大和富饶的国家,坐拥广袤无垠的疆土和数量庞大的军队,自然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可谓是权倾天下,富甲天下! 绝对是人生赢家! 面对图坦卡蒙那震撼人心的履历,夏双娜不禁开始自己回想自己的人生。 她在初中阶段就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却没有选择高考这条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的道路,而是凭借在服装设计方面的惊人天赋,在十五岁时被破格录取,进入素有“时装大师摇篮”之美誉的圣兰欧尼设计学院读书,成为学院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 十六岁的男孩子,也许还是情窦初开,偷偷给喜欢的女孩写情书的羞涩少年,可人家已经结婚八年了! 八岁大婚!!! 而他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三姐,安赫姗那蒙公主,比他大两岁,今年也才只有十八岁。 第三十四章 不可触碰的秘密 夏双娜知道埃及王室素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为的是维护王室血统的纯正,可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 法老是王后的弟弟,王后是法老的姐姐。 如果法老和王后生了孩子,这父王又是舅舅,母后又是姑姑,光是这称呼就够凌乱了。 等法老与王后的儿子长大,再娶了自己的亲姐姐或是亲妹妹,那这关系就是二倍的混乱! 而这样近亲结婚的传统,古埃及王室已经延续了数千年,而且引以为豪,甚至还有侄子娶姑姑为后,父亲纳女儿为妃这种突破现代人想象力的狗血组合。 天啊,她爆汗。 古埃及王室的关系真的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可她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 倘若她现在跳出来大叫,喂,近亲不能通婚,法老,王后,求你们赶紧分开吧,然后再呜啦呜啦普及一大堆dna遗传学知识,那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呢。 接近晌午时,两人从集市又回到了河边小别墅。 图坦卡蒙一进屋,便优雅地在乌木书桌前坐下,捧起他的宝贝书,继续研读起来。 这次,夏双娜终于从书卷上瞄到了只言片语。 “蓝色矢车菊!” 回想起她在屋里找到的那一堆园艺工具,还有那半袋种子,她猛然就将一切串了起来。 “你在种蓝色矢车菊?” 图坦卡蒙眼睛依旧盯着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趴在他的桌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是蓝色矢车菊,不是别的?你喜欢这种花?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图坦卡蒙麻利地将纸莎草书卷起,收进箱子里,冷冷瞥下一句,“你话真多。” 箱盖啪的一声被大力合上。 夏双娜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能谈论,更不容窥探,也许蓝色矢车菊就是他的心中不可触碰的秘密吧。 她冒冒失失闯入他心灵的禁地,也难怪他会不悦。 蓝色矢车菊背后,一定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说来也奇怪,当她看到“矢车菊”和“蓝色”这两个字眼时,脑海里就立刻幻想出了一片很大很大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盛开的花儿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颗颗蓝宝石。 她吸了吸鼻子,又似乎闻到一股青草微腥的味道,还裹挟着花朵淡雅的幽香。 茂密的花丛中,似乎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手中一朵美丽的蓝色矢车菊,娇羞地、虔诚地、充满期待地递给了女孩。 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就很失落,很失落,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 远方晴空腾起三只飞鸟,突然三箭并发,三只鸟同时中箭,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图坦卡蒙望向天空,瞳孔猛的一缩,双拳随即握紧。 因为那是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的秘密信号,意味着宫里出大事了! 夏双娜还沉浸在那片想象出来的矢车菊花海里,有些晃神,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又过了好久,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突然就追了出去,朝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艾,我等你回来!” 可哪里还有图坦卡蒙半分身影。 第三十五章 被遗忘的爱人(一) 底比斯王宫 图坦卡蒙迈进王宫正门,一个守在宫门口的年轻男子便尊敬地向他行礼。 “陛下,您回来了。” 说话的是艾,法老的侍卫长,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却统领着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的王室近卫军,长相更是出众的潇洒帅气。 他戴着底比斯最流行的二分式辫子假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赤着上身,下身一条裹腰裙,中间打一个结,垂下来一块质地极好的亚麻布,腰带扣上别一把青铜短剑,剑鞘上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黄金雄狮,剑柄镶嵌数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无不彰显着他作为法老第一侍卫的显赫身份。 “宫里出什么事了?”图坦卡蒙开口询问。 “陛下,王后殿下,遇刺了。” 此时,王后安赫姗那蒙正虚弱地靠在黄金座椅上,美丽动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见到日思夜想的丈夫和弟弟,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立刻扑向他怀里,“弟弟,你去哪了啊?” 图坦卡蒙侧身躲过她的拥抱。 安赫姗那蒙娇躯扑空,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身旁的大侍女韩努特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她自知失态,忙拢了拢发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然躲开了! 图坦卡蒙甩了甩刚才被她蹭上的衣袖,尊贵地在王座上落座,看了一眼似乎毫发无伤的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姐姐,刺客伤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望着弟弟的美眸中充满了爱和幸福,“伊西斯女神保佑,我没事。”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 “已经被处决,扔到乱葬岗了。” “死了?有没有同伙?幕后主使是谁?怎么能轻易放过!” 图坦卡蒙清冷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她不禁有点犯怵。 “不要管刺客了,”安赫姗那蒙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断跳动的睫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弟弟,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你我已成婚八年,却一直无所出,臣民都希望我们能有个继承人。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十六岁的诞生日,我希望能在那天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弟弟,我们要个孩子吧。”说罢,她娇羞地低下头,想到将有的缠绵,不禁脸颊绯红。 她是那样的美丽,粉臂雪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勾起的眼角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红唇如同两片娇艳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采撷她的芬芳。 她是上下埃及的第一美女,完美继承母后的美貌,含金匙出生,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长大,尊贵的地位滋养出那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 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没想到图坦卡蒙完全没有理会她的长篇大论,只是启唇淡淡吐出一句,“姐姐,你在骗我。”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却包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第三十六章 被遗忘的爱人(二) 安赫姗那蒙见骗不过他,只能坦白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又不肯回来,只能谎报刺客袭宫,让近卫军放信号。我知道,你看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到骨头缝里的深沉声音打断了。 “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小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图坦卡蒙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浓重的压抑感瞬间充溢了整座宫室。 王后身边的大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来。 “都是韩努特的主意,和王后殿下无关,和王后殿下无关。陛下要罚,就惩罚韩努特吧。”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忠心护主的女仆,他们姐弟俩说话还轮不到她插嘴,便一阵见血地挑明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心疼你,然后逼我和你欢合,对吗?姐,和我玩心计耍花招的人太多了,你也要加入吗?” 听着他洞察一切的论断,安赫姗那蒙一下子就慌了神,“姐姐是爱你,姐姐不会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环顾四周,仿佛那些奢华的家具摆设都被妖魔附着,不知何时就会冲破封印,取走她的性命,“这偌大的王宫看似平静,但藏着多少可怕和丑恶的东西。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你留我一个人在宫里,我真的好害怕。” 十岁之前,她是无忧无虑的三公主,十岁时,父王驾崩,她从此梦魇缠身。只有昏黄的宫灯和浸湿的枕榻,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数千个绝望的黑夜的。 “我的无数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图坦卡蒙说着,“姐姐,不要害怕。恐惧会让你失去判断,丧失理智,把草绳看成毒蛇,把家猫当做猛狮,你唯一该害怕的只有你自己。” “永远记住,只有比他们更狠,更强大,才能在激烈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 他的嗓音洪亮如斯,满是上位者的骄傲和自信,亦充满壮志与豪情。 “对,姐姐坚信你会带领着上下埃及走向强盛,你会成为比祖父还要伟大的君王,只要我们有了嫡出的子嗣,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永远没有了继位的机会。” 她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可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们又没有继承人,新旧无法交替,玛阿特的神圣秩序就会混乱,埃及就会再次陷入动荡和分裂之中。”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深明国家大义,眼神殷切而真诚,“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他更是坚定无比,字字掷地有声,“我不会和你欢合!” 眼看他又要离开,安赫珊那蒙忙拽住他的胳膊,恳求到,“弟弟,求你看看我,你曾经很爱我的,你只是忘记了。只要你碰我,你就会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往和那些忠贞的誓言。”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不断凝聚的冷意,让她不由得噤声屏息,迅速放开那双拉着他的美手。 图坦卡蒙正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而严肃地质问,瞳孔里仿佛含着一支锋利的剑,要将她的所有的谎言都刺穿,“姐姐,我真的爱过你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第三十七章 被遗忘的爱人(三) 他似乎爱过一个女孩,而且爱的很深,很深。 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想不起她的名字,容貌,声音,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遗忘之神的双手从他的记忆里抹掉了。 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爱的人是王后,他该爱的人也是王后。 为了证明他爱过她,安赫姗那蒙更是让人为他们修筑了众多的壁画、雕像,甚至连王座的椅背上,雪花石膏瓶上,木箱的盖子上都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幸福模样。 可他依旧找不到半分与她相爱过的痕迹。 如果他真的爱过她,为什么会排斥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现在,更是模糊得一阵轻风就能彻底吹散。 可能哪一天,连他那唯一的念想都不复存在了。 他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犹如溺水者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能自拔。 对血脉相连的姐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感情。 此刻他虽然身在王宫,可心早已越过层层高大宏伟的宫墙,飞到水草丰美的尼罗河畔,那间温馨的小屋。 图坦卡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他?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的诡计,他现在应该还和她待在一起吧。 想见到她的念头竟是那么强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 偏偏安赫姗那蒙还孜孜不倦地为自己辩解着,“你爱的当然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猎,一起祈祷,一起下棋。。。” 这些陈词滥调他至少从一百、一千个人口中听到过,耳朵都起了厚厚的茧子,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喜欢蓝色矢车菊,所以我寻遍了整座花园,为你摘了一朵最美的,然后向你求婚,对吗?” “对。” “够了!安赫姗那蒙,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再亲密地唤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每当有人提到“蓝色矢车菊”这类字眼,他都会感觉太阳穴隐隐做痛,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绝望之中。 图坦卡蒙头也不回离开。 再次被他拒绝,安赫姗那蒙已经数不清被他拒绝过多少次了。 “他都十六岁了,还没有宠幸过女人,他还是不愿意碰我。”安赫姗那蒙失魂地坐回凳子上,自言自语道。 图坦卡蒙不是嫡子,娶法老的嫡女是合法继位的唯一途径。若不是当年父王的遗命,她也不可能嫁做他的妻子,名存实亡的婚姻,只是一枚毫无爱情可言的政治筹码。在臣民看来恩爱相守的法老王后夫妇,其实根本就没有同床共枕过。 第三十八章 被遗忘的爱人(四) 许久,安赫姗那蒙平复了情绪,问心腹侍女韩努特,“陛下,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会啊,陛下爱的,从来,都是您呀。”韩努特眼睛一眨,恭敬地回答主子。 “是吗?”安赫姗那蒙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怕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没有我。” 她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过了所有人,却从来骗不过自己。 王后修长的手指敲着华丽的扶手,沉下声,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昨天陛下救下的那个女孩,身份调查出来了吗?” “她的样子长得奇怪,不是我们埃及人。” “来历不明?不准她再接近弟弟。”王后下令。 韩努特这位心腹女官知道该怎么处理。 将法老骗回宫殿,腾出时间收拾她。 “没有人能够威胁我的地位。”安赫姗那蒙笑了一声,胸中堵着的那口气突然就舒畅了。 尼罗河边,一个身影正焦急地踱步,绕着房子打转转。 “怎么还不回来?” 夏双娜惦着脚尖,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活脱脱要变成一块望夫石。 突然,口鼻冷不防被后面伸出的一块湿热亚麻布紧紧捂住,她的身体也被一只大手死死钳制住,动弹不得。 一股子怪味直往她鼻孔里钻。 那浓烈的草药味让她几乎窒息,夏双娜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糟了,这布上有迷药! “唔,唔。。。”她拼命地想要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药很快发挥作用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犹如林中四散的飞鸟慢慢脱离她的躯壳,手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下。 意识消亡的最后时刻,她昏沉的脑海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影像。 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古埃及小男孩,小手里握着一只无比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花,迎着朝霞,朝她跑来,而他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矢车菊花,如同一片深邃的蓝色海洋,风吹过,翻涌的花浪便泛起迷人的涟漪,一波又一波,温柔又缱绻,而她就被淹没在这片海洋里,阖上眼睛,沉沉醉去。 河边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过来多久,一声呼唤由远及近传来。 “娜娜!” 刺啦一声,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寂静的空气随着开门的动作剧烈颤动起来。 “娜娜,我给你带了药膏,治疗你手腕的扭伤。” 图坦卡蒙看到眼前景色,剩下的话硬生生堵在喉间。 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此时被翻的乱七八糟,像是被强盗洗劫了。 满地都是被撕碎的亚麻布和纸莎草,所有的乌木盒柜门皆敞开着,里面的镶金嵌银的珠宝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 女孩不见了。 看起来似乎是她见财起意,偷了东西然后逃跑了。 其实,法老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财宝,他要多少有多少,真正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其中一卷纸莎草书,一位已过世农学大师的绝笔,教人如何种植蓝色矢车菊的珍贵文献,此时也被一同撕扯碎了,零碎的尸身凄惨地躺在房间里每个角落,还踩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印。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恼火,被她这样捉弄,这样欺骗,难道不该动怒吗,可图坦卡蒙此时却是出奇的豁达,只觉得她将那些冷冰冰的玩意全带走了也好,拿着在路上,也可以换些干粮,衣裙和香膏,不至于饿肚子,经受日晒风吹之苦。 微掩的门缝里钻进来一股芳香,那香甜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图坦卡蒙吸了下鼻子,顺着香味找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法老的秘密花园 屋外的柴火还没有熄灭,暖黄色的火焰咕咕烧着泥制的烤炉,滋滋作响,炉顶冒着袅袅的炊烟,那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图坦卡蒙掀开锥形炉顶部的盖子,发现女孩烤了面包,小小的面团并没有完全膨胀开,皱巴巴的一疙瘩一疙瘩,面皮上还依稀带着她的指印,品相和他平时享用的王室佳肴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觉得形状甚至可爱。 她烤了面包,为他烤的。 图坦卡蒙喜悦地捧起她那不算精巧的作品,想闻一闻她留下的气味,忽然,就感觉有点不对。 如果她真是偷了东西逃跑,为什么还会烤这些面包。 相反,她一定是在热切地期盼他回来,一起分享美食。 图坦卡蒙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她一定是出事了! 修建这座小型行宫的时候,选址在一片风景幽美的静谧河滩,由于是法老的秘密花园,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也极少有人经过。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他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他怎么就又把她弄丢了?奇怪,他为什么要用“又”? 图坦卡蒙抚上隐隐做痛的心口,那片方寸大的小天地,好像曾经有个女孩在那里住了很久,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 或者她从未离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于那无涯的记忆荒漠里,静静地开出一朵低进尘埃的小花,昭示着自己依然存在。 在那段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亲手种下数千朵蓝色矢车菊。 他也曾纳闷为何不是妖艳的曼陀罗,不是秀丽的风信子,不是高雅的睡莲,这种更符合王室身份的植物,或者是那些更娇更美的花儿,为何没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红色,偏偏是这单调又冷清的蓝色,可耳边一直回绕着一个轻快甜美的稚嫩声音,像只调皮可爱的小虫子,日夜不休挠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忽略。 那声音说— “我最爱的是矢车菊,蓝色的那种,就像天空的颜色!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面前就是那片很大很大的矢车菊花田,依小丘的起伏蔓延,爬满了整个山坡。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换了多少种子,研读过多少农学家的着作,这片他精心培育的矢车菊就是不开花。 一朵都没有开过,一次都没有开过,一秒都没有开过。 只有光秃秃的花杆杵在地上,笼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躲在这里。 就像孩提时,她藏在花丛里,软糯的小身子蜷成团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着小王子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满头大汗,粉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偷笑。 第四十章 没有她的埃及,空空如也 “娜娜,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这是命令!” “娜娜,你在哪?别吓我,好吗。” 不管图坦卡蒙是以命令的语气,还是用渴求的口吻,回应他的都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娜娜,你问我那个字符的意思,不是傻,不是蠢,不是呆,”他顿了顿,还是对着这片光秃秃的花田,将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倾吐了出来,“而是。。。爱。” 他将最后那字咬得很重很重。 也许是一只野兔或是野猫受惊窜过,把草垛拨弄得扑簌一声,他似乎看到女孩,突然从矢车菊花丛中跳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噙着眼泪,“图坦卡吞,我终于回来了,呜呜呜,那个世界好黑,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想你。” 他颤抖着唇,不知怎的就回了句,“娜娜,我也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似是被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整个人飘飘忽忽如同漫步云端,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念想,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爱她,好好补偿她。用他今后的生命,爱她,宠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图坦卡蒙并不知道这莫名炽热而深沉的情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仿佛是一早就注定好的,冥冥之中两颗彼此深爱的心被残忍的分开,又在神灵的指引下,再次缓缓靠近。 图坦卡蒙将她抱的更紧,嗓音低沉而沙哑,“答应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可这胳膊稍一用力,女孩的影像便开始皲裂、破碎,化作无数碎片,在夕阳映照下闪烁着水晶般剔透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无声地溜走。 然后散落在墨绿色的草丛中,像一只只亮晶晶的小萤火虫,提着一盏盏橘黄色的小灯笼,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怀中的温暖和馨香已然消失,许久,图坦卡蒙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当他终于察觉到异样,低头怔怔看向再次空荡荡的手臂,疼痛感立刻从心端袭来,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心尖上剥离。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艾!” 潜身于河中的侍卫应声而出,抚掉头发上的水草,朝他恭敬地行礼,“陛下。” “传旨下去,搜查整个埃及,翻遍每一块土地,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她!” “臣即刻去办,”艾担忧地望向法老,“陛下,您怎么了?” 图坦卡蒙摆手,“退下。” 河边再次只剩他一个人。 斜阳不舍地亲吻着地平线,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四十一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一) 好热。 没开空调吗? 夏双娜伸手向床头柜的方向摸索空调遥控器,遍寻无果后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手摸了摸身下,这似乎是一张床,铺着芦苇叶编织成的凉席,此时已被她的体温烤得滚烫,她翻了一个身,又差点从狭小的床上掉下去。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这种粗糙的触感真是糟糕透了,总之,这家酒店的一切都让她很不舒适。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记忆如决堤的潮水冲向她的脑海。 她好像是穿越到了古埃及,认识了“艾”,在他家烤面包的时候被人迷晕。。。 天,这里不是酒店!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急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闯入眼帘的是一堵灰黑色的泥墙,很有年头的感觉。 低矮狭小的屋里有一张石床,床脚一张晃动的矮桌,和几个蒲草垫子。 门边放着一把扫帚和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小半桶水。 条件和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河边小别墅差远了。 她该不会是在古埃及悲惨地遭遇了绑架吧,图财还是谋色? 夏双娜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还算是齐整,她又活动了活动四肢,身上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男人。 那脚步声愈发清晰,毫无疑问是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夏双娜猛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服。 是谁?是那个人贩子吗? 男子掀起了芦苇门帘,一丝夕阳斜斜地钻入矮小的屋子。门边粗略的人影轮廓投到了她的瞳孔里,她竟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朝她扑了过来。 夏双娜迅速捞起门边的扫帚,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顿猛打,“让你绑我!让你绑我!” 那人显然是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她打得浑身是汗,见他没了反击之力,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放下扫帚,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他,随时准备着发起下一场进攻。 满地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男子也扬起头看向她。 夏双娜从没有想到,在如此简陋的小房子里,竟会有一个美如谪仙的男人。 他的脸部曲线圆润完美,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阴影,卷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深邃的棕色眼眸好像可以把她吸进那醉人的深潭,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嫩的嘴唇。 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洋溢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此时他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住浑身的圣洁之气,一身洁净的白袍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亚麻,却硬是被他穿出那超尘脱俗的气质来。 第四十二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二) 男子缓缓开口,一个温柔的声音流淌入她的耳朵,很是悦耳动听,“姑娘,我刚才见你在河滩昏迷不醒,担心你的安全,自作主张把你带回了我家。”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根本不是人贩子,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把她的救命恩人给暴揍了一顿吗? 看着他胳膊上棍子留下的红印,夏双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坏人。” 做好事反而挨打,正常人都会生气恼怒,再好脾气的人也多多少少会指责她几句,可男孩并不计较,依旧温和地笑着,“没事。” 他的宽容让夏双娜更加难为情,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哈哈,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我了,没有恶意。而且你是女人,我出手你肯定会受伤。”霍普特托着腮,手指笔直而纤细。流转的美目里荡漾着笑意,“再说了,我如果还手,你肯定打得更凶,我就有苦头吃了。” 夏双娜不禁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他看起来的确不像坏人,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藏什么阴险狡猾的东西。 “霍普特!霍普特?臭小子,跑到哪去了!”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急切的呼喊,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门帘,然后,一个矮胖的身子就从门里挤了进来。 霍普特见到来人,立刻软糯地叫了一句,“姆特!” 姆特是古埃及人对母亲的爱称,类似于现代的“妈咪”。 夏双娜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生出霍普特这么美貌又温柔的儿子,不由得多打量了罗茜几眼。 她的五官说不上丑,但实在看不出能有多美,一块洗的发白的方巾包住她光溜溜的脑袋,肩膀攀过两根宽带子,前后系在乳下,下面吊着一条圆筒的亚麻裙,典型的古埃及农家妇女形象。 罗茜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交叠着两条胖胖的手臂,看样子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和儿子赌气。 霍普特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罗茜不理睬儿子的示好,态度极为强硬,“什么都别说,这事没商量!你必须娶了她!霍普特,内里娅会是一位好妻子!” 霍普特没有退让,明显因为这件事和母亲争论过无数次了,回绝到,“姆特,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娶她。” 第四十三章 今生最爱的姑娘 “不准再说胡话!想娶她的男子可以排一整条街!人家看上了你,是爱神哈托尔给你的赏赐!” 见儿子依旧执迷不悟,罗茜转而哭诉起来,“霍普特呀,你都十八了,婚事还想拖多久!村长家儿子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两个了。” 罗茜一眼看到正躲在门后,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夏双娜,脸色猛地变了,“霍普特,她是谁?为什么在你房间!?” 夏双娜猜她可能是误会了,“大娘,我......” 可罗茜不想给女孩解释的机会,抄起扫帚就砸向夏双娜,“是不是你迷惑我儿子!滚出去,滚出去!” 夏双娜急忙挡住她挥舞过来的扫帚。 见她竟然敢躲,罗茜一把拽住她的长头发,就把她往门外拖。 夏双娜头发被她拽着,断了好几根,头皮还被粗鲁地撕扯着,简直是痛死了。 这个比她还要低一头的古埃及妇女力气大的惊人,她拼命用手去掰,而妇女的手却像钢铁焊成的钳子一样坚固,她根本挣脱不了,只能喊,“放开我!放开我!” 霍普特急忙将女孩从母亲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夏双娜实在是太疼了,脚步一趔趄,一头就栽进了霍普特的怀里。 她眼冒金星,根本就没意识到此时已经被霍普特搂住了,只闻到他身上有种果木的清香,淡雅而沁人心脾,就像是漫步在雨后的小树林,每个细胞都透着舒爽。 霍普特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怀里女孩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颤了颤,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抬头和母亲解释,“姆特,我们今天刚认识,我不想娶内里娅是我的事,你不该责怪她。” 见霍普特许久还没有妥协的意思,罗茜愤愤地摔门而出,矮小的木门震得山响。 经过了这么一场闹剧,夏双娜也明白了,他的名字叫做霍普特,那个矮胖的妇女就是他妈妈。他妈妈喜欢一个叫内里娅的姑娘,非让霍普特娶回家。 不过她真的很不能理解,霍普特明明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成大龄剩男了? 他这逆天的颜值和与生俱来的暖男气质,谁嫁给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竟然会愁“嫁”? 还有还有,那个内里娅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霍普特的母亲一定要逼儿子娶了她。 夏双娜就像是看了一部狗血的家庭剧,千头万绪,却一条都捋不清楚。 第四十四章 得名娜芙瑞 额头顶上结实的肌肉,感觉到霍普特剧烈起伏的胸口,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夏双娜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霍普特怀里,连忙挣脱出来。 霍普特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你还好吗。” 虽然头皮还在疼,但夏双娜没打算责怪他,“没事。” “对了,我叫霍普特,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礼貌地问他。 “我叫......”夏双娜发现自己还没有古埃及的名字,在古埃及生活怎么可以没有古埃及的名字。 “我是外国人,你能帮我起一个名字吗?” 霍普特也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起名字,他想了想,问:“娜芙瑞怎么样。” 娜芙瑞在古埃及语中意为美丽。 娜芙瑞(nefert)也翻译作奈菲尔,娜菲或者纳芙,作为一个独立音节,还可以组合成更长更好听的名字,例如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后名为奈菲尔塔丽(nefertari),意为美人降临,图坦卡蒙的母后名为纳芙提提(nefertiti),意思是最美的女人。 这“娜芙瑞”和她真正的名字都有一个“娜”字,而且“娜”在中文里意思正是美丽,古埃及语与现代汉语跨越千年的美妙重合,简直默契十足,令人惊叹。 夏双娜瞬间就对这个名字爱不释手了,反复念了好几遍,“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回家了,就不打扰你了。” 她现在失踪了,“艾”见不到她一定很着急。 她给他烤了面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想到他那连一口食物都找不到的小别墅,她真的怀疑那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天就快黑了,你要去哪里?”霍普特关切地问。 “底比斯,”她整理着衣服头发,“对了,这里离底比斯有多远,可以坐船过去吗?” 古埃及城镇沿尼罗河分布,水运发达,只要附近有码头,她就能搭条船回底比斯。 “走水路要一天,快了半天,”霍普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最近不行。” “为什么?” 霍普特其实也挺纳闷,“两天前,法老陛下突然就下令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全部水路和陆路,逢人逢车逢船必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是在抓什么逃犯吧,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底比斯。” 夏双娜心中骂骂咧咧,法老是在抓朝廷通缉犯吗,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这下好了,回不去了,于是某“朝廷通缉犯”不得不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向霍普特求助,“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村里就有驿馆,我和村长关系很好,帮你打个招呼,你就暂时住在那里吧。”霍普特很轻松就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 古埃及纺织村—阿布萨特 夏双娜本以为收容她这种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口是件困难的事情,没想到霍普特只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告诉她事情已经搞定了。 她感激地跟随着霍普特出门,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和霍普特家一样的泥屋,散发出浓烈的古朴气息。 土黄色的路面凹凸不平,掺杂着大大小小的沙石。 村中的男男女女都在干活,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忙完他们自己的活计,烤制面包,清洗衣服。他们豢养的宠物狗就围在主人脚边汪汪叫,兴奋地摇着尾巴。 霍普特走一路就打了一路的招呼,看来他的人缘真的很不错。 几个花季少女看见走在霍普特身边的夏双娜,目光中带着艳羡和仇恨,夏双娜无奈扶额,她们是把自己当成了竞争对手吗? 光照最好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晒谷场,空场中心有一口古老的石磨,一头毛色暗淡的瘦驴正费力地拖着中间的圆盘缓缓转动,石磨的出口处呼啦啦地滑下了碾碎的谷粒。 远处几个人正慢条斯理地赶着满载葡萄的牛车,朝酿酒作坊走去。 穿过住宅区,就到达了核心建筑群,村政府、村长别墅和纺织工厂。 村中心坐落着全村最宏伟的建筑,涅特神殿,高大的塔门前竖立着两根坚固的旗杆,飘扬的三角形旗帜上绘制着盛开的亚麻花,花朵边缘用金丝勾勒,这种图腾圣物似乎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闪烁在村子上空。 和底比斯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不同,古埃及的小村落倒也是别有风情。 “这是哪里?”夏双娜扭头问霍普特。 “阿布萨特,埃及最着名的纺织村。” 阿布萨特位于尼罗河东岸,底比斯以北,是上古时期亚麻花部落的领地。这里的气候和水文条件极适宜种植亚麻,久而久之便发展出了如今的规模。 夏双娜顿时来了兴致,“纺织村啊!正好我就是个服装设计师,哦不,裁缝!” 别的不敢说,服装制作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总是要穿衣服的吧。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做一个裁缝赚够路费,再思量如何回到底比斯。 霍普特也替她感到高兴。 “娜芙瑞,你是哪个国家的人,为什么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 夏双娜骄傲满满地答,“我是华夏的!” “咦,没听说过。”他的声音温文尔雅,那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星星点点疑惑的光芒。 夏双娜突然发现和霍普特说的有点多了,忙打住这个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 “对,例如,你喜欢什么?” 第四十七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喜欢神学,梦想成为一名祭司。”提起自己的爱好,霍普特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夏双娜懂那种感情,每次和父母讨论心爱的服装设计作品,自己也是这样。那是对某种兴趣真正的热爱,愿意倾尽一生去追求心中的梦想。 “我听说埃及有众多神灵,万物皆有灵,对吗?”她问。 “身边万事万物,皆有神灵相依,或无形,或有形。埃及大大小小的神灵足有两千多位。每座城市和村镇都有自己的保护神,纺织女神涅特,就是我们阿布萨特的保护神。”霍普特回头指了指远处的涅特神殿。 夏双娜知道,古埃及人对他们的神那不是一般的崇拜。 生活在古代埃及,不懂神学宗教可是举步维艰。 万一哪天,她无意间触犯了神灵,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怎么办? 所以要抓紧时间恶补神学知识,这叫未雨绸缪。 “你教教我神学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们家缝衣服,作为交换。”她自然不能白占便宜。 “好,我们明天开课。”霍普特一口答应了,自信满满。 他自三岁起开始学习神学,博览群书。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走遍各大朝拜圣地,拜访过不计其数的神学大师。 “一言为定,霍普特老师!” 其实也就六七点钟的光景,但因为古代没有电灯等照明工具,人们睡得格外早。霍普特带她在驿馆里安置好,又给她拿了面包和麦酒,便起身向她告别:“你好好休息。” 夜渐渐深了,整个阿布萨特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夏双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真的好想念她的爸爸妈妈,好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那充满艺术设计感的大学校园和她的老师同学们。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依稀感觉到穿越的关键就在于那个深夜闯进她房间的神秘男人,自从在底比斯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其实除了爸爸妈妈,她还思念一个人,艾。 不知道“艾”是不是也在找她。 她似乎能看到他站在河边眺望着远方,苦苦呼唤着她,凄哀的声音牵动着她的心弦颤抖。 她私下问了阿布萨特村好几个船夫,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因为法老像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底比斯抓捕“通缉犯”,她都给出十倍于平常的高价了,还是没一个人敢冒险带她回底比斯。 夏双娜郁闷地披着单子,蹲在床头,小手指在席垫上画了个圈圈,画个圈圈诅咒你! 呵,尊贵的图坦卡蒙陛下,她可不敢骂。 所以只能把那个碍事的“通缉犯”翻来覆去地骂了几百遍,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古埃及人是勤劳的,他们跟随太阳神阿蒙运行的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创了伟大的璀璨文明。 天还没亮,夏双娜便早早起床,迎接她在阿布萨特的第一个清晨。她从尼罗河边打来水,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洒扫一遍,看着一尘不染的小屋,不禁陶醉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上午,她像个上发条的陀螺,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先是给隔壁村大娘缝了件长袍,交换了一筐葡萄,然后抱着筐子,跟着一群同龄的姑娘们学酿葡萄酒,打算用这罐封好的美酒给霍普特交学费。 午饭吃了些水果和麦粥,就去找霍普特开始她的第一节神学课。 第四十九章 阿吞,是什么?好吃吗? 两人沿着楼梯爬上屋顶,在一张藤条矮桌前盘腿坐下。 干爽的风从沙漠的方向吹来,吹得衣襟呼呼作响,身子难得的清凉,就像待在空调屋里一样爽。 霍普特挺直腰板,正了正面色,颇有神学大师的风范,“我先给你讲故事,学习埃及神话故事是研习神学的第一课。” “嗯嗯!”夏双娜用力地点点头。 她托着腮,聆听着那些有趣的故事,从古埃及的创世神话到隼鹰神荷鲁斯和叔叔塞特的复仇大战。 霍普特一边生动地讲述着,一边在空白的纸莎草上拼写着重要的词语。 她发现他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不仅精通神学,而且会多国语言,书写也非常工整漂亮。 她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男孩子,他不仅容貌俊美,而且才华出众,搁在现代绝对是校草学霸级的人物,追求他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很多吧。 为什么罗茜大娘硬要逼他娶不喜欢的女孩呢?那个内里娅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忙收起自己的思绪,被霍普特发现自己走神了,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吧,毕竟他是那么用心地教自己。 再走神,她就让霍普特拿笞杖打她手心。 听故事很有趣,可那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夏双娜就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古埃及的神简直比人都多!!! 古埃及社会主要有三大神学体系,赫利奥波利斯神学、赫尔莫波利坦神学和孟菲斯神学,其内容各具特色,反映出古埃及人独特的世界观和宇宙观。 上千个神灵的名字,还有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霍普特只给她三天时间背诵,然后就要考试。 还说这叫严师出高徒。 霍普特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卷纸莎草书,小心翼翼地展开,吹去上面的浮尘,可以看出来他很宝贝这些东西。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纸莎草上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这和看一本没有图画的大部头着作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更喜欢那些图文并茂的文章,而霍普特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也太难了吧。” 比起霍普特平时学习的东西,她这些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 霍普特笑着,“前些时间我去底比斯进修神学,这是我要背诵下来的赞诗。你会背赞诗吗,歌颂你们国家神灵的赞诗。” “我们国家很自由,人们可以信神,也可以不信神,政府从不干涉。”她向霍普特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想起来一首赞歌。 “黎明时,您从天边升起,您在白天里照耀着,您赶跑了黑暗,放出光芒,上下埃及每天都在欢乐,人们苏醒了,站起来。。。”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滔滔不绝。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霍普特,从带着温和的笑到愣住,怀疑,震惊,最后是恐惧,那种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亡降临般的恐惧。 就差没扑过来捂紧她的嘴。 霍普特半天哆嗦着嘴唇没说出来话,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终于缓过来神,还是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会背阿吞赞诗!” 夏双娜从来没有见过霍普特这么严肃,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阿吞,是什么? 好吃吗? 应该是位神灵吧,霍普特刚才没讲过啊。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根本不懂古埃及的神学。 可这首赞歌,就像被一双手拿着小刀,一笔一划深深刻进她的大脑,丝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甚至当她诵读这诗的时候,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幅图画。 衣着华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戴着精致的古代头饰并肩而立,他们举起双臂,面向空中那一轮火红灿烂的太阳,齐声吟唱着,“阿吞神,我赞美您,我为您而生,我愿永远效忠于您,哪怕献上我的生命。” 然后两只小小的手穿过金丝般的光束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相视一笑,阳光就这样暖暖地降落在他们身上。 和其他神灵不一样,阿吞没有人形,是一只金色边缘的红色日轮。 此刻,阿吞神慷慨地将人间和神界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赐给了他们。 夏双娜就像无形的空气,萦绕在男孩和女孩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举行古老的祭祀仪式。 脑海里直接崩出来两个形容词。 有钱,有权,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小被如云的仆人簇拥着侍奉着,才能滋养出来的高贵气质。 那个小男孩就更了不得了,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和成熟。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能清晰地勾画出他们的面容? 难道她已经遇到过他们了,不应该啊,这种出众的人物怎能不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呢。 他们究竟是谁? 夏双娜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章 血洗阿玛尔那 接下来霍普特详尽给她讲述了埃及这二十几年的两次宗教巨变。 通俗来讲,埃及本来信仰的是以阿蒙神为首的众神,图坦卡蒙的父王埃赫那吞法老上台后推行一神教,只允许埃及信仰阿吞神,还带着一群阿吞信徒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阿蒙信徒,而法老图坦卡蒙登基后又带着残余的阿蒙信徒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杀光了所有的阿吞信徒。 一来二去,这两派的深仇大怨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几年,阿蒙信徒的势力不断壮大,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以大祭司为首,参与朝政,可谓是一手遮天,与之相反,阿吞信徒经过前些年那场的大屠杀后,销声匿迹,而近些日子,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夏双娜摇着炸毛一样的脑袋,什么阿吞(aton),阿蒙(amun),绕口令吗!? 把她的脑子都绕糊涂了! 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叫停了霍普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阿蒙和阿吞是死对头,现在主宰神权的是阿蒙信徒,他们对阿吞信徒怨恨至极,有关阿吞的事情更是提也不能提,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对吗。” 说罢以手做刀抹了一下脖子。 霍普特充满怜惜地看了一眼夏双娜,还好她碰到的是自己,要不然脑袋和脖子早就分家了,“对,阿吞是埃及最大的禁忌,法老陛下颁布律令,胆敢信仰阿吞者,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绞刑、火刑、斩首、活埋等,知情不报者,同罪。”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夏双娜也点头表示理解。 在古埃及社会,上至法老下至奴隶,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神灵是存在的。 法老被视为神灵在人间的存在,至高无上的王权便来自于神权,推翻法老信仰的阿蒙神,尊崇废神阿吞,相当于直接否定法老的统治地位。 那不就是谋反吗? 在华夏古代可是要诛九族的。 “法老登基的前三年,我们信仰的还是阿吞神,可就在第三年,一切都变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法老,突然宣布废黜阿吞神,下旨那天我正听着课,教授神学的老师突然被抓走治罪,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来,对着教室里的陈设就是一顿乱砸,还点火烧了我们的藏书库。数以万计的阿吞信徒被逼迫着改变信仰,若有不从即刻处决。军队占领了原本属于阿吞的神庙,学校,工厂,作坊和庄园,他们大肆屠杀,抢劫完就放火,曾经的圣都阿玛尔那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哪怕过去了五年,霍普特依旧心有余悸,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死了足有五六千人,那可是当时首都阿玛尔那城四分之一的人口。 可谓是血洗阿玛尔那。 夏双娜听着霍普特的描述,黑眸中突然就映出那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将半边天空都熏黑了。 士兵锃亮的铠甲沾满喷溅的血液,大地流淌成了血和泪的海洋。 巨大的神庙轰然倒塌,耳边箭雨刷刷飞过,深深射进墙体和信徒的肉体。 四周兵戈相接,耀武扬威的阿蒙信徒将阿吞的残兵败将全部赶尽杀绝。 废墟之中,闪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苦苦寻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累了倦了,女孩跪倒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放声大哭。 那凄厉的哭声久久回绕在那数千具的冰冷的尸体上空,目光凶狠的秃鹫和苍鹰展开了翅膀,遮住最后一丝阳光,在低空盘旋,等待着啄食那些腐烂的躯体。 刀声,剑声,人们的哭喊,鸦雀的悲鸣,交织在一起,阴森而恐怖。 夏双娜痛苦地捂紧了耳朵,眉头紧锁。 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汗如雨下。 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好像就浮现在她眼前,那样清晰。 恐惧、无助、绝望、愤怒、怨恨,体肤可感,那种撕裂心肺的痛苦仿佛从内心最深处钻出,像一把地狱之火,灼烧着、质问着、叩问着她的灵魂,为什么,凭什么把曾经的苦难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一章 哪个世界是真实的? 惨烈的画面慢慢淡去,消失,霍普特那张的俊美面孔此时满是担忧,映在她茫然无神的黑眼珠里。 霍普特伸手使劲地摇晃了摇晃她,“娜芙瑞,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夏双娜张了张嘴,声音低进尘埃里,“全死了吗,一个不留吗......” 然后扑上去,情绪激动地抓住了霍普特的胳膊,“是法老的命令吗,图坦卡蒙下旨,杀光了所有的人?” “当时,法老年龄还小,尚未亲政,或许是辅政大臣的命令......”霍普特紧忙缄口,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刚才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朝廷的事情,谁都探听不到。” 听了这话,夏双娜忽然觉得那眩晕之感退去了些,终于站定了身体。 权臣和幼主,这对自古以来就水火不容的组合,在世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舞台上,演绎过多少血腥残酷又动人心魄的故事。 图坦卡蒙四岁就死了母妃,从此便寄养在嫡母纳芙蒂蒂王后的宫中,养母虽然对他很好,但肯定不及亲娘。 八岁的时候,母后纳芙蒂蒂和父王埃赫那吞和相继离世,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他只有八岁,就要步入阴谋重重的朝堂,面对那群城府深沉的臣子,用稚嫩的小肩膀扛起整个上下埃及的全部重任,在云波诡谲的时局中,驾驶着埃及这艘巨轮艰难前行。 他必须掩藏起孩子的天性,抛弃所有想要玩闹的念头,作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表而存在,一言一行均要谨慎再谨慎,因为有上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他应该也很孤单,也很无助吧。 想到这里,她就突然有些心疼小法老图坦卡蒙。 霍普特问:“你怎么哭了?” “啊?”夏双娜忙抹了一下眼眶,看到手指上晶莹的液体,才发现,当霍普特讲述那场惨烈的大屠杀时,她竟然感同身受地流泪了。 霍普特只当她是胆小被吓哭了,轻声安慰道,“别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刚才不小心念错了圣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温柔的话语如同寒冬的一缕阳光,拨开凝重成冰的空气,直直地照进她的心灵,驱散所有的阴霾。 夏双娜注视着他清澈明亮的眸子,“谢谢你,霍普特,你真好。” 听到她的赞美,这个青涩的大男孩竟然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是天边那醉人的晚霞抹到了脸上,梦幻般的美丽。 这样的男子足以让渴望爱情的女子迷恋,也满足女子对爱情的想象。 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生出任何情愫,她不属于这里,注定是要回到现代的。 可在古埃及仅仅生活了几天,她竟然第一次对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 古代埃及?现代中国?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二十一世纪只是她人生旅程中的一站,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故乡。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从记事起,在现代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怎么可能来过古埃及。 她一定是想多了,想多了...... 第五十二章 霍普特的极品作妈 自从成为了霍普特的学生,夏双娜就和睡懒觉说再见了。 课表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随堂考,天天考,上课稍微走神一点,就要蹦跳在挂科边缘。 在她脑子里的神学知识越来越多的同时,头发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秃顶了!夏双娜闷闷地望了一眼霍普特茂密浓黑的头发,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 没想到霍普特老师竟然大发慈悲地宣布,“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涅特节,不上课!昨天的课文背完了吗?背下来就让你去玩。” 果然,打雷下雨,世界末日,都阻止不了霍普特检查家庭作业。 “背完了!”夏双娜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在你活着的时候, 尽情享受生活吧。 穿上精致的亚麻布, 涂上优质的润肤露。 每逢佳节来到, 忘却一切烦恼, 让我们唱啊,跳啊, 快活得像不死的......呃,那个什么鸟来着。” 她挠着脑袋,绞尽脑汁。 “贝努鸟。”霍普特提醒。 “对,贝努鸟!” 这首诗,太符合节日的气氛了,今天的阿布萨特,锣鼓喧天,到处都是鲜花美酒,人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连村民豢养的鸡、鸭、鹅似乎都叫得特别欢实,和欢腾的人们一起庆祝佳节来到! 夏双娜正要背接下来的部分,便被打断了。 “霍普特哥哥!” 一句清脆如银铃的言语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属于少女的甜美。 娇小的少女手里抱着一束盛开的白莲,正朝他们跑来。 她大约十五岁的年纪,是个标致的埃及少女,有着棕色的皮肤,黑亮的眼眸,圆圆的娃娃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 两条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辫尾系着挂有金属片的头绳。 她穿着一条具有设计感的筒形紧身裙,显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内里娅大方地将花束递给霍普特,“内里娅知道,霍普特哥哥最喜欢莲花了。” “谢谢。”霍普特礼貌地回应,但没去接那花。 “内里娅小姐来了。”罗茜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笑眼眯成一条细缝,春风满面地瞧着自己未来儿媳,“我们家霍普特可想你了,天天跟我说,要早点把你娶回家呢。” 罗茜一手拉着霍普特,一手拉着内里娅,硬是要把内里娅的手往霍普特的手里塞,内里娅娇羞地低下头,霍普特则是排斥得直皱眉头,想甩开罗茜的手。 借着霍普特的力气,罗茜突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姆特!”霍普特连忙去搀扶。 “哎呦,我的老骨头,痛死我了,”罗茜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看到儿子那担忧的神情,便凑近他的耳朵威胁,“霍普特,你今天要是不向内里娅求婚,我就不起来,让村民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夏双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次见有人碰自己亲儿子的瓷。 这么强势撒泼的妈妈,竟然能培养出来霍普特这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孩子,真是匪夷所思。 夏双娜不忍看霍普特在大庭广众下丢人,那就让她来替老师解围吧。 半晌没有动静,罗茜直起头,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上方传来一个居高临下的冷冷声音,“大娘啊,霍普特已经走了,我呢就不去礼堂了,就在这里看着您,您可千万别起来。” 夏双娜说着,就要一屁股坐到妇女的背上。 “多管闲事!”罗茜骂了一声,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也去参加庆典了。 第五十三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一) 古埃及人节日繁多,每月第一日有新月节,月末有月末节,月中有月中节,除了全国欢庆的奥皮特节、闻风节和赛德节等等,每个城镇和每个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节日。 阿布萨特村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涅特节。 四面神秘庄严的乐声响起,几个盛装男子抬着花船,步伐有力,进入举行庆典的大厅,花船上放置着纺织女神涅特女神的石像。 美丽的女神笑容和蔼优雅,栩栩如生。 他们将雕像小心翼翼地奉上祭台,高大的石头祭台上还摆放着众多供女神享用的美酒佳肴。 石像注目下,扮演涅特女神的舞女翩翩起舞。她个子很高,头上插一支细长的金制亚麻穗,戴着特质的面具,浓黑的假发垂落到腰间,再配上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裙,真的如同女神降临。 裙子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薄雾月光”的顶级亚麻布,是阿布萨特的特产,千金难求,直供王室。 这亚麻布像雾一般轻盈,似乎是由一缕缕月光织就,映着月光便泛起美丽的光泽,由此得名。 舞女臂弯里挎一只编织精巧的花篮。 她飞快地旋转,脚尖一压一旋,手臂一弯一伸,将篮中的花朵悉数向空中抛洒。 纷纷扬扬的蓝色小花像满天飞雪,美不胜收,引得村民疯狂地争抢。 无论男女老少,你推我桑,甚至有人被踩掉了鞋,扯破了衣,依然不自知。 末了,竟然没让一朵花落到地上。 夏双娜也跟风抢了一朵,拿在手里旋转、把玩着,这是一朵五瓣的柔嫩小花,蓝色的花瓣点缀着金黄的花蕊,没有美艳的外表,朴实得像勤劳的阿布萨特人,这便是涅特女神赐福的亚麻花了,也是阿布萨特的图腾圣物。 象征着丰产,富足,幸运和众多美好的词汇。 村长麦鲁是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此刻他端起酒杯,从主座上起身,声音嘹亮地宣布,“诸村民,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的大日子!一年的辛勤劳动,带给我们了财富和荣耀。谁拿到了六瓣的亚麻花,就是被涅特女神选中的神使,将代表我们阿布萨特村全体,向伟大圣明的阿蒙神的形象,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进献贡品。” 接下来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自动将这部分跳过。 村长话音刚落,村民们立马躁动起来。 “唉,我抢了十二朵,可没有一朵是六瓣,好想见到陛下啊。”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惋惜地托腮,如果她能见到陛下,一定要想办法成为法老的妃子。 “不知是谁能得到神的恩典。”这个狡猾的男人伸长脖子环视四周,已经做好准备把那朵珍贵的亚麻花抢过来,有时候成功还是需要用些特殊手段的。 也有个自以为聪明的小伙子,挠挠头,眼珠一骨碌,“村长要是说四瓣亚麻花,我就马上把我这朵揪掉一瓣。” 知晓人情世故的智慧老者抚着长长的胡子,“那花篮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六瓣的亚麻花。” “怎么可能。”小伙子立刻质疑,“那神使怎么选!?” 第五十四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二) “神使呢是早就选好的,借六瓣亚麻花的神谕公布于众,”夏双娜端着自己的杯子,凑到两人身边,一语道破天机,“不过这样也没错,自然是要先调查清楚献贡者的身份,背景,家庭,履历,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总不能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去面见法老吧。” 她又补充了一句:“神使一定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麦酒,她越说越激动了,白皙的手指哒哒敲着矮桌,“陛下见了美女,那肯定高兴啊!神颜大悦,给阿布萨特的赏赐就多,村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群村民恍然大悟,有个胆大的男人完全口无遮拦,“我看什么都不重要,床上活好就能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说罢还做了一个行房时销魂的表情,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夏双娜笑得更是差点将嘴里的美酒喷出。 唉,这做法老,美女佳人,左拥右抱,图坦卡蒙他可真是享受啊。 内里娅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到,迅速从裙摆的夹层里掏出来一朵花,佯装惊喜地大叫出声,“哇,我这朵花是六瓣!” 她将花朵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厅里所有人。 果然是六瓣,一瓣不多,一瓣不少。 众人向她投去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眼神。 内里娅昂着脑袋,满是得意,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她本来就是阿布萨特村最出色的裁缝,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内里娅恭敬地跪在地上,扮演女神的女子走上前。 涅特女神为她戴上一只花环,声音悦耳动听,“善良、美丽、聪慧的内里娅,我选择你作为我的使者,向伟大的太阳神在人间的形象,图坦卡蒙陛下,献上来自神界的礼物,祝福他永生。” 然后,又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 下一个环节,村民们虔诚地向涅特女神递上自己的贡品,穷人是一只烧鸭,富人是一块黄金,然后向女神说出自己的问题。 例如今年是种麦子还是谷子,应不应该把闺女嫁给屠夫的儿子。 女神一一回答,无论贫富。 宴会从下午持续到近黄昏。 然后,年龄较大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纷纷离开,剩下的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和精气十足的小伙子。 最后,连村长也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拦住一个欲离开的男性村民,还没开口。 那自恋狂似乎很不开心,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摸着自己的下巴,“姑娘,我知道我长得帅又富有,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夏双娜:!!!??? 咚咚鼓声响起,她转身看向礼堂中央。 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在左边,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右边。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出尘脱俗,盘腿端坐在中间软垫上,他的七弦竖琴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内里娅已经摆好了准备姿势,舒展着胳膊,翩翩欲舞。 第五十五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三) 霍普特灵巧纤长的手指在弦上拨弄,一串流畅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正推杯换盏的人们瞬间皆屏气凝神。 女孩开口唱:“我之所爱在左岸。” 男孩接着唱:“我心所向在右岸。” 女孩的声音大了些,“河水湍急我俩间,鳄鱼潜伏河边卧。” 霍普特猛击琴弦几下,紧张、肃杀的气氛就展现出来了,似乎真的可以看到滔滔河水中潜伏着一条饥饿的鳄鱼。 内里娅为他们伴舞,旋转,跳跃,下腰,劈叉,踢腿,细长的发辫随着身体一起舞动,发尾的圆形金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鸣声。 但不管她在大厅的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动作,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霍普特,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爱意。 那男孩满脸刚毅,像个血染沙场的勇士,嗓音气贯山河,“我不畏惧鳄鱼饿,我不害怕河水急!” 女孩嗓音则是柔美婉转,“残暴鳄鱼变老鼠,吞天急流似平川。” 男孩继续动情地唱着,快步奔向女孩,伸开双臂,“游过河水笑容展,见到妹妹心花放!” 女孩也毫不羞涩矜持,跑向男孩,扑进他的怀中,深情回应着,“若问何故勇如此,真爱赋予你力量!” 然后两个人竟然紧紧抱在了一起,像是被浆糊粘合。他们动情地拥吻,一起朝大厅外走去,一直到门口还没有分开,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舞美,歌美,曲美。男主帅气,女主漂亮。 堪称一场试听盛宴,绝不亚于任何一部好莱坞歌舞大片。 夏双娜被震撼了。 古埃及人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时代,也过得如此有声有色。 而那些整日被手机绑架奴役,靠wifi续命的现代人,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他们这种纯粹、天然、质朴的快乐。 情歌对唱?爱情大片? 原来如此。。。 环视身边相互来电的男男女女,成吨的狗粮把大厅塞得快要爆炸,夏双娜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场合。 古埃及相亲大会! 涅特节原来就是阿布萨特的情人节啊! 今晚的阿布萨特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唉,只要你是狗,哪怕穿越到三千年前,还是要被虐。 刚才那个已婚男人估计以为自己看上他了,才那么反感。 和其他民族一样,古埃及人对婚外情也是深恶痛绝,放荡的女人是受人唾弃的。 夏双娜扶额,呃,纯属误会。 庆典如火如荼地进行,越来越多的情侣携手,在涅特女神慈爱的注视下,订立契约,生死相依。 古埃及民风开放,奉行婚姻自由,女子不必待在深闺,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业,甚至从政,也可以自由恋爱,大胆地向心仪的男子求婚,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只有荷尔蒙的躁动和两颗相爱的心。 古埃及人的寿命比现代人短的多,平均只有短短的三四十年,可他们却在短暂的生命里,散发出最亮的光和最大的热,勇敢追求着至真至美的爱情。 生命由此便有了温度、深度和厚度,哪怕平凡如历史中的芥子,匆匆走过留不下任何痕迹,他们都是爱人眼中的唯一。 第五十六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四) 夏双娜正哼着小曲欣赏节目,一个矮胖的男人突然端着大海碗,凑了上来。 库巴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古埃及算是年龄很大的光棍了,好吃懒做,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那张全是脂肪的脸上堆着色迷迷的笑,把刚抓着肉吃,还没有洗的油乎乎的肥手放在了她细腻的手背上。 夏双娜浑身一激灵,感觉像是只黏糊糊的大老鼠爬上了手背。 “松开!”她狠狠地剜他了一眼。 “小美人,别那么凶嘛!哥哥是看你没人要,怕你孤单。今夜,和哥哥一起过......”库巴讲着污秽的情话,咧开满是黄牙的嘴,口中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直往她鼻孔里钻。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 “三,二......”她压低嗓音。 她数到一,如果他还不放手,她就好好教他做人! 先左右开弓打青他的双眼,再把他那张肥脸按到酒碗里,洗一洗他那满脑子龌龊的思想。 正想着,一个铃铛横飞了过来,恰好砸进库巴的酒碗里,溅了他一身的酒水。 库巴把铃铛抓出来,狠狠摔到地上,破口大骂,“谁,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染着杀气乍起,“我的铃铛掉了,你有意见?!” 内里娅踏着悠扬的旋律旋转了过来,晃了晃跳舞用的那串手摇铃铛,上面果然少了一个。 库巴一见是她,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上次被我收拾的还不够,还想试试?”内里娅说着,掰了掰手指,斜眯着眼瞄着他。 “女英雄,饶命啊。”库巴浑身发抖,抱头鼠窜回自己的位置。 “谢谢。”夏双娜道谢。 “没事,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内里娅说完又去跳舞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调戏了,夏双娜突然感觉格外委屈难过,她蹲在小凳子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 还有更多好看的舞曲,她突然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了。 节日的狂欢,情人的浪漫,周围的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好热闹,好喧嚣,好幸福,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孤独。 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艾。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格外的想他,特别特别想他。 如果“艾”在这里,刚才会不会保护她,替她教训那个色狼呢。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会像阿布萨特这些女孩一样,大胆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吧,他会接受她吗? 这时夏双娜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好像还挺喜欢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看到他惊为天人美貌的第一面?还是和他相拥而眠的那晚,或者更早更早......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勾画出那间河边小屋,她推开房门,“艾”就坐在窗旁的书桌前,高大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正研究着怎么种蓝色矢车菊,她欣喜若狂地朝他快步跑过去,突然脚一崴重重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孤独感和失落感瞬间袭来,酒杯从手中悄然滑落,夏双娜怔怔地望着满地的碎片和溅出的液体,轻轻颤了颤嘴唇,“艾,我好想你......” 第五十七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五) 内里娅站在大厅中央,呼唤着众人,“朋友们,我们来跳舞吧!” 阿布萨特的人们搁下酒杯,放下食物,数十人齐刷刷冲进中间的空场。 无论男男女女,不管舞姿如何奇怪,如何僵硬,如何滑稽,全部伴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在一起跳舞,挥洒着属于年轻人的激情。 一时间热闹非凡。 夏双娜还愣在原地。 内里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盛情邀请她,“和我一起跳吧。” “我不会跳。”她这才抬起头,勉强找回些瞳孔里的光。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会古埃及的舞蹈,但她可是学院舞会的super queen,无论是钢管舞还是肚皮舞,现代舞或是古典舞,都是随手拈来,而且还是......社区老年广场舞大军的队长,带领“夕阳红舞蹈队”蝉联了三届冠军。 “我教你。”内里娅热情得像一盆火,直接把她拽进了舞池。 夏双娜在她的指导下照做,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要领。 这古埃及的舞蹈,竟让她感觉出奇的熟悉,好像曾经为某个人跳过。 “这舞的名字叫哈托尔之吻,是姑娘跳给心爱的男孩看的。”内里娅耐心地讲解。 内里娅的舞步渐渐快了起来,夏双娜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裙摆轻盈地掀起一阵微风。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都变了,宽敞的典礼厅消失了,阿布萨特欢歌笑语的人们消失了,她的脚下隐约浮现一片蓝色的花海。 蓝天白云笼在一层薄雾中。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鼓着小小的手掌,眉眼弯弯,口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唱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夏双娜突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 要不是内里娅及时拉住她,她肯定屁股朝天,脸朝下,姿态极其不雅地啃个一嘴泥。 霍普特的乐声戛然而止,他担忧地望着她,推开琴就要走过来。 还是夏双娜摇头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她不想和霍普特纠缠,被内里娅看到,该怎么解释,罗茜也会活活撕了她的。 正随霍普特的音乐舞动的男男女女停下来,脸色都有几分不悦。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丢人。” “跳不好就别跳。” “她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看上她。” 第五十八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六) 内里娅耳朵尖,愤愤地为夏双娜,打抱不平,撸起自己的袖子。 “说什么呢,娜芙瑞都受伤了,不怕我揍你们吗!”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生(古埃及女子十二岁成年)皱着眉头嘟哝起来,“内里娅姐姐,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呀,你没听说,是霍普特带她来我们村的吗,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内里娅闻言愣了一下,大大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初,蹲下身关切地询问夏双娜,“你没事吧,我不该拉你跳舞的。” “我的脚好像扭了。”夏双娜活动了一下左脚,左脚踝撕拉式的疼痛,让她根本没空搭理众人的非议。 “能走路吗?” 夏双娜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地面。 一个一米五四的娇小女孩子,竟然把一米六四的夏双娜给横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那种。 女友力max…… 稳稳当当的,手臂一点都没有颤抖。 这女孩真是可柔可刚,跳舞时柔软得像条水蛇,现在又坚硬得像大树的枝干。 内里娅霸气地朝众人宣布:“不准再说她的坏话,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帅! 太帅了! 黑亮的长辫子一甩,抱着夏双娜闪进了典礼大厅左侧的里屋,有些喝多了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就会在这个房间休息,现在房间还是空的。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 大门口就走进来一位气质非凡的男子。 只听见全场倒吸一口气的惊叹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今晚,阿布萨特的男男女女全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可全部加起来也夺不去来人的半分风姿。 图坦卡蒙精心化了妆,纯黑色的眼线勾起,饱满的唇如樱桃般红亮诱人,赤着上身,落出有型的肌肉,下身穿着一条材质很好的亚麻短裙。 他扎了一根金腰带,不过腰带上的纹饰不是象征王权的圣甲虫,而是缠绕在一起莲花和纸莎草,在贵族中很常见。 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位美貌的贵族子弟。 他周身散发着的强大气场,处风雷不惊,引众星环行。 他负手屹立在那里,像一尊神像,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村民们皆在心中默语,如果他们此生有幸被选为涅特女神的神使,得以面见法老,法老陛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好多女孩子不知不觉就把柔情爱恋的目光挪到了图坦卡蒙身上,灼热的眼神渴望着他的回应。 如果他可以选中自己,哪怕和自己说一句话,她们也会立刻幸福地昏死过去。 第五十九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七) 艾正紧跟在图坦卡蒙身后,手中一直握着他那柄御赐的宝剑,机敏的眸盯住四周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事件,保护法老的安全。 这对美男主仆的出现,打破了庆典原有的进程。 众人皆或震惊,或仰慕,可唯有一人不同。 霍普特依旧盘坐在垫子上抚琴,一身洁白的袍子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把穿戴自己最奢华最美丽珠宝首饰的众村民都给比了下去,他低头拨弄着七根琴弦,微阖双眸,忘我地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面前这位能为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的客人。 图坦卡蒙在众人中一眼就发现了霍普特,便走上前去。 霍普特感觉到来人,抬起头,朝他宛然一笑,漂亮的眼睛也勾着埃及最为时尚的黑色眼线,被阑珊的灯火一照,朦胧中竟生出些女人的妩媚来。 图坦卡蒙一下子愣住了...... 霍普特的确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脸型完美,五官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得如同一丝杂质都没有的水晶石,透过那扇心灵的窗户,图坦卡蒙可以看到他比眼睛还纯净的灵魂。 两人对视了一会,似乎都觉得对方身上有吸引自己的东西,可一时都说不出来是什么。 图坦卡蒙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霍普特也波澜不惊地继续抚琴,没有因为自己一件饰物都没有而流露出半分的艳羡和自卑,仿佛黄金珠宝在他眼中都是沙土。 他的琴声,堪称埃及一绝,连最顶尖的宫廷乐师都不一定赶得上。 图坦卡蒙有一瞬想过任命他为王室琴师,但是把他囚禁在王宫,沾染上宫廷那些阴谋诡计、诈术算计的污浊气息,绝对是对他本人和他的琴声的亵渎。 这种气质的男子,应该是不会为了赏赐恩宠,折腰为达官贵人演奏的。 如此美妙的琴声,此时却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图坦卡蒙突然就起了兴致,他举起随身携带的木笛放在唇边,酝酿着气息。 图坦卡蒙吹响笛子,笔直的手指在一排小孔上灵巧地跳动。 两人未经任何训练,却配合默契,琴声和笛声相得益彰,笛声中有一种霍普特驾驭不了的气势,引领着霍普特的琴声。 如果说站着吹笛的男子是日,灼灼其华。 那么坐着弹琴的男子就是月,皎皎其光。 月借助着日的光芒使自己闪亮,日也在月的陪伴下更加闪耀。 日月同辉,光耀千古! 两个美男子在一起,本就让人意乱神迷,再笼罩着美妙的合奏乐曲。 此曲只应神界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村民们激动得快要哭泣。 得见此景,得闻此曲,此生无憾了。 第六十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八) 休息的里屋有一口记录时间的水钟,从底部的小孔一滴一滴向下滴水,通过缸子里水位的刻度来判断时间,这就是古埃及的钟表。 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恰好掩盖住了外面的动静。 内里娅把夏双娜抱到床上,又烧了热水,把干净的亚麻布泡在水里,然后叠成合适大小,敷在她的脚踝上。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看的出来她很有照顾人的经验。 “之前,霍普特哥哥大病过一场,我专门为他学了护理知识。”内里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着。 “娜芙瑞,你的脚伤的不重,不用请医师,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最好躺着休息。”内里娅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趁内里娅背过身的功夫,夏双娜反复打量起来她,这个古埃及姑娘身材是真的棒,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小巧的个子特别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又这么能干懂事,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怪不得罗茜大娘那么喜欢内里娅,硬逼霍普特娶了她,这样的儿媳妇谁不喜欢。 内里娅忙活完手里的事,也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欲言又止。 夏双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忙开口,“内里娅,你不要误会,我和霍普特之前根本不认识,我被人打晕,他凑巧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原来是这样。”内里娅绽开甜甜的笑容,鼻子娇小而挺翘,下巴弧度圆润,突然就让夏双娜觉得这姑娘和霍普特还真有那么点夫妻相。 水钟滴下了最后一滴水,这意味着典礼已经接近了尾声。 屋外的乐声慢慢流淌进来。 夏双娜问:“外面什么声音?” 内里娅脸颊染上了少女的娇羞,“霍普特哥哥的琴声,可是阿布萨特一绝。” “仔细听,”夏双娜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分辨着,“似乎还有笛声?” “真的有!”内里娅也听了一会儿,回答到。 琴笛合奏,郎才女貌。 夏双娜突然就想到一首诗,今夕浪漫无罪,柔情蜜意配对,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 霍普特是阿布萨特公认的大才子,吹笛子的那位自然是位貌美如花的佳人了。 想到这里,她自然要好心地提醒内里娅,“你赶紧出去看着,不怕霍普特被人抢走了吗?” 内里娅完全不以为意,噗嗤一声笑出来,“娜芙瑞,你还是太单纯了!这笛声,气息充足,浑厚有力,一听就是个男人啊。” 夏双娜有些尴尬地摸着脑袋,原来是男人啊。 她腹诽道,内里娅,我觉得单纯的是你,就算是个男人,对你就没有威胁了吗?等他把你家霍普特拐跑了,到时候你哭鼻子都来不及哦。 夏双娜的小脑袋里面不知又幻想出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满脸姨母笑。 不行不行,她要出去看看,那位“佳人”长什么模样。 夏双娜掀起被子,跳下床。 第六十一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九) 夏双娜刚迈出腿,就一脚跌空,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她坐起身,一脸悲苦地吐着口水。 内里娅忙把她抱回到床上,“你不要乱动,不然会留下后遗症,影响你以后走路。” 想到古埃及毕竟没有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夏双娜也乖了。 “你听,多欢快呀。”内里娅跟着屋外的旋律哼唱起来。 “可我觉得那笛声有点悲伤。” 似乎有种牵挂和思念萦绕在他的笛声间,夏双娜怔怔地望着那面土墙,不知墙外那位吹笛人是在思念着,牵挂着谁吗。 图坦卡蒙吹着笛子,却心猿意马。 他目光如炬,挨个扫过大厅里坐着,站着,跳舞,唱歌的每一个女孩。 阿布萨特的女孩们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沸腾起来。 “他在看我。” “胡说,他明明在看我!” “我这么漂亮,要看也是我。” “......” 艾利箭般的眼神刷刷射向那群嚼舌根的女孩子。 她们急忙闭紧嘴,不敢再吱声。 侍从都这么凶,更别说主人了,肯定不好惹。 保命要紧。 图坦卡蒙寻找一圈无果,视线最终落到了左侧一扇闭合的门上,门后有一个宽敞的房间。 那里都是喝多了酒,实在忍耐不住,直接开始没羞没臊,造人大业的男女。 如果有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暴怒立马下令拆了这座房子! 他知道今天是涅特日,祭神典礼后便是阿布萨特村着名的年轻人集会。 小伙子可以向心爱的小姑娘求爱,大胆的女孩也可以向心仪的男孩表达心意。 他们会在涅特女神的注目下许下爱的誓言,携手一生,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选了这一天,一来缩小寻找范围,二来意义非凡。 还带来了他的笛子。 可她显然不在这里。 他已经苦苦找了她一周时间,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所有道路,排查了所有可疑的人,可依旧没有她的任何线索,她到底在哪里,她还好吗,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图坦卡蒙不敢再想下去了,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 根本就没人敢靠近他,而霍普特却走上前去,从花瓶里精心选出一朵盛放的白莲,递给图坦卡蒙。 他的粉唇勾起优雅温和的弧度,悦耳的嗓音如诗动听,“在阿布萨特,英俊的男孩要把最美的莲花送给心爱的人。” 图坦卡蒙看着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莲花,嘴角猛的抽搐了一下,见面前的美男子还没有收回去的打算,咬牙挤出来一句,“我不好男风!” 耳边骤然回荡起霍普特爽朗的笑声。 “我才不是送你,是让你把这朵莲花送给你心爱的女孩。” 图坦卡蒙:...... 霍普特态度不卑不亢地朝图坦卡蒙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阿布萨特的霍普特。” 第六十二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十) “你难道不该也介绍一下自己吗,”霍普特似乎觉得他的沉默有些不礼貌,伸出一只秀气的手来,“认识一下?” 图坦卡蒙将本来垂着的手矜贵地背向身后。 霍普特伸出的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大厅里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村民们都以为霍普特这次完了,那个贵族男子一看就不好惹,他们躲还来不及,霍普特不要命吗还敢上去说笑。 图坦卡蒙终于开了口,神情依旧冷漠高傲,“不需要。” 面对君王的气势,霍普特优雅从容地应对着,“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写了一首圣诗,你看起来读过不少的书,能否帮我修改一下。” “放肆!”艾呵斥,“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艾不必小题大做,“无妨,拿来吧。” 霍普特展开那卷纸莎草,图坦卡蒙接过艾递来的芦苇笔。 霍普特看着图坦卡蒙的修改,眼睛一下就亮了,夸赞起来,“真好,真好!” 图坦卡蒙把笛子扔给艾,双唇一碰,嗓音低沉,“走!”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图坦卡蒙径直走向已经烂醉如泥的库巴,像拎老鼠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干脆利索的两拳毫不留情,呼呼生风,直接打肿了他的左右眼。 然后抓住他的耳朵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酒碗里。 不知为什么,他从进门起,就看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很不顺眼,很不顺眼,不揍两拳总觉得胸中一口气不顺畅。 图坦卡蒙用艾递过来的手巾优雅地净了手,将手巾摔到库巴的肥脸上。 村民们惊呆了,连打人也这么潇洒帅气! 所以根本没有人同情无辜被揍的库巴,人们反而觉得打的好,才让他们目睹了如此精彩的拳法。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夏双娜在内里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就听到,门外边传来马蹄踏过沙地的声音。 晚风舒舒,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那位吹笛子的人刚离开,一定走得不远。 转头看见库巴青紫着两个眼圈,假发歪到一旁,满脸酒水横流,很是狼狈。 他愣愣地瘫在地上,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情况中回过神。 夏双娜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是想揍这个色鬼,但不是还没有动手吗? 咦,她什么时候有超能力了,可以用意念打人了! 电光火石间,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是感受到了那依旧萦绕在空气中的熟悉气息,夏双娜如同一阵风冲进了夜色里,朝着不远处的马车,用力喊道,“艾......” 第六十三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上) 艾回头张望,好像有人在叫他。 艾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能感觉到那有力的目光,穿越浓重的夜色,带着渴望,似乎还有爱恋。 “谁?”图坦卡蒙问,视线依旧注视着前方。 图坦卡蒙平素都是被人尊称为法老和陛下,况且货真价实的艾就在身边驾车,此时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女孩究竟叫的是谁。 “禀告陛下,不认识,但应该是艾的爱慕者。” 艾是法老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底比斯着名的美男子,每次出现在大街上,都有成堆的年轻姑娘追在后面跑,往他马车上扔满鲜花。 此次出访阿布萨特,法老只带了他一人,可见他在群臣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他虽然品阶不高,但深受法老宠信,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要见吗?”图坦卡蒙问。 “不见。” 做为法老的近臣,察言观色那是基本功。 法老此次来阿布萨特寻找心上人,无功而返,艾能察觉到隐藏在法老内心深处的失落和悲伤,他怎敢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 “陛下请留步。”村长麦鲁小跑着,追上法老的马车。 平时趾高气扬像只公鸡,此时在图坦卡蒙面前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恨不得把头放地上。 “陛下,小民已经收拾好了驿馆,就等您驾临了。” 图坦卡蒙本打算今晚就乘王家游轮回底比斯,听了这话,顿时也觉得困了。 阿布萨特的夜间巡逻队沿路举起火把,照亮通往驿馆的道路,法老一行人再无停留。 麦鲁激动地搓着手,他已经为法老陛下在驿馆里准备了美酒佳肴,当然还有绝色美人,就等着陛下享用了。 夏双娜站在夜风里,目睹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身影缩成一个点然后不见,苦涩地笑了笑,她太想“艾”了,所以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内里娅此时也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拍了拍夏双娜的肩膀,“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的左脚虽然还有点痛,但绝对达不到残废的程度。 “那你路上小心。” 夏双娜和内里娅告别,拎着一盏小灯也往驿馆的方向走。 此时,驿馆已经被层层封锁起来,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呈一字形排开,那目光一个二个锐利得像探照灯。 夏双娜发现她的东西全被粗暴地扔了出来,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驿馆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 还没有摸到门,两把闪着寒光的长矛就同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是谁!” 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反正恭敬点就对了,“大人,我就住在这里,我悄悄进去,不打扰你们办事。” “进去?”听了她这话,那人面色更严肃了,“今晚驿馆住进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 第六十四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下) “不能进?” 夏双娜也急了,“那我住哪里!” “我管你住哪里,”门口的巡逻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滚滚滚,打扰了贵客安寝,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这嚣张的态度实在是气人,她攥了攥拳头又放下,那贵客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也不想拿性命来撒气,“可否问下,这位贵客什么来头?” “法老驾临,是我们阿布萨特百年的荣耀!” 然后又是一串子赞美他们法老的话,夏双娜的脑子再次忽略。 法老? 图坦卡蒙? 难道图坦卡蒙现在就在阿布萨特的驿馆里。 驿馆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因为霍普特的特殊照顾,她没花一分钱就住上了驿馆里最宽敞最舒适的“总统套房”,所以图坦卡蒙现在就下榻在她的房间里? 图坦卡蒙要在她的房间睡觉,所以就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这逻辑没毛病,夏双娜一时气结。 懂不懂先来后到,还有没有天理,她差点忘了,在古埃及,图坦卡蒙就是天理。 呵呵。 法老封锁水路陆路抓“通缉犯”,害得她回不去底比斯。 现在不好好在王宫里呆着,跑来阿布萨特干什么,霸占她的房间,害得今晚她没有地方住。 虽然一面都没有见过,但她当真对这位法老是没什么好感。 思来想去,她就把这两件事给连在了一起,突然得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 法老今天该不会是亲自来抓那个“通缉犯”的吧。 难道那个“通缉犯”就在阿布萨特? 哇,那个“通缉犯”该不会就在今晚的宴会上吧?! 他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眼如铜铃,鼻如蒜头,尖嘴猴腮,青面獠牙,能把小孩吓得啼哭不止!是不是残暴无情,变态恐怖,杀人不眨眼,专门找她这种妙龄小姑娘下手。 夏双娜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太可怕了,呜呜呜。 她要回家,她要找她的爸爸妈妈。 偏偏,她现在还没地方去。 要是在荒郊野外,遇到那个“通缉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经全盘置于“通缉犯”的威胁之下,小命可能朝夕不保,她就更讨厌那个抢了她房间的图坦卡蒙。 夏双娜此时只想,踹着他的房门,阴阳怪气地叫一声,图坦卡蒙你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 古埃及的夜晚没有路灯,驿馆里的油灯显得格外亮,突然就灭了几盏,看起来法老已经打算就寝了。 夏双娜咯吱咬了咬牙,那她就诅咒他做噩梦吧,她那无穷的怨气今晚将会在房间里陪伴着他的,他一定不孤独! 她刚打算走人,突然耳边扑通一声,一个花枝乱颤的女人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作作的嗓音瞬间让夏双娜的骨头都酥了。 第六十五章 艾,你混蛋!(上) 苏苏是麦鲁从方圆几十公里的美女中精挑细选出来,陪伴法老此夜安眠的女人,可她连法老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轰了出来。 浓密的黑卷假发像柔亮的海藻撒在肩头,精美的锁骨,再配上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从眼到鼻子到嘴都极符合古埃及男人的审美,裙摆微微翻起,露出莲藕一样的小腿。可谓是美女中的美女。 连夏双娜这个女孩子,此时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 这样的性感尤物,法老竟然不喜欢,还毫不留情地给轰了出来! 前方站着个漂亮女孩,苏苏充满敌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娇哼一声,“怎么,你也是村长派来的吗?” 这是女人之间的示威和挑衅,“就凭你,也想服侍陛下?” 夏双娜太阳穴直突突,服侍你个大头鬼啊!不把图坦卡蒙暴揍一顿就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她现在只想,爬上图坦卡蒙的床,钻进他的被窝,涂上雪白的脸,叼根长长的红舌头,装鬼吓死这个抢她房间的混蛋!!! 苏苏又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柔弱地爬起来,难掩见不到陛下的悲伤。 “不过能被艾大人扔出来,当真是我此生的荣幸。他刚才将我丢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苏苏捧着下巴做出花痴的表情,如果天色再亮一点,夏双娜一定不会错过她嘴角闪烁着的银光。 夏双娜刚想在心里嘲讽一下这个花痴的大美女,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艾?还是大人? 夏双娜猛地焦急起来,“艾大人,什么艾大人?” “难道你不知道?第一宠臣,法老面前的大红人,统领王室近卫军的第一侍卫。”苏苏诧异地报上艾的几个头衔。 “那他是不是长得很美貌,十几岁的年纪,大致有这么高。”夏双娜伸长胳膊比划了一下“艾”的身高。 “是的。” “那他是不是父母双亡?” 虽然认为她的问题很是无礼,大美女苏苏还是娇滴滴地开了口,“的确是没听说过艾父母的事情。” 是了是了,就是他了! 夏双娜已经猜到“艾”一定是贵族,但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如此显赫。 法老的第一侍卫。 恐怕也只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才能有那样的气势,那样的谈吐,那样的修养吧。 所以说“艾”此时就陪同图坦卡蒙陛下造访阿布萨特村,住在驿馆里,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夏双娜原本沉寂下来的心湖就如同被投入了一块沸石,躁动起来。 她就知道,“艾”来了! 刚才一定是“艾”帮她揍了库巴那个色鬼,冥冥之中,他们心有灵犀,他知道她被欺负了。 第六十六章 艾,你混蛋!(下) 夏双娜迫切地想要见到艾,但是她也不能在门外大喊大叫,那样把法老吵醒了,她能有好果子吃吗。 怎么办呢。 夏双娜瞄到身边正自怨自艾的绝色美人,眼睛一亮,“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陛下!” “真的?你有办法让我成为陛下的女人?” “嗯,”夏双娜一心想把苏苏往法老的床上送,不过她的忙自然也不是白帮的,“事成之后,你悄悄放我进去,和艾大人见一面。” “好!” “凑耳朵过来。” 一个扑克脸男人见娜芙瑞和苏苏还在秘密商量着爬床大业,眉头一拧,能夹死一只苍蝇,“何人在此!” 他气势着实不小,穿着软甲,脖子上戴着一只铜号子,看来是阿布萨特村夜间巡逻队的队长。 苏苏狐疑地瞪了夏双娜一眼,“别骗我了,你要是有办法让我见到陛下,自己为什么不去侍寝?” 娇哼一声,然后扭着妖娆的腰身,迈着媚步把夏双娜远远甩在身后。 “喂,别走啊,”夏双娜急得直跳脚,她只得又把希望放到巡逻队长身上,“可否代为通传,我想见一下艾大人。” “赶紧滚!别让我说第二遍!”巡逻队长凶得能吃人。 夏双娜忙撸下手腕上的手链,她在阿布萨特就交换到这么一件首饰,是烧制的彩陶珠子串成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她很是喜欢,自从戴上就没有取下来过,不过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将那串手链拍进巡逻队长的手里,用那种你懂得的眼神望着他,“行个方便?” 巡逻队长斜眼瞄她,嘴角一抬,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见事情有希望,夏双娜忙对着他耳语一番,艾一定会见她的。 巡逻队长听着故事,眼冒金光,兴许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侍卫长夫人,这个人情他自然是要帮的。 “好吧,等着。” 夏双娜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呼了口气,还扇了扇风,她现在身上和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她甚至有点后悔,今晚没有画个好看的妆容,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那件裙子。 可等巡逻队长从驿馆里出来,立刻就换了一张面孔。 “滚滚滚!” 一把锋利的长矛直接顶住她的腰部,如果她敢乱动,细嫩的肌肤一定会被锋利的刀尖穿破。 “怎么样了?” “艾大人说了,他从来不认识什么叫娜娜的女孩,而且他不想见你。” “他不认识我?”夏双娜心中咣当一声,“你一定是弄错了。。。” “艾大人警告你,不要再编造和他睡过的谎言。” 他们的确有过一夜相拥而眠,不过只是合衣相拥,可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难听,夏双娜突然就觉得很羞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没想到,艾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夏双娜悲愤交加,大叫一声,“艾,你混蛋!” 然后脚下生风,撒腿就跑。 留下满脸震惊的巡逻队长在风中凌乱。 第六十七章 没有牵手,谈何放手 驿馆里的艾突然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方才巡逻队长满脸谄媚,说他的恋人要来找他共度良宵,还讲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的太多了,如此不要脸编故事的还是第一个,他便狠狠回绝了那个女孩子。 艾披上披风,叩响了法老卧房的门。 “进。” 图坦卡蒙果然还没有睡。 在昏暗的灯光下,法老依然在一册一册翻着阿布萨特村女子的身份资料。 “陛下,如果情报没有错,她的确是阿布萨特的村民,而今晚全阿布萨特的未婚女子都在庆典大厅,还找不到她,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艾不敢再说下去了。 图坦卡蒙心里也明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已经结婚了。 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古埃及有丈夫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以她的年龄都可以当两个孩子的姆特了。 图坦卡蒙将那卷文书狠狠捏在手里,似乎要将这种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捏碎,“我不信,继续找!” 夏双娜疯狂地向前奔跑着,一口气追着河水声跑到了尼罗河边,终于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刚才就扭伤的脚更痛了。 她失恋了。 准确说,她的爱情没有破土的时候就死了。 这段她自相情愿的单相思,结束了。 没有牵手,谈何放手呢。 灌木丛里扑簌一声,突然闪出来一个娇小的影子,夏双娜第一反应不会真的那么倒霉,遇到那个“通缉犯”吧,看清女孩面孔时惊讶地出声,“内里娅,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出来你情绪不对,怕你出事,就一直跟着你。” 内里娅的关心让夏双娜心口一震,“你都看到了。” “嗯,你喜欢他?法老的第一侍卫,大名鼎鼎的艾大人?” “就有一点喜欢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小心掉进尼罗河里,是他救我上岸,我就是感激他,仅此而已,没别的想法......” 夏双娜越辩解,内里娅心里就越敞亮,她立刻端出大姐姐的架势,“娜芙瑞,这我就要说你了,他是贵族,哪里是我们这些乡野女子高攀得起的!艾是法老最宠信的臣子,底比斯多少贵族小姐挤破头想要嫁给他,可他把谁放在眼里了。” 夏双娜从小接受现代平等观念熏陶,自然对身份等地这些条条框框无感,但在古埃及等级制度无比森严,不可僭越,身份之差,那便是云泥之别。 “哦,我知道了。”她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第六十九章 遗落乡野的美玉 “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把他忘了!” 忧郁寡欢可不是夏双娜的做派,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憧憬着未来,“我要抓紧时间做工,在阿布萨特盖一座自己的小房子,就不用住在驿馆了。” 内里娅甜甜地笑着,替她感觉欣慰,“你能想通最好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记得叫我!” 夏双娜感激地点点头,“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霍普特啊。” 一听到那个名字,内里娅的脸颊就染上红霞。 那个名字,是她心中最大的温柔,只要有他在,她的生活便充满了希望和欢乐。 “嘻嘻,霍普特哥哥和村里其他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从不织布,也不染布,却学习神学、占卜、医学、几何、建筑、文学、数学、格斗、射箭......”内里娅扳着手指头数,却发现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总之,他非常出色,非常优秀。”谈到心爱的男孩,她满眼冒着小星星。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霍普特哥哥,当时他在河边读书,那认真的样子我一眼就爱上了他了。我日夜苦学,终于成为阿布萨特最出色的裁缝,和她匹配的女孩!”她骄傲的扬起头。 “娜芙瑞,你别看霍普特哥哥现在只是平凡的村民,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人都望尘莫及。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会被高高镌刻在石碑上,供后世敬仰传颂!” “我也这么认为。”夏双娜坚定地点点头,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霍普特就是一块遗落在乡野里的美玉,才华横溢,他缺的是机遇。 内里娅也是聪明人,有眼力,选了一支潜力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神使吗。”内里娅问。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到法老,然后想办法请求陛下召见霍普特哥哥,只要霍普特哥哥能见到法老,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法老赏识他!所以我求村长让我做神使,事先准备好了一朵六瓣亚麻花,就藏在裙子里!”内里娅也是坦诚,嘻嘻笑出声。 内里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语调突然变得忧伤,“可是霍普特哥哥出身低微,无依无靠,想要在王公贵族把持的朝堂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实属不易。唉,他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和阻碍,可不管怎样,我都会陪伴他,帮助他,鼓励他,支持他,无论前方有怎样的风雨,我都会陪他一起走过,永远不离不弃。” 她情到深处,闭上眼睛吟唱起来,悠扬婉转的旋律回绕在美丽的尼罗河边,“天下最俊美的少年啊,我愿做你的管家,我心追随与你,你心向我祈祷......” 夏双娜感动得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爱情啊。她改天就去问问霍普特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好姑娘,实在不行她就把霍普特给绑了送到内里娅床上去! 第七十章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 内里娅唱完歌,又转头问她,“你想面见法老吗,我献贡品那天,你做我的随从吧,我可以带上你。” 夏双娜回答得干脆利索,“不想!” 内里娅对她的拒绝很是不解,“为什么?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面见法老,听说图坦卡蒙陛下也是很英俊的男子呢。” 然后那一大串子赞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也从内里娅灵巧的小嘴中哒哒说出,夏双娜的脑子条件反射般忽略! 这群古埃及人,绝对是被洗脑了,把他们的法老当做神灵一样崇拜,也许这就是古代统治者的手段吧。 原因很简单,如果见法老,就免不了会再遇到大名鼎鼎的第一侍卫,她不想再见到艾。 又和内里娅聊了会天,夏双娜困了,刚想和内里娅告别,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房间已经被图坦卡蒙霸占了。 今晚注定要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了。 其实在三千年前的尼罗河边露营也不错,风光秀美,还有自然空调风可以吹。 没想到善解人意的内里娅看透了她的想法,立刻邀请她和自己同住。 内里娅家比霍普特家大不了多少,颇有女性特色,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内里娅在房间里翻找着,拉出来一个木箱子。 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日常的草药。 她拿出一棵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出来,在手心团成团,大眼睛一眨,“你不会嫌我脏吧!” “不会不会。” 夏双娜知道唾液中有杀菌的成分,于是也学着内里娅的样子,把草药嚼碎,外敷在脚踝的红肿处。 内里娅微微笑着,“这个对治疗脚伤很有效,你的脚伤没有骨折,只是扭伤,每天抹这个药,五天就全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图坦卡蒙就从驿馆返回了底比斯王宫,不过夏双娜也没有再住回驿馆,而是继续投宿在内里娅家,虚心地和她学习古埃及服装的制作方法。 两人相处得愉快极了。 在朝夕相处中,竟然让夏双娜这个现代姑娘和内里娅这个古埃及姑娘,跨越三千年的时空鸿沟,产生了友情。 夏双娜忍不住盛赞,内里娅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她此时也完全理解,为什么罗茜要逼迫霍普特娶内里娅,这样贤惠的儿媳妇,谁不喜欢,她更想骂一句霍普特这个不识货的。 这样的好灯笼,打着姑娘也找不到啊! 蹭吃蹭喝五天后,她的脚终于好全了,夏双娜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去河边洗澡! 虽然每天都用湿毛巾擦身子,但她依旧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第七十一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上) 此时是六月,尼罗河上游暴雨如注,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倾泻而下,大小支流瞬间水位攀升。 涨水期在尼罗河里沐浴太危险,阿布萨特的村民就专门在河边挖出来一个大池子,将河水引进池中,在那里洗澡洗衣。 在夏双娜看来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露天游泳池。 她把衣服放在池边收好,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深潜入水底,又突然冲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 修长的手臂在河中有节奏地拍打,泳姿优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舀起一抔河水轻轻嗅着,水草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全是自然清新的气息。 这可是三千年前,毫无工业污染的河水啊! 夏双娜搓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学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谣,“洗呀洗呀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 正当她欢歌时,一个小孩从灌木丛中敏捷地窜出,迅速捞起她河边的衣服,撒腿就跑,兴许是拿她的衣服去换糖块吃了。 “喂,小偷,回来!”夏双娜匆忙转身,挥舞着拳头。 嘿,阿布萨特这熊孩子,太可恨了! 等她上去,一定要揍爆他们的小屁屁,可她也要能出去啊。 夏双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皱紧了眉头,救命啊,她可不想果奔啊。 只能等有人来问她们借件衣服,她刚这么想着,一回头看到一个高挺的白衣男孩,站在不远处。 夏双娜一惊,立刻把锁骨以下的部分全部潜进水里,还好河水颜色深,水面上还飘着些碧绿的水草,挡住了视线,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水汽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蜷曲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河水正顺着乌黑的发丝缓缓流下,沿着精致的锁骨,没入水下。 霍普特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我只是路过。” “没事。”夏双娜笑了笑。 此时她也只能尴尬地向他求助,“霍普特,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我衣服被人偷走了。” 霍普特转身回家又返回,不一会就将一件长袍放在池边,“我的衣服都旧了,你穿这件吧,是新衣服。” 然后不等她开口就礼貌地背过身,“穿好了叫我。” 夏双娜扯过那件长袍,把自己活脱脱裹成粽子。 这件衣服的面料是优质的叙利亚亚麻,上面还用金丝线绣着宗教寓意的花纹,工艺精湛。 霍普特应该没有财力买这么一件奢华的长袍。 她不禁疑惑,“这件衣服好漂亮,是哪里来的?” 第七十二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下) 霍普特解释道,“四年前我在卡尔纳克神庙参加结业考试获得第一名,这是赏赐。” 只有上下埃及最优秀的学子才能进入卡尔纳克神庙的生命之屋学习,里面教授的课程很广泛,从神学宗教这些文科类学科到最原始的物理化学。 如果把古埃及的结业考试比做现代的高考,霍普特可就是当年全国高考的文理双料状元啊! 这也太太太强了吧。 夏双娜没有参加过高考,而是凭借出色的设计天赋读了全球第一的时装设计学院,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超级学霸的崇拜之情。 学神啊!!! 霍普特唇角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优雅弧度,“我一直梦想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那场考试便是为选拔新一批祭司而设。” “可最后我还是落选了......”他的语调变得忧伤,眸中的光黯淡了些,“因为我不是贵族的儿子。” 古埃及选官很看重出身,而才华横溢的霍普特偏偏出身乡野,夏双娜也替他惋惜,“霍普特,没事,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然后微笑着,朝他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 霍普特望着女孩,也坚定地点头,略带羞涩地问:“娜芙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陪着我见证这一切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不过有人更愿意!” “谁?” 夏双娜立刻向霍普特推销自己的好朋友,“内里娅!你觉得内里娅怎么样,她很喜欢你呢。” 提到那个人,霍普特的语气明显淡下来,“你说她,她对我是很好,但我从来没有心安的感觉。”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快乐吗,就像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心。” 夏双娜完全没有听到霍普特第二句话,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替好友打探军情上,“为什么,内里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霍普特见她对自己的暗示竟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失落,顿了顿又开口,“比如,每当我有事找她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出现。” “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们心意相通。”夏双娜更为不解。 “错,”霍普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证明她一直都在跟踪我!” “跟踪?内里娅为什么要跟踪你?” 霍普特继续说着:“我曾经发现,她把我每天的衣食住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说不定她只是想了解你的喜好,更好的帮助你呢。”夏双娜现在只想替自己的好朋友说话。 没想到霍普特摇摇头,“娜芙瑞,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心机很深,表里不一。” “啊?”夏双娜震惊得睁圆了双眸。 十五岁的甜美小萝莉,热心肠又痴情的内里娅......心机很深?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第七十三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一) 霍普特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朵,温柔的嗓音此时却像是在讲恐怖故事,“我一直觉得,我的生活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我所看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我所听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听到的,我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别人想让我知道的。” “我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无时无刻,有时它在草丛里,有时它在河边,有时就在我床边,有时在我头顶。。。”霍普特说着还在四处打量,生怕那双眼睛现在还在监视着他们。 听着他的话,夏双娜瞬间觉着有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梁骨。 天上活力四射的太阳神拉,此时竟也阴森森的。 夏双娜不自觉就搂紧了自己身上的长袍,“大白天的,霍普特你别吓人啊......”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霍普特见她瑟瑟蜷作一团,忙转移话题,“娜芙瑞,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的兴趣很广泛,喜欢画画,舞蹈,音乐。” 霍普特凑近了身子,认真地倾听。 “在我的国家,我学习服装设计,在工作室里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梦想着成为顶尖的服装设计师,哦,也就是裁缝。” “然后供职于王室吗?”霍普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最优秀的裁缝都会被选入王室织坊,为法老效力。” “当然不是!”夏双娜纠正他,“我的国家没有国王。” 更何况,给图坦卡蒙做衣服,呵,她怎么可能为权贵折腰! 霍普特很惊奇,“你的国家没有国王?那是谁统治的呢。” “我国呀是人民当家作主,”提到自己的祖国,一股酸涩猛地泛上夏双娜心头。 她又想家了,又想爸爸妈妈了,夏双娜没控制住,红了眼眶。 细心的霍普特察觉到她情绪低落,问:“娜芙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和你家人走散了,需要我帮忙吗?” 夏双娜感激地朝他笑笑,“真的不用了,谢谢你,也谢谢你当初救下我,让我在阿布萨特有地方住。” 霍普特对她口中的国家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给我讲讲你的国家?” “好呀,”夏双娜很乐意,“我的国家很大很大,很远很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我的学校建在海边,有高大的房子,墙壁上是各种涂鸦,比你们村的神殿还要高。蔚蓝的海水倒映着如帆的白云,岸边是金黄色的沙滩和成片的椰林,还有海鸥在纯净的天空飞翔。空闲时间我还会穿上特制的衣服潜进海里,海里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鱼和美丽的珊瑚礁。。。” 第七十四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二) 霍普特托腮听着,灵魂已经完全沉醉在她描述的风景中,身未动,心已远,“真的好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吗?” “有机会可以去呀。” 有机会。 夏双娜的回答模棱两可,看到霍普特那双闪烁星光的眸子,还有因为兴奋脸颊染上的那抹红晕,她就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她的学校可是在遥远的太平洋的另一侧。 “好,一言为定。” 和她交谈,霍普特寻找到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共同点,霍普特开了话匣子,“我去过很多城市,孟菲斯,吉萨,阿斯旺……我想走遍上下埃及,到每座神庙礼拜,我也想去最北边看看大海,到海里和鱼儿一起游泳。” 他想进入全埃及顶尖的神庙任职。 她想成为国家最优秀的裁缝。 他们都有梦想,都是忠实的追梦者,追求梦想这条路太漫长,太孤单,霍普特一直想找一个同行者,他突然发现他好像遇到了那个人。 她不是绝色,却是一个有魅力的女孩子,就像一枚贝壳,不打开永远不知道什么惊喜在等待着他。 “娜芙瑞,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异常愤怒的声音在耳边乍起。 一阵狂风刮过,内里娅铆足了劲儿,猛冲过来想要狠狠扇娜芙瑞一个巴掌。 霍普特敏捷地挡在夏双娜面前,一个转身,啪的一声,极响亮极清脆,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直接降落在他的后背上。 隔着洁白的亚麻衬衫,可以看到鲜红的手印。 内里娅没想到会伤到霍普特,更没有想到会霍普特会把娜芙瑞护在身后,她颤抖着放下手,双眼噙满泪水,“霍普特哥哥,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不知道吗?” 内里娅朝夏双娜扑过去,双手使劲地撕扯着夏双娜身上的那件长袍,“脱下来!脱下来!” 夏双娜意识到因为她穿着霍普特的衣服,内里娅可能是误解了,忙解释,“内里娅,我洗澡时衣服被孩子偷走了,霍普特才把这件衣服借给我穿一下。” 内里娅依然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襟,夏双娜满脸臊红地保护自己不被扒光,“内里娅,别这样。” 还是霍普特替她解了围,将内里娅拉开,“内里娅,放手!” 内里娅绝望地跪坐在一旁,望着两人,“这是霍普特哥哥十四岁在生命之屋的时候,法老给他的赏赐,这衣服他有多宝贵!” 第七十五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三) 夏双娜没想到竟然是法老赏赐的。 夏双娜要早知道这件衣服这么珍贵,就不会轻易穿了。 内里娅想摸一下,都被霍普特拒绝了。 此时这件衣服竟然被娜芙瑞裹在身上,沾上了她的体味甚至汗水。 所以内里娅才会这么情绪失控。 “娜芙瑞,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艾,根本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你想把霍普特哥哥把我身边抢走对不对?” “内里娅,我没有,”夏双娜不停地摇头,“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我没有想到会伤害你,我回去就把衣服脱下来好不好......” 内里娅现在是什么都听不去,哭诉着,“霍普特哥哥你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内里娅扭头便朝尼罗河的方向飞奔,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在脑后高高跳起。 夏双娜率先反应过来,惊呼,“快拦住她,她要跳河!” 霍普特马上提步追上去,“娜芙瑞,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摆平的,不要担心。” “我和你一起去!”她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娜芙瑞!”霍普特害怕情绪失控的内里娅把夏双娜推进河里,“你先回我家好吗,等我回来。” 夏双娜扭过头,发现霍普特正用一种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高大的身躯立在昏黄的夕阳下。 不知为何,夏双娜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也知道,自己跟去了只能添乱。 夏双娜一口气跑进霍普特家,门是虚掩的,她一手推开,立刻捞了一件罗茜平时穿的亚麻裙,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把那件华美的披风丢进箱子里。 回头瞪了一眼那块精巧的布料,天啊,都是图坦卡蒙赏赐的这件衣服! 要不然那能有这么多事吗! 如果不是霍普特宝贝这件衣服,她一定要狠狠踩上几脚泄愤! 呵,伟大的尊敬的陛下,最近图坦卡蒙的点击率也太高了吧,而且一件好事都不干。 “怎么办,怎么办。”夏双娜在两面墙之间踱步,焦头烂额,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她担心内里娅会出事,但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真的好心疼内里娅那个善良的姑娘,也感到痛苦和煎熬。 经过这场风波,她们还可能做朋友吗? 没过多久,夏双娜便感觉一阵眩晕,眼皮像注了铅一样沉重。 “我要等着霍普特和内里娅回来。”她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可为什么,这么困啊。 夏双娜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浓重的困意,合上了眼,倒在床上睡熟了。 在窗户的缝隙处,插着一支细长的迷香,燃尽的灰渣正一颗颗地掉落在地上。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还是被屋外的嘈杂的喧闹声吵醒的,那时整个阿布萨特已经乱作一团了。 出大事了!!! 第七十七章 霍普特死了?(一) “霍普特,你在哪?” “内里娅,你在哪?” 霍普特的房门此时被几个力气大的村民从外面撞开了,那人神色慌张,看见夏双娜坐在床边,“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霍普特呢?” “他昨晚没回来吗?”夏双娜一脸懵逼。 那人立刻调头冲出去,到别处找。 听内里娅的邻居说,内里娅也整夜没有回来。 整个阿布萨特村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夏双娜顾不上梳洗,立刻也加入那浩浩荡荡的寻找队伍,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绝望。 村长麦鲁朝人群走了过来,慌乱的人群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夏双娜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忙问,“村长,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麦鲁面色沉重,缓缓开口,“不用找了。” 夏双娜屏住呼吸,等待村长下一句话。 麦鲁难掩语气中的悲痛之情,“他们死了。” 夏双娜心中猛地咔吧一声,死了? 霍普特死了? 那个温柔美丽的男孩子,死了? 那个心怀梦想、潜力无限的男孩子,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夏双娜怔怔地摇着头,“你骗人!” “有人看到,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了尼罗河里,被河水冲走了。”麦鲁此时也掩面抽噎起来,霍普特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帮助他管理村里的大小事务,可以说阿布萨特这座纺织村如今的辉煌和霍普特卓越的才能是分不开关系的。 “可内里娅不是会游泳吗!”一个和内里娅关系很好的女孩子问。 麦鲁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如此湍急的河水,就算泳技再高超,也躲不过涨水期的漩涡啊。 所以,霍普特和内里娅是真的死了,被淹没在尼罗河里。 夏双娜一直以为生离死别都是小说里的剧情,怎么突然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谁说的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呢。 两人的死讯迅速传开,阿布萨特顿时哭声一片。 夏双娜随着人群冲到作孽的尼罗河边。 这是一条温柔的河流,也是一条残暴的河流。性子古怪,变幻莫测,送来肥沃的泥土,带来幸福,也可以带来灾难。 霍普特和内里娅那么美好年轻的生命被这滚滚河水吞噬了吗? 天空是那样苍白,飞过几只乌鸦,黑白分明的对比让人满目悲凉。 她似乎看到一小朵红色的浪花从蔚蓝的河水中沁出,扎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从霍普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吗? 他的血肉是不是已经被贪婪的河鱼蚕食了。。。 第七十八章 霍普特死了?(二) 河边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 都说盖棺定论,人死后才能看出他人对他的真正评价。 霍普特品行高尚,平时又乐于帮助别人,深受阿布萨特村民的敬重和爱戴。 几个水性好的村民红着眼眶,自发跳入尼罗河捞尸,可眼看过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加上涨水期水流实在是湍急,最后人们只能放弃打捞。 没有找到躯体,就无法将身体制成木乃伊,在古埃及人的观念中就无法得到来生,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的酷刑。 只有作恶多端的罪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而霍普特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爱慕霍普特的少女们,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把成堆成堆的面包,烤肉和香料扔进河里,供他来生享用。 宽阔的河面瞬间浮满了食物。 可这庞大的哭丧人群中,却唯独没有霍普特的母亲,她应该是不相信儿子已经遇难,还在苦苦寻找吧。 夏双娜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事情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昨天不去尼罗河洗澡,不去接霍普特那件华服,如果她昨天拦住了内里娅,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因为她这个时空乱入者,才剥夺了霍普特年轻的生命吧。 夏双娜扑通一声跪在河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不是她铁石心肠,不是她麻木不仁,而是她不敢相信。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 她刚才在窗缝里发现了一支燃了一半的迷香。 她从昨天傍晚浑浑噩噩睡到今天中午,是因为中了药。 那是霍普特的房间,放迷香的人,明显是想要对霍普特下手的。 偏偏这个时候,霍普特和内里娅就双双出事了。 所以不可能仅仅是失足落水这么简单,绝对另有隐情! 对了那个目击者呢,报丧的那个目击者。 “是谁!是谁说霍普特淹死了!给我站出来!”夏双娜迫切地大喊了出来。 河边一个的男人出了声,“是我。” “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他们掉进水里的?” 瓦胡耶布摸了摸鼻子,回忆着,“我昨天在河岸边割芦苇,芦苇太高,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内里娅先掉进河里,然后才是霍普特。” 如此模糊的说辞,她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夏双娜灵光一现,故意大声地说给所有人听,“真可惜,霍普特昨天刚向内里娅求婚,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立马有人响应,“是啊是啊,内里娅最爱霍普特了。” 瓦胡耶布抬眼悄悄望了一眼夏双娜,眼珠一骨碌,“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先是内里娅失足落进水里,当时霍普特悲痛地朝天大喊一声,内里娅,我的妻子,你为什么抛下我,然后就跟随着跳进了河里。” 第七十九章 霍普特死了?(三) 男人声情并茂,简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生死之恋,可此时夏双娜却只想笑。 他若说霍普特是为了救落水的内里娅不慎掉进了河里,她会相信。 但是殉情,根本不可能! 霍普特根本就不爱内里娅。 所以他在撒谎。 霍普特和内里娅也许还没有死! 夏双娜心中有了盘算。 “大叔,你辛苦了,到霍普特家里喝杯酒吧。” 瓦胡耶布摆手,“这就不必了,我还有活没有干完,还想赶在新年前给爱妻买条项链呢。” 说罢扛上他的镰刀就想闪人。 夏双娜自然不可能放他走,急忙拦住他,诚恳地请求道,“大叔,霍普特不在了,他姆特万一想不开寻短见,我劝不住,我力气小,也拉不住她,你帮帮我,好吗?” 拗不过她的恳求,男人只能答应,“好吧。” 两人刚进屋,夏双娜便砰一声关上门。 罗茜就在屋里坐着,镇静地忙手里的针线活,外面都哭成一片了,她竟然平静得像没事人儿一样,难道她没有听说儿子的死讯吗。 罗茜抬眼望了望夏双娜,什么话也没有说,又把视线专注在手里的针线上。 “大娘,霍普特死了……”夏双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丧子的母亲。 罗茜许久才从那织物上挪开视线抬起头来,好像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意外,淡淡吐出一句,“该来的迟早要来。” 该来的? 什么该来的!? 霍普特和内里娅现在生死未卜,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大娘......”夏双娜悄悄握住罗茜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又朝她挤了下眼睛。 罗茜起初还不解,她便又眨了好多次,罗茜终于明白过来,也朝她眨了下眼。 夏双娜从陶罐里盛出来一杯麦酒,顺便取了个玩意藏在身后。 “大叔,辛苦了,喝点酒吧。” 瓦胡耶布正仰头喝酒,眼前娇小的身躯忽然一闪而过,瓦胡耶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女孩按到了门上。 他惊恐地瞪着眼睛,“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吻上了他的脖子。 瓦胡耶布余光一点点向下挪,瞄到一个闪着寒光的物件,瞬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尖不偏不斜顶着他的脖子。刚被打磨过的刀刃锋利无比,轻轻松松就可以割断他的咽喉。 第八十章 霍普特死了?(四) 瓦胡耶布浑身都在颤抖,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夏双娜还把他按在门上,他肯定滑到地上了。 女孩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开了口,“你千万别乱动啊,它可没有长眼睛,我曾经用它割断了鸭的脖子,还用它剖开了鱼的肚子。” “你想做什么?”男人从头皮到脚掌都在发麻。 夏双娜冷哼一声,“你看不出吗,真是蠢死了,我当然是想杀了你呀。” “杀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姐,大姐,救命。”男人向一旁的罗茜求救。 罗茜充耳不闻,手里活也没停。 瓦胡耶布彻底崩溃了,“你疯了吗,杀了我,法庭也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此时的夏双娜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瘆人地大笑。 “霍普特和内里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我不介意多个人给我们陪葬,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瓦胡耶布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 夏双娜将剪刀高高举起,朝那男人的喉管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忽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没有死!他们没有死!” 夏双娜瞬间甩出手里的剪刀,那细长的前端撞击泥墙发出一声巨响,碎成两半,冷汗随即沿着她的额头就流了下来。 她也很怕,非常怕,真的失手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不把样子做足,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实话。 瓦胡耶布也完全虚脱了,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匍匐在地上,蜷成一团颤抖,“饶命,饶命,我说我说。” “昨天下午,我本来在割芦苇,看见内里娅和霍普特在河边,这时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后来将内里娅和霍普特拽上了马车。” “我知道他们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惹祸,就不敢吱声,想等结束了再偷偷溜走,却不慎被一片叶子划伤了胳膊。” 他的胳膊上果然好长好深一道口子。 第八十一章 玛阿特之正义 “我忍不住痛叫了出来,那群人立刻发现了我,把我拖了出来,就要杀了我灭口。” 瓦胡耶布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还是哆哆嗦嗦的,“我家里有老父亲老母亲,我还有妻子和儿子女儿,全家老少都靠我割芦苇叶生活,我怎么可以死呢。我只能磕头向他们保证永远不会说出真相,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尼罗河里,已经淹死了。他们这才放了我,还警告我,如果我敢跟人提起这事,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立刻知道,然后杀了我。” 他满脸凄苦的神色,“姑娘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 瓦胡耶布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岁月的沧桑留下满脸的皱纹,“我要是死了,谁来养活我的家人,他们也会饿死的。” 这男人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也不是每个人有和邪恶斗争的勇气,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 夏双娜又问,“你之前见过那群人吗?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不认识,”瓦胡耶布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他们一个二个都很健壮,带着绳子,棍子,布条,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难道是被人雇佣?” 瓦胡耶布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夏双娜知道自己刚才疯狂的行为,肯定是吓坏他了,一码归一码,她理应向他道歉,“今日冒犯了,请你见谅。” 男人摸了摸脖子,惊魂未定,抬腿往外走,又回头看她,面露难色,“姑娘。” 夏双娜明白他的担忧,“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必担心。” 中年男人见状,宽心很多,憨厚地笑了笑,“姑娘,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我劝你,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吗。” 夏双娜嗓音坚定,“不可能,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瓦胡耶布苦口婆心相劝,“那群人很厉害,他们背后的主人,身份绝对很是显赫,你要是招惹上他们,恐怕会有祸患。” 夏双娜摇摇头,“我不怕,如果邪恶不能惩治,玛阿特之正义又在哪里呢,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暗中寻找他们的下落。” “好!”男人拍着自己的胸脯,“你一个女娃娃都这么勇敢,我瓦胡耶布堂堂男儿怎能退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人也是会被感染,会改变的,夏双娜说:“谢谢。” 男人走了,夏双娜开始理思路。 绑架,一般有两种动机,一种是谋财,一种是寻仇。 霍普特家根本不富裕,基本不存在谋财这种可能,那就是寻仇了。 罗茜虽然刻薄强势,但骨子里不坏,应该不至于和别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要报复到霍普特身上。 对了,只见过他母亲,霍普特的父亲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霍普特父亲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被操控的人生 夏双娜隐隐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是不得不开口问,“大娘,冒犯了,我想问问,霍普特的父亲,在哪里?” 听到那个人,罗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喉头哽咽着,娓娓道来,“我丈夫叫麦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十三岁就嫁给了他,我们非常恩爱,我们一起定居在阿布萨特,但是一场瘟疫,我丈夫死了。”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本想随我丈夫一起死,却突然恶心呕吐,那时我才知道我怀上了霍普特。我儿子他不想死,他在求我救救他。” “霍普特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我怕他受委屈,没有再嫁,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 初为人母的喜悦很快被生存的重压冲淡,养儿的艰辛让她一夜间从貌美青春的少妇变成沧桑的老妇。 “我的霍普特终于长大了,生得那么英俊,那么出色,我吃的所有苦,流的所有泪,都是值得的!做母亲的不求什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幸福。”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罗茜,但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无私地疼爱着她。 虽然时代,地域不同,但母亲对孩子不求回报的爱从未改变。 古代、现代、埃及、中国,都是一样的。 这种伟大的感情,哪怕跨越三千年,跨越半个地球,依旧葆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罗茜很爱霍普特,只是方法不对吧。 “大娘,可你逼着霍普特娶他不喜欢的女孩,他不会幸福。” “娜芙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罗茜叫着,“我们的生活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全是被安排好的!我和霍普特都逃不过,为了我的儿子,我别无选择!” 霍普特曾告诉过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安排好的。 此时夏双娜再次从罗茜口中听到这样了说法。 一个人一生经历的事情千千万,遇到的人千千万。 这是怎么强大的力量,能操纵霍普特的人生。 “谁?是谁?谁在监视你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指令出现在我家墙上,我必须照做,否则霍普特就会有灾祸。” 罗茜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我总共违抗过那指令三次,第一次,他失足从楼顶掉下来,差点摔死,第二次,他掉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第三次,他被马车撞了,差点就被碾死在车轮下。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所以墙上出现什么,我就照做,如果霍普特不愿意,我就大吵大闹逼着他。就在一个月前,那个指令又出现了。。。” 第八十三章 伟大的母爱 夏双娜此时也猜到了,“让霍普特娶内里娅为妻?” 罗茜凄苦地点点头,“嗯,限时一个月。” “你看吧,现在一个月时间到了,霍普特果然出事了,我儿子出事了,娜芙瑞,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我儿子!” 罗茜攒足劲儿抡起拳头想去捶死她,可最终还是扑进夏双娜怀里,痛哭起来,“霍普特,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苦啊。” “我何尝不想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啊,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母子,我日夜难安。 “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哪怕用我自己的性命换他一生平安。。。” 听着罗茜动情的哭诉,夏双娜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她一直都以为罗茜作天作地,专制强势让人讨厌,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罗茜爱极了霍普特。 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一生都偿还不完。 如果她不强势一点,刻薄一点,他们孤儿寡母,岂不是任人欺凌。 罗茜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病也不舍得医治,就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学费送霍普特去读书,霍普特去哪里读书,她就跟他到哪里,照顾儿子吃穿,有这样强大的后盾,霍普特才能潜心学习,钻研神学,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大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误会你了。”夏双娜既愧疚也被深深感动着。 “娜芙瑞,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原谅大娘对你的无理好吗,我只是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我已经没丈夫了,我只有他了。” 夏双娜连连摇头,“大娘,我怎么会怪你呢。” 罗茜憨厚地咧嘴,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娜芙瑞,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罗茜拉起夏双娜的手朝外走去。 阿布萨特村的神殿坐落于村落正中,在矮小密集的民居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宏伟,深色调的密闭墙体让人不禁感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入口的大门敞开着,村中的神殿不像底比斯的神庙那样戒备森严,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偷偷溜了进去。 穿过前院便到了神龛室,夏双娜环视着绘满神灵壁画的暗室,不知罗茜此举何意。 第八十四章 神命少年 罗茜点燃神像前的香料,乳白色的烟气如同纤细的小蛇的盘旋到天花板。 她这才缓缓开口,“十八年前,我痛了一天才把霍普特生了下来,霍普特出生时极其虚弱,只有小猫那么大,浑身青紫,就只剩下一口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村医们都断言他活不过当晚,除非将他送进村中的神殿,接受神的审判,于是,村长抱着他进了神殿,把他放在了这里。” 罗茜爱抚着旁边破旧的芦苇垫子,这里曾经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如果他能活下来,是神灵救活了他。如果他不幸死掉了,那也是神灵的决定。”她继续说。 “那夜,我跪在神殿外苦苦哀求神灵,让我的儿子活下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交换.......”再次回忆起那凶险的一晚,罗茜的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大娘,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村长从神殿里走出来,竟然抱给我一个健康活泼的婴儿,他的眼睛可漂亮了,亮得像星星,他还在冲着我笑。”罗茜也痴痴地笑了,眼角嘴角的皱纹跟着一起笑,浑浊的眸子里盈满了柔情,浓郁得要从眼眶中溢出,“村民都说是神灵在庇佑他,他由此也通了神性,这辈子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说起这个故事时语气还是这么激动,夏双娜似乎能看到罗茜抱着小霍普特时欣喜若狂的神情。 “霍普特从小到大灾祸不断,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是这样的,这是神灵对他的考验。所以,他不会有事,娜芙瑞你不用担心。他是神灵选中的少年,是受神灵庇佑的少年。” “大娘,我也相信。” 夏双娜也跟随罗茜,朝涅特女神的神像虔诚地跪下、叩头,求她庇佑霍普特,平安度过此次灾难。 虽说是这样,夏双娜还是很担心,神的审判根本就没有科学性,也许只能用凑巧来解释,可她此时只能顺着罗茜,不让她难过。 她还是要到昨天下午两人出事的地方去看一看。 两人一路寻到河边。 河滩上躺着横七竖八的脚印,折断的苇杆上留下打斗的痕迹,却找不到明显的血迹,看来绑架霍普特的人想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有别的目的。 可为什么连内里娅一起绑架了。 也许是因为内里娅拼死护住霍普特。她那样爱霍普特,一定是用生命保护他。 她翻开每一片植物,不放过每一寸土地,努力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夏双娜惊叫起来,“大娘,大娘!你快看!” “怎么了?” 她指着地上一个三角形的记号。 “我知道霍普特在哪里了,我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上) “底比斯!底比斯!” 夏双娜激动地解释道,“霍普特教我神学的时候,好多课文里面都有底比斯这个单词,我抄写得实在是烦,于是一碰到这个词,我就画一个三角形代替。” 霍普特一定是察觉到了绑匪的身份,奋力用脚划出了这个记号,给她留下线索。 “大娘,我马上就去底比斯,找霍普特!” “底比斯那么大,你怎么找?” 夏双娜扭过头来,精致的鹅蛋脸庞上一双有神的黑色杏眼,透着聪慧和自信,“我可以代替内里娅,作为阿布萨特的神使,向图坦卡蒙陛下献贡,在底比斯谋得一个官职,慢慢寻找霍普特。” 罗茜感动地张开双臂,夏双娜也伸手和她拥抱。 “娜芙瑞,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大娘,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爱他。” “嗯。”夏双娜极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霍普特,您也要保重身体,等待着重逢的一天。” “好。” 夏双娜把罗茜送回家,就立刻动身去了村长府。 再有三天就是献贡日,神使突然消失,麦鲁也急得焦头烂额,夏双娜的出现就像及时雨一样。 当夏双娜说明来意,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拒绝。 麦鲁反反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之前送去那么多性感美艳的神使都被法老赶了回来,说不定陛下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你,是不是干净的?” 她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麦鲁是在问她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是。” “那就好,服侍陛下的女子必须是纯净的。” 夏双娜:!!!??? “服侍陛下?” 接下来麦鲁详细给她讲了神使需要做的事情。 她脸红着听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圣洁而神秘的仪式,法老要进入神使的身体里,以此来获得神力,让自己得到永远统治埃及的力量,并且获得永生。 而且,神使都以能服侍法老为荣,哪怕没有名分,用过一次就被无情抛弃,她们未来的丈夫也会以此为荣,炫耀一辈子。 什么玩意儿啊! 夏双娜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叫苦连天。 不要啊,她才不要把她的第一次献给图坦卡蒙,那个这辈子只会见一面的古代君王。 但现在,她没有退路了。 那她一定要小心应付。 “我们阿布萨特的荣耀,全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谨言慎行,稍有差错不仅你性命难保,整个阿布萨特都会受你连累,”麦鲁放慢了语调,先是恐吓,又话风一转,扬了扬眉,“当然咯,如果法老喜欢你,封你做王妃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别忘记我的提携之恩啊。” 然后麦鲁指着一人高的几沓子文书,“这些是你这三天要学会的东西。” 夏双娜眼珠子都快瞪飞出来了。 麻蛋,为什么觐见图坦卡蒙,要背二十万字的东西!!! 第八十六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下) 这二十万字涉及古埃及政治,经济,宗教,舞蹈,音乐等方方面面,就像一部百科全书。 还有一系列法老可能会询问的问题,附带最佳回答。 当然还有那洋洋洒洒的满嘴彩虹屁的法老赞歌,热情讴歌图坦卡蒙陛下如何英明神武。 再加上专业的化妆造型和礼仪培训团队。 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将她一个现代女孩迅速包装成为一个优秀的古埃及神使。 她觉得麦鲁真的很有开网红公司的潜质。 当一份侍寝指南真的摆在她面前,夏双娜看着纸莎草上各种姿势扭曲的男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闪瞎了。 不过比起侍寝,她此时更头疼的是那二十万字的天书。 内里娅一直为献贡做准备,自然早已背的是滚瓜烂熟。 可她一个字都没有背过啊。 三天后就是进谏日,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三天内背完二十万字,简直突破人类极限,创造一项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接下来三天,她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屋里,白天学礼,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棍子都打掉一层皮,夜晚通宵背书,黑眼圈都有酒瓶盖那么厚了。 她生无可恋,抓耳挠腮地背诵着那些艰涩的文字,拽着头发,都快把自己给拽秃顶了。 一熬就是三晚,她会不会猝死啊。 就这样凭借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她终于在献贡日那天的早上背完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咣当一声巨响撞向桌面,宣告这二十万字的结束。 她连脑门都顾不上揉,立刻趴在桌子上补眠,就做了一个梦。 她竟然梦见了图坦卡蒙,可不知道为什么,图坦卡蒙竟然长着“艾”的脸,为什么,可能因为他们两个一样讨厌吧! 她这么一紧张,这二十万字硬是一个字都背不出来,法老脸色一沉,立刻下令拖出去斩了,冰冷的刀像条毒蛇吻上她的脖颈,她一个激灵就醒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夏双娜吓得浑身发抖,回想起在阿布萨特的种种,直接把这位素昧平生的年轻法老划拉进了黑名单! 不过图坦卡蒙再可怕,也赶不走她的瞌睡虫,她很快又睡熟了,做了第二个梦。 她在梦中穿着美少女圣斗士的衣服,举着闪闪发亮的魔法棒,“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然后横起一脚,嗖的一声,图坦卡蒙就敏捷地飞向了外太空,化作一颗流浪的星星。 夏双娜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仇得报,怎不快活。 进屋最后交代注意事项的麦鲁,听着夏双娜在睡梦中发出的瘆人笑声,皱紧了眉头,冷汗直流,刚失踪了一个神使,这个该不会是疯了吧。 他忙推搡了一下她,“娜芙瑞,该出发了!” 夏双娜猛地惊醒,抬手擦掉嘴角流出的银线。 她一上船,就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根本没有看见罗茜在岸上,追着献贡船跑了很远,很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最终还是把一个深藏十八年,足以改变霍普特一生的大秘密深埋于胸...... 第八十七章 美妆达人 夏双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斜倚在一只小轿辇上,轿身的颠簸让她立刻抓紧了扶手,两侧是高高低低的古代城市建筑,正快速后退。 “神使。”身边的侍女见她醒来,便恭敬地为她递上了一杯饮料。 她刚想痛饮,那侍女似乎觉得她此举不妥,忙送上一根芦苇茎做成的吸管。 她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入胃,化解了浑身的燥热。 当真是清凉解暑。 除了四个抬轿的男人,还有一队盛装的女孩子跟随着她,浩浩荡荡的献贡队伍气势非凡,当上神使的待遇果然不一般。 她抿了一下唇,才发现已经涂上了口红,这种由西部沙漠红赭石研磨成的口脂,染色效果虽不及现代唇彩,但清透自然。 在她睡着的时候,这群侍女们已经帮她洗了澡,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 而她实在是太困了,竟然没有一点感觉,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船。 一想到昏睡的时候有十几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夏双娜就一股恶寒,幸好大家都是女人,而且让她在清醒的时候被一群女人伺候着沐浴,她估计更难受。 “神使,您真的是太美了!”几个小女生发出赞叹。 夏双娜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化妆镜,透过那面模糊的铜镜瞅着自己的容颜,好浓艳的妆,迥异于现代任何一种妆容,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浓黑眼线的勾勒下,眼睛显得又大又明亮,眼皮上是橘黄色的眼影,如羽的睫毛轻轻扇动,在鼻翼投下光晕,镜子里的确是个埃及妆容的美貌女子。 古埃及人酷爱化妆,不仅是女人,男人也爱化妆,他们尤其钟爱眼线,不仅是为了美丽,还能防止眼睛被烈日灼伤和细菌感染。 这件为献贡而制的努格白裁剪精巧,很好地显示出了她的身材曲线,水蓝色的腰带绕过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身前系成漂亮的花结,垂下两条飘逸的丝绦,配上乌黑柔亮的齐腰长发,整个人仙气十足。 底比斯城由古埃及着名城市设计师规划建造,分区明确,最中心的是王城区,由高大的墙壁和数十座大门与外界隔开,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 政府办公楼和王宫都在王城区内。 除了王室,还生活着一系列为王室服务的人,官员、侍卫、侍女、工匠、厨师、乐师、舞者、驯兽师、杂耍者......应有尽有。 穿过镶嵌黄金和琉璃宝石的巍峨宫门,就正式进入了王宫。 来接引的女官不过二十多岁,浓郁的名贵香水味彰显了她的富有,能在王宫任职的女子大多出身贵族。 宫门左右坐落着阿蒙神和法老的巨型雕像,夏双娜用力地仰头,想要瞻仰现任法老的尊容,无奈她的身材太过矮小,而那雕塑又太过高大,她脖子都酸了,依旧看不到法老的面庞。只看见那金色的阳光为端坐着的年轻法老披上一件黄金圣衣,不愧他太阳神化身的名号。 第八十八章 美丽的古埃及王宫 古埃及地处沙漠,终年炎热少雨,树木资源格外稀缺,珍贵树种便成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王宫中便种植着大片大片的青葱树木。 棕榈、枣椰、石榴树、橄榄树,均沿中轴线左右对称分布,显得庄严而肃穆,其中点缀大大小小的四方形水池,如同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倒映着池边的碧绿的灌木和紫红葡萄架,池前有精致的小凉亭。 献贡队伍绕过一个美丽壮观的莲花池,就到了内庭。 巨大的谷仓高入云霄,洁白的宫殿一桩挨着一桩,这里是后妃的居所,图坦卡蒙只有一位王后,并没有侧妃,这些宫殿都是空的。 法老是隼鹰神荷鲁斯的化身,图坦卡蒙所居的宫殿被称为荷鲁斯宫。 荷鲁斯宫居于王宫正中,分为两层,外部有气派的台阶通向天台,占地上千平方米,里面足有几十个房间,会客厅、餐厅、接待外宾的礼厅、宴会厅、会议室、卧室、书房、档案室等等,宽敞的过道将它们彼此连通起来。 女官将夏双娜带至宫殿外部的围廊,就停住了脚步,“您必须在这里,等候法老接见。” “女官大人,法老什么时候能见我?” 女官对她摇摇头,思忖着该如何告知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法老从来没有召见过阿布萨特的美女神使们,八成也不会见她。 夏双娜知道急也急不来,就在椅子上恭敬地候着,一直在心中默背那二十万字的材料,生怕她噩梦成真,见到图坦卡蒙那张讨厌的脸就一个字都答不上来,真的被他拖去砍头。 一转眼她就从晨间坐到了晌午。 “陛下正在用膳,请娜芙瑞小姐稍等。”女官来报。 “谢陛下。”夏双娜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胃,谁管她有没有吃饭呢。 过了一会,女官又一次来到夏双娜等候的外厅。 “陛下正在游园,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 对啊,吃饱了就该运动,整天大鱼大肉很容易肥胖,看来图坦卡蒙生活方式蛮健康的,体型应该保持得还不错。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女官又来了。 “陛下正在午睡,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夏双娜忽然也打了一个哈欠。 等候的过程实在是太无聊了,夏双娜开始数自己的头发有几根,盯着脚上那双精致的凉鞋,靠跳脚趾头舞来赶走瞌睡。 等着等着她就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第八十九章 开天辟地的壮举 她突然想解手,再不放空自己,等进了宫殿,她恐怕就要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的历史壮举了,向法老借洗手间用。 她只好可怜兮兮地向女官求助。 还好女官对她这个神使也要吃喝拉撒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给她指了个地方,让她快去快回。 夏双娜绕到宫殿后部,解决完问题,刚想回献贡队伍里去,就迎面撞上一群人。 她立刻躲进茂盛的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喘一口,小心地从树杈和枝叶间观察外界的情况。 只见一群魁梧的壮汉正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体格较瘦的华服男子快速向前移动。 身后两把精美的鸵鸟羽毛扇像盛开的莲花,稳稳当当地交叉着前进。 他们的头顶举起各式各样的精巧的牌子,包金材质,雕刻精巧,有豺狼头,隼鹰头,朱鹮头,狒狒头......皆是古埃及神灵的象征,还悬挂着迎风飘扬的彩色丝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漂亮。 还有一队卑躬屈膝的男子跟随着中间那人,点头哈腰地讨好着,肥脸笑成一朵朵盛放的菊花,有扇扇子的,有递水果的,有讲笑话逗乐的。 夏双娜第一次见到法老的阵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只是一个小规模队伍,算是法老的仪仗队里比较低调的那种,可依旧是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和威严感。 不用说,被众星捧月包围着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肯定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无疑了。 一身的珠光宝气,隔着好远就泛着金光,简直就是个金人。 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又勾勒上了一层金边,如同神像般耀眼和难以触碰。夏双娜倒是没看清他的容貌,但莫名就感觉有点熟悉。 一眨眼的功夫,法老一行人就从宫殿后部进入了主体建筑,消失不见了。 而阿布萨特的献贡队伍此时等候在宫殿的前门,看来法老是故意绕开他们。 如果不是她跑到这里解决个人问题,根本就不会遇上法老。 奇怪,图坦卡蒙不是说他在睡午觉吗,可这明显是刚刚回宫的样子。 夏双娜恍然大悟,原来法老今天根本就不在王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被图坦卡蒙给耍了。 还说什么在用膳,在游园,在午休......全是扯淡! 法老不想见她。 一直以来,她只关注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努力去讨得法老的欢心,但从来就没有设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图坦卡蒙根本就不会召见她! 要在平时,她一定爽快地拍拍屁股走人,你不想见姐,姐还懒得见你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想凭借自己的才华,得到法老的赏识,在底比斯立足,寻找失踪的霍普特和内里娅,否则在这么大的底比斯,想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肩负着阿布萨特全村的希望,又向罗茜立下军令状,绝对不能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 第九十章 画风突变(上) 图坦卡蒙一进宫殿,就把自己丢进了豪华浴室,洗去那一身的风尘。 距离娜娜失踪已经半个月时间了。 今天得到探子的消息,有人在城郊见到了和娜娜很像的女孩子,他便撇下政务,兴奋地冲去找她。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辛劳,完全可以坐在华丽凉爽的宫殿里静候消息,可他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高大健壮的身子迈进池中躺下,图坦卡蒙将脑袋搁在池边的软垫上,温热的水浸没他细嫩的肌肤。 满池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着,图坦卡蒙手指捞起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瓣,清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翼,突然就想起河边那片荒芜的矢车菊花田。 他合上双眸,回忆着和她待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忧伤笼上心头。 水面飘过一句似有似无的哀叹,“娜娜,你到底在哪里。” 娜娜,娜娜,他的唇反复碾磨着这个名字,觉得好熟悉又好陌生。 仿佛是一个他很亲密的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而不是刚刚认识的异国女子。 图坦卡蒙沐浴梳妆完毕,在黄金王座上落座后,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陛下,阿布萨特的使者已经在殿外候很久了,要宣吗?” “不宣。”他心烦地一口回绝。 艾能察觉出法老今日心情不好,可思索再三还是恭敬地开了口,“陛下,还是宣召吧,毕竟是涅特女神的神使。” “神使?”图坦卡蒙眸色深寒,轻蔑地冷哼一声,眸色深寒,“告诉麦鲁,再敢打着神使的名号给我送女人,他这个村长就不用干了!至于那个神使,让她回去吧。” “那臣就让她退下了。” 等艾再次回到王座室的时候一脸为难,“陛下,神使还跪在殿外,不肯离开,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图坦卡蒙正处理着政事,听见这话难掩烦感,“让你的人把她丢出去!” 法老对于胡搅蛮缠的女人,一向很有办法。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像只毛茸茸的小考拉,正在大殿外双手双脚抱着柱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对法老陛下无尽的倾慕和思念之情。无论王室侍卫怎么拉扯怎么恐吓都不动,就像是长在了柱子上。艾倒真的不忍心动手了,法老倒真是心狠,见艾许久不吱声,图坦卡蒙的嗓音愈加冷,“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遵命。”艾立刻转身,他还是劝那个小美女离开吧,惹怒了陛下,她没有好下场。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图坦卡蒙冷漠地嘲讽,不知怎地,一时心血来潮抓起神使的那册身份档案,随手翻开瞄了一眼,眉心猛地一跳,“艾!回来!” 第九十一章 画风突变(下) 艾顺从地返回,等候法老的旨意。 “宣。” “啊?”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宣阿布萨特的神使觐见。” “您刚还说不宣的,让臣把她赶......” 图坦卡蒙凌厉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废话什么,宣啊!” “遵命。” 艾刚朝外走了两步,就又被法老叫住了。 他扭过头,疑惑这位尊贵的主子又有什么吩咐,突然惊奇地发现图坦卡蒙正一手握着哈托尔银镜,一手拿着眼线棒仔细地往眼角上勾。 见他停住脚步,图坦卡蒙忙把镜子从俊脸前挪开,略带迟疑,但还是满怀期待开了口,“艾,我今天好看吗?眼线还要不要再勾一下?” 艾:???!!! 虽然无比诧异,但作为第一宠臣的他拥有着敏捷的应变能力,他立刻接话道,“陛下,您永远是那么光彩照人。” 听了这话,法老的脸颊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淡红。 然后艾又在无限惊悚之中,看着素来成熟稳重的法老像个要去约会的小男孩一样,奔向墙边那面全身银镜,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整理了整理浓密的头发,询问着臣子的意见,“艾,我这件衣服好看吗,要不要换成那件卡拉西斯?” 许久得不到臣子的回复,图坦卡蒙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行不行,那件已经穿过好几次了,就穿新制的那件朝服吧,显得我特别威武。” 艾:!!! 艾已经被惊吓得完全不会走路了,怔怔地看着图坦卡蒙又迈着轻快的步子,拖来一只黄金百宝箱,对着镜子精心挑选首饰,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手似乎还有点抖,一时没拿稳,让一条宝石项链吧嗒掉在了地上。 黄金撞击地面的巨响也把图坦卡蒙惊了一跳,感觉到身后的近臣明显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掉的哪里是项链,而是太阳神化身的面子,图坦卡蒙指着调皮的项链,横眉怒斥,“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然后弯腰迅速捞起来,一把塞进箱子最里层,“不戴你!” 后来,图坦卡蒙开始选戒指,从大拇指试到小拇指,平时尺寸合适的戒指此时却卡住手指拿不下来了,他把自己手指头都给拽红了。 艾惊恐地睁圆了眼,连嘴巴都合不拢,他怎么感觉要见这位神使,法老有点激动,不,是非常激动呢。 陛下经历过多少盛大的场合,皆是处变不惊,仪态端庄尊贵,为上下埃及表率,此时却像个烧毛的小伙子,一定是他的错觉错觉。 不对,他这一定是在做梦! 见艾还是一动不动,图坦卡蒙终于想起来重拾他碎了一地的威严,咳了一声,沉下嗓音,“愣着干什么,赶紧宣!” 第九十二章 爱她是病,无药可医 图坦卡蒙幡然回想起在在阿布萨特那晚,沉沉黑夜里女孩那句饱含深情的“艾”,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原来,他们一直在相互寻找,却总是错过。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终于再次相遇,没有预兆,却全是预兆,没有理由,却全是理由。 缘深缘亦浅。 爱情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图坦卡蒙掩藏住心中的欣喜,又淡淡吐出一个字,“赏。” 艾:??? “传我旨意,神使和麦鲁统统重赏!” 艾一边拟旨,一边腹诽,刚才还要打要杀,一个要赶出王宫,一个要革职查办,怎么说变就变,他再次对君王变脸之快,政令之反复无常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图坦卡蒙心情愉悦地翻开那册身份档案,便看见一个醒目的名字,娜芙瑞。 原来娜娜的本名叫做娜芙瑞。 娜芙瑞意为美丽,寄予着起名者对名字主人真诚的祝福。但不美丽的女子同样可以叫做娜芙瑞,可这个名字和她却是很极为般配的。 图坦卡蒙他久久盯着那个名字,“艾,给我读一下。” 艾接过那卷纸莎草,大声朗读了起来。 “娜娜,又名娜芙瑞,女,十七岁,今年舍毛季末月(六月)到达阿布萨特。” “然后呢?” “没了……”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一份身份档案了,父母无,出生地无,生平无。。。可以说是什么重要信息都没有。 这个女孩身世成谜,艾询问:“陛下,还要见吗?” “见。” 图坦卡蒙一边回答艾的问题,一边摘掉金光闪闪的眼镜蛇戒指、荷鲁斯之眼臂环、兀鹫项圈、圣甲虫耳环,他决定先以普通贵族男孩的身份见她,“你跟着我,见机行事。” “可臣担心她会对陛下不利。” 图坦卡蒙知道艾的担心不无道理,以自己平素的谨慎绝对不会见身份不明的人,可她是例外,他勾唇轻笑,“艾,她来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但艾是法老的心腹,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培养出了十足的君臣默契,艾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殿外的神使就是陛下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孩啊。 难怪法老会这样反常。 换装完毕,图坦卡蒙就像一阵轻快的风“刮”了出去,艾立刻提步追上主人。 日思夜想的女孩就此时就站在大殿外,挺拔的身姿像一支出水的莲花。 她似乎是察觉到图坦卡蒙从宫殿正门走了出来,猛然一个回眸,笑靥如花,提起裙摆就惊喜地朝他快步奔跑过来。 那一刻,图坦卡蒙心中仿佛有千朵万朵绚烂的烟花怦然盛开,颊上也悄悄爬上了一丝红霞。 图坦卡蒙开始思考要不要伸出手臂去拥抱她,可这样做太不矜持,不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夏双娜的脚步更快了些,精致的小脸上毫不遮掩相遇的喜悦,美艳的妆容让她比第一次相见时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娆,樱唇泛着水润的光泽,此时微微嘟起,似乎是要向他献上一枚香吻。 图坦卡蒙下意识就抿了抿了唇,渴望着她的亲近。 近了,近了,他就要抱到她了。 他的心脏不可抑止地咚咚咚跳动,脚下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图坦卡蒙感受着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贴近她的一瞬间顷刻沸腾,也感受到女孩擦着他的衣角,灵巧地越过了他,然后一点点、一点点远离,径直奔向他身后的艾。 夏双娜伸手拉住艾的胳膊,一个欢快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完全被吓傻了的艾:???!!! 完全被忽略的图坦卡蒙:???!!!(此处省略一万个) 第九十三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一) 艾本来心满意足地注视着法老和喜欢的女孩相会,可女孩突然惊喜地跑到自己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皲裂,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找我?” 夏双娜点点头,开了口,“是啊,那天我就想谢谢你的,可是你走的太急,等我醒过来,你已经不见了。” 艾觉得背后有双阴测测的眼睛正仇恨地盯着自己,图坦卡蒙就算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无时不刻不在向外释放着庞大的戾气,艾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地。 “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呀。”夏双娜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艾立刻甩开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弄痛她。 神使大人,你这是要搞出人命啊! 您是法老在意的女人,怎么可以拉扯我! 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礼貌地询问,“娜芙瑞小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夏双娜更坚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忘了吗,那天在帝王谷,你喂我喝了水,还给我吃了药。” 女孩的话清晰地传进艾的耳朵里,自然也一字不拉地落进了图坦卡蒙的耳朵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碰过你!”艾的眼睛越瞪越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说这样的话,法老一定会生气的! “你认错人了,你没有见过我!”艾恳求夏双娜帮自己澄清误会,可夏双娜依旧执着于让艾认出她和向他表达无比真诚的谢意。 艾简直要急哭了,立刻转身拽住图坦卡蒙的裙角,想和他解释,“陛......” 图坦卡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艾知道法老不想让娜芙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改口,“主人,主人,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见过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您会相信我的,对吗?” 夏双娜疑惑地看向一站一跪的主仆二人,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小的麻烦,是因为她的感谢吗? 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事情要从那次不寻常的旅行说起。 2020年6月埃及 帝王谷 晴朗的早晨,天高云淡,终年闷热的空气里微微透着些清凉。 夏双娜哼着小曲儿,跟随旅行团跳下大巴。 参观完几个着名的帝王陵墓后,就开始漫无目的地瞎转。 第九十四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二) 夏双娜一边插耳机听歌一边闲逛,沉浸在古埃及风的乐曲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再无一人,她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闯入了这片亡灵之地的深处。 远方的岩壁上突然出现一个四方的洞口,正冒着莹莹的绿光,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格外诡异,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未发现的王陵遗迹?盗墓者的秘密分赃地?外星人基地?时空穿越的入口?刹那间她的脑海浮现了无数种可能,总之不要进去就对了。 可真到了洞口前,她朝洞里小心地探了探头,里面似乎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夏双娜脑子一热就钻进了洞里,沿着狭长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厅室,呈长方形,大约几十平方米。 周围足有六个大大小小的洞口,皆有长廊连接。 夏双娜明白了,这一定是一座尚未被人发现的法老陵墓。 “多么伟大的发现!”她不由得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这座陵墓保存极好,历经千年却像刚建成一样。 这数十米的地下不仅潮湿而且阴冷,她直打寒颤,却依旧想将这座古墓好好探索一番。 她抱着肩膀试探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可前方的路越走越黑,她本想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洞穴的顶部开始淅淅沥沥的向下渗水。 一滴冰凉的地下水掉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滑入她的脖颈,那透心凉的触感着实让她激灵了一下。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有火光在黑暗中闪耀,显得格外夺目。 前面的石壁上挂着几只火把,是她可以够到的高度,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带给这阴冷地下些许奢侈的温暖和光明。 夏双娜惊喜地取下火把,顿时感觉周身暖和多了。 蓦地,她注意到了两边墙壁上精心绘有彩色的图画,还整齐地书写着一些古老的象形符号。 她在微弱的火光下努力地辨认着那些模糊的图案。 墙上画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是古埃及有权有势的人物。。。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古埃及女子,不,这容貌应该不是埃及人。两人举止亲昵,是对夫妻。 那女子高贵优雅,容貌美丽,柳眉,杏眼,翘鼻,红唇。她带着鲜花编成的头冠,头冠周围垂下轻盈的白纱。 夏双娜的目光沿着壁画慢慢向下移,那男子穿着修身的外衣和笔挺的长裤,有着掩盖不住的英气和尊贵,腰间是一条黑色真皮腰带,腰带扣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圣甲虫。 旁边女子一席圣洁的白裙,裙身绣着精巧的古埃及风花纹,繁星般璀璨的钻石撒在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立体剪裁的小花,一朵一朵,盘旋而下,更将她的柔美动人展现得一览无遗。 第九十五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三) 判断壁画的主人要看名字,醒目的椭圆形王名圈表明夫妇两人的身份正是古埃及法老和王后,但本该写着两人名字的地方此时却是一片空白。 夏双娜恍然大悟。 “本来以为发现了古埃及陵墓,原来是假货!”她不满地嘟哝。 这显然是现代人的作品,故意做了做旧处理。 埃及自前王朝到托勒密王朝历经三千多年,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对法老王后夫妇新潮到穿西装和婚纱结婚,说出去能笑掉史学界的大牙吧。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 这画面太辣眼睛了!!! 简直就是把游客的智商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不过,若除去服饰上的明显错误,这幅壁画足以以假乱真了,无论是构图比例还是色彩搭配,都和古埃及的壁画无异。 等等,婚纱! 古埃及婚纱? 她抬手抚过画中的华美衣裙,好像能感觉到它柔软的质地。 突然就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而这位埃及王后的面容,她竟觉得和自己有点像,王后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跃着,古老的墙壁忽明忽暗。 夏双娜能听清自己略急促的呼吸声。 刹那间,男人的眸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那墨色的瞳孔似乎是在含情地注视着她。唇角似乎也动了动。 夏双娜浑身一颤,突然就对壁画里这个陌生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低吟浅唱。 “被抹去的名字, 化为不屈的泪痕。 被遗忘的灵魂, 呼唤涅盘的光明。 伟大的阿蒙神啊, 在无边的时间黑夜里, 请您将我的爱人归还我。 昨天,今天,明天, 让我们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谁在那里!”她惊恐地往后推了几步,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浑身都颤栗起来。 没有人应答,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徘徊,撞击墙壁然后反弹,回声被拖得很长很长。 嘭嘭嘭— 不知是在何种力量召唤下,四面的火把依次亮起,照亮这间墓室的每一面墙壁,本就狭小封闭的空间顿时被灰色的烟雾充满。 第九十六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四) 四周的壁画仿佛运动了起来,演绎着三千年前一对古埃及恋人的生活和爱情。 眼前壁画上的人影突然变成了两个、三个、不断晃动、重叠、分离,夏双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最后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hello?hello?”夏双娜突然被人唤醒,那人好像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她猛得睁开眼睛,但头顶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下子又闭上了。 她此时正躺在滚烫的沙地上,浑身被烈日烤得汗如雨下,薄薄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黏得难受。 耳边全是游客的喧闹声,奇怪,她刚才不是在地下陵墓吗,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地面上。 “madam, are you ok?”那个男子还在关心地询问着。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意识昏沉地打量起身旁的那个男孩,他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很是帅气,他面部轮廓立体,眼窝深邃,淡褐色的瞳仁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嵌在眼白之中,一身古铜色肌肤,是个无论何时都能引发女人一阵尖叫的埃及大帅哥。 他赤果着上身,穿着一件古埃及风格的裹腰裙,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短剑,很多游客会扮装成古埃及人的样子在景区拍照,这并不奇怪。 她望向他的剑,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异常美丽,鲜艳如血,在帝王谷的艳阳天也能闪烁出一道阴森的寒光,她立刻警戒起来,他该不会是坏人吧,还拿着凶器! 男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取下自己的剑,解释道,“it is fake. stic。” 它是假的,只是塑料。 他的发音是纯正的英语,她能听懂,可他那剑分明就很有重量,完全不像是轻飘飘的塑料,她此时头脑昏沉,也没有力气追问下去。 “小姐,你可能是中暑了,埃及六月气温也很高的。” 那男子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吞下去。” 夏双娜浑身没有一点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大腿顶着支起她的上身,捏开她的嘴,硬是把药给塞了进去。 她吃了药,便头晕得睁不开眼皮了。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那人在手机里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叫了景区的医疗队。 当她再醒来时就一个人躺在帝王谷景区的游客救治中心,而那位好心人早已离开。 第九十七章 艾是现代人? 夏双娜理所当然认为是这位好心人将她带出了地下陵墓,又给她喝水吃药,如果没有他,她恐怕早就死在那间诡异的地下陵墓里了。 她在清醒后,立刻向埃及文物部报告了发现神秘法老陵墓的事情。 可当她带着埃方人士再回帝王谷,搜寻了整整三天,茫茫黄沙中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那个莹莹发光的洞口,那座地下陵墓竟然离奇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第三晚,她就在酒店客房里遇到了一个诡异神秘的男人,那人对她说,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总之是一系列稀奇古怪的疯言疯语,然后她在逃命的途中失足掉进了尼罗河里,就穿越来了古埃及。 事情就是这样。 当夏双娜看到艾从宫门里走出来时,认出了他。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缓缓重合在一起,还有腰间那把“塑料”宝剑,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夏双娜自然是想要感谢他当初的帮助。 可他似乎根本就不记得她。 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可是古埃及啊! 她是在二十一世纪遇到那个好心人的。 古埃及和二十一世纪,可是隔着三千多年呢! 三千年后那个男孩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呀? 艾此时一动不敢动地跪在图坦卡蒙面前,夏双娜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反复打量他的身形轮廓。 乍一看他们真的长得好像。 仔细看似乎也不像。 可能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她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夏双娜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自己的莽撞显然是给这个古埃及美男子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夏双娜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我好像认错了人了,对不起。” 艾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觉得他飞散的卡*和巴*全都归位了。 图坦卡蒙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拽起来,“起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夏双娜早就发现了艾身旁的图坦卡蒙。 来王宫之前,她就知道也许会遇到他。 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股酸涩从女孩心底喷涌出,她承认她是喜欢他,想要见到他,但她也绝对忘不了那晚他是怎样无情地拒绝她,羞辱她的。 夏双娜装作没有看到他,还是图坦卡蒙先开口,轻声唤了句,“娜娜。” 第九十八章 否认三连,果断甩锅 听到这个无情的男人还敢喊自己的小名,夏双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我认识你吗?” 图坦卡蒙疑惑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见他无辜的眼神,夏双娜不禁也在想她是不是弄错了,“那天晚上在阿布萨特村的驿馆,是你吗,我想见你,但你说你不认识我!” “我什么时候说了?”图坦卡蒙更疑惑了。 夏双娜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的事都说了,“我让门口的侍卫给你带话,想见你,但你拒绝见我。” 图坦卡蒙想了想,似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回头就狠狠地剜了艾一眼。 艾:???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说,是他!”图坦卡蒙否认三连,指着艾,果断甩锅。 法老甩锅,艾虽然一头雾水,但不得不背,“是的是的,是我说的,娜芙瑞小姐,是我的错。” “娜芙瑞小姐,主人这么多天一直都在找你。”不得不说他就是有做宠臣的资本,应变灵活,法老放不下尊贵身段说不出的话只有他来代劳了。 “真的?” 夏双娜盯着图坦卡蒙,似乎是想从他细微的面部表情中辨出真假,图坦卡蒙朝她反复点了点头,满眼的真诚,夏双娜终于舒展开眉心,弯唇一笑,数日来的委屈和愤怒全部烟消云散。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呀。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找我,我也一直想着来底比斯找你,要不是法老封锁水路陆路,没船夫敢带我来底比斯,我早就来找你了。”她朝图坦卡蒙倾诉着,最终还是没有在法老这个尊贵的名词前面加上那个已经深深烙刻在她脑海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形容词,讨厌的! 图坦卡蒙:......(怪我喽?) 图坦卡蒙手搂上她的细腰,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宝贝,生怕下一秒她就又消失不见了,“回来就好。” 夏双娜娇羞地靠在他怀里,“艾,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真正的艾:??? 女孩说罢又抬起头望向图坦卡蒙,换上一幅仰慕又崇拜的表情,“原来你是法老的第一侍卫,第一宠臣哦,好厉害!” 真正的第一侍卫:??? 图坦卡蒙指了指满头都是黑人问号的艾,咳了一声,“我刚卸任,现在他才是法老侍卫长。” 夏双娜此时也把视线挪到身边男子身上,再次诚恳地道歉,“刚才认错人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艾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图坦卡蒙,他能说,他的名字叫做艾吗? 果不其然,他又被法老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一出又一出,把他吓得死了好几回,艾这才想起来还有法老吩咐的正事没办。 第九十九章 小心脏要爆炸了 艾展开纸莎草卷,声音洪亮地宣读起来,“法老任命娜芙瑞为三等王室裁缝,明日起供职于王室织坊。” 他话音落下许久,夏双娜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本以为说服法老接受自己的设计理念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天而降一个荣耀的头衔,王室裁缝! 她有工作了! 她在大学读的就是服装设计专业,就业也算是对口。 有了工作她就可以在底比斯留下来,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就可以慢慢调查霍普特的下落。 一切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艾见她久久站着不动,便善意地提醒道,“娜芙瑞小姐,您不感谢法老吗。” “谢谢,谢谢侍卫长大人。” 艾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错了,你应该感谢陛下。” 夏双娜轻哼一声,“谢他做什么,如果没有你帮我求情,我肯定早就被法老赶出王宫了,谢你就够了。” 然后伸手拽了拽身边的图坦卡蒙,“艾,快跟和我一起谢谢侍卫长大人!”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学着女孩的嗓音,阴阳怪气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那就谢谢侍卫长大人了啊。” 艾一脸生无可恋地笑着,差点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法老幽怨的眼神都能在他剜几十个口子了,他今天到底是要受到多少惊吓! 夏双娜进宫觐见图坦卡蒙是为了借力寻找霍普特,而“艾”是法老侍卫长,不对,前侍卫长,让他帮忙应该也是可以的,那还见图坦卡蒙那个讨厌的家伙干什么,万一图坦卡蒙见她第一面,就想从她身上获得神力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便迫切地开口,“艾,你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找个人。” “谁?” “阿布萨特的大才子霍普特,我的神学老师。” “霍普特,他怎么了?” 夏双娜惊奇:“你们认识?” “当然,印象深刻。”图坦卡蒙冷笑一声,长这么大,霍普特可是第一个胆敢调戏他的男人! “那就好办了!” 夏双娜转身飞奔进献贡队伍取自己的包裹,回来时抱着一布袋的文书,神使速成的那三天,她在高强度的身心摧残下也没忘记正事,拟写了一份霍普特的身份档案,还画了几张霍普特的画像,使用的是现代素描法,非常逼真,用来找人绝对高效,还有一些关于内里娅的信息。 她殷切地把资料塞给图坦卡蒙,可图坦卡蒙迟迟不接,也不说答应,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一遍遍扫视过她,似乎是在疑惑她和霍普特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双娜急忙开口解释,“事情是这样,那天我在你家烤面包,被人袭击了......” 图坦卡蒙打断他,“谁干的?” “我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系着一条黄金腰带,很刺眼......” 夏双娜盯着艾腰间的黄金腰带,“你怎么也有金腰带!” 艾已经在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再被法老当做仇恨对象,突然被她如此质问,浑身一抖,小心脏都要爆炸了! 第一百章 图三岁 “陛......主人,我没有。。”艾刚要为自己辩解,就被图坦卡蒙打断了。 “娜娜,黄金腰带是王宫一等侍卫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夏双娜点点头。 这个男孩子是法老侍卫长,一等侍卫之首,拥有这么一条腰带,完全在情理之中,而且有权佩戴这种腰带的人还有很多。 夏双娜无心在凶手的问题上多纠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霍普特,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有个男人迷晕了我,是霍普特救了我,把我带回了阿布萨特村。就在五天前,他在河边也被人袭击,现在不知去向,我很担心他,如果没有他,我今天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他?” 图坦卡蒙展开女孩递过来的那卷画像。 这是一种迥异于古埃及美术的艺术形式,画面上的男子气质出众,每一根睫毛和眉毛都充满了动态感,栩栩如生。 听到他被袭击失踪,图坦卡蒙心中微微一颤,说不上有多么担忧和焦急,但也真的不希望他遭遇不测。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霍普特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什么独特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 图坦卡蒙将那堆资料全丢给艾,“务必找到霍普特。” 然后凑近艾的耳朵,压低了嗓音,“秘密查一下安赫姗那蒙这个月前都见了什么人,切记,不要声张。” 图坦卡蒙迈着笔直的大长腿,健步如飞,夏双娜在后,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她觉得自己就像他的一个小尾巴。 “腿短。”他回头望了她一眼,轻哼。 “我腿哪里短了!”她为自己鸣不平,她的身材,好歹也是黄金比例。 “没我长!” 夏双娜努力忍笑,幼稚不幼稚还比腿长,简直像个三岁小朋友,“再长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鸵鸟!”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鸵鸟的腿是挺长的。 鸵鸟?! 图坦卡蒙突然反应过来,她骂他是鸵鸟。 好啊,敢骂他,她可是唯一的那个。 图坦卡蒙太阳穴一跳,“娜芙瑞,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好怕怕哟,”她撒腿就跑,还扭头朝他调皮地吐舌头,“略略略,追到我再说。” 夏双娜怎么可能跑的过图坦卡蒙,很快就被捉拿归案。 她苦兮兮着一张脸,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艾,打人不打脸!” 图坦卡蒙只在她的脸蛋上拧了两下,“下不为例!” 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鸵鸟威 夏双娜突然发现自己跟在“艾”的身后竟然畅行无阻,刚才进出宫门时的检查和盘问都省去了。 刚才凶得要吃人的侍卫们,此时都挂着恭敬到谄媚的笑容。 那群人见法老走近,全体齐刷刷跪下。 扑通一声巨响,似乎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夏双娜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惊讶得要跳起来,旋即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图坦卡蒙,他虽然是贵族阶层,但应该和这群宫廷侍卫是平级,按理说没有必要下跪吧。 除非他比他们的等级还要高,那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但她很快就摇头否定。 艾怎么可能会是图坦卡蒙呢。 图坦卡蒙在一旁淡定地扯谎,“你是神使,他们在跪你。” “真的?” “当然。” 夏双娜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一人,“你平身!” 某侍卫:...? 这个疯女人是谁,竟敢模仿法老的样子发号施令,而陛下似乎默许了她的僭越和不敬,望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些宠溺和说不出的疼爱? 图坦卡蒙朝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起身,脸上的神情愈发恭敬,“恭拜神使大人。” 夏双娜半掩着脸,眉毛快要起飞,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不敢当,不敢当。” 没想到她这个冒牌神使地位竟如此尊贵,那是不是连图坦卡蒙见她也要让她三分呢。 咳咳,低调低调,淡定淡定。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极了那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不对,他是鸵鸟,那就是狐假“鸵鸟”威。 呸呸,她才不是狐狸呢! 夏双娜眼睛一眨,小脑袋不知道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便问身边的男孩,“艾,你说鸵鸟和人谁跑的快?” “鸵鸟。” “那人怎么样能和鸵鸟跑一样快吗?” 图坦卡蒙当然知道,答案是人骑在鸵鸟身上。只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 她迈步向前,迎上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将一只小手递给他,扬起唇角,两只酒窝陷在粉颊上,那里面似乎盛着最甘醇的美酒,“拉着我,一起跑呀!” 图坦卡蒙丝毫没有犹豫,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包住她的小手,她的肌肤很细腻,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刚和好的面团子,温暖到他不舍得放开。 他拉着她,她跟着他,迎风奔跑,好似两只蝴蝶,逃出王宫,飞舞在尼罗河边。 图坦卡蒙尽情呼吸着宫外自由自在的空气,再也不是尊贵威严的法老,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追逐着世间最美的爱情。 半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她还敢骂他是鸵鸟! “娜芙瑞。。。”图坦卡蒙正要找她秋后算账。 嘴巴突然被女孩紧紧捂住,“别说话,你快看!” 夏双娜怔怔地望着远方延展到天边的那片蓝色花海,连呼吸都忘记了。 第一百零二章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矢车菊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海,纯净得犹如湛蓝天空的颜色,花朵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静静地躺在绿色的怀抱之中。 熏风微抚,一股青草清新的味道裹挟着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 图坦卡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自从五年前他迁都来底比斯,就开始在河边种蓝色矢车菊。 那片没有开过一朵,没有开过一次,没有开过一秒的田野。 几天还是一片荒芜的田野。 不知是在何种神秘力量的感召下,一夜之间,竟然全部盛开。 全部盛开! 蓝天白云下,蓝色矢车菊正迎着夕阳绚烂地绽放。 这是一片神话般唯美而浪漫的花海。 每个少女,都梦想着拥有一片这样的花海,与自己的王子邂逅、相恋。 夏双娜奔跑在那蓝色的海洋里,像闯进童话世界的小精灵,时而俯身嗅一嗅花香,时而与指尖轻吻的蝴蝶嬉戏。 图坦卡蒙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前忽然变得朦胧。 莹莹微光下,她的身子仿佛在一点点、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女孩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男孩手里的烤泥鳅,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图坦卡吞正蹲在火堆前,翻转着穿成串的小泥鳅。 女孩托着腮,馋得口水流下三千尺,“好了吗?” “好了,全给你吃!”图坦卡吞绅士地把肉串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来咬了一口,迫不及待咽了下去,烫得她直哈气,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帮我吹吹。” 图坦卡吞满眼都是女孩红扑扑的小嘴唇,此时泛着亮晶晶的油光,格外诱人,他小心翼翼地吹着女孩微张的小嘴巴,突然就往前探头,吧唧亲了一口。 娜娜的唇上冷不防被烙上一个印子,瞬间涨得小脸通红,嫌弃地哎呦一声,朝那个小坏蛋挥舞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肉串,“图坦卡吞!我让你吹它,不是我的嘴!” 娜娜想扑过去揍他一顿,突然发现图坦卡吞的鼻尖,耳根都是红的,不可一世的小王子也害羞了,他搂住女孩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吐着气,“娜娜,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那凄哀的语调似乎预告了未来的命运,女孩不由得也伤感起来,“说什么傻话,我们肯定不会分开呀。” “你说的我都想哭了,”她噙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着,“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好。”图坦卡吞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三章 叫我图图 图坦卡吞本以为,自己会做个普通的王子,在父王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迎娶他挚爱的女孩,和她生儿育女,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后来,他们还是走散了…… 留他一个人在数千的日夜里种下一朵朵蓝色矢车菊,孤单地守护着这片从来没有盛开过的花田,苦苦等待。 不知何时,夏双娜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图坦卡蒙身后,见他许久出神地眺望着远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图坦卡蒙猛然从亦真亦假的幻境中抽身而出,一个转身就抱紧了她,身子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娜娜,你终于回来了,你说过,等花全开了,你就会回来的,是你回来了,对吗?” 夏双娜被他搂得有点喘不上来气,“艾,你在说什么?” “艾?你为什么这么叫我?你难道不认识我吗……”他迫切地吼着,攥着她胳膊的手不断收紧。 夏双娜嘶地倒抽一口气,不解地望向他,他莫名其妙的话都把她搞晕了。 图坦卡蒙忙放开手,这才想起来,为了隐瞒身份,假借了臣子的名字。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可为什么真实到让他以为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似乎曾有一个女孩悄悄来到,扰乱了他的心,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现在终于回来了。 离别或是重逢,甜蜜或是痛苦,都那样清晰,体肤可感,那种真挚的情愫从内心最深处钻出,在他的生命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图坦卡蒙久久凝视着夏双娜,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刚才那个埃及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她和她,明明容貌迥异,声音,气质,着装,哪里都不同,可他为什么觉得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呢。 如此匪夷所思。 “艾,到底怎么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花全开了?我就回来了?” 她一股脑抛出所有的疑问。 图坦卡蒙定了定心神,用力地摇摇头,“我不是艾,叫我图图。” “图图?” “嗯,图图。”他的语气愈发温柔,嘴角也不可抑制地勾起。 图图,好萌的名字。 她叫娜娜,他叫图图,图图和娜娜,似乎还蛮般配的呢。 “我记住了,图图,图图,图图。” 她真的超喜欢这个名字,不由得多叫了几遍。 图坦卡蒙为了他的威严,立刻告诫她,“在外人面前,不准这么叫。” “为什么?” 图坦卡蒙矜贵地交叠着双臂,宣示自己的独家主权,“因为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名字,全埃及只有你可以叫我图图,而且也只有我可以叫你娜娜,别人都不可以!听到没有!” “遵命。”夏双娜望着他那副傲娇又可爱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一百零四章 包养图坦卡蒙 人生前十七年,夏双娜一直追寻着爱的真谛,幻想着未来能够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爱情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心甘情愿地托付给另一个小小的名字。 一个小小的名字,却大到可以装下整个世界。 图图,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是她心中最大的温存。 夏双娜伸开双臂,转了一个圈,深深吸了一口花香,想将把这片一望无垠的花海全部拥入怀中,“好大,好美。” “喜欢吗?”图坦卡蒙拉着她坐在花海里。 “喜欢,喜欢极了,是你种的吗?” “嗯,我种了五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图坦卡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件于统治埃及完全无关的事情,他只是追随着自己的内心。 夏双娜还有一个疑问,“涅特日那晚,是不是你在吹笛子?” “是,霍普特的琴声实在是美妙,情不自禁。” 夏双娜扭过头吐了吐舌头,她可以告诉他,当时她脑子里面脑补的是他和霍普特两个美男子抱在一起的画面吗? 她又满心期待地开了口,“所以,你是去找我的吗?” 图坦卡蒙扬了扬眉,死不承认,“我那是公事。” 她不禁有点失落,嘟着嘴,“什么公事,陪同法老抓捕通缉犯?” “通缉犯?” “对啊,法老封了水路陆路,不就是为了抓那个通缉犯吗?抓到了吗,可不能让这种毒瘤继续流窜,危害百姓!” 图坦卡蒙望着眼前正义凛然的“通缉犯”,嘴角噙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嗯,刚抓到。” “那法老打算怎么处置他,是砍头还是流放。”夏双娜一下子来了兴致,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图坦卡蒙凑近捏了把她那傻乎乎的小脸蛋,笑意更浓,“法老不会舍得杀掉她。” 看着夏双娜惊讶到震惊的神情,他突然就很想逗逗她,“因为抓捕不力,我被法老免职,赶出来了。” 夏双娜眨了眨眼,图图的意思是他失业又失宠了吗。 他好歹是上下埃及大名鼎鼎的第一宠臣,这个图坦卡蒙怎么可以翻脸就不认人,真是喜怒无常,还要包庇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简直是善恶不辨,是非不分。 夏双娜对图坦卡蒙本来就低的印象分再创新低,直接降到负数。 图坦卡蒙倒是豁达乐观,仿佛看透人生大起大落,“给法老做侍卫,本来就是我的副业,我想去去,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以后干什么?”夏双娜为他今后的生计担忧。 图坦卡蒙微做思考,饶有深意地启唇,“继承我父亲的事业,牧羊打谷。” 牧羊代表畜牧业,打谷代表农业。 农业是立国之本,无论是宗教,还是军事,古埃及的一切都离不开农业。 畜牧业更在古埃及人的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动物对于他们不仅是食物,皮具,畜力,还常常幻化为神灵的形象备受尊崇。 良民就像温顺的羊,要照顾和关怀,恶民就像顽劣的羊,要惩戒和训导。 牧羊即为管理万民。 贤臣就像好谷子,奸臣就像坏谷子,要分辨优劣,及时把霉变的坏谷子从饱满的好谷子里挑走丢弃,免得污染了整个粮仓。 打谷即为统领百官。 管理万民和统领百官,合起来便是治理国家。 法老作为隼鹰神荷鲁斯在人间的化身,就是上下埃及当之无愧的第一牧羊人和打谷者。 图坦卡蒙做如此比喻,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可夏双娜脑袋里偏偏就缺这根弦。 夏双娜没有歧视任何职业的意思,只是这牧羊打谷实在是辛苦,早出晚归,风吹日晒,顶着烈日汗流浃背,而且收入微薄,和尊贵的第一侍卫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哎,好辛苦,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我现在是王室裁缝,身份可不一般了!”她继续欢快地说着,“我的俸禄不仅可以养活我自己,还可以养你。” 图坦卡蒙啼笑皆非,“你要养我?” 她越说越大言不惭,“对,姐要包养你!暖床!哈哈哈哈。” 图坦卡蒙无奈地怼了句,“你养不起。” “怎么,你一张嘴能吃十个人的饭吗?” “实在不行,我就把我的面包分你一半,我的酒粥分你一半,嘿,我的床也分你一半。” 无论她说什么,图坦卡蒙依旧斜倚在花海里摇着脑袋,对她能支付起他的生活开支这件事情深表怀疑。 夏双娜噌地一声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像只机灵的小狐狸,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眼睛滴溜溜看着他,“哼,可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很勤劳能干的,跟着姐,肯定不会饿到你。” 如果她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现在一定转着圈圈,像直升飞机一样原地起飞。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很嚣张,膨胀到上下埃及都容不下她,又莫名的可爱,图坦卡蒙一个跃起,捉住她调皮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吻技略显生疏,可极用心。 男孩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她迟疑了一下,扇动了一下睫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夏双娜不懂得如何回应,甚至不知道如何呼气,笨拙地也去覆上那柔软的弧度,一点点勾画着那张唇的轮廓。 她微阖上眼,像是品尝一颗饱满的青苹果,有点涩口,却有一种甜蜜从心底一点点,一点点弥漫开。 这就是接吻吗? 青涩的初吻,少男少女都是闭着眼睛,又闭紧了牙关,如同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也没有持续多久,却万分的美好,让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回味无穷。 图坦卡蒙情难自控,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娜娜,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好,其实我们也就分开了半个月,可我总觉得已经好几年了,也许这就是一日不见,便度日如年吧。” 她把脑袋深埋在他的臂弯,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从此行走在古埃及异世便多了一个温暖的依靠,再也不是孤零零的。 绽放的蓝色矢车菊花海里,两人深情相拥,他们的爱,也终于盛开。 第一百零五章 古埃及时尚教父 七月份第一天,夏双娜办完手续,正式入职,在古埃及开启她的职场生涯。 王室裁缝工作的地方,叫做王室织坊。 王室织坊离王宫很近,隐于一片高大茂盛的棕榈林后,像一个小型的庄园,负责为王室提供与穿衣相关的服务。 教导她的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子,三十多岁,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伊芙奈是位世袭的高阶女官,出身底比斯上层社会,但人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女人朝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娜芙瑞你好,我是伊芙奈,你可以叫我姑姑。” 伊芙奈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官职,一个非常长的官职,什么御衣、御妆、御手、御足......总管,官职前面还有一堆更长的形容词,陛下亲封的、陛下信任的、神灵庇佑的。。。 夏双娜根本记不住,便用自己的话代替了,伊芙奈大人就是图坦卡蒙的形象总监。 “我手下有五百二十人,你是第五百二十一个,以后你们有机会共事,你们必须紧密配合......” 伊芙奈后面说什么,夏双娜其实没怎么听清,她此刻彻底震惊于那个数字,五百二十一! 在现代她就知道古埃及十八王朝是空前繁荣的盛世,法老作为当之无愧的世界首富,坐拥无比雄厚的财力。 如今才有了切身体会。 简直是钱多到花不完。 呵,图坦卡蒙为了拉动古埃及就业,降低失业率,还真是殚精竭虑。 再说这法老的形象工程团,当真是无比庞大,修面,拔毛,剃须,描眉,勾眼线,涂眼影,涂口红......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这些男人女人都是各诺姆(古埃及的省)献上来的顶级精英,还有几个外国人。 可谓是人才济济,众星璀璨。 而夏双娜自己也光荣地成为其中一员。 他们的使命,都是把他们的法老装扮成上下埃及最尊贵,最美丽,最时尚的男人。 图坦卡蒙不只是上下埃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潮男。 他不仅站在金字塔间握住日月旋转,还引领着上下埃及的时尚风潮。 图坦卡蒙陛下酷爱时尚,对潮流见解独特,喜欢标新立异,打破世俗常规。 他拥有数不清的服装,三百多双鞋子,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假发和堆满珍宝库的五颜六色的珠宝首饰。 加上的惊艳世人的美貌和比例完美的身材,让全埃及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粉丝和迷弟迷妹。 每次陛下出席完朝会宴会和宗教仪式,他的着装都会在埃及迅速掀起一股热潮,被各大都市的贵族男子争相模仿。 是当之无愧的古埃及时尚教父。 夏双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迈进了古埃及最顶尖的时装圈,那她成为时尚教母也指日可待啊。 王室工匠地位自然比寻常工匠高得多,在底比斯都有自己的房产和家庭,做工的时候,他们会集中住在王宫附近,便于法老随时召见。 现在是古埃及的年末,正是最繁忙的时候。 王室裁缝们被安排住在王室织坊旁边的一排小房子里,相当于集体宿舍,一张床挨着一张,留给每个人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她在大学里习惯了住寝室,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夏双娜把自己的包裹整理好,和众裁缝一起美滋滋地吃了午饭,下午跟着伊芙奈参观完亚麻工坊,就已经到了傍晚。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进入梦乡。 第一百零六章 臭美到巅峰造极 第二天一大早,夏双娜就被伊芙奈带着去见她的五百多个同僚。 “娜芙瑞,这对双胞胎兄弟分别是陛下的左脚指甲和右脚指甲总管。” 什么总管称号响当当,牛气冲天,其实就是为法老剪指甲的人。 伊芙奈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 “你好,娜芙瑞,我是本波尔巴,是哥哥。” “你好,娜芙瑞,我是巴波尔本,是弟弟。” 本波尔巴......!!! 巴波尔本......!!! 夏双娜望着兄弟俩一模一样又同步一张一合的厚唇,眼前有点晕,突然就觉得他们俩长了两张鱼精脸。 伊芙奈又指着一对二十岁左右的姐妹花,向她介绍道,“这对双胞胎姐妹是陛下的左手指甲和右手指甲总管。因为姐姐妹妹都叫乔,为了区分,我们。。。” 夏双娜一脸心肌梗塞的样子接话,“所以你们就问姐姐叫大乔,妹妹叫小乔?” “聪明,你怎么知道?!”伊芙奈满脸的惊异。 大小乔...!!! 这都是什么奇葩名字! 图坦卡蒙任命双生子服侍他尊贵的圣手和圣足,倒也是妙趣十足。 伊芙奈笑眼弯弯,对自己下属彼此结合颇为赞赏,“这大乔是本波尔巴的妻子,小乔是巴波尔本的妻子。” 这兄弟俩和姐妹俩经常同时为图坦卡蒙陛下服务,日久生情,就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夏双娜捂着自己的心口,她不行了,她要晕过去了,谁能告诉她,她穿越来的到底是一个怎样混乱的时空啊。 西游记玄幻世界和三国风云乱世,大乱斗??? 本波尔巴娶了大乔,巴波尔本娶了小乔......你让孙悟空和周瑜情何以堪? 夏双娜还没有缓过神,伊芙奈下句话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观,连世界观都坍塌顺便重建了,“本波尔巴、巴波尔本和大小乔,他们是主管,手下还有人分管陛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 夏双娜惊呆了,“为什么??!” 伊芙奈白了她一眼,似乎是感觉她这问题幼稚又愚蠢,语气也有带上些不耐烦,“因为不同的手指甲和脚指甲大小和弧度都不同,所以修剪、涂抹、养护方法也不一样,陛下身份无比尊贵,是太阳神化身,我还觉得人太少了呢!” 夏双娜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会笑了,嘴角僵硬地抽搐了几下。 她只想仰天大呼一声,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啊!!! 图坦卡蒙竟然找了二十个人帮他剪指甲,不对,是二十四个。 所谓术业有专攻,小领域有大专家,聚焦再聚焦,精致再精致。 何为生活品质? 何为人生赢家? 在图坦卡蒙面前,谁还敢标榜自己是精致猪猪男? 让她这种一个指甲刀既剪手指甲又剪脚指甲,着急了就直接上牙啃啃的糙汉子情何以堪。 这也太太太有钱了吧。 这也太太太臭美了吧。 图坦卡蒙陛下果然对毫无瑕疵的美丽有着苛刻到变态的追求。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臭美到巅峰造极!!! 第一百零七章 夏双娜的古埃及职场法则 夏双娜古埃及职场法则top1:想和你的同事搞好关系,首先要记住他们的名字。 五百二十个名字,全都要记下来。 也不知道图坦卡蒙都是怎么记下来的,能分清本波尔巴和巴波尔本,大乔和小乔,果然不是一般人。 说到名字,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些古埃及人给孩子起名字,真是随意。根据孩子出生的第一特征,比如大鼻子,小眼睛。 首席理发师手心有一个小红斑,就叫红手,夏双娜很庆幸他的斑没有长在屁股上。 有些名字则是为了弥补先天缺陷,那个技艺高超的盲人按摩师就叫做光明。 还有些名字寄托着最美好的祝福,比如美丽是娜芙瑞、钟爱是麦鲁、勇敢是迈赫特。 还有一类和神灵有关,但这些尊贵的名字往往被贵族所有。 比如法老图坦卡蒙(tutankhamun)名字的意思是阿蒙神的形象。王后安赫姗那蒙(ankhesenamun)名字的意思是她为阿蒙神而生。 夏双娜第二次深深陷入了被一堆名字支配的恐惧之中。 第一次是在阿布萨特村,被霍普特逼着在三天内记下上千位古埃及神灵的名字。 王室裁缝每日开工之前,都要排成排检查手指,看上面有没有毛刺,他们也不能留长指甲,否则会划坏那些珍贵的布料。 除此之外,还有着众多严格的规章制度。 女性王室裁缝在月事期间不能开工,来例假的女子被古埃及人认为是不洁的,不可以从事任何的神圣活动。 古埃及服装所需的裁剪其实不多,主要利用折叠、缠绕、钻洞、打结和压褶技术塑造出千变万化的版型。 男人常穿的是裹腰布罗印克杰斯,女人则钟爱筒形裙丘尼克。 在十八王朝,骁勇善战的法老们向南进军开疆扩土,一种崭新的服装形式由希腊地区引进埃及,立刻受到贵族男女的热情追捧。 这是一种名为卡拉西斯的宽大贯头衣。 这种用漂白亚麻布制成的褶衣,造价昂贵,上面的衣褶全部由手工折成,既美观又便于活动。 保养这些衣服需要格外仔细谨慎,每次清洗完,还得再花上几个小时把它们再压褶、然后浆硬。 一件衣服上常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褶子,褶子越多说明穿衣者等级越高。 图坦卡蒙陛下尤其钟爱百褶裙。 夏双娜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法老的衣裙压褶子,这上百个褶子她要用手指一个一个掐出来,加上她干得极拼命,一天下来手指头又红又肿。 累瘫了的夏双娜一回到寝室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针。 唉,也不知道霍普特如今身在哪里,是生是死,她心绪烦乱,一个翻身坐起,从包裹里掏出涅特女神的小神像,虔诚地做着祷告,祈求她保佑霍普特万事平安。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虽然有图坦卡蒙帮她寻找霍普特,可这位阿布萨特的美男子依旧下落不明,夏双娜愈发觉得霍普特此次失踪不同寻常,甚至可能和什么阴谋有关。 第一百零八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上) 夏双娜卓越的制衣才能和勤奋好学的精神,很快便获得了伊芙奈的赞赏,但同样也遭了旁人嫉妒。 杜拉就是其中一个,她是二等裁缝,等级在夏双娜之上。 现在是她晋升一等裁缝的最佳时机,突然来个娜芙瑞横插一脚,比她技艺高超,抢走好多原本属于她的工作。 而且没来多久就和众裁缝打成一片,硬是压过了她所有的风头。 眼看着一件件华丽的百褶裙在夏双娜灵巧的双手下诞生,她嫉妒得眼红。 这日休息时间,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端着自己的酒杯凑到了夏双娜跟前,一边假装喝酒一边偷瞄夏双娜压褶的手法。 她越偷窥就越心慌,一双眼睛都直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精致美丽的百褶裙,上百个裙褶均匀又灵动,她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有娜芙瑞在,自己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她是如此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让娜芙瑞挡了自己的晋升通道。 所以这个障碍必须要早日除掉。 她心生一计,手一歪,把杯子里紫红色的葡萄酒全倒在了夏双娜刚制成的礼服上。 然后佯装惊讶,假惺惺地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 还“好心”用手使劲地擦着。 那污渍本来只有一小片,可以洗净,不影响大局,被她这么一擦,全部抹开了,一整条裙子彻底毁掉了。 这件礼服在太阳落山前就要上交给总管,娜芙瑞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肯定会被伊芙奈责骂。 如果娜芙瑞运气差,恰好赶上图坦卡蒙陛下心情不好,说不定她这个人从此以后就会在织坊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杜拉就心情大好,瞥过夏双娜蕴含愠怒的黑眸,挑了挑眉,“啊我不是故意的,娜芙瑞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和我计较吧。” 心爱的作品被人毁掉,一天的心血全部白费,夏双娜望着杜拉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愤愤地攥了攥拳。 与人为善是她的处事原则,这没有错,可杜拉当真以为她是软包子好欺负吗。 没过多久,夏双娜也端着一个陶土杯子经过杜拉身边,杯子里似乎也装满了美酒。 杜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嘴角一勾,暗自嘲讽娜芙瑞真是愚蠢至极,这招她都已经玩过了,怎可能还会奏效,于是她果断地在夏双娜出手的那刻收走了自己工作台上的礼服。 没想到夏双娜迅速调准杯口的朝向,那满杯子的液体径直朝她的脸上飞去。 只听哗啦一声。 杜拉毫无防备,被呛了一大口水,眼睛和鼻孔里全是水,嘴里不停吐着那滋味古怪的液体,满脸横流的水渍间露出两只冒着凶光的眼睛,她失去理智地怒吼:“娜芙瑞,你敢泼我!” 夏双娜扔了杯子,学着杜拉方才的样子,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啊,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善良的杜拉,你应该也不会和我计较吧?” 杜拉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怒气直往头顶上窜。 “娜芙瑞!” 夏双娜倒是毫无畏惧,也不躲避。 一群裁缝全对着杜拉的脸指指点点,皆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 “我的脸,怎么了?”杜拉的手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 第一百零九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下) 众裁缝此时都被杜拉脸上神奇的变化吓到了,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甚至直接被吓哭了。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杜拉半步,仿佛杜拉就是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杜拉忙转身冲向露天浣衣池,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立刻失声惨叫。 “啊......!” 只见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她的嘴角流下,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下,还有绿色和蓝色的水珠一颗一颗从她的睫毛和眼皮上不断滚落,整张脸花花绿绿,精彩纷呈,活像一只打翻的调色盘。 她扭头瞪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恼怒的嗓音带上了哭腔,“娜芙瑞,你泼了我什么?” 夏双娜站在她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淡淡开了口,“没什么,就是一种毒水,可以让你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女神的庇护!!! 没有了女神的庇护,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杜拉顿时五雷轰顶,面色惨白。 不,这不是真的! 杜拉趴在池边,努力瞅着水面上的自己,拼命想要证明娜芙瑞只是在骗她。 可她的睫毛短了,眼睛小了,无神得像死鱼眼,鼻梁低了,嘴唇乌紫还有几条裂纹,连脸蛋似乎都比往常大了一圈,整个人气色都不好了。 杜拉突然觉得自己好丑,好难看,水池里这个丑女人是谁,她根本不认识。 娜芙瑞真的把给她变丑了。 这是何种邪恶的力量,不疼不痒,竟能瞬间毁掉她的容貌。 难道娜芙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恶毒女巫,偷偷修炼了一种禁忌之术。 她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她,这下彻底完了。 恐惧、悔恨、悲痛、愤怒、绝望,充斥着她年轻的心灵,她只想猛扑上去撕了娜芙瑞那张微笑着的娇美脸庞,可她此时更害怕这个恶毒的“女巫”再施展什么更可怕的法术惩罚她,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化作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嚎。 “娜芙瑞,你好狠毒!” 她蹲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鼻涕和眼泪一起肆意流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娜芙瑞,我知道我不该故意找你麻烦,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突然肩膀攀上一只纤细的美手,杜拉只觉像是毒蛇爬上了自己的身体,夏双娜在她耳边说着,“我还给这种毒水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你想听吗?” 杜拉双腿发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用膝盖蹭着地面后退,捂紧耳朵,“求你不要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不,你想,嘻嘻,”夏双娜奸笑着伸出爪子,硬生生拽开杜拉紧紧捂住耳朵的手,对着她那颤抖的耳孔,轻轻吐出三个字,“卸,妆,水。” 她讲的是汉语,再配上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落入杜拉的耳朵里就像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啊!”杜拉冲击波一样的惨叫,再次响彻织坊上空。 第一百一十章 一瓶卖他一个亿 “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娜芙瑞,你简直比蛇蝎还要狠毒!” 杜拉此时摔倒在地,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妆容几乎被泪水和卸妆水全部冲刷干净了。 自出生就一直在化妆的她没怎么见过自己素颜的样子,加上身边仆人那不分日夜的吹捧,贵族大小姐出身的她一直沉浸在自己无比美貌的幻想之中。 如今失去了哈托尔女神的庇护,容颜尽毁。 瞧着杜拉那连路都不会走,惊慌逃命的狼狈样子,夏双娜终于憋不住笑,弯腰扶墙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最后索性坐到地上,捶着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杜拉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又掉头,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决定勇敢反击,法老是神灵化身,是正义化身,一定能剿灭邪恶力量,“娜芙瑞,我现在就去禀告法老,你敢用这么毒的东西,还行巫术!陛下一定会杀了你的!” “去吧去吧,”夏双娜摆了摆手,一丝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快点去,求之不得。” “好,你给我等着!”杜拉彻底被点燃了,咬了咬牙一溜烟就没影了。 夏双娜才不怕呢! 她还想把自己独家秘方的卸妆水推销给图坦卡蒙呢,一瓶就卖他一个亿吧。 法老酷爱美妆,他一定会喜欢的,说不定还会神颜大悦赏赐她点别的宝贝。 夏双娜现在真的非常需要钱,她额外请了几个类似私家侦探的古埃及人去调查霍普特的下落,他们告诉她,阻碍他们的是一股非常非常强大的未知力量,而且一直在暗处搞破坏,他们很多弟兄莫名其妙就被报复了,可谓是损失惨重,甚至还有性命之虞,所以不停地加价,她一个月的薪水已经花完了。 除了向法老推销她的卸妆水,夏双娜倒也挺想拜会一下这位鼎鼎大名的古埃及时尚教父,和他交谈两句,说不定就能激发出好多时尚灵感。 毕竟人品这东西和衣品无关。 如果能用她的设计才能征服图坦卡蒙挑剔的时尚味蕾,一定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杜拉这么一闹,想见法老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发迫切起来。 一下午她都等着图坦卡蒙召见她,可是荷鲁斯宫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夏双娜翻来覆去就想到一个人,兴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图图说他这几天赶着他的羊去吃草,要离开底比斯一段时间,算算日子,应该明天就回来了。 几天不见,她真的好想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图图,你的羊成神了! 图坦卡蒙这几日在卡尔纳克大神庙和高级祭司们商议国事,回宫时顺手牵走了神庙里豢养的一群圣羊。 祭司们虽然疑惑法老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开始养羊,但也不敢对君主的真实意图多加揣测,恭敬地跪成一排,目送法老甩着金柄雕花的小皮鞭赶着一群圣羊浩浩荡荡地往河边走去。 尼罗河边,阳光明媚,夏双娜正在花海里和一只健壮美丽的公羊大眼瞪小眼,放眼望去,满地矢车菊的残尸让她心疼地浑身颤抖不止,完美无缺的蓝色花海已经被这群不速之客啃得稀巴烂。 那尖腮的羊嘴正慢条斯理地嚼着蓝色的花朵,半朵残花还挂在羊嘴边,伴随着咀嚼的动作,跟那柔顺的羊胡子一起,一动一动的。 “不准吃!”夏双娜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句怒吼。 “咩~”圣羊抬头不满地朝她抗议。 夏双娜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这只羊听懂了她在说什么,还在和她顶嘴! 她小心地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道,“吐出来。” 高傲的圣羊闻言呸的一声把那半朵花吐了出来,黑黝黝的羊眸子里满是不屑和鄙夷,顺便还朝她喷了口羊吐沫。 古埃及人把公羊当作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而顶礼膜拜。 这只超高颜值的公羊在卡纳尔克神庙被当作圣羊之首,由十几个小祭司轮流侍奉,每日沐浴数次,过着活神仙般舒适的日子。 圣羊显然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敬而发怒了,两只圆圆的羊鼻孔朝外不停地喷着粗气,羊蹄子在地上反复摩擦,蹭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记。浑身的健美的羊肉紧绷,结实的羊角机警地朝前顶着,做出攻击的预备姿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锋利的羊角插进敌人的身体里。 夏双娜惊悚地跳起,莫非这只公羊的身体里真的藏着阿蒙神的灵魂?! 她一蹦一跳,跃起三尺高,哇哇大叫,“图图,你的羊成神了!” 图坦卡蒙正斜倚在矢车菊花海里,悠闲地阖着眼睛小憩。 还有几片娇嫩的蓝色花瓣散落在他铺开的百褶裙上。 夏双娜屏着呼吸悄悄走近,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这几日图图一定累坏了。 她本以为他会被毒辣的烈日晒黑些,没曾想几天不见,他的皮肤比以前更嫩白滋润了。 夏双娜在他面前蹲下,静静地欣赏着这幅美男侧卧图,兴许是感觉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阴凉,图坦卡蒙的睫毛猛地扇动了一下,在眼皮下投下一圈醉人的光晕,人倒是没醒。 她的目光滑过他英挺的鼻梁,落在那张饱满的红唇上,他唇形极美,此时唇角微微勾着。 回想起那次青涩的初吻,夏双娜抿了抿唇,好想再尝尝他的味道。 那就偷偷亲一下,他不会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喜欢你(一) 夏双娜小心翼翼地探身上前,谁知图坦卡蒙突然睁开双眸,两双眼睛就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她一时收不回黑眸中满满的迷恋,他那睿智的眼眸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深邃的瞳仁里流转着玩味,嘴角也微微扬起,似乎是想问问她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夏双娜的脸唰地就红了,周身腾起一股灼热,没等他说出什么让她害羞得想钻地洞的话,便抢先开口,“图图,你醒了,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身后拿出一双草鞋,轻轻放在他腿上,明亮的眸子期待地望着他,“喏,给你的礼物!” 法老有三百多双鞋,草编的,皮革的,木质的,甚至纯金打造的,眼前这双鞋还及不上他最普通的鞋子奢华程度的十分之一。 图坦卡蒙甚至都没有打算拿起那双鞋,瞥了一眼,矜贵地启唇,“你觉得我会缺一双鞋?” 他抓过手边的黄金鞭子优雅地转了转,连空气都流淌着华贵的气息。 夏双娜也知道,就算图图被法老一贬到底,他还是家财雄厚,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自己这一双朴素的鞋。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在经济上实在是地位悬殊。 她垂下眼帘,掩藏住眸底的失落,小声应了一声,“你不要算了。” 图坦卡蒙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掀了掀眼皮,朝她伸出脚丫,“还不快帮我穿上!” 他呀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是挺在乎她的吧,夏双娜抿唇轻笑捧起图坦卡蒙的脚掌,温柔地帮他穿上鞋子,又开始担心尺码的问题,“紧吗?” “不紧。” 这双鞋就像是为他打造的一样合脚。 纸莎草纤维编织成的鞋底很软,踩在上面又舒服又凉爽。 仔细看看,这双鞋子可谓设计精巧,它的鞋帮很低,边缘有花边装饰,鞋底的编织更是煞费苦心。 算是民间不可多得的时尚精品。 图坦卡蒙在看鞋,夏双娜在看他的脚,他的脚掌嫩白细腻,完全没有长途跋涉而磨出的茧子。 她简直怀疑图图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走多少路,而是背着她找了个避暑胜地一个人享清福去了。 她帮他穿鞋的时候,头发唰地垂落在肩膀上。 图坦卡蒙记得她曾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耀眼美丽,如今却被剪掉了大半,“你的头发呢?” “卖了。” “卖了?” 女孩嘟了嘟嘴唇,“对啊,要不然我哪里买得起这双鞋。” 鞋在古埃及可是彻头彻尾的奢侈品,平民都是赤脚,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得起鞋。 这样一双鞋,顶上一个普通市民一年的开销。 图坦卡蒙看了看鞋子,“为了给我买鞋,你剪掉了头发交换,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夏双娜低下头,有些沮丧,她的确没有钱送给他什么奇珍异宝,他这么说就是不会喜欢自己的礼物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喜欢你(二) 为了找回面子,夏双娜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图图,其实送礼物呢不在于价值,而在乎心意,比如一个男孩有一百双鞋,他只愿意送女孩一双,而一个女孩自己都没有鞋穿,却愿意用自己最宝贵的头发给男孩换一双鞋,你说谁更喜欢谁?” 图坦卡蒙扬了扬眉,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夏双娜从来都不是忸怩的女孩子,她扬起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说,我喜欢你。” 是喜欢吗? 图坦卡蒙的心猛地颤了颤,一种悸动在他的心田无声弥漫开,酥酥麻麻的。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夏双娜脸色潮红,问:“图图,那你喜欢我吗。” 图坦卡蒙喉头紧了紧,心跳得有点快,本想说点什么情话给她听,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娜娜,你以后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都会给你。”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华服珠宝、美食香料、奇花异草、家具用品、宫殿游园。 “什么都可以吗?” 图坦卡蒙重申,“什么都可以。” 瞧着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夏双娜调侃道,“那我想要法老眼镜蛇王冠上的红宝石,你能给我弄来吗?” 图坦卡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简单,明天给你。” 夏双娜扑哧笑出声,“怎么,你还敢去偷王冠,不怕死吗,不过,我的确想让你帮我个忙。我想见法老,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好歹你曾经是他的近臣,在王宫应该有熟人吧。” 图坦卡蒙坐直了身子,“你见法老做什么?” 职场的烦心事她本来不想告诉图图,可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有个叫杜拉的欺负我,她还挺有地位的,要去法老面前恶人先告状,我担心法老会惩罚我。” 杜拉要是看到娜芙瑞此时委屈兮兮朝法老告状的模样,一定会为自己鸣不平,大吼一声:娜芙瑞,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杜拉是底比斯典型的贵族小姐,家世显赫。在古埃及,很多贵族女性不满足在家相夫教子,为了寻求社会价值的实现,她们会在王宫或者神庙工作。 夏双娜向图坦卡蒙介绍,“杜拉的父亲是一位法院高官,她的母亲是着名的医生,当年曾为基娅王太妃接生,说不定还见过法老小时候光屁股的模样呢。” 基娅王太妃就是图坦卡蒙的生母。 夏双娜幻想着图坦卡蒙的黑历史,咯咯笑出声,突然腰上被人拧了一把。 图坦卡蒙的脸色明显阴了几分,“那又怎样,敢欺负我的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的女人,她的男人 听到他称她为自己的女人,夏双娜小脸一红,又觉得图坦卡蒙打肿俊脸充胖子的行为实在是搞笑,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得了吧,你把你的羊看好就行了,你以为你是法老啊,想干啥干啥?” 既然她都是他的女人了,夏双娜也大言不惭,“哼,我男人真好。” 她闭上眼睛,嘟起樱唇,他就会意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引得她娇羞地甜笑,“所以你愿意帮我见法老一面吗?” “不帮!” “为什么?” 图坦卡蒙不做回答,夏双娜就开始和他讲大道理。 “你想啊,如果我能见到法老,就能替你美言两句,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让你官复原职了呢。” 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哦。” 见他有松口的迹象,夏双娜立刻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软糯糯地撒娇,“图图,好图图,乖图图,宝贝图图,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嘛?” “不帮。” 图坦卡蒙“无能为力”,叹了一口气,“娜娜,法老都不愿意见我,怎么可能会见你。” 最后再懒洋洋补上一句,“就算陛下见到你,就凭你那点本事,法老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别白费力气了。” 气得她想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夏双娜从地上跳起来,“哼,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见不到他了吗。” 图坦卡蒙也来劲了,“娜芙瑞,我告诉你,我不让你见他,你还就是见不到!” “我要见!” “你不见!” “我就要见!” “你就不见!” 两个心智成熟的成年男女,此时像两个抢糖吃的孩童开始斗嘴。 夏双娜这下是真的被图图刺激到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图坦卡蒙。 不是还有个现任侍卫长吗,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和图图关系很好,尊称他为主人,应该曾是他的下属,现在上司落魄自己发达了,理应帮帮自己老上司的女人。 当夏双娜气喘吁吁地和艾说明来意,艾只是笑笑不说话,看她的神情充满了同情,完全就是在看一个智障。 夏双娜气鼓鼓地回到织坊,腮帮子鼓得像河豚,没想到阴魂不散的杜拉又来了。 “娜芙瑞!” 此时,杜拉正穿着她最美丽的长裙,一条莲花纹饰的黄金发圈围住波浪卷厚假发,耳垂上两只比耳朵还大的黄金耳环,还展示给夏双娜看她新做的红指甲,浑身都香喷喷的,能招来一群蜜蜂蝴蝶。 “有事?”夏双娜一看是她便警惕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亲吻法老的大脚趾 杜拉一屁股坐在夏双娜的工作台上,摇晃着腿,“陛下宣我即刻觐见,你见不到陛下,我却可以,你说陛下是不是要升我做一等裁缝呢!” 夏双娜闻言抓紧了手里的亚麻布。 图坦卡蒙不愿意召见她,却要给她的竞争对手升职,搞事情吗。 莫非图坦卡蒙是要召见杜拉替她口出恶气,得了吧,图坦卡蒙要是有这么善良,母猪都会上树了。 “如果你是来炫耀的,可以走了,不送。” 杜拉忙拉住夏双娜的胳膊,“娜芙瑞,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事的,我想了想,那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好,我接受了,你下次别这么干了。”夏双娜正忙着为图坦卡蒙的礼服压褶子,也没空分辨她是真心悔过还是虚情假意。 “你不是想见陛下一面吗,一会你替我去吧。” 夏双娜手中动作一顿,“我去?陛下召见的是你。” “王室裁缝有上百个,法老不会在乎谁是谁呢。” 夏双娜才不上当,谁知道杜拉这次又在打什么坏心眼。 “娜芙瑞,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是真心想谢谢你。”杜拉眉眼弯成月牙。 “谢我?” 夏双娜打量着杜拉精致的妆容,显然自己的卸妆水并没有对她的容貌产生永久性不可恢复的伤害。 杜拉今早回家后朝自己的高官父亲哭诉了一通,她父亲将她揽进怀里安慰一番,告诉她娜芙瑞是她惹不起的人。 杜拉心烦意乱地唤来了自己的化妆师,没想到在化妆师一番精雕细琢之后,她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美丽。 杜拉以为是娜芙瑞大人不记小人过,解除了对她的诅咒,她又重新得到了哈托尔女神的庇护,自然对娜芙瑞充满了感激。 刚画好妆就从王宫传来了法老传召的命令。 杜拉此番是铁了心要报恩,还讨好地帮夏双娜捏了捏肩膀。 “抓住机会让陛下赏识你,娜芙瑞,愿众神祝福你。” 夏双娜也心知肚明,杜拉递过来的这根橄榄枝,就是她见到图坦卡蒙的最好机会。 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图坦卡蒙这个人很讨厌,但她此时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等她见到图坦卡蒙,回花海一定要好好嘲讽图图一番,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想想就觉得很爽有没有。 她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打脸如同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杜拉又开口,“娜芙瑞,如果你足够幸运,兴许陛下会让你亲吻他的大脚趾,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正在喝水的夏双娜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她可没有亲别人脚丫子的嗜好。想象一下那场景,她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去吻图坦卡蒙的脚趾头,她就一股恶寒,就算吻也要吻法老的嘴唇呀,肯定很软,很甜,很香。 窝滴个大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简直想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一) “宣杜拉觐见。” “宣杜拉觐见。” 传令官的声音从远及近依次响起,一直传到夏双娜所站立的等候厅。 接下来是搜身。 一群不苟言笑的女官那锐利的眼睛像地铁里的安检机,就算她身上藏一根针,也能给搜出来。 翻完衣服翻口袋,连她的指甲都差点被拔下来。 最后这群女人开始使劲拽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夏双娜忙解释,“是真发。” 这古埃及女人爱戴假发,她嫌热又嫌麻烦,没这习惯。 就这样经过数道严密的搜身后,夏双娜终于被允许进入荷鲁斯宫。 她的嘴唇有些发干,心里既是狂喜,又有些忐忑,她就要见到三千年前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真容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荷鲁斯宫。 宫殿的墙面被刷成明亮的白色,绘着色彩鲜艳的壁画,模仿古埃及自然环境,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 四周的小窗开得很高,阻隔滚滚热浪,哪怕现在是温度最高的阿赫特季,宫殿内也十分的清凉舒爽。 高大支柱选用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珍奇树种,千金难求,圆柱外包裹金箔,上面镶嵌各种色彩的宝石,奢华又尊贵。 触目可见的每样物品,无不闪烁着黄金和白银的光芒,在阑珊灯火的点缀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地砖上躺着法老敌人的画像,每一个进殿的人都会从他们身上无情踏过,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无法威胁法老的统治。 由外到内,大门层层打开。 还剩最后一道宫门。 这就是觐见法老的最后一道关卡。 两只高大的纯金荷鲁斯雕像立在大门左右,他们戴着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代表法老此时就在此房间内。 高达六米的宫门紧紧闭合着,大门上用金片雕刻出守护之翼的图案,左右各一只,严谨而工整。 门框上盘着九只栩栩如生的眼镜蛇,它们的身体镶嵌宝石,眼珠子是一颗颗红宝石,闪烁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光,在古埃及,眼镜蛇会向法老的敌人喷出火焰,将他们烧成灰烬。 鎏金花纹的高大木门轰隆一声打开,便流淌出一片耀眼、夺目、璀璨的金光。 应声走出来一群健壮的年轻人,他们带着底比斯目前最流行的辫子假发,裹腰布上系着纯金的腰带。 这些都是法老的一等侍卫,是能近身保卫法老的人,金腰带就是他们地位的象征。 最后走出一个气质不凡,英俊帅气的男子,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头领,夏双娜一下认了出来,他就是那天跟在图图身边的法老侍卫长。 眨眼功夫,笔直的通道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 踏进大殿的人只要流露出半分异心,就会立刻被严阵以待的卫兵制服。 夏双娜一步步向前,一百米,五十米,十米......越来越近,仿佛空气也因为临近君主而变得沉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二) 王座室距离地面很高,一条地毯铺在通向王座的宽敞台阶上,两旁是各色的花朵。 整个王座室就像一座精致的神龛,法老坐在其中,表明他就是神灵的化身。 两位高挑的美貌侍女正站在黄金王座旁,挥动着鸵鸟羽毛制成的宫扇,为图坦卡蒙送去清凉的风。 夏双娜恭敬地垂手遥望王座上正襟端坐的男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做到镇定从容。 在看清法老面容那一刻,她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然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她太喜欢图图了,所以看谁都像他,此时竟然觉得图坦卡蒙和图图长得一模一样。 她怔怔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疼痛感清晰地从面部神经传来,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朗起来。 那张脸,她心动的那张脸,还有那张唇,她吻过的那张唇,千真万确就在她眼前。 那样真实,真实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大脑一片浆糊,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一个曾被她多次抹杀的念头在脑海中骤然炸开,话在毫无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 “图图......你怎么坐在法老的椅子上?” 不仅是夏双娜,图坦卡蒙此时也握紧扶手向前优雅地探身,使劲张望着下方的女孩。 那身影怎么那样熟悉,不是要宣召一个名为“杜拉”的贵族女子吗,为什么来的是她,听到那独属于她一人的亲昵称呼和女孩话语间掩藏不住的震惊和恐惧,图坦卡蒙就知道这次是瞒不过她了。 站在图坦卡蒙身边的侍卫长狠狠地剜了夏双娜一眼:“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艾!”图坦卡蒙出声阻止他对她的无礼。 艾此时也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娜芙瑞,那就没有必要苛责了,法老在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上都是反常的。 夏双娜随着图坦卡蒙的声音僵硬地转头,望向王座旁的侍卫,那是一个无比帅气的男子,古铜色的肌肤,浓密的眉毛,淡褐色的眼眸,结实的体格,他身着笔挺的官服,腰间还佩有一把镶嵌红宝石的青铜短剑,好不威风。 原来,他才是真的艾! 图图.......图坦卡蒙。 原来“艾”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艾”只是他为了隐瞒身份暂时借用的名字而已,而真正的艾是他的第一侍卫兼第一宠臣。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 她喜欢的男孩子竟然就是法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三) 图坦卡蒙陛下今年十六岁,图图也是十六岁。 相近的年龄,同样尊贵的气质。 王室出行有轿辇和华盖,埃及毒辣的太阳晒不到,肤色自然比古埃及人平民都要白皙,又整日泡在羊奶和香膏里所以格外细腻。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夏双娜瞬时回忆起和他相处的诸多细节,以前不觉得奇怪,现在细品到处都是端倪。 蠢啊! 难道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她怎么就没有联想到呢。 夏双娜昏昏沉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娜芙瑞参见法老,陛下伟大永生。” 在阿布萨特背诵法老赞歌时她对那些冗长的文字嗤之以鼻,可真当她站在图坦卡蒙面前时,却又觉得那些文字写的真切就是他。 夏双娜被震惊得忘了词,不过图坦卡蒙并没有像她梦中那样脸色一沉直接下令拖出去砍头,而是宽容了她的失礼,“娜娜,起来吧。” 夏双娜勉强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法老装扮的图坦卡蒙。 他戴着名为内美斯的权力头巾,就是金字塔前狮身人面像的同款,金黄色和宝蓝色条纹将他的脸部轮廓修饰得立体深邃,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帽内。 他下颚粘着棕色的长条山羊胡子,本来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硬是要装成三十六岁的男人,左右手各握一根权杖,分别是黄金弯钩和黄金连枷,这是法老身份权力的象征。 他的妆容精致到极致,浓黑的眼线一直勾到耳边,在绿色眼影的晕染下,双眸显得又大又有神,深褐色的瞳仁中闪耀着至高统治者的坚毅,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有种禁欲般的性感和魅惑。 黄金的宽大颈环镶嵌着七彩的宝石,闪烁光芒的耳钉雕刻成圣甲虫的形状。 白色束腰外衣遮住健美的上臂,露出腕上闪烁金光的眼镜蛇手镯,及地的百褶长裙系着缀满珠宝的彩色腰带,奢华大气,再配合上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图坦卡蒙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只需一个眼神便让万物众生欣然臣服。 简直帅炸裂了,帅出新天际。 夏双娜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后来发现其实是她的心在震动,那颗小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跃出胸膛,连同着脚下的那片地面震动起伏。 有些人,生来就是王者。 图图就是大埃及当之无愧、至高无上的君主。 上午在花海里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她打闹嬉笑活像个痞子,现在突然浑身都笼罩上令人窒息般的威严,化身神灵在人间的代表。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图坦卡蒙高高坐在王座上,依旧是那么英俊,却突然多了那不可靠近的王者之气,冷漠的面孔更是在两人之中划出尊卑有别的鸿沟,无法逾越。 夏双娜的心猛地向下沉去,生出一种所爱隔山海,见面却不交心的悲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仙女的两根魔仙棒 偌大的宫殿静得针落可闻。 夏双娜慌张地朝四周张望着,刚才她那句僭越又无礼的话肯定是被宫殿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但这群侍女侍卫们面色一如往常的平和恭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她定了定心神,最后隔着几乎凝结的空气,将强做镇静的目光投到图坦卡蒙身上。 图坦卡蒙会了她的意,“都退下。” 宫殿里的侍卫侍女齐刷刷叩拜法老,然后离开。 夏双娜如蒙大赦,刚想开溜,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容反抗的命令。 “你留下。” 宽敞华丽的觐见室就只剩下图坦卡蒙和夏双娜。 图坦卡蒙从王座上矜贵地起身,沿着台阶缓缓走下,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娜娜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做何反应,是惊喜,还是恐惧,可当这一刻猝不及防来临,他的心也被揪紧了。 站在夏双娜面前时,他才真切地看清了女孩细微的面部表情,她的表情几乎是呆滞的,很久才眨巴一下眼睛,小嘴巴一动一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图坦卡蒙淡淡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夏双娜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她呆愣地注视着图坦卡蒙一点点靠近,他满身黄金和珠宝的光芒将她的身子包围进那炫目的光晕中,她才最终接受了这样狗血的真相。 真相就是,图图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像傻子一样捉弄她!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坦诚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 夏双娜凝视着他的眼眸,知道他身份的一瞬间她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感觉很委屈,也愤怒,“为什么要骗我?你骗我你是艾,你骗我说你的工作是牧羊和打谷!” 图坦卡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骗你。” 图坦卡蒙先挥挥左手的弯钩权杖,“这个是打谷的棒子。” 又挥挥右手的连枷权杖,“这个是牧羊的鞭子。” 这两样东西在诞生之初的确是农具,后来才慢慢发展成法老身份地位的象征。 夏双娜看着图坦卡蒙乖巧地左挥挥,右挥挥,就像是拿着两根魔仙棒施法的小仙女,biubiu~两下,仿佛真的有某种神奇的魔法,她那满肚子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些。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第一百二十章 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忍住想笑,但她明明很生气,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被哄好。 “你不敢告诉我你就是图坦卡蒙,因为你结婚了,因为你已经有妻子了,因为你的姐姐就是你的王后!” 夏双娜越说越激动,连敬称都忘记了,直呼法老的名字。 “闹够了吗?”图坦卡蒙面色微沉。 他竟然会凶她。 夏双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停地撞。 以前可以说的话,以前可以做的事,现在都不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婚姻,还是从八岁到十六岁相守了整整八年的妻子,换做谁都无法接受这血淋淋的事实吧! 而她原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小三...她在现代最讨厌、最鄙夷的那类人。 可笑! 荒谬! 图坦卡蒙却完全不以为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隐瞒此时带给了女孩多大的羞辱和挣扎。 悲愤、苦涩,瞬时涌满了她的胸膛。 她赌气般地开了口,“陛下,我们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吧,我是您的裁缝,您是我的主人,我为您工作,您赐予我财富。” 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多少会和她解释几句,兴许会挽留她,可半晌后得到的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答复。 “好。” 他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过往的一切他竟然可以轻飘飘的全忘记! 尼罗河边惊鸿的初遇,矢车菊花海里美好的初吻,还有小屋里的相拥而眠... 所有她珍视的回忆,他竟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不是她先提出来忘记的吗。 夏双娜以为自己可以豁达地从这短暂的感情中毫发无伤地抽身而出,可图坦卡蒙的不挽留让她的内心顿时难过又不舍到了极致。 但最终夏双娜还是把伤感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微微动了唇,“图图,祝你幸福...”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潇洒地转身离去,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待图坦卡蒙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夏双娜才撑不住身子,跪坐到地板上,本来就凉爽的花岗岩地板此时更是彻骨的冰凉,整座宫殿如同一座巨大的冰窖,毫无生机。 她无法接受。 上午还搂抱在一起玩亲亲,下午就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图坦卡蒙玩弄了她的感情,又无情地抛弃她。 无情的男人是大猪蹄子,那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委屈得想哭,但是值得你为他哭的男人绝对不会让你哭。 她咬着嘴唇,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一下坚硬的地面。 原来,他们薄如蝉翼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这样也好。 至少让她在美梦中清醒,不要再去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将一切不该有的情感封锁在心中,把过去的故事永远埋葬,使之成为永恒的秘密。 夏双娜缓缓站起身,呆滞地望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宫殿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周身笼入一片阴影中,人就两脚离地,被图坦卡蒙结结实实地抱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装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 图坦卡蒙动作算不上轻柔,似乎也是在气愤状态下,霸道地将女孩捞起,胳膊直接蹭起了她的裙摆。 夏双娜大腿一凉,下意识就去拽自己的裙子,还好今天穿的是长裙,不至于走光。他手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遍全身,将她的肌肤烧得滚烫,一路烧到心口,一颗心脏如同受惊的小鹿剧烈地跳动着。 她当真嫌弃自己没用,不得不承认,在被他抱住的一瞬间,她竟然又产生了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图坦卡蒙还是喜欢她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悸动,甚至眼眶也红了。 图坦卡蒙这又是在闹哪出,夏双娜敏锐地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她拼命地踢着两条腿,手脚并用挣扎着,“放我下来!” 图坦卡蒙加快步速朝深处走去,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威胁到,“再敢动,我就喊抓刺客。” 说罢还微眯眼眸,示威性地扫视了一圈走廊两旁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上来,举起剑,毫不犹豫把她的脑袋给削下来。 夏双娜:。。。 怕了,怕了,你见过被抱在怀里的刺客吗!你怎么不叫非礼呢? 瞧着怀里被他的话瞬间定住的女孩,小腿肚明明都快抽筋了,还一动不敢动的滑稽模样,图坦卡蒙满脸都写着得意,俊朗的眉毛高高扬起,甚至豪迈地笑了两声。 夏双娜无奈地翻了翻眼皮,乖乖趴回他身上。 威严的他,雅痞的他,无情的他,温柔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依她看,图坦卡蒙这是装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也许,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抱她,她害怕不小心摔下来,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一只挂件挂在男孩身上。 不知为何,她真的好希望这条走廊能够永远延伸下去,永远被他抱着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这样她就不用去面对他的婚姻,他的王后。她第一次如此想要逃避,就像一只把脑袋深深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烦心事和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一进里面的内室,图坦卡蒙就把女孩扔到了床上。 柔软的天鹅绒毯让她浑身像是陷进了云里,她舒服地打了个滚,轻哼了一声,看到那只精美的木枕时,瞳孔猛缩,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窜了下来。 床! 竟然是床! “你想干什么?”夏双娜双手环胸,浑身都战栗起来。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该干的事。” 图坦卡蒙修长的手指挑开胸前的绑带,华丽的披风刷的一声落地。 夏双娜脑袋瞬间轰得炸开了,突然发现艾就在房间里守着,犹如找到了大救星,“陛下,还有人呢!” 图坦卡蒙扫了一眼艾,不以为意地将视线收回,“不碍事。” 夏双娜:!!! 图坦卡蒙是想在臣子面前上演岛国限级片吗,她早就知道古埃及民风开放,从不避讳男女之事,但也不可以这么开放吧! 可法老想做什么,她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 而艾得了主人的旨意,竟然也面不改色,底气十足立在原地,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夏双娜看看图坦卡蒙,看看艾,又看看自己,精致的脸蛋皱成了苦瓜。总之,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她此时的绝望和无助。 图坦卡蒙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忽然急中生智,大喊道,“陛下,我...三天没洗澡了!” 他再怎么急,也断不会碰这样的自己吧。 图坦卡蒙闻言猛然回头一声训斥,“娜芙瑞,你在想什么!你个王室裁缝,过来给我量体裁衣!” 。。。 纳尼? 夏双娜为她那一刻的想法小脸爆红! 原来,他脱、衣服就是为了量个尺寸。 他脱、衣服就是为了量体裁衣。 也对,不解开披风,怎么量体。 那为什么要扔到床上,她还以为图坦卡蒙要让她侍寝呢。 夏双娜心里不满地嘀嘀咕咕,没发现无意间已经把这句话一字不拉地说了出来。 图坦卡蒙放大的俊脸骤然闯进她的瞳仁里,那双深邃的眸子此时闪烁着异常危险的光芒,像是饥饿的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哦?原来你想侍寝!” 夏双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影帝的诞生 十六岁的图坦卡蒙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打猎和飙车,加上饮食搭配营养又均衡,他身材健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夏双娜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一把推开图坦卡蒙,“陛下,让我为您量体吧,可否给我一根木尺?” 图坦卡蒙压低了嗓音,“古时候,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木尺击打头部,倒地驾崩。” 夏双娜:。。。 还有这种凄惨的故事?他现场瞎编的吧。 “那绳尺可以吗?” 木尺硬,但绳尺可是软的啊。 没想到图坦卡蒙再度阴森森地开口,“前王朝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绳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夏双娜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噎死。 她突然觉得,法老这行业挺高危的。 图坦卡蒙其实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她真的好心疼他。 “王室裁缝在为主人量体时,从来不允许使用这两样东西,娜芙瑞,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图坦卡蒙不断凑近她,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周身强大的王者气场徒然爆发,凌冽的眸中杀机四起,“你是何居心!想要谋杀我吗!你好大的胆子!” 夏双娜被图坦卡蒙突然凶狠起来的样子吓傻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娜芙瑞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求陛下明察,我怎么敢谋杀您...”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为自己辩驳,差点就脱口而出,我这么喜欢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但最后关头还是收紧牙关,将这情话咽进了肚子里,她怎么隐隐感觉有人是在故意套她话呢。 看着法老阴沉如墨的面孔,她直接就跪了下去,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膛。 图坦卡蒙倒是宽宏大量,大手一挥,“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谢陛下。”夏双娜冷汗直流,深吸几口气,图坦卡蒙太可怕了,以后她最好有多远就躲多远! 艾在旁边不可思议地听着,一张脸绷得都僵硬了。 王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他来了五年,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法老身手那么好,会怕一个木条和一条绳子?想谋害他的人还没有近他的身就已经被他制服了。 就昨天,王室裁缝们不还一切正常地用木尺和绳尺给陛下量体裁衣吗,怎么到娜芙瑞这里,就变成了谋杀? 法老这一脸要杀人的神情,吓唬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胡编乱造什么木尺打死、绳尺勒死的沙雕段子,竟然还能憋住不笑。 可是法老这么刁难她,有什么目的啊。 艾隐约觉得有大瓜可以吃,于是搬着他的小板凳、拿着他的小勺子笔直地乖乖坐好。 吃瓜!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也太骚了吧 夏双娜感觉从未有过的迷茫,木尺和绳尺都不让用,“那怎么量?” 图坦卡蒙冷冽的黑眸睥睨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明就写着,这点本事都没有,你这王室裁缝就不用干了,趁早滚蛋! 夏双娜苦思了一会,颤颤巍巍得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活动了活动纤长的手指,“上手量?” 把大拇指和食指张到最开就是一闸,只要知道是几闸,再测出一闸的距离,相乘算出长度,就能得到图坦卡蒙的相关身材数据了。 图坦卡蒙看着她伸出的手,深邃的眸子里迅速划过一道亮光,唇角微微勾起得逞的弧度,突然觉得这个场合似乎不适宜笑,迅速拽下嘴角,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虽然没说话,但算是默许了。 都说旁观者清,正吃瓜吃得high的艾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喷了。 法老求摸摸啊。。。偏偏要装出一副高傲矜贵的模样。 这也太骚了吧!!! 艾已经无法直视图坦卡蒙那张威严的脸了。 他被图坦卡蒙这一波骚操作惊到目瞪狗呆,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母胎十八年单身的原因,犹如打开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忽然,图坦卡蒙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艾立刻绷紧了唇,可面部笑肌还是难自控一抽一抽,图坦卡蒙望向艾张快憋出内伤的脸,瞬间便猜透了他的想法,冷漠地启唇,“艾,退下。” 艾愣了一下,他的大瓜还没有吃完呢,真的不想走啊。 “退下。”图坦卡蒙再次重申了命令,绝不容他反抗。 “臣告退。”艾闷闷地提步走人。 他是法老最信任的大臣,每天和法老待在一起最长时间的人,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着陛下。 娜芙瑞才刚来几天啊,法老就要赶走他! 天啊,艾叫苦不迭,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说好我是你的小可爱呢!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呢,结果连瓜都不舍得给我吃。 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艾委屈兮兮地离开了。 宫殿里再次只剩下夏双娜和图坦卡蒙。 在现代,经验丰富的服装设计师一眼就可以估测出客户的体型数据,而且极准,基本没有偏差。 巧了,夏双娜就是这种人。 图坦卡蒙身高一米八朝上点,古埃及人的平均身高比现代人要低许多,他在古埃及算是很高的了,更何况他才十六岁,还在长个子呢。 三围绝对是国际男模标准。 夏双娜伸出了她那双罪恶的爪子,一步步靠近他,黄金法老图坦卡蒙,这么完美的肌肉,不摸白不摸! 一看手感就很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火 图坦卡蒙踢给她一个凳子,示意她站上去。 这张华丽的凳子有一个双弓形坐垫,在椅脚之间则饰有编结的格子状图案,显得非常精美华丽。 这凳子估计把夏双娜卖了都买不起,她一时还真不敢踩。 “上来。” 得了法老的命令她这才乖巧地踩上凳子,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一点一点向下量。 图坦卡蒙的身材是真的好,宽肩窄腰,还有精壮的人鱼线和马甲线,圆圆的肚脐,裹腰布低低地缠在腰间,遮住了关键…… 夏双娜立刻收回了视线......她不敢再往下了。 灵巧的十指在他的肌肤上舞蹈,柔嫩的指尖就像一支支小小的火把,划过图坦卡蒙的胸膛小火苗连成一片,即成燎原之势,快把他的理智和克制力烧没了。 图坦卡蒙顿觉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一下,“让你碰了吗?!” 夏双娜本来就头脑昏沉,被他冷不防一呵斥,受惊没站稳,直接把脚底下的小凳子给踢飞了,人就扑通栽下来。 图坦卡蒙忙拖住她的胳膊,怕她弄伤了自己。 夏双娜的身子不可抑止地向前扑去,双膝扑通一声跪地,撞上了他的腰带,一口啃在那闪闪发亮的黄金和流光溢彩的宝石上。 他的腰带扣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是荷鲁斯神的象征,每片羽毛都镶有长条的彩色宝石,后面挂着莲花形状的平衡扣。 当她砸下来的时候,那只鹰似乎也被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惊到了,尖尖的嘴狠狠叨了一口她的小鼻子,疼得她是涕泪齐飞,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差没把房顶钻出来个洞。 夏双娜晕乎乎站起身,恨恨地瞄了一眼图坦卡蒙的腰带扣,好看是真好看,但真的好硬,她的小鼻子都要砸塌了。 原来是撞到他的腰带上了? 腰带! 回忆一下刚才那个姿势。 夏双娜突然发现几乎是要把整张脸都埋进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脸活了! 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这边鼻梁骨差点骨折,图坦卡蒙那里没事吧... 她咬了咬唇,略带歉意、百般为难地偷偷瞧了一眼...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她猛然意识到方才自己所有的举动全都被某男尽收眼底,瞬间小脸爆红,浑身像是烧了炭火,连头发丝都在发烫。 窘迫的目光一点点往上移,爬到图坦卡蒙脸上,图坦卡蒙面含冰霜,耳根和鼻尖却是红的,眸子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是想问问她,你、在、看、什、么? 霎时间诡异的安静。 夏双娜恨不能原地爆炸,化作一枚闪亮的烟花,然后永远消失在图坦卡蒙的世界里,正当她思索该说些什么缓解这异常尴尬的气氛时,有种黏黏暖暖的液体就从鼻子里冲了出来。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那不知名的温热液体反而流淌得更加欢实,比水滑腻,还有种腥涩的味道。 手指随意一抹,那如同朝阳般刺眼的鲜红映入她的眼。 血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竟然撞到图坦卡蒙身上,然后流鼻血了。 图坦卡蒙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嘲讽中带着惊奇。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觊觎他的美色,在幻想什么羞羞的事情吧! 日月可鉴,天地良心,她明明是刚才撞到他的腰带上,弄破了鼻粘膜,这叫毛细血管破裂,才不是那种猥琐男看到性感美女时狂喷鼻血的生理反应。 这下子糗大发了! 夏双娜站在原地,手指捂住受伤的鼻子,不一会就流了一手血。 “陛下,我...”不等她开口辩解,图坦卡蒙不怀好意地挪揄,“见我之前,别吃太饱。” 饭饱思那啥欲,古埃及也有类似的教谕。 她闻言脑袋垂得更低,眼皮却翻上了天,“娜芙瑞撞到了鼻子,让陛下见笑了。” “去清理一下。” 角落里放着一只三只腿的黑梨木狮脚脸盆架,上面搁着一只黄金水盆,架子上还挂有质地柔软的亚麻毛巾。 夏双娜忙跑去洗脸,哗哗啦啦的凉水拍到脸上,才感觉浑身滚烫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点。 她双手撑着架子,看到图坦卡蒙的脸盆底部刻着一朵高贵的埃及莲花,内壁还有一圈圣书体文字。 “当您洗脸的时候,神会让您感到清洁和愉悦,祝您健康永生!” 呵,她不需要永生。 只想把脸全扎进盆里,一口气憋死算了。 不对,她已经没脸了!刚才就丢光了!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夏双娜有些头晕目眩,脚底发飘。 图坦卡蒙此时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血还没有止住吗,传荷鲁斯宫最好的御医。” 荷鲁斯宫最好的御医就是上下埃及最好的医生。她只是鼻子撞到的小伤,他就这么担心吗? 夏双娜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朝图坦卡蒙感激地微笑。 不一会御医长奈德耶姆就提着药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娜芙瑞坐在凳子上,御医长探了她的心跳,又让她仰头,用一根木棒轻轻探进她的鼻孔,仔细诊治了一番。 奈德耶姆医术高超,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黑乎乎的药团,往她鼻子里一塞,血就止住了。 “她怎么样?”图坦卡蒙询问。 夏双娜抢先开口,“我只是鼻子撞伤了,没什么大碍,对吧。” 老御医并不理会她,恭敬地答到,“禀告陛下,这位小姐并非鼻子撞击受伤。” 夏双娜:??? 老御医年迈的嗓音浑厚而有力,“而是看到心爱之物,爱而不得,心情急躁,才会流鼻血。” 古埃及医学认为,人体就像尼罗河,很多的管道流经内部,输送空气、食物、水和血液,同时也有气在运行,如果管道堵塞或者气脉紊乱,人就会生病。 至美之物?! 爱而不得?! 他的意思是,图坦卡蒙是她爱而不得的心爱之物?! 纳尼,你确定这是最好的御医,不是最大的江湖骗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二) 夏双娜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叫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图坦卡蒙他肯定是故意的,御医就是他的口,自然想说什么是什么,没病能说成有病,死人也能给说活了。 图坦卡蒙就是在故意让她难堪! 爱而不得...大白天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寥寥数语,就戳到了她的最痛处。 图坦卡蒙就是她得不到的心爱之物。 他就像是一道璀璨辉煌的光,看似就在眼前,她努力地伸手,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夏双娜反复告诫自己,法老已经有妻子了,说不定也有了孩子在哪个贵族美女的肚子里孕育着,但还是痴痴幻想着,如果她早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图坦卡蒙是现代人,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古埃及男孩子,该有多好。她应该会疯狂地追求他,他也许也会深深爱上她吧... 图坦卡蒙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是觉得耍着她,挺好玩的吧。 如果不是这次无意撞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还要瞒多久。 她也许只是法老一件会说会笑的玩具......是啊,他哪里会回报真情,兴许哪天腻歪了,就扔了。 夏双娜平复了下烦乱的思绪,问,“御医长大人,那您说我这病怎么治?” “这倒不难,您需要经常见到您的心爱之物,否则无药可医!” 夏双娜猛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御医,心里痛骂了一句,我信个鬼啊,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倒是图坦卡蒙若有所思,“这么严重?” 然后踱步走到夏双娜面前,一脸“那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她去死”的无奈神情,“那我就把你的心爱之物赏赐给你。” “啊?”夏双娜猛然抬头,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又不是一样东西,怎么赏给她?为什么要赏赐给她? 懵逼了半天,都没有懵出来个结果,只能把疑问的目光抛向说这话的人。 图坦卡蒙别开脸不想看她,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离不开他,我把他赏给你,你要爱护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夏双娜又呆了半天,智商终于上线了。 这是......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某法老命令到,你现在做我女朋友,我让你做我女朋友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离不开我,要不然你性命不保,所以你必须同意。 夏双娜忍住想笑。 表白还能这么搞的嘛,这分明是强买强卖! 夏双娜顿时起了玩心,佯装惶恐地摆手,“陛下,这件宝贝太珍贵了,我承受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了。您不用赏赐给我,您自己留着吧!” “你!”图坦卡蒙脸色青白变换,他这是被她拒绝了吗。 图坦卡蒙越想越憋屈,耳根子尴尬地发烫,又不便发作,“你不要就算了,我不给你了。” “这位小姐?”御医眼见两人间气氛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 “御医长您好,我叫娜芙瑞。”夏双娜甜甜一笑。 “娜芙瑞小姐,您怎么可以拒绝陛下的赏赐,”老御医苦心相劝,“激怒陛下,您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双娜这才“恍然大悟”般,拉住图坦卡蒙的手,注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陛下,求您把他赏赐给我吧,娜芙瑞一定小心,把他捧做我手心里的宝,不让他磕了,碰了,摔了,用我的生命保护他,守护他,永远带他在身边,爱他,宠他。” 夏双娜看见图坦卡蒙冷漠的目光突然呆滞了一下,然后从眼底荡漾出最真挚的柔情,如同一波又一波温柔缱绻的海浪,缓缓淹没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图坦卡蒙毫无保留的笑容,不再保持威严,不用故作骄矜,可以说是完全放肆又张扬的笑,甚至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古埃及其他十六岁的男孩子一样,得到了心仪女子爱的誓言,俊朗的眉眼间洋溢着快乐和满足。 他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涌进夏双娜心窝,驱散了所有的猜忌和不快,让她的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她本该信任他的,她该相信他...原来...这就是爱情,如果能永远留住他这一刹那的笑容,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图坦卡蒙朝她微微颔首,“嗯,赏。” “谢陛下!” 杜拉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要亲吻法老的脚趾头,是亲右脚还是左脚,她想十个脚趾头依次来一遍怎么办,不过比起脚趾头她还是更想啃他的嘴唇。 夏双娜笨拙地刚要跪下去,胳膊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稳稳托起,身子一倾被图坦卡蒙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下子撩乱了她的心神。 夏双娜的呼吸和心跳全然乱了节奏,脑海里只有一个声响,完了,夏双娜你栽他手里了,你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首席裁缝的特权 又过了几天,法老的前首席裁缝告老还乡,图坦卡蒙便直接任命初来乍到的娜芙瑞接替。 于是夏双娜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从一个普通三等裁缝,越过二等,直接成为十大一等裁缝之首,王室首席裁缝。 “恭喜恭喜。” “祝贺娜芙瑞姐姐升任首席裁缝。” “娜芙瑞妹妹才华出众,如今高升是实至名归。” ...... 夏双娜一踏进亚麻工坊就被潮水般涌来的赞美声淹没了,不管它是发自真心的夸赞,还是来自柠檬精酸气扑鼻的明赞暗讽,她一概微笑着欣然接受。 “娜芙瑞,你是怎么做到的,”杜拉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惊奇于她的晋升速度,自己来了三年也只是从三等升到了二等,“有什么好办法,快教教我!” 上次的卸妆水事件后,杜拉就把夏双娜当做女神般崇拜,帮了她很多忙,这贵族女孩本质不坏,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夏双娜摸了摸杜拉的脑袋,笑而不语。 只是腹诽着,呵呵,这个我可没办法也不会教你,你要是能把法老给扑倒了,不仅能做首席,兴许还能做宠妃呢。 首席裁缝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宽敞明亮,还有一排裁衣用的模具。凳子,桌子都是用上等的黑木制成,身边还围着一群低等级的小裁缝随时待命。 夏双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任了。 可当她成为首席裁缝的第一天就想辞职! 因为王室首席裁缝有一个特权,其他裁缝都没有,就是负责制作法老的......内裤。 在等级森严的古埃及,服装同样体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等级,但是反映一个人等级高低的不是衣服的款式,而是用料。 当夏双娜看到伊芙奈送来的样品时,先是懵逼地愣了两秒,然后捂着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 还是伊芙奈拽着她的粗头发辫子硬生生把人拽到工作台前。 夏双娜讪笑着乖乖拿起剪刀,在伊芙奈的指导下开始学着给法老制作内衣。 “姑姑,我做好了。” “不合格!”伊芙奈不懂平时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小裁缝今天为何如此心浮气躁。 夏双娜则不理解为什么法老这一件小衣服的制作会如此繁琐,总共要经过八道工序才最终成型,而且布料要足够柔软不划肌肤,才能呈送给法老使用。 突然想起来中国古代有一位痴情的皇帝,曾用脸颊为自己的皇后测试厕纸是否柔和不伤肌肤,于是深吸一口气,为了图坦卡蒙,她也豁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名副其实的彩虹屁 这些日子,夏双娜像一块吸水的海绵,拼命学习知识,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首席裁缝。 更高的地位代表着更大的责任,伊芙奈带着夏双娜来到亚麻工坊挑选衣料。 穿过一片白色的亚麻海洋,是一间宽敞的储藏室。 数十条绚丽的彩色亚麻布正悬挂在头顶的木杆上,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全都柔顺地垂落,仿佛天空中的彩虹降落人间。 虽然在现代,布匹有各种材质、花纹和颜色,但是在织染不发达的古埃及,恐怕只有王室才能用上如此鲜艳的布料。 古埃及男女的衣服以白色为主,看多了的确乏味。 图坦卡蒙追求新潮和时尚,将不同的颜色和纹饰引入服装设计中,金黄,宝蓝,深绿,暗紫,无不流露着华贵典雅的气息,精巧的花纹点缀更为他的新衣增添一抹新意与创意,这让夏双娜对图坦卡蒙衣品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深感压力之大。 她迫切地想向心爱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伊芙奈见她托腮若有所思,便开了口,“娜芙瑞,如果让你用一种颜色形容我们大埃及,你会怎么选择?” “总管,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什么颜色都不够准确,大埃及帝国热情如红,活力如黄,生机如绿,神秘如紫,我心中的埃及,最鲜亮的红色形容不出它的热情,最明亮的黄色形容不出她的活力,最高贵的紫色形容不出它的神秘,所以,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她酣畅淋漓地诉说着。 她心中的古埃及,是独一无二的,图坦卡蒙的埃及,就是独一无二的。 伊芙奈的表情明显从质疑变成了赞赏,“好,小嘴真会说话,怪不得法老赏识你。” 夏双娜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哈哈,这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彩虹屁啊。 她在心里谋划着该选什么样的布料,做一件什么样的潮服惊艳图坦卡蒙,征服他的时尚味蕾,沉迷于头脑风暴无法自拔,甚至哼着小曲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 一根晾布棍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她一时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 那根光滑的棍子瞬时开足了马力,就像一块滑板,带着她一路前进,她尖叫着拽住手边的布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可是这些布只是轻轻搭在木杆上,上面压根就没有固定死,一用力往下拽就滑落了下来。 而布料的另一边则迅速抬升,对面高大的人影骤然闯入她的眼帘。 夏双娜惊恐地大叫出声,“图坦卡蒙!” 他为什么在这里?!! “啊啊啊啊啊—” 她的身子不可抑止地朝他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夏双娜就和硬邦邦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摔得七荤八素。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胳膊,身体每一个零件都运转良好,“奇怪,怎么一点不疼?” “你当然不疼...”身子下方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低沉中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为在忍疼。 夏双娜浑身一个激灵,咦怎么听到了图坦卡蒙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她太喜欢他了,幻听,幻听。 她慌忙双手撑地,战战兢兢朝下打量了一眼,差点没昏过去,好家伙,图坦卡蒙尊贵的圣体就被她不偏不斜垫在身下,方才替她承受住了所有的伤害, 不得不说,图坦卡蒙长得真好看呀,哪怕是俯视这种堪称颜值照妖镜的刁钻角度,也如此俊美,不过,现在是欣赏男色的时候吗?! 夏双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嗨,陛下,好巧。” 体型偏瘦的人因为没有脂肪层的缓冲,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特别疼,更何况他是被高速扑过来的女孩直挺挺按在地上的。 简直痛死了。 图坦卡蒙在大白天看到眼前一圈亮闪闪的星星不停地转。 他本来可以躲开这无妄之灾,但见到夏双娜惊叫着扑过来,害怕她会弄伤自己,反而箭步上前,心甘情愿做了她的肉垫子。 图坦卡蒙深吸了一口气,“娜芙瑞,我数三下,你给我起来!” 夏双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图坦卡蒙身上,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诡异得很,一个鲤鱼打挺就从他身上窜了起来。 自古以来,影视剧三大定律,车祸必失忆,长跪必下雨,摔倒必接吻,夏双娜心里嘀嘀咕咕,你看吧,就算是扑倒,也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还是说她没有女主光环? 也对,在图坦卡蒙的世界里,她充其量就是个女三女四,不重要的配角... 她刚要站稳身体,勾起的凉鞋鞋尖不知为何绊住了长裙的裙摆,脚丫这么一蹬,不仅把裙子呲啦撕开个口子,整个人突然就失了平衡,直接脸朝地屁股朝天向下猛栽,把刚要起身的图坦卡蒙再次给砸回了地上。 又是扑通一声巨响。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一分钟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直接唇对唇,图坦卡蒙顿时睁大了双眸。 刚才是后背疼,现在是后背和胸口一起疼,前前后后就没一块舒坦的地方。 下嘴唇上还被她啃出来一道浅浅的印子,红红的好像还流血了。 这次,夏双娜是真的凌乱了,她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竟然把他给强吻了。 完了完了完了,图坦卡蒙会不会把她扔进尼罗河里喂鳄鱼呀,还是捆起来扔进大沙漠活活晒成干尸,任饥饿的秃鹰啄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他是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对不对,对不起,我马上起来,马上起来!” 在图坦卡蒙目光的威慑下,夏双娜浑身都软了,怎么爬都爬起来,越急就越爬不起来,几次摔回他身上,细腿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大腿内侧,图坦卡蒙顿觉体内一股暗流往下冲,浑身都绷紧了。 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夏双娜终于直起身子,刚要宣告自己的胜利,“好了。。。。啊!” 悬挂在头顶上方的一块亚麻布飘飘悠悠掉了下来,她本就神经高度紧张,像是在阴森恐怖的鬼屋里突然被不明生物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心肝肺胃都要蹦出来了,就地升天,“我的妈呀,哇哇哇!” 她俯冲向下,小胳膊抱紧了图坦卡蒙,“陛下,救我…呜呜呜。” 就这样,第三次趴回了图坦卡蒙身上! 那块布缓缓搭在两人身上,四周瞬间暗了下来,竟然有种要关灯睡觉的感觉。 耳边传来图坦卡蒙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恐怖,就像是屠夫在磨自己锃亮的刀,而她就是案板上一只五花大绑的可怜小羊羔。 “意外,真的是意外。” 天知道这破布为什么突然抽风掉下来呀,如果不是这一条染色的花布比她的命都贵,她一定要把它撕成面条泄愤。 我这次一定能起来。。。”夏双娜欲哭无泪,所谓事不过三,再不起来她可能就真的要被图坦卡蒙宰了。 埃及众神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娜芙瑞,你在哪?” “我刚才还听到你的声音了。” “才来几天,就敢偷懒。” “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惩罚你!” 伊芙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不是因为伊芙奈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而是因为离她越来越近了。 夏双娜叫苦连天,双手紧握成拳,啊啊啊啊,她简直要爆粗口了,姑姑,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现在来!!! 第四次起身大业宣告失败。 此时,她只能尽可能紧密地贴在图坦卡蒙身上,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精巧的五官皱成一团,伏在他耳边吭吭唧唧,都快哭出来了,“陛下,求求您了,别出声。” 夏双娜看不到图坦卡蒙的脸,他的脸色绝对比她的还难看,趴在他身上这么久,当他是块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娜芙瑞担心被伊芙奈撞破“女干情”,他可一点都不怕,只想一个翻身把这个到处点火的家伙给就地正法了,这样,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了。 “这布怎么掉在地上了,怎么里面还鼓鼓的?”伊芙奈的声音就在上空盘旋着。 夏双娜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众神保佑,众神保佑,千万不要掀开啊,伊芙奈要是看见她和法老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她就不活了! 然而睿智的女官早已洞察了一切,“呵,娜芙瑞,你该不会是和情人在工坊私会吧?!” 夏双娜:!!! “我倒要看看下面是什么。”伊芙奈一把抓住布角,果断扯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吧 感受着那层遮挡物缓缓抽离,夏双娜闭紧眼睛,惊惧地蜷缩起了身体,图坦卡蒙则轻抚着她的背,不要怕,有他在,真不懂女孩为什么要害羞,能够得到太阳神化身的宠爱,不应该是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吗。 突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芙奈手一松,面向来人颇为恭敬地开口,“侍卫长大人。” “女官大人,陛下急召。”艾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等周围的动静彻底消失,夏双娜迅速扯掉盖着自己的布,终于站了起来,拍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实在是太惊险刺激了,玩的就是心跳。 有图坦卡蒙的地方,三步之内一定能找到艾,君臣两人整天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他刚才躲到哪里看好戏去了。 艾这个小机灵,应变能力一流,怪不得能做法老的宠臣。假传圣旨都能干得出来,可见图坦卡蒙平时对他是有多纵容。她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艾,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再报答你。 图坦卡蒙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高大的阴影。 “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双娜立刻跪下请罪,生怕图坦卡蒙下一秒就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可半晌没人说话。 “陛下。” “陛下。” “陛下。” 她又连喊了好几声,图坦卡蒙才呆萌地应了一声,“啊?” 夏双娜满脸关切,“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声音都抖成这样了,还嘴硬说没事,夏双娜此时才看到图坦卡蒙竟然满头都是汗,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平时深邃有神的眼睛似乎难以聚焦。 他今天带的是硬质帽冠,刚才把他大力推倒的时候,金属的帽檐一定把他的脑袋磕疼了。 夏双娜不禁心疼起来,“要不要宣御医?” “御医没用,你就够了。” 单纯的小姑娘没听懂图坦卡蒙话里的深意,“那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吧。” 露骨撩拨的话语,挑逗着他的神经,图坦卡蒙脸色阴沉得能滴墨,咬牙挤出来一句,“娜芙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技术很好的,陛下大可放心让我试试。”夏双娜此时对自己格外很有信心,完全没有想到她这番话落到图坦卡蒙耳中就歪曲成了何种意思。 说干就干,她走到图坦卡蒙面前,帮他取下了王冠,柔嫩的手指肚轻轻揉按着他的后脑勺,柔声询问到,“怎么样,力度还可以吗?” 女孩靠近的甜美气息如同解药,他更加燥热难耐,几乎难以克制最原始的欲望,“别碰我…” “到底怎么了…啊!” 下一秒,年轻的法老就扑了上来,一个反身扣住她,将她整个人按到墙上,细碎的吻随即如雨滴落在她的额头、耳垂、脸颊、颈窝,一路向下点火。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灼热的呼吸喷涂在她的脸上,四周的温度不断攀升。 “图坦卡蒙!”她惊恐地推了推他,慌乱中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可他太沉而她力气又太小,在这种全然失控的情况下无异于欲迎还拒,就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木柴。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 “娜娜......”图坦卡蒙迷乱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低沉而暗哑,犹如性感的低音炮。 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夏双娜忙扶着图坦卡蒙先在座椅上坐下。 他姿势极其僵硬,手掌托着额头,蜷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陛下,您别急啊,”夏双娜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一定有办法的!” “对了,你去找你妻子啊!这种事情不是她来做的吗?” “妻子?”图坦卡蒙抬眸,王宫里有这个人吗? 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在他心里,从来没有一天把安赫姗那蒙当作是他的妻子,仅仅是血亲的姐姐而已。父王临终时将安赫珊那蒙指婚给他,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接受。 他又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哦,你是说安赫姗那蒙?我和她…” 政治婚姻牵扯太多,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 “我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而且我也根本不喜欢她。”他说得极用力。 图坦卡蒙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她,收去了浑身的锋芒和利刃,眸子里竟然带着些孩子气的无助和茫然。 夏双娜保持着和他相对安全的距离,怯生生又问,“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吗?” “没。” “你宫里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侍女!” “她们不配。”图坦卡蒙轻哼一声。 古埃及男子十四岁即成年,但凡有点财富和权力的男人会都娶上好几个妻子,美其名曰绵延子嗣,更不必说是高贵的法老王了,绝对是妻妾成群,美眷如云。 图坦卡蒙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他还是个纯情小男生? 麦鲁不是每年都给他送美貌的神使吗,他都没有享用过吗? 底比斯那么多贵族小姐,邻国那么多适龄公主,他都没有动过开拓后宫的念头吗?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仿佛还有一点惊喜,从来没有女子走进他的心,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应该勇敢些。 “婚姻...对我来说就是牢笼,黄金做的笼子,锁住我的欢欣…” “一卷契约,硬生生将两个王室的孩子捆在一起,一捆就是八年。” “我就不能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吗?” 加上身子实在不舒服,图坦卡蒙说得断断续续。 他的爱情,是她吗? 夏双娜心疼得无法呼吸,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碰他,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帮他拭去那大颗滚落的汗珠,“你想要吗?” 图坦卡蒙望着女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第一次有了那样的冲动,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有的冲动,他毅然点点头,也许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才选择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强权逼迫她服从。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夏双娜为难地绞着衣带,不敢与他对视。 虽然很喜欢他,但做不到献身给他。 图坦卡蒙毕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此时的渴望是发自于爱情还是别的,如果只是血气方刚大男孩的生理反应,她会觉得那种负距离的接触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更何况这里毫无防范措施,她也绝对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一个可能到来的新生命。 图坦卡蒙掩藏住眼底里翻涌的欲望,使劲咬了咬唇,“你走吧,我不会强迫你。” “我不走!” 她不能走啊,她不忍心让他煎熬,这种时候他肯定是很难受的。 夏双娜蹙着秀眉,咽了口口水,极极极难为情地、吞吞吐吐挤出来一句,“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我帮你…” 话音未落,纤细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图坦卡蒙眸底藏着浓郁的情愫,一点点荡漾开来。 …… 夏双娜捂着一张胀红成猪肝的脸,脚底像是踩着风火轮,火速逃离。 以后几天,远远见到图坦卡蒙,就像仓鼠见到猫咪一样,窜得老远,短时间内,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图坦卡蒙不会是鸵鸟变的吧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古埃及年的最后一个月。 清晨,夏双娜正在宿舍门前愉快地收衣服,哼着小曲儿。 图坦卡蒙给了她很多很多赏赐,其中不乏各种美丽时髦的高定连衣裙,但作为现代女性,她无法忍受不穿胸衣,古埃及又没有这种东西,她只能自给自足了。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bra掉到了地上,她刚要弯腰捡起,一只毛茸茸黑色的球滚了过来。 球? 夏双娜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埃及猫咪。 这猫挺肥,但动作灵敏,小嘴巴叼起地上的小衣服,四条短腿一蹬就爬到了树上。 “喂,你这色猫!”她在树下急得直跳脚。 这件小衣服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现代的发明。 她可不希望未来的考古研究证明是某个不知名的古埃及人率先发明并使用了现代女性的内衣,万一自己的bra被展览在埃及国家博物馆怎么办?! 那历史就乱套了! 所以她必须把那件衣服抢过来,严加保管。 夏双娜挥舞着拳头,面露凶光威胁道,“再不下来,我就把你炸了吃!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图坦卡蒙都馋哭了!” 说罢还舔了舔嘴角。 肥猫似乎听懂了,瑟瑟发抖着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撒开短短的小胖腿就跑,像只圆滚滚的球一弹一弹,弹向远方。 夏双娜追着那只肥猫,一路狂奔。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道门,绕过了多少回廊,夏双娜气喘吁吁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停下。 猫咪嗖得一声钻了进去,夏双娜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 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宝贝,任何一个物件偷出去就够她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雪白的墙壁画满鲜艳欲滴的壁画,描绘的是法老拜会各位神灵的情景。 每根精美的雕花立柱上都刻有椭圆形的王名圈,里面有个尊贵的名字,图坦卡蒙。 夏双娜一时迷了心窍,一边参观一边朝最里面走去,高大的鎏金木门没有关严,她推门走了进去。 既然这座宫殿是图坦卡蒙的寝殿,那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众多卧房中最华丽的那间吧。 比起外面的觐见室和会客厅更加私密。 可怎么到处都是鸵鸟的羽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鸵鸟羽扇,还有各种鸵鸟羽毛装饰品,甚至连桌子上飘香的点心都是裹着鸵鸟蛋液烤制的面包。 图坦卡蒙不会真的是鸵鸟变的吧??? 寝宫正中有一张四方的大床,床帘垂落在地上,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夏双娜揉了揉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 图坦卡蒙这会儿一定不在这里,大白天睡什么懒觉呀。他那么勤政,肯定不是在议事厅见大臣,就是在书房里看奏章。 所以她只需要偷偷溜走,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来过。 她蹑手蹑脚地往门口飘。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冷傲的声音,“来了就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拆家的本事,连哈士奇都甘拜下风 意识到那声音的主人,夏双娜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跪下,“参见陛下。” 两个美貌侍女应声拉开轻盈如纱的床帘,用莲花金钩子挂好。 只见图坦卡蒙坐在御床上,右腿平伸,左腿拱起,一只手优雅地搭在左膝上,他没戴王冠,穿的还是宽松舒适的亚麻睡衣,显得慵懒而高贵。 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自然还没有上妆,浓密有型的眉毛,勾魂的棕色眼眸,生来就红润的嘴唇,素颜也是这么美丽。 夏双娜果然又看呆在那里。 图坦卡蒙从床上起身,在一群仆人的服侍下漱口,刷牙,洗脸,护肤,一套工序下来足有半小时,精致男孩果然精致,夏双娜自己十分钟就能从宿舍床上冲到教室上课呢。 然后,图坦卡蒙踱步而来将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擅闯荷鲁斯宫,胆子不小。” 一股极清新自然的花草香扑面而来,这便是古埃及法老的御用牙膏了。 “陛下恕罪,娜芙瑞是无意中进来的,”她颔首低眉,视线不敢与面前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一只猫叼走了我的衣服,我追着它来了这里。” “衣服?什么衣服?” “我衣服就在......” 夏双娜发现她的bra此时就安安静静在图坦卡蒙脚下不远处躺着。 呃,她浑身一激灵,还是不要这个证据了。 “这是什么?”图坦卡蒙自然是从没有见过现代女子的胸衣,便好奇地盯着瞧。 看着地上的小衣服,夏双娜恨不得把它吃进肚子里。 万一图坦卡蒙这个喜欢标新立异的潮男也要尝试着穿bra怎么办?她该如何拒绝?还是给他也做一件...噢画风太美不敢想象。 “一块破布,破布。”她红着脸,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身边,蹲下身迅速抓起她的小衣服,死死攥在手里,火速塞进衣裙侧面的口袋。 然后再次重申,“我跟着一只猫进来的。” 图坦卡蒙转而问,“那猫呢?” 夏双娜疑惑地搜寻四周,“刚才还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一个肥肥但敏捷的身影如同一只毛线球从里屋弹了出来。 肥猫在各种镀金木头架子间上蹿下跳,甩动尾巴,咣当,咣当,咣当,一排高高低低的架子便如同多米诺骨牌挨个倒下。 那小嘴巴咬住垂落下来的帘幕,刺拉,像荡秋千一样,就把那些精巧的布制品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肉嘟嘟的小爪子一掀,肥肥的小身子一撞,噼里啪啦,那些珍贵的琉璃碗、雪花石瓶,彩陶罐子争先恐后摔在地板上炸裂成碎片,里面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和香水流了一地。 不一会的工夫就把图坦卡蒙的宫殿弄得一片狼藉。 夏双娜看得眼花缭乱,这拆家的本事,连杀伤力最强的哈士奇恐怕都甘拜下风。 顽皮的肥猫显然觉着闹得还不够,突然用尽全力,跳上那支华丽的羽毛扇,小腿扑一蹬。 高大的羽毛扇就直挺挺朝两人砸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政务太忙,不忘思念 图坦卡蒙眼疾手快,立刻挡在夏双娜前面,拦腰将女孩抱住,直接给扔到了royal bed上。 夏双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平躺在了宽敞的royal bed上。 刚才这么一躺,还真被她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唇角一弯,眯起美眸,恭敬地开口,“在阿布萨特村就听说陛下的卧席是神界圣物,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果然是触手生凉。” 说到“凉”的时候,她故意朝图坦卡蒙挑了挑清秀的柳叶眉,还加了一个上翘的调皮尾音。 凉啊! 凉! 图坦卡蒙肯定是站在荷鲁斯宫的阳台上,目睹她闯宫,才做足样子躺在床上,如果当真是睡了一晚,席垫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温度,就算他真的是鸵鸟变的,但鸵鸟也不是冷血动物啊。 回想起来刚才她追着那肥猫一路闯进深宫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成群的宫廷侍卫侍女全体人间蒸发了。 夏双娜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某人,想她了呀。 没想到被拆穿的图坦卡蒙面不改色,再次搬出来高贵的身份压她,“擅闯法老的寝宫是死罪,要即刻处斩的,除非你能给我个理由。”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你想我了,无法克制对我的思念,所以偷偷来看我一眼。” 夏双娜怔怔地望着图坦卡蒙的俊脸,想探索一下图坦卡蒙的脸皮到底是什么材质,怎么可以这么厚。更想知道,这么不要脸的骚话,他究竟是怎么一脸严肃地讲出来的?!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是介于上次的事,她才不敢来见他。 “我想你了。”她小声嘟哝一句。 “大声点,听不到。” “我!想!你!了!”她一个字吼出来,图坦卡蒙心满意足地勾起唇瓣,夏双娜又反过来问图坦卡蒙,“那陛下想我吗?” 图坦卡蒙死不承认,“政务太忙,没空。” 这段时间,埃及在对努比亚用兵,虽然只是一场邻国扰境的小型战役,但毕竟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场仗,事发突然,法老并没有御驾亲征,但他的神力会飞渡到战场保佑埃及的将士们取得胜利。 “哦。”夏双娜垂下脑袋,应了一声,那就是没时间想她了。 女孩失落的神色,让他心头中一窒,情难自控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到,“政务太忙,不忘思念。” 只是没空见她罢了。 “什么?”夏双娜猛地抬起头。 图坦卡蒙正了正面色,“不说第二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十六岁英年早逝,死于萌杀 闯祸的肥猫见到主人,竟然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亲密地扑进图坦卡蒙怀里,委屈地朝他喵喵叫了两声。 活像个祸国妖民的小妖妃梨花带雨朝君王告着状,陛下,是那些架子、扇子、碗、瓶、罐先动手的,呜呜呜,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图坦卡蒙宠溺地揉着自己的爱宠,浑身都笼罩着柔和的气息。 夏双娜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嫉妒一只猫,何止嫉妒,她要嫉妒得质壁分离了! 她也好想变成图坦卡蒙的猫啊,每天在一万平方米的猫舍醒来,还可以当法老的围脖甚至......帽子,躺在他怀里撒娇睡觉。 突然,猫咪发现了旁边的女孩,似乎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从图坦卡蒙怀里脱身,小腿一跃,就落进了她的怀里。 这小家伙可真够沉的,跳上夏双娜的手臂时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压得下坠了一下。 她摸了摸“小情敌”黑亮柔顺的毛,猫咪舒服地翻了个身,肥嘟嘟的猫脸扬起来看她,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闪动着,像是两颗澄澈透亮的宝石,能照亮你的全世界,粉嫩的小鼻头一动一动,如同一朵小桃花,朝她乖巧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撒娇。 夏双娜瞬间心花怒放,怪不得能征服图坦卡蒙,她真想把心都掏给这个小家伙,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好萌哦!” “萌?”图坦卡蒙突然对她口中这个新颖的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什么是萌?” “你萌吗?” 然后又指指自己高挺俊俏的鼻子,“我萌吗?” 夏双娜:...... 图坦卡蒙法老,尊贵、霸气、威严、冷傲、巨壕...... 但“萌”这个词可真的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以为叫图坦卡“萌”,就真的萌了。 她硬着头皮解释起来,“萌就是一种样子,表情或者动作,也可能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看了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图坦卡蒙闻言兴致更浓,“你现在来演示萌给我看。” 夏双娜:...... 她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吗? “陛下,这个还是算了吧。” 因为卖萌可耻呀! 图坦卡蒙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立刻板起脸孔,“你敢抗旨?!” 然后端起葡萄酒优雅地啜了一口,“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法老买萌,她不得不卖。 夏双娜将猫咪放下,扑簌扑簌眨着大眼睛,小手蜷成猫爪子的样子,朝前一摇一摇,细着嗓子,用自己平生最嫩最软萌的声音,“宝宝那么萌,么么哒!” 在高大的图坦卡蒙面前,她本来就粉嫩很小只,此时故意做出这样的动作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萌了。 爆萌!萌炸了! 犹如迎头暴击,图坦卡蒙血条瞬间清零,瞳孔猛缩,身子一颤,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才没有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硬生生给咽了下去,一下子把自己呛到了。 看得出来某法老又在竭力维持自己尊贵端庄的仪态,图坦卡蒙绷紧了唇,脸色几经变化,不知道忍耐了多久,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撑着桌子,背对她,最大程度矜持地、克制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纠结,哎嘛,图坦卡蒙不会又以为她要谋杀他吧。 也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怯生生地问,“陛下,您还好吗?” 图坦卡蒙那高大尊贵的背影突然不动了。 夏双娜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完了。 他不会是昏过去了吧,他不会被自己呛死了吧...... 难道历史上的图坦卡蒙法老,十六岁英年早逝,死于萌杀!!! 而罪魁祸首是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图有小情绪了,快来哄我! 夏双娜胡思乱想的工夫,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来。 他果然是君王,片刻间就调整好了自己,恢复了摄人心魄的威严,脸色完全正常,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是那异常恐怖的眼神警告她不准说出去,否则小命玩儿完! 夏双娜不禁冷汗直流,那她也就当自己失忆好了。 “这就是萌?”许久,图坦卡蒙才开口。 “嗯,”夏双娜乖巧地讨好着法老,歪着脑袋摇着尾巴,“怎么样,是不是很萌,有没有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图坦卡蒙凑近她的脸,笑得极美,做出想要亲吻她的动作,夏双娜心脏怦怦直跳,娇羞地半阖上了眼睛,樱唇也微嘟起,谁知图坦卡蒙突然把俊脸挪走,赤裸裸的嘲讽脱口而出,砸得她直接踉跄了一下,险些双膝跪地。 “没看出来,倒是很蠢!!!” 夏双娜:......!!! 也不知道刚才差点把自己呛死的是谁,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个毒舌男总是能把天聊死,实力单身! 两人一时就尬在了这里。 图坦卡蒙望她一眼,就把视线挪走,再望一眼,再次嫌弃地把视线挪走,满脸都写着,没看出来吗,图图有小情绪了,快来哄我! 夏双娜:....... 谁让他是尊贵的法老陛下呢,刚才还在她面前不小心丢了面子,她就哄哄他吧。 夏双娜晃了晃图坦卡蒙交叠在一起的胳膊,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柔声细语地开口,“陛下,我怎么可能有您萌呢,您天下最萌,您是至高无上的埃及萌主,么么哒。” 然后指着地上的猫咪,“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母。” “它几岁了。” “四。”某毒舌男惜字如金。 “它叫什么名字?” “神猫的名字是不能被告知的。”毒舌男这次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但语气明显不好。 在古埃及,神灵真正的名字是没人知道的。 法力无边的拉神就是因为真实的名字被狡猾的女儿伊西斯女神知道了,才遭到了她的暗算。 神猫?开什么玩笑! 你确定是神猫,不是肥猫? 神猫是猫女神贝斯蒂的化身,女神是什么样子,不应该都是苗苗条条,身姿婀娜,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 可地上这个打滚着喵喵叫求撸的小胖子是谁?! 此时摊在地上像一块美味可口的埃及蒸饼,神庙的贡品都被她给吃了吧! 这绝对是贝斯蒂女神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既然图坦卡蒙不告诉她神猫名字,她就自己给这肥猫起名字了。 小家伙的破坏力这么强,拆家本事一流,有了,就叫拆迁队吧!拆迁队,拆迁队,拆迁队,夏双娜心中叫了几声。 图坦卡蒙要是知道她给埃及尊贵的神猫起了这么个鬼名字,估计会吐血身亡的吧。 第一百四十章 狮子座vs射手座 她忍住笑意,“可否斗胆一问,陛下为何喜欢猫?” 在她心目中,法老不应该更喜欢养狮子、豹子这种攻击力极强的猛兽吗。 “猫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动物,身上流淌着王者的血液。 无狮的凶残,却有它的勇猛; 无鹰的贪婪,却有它的敏捷; 无犬的谄媚,却有它的忠诚。 不靠庞大的体形,锋利的毒牙恐吓敌人,却能通过精准的判断和适时的出击克敌制胜,灭敌与无形之中。 也许它表面优雅沉静,但只要有人胆感挑战它的王者尊严,就必然付出沉重代价。” 夏双娜几乎要啪啪鼓掌了,简直就是酣畅淋漓地说出了自古以来铲屎官的共同心声啊。 其实图坦卡蒙说的也是他自己吧。 夏双娜知道了,图坦卡蒙一定是只大猫,狮子座! 她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陛下,请问您的诞生日是哪一天?” 某人连眼皮都不抬,继续撸猫,“奥皮特节第二日。” 奥皮特节是古埃及最盛大的节日,时间大约在泛滥季的第二个月。 古埃及的祭司们会根据星象和水位状况确定每年举行奥皮特的具体时间,按今年的情况,奥皮特节第二日对应到现代公元纪年法就是八月十九日。 原来他的生日是八月十九日。 无疑了,图坦卡蒙果然是狮子座男生。 据星座研究,狮子男拥有超过常人的能力和毅力,自信且有主见的他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和组织才华,身边追随者众多,被成功之神眷顾。 他是狮子座,她是射手座,这两个火系星座可是绝配呀! 法老的生日就是古埃及的太阳节,奥皮特节和太阳节双节相庆,何等盛事! “那天有party吗?”夏双娜忙改口,“我是说有宴会吗?” “上下埃及最盛大的晚宴。” 夏双娜忙指着自己的小鼻子,满脸期待地望着图坦卡蒙,眸子里闪烁小星星特效,我要去玩,我要去嗨,金碧辉煌的宫殿,性感热辣的舞女,想到那些美食她就直流口水。 图坦卡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击碎她所有幻想,“你不配列席。” 他转念思考了一下,“你可以扮作侍女,去端净盆。” 古埃及人信奉人生有乐需尽欢,常在宴会上大吃大喝,毫无节制,完全不顾及肠胃的感受,便弄得腹中翻江倒海。 这时候就需要灵巧敏捷的侍女们端着净盆,穿行在各位赴宴的男女间,发现谁的脸色不对,就忙把净盆凑过去,接住从那些尊贵的口中倾泻而下的瀑布。 看着那么多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不能吃,就已经是人世间残忍的折磨了,还要忍受盆中物冲天的酸臭气,被醉熏熏的臣子揩一把油还要陪笑。 夏双娜攥了攥拳头,克制住想要扁人的冲动,图坦卡蒙,算您狠。 她看图坦卡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只能答应下来,“好吧好吧,我去。” 毕竟她对古埃及法老是怎么过生日的,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她在现代的防狼术也不是白学的,醉鬼绝对占不了她便宜,但要是有人敢装醉吃她豆腐,哼哼,一定会手腕脱臼的! 图坦卡蒙的确是认真的,但他的意思是让娜芙瑞站在自己身边,为他一个人端净盆。 他自然不会毫无节制的进膳,再以试毒为名赏赐给她最美味的食物吃,说不定还可以装醉把她搂进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图坦卡蒙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此时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既然提到奥皮特庆典,他的奥皮特圣衣也该缝制起来了。 图坦卡蒙法老每年都会新制一成套的华服作为主持奥皮特节的礼服,有衬衫,百褶裙,披风,手套......统称为奥皮特圣衣。 往年都是交给王室首席裁缝去办,今年这个重要而神圣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夏双娜身上。 夏双娜告退后,图坦卡蒙抱起他的爱宠,手指揉着肥猫下巴,“做的不错,赏你小鱼干吃。听到了吗,她刚才说她想我了,她想我!” “喵~”肥猫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和图坦卡蒙的一根手指击了个掌,意思是合作愉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就在主人的怀里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者荣耀—和图坦卡蒙在古埃及开黑 夏双娜回到工作室后,立刻投入制作奥皮特圣衣的战斗之中。 一番头脑风暴后,她把奥皮特圣衣的设计图画在了纸莎草上,跑进书房拿给法老过目。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就抬手把衣样图扔进了火盆里,“重来。” 夏双娜差点把手伸进火堆里,眼睁睁瞅着火苗接触到干草,蹭的一下窜起来,把她几天的心血全部烧成了灰烬。 耳边还飘来法老淡淡的一句。 “垃圾留着干什么?” 夏双娜盯着图坦卡蒙专注于政务的侧脸,瘪了瘪嘴。 你才垃圾呢,你全家都垃圾! 这么热的天,他还升着火盆,不怕中暑昏过去吗,是专门对付她的吧。 古埃及的天空似乎响起一个女声。 “first blood!” 过了一会,夏双娜画好了第二张,进屋前先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环视了屋里一圈,很好,火盆熄灭了。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她恭敬地双手将纸莎草卷递上。 “重来。”又是一样的话。 她的设计图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就落进了黄金水盆里,溅起老高的水花,颜料全部在水里晕染开,总之肯定不能用了。 古埃及的天空再次响起一个女声。 “double kill!” 第二天,夏双娜通宵画好了奥皮特圣衣3.0版,挂着黑眼圈再次找法老审初稿。 图坦卡蒙依旧在处理军务,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轮廓完美精致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认真的男人超帅。 夏双娜再次偷偷勘察了敌人周边的环境。 火盆没点。 水盆空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纸莎草卷,图坦卡蒙,我看你这次往哪里扔!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还是瞥了一眼,这次连话都没有说,大手张开,优雅地将她的设计图抛了出去。 守在一旁的艾立刻冲上前去,炯炯有神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设计图上,忽然眉心一紧,蓦地轻盈跳起,果断出手。 拔剑,出手,挥舞,三下五除二,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大侠。 闪光的宝剑在空中,卷起一阵旋涡,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发起猛烈的进攻。 只听刷刷刷刷,剑影寒光闪过。 随着纸莎草碎片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夏双娜的下巴。 这踏马都可以?!! 还有这种操作?! 真特么让人窒息。 古埃及的高空再次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 “triple kill!” 眼看自己已经连输三局。 她夏二娜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变态的甲方。 无论如何她都要扞卫她作为倔强青铜的荣耀,击败图坦卡蒙这个荣耀王者! 毫无悬念,宫殿中再次响起了—— “quadra kil!” “penta kill!” 第六局— 夏双娜终于从屡次失败中总结出了一点经验,眼疾手快、迅速抱住从门后弹出、正向她的设计稿发起偷袭的肥猫。 她轻轻拍了一下毛茸茸的猫脑袋,眯起眸子压低声音警告,“你这种小猫咪,我一手能打十个!别捣乱,一边玩去!” 好猫不吃眼前亏。 “喵~”肥猫叫了一声,果断抛弃法老队友,迈着慵懒优雅的猫步跟着喂养她的小侍女享用贡品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光鲜靓丽的背后 再这么“战斗”下去也不是办法。 “陛下,您到底哪里不满意?您说,我改。”夏双娜趴到图坦卡蒙桌边,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他。 图坦卡蒙矜贵地启唇,“我要长及脚踝的百褶裙。” 原来是这样,夏双娜皮笑肉不笑,突然生出一种心累的感觉。 她想设计的就是一条凉爽又便于活动的及膝短裙,那她就算画一百套、一千套他也不会满意啊。 图坦卡蒙把奏章推到一边,耐心地教导起来,“首先是衬衫,要有两层。” “好厚啊,可以不穿吗?” 图坦卡蒙没理睬她,继续说着,“然后是披风,要用黄金滚边。” “好热啊,可以不套吗?” 图坦卡蒙太阳穴直跳,耐着性子,“还有项链,耳环……” 法老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孩懒洋洋的嗓音再度打断了,“好沉啊,可以不戴吗?” 图坦卡蒙继续忍,“握权杖,还需要有一双防滑手套。” “好重啊,可以不拿吗?” 图坦卡蒙说一句,她就顶一句嘴。 他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猛地拍了一下书桌,“娜芙瑞,我是主持庆典,不是去尼罗河游泳,你是不是想把我扒光,只留条裤衩?!” 只留条裤衩...... 夏双娜这个脑补小天才立刻脑补出一个有趣的故事——图坦卡蒙的新装。 她这个王室裁缝拿着全世界最好的衣料,给法老缝制了一件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得到的空气礼服。 于是,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的君王,趾高气昂地出现在数万臣民面前游行,一脸“天下老子最牛逼”的神情,傲气十足,看,朕的新衣多么美丽,只不过中间那个光溜溜的胖皇帝换成了图坦卡蒙。 这画面......哈哈哈哈哈哈。 夏双娜一下子没忍住就扑哧笑出声。 见她还敢笑,图坦卡蒙脸色果然更阴沉了,“娜芙瑞,你给我听好,奥皮特庆典非常重要,礼服不能有任何差错。你若不能胜任,趁早交给别人做!” 被他这么一吼她有点头脑发懵,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 “那你是何意?!故意找事吗!”图坦卡蒙气势汹汹地质问。 “图图…”虽然她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再也没有敢叫过这个亲昵的名字,但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特别想对他说出藏在心中的爱。 “怎么了?”图坦卡蒙语气也温和下来,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带着些安慰,刚才不该对她那么凶的。 感受着他难得的一丝温柔,夏双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吐出,“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在光鲜靓丽的背后看到更多。 他热吗,也许奢华的礼服之下,满身是汗,他累吗,也许沉重的珠宝压的,脖子酸痛难忍。 他是神灵的化身,可只有你知道他付出的艰辛。 哪怕他是全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人,你还是想用你微不足道的力量,免他苦,免他累......因为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整座宫殿瞬间安静下来,连图坦卡蒙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陛下,娜芙瑞说多了,您就当没听到吧…”夏双娜紧紧捂住自己的半张脸,转身就跑,不想让他听到她完全失控的声音,爱意如决堤潮水般倾吐而出,她的情绪也彻底失控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于等到图坦卡蒙说喜欢她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搂进了怀里,图坦卡蒙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夏双娜怔怔地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她知道图坦卡蒙的眼睛很美,但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亮过,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柔情,就好像看着世间最珍爱的宝贝。 图坦卡蒙几番张了张嘴,才在极致的震撼和感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性感的声线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娜娜,我也喜欢你,好喜欢你,很喜欢你。” 明明有那么多动人的情话想对她说,此时竟然笨嘴拙舌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一个词喜欢你。 “你喜欢我,真的?”他的情话直直戳进她的心窝,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在梦里。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吗,如果是梦,也太美好了吧,她不愿醒来。 夏双娜伸出手指掐了一下图坦卡蒙的脸颊,“疼吗?” 图坦卡蒙任由她蹂躏自己的脸,任由她的小手把自己的脸捏成各种形状,宠溺地轻轻点了头,因为脸被她双手捏着,声音都变了形,好像是含着一个枣核,“疼。” 她急忙放下手,有些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刚才太用力了,竟然把法老尊贵的脸当成橡皮泥一样捏来捏去,图坦卡蒙的脸颊都被她揉红了。 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慌张地改了口,“不疼,一点都不疼。” 女孩的神色似乎更加疑惑担忧了,不可捉摸。 图坦卡蒙忽然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处理棘手的军务都没有让他这么彷徨、抓狂、无助过,这个时候,他到底是该回答疼还是不疼,才能让她高兴呢。 夏双娜此刻泪水盈满了眼眶。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她喜欢的男孩子也喜欢她。 她等的花谢花开,等的云卷云散,等的潮起潮落,终于等到了,图坦卡蒙说喜欢她。 她嘟起唇,“大声点,再说一遍。” 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以图坦卡蒙惯常的作风,肯定不会承认吧,不过她已经听到了,这次绝不允许他再耍赖皮。 图坦卡蒙紧紧抱住她,几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娜芙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娜芙瑞,我喜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图坦卡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喜欢你,不知疲倦般,就像是喜欢她,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他说得嘴唇都麻木了,但还是不肯停下来,要一直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任岁月流逝,时空交替,都改变不了他对她的爱,永远永远。 夏双娜笑得模糊了泪眼,扑上去,献上自己的唇,轻轻烙上他的,“图图,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一) 图坦卡蒙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久久不舍得松开拥抱她的手臂,轻轻启唇,那温柔的话语落入女孩心田,犹如润泽万物的雨水般清爽空灵,“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穿圣衣,必受其暑。娜娜,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累,也不热。” 然后,图坦卡蒙又告诉她,在奥皮特节的八个小时的游行中,法老的仪仗队会经过四个驿站,他会沐浴四次,更衣四次,上妆四次,加上在卡纳尔克大神庙出发前的净身和到达终点卢克索神庙的洗礼,一天足足要沐浴六次。 法老,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光芒万丈,不染一丝凡尘,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的体态仪表和一言一行。 无论何时,他都必须神采奕奕,完美无暇地出现在臣民面前,成为他们的领袖和表率。 幸好一年中也只有这一天,否则每天洗六次澡的频率,脑袋恐怕都要洗秃噜了。 “来。”图坦卡蒙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书案前停下。 一手环上她的细腰,一手提起笔,在她绘制的短裙外,细心勾画着,加了一层用薄雾月光制作的纱裙。 夏双娜眼睛亮如星辰,心底不由得感叹,图坦卡蒙不愧是古埃及时尚教父,对时尚果然有着独特的见解。 寥寥几笔,瞬间便赋予了这件华服鲜活的灵魂。 如果图坦卡蒙不是法老,在现代应该肯定也是着名的国宝级设计师。 午后的庭院,泡一壶鲜花果茶,暖阳的剪影透过青葱的树木,她坐在雪白的秋千上,手里握着彩笔涂鸦。他在她身后,帮她荡一荡绳子。 深夜的书房,冲一杯香浓咖啡,明黄的灯光照亮木桌的一角,他坐在电脑前办公,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他捏一捏肩膀。 她幻想着两人在现代的美好生活,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突然就有了灵感。 夏双娜向图坦卡蒙讲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一边说一边兴奋地勾画,“埃及众神赐福万民,而陛下您是最接近神灵的男子,您的礼服就命名为众神衣......” 时装界拼命女郎二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会就把拿过来的纸张都画满了,便去借图坦卡蒙书桌上的纸莎草用。 他那一叠奏折里,有一卷淡黄色的书卷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 她手快地把那张纸莎草给抽了出来。 没想到方才还一脸沉醉的法老猛然变了神色,伸手就去夺,“不准看,给我!” 夏双娜本来没多大兴趣,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好奇心顿时冉冉而生。 这上面写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二)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就是在厚厚的教材里夹一本薄小的漫画书,上课的时候佯装是在埋头苦读,结果班主任突然飘到面前,伸出“魔爪”将漫画书毫不留情地抽走,那一刻心跳骤停。 图坦卡蒙现在的反应,她可以认为是被当场抓包的熊孩子吗,而她是他的班主任?!! 原来他也有不务正业的时候? “拿过来。”图坦卡蒙沉着脸,命令到。 “不给,不给,就不给,”夏双娜一时起了玩心,想逗逗他,欢快地踮脚跳起来,“抢到了就还给你。” 图坦卡蒙有身高优势,伸手去夺,没料她突然放下手臂,向后灵巧一跃,他身子扑空,抬眼就见夏双娜正在他面前朝他调皮地吐着舌头,很是嚣张。 他微微勾起唇角,深邃的眸中滑过一道冷光,果断出手,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太敏捷,夏双娜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里一空,东西就被夺了去。 图坦卡蒙将书卷收好,没有生气,但语气明显要冷漠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感凌驾于她的头顶上空,让她不由得端正了本来懒散靠在桌前的站姿,“娜芙瑞,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 “遵命。”夏双娜低声应到,小手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衣服。 她不就是想和他闹着玩玩嘛,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那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夏双娜忽然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一份军情秘报。 她知道这段时间埃及和附属国努比亚交战,如今打得如火如荼,驻扎在前线的荷伦海布将军每天都会派遣信使向法老禀报军情。 那信件上面肯定记载了埃及的许多军事机密。 图坦卡蒙是担心她有意或者无意将国家机密透露给了别人,所以才不允许她看。 作为统治四百万人口大帝国的君王,他必须万分谨慎,绝不能轻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喜欢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他同意她进入他的书房,就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可以理解,理解,完全理解,她十二分的理解! 她对古代军事一窍不通,看了也不一定看得懂,再说了,以她对他的感情之深,怎么可能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呢,夏双娜心胸豁达不往心里去,可还是说不出的憋闷和失落。 本来多愉快甜蜜呀。 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一切都又回到原点了。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吧。 归根到底,还是等级观念和身份之差在作怪,她一个现代女孩和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很多观念都不同,需要在相处中不断磨合,肯定会有波折和矛盾。 慢慢来,慢慢来。 夏双娜此时倒是冷静理智得不可思议,背过身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胳膊突然被人用手指头戳了戳。 图坦卡蒙依旧是高高在上地端着架子,“给,看吧。” 然后那份淡黄色的文书就伸到了她面前,夏双娜双手接过,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灿烂如同田野里的太阳花,扭头在图坦卡蒙脸颊上亲了一口。 哼哼,坏图图,这还差不多!惹我伤心再给糖吃,真的讨厌死了。 “让我看看,”夏双娜将卷好的纸沙草展开,研究了好久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 因为上面只有一些难懂的图画。 她盯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难道这是古埃及人的加密方式?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三) 图坦卡蒙望着她,好心提醒道,“你拿倒了。” 夏双娜尴尬地笑了笑,立刻将图画翻转过来,终于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枚护身符的草图,只有用黑墨水勾勒的简单轮廓线,还没有上色,大小和埃及最流行的护身符吊坠基本一样,应该是工匠用于比照制作首饰的尺寸模版。 可线条粗放随性,和顶级埃及工匠的严谨死板恰恰相反,倒像是业余爱好者的自娱自乐。 活像是她在手机上和室友玩“你画我猜”时创作的灵魂画作。 这是图坦卡蒙闲来的随笔吗?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法老有成箱成箱各种样式、五颜六色用黄金和白银制成的奢华首饰,有托起一轮红日的圣甲虫,有展开翅膀守护疆土的隼鹰,皆是潮流而时尚,完全可以作为王朝辉煌工艺的象征,原来其中大部分原稿都是出自图坦卡蒙本人的手笔。 图坦卡蒙毫不否认他就是创作者,“我在做王子的时候,想成为埃及最出色的珠宝匠。” 小小的图坦卡蒙,准确说那时他的名字还叫做图坦卡吞,小小的图坦卡吞背上自己的小包裹,在最叛逆的年纪,不想一生扯入血雨腥风的政权斗争,于是满怀壮志豪情离家出走,刚在工匠村拜了师傅,凳子还没有坐热,就被父王抓了回去,还揍了顿屁股。 图坦卡蒙不是王后的儿子,按理说继位这等好事轮不到他,可埃赫那吞三十多岁壮年驾崩,而且去世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迫于形势与嫡姐成婚,才取得了合法的继承权。 自此他的童年宣告结束,他必须压抑做为男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同时放弃梦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好好当珠宝匠,就得回家继承万亿家产,外加法老之位? “陛下,这枚护身符真漂亮,设计独具匠心!” “你看懂了?”图坦卡蒙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嗯,”她乖巧地点点头,指着那设计图向他阐述自己的理解,“这左边呢是一头狼,右边呢是一只鹰,中间呢...是一只胖嘟嘟的小虫子,头上还有两根可爱的触角。”她略作思考就继续说着。 “这狼是猛兽,鹰是猛禽,小虫子是昆虫,虽然只有三种,但以小见大,足够包含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狼代表地上跑的动物,鹰代表天上飞的鸟类,小虫子代表地上爬的昆虫。” “这象征着埃及的自然界在您的统治下欣欣向荣,自然界和睦相处,而人与自然又息息相关,生命循环往复,埃及帝国一定能在您的统治下蒸蒸日上!”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洋洋洒洒,也不管逻辑是否通顺,将心中的赞美和爱戴全部吐露。 她这拍马屁的功力可真是炉火纯青啊,夏双娜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图坦卡蒙一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吧。 没注意到图坦卡蒙的脸色真是非常美妙,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额头上都多了几道黑线,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图坦卡蒙此时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忍住忍住,喜欢的女孩子,只能宠,只能宠,不能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四) 图坦卡蒙用芦苇笔戳了戳中间的“小虫子”,又勾了勾那两根“小触角”,笑得僵硬而隐忍,“娜娜,其实,这是阿努比斯神和荷鲁斯神在往我头上倒圣水...” 咔吧一声,因为太用力,笔头直接被他戳断了。 阿努比斯神是冥界的守护神,亡灵的引路者,胡狼头人身。 荷鲁斯神是法老的守护神,王权的象征,隼鹰头人身。 至于那只“小虫子”......夏双娜的脑袋瓜子咣当一声彻底死机了。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无声。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某女方寸大乱。 窝滴个神啊。 谁知道这个光溜溜、肥嘟嘟的“小虫子”就是法老本尊啊。 图坦卡蒙的灵魂之作谁认得出来? 为什么他脑袋上长了两根“小触角”? 现在仔细看看这幅图,阿努比斯神和荷鲁斯神的手中似乎拿着两枚瓶子,而两只瓶口分别向中间流出两道弧形对称的水柱。 夏双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她这什么破眼神,该去看眼科医生了!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 这就叫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脚上了,敢辱骂法老是虫子,我敬你是英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肯定是历史第一人,图坦卡蒙是不是又被她惹恼火了,夏双娜只得小心试探着他的情绪,“陛下,我...” 话还没有说完,图坦卡蒙便宠溺地开了口打消了她的疑惧,爽朗的笑声如盛夏的清风,悠扬而悦耳,“既然你喜欢,那就改成小虫子吧。” “还有...”图坦卡蒙望着夏双娜,有点犹豫,万分艰难地做着心理建设,可瞧着女孩明亮如星辰又饱含期待的美丽眼眸,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抬起胳膊,把两根手指竖在头顶,朝她左右歪了两下脑袋,嗓音是从未有过的甜软,“两根小触角!” 一向威严无比的图坦卡蒙猝不及防就开始卖萌,夏双娜毫无招架之力,人都懵圈儿了。只觉得她的每一滴血液都变成了粉红小心心,在身体里流淌着,翻涌着、撞击着她的每一粒细胞,每一颗细胞都变成了甜滋滋的,还是草莓夹心的。 嘭的一声。 她的全世界飘起漫天的粉色樱花雨,一片片娇嫩的花瓣落在她的心尖尖上,又酥又痒。 简直太可爱了! 夏双娜整个人儿都要化掉了。 这是天堂吗,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她丝毫不敢呼吸,也忘记了眨动眼睛。 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还有唯我独尊的尊贵气质,不萌则已,一萌惊人! 萌炸了。 我家法老萌萌哒! 天啊,图坦卡蒙是什么宝藏男孩,竟然被她捡到了。 夏双娜疯狂尖叫着,跳起来抱着他的左脸吧唧就是一个吻,她的宝贝图图,她简直爱死图坦卡萌了。 图坦卡蒙一点也不矜持把他的右脸也伸过去,手指戳了戳,细嫩的皮肤戳出来一个可爱的小梨涡,“还有这边。” 夏双娜少女心炸得一塌糊涂,吧唧吧唧又是几口。 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才跨越时空遇到了图坦卡蒙,喜欢上了他,也被他喜欢......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云渐起 按照埃及历法,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剩下的五天被称为年外天。 古埃及人这五天分别祭拜五位神灵,分别是冥神奥里西斯,鹰神荷鲁斯,风暴之神塞特,生命女神伊西丝和她的妹妹亡灵女神奈夫提斯。 本年度最后五天。 图坦卡蒙莅临底比斯各大神庙,为筹备埃及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奥皮特庆典,忙得不可开交。 夏双娜则作为首席裁缝,带领着上百王室裁缝为参加游行的众神像制作亚麻礼服,忙得热火朝天。 两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时间相见,却都在心中挂念着彼此。 整个埃及都陷入迎接新年的狂热兴奋之中,没有人察觉到灾难已悄然靠近... 转眼已是节前深夜。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尘土,如同发疯的凶猛野兽袭击着雄伟的宫殿。 四周的亚麻帘子拼命地拍打着窗户和墙壁,呼呼作响。 行宫里的灯火也被尽数吹灭,宫殿瞬间陷入地狱般的黑暗之中。 “陛下,西北方起风了。”在外值夜的艾跨进书房,重新点燃了灯火。 图坦卡蒙走出宫门,负手而立,抬头久久凝视着沉沉的黑夜。 浓云翻滚着,遮蔽了月亮的光辉,如同一块黑乎乎的裹尸布,将所有的璀璨星辰埋葬。 他有种很强的预感,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盛世潜伏着的危机,又有谁人知晓。 -tut- 城外西北坐落着一座小山丘,四周寸草不生,死一般的荒凉。 人和动物的枯骨堆积在一起,泛着隐隐白光,阴森得可怕。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取下脸上绘金的铁质面具,露出一张美丽绝伦的脸。 棱角分明的面颊,向上勾起的剑眉,幽深的眸子如同沼泽,让所有陷进去的事物都失去生机,高挺的鼻梁,曲线几近完美的薄唇,结实的臂上环绕着一只嘶嘶吐着信子的剧毒蛇。 黑紫色的斗篷在狂风中肆意地飞舞着,整个人都显得鬼魅而神秘。 他遥望着沉沉夜幕下的底比斯城,只有王宫的城墙上点着星点篝火。 男子缓缓开口,阴冷的声音能将盛夏变为寒冬,使六月满天飞雪,“五年了,我终于回到埃及了......” 突然就变了语调,有些嗔怪,有些埋怨,“图坦卡蒙,你竟然不来迎接我,真让我伤心。” “图坦卡蒙,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欠我的,我会让你,百倍奉还!”狠毒无比的话被呼啸的狂风裹挟着,似乎可以直接冲进远处那座宏伟的宫殿,但最终还是湮灭在风声之中。 (本卷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奥皮特庆典(一) “神圣的女神, 在新年到来之际, 召唤尼罗河吧!” 当天狼星的倩影再次闪耀在夜空,雨季将再次来临。埃及人就要迎来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季节,阿赫特(意为泛滥)。尼罗河的定期泛滥带给埃及肥沃的土地,也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埃及人。在两侧沙漠左右夹持中,蜿蜒的尼罗河犹如一条绿色的丝带,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在阿赫特季的第二个月中旬,便是一年一度最重要宗教节日,奥皮特节。埃及人在这段日子里祭拜神灵,感谢他们慷慨赐予的丰收和富足。 当娜芙瑞到达卡纳尔克神庙外的街道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像一锅越搅越稠的粥。 “请让一让。” “借过。” 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因为稍微不小心就会踩到旁人的脚,或者被旁人踩到脚。 供神像游行的长街早已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人们翘首以待法老王后和阿蒙神的莅临。 两侧排列整齐的乐师用那古老的乐器演奏着神秘而肃穆的宗教音乐,身材妖娆的娇美舞女随着乐曲的节拍扭动身躯翩翩起舞,将整个城市的喜庆气氛推向高潮。 人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还有杂耍艺人牵着毛色光亮的猴子,翻跟斗,钻套圈,逗得观众们捧腹大笑,赢得阵阵喝彩。 娜芙瑞第一次经历古埃及如此隆重的节日,完全被欢乐的氛围感染,加入了肆意狂欢的人们。 突然远处传来洪大的鼓声和锣声,王宫侍卫嘹亮饱满的声音响起:“法老驾到!王后驾到!开道,肃静!” 原本拥挤躁动的人群闻声迅速沿着长长的街道向两边散去,腾出中间的位置,热闹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 男女老少都恭敬地匍匐在地上,迎接埃及最高统治者的到来。 图坦卡蒙威严地端坐在最前方的轿辇上,头戴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普斯肯特,奢华的王冠下是一张俊美年轻男子的面孔,浓密有型的眉毛,孔雀蓝的眼影,黑色的眼线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旁。妆容精致完美,面容光芒四射,犹如神灵降临。他身穿华丽的白色长裙卡拉西斯,披着黄金滚边,缀满宝石的红色斗篷,右手结实地握着雕刻有他王名的塞赫姆权杖。 法老高大华丽的轿辇由八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抬起,在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严密保卫下平稳前进。 一顶稍小的轿辇紧跟在图坦卡蒙的轿辇后,四周垂下精美的薄纱,映着阳光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微风吹过,轻柔的帷幕后隐约出现一位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安赫姗娜蒙戴着美丽精致的秃鹫王冠,两根雕刻成朵朵莲花的金制流苏垂在她乌黑靓丽的长发后。她高贵典雅地靠在软垫上,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法老陛下,祝您万寿无疆!” “王后殿下,祝您永远年轻美丽!” 人群如同潮水不停地跪拜着,赞美歌颂的声音随着轿辇的前行此起彼伏。 第一百五十章 奥皮特庆典(二) 图坦卡蒙缓缓从王座上站起,将双臂伸向天空,高声吟唱。 “伟大的阿蒙神啊, 你从地平线升起, 赐予我埃及光明和温暖; 你让尼罗河泛滥, 带给人民丰收和富足; 你让众民族臣服, 带给我埃及帝国和平与强盛......” 灿烂的金色朝阳洒在他身上,为本就高贵霸气的年轻法老增添无与伦比的王者风范。 夏双娜不顾早已酸痛的脖颈,眼光紧紧跟随着法老前进的轿辇,直到身旁的一位妇人用力地拽了她的衣角,悄声对她说:“姑娘,低头,你那样是不敬的!” “谢谢,”她急忙低下头,“法老很受民众爱戴和尊敬啊!” 她小声的咕哝被妇人听到了,妇人压抑着激动万分的情绪,“是图坦卡蒙陛下让我们重新回到阿蒙神的怀抱,是陛下挽救了混乱的埃及,恢复了神圣秩序,所以万民都感谢他。” 说罢又使劲地朝法老的銮驾跪拜着。 四周皆是如此。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陛下万岁!” “陛下,万民都感激您。” “陛下万寿无疆!” “陛下祝您永生!” 盛世的埃及,食粮富足,歌舞升平,锦绣花团装点着每一处角落,熏热的空气中弥漫起诱人的芳香,轻嗅一口便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图坦卡蒙亦微笑着,优雅地向人群挥手致意,引得人们呼和声更加响亮,暑热的天气也盖不过他们的热情。 年轻的女孩子们更是发疯般地尖叫,几乎晕厥。 他们的陛下,真的是一个好美的男子。 夏双娜抬头痴痴地仰望着图坦卡蒙,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眼角竟然涌出了泪水。 此刻,她真想骄傲地大声告诉全世界,这是她爱的男孩,这也是爱他的男孩。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摆放着巨大阿蒙神像的圣船缓缓行来。 这是一艘纯金打造的古埃及圣船,船的首尾装饰着象征阿蒙神化身的金质公羊头,由数十名盛装的高级祭司拖拉着前进。 雕刻精致的神像活灵活现,与那些面色严肃让人不寒而栗的古代神像不同,埃及的阿蒙神正慈爱地注视着万事万物,像位慈祥的父亲望着自己的孩子们。 阿蒙神身后跟随着庞大的队伍,各式各样的花船上摆放着众多神灵的石像,鹰头的荷鲁斯、牛头的哈托尔、猫头的贝斯蒂、胡狼头的阿努比斯...数不胜数,种类之多难以想象。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走停停,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祭坛沿着游行大道成行排列,白衣祭司们吟唱起深奥神秘的圣文,人们向圣船挥舞手中的花束和蘸着香水的棕榈叶,一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奥皮特庆典(三) 在其他古代文明中,人民对高高在上的神灵虽很尊敬,但更多的是怕。而在古埃及,人民对他们的神灵是则发自心底的敬爱,就像孩子对父母的感情。 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这个太阳神的国度,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又是那么幸运地沐浴在神灵慷慨赐予的光辉下,得以修养生息、安居乐业。出生、成长、衰老、死亡,无数次重复着生命的轮回。 置身此情此景,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染得五体投地。 巨大的神像旁边摆放着数量庞大的面包和酒饮,足有上万块,上千罐,那是神灵赐给埃及人民的赠品,法老的赏赐。 人们排着长队,纷纷在神像的注视下许下心愿。 卡尔纳克神庙的众祭司们将啤酒和面包分发给虔诚的信徒们,声音洪亮地回应着,“伟大的阿蒙神听到了你的祈祷,你的心愿一定能够成真。” 夏双娜左手拿着一只比手掌还大的夹心圆面包,右手端着一杯绿葡萄所酿的果酒,咬一口面包甜香四溢唇齿留香,喝一口清凉入肺,化解了浑身的燥热。 有歌听,有舞看,还有免费的午饭和点心,当真是天堂才有的享受。 人群中有个棕色皮肤的娇小少女,闪着灵动的黑色眼眸,同样在神像前默默许下心愿,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安静地躺在她的胸前,“伟大的阿蒙神啊,我衷心向你祈祷,愿我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回眸间,夏双娜似乎是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咀嚼的动作,她急忙咽下满口的食物,然后朝那抹身影急切大喊道。 “内里娅!内里娅!” 没错,就是她! 两个月前,内里娅和霍普特一同失踪,生死不明。 可现在看内里娅那幅笑语嫣嫣、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点不像是被绑架了,被控制了自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在这里,那霍普特又在哪里? 找到她不就能找到霍普特了吗! 夏双娜转而四处搜寻,可这位阿布萨特的大才子似乎并不在这里,毕竟那样出色又俊美的男子,如果出现于此,怎么可能不引起一阵骚动呢。 霍普特,还好吗? 夏双娜朝内里娅的方向拼命地挥着手,又蹦又跳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拨开人墙,努力地想要挤过早已沸腾的人群,跑到内里娅身边,立刻问出答案。 无奈人们都随着神像群向城南的卢克索神庙移动,而她却是独自逆流而上,进一步便被挤着退两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内里娅拿过神灵的赠品后埋没在密集的茫茫人海中,再也难觅踪影。 夏双娜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大腿,眼看即将到手的真相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既然内里娅人在底比斯,她就一定能再找到她。 站在高大神像台上的大祭司阿蒙曼奈尔,身姿傲然,手持金质长柄焚香器,身披一整张华美油亮的豹皮,这是古埃及数万祭司中地位最高者的独有之物。 他刚过四十岁,五官端庄立体,加上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赋予他成熟男人才有的斐然气质,深邃的眼窝衬得鼻梁高耸挺拔,足见年轻时也是为极为出众的美男子,一双褐色的瞳仁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破人心,而你却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丝毫。 此时,他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娜芙瑞,难以捉摸的眼神中滑过一道意味深长的亮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殿内的密谈(一) 底比斯的人们一边享用着神灵们的赠品,一边跟随法老和阿蒙神像游街,他们从卡纳尔克神庙开始,在四个站点做简单停留,最终到达南岸的卢克索神庙,结束第一天的行程。 宰相阿伊,全名伊特努特阿伊,此时正带领众臣驻守在卢克索神庙,恭敬地等候法老王后和众神的到来。 阿伊已年过半百,五十多岁的年龄在古埃及的确算不上年轻,但他精神矍铄,依旧有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他容貌普通,身高中等,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其貌不扬又衣着朴实的老人竟是埃及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曾辅佐三朝法老的宰相大人。 底比斯南部的卢克索神庙庄严地坐落在尼罗河东岸,供奉着底比斯三神,太阳神阿蒙,还有他的妻子穆特和儿子孔苏。 它由图坦卡蒙的祖父,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建成,又经过多次扩建,在图坦卡蒙统治时期已是规模宏大,雄伟壮观,成为奥皮特节的主场地。 脚下这条宽敞的甬道大约三千米,连接卡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一尘不染的圣道两旁伫立着六、七百座斯芬克斯像。 人面的神兽傲然仰首,展现出不容侵犯的威严。它的身下站着一个小小的法老塑像,代表着君权神授。 欢腾的人群沿着神圣斯芬克斯大道将法老与众神护送进卢克索神庙。 高大的第一塔门,于眼前赫然屹立。 两座严格对称的巍峨塔门飞檐流金,雕梁画壁,顶部飘扬着几十面五颜六色的三角形小旗。金银制成的旗杆,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壁画是神格化的图坦卡蒙,右手高举黄金权标,左手抓住跪在地上的敌人,正在击打战俘。在太阳神化身的脚下,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侵略者狼狈逃窜。 塔门旁边是一对高大的方尖碑,通体洁白,质地晶莹如玉,好像能直接吸收太阳的力量,耀眼的光芒从尖尖的顶部向东、西、南、北四方散射开,顺着镌刻象形文字的凹槽缓缓流淌,波光荡漾。 高大结实的石墙将神庙整体围住,保护它不受喧嚣尘世纷扰,独立于天地之间。 露天庭院里布满巨大的支柱,使人置身其间犹如漫步在原始丛林。 圆润的立柱直指云霄,柱头被精心雕刻成莲花、棕榈和纸莎草的形状,古埃及人相信这些在尼罗河水中和岸上生长的植物拥有着支撑天空的能力。 光线在密集的柱间穿梭、反射,投下重重鬼魅的阴影,神秘又压抑,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平民必须止步于此,他们不被允许涉足更深处,夏双娜也停下脚步。 法老和神像圣船继续向内进入阿蒙神的神殿,王后殿下则前往偏殿拜谒阿蒙神的妻子穆特,一位戴着秃鹫王冠的美貌女神。 神殿是最为神秘的所在,也只有绝对纯净之人和地位至高者才能够进入。 极其微弱的光线从窗户和屋顶的缝隙透过,为整间屋子披上一层神秘的黑色面纱,安放神像和举办仪式的圣殿更是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图坦卡蒙取下红白双冠,在众高级祭司的协助下举行古老的神秘仪式,检验自己是否依然被阿蒙神庇护。 闪烁跳跃的烛火下,大祭司阿蒙曼奈尔双手合十,嘴中念着艰涩难懂的颂词,以那种独特的形式与神灵沟通。 许久,他睁开双眼,再次为法老戴上那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王冠。 “感谢阿蒙庇佑陛下,感谢阿蒙保佑埃及!” 扮成伊西斯女神的高挑女祭司,身姿婀娜,莲步微移,将一只金光闪闪的安卡伸到法老面前,用那充满魔力的圣物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 法老呼吸了这来自神界的生命气息,便拥有更加旺盛而持久的生命力统治国家。 仪式结束后。 法老将乘船返回底比斯王宫,众神像将在卢克索神庙停留一夜,第二天走水路继续游行,供人瞻仰。 阿伊本要随法老返回宫殿,突然听见立柱后一阵清脆的鸟鸣。 阿伊一阵头晕,被身边的祭司急忙扶住。 图坦卡蒙见状开口问到,“宰相的头疾可是又犯了?” “陛下,请恕臣...” 图坦卡蒙打断他的话,“无妨,还不快扶宰相到偏殿休息。”法老对这位权臣还是很客气的,在众人面前更是给足了他面子。 “谢陛下!”阿伊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闭着眼睛,用力地揉按着太阳穴。 待法老一行走远,藏在巨大圆柱后的小祭司,变戏法般出现在阿伊面前,恭敬屈身一拜,“宰相大人,大祭司大人有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殿内的密谈(二) 阿伊整装踏入神庙的圣殿,大祭司阿蒙曼奈尔正背对着他,依旧在做着祷告,笔直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隼鹰。 阿伊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便出声询问:“大祭司大人,不知何事啊?” “陛下的红白双冠真精美啊!”大祭司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赞美图坦卡蒙的王冠。 “是啊,王宫帽匠的技术...”阿伊明显感觉阿蒙曼奈尔话中有话,却不好挑明。 “宰相大人难道就不垂涎他那顶王冠吗?”阿蒙曼奈尔显然不是和宰相讨论王冠的制作问题,直接打断。 他猛然转过身来,笑里藏刀地望着阿伊那掩藏在昏暗光线之中的神色。 阿伊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在图坦卡蒙的祖父阿蒙霍特普三世和父王埃赫那吞的统治时期,他忠心耿耿,从一个小小的车马官晋升到上埃及维西尔。他对埃赫那吞充满了感激,答应辅佐好他的儿子。 他也的确是那样做的。 五年前,王宫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恐怕整个帝国都要在动荡中飘摇不安。 可当他看着年幼的图坦卡蒙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上,久而久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被阿蒙曼奈尔看破想法,又毫不留情地点出,阿伊自是十分不爽,整个埃及还没有人敢威胁他,而大祭司仗着自己阿蒙神代言人的神圣身份屡次威胁,格外过分。他微眯双眼,冷笑着,“大祭司以为,如果他知道了你做的事,会饶过你吗?” “宰相大人应该知道,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吧?本祭司如果...恐怕下一个就是宰相大人了。那么曼奈尔就在冥府,等着宰相大人报道。”阿蒙曼奈尔抿唇一笑,回敬道,丝毫不害怕阿伊的挑衅,就算他知晓足以治自己死罪的秘密,也万万不敢贸然对自己下手。 两人表面和气,却是唇枪舌剑,明争暗斗。 一个是大埃及宰相,代表世俗权力,一个是阿蒙大祭司,代表神圣权力。两人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权臣,相互制衡,难分伯仲。 “哪里哪里,阿伊与大祭司大人素来交好,大祭司大人说笑了。” 各怀鬼胎的两人由于权力相互制约,又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便握手言和,继续站在同一条船上。 “此次请宰相前来,是想提醒大人提防一个人。”阿蒙曼奈尔很满意阿伊识相的态度,终于缓缓说出此次密谈的目的。 “何人?”阿伊问。 “陛下前些日子任命了一个名叫娜芙瑞的小裁缝为首席裁缝,不知宰相大人有没有听说,法老对那女子很是宠信。。” “裁缝?”阿伊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裁缝,能威胁到他的权力和地位吗?何须提防?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时空乱入 “宰相可知,占星术预测年成丰歉、战争胜负,王朝盛衰的道理?” 阿伊知道大祭司精通天文星象,极擅占卜,也通过占星预测过一些重大事件的发生,可这与那个女孩又有什么关系。 “两月前深夜,我夜观天象,东方遥远的天空似被利剑劈开,一颗星辰从那裂缝中赫然出现,划过半空后坠落于尼罗河之中,不见踪影。如今这陨星竟再次出现在夜空中对应王宫的区域,时明时暗,且有愈来愈亮之势。” “可我竟无论如何都测不出这颗星的来历。” “我想,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停下,故作神秘。 “请讲。” 阿蒙曼奈尔深吸一口气让它沉入丹田,合上眼睛,久久才开口。 “时空乱入!” 时空乱入! 这四个字如同咒语般萦绕在两人耳旁,驱之不散,在静谧到诡异的神殿中犹如一把染着鲜血的匕首悬在半空,令人不寒而栗。 阿蒙曼奈尔继续解释到,“正如每颗星辰有固定的运行轨迹,人也只能生活在一定的时空。然而这世上却存在一种神秘莫测的魔法,能够连通不同的时空,将未来人送到古代,将古代人送到未来......” 听了这话,阿伊不由得静气凝神,屏住了呼吸。 本以为古老的传说都是后人出于某种目的随意杜撰的,难道时空穿越这种魔法真的存在。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个女子会有多大的能耐。 “她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孩,拥有超前的知识和思想。”阿蒙曼奈尔缓缓踱步到阿伊面前,“更拥有非常人的勇气和智慧,才会被时空大神选中,开启穿越魔法。我测算出她将对宰相大人的命数大为不利,不如尽早动手除去。” “所以大祭司的意思是,娜芙瑞将会辅佐法老对抗我?” “宰相大人果然聪慧,接下来,阿蒙曼奈尔就不敢妄言了。 “切记,天机不可泄露...”回到宰相府后,阿伊依旧反复回味着大祭司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未来世界? 虽然对阿蒙曼奈尔的论断半信半疑,但谨慎的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立刻唤来自己的心腹助手比斯尼,也是宰相府的管家。 “属下明白,今晚就动手!”比斯尼领命干脆利索。 “何必小题大做。”阿伊转动着手中的珠链,把玩着那如同鲜血般艳丽的红宝石,深暗的眸中也映出一抹血红。 对付她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他只需动动一个手指头,就能压得这个女孩子喘不过来气。 “陛下现在重用她,若她消失了,陛下追查下来,恐怕对宰相府不利。”阿伊见比斯尼不解,说。 可这隐患一定要趁早除掉,永绝后患。等她成了气候,再想动她可就难了。阿伊良久地思索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转眼间天色已全暗,昏黄灯光下,黑色阴影爬上阿伊的面孔,他背着双手,踱着步朝宰相府那隐蔽的暗室走去。 该去看看那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潜伏的危机 奥皮特节第二天,大街小巷的热闹程度不减昨日。 加之今日是法老十六周岁的生辰,人们早早便外出游乐,庆贺太阳神化身的诞生。 今日,暂时停留在卢克索神庙的众神像就将沿水路被送回。 神庙旁边有一湾澄澈的碧蓝湖水,被称为圣湖。如镜的水面倒映着青翠欲滴的高大林木,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摆放神像的圣船就由祭司和士兵们牵引着在圣湖缓缓行进。大湖旁边挖着连通尼罗河的水渠,圣船可以直接进入尼罗河水系。 底比斯居民都有向神问卜的机会,闭上眼睛在心中问出自己的问题,再睁开眼睛时,若第一眼看到圣船首向提问者降低,神的答复为是,若向后仰起,则为否。 夏双娜也好奇这古老的占卜术,挤到船前想要一探究竟。 她双手合十轻闭双眼,心中默默问,霍普特现在在底比斯吗? 等睁开眼睛,就看见那船首在波澜的推动下朝她降低。 所以神的意思是,霍普特就在底比斯吗?! “那,内里娅和霍普特现在在一起吗?” 她刚要问第二个问题,就被推搡的人群挤开了。 “一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懂不懂规矩?” 无端被人指责,夏双娜只能讪讪地离开,心中的确充满了遗憾,不过她的注意力立马被几个鬼鬼祟祟的高大男人吸引了。 他们在这热得让人想luo、奔的大晴天,竟然戴着厚厚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浑身裹得像粽子一样严严实实,神情紧张,东张西望,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恐怖|分子! 夏双娜脑海里直接蹦出这个词,顿时冒出一身的冷汗。 但她很快摇头否定,这又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估计就是有几个患有严重皮肤病的人害怕被人看到吧。 底比斯的人们都在愉快歌舞,庆祝佳节和图坦卡蒙的生日,自己也没有必要故意制造恐怖气氛,扫大家的兴致。 不行,她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别有用心的暴徒呢,一旦发动袭击,警惕放松的市民和守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和反击之力。 事不宜迟,她马上找到一个护送圣船的守卫,手脚并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可那守卫只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天啊,这个人该不会是疯子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节骨眼,敢在太阳日说这么不吉祥的话,他还是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是真的,我真的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你们要当心......” 夏双娜话没说完就又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往河边走去。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浇灭他们如火的热情,那种非理智的狂热控制着他们的大脑和心智,没有人察觉到危险在悄悄靠近。 此时,阿蒙神像已经被稳稳地安放在尼罗河边停靠着的大船上,准备溯游而下返回卡纳克神庙。 远处的沙地上,残存着一座破旧不堪的废弃庙宇,那里是曾经的朝拜中心。可随着信仰被废,变成了无人涉足的禁地。 一个男子立在屋顶,一双冰冷的眼眸透过描金的铁质面具,冷漠地俯视着岸边狂欢的人们,削薄的唇微启,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弧度,彻骨的寒意仿佛能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愚蠢的人们,且让你们再欢乐一会儿。” “图坦卡蒙,我送给你的生日大礼,你一定喜欢。”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阿吞暴乱(一) 夏双娜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拥挤的人潮中拨出来一条小路,快步朝宽敞的地方跑去,以免再被卷入混乱涌动的人潮。 身边的人越不以为然,她就越害怕,越焦虑不安。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不断滋长。 万一会出事呢,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成真,就是一万分的灾难啊。 她必须马上见到图坦卡蒙,告诉他她所看到的一切。 法老现在应该是在王宫的典礼厅接受从各诺姆远道而来的臣子朝贺,然后为今晚盛大的生辰宴做准备。 肯定不在附近。 夏双娜不得不再次怀念起现代通讯技术的便利,如果有手机多好,直接call他就好了。 - 行到水浅处,圣船突然不动了,祭司们本以为是船底又陷在了淤泥里,正要查看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水里突然冒出几个蒙着面的男人,以猝不及防之势伸手将船上的人全部拖拽到水里。 圣船祭司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全变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他们水性好,但腿脚似乎被潜在水面下的什么东西死死拽住,只能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凄厉地嘶喊着救命。 岸上那群接应的人见状,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里面是鸡蛋,葡萄,野果等等各种有汁水的东西,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 他们疯狂地将这些东西往船上的阿蒙石像上投掷,不一会,本来干净的石像上就红一片、黄一片、紫一片、青一片,浑身布满污渍,丝毫不见原本的模样。 人们惊呆了,这可是对阿蒙神的大不敬啊。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底比斯,法老眼皮子底下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地撕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阿吞,阿吞,一定是阿吞狂徒!” 阿吞,埃及最大的禁忌,代表着死亡与毁灭,一个自从五年前法老废黜阿吞信仰,就无人再敢提起的名字。 阿吞信徒对阿蒙神积怨已久。 能做出这些事的除了已废神灵阿吞神的狂热信徒,还能有谁。 “原来是他们啊,一群亡命之徒!” “五年前就应该把他们给杀光!” “法老会帮我们清剿乱贼!” “阿吞暴徒该死!” 城民们轻蔑的言论迅速蔓延开来,大家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将这群内心早已充满仇恨、性格扭曲残忍的暴力狂魔当做过街老鼠。 这无疑是在布满硝烟的空气中,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只见那群失去理智的暴徒们面露凶光,从怀中掏出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朝密集的人群猛地刺过去。 人们骤然醒悟过来,原来方才朝拜阿蒙的队伍中,竟有半数都是乔装打扮的暴力分子。 此时那些泛着寒光的利器已经对准了他们的心口,然后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 太快了,也太近了。 顿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惨叫声、哭喊声混杂着“阿吞神万岁”、“打倒阿蒙神”的呼喊此起彼伏。 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度,弥漫开让人作呕的金属腥气。 方才还欢歌笑语的市民,瞬时间变成了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 局势彻底失控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吞暴乱(二) 守卫们应声赶来,朝船上的、岸上的暴徒射箭。 千百支弓箭如密林般嗖嗖离弦而出,遮蔽了太阳的光辉,多少无辜平民躲避不及,被锋利的箭头贯穿了身体,顿时鲜血四溅,伤亡者不计其数。 他们的家人朋友悲痛地跪在他们身旁,做最后的道别。妻子匍匐在丈夫早已没有心跳的胸膛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紧紧握住父亲尚有余温却愈发僵硬的手,妄想有起死回生的良药。 尼罗河边顿时俯尸一片,哭喊悲鸣连成一片,仿佛河中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底比斯人们的鲜血和泪水。 原来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瞬之间。 不知何时,一群身强力壮的暴徒,已经冒着密集的箭雨爬上圣船,他们用尽浑身的力气奋力一推,河水搅动中,本就剧烈晃动的阿蒙石像便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时间,落水的落水,中箭的中箭,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正午依旧是艳阳高照,河边树木繁茂,蛙叫蝉鸣。可那轮活力四射的太阳,此时看着却让人害怕极了,因为阿吞神曾经是埃及唯一的太阳神,他的标志正是一轮红日。 一位胡子花白的枯瘦老头撕扯着沙哑的嗓子,仰天泣泪,发出惊天动地、祸乱人心的狂言,苍老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这...是阿吞的报复...阿吞神降临...底比斯要亡了...法老...也要亡了...哈哈哈哈,尔等都要灭亡!!!” 他又高呼了几声“阿吞神万岁!”便在阳光下挥剑自刎。 他死不瞑目,眼眶深陷,黑黄的脸上青筋凸暴,没有一丝皮肉,表情更是极致的痛苦和扭曲。 这副恐怖的画面深深烙刻进每个人心里,人们皆有怀疑,但谁都不敢第一个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终究还是有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法老废黜了阿吞,杀了阿吞的祭司们,阿蒙的军队屠尽了阿玛尔那,杀了六千人,难道真的是报应?他们的亡魂来找我们报仇了?” “今日...是法老的生辰,是陛下激怒了阿吞神,才遭此灾祸吗?” 流言一旦开了头,就永无休止。 霎时间谣言四起,人心大乱。 随后就是巨大的恐慌,如阴霾般笼罩了整座城市。 人们惨叫着四散着逃跑,生怕被暴怒的阿吞神报复。被刺伤的,被射中的,被推倒的,被踩踏的,一时间死伤众多。 幸存下来的暴徒见计划得逞,潜入水中或者混在逃命的人群中逃之夭夭…… 夏双娜的猜想竟然成真了,只是在暴动发生前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凭借一己之力,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如同被捆住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 “大家不要急,”她冲进慌乱的人群中,大喊着,尝试着用学过的紧急逃生疏散的知识阻止更大的混乱,“都看我指挥,不要推搡,从这边走...” 她知道这样做非常危险,很容易就会被人丧失理智的人们推倒,踩在脚下,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帮助图坦卡蒙的办法了,保护他的臣民,就是在保护他,爱他的臣民,就是爱他。 女孩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带着让人信任的力量,慌乱无措的人群竟然平静了些许。 如果站在高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人群皆慌乱逃窜犹如世界末日降临,只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妙龄少女勇敢地站在危险的最中心,手臂挥舞着指导,而在她身边的逃离队伍整齐有序。 男子摘下镀金的铁质面具,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一点。不知为何,那女孩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一) 因为突发暴动,为期十天的奥皮特节早早便结束了。 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忽然清醒过来,接踵而至的是各种谣言,人们把自己封闭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怕再被袭击。 热闹非凡的底比斯街道瞬时间清冷下来,商店不敢开门,人们哪怕饿着肚子也不敢出门交换些食物,整座城市都被紧紧包围在巨大的恐惧中,如同一滩死水。 十八王朝两百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样萧条的场景。 王宫的议事厅里,图坦卡蒙正端坐在华丽王座上,面前跪倒着上百的臣子、祭司、守卫,全都大难临头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沉重的空气犹如黑色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整座宫殿的温度更是随着伤亡人数的不断攀升直降冰点。 一位传令兵正双腿如筛糠般颤抖,战战兢兢地向法老汇报暴动的伤亡情况,最后索性支撑不住身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陛下,暴动中已伤亡一千六百五十八人,另有两百余人失踪,四十八名圣船祭司全被活活溺毙于水中......” 语毕,在场所有人都将头垂得更低,为可怜的遇难者默哀。 图坦卡蒙面色严肃沉重,右手紧紧握住蛇头黄金权杖,细腻的手面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凸起。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对民众的悲痛和对狂徒暴行的满腹怒火,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喜怒不形于色,过了许久才启唇,“我知道了。将遇难的祭司们送到生命之屋*,妥善安葬。” 今日是太阳节,法老的生辰,王宫里本来一片喜庆欢乐、秩序井然地准备晚宴,一切都是那么繁荣美好。突然快马加鞭,从宫外传来紧急消息,一群有备而来的阿吞信徒半路截了圣船,袭击了祭祀,砸毁了神像,又刺伤了无数平民。 图坦卡蒙本以为五年前废黜阿吞神、恢复埃及对阿蒙神的信仰是民心所向,如今却凭空冒出这么多对阿吞死忠的信徒,怀着深重的仇恨,为他送上这么一份“生日大礼”,将作乱的矛头直指阿蒙神和法老,是用心何等歹毒! 如此周密的部署,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必定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计划。 他完全可以得出结论,有人在故意制造并且利用宗教分歧,扰乱秩序和民心。 看这次空前绝后的架势,那人必定已经做好了长久与阿蒙神权对抗的准备,那么此人的最终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几场暴动这么简单。 复辟阿吞信仰? 分裂上下埃及? 甚至是颠覆政权? 问题远比想象中棘手更多。 这群暴徒不仅冷血残忍,又狡猾无比,全部趁混乱逃离了现场,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寸大乱的埃及士兵只是匆忙抓了些无辜的民众交差。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暴动背后的策划者该从何查起? 埃及朝廷现在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无论暴动背后的策划者是谁,又有何目的,他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迎接未来更大的挑战,扞卫埃及的和平和稳定。 他有能力保护上下埃及的臣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二) “大祭司。” 听到法老的诏令,跪在祭司队伍最前,那位身披豹皮的男人,恭敬地应了一声,“臣在。” “我命你迅速排查底比斯所有的祭司,尤其是新来的,登记名册,以便审查。”图坦卡蒙怀疑卡纳尔克神庙有奸细,否则暴徒们怎会对圣船返回神庙的道路如此熟悉,早早就在水中设下了埋伏。 “臣遵命。” “宰相大人。”图坦卡蒙又唤。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臣子缓缓从黑木雕花的扶手椅上站起身,向法老躬身一拜,“臣在。” 阿伊年事大了,允许他坐着议政是法老赐予这位权臣独有的恩典。 图坦卡蒙正襟危坐,字字掷地有声,“宰相,我命你统领政府各部,做好善后和防范事宜,安抚百姓,恢复秩序,自今日起全城戒严。此外,抽调精兵强将,全力搜捕暴徒,一有线索,立刻来报!” 阿伊在法老面前跪下,俯身吻着法老脚前的大地,恨不能将忠诚臣服四个大字写在脸上,“臣定当全力为陛下效命,必不负圣恩。“ 图坦卡蒙望了阿伊一眼,眼眸微闪,唇角似乎是抿了抿,在心中谨慎地琢磨了一番。 阿伊是治国能臣,出身平民,能力超群,为官三十多年来,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运筹帷幄,从社会最底层的一介草夫晋升为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不可谓不是一段传奇。他为人处世严谨细致,办事更是滴水不漏,竟挑不出一丝错谬。 只是阿伊近些年来野心膨胀得太厉害,竟隐隐有了僭越王权之意。 如果阿伊没有不臣之心,绝对是他统治埃及的最好伙伴。 图坦卡蒙不得不时刻提防这位三朝老臣的野心。 可这是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在抓捕异教徒这种关系国运的重大事件上,阿伊肯定会与法老同心协力,否则他如何维持那张在臣民面前,苦心经营多年的忠臣面孔。 图坦卡蒙将此重任交由阿伊,当然是百般千般放心。 图坦卡蒙又接连下了几道圣旨。 “迈赫特市场官,恢复市场正常交易,平衡物价,加强集市巡逻兵力...” “臣遵命。” “霍提苏尔建筑大臣,马上召集工匠打造一尊更大的阿蒙神石像,竣工后立刻安放在卡纳克神庙。” “届时,我要举行阿蒙大祭,欢庆十日,通宵达旦,彻夜不休,震慑狂徒!” “臣遵命。” 图坦卡蒙思路清晰地处理着暴动的缮后事宜。 阿蒙曼奈尔开口,“陛下,今日有人在散播谣言。” “什么谣言?” “那群狂徒说…因为您废黜了阿吞,所以阿吞才会报复您,要夺了您的王位.....取了您的性命......” 群臣之中,也只有阿蒙曼奈尔有胆量将这种极尽侮辱僭越的狂言讲给法老听。 可民间的原话,说得比这还要狠毒上十倍。 第一百六十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三) 这群狂徒选择法老生日的时机作乱,又打着神灵震怒的噱头,颠倒是非黑白,狡猾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法老的身上,反而标榜自己惨无人道的屠杀是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而那些失去亲人朋友的无辜民众,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又诉苦无门,再听了这些蛊惑人心的谣言,兴许真的会对法老心生不满。 他们再将自己的苦痛和埋怨说给身边其他人听,一传十,十传百,谣言蜚语就这么在全城蔓延开了。 久而久之,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群异教徒与庞大的阿蒙祭司团相比,的确人数太少,势力又太过微弱,可他们就如同一只只小小的白蚁,为害隐蔽,行踪谲秘。它们在坚固堤坝上筑巢安家,不断繁衍,日复一日地啃噬着河堤。 巍峨的长堤看起来结实无比,可那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实际上内里已经被掏空了,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次河水的冲刷,最终彻底溃决。 要知道,比暴动伤亡更可怕的是民心的轰塌。 这是要从骨子里一点点瓦解埃及的神权统治啊! 原来这才是那群歹人的真实目的。 陷埃及最高统治者于孤立无援之地! 真阴。 真狠。 真毒。 臣子们皆以为法老会暴怒而起,图坦卡蒙则是出奇的冷静,可浑身上下都隐隐透出一股狠戾而可怕的气息。这股力量很内敛含蓄,却让在场众人都感觉身子一阵发凉。 “传我旨意,何人再敢传谣,杀无赦,我看谁还敢妖言惑众!” 这群嘴尖舌长的狂民,根本和暴动无关,被撺掇几句,或者收点好处就敢为歹徒的口舌,真的以为他眼瞎耳聋吗! 他惩罚不尽所有,那就杀一儆百,既往可以不咎,再犯严惩不贷! 胆敢触犯他的王权和神威,就是这种下场。 他们狠,他只能更狠! 图坦卡蒙八岁登基,在风雨飘摇之中,用瘦弱的小肩膀挽救了动荡中的埃及。十一岁的年纪就以惊人的魄力,废黜延续了二十年的信仰,是何等英勇,怎可能被这群暴徒左右。 图坦卡蒙也当真感兴趣,他们的头领是谁,他隐藏在暗地里最大的对手究竟是谁。 那一定是个极有趣又极有才华的人。 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与那人交手了。 图坦卡蒙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印章,将自己的王名印在拟写好的圣旨上,微扬唇角,嗤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们先杀了我,还是我先铲平了他们。” 臣子们颤颤巍巍地望向法老年轻的脸庞,顿时感觉空气似有千钧之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图坦卡蒙继续说着,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酷,而是温和了很多,他轻叹了一口气,面色亦表现出痛心来,“此番灾祸,苦的还是良民,酌情减免他们今年的赋税。若家中唯一劳力不幸身亡,就赋税全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四) 法老懂得,镇压与安抚并行,才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必要时可以开国库,放御粮,以示神恩浩荡。” “要是有奸商,趁着动乱囤积居奇,哄抬交易价,谋暴利,大发横财,我绝不轻饶!” 接下来众臣纷纷谏言献策,争先恐后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每个人都想抓住此次机会,获得法老的赏识。 无论献言的臣子资历是深是浅,官职是高是低,图坦卡蒙都认真地听着,神情专注,逐字逐句地分析判断着,有时表示赞同,有时直接反对。 君臣时常还会辩论几句,然后扩大为整个朝堂的一场激辩。 无论结果如何,众臣皆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人人都信心满满。 就这样,在君臣热烈的讨论中,暴动处理方案便基本成型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正午到傍晚,法老已经在议事厅呆了半天,却依旧精神充沛,神采飞扬,没有一丝一毫疲倦的神色。 他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力气,头戴王冠,身披圣袍,怀着一腔热忱,保卫着他的埃及。 埃及的夜再次降临了。 图坦卡蒙便让各位大臣早些回府,“诸位万事小心,请回吧。纳克特敏,你留下。” 一个魁梧的男子应声出列,向法老躬身一拜。 纳克特敏二十岁出头,是典型的埃及武士形象,皮肤比一般埃及人要黑,据说是因为有一半的努比亚血统。他身材健壮,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右肩上有一枚狮爪形状的疤痕,深陷肌肉内的暗红色血痕不仅不显狰狞,反而为他增添了豪迈的英雄气概。这是勇者的勋章,听说是他几年前不慎被雄狮所伤留下的。 纳克特敏是图坦卡蒙刚刚提拔的高级军官,出身军人世家,骁勇善战。法老力排众议命他总领底比斯军务,负责保卫王城的安全。 图坦卡蒙又从他的法老近卫队里抽了十几人,随行几位国之重臣,保护他们回府安歇。 这是为了防范暴徒们趁着天黑,暗杀朝臣重臣。 毕竟在动乱时期,不能出丝毫差错。 说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 谁能保证朝廷里没有哪位,私下里已经和阿吞暴徒们勾结在了一起。 阿伊悄悄回头望了图坦卡蒙一眼。 也不知道法老要和将军聊些什么,如此私密? 他迅速掂量了一下这番密谈对自己的地位是否会产生什么影响,又用眼神暗示他安插在图坦卡蒙身边的眼线多在宫中打听打听,一有情况立刻来报,然后便和大祭司一起整装离开。 “走,边走边说。”图坦卡蒙拍了拍纳克特敏的肩膀,提步往内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自己的近侍中有阿伊的眼线,自然是要甩开他们。 第一百六十四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一) 此时,议事厅里众臣正各抒己见,激情澎湃,议事厅外的广场上却一派肃静。 夏双娜手里托着一只木盒,正站在一棵棕榈树下。 从中午到下午,都这么久了,她的腿都站麻了。 大臣们还在进进出出,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全都秉着一张老脸,出来的时候比进去的时候脸色更严肃。 她踮起脚尖眺望,焦急的目光似乎可以跃上眼前的高台,穿透坚固的墙壁,一颗心全部飞到王座上的那个人身上。 埃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图坦卡蒙一定压力山大。 作为一国之君,他承受的压力和痛苦,绝对远超她想象。 但她坚信,凭借他出色的才华,一定可以处理好这次暴动,有惊无险地度过这场危机。 可她却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在这里傻等着。 她此时好想抱抱他,给他个治愈的微笑,告诉他,她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夏双娜一边想着一边双臂交叠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就像是抱着图坦卡蒙那样,她脸颊微红,流露出陶醉的神情,直到巡逻的王室近卫军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何人在此?” 突然一声怒喝,夏双娜猛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就拎起她的盒子,生怕他把自己的宝贝抢走了。 “这是什么东西?”士兵见她行为如此过激,顿时警觉起来,盒子里该不会是什么凶器或者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夏双娜望了望四周,镇定地小声应了一句,“士兵大人,我在等人。” “什么人?” 当然是你们法老呀! 夏双娜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要报出图坦卡蒙那尊贵无比的名字吧。她和图坦卡蒙的私人关系没有必要让这些闲杂人等知道,说不定传出去又会惹上什么麻烦。 她低下头,做出娇羞的姿态,“我在等...艾大人。” 图坦卡蒙这家伙在没有坦白身份之前,的确是打着艾的名号,所以她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夏双娜索性就扯谎扯到底,“这个呢,是我要送给艾大人的!大人最爱吃我做的食物了。” 她知道艾是这群士兵的老大,她挑了挑秀眉,你们老大的东西谁敢碰!!? 果然那士兵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帮她搬来了一张椅子,“快请坐请坐,刚才多有冒犯,请您见谅……” 这第一宠臣的名头当真好用啊,夏双娜刚要大摇大摆坐下,就听见那士兵突然激动万分地开口,比方才还要恭敬上百倍,扑通一声直接朝来人跪下,“参见王后殿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二) 王后? 什么王后? 安赫姗那蒙? 夏双娜顿时像个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进宫的一个月来,安赫姗那蒙一直在哈托尔宫里的神庙祈祷,闭关不出,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打照面。 安赫姗那蒙此时率领着她的一众侍女们,来到议事厅外等候法老,哪怕她是埃及最尊贵的王后殿下,帝国的第一夫人,未经传召也不能擅自闯入议事厅。 夏双娜简直怀疑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刚才要是大言不惭告诉那个巡逻兵,自己是在等图坦卡蒙,这话再好死不死、好巧不巧被安赫姗那蒙听了去,她现在恐怕就凉透了! 还好方才耍个小聪明,假称是艾的情人,她现在才能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学着那个士兵的样子,恭敬地向安赫姗那蒙跪下,“拜见王后殿下。” 从心底说,夏双娜不想跪她,因为这代表臣服和拥护。 代表小裁缝娜芙瑞和埃及王后之间那不可逾越的等级差距。 代表自己不配染指她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还有丈夫和爱人。 一想到这八年来,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一起出席过无数的仪式和庆典,他们就是这样并肩站立着接受万民的朝拜和祝福,她的心就像是泡进了柠檬汁里,能挤出酸水来。 按理说,安赫姗那蒙是图图同父异母的姐姐,爱屋及乌,自己理应会很喜欢她,想要亲近她,让她喜欢自己,可安赫姗那蒙同时也是图图的妻子和王后。 这关系就乱了。 姐姐嫁给了弟弟,弟弟娶了姐姐。 这种事情在她生活的时代是法律严令禁止的,但在古埃及却是天经地义、神圣不容置喙的,她的确是有点接受无能。 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核心价值观教育,夏双娜总觉得喜欢上有妇之夫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在道义的立场上根本站不住脚。 可扪心自问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图坦卡蒙先骗了她。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艾”就是图坦卡蒙,她绝对会控制住自己的心,绝对不会沉沦在对他的爱恋中。 夏双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夹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复杂的三角关系,在现代追了那么多家庭剧和宫廷剧,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在她的认知里,姐姐应该是不会对弟弟产生纯粹的爱情吧。安赫姗那蒙肯定很关心和在乎弟弟,但那是亲情,和爱情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姐姐对弟弟的爱,可能更多的是依赖吧。毕竟安赫姗那蒙十岁就成了孤儿,和弟弟相依为命,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在图坦卡蒙初登基的那几年,他们姐弟俩一定吃了很多苦,在权臣的控制下,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夏双娜对这个女人并没有敌意,自然也不希望安赫姗那蒙对她产生敌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三) “起身吧。” 随着一句略带威严的女声,夏双娜抬起头来,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面前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十八岁的年纪,出落得美艳动人。她的脸型轮廓极美,五官和图坦卡蒙略有几分相似。 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顾盼生姿,蜜色的眼眸有种别样的异域风情,神秘而魅惑,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勾起的黑色眼线衬得双眼又大又明亮,闪亮的橘色眼影晕染在眼角,让她的一颦一笑都媚态十足。 女人的肌肤白皙细腻,似乎吹弹可破,黑色假发如柔亮的瀑布般垂到腰间,黄金制成的发圈箍在假发上,额头前是一只娇小玲珑的秃鹫头装饰,彰显她尊贵的王室身份,又在耳旁垂下几条坠满宝石的流苏,伴随着她的走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鸣声。 夏双娜见惯了漂亮性感的模特明星,按理说应该对美貌早已免疫,可如今见到这张脸,依旧觉得十足的惊艳。 忽然就明白了,何为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别说花鸟鱼虫、太阳月亮了,连夏双娜这种公认的美人胚子也想仰天长叹一声。 唉,不公平,太特么不公平了,这种女人的存在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 有颜,有钱,有权,还有个同样俊美如神人的弟弟。 简直就是众神的宠儿! 可众神的宠儿安赫姗那蒙殿下此时并无半分愉悦的神情,她美艳的脸上笼着悲伤。 她的人民蒙受灾祸,她为他们感到无比心痛。 她同样也关心着议事厅里的弟弟,弟弟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匆忙宣召大臣们召开最高规格的紧急会议。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他还没有从议事厅出来,一点不顾自己的身体,真让她担心。 安赫姗那蒙落座,仪态端庄高贵,刚才夏双娜和巡逻兵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到了。 艾深受图坦卡蒙的宠信,整日和法老形影不离,在底比斯那是红得发紫的大人物,想嫁给他、和他搭上关系的贵族女子简直不计其数,可艾似乎对这些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这个外国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成了他的情人? 作为埃及最尊贵的女性,安赫姗那蒙拥有了世界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此时竟然觉着那个女孩身上有种自己没有的特质,说不上来是什么,那种独特的气质似乎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微启红唇,“你过来。” 夏双娜还震撼在那三千年不遇的绝世美貌中,头懵懵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身边的站在王后身边的韩努特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她端着总管侍女的架子,盛气又倨傲,“没听见王后在叫你吗!?” “叫我?”夏双娜这才猛然回过神。 “除了你,还有谁,殿下让你过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娜娜,回来了?! 夏双娜立刻走上前去,朝王后甜美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王后殿下......” 她刚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就被安赫姗那蒙一声惊呼硬生生打断了。 “娜...娜?!” 夏双娜条件反射就想回答,是我。 话到嘴边又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和安赫姗那蒙这是第一次见面,身份尊贵的王后殿下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一个小透明的名字呢。 而且她在古埃及的名字是娜芙瑞,王宫里所有人都只叫她娜芙瑞,娜娜是图坦卡蒙才知道的专属昵称,是他们俩之间甜蜜的小秘密,难道图坦卡蒙已经把自己介绍给他姐姐认识了吗? 夏双娜疑惑和不安起来。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王后,顿时就更加不解了。 只见安赫姗那蒙面色煞白,额上挂着细汗,美丽的蜜色眼眸瞪得滚圆。 奢华的多层珠串项圈下依稀可见那剧烈起伏的雪白胸脯,她纤长的手指紧紧叩住座椅的扶手,明显就是高度紧张的模样。 一般来说,有这种反应的人,不是触电了,那就是见鬼了! 安赫姗那蒙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双娜娇美的脸庞,双眼充满了恐惧,就好像对面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一样。 看得夏双娜心底一阵阵发怵。 王后这是在害怕吗?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夏双娜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和图坦卡蒙刚认识的时候,有天清晨半梦半醒间,图坦卡蒙也是朝她犹如失魂般,喊出了一声“娜娜”。 他们姐弟俩还真是惊人的一致呢。 一样的莫名其妙。 娜娜是夏双娜的小名没错,但同时也是一个古埃及名字,发音nana,男女通用,也可以写做“那那”或者“纳纳”。 这个名字的古埃及语发音与汉语发音惊人的相似,夏双娜自然而然就带入了自己。 可实际上,安赫姗那蒙呼喊的并不是她这个“娜娜”,而是另一个“娜娜”。 安赫姗那蒙看清夏双娜的第一眼,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娜娜。 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娜娜。 这些年来,她严令禁止民间和宫里再提起这个人。 这个人连同她所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被无情地抹去了。 时间一久,就被整个埃及忘记了。 她的生命曾如夏花般绚丽多姿,如烈火般热情洋溢,却停止在了那个狂风呼啸的夜晚…… 真是奇怪了。 娜娜和面前的女孩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无论是脸型身材,还是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不一样。 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为什么她看到这个女孩第一眼时,就想到了娜娜。 仿佛容貌只是一张皮囊,身体也只是一只容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日积月累地融进了女孩的血液和骨髓里,随着她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缓缓散发出来。 让她感觉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是娜娜。 活生生的娜娜。 娜娜...... 她回来了!? 此念头一出,恐惧就如同电流迅速传遍了安赫姗那蒙的四肢百骸。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回来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拔父王的胡子,折母后的莲花,还把阿伊当马骑 娜娜是什么样子? 安赫姗那蒙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长得是真漂亮。 一双美眸黑灿晶亮,犹如揉碎了星星的子夜,令人心神荡漾,长密柔软的睫毛忽闪忽闪,粉妆玉砌的脸蛋嫩得能滴出水。樱桃般的嘴唇肉嘟嘟的,连生气的时候也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她呀,刁蛮又任性。 简直是个嚣张的捣蛋精。 拔父王的胡子,折母后的莲花,还把阿伊当马骑。 就连弟弟尚未登基,还在做王子的时候,也经常被她那张伶俐的小嘴气到满脸通红,头顶冒烟。 她的人生从来不缺传奇故事,就连死也是那么轰轰烈烈...... 虽然活得短暂,但她可是做尽了天下所有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眼前的女孩乖巧又温柔,和娇蛮倔强的娜娜当真扯不上一点关系。 一定是今天阿吞狂徒的暴动,才让自己再次想起了娜娜,那个早已被整个埃及遗忘的女孩。 安赫姗那蒙终于平静下来,轻咳了一声,掩盖住方才的失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王后殿下,娜芙瑞是法老刚任命的首席裁缝,任职才一个多月,您还没有见过我。” 少女甜美的嗓音缓缓流淌入安赫姗那蒙的耳朵,安抚了她惊惧的心。 声音也很不一样。 态度和脾性都完全不同。 娜娜生来高傲,怎么可能这么放低姿态说话? “娜芙瑞,你几岁了?” “我快十七岁了。” 安赫姗那蒙心口又是一颤,好巧,娜娜若是还活着,也快十七岁了。 但她很快就自我纾解,埃及十七岁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难不成每个都是娜娜? 安赫姗那蒙不禁在想,娜娜如果也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 像罂粟花一样艳丽夺目、风情万千又有毒的女人。 玩权弄术,无所畏惧。 一枚媚眼,一句笑语就能让全埃及的男人为她疯魔,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留下了也是个祸害! 最后落得那么凄惨的结局,真是大快人心! 往事如同虚幻的泡影,一幕幕浮现在安赫姗那蒙眼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原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夜了啊。 安赫姗那蒙顿时感慨万千,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把泪水忍了回去。 自己才没有想念她...怎么可能会想念那种人,一点都不会想念她!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想念她的,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唉,娜娜若有娜芙瑞一半的顺从听话,当年也不会走上绝路…… 安赫姗那蒙这么想着想着,就对夏双娜生出了些莫名的好感和怜惜,夸了她一句,“嗯,你的礼节很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夏双娜的小心机 被安赫姗那蒙夸奖了? 夏双娜有点受宠若惊。 没想到她和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出奇的风平浪静啊。 可前提是王后还不知道她对图坦卡蒙的那点小心思吧。 否则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惦记呢。 估计也瞒不了多久,王后总有一天会知道。 至于以后会怎样,夏双娜现在也不想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边侍女拿着羽毛扇为王后扇风,安赫姗那蒙端坐在扶手椅上,耐心地等待着弟弟。 她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像是一尊高贵冷艳的女神像,腰板挺直,身子微微前倾,浓密的黑色假发下露出一截莹白光滑的脖颈,犹如天鹅般优雅和从容。 如同坐在国宴大厅里那样,仪态高贵典雅。 夏双娜自然不甘示弱。 她也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可她毕竟是强装的,比不得安赫姗那蒙那骨子里、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气质和修养,想松懈下来的时候瞄一眼王后,就瞬间打起精神。 结果两个小时下来,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心里似乎还挺有成就感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 夕阳西下,晚霞为天边的云彩染上一层绯红,议事厅的正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法老的生日晚宴看来是取消了。 奥皮特节发生暴乱,死伤上千人,民间哭声一片,王宫却纵情饮宴,岂不是昏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安赫姗那蒙扭头吩咐韩努特,“去准备弟弟爱喝的酒,爱吃的点心,一会我和弟弟吃饭......” 一旁的夏双娜安静地听着,心里涩涩的。 她还不知道图坦卡蒙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呢。 但她知道图坦卡蒙喜欢穿高腰的百褶裙,搭配一条宽大的黄金宝石项圈做小披肩,这样衬得他肩宽腰细,双腿修长,伟岸挺拔,气势非凡。 这些事情,安赫姗那蒙估计不知道吧! 夏双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斤斤计较的小心思,有多幼稚。 “早就准备好了。”韩努特恭敬道。 王后正和侍女说话,夏双娜忽然在旁插了一句。 “王后殿下,天气很热,蚊虫也多,请您先回宫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一会等陛下出来了,我为您通传一声,可以吗?” 若一会图坦卡蒙和艾从议事厅出来了,她不就彻底露馅了吗,王后一定会很愤怒。 夏双娜现在必须想办法先“请”王后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安赫姗那蒙被夏双娜话里的“天热”、“蚊虫多”一暗示,顿时也觉得汗水贴在肌肤上黏糊得难受。 的确应该沐浴梳妆、精心装扮一番,然后迎接弟弟。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弟弟心中的形象有任何瑕疵。 “韩努特,我们回去。” 韩努特急忙跟上王后,走前还不忘记留给夏双娜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若敢耍花招,我绝对饶不了你。 “恭送王后殿下。” 夏双娜望着安赫姗那蒙愈行愈远的銮驾,长长出了一口气。 警报暂时解除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她只是听从内心的声音。 原来,再善良质朴的女人也会为了喜欢的男人而工于心计。 天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 眼前的花草树木皆披上了暗色的外衣,隐藏在古埃及渐沉的夜色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四周显得分外静谧和空旷。 不远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晕从高处的窗子里透出来,与天空中的几颗星辰遥相呼应。 夏双娜轻轻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肚。 从中午十二点到现在快八点,图坦卡蒙已经整整在议事厅待了八个小时了,超强负荷的工作,也不知道他累不累。 她的图图还当真是一位好法老呢。 不管多晚,她都会等着他。 就算是到半夜也等着。 轰隆一声,议事厅的大门被从内推开。 一群侍女举着火把鱼贯而出,她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下台阶,将花园里的灯烛全部点燃。 刹那间,四面八方全都亮了起来,直晃得夏双娜眼睛疼。 言谈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群臣们大体分为两堆结伴而行。 一群人身着白衣,走得很快,步伐却很轻,仿佛是踩在云间飘飞前进。男女祭司们的圣洁长袍笼罩在黑夜里,扑面而来一股神秘的气息,似乎个个灵通神性、能与天神对话。为首的俊美男人披着华美的豹皮,焚起神香,缥缈的烟雾缭绕中高贵冷傲犹如神只。 另一群臣子就随性多了。 他们围着一个身材不算高大容貌普通的老年臣子,低头哈腰,表情十分的恭敬谦卑。 夏双娜在人堆里望啊望,找啊找,直到所有人全都走光了,喧闹的广场再次安静下来,还是不见图坦卡蒙的身影。 灯一盏盏熄灭,夜一丝丝侵袭。 四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 兴许,今晚是见不到了。 远方似有微弱的烛光,朦胧中一袭华丽的长袍突然闯入了她的眼帘,夏双娜浑身一个激灵。 为了他,半天的苦等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的疲累和沮丧一扫而空,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向他跑过去,“图图...” 第一百七十一章 高高瘦瘦的柱子 图坦卡蒙走在前,还穿着奢华的朝服,霸气侧漏,盛气凌人,他没有戴王冠,也不似朝堂上那样严肃,修长的手指正转着自己的黄金圣甲虫戒指玩,脸上的神情还算郑重。身旁是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皮肤黝黑,在黑夜中基本找不到人了,好像只有一副盔甲在移动,但细看还是有个隐隐晃动的轮廓,体格蛮健壮的。 纳克特敏几乎是图坦卡蒙的一个半。可跟在法老身后,气势上完完全全被碾压了,就像是跟在教导主任身后的小学生,低头哈腰,聆听训导。 和腰粗膀阔的纳克特敏一对比,图坦卡蒙是真的挺清瘦,彩色穗带裹着的蛮腰,让女人都羡慕不已。 但夏双娜知道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大长腿修长劲瘦,极有爆发力。而且他还有腹肌,薄薄一层,初具几块雏形,摸起来相当有手感。 两人身后,不出意外,毫无悬念,艾。 艾正为法老提着一盏油灯照明。 —— 图坦卡蒙正和纳克特敏谈着用兵的事情。 “王城内还有多少军队?” “回禀陛下,底比斯城内除了王室近卫军,常备军还有三千。是否要从边境调兵入城?”纳克特敏将军恭敬地询问法老。 “不可。在全城和周边地区征集两千民兵。” 邻国早就对埃及的边境虎视眈眈,这段时间和努比亚的交手就是佐证。 埃及发生暴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邻国,若有哪国君主趁着埃及局势不稳,在边境挑起战争,他需要大量的兵马应战平乱,否则内忧外患,左右夹击,恐怕到时候埃及全境会陷入被动。 “秘密征兵,不能走露任何风声。” “臣遵命。” 图坦卡蒙思忖着,也许哪天这两千的精兵可以帮他一个大忙,正在谋划国家战略的他眉头紧锁,心无旁骛,大步流星径直越过了夏双娜。 艾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异样,抬起了手中的灯,就当艾的灯照亮女孩的脸颊的时候,图坦卡蒙的视线也不约而同向她飘过来。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望着那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夏双娜心跳疯狂加速,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脚底发软,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她不知道此时脸上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甚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嗨,陛下......” 女孩的紧张和慌乱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图坦卡蒙面前。 只见图坦卡蒙深邃的眼波里似乎是划过一丝亮光,然后迅速熄灭,他扭头继续向前走,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 不做任何停留,一步步走远。 夏双娜一下子愣住了。 他应该是看到她了吧。 图坦卡蒙在谈很重要的国事吧,自然没必要去理睬她。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吧。 是啊,他有美丽高贵的妻子,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哪里会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哪里会在意她。 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亏得她还为他揪心,孤独等他到深夜。 夜晚的冷风嗖嗖地往她单薄的裙子里钻,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凉下来。 心冷得像冰。 夏双娜这才想起来自己怕黑。 她从小就怕黑,怕的要死的那种。 他走了,她的勇气也被带走了。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像个瞎子一样。 夏双娜咬着牙,难受得想哭,伸手一路上下左右摸索着,跌跌撞撞绕开障碍物。 这个高高瘦瘦的东西真是讨厌死了,好像专门和她做对似的,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到哪。 连根破柱子都敢欺负她! 夏双娜不禁怒火中烧,转头卯足劲狠狠地踢了一脚。 精准命中! 谁知那“柱子”突然活了,疼得嘶了一声,“娜芙瑞,你......等我,就是为了踢我一脚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是那种投机讨巧的人吗?! 那声音威严深沉,带着一丝愠怒、一丝嗔怪,落入夏双娜耳中却犹如天籁。 原来图坦卡蒙一直跟着她,在暗中保护她吗? 而她干了什么好事? 夏双娜大囧,额,幸好没踢到那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秒,就紧紧贴上那具太阳神般温暖伟岸的身躯,抱住了他。 既然道歉就要用实际行动。 她扬起头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夜色中依然可以看到瞳孔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一句陛下喊得婉转缱绻,九曲十八弯的娇媚,“我不是故意的啦……” 软香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图坦卡蒙的心窝被甜蜜一丝丝填满,被揣的小腿也不觉得疼了,手臂紧了紧,语气愈发宠溺,“哼,恕你不敢。” 女孩娇笑着,蹭了蹭他的胸口,“踢了你,我更痛呀。” “陛下,要不然,把您赏给我的那些金戒指、耳环、宝石项圈什么的都拿到市场上卖了吧,一定能换很多面包和酒,还有亚麻布、香料和一些常用的药材......”夏双娜扳着手指头,她也是刚想出来这个赈灾的好办法,便迫不及待地和图坦卡蒙提了。 图坦卡蒙哑然失笑,打断她的碎碎念,“娜娜,我们还没有穷到要变卖你的东西。” 她是不是觉得阿吞暴徒们这么一闹,就动摇了神权根基,明天要亡国了吗? 要提前为逃亡做准备了。 好像他已经落魄到需要四处流浪,要饭讨生活了。 被自己的女孩这么看低,图坦卡蒙有点不开心,不过没有展示在明面上,也觉得她的想法十分滑稽好笑。 小傻子蠢乎乎的,不过别说,还挺可爱。 见图坦卡蒙彻头彻尾误解了,夏双娜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想把这些东西送给暴动中受伤的人,还有那些死者的妻儿......” “这些东西,国库会划拨,不用你操心。” 夏双娜快速地思考了一下,“那这样吧,我这几天赶制一批亚麻衣,能以王室的名义把它们赏给那些人吗?” “不需要你这么操劳。” 三番两次被图坦卡蒙拒绝,夏双娜有些急了,直接就喊了法老的名字,“图坦卡蒙,我是想帮你啊.....帮您,我想替你分担一点啊,我想用我的力量帮你安抚人心平息暴乱啊……” 安赫姗那蒙可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啊…… 你怎么就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呢。 安赫姗那蒙可以用她自己的威望,陪同图坦卡蒙慰问死难者家属,彰显法老王后夫妇爱民如子、体恤众生的情怀。 而她不行啊。 夏双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总要拿自己和王后作比较。 难道她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安赫姗那蒙当成最大竞争对手了吗? 而且对手太强大了。 图坦卡蒙轻笑,握住了她的手,“不必,我可以处理好,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很高兴。金匠又打造了一批珠宝首饰,全是最时兴的款式,挺适合你,明日我让艾给你送过去。” 夏双娜闷闷地哦了一声,有些毛了。 她讨厌图坦卡蒙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她不喜欢图坦卡蒙用帝王权术对待她,就像是一个君主在奖赏自己的有功之臣。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温度。 单纯只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哪里有半分的真心。 生分极了。 就好像她在变相讨赏一样。 她是那种投机讨巧的人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傲娇,一个装傻,皇上不急太监急 “对了,王后在哈托尔宫置办了家宴,邀请陛下散朝后一聚,还请陛下不要辜负王后的一片心意呢。” 纵使有千般万般不舍,她也必须把话带到,履行对安赫姗那蒙的承诺。 如果图坦卡蒙今晚没有去赴宴,安赫姗那蒙又查到是她从中做梗,可想而知王后会有多么愤怒。 那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她才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看眼前一点点的女人。 所以,图图,下一个生日我再陪你一起过吧。 图坦卡蒙立刻听出了女孩话里的不寻常,心一沉,“你们见面了?” “嗯。” “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图坦卡蒙似乎不相信她,“不用怕,你实话告诉我。” 夏双娜答得很坚决,“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王后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呢,高贵美丽,温和大气,不愧是大埃及第一夫人呢。” 这话一点不假,但从夏双娜口中说出来,就很奇怪了。 图坦卡蒙瞄着她,没有轻易接话。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娜芙瑞就先告退了。” 人家夫妇姐弟俩的宴会,她掺合什么。 也不等图坦卡蒙批准,夏双娜拎起自己带来的木盒继续往住所走去。 她酸涩地扬了扬唇角,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自己、对安赫姗那蒙还是对整个埃及。 就是可惜了她为图坦卡蒙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他尝不到了。 她真的好伟大,把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往另一个女人那里推,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该是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啊。 夏双娜腰板挺得笔直,昂首挺胸往前走,顿时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也高大了起来,气场一米八! 可她似乎能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带着渴望和牵念。 她好想回头看看,图坦卡蒙是不是还没有走,最终还是忍住了。 “娜芙瑞!”图坦卡蒙耐不住了。 夏双娜眼眸微闪,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脚也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 “啊?”她扭头望向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启唇,“我今晚不去。” “哦。” 所以呢? 你去不去,关我毛事。 “......” 天明明很黑,但夏双娜竟然能感觉到,图坦卡蒙眼睛不太舒服,眨眼的频率有点高,似乎是在给她递什么眼神,作为回敬,夏双娜也他乖巧地朝眨巴眨巴眼。 两人之间的电流,小火花带着闪电,你来我往,划破空气一路噼里啪啦的响。 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盈着一汪水,懵懂又天真地眨呀眨,你想干啥,我真滴母鸡呀。 图坦卡蒙的火气“蹭”就窜上来了。 不懂,明明他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主动请求和他一起回荷鲁斯宫,然后他就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给她一个恩典,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难道她看不出他不舍得她走,想要和她共度十六岁的第一晚吗? 难道还要他开口求她留下陪他吗? 图坦卡蒙继续傲娇。 夏双娜继续装傻。 两人相顾无言。 倒是苦了一旁在暗中保护法老的艾,真是急skr人了。 他简直想把两个人绑起来,拿小皮鞭抽着走。 这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呸...骂谁呢! 眼瞧着这两位大爷气定神闲,还展开了拉锯战。 你们两个能站到明天早上吗!? 最后还是夏双娜主动出击,打破僵局,一蹦一跳,脚尖一掂胳膊一伸搂住了图坦卡蒙的脖子,送上自己的樱唇,“我美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图坦卡蒙,我、爱、死、你、了!!! 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女孩娇嫩的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光,肤如白玉,眉眼柔美清灵,像是个圣洁的小天使,图坦卡蒙心跳漏了一拍,有点失神,俯身吻上她的唇,“当然美了。” 就在他的唇要落到夏双娜唇瓣上的时候,女孩突然狡猾地后退了一小步,邪恶地笑了笑,脑袋上似乎冒出了恶魔的小触角,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您说,是我更好看还是更王后好看呢?” 图坦卡蒙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艾一下子就听出了玄机所在。 娜芙瑞这是在给法老挖坑呢。 呵,胆子不小。 这不就是堪称史上死亡率最高的、来自女朋友的十大灵魂之问之一? 堪称分手大杀器。 在这份祸害百代、遗臭千年,让不知多少恋人分道扬镳的的名单里,位于榜首,最为出名的正是—— 我和你妈掉河里,你救谁? 简直就是对智商情商双商、编造故事能力、随机应变能力、避重就轻能力、转移话题能力、偷换概念能力、博取同情能力...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考察。 刁钻刻薄程度简直令人人窒息! 艾在心里默默给图坦卡蒙点了根蜡烛。 娜芙瑞和安赫姗那蒙谁更好看? 是个好问题。 说安赫姗那蒙好看吧,太伤人,和直接朝娜芙瑞脸上扇耳光有什么区别,估计能把娜芙瑞给气哭暴走。 说娜芙瑞好看吧,又太假。 她自然是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美女,清纯可爱型的萌系美少女。 但在大多数古埃及人的审美里,他们还是更喜欢安赫姗那蒙这种妩媚性感、风情绰约的女人。 两难,无解。 图坦卡蒙并不回答,只是用无比深沉的目光一点点、从上到下描摹着夏双娜的五官轮廓,眉头微蹙,唇角轻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认真地判别着两个人到底谁好看。 夏双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色微窘,“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图坦卡蒙摇摇头,缓缓开了口,“娜娜,虽然我常与她一同出席各种宴会庆典,但我从来没有像此时看着你一样如此专注而深情地看过她。她长什么样子,其实我并不在意。臣民赞誉姐姐为埃及第一美人,也许是这样吧,毕竟母后风华绝代,美艳无双。” 夏双娜起初没有察觉到什么,图坦卡蒙话音落下许久,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海骤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像个二傻子,可就是停不下来呀。 如果不是太不矜持端庄,她一定要在地上滚上几圈,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啊—— 图坦卡蒙,我、爱、死、你、了!!! 艾在一旁猛击666! 大佬就是大佬。 没有吹嘘娜芙瑞,也没有贬低安赫姗那蒙。 既不虚伪,也不显得油嘴滑舌、矫揉造作。 还展示了自己真诚的爱意,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的深情王子,美好得不真实,哄得女朋友心花怒放。 最后不忘夸一波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母后,这是连自己也顺带着夸了。 不过图坦卡蒙算是够含蓄了。 至少没说,你看我这么帅炸天,我姐能差到哪里去。 “娜芙瑞。” “嗯。” 夏双娜充满爱意的应了一声,发现图坦卡蒙正注视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庄重,高大的身躯沐浴在夜色中气势逼人,他不仅是太阳神光辉的化身,也是黑夜的主宰者。 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花园里的虫蛙不敢鸣叫,连风都沉寂下来。 直觉告诉她,图坦卡蒙接下来会说一番很重要的话。 不由得就端正了站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春的亚子,爱情最美好的亚子 图坦卡蒙清了清嗓子,“娜娜,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我自然在乎她,关心她。我自然要保护她,照顾她。 “她支持我的政令,是我理政的得力助手,我自然敬重她,感激她。” “我年少登基,和姐姐相互扶持,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和她的结合,是神灵的旨意,是上下埃及王权统一、国家稳定的象征。在臣民眼中,我们必须恩爱,才能为民间做好典范……” 夏双娜一字一句地听着,眸光呆滞,心渐渐沉如深海。 这些她何尝不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理解他,接受这改变不了的事实。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是绝不可能分开的。 他们的婚姻虽无真情,但坚不可摧。 可心里还是好痛。 图坦卡蒙打量着她,声音一丝丝低了下去,好像他越解释她脸色越不好看。 望着女孩强装豁达挤出微笑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揪住了。 迫切地就吼了出来。 “娜芙瑞,我对你和她不一样!” 夏双娜犹如被雷击中,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心脏已经开始狂跳不止了,几乎要跃出胸膛,她拼命忍住将要决眶而出的泪水,佯装平静地问,“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自然哪里都不一样啊! 图坦卡蒙怔愣了一会,只觉胸口翻涌着一股强烈的情愫,不吐不快,索性彻底抛开那些束缚着自己的樊篱沉痼,那些名为身份、地位、威严、脸面的东西,他语速很快,“就是......见到你的时候会激动欣喜,见不到你就莫名失落,刚见过你就又想着再见面,望着你的时候心里装的还是你!” “爱情,对一位法老来说并不重要,政权才是我应该考虑的。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也许会遵循祖制,和她孕育几个孩子,让她的子嗣成为我的继承人。维系王室血统纯正,这是我的责任,从来没有人敢说这样不对,但自从遇到了你,我就不愿意这样做了......因为你会伤心,所以……” 从北方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凉意钻进他的颈窝里,图坦卡蒙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些,脑袋轰的就炸了。 啊——!!!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埃及法老怎么可以将那种事情挂在嘴边。 就像是一个为爱人守身如玉的痴情女子。 好丢人,好害羞,图坦卡蒙脸颊滚烫,仿佛有团火在脸上烧,只想找个地洞遁走。 幸好天黑,娜芙瑞看不清他红透能滴血的脸。 否则他的颜面何存。 “我饿了!回宫!”图坦卡蒙袖子一甩,健步如飞,带着艾飞快逃离这尴尬至极的空气。 再多呆一秒,他就要爆炸了。 艾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法老的步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朝议上冷峻无情,杀伐果断的法老,一个眼神就让人胆战心寒的帝国统治者吗。 莫名有点萌。 “图坦卡蒙,你等等我!” 图坦卡蒙回头“剜”了一眼夏双娜,哼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啦啦啦,只要跑得够快,丢脸就追不上我。 于是从朝廷到内宫,宫殿庙宇间,出现了一幅这样的画面。 图坦卡蒙双手挽起长袍狼狈逃窜,差点摔个跟头,娜芙瑞追着图坦卡蒙一路狂奔,后面一条单身狗提着一盏宫灯,拎着装蛋糕的木盒子,慢条斯理、踢着石子悠悠哉哉地往回赶。 呵呵,艾白眼翻了一地,又双叒叕被抛弃了。 明明跟着法老半天都没有吃东西,艾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好饱。 月华如练,万物再次归为宁静,古埃及的众神正温柔地注视着彼此追逐的少男少女。 嗯,是青春的亚子,是爱情最美好的亚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人的烛光晚餐 荷鲁斯宫的宫门就是一道分界线。 图坦卡蒙猛地刹住脚步,整理了整理衣服和头发。 夏双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图坦卡蒙从悠然随性的姿态一点点变得沉稳而内敛。 浑身的气场也冷傲下来。 只能感叹一句,这家伙切换模式真快。 图坦卡蒙把胳膊肘戳给夏双娜。 夏双娜亲昵地挽上图坦卡蒙的胳膊,跟着图坦卡蒙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迈进了荷鲁斯宫。 图坦卡蒙换了衣服,带着娜芙瑞进了餐厅。 洗了手,两人坐在餐桌边。 艾在餐桌和厨房之间忙碌,指挥着侍女们为法老准备晚餐。 古埃及法老的饮食很是丰盛但并不奢侈浪费。 前菜是牛乳烩鹰嘴豆泥,淡黄色的豆泥被做成圆球形,放在最新鲜纯正的牛乳中,再撒几粒芝麻籽,点缀几片青翠的香草叶片,口感绵密黏糯,奶味浓郁,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主菜有一道烤鹅,个大体肥,皮酥肉嫩,黄亮亮的香油晃在洁白的雪花石盘子上如同液体黄金,奢华无比,令人垂涎欲滴。茴香、香菜、莳萝和葫芦巴的香味极好地融入了层层叠叠的鹅肉之中,再沾上些酸甜酱放入口中,简直让人想把手指都吮干净。 一道蒸豆,里面有鹰嘴豆、青豆、扁豆以油、茴香、蒜泥调味,辅以萝卜丝、洋葱丝、黄瓜丝和香菜。 时令果盘,有椰枣、无花果、葡萄、西瓜、甜瓜和香梨,口感清甜,汁水饱满。 各式各样的面包摆了一桌,有圆形、三角形,甚至是逼真的人形和动物形。 小罐装的果酱、蜂蜜和坚果碎抹在面包上吃。 酒是古埃及最正宗的大麦面包啤酒和王室紫葡萄酒。 还有几种提前冰过的果汁饮料。 系上亚麻餐巾,两人就面对面大快朵颐起来。 夏双娜优雅地一手握着一只鹅腿往嘴里送,一手托着下巴,借住微弱的烛光,深情地望着对面的图坦卡蒙。 他吃东西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尊贵优雅,教养极好,举手投足都是王者风范。 和美男一起吃东西真是天堂般的享受,更不必说每道菜都是如此的美味,每一口都惊艳到她的味蕾,回想着今夜图坦卡蒙的真情告白,幸福感涌上心头。 两人吃的都不多。 显然他们都知道睡前吃东西容易发胖的道理。 饭后甜品是脆果糖球,是把纸莎草的块茎和椰枣切碎,用蜂蜜和香料混合成小球,令人食指大动。 最后本来要上的是两块鳄鱼形的蜂蜜红枣糕,但夏双娜硬是让艾把她做的生日蛋糕端了上来。 毕竟这才是本次烛光晚餐的重头戏! 女孩精心编织成的芦苇盘子上,赫然躺着一个在图坦卡蒙看来古怪诡异的玩意。 这是埃及典型的锥形面包,不过上半部分被切掉了,所以看起来就是圆台状。 外面涂满了香甜的奶油,是夏双娜一大早用鸡蛋清、牛奶、猪油和糖纯手工制成的,雪白轻盈、蓬松软绵,看起来还是有模像样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就像等着图坦卡蒙拆封的礼物 艾倒是没疑惑为什么现代的生日蛋糕会出现在古埃及,只当是娜芙瑞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新奇食品,“陛下,请让臣先为您试吃吧。” 他只是怀疑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图坦卡蒙朝门扬了扬头,“到外面守着。” 艾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快尝尝吧。”夏双娜一脸期待地把蛋糕推到图坦卡蒙面前,用木签子插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 图坦卡蒙接了过去,眼中十足的惊讶,“好好吃,再喂我两口。” 夏双娜望着图坦卡蒙狼吞虎咽,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还是甜品能征服古埃及人的味蕾呀。 这个蛋糕,她两周前就开始准备了。 无论是原料选择还是蛋奶油糖配比,都是她一点点摸索调整出来的。 为了呈现最完美的口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只要图图喜欢,她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慢点吃,别噎着。” “你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 她大着胆子探身,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图坦卡蒙嘴角残留的奶油,俏皮地放进自己嘴里,吮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神情,“好甜!” 在她第二次这样做的时候,图坦卡蒙噙住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 夏双娜羞涩地把手指拔出来,大声地说出来,“图图,祝你生日快乐!” 图坦卡蒙怔了一下,回给她一个微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图坦卡蒙问:“吃好了吗。” “吃好了。” 图坦卡蒙摇了摇铃铛,喊来几个侍女,“她们带你去沐浴,今晚留下来陪我。” “啊?” 她还从来没有在荷鲁斯宫过过夜呢。 图坦卡蒙见她脸红着不动,突然就很想逗逗她,挪揄道,“怎么,要和我一起洗吗?” “不了不了!”夏双娜惊悚地跳起。 浴室很大很华丽,有很多水,水上有很多花瓣。 别的细节夏双娜一概不记得。 呼,还好是分开沐浴。 她头脑昏沉地任凭侍女们揉搓着她的身子。 脑子里反复飘着一句话,真的这么快,就要睡在一起了吗? 洗干净后又熏了香。 侍女们为她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垂到脚踝,虽然遮住了整个身体,但特别透明,玲珑的曲线几乎一览无余。 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红色腰带,被夏双娜打成了一个蝴蝶结,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等着图坦卡蒙拆封的礼物。 第一百八十章 嘿嘿,她最爱图坦卡蒙啦! 夏双娜一步步挪进寝宫时,图坦卡蒙已经洗好了澡,正靠在床头看文书。 他身穿宽松的亚麻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健美的肌肉。 图坦卡蒙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女孩羞羞答答地抱着门框不敢向前,便喊她过来。 图坦卡蒙躺在大床的右边,夏双娜就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最左边,两个人之间最起码还能再躺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图坦卡蒙往她这边靠了靠,突然就瞬移到了她身边,蹭到了她的衣角。 她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往床边跳,动作幅度一大,差点从那张能让她尽情翻滚的大床上摔下去。 然后被一双手臂勾住,整个人滚进了被子里。 一阵天翻地覆,她就躺在了图坦卡蒙面前。 一时间四目相对。 图坦卡蒙蜷着腿,手掌优雅慵懒地撑着头,正悠闲地打量着女孩,像是在欣赏一幅优美的图画。 面前女孩皮肤白皙,乌黑的秀发散乱在耳边,露出那张姣好明丽的精致脸蛋,周身似是蒙在一层朦胧的光影中,美丽得不真实,图坦卡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心中欲念更甚,伸手就要去拽她腰前的绳结。 夏双娜心跳如擂鼓,小手娇羞地攥着被子角。 图坦卡蒙把脸扭向一旁,不想让她看到他也在发烫的脸,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紧张得不得了。 他轻咳了一声,“你自己先玩儿会吧,等我把这点政务处理完。” 于是图坦卡蒙躲进了奏章堆里,夏双娜躲进了被子里。 夏双娜不停地催眠自己。 对就这么办。 她乖乖闭上了眼睛,但图坦卡蒙还醒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辗转反侧了半晌,终于耐不住性子坐了起来,“陛下,光太暗,别看了,伤眼睛。” 图坦卡蒙闻言搁下文书,眯起眼眸。 然后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将她笼进阴影里,“想我了?” “啊!”夏双娜吓得惨叫了一声。 呲溜一下像只灵巧的小鹌鹑一样钻进被子里装死,埋着脑袋在黑暗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头顶还回荡着图坦卡蒙爽朗的笑声。 夏双娜又羞又气,图坦卡蒙,我是关心你的眼睛! 她在密闭的小空间里快憋死了,许久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厚着脸皮自己出来了,委屈地唤了一声,“陛下。”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叫我图图。” 他喜欢她叫他图图,那两个相同的发音叠在一起,回味无穷,全是柔情。 夏双娜故意作对,“图图…陛下!!!”后两个字喊得震山响。 “......” “图图。” “嗯。” “在看什么?” “暴动现场的调查报告。” 大臣们办事效率很高,他们已经开始从现场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追查幕后主使者的踪迹了。 图坦卡蒙谈政事的时候气场是不一样的。 一提到今日那场伤亡惨重的暴动,旖旎暧昧的气氛渐渐散去,空气凝重下来。 夏双娜犹豫了好久,还是开了口,“陛下,我听好多人都在议论五年前的事情,您能不能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群阿吞狂徒真的很怨恨您吗?” 图坦卡蒙的面色果然冷了几分,后来又缓和了下来,“娜娜,你知道把过去讲给一个人听,真的很累,而且这些事情你也不该打听。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破例讲给你听。” 她乖巧地往他的怀里凑了凑,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嘿嘿,她最爱图坦卡蒙啦! 图坦卡蒙搂住了她的腰,缓缓启唇,“五年前,当时我刚登基三年,还在阿玛尔那王宫......” 夏双娜安静地倾听着,思绪慢慢飘回那风云动荡的一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听图坦卡蒙讲过去的故事(一) 公元前1330年 阿玛尔那王宫 十一岁的图坦卡吞端坐在高大的黄金王座上,戴着那顶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身穿缩小版的朝服,尚显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坚毅。 “法老伟大永生!” “众臣起身!”图坦卡吞抬起双臂,王者风范初显。 “谢陛下。” 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年臣子依旧跪在地上,将一卷纸莎草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他便是上下埃及地位仅次于法老的帝国宰相,阿伊。 图坦卡吞接过侍卫呈送上的文书,开口,“阿伊,有何事要奏?” 阿伊慷慨激昂地抒发着洪水般滔滔不绝的情感,说到动情处几欲落泪,“埃及正处于一场巨大灾难之中,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神庙倒塌,神像卧地,大地一片混乱,众神抛弃了埃及。埃及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无论他们怎样哭喊,怎么祈求,众神都好像听不见一样不予理睬......” 众臣也极配合地抹起眼泪,甚至有人因为太过悲痛晕倒在了大殿上。 阿伊指的是图坦卡吞的父王,埃赫那吞法老的宗教改革。 埃及本是信仰以太阳神阿蒙为首的众多神灵,埃赫那吞登基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先是把自己的名字从阿蒙霍特普(意为让阿蒙神满意)改为埃赫那吞(意为对阿吞神有益),表明其信仰的重大转变。 他只允许埃及人信仰阿吞神一位神灵,将其他神灵全体驱逐。 更是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底比斯和孟菲斯之间的一片土地上营建新都,命名为阿玛尔那(意为阿吞的地平线),废弃了古老的底比斯。 数千年来,各式各样的男神和女神们掌管着埃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出生到丧葬都有神灵可以信仰。 如今法老一道圣旨,全都不让拜了。 没有哈托尔,谁来赐予他们爱情和欢愉? 没有塔沃里特和贝斯,他们的孩子如何平安降生? 没有阿努比斯和玛阿特,他们如何通过末日的审判获得永生? 一个空洞无力的阿吞神又能为埃及人做些什么?埃赫那吞似乎并没有明确回答。 他们迷茫,不满,恐惧,此举无疑深深地伤害了埃及人的感情,自从改革以来各界的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埃赫那吞带着不甘和遗憾躺在了华丽的金棺里,原阿蒙祭司团和其他野心家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复辟阿蒙,恢复埃及对以阿蒙为首的众神的信仰,他们把目光集中在年少的继位者身上。 朝臣们纷纷上奏,赞成宰相的请求。 “只有伟大的太阳神阿蒙才能庇佑埃及,庇佑陛下。” 阿伊见时机成熟,进言到,“老臣,恳请陛下更名为图坦卡蒙(意为阿蒙神的形象),王后更名为安赫姗那蒙(意为她为阿蒙神而活),宣誓对阿蒙神的效忠,将都城迁回底比斯,定能重现阿蒙霍特普法老(三世)时期的辉煌。请陛下恢复上下埃及对阿蒙和众神的信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图坦卡蒙讲过去的故事(二) 一时间,殿内的众位臣子齐刷刷地全跪在地上,异口同声,“求陛下恢复埃及对阿蒙的信仰!” 年少的法老看着黑压压跪成一片的臣子,心中百感交集。 一边是父王的遗愿,一边是埃及的安定,情与理,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图坦卡吞从出生就生活在阿玛尔那,这座阿吞光芒照耀的新都。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敬拜阿吞神。 他从心底里敬爱这位神,在这三年屡次扩建阿吞大神庙,并献上无数的香料草药、面包酒水、黄金宝石。 可埃及人民似乎并不买账,依旧在房子里偷偷叩拜被废的众神,严厉的惩罚带来的只是更激进的反抗。 图坦卡吞曾沉醉于父王描述的那个,宗教改革成功后的埃及,人民安居乐业,社会秩序井然,边境安定无事。但随着他日渐长大成熟,愈发明白他们所幻想的一神世界只是美好的海市蜃楼。 登基三年,国内宗教矛盾越来越激烈,底比斯、孟菲斯、希拉康波利斯等着名宗教城市陆续发生规模不等的起义和暴动。 加上连续三年尼罗河水位过低,引发的严重的农业歉收,所有的矛盾在又一次的起义镇压后集中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父王的改革是真的触怒了众神和臣民,注定无法成功。 图坦卡吞紧紧攥住权杖,权杖头敲在彩绘的地板上,咚的一声,更是敲在每个人心上,“拟旨!废黜阿吞,恢复众神信仰。迁都底比斯,此事全权交与宰相大人处理。” 稚气未脱却有力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殿中迅速掀起巨大波澜。 “陛下永生!” “埃及繁荣!” “阿蒙伟大!” 朝拜的声音此起彼伏,臣子们脸上都挂着欣喜雀跃的神情,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阿蒙和众神的怀抱。 图坦卡蒙看不到的宫廷深处,阿伊熟练地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湛蓝的天空里立刻飞来一只健壮的雄鹰,在低空盘旋着,最后停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他机警地环视四周,迅速将一小卷纸莎草塞入鹰腿上绑着的金属筒里。 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爱宠,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告诉那人,我们成功了。” —— 图坦卡蒙的声音低沉舒缓,冷静得不带任何情感,“娜娜,事情就是这样,我废黜了阿吞。” “阿蒙信徒得势后,为了永绝后患,开始疯狂屠杀曾经抢走他们地位财富的阿吞信徒,阿吞的大祭司梅里瑞,二祭司潘赫西......还有很多的信徒都在那场屠杀中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逃去了国外,如今他们被别有用心的歹人召集起来,在奥皮特节上作乱,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夏双娜曾经听霍普特讲过这段历史,当时觉得与自己毫不相关,只当是传奇故事听着好玩,此时听图坦卡蒙又讲一遍,突然就产生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一) 图坦卡蒙登基的时候,埃及帝国表面尚可,但其实上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国内宗教矛盾尖锐,贪官污吏横行,军队瘫痪懈怠。 国外诸国势力坐大,不断在埃及边境挑衅滋事,丝毫没把年幼的新法老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云波诡谲的时代。 图坦卡吞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驾驶着埃及帝国这艘古老的巨轮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前行。 埃赫那吞这个坑惨儿子的爹,自己不屈不挠地对抗着延续千年的传统神学,不被世人理解,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又将年幼的图坦卡吞拖进了危险的漩涡。 阿蒙信徒怨他,因为他是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儿子,他们生怕他复辟他父王的信仰。 阿吞信徒怨他,因为他是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儿子,他们责怪他背弃他父王的信仰。 图坦卡蒙这是在替他父王背锅啊。 埃赫那吞死后,再也无人能够坚定地推行改革、压制反抗势力。 身处最高权力圈的众臣各怀鬼胎,蠢蠢欲动,每个人都企图假借小法老的权力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多少双贪婪凶恶的眼睛齐齐地盯在了图坦卡吞身上。 一时间朝廷内外血雨腥风,危机四伏。 …… 夜已深。 寝宫的灯也熄灭了,四周彻底暗下来。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就这么在黑暗里依偎在一起,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在一片静谧中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就格外心安和满足。 图坦卡蒙把她揽进怀里,嗓音略带几分沙哑,“娜娜,你懂那种感觉吗?前一天我还逃课去打鸟,想着怎么应付讨厌的算术作业,第二天就被簇拥着抬上王座,统领一个国家。我登基八年,励精图治,终于带领国家走上了正轨。” 回忆着过去,他的情绪变得很低落,“我还记得,父王临终的时候,拉住我的手,叮嘱我无论如何都要建成阿吞大神庙,让阿吞的光辉洒遍埃及的每一个角落,带给我的臣民美好的生活,我是答应了...” “可父王下葬后,阿蒙的势力便开始疯狂的反扑。我和他们顽强地对抗,我好想留住父王努力一生的成果。” “我撑了三年,这三年,有多苦,有多累,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阿蒙的势力太强大了,我虽然是埃及的法老,但也改变不了阿玛尔那覆灭的命运。最后我推翻了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宣布他为罪人,向阿蒙祭司团妥协,把国都迁回了底比斯,赢得了喘息的时间,整顿吏治和军队,拨乱反正。” “是我让他十七年的努力全白费了,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嘱托,我连父王给我起的名字都改了......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 图坦卡蒙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深深叹了口气,身子瘫软地靠在女孩身上,痛苦地喘息。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二) 夏双娜后悔极了,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提起那些过往,让他再次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无助之中,听图坦卡蒙哀伤地坦露心声,简直是把她的心脏都给揉碎了。 她本以为君主都是足够狠心绝情到六亲不认的,毕竟古往今来出了那么多残忍的皇帝,为了权力,无情地弑杀了自己的父亲兄弟。 埃及的臣民也把法老当做活在人间的神灵,神灵自然是不会悲伤难过的。 可她忘记了,图坦卡蒙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也是个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啊。 原来这么多年,图坦卡蒙一直背负了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将所有的爱和愧疚都深深藏在心底,时间久了,便化作一枚解不开的心结,每到夜晚就隐隐作痛。 昔日痛苦的回忆再度袭来,像梦魇一样折磨摧残着他年轻的心灵。 图坦卡蒙他霸气威武、刚毅强大、坚不可摧。 但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四岁就没有了母妃,八岁又失去了父王。年少登基,权臣掌权,他一步步走来,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心酸,太早就看遍了这一切的阴谋诡计、世态炎凉。 作为一个儿子,宣布自己的父亲的罪行,还是义正言辞地昭告万民,图坦卡蒙心里一定痛苦极了。 也许是忍得太难受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了。 夏双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抚着他的背,“图图,没关系,我相信,您父王在永生之地会理解您的。” 图坦卡蒙自嘲地勾起了唇角,“永生?父王哪里会有永生?” 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晶莹的东西,“娜娜,阿蒙祭司团以我的名义,拆毁了父王的雕像,砸了父王修的神庙,还在壁画上铲掉了父王的名字!如果不是我强硬镇压,恐怕连父王的棺椁也要被扒出来,销毁掉与阿吞所有相关的痕迹。那群人恨不能将他鞭尸再抛弃于荒野任野狼啃噬!” “整个埃及都把他当做罪人,给埃及人带来苦难的罪人,他们不想让他获得永生,只想让他永远被唾弃、被遗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父王是不会原谅我的......” 图坦卡蒙依旧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哪怕现在还保持着冷静从容,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大哭了。 他越是这幅样子,夏双娜就越心疼,只能尽可能地抱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心,“听您这么说,我真的好难受,您不要这么想,好不好。陛下,我懂。您这么做是对的,因为阿蒙神才是埃及真正信仰的神灵。你看啊,现在埃及欣欣向荣,人民安居乐业,边境平安无事,都是因为您啊。您是他们的太阳神,也是我的太阳。”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三) 夏双娜说了好多,图坦卡蒙也都听着,这些话他听得太多,都是臣民们恭维奉承他时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连个花样都不换,但最终还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心猛地一跳,眼波有了起伏。 她说,他是她的太阳。 图坦卡蒙惊讶中带着迟疑,“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不要因为我是法老,你就这样说,那我会伤心的......你不用哄我的。” 说罢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她,虽然嘴上说着,不用哄我,但分明就是想再听一遍,听她更坚定地再说一遍。 其实还挺幼稚的,挺可爱的,夏双娜心软如棉花,也许是因为现在黑灯瞎火,他也拿她做不了什么,她便大着胆子一跃而起,勾住他的脖子,樱唇凑向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挠着他的脖颈,很痒,“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做的都是对的。陛下,我懂你,你心里的苦我都懂。” 图坦卡蒙暗淡的眼眸里渐渐又聚攒了星光,坚定地说,“是,我没有错,阿蒙和众神才是埃及臣民真正崇敬的神灵,宣旨当日无人不雀跃欢呼,他们都感谢我,崇敬我。也许父王的改革太过激进,只能给埃及带来混乱和纷争,但他的初心是好的,却不被所有人理解,终有一天我会为他洗雪冤屈,让诋毁侮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娜娜,你愿意陪着我,见证这一切吗?” 夏双娜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极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说着结婚誓词般羞涩,“我愿意。” 图坦卡蒙笑了笑,手臂一弯就搂着她躺了下来,两人侧卧在床上,又不舍得闭上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彼此。 静默了许久,耳边隐隐传来了一句。 “娜娜,有你真好。”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她噙着泪,嘴角却挂着微笑,将额头埋入他结实的胸膛,第一次拥抱到了一个有温度的鲜活的图坦卡蒙。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中悄悄改变着。 这晚,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失眠了。 图坦卡蒙每日作息规律,破晓时分就已经起床了,他是绝不会睡懒觉的。 图坦卡蒙没有叫侍女打扰他和娜芙瑞独处的小美好。 夏双娜便自告奋勇帮他梳洗穿衣,为他勾眼线。 夏双娜心里嘀咕着,明明应该是丈夫为妻子描眉,怎么到了古埃及,一切就反过来了。 图坦卡蒙拿着银镜,照了照,“好看吗?” 夏双娜大言不惭,“好看,我的化妆技术没得挑!” “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陛下原来这么自恋呀!” 两人互相逗弄了一会,图坦卡蒙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四) 东方地平线泛起一抹鱼肚白,浸润着那淡青色的迷人天空。 两人一路向王宫最东走去。 面前是一个广阔的人工湖,水面像展开的布匹,有优雅的水鸟穿行其中。 湖心有岛,岛上有亭。 岸边高大的树木,繁茂成阴。 一栋白色的宫殿倒映在碧蓝的人工湖前。 因为修建在王宫最东,是第一眼看到日出的地方,所以被称为东苑。 东苑是迁都底比斯的第二年建成的。 比荷鲁斯宫要小上许多,是图坦卡蒙的私人领地,建成后就没有第二个人踏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房间,里面的样子渐渐显露了出来。 夏双娜不是没有领略过荷鲁斯宫的奢华壮观,气派恢弘,而在这里则完全是另一番新天地。 东苑结构轻盈,装饰绚丽,给人一种奇特的美感。 十几根精巧的立柱托起如鸟翼般轻盈的屋顶,上面镶嵌着彩色玻璃和宝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璀璨夺目。 天花板和地板、四周的墙壁上绘有精美绝伦的植物动物图案。 可这里的绘画风格和王宫其他地方的图画全都不一样。 放眼望去,夏双娜仿佛能看到大地上各色的花儿,在黎明之光下尽情地盛放,能闻到那清新温馨的花香。 在她的脚下,野牛正成群结队跑过芦苇密布的沼泽地,结实的蹄子踏过泥泞的水坑,惊起了一只只水鸟。 在她的头顶,天鹅展开翅膀飞翔在蔚蓝的天空,每一根羽毛都纹路清晰,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柔软光滑的质感。 在她的身旁,粉嘟嘟的小羊羔刚刚睁开眼睛,第一次伸开蹄子,踏在炙热的黑土上,围绕在母羊身边,欢快地咩咩叫。 雏鸟从蛋壳里探出毛茸茸的黄小脑袋,母鸟叼来几条肥美的虫子,兄弟姐妹几个便争抢起来,耳边全是啾啾的鸣声,分别是吃到虫子的得意炫耀和饿肚子的凄苦哀嚎。 自然的和谐,家庭的温馨,正淋漓精致的展现。 不古板,不程式化,一改其他宫殿死板枯燥的装饰风格。 充满了生命活力与动感。 自由奔放、生动写实、又浪漫优美。 充满了古埃及人对通灵世界的奇思妙想。 这就是在全球享有盛誉的阿玛尔那之风,埃赫那吞改革时期独有的艺术形式。 埃赫纳吞追求的就是这样一个至善至美的世界,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世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五) 现代人称埃赫那吞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伟大的艺术家,伟大的父亲,唯独不是一位伟大的法老。 统治者坚定的信念让他的宗教改革在前十年间如火如荼地迅速开展。 但是自上而下的改革没有真正造福于民,没有群众基础,更没有军队铁血支持。 加之国际局势的动荡不安和阿蒙祭司团的反扑,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一神教的伟大尝试就这么草草地落下帷幕。 如同昙花一现,顷刻绽放,又瞬间枯萎。 埃赫那吞的人生终究没有变成开天辟地的神话,反而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被众神抛弃,被臣民折辱,无法接受后世的敬仰,也无法像其他法老一样死后踏入永恒的神界,成为冥界的君主。 和数千阿吞信徒一同遭受灭顶之灾的,还有阿玛尔那独有的艺术形式。 那写实的雕塑,灵动的绘画,热情浪漫的文学,被无情地封存在历史的冻土深处。 在埃及接下来的三千年历史中,法老们无论高低胖瘦,全都顶着那张一模一样死板僵硬的脸,严肃端正却缺少了烟火气,也再没有一位法老像埃赫那吞那样深情地亲吻着妻子,任凭孩子在自己身上嬉戏玩耍。 阿玛尔那之风,再也无处寻觅。 但它们并没有死去,只是在沉睡。 近现代的考古学研究让黄沙掩埋之下的宝藏重现于世,犹如开启了藏着珍珠的蚌壳。 在英国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馆,还陈列着几块阿玛尔那宫殿的壁画残片。 那是这个逝去的王朝唯一留存下来,供人窥探的华美背影。 现代人瞥见那一抹残存的魅影,就已经被它的美丽所惊艳倾倒,但这仅是冰山一角,无人敢想像在阿玛尔那的极盛时期,该是何等的辉煌璀璨、动人心魄! 让多少人感叹,历史是如此的该死的迷人和让人成瘾! 如今,阿玛尔那的真迹就复活在她眼前,夏双娜心潮汹涌澎湃,眼角闪着泪光。 楼顶有一面小窗。 窗口的朝向,正是阿玛尔那的方向。 图坦卡蒙站在窗边,向北方极目远眺,茫茫黄沙弥漫千里,曾经的阿玛尔那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低声吟唱起父王曾经教给他的阿吞赞歌,现在已经被蒙上死亡阴影的禁忌圣诗,眸子染上悲伤。 “光辉的阿吞,伟大的父亲, 你创造出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从你的眼里出来了人类, 从你的嘴里出现了诸神, 为牛群,你创造了青草, 为人类,你创造了果树。 你把生命赋予河中的游鱼, 空中的飞鸟, 你给蛋壳中的小鸡以呼吸, 还保存了虫卵的生命。” 图坦卡蒙惊讶地回眸,夏双娜不知何时竟然和他一起吟唱起了这首诗歌。两人是那么默契,就好像他们曾无数次一起祭拜阿吞,无数次吟诵过这首诗,在阿吞的注视下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感觉,和谁的心贴得这么近。 就好像她与他,早就心灵相通。 两颗心,很早很早就靠在一起。 他张了张唇,深沉的嗓音有些颤抖,“娜娜,原来你对阿玛尔那也有很深的感情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六) “啊?”夏双娜在现代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古代城市,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望着图坦卡蒙欣喜若狂的神情,她不忍心说出事实,只能淡定地扯谎,“当然有感情了,毕竟我也在那里生活过。阿玛尔那是一座极为迷人的都城,是太阳神最慷慨的恩赐,我很爱它,也很想念它。” 如此声情并茂的讲述,连她都要被自己骗过去了,图坦卡蒙更是不停地点着头表示赞同,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怀念那里了,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 “每当我唱起那首诗的时候,我就好像回到了阿玛尔那,回到了小时候,坐在我父王肩头,听父王讲述着阿吞的故事,幻想着伟大的一神世界。” “你看这张床,是我在阿玛尔那的时候睡过的,父王还陪我一起睡过,可舒服了。” 他又指着一只画着野鸭和芦苇的精致木箱,“这个箱子,是我三岁时父王送我的礼物。” “你看这张桌子,上面还有我儿时的涂鸦呢,你还是不要看了,实在太丑了。” “还有这个...” 图坦卡蒙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一蹦一跳地带着夏双娜参观这座宫殿。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图坦卡蒙如此开心过,就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给他双翅膀恐怕就能扑棱扑棱飞起来了。 见他如此快乐,她也好快乐,她知道,图坦卡蒙彻底敞开心扉接受了她。 “娜娜,东苑建成的那一天,我便在心中想,将来若有了心爱的女孩子,一定要带她来到这里。东苑就赏给你住吧,你再住在织坊也不方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和你的家。” 夏双娜眼眶瞬间红了。 家,一个多么温暖的词。 家是什么? 家是身体的庇护所,心灵的港湾。 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在古埃及有一个家,她和图坦卡蒙的家。 本以为会在这个异世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却遇到了他,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家,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宝宝。 她羞涩地垂眸,看了看自己还平平的小肚子,双颊染上两抹红霞,她和图坦卡蒙将来会有一个小宝宝吗? 夏双娜懂了,图坦卡蒙修了东苑,怀念他深爱的父王。 埃赫纳吞因为疯狂的宗教改革得罪了众神,被全埃及当作罪人。 图坦卡蒙无法明目张胆地怀念亡父,更无法举行什么祭祀活动纪念父亲,就用了这种方式,表达对父王无尽的爱和思念。 每个月他都会选一天,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处理,把自己锁在东苑和父王聊聊天、谈谈心。 东苑,对于全埃及是禁地。 对于图坦卡蒙,却是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一) 东苑后面还有一个大庭院。 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葡萄,正是丰收的季节,紫红色的果实,点缀在碧绿的叶子间,格外惹眼。 葡萄藤爬在木架上,织成天然的遮阳伞,下面摆着几张长椅。 夏双娜坐下,图坦卡蒙躺在她的大腿上,舒服地轻嘤了一声。 夏双娜打了个激灵,“陛下?” 图坦卡蒙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又放下,声音中带着些倦意,“让我睡一会。” 夏双娜是个痒肌极发达的人,他毛茸茸的头发挠着她的痒痒肉,痒得她坐不住,只能向图坦卡蒙求饶。 “图坦卡蒙,求你快起来......我怕痒。” 图坦卡蒙没动弹。 “图坦卡蒙?” 她又低声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看样子,他是真的累坏了。 夏双娜仔细地望着图坦卡蒙,发现他的右耳根边上有一颗小痣,很可爱的一小点,平时被头发遮住了看不到。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庞上,似是镀了一层金光,蜷长浓密的睫毛接住那倾泻而下的光芒,额头上微微有些汗珠,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图坦卡蒙睡着时,少了一分难以亲近的威严和冷傲,多了一分孩子般的青涩和稚嫩。 他本来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却承担了一个国家的重担。 夏双娜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帮他遮住照在眼皮上的光,“睡吧,图图,好好睡一会吧。” “等你醒了,就又要隐藏起你的爱和思念,装作一个冷漠无情的君王,为国家操劳了……” 不一会,庭院里便落满了图坦卡蒙均匀的呼吸声,像精灵轻柔的歌喉,和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着,睡姿很优雅,双手搭在肚子上。 嘴角也微微勾起,睡得很香甜,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在梦里,他一定回到了阿玛尔那,回到了父王和母妃身边。 “只是,图图,你的梦里有我吗。” 过了会,见图坦卡蒙的确睡熟了。 她就把自己酸麻的双腿解放了出来,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吵到了他,然后静静地守着他。 毕竟一夜未眠,没过多久夏双娜的眼皮也重得睁不开了。 靠着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做了一个梦。 虽然是在梦里,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片很美很美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犹如一片蔚蓝的海洋,向一望无际的远方延伸着。 图坦卡蒙最喜欢矢车菊,在河边种了一山坡,所以她在梦里就梦到了。 只是这些花儿长得好高大,都到她的腰间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不是花丛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双娇小的手,这是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很有修养的样子。 低头又看见一双小小的脚丫,穿着精致的小凉鞋,鞋子上镶嵌着金片,华丽夺目。 她转了转脖子,抬了抬小胳膊,踢了踢小腿,动作十分灵活。 可以确定,现在这个身体的操控权是她的。 她这是钻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吗? 夏双娜正满腹好奇地探索着这具缩小版的身体,肩膀上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第一百九十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二) 她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个子还没有她高。 光溜溜的大脑门泛着光,脑袋左边梳了一条黑亮的大辫子,辫尾用一枚黄金发圈扣住。 他穿了一条亚麻短裙,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护身符吊坠,正交叠着白嫩的手臂,一副贵族少爷的傲娇姿态。虽然年纪小,但是气场可不小,贵气凌人。 浓眉大眼,眸子透亮,鼻梁挺拔,唇色红润,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夏双娜心口猛地一颤,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好想抱回家偷着养怎么办。 多看了一会,似乎又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一张脸,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她的身子缩小了,但思维暂时还换不过来,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小朋友,你找谁啊?” 第一个音节出口,夏双娜就惊了。 这声音,绝对不是她的。 而且绝对是她听过的最甜最嫩的声音了,奶声奶气的。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问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叫“小朋友”,还是用稚嫩的娃娃音,场面该有多滑稽。 对面的那个“小朋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这灵动的小表情让他那张冷漠的小脸鲜活了起来。 夏双娜突然大彻大悟惊叫到。 “图坦卡蒙......图坦卡吞!!!” 这这这脸型、这眼睛、这小鼻子小嘴巴,不就是图坦卡蒙吗。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叫图坦卡吞吧。 没想到能在梦里,遇到小时候的图坦卡蒙。 原来他小时候是这个模样。 夏双娜一时就看呆了,视线定在他脸上挪不开。 好萌,好喜欢,好想捏他的小脸哦。 瞧着眼前呆如木鸡的小女孩,图坦卡吞似乎很是嫌弃,唇角撇了撇,“怎么,要做我的新娘了,你高兴傻了!?” 夏双娜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她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这家伙还有自恋属性,嘴巴还这么毒。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新娘! 什么新娘? “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你的新娘了!” “娜娜,你明明答应我了!” 望着图坦卡吞着急的样子,夏双娜想逗他玩,飞过去一枚不屑的白眼,“答应了又怎样,那我现在反悔了,我不想嫁给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图坦卡吞手足无措,看了一眼她的手,就立刻变脸,气势汹汹地质问,“骗人!那你为什么还戴着我送你的戒指。” 夏双娜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中指上还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 戒面是一朵矢车菊,黄金的花蕊,青金石的花瓣。 说了这么几句话,夏双娜已经可以判断出来,这个贵族小女孩和图坦卡吞应该很熟悉,而且他们正在玩过家家吧、或者是结婚游戏? 不得不说,她这个梦还丰富,挺有趣的。 看图坦卡吞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具体多大当然是判断不出来的。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问他你几岁了,那样会被他当成怪物吧。 她灵机一动,“图坦卡吞,我考你道数学题吧。” “说。” “如果我们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完婚,还需要几年?” “四年。”图坦卡蒙脱口而出,“这也太简单了吧。” 夏双娜心底一震,原来他现在已经八岁了。 八岁那年,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现在的他应该还是那个有父王疼爱的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可这样的生活不会太久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三) 他人生的转折点,就在今年了。 望着依旧对未来命运浑然不知的傲娇小王子,夏双娜心中涌起阵阵酸涩,眼眶湿润,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她想告诉他,让他趁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多陪伴陪伴他父王,还有要多提防身边有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她要用什么方式告诉他呢,难道冒充先知为他占卜? 倒是图坦卡吞又惊又喜地先开口了,“你愿意嫁给我了!” “嗯。”夏双娜收回了心神,点了点头。 她差点忘记了,这是梦,是梦,就算是告诉了他将来的历史走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竟让她深深陷了进去,不知不觉便被梦中虚假人物的情绪所牵动,拔不出来。 她入戏太深了。 “哦,娜娜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图坦卡吞跳起来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兴奋地张开手臂转了几个圈,像个开心的旋风小陀螺,蝴蝶围绕在他身边翩翩起舞,花朵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夏双娜猝不及防脸上就多了个唇印,捂着红扑扑的小脸惊讶地望着他。 原来小时候的图坦卡吞是个这么活泼阳光的男孩子呀。 只是后来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他。 图坦卡吞转着圈圈到了她面前,拉起她的小手,“我们去大神庙。” “干什么?” “去告诉父王,我要娶你。” 夏双娜扶额,天,过家家不用这么认真吧。 竟然还要去见家长? 埃赫那吞难道会和他们一起玩过家家? 她有些紧张地松开他的小胖手,问到,“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图坦卡吞愣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向她承诺,“我没有和你玩闹,我是真正的想要娶你,我愿意长大后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娜娜,我会真心对你好的,我会给你永远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戴不完的珠宝首饰、用不完的香水香膏。” 八岁的小孩子,连情话都说得这么通俗质朴。 不过想象一下现在有个深情的俊美小王子向你求婚说,我会给你永远背不完的爱马仕,永远戴不完的宝格丽,永远开不完的玛莎拉蒂。 似乎也挺让人心动的。 图坦卡吞生怕她不相信,拽过她的小手,极爱惜地抚摸着那枚宝石戒指,“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专门和工匠学了一年呢。” 现在仔细看看,那戒指虽然用的是纯正的黄金和顶级品质的青金石,但做工真是粗糙,几片花瓣托厚度不一样,戒圈打磨得也不光滑,的确不像是出自技法纯熟的能工巧匠之手。 夏双娜记得图坦卡蒙说过他小时候想做最顶级的珠宝匠。 看来这个梦,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她突然好嫉妒这个和她一样叫做“娜娜”的小女孩,能够得到一份他亲手制作的“定情信物”。 真奇怪,她为什么会嫉妒梦中的自己,一个臆造出来的小人。 梦里不用走路,两个人几乎是“飞”着就到了阿吞大神庙。 这座神庙规模庞大,洁白的墙壁完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敞开胸怀拥抱太阳,和阴暗隐秘的卡纳尔克神庙风格完全不一样。 前面是一个大庭院,然后是一个满是柱子的大厅。 路过水池时,夏双娜无意间瞥到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立刻失声大叫了一声。 “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四) “怎么了?”图坦卡吞停下脚步。 夏双娜指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这不是她的脸! 就算池水被风吹动着,泛起涟漪,让她的脸有点变形,但夏双娜还是看出来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古埃及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常年在强光下晒,皮肤比她黑一点,但是很健康,眼眶深邃,瞳孔是偏棕的颜色,而不是她自己那种如墨般的深黑。 她摸了摸这张脸,肌肤好滑嫩细腻,像丝滑的绸缎,突然就喜欢的爱不释手了。 “娜娜,这里不可以大声尖叫,你忘了吗。”图坦卡吞似乎也感觉她今日很反常。 夏双娜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眨了眨,向小王子保证不会再犯错误。 接下来的路,她一直在回味刚才映在水面上的那张脸,堪称惊艳的一张脸。 她不禁在想,如果说梦是现实世界在脑海中的映射,那么她又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绝色的脸,才能在睡梦中清晰地构想出来呢? 突然图坦卡蒙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祭祀高台,小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崇拜而又爱慕的表情,温柔极了,嘴角一个劲的往上翘。 夏双娜也朝图坦卡蒙目光望着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羸弱的男人,戴着红白双冠,双手举着权杖,正在太阳下虔诚地做着礼拜。 金色的太阳光散落在他身上,像神灵父亲一样伸开双臂拥抱他,慷慨地赐予他温暖和光明。 使他整个人都包围在一片炫目的光晕之中,烨然若神人。 夏双娜愣了愣神,握紧了图坦卡吞温热的小手,有些不太敢靠近这位叛逆的君王。 “嘘。”图坦卡吞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躲到了台下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笑得很神秘,贴近她的耳朵说着小话,“别出声,一会父王走过来的时候,我再跳出来给他一个抱抱。” 夏双娜极为配合地也紧贴着立柱站立,拉起裙角,用粗实的圆柱子把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忽然,空中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明亮的大神庙顿时暗了几分。 埃赫那吞抬头望向天空,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叹息阿吞的光辉又被遮去了。 推行改革越来越难,每日和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周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他缓缓走下高台,步伐沉重。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图坦卡吞爱的拥抱,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刹那间,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迅速闪过。 刮过一阵阴风。 男人果断出手,又快又狠,将一把噙毒的匕首深深插入法老的胸膛。 埃赫那吞沉浸在阿吞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身体摇晃了几下,就在血泊中轰然倒下。 一声惨叫几乎撕裂天空。 图坦卡吞听到父王痛苦的嘶喊和喘息声,随即从柱后探出头来,瞳孔猛的放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五) 图坦卡吞看到鲜红的血从父王的身体里喷溅而出,在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望着父王那曾为他撑起一片天空、曾为他遮风挡雨的伟岸身躯,如萧瑟秋风中的枯叶了无生机地倒下,俊秀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不可能,不可能,他绝不相信此时躺在地上不停地呕着血、艰难喘息着的男人,是他像神灵一样伟大的父王。 不!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就要抱住他亲爱的父王了,哪怕再早两三秒,他就能抱住他了啊! 如果,如果他没有躲在柱子后面,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那个潜伏在父王身边的杀手呢。 如果他刚才直接跑向了父王,那个杀手不就没有下手的时机了吗?! 一念之差,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他一时心血来潮、顽皮玩闹的小把戏,竟然将父王一步步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是他……害了他最爱的父王啊。 图坦卡吞的心顿时坠入冰冷的无底深洞,仿佛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彻底崩碎了,又好像是有一只手在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难以呼吸。 那个男人还在埃赫那吞的躯体前徘徊,一身黑衣像只丑陋恶心的乌鸦,不时探一下地上人的鼻息,似乎是想看看埃赫那吞死透了没有。 图坦卡吞几乎是不假思索,“唰”的拔出随身佩戴的小剑,眸子里带着毁天灭地的狠戾和仇恨,如同一阵狂暴的疾风,朝那个凶手猛冲了过去。 夏双娜眼疾手快,在图坦卡吞的衣角刚刚露出柱子的时候,就将他死死抱起,阻止了他疯狂的复仇行径,又迅速抽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那一声还没有出口的、悲痛欲绝的“父王”堵死在了唇间。 图坦卡吞双脚突然腾空,整个人彻底陷入无尽的狂躁和悔恨中。他努力地想要挣脱她的钳制,拼命扭动着身子,不停地撞击着她的手臂,放开他,放开他,他要去手刃了那个狂徒! 他满眼通红,喉间挤出几声低沉的哀嚎,从女孩手指的缝隙中透出,像受伤的小兽呜咽的哀鸣,极致的隐忍和悲痛。 夏双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是一只手把图坦卡吞按住了不能动弹。 图坦卡吞,我求你冷静点! 真的不能过去啊! 他一定想去和那个歹徒拼命! 但是那样非但救不了他父王,连他也会被残忍的凶手一同杀害。 为什么要让她梦到这样的情景啊? 虽然是梦,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跟着他一起心如刀割。 吧嗒。 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夏双娜的手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汇聚成小溪流,然后顺着她的手背一滴滴往下滑。 夏双娜抬头望向图坦卡吞,发现他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滚落,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身子软得好像没有了骨头,她的手劲刚松开了些,就猛地朝她倒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六) 夏双娜立刻伸手撑住他摇晃的身体,旋即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时候图坦卡吞的个头才刚刚到她的下巴,此时他贴在她的身上,几乎全部的重量都朝她压了过来。 他的身子软软的温温热热的,因为烈日的炙烤还有些发烫,带着阳光的迷人味道,不像是梦中虚无缥缈的影像,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 夏双娜着实感谢这个无比真实的梦,让她能够跨过八年的时间长河,将自己的一抹灵魂,附身在这个同样叫做娜娜的古埃及小姑娘身上,借用她的身体拥抱住他。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小到就只剩下他们。 忽然一道阴冷刺骨,又带着恐怖杀机的目光,瞄向两人藏身的立柱。 空气犹如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男人站立的地方,到柱子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夏双娜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死定了。 她能清楚地听到男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自己那愈发失控的心跳声。 她大脑一片昏沉,紧张得手心后背全是汗,加上天气本来就热,一会浑身就被汗浸透了,衣服几乎能拧出来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图坦卡吞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站直了身子,悄悄拨开了她的手,又一次举起了自己的小剑,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稚嫩的眉眼间写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毅和冷冽。 他狠狠咬了咬嘴唇,颊上的泪痕早已干涸。 他是小男子汉,要坚强,要勇敢,要保护心爱的女孩子。 突然,眼前一道亮光,什么东西从柱后斜飞了出去,准确说是被人用力扔了出去。 那精巧的小物件折射了太阳的光芒,璀璨夺目,像是一颗划过天空坠落尘间的陨星,掉在地上后发出清脆的声响,还向上弹跳了一下,立刻就吸引了那蒙面男人的注意。 那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图坦卡蒙顿时睁大了双眸,望着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的女孩,心脏抽痛不己,耳边还隐隐回绕着她对他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 “图图,快跑。” -- “啊!” 夏双娜骤然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已是大汗淋漓。 她依然能感觉到最后那刻,那把锋利的匕首插入她脖颈的痛感。 她猛地睁开眼,阳光一丝丝射入她的瞳孔。 眼前是一个风景优美的院落,夏日的熏风吹动着高大的石榴树,送来浮动的花香。清脆的鸟鸣声,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让她那剧烈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一片岁月静好。 没有大神庙,没有匕首,没有黑衣的男人,更没有淋漓的鲜血。 夏双娜抬手望向指间,迎着太阳光照了照,自然也没有那枚小小的矢车菊戒指。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梦。 还好只是梦。 也许是这个梦太过清晰,太过真实,夏双娜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她再无半分睡意,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每个细节。 八年前,正值盛年的埃赫那吞于阿马尔纳王宫暴毙,王室对外宣称法老是染了恶疾不治身亡。 可真相又是什么呢? 埃赫那吞是被人谋杀的吗?而图坦卡蒙就亲眼看着父王被杀死的全过程…… 如果说埃赫那吞死于非命,而这个残忍的凶手又逃脱了处罚,说不定现在仍然潜伏在暗处,那么图坦卡蒙身边的危机就从来没有解除!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梦中的戒指出现了(一) 夏双娜被自己的想法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她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越是这么想,那梦境在她脑海里就愈发清晰生动。 渐渐的,她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可她也绝不可能直白地去问图坦卡蒙,再勾起他伤心的回忆。 后来的事,她其实也都知道了。 图坦卡吞八岁那年,父王埃赫那吞驾崩,图坦卡吞在与嫡姐安卡森那吞成婚后,匆匆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稚嫩的姐弟俩曾一起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虽生于王室,却在宰相的滔天权势下如履薄冰,相依为命。 登基三年后,他彻底废除已进行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将国都迁回底比斯。 他离开生活了十一年的阿玛尔那,将过去的回忆全部掩埋在心底。 古老王宫的大门轰然打开,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阿蒙曼奈尔那暗含深意的微笑,阿伊那深不可测的心机,犹如梦魇般围绕着两个身份尊贵的孩童。他们熬过无数的黑夜,终于长到亲政的年龄,看到了希望。 好在,一切困难和艰苦都过去了。 现在有她陪着他。 她会一直陪着他。 夏双娜扭头望向依旧熟睡着的图坦卡蒙,眸中波光荡漾,柔情万千。 他的唇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安。 “图坦卡蒙,我在。”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宽慰,“没事,有我在。” “父王……”图坦卡蒙低声喃了一句,仿佛陷入了什么样的回忆之中。 她趴下身来,附耳在他唇边,屏气凝神想听清他在低语些什么。 忽然,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当当的扣门声。 夏双娜整理衣裙站起身,在判断没有危险后,打开了前门。 就见艾站在东苑的大门口,呼喊着陛下。 估计是翻遍了荷鲁斯宫找不到法老,就跑到这里了。 夏双娜伸出手指朝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吵,让他多睡会。” “他”,自然指的是图坦卡蒙。 艾不再大声喧嚷,忙把她拽到一边小声问到,“你怎么在这里?” 东苑是法老的禁地,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他这个第一宠臣都不能踏入。 东苑对法老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他知道法老每个月都会在东苑待上一整天,什么人也不见,什么政事也不处理,太阳不落山不会出来。他只能把饭食放在后花园的窗台上,有时候图坦卡蒙会去取,但大多数时候压根一口也不动。 神秘的东苑里面有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如今却他看到夏双娜睡眼朦胧地从东苑里走了出来,很是震惊。 夏双娜倒是毫不羞惧,大大方方地回答,“是陛下带我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图坦卡蒙已经戴好了王冠,衣着整齐地从里走了出来。 他负手而立,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傲。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梦中的戒指出现了(二) 有一瞬间,夏双娜以为会再次看到那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跑出来,递给她一枚笨拙但极为用心的矢车菊戒指,用最质朴的情话说着喜欢她。 可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举止稳重成熟,无声无息间便释放出来摄人心魄的威压。 她才幡然醒悟,那个孩子已经永远成为过去式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图坦卡蒙,不是图坦卡吞。 夏双娜朝图坦卡蒙走过去,柔声开了口,“你不再去多睡会吗?” 女孩水灵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图坦卡蒙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掌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还有事要处理。” 图坦卡蒙本来只是想闭目养会神,没想到竟然在她怀里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向她倾吐了深藏心中的秘密,他这一觉格外酣畅淋漓,醒来神清气爽,身上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夏双娜像只撒娇的小动物,娇羞地依偎在图坦卡蒙怀里,图坦卡蒙捏了捏她的脸蛋,两人举止亲昵,难舍难分,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艾训练有素,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绝不多言,可如今不得不打断,“陛下,大臣们在议事厅等着您。” 图坦卡蒙闻言,附身轻轻吻了下女孩的额头,不舍地告别,“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夏双娜真的好羡慕艾是个男孩子,不用避嫌,可以随时随地跟在图坦卡蒙身边。 她独自站在宫殿门口,目送着君臣二人离开,直到再也望不到两人的背影,才失魂般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才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她动了动唇,温柔的嗓音被风吹散,飘去心上人的耳边。 “图坦卡蒙,我等你回家。” “我会替你守好东苑,守护好我们的家。” “图图,在这里你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尽情笑,放肆哭,做最真实的自己。” 图坦卡蒙走了,东苑真的好空荡。 宽阔的走廊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不知会通向何处。 夏双娜轻轻抚摸着每一寸壁画,仿佛这样就可以离图坦卡蒙的过去更近些。 似乎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一路向前进入正厅,然后登上楼梯。 二楼有一间华丽的卧房。 入目就是一张大床,是阿玛尔那风格的精品家具。 黑檀木的大床包有金片,床头插着彩色的花束,香气淡雅宜人。床板上画着大片的蓝色矢车菊花,清新自然。 夏双娜突然福至心灵,匍匐着身子,伸手在床板下仔细摸索着。 下面果然有一个隐秘的夹层。 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团东西,心跳骤然加速。 那小物件用一块精致的亚麻布包着,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太久没有打开,落了厚厚的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瞬间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颤抖着双手一层一层解开缠绕在上面的亚麻布。 她没有拿稳,吧嗒一声,里面的东西掉在地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渴望穿上水晶鞋的假公主(一) 一枚小小的戒指正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戒面是一朵盛开的矢车菊花,黄金的花蕊,青金石的花瓣。 夏双娜定睛一看,顿时如同身遭雷击,趔趄了一下。 这.......不就是梦里的那枚戒指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说梦境可能有预知现实的能力,但她曾经梦见过跑车豪宅高档礼服,可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她梦醒后就自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呀。 夏双娜颤颤巍巍地弯腰将它捡起,不知是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哒的一声,花瓣忽然向上弹起,露出了椭圆形的戒指托薄片。 上面赫然出现两个小小的名字。 图坦卡吞。 娜娜。 两个小小的名字依偎在一起,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格外的亲密无间。 这是图坦卡蒙曾经的睡床,是他最私密的空间。 为什么床板下会藏着这枚戒指? 是谁将这枚戒指藏了起来,又是想掩盖什么呢? 如果不是她今天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朵遗忘在记忆里的矢车菊花,还要继续在这里沉睡多久? 一丝阳光从高处的小窗照进屋里,恰好落在黄金雕刻成的花心,霎那间便绽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恍惚间,夏双娜仿佛看到戒指在女孩娇嫩可爱的小手上闪烁,就像一枚小小的太阳,由无数小小的光点汇聚而成,跳跃在她的指间,映照着她棕色的眸子、殷红的嘴唇和洁白的贝齿。 耳边依稀回绕着女孩咯咯的笑声,微风轻轻吹过,扬起她洁白的裙角。 她笑得那样美,那样甜,那样真实可感,就像是真实地活在这片晴空下。 所以图坦卡蒙,在你的生命里,真的出现过一个叫娜娜的女孩子吗? 如果有,你和她一定有段极为动人的故事。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非常。 你对她的感情萌芽于孩提时期,虽稚嫩懵懂,却格外真挚珍贵,以至于你将心意刻进这枚小小的戒指,向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她,也从没有听你提起过她呢? 而且与你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我也从来没有察觉到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直到你带我来到东苑,这个埋藏了你无数过去的地方,然后我竟然梦到了她,还在梦里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多么荒谬!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那天清晨在尼罗河边,你对着我的背影失魂地叫了一句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娜娜!我当时惊讶于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现在想想......你竟然是在叫她? 我与你姐姐第一次见面,她也惊叫了我一句娜娜,然后似乎是发现认错人了…… 种种迹象汇集在一起,如同风儿吹起掩埋秘密的浮尘,真相昭然若揭,伸手可触。 夏双娜浑身发冷,跌坐在地上,一股寒意从心尖升起,向周身蔓延。 这就说明......娜娜不是自己臆想出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娜娜到底是谁? 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能陪伴在图坦卡吞身边? 现在又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图坦卡蒙现在还喜欢她吗?会兑现儿时的承诺吗? 夏双娜被成堆的谜团充斥着,如同有一团火焰在胸口里燃烧翻滚。 她恨不能此时就冲去议事厅,向图坦卡蒙问个究竟。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渴望穿上水晶鞋的假公主(二) 对了,戒指! 夏双娜捏住那朵宝石小花,疯狂地把细小的戒圈往自己中指上套,她记得那个小姑娘曾经就把戒指戴在中指上。 九岁小女孩的手指自然比她的手指纤细的多。 她将自己的手指拉扯得又红又肿,忍着十指连心的疼痛,都没有能把那迷你的黄金圈栓在自己的指头上。 可此刻,她只有一个念想,她要戴上这枚戒指!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灰姑娘那愚蠢至极的继姐,不惜割掉自己的大脚趾,让自己的脚掌鲜血直流,也要穿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水晶鞋,冒充公主嫁给王子。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倚靠着墙一下一下敲着宝石花瓣玩,故作镇静,掩盖着不断从心中涌出的失落和沮丧。 这是娜娜的戒指,不是她的戒指。 现在想想,方才她朝图坦卡蒙说的那一番话其实不全是欺骗,也有一部分是发自内心。 她说。 阿玛尔那是一座极为迷人的都城,是太阳神最慷慨的恩赐,我很爱它,也很想念它。 是的。 她爱阿玛尔那。 她也好想念阿玛尔那。 还有阿吞大神庙,以及那片只存在于梦境里的蓝色矢车菊花海。 她对它们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和熟悉感,刻进了骨血里,纵使时光流逝,岁月荏苒都不会改变。 可这样深沉而眷恋的感情又是从何而来呢…… 仿佛她的脚曾经踏过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她的眼睛曾经丈量这里每一栋房屋。 所以她才会爱着阿玛尔那,思念着阿玛尔那。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狂欢后的宿醉,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纵使过往如何快意洒脱,待悠悠醒转后,所有的繁华早已落了幕,独留一腔悲伤和怅惘。 人生十七载,恍然如大梦。 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有些零碎的片段一直在她的脑海深处碰撞着,犹如一只被枷锁捆缚住的小兽,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封锁,无论她怎样努力都回忆不起来丝毫。 夏双娜突然就很想落泪,似乎遗失了什么她曾经视如生命的珍宝,从云间坠入深渊。 记忆就像是倒在掌心里的水,越想抓住就握的越紧,可握的越紧就越留不住,终究还是从指缝里一滴滴流淌走了。 - 奥皮特暴动的余波断断续续延续了快一周。 接下来半个月,图坦卡蒙非常忙。 大多时候人都不在底比斯,就算在底比斯,也一直在卡纳尔克神庙的行宫处理政务。 就算在王宫的时候,也没有再到东苑就寝,而是下榻在荷鲁斯宫,寝宫旁临时建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便于他随时接见大臣。 东苑是他和娜娜两个人的爱巢,他不想让无关的人踏入。 十七年无情无欲的夏双娜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望眼欲穿。 思念就像是一把锅铲,把她的心放在滚烫的铁板上正反两面烙来烙去。 她突然就明白了古代后宫里那些妃子,每日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盼望着君王驾临。 两人再次相见,已是半个月后。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 赫梯王国坐落于埃及以北小亚细亚地区,大约形成于公元前十九世纪,初为小国,后以哈图沙为中心形成联盟,渐趋统一,又经几代明君圣主的成功改革,进入最为鼎盛的新王国时期。 而与此同时的埃及,却在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统治下社会矛盾尖锐,军事实力大不如前。 当上下埃及忙于宗教改革无暇北顾时,赫梯迅速崛起,在其雄才大略的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的率领下,兴兵南下,迅速向叙利亚地区推进。 公元前十四世纪后期,赫梯彻底灭亡了与埃及素有姻亲往来的米坦尼王国,击溃吞并了埃及位于西亚的众多属国,逐步控制了南至大马士革的整个叙利亚地区,夺取了埃及在西亚的领地。 至此,埃及与赫梯两大帝国在历史上第一次实现领土相接,以卡迭石以南的奥伦特河为界划分疆域。 自此两国交恶,一时中断了交往。 图坦卡蒙登基后,希望与赫梯等国重修旧好。 而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也表达了自己希望和平的诚意,派遣使者出访埃及,恢复了贸易往来。 月前,国王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似是有要事相商。 这封信今早由埃及外事机构呈送了法老面前,送来时还装在一只厚厚的泥土外壳里。 这是为了防止信件被人偷看。 需要用金锤子敲碎坚硬的泥土外壳,才能露出里面的粘土板。 信上是国际通用的阿卡德语。 图坦卡蒙精通很多种语言,读外国信件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信是这么写的。 “埃及法老尼夫鲁瑞亚(图坦卡蒙的赫梯语名字),我的兄弟近来可安好。(注:新王朝时期国王们之间以兄弟相称,并不代表有血缘关系。) 我将本国最美丽的珍珠,第八公主爱茜阿尔玛赠于您为妃,让我们的友谊如神的光芒一样永恒长存,愿您永生。 公主的船队已经起航,由我国第六王子扎南沙王子护送,随从二百余人,另带有珍贵丰厚的嫁妆,希望您可以亲自到尼罗河的港口迎接她,并让她在您的后宫愉快尊荣。 落款: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 右下角拓有国王的滚轮印章,算是当时最先进的防伪技术。 古往今来,联姻素来是大国之间维持和平的手段,而金枝玉叶的帝国公主们天生都背负有为了祖国利益远嫁异国他乡的光荣使命,这本无可厚非。 埃及虽然不远嫁公主,却对外国的公主们来者不拒,图坦卡蒙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经娶有不止一位外国公主。 这位爱茜阿尔玛公主年仅十六,已经出落成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凡见过公主的人无不惊叹她的绝世美貌。 她并非赫梯的达瓦安娜所生(意为帝国第一女性,王后),虽然生母只是一位早逝的异域舞娘,却从未因为出身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而是被父王和十几个兄弟视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 第六王子扎南沙正是公主的同母哥哥,在赫梯执掌军权,名望极高,甚至隐隐有超过王太子之意。 这样算来,将这位尊贵的美人收入后宫,法老无论如何都不算吃亏。 可图坦卡蒙却觉得这位赫梯公主是个大麻烦。 他本意不想迎娶公主,年纪轻轻就受到赫梯掣肘。 但如果他擅自拒绝婚约,倒是给了苏庇路里乌玛斯再次挑衅埃及的合适理由。 正当他思考万全对策之时,艾带着另外一封信,走进了法老的书房。 第二百章 将门狮女塞克蒂美 这封信用名贵的纸沙草写成,装在一只鎏金乌木盒中,来自于驻扎在埃及与努比亚边境的埃及军营。 努比亚旧称库什,或古实,在埃及语中意为“金”,位于第一瀑布和第四瀑布之间,与埃及在南部接壤。 两百年前,努比亚被十八王朝的法老图特摩斯一世征服,作为埃及的附属国向埃及缴纳岁贡,两国一直相安无事。 后来埃赫那吞沉溺于宗教改革,对边境事务不管不顾,西亚小国纷纷投靠赫梯王国,努比亚也借机寻求独立。 在一场宫廷内乱中,努比亚将军塔哈库杀死了作为酋长的哥哥,成为新任酋长,不断向埃及挑衅。 数月前的晚上,塔哈库又一次趁着夜色,再次突袭埃及军队。 驻守在边境的赫伦西布将军率领一千多人的挥师南下,与努比亚两千黑勇士在边境小镇展开对决。 埃及军队依托有利的地形,采用战车战术,冲散黑勇士的倒三角队形。 努比亚军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至此,努比亚军队元气大伤,塔哈库只得跪地求饶,并承诺以两倍份例向埃及朝贡黄金、木材、牲畜和奴隶。 此时,埃及国内在奥皮特节上刚刚爆发了阿吞暴动,阴云惨淡,动荡不安,突然从边境传来了一件大好消息,犹如久旱逢甘霖,无人不欢欣鼓舞。 这是图坦卡蒙朝的第一场大胜仗,赢的彻底,赢的漂亮。 立了年轻法老的威风,灭了努比亚酋长的嚣张气焰,更震慑了想要伺机寻滋挑事的边境诸国。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非同寻常。 埃及上下无人不赞美法老知人善用,决胜于千里之外。 图坦卡蒙神颜大悦,自然要重赏有功之臣。 而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立下赫赫战功的并非赫伦西布将军本人,而是他的独生女儿,刚满十八岁的塞克蒂美。 塞克蒂美的母亲过世的早,她从小就跟着将军父亲在军营里生活,被当做男孩子养大。 虽然是男子的性格和作风,可她却是个地道的埃及美女,被誉为军营第一花。 这封信就出自这位骁勇善战的小姑娘之手。 信上写的,正是她想向法老求取的赏赐。 图坦卡蒙命令艾将信读给他听。 艾大致浏览后,觉得此信内容不适宜大声读出,便将信件原封不动呈送给了法老。 因为这是一封言辞大胆而奔放的求爱信。 信中,塞克蒂美小姐热情地向图坦卡蒙告白,诉说着自己对法老无尽的崇拜和爱恋之情,更直言不讳表达自己想要成为埃及王妃的心愿。 在信的最后,塞克蒂美还详细罗列了法老迎娶她将获得的好处,以及她的家族势力能够带给法老的帮助。 这位骄傲清高的小姐显然知道自己有着不胜枚举的优秀竞争者,因此丝毫不介意把自己当做一件可以丈量价值的商品,与法老讨价还价。 图坦卡蒙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封信,凝神深思。 苏庇路里乌玛斯和赫伦西布像是商量好了,又像是在暗中较劲,同时想把女儿塞进他的后宫。 一次娶上两位妃子,对于法老来说,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可问题就在于这两位女子背后代表的势力。 赫伦西布将军一直是埃及对抗赫梯的功臣,曾经与赫梯有过交手,但并未分出胜负,他的女儿素来仇视赫梯王国。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第二百零一章 他才不是鸵鸟!!!(一) “不知陛下可有中意的王妃人选?” 一个上了年纪却依旧浑厚有力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跨进书房,躬身下拜,“老臣参见陛下。” 此人正是宰相阿伊。 阿伊一大早来到荷鲁斯宫,自然不仅仅是向法老问安这么简单。 图坦卡蒙猜到宰相一定会插手联姻之事,只是没有想到阿伊如此消息灵通,两封信前脚刚送到,他后脚就赶来打探圣意。 可见自己身边潜伏有多少阿伊的眼线,整个王宫竟如同他宰相府的后花园般来去自如。 图坦卡蒙不由心生芥蒂嫌隙,但不满归不满,表面和气自然还是要做足,毕竟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会大哭大闹发泄情绪,成熟男人的权术斗争都在暗处密谋。图坦卡蒙给阿伊赐座,“宰相,这是我的私事,你就不必插手了。” 阿伊温和恭敬地反驳道,“陛下您的私事也是国事,选妃一事关系到埃及全体,不可不慎重。陛下应该像您的王祖父一样广纳王妃,多诞下子嗣。” 要知道图坦卡蒙的爷爷,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除了王后泰伊,还娶了十几位妻子,生下了一堆孩子。 埃及人似乎不喜欢变化,他们大到宗教政体,小到衣着样式几乎千年不变。在他们的认知里,延续过去是他们现在得以存在的原因,改变旧制就是大逆不道,可怕程度堪比洪水猛兽。 千百年来就出了唯一一位敢于大刀阔斧改革的君主埃赫那吞,他最后的凄惨下场就是此番论断最好的例证。 阿伊显然明白这些,他总是念着阿蒙霍特普时期的辉煌,把图坦卡蒙祖辈的言行事例当作制约法老的武器。 而且这件法宝屡试不爽。 曾经的图坦卡吞的确对阿伊言听计从、百般信赖。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随着小法老成年亲政羽翼渐丰,与宰相及其代表的世俗权力集团矛盾愈发凸显,明争暗斗不断。 图坦卡蒙早就知道阿伊有不臣之心,阿伊屡次想要拉拢驻守在边疆的赫伦西布将军,以此争取埃及军队的支持,增加他与王权对抗的砝码。 可赫伦西布一直对阿伊的拉拢不为所动。 这倒不是因为将军不爱权势或者不懂政治,反而说明这位将军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明白在朝堂局势不明时,独善其身才是金科玉律。 阿伊见法老的态度依旧晦暗不明,便再次出言相劝,“陛下您早已成年,却只有一位王后,还没有子嗣....” 阿伊正欲展开一番高谈阔论,里屋忽然传来一声愉快兴奋似是小孩撒娇般的猫叫,然后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闪过,似乎什么东西被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撞击地面的巨响伴随着一个女孩惊恐的呼痛声将他的话硬生生打断。 阿伊顿时警觉,“谁?” 第二百零二章 他才不是鸵鸟!!!(二) 艾箭步冲进里间,拎出来一个女孩丢在法老面前,女孩怀里还抱着一只肥肥的黑猫,肥猫像一团软心的猫形巧克力饼干,正亲昵地蹭着她的胸口。 图坦卡蒙本以为是神猫又发狂抓伤了喂养它的小侍女,没想到被艾扔出来的女孩竟然是娜芙瑞。 艾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还不是因为他架不住娜芙瑞几日来的苦苦哀求,破例把她放进了戒备森严的荷鲁斯宫,允许她远远望法老一眼,结果神猫那灵敏的小鼻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入侵者。 此时当着宰相大人的面,他必须置身事外,装作毫不知情,“你是谁?竟敢擅闯荷鲁斯宫!” 夏双娜刚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本想突然出现给图坦卡蒙一个惊喜,可她的惊喜还没有送到,图坦卡蒙就抢先回赠给她两个大大的“惊喜”! 她心知肚明,比起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和将军的女儿塞克蒂美,她毫无背景资历,恐怕连当图坦卡蒙的地下情人都不够资格。 夏双娜跌跌撞撞跪了下去,“我是娜芙瑞,是新任的王室裁缝...来给陛下呈送新制的服装...迷路走错了房间,求陛下饶命……” 女孩低垂着脑袋,娇弱的小身板如筛糠般颤抖,似乎风吹可折,小脸凄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将一个惊慌失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姑娘演绎得活灵活现。 艾都要忍不住为她的演技鼓掌欢呼了。 夏双娜心里一点都不怕。 她自然不担心图坦卡蒙会找她麻烦,现在的情况是她不找图坦卡蒙麻烦就不错了。 至于法老旁边那位容貌普通但气质超然,一看就城府深沉的老年朝臣,她也不怕。 在这种叱咤朝野的大人物面前,她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小虾米,这位大人估计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可这点夏双娜彻头彻尾想错了。 一开始阿伊的确没有注意到她,但当她报出自己名字时,阿伊突然饶有深意地快速瞥了她一眼,沉寂幽深的眼眸仿佛涌动着什么未知的谋划。 图坦卡蒙见娜芙瑞把她和自己撇得一清二楚,也极为配合的装作与她不熟,宽宏大量饶恕了她的过错,挥手让她起身。 法老和宰相两人都不是暴虐无道的性格,没人想因为这弹丸大小的事情而降罪苛责。 图坦卡蒙起身相邀,“宰相大人可否有兴致,与我同游御花园,一同商议纳妃事宜。” “臣不胜荣幸。”阿伊道谢。 出发前,图坦卡蒙不忘回头望了夏双娜一眼。 恰好夏双娜也正注视着他,两人目光相接,女孩立刻挤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笑,然后朝图坦卡蒙威胁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陛下,我等您回来呦,本姑娘有两笔账要跟您算一算! 图坦卡蒙接收到来自女友的死亡邀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她刚才听到了多少,原来她比赫梯公主还要让他头疼百倍。 呵,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 第二百零三章 他才不是鸵鸟!!!(三) 王宫的后花园很大,不止种植有美丽的花草树木,还圈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它们都是各属国献给埃及法老的贡品。 狮子、斑马、长颈鹿、狒狒、羚羊、梅花鹿、犀牛……数十年来,这些珍稀动物在法老的领地上得到了饲养员的精心照顾和至高礼遇。动物园的第一代生产下了它们的小崽子,小崽子茁壮成长又生下了小崽子,就这样代代繁衍,形成如今庞大的规模。 阿伊游览着法老的私人动物园,露出舒心的笑容。 “陛下您看,万物欣欣向荣,皆是因为族群数量庞大。推而广之,王室人员兴旺,埃及才能繁荣昌盛。您与王后殿下至今无所出,应当早日册立王妃为帝国开枝散叶。” 阿伊从不放过任何说服法老赞同自己政见的契机,只要法老同意纳妃,他就可以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声望和地位把自己培养的女人送进法老的后宫,哪怕是做王妃的侍女,这样他就可以插手法老的后宫事务。 能够操纵后宫就能控制法老。 图坦卡蒙沉默不语,只是带着阿伊一路向前。 最后两人停在一片湖泊前,湖心是一片不规则形状的小沙丘,一只健壮的母鳄鱼正舒展着身体,肚皮紧贴清凉的浅水,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 它可不仅仅是法老的宠物,而是鳄鱼神索贝克的化身,在古埃及比人的地位还要高。 这条母鳄鱼戴着金制的精美项链,像位养尊处优的慵懒贵妇,身旁还卧着十几只它破壳不久的小鳄鱼崽崽。 供职于王室的饲养员划船登上小沙丘,提着纸草编织的鱼篓,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生肉喂给鳄鱼幼崽进食。 幼崽们见到食物立刻兴奋地扭动尾巴,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一开始它们还能相处和谐,后来就开始相互残杀撕咬,迅速混战成一团,谁都想要独占这一块肉。 那些又小又弱的个体先被杀死,尾巴和四肢全部被它们的兄弟姐妹残忍的咬掉甚至被吃掉。 母鳄鱼闻到血腥味,也慢悠悠地爬了过来,作为母亲的她并没有丝毫丧子的悲伤,而是大快朵颐吃掉了几只自己的孩子。 鲜血随着水波荡漾飘远,染红了一大片湖水。 一窝小鳄鱼崽转眼只剩下最后一只。 最后的胜利者拖着已受重伤的残破身躯,还没有爬到肉块旁,就因失血过多死掉了。 那可怜的饲养员见圣鳄的幼崽一瞬之间全部死亡,本就害怕得发抖腿软,又突然发现了正驻足在岸边观看的法老和宰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刻游过浅湖,惶恐地跪倒在法老脚边请罪。 阿伊是何等聪慧的人,立即猜到了图坦卡蒙此举的用意。 他刚提到子嗣繁多有益国家,图坦卡蒙就请他目睹了一场兄弟姐妹间血腥残酷厮杀的全过程。 难怪法老热情相邀,原来意图在此,阿伊心中不爽,自然要找人为这场流血事件背锅,“来人,此人喂养疏忽,致使圣鳄幼崽全部死亡,拖下去重责!” 第二百零四章 他才不是鸵鸟!!!(四) “他无罪,”图坦卡蒙淡淡启唇,“动物天性使然,岂非人能改变。为了一小块肉,尚能如此厮杀,若是兄弟之间为了争夺权力地位,又该如何?” 饲养员不知道他的小命被卷入了法老与宰相如何暗潮汹涌的权力之争中,但他知道他的小命暂时保住了,眼皮一翻激动地晕厥了过去。 阿伊知道再与法老争论此人是否导致幼鳄死亡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所讨论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什么鳄鱼,法老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他再次亮出他的惯用伎俩——表忠心。凭借着他辅佐三朝的资历,只要忠臣这面大旗不倒,法老就奈何不了他。 “陛下,此人这是对鳄鱼神索贝克不敬,阿吞狂徒们砸毁了康翁波鳄鱼神神庙,屠杀祭司,臣是怕此人与狂徒们有所牵连,对陛下不利。” 阿伊苦口婆心相劝,完全一副事事为法老思虑周全的做派,“臣是担心王宫里有阿吞的奸细,所以格外谨慎了些,臣也是为了陛下啊。” 图坦卡蒙早已对阿伊虚伪的关怀无感,“阿伊,心中是什么,眼里就是什么!” 阿伊闻言大惊,法老这是在质疑他的用心吗?因为他心中有鬼,所以看谁都像暴徒吗?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现在这个关头,谁都不敢和废神阿吞扯上一丝关系。 要知道在埃及,宗教罪名远远大于其他所有罪名之和。 “陛下......莫非怀疑臣与暴动有关?” 图坦卡蒙并没有怀疑阿伊,阿伊犯不着趟那摊浑水。 图坦卡蒙只是想恐吓恐吓他,让阿伊知道收敛,手不要伸太长,否则会被毫不留情地砍掉。 “宰相大人心系暴动,自然看谁都有几分嫌疑。我让你调查暴动幕后主使,可有结果?” 阿伊额上微微冒汗,“暂无,此人很是狡猾......” 图坦卡蒙打断,“阿伊!不该问的话不要问,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免得耽误了正事,听到了吗!” 能屈能伸也是一个权臣的必备品质,阿伊的确愤懑,可依旧面色温和,“陛下教训的是,臣知错。” 图坦卡蒙见时机已到,决定彻底结束对两场联姻的讨论,“奥皮特节上,阿蒙神蒙受奇耻大辱,我难辞其咎,父亲受辱蒙羞,儿子却迎娶妻子,于情于理不合。立妃一事,不准再提!我也不希望明日朝堂上有任何臣子再上奏,明白了吗?” 图坦卡蒙笃定阿伊肯定会联合他在朝中的亲信齐上奏章鼓动立妃,毕竟他最擅长煽动舆论,胁迫君王接受不情愿的事情。 阿伊脸色微变,有种被命中死穴的感觉,但很快恢复正常,“臣遵命。” “陛下,老臣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退下吧。” 图坦卡蒙早就知道,鳄鱼的幼崽嗜血凶残,已经相互残杀死了两批了,按时间推算,今天可能会死第三批,正好来就赶上了。 逛一趟花园就了却一桩麻烦事,又压制了阿伊的野心,图坦卡蒙顿觉神清气爽,闲庭信步往回走。 看到前方园子里豢养的几只鸵鸟。 它们的个头很是高大,洁白的脖子,黑色的羽毛,双腿修长孔武有力,是努比亚进贡的名贵品种。 图坦卡蒙折了一根茂盛的灌木,塞进围栏里喂给一只俊美的雄鸵鸟。 那鸵鸟慢条斯理地嚼着,蜷长浓黑的睫毛随着黄色的嘴巴颤动,格外好看。 图坦卡蒙观赏着他的宠物,突然就生出一种同类之间惺惺相惜之感。 耳边骤然响起重逢那日与娜芙瑞的一段对话。 男孩戏谑嘲弄的嗓音格外刺耳。 “腿短!” 然后是女孩愤愤不平的争辩。 “我腿怎么短了?!” “没我长。” “再长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鸵鸟!” 鸵鸟,鸵鸟...... 图坦卡蒙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俊脸迅速蒙上一层阴霾。 他才不是鸵鸟!!! 第二百零五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一) 一路上,图坦卡蒙都在被“他不是鸵鸟”、“她竟敢骂他是鸵鸟”诸如此类的想法反复折磨,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只漂亮的公鸵鸟的动态影像,那又大又亮的眼睛,浓密蜷长的睫毛,修长矫健的鸟腿,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晃得他一阵发晕。 他努力去回想今日早朝的情景来分散注意力,朝会上他的大臣们纷纷上奏,但是声音却很小,口型张合似乎也是惊人的一致。他仔细听了听,发现他们全都在重复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词,鸵鸟鸵鸟......简直就是一首用鸵鸟这个词写就的奏鸣曲,一时间魔音四起,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包裹了进去。 图坦卡蒙大惊,刚要怒斥尔等放肆,突然发现那些衣着体面、高低胖瘦的臣子的脑袋一个二个嘭嘭嘭全都变成了那只鸵鸟的头,顿时数十双黑亮的鸟眼齐刷刷望着他...... 图坦卡蒙冷着一张脸,内心已然在崩溃边缘。 他要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立刻!马上! 图坦卡蒙大步流星冲进宫殿,翻遍了整个书房,都没有看到娜芙瑞半分的人影。 他沉下嗓音,“出来吧。” 半晌后,夏双娜才不情不愿地从屏风后挪了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图坦卡蒙一眼。 图坦卡蒙一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顿时也不想再追究什么鸵鸟不鸵鸟的问题了,“都听到了?” “嗯。”女孩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短小的音节,然后就不再说话,整张脸上写满了“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刚才的两个小时是夏双娜有生以来过得最煎熬的两个小时。 她不停地在猜测法老和宰相到底在谈论什么,她先是觉得她应该相信图坦卡蒙没有那么狠心无情,不会在刚向她坦露心扉后就立刻迎娶别的女人,但她又没有十足的自信,法老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推辞掉两门极好的婚事,不惜开罪赫梯的国王和功勋卓着的大将军。就这样,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都占据过上风,也落过下游,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但她知道,法老和宰相交谈的事情一定是不想让她听到的机密,否则也不会跑去什么花园。 图坦卡蒙轻咳了一下,“你怎么想?” 夏双娜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眸中无光望着他的脸,硬是把将要决堤的情绪忍了回去。 她想说“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娶她们”,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样做很自私,而且人家王后正牌妻子都没有阻拦,她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些话,又凭什么对法老的私人生活提出要求? 她的眼眶隐隐有些发潮,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将军的女儿塞克蒂美,英武飒爽,赫梯王国的第八公主爱茜阿尔玛,美貌无双,两人都很不错,陛下您想如何选择?”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图坦卡蒙先表态,因为在这段感情里,他们俩身份悬殊太大,她既然不能忽略他们之间的鸿沟,就希望图坦卡蒙能态度坚定给予她更多的安全感。 正是如此她就更不能放低姿态,去渴求一段爱情。 再说了,如果图坦卡蒙真的铁下心要娶那两个女人,她有说不的权力吗? 第二百零六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二) 夏双娜这不痛不痒的回复让图坦卡蒙着实愣了一下,就像是你费尽千辛万苦从沙子里淘到一块宝石,迫不及待地捧到心上人的面前,但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苦心谋划,和宰相的周旋都是为了谁。 图坦卡蒙开口,“的确是很难选择,既然无法取舍,何必要做取舍。” 夏双娜的心口似是被人拿锤子狠砸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句网络流行语,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全都要。 顿时心脏一阵刺痛,她攥紧了双拳,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 果然是有钱有权任性啊。 是了,王宫还空着那么多座宫殿呢,别说搬进来两个女人,就算再来二十个也有地方住。 那么宏伟华丽的宫殿,比起冷冷清清干放着吃灰,倒不如选几位花一样的美人装点一番,看着也养眼,还能有点人气儿是吧。 她早就知道图坦卡蒙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人,他迟早有一天要有别的女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久前,他们还夜半相拥、诉说衷肠,他还承诺要给她一个家,现在想来竟犹如一个遥远美好的梦。 一想到将来会有不止一个女人和他同床共眠,耳畔厮磨枕边缠绵,甚至生下他的孩子,她的心就如同被烈火灼烧疼痛不止。 亏得她还曾幻想着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真是痴人说梦啊。 尽管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可嘴上依旧是不饶人,惨白的脸上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娜芙瑞恭喜陛下了。” 只有一个女人不在乎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对他娶多少位妻子无感,难道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图坦卡蒙像是吞了一肚子刀子,紧咬牙关,“娜芙瑞!” “陛下。”夏双娜只唤出一个冰冷的敬称,似乎是要彻底与他撇清联系。 图坦卡蒙更是气闷,“好,很好,那就由你为我和两位王妃制作大婚礼服!现在就可以筹备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为法老和王妃制作婚服的确在首席裁缝的职责范围之内。 犹如晴空一道惊雷劈下,夏双娜睁圆双眼,反复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她爱的男人又要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 这种偶像剧里用烂了的剧情,她看的时候觉得狗血拼命吐槽,可真等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还真是让人痛苦。 而且她还要亲手给新郎新娘们制作婚服,还能更惨吗! 这都叫什么事。 夏双娜几乎咬碎自己一口银牙。 行,图坦卡蒙,算你狠! 脸上依旧保持平静,“娜芙瑞遵命,定然不辜负陛下信任。” “很好,还有一件事。”图坦卡蒙淡淡开口。 第二百零七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三) 图坦卡蒙玩弄起手上的戒指,等吊足了夏双娜的胃口,才慢条斯理地将她刚才称赞两位后妃人选的话原原本本给复述了出来,甚至把她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赫伦西布将军的女儿塞克蒂美,英武飒爽,赫梯王国的第八公主爱茜阿尔玛,美貌无双,两人都很不错,我该立谁为第一王妃?让谁屈居第二呢?” 夏双娜差点背过气,图坦卡蒙他到底有完没完! 他现在已经在考虑让谁当贵妃,谁当妃的问题了吗? 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她真想把这五个字狠狠甩到图坦卡蒙脸上去,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娜芙瑞不敢随便议论。”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图坦卡蒙也来劲了,他今天就是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依你看,我该立谁为第一王妃?” 图坦卡蒙神色认真,夏双娜确定他真的不是在同她开玩笑,而是以法老的至尊威严命令她说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木已成舟,她再任性胡闹也没有意义。不如体面退出,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分析起来,“我认为两位王妃的次序非同小可,若立塞克蒂美为第一王妃,显然能够拉拢武官,鼓舞士气,此为战,也是鼓励诸位将士勤加操练,多立军功,为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准备,亦为战。若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埃及和赫梯有了姻亲,自然短期不会开战,这是和,而且一旦有了和亲的先例,埃及众多邻国也会纷纷向陛下呈送公主,递送乞求和平的书信,这也是和。 “立将军之女,为战,立外国公主,为和,所以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婚姻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立谁为第一王妃,就要看陛下的对外政策,是战还是和。” 她一番论断逻辑明晰,有理有据,图坦卡蒙从未想到娜芙瑞还有如此的政治敏感度,不愧是他珍重的女子。 “你说的很对,”他不吝赞美,却突然话锋一转,“可也大错特错!” “为什么?!”夏双娜几乎要跳起来与他争辩。 “若我立塞克蒂美为第一王妃,将军身居外戚之首,日日受我敬重,久而久之必将得意忘形,我便放任其膨胀做大,待民怨沸腾人神共愤时收缴兵权,朝中主战势力消亡殆尽,此为和。” “若我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赫梯必将断定我怯弱畏战,自以为边境无患,故操练不精军备松弛,待其戒备尽失兵马疲乏时,我便率军突击深入敌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将所向披靡不往不胜,此为战。” “故此立将军之女,为和,立外国公主,为战。” 夏双娜听着他的论断,像是读了一本深奥的阴谋论,背后爬上一股凉意,立刻跳离了几步。 她第一次发现图坦卡蒙原来有这么腹黑可怕的一面。 他还这么年轻,将来还得了,绝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个男孩子绝对不是善良的天使。 他迈向权力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杀戮和死亡。 五年前,他就以雷霆手段屠杀了反叛的阿吞信徒血洗了阿玛尔那,才换来了政局稳定得以平安度过危机,可以说他的王座是用数千人的鲜血和尸骨堆砌而成的。 她不禁在想,是不是如果有一天她挡了他的路,威胁到了他的王权,也会被他残忍地除掉,哪怕她曾是他心仪的女子。 第二百零八章 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一) 图坦卡蒙已然察觉到娜芙瑞此时对他的疏远与恐惧,忙不迭解释到,“娜芙瑞,我从小就和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呆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比旁人想得多了点远了些。” 对待她,他绝不会用这样的心思。 “娜芙瑞,擦亮你的眼睛,事情的表面往往是被人精心营造过的,如果你仅仅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就容易被迷惑被误导做出错误的决定,唯有透过表象才能看到核心本质。” 夏双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他教导的用心。 图坦卡蒙愿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机和谋划,就表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信任她。 夏双娜忍不住腹诽道,图坦卡蒙你那么聪明,就听不出来我一直在说反话吗?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图坦卡蒙其实是在暗示她,他所说也非内心所想吗。 这想法一出犹如开启一扇小窗,阳光透进窗中将她的心房照得透亮。 夏双娜霎时间豁然开朗。 好啊,原来这个家伙一直在捉弄她!看她笑话!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吓坏她了。 图坦卡蒙真是讨厌死了,可她也爱死了。 警报解除的夏双娜满血复活,果断选择回击,“陛下想立谁为第一王妃?” 她面色沉静恭敬,心里有个小小的娜芙瑞,正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吼: 图坦卡蒙,听好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 “立谁做第一王妃?”图坦卡蒙没想到夏双娜会把这个敏感问题抛回给他,试探他的心意,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个,我要好好想想。” 图坦卡蒙托腮做凝神深思状,就是不说出答案,吊足了女孩的胃口。 夏双娜一眨一眨地盯着他,闷闷不乐撅起樱唇,两个鼓鼓的腮帮子像是只可爱的小仓鼠,图坦卡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唉,还是不要再捉弄她了。 “她们两个,我都不要。” “陛下要同时拒绝了赫伦西布将军和赫梯国王?!” “嗯。” 要不然为什么说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要选妃的时候她难过吃醋,图坦卡蒙现在承诺两个不娶了,她却又要打破沙锅问个清楚,似乎觉得此举不太合理。 “可是她们能给埃及和陛下带来显而易见的利益啊,于情于理都不能全部拒绝吧。” “统治帝国,需要靠联姻和女人?娜娜,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图坦卡蒙语带嗔怪。 “没有,没有,”夏双娜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假借外物,巧借外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事半功倍!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行千里,借助舟船的人,并不是能游水,却可以横渡江河!这些人的本性跟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夏双娜越说越兴奋,踮着脚尖跳了起来,她伸展开手臂,扑棱着两条小胳膊,满面幸福陶醉,嘴角一个劲上翘,想象着自己拥有一双翱翔天际的翅膀,“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突然发现有点口不择言了,“呃,我不是骂您是猪,这只是一个比喻。” 话刚说完,她就想用胶水把自己嘴巴给粘上,她解释什么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吗。 图坦卡蒙瞥了她一眼,冷哼,“不是鸵鸟了?” 见鬼,他怎么又提到鸵鸟了! 夏双娜愣了几秒,什么鸵鸟? 鸵鸟...... 哦,貌似他们以前讨论过腿长的问题。 当时图坦卡蒙嘲讽她腿短,她气不过就损了他一句。 图坦卡蒙该不会是在影射她之前骂他是鸵鸟的事情吧。 呵,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这么记仇!还翻旧帐! 不过图坦卡蒙竟然能够记住他们相处的点滴,甚至是她说的一句话,她还是有点感动的。 心里也好甜好暖呀。 不过她现在才不会承认呢。 夏双娜瞄了一眼图坦卡蒙的大长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就笑出声,“其实,猪的腿也挺长的!哈哈哈哈。” 第二百零九章 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二) 猪的腿很长吗? 图坦卡蒙没有养猪,他还真不知道猪的腿有多长,总之再长也不可能比鸵鸟的腿长吧。 又是鸵鸟! 毫无意外,图坦卡蒙脑海里再次蹦出那只美丽的雄鸵鸟,眨巴着又黑又大又圆的眼睛嚼树叶。 为了尽快摆脱鸵鸟带给他的浓重心理阴影,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见过的猪的样子。 “猪的腿最多这么长,”图坦卡蒙伸手郑重地比划了一段距离,“不算很长。” 夏双娜捂着嘴努力憋笑到浑身颤抖不止,已经快站不住了。 “你...!” 图坦卡蒙太阳穴猛地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好啊好啊! 敢拐弯抹角骂他是猪,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一声吼,“娜芙瑞,你可......” 女孩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丝毫没有惧意,语调轻快像是在荡秋千,“陛下刚才说过恕我无罪的!” 就把“你可知罪”这句话堵死在了图坦卡蒙口中。 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一时语塞,猛吸了好几口凉风,他被气得头晕,只能凶巴巴地瞪着她,将眼神化作刀。 夏双娜则是仰着脑袋,小脸堆笑一幅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能让图坦卡蒙吃瘪,她表示万分得意,人生无憾。 图坦卡蒙抬头望天,一股无力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隐约感觉到,荷鲁斯宫很快就要翻天了,她迟早要上去把屋顶给掀了。 自己堂堂大埃及法老竟然被她吃得死死的。 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自己喜欢的只能宠着呗。 夏双娜知道分寸,不敢胡闹过了头,先示了弱,“好了好了,不生气啊,我是小猪,我才是小猪。” 她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按着自己的鼻子,将鼻头向上推,这样鼻孔就朝向天空,很像一只粉嫩嫩圆滚滚的小猪鼻子。 她朝图坦卡蒙傻傻一笑,甚至还学了两声响亮的猪叫。 图坦卡蒙被她滑稽的动作逗乐,没绷住瞬间破功,原本的无名火也全部烟消云散。 他见过无数的美女,哪个不是精心打扮,举止端庄,力求在他面前展现最完美无缺的一面。 哪有人像她这样故意扮丑,自毁形象! 可其实一点都不丑。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此时的图坦卡蒙觉得娜芙瑞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真实,喜欢她的大胆,喜欢她的可爱,喜欢她的俏皮,喜欢她的无拘无束,喜欢她的古灵精怪。 和她在一起,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轻松。 悄无声息中,一只魔爪碰到了图坦卡蒙高挺的鼻子,似乎是想要重复刚才的动作。 图坦卡蒙大惊,立刻跳着闪躲,“干什么!” 反了!反了! 他的形象还要不要! “娜芙瑞!”图坦卡蒙噙着邪笑,一把将女孩抓进怀里挠痒痒,他记得她很怕痒。 “下次还敢不敢!” “呜呜呜,不敢了...” 夏双娜整个人都快要瘫地上了,图坦卡蒙终于肯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第二百一十章 图坦卡蒙的世界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两个人闹够了,也笑够了,夏双娜抓紧时间表态,“其实,刚才娜芙瑞是骗陛下的。” “那你的真实想法呢?”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说吧。” “如果立爱茜阿尔玛,便开了迎娶外国公主的先河,以后诸国都会向陛下呈送公主,陛下为了表示对各国同等的对待,只能全收。陛下娶了一个爱茜阿尔玛,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而且这些女子都代表着各自的母国,您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多难受,那后宫就不是后宫了。 “是什么?” “各国利益的角逐场呀,”夏双娜粗着嗓子,俨然把自己代入了图坦卡蒙的角色,“陛下晚上不是在想,咦我要去找哪个爱妃睡觉,而是要想,今天临幸哪个国家呀,哦今天赫梯给我进贡了,那我就去找爱茜阿尔玛吧。” 图坦卡蒙托着脑袋微笑听着,已经默许了她的僭越。 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有那么多强大的情敌,夏双娜就一个头三个大,“所以不该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 “如果立塞克蒂美是因为她的军功,那岂不是以后什么女将军、女军医立了功,都可以嫁给陛下,更何况军中女子性情大多刚烈,难以驾驭。” 夏双娜绞尽脑汁想着,实在是想不出来理由了,就开始耍赖皮,“反正娜芙瑞认为,两个女人都不适合陛下,都不是王妃的人选!” 图坦卡蒙佯装大彻大悟,用力点了点头,“你讲的这么有道理,我就采纳你的建议,都不娶了。” 看娜娜那副吃醋的模样,要是娶进来了还不要闹得人仰马翻啊。 夏双娜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怎么听下来,图坦卡蒙是因为册封这两个女人弊大于利才拒绝立妃,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放弃了后宫佳丽三千。 所以她又开始不爽了,又开始郁闷了,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终于小声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陛下,您有想娶的女孩吗?” 图坦卡蒙的世界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她如同一只蝴蝶,悄悄飞进他的心里,就再也出不去。 她一笑,他的天空就晴朗灿烂。 她一哭,他的天空便乌云密布。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与她在一起,他不再是高贵威严的法老,只和成千上万陷入爱河的少年一样。 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放弃王位,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会吗? 那个女孩,该有多幸福。 “有。”图坦卡蒙答的很干脆。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感觉,些许兴奋,些许期待,又很害怕,害怕他说出别人的名字。 该是何等的倾国美人,何等高贵聪慧的女人,才能俘获他的心。 只有像塞克蒂美,爱茜阿尔玛那样璀璨夺目的女子,才配和他站在一起吧。 她垂着脑袋,动了动脚趾头,嫩白的脚丫上沾了些泥土,头发也乱蓬蓬的,这样不完美的她怎么能奢望获得他独一无二的爱情呢。 夏双娜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 在心爱的人面前,再优秀卓越的人也会自卑。 图坦卡蒙久久望着夏双娜,她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流露出来的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的女孩子。 “我八岁时就娶了安赫姗那蒙,但那并非我所愿,也并非我不愿就可以拒绝”,他的语气愈发温柔,眸中柔波荡漾,“我此生唯一爱的女孩,想娶的女孩在那里。” 图坦卡蒙朝她的身后指去。 夏双娜微怔,心脏似乎被揉碎了,痛得无法呼吸,图坦卡蒙想娶的女孩原来不是她,那个图坦卡蒙爱的女孩就在宫里? 现在就站在他们身后? 最终她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转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子也正在吃惊地打量着她。 那女孩,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不对,就是一模一样。 连动作都惊人的一致。 她眨眨眼睛,那个女孩也同时眨了眼睛,她撅撅嘴巴,那个女孩也同时撅了嘴巴。 第二百一十一章 镜中的女孩(一) 因为,那边是一面镜子。 放在柜子上的手持银镜,清晰地照出了她的人影。 看着镜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夏双娜骤然被巨大的幸福和惊喜袭击,头脑昏沉得无法思考。 图坦卡蒙是在暗示她,他的心上人就是她吗,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孩就是她? 就算他们的身份相隔千山万水,他也愿意娶她作为他唯一的妻子吗。 刹那间,千束光线穿透浓重的云层,阴霾的天空顿时放晴。 忽如一阵轻柔和煦的春风吹来,吹开了她心头的千朵万朵桃花。 “陛下,您...”夏双娜眼眶红润,几度哽咽。 图坦卡蒙的眸底也有了波澜,唇角扬起,伸开双臂,下一秒就要把她抱进怀里。 可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瞬间粉碎了所有美好。 “陛下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话的是德闻,图坦卡蒙的御鞋总管,如果说艾是法老第一宠信的近臣,那德闻就是排第二的。 法老的鞋是很私密的物品,只有很亲近信任的人才能得到提鞋的殊荣。 作为心腹二号,德闻很是自信,他怎么能猜不出陛下的真实想法呢。 夏双娜如同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茫然的眨了眨眼。 她尴尬地替自己解围,“那个,镜子蒙尘了,我去擦一擦。” “你话很多。”图坦卡蒙冷着脸,眉间透出极致的隐忍。 “听到了吗,陛下说你话很多。问的太多,命不会长。”德闻洋洋自得。 “娜芙瑞失言了,抱歉。”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怒吼,“德闻!!!” “陛下。”德闻面色含喜,心里念叨着,您不用奖赏臣的,这都是我该做的。 “德闻!你话很多!很讨厌!还要脑袋吗!找死吗!”图坦卡蒙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那种狠劲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陛下,臣...”德闻惊恐地看向图坦卡蒙,双腿颤抖不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法老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想杀人,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自然没错,肯定是这个女孩的过错。 “都是你,惹得陛下...” 图坦卡蒙再也压不住满腔的怒火,随手捞过一个蓝釉罐就朝德闻砸过去。 “滚出去!” 个子娇小的德闻跳着躲过罐子,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人间地狱。 他浑身哆嗦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法老可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这地动山摇的声响,夏双娜倒是一点没听见。 因为她被那面银镜发生的神奇变化吓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镜中的女孩(二) 这面镜子全部由白银制成,要知道在古埃及,白银可以比黄金还要值钱的东西。 镜面很薄,打磨得非常光滑,足可以代表这个时代的顶尖工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之物。 手柄上还雕刻着几朵美丽矢车菊,叶片舒展,似是在风中摇曳,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要活过来一样,仿佛能闻到那淡雅的香味。 一看就是阿玛尔那时期的审美风尚。 突然,毫无征兆,镜面骤然发出诡异的淡淡白光。 夏双娜定睛一看,浑身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上面是一张美丽的脸,却不是她的脸。 那是一张古埃及小姑娘的脸,大约八九岁的样子。 她眉眼弯弯,棕色的眼眸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擦了浅绿色的眼影,勾了眼线,嫣红的嘴唇一看就是涂着口脂。 她戴着浓密的及肩假发,每条辫子上都束着一枚雕刻精致的金环,脖子上也是用名贵绿松石、玛瑙、碧玺、石榴石和黄金做成的宽大项圈,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金光中。 虽然年龄很小,但气质高贵不凡,活脱脱就是一位出席奢华晚宴、盛装打扮的贵族名媛。 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脸,这似乎是恐怖电影里才可能出现的情节。 夏双娜顿时被吓得不轻,而且更为恐怖的是。 这个人她还认识。 那是一张她这辈子都再也忘不掉的脸。 娜娜! 那个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古埃及小女孩。 在梦中,她努力记下了她的容貌,而现在,记忆中的五官轮廓和镜子上的面容慢慢叠加、重合、融为一体。 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隐约中,镜子里的小姑娘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容明媚,可在此时的夏双娜看来,比狰狞丑陋的魔鬼还要可怕。 “啊!!!” 夏双娜迅速将镜子扔掉,没命地扑向图坦卡蒙,嗖地纵身一跃,像只小考拉一样双脚离地环住他。 现在只有抱着他,才能有点安全感。 图坦卡蒙察觉到女孩的身子正在不住地瑟瑟发抖,便轻抚着她的背,慌张地询问,“怎么了?” 夏双娜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丝毫不敢抬起,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才伸手轻轻指了指摔在地上的镜子,“你去看看……那个上面有什么。” 图坦卡蒙一边抱着她一边走过去,捡起镜子,“我的脸。” 什么? 夏双娜将镜子一把夺过来,仔细地照了照,白银的镜面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倒映着她自己惊惶失色的面容。 “咦,为什么是我的脸?” 图坦卡蒙啼笑皆非,“不是你的脸还能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镜中的女孩(三) 夏双娜使劲擦着镜面,再看还是自己的脸。 刹那间,一切都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那个小姑娘呢?凭空消失? “喂,娜娜,你出来啊,出来呀!” 图坦卡蒙蹙眉看着夏双娜神秘兮兮地对镜子讲话,似乎还想让镜子里的女孩走出来陪她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就刚才,这里面不是我,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化着浓妆,打扮奢华。”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眉心蹙得更紧,感觉女孩的话对他的智商是一种侮辱。 过了一会,夏双娜也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一定是她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陛下,娜娜是谁?” 她今天怎么总说不着边际的话,图坦卡蒙莫名其妙,“娜娜不就是你吗?” 夏双娜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个娜娜,你还认识别的叫娜娜的女孩吗?也许你们小时候见过,就在八岁的时候。” 图坦卡蒙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没印象。” “哦,”夏双娜又从裙子口袋掏出来一枚戒指,“那你见过这个吗?” 图坦卡蒙接过来,里里外外打量着。 那枚矢车菊形状的小戒指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迷你可爱。 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会像她那天一样触发机关,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名字,图坦卡吞和娜娜。 但最终,他也没有碰到。 夏双娜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玄妙之处展示给他看,图坦卡蒙已经将戒指递还给她,回答得很是笃定,“没见过。” 他继续说着,“这种款式的戒指在几年前很是流行,风靡全埃及,现在早已过时了,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吗?” “可这枚戒指是在东苑找到的,你再想想?” “东苑?” “对,就是在东苑,你的床下面的隔层找到的,用亚麻布包着。” 图坦卡蒙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性,“迁都的时候,所有的家具都用马车运走,应该是谁的东西落下了,混在了一起。” 从阿玛尔那到底比斯,一周的路程,太多人、太多双手都碰过那一张床,说不定是哪个仆人或者车夫无意或者故意扔了一个进去。 夏双娜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她就开始怀疑自己和那个古埃及小姑娘之间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 后来恰好有一枚戒指。 她就开始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以为图坦卡蒙曾经向别的女孩许下过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甚至觉得,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古埃及人,和图坦卡蒙很小就见过。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尼罗河要从北往南流了,砸到牛顿脑壳的苹果正朝外太空飞去…… 她摇了摇脑袋,觉得里面全是叮叮咚咚的水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娜娜,你骑过鸵鸟吗?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可总觉得与这个小东西有种莫名的缘分,也许有一天可以给她想要的答案。 “陛下,这镜子可以赏赐给我吗?” “已经很旧了。”图坦卡蒙不解她为什么心仪这一款过时产品,这面镜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他都没有注意到,明明有更多更新颖奢华的样式。 “我只想要这一面,好吗。”女孩拽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请求。 “好,给你。”望着她的眼睛图坦卡蒙已经心软成水了,哪里会拒绝她。 夏双娜跳起来,在图坦卡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时,她才发现彩绘地砖上到处都是雪花石膏碎片,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毁灭,黄亮亮的灯油流了一地,已经淌到了他们脚边。 她懵逼地眨巴了眨巴眼,“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确有什么巨大的响声。 不过她的注意力全被镜子里的古埃及小美女吸引,竟然完全忽略了周围发生的一切。 图坦卡蒙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面无表情,“没什么。” “图图,你别的镜子,能不能都让我看一看。”夏双娜不得不承认她这请求有点无礼。 人家法老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她干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没想到图坦卡蒙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而且真的推掉了一场与重臣的会议陪她全荷鲁斯宫的找镜子。 夏双娜也得此机会,好好熟悉一下宫殿结构。 王宫里珍藏着不计其数的镜子,大多是以前的法老后妃曾使用过的珍品,陈列表示怀念,或者是外国的贡品和臣子们赠与法老的礼物。 文物承载历史,无声无息间记录了太多悲欢离合,日月变迁,金银珠宝本身没有温度,是使用它的人才赋予了它厚重感。 古埃及人认为万物有灵,生前所用物品寄托着主人的意志和精神,待他或她死去,意识不灭,只要肉体保存良好,就能死而复生。所以很多古埃及人会把心爱的物品带进自己的墓穴,以待来生使用。 夏双娜再次望向抱在怀里的银镜,那镜子的手柄已经被磨得异常光滑,镜面上还有几道轻微的划痕,可以判断出这是常年多次使用留下的岁月痕迹,可见它的小主人一定非常喜欢它。 也许曾有一个小女孩握着这面镜子,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她在憧憬着什么?她又在踟躇着什么? 或者是大声地发脾气斥责仆人给她化的妆容不够精致美丽,梳头发时弄痛了她的头皮? 一时思绪飘远,不知不觉已经和图坦卡蒙走到了最里。 入目是一面宏伟的棕色木门,贴金镶银,足有八米之高。 门上落了大锁,门口还有全副武装的侍卫把守,这架势应该是不让人进。 夏双娜一时好奇心爆棚,“可以进去吗?” “走吧。”图坦卡蒙将手伸给她,只要有他在,她可以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她感受着他满满的宠溺,挽着他的胳膊,幸福得如同踏在云端。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一条两头封闭的宽敞走廊。 里面并没有家具,只有两整面墙的壁画,描绘的正是图坦卡蒙的先祖,十八王朝列位法老的英雄事迹。 那壁画有五人之高,色彩鲜艳欲滴,在昏黄宫灯的照耀下,呈现出朦胧微茫又气势磅礴的美感,那极致的视觉冲击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站在墙下,使劲仰头向上望去,却连法老们的大腿都看不到。她奔向左边,又跑向右面,像无意闯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慌张失神,在两面高墙夹击下东窜西跳。面对数位曾经统治上下埃及的伟大君王,忽觉自己渺小无比,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她努力跳了跳,伸长了脖子,可这些壁画实在是太过高大,她不由得有些气馁,委屈地咬着手指,“看不到。” “腿短。”图坦卡蒙矜贵地交叠着手臂,在一旁嘲讽。 夏双娜翻了翻眼皮,这可不是腿的原因! 就算她脖子下面全是腿,也还是看不到呀。 图坦卡蒙忽然凑到她耳边,柔声开了口,“娜娜,你骑过鸵鸟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图坦卡蒙,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你,骑过鸵鸟吗? “啊?” 夏双娜疑惑图坦卡蒙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她明白他并不是真的在问她有没有骑过鸵鸟,可还是如实回答了,“没有。” 她骑过马、大象、骆驼甚至藏獒,但就是没有骑过鸵鸟,在图坦卡蒙问她这个问题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鸵鸟这么胆小、动不动就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飞禽会让人骑? “那就试试吧。”他的语气轻缓如春日拂过柳叶的和风,很是温柔。 她刚想张口再说些什么,突然惊讶万分地发现,图坦卡蒙高大颀长的身躯正缓缓蹲下,曲线优雅的脊背面对着她,他点了点自己的脖颈,“上来吧。” 埃及最为尊贵的帝王,万民朝拜,百国敬畏,平时,只有别人向他跪下,更有甚者,多少人连在他面前跪下的资格都没有,连见他的天颜一眼都是此生最大的奢望。而如今,这样一个璀璨夺目、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心甘情愿又毫无顾忌地放下身段,在他列位先祖的共同注目下,向她蹲下,她何德何能!? 夏双娜双目瞪得滚圆,捂紧了嘴巴。 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她此时的震惊。 脑中如同被暴雨冲刷过一样一片空白,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脉搏、心跳,感受不到她的脚还踩着地面,她的五感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游离在虚空之外。 “你干什么,快起来!” 图坦卡蒙稳如磐石,任凭她怎么拽都丝毫没有颤动,他沉声道,“这是命令,你若抗旨,便是不尊。”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夏双娜惊慌地迅速望向两边墙壁上的法老们,忽然觉得这些伟大的英灵也正齐刷刷望着自己,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意至诚默念了一句“陛下们,对不起了”。 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闭眼,小腿一伸,跨坐在了他的脖子上,“好了,然后呢?” 图坦卡蒙小心地托住她的腿窝,发力直起身子,“坐稳了。” 夏双娜整个人瞬间都升高了起来。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仿佛万事万物都在俯仰之间离她而去,她回忆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飞机开始是在平稳地滑行,然后突然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遭的景物只剩模糊的轮廓迅速后退,等它将所有的一切都远远甩在身后,最后腾空而起,呼啸轰鸣着冲向云海,她趴在玄窗边凝望那像一样松软的云彩垛,那碧蓝如洗的无尽天穹,心潮澎湃,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图坦卡蒙已经将她稳稳地举起,还走了两步。 夏双娜害怕不小心摔下来,急忙身体前倾搂住他的脖子,胸口蹭到了他的短发,顿时又麻又痒,这个动作其实真的很私密,她浑身燥热,像是有无数团小火苗在肌肤上灼烧,面红耳赤,心跳如雷,有那么一瞬间,夏双娜真的以为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时,她才恍然明白了“骑鸵鸟”的真正含义。 便更加震惊地合不拢嘴了。 这世界太玄幻了。 他竟然承认自己是鸵鸟了? 那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他根本不必放在心上的,她还以为他听过就忘了呢…… 图坦卡蒙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摆脱不掉就坦然接受吧。 大格局的人从不在乎细枝末节,更何况这是娜娜送给她的爱称,独一无二的礼物,他心里实在是欢喜得很。 于是,他选择和那只在他脑海里晃荡了一天的英俊雄鸵鸟和解,同类就同类吧,腿长,眼睛大,他也不吃亏。 他唇畔含笑,没有半分指责她僭越无礼的意味,反而是那融在眉眼间化不开的浓浓爱意,让他整个人都笼在万丈柔光中,“娜娜,你可是第一个敢骑到我头上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第一个敢骂他是猪的人,第一个遛了他半天就是为了照镜子的人。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她就可能再创造出无限个石破天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来。 这样想来单调重复的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枯燥乏味了,与臣子们勾心斗角的权术之争也没有那么让他厌恶反感了。 因为他的身边有了一个她。 图坦卡蒙笑意更浓,“现在,能看到了吗?” 夏双娜仰头再次打量起两旁的壁画,她现在高上了许多,数百幅精致美丽的画作正敞开了怀抱,欣然迎接她的注目,再也不费什么力气了,是因为他在努力支撑着她的重量。 那盛大的古代战争,史无前例的恢宏祭祀,裹挟着劈山吞河的雄浑气势向她袭来,冲击着她的眼球和角膜,她仿佛能听到战鼓轰隆、兵戈相接,埃及将士那地动山摇的喊杀声,成千上万的祭司们摇动着叉铃,吟唱起神秘艰涩的圣歌,祝福古老的埃及帝国繁荣永驻。 千年的历史就这么铺展在她面前,美得让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而这一切美景都是图坦卡蒙送给她的,其实,早在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将她的生命化作一场良辰美景。 “谢谢陛下,”她喉咙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问有哪个男人会为你做到这些,更何况他还是一位皇帝,一位国王,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若非爱她入骨,怎会如此体贴入微,事事都为她思量,夏双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许此时此刻只有那肉麻甚至肤浅的情话才能少许传达出她最真挚的情意,她将手摆成小喇叭状放在唇边,无视身边威风凛凛的数位君王探究般的眼神,不,她就是要大声的喊,让过去的法老们都听到,让全埃及的人都听到,让三千年的时空和岁月也见证她亘古不变的爱和誓言,“图坦卡蒙,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她炽热的告白回响在整间屋子,撞击着两侧的墙壁,在封闭的空间里传来阵阵回声,和她自己的声音叠加交融在一起,不断被拉长,放大。 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真的非常爱你, 真的非常爱你, 非常爱你, 爱你…… 我爱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真的非常爱你, 真的非常爱你, 非常爱你, 爱你…… 夏双娜兴奋疯狂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浑身咕噜噜向外冒着粉红色心形泡泡,相比之下法老陛下就沉稳淡定多了,图坦卡蒙弯起唇角,不接受她的口头感谢,“以后,我要在上面。” 纳尼? 他也想骑在她脖子上吗,她为难地小声解释,“你太沉了,骑我身上的话,我的脖子会断的。” “不可以吗?”图坦卡蒙佯装失落。 夏双娜立刻满口答应,“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图坦卡蒙对她这么好,他的心愿她拼尽全力也要帮他全部实现,就算脖子断了、头掉了、胳膊腿都断了又如何! 图坦卡蒙知道她根本没有抓住他话的重点,于是善意提醒到,“你可以躺着的。” 躺着……. 你在上,我在下。 啊。。。!!!女孩在心中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这么温馨美好的时刻,图坦卡蒙又双叒叕把画风带跑偏了。 这种时候,他的眼里只有那种事情吗! 夏双娜心里念叨着,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所以说男人啊,你别管他多有钱,位多高,权多重,就算是进化到了金字塔顶端,骨子里还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此生再也无法直视“骑鸵鸟”这三个字了! 夏双娜双手捂住自己绯红的小脸,嘴中嘟哝,又像是在撒娇,“真讨厌……” 图坦卡蒙感觉到她把胳膊肘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知道她这是害羞了,还真是个脸皮比纸薄的小姑娘,他微微晃了晃头,“好沉。” 夏双娜急忙把胳膊放下来,嘻嘻笑着,用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在揉自己最爱的小猫咪,从上空撸一把图坦卡蒙的毛,这感觉真美妙。 “那你是什么。”图坦卡蒙又问。 图坦卡蒙是在问她是什么小动物,毕竟他已经勉为其难承认自己是鸵鸟了,她眼睛一眨,唇角一勾,嗓音脆甜地回答到,“我是小狐狸!” 还是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记得她初到王宫的那一天,跟在图坦卡蒙身边,在宫里横冲直撞,无人敢阻拦,她当时还以为因为她是阿布萨特村的神使,所以大家才对她毕恭毕敬,现在回想来,可不是假借了他的威风吗? 她揽住他的脖子,“图图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冰雪聪明的夏双娜将这则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改编成了古埃及版本,她一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娓娓道来,“从前森林里住着一只小狐狸,有次它被一只饥饿的大狮子抓住,狮子啊呜一口要吃掉狐狸。狐狸大叫,别吃我,我可是森林里最厉害的动物!” “狮子一听愣住了,狐狸马上接着说,你要是不信,就跟在我后面走一趟,看看是不是所有的野兽见了我都赶快逃命。” “狮子相信了狐狸的话,决定跟着狐狸去看看。森林里大大小小的野兽们,看见狐狸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都吓死了,于是四处奔逃。”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的威风,只给你假 图坦卡蒙专心致志地听完故事,然后发表感想,“狮子不知道野兽们怕的其实是自己,还以为真是被狐狸的威风吓跑的。” “对,就是这样!” “的确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图坦卡蒙若有所思,挑了挑俊眉,“不过,没有你狡猾。” 夏双娜高扬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全盘接受,“在我看来,陛下您可比那只狮子聪明多了!嘻嘻。”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如果不是因为她坐在他脖子上他够不到,他一定要狠狠拧一下她的小鼻子,“狡猾!”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否则他怎么就被她迷了心神呢。 “娜娜,谢谢你的故事,”图坦卡蒙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将心底的柔情和宠溺倾吐而出,“从今以后,我的威风,只给你假。” 夏双娜今天已经无数次想要哭泣了,无论是她误会图坦卡蒙要另娶别人时委屈难过的泪水,还是骑在他脖颈上时欣喜若狂的泪水,她都忍住了,可她的眼泪还是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彻底决堤,她微微扬起头,满足地合上双眸,两行泪珠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没入他的发丛间。 图坦卡蒙带着她凑近了其中一幅壁画,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穆庄严,“这是我的先祖,阿赫摩斯法老(一世),在他继位的前一个世纪,来自亚细亚地区的喜克索人统治占领了埃及。这是埃及历史上第一次被外族入侵,我们遭受了喜克索王朝一百多年的残暴统治,社会动荡不安,人民苦不堪言,阿赫摩斯和他的祖先们奋起反抗,与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这段灰暗混乱的时期被史学界称为第二中间期(公元前1640年-公元前1550年)。 图坦卡蒙继续讲述着,“阿赫摩斯的父亲被敌人用战斧砍破了头盖骨而死,他的哥哥也死于与喜克索人的战争中,阿赫摩斯继承了父亲与哥哥的遗志,终于赢得了胜利,将侵略者彻底驱逐出埃及大地,复兴了衰败中的王国。” 夏双娜唏嘘无比,她静静望着墙壁上阿赫摩斯威严的脸孔,无法想象这位君主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埋葬了亲人,化悲痛为力量继承父兄的事业,又立下了怎样至死方休的誓言。 面前戴着蓝色战冠的战士法老,身量无限高大起来,周身似乎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这是一位伟大的民族英雄,值得万世的敬仰! 他们的后人把他们的事迹定格在了这一面面墙壁上,永远铭记于心。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残垣断壁、满目狼藉,古战场的惨烈跃然于墙面,见者为之心惊肉跳,悲壮但不悲凉,因为历史无数次验证了这样永恒的真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终将取代黑暗。 夏双娜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浴血奋战换来的。我们要心怀感恩、居安思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 这句话,放之五湖四海,世界上下五千年历史长河皆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陛下,您会成为比他们更伟大的法老! “陛下,我要看这个!” 夏双娜突然指着一幅空前壮观的壁画兴奋地喊道。 这位法老她认识,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图特摩斯三世,被盛赞为古埃及世界的拿破仑。 关于他,只需要记住一句话那就是,一生征战无数却从未打过一场败仗,连骁勇善战的拿破仑尚且有滑铁卢之败,而图特摩斯从无败绩,可见此人在军事上千年不遇的卓越才华,他是真正的神话和传奇。 壁画上的图特摩斯三世头戴红白双冠,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左手抓着亚细亚人的头发,右手高举权杖击打侵略者,一整排缩小版的亚细亚人则跪倒在他的脚下,正无声地向人们讲述着图特摩斯三世叱咤风云、千古风流之往事。 在图特摩斯三世统治时期,埃及版图急剧拓展,北部疆界向北延伸至叙利亚与小亚细亚交界处和幼发拉底河上游,南抵尼罗河第四瀑布,埃及彻底完成了从一个地域性王国向洲际大帝国的质变,成为军事力量空前强大的帝国! 最后,图坦卡蒙的脚步停在一幅装饰绚丽的巨型画作前,骄傲地向她介绍到,“这是我的祖父,阿蒙霍特普法老(三世)。在他的统治时期,埃及经过前几代法老的励精图治,国力如日中天。我国基本不怎么征战,就获得了百国臣服,祖父的圣名远播克里特、迈锡尼、巴比伦和安纳托利亚高原。” 这些壁画上精心描绘着阿蒙霍特普献给神庙数以万计的贡品,各种品类,应有尽有,还用古埃及专有的计数方式记录了这些贡品的数量。 无论是和同时期其他国家相比,还是和埃及过往的历史相比,这都是最接近天堂的时期。 那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富甲一方。 埃及的黄金就像撒哈拉大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埃及的香水就像尼罗河的河水一样多,而埃及人需要做的只是弯腰把它们拾起来,舀起来。 夏双娜亲手触摸着那些壁画,仿佛亲历了一次次辉煌,见证了一场场胜利。 历史就这样她指间流淌了两百年。 功勋墙是按时间顺序排列,从开国以来十几位法老都有,篇幅或长或短,就算是平庸之辈、守成之主也总归有些记录。 可夏双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完整,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一幅描述埃赫纳吞的事迹。 “陛下的父王呢?” 身边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图坦卡蒙淡淡开口,“阿吞是禁忌,不准再谈。” “嗯嗯。”夏双娜忙乖乖闭嘴。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大清洗运动,有关埃赫纳吞的一切都被铲除抹去了,等同于这个人从此在历史中被除名了。 夏双娜知道图坦卡蒙这毫无感情的一句话中藏着多少的悲伤,可也只能保持静默无声地安慰他。 再往里走,便是大片大片雪白的墙壁。 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不解地窃语,“后边为什么这么多空白呢?” 图坦卡蒙浅笑,“这些是属于我的,等着我去描绘,去书写,去开创。” 是的,图坦卡蒙留下了这些给自己。 他羡慕祖辈们开疆扩土的雄姿英风,渴望有一天也能驾驶着他的黄金战车,冲锋陷阵,驰骋疆场,手持弯弓,射杀敌寇,为了埃及而战。 他会积蓄力量,养精蓄锐,出兵北上直抵大马士革地区,将原本属于埃及的领土和属国全部夺回来。 他还要重新组建海上舰队,征战克里特、塞浦路斯岛和黎凡特…… 届时将百国臣服,万民敬畏,他的圣名将响彻亚非大陆,令敌人闻风丧胆! 夏双娜再一次深刻又清醒的认识到,有过强盛,有过衰败,有过分裂、有过统一、古老沧桑又历久弥新、再次焕发盎然生机的埃及帝国,现在是属于她旁边这个男人的。 壁画上定格的这些瞬间,再辉煌、再伟大也终究永远成为过去式了,而图坦卡蒙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他才十六岁,如此年轻,亲政两年,他的羽翼才刚刚打开,他的利爪才刚刚长好。 而现在,是他在国际舞台上闪亮登场、惊艳四方的时刻了。 有幸的是,她将参与其中,亲眼见证,甚至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影响帝国未来的命运。 而且,这个男人很爱她,她也深爱着这个男人。 他的冷毅与深沉,他的温柔与宠爱,他的雄心与抱负,还有未来的扩张与征服,无一不让她感到热血沸腾,身体里有一股洪荒之力怎么压都压不住,“陛下,您知道为什么娜芙瑞现在看的高吗?” “因为你坐在我的肩膀上。”图坦卡蒙答。 “对,我坐在陛下的肩膀上,所以看的高!” 女孩笑靥如花,谆谆善诱,“那陛下何尝不是站在您先祖的肩膀上。站在伟人的肩膀上,所以您会看的更高,看的更远。我坚信,陛下您会成为比他们更伟大的法老!我相信,您将率领埃及帝国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辉煌新高度!!!” 她一番话说得豪迈激昂,气吐山河,那一刻似乎墙壁上诸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们也震撼于这个女子的胆识和气魄,齐齐转过头来向她行注目礼。 一时四周皆静。 图坦卡蒙震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瞬间绽放出一枚灿烂到让天地万物都失色、又带着些许痴痴的笑容,“娜娜,你总是这么懂我。” 她这句话不是没有奉承讨好、溜须拍马的嫌疑,可当真舒服到他整个人都要酥掉化掉融成一汪水了。 原来,这就是被理解,被认同,被信任,被期待,被深爱的感受,原来他也会这样渴望得到她的表扬,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每句话都能说到他心坎深处。 就是那种来自心灵的共鸣,让他的心彻底沦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为她疯魔着迷。 他和他的娜娜心有灵犀又志同道合,她不仅可以成为他的恋人,还可以成为他的战友。 这刻,图坦卡蒙当真感谢神灵将她带到了他身边。 与她的相遇就是生命最美的奇迹! 图坦卡蒙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前十六年没有她的生命究竟是怎样一天一夜度过的。 他心神荡漾,掀起千层波万层浪,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甚至幸福得头脑昏沉脚底发飘,身子也愈发站不稳,突然意识到身上还有个人,图坦卡蒙急忙轻轻将夏双娜放在地上,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然后一刻也不能等待,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他是那样用力,几乎要把她融在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他蹭着她的秀发,埋头深深嗅了一口她的芳香,无尽爱恋,无限柔情,语气甚至渐渐变成了渴求,“娜娜,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幸福好快乐。陪着我好吗,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完成这一切,我会努力,将你所说全部变为现实,陪着我,我爱你……” “好,我愿意,我非常愿意,”夏双娜也紧紧抱住图坦卡蒙的腰,眼角笑出了泪,她真是爱惨这个男人了,“娜芙瑞为陛下制作最华丽的战服,陛下打最漂亮的仗,赢得最辉煌的胜利!” 真好,真好,他把她放进他的未来规划里了,他的未来将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十年后,他就二十六岁了,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那是他精力最鼎盛的年华。 二十年后,他就三十六岁了,他的儿子应该也成人了,可以在父王出征的时候驻守底比斯或者陪同父王一起出征了。 她会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吗,是儿子还是女儿? 夏双娜来自信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图坦卡蒙的任何事迹,对他的生平和感情世界一无所知。 难道图坦卡蒙是出了什么意外,在历史上消失了吗? 以至于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不知道最好,反而可以少些牵绊和束缚,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和他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未来! 此时,这对紧紧相拥的亲密恋人还不知道,他们渴望的一切,都将在不久后戛然而止,命运之神已然向他们露出了狰狞残忍的微笑……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图坦卡蒙的敌人,全埃及的敌人(一) 在埃及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奥皮特节的宗教暴动总算暂时平息下来,底比斯人民的生活回归正常。 与此同时,搜捕阿吞暴徒和幕后主使者的行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除了军队的大规模抓捕,阿伊还在民间招募了十人的密探团队,名为隐匿者。选拔条件极为严苛,只有智商高超、思维缜密、不畏艰险又品格高尚的顶级精英才能当选,可谓是万里挑一。 这十个人不是官员,没有官职,与朝中任何一方都没有利益瓜葛,独立于任何权力集团之外,因此做起事来没有顾虑,狠辣快准。 他们行踪诡秘,神出鬼没,身份绝对保密。 他们全部使用蔬菜或水果作为化名,甚至连法老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名字。 为首是一个叫做葡萄的年轻人,男女不明。 这日,图坦卡蒙正在书房,突然听见来报,一个男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图坦卡蒙以为是搜寻有了线索,立刻情了进来。 来人身材瘦小,一身整洁修身的男装,戴着目前最潮流的男式假发,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粗粗的嗓音像含了一只橄榄,音调被故意压得很低,“启禀陛下,您的大婚礼服做好了。” “什么?” 那人更为恭敬地解释到,“陛下,您和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还有将军之女塞克蒂美的大婚礼服做好了,请陛下过目。” 图坦卡蒙无奈地叩了叩书桌,“娜芙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闻言,夏双娜抬起脑袋,啊,没意思,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说好的只要古代美女穿男装就可以逛窑子调戏小姐姐呢。 图坦卡蒙起身上前一步,伸手唰地一声就把她的束胸带给抽了出来,“以后不要勒了,本来就不大。” 夏双娜双手环胸,小脸爆红,刚才他把手放在了哪里??? 图坦卡蒙戳了戳盒子里的衣服,“怎么,我的婚服不给我试试吗?” 那其实只是一件常服,夏双娜乖乖地帮图坦卡蒙更衣,图坦卡蒙硬是命令她当着他的面脱下男装又换回了女装,不必多说,总之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也全看到了。 夏双娜泪流满面,抽什么风穿什么男装,结果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 等她满脸的红霞终于褪去,图坦卡蒙也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带你去看鸵鸟。” 女孩认真地端详起图坦卡蒙的面容,仿佛是用深情的目光化作画笔,一笔一划将他的美貌勾勒进心里。 不是眼前就有一只吗,何必舍近求远? 图坦卡蒙面色如墨,“努比亚进贡的鸵鸟!” 两人出了荷鲁斯宫,往北地势较高的坡地上走。 王宫以北风景很美,有山有湖,植被茂盛,两人愉快地交谈。 突然,茂盛的灌木中闪出来一道黑影,一个男人飞身而出,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剑,朝图坦卡蒙的方向扑过来,口中阴狠地咒骂,“叛徒,拿命来!” 图坦卡蒙临危不乱,准备拔剑迎战,摸向腰间却是空空一片。 第二百二十章 图坦卡蒙的敌人,全埃及的敌人(二) 夏双娜猛拍额头,恨不得敲死自己。 糟了,刚才帮图坦卡蒙试衣的时候,她把他随身的佩剑取了下来,最后忘记给戴上去了。 那时候她被图坦卡蒙逗弄得满脸通红,大脑昏沉到无法思考,只想着赶紧为他套上衣服,哪里还顾得把剑丢在哪里了。 偏偏附近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躲起来!”图坦卡蒙一把将女孩推远,就箭步上前,赤手空拳和歹徒搏斗了起来。 王室子弟从小就经过专业的近身搏击训练,图坦卡蒙身手矫健,那人就算拿着剑,也占不到上风。 可图坦卡蒙毕竟没有武器,又顾及对方手里的利器,并不能根本上制服歹徒。 远方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艾踏着扬尘冲来,摆好架势加入了两人的搏斗中。 图坦卡蒙和艾配合默契,很快就将歹徒包围进了他们的防御圈内。 艾抛出一把剑,图坦卡蒙抬手接过,一剑刺穿那狂徒的心脏,又快又准。 那人的胸口猛地喷出大量血液,连挣扎都没有,就倒地气绝身亡。 艾徐徐跪下,“臣来晚了,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图坦卡蒙擦掉溅在脸上的血迹,神色如常,只是方才一番打斗费了不少体力,呼吸有些急促。 夏双娜从灌木后跑出来,惊魂未定,抱住了图坦卡蒙的腰“吓死我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取下了图坦卡蒙的剑,他不会这么被动。 如果不是她嘴欠搞出了什么鸵鸟的梗,他们也不会跑来看什么鸵鸟。 还好他没事,否则她断不会原谅自己。 夏双娜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学武功,保护他,否则连为他挡剑的机会都没有。 图坦卡蒙温柔地安慰着她,“没事,不哭不哭啊。” 没想到女孩的眼泪流淌得更凶,图坦卡蒙叹了一口气,“打架就够累了,哄女人更累。” 夏双娜闻言急忙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泪痕,朝他挤出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 得到法老应允后,艾立刻在刺客身上翻找起来,以确定他的身份。 艾在靠近那人衣服内层,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圆形物件,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说明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那是一枚护身符,形状是一轮圆滚滚的红日,由红色玛瑙制成,用黄金勾边,制作精巧,尚且带着主人一丝未消散的体温。 古埃及人认为宝石具有魔力,佩戴与神灵相关的护身符,能够保佑他们平安,帮助他们胜利。 而日轮盘正是阿吞神的象征。 想来也是,谁人会对法老怀着这样深的仇恨,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而且这人武功并不算上乘,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刺杀行动基本没有胜算,结局就是失败然后被处死,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阿吞暴徒,果然又是他们。 他们便是靠着这样的标识,证明身份,交换消息,分派任务,传递情报。 图坦卡蒙拿过那枚护身符,放在手心,像是捧着一滩象征死亡、反叛和仇恨的鲜血,对身旁的女孩嘱咐道,“娜娜,你看,这是日轮盘,这就是阿吞信徒彼此沟通的信物。带有此种标志的人,是我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敌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一根手臂 虽然图坦卡蒙过去信仰阿吞,这种款式的护身符曾经风靡阿玛尔那,富人用宝石,穷人用陶片,几乎人手一枚,但他现在推行的是以阿蒙为首的众神教,图坦卡蒙早在五年前就下令销毁所有与阿吞相关的护身符,依旧敢持有并使用这种护身符的人,就是他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公敌。 夏双娜急忙凑过去,好像能将那块护身符盯出来一个洞,把那轮圆盘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一直藏在她眉心的那个红色印记也好奇地探出头来,发现自己竟然和这枚护身符长得一模一样! 一轮红色的日轮浮现在女孩的眉心处,日轮外围一圈黄金色的边,犹如吸收了太阳的能量,正在闪烁着。 而在日轮的左半边迅速向斜下方伸出一条金黄色的光线,末端化为手的形状,与圆盘共同构成了一枚意义未知的图腾,可这图案既不对称,也不完整,总有种诡异的残缺感。 一切发生的太快,夏双娜顿时感到一股灼烧感从眉心透出。 撕裂皮肤般的疼痛将她的记忆骤然带回几个月前的一天,初到古埃及的那一天,她的眉间也是这样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的肌肤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冲出来,她痛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什么也不记得。 说来也神奇,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竟然无师自通掌握了自己从未学过的古埃及语,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碰到任何语言障碍。 而这次,疼痛明显比第一次要短很多,几乎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觉得身体仿佛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但现在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图坦卡蒙发现女孩正用力揉搓着眉心那块皮肤,忙拨开她的小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疼吗?”图坦卡蒙凑近仔细检查着,那印记早就火急火燎地缩回去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按着。 夏双娜心里暖暖的,刚想掏出手巾替图坦卡蒙擦擦身上的血,余光望到一个华服女人带着臣子朝他们快步走来。 夏双娜立刻从法老怀里挣脱,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身子失去平衡,朝一旁的艾扑了过去。 为了不让她毫无形象地趴地下,艾拽了她一把,但是他怎么敢多碰法老的女人,扶正后就立刻松手。 这番情景落在安赫姗那蒙眼里已经足够证明一切。 娜芙瑞和艾果然有私情! 安赫姗那蒙看到图坦卡蒙满身都是鲜血,惊恐地拽过他的胳膊检查,“弟弟,你受伤了?” “无妨,不是我的血。” “吓死姐姐了......” 妻子关心丈夫,夏双娜识趣地退到一旁。 阿伊姿态高傲地开了口,“您是娜芙瑞小姐吧。” ”我是,”夏双娜恭敬地问,“请问您是?” “宰相伊特努特阿伊。” 夏双娜心中一震,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年臣子竟是就是埃及高高在上的宰相,辅佐图坦卡蒙的肱股之臣,果然人不可貌相。 “宰相大人,很荣幸认识您。” 阿伊抬手,冷冷下令,“将娜芙瑞拿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 夏双娜来不及反应,就被扑过来的侍卫按在地上,绑住了手脚。 她惊诧地询问,“宰相大人,您做什么!” “阿伊,你干什么!”图坦卡蒙的声音同时响起,“放开她!” 阿伊向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躬身一拜,“法老,王后,臣已查明娜芙瑞就是阿吞暴徒安插在您身边的奸细。” 夏双娜又惊又怒,带着对自己处境的担忧,“宰相大人,您说什么,这是诬陷!” “陛下,我不是奸细!” 夏双娜恳求地仰视着图坦卡蒙,渴望图坦卡蒙能相信她。 阿伊冷冷道,“你是不是奸细,审一审就知道了。” 图坦卡蒙望向夏双娜,两人目光短暂交接,图坦卡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慌乱,夏双娜心定了很多。 身正不怕影子斜,夏双娜给自己鼓劲,朗声道,“好,我接受审判。” 夏双娜被带进审判厅。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并排坐在一张宽大华丽的王座上。 旁边有两张乌木椅子,分别属于宰相阿伊和大祭司阿蒙曼奈尔。 阿蒙曼奈尔近来神庙事务繁忙,没有出席。 台阶下就是大厅,用一道粗线割开,一边是被告,一边是原告和证人。 这两类人是没有资格坐着的,只能站着或者跪着。 此时一个棕色肌肤的姑娘正跪在证人席上,夏双娜一眼扫过去觉得她的背影很是熟悉。 艾向来都是站在法老的王座旁,他正要走上台阶,阿伊指向娜芙瑞旁边的空地,“侍卫长,本次你也有嫌疑,暂时委屈。” 夏双娜第一次经历古埃及最高规格的审判,还是被当作嫌疑人,而罪名是勾结异教徒,意图刺杀法老。 阿伊指着证人席上的女孩率先发问,“娜芙瑞小姐,此人你可认识。” 那跪着的棕皮肤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两条乌黑油亮的发辫安静地垂在胸前,圆圆的脸蛋稍微有些婴儿肥。 “内里娅!” “娜芙瑞!” 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内里娅,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自从上次和霍普特、内里娅分别,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夏双娜这两个月从未放弃寻找他们,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相遇。 “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内里娅眼角挂着泪珠,“娜芙瑞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主司法律的官员咳了一声打断她们的交谈,提醒她们这不是话家常的时候。 “宰相,她是谁?”图坦卡蒙问。 内里娅跪着上前一步,在法老的威压下,战战兢兢地回着话,“陛下,我叫内里娅,是阿布萨特村的村民,两个月前,我和我的未婚夫被人绑架,幸好得到解救......” 不等她说完,夏双娜就焦急地问,“内里娅,谁绑架你们!霍普特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二) “我不知道,我和霍普特哥哥走散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内里娅垂头回答。 夏双娜担心霍普特会遭遇不测,但此时的处境不允许她细问更多的情况,她只想迅速证明自己无罪,然后求图坦卡蒙去解救霍普特。 “法老,王后,内里娅是我在阿布萨特村的好友,她失踪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她。” 她转过身,毫不胆怯地质问阿伊道,“宰相大人,我们朋友重逢,你怎能以此便证明我有罪?” 阿伊恭敬地拱了拱手,语速不紧不慢,“陛下,臣还有证人,就候在殿外,请您传召。” 图坦卡蒙打量着阿伊,眼眸微眯。 好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这回又在玩什么花招? 如此快的将证人接到底比斯王宫,看来阿伊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早已不再惧怕与这个老谋深算的权术家交手,反而有那么些期待。 “传!” 接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进法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高呼,“陛下,我有罪!” 夏双娜和内里娅全都惊讶得睁圆了双目,不知道阿布萨特的村长麦鲁为什么会被带进审判厅,他犯了什么罪?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阿伊,不必多说,这肯定又是阿伊事先排演好给自己看的。 麦鲁的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当时还有三天就是献贡日,原本作为神使的内里娅小姐突然失踪,娜芙瑞小姐当天下午找到我,提出要代替神使献贡。我因为害怕耽误了献贡被责罚,没有时间调查清楚娜芙瑞小姐的背景出身,就冒然应允她进宫向陛下献贡,我有罪……” 麦鲁说的全是实话,可听起来句句都朝着不利于夏双娜的方向发展。 言下之意,就是她来历不明,意图不轨。 阿伊陈述了自己的推测,“陛下,臣怀疑,娜芙瑞小姐绑架了本来要作为神使献贡的内里娅小姐,动机就是混进王宫接近您……” “一派胡言!”夏双娜大声驳斥,立刻亮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内里娅失踪的那天,我根本不在河边,我在屋子里昏睡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村民们都可以作证,我怎么可能实施绑架呢。” 阿伊似乎微嗤了一声,“你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你可以指挥你的同伙作案。你早与阿吞暴徒勾结,你和他们早有密谋,你的同伙出手绑架了真正的神使,为了让你混进王宫,这也是为什么隐匿者会在阿吞暴徒的据点找到内里娅小姐的原因。” 阿伊面向法老,“陛下,臣认为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娜芙瑞为了获得觐见您的机会绑架了内里娅小姐,臣建议,即刻将她下狱,严刑拷问!” 夏双娜真是纳闷儿了,堂堂的埃及宰相为什么紧咬着她不放,他们没有结仇吧? 证人席上一直安静听着的内里娅突然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相信娜芙瑞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三) 夏双娜心口一窒,有股暖流涌动在心间,她递给内里娅一个笑容,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内里娅也朝她甜甜一笑,口齿伶俐地诉说起自己的故事,“陛下,我和娜芙瑞是朋友,我了解她,我相信她断不会与阿吞暴徒勾结,做出背叛埃及之事。我们一直关系都很好,吃住在一起,就是那天傍晚我们发生了争吵……” 内里娅抓了抓头发,很是苦恼的样子,“因为我以为她想抢走我未婚夫!但现在我明白都是误会,当时我跑到河边,我的未婚夫也追了过去,结果我们两个一同袭击了。” 她语气诚恳地和夏双娜道歉,“娜芙瑞,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误会你,否则,我也不会和他走散……” 夏双娜越听心越凉,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望着女孩那依然甜美的笑容,夏双娜只感觉从头到脚彻骨的冷。 内里娅看似在替她脱罪,可其实句句都坐实了她的罪名。 太引人遐想了。 她故意与内里娅争执,就是为了逼内里娅孤身一人去河边,她好实施绑架计划,她是这个意思吗? 暗指她欺骗朋友,利用朋友的信任,甚至想要染指朋友的未婚夫。 笑意盈盈地往身上泼脏水插刀子。 内里娅此时装的越单纯无知,就衬得她越卑鄙阴险。 霍普特曾经告诉过她,内里娅这人心机深沉、深藏不露、表里不一,她还不相信,现在真是不得不信。 阿伊,麦鲁,内里娅看似不相关、身份地位千差万别的三个人,却在做着同样一件事情,向着一个目标努力……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精准攻击! 夏双娜惊呼不妙,马上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 她渴求般地望向图坦卡蒙,别人怎么诬陷她,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他可以相信她。 可图坦卡蒙王冠下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仿佛他们争论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而娜芙瑞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安赫姗那蒙眉间则明显流露出敌视和鄙夷来。 内里娅还在喋喋不休,“就算娜芙瑞姐姐真的想代替我成为神使,我也没有任何怨言的。她告诉过我她很爱慕艾大人,她想要做王室裁缝,接近艾大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双娜真想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可这件事已经有人替她做了。 “闭嘴!!!”厅中一声怒喝,同样作为故事主人公的艾耐不住了,别人不知道法老和娜芙瑞的关系,他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内里娅说的是事实,他保证自己会死的异常惨烈,所以急于撇清自己。 夏双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暗中不停地给图坦卡蒙抛眼神,求求你可千万不要犯迷糊啊,那个时候你才是“艾”,你才是“艾”,你冒充的艾,你干的好事你都忘了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四) 内里娅猛地被呵斥身子一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娜芙瑞姐姐,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不告诉别人的。” 夏双娜翻了翻眼皮,真是鳄鱼的眼泪,蠢货才上当。她已经不对内里娅抱任何希望了,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内里娅就是在故意构陷她。 内里娅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坐实她和“艾”的“奸情”。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一开始他们连她的爱慕对象都搞错了。 此“艾”非彼艾。 图坦卡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听着那些话,他不仅不愤怒,心中还有丝丝欣慰和甜蜜,原来娜娜那么早就已经爱上他了,他的女孩怎容别人攀污。 图坦卡蒙不悦地喝斥,“住嘴!” 内里娅立刻畏畏缩缩地蜷起了身子,袖子下的手却越攥越紧。 法老的态度壮大了艾的士气,他回头瞪了一眼内里娅,“陛下,臣与娜芙瑞小姐清清白白,内里娅所言,臣完全不知情。” 却再次被图坦卡蒙打断,“艾,你也住嘴。” 一直不做声的王后在图坦卡蒙耳边吹起风,“弟弟,奥皮特节第二日下午,我曾见到娜芙瑞在议事厅前广场等候艾大人,她的确心仪侍卫长。” 虽然安赫姗那蒙声音不大,但四周静得针落可闻,这些话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王后殿下!” 艾慌乱地跳起来想要为自己争辩,但图坦卡蒙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艾,你退下,既然此事与你有关,你理应回避。” 艾垂头丧气,被几个士兵带了下去。 阿伊继续发问,“麦鲁,现在可有查清娜芙瑞的身世来历?” “大人,我什么都查不到,只知道娜芙瑞是舍毛季末月(六月)来到阿布萨特的,父母是谁,以前住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小民一概不知。” 这样一个身份疑点重重的人,千方百计接近法老,似乎的确是不怀好意。 图坦卡蒙虽肯定阿伊此举是专门针对娜芙瑞,但始终想不明白她与宰相究竟有何纠葛,竟结下如此深的怨仇,非要除之而后快。 “娜芙瑞绑架神使,后冒充神使,当选王室裁缝,又与侍卫长艾私通,借助艾的帮助取得了法老的信任,将法老引到王宫以北的林地,指使一早便藏身在那里的刺客实施刺杀行动……” 阿伊一条一条阐述娜芙瑞的罪状和实施过程。 夏双娜简直像看高智商犯罪电影一般过瘾。 她腹诽着,阿伊你说的是我吗,我这么厉害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为止,她根本没有从心底里怕过慌乱过,因为他们所说只是推测,并没有实物证据,她相信图坦卡蒙不会轻易被蒙蔽。 比起仆人们的私事,安赫姗那蒙自然更关心刚才那场惊险的刺杀,“弟弟,刺客是怎么回事,抓到了吗?” “死了,被我杀了。” “又是阿吞暴徒?”安赫姗那蒙又问。 图坦卡蒙抬手,一个侍从立刻递上一枚圆形的护身符,“在刺客身上找到的。” 安赫姗那蒙一看见那东西,蜜色的美眸里顿时满是惊惧,她立刻挪开了视线,抚着心口喘息。 阿吞曾经也是她的信仰,可五年前,他们夫妇彻底抛弃了阿吞。 现在的阿吞,已经被蒙上禁忌的死亡色彩。 这枚护身符被一个高级祭司封进一只画着象征净化洗涤的神圣图案的袋子里,然后图坦卡蒙用黄金权标把它砸得粉碎。 夏双娜平静地注视着君臣对那护身符处刑,电光火石间,她隐约觉得什么硬物硌着了自己的大腿。 她将手探进裙子的口袋,突然摸到一个瓶盖大的东西,用指尖一戳,那东西又硬又凉,似乎还是圆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五) 夏双娜不解地仔细摸着,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耳边骤然回响起图坦卡蒙的声音,“娜娜,这是日轮盘,阿吞信徒彼此沟通的信物。带有此种标志的人,是我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敌人。” 夏双娜的手瞬间像被地狱之火灼烧到了一般,立刻抽了出来,幸好她是跪着的姿势,手上的动作被白裙遮挡住。 她猛抽一口凉气,几乎呛到自己。 难道是日轮盘! 她的口袋里为什么有日轮盘? 那个带着日轮护身符的男人想要刺杀法老。 那群带着日轮护身符的暴徒发动了奥皮特节上的暴乱,砸毁阿蒙神石像,屠杀无辜百姓。 他们无恶不作,嗜血残忍。 而她现在身上就有一枚他们的同款??? 一时间,夏双娜感觉审判厅中无数双眼睛都齐齐盯在了她的口袋上,那些或大或小、不同颜色、形状各异的眼睛似乎能够透视她单薄的裙子,看到那枚禁忌之物,然后破口咒骂她的罪恶。 她顿时浑身汗如雨下。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悄悄把这个东西弄走,可那是宝石那是黄金,掉在地上一定会有响声,也扔不了很远顶多就在脚边,而且被人发现了反而更加可疑,到时候才是百口莫辩! 所以绝不能自乱阵脚。 只要她现在不露出破绽,兴许就不会有人发现。 夏双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用过这样的东西。事到如今要想找到自救的方法,就必须先弄清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努力地回想,从早晨起床开始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她今天心血来潮穿了男装,图坦卡蒙让她换掉,她不肯穿图坦卡蒙宫里那些又暴露又性感的亚麻女装,法老就派人回织坊取了一件她自己的裙子,她当时又羞又急完全没有检查就裹了上去。 回忆到这里,她的脑中似乎响起刺耳的报警声,是的,小日轮应该就是在路上的时候被人放进了她的衣服里。 有人提前设计好了这一切来陷害她!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原来不仅是内里娅和村长,连她身边的人或者图坦卡蒙身边的人都已经被事先买通了。 有这样的权势和地位,有这样的手段和城府,又可以不露痕迹地迅速安排好一切,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了。 如果阿伊已经找到暴徒的据点,救下内里娅,那么他已经知道他们的信物长什么样,完全可以仿造一个。 想明白了这些,夏双娜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那么,阿伊下一步的计划……一定是引导法老搜她的身!!! 之前阿伊、内里娅和麦鲁所指控的一切已经对她非常不利了,这要是又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阿吞的信物,她今天可就真的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她悄悄打量了一眼阿伊,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容貌普通,个头中等,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阿伊的面相更偏向宽厚温和的类型,总之那么一张老脸怎么也无法让人与阴谋诡计挂上钩。 阿伊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也转头看向她,眼角的皱纹像柔和的水波纹缓缓荡漾开,却释放着无形的威严和可怕的讯息。 这下,她是真的慌了,她的口袋里装着一枚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爆炸将她送进罪恶深渊。 阿伊再度开了口,“法老,这个女人很可能参与了奥皮特暴动,与同伙里应外合。” 夏双娜彻底震惊了,阿伊诬陷她私通近臣、谋杀法老还不够吗!?还要想方设法把自己再和奥皮特节的暴动联系起来? 奥皮特节上可是死伤了一千多人,劫神船、砸神像、宣异教、一桩桩都是够她死上十次的大罪,图坦卡蒙有多么痛恨那群狂徒世人皆知,阿伊给她扣上这样的滔天大罪,是非要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她着实不懂阿伊为什么要百般加害自己,但既然他提到了那次暴动,将她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她竟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为自己证明的办法。 “娜芙瑞有证人,证明与暴动无关!与暴徒无关!”夏双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喊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六)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往夏双娜的方向看去,疑惑她所说的证人。 阿伊攥紧拳头,没想到她竟在这最后关头节外生枝。 话一出口,夏双娜也被自己的莽撞吓到了。 太不理智了。 如果找不到那个守卫,如果那个守卫早已在战斗中身亡,如果那个守卫就是阿吞暴徒的奸细。 再或者,那个守卫已经被这个狡猾的老臣买通,故意引她上钩。 如果这众多猜想中的其一成真,她就会再次陷入被动的境地,阿伊就能再找到理由攻讦她。 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一丝希望,她就要为自己勇敢地博一次。 夏双娜挺直腰杆,气势上首先不能认输,她用最坚定有力的声音说到:“暴动发生前,娜芙瑞在狂欢的人群里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乔装打扮的暴徒,就将此事告诉了圣船的守卫。如果娜芙瑞真与阿吞暴徒勾结,总不会出卖自己人吧!” 图坦卡蒙依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语出惊人的女孩,眸中多了一丝赞许的意味,她竟然能敏锐地察觉到暴动发生的前兆。 不愧是他选中的女孩子,够机智,够聪慧。 看来娜娜根本不需要他替她谋划,她自己就可以处理好这场风波。 “一面之辞,不足为信...”阿伊察觉不妙,绝不能让娜芙瑞借机翻盘,他面向图坦卡蒙,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被法老的命令打断。 “传阿蒙圣船全部的守卫!” 阿伊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绞着手,伺机行事。 不一会,几十个守卫并排跪在了法老面前,激战中伤亡惨重,这已是所有的幸存者。 “你起来,看看是告诉了谁。”图坦卡蒙命令夏双娜。 “遵命。”夏双娜想站起来,可跪了这么久,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了,一个趔趄就又坐回坚硬的地上,疼得她眼泪不受控制涌出。 她抹去泪水,咬着牙艰难地爬起来,拖着沉重如注铅的腿走向那群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而且陌生的埃及男人们在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想在一堆相似的人中找到那个证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夏双娜尽可能放缓呼吸,凭借那仅存的记忆,努力地辨认着每一位守卫的面孔。 “肤色太黑,不是!” “双眼皮,不是!” “鼻梁太高,不是!” “个子太低,不是!” ...... 每看一个人,她的失望就加深一分,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精致的面孔此时苍白得毫无血色,女孩瘦弱的身躯因为紧张而不断颤抖,犹如带刺儿的玫瑰,在狂风暴雨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那副明明很害怕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图坦卡蒙的心疼痛不已。 她能找到那个证人吗? 阿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时间一秒秒流逝,对于娜芙瑞来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煎熬。 她已经快绝望了。 突然,女孩黯淡的双眼绽放出光芒,夏双娜惊喜地大叫起来:“我找到了,是他!就是他!”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七) “守卫大哥,暴动那天,我对你说过,看见几个装扮奇特的人...”夏双娜急不可耐地阐述起事情的起因经过,因为太过激动话讲得磕磕绊绊,“你还记得吧。” 她迫切期待着那守卫告诉法老实情,可那人却装作不认识她,只是疑惑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夏双娜手脚并用地向那守卫还原那天的情况,想要勾起他的回忆,“我知道就是你,你再好好想想?” 可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守卫还是用那看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一番周折后,他终于开了口,“你是谁啊,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夏双娜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难道她最坏的猜测也成为了现实? 其实,这守卫既不是暴徒的奸细,也没有提前被宰相买通,他只是害怕法老知道自己本可以做些什么减少暴动的伤亡,却因为疏忽大意什么都没有做而降罪于他。 所以选择否认。 “来人,把他拖下去,大刑伺候!” 图坦卡蒙突然拍案而起,俊眉高扬,微眯的双眸中透出凌厉的光,周身向外散发着庞大的戾气,脚下的地面似乎在隐隐颤抖,那样子像极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众人都不知道法老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要对那守卫动刑。 安赫姗那蒙也惊讶弟弟的反常,但她很快就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娜芙瑞果然是艾喜欢的女孩子,艾和弟弟情同手足,弟弟是为了心腹近臣才对娜芙瑞施以援手。 一群侍从随即上前拉扯那名守卫。 “小臣……小臣全都说,求陛下开恩!”那人被吓破了胆,“当时,这个姑娘的确告诉小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可是小臣疏忽没有在意......求法老陛下恕罪。” 图坦卡蒙沉下声,“所以,娜芙瑞曾经告诉过你,她发现了暴徒,而你根本没有提高警惕、采取措施,也没有将情况报告上级长官。” “是……臣有罪……臣有罪。”守卫将头磕得如山响,地板上竟然出现了点点血迹。 夏双娜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她终于证明了自己与那阿吞暴徒没有牵连,她此刻特别想放声大笑,又特别想放声大哭,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的神经系统里强烈的碰撞,让她头晕眼花,太好了,她终于胜利了,她压抑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毫不怯懦直视着阿伊,“宰相大人,我想这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了,我没有与任何人勾结,没有私通。” 阿伊也是久经风雨的老政客了,面对她的反击纹丝不乱,很快就找到了漏洞,“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你们事先有无串通好,一同来蒙蔽陛下。” “陛下,您断不可轻易相信他们的谎言啊!” “你!”夏双娜一时气结,她真想骂人。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阿伊先坐下,“宰相,你别着急。” 阿伊不解,法老这是何意,身后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躁动,他忙转身看向门外。 只见一群市民模样的中年男女,一窝蜂般涌进了审判厅,后面还跟着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 艾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全程都是在狂奔,“陛下,臣……实在是拦不住他们。”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一) 不管在厅外如何吵闹混乱,一见到法老威严端坐在前方,那群人顿时屏气凝神、恭敬万分地跪下,向法老叩头。 图坦卡蒙横眉冷对,满是不悦,“何人竟敢擅闯王宫,打断审判,给我轰出去!” 其中看起来像是民众代表的一个中年妇女还算胆大,连忙请求到,“陛下,小民在找人,救命恩人,小民不能看着恩人蒙受冤屈,请陛下饶命。” 图坦卡蒙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哦?当真,你们的救命恩人可在这里?” 那群人立刻在大厅中找了起来,艾一旁悄悄给他们使眼色,那妇女惊喜万分地跑到夏双娜的面前,“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夏双娜惊诧地望着那张对她堆满笑容的陌生面孔,“大娘,你们认识我?” “姑娘,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她晃了晃神,谢她干什么,但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就先担下来试试,她一拍脑门,“哦哦,是您啊大娘,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 妇女亲热地拽起女孩的手,拉着她走到大厅中央,一起跪下,“陛下,我们要找的就是她。” 夏双娜依然不解,只能把疑惑的眼神投向图坦卡蒙,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群人的出现和他脱不了关系,图坦卡蒙与她快速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问那女人,“她是如何救了你们?” “回禀陛下,奥皮特节那天,暴徒突然袭击人群,我们都害怕得要死,就是这个姑娘,特别的勇敢,指导着我们从那可怕的地方逃走。当时我被人撞倒,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前后都是逃命的人,却没有人帮我,就是这个姑娘扶了我一把,要不然我肯定就被活活踩死了,姑娘,谢谢你……”她语气激动,抑扬顿挫,无论是提到暴徒时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重获新生的喜悦,全部真实无比,极富感染力。 见妇女先开了口,那群男人女人便你一言我一句附和着。 “那天,混乱中,我和我儿子走散了,这女孩冲进人群,帮我找回了我儿子,她是大好人……” “姑娘,你这么善良正义,玛阿特女神会保佑你的。” “.…..” 夏双娜倒是越听越糊涂了。 这些事情,她都做过,她的确用现代学过的紧急逃生知识,疏散了人群避免更大的伤亡。也的确帮助过焦急悲痛的父母找到他们失散的孩子,不过,那是一个五六岁小女孩。也扶起了一个被撞倒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市民,不过那是一个英俊的大叔。 人都对不上号,脸也没见过。 却莫名其妙,一个二个把她当做再生父母般感激涕零。 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绝对不是巧合。 阿伊不是诬陷她买通了守卫作伪证吗,现在这么多淳朴的市民全都为她作证,她能买通一人,却买通不了一群人。 既然她帮助了这么多平民逃脱阿吞暴徒的迫害,嫉恶如仇,善良勇敢,又怎么可能会和阿吞暴徒有任何牵扯呢。 那些诬告和诽谤全部不攻自破,无论是绑架神使,还是与侍卫私通,全都成了毫无依据的胡乱猜测。 甚至她口袋里的小日轮盘,也完全不用担心了。 妙啊,简直太妙了! 第二百三十章 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二) 夏双娜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抬头,便撞进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 图坦卡蒙正温和地远望着她。 这场审判,他全程置身事外,眉宇间挂着厚重的冰霜,疏离又冷漠,拒她与千里之外,让她猜不透他的态度,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不免心惊胆战。 而此刻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百草吐绿,冰雪消融,只剩一汪温柔缱绻的深情。 夏双娜像是被人点了穴,身体一僵,茫然又惊喜地立刻寻到他的目光,眸中黑亮如夏夜的繁星,霎时间绽放出最璀璨的光,是你吗? 图坦卡蒙仿佛听懂了她用眼神传递的问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夏双娜鼻头酸涩,眼泪几乎翻滚而出。 她一直以为她是在孤军奋战,只能靠自己,但其实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图坦卡蒙表面默不作声,可一早就在为她精心谋划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别人对她不实的诋毁,反而帮助她和那狡猾的老臣周旋。 她果然没有把心托付错人。 夏双娜抿起唇角,向图坦卡蒙幸福又羞涩地笑着,毫不掩饰那小小的得意和俏皮,图坦卡蒙是不是也没想到,她也挺机智的,找到了一个关键证人,其实不需要他帮助就可以解困呢。 原来图坦卡蒙故意斥责艾离开,是让他出去帮她拉救兵。 事发突然,他不可能提前计划,审判厅里他和艾就说了短短几句话,他们究竟是怎么商量的对策,她真的是完全没有看出来。 这应该就是他们君臣间独享的秘密沟通方式了。 也只有长久的陪伴与交心的信任,才能培养出来这样的默契吧。 这时艾已经登上台阶,再次威风凛凛地站在法老的王座旁边。 图坦卡蒙赞许般地拍了拍艾的肩膀,艾微笑躬身向法老行礼,两个英俊的男人构成的画面,格外的养眼,不得不说可真是般配,倒让她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有些嫉妒了。 不过图坦卡蒙有这样一个心腹近臣,她真替他感到开心。 她不知道法老是怎么找到的这些人,但图坦卡蒙就是有这样的手腕和实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反正她在那天确实帮助过很多人,所以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这群人热情的感谢,毕竟谁不想听好听话呢,希望得到赞美、被承认、被需要,这是人性。 不过别说,艾找的群演还挺靠谱。 一片恭维声中,她发现了阿伊看她的目光,依旧深不可测,却没有刚才那样让她害怕恐惧。 夏双娜侧身面向阿伊,看似无意、实际上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装着日轮盘的口袋,至于阿伊什么反应,她才不关心呢。 她也不是好惹的。 安赫姗那蒙从王座上起身,仪态万千,优雅端庄地走到她身边,然后纡尊降贵,微微弯腰,伸手将她扶起来,“娜芙瑞,刚才委屈你了。” 眼前骤然出现一双保养得极美的嫩手、指甲涂着嫣红色的海娜花汁,夏双娜受宠若惊,“王后殿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若有下次,她绝不放过 安赫姗那蒙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的头发被汗水溻湿,凌乱地贴在额上,褶皱的衣裙略显狼狈,眼睛却很有神,清澈又澄净。 此时她对夏双娜印象是真的不错,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善良又美丽的小姑娘呢。 而且娜芙瑞还和艾关系非同一般。 若她不是艾心尖上的女人,弟弟断不会如此相助,兴许将来娜芙瑞真的会嫁给侍卫长,艾跟随图坦卡蒙五年,两人感情深厚,因为这层缘故,安赫姗那蒙连带着对夏双娜也高看了一眼。 埃及很多高官他们的妻子也在王宫任职,日后还说不定可以调娜芙瑞到自己的哈托尔宫担任女官。 安赫姗那蒙握住了夏双娜的双手,举止高贵大气,态度谦和,颇具第一夫人的风范,“娜芙瑞,你帮助了我的子民,就是帮助了我和弟弟,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夏双娜羞愧难当,不敢对视她的眼睛,王后放下架子,待她一片真心,而她却狠狠地欺骗了她。 她能感受安赫姗那蒙此时对她的友好全然是发自内心,绝无半分做戏的成分,可那是因为王后以为她喜欢的是侍卫长。 而实际上她却觊觎着她的丈夫!甚至与她的男人接吻拥抱。 她很想向王后坦白,请求她的宽恕,却担心王后知道真相后会与她反目成仇。她贪恋她给予的信赖和善意。夏双娜的良心正接受着从所未有的谴责和拷问,她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挤出来一句,“谢王后殿下抬爱,娜芙瑞定当铭记于心,不辜负您的厚望。” 安赫姗那蒙浅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就走回王座,再次优雅地落座,“阿伊,我想你肯定是弄错了。” “王后,是老臣糊涂了,可臣这不也是为了您和法老,为了埃及嘛。” 阿伊明白此次计划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他轻敌了,小看了这个女人。 法老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底细,对她的爱护和偏袒却是如此明显。 他承认此次出手有点冒失,因为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低估了娜芙瑞在法老心中的分量。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他看清楚一件事,娜芙瑞哪里是艾的情人,分明就是法老的情人,而且单纯的小王后还被蒙在鼓里。 来自未来的女人就是了不起,把法老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联合法老一起蒙蔽尊贵的王后。 也不知道小王后若知道刚才紧紧握住双手的女人暗地里干的勾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有趣,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勾,眼中不知道又闪过什么算计。 阿伊又看向与自己相对,属于大祭司、此时空空荡荡的座位。 他现在总算相信了,来自未来的女孩,就是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聪明才智。 阿蒙曼奈尔这个男人素来神秘的很,整日搞些占星玄妙之术,能够与神灵对话。 大祭司故意推脱,称神庙事务繁多,无暇参与审判。 若不是大祭司的什么预言,他怎会出手对付娜芙瑞,惹得一身腥,而现在阿蒙曼奈尔却把自己彻底摘出去了。 事情圆满解决,总算有惊无险。 夏双娜终于自证无罪,得以完成她在审判一开始就想做的事,她知道阿吞暴徒手段的残忍,心念霍普特的安危,“法老,王后,娜芙瑞想请求您马上派兵搜寻我的同村朋友,他也许已经落入暴徒手中……” 内里娅闻言,急忙跪爬到娜芙瑞身边,拉着她一同跪下,拼命磕头,“内里娅也求法老,王后寻找我的未婚夫。” 内里娅知道这个时候想要洗清她故意构陷朋友的嫌疑,就要把自己当做弱者和受害者,这样就没有人会站在道德高点指责她。毕竟她是一个痴情的女子,还是一个未婚夫生死不明的可怜女子。 “娜芙瑞姐姐,我刚才就说,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我相信你的。”她又慌忙向夏双娜示好,娃娃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夏双娜目光冷淡地望着她,强忍着没有甩开她的手。 内里娅现在还对她有用,至少在霍普特失踪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被关押在一起,可以提供线索。 这段时间她一直和霍普特的姆特有书信往来,罗茜不会写字也不认识多少字,只能靠村长帮忙,麦鲁当初收留她,也算是对她有恩。 内里娅和麦鲁两个人无权无势,也许是受到宰相的胁迫,不得已为之,她暂时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她从不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希望他们可以感念她的宽容,若有下次,她绝不放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一) 主司法律的官员高声宣布夏双娜无罪释放,渎职懈怠的守卫被法老革职。 至于伊特努特阿伊,做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的肱骨之臣,虽然策划了全过程,却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迹,况且在众人眼中看来,宰相大人这番辛劳也是为法老的安危,谁又能治他的罪。 安赫姗那蒙和身边的弟弟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乘轿辇回宫。 阿伊叩拜过法老,带着内里娅和麦鲁告退。 圣船的守卫们和那群救场的市民也纷纷离开。 等人群全部散去,图坦卡蒙提步走向审判厅旁的休息室,摘下了沉重的王冠和浑身的珠光宝气,活动了活动发僵的脖子,夏双娜在艾的示意下跟了进去。 图坦卡蒙靠着软塌,一口一口灌葡萄酒润嗓子,女孩乖巧地站到他身边,替他捏捏酸困的肩膀。 “刚才谢谢你,你的办法很妙。”她歪着脑袋,凑近图坦卡蒙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呼出的芳香气息缠绵着爱慕和崇拜。 “你很聪明,超出我的想象。”图坦卡蒙也不吝赞美。 “谢谢,让你为我费心了。” 夏双娜停顿了一下又说到,“如果我告诉你,暴动那天我真的是这样做的,你信吗?” “愚蠢!” “是真的,娜芙瑞以玛阿特女神之名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图坦卡蒙心热面冷,不留情地讥讽,“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不怕被暴徒报复暗害吗。你可真是厉害,要我重赏你吗。” 夏双娜干笑了两声,她知道图坦卡蒙是在担心她,“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下次会小心的。” 是的,再有下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绝不会袖手旁观。 图坦卡蒙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真是傻得可爱,也许这就是她的真性情吧,脾气又倔强,她决定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夏双娜一边帮图坦卡蒙按摩,一边谨小慎微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她还是心里没底,不知道他们俩的信任城堡,在阿伊这一通狂轰猛炸中有没有受损,如果有了裂缝,一定要及时修补。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环视四周,见没有外人,深呼一口气,尽量压低了声音,“宰相大人在陷害我。” “嗯。” 见他没有质疑她的猜测,夏双娜放心了许多,思索再三还是一咬牙,把口袋里的日轮盘掏了出来,递给图坦卡蒙看,“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 图坦卡蒙窝在软塌上的身躯立刻坐直了,眸光顿时警醒了几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今天早上你让我在你面前换衣服,”她不想再回忆清早那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轻描淡写跳过,“我的衣服从织坊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把它偷偷塞了进去。” “所以?”图坦卡蒙允许她继续说下去,也许他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陛下,我怀疑,您身边有阿伊的细作。” 图坦卡蒙眼睫眨动了两下,似是陷入深思,许久才再启唇,“不过,他们有一点说对了。” “什么?”夏双娜一惊。 “为什么阿布萨特查不到你的身份?” 图坦卡蒙闭目养神,斜倚在榻上,阳光透出窗子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蜷长的睫毛下晕染出一片光晕,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高贵,他语气柔和轻缓,却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娜芙瑞,我从未问过你你家在哪里,父母是谁?是因为我不在乎。我相信我可以征服你,让你效忠于我。” “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二) 夏双娜手中的动作顿时僵住。 阿布萨特自然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因为她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该怎么回答,说她其实根本不叫做娜芙瑞,而叫做夏双娜,来自三千年后的世界吗。 她不敢随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因为她的思想和知识都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若被人知道了她是时空乱入者,她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从而陷入危险之中。 关于时空旅行有一个经典的悖论,称为“祖母悖论”:假如你回到过去,在你父亲出生前把你的祖母杀死,自然就没有了你的父亲,那你还能存在吗?如果你已经消失,那你何以杀死你的祖母? 所有的历史事件一环紧扣一环,百因必有果,更是可以在横向上波及到世界、纵向上影响到百年千年后。 虽然她只是历史中的一颗芥子,无比渺小微不足道,可热带雨林的蝴蝶扇一下翅膀,就可能引起数千公里外的一场风暴。 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让任何事件发生改变,历史不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偏离原有的运行轨迹。 如果不慎改变了历史,必会引起时空混乱,未来将会怎样,谁都无法预言。 所以她从不轻易与人交谈现代的一切,全然按照古埃及人的方式生活,更不可能为了震惊古人受人景仰照搬什么现代的创造发明,或者吟唱唐诗宋词跳什么极乐净土。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图坦卡蒙会怎么理解,时空穿越这种连现代科学研究都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会把她当做怪物吗?或者认为她是神灵的使者? 总有一天她会向他坦白,但绝不是现在。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夏双娜决定隐瞒,这是她第一次欺骗图坦卡蒙,不由得心跳加快,她咳了一下嗓子,眼神闪烁,“我的家的确不在埃及,我来自商王朝。” 中国在图坦卡蒙这个时代对应的就是商王朝。 “商王朝?”图坦卡蒙念了一遍这个生涩的名字,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国家。 “嗯,沿着尼罗河往北,再向东穿越巨大的亚洲大陆,就能到达那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商王朝。” “在哪里。”图坦卡蒙摊开一幅地图,“指给我。” 地球在古埃及人的眼中不是立体的球状,而是一个圆形平面,他们还相信地球的中心点就是埃及的尼罗河。 夏双娜发现这张地图很小,除了占据大部分篇幅的埃及,还有赫梯,亚述,巴比伦,但根本就没有涵盖到东亚,根本不可能包括商朝的疆域范围。 “不在这上面,在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比你能想象到最远的地方还要远。” 图坦卡蒙对她口中的神秘国度产生了兴趣,“我会派遣使者寻找你说的商王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个时候古埃及应该还没有和古中国建立邦交吧,夏双娜立刻阻止,“啊,千万不要,不要派使者!” “为什么?”图坦卡蒙看向她,锐利的眼眸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吞了一口口水,讪讪地解释,“因为太劳民伤财了,要经过大沙漠大沼泽,翻越高山,而且我走了十年,才达到埃及。” 其实穿越的话一个晚上就够了。 她那晚被一个神秘男人暗害掉进尼罗河,第二天早上就穿越到了古埃及,被图坦卡蒙从河里捞了起来。 图坦卡蒙毫不买账,语气冷硬,每个词都咬得很重,“因为你在说谎,你、骗、我。” 夏双娜太阳穴猛跳,本来就心虚的她登时方寸大乱,急忙端起手边的杯子,指尖也在颤抖,“法老,先喝点水吧。” 图坦卡蒙抬手直接打翻杯子,精致的器皿触碰地面传来刺耳的碎裂声,混合着年轻法老的一声怒斥,令人胆战心惊,“还不跪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三) 夏双娜扑通一声跪地,膝盖磕得青紫却顾不上疼,“娜芙瑞惶恐,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明示。” 图坦卡蒙长身而立,睥睨着她,目光凌厉如出鞘的宝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查不到你的身份,你千方百计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女孩匍匐着身子,额头紧贴地面,态度倔强又执拗,字字铿锵有力,“回禀法老,我来自商王朝,遥远的东方,无论您问我多少次都一样。” 在三千年前的时空,大陆的另一端的确有商这个国家,她不怕图坦卡蒙调查,自然底气十足。 图坦卡蒙胸口一阵窒闷,又劈头盖脸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和宰相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地对付你?” 夏双娜顿时怔住,这何尝不是她心中的疑问,她何尝不委屈不焦虑,却怎么也想不通,她明明与宰相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身居高位的他为何要百般陷害自己,“娜芙瑞不知道,娜芙瑞根本不认识宰相大人。” “不知道?” “对,不知道。”夏双娜咬紧牙关又重复了一遍。 不仅是夏双娜,图坦卡蒙也很难理解这一切。 阿伊素来城府深沉,老谋深算。倘若娜芙瑞不是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和权力,或者做了令他愤恨痛恶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对一个无名小卒下手,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是三朝元老,掌权多年,地位稳固,直到现在朝中无人能撼动,而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些吗? 图坦卡蒙只觉心绪繁杂,如同细丝缠绕成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作为上下埃及的统治者,他必须谨慎,尤其是在这暴乱和刺杀相继发生的特殊时期。 国内的宗教矛盾已愈演愈烈,如今暂时的安定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风平浪静。幕后的主使还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起新的攻击,一天抓不到那人,他就一天不能对任何可疑的人掉以轻心。 图坦卡蒙用修长的手指扣住娜芙瑞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用那双深不的棕色眼眸盯着她那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夏双娜的脸一下子被托住,离他的面颊那么近,那么近,呼吸相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睑上的一根根睫毛。 他的皮肤真好,像刚剥壳的鸡蛋,几乎看不到毛孔,比多少女人的皮肤都要光华细腻,没有半分瑕疵。 他温热的呼吸喷涂在她脸上,她心跳如雷,拼命地想要保持头脑清醒。 这个男人,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上一秒钟还抱在一起你侬我侬,下一秒钟就撕破脸皮要打要杀。 而一切的转变都在于,你有没有触犯到他至高无上的王权。 统治者都是这样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吧,她早该知道的。 为了维护他的权力,他会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地扫除一切潜在威胁……包括她? 夏双娜像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苦涩地朝面前的人笑着,眼神却一丝丝黯淡、空洞下去。 图坦卡蒙终于放开手,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让人窒息的威严感,眸中再无半分柔情,只剩面对敌人的凶狠,“娜芙瑞,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从哪里来,和宰相是什么关系,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所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对吗?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她竟然比图坦卡蒙的嗓门还大,几乎在吼,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顶撞最高统治者,还是不要命的疯狂。 第三百三十五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四) 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还是相信她的。 他明明为了保护她,审判席上怒发冲冠,逼迫那守卫说出了真话,也为了帮助他,暗中派遣艾为她征召救兵,不惜作假证,而现在这副做派,却将他自己之前的努力都全部推翻了。 其实也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疑点重重的女孩,换做她也会怀疑吧。 她跟他撒谎,仗着他的爱与他争执,定是惹毛了他,但是真话,请原谅她真的不能说。 温情的片段转瞬即逝,猜忌才是永恒的常态,终究是她太单纯了吗? 夏双娜抽了下鼻子,终于平静了些许,“法老,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来自哪里,我都是在乎你的啊,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她的目光瞄到了他脚下被打翻的那杯酒,地砖上碎落的雪花石残片,锋利的棱角折射出奢侈的光芒,不知怎的头脑一热,一片一片小心地捡了起来,“娜芙瑞知道法老最近为了奥皮特暴动的事情日夜操劳,但还是要按时用膳,按时就寝呀!” 想到这几天他饭食不想的样子,心中涌过一阵酸涩。 “你怎么对我的起居了解得如此清楚?难道你在一直监视我!是艾放你进来的吧,你和他果然……” 图坦卡蒙没有说出“有私情”这几个字,但夏双娜立马懂了他在猜疑些什么,他不是不怀疑她和艾吗,为什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她震惊得身子猛地后仰,手上一用力,那碎片一下子被她握进了手心里。 “监视?难道我想见你一面就是监视吗……” 她也有一肚子委屈和牢骚,这半个月他政务繁忙,没空召见她,这她理解,国家大事为先。既然他没时间来,那她去看他一眼总是可以的吧。 当织坊所有人因为奥皮特暴动而害怕不慎触怒他时,她自愿承担了织坊往宫廷向法老,王后,高级的侍女侍卫呈送衣物的所有任务,就是为了能在路上短暂地远望他一眼。 望一眼,已知足。 晨光熹微,他和艾交谈着走出朝堂,神情严肃。 赤日高悬,他在荷花池边赏景散心,却依旧眉头不展。 月明星稀,他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很晚,窗口不时飘出他的一声淡淡叹息。 她知道他肩上抗着沉重的责任,她只想和他一起分担。 “娜芙瑞没有,只是关心您的身体,您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再为你担心。 她僵硬地跪在地上,眼眶红肿,再也不敢出声。 从小受到现代教育的她懂得为了爱而勇敢争取,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埃及社会,这些僭越无礼的话无疑是让她更快地走向坟墓。 图坦卡蒙似乎不想再与她交谈半句,手一挥,“够了。” “娜芙瑞,在我没有查清你的身份之前,你呆在织坊,没有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正在这时,门外悉悉索索传来了什么声响,图坦卡蒙见时机已到,朝艾迅速使了一个眼色,艾立刻飞身而出。 “遵命。” 夏双娜倒是没有发现图坦卡蒙那一刹那的变化,低声抽噎着跑远了。 图坦卡蒙按着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苦恼地坐回王座上。 等外面缉拿的动静结束,艾押着一个瘦小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法老,臣一直都很喜欢您 被押着的男人是德闻,图坦卡蒙的御鞋总管。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紧张得腿脚发抖,手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法老……” “搜。”图坦卡蒙扬眉一声令下,艾立即开始搜身。 德闻大惊失色,急忙躲闪,像是要保护什么,可他瘦胳膊瘦腿的,哪里拧的过高大健壮的艾,艾一把扯下他的厚斗篷抖了两下,咣当咣当掉下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一小盒黑墨水和一支芦苇笔,还有一小袋没有吃完的生肉,用一条细绳封口。 笔头的墨水还没有干透,看样子是刚刚写过字,却没有找到草纸,看来他已经把消息给递出去了。 剩下的那些肉就是他每次喂给传信的鹰吃的食物。 图坦卡蒙冷冷地启唇,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感,“德闻,果然是你。” 证据在前,德闻脸色煞白,“法老,臣不懂您在说什么。”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一条一条开始罗列,“前日,你替你的主人试探我对她的态度,就是好让他今日下手的时候有些把握吧。” 阿伊做事十分缜密,从不莽撞,必然是收集了情报才动手。 那天,德闻故意找娜芙瑞麻烦,气得他砸了一只罐子,推倒了灯架,当时图坦卡蒙就觉得反常,因为德闻平时从来不惹事,也不找人麻烦,原来是有任务在身才变了性情。 还好德闻人比较蠢,没有看出来他对娜芙瑞特殊的感情,否则今天的审判肯定是截然不同另一番光景了。 “今天我去北边高地,也是你放出消息给宰相。” 否则阿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带着王后来问罪娜芙瑞。 “还有,这个也是你偷偷塞进她裙子里的吧。”图坦卡蒙用指尖点了点那枚日轮形状的护身符。 这些年,阿伊在他身边安插了众多的眼线,他当然也在他身边插了许多的眼线。 既然相互监视,比拼的就是谁得到的信息多、准、快,还有对信息迅速正确的反应能力。而德闻就是阿伊的眼线之一,那个暗中促成这场审判的罪魁祸首。 图坦卡蒙是在娜芙瑞告诉他自己衣服被人动了手脚后才开始怀疑起了德闻,恰巧那时,德闻就在附近,他故意斥责怀疑娜芙瑞,就是为了引德闻这条“蛇”出洞,好一举剿灭! 图坦卡蒙愤怒地将小日轮狠狠砸到德闻身上,“还不从实招来!” 德闻应声跪下,浑身颤抖如筛糠,法老怎么全都知道了,果然是智谋过人。 “法老,饶命,法老,请您看在德闻忠心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我一命。” “我自然不杀你,你还要把我的一举一动如实汇报给你主人。”图坦卡蒙着重强调了“如实”这个词。 德闻面如死灰,法老这是不肯放过他了,还让他给宰相大人一些错误混淆是非的信息。 如果被宰相大人发现了,他会死得更惨。 事到如今,他彻底失了宠,他眼前一黑,被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吞没。 德闻自从法老登基以来一直陪伴在法老身边,那时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小男孩,后来图坦卡吞改名迁都,他又跟着法老从阿玛尔那来到底比斯,他兢兢业业,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图坦卡蒙的心腹近臣之一,要知道论资历,艾也才只跟随法老五年。 “德闻,你跟了我八年。”图坦卡蒙淡漠如常,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眸底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为什么要背叛我。” 图坦卡蒙自诩对他不薄。 德闻抬起头,他本来想将那些话作为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埋葬在他心底,可望着图坦卡蒙阴沉失望的双眸,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了。 他声泪俱下地哭喊了一声,“因为……臣喜欢您,法老。”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这才是法老之爱 图坦卡蒙将德闻赶出王宫,回到荷鲁斯宫后,过了好久还没有缓过神来。 德闻侍奉他的时候总是格外细致,曾经让他感觉非常舒适,原来是这个原因。 后来,阿伊发现了德闻对他不该有的心思,以此作为威胁,让德闻替他办事,可怜的小德闻日日担惊受怕,害怕事情败露,被赶出王宫,不得己妥协了。 阿伊这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而且不择手段,这次陷害娜芙瑞没有成功,一定还会有下次。 于是图坦卡蒙故意让德闻给阿伊递出了假的消息,让阿伊以为他和娜芙瑞已经起了嫌隙,就不会急于动手。 他就有时间帮娜芙瑞查出来阿伊陷害她的真正原因和目的是什么,这样才能治标治本,一劳永逸。 娜芙瑞招惹上阿伊,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搞暗杀投毒甚至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把她锁在她的屋子里,缩小阿伊可以下手的范围,再从法老近卫队里挑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把织坊暗中围起来,让阿伊和他的手下没有机会动手,一定能护她平安。 娜娜心思单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勾心斗角,为了防止四处她乱跑、乱讲话给自己惹上麻烦,把她暂时关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图坦卡蒙不希望让她卷进他与朝臣的争端之中。 他自以为思虑周全,却低估了她对他的爱和依赖。 她太爱他了,所以才会与他争吵,结果逼出来了她那么多的情话。 当时,为了引德闻上钩,来不及与她仔细商量,后来情况就完全失控了…… 他看不得她难受,只能快速结束对话。 对她狠,他真的做不到。 好几次,他都要装不下去了。 她今天跪了那么久,膝盖青紫了一片,最后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角噙着的泪水,顿时心如刀割…… “阿伊,很好,很好……”图坦卡蒙靠在王座上,低吟了一声。 如果事情不出他所料,明日早朝便会有扑天盖地的奏章,联名要求彻查娜芙瑞的身份,打的自然是为了埃及为了法老的旗号。 王宫的城墙虽然高,却挡不住流言蜚语。 很快,朝廷的事情就会传到底比斯城的每一条街巷。 民间的舆论风向更是对她的将来至关重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正所谓人言可畏。 如果她的名誉毁了,那么将来她做任何事情都会被质疑,甚至她做正确的善良的事情也会被人指责是否别有用心。 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阿伊用这种方式迫害的异己,已经不在少数了。 他绝不能让娜芙瑞布上那些人的后尘。 他现在假意怒斥惩罚她,阿伊倒一时找不到由头在朝堂和民间兴风作浪了。 他不可能随意地一句命令就把企图对她不利的权臣免职,也不可能任性地一道诏书在安赫姗那蒙没有任何过错的前提下就废黜她。 那不是执政,那是胡闹。 那不是法老,那是疯子。 那不是宠爱,而是伤害。 那样任性妄为,是得不到众神庇佑和臣民承认的。 因为他想要永恒,所以不怕等待。 因为他很喜欢她,所以才希望她能被上下埃及认可,得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接受万民敬仰。 他不是普通的男子,不可能像集市的商贩,和别人起了争执就拎着刀找人拼命,也不可能像田野的农夫,天天把爱妻挂在嘴边,和妻子整天腻歪在一起。 不显山,不露水,本深爱,却沉默,让她成长,助她强大,直到化茧成蝶,巍然璀璨,他再与她携手,共享盛世繁华。 永生永世,生死不渝。 这才是法老之爱! 第二百三十八章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一) 图坦卡蒙习惯和艾在路上谈论政事,可今日自从出了议事厅,他就好像一直在寻找些什么。 好几天没有见到娜芙瑞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从织坊出发,向王室呈送衣物,应该会路过此处。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她被他关在了织坊闭门思过。 “法老,是否要开始修建新的荷鲁斯神庙?”艾像往常一样询问图坦卡蒙的意见。 无人回答。 “法老?”艾发现法老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再等等,在阿斯旺的采石场开采最好的石料。”图坦卡蒙猛地回过神,语气沉稳,掩饰住他刚才那片刻的失神。 “遵命。” 忽然,一抹飘逸的纯白漾入图坦卡蒙的眼眸,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娜芙瑞,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让你踏出织坊半步吗!”图坦卡蒙气势汹汹地走向荷花池旁的凉亭,心里却莫名紧张起来。 然而,温热的风扬起凉亭四周的帷幕,露出那精致的圆桌,桌上摆着侍女们每天都会准备的新鲜水果和葡萄佳酿,却根本没有那个女孩子半分的踪影。 图坦卡蒙自嘲般地扯起唇角,眼底隐隐含着一丝复杂的情愫,伸手扯下白色的轻纱,他竟然把青葱灌木后露出的那抹飘逸的纯白当成了娜芙瑞的白裙。 这几天,他很想她,也很想见到她。 但是他暂时不能召见她,如果他猜的没有错,阿伊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娜娜不是艾的情人,而是他的女人,甚至已经暗中禀告了王后,安赫姗那蒙可能没有完全相信,否则一定会来他面前大闹一场。 他并没有想要隐瞒安赫姗那蒙,让娜芙瑞永远做他不见光的情妇,但如果现在揭穿真相,姐姐一定误会娜娜,把她当做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女人,所以他只能克制住对她的想念,与她暂时撇清关系,等姐姐了解接受了娜娜,再坦白不晚。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孩思虑至此,事事为她谋划。 “艾,你去宫外取一件东西,送到织坊。” 图坦卡蒙没有告诉艾那东西是什么,艾也不会多问,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当初,娜芙瑞卖掉了她心爱的长发,给图坦卡蒙买一双草鞋。经过一个月的辗转,法老派出去的人终于买回了她剪掉的秀发。那时,她的头发已经几经转手,卖到了孟菲斯一家着名假发店,被染成了最时髦的红色,展览在店铺最显眼的地方等待买主。 图坦卡蒙又稍作修饰,为她亲手设计了这款假发,命最优秀的工匠用最好的香料和乳膏,制成这全埃及独一无二的佳品。 现在将那顶用她的秀发精心制作的假发套送还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图坦卡蒙思忖着,娜娜冰雪聪明,收到了这件礼物,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艾捧着乌木包金的假发盒一路快步往织坊赶,他到的时候,夏双娜正在做工,伊芙奈让他在大厅稍等,就去叫人。 迎面一阵香风袭来,安赫姗那蒙带着一众侍卫侍女迈进织坊,她步速很快,可见此时内心的焦灼与愤怒。 方才阿伊求见,阿伊竟然告诉她,娜芙瑞其实是法老的女人!她今日前来,便是亲口问问这个女孩,宰相说的可属实。 艾不知道王后为什么突然大驾光临,立即起身,“拜见王后殿下。” 安赫姗那蒙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桌上那只精致的木盒,脸色一沉,厉声命令,“打开。” 第二百三十九章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二) 艾不能违抗王后的旨意,只能照做。 看到里面东西的那刻,安赫姗那蒙竟然发出了少女般的赞叹声,“好漂亮!” 她喜欢收藏假发,她有着各式各样的假发,长的过腰,短的齐耳,直如标尺,卷如波浪。 盒子里这顶女式假发虽然不像王室该有的奢华,但非常美丽,酒红色的发丝,泛着点点星光。金色发圈用于固定,上面精心镶嵌着十几朵黄金雕刻成的矢车菊花,花蕊是一颗颗晶莹的红宝石。 艾惊觉大事不妙,刚想寻个由头带着东西开溜,好巧不好夏双娜此时也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王后正站在面前,难掩惊讶,“娜芙瑞拜见王后殿下。” 安赫姗那蒙瞥了女孩一眼,语气很淡,“起身吧。” 一时间两个女人,一位高贵美艳,一位俏丽清纯,同时站在了桌边。 艾看了看娜芙瑞,又看了看王后,脑袋里传来嘎嘣一声,撞上了,完犊子了。 他这第一宠臣也不是白当的,他灵机一动,打算认下来,把这件礼物以他个人的名义送给娜芙瑞,这样不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吗。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那假发盒子上赫然刻着图坦卡蒙的椭圆王名圈,这代表,此物乃太阳神化身,法老的赏赐。 安赫姗那蒙自然也明白这些,在这王宫,只有她一位女主人,除了她还有谁人配得到这件佳品。 她朱唇轻启,“这是弟弟送给我的吗?” 艾懵逼地眨巴了眨巴眼,你最担心的事情总是会突然降临。 他要是把这假发给了王后,他会被图坦卡蒙撕了。 他要是坦言这假发其实是法老送给娜芙瑞的礼物,他和娜芙瑞会一起被安赫姗那蒙撕了,然后他的尸体还会被图坦卡蒙扒出来,撕了。 再三权衡,艾决定英勇就义,保全王后的颜面。 他一咬牙应到,“是,法老命臣从宫外买来这顶假发,赠予王后殿下。” “我很喜欢。”安赫姗那蒙娇美的面孔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这证明在图坦卡蒙心中,还是有她的位置的,幸好她没有轻信阿伊的谗言,与弟弟起争执。 “韩努特,快收下。” 小王后好糊弄,但在韩努特这严谨又不通情理的心腹大侍女这里,可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侍卫长大人,既然要赠予王后殿下,您为何不直接送到王后宫中,要拿来织坊,难不成是要给别的女人?” 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整个人一丝丝石化。 艹。。。。真特么是个感动全埃及的好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送到王后那里? 为什么? 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哪里是假发,就是颗炸弹! 要命啊。 都说人在绝境中潜力无穷大,艾竟然想出来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臣来织坊让王室裁缝娜芙瑞,给这假发搭配一套礼服,再一同给王后送去。” 如果有段音乐,艾现在能得瑟地摇摆舞动起来,充满了死里逃生的狂喜。 需要给假发搭配礼服的夏双娜,这时才看到了那顶假发的真面目,不禁浑身一抖,满脸大写的嫌弃。 咦~ 图坦卡蒙这恶俗的审美。 红色的头发,金色的花儿,还一大滩。 可不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炒鸡蛋吗。 太辣眼睛了。 搭什么礼服,来碗白米饭好了。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没毛病。 艾原本还担心呢,他这样说,娜芙瑞会不会难过,呵呵,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她此时满肚子都是对图坦卡蒙惨绝人寰审美的吐槽…… 第二百四十章 番茄炒鸡蛋vs番茄鸡蛋面 安赫姗那蒙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心爱之物留在织坊的,就大发慈悲让娜芙瑞多看了那假发两眼,记住了模样,又给了她五天时间制作礼服。 安赫姗那蒙捧着那乌木礼盒,心满意足地带着一众随从走了,完全忘记她来织坊是找娜芙瑞兴师问罪的。 拜别了王后,夏双娜这才刚刚回过来味。 图坦卡蒙送给安赫姗那蒙一件礼物,却不送给她! 那设计奇葩得惊世骇俗,她只顾得上吐槽了。 现在回想一下,假发上的花朵似乎是矢车菊的形状? 她在东苑找到的那枚戒指上面也是矢车菊图案。 出现频率这么高,说明矢车菊这种花,对图坦卡蒙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在这次暴动的处理中,安赫姗那蒙屈尊降贵,亲自去慰问了那些战斗中受伤立功的士兵和祭司们。 民间都赞扬这位王后体恤民众,她的确帮助法老稳定了民心。 所以他给她再多赏赐也天经地义,毕竟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可是上下埃及恩爱夫妻的第一楷模。 但是图坦卡蒙让艾专门拿过来,点名让自己为王后搭配礼服,这种行为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呢。 他是不是想提醒她,尊卑有别,纵然她有他的宠爱,可王后依旧是他不可撼动的妻子。 哎,君主的心思,哪里是她一个小女生能揣度的清楚的呢。 夏双娜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图坦卡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无条件信任她,否则也不会将她锁在织坊了。 她越想越失落,忙掐断自己的思绪,抬头见艾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开,欲言又止。 “艾大人,请问还有事吗?” 艾肯定要解释一番,不能因为他的过错让法老和娜芙瑞之间生了嫌隙,“娜芙瑞小姐,那顶假发是法老要送给您的,刚才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转赠了王后殿下。” “送给我的?” “抱歉,是艾的失误。” 夏双娜表示完全理解,甚至很同情艾方才左右为难的遭遇,“没关系,一盘番茄炒鸡蛋而已,就送给王后吧。” 艾没料到娜芙瑞如此宽宏大量,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人在心情放松的时候基本没什么戒备,他立刻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菜名,然后吐出五个发音无比标准、挑不出一丝错误的汉字,“番茄炒鸡蛋?” “嗯,是不是很像?” 红色的头发镶嵌着金黄的花朵,可不就是一碟子货真价实的番茄炒鸡蛋吗,刚才他还没有联想到,被她一提醒,别说还真像。 平时被法老的强权压迫惯了的艾,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吐槽图坦卡蒙的好机会,“我倒觉得,更像是番茄鸡蛋面。” 提到番茄鸡蛋面,夏双娜眼前骤然一亮。 她妈妈做的番茄鸡蛋面特别好吃。 她砸吧了砸吧小嘴,陷入回忆之中。 好想吃啊,可古埃及哪里有面条这种东西。 夏双娜和艾就这样愉快地对话着,和谐又流畅,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 一、二、三,三秒钟之后,两人同时惊慌地大叫起来。 “你怎么知道番茄炒鸡蛋?!”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他的穿越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易 夏双娜做梦也想不到,她和艾洞破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因为一盘番茄炒鸡蛋! 古埃及自然有鸡蛋,但番茄原产秘鲁森林,因外观艳丽被古人认为有毒,最初只作为观赏植物,直到清朝晚期才传入中国,番茄对于古埃及人来说那是从未听说过的天外之物。 在这个时代,炼铁技术还很稚嫩,又被赫梯帝国垄断,生铁产量少得可怜,根本就没有炒锅,所以压根不炒菜。古埃及烹饪方式极其单一,不是蒸煮就是烧烤,别看现在番茄炒鸡蛋是一道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品,可在古埃及哪怕是尊贵如法老王后也万万没有口福享用的。 所以现在,再抵赖狡辩也没有用了。 两个人面上还都算是平静,那是因为相互看穿,互握把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实际上,夏双娜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艾也来自未来世界?! 图坦卡蒙的心腹宠臣竟然是个现代人!隔着三千年的时空代沟,艾是怎么做到让图坦卡蒙如此宠信他的呢,这也太玄幻了些吧。 怪不得她和图坦卡蒙相处起来并没有太多不适,原来是他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艾现代思想的熏陶。 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穿越者,而眼前突然就冒出了另一个。 这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小吧。。。 夏双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艾,他容貌俊美,浓眉大眼,异域风情的长相与正宗的古埃及人十分接近。 因为图坦卡蒙喜欢她的缘故,艾对她很有礼貌,也一直保持着距离,不冷不热,不近不远,总之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猜忌,又不会显得不通人情。 艾为人谦和温顺,对图坦卡蒙的忠诚人神皆知,可自从她见到艾的第一眼,就觉得似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潜藏在他那张微笑的脸孔之下。 而现在身份被赤裸裸揭穿,再也不必费力遮掩什么,那些收敛着的东西徒然间全部爆发出来。 敌意、戒备,还有强作镇静的慌乱与不安。 夏双娜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简单! 能够在图坦卡蒙眼皮子底下隐瞒身份整整五年,怎可能是等闲之辈。 她更想不通,法老选拔贴身侍卫都不调查身份的吗! 艾和图坦卡蒙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吗,才能让图坦卡蒙如此信任器重一个未来人。 这样的刺激已经彻底冲淡了图坦卡蒙送给她礼物的喜悦,夏双娜咽了一口口水,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艾大人,娜芙瑞没法亲自向法老谢恩,还请您代为转达谢意。” “自然,那我就告辞了。”艾向她拱手,两人都不想纠缠穿越这种话题。 “侍卫长大人慢走。” 艾走出织坊,待四周再没有旁人,脚步急刹,几乎一个趔趄,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来。 昔日的痛苦一缕缕缠绕上他的心灵,像一根根结实的绳索将他牢牢捆缚住,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他撑着一棵棕榈树,浑身瘫软地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缓缓闭上眼睛。 再光明璀璨的人,身后都会有阴影。 想到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他的穿越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车祸雷劈、溺水坠崖、病死或者自杀谋杀,而是一场交易,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那年,他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踏上古代埃及的大地,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艾用力按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依旧觉得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阴暗可恶,还好现在他又重新活在了阳光下。 他仰头望向天空,埃及的太阳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临近晌午,橘黄色的暖阳活力四射,像一双热情手抚摸着他的面颊,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他的眼眶竟有点润。 艾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回荷鲁斯宫的,图坦卡蒙就站在庭院里看书,头顶是晴空无垠,身后光芒万丈,烨然如降临尘间的太阳神,就像是他的救赎,艾扑通一声跪在了图坦卡蒙面前。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想揭开你的秘密,偷走你的心 “起身吧,”图坦卡蒙见艾回来了,将文书撂到一旁,颇为期待地问到,“送去了吗,她怎么说?” “臣办事不利,请法老责罚。”艾依旧跪着,将头埋得更低。 图坦卡蒙见状眉心微蹙,“怎么了?” 艾将起因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王后殿下误以为是送给她的礼物,就收下了。”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地听艾讲完全过程。 艾此时浑身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图坦卡蒙还以为艾背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多大点事,难道他还能宰了他给那假发陪葬不成,“看你那怂样,给我站直!” “转身!” 艾立刻爬起来,背对着图坦卡蒙。 “弯腰。” “低头。” “屁股翘起来。” “啊?”艾一句句照做,可这最后一句命令,他迟疑了下,还是乖乖地妖娆地翘起了他的臀部。 没有一丝丝顾虑,没有一丝丝防备,图坦卡蒙大长腿一伸,一脚踹在艾肉嘟嘟的屁股上。 艾猛地往前栽,扑通摔了个狗啃泥,“哎呦。” 法老其实没有用力,略施惩戒,“瞧你干的好事!给我要回来。” 艾脑袋发懵,啥,要回来。 “法老,人们都说送出去的礼物,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要得回来吗。” 不得了啊,仗着宠爱,现在都敢顶嘴了,图坦卡蒙横眉,“艾,最近帝王谷工匠村缺一个挑水工,我看你挺适合,明天起你就到那里上任吧!” 工匠村坐落在一大片裸露的岩壁旁,连个树荫都没有,就埃及夏日这毒辣的太阳,不说一个月,一个星期他就能晒成正宗的非洲黑人。 晚上找不到人,就只能看见一口白牙的那种。 虽然埃及就在非洲,古埃及人种大多都是棕色皮肤,但艾在他们中间还算是皮肤白皙。 “臣不想离开您,臣舍不得您,”艾扬起头,雾蒙蒙的眸子中带着迷茫和委屈,犹如一只湿漉漉的忠心小奶狗,“法老~” 图坦卡蒙一个激灵,想把艾那张无论男女都散发着勾人魅惑的脸按到地上,娜芙瑞告诉过他,这叫做“萌”。 艾此时就企图“萌”混过关。 图坦卡萌同学觉得“萌”应该是他的专有名词,现在被人抢占了,很是不爽。 他冷哼,再次重申,“拿回来。” 法老只给命令,不教方法。 艾自然不能直接去找王后要,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那就只能想些旁门左道了。 他眼珠子一骨碌,怯生生地嘟哝了句,“总不能去偷吧……” 图坦卡蒙沉默不语,甩了一下袖子,长腿一迈,走人了。 结果当晚,哈托尔宫就遭了贼。 倒是什么东西没有丢,就是把王后的小侍女吓得半死。 据说,这个贼是个容貌奇美却个子很高大的女人,一身飘逸的白裙,乌黑的长发与暗夜融为一体,沐浴在朦胧月光下,显得静美又神秘,嗖的一下飞身爬上围墙,不费吹灰之力。 “她”站在墙头,蓦然一个回眸,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眸含笑非笑,秀眉缥缈如云雾,竟遮掩了月神的光辉,红唇半张半闭,比婀娜的美女还要迷人上几分,仿佛有种跨越性别的美。 脚尖轻点,就在墙檐上迅速跑了起来,如同踏水而行,身姿轻盈矫健。 一个翻身跃下,衣裙翻飞,然后落进了哈托尔宫……刚建好的狗窝里。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叫得能让一整个小区电动车扯着嗓子报警,王后的侍从们倾巢而出、高举着火把全力搜捕,闪烁的火光连成一片,照得整座宫苑亮堂如白昼,可还是让那女人给逃了。 可这是何等严重的大事情。 图坦卡蒙接到禀报,会心一笑,就随手把这案子丢给艾去查了,艾也尽心尽力查了,但奇怪的是,他这第一宠臣,王宫鼎鼎大名的第一神探,竟然什么没也查出来。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 大门不出的夏双娜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正在织坊忙碌,为王后制作的礼服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天的审判安赫姗那蒙帮助了她很多,她心存感激,也想趁热赶紧刷刷王后的好感度。 咔嚓剪掉最后一根线头,她跳起来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yes,终于完成了!” 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不禁又幻想起来。 也许三千年后的考古学家,能在底比斯古城遗址中发掘到自己的作品,或许还会有幸被展览在开罗国家博物馆? 不知不觉中,她的目光向远处荷鲁斯宫的方向望去。 图坦卡蒙应该还在办公吧,他可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法老,为了国家废寝忘食,她衷心祝愿他的埃及盛世永存,繁荣永驻,也祝福他和安赫姗那蒙幸福美满。 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烛光下,图坦卡蒙突然搁下笔朝窗外望去,窗外依旧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并没有那日思夜想的娇俏身影。 图坦卡蒙扬唇自嘲了一番,镇定心神继续批阅奏章,却发现手中的笔不知不觉中已写出了她的名字。 “娜芙瑞,娜芙瑞……”他反复念着她的名字,神情迷离犹如沉沦在美梦之中,他痴痴地呢喃着。 “娜芙瑞,你是那么的神秘, 你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我想探索你的世界, 揭开你的秘密, 偷走你的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一) 王后的寝宫叫做哈托尔宫,在古埃及神话中,哈托尔女神正是荷鲁斯神的妻子,哈托尔宫便对应于法老所居的荷鲁斯宫。 除此之外,还有赛克美特宫、托特宫...均是以古埃及人崇拜的神灵命名,只是图坦卡蒙还没有迎娶侧妃,这些宫殿尚无人居住。 哈托尔宫比荷鲁斯宫规模小,外墙和内部装饰都极具女性特色,高贵华丽却不失温婉优雅。 庭院内遍植奇花异草,矢车菊、曼陀罗、薰衣草、玫瑰、罂粟、蝴蝶花……一年三季争相盛放。 院子里还有一座小型神殿,供奉着牛头女神哈托尔,这是王后做私人礼拜的场所。 主殿由几十根圆柱托起,彩绘的天花板如鸟翼般轻盈,柔软的亚麻布帘宛如藤蔓缠绕在洁白如玉的莲花柱上,不时轻轻扫过地面,将那独属于女性的柔美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赫姗那蒙立在觐见厅,双手以一种极其高雅的姿势交叠在身前,头顶一支小巧精致的秃鹰王冠,直顺浓密的深蓝色假发垂到腰间。 丰满的胸部隐于薄纱之下,婀娜多姿的腰上佩戴着华丽的黄金饰品,娇俏的臀在白色长裙下翘着美妙的弧度。 夏双娜的眼神都呆滞了,这么美丽性感的女人,那勾魂摄魄的魅力甚至让她这个女孩子也感觉脸上火辣辣地滚烫着。 “拜见王后殿下,”她自知失态,急忙颔首,“为您制作的礼服昨日刚刚完成,请您过目。” 夏双娜将手中的木盒打开,恭敬地呈送给王后。 一条堪称惊艳的连衣裙赫然出现在安赫姗那蒙面前,只不过这衣服不是布制,而是用大大小小数百颗珠子串成。 各种形状的玛瑙、翡翠、琉璃珠,都使用得恰到好处,曲线玲珑有致却不生硬。 颜色的搭配更是精妙,上身层叠起伏的蓝色波纹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面,绿色的线条仿佛是在湖中荡漾的水草,裙摆则是鱼鳞片状的花纹。底部米粒大的小玉珠串成了数十条流苏,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声,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这珠衣的灵感来源于东苑的一幅壁画,致敬阿玛尔那独特的艺术之风。 阿玛尔那是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共同的家乡,承载着他们童年的美好回忆。 如果图坦卡蒙怀念故乡,那安赫姗那蒙一定也不例外,夏双娜便投其所好了。 当然她也在心里疯狂吐槽了一番,这么一套全都是顶尖品质的宝石,造价怎么说也要八位数朝上,古埃及王室果然壕到令人发指啊。 “将此衣套在薄纱裙外穿着,清凉舒适,”夏双娜偷偷观察着王后的神色,“不知殿下您是否如意?” 安赫姗那蒙此时已经无法把视线从裙子上挪开,纤细的手指像是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滑过每一颗珠子。 娜芙瑞以衣为画,巧夺天工绘出一幅尼罗河边的景色,岸上摇曳的纸莎草,水中游动的鱼虾,空中飞翔的鸟雀,安赫姗那蒙仿佛感受到清凉的河风扑面而来,吹拂着衣襟,撩起她的秀发,清新自然的泥土气息充盈在鼻间,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她魂牵梦萦的阿玛尔那,回到了那个有父王母后和众多姐妹的家乡。 而现在,故都不再,亲人已逝,只剩他们姐弟俩了…… 安赫姗那蒙之前从未想过一件没有温度的衣服能带给她这样大的触动,也只有真正热爱和了解阿玛尔那的人才能设计出这样的佳作吧。 因为五年前的宗教巨变,埃及人对阿玛尔那大多是厌恶和逃避的态度,连她也只能对过去的信仰闭口不提,而这个胆大的小裁缝却不惧世俗,也深爱着阿玛尔那,多么难得。 安赫姗那蒙看着夏双娜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怜惜与爱护,“早就听说阿布萨特村人才辈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很喜欢,谢谢。” “来。”她朝夏双娜招了招手。 安赫姗那蒙从侍女手里拿过一条黄金绿松石项链,准备亲自为夏双娜戴上。 夏双娜脖子上已经戴着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枚矢车菊形状的小戒指。 安赫姗那蒙余光不偏不斜扫到了那朵闪着金光的小花上,她诧异了片刻,一段一直被她刻意压制的遥远记忆爆发出来。 这……这东西,图坦卡蒙还留着吗?那枚搞出了无数风波的戒指,怎么会在这里。 她当年明明让艾扔掉了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二) 夏双娜察觉到王后那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戒指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王后殿下,您见过它?” 因为那个特殊的梦,夏双娜总感觉自己和这枚戒指有着所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便将它随时随地挂在脖子上,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答案。 安赫姗那蒙平复了心绪,“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身上?” 夏双娜可不敢告诉王后她去过东苑,小脑瓜灵机一动就开始扯谎,“回禀王后,是几个月前娜芙瑞的一个朋友送的,好像是……黑市上买到的。” 的确有不守规矩的侍女侍卫从王宫里偷东西出去变卖,但肯定会提前磨掉王室铭文和任何能够标识主人身份的痕迹,但这两个名字因为藏在机关之下,没有被发现就卖了出去,也完全说得通。 安赫姗那蒙似乎没有再怀疑,把戒指扣下了。 夏双娜依依不舍地盯着王后手中的矢车菊戒指,安赫姗那蒙这是不打算还给她了吗? 天,就算是王后,看上了自己的东西,也不能明抢吧! 夏双娜也不好向王后索要。 安赫姗那蒙熟稔地将迷你的玩具戒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迎着阳光照了照,璀璨的金光衬得她的手指白皙又纤长,她抿唇,眼角掩藏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是我的戒指,我一直找不到的戒指!” 夏双娜脱口而出,“这是你的?!” 这枚戒指的主人竟然是王后! “嗯。”安赫姗那蒙答,然后不解地打量起夏双娜不自然的脸色,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王后,我可不可以问下,您是在哪里得到这枚戒指的?” 提到来历,一丝阴霾悄无声息攀上安赫姗那蒙的脸颊,也就是一瞬间,那阴郁就消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恋爱中女人才有的幸福神色,“这是弟弟还在做王子的时候,他亲手为我做的,他拿着这枚戒指向我求婚,后来迁都时我不慎将它遗失,原来是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看,里面还有我和弟弟当初的名字呢。”她手指一拨,一下子就找到了机关所在。 黄金花瓣咔哒一声弹开。 应声跳出两个小小的名字。 图坦卡吞。 娜娜。 安赫姗那蒙一眼便瞄到了到那两个跨越了五年的光阴、依旧亲密相依的名字,蜜色的美眸中顿时浮现复杂的情愫,伤感、怨恨、愤怒、怅惘,最后迅速归为平静。 她不想再看那东西一眼,命令侍女将东西收起来锁好。 夏双娜眼睁睁望着那戒指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突然像是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仿佛那不止是没有温度的宝石和黄金,而是她再也找不回来的珍贵回忆。 在她那个奇异的梦里,小图坦卡吞的确是拿着它向一个古埃及小美女求婚,他小脸通红说着青涩稚嫩的誓言,却是那样的真挚感人,让她不止一次幻想如果那个叫娜娜的小女孩就是自己该有多好,但怎么可能。 图坦卡蒙明明告诉她,他和安赫姗那蒙的婚姻是父王的遗命,只是一场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她才毫无顾忌地向他倾吐爱意也享受着他的宠爱,但王后却说是图坦卡蒙心甘情愿主动的,那她岂不是成了插入人家夫妻感情的第三者。 夏双娜脑子乱成一锅粥,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了,“王后,娜娜就是您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三) 安赫姗那蒙倒是片刻没有犹豫,承认了,“是,在阿玛尔那王宫的时候,娜娜是我的乳名。” 古埃及每个孩子都有不止一个名字,而乳名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知道才能呼唤。 安赫姗那蒙不就是安赫姗娜蒙吗。 王后就是娜娜!她梦中的那个小女孩! 夏双娜一直很疑惑,那女孩是何等高贵的出身才能从小就陪伴在小王子身边。 可如果王后就是娜娜,一切都解释得通啊。 因为娜娜是公主,所以小小年纪就能有那样尊贵的气质和不俗的谈吐。 图坦卡吞四岁,生母病逝后,就一直寄养在王后膝下,又和安赫姗那吞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图坦卡吞是庶出,养母再好肯定比不上生母亲密,而且之后纳芙蒂蒂王后又怀孕过两次,一旦王后生下男孩,图坦卡吞肯定处境尴尬,他的确需要一位善良小公主的帮助扶持,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和安赫姗那吞萌生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事吧有违伦常,但王族通婚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甚至女儿都可以嫁给父王!因为这是在古埃及,图坦卡蒙毕竟是古埃及人,又不是现代人,所以她不能用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评判。 可她真的接受不了! 换句话说,娜娜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以是安赫姗那蒙! 夏双娜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她知道法老不喜欢他名义上的妻子,才能挣脱束缚义无反顾去爱他去追随他。 可若是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曾经倾心相许,约定一生一世生死相依。 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她的爱恋就完全变味了。 她接受的素质教育、还有她的良知绝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夏双娜再落魄再饥渴,也绝不会给一个三千年的古代人做侧室,拆散一对相爱的夫妇! 这些日子她本就饱受内心煎熬,王后对她那样友善,而她却欺骗了她。 这会她只觉浑身发烫,从头烧到脚,羞愧得像是赤身果体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她有什么错,追求自己的爱情有错吗! 但现在,她唯一麻痹自己、让良心好受点的借口没有了。 从此之后,她还怎么与图坦卡蒙相处……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隔着一个王后,跨不过去。 但她好喜欢他,真的舍不得他。 她不想退出这段三角恋,却似乎早已没了留下来坚持下去的理由。 夏双娜明明记得自己问过法老,关于那枚矢车菊小戒指,图坦卡蒙仿佛一点都不记得,还有啊,安赫姗那蒙口口声声说弟弟喜欢她,可图坦卡蒙对她只有亲情,已经成年了,却迟迟不和她同房。 如此矛盾,必定有妖! 所以王后一定是在骗她,一定是这样。 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王后,娜芙瑞有一次无意触动了机关,看到了法老的名字,就将这枚戒指献给了法老。但法老斥责这枚戒指做工粗糙,所以……您是不是认错了。” 她的语气尽可能的恭敬,但话里话外都是质疑的意味。 安赫姗那蒙面色冷了几分,“娜芙瑞,放肆。” 女孩立刻跪下,态度依旧很坚决,“这枚戒指对娜芙瑞的意义非常重要,能否请王后把它还给我。” 戒指安赫姗那蒙是肯定不会归还的,“为什么法老不记得这枚戒指,我现在就告诉你。” 既然娜芙瑞现在也算法老身边的红人,有些不能触犯的禁忌还是有必要让她知晓的。 不一会,艾出现在哈托尔宫觐见厅。 安赫姗那蒙在王座上落座,“艾,你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夏双娜完全不知道这些和艾又有什么关系,转头看向他,眼睛里全是困惑。 第二百四十六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四) 艾清了清嗓子,讲述起来,“五年前,我离开家乡来阿玛尔那谋生,那时我替一位贵族在尼罗河边放羊,有天晚上我发现少了一只羊,便举着火把四处寻找,突然发现一个男孩子昏迷不醒躺在草丛里,就背着他到了最近的村庄。” 艾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深夜,他敲了快一个小时,手皮都磨破了,才敲开了医师家的大门,恳求那人救救这个只剩一口气的男孩子。 虽然这孩子年纪不大,估计是饮食太好了,个子比同龄人都要高,体重可真不轻,艾背着他,天黑看不清路摔得鼻青脸肿,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人肯救治他,那时艾几乎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泥人。 艾省略了这些艰辛,只是轻描淡写,“我帮他清洗伤口,我照顾了他整整三天三夜,众神保佑,后来他终于醒了,我问他是谁,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艾没有点名,但夏双娜已经猜到了这是谁的故事。 她很清楚艾讲的是过去的事情,可仍然冷汗直流,惊慌恐惧。 “我猜他应该是被人从高处推了下来,撞到了头,暂时丢了记忆,于是,我一边放羊一边养着他,就这样他渐渐恢复了健康。” 那段时间,法老失踪,王宫和朝廷乱成一团,因为对外封闭消息,无法大肆搜寻。 一个月过去了,安赫姗那蒙终日以泪洗面,再找不到法老,就只能宣布法老驾崩,而她作为唯一的王室后裔,必须从众多臣子中选择一位再嫁,以保证政权平稳交接。 最佳人选是当时年近五十的老臣阿伊,但阿伊早已娶妻,还和自己的妻子提伊感情很好,连女儿都已经结婚了,这对于十三岁娇美如花的安赫姗那蒙来说,简直就是白日噩梦。 后来,图坦卡蒙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所以时至今日,她对艾也是充满感激的。 图坦卡蒙将艾带回了王宫,破例让出身低贱的艾成为侍卫,艾这才有幸在法老身边效命。 夏双娜早就看出图坦卡蒙和艾的关系亲密,整天形影不离,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如此感人的一段往事。 艾救过图坦卡蒙一命,又在他失去记忆六神无主、最虚弱无助的那段时间陪伴着他,用爱和友好温暖了他。 作为回报,图坦卡蒙也给了艾最大的善意,赐予了他世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 讨好法老的人太多,但他们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那一张张嘴脸虚伪又让人厌烦,而艾这样不求回报的真情付出,实在是太过珍贵难得。 所以图坦卡蒙才会如此无条件地信任,爱护艾。 图坦卡蒙十一岁的时候艾十三岁,也是个俊俏的男孩子,聪明又勇敢,很快就熟悉了王室事务。 这五年里,艾和图坦卡蒙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像兄弟一样相互陪伴着彼此。 他们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讨论政事,渐渐培养出了无人能及的默契。 五年后,图坦卡蒙十六岁,艾十八岁,他终于成长成了图坦卡蒙的心腹,底比斯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艾对图坦卡蒙而言,是一个奇迹。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图坦卡蒙当初没有遇到艾,他可能已经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将娜芙瑞赐婚给艾(一) 艾的故事讲完了,安赫姗那蒙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到,“五年前,法老宣旨废黜阿吞,更名迁都,就在我们计划乘船离开阿玛尔那的前一天晚上,他遇到了一场谋杀,被人从河边的陡坡上推了下去……” “是谁,是谁干的!”听了前因后果,夏双娜早已双手紧握成拳,想到图坦卡蒙曾经受到的伤害和病痛,她就恨不得跨过时空长河,将那奸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五年前,又是五年前,五年前阿吞被废黜,阿蒙祭司团获得了胜利,延续了十几年信仰被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惊天逆转。 那群阿吞信徒失去了权力地位甚至是生命,肯定恨死图坦卡蒙了,不必多说,这场谋杀一定是他们的报复。 又是他们! 阿吞的走狗们!!! 夏双娜简直恨透这群人了,谋杀君王,发动暴乱,无恶不作,这五年来不是在作乱,就是在谋划作乱的路上。 但是这和图坦卡蒙不认识他的求婚戒指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猜不出其中的关联……图坦卡蒙忘记了年少时期倾心相许的女孩子。 她只是拒绝去想,连呼吸中都透着对这种可能性的浓浓抗拒! 安赫姗那蒙开口,说出了那个她最不想接受的答案,“回到王宫后,宫里的所有人弟弟都记得,所有事情他也回忆起来了,可唯独忘记了娜娜,也就是我。” 安赫姗那蒙唇角噙着一抹苦涩,“他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 她的话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将夏双娜淹没,夏双娜脑子僵硬如一块石头,几乎无法思考,所以说,因为五年前那场变故,图坦卡蒙暂时丢了记忆,后来,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谁,父亲母亲是谁,也想起了自己是法老,统治着庞大的埃及帝国,却单单忘记了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 忘记了安赫姗那蒙。 忘记了曾经与她相互扶持。 忘记了对她说过的那些情话。 忘记了曾经为她亲手打造了一枚笨拙却独一无二的蓝色矢车菊戒指…… 那么多珍贵美好的回忆,全都遗失在了记忆的荒原,太可惜了。 自己在梦里,还有在镜子里,看到的古埃及小女孩,过去的娜娜,也就是现在安赫姗那蒙是在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染指她的丈夫吗。 图坦卡蒙,他只是忘记了和安赫姗那蒙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喜欢上自己吗。 夏双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呼朝里灌着凉风,不甘、嫉妒、苦闷一股脑地往外钻。 她的目光落在了安赫姗那蒙的王座上,那是一张用四条狮腿形状的包金木块支撑起的宝座,座身贴满了金箔,镶入天青石和珍贵的红宝石,椅背上的画,生动细腻地雕饰出图坦卡蒙与安赫姗那蒙的形象。 在太阳神的照耀下,王后正在为法老涂抹香膏,两人四目相视,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无声中便氤氲起幸福祥和的氛围,让人不忍心打扰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这就是一幅简单却温馨的生活场景,被永远定格。 她看过那么多古埃及法老王后的壁画雕塑,却只有安赫姗那蒙像是在甜蜜地谈恋爱,画中的图坦卡蒙把她宠溺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对啊,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历史。 他们俩真的很般配,是众神赐福臣民敬仰的王室夫妻,而她夹在其中,又算得上什么…… 在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安赫姗那蒙拥有过一整个他,他的过去她永远无法触碰,无法企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心伤的吗。 她怨图坦卡蒙为什么不告诉她娜娜就是安赫姗那蒙,害得她在情感旋涡中一步步沦陷到无法自拔,可图坦卡蒙没有骗她啊,现在的他对安赫姗那蒙没有男女之情。 她有什么错! 安赫姗那蒙是又是何等无辜。 夏双娜更怕有朝一日图坦卡蒙突然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们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她头晕得想要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立刻把手伸进口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不要在王后面前露出破绽。 “姐!”伴随亲昵的呼唤,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孩大步流星踏进殿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把娜芙瑞赐婚给艾(二) 图坦卡蒙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白色短裙,上身赤果着,露出健美的胸膛,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还在向下滴水,妆也没有化。 图坦卡蒙何时不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精致到极致,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挑不出半分瑕疵,这样随意的着装,夏双娜还是第一次见到。 “姐,叫我过来干嘛?”图坦卡蒙走进来,然后就坐到了凳子上,顺手抓起果盘里一把紫葡萄,扔了一粒到嘴里嚼着,刚洗完澡,他有些口渴。 “弟弟!”安赫姗那蒙流转的美目中饱含深情,红唇微启,轻轻吐出那亲密的两个字,“今天心情不错?” “挺好。” “绿洲酒庄进贡了你最爱葡萄酒,我已经命人给你送去了。” “今年葡萄丰收,产量比往常多了快一半。” 没有敬称,没有客套,就好像只是一对普通夫妇在交谈。 那么轻松和随意,图坦卡蒙在亲姐姐面前完全放下了戒备,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在落进夏双娜眼中,真是刺眼又扎心。 “法老。”一道怯生生的嗓音从一旁响起,打破了这份美好。 图坦卡蒙看到娜芙瑞的时候不禁愣住了,猛地吞咽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给呛到,急忙把葡萄籽吐了出来,片刻就恢复了君王的威严,“娜芙瑞,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待在织坊,没有命令不得外出吗。” 不知道阿伊的眼线到处都是吗,还敢乱跑。 还和安赫姗那蒙待在一起,你就不怕她和宰相联合起来对付你吗。 夏双娜不懂图坦卡蒙的笑颜为何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像肥皂泡破灭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难道她又惹他不高兴了吗。 “弟弟,是我召她来的。”安赫姗那蒙将图坦卡蒙迎上王座,又取来他每次沐浴完都会用的润肤香膏,为他均匀地涂抹在皮肤上。 图坦卡蒙推开安赫姗那蒙的手,不想与她太过亲密,尤其是在娜芙瑞面前,她会不开心的,“这些事情让仆人来做就好。” 安赫姗那蒙把那杯掺了精油的香膏递给夏双娜,“你来。” 夏双娜知道自己就是图坦卡蒙说的“仆人“。 仆人呢,自然是配不上主人的! 想到这里,夏双娜故意用力揉搓他的皮肤泄愤。 她的力度自然让图坦卡蒙感到不舒服,但图坦卡蒙没有指出,“姐,你叫她来,何事?” “我告诉了娜芙瑞你曾经被人谋害受伤的事情。” 图坦卡蒙差点从王座上窜起来,“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感觉到女孩的指甲嵌进了他的肌肤里。 图坦卡蒙心虚地回望了她一眼,女孩表面恭敬,眸子里的光却很冷,图坦卡蒙无奈地收回了视线。 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威严强大,勇敢坚毅,霸气辉煌,可他也曾有脆弱孤苦的一面。 这段回忆,他隐瞒得很深,恨不能在他的光辉历史中彻底消除,男人都喜欢女人崇拜仰慕而爱上自己,而不是因为可怜和怜悯之类的东西。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冷不防提起,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一个无助的孩子,那个躺在草丛里,望着浩瀚星空感受着鲜血不断从身体涌出,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的孩子。 过去的伤疤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揭开,宫殿顿时陷入一片凝重的寂静之中。 安赫姗那蒙倒不觉有任何不合适,“弟弟,我知道你信任艾,我也一直把艾当做我们的家人,艾又和娜芙瑞两情相悦。那今日就由我做主,将娜芙瑞赐婚给艾!”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多吃鸵鸟腿,越吃腿越长 “请王后收回成命!” “请王后收回成命!” 两道急迫的声音同时响起,生怕迟了一秒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何?”安赫那蒙不解,娜芙瑞亲口承认过喜欢艾,此时她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莫非当真如宰相所说,娜芙瑞追求艾是为了接近图坦卡蒙,她想要的是第一王妃的位置! 夏双娜在心里狂翻白眼,拜托,善良美丽的小王后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说谎实在是太难了,撒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言去圆。 她的脸皮也练厚了,面不改色地回话,“王后殿下,结婚是大事,娜芙瑞需要先告知父母,不能擅自决定。” 这理由似乎也算是合理,安赫姗那蒙又去问艾,“你呢?” “臣还不想这么早成婚。” 安赫姗那蒙转向图坦卡蒙,她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弟弟的想法,好像刚才弟弟也大声地喊了句,“不准”? 娜娜和艾都这么说了,图坦卡蒙还能怎么反驳,只能配合他们演出,“姐,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愿意,你何必强人所难。” 不痛不痒的回答充分展示出了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又一次打消了安赫姗那蒙的怀疑。 夏双娜和艾纷纷在内心竖起了大拇指,大佬就是强。 图坦卡蒙岔开话题,免得安赫姗那蒙再搞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提议,“荷鲁斯宫新来了厨师,我们去吃饭。” 听到他主动邀请自己,安赫姗那蒙又惊又喜。弟弟日理万机,不知道有多久没和他一起进餐了,小时候他们还经常在一起用餐,长大了反而生疏了许多。 安赫姗那蒙亲昵地挽住了图坦卡蒙的胳膊,身子靠了上去,“好啊。” 夏双娜的视线定格在了安赫姗那蒙和图坦卡蒙交叠的胳膊上,两人是那么亲密无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他们才是历史上真正恩爱的夫妻吧,而自己只是乱入了这个时空。 安赫姗那蒙那样美艳动人又善解人意心地纯善,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图坦卡蒙可能会很宠爱她吧…… 夏双娜是个大气的女孩,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小事情,不就是吃顿饭嘛,王宫晚宴上他们两个一起吃的饭还少吗,她要是连顿饭都要吃醋,那还不要在醋缸里淹死。 图坦卡蒙的目光扫过安赫姗那蒙攀着自己的那双手,并没有推开她,在一众侍女和侍卫面前给足了她面子,他唇角一勾,“我命人烤了鸵鸟,你也去尝尝。” 听到“鸵鸟”这个词,安赫姗那蒙神立刻松开手,“弟弟,我不和你一起吃了。” 图坦卡蒙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就带着艾走了。 安赫姗那蒙朝夏双娜摆手,“你也退下吧。” 夏双娜埋头一口气往织坊赶路,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五年前,图坦卡蒙被奸人暗算受伤,是艾救了他,那么也就是说,至少在五年前艾就已经穿越来了古埃及,那他穿越来的契机是什么呢? 现在还弄不清艾对她是什么态度,是敌是友,所以她还不能冒冒失失去问他,但毫无疑问,图坦卡蒙对艾来自现代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夏双娜拐了个弯,突然察觉到前面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人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夏双娜站定,嘴唇张了张,图坦卡蒙一步步走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说“吃你的鸵鸟去吧”! 图坦卡蒙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仿佛说着什么至理名言,“多吃鸵鸟腿,越吃腿越长。” 夏双娜本来还绷着一张小脸,对图坦卡蒙随便限制她人身自由的过分行为表示抗议,听见这话瞬间被这沙雕逗笑了。 真不知道,鸵鸟腿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怪不得图坦卡蒙腿这么长。 原来以形补形吃啥补啥这种说法,古埃及也有啊。 她挑了挑眉毛,“图坦卡蒙,我看你还是多吃点核桃吧!” 夏双娜敢这么说,是因为一来古埃及根本没有核桃这种玩意,图坦卡蒙根本不知道核桃是什么,也不知道核桃长什么样。 二来,古埃及人也不知道脑子的具体功能,他们认为心脏才是用来思考的。 否则,敢骂法老缺脑子,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是她的忌日? 第二百五十章 我想吃鸵鸟腿,吃,两个够吗?够了,谢谢陛下,陛下真好! 图坦卡蒙模仿着夏双娜,吐出一个算是能辨别的发音,“核桃?是什么?” “一种食物。” “你为什么喜欢吃鸵鸟肉啊,还有你爱喝什么酒,爱吃什么水果,都告诉我吧。” 夏双娜下决心,要比安赫姗那蒙还了解图坦卡蒙。 “因为姐姐很讨厌鸵鸟肉,她小时候不小心吃了一小口,便上吐下泻,从此连鸵鸟肉的味道都闻不得。” “而且,我偶然发现,姐姐对一种努比亚鸵鸟的毛过敏,于是我就把我的宫殿里弄的到处都是鸵鸟毛,我姐就再也不敢来我的寝宫烦我了。” 图坦卡蒙解释完,卡着腰,一脸得意扬扬。 夏双娜:“…………” 夏双娜简直要被图坦卡蒙的调皮捣蛋折服了。 她望着图坦卡蒙一脸的痞气,嘴角无奈地抽了抽,这个意气风发的十六岁男孩子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广告词:男人不止一面。 不过听他这么说,安赫姗那蒙似乎没怎么进过他的卧室,也没有和他有过夫妻生活。 可王后却说,图坦卡蒙之前是喜欢她的,那图坦卡蒙为什么会潜意识里排斥和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所以这个女人的话到底能信几分,她表示怀疑。 图坦卡蒙拉着娜芙瑞的手往前走,艾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随行保护。 “图图,你第一次见到艾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在阿玛尔那,姐姐今天不都告诉你了吗。” 夏双娜点点头,接着说:“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王后今日突然要为我和艾赐婚,是因为有次我在议事厅门口等你被士兵抓到了,情急之下我谎称我在等侍卫长大人,恰好被王后听到了,都是我惹的误会,你千万不要想多啊。” 她担心图坦卡蒙私下会为难艾,便如实告知了事情的起因。 艾听见她这番话,回了句,“谢谢。” “没事。”夏双娜笑了笑,艾是图坦卡蒙的救命恩人,对她也算是有大恩。 而且都是现代人嘛,在古埃及讨生活,背井离乡多不容易,理应互帮互助。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艾以前对夏双娜并没有什么了解,法老喜欢什么人,他无权干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娜芙瑞这个人的人品似乎还可以。 “其实,只要你没事就好。”夏双娜胳膊一伸,就紧紧搂住了图坦卡蒙。 他那段命悬一线的遭遇,让她更加感叹生命无常,命运残酷,而她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至少现在她还有图坦卡蒙的爱。 无论过去,只争朝夕。 至于娜娜是谁,她不想管。 至于娜娜是不是安赫姗那蒙,她也不感兴趣。 夏双娜好奇鸵鸟肉的味道,而且她也想拥有一双白皙修长的大长腿! 于是就跟图坦卡蒙撒娇,“法老,我也想吃鸵鸟腿。” “吃,两个够吗?” “够了,谢谢陛下,陛下真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一) 夏双娜正盯着餐桌中央那一只香喷喷的巨大烤鸵鸟看得出神,突然回头,万般怜悯地注视起身边的图坦卡蒙,还挤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残杀你的同类?” 哈哈,鸵鸟这个梗跟定图坦卡蒙一辈子了,这可是他们之间甜蜜的小秘密。 图坦卡蒙秒懂,面色骤沉,从自己餐盘里的鸵鸟腿上撕下一块肥美的肉塞进她嘴巴里,凶巴巴到,“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唔唔……”夏双娜想说的话全被噎进了肚子里,咀嚼了几口后发出了享受的惊奇的唔唔声,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第一口,有点像牛肉,但是比牛肉要细腻,汁多味鲜,口感鲜嫩,还没有任何肉腥味,含在嘴里都不舍得咽下去。 制作这么一道美味佳肴,首先需要准备一个巨大的烤架,还要在鸵鸟皮上面涂满鸡蛋液,最起码要一百个蛋,而且烤这么一只鸵鸟用的盐巴一个古埃及人一年都吃不完。 这种吃法实在太土豪了,一般人根本无法尝试。 宫廷御厨们在这只大鸵鸟的肚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香料,甚至还塞进去了一整只鸭和一整只鹅,又在鸭肉和鹅肉外面刷上了秘制酱汁,创造出层层叠叠又回味无穷的口感。 简直妙不可言! 图坦卡蒙看着女孩塞得满满的腮帮子,油亮亮的唇瓣,心满意足地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些蜂蜜水,“还想吃什么?” 夏双娜顿时想到了他送给安赫姗那蒙的那顶红色黄金花假发,“我要吃番茄炒鸡蛋!” 图坦卡蒙:“什么东西?” “番茄鸡蛋面也可以!” 图坦卡蒙无语:“你到底要什么?” 提起番茄,她当真想念那酸酸甜甜的独特口感,古埃及的任何一种水果都无法取代,夏双娜一拍桌子,“有酸的吗。” 图坦卡蒙端给她一杯绛红色的液体,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尝一口?” 夏双娜接过来,这东西看样子挺像清凉解暑的酸枣汤,她平时最喜欢这种饮料了,“那我不客气了。” 图坦卡蒙没来得及阻止,夏双娜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茫然地眨巴了眨巴眼睛,瞬间就把杯子给摔了。 图坦卡蒙被她吓到了,这可是调味用的酸汁,以极致的酸闻名于全埃及,平时都是在烤肉上涂上几滴,而她竟然咽下去大半杯! 再说夏双娜,此时十个柠檬像巨大的蘑菇云在她的口腔里同时爆炸,冲击着她的脑浆,那酸爽,她觉得自己颅骨像是开了一个天窗,狂风大作呼呼作响,整个人都要直接升天了。 脑袋扑通一声砸向桌面,眼睛根本睁不开,但眼泪鼻涕却肆意横流。 夏双娜哭唧唧地捶着桌子,苍天啊,大地啊,古埃及的众神啊,为什么每次最狼狈的样子都会被图坦卡蒙看到,太丢人了,她现在眼睛挤得都要在脸上消失了。 “把这个喝了。”图坦卡蒙忙把手边的蜂蜜水递给她。 可夏双娜现在都要昏过去了,哪里还张得开嘴,怎么灌都灌不去。 图坦卡蒙把那杯蜂蜜水噙进嘴里,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一股清甜顺势流进她口中,如同山谷间的涓涓细流。 夏双娜酸得快要死掉了,突然尝到一丝甜意,探求着那甜美的源头,渴望着更多,更多。 宫灯映照下,她的两颊绯红,蜷曲的睫毛一颤一颤挂着晶莹的水珠,摇曳着盈盈泪光。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二) 图坦卡蒙压抑许久的情愫终于喷发了。 此刻,他是如此渴望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在她身上永远留下他的印记。 尊贵为法老才不会委屈自己,也等不到回寝殿了。 ...... 彩绘的地板上,男女的衣服扔了一地。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赤诚相见。 图坦卡蒙吻上她的嘴唇,轻抚着她的脸颊,可还是极尽温柔地安抚着她。 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落到他的脸上,图坦卡蒙猛的从迷醉中醒过来,松开她的唇,睁眼便看到女孩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花。 她在哭。 不是因为酸,而是因为害怕。 她像寒风中的一片枯叶瑟瑟颤抖着。 望着女孩恐惧的神色,图坦卡蒙顿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缓缓放开了桎梏她的手臂。 夏双娜迅速从他怀里逃离,一把扯过桌布,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 抱膝坐在离他最远的餐凳上,圆睁着眼睛,呆呆愣愣如同丢了魂,瞳孔里再没有平常的灵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你别过来。 “你不愿意?”图坦卡蒙怔怔地望向她,凄哀地问到,“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那受伤的神情让她心都碎了,夏双娜摇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有点头,最后索性把脑袋埋进臂弯,抽泣起来。 最后的那刻,她也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身体里那种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好渴望他的触碰,渴望接受他最近距离的疼爱。 这几个月,夏双娜以为她想清楚了。 但真的到了最后一步,她还是退缩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一位三千年前的古代君王炽热的爱情。 她没有向图坦卡蒙坦白身份,又隐藏了太多事情,图坦卡蒙喜欢的只是一半的她,一个被她伪造出来的她。 也许,她终有一天是要回到现代的。 如果将来有了穿越回现代的机会,他和她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真的害怕因为舍不得他,再也无法了无牵挂地抽身而出,而选择永远留在这个时空,抛弃了自己的父母朋友。 她知道,她爱图坦卡蒙,很爱他。 就算在现代,她也断断不会接受婚前,这是原则问题,无法改变! 连一张明确法律效力的结婚证都无法保证丈夫的忠诚,更何况在古埃及她什么都没有!她现在又算什么,情人,床伴,还是别的?她不是贪恋名分,只是她和图坦卡蒙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她想要势均力敌的爱情,而现在她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图坦卡蒙已经结婚了,他有王后,无论他怎么告诉她,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姐姐,那只是一场为了国家大局考量的政治婚姻,他也是被逼无奈,但那个女人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永远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 更何况现在毫无防范措施,她有一些基本的生理知识,这几天对她来说挺容易中招的,她要是意外有了宝宝怎么办,安赫姗那蒙会允许她为图坦卡蒙生一个孩子吗,埃及的臣民会接纳她和她的宝宝吗,她自己苦点日子艰难点无所谓,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图坦卡蒙是喜欢她,可将来呢,他对她的迷恋到底能持续多久。有一天,当她渐渐老去,美貌不在,而他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如云不断,她到底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的孩子呢,又会卷入王室怎样的纷争。 夏双娜才发现,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她的顾虑太多,只能先守住自己的最后一层防线。 夏双娜心里真的好乱好乱,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小声地哭泣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图坦卡蒙抓起酒杯,猛灌了几口清凉的葡萄酒,勉强找回些自己的理智。 他抬手温柔地撩起她凌乱的头发,挂在耳后,露出她那红得惊人的耳垂,沙哑着嗓子,压下眸子里翻涌的欲望,“娜娜,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 图坦卡蒙命艾将她送回织坊,自己套上裙子,大步冲去浴室。 夏双娜瘫软地靠在小巧的轿辇上,泪眼模糊,望着图坦卡蒙渐渐变小的身影,心真的好痛好痛,如刀割,如虫咬,眼泪一次又一次滚落。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一) 夏双娜来到古埃及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今天,就是圣兰欧尼设计学院开学的日子。 夏双娜是个品行兼优的好学生,然而这学期,她却要缺席最喜欢的所有课程。 学院学风很严,像她这样无故缺课,很可能会被劝退,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帮她办休学手续,想到她年过四十的父母,夏双娜便深深为自己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而自责惭愧。 当初六月份来到埃及古城旅游,就是为了寻找灵感,完成学院布置的暑假大作业,结果一不小心,离奇穿越到了古埃及,倒是给了她全面了解古埃及宗教文化和服装款式的机会。 她总是幻想,说不定哪一天早上醒来,就回到了寝室,正躺在柔软的小床上。 室友们热情招呼她一起去吃早餐,这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在古埃及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美好到不真切的梦。 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命运与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把她一个人抛到了古埃及,让她在图坦卡蒙装作是一个普通男孩的时候喜欢上了他,又让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她最高攀不上的法老。 还给他变出来一个结婚八年的王后。 让她的身份变得尴尬又敏感。 她不想放弃她的爱情,也害怕操之过急伤害了安赫姗那蒙。 有时候,明明站在图坦卡蒙面前,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看不懂,猜不透。 夏双娜懊丧地捶了捶脑袋,这已经是图坦卡蒙第三次拒绝见她了! 毕竟,那晚两个人都到那种地步了,图坦卡蒙却被她无情推开了,是个男人在那种时候被打断都会不高兴,更何况他还是尊贵威严的埃及法老,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夏双娜本来就闲不住,这几天被闷在织坊的小院子,都要憋坏了。 就偷偷溜出去,天黑就回来,图坦卡蒙又不会发现。 她想出宫给图坦卡蒙买一份心意满满的小礼物,然后撒个娇,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她也想试探一下,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如果图坦卡蒙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她幻想着图坦卡蒙在偌大的底比斯苦苦寻觅,终于在滂沱大雨的深夜找到了孤零零的她,图坦卡蒙紧紧抱着她,热泪盈眶地唤着,“娜娜,我好想你,我不能没有你……” 雨中,两人深情接吻,天地之大,完全做了恋人的背景板,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想到这里,夏双娜干咳了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自己从美梦中敲醒。 此时的夏双娜还不知道,这恋爱中小女生的俏皮小心思将给她惹上多么大的麻烦。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二) 从戒备森严的王宫溜走谈何容易,可是机会很快来到了。 夏双娜无意听见几个小裁缝在谈论三天后在哈托尔宫举行的晨祭。 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们会定期进宫举行祭典,他们离开时会途经织坊,取走最顶级的亚麻织物做为贡品进献阿蒙神。 这批祭司规模有数百人,她乔装打扮一下,只要能混进那庞大的队伍中,不就可以偷偷溜出去了吗。 转眼就到了卡纳尔克祭司们进宫的日子,夏双娜换上了事先制作好的祭司白袍。 她盘算了一下,先回一趟阿布萨特,她拿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带给罗茜。 她答应过罗茜,会帮她找到霍普特,就一定会竭尽全力。 然后乘快船返回底比斯码头,河边就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集市,给图坦卡蒙挑一件礼物,快的话,天黑就能回到王宫。 这么一走神,眼看祭司团的队伍就要离开,夏双娜急忙蹑手蹑脚混了进去。 祭司团人数众多,似乎彼此间也不怎么熟悉,就没有人发现多了一个可疑的女孩。 一路上,夏双娜紧张地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丝毫不敢东张西望。 跨出宫门的一瞬间,她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犹如逃离囚笼的鸟雀,重获新生。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可夏双娜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当然不能跟着祭司们返回卡纳尔克神庙,那样身份一定会暴露,如今必须要让想办法逃走了。 一条宽敞的大街将王城与平民区分割开,祭司队伍也在此处分成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 夏双娜正欲溜之大急,突然肩膀被一双大手死死扣住。 “你干什么呢,该不会想逃跑吧!” 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一双眯成缝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咦,我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嗨,我新来的...”她尴尬地笑了笑,生怕下一秒就被揭穿。 “给我老实点!”那祭司索性跟在她的身后,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完蛋,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夏双娜叫苦连天,无奈只能跟随着他们继续前行。 她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算真的倒霉到被带进卡尔纳克神庙审问,那不是还有图坦卡蒙帮她收拾烂摊子嘛! 太阳越爬越高。 又走了好久,已经快晌午了,可队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还没有到,夏双娜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明明记得卡纳尔克神庙并没有那么远啊。 而且,这好像根本不是去神庙的方向。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三) 对,这绝对不是去神庙的方向。 卡尔纳克神庙就坐落在河东,在底比斯城内,离王宫很近。 而此时他们则是往城外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烟越来越稀少,楼房越来越稀疏,最后索性连任何建筑物都没有了。 埃及,一半是火,一半是水。 这片空旷的沙地,完全暴露在太阳的炙烤下,夏双娜汗如雨下,像是发起了高烧,已经喝光了羊皮水袋里最后一口水。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一望无垠的视线突然有了阻挡,远处依稀浮现一座破败的庙宇,像是浩瀚大海中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 “进去!”一个祭司赶鸭子一样把众人推进破庙,哐当一声落锁。 这里是哪里? 夏双娜茫然地打量起四周景物。 她怎么从不记得埃及有这么破败的神庙? 庭院杂草丛生,高大的雕塑被强大的外力拦腰砍断,大大小小的石块碎落了一地。 曾经洁白如玉的立柱上布满污渍和各种诅咒的恶毒语言。 唯一残存的壁画上,一轮巨大的红色圆盘,向四面八方散射出无数道金光,每道光的末尾化成一只只小手,仿佛慷慨地赐福于埃及大地,一对神情庄重戴着王冠的夫妇正虔诚地祈祷着。 男人的脑袋像圆圆的卵,后脑勺向后突出,胸部像女人一样丰满,肚子是病态的圆润,他的身体严重畸形,有着蜘蛛爪一样的手指和鸭蹼一样的脚掌。 这幅壁画被破坏的很严重,但是王名圈还依稀可以辨认。 他就是埃及的上任法老,埃赫那吞,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的父王。 霍普特曾经偷偷告诉过她,他们的先法老其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这些怪异丑陋的壁画和雕塑,一反以前埃及法老端庄威严的仪态,只是埃赫那吞离经叛道的表现形式。 埃及之前信仰阿蒙神,还有荷鲁斯、哈托尔、阿努比斯、贝斯蒂等一干众神,埃赫那吞一上台,全部推翻,独崇阿吞。 总之,埃及本来是什么规矩,埃赫那吞就要对着干。 其实,看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那逆天的颜值就可以猜到,他们父王长得肯定不差。 耳边风声呼呼吹过,响起古老的赞歌。 “吾父阿吞,” 世界由你创造, 你升起,他们得生, 你落下,他们死亡, 你就是万物之灵, 人们因你而活。 阿吞!伟大的阿吞!” 阿吞。 这个名字骤然浮现在夏双娜脑海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四) 她一个激灵,终于回忆起霍普特教她神学的时候说过:“五年前,法老废黜阿吞神后,阿蒙祭司便拆毁了所有的阿吞神庙,其中就包括底比斯城外一座规模壮观的大神庙。” 这里就是曾经祭祀阿吞的大神庙!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这群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们会来到阿吞神庙。 他们来干什么? 总不能是迷路了吧? 但那群人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只见他们纷纷脱下祭司服,轻车熟路地扔进一个篮子里,然后四散走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夏双娜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说他们根本不是阿蒙祭司,而是乔装的阿吞信徒! 那他们极有可能和发动奥皮特节暴动,害死了上千无辜市民的阿吞暴徒们,是同一波人! 而这里就是暴徒们暂时的集聚地。 阿吞被废黜后,它的神庙就成为了被诅咒的禁地,无人敢涉足。 但阿吞的神力还在,阿吞信徒们会来此祈祷寻求庇护也不奇怪。 无意间,歪打正着,她竟然来到了阿吞的地盘! 夏双娜心脏狂跳不止,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埃及君臣搜寻了快一个月都没有重大突破的秘密基地,竟然被她给找到了。 图坦卡蒙深恶痛绝的、立誓赶尽杀绝那群罪犯,现在一个二个全部在她眼前!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今天真的是撞了大运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快点把消息递出去给图坦卡蒙,趁热将他们一网打尽,在这之前,先了解一下概况,比如有多少人。 夏双娜深呼吸了几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在残破的神庙里穿行,这群人如此残忍暴戾,她还以为会看到什么茹毛饮血的血腥画面。 实际上他们和正常埃及人没有什么区别。 迎面走过一群信徒,有大人有小孩,有美丽窈窕的妙龄女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柱子旁,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谈笑,伙食还不错,有面包有酒粥还有各种肉干甜点,也是,不吃好点,谁肯豁出性命去和法老还有整个庞大的阿蒙祭司团对抗。 有慈祥的母亲正给女儿梳头发,也有几个年轻男孩子在玩跳山羊游戏,锻炼体能,为下一次突袭做准备。 还有医生在给伤员包扎换药,他们的动作有模有样,看起来医术颇为精良。 这群暴徒生了病受了伤,哪敢去正常的医馆就诊,只能发展出自己的一套医疗体系,否则就他们整天与埃及士兵玩游击,打打杀杀的,一个小小的伤口感染、一个肠胃炎就能立刻要了性命。 老师正在教小孩子们读书,这群暴二代从小就被洗脑了,誓死效忠阿吞,长大后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都会觉得理所应当,看来这阿吞信徒的统治层也挺有可持续性发展思维的嘛。 摇头晃脑的小孩子正奶声奶气地诵读着,“阿吞,我是您忠诚的信徒,您的神力,铭刻我心,为您效劳,扬您美名,千年万世,永恒不朽……” 总之,他们分工明确,就像是一个微缩般的小社会。 又很团结,非常有凝聚力,是一支服从命令、有执行力的团队,难怪可以发动举世罕见的奥皮特暴动,给埃及法老和朝廷一记重击。 别看这群人此时和谐美好,其乐融融,可那是对自己人,夏双娜深知他们对敌人和异教有多凶狠和残暴。 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混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夏双娜慌忙躲了起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偷偷逃走。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五)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男人?他右边眼角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喧闹的底比斯集市,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孩逢人便问,焦急地比划着那人的个子。 “没见过。” 市民们纷纷摇头。 迪米特丽急得直跺脚,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姑娘,你是在找人吗?”一个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迪米特里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那男人不由得惊住了,好漂亮的蓝色眼睛,那是一双与埃及人迥然不同的蓝色眼眸,像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女孩的面容用轻纱罩住,但透过她那完美无缺的脸型轮廓和若隐若现的嫣红色唇瓣,足以判断她定是个极美的绝世佳人。 “他呀,我认识,我是他的朋友,他让我带你过去。”男子定了定心神,搓着手装作十分热心的模样,“有点远,在一座庙里。” 迪米特丽信以为真,感谢地跟他走了。 一路上,男人的视线不停地朝她的脸上瞟,仿佛连多看一眼都是享受。 直到进入一座破败的神庙旧址,迪米特丽终于发现了异样,恐惧地环顾四周,“他在哪里?!” 男人转过头,一边解腰带,一边色眯眯朝她扑过来。 “小美人,你从了我吧!” “救命啊!救命啊!” 迪米特丽惊恐万分地撒腿就跑。 欲望被激起的男子哪里肯善罢甘休,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男人最近纵|欲无度,体力不支,被满地的碎石绊倒。 等他再爬起来时,蓝眼睛的美丽姑娘早就不见了踪影。 男人骂了句不堪入耳的淫秽脏话,“等我抓到你,看我让你哭着求饶。” “今天骗回来个异国美女,那眼睛真漂亮,一会让兄弟们都爽一爽啊!” 男子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尘土,招呼着同伴一同帮忙寻找,那小姑娘肯定是跑不出神庙的,应该就躲在附近哪个角落里。 这群暴徒以男人居多,男女严重不平衡,没老婆的光棍们好久没有开荤,个个跟饿狼似的眼睛都绿了。 “她跑哪里了?” “我去后殿找找。” …… 饿狼们正商量着分头搜寻猎物。 “谁允许你把外人带进来!” 一声怒斥在晴空炸响,彻骨的寒意便爬遍了这群壮硕的男人全身。 “大...人...”那群人僵硬地转过身,浑身哆嗦,连牙齿都在打颤。 阿吞暴徒团体和古埃及社会一样等级森严,呈金字塔形结构。 被尊称为“大人”的男人叫做阿里瓦沙,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阿吞暴徒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那位神秘莫测的首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六) 卷曲的棕色长发搭在他的肩上,刀削般的凌厉脸颊一看就很不好招惹,他眉骨很高,挂着一双浓密的长眉,鼻梁直挺如高大的山脊,双唇很薄,菱形的眼睛美则美矣,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凶狠,似是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传言称,他曾是米坦尼王国的头号杀手,十岁起就干起了杀人放火的买卖,制造过无数起惨案,以手段毒辣着称。 后来米坦尼被赫梯王国所灭,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想让他为自己所用,可阿里瓦沙竟然逃到了埃及,投奔了一个男人。 他谁都不服,却死心塌地效力于这个男人,也就是阿吞教徒组织的神秘首领。 据说那是一个容貌像女人一样美的男子,整日戴着一张黄金面具,从不露出真容。 对于那个神秘首领,这群暴徒压根都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极度痛恨当今法老图坦卡蒙,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也曾有些人好奇想要打探,结果就是莫名其妙的暴毙,死相惨烈,而且死法绝不重样。 “滚!”阿里瓦沙一脚狠狠踹在那色鬼的肚子上。 男人抱着肚子,屁滚尿流地爬走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搜!”阿里瓦沙厉声下令,“看到可疑的人格杀勿论!” 阿吞的秘密基地,绝不能让外人混进来! 一时间,废庙里人人自危,开始全面搜查。 一个着装体面的男人正在前殿区域仔细排查,突然看到倒塌的矮墙边上,露出一片洁白的裙摆。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夏双娜本来藏得好好的,冷不防被人揪着领子拽了出来,吓得灵魂出窍。 她猛地咽了口口水,强作镇定,“小人是刚来的...” “哎呀,真的是自己人,我有咱们的信物,是个日轮对吧,红色的,金边勾边,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啊,”夏双娜装模作样地翻遍了自己的口袋,最后摊开两双空空的手,一拍脑门,“哎呀,阿吞保佑,我好像忘记拿了,我现在就回家去拿啊。” 然后撒腿没命地朝大门口跑。 “站住。”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夏双娜咬了咬牙,痛苦万分的转身,“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们真的是一伙的。我还会背阿吞赞诗呢!我背给你听啊。” 说着夏双娜真的背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叹,生死关头潜力无穷啊,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间把这些东西记住了。 男人才不管她这花哨的行为,他只认准了一点,异国女孩子。 虽然夏双娜穿着祭司服,化着精致的埃及妆容,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是埃及人。 刚才那个色鬼说自己带进了一个异国女孩子。 男人已然看透了她的所有伪装,一步步靠近她,“你在撒谎。” 夏双娜欲哭无泪,她还不知道,她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眼睛很美的异国的美女给害惨了。 不过,如果夏双娜今天能活下去,在她以后的人生里,她只会拍着大腿感叹一句,这不期而遇的巧合,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但此时,她被男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逃。 “对不起了姑娘,既然你闯了进来,就不要怪我,阿吞会保佑你获得来生。”男人挥起剑就朝她的脖颈砍去,她的脖子是那样细,只要他一剑下去她就会立刻没命。 夏双娜眼前一片黑暗,双腿软得像陶泥,脖颈上似乎骤然一凉,她仿佛闻到鲜血令人作呕的金属味,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丝丝从身体里抽离。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夏女王曰: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一)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夏双娜突然大叫一声。 刚才的血腥画面全部出自她的想象,实际上那男人刚刚磨好剑,打算一刀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她,不想给她过久的痛苦。 夏双娜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头顶那把还在往下掉铜渣子的剑,“可以换一把剑吗?” 这暴徒面对她无厘头的请求,头顶隐隐冒出几个问号。 “你这剑柄上全是灰,还有血污,”她摸着自己修长的脖子,“你的剑好丑,能换一把吗?我想死在一把漂亮的剑下面。” 男人闻言一时愣住了,反复打量起来面前的女孩,这个小姑娘容貌精致,一看就是很爱干净爱美丽的类型。 “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干什么,大哥,你这么英勇,我就这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了,求求你了,好不好?”夏双娜强忍恶心开始撒娇,想激发那人的怜悯。 美貌对于女人就是先天优势,这招对大多数男人确实极其管用,但这男人又不好色,他的怔愣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很久很久之前,阿吞还是埃及的信仰,那时他是一个小女孩的老师,那个女孩每次练剑时,都会嫌弃他的剑太丑。 “好吧,反正你要死,”他不能留下她的命,但可以满足她此生的最后一个愿望,男人喊了一个名字,“把你的剑给我。” 然后突然感觉手腕一麻,随即手里一空,什么冰冷锋利的东西就悄无声息地吻上了他的脖子。 夏双娜手里紧握着那把生锈的铜剑,剑刃就对着男人的喉管,哪里还有半分可怜柔弱的模样,只剩狂傲和冷鸷,“不准动,否则我杀了你!” 自从上次亲眼目睹图坦卡蒙和混入王宫的阿吞信徒搏斗,她却不能保护他,夏双娜深感无力,就开始学习擒拿术。 夏双娜大步流星架着男人,一路朝废庙门口走去。 附近的暴徒见状纷纷持刀围了上来,将她层层包围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里。 “给我一辆马车,放我走,否则……”她语气阴狠,微微把那剑靠近了些男人的咽喉,轻轻一划,一抹鲜红的血液顿时从皮肤渗出。 男人的生命此时全盘置于夏双娜威胁下,可他依旧顽强不屈,高大健壮的身躯挺直如松,“不要管我,杀了她!” 第二百六十章 夏女王曰: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二) “杀了她!快!”男人厉声催促,“别管我!杀了她!” 但此刻,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们却向后退了几步,面露为难的神色。 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敬重这个男人。 有人跪了下去,声泪齐下,“海吉夫大人。” 接着一圈人纷纷跪下,此起彼伏地唤着,“海吉夫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夏双娜顿时一愣,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劈中,感觉有点熟悉,刹那间,仿佛有一老一少两个遥远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海吉夫,我的动作对吗?” “你应该这样,攻击我的手腕,然后……” 她摇了摇脑袋,马上把这些诡异的声音从脑海里摇了出去。 此时的她可丝毫不敢分神。 夏双娜知道这男人是她和图坦卡蒙共同的敌人,但此时她必须承认自己钦佩他的勇气。 她连忙把铜剑离他的脖子放得稍微远了点,生怕他一脖子撞上去先自尽了,没了人质,她恐怕会立刻被周围这群狠人撕成碎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夏双娜神经高度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手心不停地冒汗,更用力地握住了剑柄,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发话了,“我们放了你,但你立刻放了大人。” 此话刚落下,面露凶光的暴徒全都收了剑,乖乖让出了一条路。 夏双娜得意地挑了挑眉,呦嘿,看来自己手里这人在团伙里等级不低啊。 此时,她已经不满足单单逃走了,既然来了,那就干一票大的,夏双娜浑身热血沸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现在反悔了,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夏双娜双眸微眯,她现在有了足够谈判的砝码,女王范儿霸气十足,“我只和他谈,别人免谈!” 暴徒们虽愤怒于她出尔反尔的无耻行径,个个咬牙切齿,可她手里攥的可是连主人都很敬重的人,他们只能再次妥协。 “小姑娘,我现在就去禀告主,主人不一定会见你,但是你不准伤害大人一根毫毛,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知道了,快去吧!”夏双娜现在困在人家的地盘,必须保证人质的人身安全。 望着那人飞奔去传信,她甚至悠闲地吹起了口哨,她虽然依旧害怕会突生变故,但心中更多的是激动和狂喜,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啊。 如果能够见到暴动主使者的真容,一定会是重大突破。 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敢和图坦卡蒙做对,就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她会向图坦卡蒙、安赫姗那蒙以及全体埃及臣民证明,她娜芙瑞,有智谋,有胆识,能够帮助图坦卡蒙平息叛乱,她是能与法老并肩作战的女人! 然而,那人跑到半路,突然掉转了头,双目圆睁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吼着,“出事了!快跑!” 远处一面金黄色的大旗迎风飘扬,正迅速向里推进。 把守前门的暴徒,如同狂风般冲进暴徒的密集区,放声大喊! “法老的人!埃及军队来了!” “快跑啊!” 一时间,硝烟四起,锣鼓声,长笛声,刺耳的警报声震耳欲聋,响彻整座神庙。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史诗般的英雄气概(霍普特归来) 静止的人群瞬间快速移动起来,宁静的神庙像是一锅烧开的水般顷刻间沸腾。 夏双娜被大部队推搡着,跟他们一同朝神庙的后门跑去。 混乱中,海吉夫挣脱了她的束缚,还把剑给抢了回去。 夏双娜以为他方才受了辱会报复回来,立刻砍了她的脑袋。 可那人反而不计前嫌似的,拽着夏双娜的胳膊一起逃跑。 电光火石间,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她不能逃! 她不是阿吞信徒,不是,埃及军队是来抓异教徒的,不是抓她。 她若是跟着暴徒一起逃了,不就和他们没有区别了吗,那她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军队回合。 所有人都朝后门慌乱地逃命,只有一个娇瘦的小姑娘,像是滚滚大江里一朵孤独逆行的浪花,毅然决然向着前门,金黄旗帜高高飘扬的方向狂奔。 此时,封锁的神庙大门,已经被外面的人用粗实的木桩子撞开了。 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埃及军队鱼贯而入,势如破竹。 一辆辆埃及马车飞速驶入神庙,这种马车是两人式的,一人跪着驾驶控制方向,旁边还有供一人站立的空间。 打头阵的是密探团队“隐匿者”,紧随其后的是纳克特敏将军,他率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时,士兵和暴徒混战起来,四周兵戈相接,战鼓隆隆,埃及军装备精良所向披靡。 阿吞信徒突遭袭击,完全没有防备,以大坝决堤般的势头溃败着。 最前的那辆马车上,站着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有条不紊地号令着众人,“统统围起来,关闭前后大门,封锁整座废庙,一个人都不准放过!” 他的嗓音温文尔雅,却柔中带刚,传递着令人胆颤的肃杀之气。 地面碎石太多,领头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发了疯,红了眼,一通乱撞,彻底失了控,开始分不清敌友,转头就朝埃及军队所在的方向冲去。 后面是主力军,若是撞到后部的马车,群马集体发了疯,定会引发巨大的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暴徒就会趁机反扑,甚至扭转战局。 一时间,情势异常危急。 男孩反应迅速,抓过随身的匕首,嗖的飞掷而出,绳索应声断开,顿时马匹与车身分离,车子在极速移动中呲啦一声猛地刹住,向后仰倒。 他眸光一闪,修长的双腿一迈,借助最后一股弹力,纵身一个飞跃,敏捷地落在了马背上。 疯马一声长啸,上下疯狂地甩动长颈,想把身上的重物摔下去。 男孩的双腿旋即夹紧了马腹,双手紧抓缰绳,紧贴马身,随着癫狂的马向上升起向下俯冲,几番来回,终于将它扼住。 他猛甩马鞭,骏马嘶鸣着,前蹄腾空跃起,掀起一阵尘土,滚热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扑面送来一阵花草的清香,顿时让这废弃破败的神庙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有些女信徒甚至忘记了逃跑,怔愣地回望着骑在马上的美男子。 夏双娜忍不住好奇,也仰头张望。 一眼千年,宛如初见。 时空转换,仿佛回到初到阿布萨特的那一天。 那天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暴打,他蹲在地上,满身尘土,却依旧遮不住那惊艳绝伦的气质风华。 夏双娜瞬间屏住了呼吸,不知是惊讶,还是喜悦,或是释然,几十天的担忧烟消云散,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眸,“霍普特...” 第二百六十二章 霍葡萄 夏双娜一直觉得霍普特是温柔的,原来他还有这么英气威武的一面。 两个多月没见,她本以为霍普特会吃苦受罪,可他气色红润,似乎还长胖了那么一点点。 图坦卡蒙的脸颊瘦削,看起来威严,霍普特的脸颊要圆润些,没有那么多锋利的棱角,看起来温和,总之各有各的美。 霍普特一直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一双纯净得可以看到灵魂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和善意,可此时这双深棕色的眸子却写满了敌视和仇恨,那是对这群阿吞暴徒发动暴乱,祸害国家残害平民的浓重恨意。 而她因为不小心闯入禁地,也被霍普特一视同仁当成了可恶的人吗? 夏双娜心脏猛揪,苦涩和委屈一齐上涌,立刻踮脚跳起,在他的马前挥舞着双臂,“霍普特!霍普特!” “是我,娜芙瑞!霍普特!” 四周打斗声、喊杀声接连不断,一片混战中,霍普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熟悉的嗓音带着无穷的渴望,犹如溺水的可怜人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呼救,一声声把他的心都叫乱了,他刚要向下看去,就被一辆马车迎头赶上。 马车上站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能干的中年男人,他递给霍普特一张面巾,满是赞许的口吻,“葡萄,好样的!” 凭借一己之力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巨大危机,不愧是“隐匿者”的一把手。 霍普特不动声色地接过面巾绑在耳后,蒙住自己的俊脸。 此刻不容任何失误,他努力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沉下心不再做任何停留,随即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箭一般冲向主战场。 见他就要离开,夏双娜彻底慌了神,没命似地跟在飞驰的骏马后狂奔,“霍普特,帮帮我……”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死死捂住她的嘴,钳制住她的身体,“哼,别想逃!!!” 夏双娜又踢又打又捶又咬,依旧挣脱不了那恶心的男人,就这一会工夫,霍普特已经彻底不见踪影,夏双娜精致的小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咬牙切齿转头凶恶地瞪着那坏她事的男人,是他,怎么又是他,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当初就是这混蛋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监视她,否则她半路就开溜了,哪会有后续这一系列麻烦! 这人神经病吗!怎么阴魂不散啊!害死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放开我!!!”夏双娜扯开嗓子吼,浑身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 “怎么,你认识他?” 男人阴冷的质问让女孩猛抽一口凉气,夏双娜急忙改口连声否认,“没有,我认错了,认错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太着急直接就喊了霍普特的名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这群暴徒的阴险狠辣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她不能再去找霍普特回合了,这会给他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