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新约之最后之路》 第1章 此地栖息有恶魔 各位来往的旅人, 请停下匆匆的脚步, 听我这个吟游诗人, 为您讲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过去, 来自我们不曾知晓的远方, 被妖精们传唱, 被远古冰川呢喃, 为许多人所叹息。 神用手将曾经的世界抹去, 此事也从此不再为人所闻, 我有幸旁观, 将其中一切知晓。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旅者, 这个旅者的奇遇, 定会让各位惊叹。 那是条曲折而漫长的路, 旅者将其走到了尽头。 各位旅人啊, 请侧耳倾听, 这为过去所遗忘的故事。 “你听说了吗?今早有个流浪汉从运河里面捞出好多肉块,好像是有人故意把尸体全部剁碎丢进河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段,真希望教会的骑士能赶紧抓到那个凶手。” “动静搞得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教会,他们专门还派神职人员去净化尸体。不过你还有胆量去看啊,我真是佩服你了!” “这算什么啊?我昨天才吃过那条河里面的鱼呢,现在我连午餐都吃不下去了!真是晦气!” “那你这几天吃下饭了吗?” “呵呵,你觉得呢?好了,不说了,今天反正没活干,我们干脆去凑个热闹好了!” “走走走,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居然没有人关心那些死去的人吗?明明那是他们的同类,看来只要自己不被伤害,其他人怎样他们都觉得无所谓。 听着身边那群准备从集市赶回去看热闹的人的谈论声,穿着带有宽大兜帽的漆黑长袍,只露出一点苍白下巴的少女不禁觉得人类的确是一种很复杂又无情的生物。 对于同伴的死亡,他们非但没有表现出恐惧和担忧,反而是很兴奋的样子。据说已经有人为了赏金和田地在寻找恶魔出没的线索了,她也得抓紧时间行动才行。 她必须在这些人发现更多线索之前解决这件事,顺便摆脱那些家伙的追踪。 “梅西尔小姐,你怎么了?”少女身边的老人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你们已经找到‘涅普顿’了吗?”名为梅西尔的少女将手中的苹果放下,她警惕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身处人群当中她还是感到一些安全感,目前没有人追过来,看样子教会确实还没将情报传达到这附近,果然到这里来是正确的选择。 “祂就在教堂那边,提赫和里芬柯刻还在那里发现了许多人类的尸骸。据玛丽观察,那里的修女和神父晚上会杀掉到那里投宿的旅人。被杀死的人的哀怨和灵魂是恶魔最好的食物,祂肯定不会错过。”老人低声回答道。 “明明白天还是神的代理人,暗地里却在做那些残忍的事情吗?真是可笑。对了,刚刚有修女给我面包,不过我婉拒了。”梅西尔轻摇着头,她早已经对教会失望至极,对于那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嘿,你为什么不接受?人家可是‘好心’给你的,毕竟现在你看起来像是个逃难的人呢!”另外一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青年大声调侃着梅西尔。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青年的声音,即使他大声叫喊也没有人看向这边。 “我听那个修女说为了让人吃饱,特意在面包里放了肉,你觉得这会是什么肉?”少女显然早已习惯这个青年的语气和说话的方式,回答对方问题时她表现得相当平静。 “如果是给我的话,我还是会吃掉的。教会虽然讨厌,但那些侍奉神的修女一向很合我的胃口,用她们的手送上来的面包也是。” “你请便吧,现在给我安静一些。”少女不再搭理说话总是不着边际的同伴,转头对身边的老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朝教堂那边移动。这次一定要抓住‘涅普顿’那家伙!而且我有预感,今天我们有机会摆脱那群教皇的走狗了。” “是,小姐。”老人顺从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另一边,正处于封闭状态的教堂中。 制裁的恶魔对教堂内的罪人们进行残忍的屠杀,只有躲在壁炉内的修女侥幸活了下来,可她在逃走之前不幸被闯入的两个恶魔抓获。 “求求你们放了……放了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月光透过华美的彩色玻璃窗变幻为迷幻的色彩,笼罩在这个瑟瑟发抖的修女身上。 透过月光可以看见修女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绑着,她的眼睛也被人用布蒙上。因此她既不能动弹,也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却依旧在祈求那些恶魔放过自己——她还不想死。 “只要你不说谎,告诉我你到底做过些什么。”优雅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在不断颤抖的修女耳边响起,“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要不要放你走。” “呵,装模作样的。”另一个语调更加轻佻的青年的冷哼响起,他用手指勾起修女的下巴,然后用诱惑的语气对她说道:“当然如果你说不出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交流。” “我们……我们杀掉了来到这里投宿的旅者,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们……你知道那些玫瑰为什么那么鲜红吗?因为那是用人的尸骨培养出来的,墙里面也有……我发誓,我发誓!我只是负责掩埋别人尸体的人!我真的没有干其他事情!” 为了活下去,修女毫不犹豫地说出这里的神职人员曾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没忘撇清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你会放过我的吧?” 性格明显更加沉稳的恶魔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他隐忍着怒气说道:“你们这些人简直比我们恶魔还恶毒啊!这是我仅有的宽容了,你就在这乐曲中安眠吧!既然别人都已死去,你也就没有活下来的价值了。” 随着恶魔话音的落下,让人想要就此睡去的轻柔乐曲声在修女耳边响起,她感觉这优美至极的音乐似乎就在脑颅内回荡。 “啊,真是让人……”修女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她将在睡梦中死去,再也不会醒来。 “已经问出来了吗?真是辛苦你了,我去叫她过来吧。” “那也难怪那个恶魔会把他们全部杀掉,我觉得这些人死了都是活该!要不是梅西尔说过不允许动他们的灵魂,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死亡终会来临,就看每个人迎接的是怎样的死亡了,你我有一天说不定也有归去的机会的。” “别说这些晦气话,快走吧,梅西尔还等着我们呢!” “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个交谈的恶魔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消散,教堂也终于恢复往日的寂静,只有那些凄惨的尸体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第2章 夜晚的访客 初夏的夜晚,皎洁的月光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道路。树林投下令人不安的暗影,可是只要是月光照亮的地方,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觉得月光足够照亮的道路,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上提灯的农女依玛提着水桶回头时,才发现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水井旁燃烧的火把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黑暗覆盖周围一切,似有怪物在深处蛰伏。周围是那么安静,依玛清晰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那么晚出来打水了,但没有水的话也不行啊!”依玛害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潜伏,等着她迈步走过去一口吞掉。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有些冰冷的嘴唇,心想要不要一口气跑回家。 突然,依玛发现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就像是传说中墓地中会游动的鬼火,而且那点光芒正向她的方向飘来。 不会是幽灵或者僵尸什么的吧?现在可真的后悔这个时候出来了!依玛一边不安地想象着黑暗中怪物的样貌,一边用手在胸口前画着十字乞求神的保护。最后她抓起水井旁的火把,将它对准绿光飘来的方向。 一旦有什么怪物从黑暗中冒出来,她就立刻把火把捅进那个怪物的嘴巴里面! 最终,那抹绿光来到依玛的面前,这时她也看清那让她恐惧的幽绿色光芒的真面目:原来诡异的光芒来自于一盏如同鸟笼一般精巧的提灯。这盏提灯的支架由某种不知名的银白色材料制成,支架内囚禁着一颗心脏一样的暗红色物体。 举着提灯的是有着一头红得有些诡异的长发少女,她的发稍带一点暗金色,身上披着袖口宽大的漆黑长袍。 少女的皮肤过于苍白,就像是骨瓷一般,而她的外貌就像是人偶那般精致,依玛看着对方竟然有一时间失了神。 黑暗之中,这个少女全身像是在发着微光一样。 “嗯……你好啊!”依玛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和少女之间的火把,向少女点头打招呼。 少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对依玛轻轻地点点头:“您好,请问我能在您的木桶里面喝点水吗?” “当……当然可以了!随便喝吧!”依玛说着退开一步。 “真是太感谢你了。”少女礼貌地道谢之后走到依玛的水桶旁,用手捧起一捧水喝了起来。 依玛这才注意到少女的脚边放着一个及膝高的黑色提箱。这个提箱的四角上全部镶嵌着黄金的护边,提箱的箱面上用混有会闪光的不明碎屑的暗红色颜料,绘出一个几乎覆盖整个箱面的六芒星。六芒星的六角中有着燃烧的红色火焰状的符号。 六芒星的中央是一个银色山羊头骨的图案,奇异的银灰色符文以六芒星为中心呈锁链状在整个提箱的箱面上交叉蔓延,就像是将其束缚住一般。 真是奇怪的箱子。依玛在心里默默地想,虽然她见识不多,但是这种材质的箱子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少女说不定很有钱。 “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打水?夜晚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少女喝完水后好心提醒道。 “家里面没有水了,母亲又正在发烧,需要喝水,所以我才出来打水。”依玛老老实实地说。 “嗯,原来是这样吗?对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看看您的母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吧?” 少女友善的和依玛交谈起来,当依玛提到母亲生病的时候,她还热情地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看病:“我跟着两个相当优秀的药师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只是小病的话,我想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那还真是太感谢你了,请跟我来吧!”依玛听后一边高兴地说道,一边握住少女异常冰凉的手,“我找医师看过了,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其实我都在想,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救了。” 向少女表示感谢之后,依玛立刻提起水桶走在前面为她带路。 少女提着提箱和那盏光芒诡异的提灯走在依玛的身边,为她照亮道路。很快,依玛带着这个神秘的少女来到一座破旧狭小的房屋前。 为了方便少女进入,依玛还特地先一步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将水桶放在房间的角落。 站在门外的少女注意到依玛的家中只有一套木制的桌椅和一张小床,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老旧,像是用过很多年舍不得丢的。房间的角落,一盏油灯散发着摇曳不定的火光,这种光只是勉强把房间照亮而已。 “稍微等一下,我再点一盏灯吧。”显得有些局促的依玛蹲在房间的角落,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将它放在桌上。 等依玛再点亮一盏灯后,火光终于驱走了顽固不退的黑暗,但火光也依旧掩盖不了屋中的萧索。 “你家看起来很贫困呢,恐怕生活很困难吧?”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少女就闻到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味。她很自然地无视房间中糟糕的环境,直接坐在依玛母亲床边的木椅上,握住那个面目憔悴的女人露在外面的苍白冰冷的手。 “请问怎么样?”正当依玛站在少女旁身后等待着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少女脚边提箱的锁扣自行弹开来。 依玛有些惊恐地注意到提箱打开的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她下意识退开一步。 “依玛小姐,您的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只要给她服用一些抵御风寒的草药就可以了。”梅西尔忽然开口道。 “嗯,是吗?真的这样就行了吗?”依玛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她觉得少女的话有些不靠谱,但她不敢说出来。 “您母亲本来就没有生病。不过请一定要在您母亲的床头挂上一个用黑莓编成的花环,这对您母亲的身体有好处。”少女注意到依玛露出疑惑的表情,可她没有像医师或者药师一样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是让对方照自己说的话去做。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做的。”依玛虽然有些疑惑和怀疑,可想想照做也没有什么损失她也就答应下来。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少女贴心地追问道。 “没有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少女确定依玛没有其他问题,她提起提灯和提箱走到房间门口,之后她转过身来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唇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祝您的母亲尽早康复。” “等等,现在已经那么晚了!要不你还是在我家里休息一晚上……哎?” 依玛意识到少女要离开,她忽然希望对方留在家里面住宿一晚。然而她将话说完之前少女就已经退出房间,同时那扇自行打开的门又再次关上。 挽留客人失败的依玛无奈地在母亲的床边坐下,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少女一直站在那里,那关门的人又是谁? 还有那个少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依玛有些忧虑地看向窗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章 提箱的魔女 “小姐,我们现在该走了,教皇的鹰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看见梅西而走出房间,一直追随她的老人从阴影中走出说道。他似乎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很难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嗯,好的。对了,马戈德里什,麻烦你处理掉那个游魂。”梅西尔对着出现在身边的那个身形矮小,头发也十分稀少,外貌可以说是极为狰狞,声音像乌鸦般嘶哑难听的老人下达命令后,再次将视线投向依玛家木门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一个披着深灰色破旧的斗篷,看起来毫无气势的身影,它的手里拿着挂有一连串棱锥状,散发着晦暗光芒的提灯的手杖,看起来就像悼念死者的收尸人。 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这个游魂,他们甚至不知道有些病痛的来源竟然是这些以被污染的灵魂碎片为媒介诞生的存在。 这个游魂散发出的死气正是导致依玛的母亲生病的根源。那些医师开的药也许是有效的,可是只要有这个家伙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体就不会有好转。 有些问题必须从源头解决才可以,既然遇见这个孩子,那就顺便帮帮她好了,毕竟那是她珍贵的家人。 “是,我明白了。”马戈德里什·冯·道尔在恭敬地应答后转身走向那个所谓的游魂,准备将它处理掉。 少女走向与他相反的方向,向着这个地方的教堂走去——现在,到狩猎恶魔的时候了。 “依玛,依玛,你到床上来睡吧,妈妈已经没事了。” “妈妈,你怎么下床了?医生不是说你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吗?” 不久之后,趴在床边睡着的依玛被熟悉的声音唤醒,她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吃惊地发现母亲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知道母亲身体不好的她立刻担心起来,伸手想要将母亲扶回床上。 “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以前那种体力和热量一点点被抽走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了。我觉得现在身体很轻松!”看着为自己担心的女儿,感觉一阵欣慰的女人活动一下胳膊说道。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被从身上挪开了一样。 “真的吗?一定是那个孩子!”依玛吃惊地看着眼前轻松活动手臂的母亲,她心中立刻感激起昨晚那个神秘的少女,不过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喜悦的心情。 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敲她们家的门才对。 “谁啊?”依玛有些紧张地起身走过去打开的木门。打开门的瞬间,她被门外的那群人吓了一跳。 依旧笼罩着夜色的门外虫鸣不断,依玛面前站着的全是戴着由牛皮与铁片制成,从外观上看会让人感觉极不舒服的犬头或者鹰首的面具,披着漆黑披风的人,他们的披风下是依玛从未见过的精致服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浮着一股药材的苦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料燃烧后留下的熏香味。 面具的空隙中露出这些人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外露的皮肤过于苍白,像是死尸皮肤的颜色——这让依玛感觉她似乎是在面对一群人形的野兽。 “魔女的味道到这里就消失了,看来她来过这里。” “说不定这是魔女为了耽误我们的时间而设下的陷阱,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搜索其他地方。” “可是这里有游魂留下的尸体,你们知道那个魔女很喜欢多管闲事。之前的事情也都是她做的。” “的确,游魂只会出现在有病重之人的家门前,但这里没有要病死的人。” “就是说这个家伙见过提箱的魔女了?那她就有利用价值,把她带走!” 这群穿着奇异的人们用一种低沉却依旧可以让人听见的声音交谈一阵,他们同时将冰冷的视线集中在依旧一脸茫然的依玛身上,并向着她伸出手…… “愿你们的灵魂都可以顺利去往灵魂的归所。” 摇曳着明亮烛光的死寂教堂内,红发的少女正在地上为那些残缺不全的修女尸体合上眼睛。 烛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件漆黑长袍背面倒立的十字架图案——倒立的十字架是恶魔的标志。 “拜托,你能不能再天真一点?那些人的灵魂是不可能去到灵魂的归所的,他们最后的归宿一定是和恶心的魔瘴合为一体。他们绝不会得到安息,只能以吞噬活着的生命为活动的目标。” 教堂里一排排长椅中的一张上坐着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这个英俊优雅,隐约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质的青年特地将柔顺的银白色长发编成穗状垂在身前。那双玫瑰红的眼瞳充满了野心和激情,从这一切中旁人足以看出这个青年的性格:高傲、优雅,甚至桀骜不驯。 如果是贵族或者懂得服饰的人见到这个青年,估计会被他身上那套笔挺且制工精细,衣料妥帖符合着身体的每一根线条,价格昂贵不菲的银灰色礼服误导,将他当成是一个优雅有礼的贵公子。 然而认识这个青年的人很清楚,就算这个恶魔穿着笔挺的礼服,在领口塞着鲜红的丝巾和在腰间绑着华丽的黄金饰带,脚穿用柔软鹿皮制成的高级长靴装成绅士的模样,他也依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和无赖。 作为少女手下的恶魔之一,他的冷血与无情也是有目共睹的。 “罗曼夫,我不是让你回到提箱里面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少女瞟了罗曼夫一眼淡淡道。 “那个老头子好不容易不在一次!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罗曼夫·科纳尔一边满不在乎地搂着身边修女服上满是血色的修女,一边端起身边一只杯口极大的高脚银酒杯。 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着,一颗冰冷的心脏半浸在液体中随着罗曼夫手的摇晃在杯中沉浮着。 “哦,对了!如果我回到提箱里的话,我就会立即撤销对空气的禁锢。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衣服被弄脏吧?”罗曼夫说着坏笑起来。他很喜欢看见少女狼狈的样子,只不过无论她再狼狈,也不会向他寻求帮助。 “你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教皇的那些走狗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要彻底与这些烦人的狗和乌鸦告别了。”梅西尔有些不耐烦地对罗曼夫挥挥手,她提起脚边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提灯,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咏念。 随着梅西尔的咏念,教堂内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无数漆黑的影子游走在黑暗中,同时细碎的私语声响起,那些影子贪婪地注视着站在烛海中的梅西尔。 围绕梅西尔的蜡烛从外向内逐渐熄灭,黑暗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时候,梅西尔的头顶传来一阵羽翼扑打的声音,同时无数洁白的羽毛从空中飘了下来。 青烟似的歌声在教堂中回荡,被巨大影子覆盖的梅西尔抬起头看向从天而降的如同天使的怪物,表情逐渐变得严峻:“来吧,你也是我要解决的目标。” 第4章 教皇的走卒们 “别太紧张啊,小姐。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小忙而已!等到我们抓到那个‘提箱的魔女’,你就可以回家继续和你的母亲一起过贫苦的生活了!” 走在这群从始至终都散发着危险冰冷的气息的人最后面的,是有着一头漆黑及肩短发,发梢泛白,外貌英俊但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他额前过长的头发遮住右眼,那只如同蛇一样琥珀色的眼瞳让被麻绳捆住双手,被迫跟着行走的依玛感到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远离对方。 “别不说话啊,我可是很守信用的人呢!只要你做到我要求的事情,你就不会有事的。” 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依玛的反应,他快走几步走到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只是用兜帽挡住脸,和其他人相比身形相对矮小的人身边,使劲用手拍打对方的肩膀,非常没有礼貌地问道:“嘿,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守信用?” “是。”那个无辜且可怜的人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出一个字来,从表现上来看,他似乎也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依玛注视着前方,忽然她注意到这群人正走向那座华丽的教堂,那是她每一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的地方。 为什么这些人要来这里?难道说教堂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来已经结束了呢!”突然间,少年仰头看着那座教堂旁着巨大的钟塔,淡淡地说道。 “什么结束了?”依玛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 “有罪之人的死刑。”回答依玛问题的是早先那个被少年拍肩的人,这时依玛才注意到那个人似乎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稚嫩。 “让人打开教堂的门,我们准备先去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女吧!”少年高声说话的同时张开手臂,他的脸上这时浮现出兴奋的笑容:“我们和她可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戴着鹰首和犬头的怪异面具,穿着漆黑披风的人们分散在教堂外光滑的大理石阶梯上,如同一群站立着的身形修长的乌鸦一般。 依玛被他们中的一个人强行拉到教堂的门前,并被其要求推开那扇门。 “咕噜。”尽管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依玛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在咽下一口唾沫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依旧被麻绳捆住的手。教堂的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打开——她的手才刚刚放在门上,门就自行向内缓缓地打开来。 “呼……” 一片黑暗的教堂内涌出带有强烈血腥味的冷风,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一阵窒息,大约半分钟后,他们听见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所发出的细碎声响。 突然,大片由各种灰暗的颜色所混杂而成的瘴气从教堂中涌出,将位于人群最前面的依玛包裹起来,吓得她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 “可恶!”离依玛距离最近的男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他立即伸出手探向那片看上去沉重而黏稠的瘴气。 “那个白痴,不是告诉过他那种东西很危险吗?”男人的同伴看到这个场景想要制止,但已经太迟了。 男人将手探入瘴气中的一瞬间,那只手立即就发出类似于将炽热的铁器放入冰水中时发出的沸腾声。他哀嚎着想要将手抽回,那瘴气却像是活物一样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直接覆盖他的身体。 “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被魔瘴腐蚀身体的男人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哀嚎着,一边向自己的同伴伸出已经被腐蚀得露出骨头的手。 没有人救他,所有人只是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盯着他,直到他完全变成一具骸骨。 “耀石,闪耀吧,驱除这些不洁之物。” “嘶……” 冰冷沙哑的女声响起,如阳光一般呈现金色,没有一丝温度的光芒从一个人手中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头吊坠中散发出来。 那些魔瘴在光芒出现的瞬间快速地退去,被光芒照耀的魔瘴则化为气味难闻的黑色烟雾。 教堂的大门重新显露出来,但是依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魔女绝对在这里,快点给我去追。” “呼哧,呼哧……”跑进教堂深处的依玛一边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刚刚被那些奇怪的瘴气包围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瘴气没有给她带来伤害,反而腐蚀了捆在她手上的绳子。 “想都没想就冲进来了呢……为什么教堂里面会滴水啊?”依玛喘过气来以后,首先是抱怨自己也不考虑后果就跑进教堂里面,然后掏出一个木盒并划燃了一根火柴。 火光亮起,依玛顺手挡在火焰的上方,以防火焰被从头顶落下的水滴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了。 当依玛的眼睛逐渐适应火光之后,她终于看清周围的景象:从她头顶滴落下来的压根不是水,而是猩红的血液。周围散落着无数残缺的尸体,教堂内像是野兽肆虐过一般。 洁白的修女服被染得猩红的修女被悬挂在绘有神圣且美轮美奂的天顶画的下方,与铜铸的吹着号角的天使们在一起悬挂在半空。 坐在用于祈祷的一排排木质座椅上的修女们更加惨不忍睹,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血肉模糊的腹部与胸口明显是缺少了某些东西。 那些缺少的东西正被她们自己托在手中——那是她们的助骨以及停止活动的内脏。 挂在洁白圣洁的圣像上的是一个披着洁白薄纱,面容精致,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女孩。 女孩全身都仿佛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她身后垂下的是层层叠叠且大小各异的,美丽而洁白的羽翼。 这些羽翼使得这个少女看上去如天使一般,她胸口上插着的被人从钟楼上折下来的巨大指针却破坏了这份神圣感。 依玛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抚摸少女的脸颊,发现尸体居然还是柔软温暖的。 “嘶……好痛!”依玛过于出神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女,结果被火柴的火焰烫到手指。 灼伤带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松开捏住火柴的手指,火柴翻滚着掉落在满是血的地面上。 火焰瞬间熄灭,黑暗又重新包裹住了依玛。 “火柴……哦,对了,在这里!” “嘘,别说话。” 正当依玛焦急地想要再划燃一根火柴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她的后方伸出来,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巴。 被吓得一激灵的依玛闻到一股奇异而沁人肺腑的香味,同时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那个少女的声音。 “怎么是你?难道你就是那个提箱的魔女!”依玛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可她的声音在充斥着滴水声的教堂内还是很清晰。 “我很抱歉,我是故意利用你把那些家伙引到这里来的。我保证,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的。”梅西尔十分抱歉地松开捂住依玛嘴的手,将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她推到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的怀抱中。 “提赫·路德,带着她从‘后门’离开。” “等等!”正要被强行带走的依玛突然回头抓住梅西尔还未拿开的手,“外面那群疯子来抓你的吧?那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少女说。 “这样吗……那你叫什么名字?”依玛追问。 “梅西尔,我叫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依玛小姐。” 让依玛听完梅西尔说出的话后,那个抓住她的人立刻快速奔跑起来。 原本依玛担心会在奔跑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事实上他们跑过的地方没有任何障碍。 等依玛回过神来,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教堂后方的树林中了。 “那个,谢谢……”依玛感激地转过身准备向那个带她出来的人道谢时,她却发现背后只有教堂冰冷的大理石墙壁——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进出的门。 不是身上的血腥味和血迹,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经历了如此离奇的事情。 第5章 激战 “认真找!一定要抓住她!她是一个提箱的魔女有关联的人。” “抓到她就切断她的手脚,我看她还怎么逃!” 被耀石的光芒笼罩着的教皇的鹰犬们一边发出恶毒的咒骂声,一边为了寻找逃跑的依玛渐渐地分散开来。 很快这些人就发现耀石只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再远一些的地方像是深渊的入口一般,就连物体的轮廓都无法看见。 “一定是那个魔女……”走在最前面的戴着鹰首面具的女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头就被一只巨大的拳头是硬生生地打碎,头的碎块、血浆以及粘稠的脑浆一起飞溅到其他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身上。 下一秒,一把巨大的斧头从黑暗中用力地劈下,把一个人当头劈成两半,他的血液和内脏立即在地上大团散开来。 “小心,是傀儡!躲开,别硬抗,全部散开!” 随着其他人的高声提醒,相对集中的人群有序地分散开来,同时黑暗中的袭击者也显现出身形。 为首的是由腐肉以及麻布一起缝制堆积在一起,体色呈现出发霉的绿紫色,身形臃肿且丑陋狰狞的傀儡怪物。除此之外,还有人类和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由与那个魔女结缔契约的傀儡师制作出来的,不知痛苦与恐惧的傀儡。 正当大多数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头最为危险的傀儡上时,一个人突然间捂住耳朵仰头发出尖锐的哀嚎,下一秒他的面具诡异得膨胀起来,大量的血浆从面具空隙中涌出,随后失去头的尸体就这样动作扭曲的栽倒在地上。 “全体用蜜蜡封住耳朵!”站立在人群最后的某个人高声命令道,于是所有人用早先准备好的蜜蜡封住耳朵。 忽然间,有人注意到空气的流动似乎变得异常起来,三条巨大的火舌从黑暗中喷发出来。 被火焰笼罩的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化为灰烬,有些人的身体只是稍微被火焰擦到就化为焦炭,剩下的人为了躲避火焰开始向四周逃散开来。 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傀儡砍伤,另外一部分人的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被分成碎块,他们的肢体在分开后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更为可怕的鹰犬们,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基本上被尚不明正体的敌人消灭了,但是…… “这些就是全部的追兵的吗?怎么感觉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不太一样?” 一直都在教堂角落旁观一切的梅西尔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有些疑惑地将右手食指卷曲起来,用它抵住下巴做出的思考动作:“难不成是我的想太多了吗?” “我终于抓住你了,小老鼠。” 糟了!梅西尔听见突然从耳边响起语气十分跳脱的女声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将拿在手中的提箱挡在面前。 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踢击准确地踢中梅西尔面前的提箱。这记踢击的力量之大,竟让她直接飞了出去。 “哎呀,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肋骨早就被我踢断了。梅西尔,你果然是个怪物!”袭击梅西尔的是一个留有干练的红褐色短发,身形较为高挑的女人,那张显得中性化的脸上有几颗不明显的雀斑。 女人身上穿着的是经过改制得极其贴合身体的修女服,紧实修长的腿在开叉到大腿根部的长裙下隐现,裙边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逼真的曼陀罗花,裙裾上缝制的精致繁复的蕾丝又让修女服增添了一份美感。 “索姆娅,又是你这个家伙!”被刚刚带依玛出去的斗篷人接住的梅西尔眼神突然间变得凶恶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狡诈而又残忍的修女。一旦她出现,就说明那些东西也一定在这附近。 那些东西比过去更加难对付,现在有的甚至能和一些下级的恶魔媲美。 “别这样嘛,梅西尔,我可是很期待见到你呢!”索姆娅一边高声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侧身躲过背后的人的突然袭击。随后她转身高抬起腿,踹向背后与她穿着一样,留着一头发梢泛着酒红色的黑色长卷发,戴着仅有三条缝隙的生锈铁制面具的女人。 那个女人用手臂挡住索姆娅她的攻击之后,立即后退到耀石所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 “真是热烈欢迎仪式啊,玛丽·凯诺!” “嚓!” 索姆娅躲开被那个名为玛丽的女人当做武器投掷过来的烛台,把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将它向烛台飞来的方向抛掷过去:“圣座可是很希望你再回到我们姐妹中来呢!难道你不考虑一下吗?哦,对了,我忘记你不能说话啊!” “克里默,让傀儡……”梅西尔意识到玛丽没有办法对付似乎又强化了身体的索姆娅,她准备让克里默控制傀儡缠住她,好让玛丽脱身出来离开——再纠缠下去的话,对他们而言并不利。 “嘿,梅西尔!你是不是在找翼犬呢?”索姆娅暂时被玛丽逼退到钉着死去的少女尸体的圣像前,她站直身体后展开双臂对着梅西尔发出疯狂的叫喊。 这时,月光透过彩色的拼花玻璃轻柔地洒在圣像上,使得这座外形诡异的圣像充满一种神秘和诡异感。 洁白且闪耀着水晶般的光泽,比刀刃更为致命的羽毛从外打破那片彩色玻璃,随后这些羽毛与玻璃碎片一起向着还尚在发愣的梅西尔的方向密集地坠落下来。 站在梅西尔身后那个穿着灰白色破斗篷的人展开斗篷将梅西尔包裹起来,锋利的玻璃和羽毛就像是穿过一片幻影一般从他们身上穿过去,深深插入大理石的地面之中。 皎洁的月光如轻柔的纱幔一样从破碎的窗口涌入的教堂,驱散教堂中的黑暗。 教堂内现在呈现出的是地狱般的场景,身形巨大的怪物从窗口外飞进教堂内,轻盈地落在圣像的头顶。 这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羽翼堆积而成的,身形臃肿,勉强可以辨认出人的轮廓的怪物。它的每一片羽翼的形状都是精致完美,可是面前这个怪物却只能给人一种诡异和恶心感。 怪物在圣像上站稳,头部的两片巨大的羽翼猛地展开来,露出一张与怪物的身躯极不协调的,表情恬静的孩子的脸。 “嘶……”另外一只身体上同样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羽翼,下半身为覆盖着柔软羽毛的蛇尾的翼犬盘绕在教堂的吊灯上发出蛇一般的吐信声。它全身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垩白色,且腹部显得有些过于臃肿——这一切都使得这只翼犬看上去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两头翼犬盯着下方的梅西尔和提赫,似乎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提赫,玛丽,归箱。” “沙沙……” 随着梅西尔话音的落下,躲在暗处的玛丽和从后面护住她的提赫化为死灰色的雾气,通过提箱打开的缝隙回到提箱内。 等恶魔回到提箱后,梅西尔缓缓地抬起头来,用极为严肃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得意地笑着的索姆娅和她身后的翼犬,又仰头看向头顶的那只正发出轻微嘶声的翼犬……她突然张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是这么开心,因为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一样,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些令自己厌恶至极的东西了。 第6章 逃脱追捕 索姆娅看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安地皱眉头,她不太耐烦地挥了挥右手,示意两只翼犬进行攻击。 比起戏弄,她现在只想赶紧抓住这个魔女,然后去向门外的那位大人汇报情况——她觉得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每次都是这样,这个魔女总是有方法从她的眼皮子下逃走,但这次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咕咚,咕咚,咕咚……”索姆娅身后的翼犬得到命令之后,它身体内立即发出古怪的吞咽声,那张原本表情恬静的孩子那双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来。不过,那双眼睛内没有眼球这样的东西存在,里面被大大小小的白色肉翼填满。 这些肉翼层叠在一起,形成极其诡异但也相当美丽的羽翼之花。 “哗啦!”包裹在翼犬身上的羽翼缓缓地伸展开来。月光的照耀下,这些宽大羽翼上的羽毛反射出晶石一般的光泽——很难想象这样美丽的东西被当作武器使用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感观,即使在之前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 正当翼犬准备进行攻击的一霎那,某样东西从教堂那无法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中旋转着飞出,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准确插在翼犬头部的那张脸上。 被击中额头的翼犬痛苦地后仰,发出极其尖锐的哀嚎声。随后它用力地振动翅膀,洁白的羽毛立刻像箭雨一般射出。 由于身体位置的变化,它射出的羽毛基本上什么也没有打中,甚至还误伤吊灯上的翼犬。 “当!”教堂天顶上吊灯的铁链被羽毛轻易打断,盘踞在上面的翼犬和那盏精致且古老的吊灯一起向着梅西尔的头顶坠落下来。 “轰!”那盏沉重的吊灯砸在地上后发出巨大的轰响,随着吊顶一起坠下的翼犬发出婴儿哭嚎般的哀鸣声。 原本消失了的魔瘴再次弥漫开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敏捷地在魔瘴中奔跑起来,很快它靠近了教堂侧方的彩色拼花玻璃窗。 “嘶嘶嘶嘶……” 魔瘴畏惧地避开被月光笼罩的地方,沐浴在月光下的索姆娅看清那个在魔瘴中移动的身影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只比熊还要魁梧巨大的双头犬,它(他)原本长着狰狞的第三个头的地方有着一截切口平整的脖颈。 从切口可以看见相当美丽的肌肉纹理和钢铁一样坚实的骨骼,炽热的火焰不断地从断口中涌出。 这头巨犬漆黑且看上去过于粗糙的毛发不时迸射出炽热的火花,它(他)余下的两颗头看上去相当狰狞和凶恶,特别是那两双猩红的眼瞳,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滴下血一般。 “给我去攻击啊,你们这两个废物!”索姆娅紧张地注视着快要接近玻璃窗的梅西尔和那只恶魔,她没有办法穿过魔瘴去追击他们,所以只能气急败坏地命令那两只迟钝的翼犬进行攻击。 “嚓!”盘踞在圣像上的翼犬这时终于将额头上那把用于劈柴的斧头拔出来,它额头上的伤口只是在渗出一些银白色的液体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伤口愈合以后,这只翼犬大幅度地振动羽翼,向梅西尔所在的方向投射出密集的羽毛。 在地上蠕动的翼犬缠绕在身上的带状羽翼也展开来,刺耳的破空声中这些羽翼穿过魔瘴,刺向魔瘴中的那个可以说是巨大的影子。 “叮叮叮叮……” 另外一个身形削瘦且显得极为高大的身影在魔瘴中闪现,他用手中的某样巨大而怪异的武器击飞了一部分飞射的羽毛,轻易地斩断那些形状畸形,比金属还要坚硬的羽翼,随后这个身影就像雾气那样被风吹散了。 与此同时,那只双头巨犬撞破彩色的拼花玻璃,带着梅西尔从窗口跃出去。 “你们这两个废物,快给我追上去!必须给我抓住那个魔女,不然的话,不然的话那位大人会……牺牲了那么多刚刚完成训练的鹰犬,完不成任务的话我会死的!”索姆娅看见梅西尔逃跑,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和慌乱起来。她一边像疯子一样哭着叫喊着,一边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两只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翼犬顺从地追了过去,索姆娅跪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捂着脸哭嚎起来——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失败的话就会被认定为废物。 废物在教会里面是没有立足之处的,到时候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里芬柯刻,辛苦你了,归箱。”梅西尔在半空中抚摸了一下里芬柯刻后让他回到提箱中,随后她任由自己随着那些如星辰一般散发着光芒的彩色的玻璃碎片一起,向着下方湍急的河流坠落而去。 这条位于教堂边缘,原本是用来处理被修女和教父所杀掉的旅者尸体的河流,现在却成为了她逃走的最好路线。她早就观察过教堂附近的地形,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计划在这里摆脱教会的走狗。 “嗖!嗖!嗖……” “额?”锋利而尖锐的羽毛突然从天而降,猝不及防的梅西尔被羽毛击中肩膀,鲜血润湿她的衣服。同时下坠也停止了,似乎有什么紧紧地缠住她的脚踝 。 表情因疼痛扭曲的梅西尔颇为费力地向上看去,发现那两只翼犬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其中一只有着带状羽翼的翼犬正将羽翼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脚踝上。 “可恶,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吗?” “呯!” 一声异常清晰的枪声打断正在思考如何逃脱的梅西尔的思绪,她原本在半空中停顿下来的身体突然间又继续向下坠落。 即将落入水中的一瞬间,梅西尔看清了站在河边的自己异常熟悉的身影。 “德丽……” “哗啦!”巨大的落水声掩盖了梅西尔说话的声音。 河流另一边,站着的有着一头深棕色的齐肩短发,穿着和索姆娅一样的修女服的少女收回枪口冒烟的火枪。 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见少女的半张脸上有被火焰灼烧后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使得她的外貌看上去无比恐怖。 少女用一种空洞的目光看着梅西尔坠入河流的地方,忽然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 “你居然放她走了,德丽蕾娜。”披着漆黑斗篷,没有戴着怪异面具的少年靠在名为德丽蕾娜的少女身后一棵树的树干上,用一种丝毫没有感情起伏的语气说道。 他似乎没对德丽蕾娜将梅西尔放走这种事情感到惊奇,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而已。 “我还以为你完全效忠于教会呢。” “梅西尔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也要救她。况且她来到这个教会,只是为了驱赶这个教会里面的恶魔而已,她没有任何错。”德丽蕾娜的声音出奇的空洞和虚弱,仿佛只要有风吹过,她的声音就会完全消失似的。 “呵呵,算了,这件事情的责任我会帮你全部推给索姆娅那个家伙的,反正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就借机除掉她。作为交换的话,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帮我。” “我明白了。” “你还真是单纯,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少年笑着微微摇头,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某种生物的骨头制成的骨哨。 当他吹响骨哨的时候,德丽蕾娜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们头顶上方盘旋的两只翼犬就像是得到命令一样,飞入河流边各自马车上的铁笼内。 “喂,索姆娅会受到什么惩罚?”德丽蕾娜突然问。 “就像你看到的这些家伙一样。”少年为铁笼盖上厚重的布幔之后转过头指着铁笼,“变成这样,就连死亡都不能由自己掌握。”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教堂里面有恶魔尸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那个家伙,绝对不能告诉他!”少年走了几步后回头补充道。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伙只会创造怪物,为他而工作的怪物。” 第7章 睡前故事 夜之女神的纱幔轻柔地笼罩在山中宁静的村庄上,夜幕如往常一样安静地降临了。 一间略显破旧但灯光温暖的房屋中,满脸倦色的妇人正将哭闹着不肯睡觉的孩子抱到床上:“乖,太阳之鸟已经被巨人带走了,不睡觉的孩子会被夜巡鸟抓走的。” “说好给我讲故事的,妈妈一点也不守信用!”任性的孩子在预先塞了烤过的石头后,变得温暖蓬松的床铺上打着滚。 妇人无奈地笑笑,她从床边拾起那本故事书,将它放在腿上翻开:“那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不过听完你就要乖乖睡觉才行。” “好!我向神发誓,听完故事我会乖乖睡觉的!”孩子听到母亲的话马上乖乖地躺好了,还自己裹上了毯子。 “真乖,那么……咳咳!从远古开始,贤者与吟游诗人一直都在传颂那个地方。那里拥有进行炼金术的最好材料,有着世界上最奇特的景色。在那个远离活者世界的尽头,有着一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布满灰霾云层的天空下是龟裂炽热的大地,天空划过数颗燃烧的陨星,这些陨星在不远处的地上坠落,溅起炽热岩浆。 灰烬如同细雪一般落下,在高大岩柱上站立那个人的灰色斗篷上留下灼烧的疤痕。 混杂沙砾的风扑在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他有些难受地揉了一下脸,突然高举起右臂:“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那扇门后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死亡与恐惧的国度,同时门后有着无数恶魔和怪物,它们想要突破那扇门出来,但被守门人阻止了。” “来呀,怪物们!恐怕你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叩门人终于出现了!我可是认真的,你们不小心一点的话可是会死的!”这个自称为“叩门人”的人话音落下,石柱旁巨大石块在颤抖中被无形的力量抬起,随后这些石块以极速飞向不远处的某个目标。 早已脆弱不堪的地面瞬间被击碎,地面发出轰鸣声,一时间大量的扬尘遮住叩门人的视线。 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了叩门人的耳中,忽然扬尘被风吹散开来。从逐渐消散的扬尘中显露出来的是几只抓住石块的巨大手臂,这些手臂仅由泥土与石块构成,却和巨人的手臂一样坚实有力。 刚刚飞出的部分石块被这些手臂握住,然后被捏成无数的碎块坠落在地上。 “你还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类,我真心佩服你的勇气,但你也到此为止了!”银灰色及肩长发随风飞扬,头两侧生长着砂金色细角的少女抬起五官精致的脸。 那双赤红眼睛深处仿佛有缓慢转动的旋涡,叩门人盯着她看时感觉自己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愚蠢的人啊,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到达的地方,无论死后还是未来都是。”少女露出光滑背部的黑色鱼尾长裙在空中翻卷,她肩膀上作为装饰的蛇骨似乎被赋予生命力一般昂起头来,随即漂浮起来的是无数细小的石子。 少女用力握紧手中骨杖冷声道:“我现在还没打算动手,你还有机会离开。如果不离开的话,你将面对的是无尽的痛苦!” “据说守门人有两位,她们都有着与人类极其相似的面貌和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她们两人一起守护着活者世界的生命。” “其实我还觉得挺荣幸的,毕竟我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活着的人!不过,我也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你知道来这里有多不容易吗?死去的痛苦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叩门人说话的同时,呈现半透明的黑色又泛着暗金色的液体从遮蔽他面容的兜帽下涌出。这滩液体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条挂满尖锐刀片的铁链,铁链顶端是锋利的镰刀簇拥形成刀刃之花的形态。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你难不成是遭受了……”看到面前不可思议一幕感到有些吃惊的少女还未将话说完,叩门人就已经将手中的铁链挥舞起来。 感觉到危险的少女只好先闭上嘴用脚踏地,她像轻巧的羽毛一样向后飞去,可还是被铁链上锋利的刀片撕碎裙摆。 “我可不需要你为我的身份做出任何解释,你现在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当然,你要逃走也可以,我会考虑放过你!”嘴角扬起残忍笑容的叩门人手中的铁链像活着的毒蛇一样自动追踪着少女。 看到这番情景,少女皱了皱眉后吹了一声口哨,她肩膀上的蛇骨立即应声冲出去将那条铁链死死缠住,下一秒,那条铁链重新化为液体覆盖在蛇骨上。 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接近我吗?不会让你如愿的。 少女看到这个情况后微微摇动手指,那条蛇骨立即从缠在她肩膀的部分开始碎裂,之后那些无处依附的液体回到叩门人的手中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长剑。 “哟,还挺警觉的嘛!”叩门人嗤笑起来。他也没想过要用这种小把戏伤害到眼前的守门人,对方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存在之一。 “可笑,你只会这样的小把戏么?如果只有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少女在嘲讽这个叩门人的同时,把手中顶端被雕刻成枭首的骨杖对准他。 随着咏念咒语的声音响起,由石块与泥土组成的巨人拔地而起,雷电组成的闪耀球体轰鸣着从云层中飞出,之后雷球和巨人一起砸向那个叩门人。 “轰!轰!轰……” 地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雷光闪耀,巨人们的重拳让地面塌陷,叩门人的哀鸣声传入少女的耳中。她没有就此松懈下来——因为她至今记得过去对付恶魔时得到教训,没有看见敌人的尸体就等于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要死了,要死了!好疼啊啊啊啊!住手吧,我不会再回来了,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失败了啊。”叩门人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他察觉到计划的失败,干脆也不演了。 “真不愧是守门人,如此隐秘的攻击都被你发现了!”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张开手臂说道,明明身体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可他的表情却依旧十分轻松,好似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哼,警惕一些果然是对的。人类与恶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勾唇冷笑的少女身边浮现出来一具外形魁梧狰狞的银白色甲胄。 这具无人驱驾的甲胄像活过来一般死死地抓住从少女背后刺过来的剑刃,卑鄙的偷袭者头部被无形的力量拧转,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被拧断颈骨的尸体无力的向着地面坠落。 “第二个?奇怪了,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虽然确定两个叩门人都已经被自己杀死,但少女依旧感觉不安萦绕心中。 “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守门人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魔女对她的预言,那条注定会实现的预言。 就是今天吗? 第8章 守门人 “守门人被无数人赞颂,她们拥有无穷的力量和美丽的身姿,以及最接近全知的头脑。为此人们总想前往那个地方,但最终他们都以失败告终。他们的尸骨被埋葬在路途之中,带着未完结的执念。” “这些可都是那些灵魂未归去的人的尸骨!我帮他们达成愿望,他们帮我拖住你。毕竟他们只是借用我的力量,不能完全把力量发挥出来真是太可惜了。”在远处观望很久之后,真正的叩门人终于拉开手中的弓箭。 由那种奇异液体凝聚成的长箭被他射出,箭划过的空气微微波动起来,之后那支箭在半路中忽然就消失了。 “糟了!”意识到危机正在降临的少女立刻回身将手中的骨杖插入干燥的泥土之中。 混杂着坚硬矿物的石壁拔地而起,少女之前创造的巨人们也勇敢地用身躯抵挡那支突然从空气中出现的箭,但无一例外的被贯穿了坚固的身体。 最终这些巨人轰然倒塌下来,砸碎地面扬起大片灰尘。 “啧!还好,就只差一点了。” 贯穿所有巨人的身体以及数面石壁后,这支箭终于停在离少女额头只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上,瞳孔紧缩的少女小心地向后退开几步并擦去脸上的汗水:“这种可怕的力量……” 正当少女准备再创造出一些由岩石组成的巨人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忽然从背后冒出的人贯穿胸膛,漆黑粘稠的血被她从惊讶张开的口中喷出。 “你这个卑鄙的……”少女缓过神来咬紧牙齿用手握住穿过胸膛的剑刃,将其折断并反手贯穿背后的人的脖颈,“卑劣!” “呵呵呵……成功了呢!”仿佛从虚空飘来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被她贯穿脖颈的尸体正一点点地变成枯黄的骸骨——似乎之前她都是在与死过很多年的人的尸体战斗。 “伤口为什么愈合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吃惊发现无法让伤口愈合的少女将骨杖抵在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用冰结的方法暂时阻止血液的流出之后,少女小心地落回地上,用骨杖创造出了一只发光的信鸽,让它去向同伴求救。 “咳!还真是大意了啊……看来是一个比恶魔更加难缠的家伙,这样下去的话,我说不定会死掉呢?”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特别是上次与那些家伙战斗过之后,还真是让人怀念……想到这里时,少女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用骨杖吃力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少女面前又有许多披着斗篷的人围攻过来,为了阻止这些人将那扇背后充满灾难与不幸的门被不怀好意的叩门人打开,她必须要坚守于此。 守门人的血液,是力量的源泉。失去血液,等于流失力量。 “真是可怕……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我见到的人类完全不是你们这样的。就算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放过去!” “两个守门人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如果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将会失去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孤独与寂寞中,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伤口的疼痛让少女这一次没有躲开那支向她射来的箭,她的右肩、两只手臂以及双腿被贯穿,最后就连用于施法的骨杖也被击碎。 没有任何还击手段的少女不得不暂时躲避在倒塌的巨人遗留下来的残骸之间,那些叩门人在她头顶上方走动,寻找着她的踪迹。 “到哪里去了?赶紧把她找出来!” “嘿嘿,等那家伙死后,我们就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种力量真是太棒了,我感觉自己简直重生了哈哈!” “人类,不,你们这些才不是我所见到的人类,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是善良的才对!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嘴脸的话,你们又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失去同伴的守门人,是最悲哀的。” “谁说守门人很厉害的?两个守门人不在一起的话就很好对付了啊!不用花太多精力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真正的叩门人在将剑从少女的胸口拔出后随手挥剑,漆黑的鲜血被他呈扇状从剑刃上挥去,随即他将斩下的头颅提起感慨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处呢!嗯,利用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啊。” “我这次还真是轻松,什么都没有干,就有那么多人为我送命。对了,他们恐怕不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话,是永远无法‘归去’的吧?还好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帮我的!” 正当这个叩门人自言自语时,一柄长矛突然从他身边飞过,斜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中。 就在这个叩门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奇异的嗡鸣声突然由这柄长枪发出,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强迫他双膝弯曲跪下去:“哎嘿?你是……” “罪孽深重的人类啊,竟敢伤害我的友人!难道你们要违反规则吗?现在给我以死赎罪吧!” 随着新来的守门人话音的落下,那柄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长矛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这嗡鸣声像是在表达守门人的愤怒一般几乎可以震碎人的耳膜。 同时,由嗡鸣声带来的重压在瞬间增大,叩门人整个身体都陷入土地之中。 “啊哈哈哈哈……真厉害,不愧是由神直接创造出来的怪物!获得神的力量的我居然被你压制了!只可惜现在我是不会跟你正面交锋的,所以这份礼物就送给你了,可别太感谢我哦!”脸朝下陷入泥土的叩门人咧嘴笑道,他的笑声中充满得意和戏谑。 “什么?”赶来的守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另一个守门人失去头颅的身体在蠕动——那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出来。 “我知道守门人如果被杀死的话,你们一定会用最后的手段来守护门。可惜这种状态下的她似乎不会分辨同伴吧?” “你这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尸体喷发出的炽金火焰遮挡住守门人的视线,等待逃脱时机的叩门人趁机一点点地用手支撑起身体。 那柄长矛由某种高度透明的晶体制成的矛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在叩门人站起时猛地爆裂开来。 “那我就等着你啊!不过要看看你能不能下得了手了。毕竟她陪了你那么久,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吧?下次我们再见估计就是在外面了。到时候,可别对我手软就好。” 叩门人缓缓站起的身体一点点地虚化,他仿佛被蒸发一般消失在炽热的空气中。而他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最终传入那个守门人的耳中。 “你这个狡猾的爬虫!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想拥有之物!” 守门人怒吼起来,但是她只能与面前自己昔日的同伴战斗,并眼睁睁地看着入侵者逃走。 第9章 不速之客 “好复杂的故事,我好像不是很懂?那两个守门人现在怎么样了呢?”躺在床上有些睁不开眼的孩子问。 “妈妈也不知道呢,有些事情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你该乖乖睡觉了。”妇人说着为孩子掖了掖被角。 “知道了,妈妈晚安。”孩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真乖。”妇人放下书在孩子的额头上亲吻一下,她拿起放在床头的烛台慢慢地走出房间,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她再次回头对孩子温柔地笑了笑,“亲爱的,晚安。” “晚安,妈妈。” 每次到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那个让“坏的日子”发生的坏家伙就会出现,它会在房间中光照不到的地方徘徊,直到天亮才会消失。 深褐色短发,深蓝色猫一般的眼瞳,脸颊有些偏圆,皮肤白皙且红润的男孩在尽量不惊扰到那个坏家伙的情况下悄悄地将头缩进被子里,蜷缩起身子抱住双腿。 乡下如果要让教会的人来家里驱魔的话,需要花费很多的钱。 父亲一直都不太相信他说的关于那个坏家伙的事情,所以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耐。 反正等到天亮,那个坏家伙就会自己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那个坏家伙靠近床边,他都会觉得身体僵硬和呼吸困难呢? “叩,叩,叩。”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夜晚的宁静,令人奇怪的是,屋外看门的狗居然没有发出警告性的吠叫。 本来已经睡熟的农夫被惊醒后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他翻了个身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这个时间敲门的一般都是四处漂泊的旅者,如果屋内没有人回应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停顿一会后继续响起,门外的人似乎不愿意去其他地方寻找住所。 最终无法忍耐的农夫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带着怒气走出房间,用力地拉开破旧的木门。 夜晚寒冷刺骨的风迎面扑到农夫身上,几片雪花也跟着寒风一起进入房屋中,还没有落在地板上就已经融化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家伙,宽大兜帽下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根本看不出他的身形与样貌。 身材魁梧异常的农夫在看见斗篷人时无比警惕的将手伸向腰间,常年挂在那里的匕首早已经在逃亡途中被他抛弃了。 “这里果然是布里得·达伽先生和他的家人所居住的地方,这么晚真是打扰你们了。”斗篷包裹的居然是一个年轻有礼的男人。 微微欠身的动作与平缓优雅的言语都在显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贵族文化的熏陶……以至于他出现在这种贫穷的乡下实在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 “你这个将我们其他人的行踪暴露给教会的叛徒,生活的也并不比我们好啊?看样子现在吃饭都很困难吧?”突然之间,男人的言语中出现明显的嘲讽与奚落。 被他称作布里得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也不为自己争辩。 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间大了起来,雪花轻柔地落在男人身上,过了很久才彻底融化在漆黑的斗篷上。 满是单调颜色的世界中,似乎只有雪花飘零的声音。 “我们一直在躲避国王的追捕,现在好不容易才稍微安定下来。”白色雾气在男人说话时从空气中出现与消散,这个男人在得到布里得的允许之前就迈步进入屋中,“这鬼天气可真冷啊!你应该不介意我进屋来和你喝一杯吧?毕竟让客人这样站在外面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打搅了。”另一个更加瘦小的人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进入房屋,一身长袍就算裹紧他的身体也依旧显得过于宽大。 当这个瘦小的人从布里得的身边走过时,他从对方身上闻到浓厚的血腥味——这个人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拜托把壁炉点起来,外面真是太冷了……” “啧!” 门外敲门的陌生人似乎进入了家里,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父亲开始与那个人争吵,其中还夹杂着杯盏相碰的声响。 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男孩有些忍不住好奇心,他悄悄地将头从被子下钻出来,猛然看到一张恐怖狰狞的脸。 这张脸的左半边还保持完好,可以看出是个皮肤苍白,浅蓝色眼睛浑浊且没有神采的少女。她另外半边脸以及脖颈以下的身体已经高度腐败,甚至可以看到其内的骨骼和内脏,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少女凑近时,男孩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几欲呕吐。 灰白的蛆虫在这个少女腐烂发臭的肌肉下蠕动,有时会和腐臭的液体一起滴落在他的枕头上。 这个坏家伙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床头来呢?当这个令人困惑又恐惧的问题从脑中闪过的同时,突然全身颤栗的男孩张开嘴巴想要尖叫,但却被少女烂可见骨的手捂住嘴。 男孩感觉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变得冰冷僵硬起来,他身体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流失,很快他连挣扎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请你来代替我吧,在黑暗中忍受孤独。”诡异沙哑的声音从少女鼓动的腹部中发出,她左半边脸上缺失眼球的眼眶里涌出粘稠发黑的血液,就像是这个少女的泪水。很快,她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掐住男孩的喉咙。 “咯……”既无法移动,也没有办法求救的男孩惊恐地看着少女腐烂滴血的下颌中探出一条布满冰晶一般的碎齿,呈现出一种恶心的酱紫色的长舌头。 爸爸……妈妈……救救我! “隐藏在黑夜中,侵扰孩童的邪秽之物……给我滚开!” 就在那条不断滴落粘稠唾液的舌头即将钻入男孩的耳朵里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少女背后揪住那一头干枯粗糙如稻草一样的长发,将这怪物用力地从床上拖到地上。 随即这个身影用匕首把那条就像蛇一样扭动卷曲的舌头钉在木质的地板上。 “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舌头啊啊啊啊啊!”少女倒在床的另一边痛苦地哀嚎起来。与此同时她还攥住那柄钉住舌头的匕首疯狂挣扎——她哀嚎时发出的声音,尖利到仿佛可以割裂人的耳膜,这简直就像是地狱被烈火焚烧的灵魂的哀嚎。 袭击腐烂少女的人似乎不受影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跳上男孩的床,伸手把还没有力气坐起来的男孩拉起来:“你没事吧?” “谢、谢谢你……”死里逃生的男孩眼中因恐惧而积满泪水。就算感到无比恐惧,他也依旧没有忘记对面前救了自己的人表示感谢,但他还没有把感谢的话全部说完,对方就突然抱住他,带着他滚下床。 那条布满利齿的舌头从两人头顶上掠过。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从抱住男孩的人身上的斗篷下透出,这时男孩才注意到这个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条,而且血已经将大部分布条染成猩红色——他意识到对方受了很重的伤。 “别怕……没事的。”穿着斗篷的人发出的声音清冷且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吹过风铃时,风铃发出的清脆且有些空灵的响声。 有勇气面对怪物的居然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 随着少女做出低下头的动作,男孩看见一缕猩红的长发从少女斗篷下滑出,那头发在他的眼中像极一匹被浸染鲜血的丝绸,他感觉到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无法忍受伤口的疼痛,还是她心中那一丝的恐惧导致的。 “附身于蜡烛上的火之精灵,我给予你猛烈燃烧的力量……驱除眼前的邪秽——其真名为:腐蛆之尸。”少女将攥在手中的白色蜡烛高举起。 当少女用力握紧手中的蜡烛时,血从她手上缠绕着的布条中渗出,像无数条小蛇一样在蜡烛上蜿蜒流动。 “把你的脑浆给我尝尝!!我一定……一定!”名为腐蛆之尸的怪物一边声音沙哑地哀求着,一边俯下身体让手脚接触地面,弯曲四肢猛地用力蹬踏地面。它就这样高高地从地上跃起来,直接从床的上方掠过,扑向举着蜡烛的少女。 “可怜的迷途之人,被玷污身体之后连灵魂都变得污浊了吗?” 突然,炽热的金红色火焰从少女手中的蜡烛上燃起,火焰短暂的化为火焰花的形状。 随即火流分散,火焰中周身缠绕着这种美丽的火焰,外表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妖精展开由火焰组成的翅膀,他笑着伸出手,拥抱住朝少女扑过来的腐蛆之尸。 “吾来赐予汝救赎。” “滋滋滋……” “不要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那些……啊啊啊啊啊!”和骨肉被焚烧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腐蛆之尸更加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她的身体只是在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包裹并迅速萎缩。 那个逐渐变得焦黑的形体在火焰中无力挣扎并一点点坍塌,最终焦黑尸体化为一堆带着余焰的灰烬。 “腐蛆之尸大多数都是还未成年就被男人玷污身体的少女,她们终日都在黑暗中徘徊,得不到安息。”缓缓放下手的少女看着那摊灰烬,其中残余的火光在她眼底静静地燃烧着,忽然她抬手握紧某样藏在斗篷下贴近胸口位置的东西——这样东西似乎对她来说很重要。 “咳咳咳!”少女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汝等安全了!”从烛火中出现的妖精抱着双臂俯视着下方的两个孩子,火焰之翼在他的背后收敛着。 温暖的火光下,精灵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光泽。过了一会,他仿佛填满融化黄金的眼睛半眯起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汝。汝还真是脆弱啊,就像是在暴风雨中的花朵一样……” “在命运中奋力挣扎吧。还有,吾很感谢汝,因为汝让吾完成了作为一根蜡烛的使命。”满足的笑容在烛火妖精嘴角浮现,他说完话之后闭上眼睛,随即他的身体渐渐地化为灰白的烟尘,转眼消散在满是焦糊味的房间中。 男孩还有些茫然地望着妖精消失的方向,他感觉到抱住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与此同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他的脊背。 男孩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惊恐地发现少女正用匕首指着他,她另外一只手上的蜡烛已经完全融化了。 还未完全凝固的蜡油在她的掌心中流淌,那只被烧伤的手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咳咳咳咳……站起来……”少女捂住嘴的手的缝隙间涌出猩红的血,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沙哑甚至低沉,“现在跟我去见你的父亲。” 第10章 契约与承诺 简陋破旧的房间里,穿着漆黑长袍的年轻男人将手中提着的布袋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难以目测数量的金币从口袋中倾泻而出,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看到这么多金币,一直沉默不语的布里得逐渐变了脸色,他脖颈上的喉结因为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一把金币紧紧地攥在手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面礼,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这些就全部都是你的了。我保证未来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拿起放在桌边的银制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男人轻荡酒杯,看着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回旋波荡:“可真是辛苦啊,我们差点就被国王的走狗抓住了。那个愚蠢的国王,明明国家都快要灭亡了却还在乎这些事情。对了,逃亡中我们丢失了很多东西,包括几个我们重要的同伴。” “可告密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把剩下几个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你。”布里得沉声道。 “的确是这样,多谢你的好意,因为你可是我最后找到的人。哎,我不得不说你藏得很好啊,居然连妻子和孩子都有了。”男人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将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随后男人歪头看向布里得的身后,向那个打开门从房间中走出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酒杯:“真是辛苦了,我的女儿。” “你这个家伙!”布里得这时才吃惊地发现刚刚那个被他完全忽视掉的家伙,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孩子的房间! 最重要的是,那个蠢孩子居然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呆呆地望着他。 “赫鲁,你在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布里得愤怒地咆哮起来。 “父亲,这个姐姐她、她救了我,有怪物在我的房间里面。”被父亲吓了一跳的赫鲁有些害怕地攥住少女斗篷的一角,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快给我到这里来!”布里得说着迈步向前,试图让赫鲁拉回自己身边。 “这位老爷,您的孩子可没有乱说,他的房间里面的确存在着不洁之物,只是您看不见而已。自身不可见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一直警惕着的少女在布里得靠近之前,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赫鲁的下巴,然后她微微挑起下巴说道。 担心孩子受伤的布里得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凶狠地盯着毫不慌张的少女。与此同时,他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张开来——他现在依旧可以徒手拧断一头狼的脖子。 如果面前的少女敢伤害他的孩子的话,他就会立刻扑上去拧下她的头! “以前就应该有人跟老爷您说过吧?夜间只有孩子在房间里的话,就必须在房间中点燃一根蜡烛,因为蜡烛中有守护孩童的妖精。房间内长期没有蜡烛照明的话就会导致污秽横行,吸引来窥伺孩童纯洁灵魂的怪物。”少女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按住赫鲁的肩膀,强迫他背对布里得,并掀起他背后的衣服。 “这……”布里得吃惊地看见孩子的背上不知何时生出一丛丛菇伞略扁平的灰红色蘑菇。菇伞的阴面下,一只只眼睛在不断地转动闭合着,不时地发出古怪的声音。 “老爷,这些蘑菇是幽灵菇,它们会使人的身体从外部到内部一点点腐烂。您去找教会的人的话,他们给您的办法大概就是把背后的肉全部割掉吧?” 少女同情地拍了拍对此根本毫无察觉的赫鲁的头,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布里得,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保证我没有欺骗您,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下。” 布里得眯了眯眼睛后重新站直身体,此时他的身材似乎高大魁梧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头强壮的棕熊。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就实在是显得太瘦小了。 “你确定能救我的孩子吗?” “是,但是您得答应我父亲的要求。” “好,这可是你说的。”布里得听到少女的话,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面对依旧在品尝着葡萄酒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照顾我的女儿,直到我来接她回去为止。报酬是一月一百金币和……给你孩子治病。” “成交。” “那好,我的女儿来帮我和这位布里得先生建立一个誓言吧。” “我明白了。”在男人的召唤下,少女无声走到男人与布里得之间的那一张木桌前,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 少女把羊皮纸在桌上铺平,在上面撒了一些红色的沙砾,伸出手在羊皮纸的中央按下一个猩红的手印。 “这是在干……” “嘘!”少女伸出左手的食指按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示意布里得不要说话,之后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羊皮纸闭上眼睛。 “沙沙沙……”房屋中窗户紧闭,空气中根本就没有风产生,羊皮纸上的那些沙砾却突然间颤抖运动起来。 这些沙砾在布里得惊恐的注视中,围绕着少女印下的血手印组成那些像是锁链与群蛇交缠在一起的奇诡图案。 “吾乃监督契约之履行的妖精,多西利亚。吾本身便为契约。”奇妙飘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中四人的耳边回响。 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又像严肃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还像是苍老沙哑的老人的声音,甚至还是天真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或者说是这几种声音的交融,让听到的人无不心生畏惧。 肩膀上方奇异的有着四颗头颅的妖精正抱着双臂俯视着脚下的人类,祂四颗头颅都罩着由古石所雕刻而成,花纹繁复美丽的头盔。 这四个石制的头盔呈现着不同的样式,它们中有的形状像是不知名的野兽,有的则像是人面。 妖精皮肤为古铜色的上半身不但挂着锁链一样的金制饰物,皮肤上还用金粉描绘着复杂的古文字,祂的下半身则是覆盖着鳞甲的腕足在盘卷——这个妖精的外貌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感到恐惧和战栗。 “呵呵,果然又是你们……在吾的注视下结缔契约就绝不可反悔,汝等是否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多西利亚四颗头颅上那四对从石制头盔下突出的深紫色眼睛在转动,随后祂无声地伸出腕足缠绕在对祂点头的男人与布里得的手腕上。 “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一阵轻微的灼痛从被多西利亚腕足缠绕的地方产生。当那两条冰冷滑腻的腕足游走开之后,男人和布里得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菱形图案,像是一条嵌入皮肉的暗红色锁链。 “这一次,终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类了。” “毕竟很多人都在结缔契约之后就立即死掉了,但愿这一次可以长久一点吧。”与坐在肩膀上的多西利亚低声交谈的少女突然感觉头有些眩晕和沉重。 她用手按住木桌的边缘,对多西利亚抱歉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啊,麻烦你这么多次。” “没关系,吾还是很期待能再次看到汝的。人类啊,从远古开始就已经会承诺和契约了,吾真希望还能再次见到像汝这样的人呢……”多西利亚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少女的脸颊上,与此同时,祂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本来契约是需要一个见证人的。但吾知道,那些人类最终一定会违背契约,吾希望汝不会被卷进去……” 多西利亚完全消失之前说出祂早已看出的未来。这种事情祂早就见过很多次了,毕竟和平与妥协终究是表象,契约最终会被撕裂。 就像是两个彼此邻近的国家,无论表面上表现的有多么和睦,这两个国家最终有一天一定会发生战争。 “祝福汝,孩子。” “布里得,果然孩子还是很重要的啊!对了,你知道吗?之前那些被我找到的人大多数都有违背契约的想法,他们与我签订契约后当场就死掉了。” 对布里得的妥协感到相当满意的男人将桌面上的另一个杯子里倒满酒,将它递给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的布里得:“我想我们可以庆祝一下了,毕竟是你获得的好处最多啊!” 布里得从男人的手中将酒杯抢过来,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随手丢掉酒杯,转身伸手按住少女的肩膀。 当看到少女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时,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们说好了的。” “请先给我准备一些盐和晒干的艾草,还有一把在井水里面浸过的银刀。”少女要求道。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布里德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 “再带一盆炭火回来吧,就这些。”少女说完话就将一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赫鲁拉回房间,当她瞥见放在屋角的烛台的时候还顺手打了一个响指。 落满灰的蜡烛瞬间燃起,突然亮起的温暖烛光驱散房间中的黑暗。 “过一会可能会有点痛,你自己要忍住。”少女在让赫鲁面朝下躺好的同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 赫鲁相当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居然连疑问和怀疑都没有。 “乖孩子。”少女愣了一下笑笑。 “这是你要的东西。”过了一会,布里得就将少女要求的东西拿来了。 随后他抱着双臂站在床的另一边,表情严肃地看着少女将艾草揉碎成粉,又将粉末和盐混合在一起。 “本来必须用在阳光下晒过十天的海盐的,但这种盐应该也足够了。”少女一边轻声说道,一边将因在井水中浸过,变得极其冰凉的银餐刀插入混杂艾草粉末的盐堆中,再用这把沾了一些盐粒与艾草粉末的餐刀,去切割那些长在赫鲁背上的幽灵菇。 幽灵菇在被割下来立刻发出细微的哀鸣声,直到少女伸出手指捏烂菇伞下的眼睛,这些吵闹的蘑菇才彻底安静下来。 “每一朵幽灵菇都是一个没有人埋葬的孩子的灵魂。”少女将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全部割下来以后,小心地将它们丢入放在一旁的炭火盆中。 火焰的灼烤下,这些蘑菇一点点的变黑和萎缩,没有味道的白色烟雾从盆中升起,居然隐约在空气中形成无数张人脸的形状——是小孩子哭泣的脸。 “已经处理好了,记得用剩下的盐刷洗他的背部,以防幽灵菇再生。”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些知识在远古就已经被人类记载下来了,只是在久远的时光中逐渐被人遗忘了,我所做的只是学习远古的人的智慧。”少女帮赫鲁把把衣服整理好之后,随手掀起他常睡的枕头。 枕头下闪耀着斑斓光芒,青灰色像是苔藓一样的植物在烛火的照耀下很快就枯萎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只有人在做梦的时候才会产生的东西,无论是好的梦还是坏的梦。我们曾做过的梦都会被这些梦苔记下来。不过遇到其他的光它们就会消失。” “布里得老爷,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您的家人了。”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同时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斗篷的兜帽,那头丝滑的猩红色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的相处。” “您听说过《守门人》这首诗吗?我们要做的就是越过守门人,打开死人之国的门。在此期间,我会学习关于那扇门的一切。这段时间你只需要负责我的饭菜就可以了。” 第11章 转动的齿轮 伟大的守门人, 请把那扇门永远封锁。 门后是广阔无垠荒原,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没有色彩,没有生命。 那里只能永远拥抱虚无, 就连泪水也被怜惜。 灵魂归去的路经过那扇门, 所有的灵魂都会看见, 痛苦与悲叹的来源。 那里的群魔承诺, 将死者的灵魂带回活者世界。 亲爱的守门人, 请把钥匙藏在心中, 你们的职责 是守护所有的活着的人, 直到永永远远。 你们度过的孤独的时光, 成为了你们的力量。 终有一日, 你们将会获得自由, 走到世界另一边的尽头。——《颂守门人之诗》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坐在木质栅栏摇摆着悬空的双腿的少年似乎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刻停止哼唱自编的奇怪歌曲,伸手拉了拉漆黑的斗篷挡住自己的脸。 虽然已经做过必要的防护措施,可是他还是不希望被太多人看见真面目。 当看见等待已久的人向这边走来时,少年忍不住冲对方抱怨道:“大人您原来有这么仁慈的吗?居然放过了那个背叛你的人!要是我的话,肯定要给那群家伙好看!” “反正叛徒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他们死之前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的。”男人一边冷淡地对少年说道,一边将系在栅栏上马的缰绳解下来,“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必须做到,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哎,看来无论是否妥协与忏悔,最终都会都会受到惩罚嘛!那些人还真是可怜啊。”少年露出嘲讽的笑容的同时从栅栏上跳下来,他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解下来握在手中,“是啊,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做准备了,为了实现您的愿望。我会尽我所能达成您的愿望的,请您不用太过担心!” 从天空轻盈飘落下来的六角雪花晶莹而冰冷,疲惫喷吐着白色雾气的马匹踏着积雪前行,男人与少年在沉默中渐渐远离了那个偏远而宁静的村庄。 “你之前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跟你一起去?”原本望着远处雪景发呆的男人突然问道。 “我去了死人之国的入口啊,也不是不让去,而是普通人无法到达那里。” 听到男人的疑问,少年瞬间意识到对方是在怀疑他,他干脆地把做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去那里找到看守死人之国的‘守门人’,成功杀掉了其中一个。只不过另一个比我想象的更强,我无法打败她。哎,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有能力杀掉另一个的话,我们就可以不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召唤恶魔,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许愿。” 男人用一种怀疑与戒备的眼神盯着开始自说自话的少年,他缓缓低头看着满是疤痕的手,将手缓缓地握紧。 可妮莉雅,请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轰隆隆……”永远都在喷吐炽红的高温岩浆与火山灰烬的火山口那边隐约有雷鸣传来,从火山内喷出的岩浆沿着火山锥和地面上的裂缝如同河流一般缓缓地流淌着。 大地时而轻微时而剧烈的颤抖,有时会有半融化的岩石如陨落星辰一般从天空坠下,砸在炽热龟裂的土地上掀起尘,或者使岩浆危险的四处飞溅。 这一片区域的天空因为火山灰的存在,所以总是阴沉的,太阳无法照耀这片早已干枯焦黑的荒芜之地,这里也就没有植物可以生长。 寂寞而荒凉,这里无法让人感觉到任何生命的气息。细小的灰尘像雪一样从天空飘落,如果落在皮肤上的话,会给皮肤带来一阵灼痛。 曾经有很多人都想到达这里,想从这里获得所谓的真理或者永生,事实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远古时这里也曾聚集着古老狰狞的魔神,祂们带着漆黑的烈火在荒原上跋涉,在途中死去化为枯骨,最后被岩浆吞噬。 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那里有着阳光与美丽绚烂的色彩,还有生命和在这里无法见到的奇妙事物。 身为守门人,她的职责就是守护那扇可以通往死人之国的门,阻止别人打开它,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身边缺少了什么。那个曾经给她带来喜悦的存在,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另外一个守门人已经牺牲了吗?”她正望得出神,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可是她已经忘记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了,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去对那个人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就连悲伤这种感情都快要失去了吗?真是可怜。”那个人似乎对她平淡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而他的一番言语让她无端恼怒起来。 她将握着的长枪在手中翻转一圈,对准对方的喉咙——再往前一点,尖锐的枪头就会刺破那个人的皮肤。 “算了,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无法理解了。而且,那一天已经快要到来。我们已经期待已久的事情,这个世界终于要继续转动,那些未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把我们带向终结。” 那个人一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轻盈地向后跳开一步:“世界已经在改变,你很快也不用待在这个地方。等到下次我们见面,就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那个人说完话之后,他的身影就像烟雾一般被风吹散——就和那个之前叫叩门人的家伙一样。 “外面……”由于很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但她还没有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 她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她居然看见一丛蓝色的风信子在焦黑的土地上开放。 “花……” “我很早很早以前在外面世界的书上看到蓝色的风信子代表生命哦。我们在守护它们呢!” 她犹豫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捧住那一点美丽的淡蓝色——好像是害怕会伤害到这一株脆弱的植物一般,她捧着花的动作非常温柔。 “莲恩雪特。”她突然间想起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她猛地收紧捧着风信子的手,用力地将这株美丽的植物攥在手中。 剩余零落的花瓣随着炽热的风远去,最终消失不见了。 “七夜。”忽然从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已经忘记含义的词汇,她有些痛苦地按住额头,然后在炽热的地面上侧躺下来休息。 那株风信子被她攥在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枯萎。 岩浆的河流从她身边缓缓地流过,如果从天空向下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所有岩浆的河流交织成密集的河网,就像无数条炽红的锁链一样交缠包围着那座火山。 如今这些炽红的锁链有一些已经彻底熄灭、冷却,它们开始失去原本的作用,也许再过不久,封印将会彻底消失。 “晚安。”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对谁说。 第12章 仪式之初 临近夜晚的黄昏余晖中可以看见明亮的启明星,从沉睡中苏醒的夜枭哀鸣并最终飞起,奔入随之到来的黑夜的怀抱。 远古在很多人眼中这颗星辰隐喻着死亡,代表着不祥之兆,是一颗恶星。 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再起伏的胸口,意识到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毫无温度。 过了许久,干涩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最终化为让人听了也同样会感到悲伤的哭声。 一直在努力保护的人走向终结,瞬间被悲伤击倒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捅出了一个大洞,某些东西从中泄落。 “回来晚了吗?”少女哭了很久,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她有些惊愕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站着一群如乌鸦一样沉默的人。 “啪!”为首的男人扬手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一巴掌。 被扇得鼻腔流血的少女立刻起身凶狠地朝着男人扑过去,在动手之前被那些披着漆黑斗篷的人按倒在地上。 “你不离开的话,母亲她也就不会死了!都是你的错!”少女一边在那些人手下奋力挣扎,一边冲男人发出怒吼。 “我当时让你好好照顾可妮莉雅,就是觉得你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现在她死了,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她是你的妻子,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一直在她身边!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把会伤害她的所有东西都排除在外!”少女像野兽那样对男人发出怒吼,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就把鞋头极硬的靴子踢进她的嘴里。 疼痛万分的少女蜷缩起身体哀鸣起来,碎齿混着唾液和血一起从她口中流出来。 “在我面前的时候,给我保持谦顺的态度!” “唔咕,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父亲大人?你把我当做什么呢?联系您和我母亲关系的工具?还是……怪物?”满嘴是血的少女嘲讽着不把她当做人看的男人,结果她得到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踢打,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嘴被人堵上了。 “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把可妮莉雅带回来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给我记住,你在我眼中就只是工具而已,别想获得什么!给我记住,你只是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所有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回到现在。 偏僻而不知名的村庄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这个地方仿佛与世界隔离一般,让靠近的人不禁感到孤寂和寒冷。 略显狭窄的破屋内,苍白消瘦的少女正侧躺在那张连翻身都可能不够的床上。 一头在烛火中微泛亮的猩红色长直发从她背后倾泻而下,发梢的暗金色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这个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显露出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惊人美貌:她的皮肤白皙如瓷,因为极少参与农务而细滑柔软,眉眼像东方水墨画柔顺,鼻梁却是笔挺小巧的。那张嘴角略略翘起的嘴唇饱满柔软,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 少女只是穿着麻布长裙,整个人却散发着凌厉冷清的气质,看起来就像天生的贵族,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些烦躁的少女在从床上坐起打开一直握在手中的金制怀表,蓝色风信子图案从打开的表盖上一闪而过。 黄铜制的表盘上两根由某种黑色金属所制成的镂空指针正在有规律地转动着,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他应该快来了吧,毕竟约定好时间的。”少女确认时间后低声说道。很快,她听见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少年推开门径直走进房屋中,在她的面前站定。 出现少女面前的是一个有着发色漆黑,发梢泛白,整体稍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及肩短发的少年,他额前的头发很长,直接遮住了右眼。 这个相貌算不上英俊,身材瘦小,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优雅地将手放在胸前,对着少女微微欠身:“我应该是第一次和您见面吧,小姐?” 没有回应的少女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随后她将视线落在对方右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匕首上:“你把他们全部杀掉了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 “您应该知道的,这都是亚摩斯大人的命令。契约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家伙说不定会去告密。我们的行踪被国王的走狗发现的话,大家可都完蛋了!”少年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一边用手背擦掉溅在脸上的鲜血。 少年展露出的笑容混杂着蛇的阴险和狐狸的狡诈,他似乎很善于用话语来推卸责任。 这个笑容让少女感觉有些恶心,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那么请跟我走吧,亚摩斯大人已经在那里等您了。”少年意识到少女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他伸出手邀请她和自己一起离开。 少女没有握住少年的手,她选择用手撑着床的边缘站起来,独自走出居住了近两年的地方。 经过旧屋前的房屋时少女停下脚步,在屋外她可以看见趴在油腻肮脏的木桌上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农夫。 农夫的身下木桌周围散落着许多闪亮的金币,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倚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那个女人身侧的墙壁上,有一条清晰的由鲜血喷溅而成的血带。 少女沉默着跨过地上的血污,靠近那个脖子侧面有一条巨大创口的女人,伸出手将女人怀中的孩子拉扯出来。她吃惊地发现这个孩子充满着瘀血的眼睛被人用线仔细地缝住,而他的嘴巴张开着,可里面没有舌头。 “你真是恶心,就连孩子都不放过吗?”少女皱眉说道。 “哎呀呀,这怎么能怪我呢?都怪这孩子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吃不该吃东西嘛!”背着双手的少年踱步出现在少女的背后,当少女用一种强压着愤怒的语气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却无奈地耸耸肩给出一个极为荒唐的理由。 他将十根纤长的手指交叠起来,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惩罚他,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用‘你杀了无辜的人,所以我要杀了你’这样的理由了?”表情阴沉下来的少女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用它抵住少年的喉咙。 意识到危险的少年将双手摊开快速地后退一步:“别这样啊,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掉无辜的人,最后双手沾满鲜血。您现在杀掉我的话,您应该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吧?所以就算您真的想杀我,也请等到仪式结束吧!” “你这条又恶毒又让人反胃的蛇!”少女听到少年的话后不得不收回匕首。 少年悠闲地用手帕擦拭掉手上的鲜血,他随手打开停在屋外的马车的门:“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评价,但我更希望您能称呼我的名字。我名为阿奇帕德·安格斯·凯,是一位魔术师。关于用恶魔来复活您的母亲的建议就是我提出的。” “父亲到底要怎么做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说到这里,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她转身提起裙角,踏着登车的踏板坐进马车内。 那个名为阿奇帕德的少年跟在梅西尔的后面蹬上马车,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登上马车后两个人不再交谈,马车门关上后,马车夫立刻就扬鞭催促马匹前行。 马车离开后不久,那几座房屋立刻就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火焚毁,就连国王最精锐的士兵也无法从中找到任何痕迹。 第13章 准备仪式 如果真的能靠恶魔复活母亲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感觉有些疲惫的少女倚靠着马车厢壁,望着窗外变幻不断的风景这样想道。 少女听说父亲原本是东方名门望族之子,在家人的帮助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某一日,父亲的家族遭遇重大变故,家中人将钱财散尽才避免满门抄斩,但整个家族因此衰落下来,不多时家中的人也就散尽了。 父亲不愿意就此沦为一个庸人,他踏上一艘驶离东方的商船,来到了这里。他在商船上时常因为东方人的身份受人欺压,最后竟被迫成了奴隶。经过多次转卖后,他成为一个贵族家的奴仆,身份低微到连其他仆人都不用正眼看他。 后来父亲渡过对他来说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最终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得到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从那时起,父亲就像是获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一样——他不仅摆脱奴隶的身份,而且还获得了无数人所渴望的地位、财富、名誉。 父亲与母亲相遇,则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 父亲与母亲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陷入热恋,为了母亲,父亲果断放弃原先获得的一切,再后来作为他们两人爱情见证的她诞生了。三人的生活美满幸福,父亲却突然开始痴迷有关恶魔的学说。 为了获得恶魔的力量,他甚至毅然离开妻子和女儿,组建一个与恶魔有关的教会,向人们宣扬恶魔的力量,抵制神的存在。 父亲就这样带领着那群狂热的信徒去寻找所谓的恶魔,然而他就连妻子生了重病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当父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母亲已经病死在床上了,他能看见的只有自己最爱的人的尸体。 可能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怨恨那个男人了吧?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呢!请问您愿意告诉我吗?”阿奇帕德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抬起头看向面前露出淡淡的笑容的少年,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少女才盯着阿奇帕德那双琥珀色,瞳孔说实话有些过于细长的眼睛说道:“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你可以叫我梅西尔。” “梅西尔小姐,很高兴能认识您!”阿奇帕德听到梅西尔的回答,很开心地将头向右边歪去,“请让我问您一个问题吧!” “你问吧。”梅西尔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梅西尔小姐,你真的了解自身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您别太在意了。”阿奇帕德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开马车的门。 此时马车门外除了不断延伸出去的荒原之外,还有一处几乎不被人知晓的的神庙废墟。 这片还残留着部分破损不堪的大理石柱和墙壁,由石英石构筑成地面的神庙废墟长年受到风沙的侵蚀,却依旧可以看得出这里过去的繁盛与奢华。 神庙废墟内,一群穿着漆黑长袍的人正在忙碌着废墟中,设置在神庙周围的篝火驱散夜色。 “亚摩斯大人,我把梅西尔带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阿奇帕德。能请你先去准备一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和走下马车的阿奇帕德交谈的是一个明显来自东方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柔顺的漆黑长发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他的外貌不是很英俊,不过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和这个男人对视,因为这个男人似乎可以通过注视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洞察人的内心,而最令人奇怪的还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明明是一个东方人,但拥有一个大陆人的名字。 “梅西尔,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父亲,被国王的走狗追逐的日子还好过吗?” “多谢关心,举行仪式的话,这些人足够了。你也去准备吧。” “哼,那就好。” 梅西尔与她父亲的对话从来都是不愉快的,所以这样的对话通常不能持续多久。很快,梅西尔便被信徒带走去更换衣物,而亚摩斯将注意力放在被安置在大理石棺中的女人身上。 底部铺满金红色郁金香的石棺内,躺着一个皮肤如同上等白瓷那样散发着莹润光芒,暗金色微卷的长发像丝绸一样顺滑的美丽女人。她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着,让亚摩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这个美得足以让人忘却时间的女人似乎只是在石棺内沉睡着,她异常冰冷的皮肤以及不会起伏的胸口都在告诉人们,这只是一具美丽的尸体而已。 这是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 “可妮莉雅,你再等一等。”亚摩斯在握住女人的手的同时露出极为温柔的神色,他原本冷硬的语气在这时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这一面只会在深爱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就连他的女儿也未曾见过他这样温柔而深情的一面。 “母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等着我。”梅西尔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握紧手中母亲送给她的怀表。 这时梅西尔已经穿上由柔软的白色细麻布缝制而成的长裙,一些信徒们正在她的手臂,腰间和脖颈处系上暗金色的丝绳,另外一些信徒则在衣裙的袖口与裙裾的边缘缝上繁复精致的蕾丝。由坚韧牛皮与铜扣制成,镂雕着常春藤与花卉的宽大腰带收紧她原本就纤细的腰部。 过了一会,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梅西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挡住胸口衣裙敞开的部分,垂下眼睛低声道:“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不好好打扮的话,你母亲她会怪我的。”走过来的亚摩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梅西尔,将半透明的头纱罩在她的头上,随后他将腰间的银匕首抽出来递给梅西尔,“就靠你了,别让我失望。” “哼,这种事情,用不着你说。”梅西尔冷冷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万一你走的路是错的该怎么办?”有一个声音如此问梅西尔。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话,我就不会后悔。”梅西尔一边回答那个声音,一边弯下腰脱掉破旧的鞋。 她赤脚站在地面用银白色颜料描绘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以及奇异而繁复的线条和符文,看上去复杂到极致的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描绘在坚固的地面上,看上去极其诡异又相当令人震撼。 “各位,今天我们将可以召唤出我们所信仰的恶魔了!” 亚摩斯在所有准备基本上完成之后举起双臂对在场的所有信徒高声说道,随后他指向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身体里面流淌着贤者的血统,她会带领我们去摘取恶魔的果实,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夙愿!” 众信徒在亚摩斯的话音落下后,爆发出极为兴奋的欢呼声,大多数人因兴奋落下泪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为此他们牺牲了无数的同伴,耗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而今天他们终于将得到期待已久的结果。 “的确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忍耐到最后。”人群最后方的阿奇帕德将右手放在胸口上低声说道。现在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可惜他还没有看到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亚摩斯退后到神庙废墟地面上所绘制的图案外,一部分信徒开始演奏沉重而庄严的乐曲。轻烟似的吟唱声从废墟中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就这样在废墟上空回荡起来。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理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将我的血肉献给死人之国的守门人,将我的血液献给恶魔……” 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梅西尔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下食指与无名指,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在冬天来临时赞美春天,在悲伤来袭的时刻赞美快乐,在死亡之后赞美生命!” 其他的信徒们在低声咏念祝词的同时将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宝石投入熊熊燃烧的篝火当中,这些平时极为难见的物品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火焰中散发出一股奇异而神秘的香味。 “这些可都是些难以收集的珍品呢,用它们都可以买下一座城堡了吧?”阿奇帕德有些心疼地咂咂嘴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只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亚摩斯冷淡地说。 “很多贵族为了买到它们而相互打破头呢!不过对您来说还是爱人更为重要呢!”阿奇帕德盯着亚摩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看了一阵,他突然举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 阿奇帕德的右手中蠕动着的是一只半臂长,外形极像蝾螈,身上布满彩色的斑点且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物。 “上位火象精灵沙罗曼蛇,你从哪里找来的?”阿奇帕德手中的妖精成功地吸引住了亚摩斯的注意。毕竟亚摩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妖精了,他以为妖精都已经回到祂们自己的国度去了。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为了见到恶魔,要我花费再多力气和时间都是值得的!”阿斯帕德一边用很兴奋的语气说道,一边加大右手握住沙罗曼蛇身体的力量。他轻易捏碎了沙罗曼蛇体内的骨骼与内脏,暗紫色的血液瞬间从他的手中涌出,沿着手臂向下流淌。 不久之后,沙罗曼蛇眼睛中的光芒连同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渐渐黯淡下去。阿奇帕德依旧在用手指蹂躏着它的尸体,直到将它的脑袋都捏碎以后才随手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尸体投入篝火之中:“好了,准备完成。” “妖精可真是美味呀,它们的身体中可是富含魔力呢!” “恶心。”亚摩斯冷漠地看着阿奇帕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手中的残留物,过了很久他才给出这样一个评价。 阿奇帕德似乎没有听见亚摩斯对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身上。 好,该开始了。 “梅西尔,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吗?”那个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 这一次的说话声中似乎带着无奈和疑惑的情绪,这并不影响梅西尔继续用匕首在手臂上增加伤口。她现在因失血过多而感到有些眩晕,同时眼前的景物也因此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这都是为了赎罪。 第14章 失控 过了很久之后,梅西尔听到那个声音发出极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伤一般。 突然,梅西尔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闪过,随后她的胸口似乎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 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感觉有寒冷的风从胸口穿过。 梅西尔在脚步虚晃一下后无力地向前倒去,大量的鲜血在地上肆意的蔓延开来,甚至润湿她的脸颊。 “父、父亲,为什么?”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亚摩斯,吃力地发出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哈……站在祭台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包括你,我的女儿。”亚摩斯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在梅西尔倒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残忍的笑容——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他也愿意。 “啊啊啊啊啊亚摩斯,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亚摩斯!” “你这个恶魔,居然把我们作为祭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亚摩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想要挽回的一切,最终都会变为俯视深渊的绝望!” 这些信徒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立即丢弃手中的物品转身逃跑,但是他们逃得还是太晚了。 祭坛上弥漫起仿佛混杂各种晦暗颜色的诡异瘴气,这些瘴气凝聚成畸形却又极其有力的利爪的形状。 这些利爪像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样,向那群逃跑的信徒扑过去。一时间鲜血飞溅,血液在地面上泼洒出诡异的形状,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骨骼被折断的古怪声响充斥在整个废墟内。 那些被信徒们丢弃的沾满鲜血的乐器居然自行演奏起低沉而悲伤的音乐。 音乐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沙沙沙……” 梅西尔清楚地看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的血液中钻出无数细小的花苗,那些花苗迅速的生长结苞,最后开出漆黑的百合花。 那些百合花内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正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深处有一张没有牙齿的嘴。 漆黑的花在窃窃私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梅西尔。”奄奄一息的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对宽大而温暖的羽翼轻轻地搂住她,随即那个神秘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对她说道。 梅西尔无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她的嘴唇在翕动的时候却没有发出声音。 “咔咔咔……”地面细小的石块突然间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地剧烈震动,在场还活着的几个人都听见地面碎裂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 狰狞而尖锐的黑红色岩石从开裂的地面下升起,像是突出的怪物的牙齿一般。 空气莫名变得沉重粘稠,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刚刚还在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很快,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正焦急等待着恶魔出现的亚摩斯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抹掉脸上的异物。 当亚摩斯看向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手上居然有一抹混杂着漆黑铁屑的猩红液体。 很快,亚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不是那种还残留着风声以及其他事物发出的声响的安静,而是那种所有声音都被抹消了的死寂。 当第一滴铁与血之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亚摩斯又再一次听到声音,那是密集而粘稠的血浆砸落在地上所发出的类似于雨声的奇异声响,这一次却没有一滴雨落在亚摩斯、阿奇帕德或者其他曾经活着的东西身上。 当雨点砸落在地面上之后,闪着金属光泽的铁之枝从地面上快速的生长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无处下落的猩红液体落在那些修长锋利的枝条上,蒸发后散发出一股神秘的芳香。 “哎呀,现在我们可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接下来就要靠亚摩斯大人您了!”站在亚摩斯背后的阿奇帕德狞笑着从袖中抽出匕首,将它猛地刺入毫无防备的亚摩斯背部,随即他把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亚摩斯狠狠地推入祭坛内。 “这就是神所希望的吗?真是丑陋至极。”穿着兽皮斗篷,有着人类男性那样英俊的外表,头上没有头发,只长着各种各样的犄角,甚至其中一对弯曲的犄角遮住双眼的恶魔站在一根破损的大理石柱上,对着脚下的景象感叹道。 当风卷起恶魔的斗篷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祂那原本是脚的地方,被黑山羊的两只后蹄所替代。 最初也是最古的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祂在感觉到死人之国被人打开后就立即赶到这里,然而祂看见的却是这样如末世一般的惨状。 “没那么简单,死人之国的门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而已。如果门完全打开的话,那群家伙应该会蜂涌而出吧?” “荆棘鸟,你居然在这个地方。”梅菲斯特听见熟悉的声音,祂低下头去。 那条因为地面崩塌与震荡产生的缝隙旁,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女从地上站起来,并且还抬起头来与祂对视。 梅菲斯特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见正在缓慢转动着的白色的荆棘之环,祂注意到她胸口露出断裂助骨的伤口上正在蠕动的白色荆棘,那道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起来。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太多,最主要的是死人之国的门的确被打开了。明明不太可能成功的,难道是那个家伙搞的鬼吗?”梅西尔,或者说是被叫做荆棘鸟的家伙无奈用手捂住口鼻,以防吸入那些飞扬在空气中因铁之枝碎裂产生的黑色粉尘。 此时荆棘鸟手上的伤口中钻出洁白的荆棘枝条,这些枝条缠住之前被切落的手指,将它们与手掌重新相连。 地面异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神庙历经百年的大理石地板连同上面的图案早已碎裂。那些矗立的石柱一根接连着一根的倒塌在地面上,然后在颤动中断裂成数截。 大地的呻吟声,铁之枝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还有从那条深渊中涌出的由各种晦暗颜色混杂而成,被称为“魔瘴”的瘴气在地面上游动着。 这些瘴气在地上爬动时,发出类似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的细碎声响。 “当亡者国度的大门被叩响,绝望与悲哀的魔瘴从深渊喷涌,恶毒与污浊的灵魂从沸腾的锅炉中群群涌出,虚与委蛇,罪孽与痛苦,诅咒和蒙昧的神罚将降临在这个世上。”地面的震动停歇下来,阿奇帕德坐在一根倒塌下来后滚落到祭坛外的石柱上,仰头吟诵着一首诗。 半空中渐渐散去的魔瘴中,飞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它们像是蝗虫却长着蝎子一般的尾巴,这些来自于死人之国的蝗虫汇集在一起飞向远方。 即使它们的身影已经消失,铁与血之雨所组成的雨幕中,也依旧传来它们翅膀扇动时发出的万马奔腾般的轰鸣。 “被神赋予利齿,利爪和人的面庞的蝗虫从打开的大门中升起。它们被赋予蝎子和蝗虫的力量,将会带来诅咒与疾病。当它们展翅飞行的时候,声音如万马奔腾。” 荆棘鸟伸手接住一只似乎不准备离开的蝗虫,与它那双满含凶恶的眼睛对视,在它用蝎尾蛰中自己之前将它狠狠地甩到地上,一脚踩上去:“梅菲斯特,你到这里来是要强行关闭这条深渊吗?” “不,我很快就会离开。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和我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哦,你还在找那个家伙吗?” “哼,闭上嘴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梅菲斯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正以深渊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那是死人之国的恶魔们的私语,从未有过的漆黑光芒突然从深渊中狂涌而出,化作无数如蛇一样扭动的光线,以极快的速度奔逃向远方。 门彻底打开了。 第15章 愿望 越来越多的魔瘴、蝗虫和黑色光芒从深渊中涌出的同时,一些巨大扭曲且形状过分古怪而狰狞的影子也从深渊中升起,化作如野兽一般的利爪。 那些巨大的爪凝聚起来后瞬间将尖锐的指爪插入地面的缝隙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然而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束缚着这个看不见全貌的怪物。每当这个怪物用利爪抠住地面的缝隙,想要将自己位于死人之国内的身体拖出的时候,都会被巨大的力量重新拉回到深渊的边缘。 这样的重复导致那些爪不断地在地面上犁出狰狞的爪痕,就像是疯子在墙壁上留下的杂乱而疯狂的抓痕一样。 怪物发出鲸鸣一般悠长而孤独的呜咽,从深渊中探出更多的爪来在地面上胡乱地抓挠着,甚至掀起大片的碎石灰尘和铁之枝的碎片。 “糟了,可妮莉雅的尸体!”狼狈躲避着巨大碎石的荆棘鸟注意到盛放着梅西尔母亲尸体的石棺被怪物的一只爪抓起举向空中。 正当她准备冲上去将尸体抢夺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是一直在旁观着的阿奇帕德。 “现在可不行,我可不会让你阻止仪式。再过一会的话,那个家伙就出来了。”阿奇帕德笑道。 “混蛋,你给我让开!”荆棘鸟一边对冲她摇着右手食指的阿奇帕德怒吼道,一边张开握成拳头的右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的手掌中钻出,缠绕成一把极其简陋的长剑。 荆棘鸟将长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胸口,然而对方轻易地侧身闪过,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握紧:“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无法改变的!你难道要违背神的意志吗?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被创造出来的!” “即使是神希望的,我也不会按照祂的想法来做的。我早就不被束缚了!”荆棘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腹部。 这一次她成功了,阿奇帕德也如她希望的那样松开手,然后用双手捂住不断涌出血来的腹部。 荆棘鸟趁此机会从阿奇帕德的身边跑过,冲向与石棺碎片一起下坠的可妮莉雅的尸体。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这样努力呢?我忘记了,你最初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啊,荆棘鸟。”阿奇帕德用一种既疑惑又嘲讽的目光看着荆棘鸟努力奔跑的背影,他移开捂住腹部的手,插在腹部的短剑掉落在地上——其实他没有受伤,衣服上根本没有破损的痕迹。 阿奇帕德脱去穿在外面的漆黑斗篷,露出那件修身的漆黑外袍和其内那件浆得很硬挺的白衬衫,以及裤线笔直的礼服长裤。 他外袍的长摆上用金粉描绘着各种各样的眼睛,而且那些眼睛的眼珠居然在无意识地转动着。 “哎,现在全身都舒服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比较好。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阿奇帕德自语道。 “我想你是不能看到你想要看见的结果了。”梅菲斯特低下头看着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阿奇帕德,忽然对他说道。 从这个角度看去,梅菲斯特可以看见阿奇帕德风衣上那些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的百合花的暗纹。 那些由金粉描绘出的眼睛,正处在那些百合花的中心。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这些花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先让你远离这里比较好。” “喂,你确定要怎么做?” 梅菲斯特在这个小丑开口说些令人讨厌的话之前,伸出长着极其尖锐的指甲,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 下一秒,阿奇帕德凭空消失在空气当中,他被强行送回到了之前与梅西尔相见的地方,那里与这边起码相隔几千米。 “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荆棘鸟。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少女的事情了吧?”梅菲斯特俯视着接住可妮莉雅的尸体,但被石块压住脚的荆棘鸟,祂喃喃自语道。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重新转动,那些曾被强制停止的事情终究会在此开始,没有人可以阻止故事的发展,除非有人能够亲手摧毁这个永远无法结束的悲剧。 “希望我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失去希望。”梅菲斯特拉起背后的兜帽从大理石柱上跳下,很快,祂的身影就消失在晦暗的魔瘴和天空落下的铁与血之雨中。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透了!没想到那位恶魔也会到这里来啊!”阿奇帕德有些苦恼地站在长满铁之枝,只剩下一部分焦黑残骸的木屋废墟中。 闭上眼睛,他依旧可以听到那个怪物所发出的悠长悲鸣:“如果我不去抓住那个恶魔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哎,总之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过,这似乎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了。我也厌倦‘恶魔追随者’这样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就是成为一个魔法师或者欺诈者好了。” “干脆从现在开始重新编写剧本!现在,要根据突发状况的实时调整计划。虽然有点麻烦,但也比之前有趣!” 阿奇帕德在兴奋地自言自语的同时将双手的手指交叠起来,之后他突然张开双臂发出很大的声音:“对了,不如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反正这场戏剧上演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来试着找点乐子好了!” “梅西尔,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的话,妈妈是不会阻止的。” 妈妈的声音,好温柔…… “梅西尔,如果你决定好哪一天要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的话,就不要再回来。去找一个你觉得更好的可以留下来的归宿吧!不过你做错事情的话,要想办法弥补哦?跟我做这样的约定吧,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 “我知道了。” 回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活下去,活下去……不能死……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使得都梅西尔本已经要归去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她用手死死地攥住那些百合花的茎叶,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铁与血之雨已经停歇,在一片充满铁之枝的废墟内还竖立着七根残破的大理石柱。 这七根大理石柱上各自站立着一个似人的身影,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被大理石柱压住右腿,基本上无力动弹的梅西尔身上。 这一幕仿佛是用最绚丽的色彩和最狂澜的笔触所描绘出的一幅画作,任谁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景象。 “这就是那个打开深渊的人类吗?” “看上去灵魂很美味的样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的人呢,不过这样更有意思一些。” “只有一个人,这是要我们互相竞争的意思吗?” “不,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 七个恶魔在低声交谈,而梅西尔一直仰头看着那些恶魔。她偶然低下头时,看到不远处石块间自己的怀表,表面如蛛网般的裂纹下镂空的指针定格在午夜的十二点十二分上。 “人类,你的愿望是什么?”这时,七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如同青铜钟被敲响时发出的宏大而沉重的轰鸣声,而每个声音中都带有不同的感情。 我的愿望吗?没想到最后能实现愿望的居然只有我,真是有点可笑!梅西尔一边嘲讽着自己和那些为了现在这一刻死去的人,一边向站在石柱上最中间的那个恶魔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我啊,我希望……” 第16章 神罚 神对愚昧的人类降下的惩罚,七天七夜不休的铁与血之雨,代表惩戒的铁之枝在地面生长。 恶魔横行,不明的瘟疫让很多人觉得与其这样活着,不如直接死去会更好。 为什么会对人类降下惩罚呢?没有人去探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们只是盲目地相信神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伟大的神啊,神啊……求求您宽恕我们!”破旧长袍裹住削瘦的身体,须发灰白的老人带着几个坚守在这间破败教堂内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向着神哀求着,希望神能够让在那些诡异的铁之枝消失。 铁与血之雨之后,从地面肆意生长出来的铁之枝不仅使土地无法耕种,而且那些吸入碎屑的人的身体由内而外长出同样的尖锐枝条。 “我们是您的创造物,是您的仆人,为了您将珍贵的祭品献上……”神情凄惶的老人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没有饮水,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沙哑低沉,他的手也在颤抖。 毕竟已经向神祈求三天了,除了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之外,老人心中的希望与信仰之火也快被痛苦与绝望熄灭,但教堂外面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周围开始出现一种颜色诡异,会吞噬人和牲畜的瘴气。被瘴气所吞噬的活物,最后只会剩下一具骸骨。 这种无用的祈求与祷告进行了很久,直到一个年轻人的闯入才被打断。 年轻人在老人的身边半跪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神父,那孩子似乎不行了。请您去看一看吧,药师说她撑不过今晚了。” 嘉妮是老人收养的孩子,老人几乎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不过他信仰的神却未对这个生来不幸的孩子进行庇护。 不久之前,那孩子染上一种名为“黑腐斑”的病,现在全身都是因溃烂而产生的黑斑——明明人还在呼吸,身体却已经腐烂了。 身体溃烂的痛苦不仅让嘉妮日夜哀鸣,也让老人不能入眠。 “神啊,神啊……您是抛弃我们了吗?”老人仰望着雕塑发出悲鸣。 “神一直在看着每一个人哦!只是有人触犯的禁忌,让神愤怒了而已!”突然响起的少年轻挑的声音让老人瞬间回过神来,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坐在圣像肩膀上的少年,猛地起身指责道:“你居然敢对神不敬!快给我下来!” “哎呀,这只是一个雕像而已,它根本就不是神好不好?真正的神是在世界之外的!”这个漆黑短发,发梢泛白的少年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以后随手拍了拍圣像头。 这尊由大理石制成的雕像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少年和大理石碎块一起落在地上。 “我知道谁可以救那可怜的孩子,而且那些铁之枝我也可以帮你们清理掉。”青年拍着身上的尘土对老人说道。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人用带有恐惧与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诡异的少年,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相信这个人。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警惕地将手伸向腰间,忽然,年轻人的手被老人按住了:“你难道是神派来的使者,那你就是来救赎我们的那个人吗?” “嗯,从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毕竟我有神的力量嘛!就连暂时让将死之人努力活着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少年很满意地看到面前老人浑浊的眼睛因希望焕发出光芒,他对着老人露出温和的笑容:“神是爱着人类的,你们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信仰啊!如果你们真的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用这种药的话,你和你的同伴就可以先轻松地消除那些铁之枝了!记住,绝对不能吸入这些药,不然的话会死的!而且你们确定要去见神吗?” 少年将晶莹似盐的药粉交给面前穿戴着远行装束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想要去把“神”带回来……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人需要信仰,真的有神在身边的话,大家应该会更加虔诚吧?那些人捐的钱多了,我们的教堂就可以重修,神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年轻人一边将少年递给自己的药收好,一边语气认真的说道。 “哦,仅仅是那么简单吗?你的愿望应该不止这些吧?” “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很好而已。”年轻人直视着少年那只没有被额发遮住的眼睛,继续说道,“过多的欲望会让人坠入可怕的深渊,甚至最后会毁掉自己。” “你这个家伙真是有趣,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灵魂纯净的人了,也不知道染上欲望的颜色会怎么样?”少年的笑容突然间改变了,他现在的笑容不仅让人感觉极其不安,还带着极度的恶意。 感觉到恐惧恶寒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却被阿奇帕德猛地掐住喉咙:“这样好了,我把神的力量(诅咒)分享给你。我希望你成为这个即将灭亡(重建)的国家的王(傀儡),让更多的人信仰神,使人变得更加愚昧吧……这样的话,未来说不定会更加有趣呢!” 后来,有一群人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去往了北方的某个地方。在那里他们见到了诡异的,花瓣中长着眼球的漆黑百合和似乎会通往死人之国的巨大深渊,以及……他们的神。 “我们可以开辟新的未来,在我们的神的庇护下,这个腐朽的国家应该灭亡!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令很多人奇怪的是,神父身边原本不起眼的年轻人突然间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语、做的每一件事都使人信服,他的想法也得到许多人的响应与支持。每个人都说他得到了神的启示,并且获得了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他是神的意志的代行者。 “这个国家该有怎样的人的统治,也是由神决定的,我们的神啊,把王冠给了领导我们的那个人!” 少年背对巨大的落日站在高塔上,冷笑看着人们在过去皇宫中欢呼庆祝。在他的帮助下,年轻人成为了王,以宗教神学为统治基础的国家将会被建立起来。 空中盘旋的乌鸦落在少年的肩头,它的喙尖衔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眼睛的花纹——这是一枚简单而诡异的饰品。 “哎呀,最后一枚也做好了吗?矮人的工匠可真是厉害!”少年开心地将这枚银戒指戴在右手的小指上,这下他的十根手指都戴上矮人们为他特别制作的戒指。 少年满意地摊开双手看着那些戒指,笑着自语道:“真是完美,接下来先进行第一步吧!先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以便我能获得更多需要的东西。依靠神的力量的话,可没有什么乐趣呢。” “请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吧!在这个世界终焉之前。人类也好,恶魔也好,妖精也好,大家可都要努力的活着。说起来,一个傀儡可不够呢……” 几百年以后。 “喂,梅西尔,我们已经全部解决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小姐,你还好吗?” 一声高调的呼喊从面前教堂的至高处传来,而耳边响起的一句问话声将梅西尔的思绪拉回来。她转头来看向身边那个年迈导致皮肤松弛,面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老人,对老人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刚刚我走神了。” “您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对,过去每一个细节我都不能忘记。因为,那些事情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梅西尔在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同时,伸手推开教堂的门,带着血腥味的湿润空气从黑暗的教堂内扑面而来,就像怪物对她张大嘴一般。 “我要赎罪,为我做过的所有错误的事情。” 第17章 林中小屋 如果说不会死的家伙就是怪物的话,那世界上的怪物还真是不少。 所谓“贤者”,是远古时一些将“兽”的诅咒与祝福用于自身的人。这些人与“兽”进行了永久公平的交换,他们获得渊博的知识,同时也获得不老不死的身躯。 贤者们共同居住在中空丘陵之中,和妖精们一起享受着不被打扰,再也不会流逝的时光。离开那里的贤者被视作逃离永生与祝福的“离别者”,这一类人不再拥有兽之躯,他们保留着贤者强大的力量。 妖精会被这些人吸引,通过等价交换给予他们提供帮助。不过,离开乐园的贤者还是少数,拥有贤者血脉的人就是“贤者之子”。 很多贤者之子在十六岁时会面临选择,要成为贤者,就必须放弃人类的躯体和记忆。可选择成为人类的话,就必须舍弃兽的大部分力量…… “哐!” “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向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提出如下指控:一,创建异端教会,散布异端思想,破坏教徒与神之间的联系;二,学习异端书籍,进行异端活动;三,触犯禁忌,引起神对世人的审判;四,杀害无辜的教民,造成国内恐慌。” 四面墙壁上都绘满神圣庄严的壁画,显得无比沉闷甚至使人感觉到压抑的房间内,四座漆黑高大的读经台围成一口深井,古老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烛台上烛火摇曳。 戴着银制华美的面具,穿着红色教袍的老人们端坐在读经台后,如同一群阴霾沉默的鬼魂。 坐在最中央的老人用木槌敲打读经台,向站在被读经台包围起来的那一小块空间内戴着沉重枷锁的红发少女宣判她的罪行。 “魔女,你,认罪吗?”所有带着锐利审视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长期被折磨,外表显得极其不堪的少女梅西尔身上。 “呵。”梅西尔在发出一声冷笑后抬起头来高声说道:“我当然认罪!因为我知道我的确有罪,只是我不会承担你们这些自诩神的使者的人强加给我的罪名!我犯下的罪行是伤害那些与我毫无关联,却因为我而受苦的人!” “你只需回答你是否认罪……” “我承认我的罪行,所以我要为此赎罪!你们这些不知道犯下多少罪孽的人,却依旧心安理得的坐在高处,审判着那些本来无辜,却被你们强加上罪名的人!”梅西尔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坐在高处的审判官在她的压制下,根本就无法将话继续说下去。 其他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畏惧一个束缚住手和脚的孩子。 “我知道我将会迎来怎样的结果。”梅西尔那双酒红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她挣扎着转动因戴上的枷锁变得无比沉重的身体。当她注视着那些老人的眼睛时,他们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你们要知道,我可是你们口中和恶魔为伍的魔女,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未来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你们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咳咳!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判处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死刑!” 就在梅西尔将这些那些老人脊背发寒的话说完之后,作为审判官的老人就立即用手中的木槌敲在读经台上宣判裁决的结果。 这本来就是一场形式上的裁决,无论怎样进行审判,这个魔女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 “到时候把她送上断头台。就算是魔女,没有头的话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再把尸体用火焚烧掉,让这个魔女彻底消失!只有这样才能结束神对众人的审判!” “哗!”玛丽环腰抱着梅西尔从湍急的河流中探出头来,她吃力地用左手抓住河边的树木垂下的一根干枯的树枝,拉着梅西尔爬上泥泞的河岸。 “咳咳咳咳!”刚接触地面,梅西尔就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她仿佛都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 玛丽半跪在梅西尔的身边,用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她认为这样做可以让梅西尔的呼吸通畅些,然而这明显是徒劳的。 “谢谢你,玛丽,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梅西尔过了很久之后才停止咳嗽,现在她感觉到从右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她费力地伸手在肩膀上摸索,幸好上面插着的那根坚硬如铁般的羽毛已经不见了。 翼犬的碎片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必须丢掉才行。 “玛丽,拜托你了,带我……”梅西尔本想让玛丽带远离河岸,可她还没把话说完就再一次昏了过去。 玛丽仿佛早预料到这种结果,她马上接住梅西尔重新瘫软下去的身体,将她背在背上。 随后玛丽捡起静静躺在泥中的提箱,她不担心提灯会遗失,因为那盏提灯一直被梅西尔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仿佛是她身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咔哒。”玛丽用手指拨开提箱的锁扣并用力地抖了抖,使它打开一条缝隙,随后一条墨绿色的毒蛇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这条毒蛇全身都有着奇异繁复的银色暗纹,它是里芬柯刻的尾巴。它显然比另外两个头更加聪明,毕竟它的眼睛中充满一种睿智的光芒。 蛇头在钻出提箱后不断吞吐着细长的信子,它朝着河流旁茂密的树林那边吐了吐信子,告诉玛丽那里有她想找的东西。 玛丽奖励性地用手抚摸了一下毒蛇相当光滑的头,起身带着梅西尔向着树林中走去。 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绿蛇乖乖地将头缩回到提箱中。 很快,玛丽就在茂密的树林中发现一座相当老旧的石屋。 那座年代似乎已经相当久远的石屋被阳光笼罩,她注意到石屋旁的两棵树之间晾晒着一些还在滴水的衣物——那座石屋里面似乎有人居住。 本来梅西尔禁止他们和人类接触的,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玛丽感觉背上梅西尔体温好像有些不正常——要是发烧可就麻烦了。 玛丽略微犹豫一下后快跑几步来到石屋门前,她伸出手想要推开门的瞬间,手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来。 玛丽低头看着手指尖焦黑的伤痕,抓起地上的石头准备直接将木门砸开——恶魔和吸血鬼一样,不能在没有房屋主人允许下进入被守护着的房屋,况且这个石屋门前的石阶上还撒着盐。 盐从远古开始就被看作是用来祛除污秽的纯净之物,过去人们遭受黑暗的侵害时,总是会用盐来驱散或消灭那些意图危害人类的怪物。当他们无法确定是否有黑暗生物在附近的时候,就会撒盐制作圆圈保护自己。如今熟知这个方法的,也许只有那些老人以及使用魔法的人们了。 “哐啷,哐啷,哐啷……” 突然,堆积在石屋旁可能是用于充当柴火的树干倒塌,它们在滚动的同时相互碰撞,发出相当大的噪音。 巨大的噪音在空地上回荡,玛丽听到从屋内传出来的脚步声,她立即握紧手中的石头…… 第18章 梦魇小姐 堆满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工具以及成箱的矿石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显得有些狭小的石屋内,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黑发男人正趴在桌面倾斜的木桌上熟睡着。 屋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男人桌上的那盏油灯,房屋内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光芒内,特别是那些玻璃器皿,它们在灯光中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爱你,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都爱着你!” 甜蜜温柔甚至带一丝有魅惑的爱语钻入男人的耳中,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冷又极其柔软的手温柔地在身上游走着。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慌乱地抬起头来环顾周围,他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半隐在黑暗之中。挂在屋中的玻璃风铃在风吹过后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房屋中没有其他人。 “错觉么?”男人一边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一边摘掉鼻梁上的眼镜准备重新趴在桌子上再休息一会。很快,他再次沉入那个充满着甜蜜爱语的梦境中,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那双手的温柔抚摸。 “哐啷,哐啷……” “啊……啊?怎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被突然从屋外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他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起,还顺手接住被他手肘顶下木桌的油灯。 当温暖的阳光照在男人的脸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中午。 “肯定是木头倒了!哎,早知道我就先用绳子固定一下了!”男人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小心地绕开那些摆放在地上的玻璃器皿和存放着各种石头的木箱,伸手打开房门。 “嗯,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打开门,男人就看见一个穿着漆黑长袍,有着一头奇异的猩红色长发的少女正虚弱地趴在门前的石阶上。 男人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走出石屋将少女从地上扶起来,他注意到扶着的少女右肩膀的手沾染上猩红的颜色,重要的是少女正发高烧。 “喂,你醒醒!喂!” “喂……吃饭了!”从肮脏潮湿且散发着腐臭味道的牢狱外传来看守人慵懒地呼喊声,随后一个干瘪发霉的面包被那个人投进牢狱内的积水中,躲藏在阴影中的老鼠在被溅水声惊吓到后迅速逃远。 早就放弃原本的职责,不知从牢狱的囚犯中搜走多少油水的看守人站在铁栅栏外嬉笑道:“本来执行死刑的人最后会吃一顿好的,我觉得你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就将就吃吧!反正你是魔女嘛,就别妄想着有人会关心你了!现在就好好感激我吧,最起码我还大发慈悲给你饭吃!” 梅西尔抱腿坐在牢狱内潮湿发臭的干草堆上,她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瞟了一眼那个面包之后扭过头去。 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就像是毫无知觉的尸体。提箱不知道被教皇的那群走狗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据她所知可能是某个深不见底的峡谷或者广阔无边的海洋。她现在也没有任何使用荆棘鸟力量的条件,甚至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死了我还能再活过来吗?如果我真的在死了之后还能再活过来的话,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怪物了……”梅西尔在自嘲的同时慢慢地闭上眼睛,她不觉得死亡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就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完成许下的那些诺言。 “梅西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因为……” “额,疼!”梅西尔睁开眼睛后立即感觉到右肩膀上剧烈的疼痛,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等疼痛退去,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相当舒适的床上,而这张大床位于一间略显杂乱和狭窄的房间中,与周遭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从未见过的精致的玻璃器皿,它们和成箱未经加工的矿石一起杂乱无序地堆放在木质的地板上。 房间中过于杂乱的布局其实不在梅西尔的关注范围之内,因为她看见了他人看不见的热闹景象。 很多妖精们被这个房间里面存在特殊的气息吸引,祂们在这里安家。现在正是魔力浓厚的时间,它们全都从依附的器物中跑出,开起了小小的,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热闹聚会。 “嘿,嘿!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乱动的话,上好药的伤口会再流血的!”正当梅西尔想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长相看上去相当温柔的男人从不远处的木桌前站起来,出声制止她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你是谁?这是在你的家里面吗?”梅西尔警惕地问。 “我叫亚特伍德,这里是我的家。你放心吧,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来的。还有你要坐起来的话,就把枕头垫在身后。对了,我只帮你上了药而已,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面带微笑的亚特伍德将左手放在腰间,用右手食指指自己完成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说明。 确定梅西尔安静躺着以后,亚特伍德走到床对面墙上的壁炉前,用一个木勺轻轻地搅了搅悬在火堆上方大圆铁锅内的汤。 尝了一口汤后,亚特伍德舀出一碗将它送到还是在床铺上坐起来的梅西尔面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喝一些吧?我想你应该饿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什么,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谢谢你。”梅西尔向亚特伍德表示感谢后接过碗,她喝着碗中的南瓜蘑菇火腿肉汤的同时,眼睛还一直在扫视着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哦,对了,这个提灯还给你!刚才我把你带进来的时候发现你一直紧紧地抓着它。”亚特伍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边拿起梅西尔的那盏提灯。 梅西尔看见提灯后立即将它抢过来,并且认真检查它是否有损坏的痕迹。 “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把它带在身边了。”亚特伍德说话的时候,目光也转移到梅西尔手中的那盏提灯上——他从未见过那样奇特又诡异的提灯。 那盏提灯如鸟笼一般精致,其支架由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银白色材料制成,呈现出黯淡灰绿色的灯罩上仿佛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银绿色鳞片。向着灯罩内看去,可以发现里面笼罩着粗细不一的深红色纹路,而且这些纹路似乎还在搏动着——这盏提灯像是被关在鸟笼里的活着的心脏。 “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的遗物。”梅西尔的声音有些低沉和干涩,她小心地将那盏精致但诡异无比的提灯搂在怀中,然后继续喝着碗中那些并不好喝的汤。 很快,梅西尔就感觉落在胃中的食物带来的温暖——难怪说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总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哦,对了!这个是我采的草药,已经处理好了,你自己抹在伤口吧。” 亚特伍德似乎意识到这种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他主动转移话题,将存放在粗制的石碗中已经被捣成糊状的深绿色草药递给梅西尔:“虽然这药气味很不好闻,但对伤口恢复很有好处。抹到伤口上可能会有些刺痛,你自己注意一些。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你实在无聊的话,可以躺下再休息一会或者看书吧。” “十分感谢。”梅西尔道谢之后接过亚特伍德手中的石碗,友善地看向发现她就立刻向这边聚拢来的妖精们,小声地向祂们打招呼:“你们好啊,‘好朋友们’。” “哦哦,果然是贤者之子呢!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全部窝在中空丘陵不肯出来了呢!” “你是那一位的子嗣吧?你的身上也相当好闻的味道呢!” “有血腥味和另外一种讨厌的味道呢?啊,你受伤了吗?” “居然那么小,真可爱……” 梅西尔任由一些妖精在身上游走着,闻着她压根闻不到的所谓的“好闻”的味道。她注意到有一个妖精正坐在床边有些老旧的木制书架上,对方似乎是在盯着什么东西。 这个妖精有着一双红如山楂的眼瞳,柔顺如东方上等丝绸的金色长发,苍白且曲线可以说是曼妙的肢体,以及无论是在妖精还是在人类中都极为出色的面容。不是那对尖尖的耳朵和一身呈现出奇异的银白色,在空中自行飘动的衣裙的话,她应该会被当做一个极美的女性。 “你是梦魇?” “你可真是一个让人吃惊的小姐呀!”被梅西尔称为梦魇的妖精察觉到梅西尔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对梅西尔露出温柔的笑容。 妖精从书架上轻轻地飘下来,来到梅西尔的面前向她点头致意:“我叫柏莎,我要向你道歉,因为刚刚我擅自进到你的梦里面。” “你看到了什么?”梅西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们本来就是通过人的梦境来获得食物的妖精。我可以进入你的梦中很深的地方。”柏莎一边用相当悲伤的语气说道,一边用右手轻轻抚摸梅西尔脸颊,“你经历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痛苦,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 “沙……” “啊!”突然,柏莎感觉全身被一种异样和冰冷的感觉覆盖,她立即远离梅西尔警惕地环顾四周,而梅西尔疑惑地看着柏莎古怪的举动。 “非常抱歉,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我。”柏莎有些紧张地将十指交缠在一起,她向梅西尔道歉的时候转动着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 刚才那种让她极度恶心和恐惧的感觉到现在也依旧包裹着她,似乎有什么在阻止她说出了解到的事情。 “没关系,就算不知道也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梅西尔在略微感觉到有些失望后又提起精神问。 “这个的话,在你走之前我再讲给你听好了。现在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或者看看书也没有关系。受伤的人就是要好好休息才行!” 柏莎伸出手指向某个地方,梅西尔顺着柏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注意到床边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居然有不少的诗集和一些用棉线装订,看上去相当老旧的古籍。 第19章 炼金术士的故事 居然有这么多书啊,看样子亚特伍德也是一个博学的人。 出于好奇,梅西尔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下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 梅西尔将书打开的一瞬间,大量半透明如同无鳍的幼鱼,尾部像是充满肉质感的花苞一样的书虫慌乱地从书页间窜出,它们窜到书柜上的其他书籍的书页间不见了踪影。 “噗!噗!噗!噗……” “嗯,这些书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了吧?”没有被吓一跳,甚至依旧面无表情的梅西尔有些无语地从发间取出一只太过于慌张逃错方向的书虫。 梅西尔松开手指看着那只书虫在空中毫无方向感地乱窜,她抬起头来对漂浮在头顶的柏莎说道:“不好好整理的话,这些书虫很快就会把书上所有的字全部吃掉的。” “亚特伍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里的书了。我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些书虫安分一些而已。”柏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飘下来指着放在书架角落的一本白色封面,用线装订的书对梅西尔说道,“看看这个吧,很好看的! “没有名字的书吗?这是他自己写的?”梅西尔听从柏莎的意见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下来。 把书翻开之后,梅西尔有些吃惊地发现这本书居然全部都是手写的。那些漂亮的字整齐地排列在用墨水画出来的横线上,就像是乐谱上形状不同的音符,仿佛随时会跃动起来一般。 讲的是一个充满悔恨的男孩子的故事吗?梅西尔垂下眼睛将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从神那里得到能把任何东西都变为黄金的力量。作为代价,男孩最重要的东西被神拿走了。起初对点石成金的力量感觉到喜悦的男孩在某一天,突然感觉到潮水般的孤独压来,让他喘不过气。 男孩想要找神换回自己原来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真理之殿已经不复存在,当初的神也不见了踪影。 无论男孩无论如何哀求他都回不到过去了,从此他一直生活在孤独中。有一天,他在黄金花园里看见一个和月之女神一样貌美的女人,她有着红山楂一般的眼睛和丝绸般金色的长发,男孩被女人的美貌惊呆了。当他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 怀着想要再见到那个女人的希望,男孩开始花重金让人寻找那个女人,却一无所获。后来男孩发现自己能变出的黄金越来越少,最后当他变不出黄金的时候,他在已经荒芜的花园里再次看见了那个女人…… 达到目的的柏莎开心地笑了笑,她飘到坐在木桌前认真的写着什么的亚特伍德身边,恶作剧似的对着他脖子吹气,惹得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坐在桌子上看着那张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表情却相当认真的脸,她将手轻轻地覆在亚特伍德的左手上:“我爱你哦。” 突然亚特伍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发现被午后阳光笼罩的木桌边坐着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 这时女人也抬起头来的,他们两个人立刻四目相对。 “你是谁?”亚特伍德才刚刚提出他的问题,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就如同清晨花朵上的露水消失那般无声。 桌边依旧什么也没有,刚刚那个出现的女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那个梦魇呀,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一见钟情的那种哟!” “嘻嘻,她是以人的精气为食的啊,被她缠上的人能活多久呢?” “那个怪家伙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吧?他可真是命大呢,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死!” 妖精们细碎的交谈声和嬉笑声钻进正在认真看书的梅西尔耳中,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盯着那几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聊天的妖精,伸出手抓住其中一个有发出微光的半透明翅膀,外表形态如同人类少女一般,只有巴掌大小的空气精灵西尔芙:“你们在谈论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 “这件事情在妖精之间早就流传开了,就连一些魔法使都知道这件事呢!你作为贤者之子居然会不知道?”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其它事情,有些广为流传的事情我反而不知道,所以请你告诉我吧!”梅西尔一边比较无奈地说道,一边将西尔芙放在手掌上。 西尔芙抖了抖翅膀后得意地说道:“我们气精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哦!无论你想隐藏什么都瞒不过你呼吸的空气,所有的秘密都化为空气的低喃。” “那个梦魇本来在杀掉旧的猎物之后就准备再找一个新的猎物的。可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居然被一个人类看见了!天知道那个人为什么看到她!总之就这样,她就爱上那个人类男人了。哈,爱情可真是突如其来呢!”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守在那个人的身边,也没有把他给吃掉。难不成她真的爱上那个人类吗?” “爱情这个东西可真是神奇呢!不过这种既不浪漫又不英俊的男人,梦魇应该不会喜欢的才对呀?” “喂喂,贤者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呢?贤者之子,你知道吗?” “‘爱’可是极其复杂的东西,‘爱’也被分为很多种:父母对孩子的无微不至的爱、平凡的人对自己尊敬的人的爱慕、恋人之间的爱情……这些都是‘爱’。不是每一种爱都可以用言语表达清楚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配拥有爱,渴求爱的人总是会遭到背叛。 “我也不是很懂,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人或者被人爱过的经历。”梅西尔在妖精们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忍不住苦笑一声,她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妖精们遗憾的叫喊中,梅西尔低下头去看着手中还没有读完的书,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柏莎,你真的爱他吗?”梅西尔问。 “我……我爱过很多男人,唯独面对他,我的心却很乱。小小的贤者,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吗?”柏莎将手叠放在胸口上,她扭头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亚特伍德,她的眼中闪动着光芒,仿佛温柔的萤光。 梅西尔盯着柏莎看了一会,忽然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爱着他啊。爱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真是抱歉,一忙起来我就忘记时间了!你现在一定很饿了吧?” 终于完成工作的亚特伍德手忙脚乱地准备好了一顿依旧不能让人提起胃口的晚餐。 做好晚饭后,亚特伍德叉着腰,站在床边看着梅西尔慢慢地用木勺搅动着碗里面的浓汤,带着歉意对她说道:“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吧?真是抱歉啊!明明你都受伤了,还让你吃那么简单的饭菜。” “没关系的,只是现在我的胃口不是很好。而且我是被你救回来的,怎么敢嫌弃你做的饭菜呢?”回过神的梅西尔一边礼貌地说道,一边悄悄地斜眼看笑得一脸温柔和煦的亚特伍德。 突然她放下手中的木勺,转过身面对他说道:“亚特伍德先生,你有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呢?” “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问题?” “拜托你了,请认真回答我。” 亚特伍德本来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当他看到梅西尔极为严肃的眼神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你真的没有做过吗?”梅西尔的语气中充满怀疑,她没有选择追问下去,俯身捡起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用双手包住它。 梅西尔手中的是一个有着圆形的开口,形状呈现出优美的球形的玻璃器皿。它是人为吹制而成的,皿壁轻薄得不可思议,圆形开口的两边还镶嵌着两个不大的黄铜环,应该是用来系上绳子之类的东西的。 “你是被爱着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梅西尔古怪的行为和言语让亚特伍德莫名感觉有些烦躁和恼怒,然而他看见梅西尔手中的玻璃器皿内渐渐汇聚起来的微弱但温暖的光芒时,他又忍不住张大嘴巴发出惊叹:“这是什么?” “一个妖精对你的爱意的表现,你真是一个不会珍视爱的人。”梅西尔缓缓松开包住玻璃器皿的手,她抬起头来看着亚特伍德身边用手捂住嘴巴的柏莎,低下头继续说道,“一份你完全无法承受的炽热无比的爱。” “你在开什么玩笑?妖精不过是存在在传说和童话书里面的哄小孩的东西而已。” “那是因为人类失去纯洁的心灵和干净的眼睛,所以你们才看不见一直存在在身边的妖精。”梅西尔伸手托住一只气精,更多的妖精嬉笑着落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这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的亚特伍德。 “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很高兴认识你。我再次向你表达谢意,感谢你救了我。” 第20章 书斋与日记 “该死的,怎么会有那么乱的地方?那家伙恐怕就没有收拾过这里吧!” 许多珍贵的古籍与上面的灰尘一起,被依旧穿着漆黑斗篷,始终不愿意露出脸来的少年从书架上挪下来,放在这间显得无比狭窄拥挤的书斋内,那张被硬塞进来的木质圆桌上。 突然少年捂住头跪在地上,他牙紧咬在一起,身体也在不断发抖——他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几乎让他的脑颅裂开。 “果然,《赎罪录》的未来神谕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类接受的呀!”一个显得轻快跳脱的声音响起,心情似乎不错的阿奇帕德从门外走进书斋。 他毫不在意地在满是灰尘的地毯上站定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中升起后化为鸟雀的形状。 这只鸟雀在书斋中盘旋飞翔,照亮沉寂在黑暗中很久的书斋。 “想想这里还是有几十年没有来过呢,真是令人怀念。”阿奇帕德一边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一边吹走在面前漂浮的灰尘和一些在空气中乱窜的书虫。 书斋中基本上到处都是这些麻烦的东西,如果再翻一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灰蚤。 “这里应该还是有能解决我问题的书吧?毕竟这些书可是我花费很大力气找来的!如果没有用的话,还不如烧掉呢!”阿奇帕德原地转个圈,之后他在木桌旁那张积满灰尘的木椅上坐下来。 他一边翻阅那些古籍,一边用脚踹着跪在旁边的少年,完全不顾及着他感受的继续说道:“你好歹给我一点回应啊?我把你从深渊旁边的尸体堆里挖出来再带回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当仆人的!你都不了解她的话,那你还有什么用处?” “呵,你不是说你拥有神的力量吗?那你就用神的力量去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少年吃力地回应着跟疯子没多大区别的阿奇帕德。 他的脸色因疼痛变得无比苍白,但他却依旧牵扯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看来神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嘛!” 阿奇帕德有些不太高兴地抓住少年漆黑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砸在圆桌的边缘。随即他一脚踩在对方的背上,用一种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亚摩斯,我知道你想嘲讽什么,不过我想告诉你,神的力量的确可以让我做到任何事情!我更想用自己的方法学表达我的爱意。” “呵呵,你这样的疯子,你觉得她可能会喜欢你吗?”被阿奇帕德称作亚摩斯的少年倔强地抬起头来,对方粗鲁的动作让头上的兜帽脱落下来,他毫不在意地露出更加嘲讽和鄙夷的表情——他的外貌的确和梅西尔的父亲极其相似,只不过他看上去要稚嫩和瘦弱许多。 他是亚摩斯,但他并不是过去的亚摩斯。 “年轻的身体果然更好对吧?不然的话,你应该早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了。”阿奇帕德似乎冷静下来,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像刚才那样轻快欢脱。 他放下踩在亚摩斯背上的脚,弯下腰开始用力地拍打对方的肩膀:“你我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亚摩斯。现在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让你看到世界的终焉之时。” “那我还真是感激不尽,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亚摩斯从地上爬起来随意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重新拉起落在背后的兜帽。紧接着他从衣服贴身的包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和一块作为笔的木炭,开始记录刚刚看到的未来的碎片。 《赎罪录》是阿奇帕德利用神的力量创造出来的,除使用者外完全不知晓具体形态的武器,它赐予于使用者看见未来的能力,也会给其带来巨大的痛苦。 亚摩斯之前的几个使用者都因为无法承受日夜不停歇的头痛选择自杀。据他所知,《赎罪录》总共有七章,其中一章被上一任教皇下令销毁,还有一章在一个名为玛丽·凯诺,那个叛逃了的修女身上——据说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叩,叩,叩。” “魔术师大人,圣座说他要见您。”穿着普通的修女服的德丽蕾娜在用手指关节敲了木门三下之后恭敬地对阿奇帕德说道。 今天她似乎格外有礼貌,阿奇帕德都忍不住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估计是关于这段时间盛行的瘟疫的事情吧?我去去就回!”阿奇帕德认真整理一下全身上的衣服后快步离开了。 等阿奇帕德走远,德丽蕾娜立即冲进书斋,她无视还在旁边盯着的亚摩斯,在书架上匆忙地翻找起来。 “你想找什么?” “阿奇帕德那家伙的日记,他的日记上面好像记载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德丽蕾娜一边认真地翻动着那些珍贵且写着她从未见过的字体的古籍,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最后她在最里侧的书架上发现一本没有名字,仅在漆黑的封面上使用金色颜料描绘一只简陋眼睛的书。 “太好了,应该就是这个了!” “喂,别去碰它!” 反应过来的亚摩斯明显阻止得太晚了,德丽蕾娜伸向那本书的手被一道光弹开。她立即痛苦地捂住诡异扭曲起来的手指,不甘心地后退一步紧盯着那本书。 突然,德丽蕾娜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上那只用简单线条描绘出的金色眼睛正盯着自己。 “让我来吧。”看见德丽蕾娜的惨状,微微叹了一口气的亚摩斯轻轻推开她,他从袖中抽出一根像树枝一样的东西,将它刺在那本书封面上的眼睛中。 “唧唧!”被刺中的眼睛在蠕动几下后发出细微的类似于虫鸣的哀鸣声,随后这由金色颜料所描绘出的眼睛的颜色渐渐地黯淡下去,消失在书的封面上。 松口气的亚摩斯将手中泛着诡异光泽的漆黑枝条收回到袖子中,然后把书拿下来递给德丽蕾娜:“拿去吧,阿奇帕德那个家伙一般不管这边,他应该不会知道的。”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德丽蕾娜把骨折的手指重新归位并用布条包扎好,她接过书后认真地向亚摩斯鞠躬道谢。 这时她眼中的警惕这时也比刚才少了许多,毕竟这个人已经帮助过她两次了。 “别在意,我只是看不惯阿奇帕德那个怪物。对了,我能问问你寻找阿斯帕德的日记的目的吗?” “我想了解一些在‘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 “‘安娜塔西亚’?” 一个陌生的词语吸引了亚摩斯的注意,他把视线集中到德丽蕾娜那张有些微红的脸上,用一种不失礼貌的语气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了解到的关于‘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你居然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明明很多人都知道的……该怎么和你说呢?” 在亚摩斯过于严肃和犀利的目光的注视下,德丽蕾娜显得有些窘迫,她别过头继续说道:“你知道提箱的魔女吗?大概在几百年前,那个魔女被教皇麾下的鹰犬团抓住,并且被送上断头台进行公开处刑。” “当那个魔女的头被砍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魔女的尸体居然自己站起来,还带着头颅逃走了!从此以后,人们把魔女被处以死刑的那一天称为安娜塔西亚之日。” “意为‘复活之日’吗?”亚摩斯听完德丽蕾娜的讲述,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同为活着的怪物,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更为可怕啊,梅西尔。 第21章 不甘 神为了审判触犯禁忌的人类,对世界降下整整七天的惩罚。这七天里天空降下铁与血之雨,死人之国开启了一条名为“深渊”的裂痕,虚妄与污浊的魔瘴、蝗虫以及恶魔从那里涌出。 诅咒与瘟疫横行,世界就像是要被毁灭一般充满绝望。七日之后,太阳、月亮以及星辰重新出现,深渊停止涌出怪物和魔瘴,但恶魔和诅咒依旧横行。 造成这个局面的居然只是一群信仰恶魔的异端和一个少女,那个少女是在被人们称为不眠的七夜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 在广为流传的传说中,那个少女与七位恶魔结缔契约,实现她的愿望……后来的人也把她的故事代代相传,只不过现在流传下来的故事,已经改变了性质。 那个魔女的故事很多的人所知晓,他们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召唤出恶魔,实现自己的愿望,有些人也为此做出尝试。 “你就是那个制造了不眠七夜的魔女?”突然反应过来的亚特伍德瞪大眼睛惊喜地叫喊起来,同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居然亲眼看到许多人都认为已经死掉的魔女。 “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我其实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你就不要请求我为你做什么了。” 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的状态的梅西尔在亚特伍德提出他的要求之前,把她早就想好的话说出来。她垂下右手的手臂,抓住从脚下的阴影中探出的那只苍老干枯的手托上来的提箱。 “传说说我成功复活了我想要复活的人,那只不过是一个谎言。没有人可以再活过来,死去的人就应该让他安息。沉眠的墓土不欢迎任何灵魂的离开,归去之门也不会发生时间逆流的事情。” “可你确实和七位恶魔结缔的契约!这点你不能否认吧?”亚特伍德死死地盯着梅西尔手中提箱上那华丽而繁复的图案,他不甘心自己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 他过去一直在寻找方法,一直为那个愿望努力,今天这个可以实现他的愿望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然而这个人却告诉自己复活人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成功实现愿望的话,你觉得我还会活着吗?”梅西尔对面庞似乎有些扭曲的亚特伍德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她的语气中明显有着对自己的嘲讽,“我只不过是为了承诺苟且活着的可怜人。人死后灵魂会立刻去往该去的归所,去到那边的灵魂,就算神也无法把他们带回来的。” “怎、怎么可能?明明你……” “召唤出了恶魔是吗?那你觉得我获得什么呢?”梅西尔注视着亚特伍德问道。 用手揪扯着头发的亚特伍德缓缓地跪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又回忆起自己与妹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哥哥,你说人死了还能复活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有活过来可能?”还只有十五岁的亚特伍德透过眼镜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坐在身边的妹妹亚拉,很快他又低下头,用刀在手中的木板上刻刻画画,“如果可以让死人活过来的话,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呢?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说的也是啊,如果死人可以活过来的话,我一定要复活奶奶!”亚拉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后用双手托住下巴,她看着不远处开满花朵的草地,用一种期盼的语气说道。 这时亚拉又想起奶奶那双粗糙但却温暖的手和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每次回到家,她都可以吃到奶奶做的香草饼干和松软的蛋糕。 “让死人活过来这种事情,你还是在脑子里面想想就好了。呼……”亚特伍德漫不经心地吹走木板上的木屑,他把木板递给亚拉,让她欣赏自己的雕版画。 在亚拉欣赏画作的时候,亚特伍德将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头顶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细碎地洒在他们坐的这一块草地上。 “本来就是说说就好了嘛!话说这是我吗?哥哥,你刻的可真好!” “那是当然的,以后我可是要当雕塑家的人!” “亚特,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学习炼金术了。” “父亲,我不想……”十八岁的亚特伍德站在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父亲面前,参观着进行炼金术研究的房间。他吃惊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材料、书籍和精巧奇妙的仪器,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涌出。 亚特伍德在咽下一口唾沫攥紧的拳头,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亚拉呢?” “我们家族的炼金术是不能传授给女性的,你妹妹亚拉,她只能平凡地活着。” “可是……” “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我将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炼金术,你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从头至尾都是父亲单方面的命令。 当亚特伍德乘上离开村庄的马车时,他看见站在门前对自己微笑并挥手告别的亚拉——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在祝福自己。 炼金术真的很复杂深奥,却也很神奇。亚特伍德因此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点石成金,让种子快速发芽开花,使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己运动…… 艰苦漫长的学习中,亚特伍德渐渐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关于炼金术的知识,开始和父亲进一步的研究如何使炼金术变得更为有效,如何才能够制作出传说中的万能药。 一个清冷的夜晚,亚特伍德在自己种下玫瑰花的花园中看见了一个极美的女人。从此以后,他总是在梦中听见一个女人甜蜜的爱语,感觉到一双手温柔的抚摸。 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最希望的事情没有被神变为现实。 “轰隆!”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上下落,黑夜似乎都要被这道雷光劈开一般,大雨冲刷着亚特伍德那张充满绝望的脸,在他面前的是被泥流淹没的马车。 一只苍白的手暴露在夹杂着大量石块和树枝的泥浆外,亚特伍德跪下去握住那只早已冰冷的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亚特伍德的妹妹死于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她的尸体在次日被亚特伍德独自一人从泥中挖出。 “亚特,炼金术是绝对平等的,你付出多少就会从中得到多少。你一定要记住,用炼金术创造活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你不能承担最后的代价。” 为什么不能用炼金术复活死人? 怀着希望的亚特伍德像疯子一样到处寻找和查阅关于炼金术的古籍,还去询问那些相当有名望的炼金术师,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复活死人的方法。 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不可能,他的朋友也劝他放弃。他固执地坚持着,后来就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放弃了他。而他也放弃自己的爱情,包括对那个偶然在花园中见到的女人的爱意都被他深埋起来。 他已经没有资格去追寻爱情了。 “你说用炼金术创造生命啊,现在能做到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是谁?拜托你告诉我!”亚特伍德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一丝希望,他连忙将更大的钱袋放在那个老得连牙齿都没有了的炼金术士面前,然后急切地追问道。 “那个人啊,就是制造不眠的七夜的魔女。不过,鬼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呵呵,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居然是一个存在在传说中的人。 亚特伍德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和绝望,随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去寻找其他的方法,为此他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现在他终于再一次找到希望,但对方却表示她无力帮助自己。 第22章 炼金术的禁忌 “哟,亚摩斯,我回来了!”阿奇帕德像个姑娘一样一蹦一跳地走进书斋,他哼着歌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坐下,开始翻看那些其实对他表达爱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书籍。 没有事情干的亚摩斯坐在另一边看上去相当老旧的木梯上翻看着一些诗集。 “那家伙找你干什么?”亚摩斯突然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问我怎么样解决瘟疫横行的问题……真是的,我可只是个魔术师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你都能制造出翼犬那种怪物出来,怎么可能解决不了瘟疫的问题?” “创造出一个活的生命太容易了,要阻止生命的逝去就太难了。”阿奇帕德说话的同时亲吻那些从他背后的风衣内探出的男人、女人、老人,甚至是孩子的苍白而冰冷的手臂。 他看向一旁露出厌恶表情的亚摩斯,继续说道:“你知道生命是如何产生的吗?” “在母体中孕育产生,或者通过其他的渠道创造。”虽然很不想回答阿奇帕德提出的问题,但亚摩斯还是相当勉强地说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家伙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回答正确。当然,使用炼金术或者请求恶魔要付出代价,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阿奇帕德说着张大嘴咬了一口背后手臂递到嘴边的苹果,他边咀嚼,边翻动着手边的书籍:“正因为这样,很多书都将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方法删掉了。创造生命这是禁忌,只有神才能创造生命。不过梅西尔她成功用炼金术创造的生命,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可是她无法用炼金术复活可妮莉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梅西尔她无法承担那过于沉重的代价,或者说她没有那种觉悟。”亚摩斯沉声回答道。 “没错,你说对了!”阿奇帕德激动地打一个响指,他随手将另外一个苹果抛给亚摩斯,算是作为回答问题正确的奖励——现在这个时候苹果还是很珍贵的。 “不能使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炼金术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平等交换的基础上的。就算你真创造出来一个活的人,那你能保证它就是你想要复活的人吗?” “当然了,只要有必要的人体元素和有血脉的亲人的血作为媒介。” “我问你,你可以把离去的灵魂找回来吗?你能够保证你找回来的灵魂,就是原先你熟悉的那个吗?还有,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吗?” “我……”梅西尔接连提出的几个犀利的问题让亚特伍德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目前为止努力做的事情,正被面前这个人无情地否定……她一点点地毁掉他赎罪的希望和道路。 其实梅西尔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她深知炼金术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希望亚特伍德在这一条路上走到死。 他现在还年轻,还有可以继续走下去的道路。死去的人应该得以安息,打扰死去的人不是活着的人该做的事情。她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并为此付出代价,所以她希望亚特伍德能够好好活下去,获得幸福。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还能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停留。”梅西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面前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的亚特伍德,她将提箱放下,向亚特伍德旁边的柏莎摊开手,“不是我想帮助那位爱着你的妖精的话,我是不会向你暴露我的身份的。毕竟多告诉一个人,教皇的走狗就会多一些找到我的可能。你不必坚持对你来说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不眠七夜在几百年前发生的!你现在应该早就死了,为什么你还站在这个地方?” “你觉得,我还是人类吗?”放在梅西尔脚边提箱上镶嵌的锁扣在她话音落下后,自行弹开露出一条缝隙,死灰色的雾气从那条漆黑的缝隙中渗出,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张扭曲哀嚎着的人脸。 一条墨绿色的蛇也从提箱中探出头来,它缠绕在梅西尔的手臂上,侧头对亚特伍德吞吐着信子。 “那恶魔呢?你不是成功召唤出的恶魔……对了,恶魔实现你的愿望,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亚特伍德感觉到全身在一点点地冰冷下来,他的希望被彻底地打破——被面前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打破了。 他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毕竟复活死去的妹妹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你要知道,对人类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被浪费的时间永远不会回来。”梅西尔慢慢地抚摸着那条缠绕着自己手臂的蛇,犀利的言语从她苍白的唇中吐出。 她希望亚特伍德可以就此放弃并且离开这里,这样的话,柏莎也就不能再呆在这种地方了。 “小姐,我们可以准备离开这里了吗?”马戈德里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梅西尔的身后,他探头轻声询问梅西尔是否应该离开。 毕竟教皇的乌鸦和狗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梅西尔,说不定他们已经顺着河流向这边找来了。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 “不行,不能这样……” “沙!”一直低着头的亚特伍德突然暴起,他将某种洁白的颗粒洒向正准备站起来的梅西尔和她身边刚刚转身的马戈德里什。 马戈德里什在接触到这种颗粒以后身上立即冒出焦臭的雾气,随后他化为死灰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 “这个是净盐?你要……呃!”同样被白色颗粒撒了一身的梅西尔瞬间意识到这是对恶魔有暂时驱除作用的净盐,她吃惊地看着面前似乎已经疯掉的亚特伍德,转身想要逃走。可在她逃走之前,亚特伍德就已经凶狠地扑过来,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 “用你来进行交换的话,一定没有问题!所以拜托你了,帮帮我!为了我的愿望,请你去死吧!”亚特伍德嘶哑地叫喊着。 “亚特伍德,不要!不要伤害她!”柏莎想要阻止亚特伍德对梅西尔施以暴力,但是她却完全无法触碰到他。 这时,房屋中被亚特伍德激怒的妖精们骚动起来,在祂们的影响下玻璃器皿猛地炸裂开来,器械自行运转并很快崩裂损坏,书籍不断地从书架上掉落下来。 妖精们基本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行动,祂们只能破坏一些器物来对人类进行警告。 然而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很快梅西尔的挣扎停止了,她抓住亚特伍德衣服的手无力地松开来,垂落在地板上。 “人最大的罪行,是以别人的痛苦来建立自己的快乐。”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亚摩斯斜眼冷淡地看着将双腿翘在木桌上坐着的阿奇帕德,他低下头继续翻着手中的古籍。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恶魔与一个自私的男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很多年前,由他和可妮莉雅讲给梅西尔听过。 “啊,我亲爱的恶魔!我不愿意看到她如此幸福,请让她和我一样痛苦吧!这是故事里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他向恶魔许愿获得幸福之后,向恶魔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那个女人最终和这个自私的男人一起坠入地狱。” 阿奇帕德早已经读过那个故事,他在诵读书中的语句时使用的是包含祈求、嫉妒和怨毒的语气,仿佛他就是那个正在乞求恶魔的自私的男人一般。 他露出相当嘲讽的笑容继续念道:“男人和女人一起在死人之国里面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这多有意思啊!那个男人虽然痛苦,但他也很快乐。因为他爱的人也和他一样,到头来谁也没有得到幸福啊!” “那个男人他后悔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不会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第23章 代价需要自己支付 “梅西尔,梅西尔,拜托你快醒过来!再不快点的话,亚特他会……” “谁在说话?”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上去十分的空洞飘渺,还又带着焦急和悲伤。 茫然眨着眼睛的梅西尔感觉好像有谁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浓厚得看不清周围景色的白雾中快步前行。 明明周围的环境因为浓雾的存在而模糊不清,可梅西尔却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一样。 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中闪过,她好像快想起什么了。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梅西尔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有密集的树根、枯枝和落叶与皮肤接触的触感,空气中飘来潮湿树叶的味道,这里好像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叮……叮……叮……” 清脆空灵的铃声顺着刺骨的冷风飘来,在森林上空不断回荡,梅西尔不能辨认出铃声传来的确切方位。她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不,应该说是某种鸟类的羽翼才对。 被一只羽翼牵着走的场景看上去有些怪异,梅西尔却感觉到异常的温暖。很快,她注意到周围的雾气逐渐变淡,眼前牵着她的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起来,可是还没等她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覆在她的眼睛上:“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注视的。时间已经到了,快点睁开眼睛吧,不然的话那就来不及了。” “咳咳咳咳!” “我的天啊,你这家伙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心脏都停止跳动却还是活了过来。不愧是传闻中的魔女!”亚特伍德惊叹着对呕出秽物后剧烈咳嗽起来的梅西尔鼓掌,他从未见过这样异常的事情。 这恐怕只能说明这个少女的确不能算人类了,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死后再次活过来。同时他也感到有些不公平——为什么他的妹妹不能复活?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充满很多不合理的事情,而且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梅西尔,你还好吗?”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柏莎一边为不断咳嗽的梅西尔拍着背,一边十分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被呛到而已,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只是在什么地方?”梅西尔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抬起眼睛,她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山洞当中。 这个不算潮湿的山洞的地面已经被人为的绘上复杂精密的炼金术阵。精巧的机械、珍贵甚至是稀有的矿石、稀有罕见的植物和古老的书籍被按照一定次序摆放着,代表自然的构成。 这样的布局梅西尔自然十分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尝试过这个方法,可是事实告诉她,不付出代价就能做到的事情是并不存在的。 “我还担心你死了之后灵魂就会归去呢,不过还好你活过来了!”表情因为激动和紧张,显得有些扭曲的亚特伍德把用木盒装着的妹妹骸骨,以及组成她身体必要的元素放在梅西尔身边,然后他用匕首在手上割出伤口,将涌出的血滴在那堆骸骨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有些疯狂的笑容,就仿佛已经看到妹妹站在自己面前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柏莎跪在梅西尔的身边哭泣着,如果她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梅西尔,没有让梅西尔看到那本书的话…… “没有关系的,这主要还是我多管闲事造成的。”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跪在面前捂着脸哭泣的柏莎,她当然很清楚多管闲事的后果,也愿意接受。 沉默了一会后,梅西尔又看向正在为炼金术做最后准备的亚特伍德:“我的提箱和提灯呢?你把它们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上面撒了净盐,再把箱子丢进土里面埋了,毕竟那些东西太危险了。”亚特伍德毫无愧疚感地说道,那个箱子一看就是很危险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留着它。 “这样吗?看样子要辛苦他们一下了。对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梅西尔一点都不意外,她继续看着对方问道。 “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现在不必让我付出代价了。” “随便你吧。”梅西尔不再说话,她甚至不挣扎直接闭上眼睛等待起来。 “我一定会成功的,你就看着吧!” 亚特伍德神色狰狞地对梅西尔丢下这句狠话后半跪在地上,他将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按在炼金术阵上,大笑着说道:“现在我终于可以赎罪了,多亏了你!” “嘶……滋滋滋……” 淡淡的光芒从炼金术阵上那些交错纵横的线条与术式上散发出来,随后刺眼且让人皮肤发麻的电光和带有碎石沙砾的狂风在阵中肆掠,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在不大的洞穴中,仿佛雷暴降临。 炼金术阵中的大多数物体都在破碎和分解,除了梅西尔和那堆骸骨。 “既然我都这么提醒你了,你也还要继续下去……那么,你应该承受得起代价吧?”梅西尔低声说道的同时闭上眼睛。 “额……”本来正在安静地看书的亚摩斯在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后,按住突然间更加剧烈疼痛起来的头。 很多零碎而模糊的画面从亚摩斯的视野里闪过,他不得不用大口喘息的方式来缓解疼痛,集中精力记忆自己看到的东西。 不久以后,亚摩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专心找书的阿斯帕德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这就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吗?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那家伙的计划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的。亚摩斯非常兴奋,他终于看见了一直都想要看见东西,如果利用好这份情报的话,一定能给阿奇帕德造成巨大的打击! 自从被阿奇帕德复活以后,亚摩斯几乎隔几天就会被这个恶趣味的家伙折磨一番,一开始他还能忍受,可现在他已经十分后悔当初和对方合作了! 这个魔术师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他想出来的那些点子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异于是酷刑……一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亚摩斯就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好在阿奇帕德那家伙没有注意到亚摩斯这边的动静,他正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手抄本,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也不知道那本书到底讲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个怪胎那么有兴趣。以他的性格,那本书上估计都是一些恶心的内容。 等着瞧吧阿奇帕德,总有一天我要把从高处拉下来,你这个怪物!亚摩斯看着阿奇帕德,眼神逐渐阴冷下来。 第24章 契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亚特伍德的哀嚎声在嘈杂刺耳的炼金术阵中,依旧可以很清楚地听到。 梅西尔半眯着眼,透过与狂风一起如鸟一样飞旋的书页,机械被拆分开的精密零件,以及闪耀光芒的碎石沙砾,看见正惊恐地盯着自己不断分解消失的右臂,发出难以置信的哀嚎的亚特伍德。 “我说过,既然是你要做的事情,当然要自己付出代价了。让别人来替你付出代价,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世界流转的规则即是如此,我们不会为别人的错事付出代价,也无法逃避自己的罪恶。” 早已经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的梅西尔勉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用牙齿咬开手上的绳索,仰起头看着头顶露出痛苦与悲伤的表情的柏莎,向她询问道:“即使看到他这个模样,你还爱着他吗?” 人类是复杂的,人类是难以理解的,但是无论怎样,人类都是存在着的。这就是人类吸引妖精和恶魔的地方。 柏莎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后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向上飞散开来。她扭头看向已经失去双手与双臂,像条丑陋的虫一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与哀嚎的亚特伍德,他已经痛苦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上去真的像个怪物。 经过思考之后,柏莎坚定地对梅西尔点点头:“是的,我依旧爱着他。” “你愿意用你的一切来交换吗?用力量,用不会流逝的长久生命和永不衰老的容颜。” “拜托你了,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柏莎激动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梅西尔对柏莎点点头,她半跪下来将左手用力按向一直在喷发巨大力量的炼金术阵。 那些构成炼金术中的术式在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电流和惊人的排斥力,梅西尔的手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地面。 “不要!你这样做是会受伤的!你不想要那只手了吗!”被梅西尔惊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柏莎立刻想要阻止她,但是却被炼金术阵产生的巨大能量弹到一边。 “荆棘鸟,帮帮我。”梅西尔和炼金术阵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僵持很久,她不得不在咬牙的同时呼唤荆棘鸟。她的眼瞳中浮现出洁白的荆棘之环,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按向地面的手臂中钻出。 荆棘与炼金术中的力量相抵触时发出刺耳尖鸣,空气在剧烈的波动和扭曲着并变得像是刀刃那样锋利和火焰那般炽热。 梅西尔的手臂上开始出现的割伤与灼伤,不过最后她还是将手缓慢地接触到地面。 “嚓!” 当梅西尔成功用手指抹去组成炼金术阵的一根不起眼的线条后,炼金术阵的运作立刻停止下来。 破碎的书页、机械的部件、矿石的碎片等等物品从天空坠落在地上,亚特伍德身体的分解消失也在同一时间停止,随即他因承受不住失去身体产生的剧烈疼痛昏了过去。 “嘶嘶……” “呼哧——呼哧——还好炼成才刚刚开始,不然的话就没有办法阻止了。” “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炼金术阵会停止运行?”终于可以靠近的柏莎吃惊地捂住嘴看着不断大口喘息着的梅西尔,就像看着一只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 刚刚的事情不是仅仅以人类的力量就能做到的,可是梅西尔在借用那奇怪的力量之前她已经差一点就成功了。 “没事吧?我让咕奇它们来……”很快,柏莎注意到梅西尔那只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且鲜血淋漓的手臂,它仿佛坏掉一般垂在梅西尔身侧。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召唤与梦魇亲密的妖精咕奇,可被全身因为痛苦而颤抖的梅西尔阻止了:“你不用担心,我的手臂很快就会恢复的。现在我必须快点把你引导进那具身体中。” “你看起来很痛啊!等等,什么身体?”柏莎愣住了。 “就是亚特伍德他用手和脚换来的那个。现在还不够完整,不过已经足够了。” 还有些疑惑的柏莎顺着梅西尔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那个在一片狼藉中蠕动的才初具勉强可以称为“肉体”的怪物。 那个怪物勉强形成的肌肉薄薄地覆盖在扭曲的骨骼和内脏上,粗细且颜色不一的血脉在肌肉下方搏动着——怎么看这样的怪物都不应该被称为“人”。 难怪说炼金术是被禁止的,因为这样并不可能创造出完整的人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具有模糊的意识,没有完整的灵魂。而你,就是它的灵魂。” 梅西尔带着柏莎来到正在发出痛苦沙哑的呻吟的怪物面前,她缓缓地跪下,用受伤的手握住这只怪物过分纤细的“手”:“我要用你的力量修复这具肉体,再把你的灵魂填充进去,这相当于是让你和它之间建立一个共生的契约。我不能确定这能完全实现,只是我的存在的话,契约会稳定许多。” “我会变成什么呢?” “没有任何力量的,弱小的人类,你会受时间规则的影响,最终灵魂会去往归所。” “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爱的那个人真正的在一起了吗?” “不是契约的联结,而是真正的陪伴,这的确是你所希望的。其实,那个人也爱着你啊。”梅西尔一边轻声说道,一边慢慢地闭上眼睛。 柏莎在露出感激和悲伤的表情的同时捧住梅西尔的脸,温柔地在她的侧脸亲吻一下:“谢谢你,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也没有请求你给予我帮助……难道你一直都是那么任性和乱来的吗?” “还有,那个人也爱着我吗?” “当然了。无论什么事情,笑着面对就好了。即使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现在请跟我一起赞颂吧,把你们相连于此的命运……” “结缔于古石之中吧, 把金银之丝连理。 向玫瑰起誓, 互相爱慕,永不嫌弃。 向常春藤起誓, 相互依靠,永不分离。 将其掩埋于远古的泥土之中, 直至万物凋零之时。” 古老的证言代表契约的成立,柏莎的身体在空气中渐渐地淡化消失,梅西尔另一只手所牵引的那具身体正在快速地生长出更多的血肉、皮肤以及毛发。最后出现在地上的是拥有人类的肉体,从此以后不再会以人类精气为食的梦魇柏莎。 “咳咳咳!” “你明明知道身体承受不了这种魔力消耗巨大的事情却还是做了。梅西尔,我还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出现在洞穴里的罗曼夫一边斜眼看着用手捂住嘴咳嗽的梅西尔,一边随意地摇晃着手上的提箱和提灯。 从刚刚开始罗曼夫就一直在旁观这场闹剧,说实话这样的结果真的很让他失望。那个男人没有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甚至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甚至还得到了可以重头开始的机会,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接下来该怎么办?”罗曼夫随口问道,他在思考偷偷对这个男人动手的可能性。 “鲁巴斯·伦纳德,克里默·欧文,出箱。” “咔咔……咔哒!” 随着梅西尔的呼唤,被罗曼夫扣上锁扣的提箱自行弹开来,死灰色的雾气从提箱中溢出并凝聚成两个恶魔的身形。 其中有着一头柔顺微卷的金色短发,眼瞳呈现出和天空一样美丽的天蓝色,气质优雅而柔和的中年男子在出现的一瞬间,一拳狠揍在毫无防备的罗曼夫的脸上。 此时中年男人英俊得像是古代名家所雕刻出来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着,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头被激怒的凶狼。 “罗曼夫,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鲁巴斯的声音即使充满怒气也相当富有磁性,他愤怒地看着不阻止梅西尔冒险,反而还觉得很有趣选择围观的罗曼夫,再次对这个家伙感到失望。 过去罗曼夫就是这种性格,喜欢旁观甚至是推波助澜,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变得更加恶劣了,他刚刚明明就是希望梅西尔去死! 罗曼夫用手擦掉浮肿起来的嘴角渗出的血,用危险的目光凝视鲁巴斯,同时他冷笑着说道:“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了,话说你今天真是有勇气,是想跟我打一架试试看吗?” “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吵来吵去的有意思吗?”墨绿色及耳短发,有着呈现出神秘的翡翠绿色但有些无神的眼瞳的男孩展开手臂,挡在比他高很多的罗曼夫和鲁巴斯之间。 这个男孩儿穿着的相当考究的深绿色礼服和硬挺的白衬衫,看上去依旧苍白而稚嫩。他的举止和话语间显露出属于贵族的优雅和慵懒,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像人偶那样有着明显的球形关节,这也间接地证明他的身份——傀儡师。 “咳咳咳!鲁巴斯,克里默,拜托你们两个了。”梅西尔有些虚弱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她低头看着身上已经盖上衣服的柏莎:“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25章 新的开始 村庄的河边很早就迎来一大早就开始清洗与打水的村民,少女们提着空木桶相互交谈和嬉戏着,她们是村中最富有活力的人。 “柏莎,你不要跑啊!我们不会捉弄你的!” “我不跑才怪,到时候你们又要捉弄我!”有着微卷的金色长发,山楂一般的红眼睛,样貌活泼美丽的少女也在打水的人群之中。她在与同伴追逐打闹一番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正在河边对自己招手的那个样貌温柔笑容和煦,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之后脸上渐渐地染上红晕。 “我们走吧,柏莎。” “嗯……嗯!”反应过来的柏莎在轻轻点了点头,她握住亚特伍德那只温暖有力的手。 两个人并肩朝回家的路的方向行走着,微凉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去远方。晨曦之中,他们的脸上都带有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按照梅西尔的要求,我修改了包括柏莎和亚特伍德在内的整个村的人的记忆,他们会在这个村庄中,和其他人一样平凡的生活下去。” 鲁巴斯站在村外的树林内目送柏莎和亚特伍德渐渐远去。松了口气的他松开拿着长笛的手,那支长笛瞬间化为死灰色的雾气消散开来。 旁边的克里默将那些复杂精致的银制器械收捡起来,就是他为亚特伍德制作新的手脚,估计那个人类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件事情。 “走吧,那两个人算是运气好。这下他们双方应该都会得到幸福了。那男人居然能看见妖精,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鲁巴斯转身的同时冷冷道,“明明只是个人渣。” “鲁巴斯,你说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坐在傀儡的肩膀上克里默侧头询问跟他并肩行走的鲁巴斯,他不太明白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对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克里默的记忆中,梅西尔是个很残酷的人,只要有必要,她的手中也不缺少无辜者的鲜血,但是她却放过了那个男人。 “可能是梅西尔希望别人获得幸福吧?”鲁巴斯在认真思考一会后才拍着克里默发丝柔软的头回答道。 这时,他露出本不该出现在他这个恶魔脸上的温柔的表情:“有些不幸的人不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希望别人和他一样不幸。遭受了如此之多不幸的梅西尔,她应该是不希望别人和她一样不幸吧?” “这样吗?无论怎么做,梅西尔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呢。”克里默沉默一下轻声说道。 “神啊,为什么你光要我一个人不幸呢?不,我不能这样!即使我的灵魂去不了归所,我也要让她跟我一样不幸!” 阿奇帕德像个疯子一样将双手的手指紧握在一起跪在地上,对着一座有着美丽的女人的头颅,身体却被大大小小的羽翼覆盖的圣像,念叨着那本书中的语句。他的脸上挂着的又虔诚又病态的笑容,就像是已经沉浸在了那个故事之中一般。 每个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啊。无论什么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幸福了,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会痛苦…… “亚摩斯,再过几天我要去圣座那里一趟,到时候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劝你不要要逃跑哦。毕竟无论你跑了多远,我都可以找到你的!”阿奇帕德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在站起身后,对着一旁在羊皮纸上认真绘画的亚摩斯竖起右手的食指认真地说道。他也注意到亚摩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真是可恶! “切!真无聊,你在干什么呢?” 阿奇帕德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查看亚摩斯到底在画些什么。说实话,他压根没有没看懂那幅画到底描绘些什么,因为亚摩斯完全是在用木炭在纸上胡乱的涂抹——抽象画什么的真是很讨厌呢! “被雾气覆盖的森林……怪物……有什么东西?”亚摩斯一边用一只手死死的揪着头发,一边更加快速地在羊皮纸上涂抹出更多的线条。 这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在渐渐增多,组成了什么异形而狰狞的形状,像是死人之国的恶魔,又像是某种狰狞凶残的野兽。粗糙的线条相互缠绕,如同繁茂生长的荆棘之森。 “看起来这幅画很有价值,亚摩斯!不过你要好好把它完成才行哦!”阿奇帕德在看到那幅画好一会儿后才高兴地用力拍打亚摩斯的背说道,突然他转过身在木桌边坐下用鹅毛笔在桌子上写画起来。 “说起来我突然有一个好计划呢……不过可能需要新的《赎罪录》才行了,所以之后再做一章出来吧!哎,我可爱的梅西尔现在什么地方去了……啊,对了!亚摩斯,和妻子的尸体睡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啊?我可真是佩服你呀!居然能和死人一起睡觉什么的。爱真是可怕的东西呢!” “闭嘴,关你什么事!” “叮铃……” “这个地方,有很重的‘怨恨’的味道。”梅菲斯特手持着用未知生物的骨骼雕刻而成的手杖,而这根手杖形状类似咬噬自身的蛇。祂站在靠近海的岩崖边上,身上的长袍上装饰用的铜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海浪在岩石外翻滚咆哮,它们在岩石上撞碎后化为无数晶莹的水珠。 “怨恨,愤怒和各种东西发酵的味道……这里到底有什么?” “亚特,桌子上怎么会有一本书?这是你带回来的吗?” “书,什么书?我没有不记得我带书回来啊?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的!”柏莎抱着那本不知道哪儿来的书跑进厨房,把它递到正在煮饭的亚特伍德面前。 亚特伍德在看到那本书上的字迹时,他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字吗?可是我不记得有写这本书啊?” “这里还有书名呢……好像是《致爱》。看上去好有意思的样子,晚上你读给我听吧,亚特!”柏莎看了书名后立刻就缠着亚特伍德,让他读给自己听。 亚特伍德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搅动着锅中快糊掉的洋葱和土豆。 “还有一首诗呢,看上去像是爱之诗哦!不过好像有人补了一段。”柏莎说到这里时,情不自禁地翻开书轻念道。 《妖精的爱之诗》 从你平凡的皮肤上, 又一次看到时光留下的痕迹, 如同大海上汹涌的波浪, 又像是树木成长的年轮。 看着你安静的脸庞, 又回忆起与你相处的时光, 你翠色的眼眸中从未有过我的容貌。 从你栀子色的指尖流出的是生命的沙, 在你手间留下的, 不过是我寂寞时吐息的痕迹。 你曾无意看见过吗? 婆娑树影间缀满铃铛的银色轻纱, 你曾隐约听见过吗? 紫红色房屋与金黄的稻田间的歌。 神真的存在的话, 为何不让你我相遇? 在漫长的时光中, 仅仅我一人在此等待 牛奶之实从指尖掉落。 终于, 你们就在此处, 他牵住你温暖的手。 即使时间流逝, 他也将一直在你身边。 牵起的金银之绳, 将你们的命运连理。 过去, 未来, 爱皆在此。 “祝福你们,将永存于此。” 第26章 怪梦 你们知道吗?人鱼的肉能让人恢复青春,也会给予吃掉人鱼肉的人诅咒。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诅咒,有很多人在食用人鱼之后中毒而死。 那么有多少人吃过人鱼呢?这件事就没有人清楚了。 曾经有一个临海的村落,那里的村民与还未离去的人鱼族群一起生活,最开始谁也不知道吃了人鱼肉就可以恢复青春。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术师”的男人来到这个村落,他告诉一个即将老去的女人:“你不想老去的话,就吃掉与你关系最好的那条人鱼吧!它将给你带来永生,也会给你带来永不老去的容貌。” 原本貌美但却不断老去的女人听信那个魔术师的话,她找到那条与自己成为朋友的人鱼,在那天夜里杀死那条人鱼并吃了它的肉。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人过过那个女人…… 死寂的小镇里仿佛一座无人的墓园,任何一座房屋的窗口都没有亮起灯火。 过于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巨大到夸张的月亮。月光是泛蓝的,像层层叠叠的轻纱一般轻柔笼罩在小镇每座房屋的屋顶上。 披散着漆黑柔顺的长发,深棕色眼瞳,眉眼柔和的像是东方的山水画,只穿着单薄的棉布长裙的少女在这座过于寂静的小镇中奔跑。 循着那歌声向前,道路两边房屋的窗口像是某种怪物空洞黑暗的双眼,似乎有人在窗口后窥探。 少女虽然感觉有些害怕,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向前——她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当来到那座庄严肃穆的教堂外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少女无意间抬起头来,她注意到正有人坐在礼拜堂顶上那华美的十字形石雕上那里,仰头对着月亮高声歌唱。 那是一首让人悲伤的丧歌。 外观略显破旧的马车此刻正以较快速度前行着,木制的车轮转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同时整个马车厢微微地颤动着,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车厢内猩红长发的少女将头靠在身边银发青年的肩膀上,她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被她当靠枕的青年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嘴脸,就像是被强行抓来的苦力一样。 “咳咳咳!”本来闭着眼睛的梅西尔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梅西尔,别把血咳到我的礼服上!到时候弄不掉就惨了!我还不想换掉这套衣服啊!” 罗曼夫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他扶住梅西尔的肩膀,把一张带有淡淡薄荷香的手帕递给她:“现在你尽量不要乱动,好好休息,以后不要再那么勉强了。” “咳咳咳……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梅西尔在艰难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后才开口问道。 这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的可怕,完全不像少女的声音。其实她的内在其实也的确不是少女了,只是过于长久的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海边的城镇,听说那里出现过人鱼,您之前不是对人鱼很感兴趣吗?我们就过去找找好了。”回答梅西尔问题的是驾车的马格德里什。他听到梅西尔发出的声音,连忙把一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平稳地驾驶马车。 “这样吗?那我再休息一下好了。到了的话就叫我起来吧。” “喂,你这家伙别再靠着我了!”还没等罗曼夫把话说完,梅西尔就已经再次闭上眼睛,很快,他听到她均匀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真是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而且,有很久没看见你这样了。” 一脸无可奈何的罗曼夫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梅西尔的身体,让她以用裹着布的提箱当枕头平躺在车厢内,之后他又将那盏提灯放在她的头边——这样的话,她应该会睡得更安稳些。 “老头子,还有多久到城镇啊?我都要坐吐了!这一路上真是无聊死了,连个能看的女人都没有!”确定梅西尔安稳睡着,早已肩膀酸痛的罗曼夫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他用双手撑着马车车厢的边缘,轻巧地翻到马车厢顶上。 “希望那个小镇上有不错的女人,最好有好酒,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酒了呢!” 罗曼夫一边轻佻地说着,一边随意地挨着坐在马车厢顶上的玛丽坐下,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说道:“玛丽,我看你也坐一天了,你不无聊吗?” 玛丽似乎很嫌弃罗曼夫,所以他才刚刚伸出手,她就相当坚决地把对方推开并摇了摇头。 “玛丽,你怎么能拒绝我这个这样的贵公子呢?我很寂寞啊!”罗曼夫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玛丽不能说话,她只能对罗曼夫比划手语:“你这个败类就连我都不放过吗?我可是个修女啊!信不信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修女又怎么样?凭我的直觉来看,你的面具下一定有极美的容貌!”罗曼夫并不死心,他顶着玛丽的手试图凑上去。 “罗曼夫,你给我适可而止!”马戈德里什都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罗曼夫这个三十岁以下的未婚女性一律不肯放过,本质上就放荡至极的恶魔了。不过还好,罗曼夫目前为止对梅西尔和玛丽没有任何办法。 “就快到小镇了,给我安分些!” “好好好,我知道了!”罗曼夫闹够以后直接仰面躺在马车顶上望着天空,竟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这是白莲楠,一个拥有漆黑长发,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眉眼柔和的东方少女每天清晨必定会说的第一句话,无论天气的好坏。 白莲楠将在简陋的房间里面梳洗打扮,与她同睡的那条白色大狗会在打一个呵欠后缓缓爬起,摇着尾巴在门边等待和她一起出门。 白莲楠来自被称为丝绸与瓷器之国的东方,那里是一个强盛而繁荣,并且十分神秘的国家。她来这里之前就学会了这边的语言,为的就是能更好的生活。 白莲楠用白色的发绳将长发高高地束起来,把挂在脖子的那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玉佩藏在胸口的衣服下面:“我们走吧,白荒,我们该干活啦!” “早上好啊,孩子!吃早饭了吗?” “嘿嘿,还没有呢!今天睡过头了,我才刚刚起来!”白莲楠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那这个你拿着吧!”卖面包的妇人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燕麦面包抛给一路小跑过来的白莲楠。 “谢谢您啦!您的面包最好吃啦!”白莲楠接过面包后,像猫一样对那个笑盈盈地叉着腰的妇人吐了吐舌头,随后她低下头将手中的面包掰一块下来,丢给一路跟着她的白荒:“你也辛苦了,多吃点儿吧!” “我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哦,你要不要!” “哎嘿,谢谢您啊!哦,还是苹果呢!白荒,你要吃吗?” “新鲜的海鱼哦,生吃也很美味,要不要啊?” “我要!” 白莲楠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在这个小镇似乎很受欢迎,不然的话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把吃的送给她。她本着“不收白不收”的原则,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全部收下,与跟她一起长大的那只颇为英武健壮的大白狗白荒一起分享。 就这样,白莲楠来到城镇外那片美丽的海滩上。脚下原本灰色石砖砌成的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阳光所照亮的白色。 洁净的白沙在她的视野内向着远方铺展开来,碧蓝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上的礁石,黑白两色的海鸟在头上飞翔。 充斥在耳中的是涌动退去的海潮声和海鸟的鸣声,这两种声音混和在一起,像是海洋特有的歌声。 “我先去把船拉出来,然后就开始干活吧!” “汪!” 白莲楠每天要做的事情是驾船出海,她会潜到海下去寻找海底贝壳中的珍珠——这样采集来的珍珠一般能换来很多的钱。 等钱攒够了,她就能和白荒一起去这个城镇外的地方到处旅游了! “我的船,我的船去哪里了?骗你的啦,在这里!”白莲楠像往常一样走到那块覆满贝壳,形状像是一只平卧的巨大海豹的礁石后。她猛地把盖在船上的布掀开,结果被躺在船上的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是谁呀?居然还有人可以找到我的船。话说回来,这人长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嘿,白荒,不要过去!” 正当白莲楠对面前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身边的白荒突然就摇着尾巴跳进船里面,好奇地低头嗅闻睡在床上中的红发少女,同时还伸出舌头猛舔少女的脸颊。 “什么人……唉,怎么是条狗?”睡得正香的梅西尔感觉到某种又湿又热的异物在脸上滑动,她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看到正在对自己哈气的白荒。 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梅西尔瞬间愣住了,下一秒她失态地惊叫起来。 白荒被梅西尔的叫声吓了一跳,它立刻夹着尾巴逃到还在冥思苦想的白莲楠身边。它没有对梅西尔狂吠,而是偷偷观察着她,就像人一样。 第27章 人鱼的传说 “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奥什么教追捕的提箱的魔女!”白莲楠拍了一下手欣喜地叫起来,她终于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了! 之前偷偷乘坐东方运送茶叶、丝绸与瓷器的商船来到这边的时候,曾在码头上看到这个少女的画像。她记得画像上说,向教会或者士兵提供关于魔女线索的人都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她真是感谢自己这个过目不忘的能力。 “你要去向教会告发我的话,你最好做好被当作异端处理掉的准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毕竟你是一个东方人。”梅西尔那双深邃的酒红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说出的话让白莲楠瞬间感觉到背脊发寒。 被梅西尔的话吓到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硬着头皮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瞳色和五官,你应该来自东方吧?在这里生活一定要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人抓去当奴隶。”梅西尔平静地直视着面前这个渐渐露出吃惊表情的东方少女,她好心对白莲楠进行警告之后提起提箱和提灯跳下船,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你别走啊!”白莲楠几步追上梅西尔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你还有什么事吗?”梅西尔停下脚步问。 “你是魔女对吧?那你是不是也会占卜呢?”白莲楠低头看着脚尖磨蹭半天,才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梅西尔听到白莲楠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摇头笑起来。其实她很少有笑容,多数时候她的表情都是平静又带着淡淡的忧愁和悲伤。当她真正笑起来,她的容貌就会变得像绽放的花朵般明艳动人。 “你真的相信占卜这东西吗?” “当然了,我们国家的巫女都会占卜的!她们可以根据夜空的星星的轨迹,或者在烈火中焚烧过后的龟壳的裂痕,或者利用特制的铜钱占卜出人的凶吉祸福!我听说你们国家有人会魔法这种东西……” “那你想占卜什么呢?” “我想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未来这种东西完全是靠自己改变的,只要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他们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光凭占卜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梅西尔听到白莲楠稍有些犹豫的回答后,突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然后她俯下身去摸了摸呆呆的白荒的头。 “无论怎样你都会走到终结,在这之前,你觉得生活幸福的话就接受,认为自己不够幸福的话就努力去改变。即使过去很让人悲伤,但它已经过去了。” “等等,你这句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白莲楠简单的大脑当然不可能立刻理解梅西尔说的话,她隐约记得在不久之前有人对自己说过与这番话含义差不多的话。 那好像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那个男人给她印象最深就是那双诡异的紫色眼瞳,其次就是他脖颈后像眼睛又像畸形的蜘蛛的黑色图案。 那个男人好像叫梅菲斯特吧,后来他说他要干什么来着? “小姐,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马戈德里什,辛苦你了。” “嗷呜……汪汪汪!”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白荒突然间伏下身龇牙凶狠地吠叫起来,他身上的毛发也竖立起来。 从梅西尔背后影子中冒出的马戈德里什无视白荒的吼叫,他对梅西尔微微欠身后说道:“除了教堂之外的地方我都找过,没有发现梅菲斯特留下的痕迹,祂可能已经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梅西尔对马戈德里什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随即她转头看向一脸苦恼的白莲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莲楠。白色的白,莲花的莲,楠木的楠。” “莲花?请问莲花很漂亮吗?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那种花,好像只有你们东方才有那种花。” “莲花很漂亮的,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从淤泥里面生长出来却不受淤泥的污染呢!” “那你的父母一定是希望你成为那种高雅而纯洁的人吧?” “嗯……应该是吧?” 梅西尔注意到白莲楠的神色黯淡下来,她轻轻拍一下依旧对着马戈德里什龇牙咧嘴的白荒的头,主动转换话题:“好久没有遇到你这种知道我的身份,还能这样和我聊天的人了,能请你带我在这座城镇中走走吗?” “可以是可以啊,不过你不会被人告发吗?”白莲楠抬起头问道。 “我的衣服上有阻碍人认知的魔法,在别人看来我不是‘我’。至于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真正的容貌,我也不是很清楚。” 梅西尔穿的这件漆黑的长袍,除了背后有一个倒置的十字架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它早先就被设置了简单阻碍认知的魔法,正因为如此梅西尔才会把它一直穿在身上,坦然地混迹在人群之中。 “哇,原来那么厉害的吗?那就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一看这个小镇!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会撞见人鱼哟!白荒,我们可以走了!”白莲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握住梅西尔的手,带着对方向着大海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个城镇比较偏远,但可以大量出产柠檬和椰子。因此相对于其他沿海的地方来说,这里还是要富裕很多。”白莲楠将铜币递给守着水果摊的男人,转身把两个开口的椰子递给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 梅西尔仰头喝一口椰子汁,之后就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椰子递给面无表情地喝着椰子水的马戈德里什。 “这个小镇这里的木雕工艺也是有特色的。制作者把木雕做好之后会在上面绘上的鱼鳞一样的图案。你敲打这些木雕,它们会发出奇异的声音。” “鱼鳞啊……是跟人鱼有关吗?”就在梅西尔在和白莲楠交谈的时候,玛丽在她们旁边将一个又傻又呆的鱼头样式的木制头套套在她自己的头上。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梅西尔的眼神变得平静又有些空虚,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适的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是关于人鱼的事情的话,我也不是很了解。其实我也才到这里不久,为了多赚些钱,我也没有特意去了解过这些。”白莲楠抓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白莲楠之前确实听说这个小镇曾经出现过人鱼,可惜她完全没想去了解这件事情。现在被别人问起来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这还真是有些丢人呀! “两个小姐,这件事情我知道!只要你们买我的木雕,我就全部告诉你们。”卖木雕的妇女意识到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赚到钱后,她立即主动插进梅西尔和白莲楠的话题中。 梅西尔微微摇了摇头后朝着女人抛出一枚金币:“木雕我不需要,我需要了解关于人鱼的故事,请你详细讲给我听。” “既然你给了我钱,当然我会好好的把故事讲给你听了!这个故事啊,已经在我们这里流传很多年了,很多老人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卖木雕的女人在擦金币的同时,讲述起很久以前在小镇里流传的故事。 很久以前,这个小镇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的时候,人鱼的族群就生活在村庄附近的浅海中。 村庄里面的人每天捕完鱼都会将一部分捕获的鱼交给人鱼,人鱼则会给这些人一些漂亮的珍珠。当时人类和人鱼相处得和谐愉快。每一天的夜晚,人们都可以听到人鱼优美的歌声。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背叛和贪婪,背叛和贪婪就是两把抹上了剧毒的刀,被它们刺中的人往往都是最善良的人。 美丽的人鱼天性善良,他们认为人类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所以他们对人类没有任何戒心。 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法师的人来到这个村庄。他住在海边的破屋内,每天都在用闪闪发亮的金币与当地的村民交换珍珠。 一个容颜本来很美,但经不住岁月摧残的女人听说这件事情后,就去拜访那个魔术师。 “请问您知道怎么让我永葆青春吗?我不希望我就这样老去。”女人问那个她看不清面目的魔术师。” 魔术师在听了女人的问话后,将他收集来的珍珠磨成粉末,让女人每天把珍珠粉和水混合在一起喝下去。 那个对容貌极度在意的女人照着魔术师说的做了。第二天,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样貌,甚至还比原来更加美丽。 吃惊的女人向魔术师询问原因,魔术师只告诉她:“人鱼的眼泪给你带来青春只是暂时的。如果要一直年轻下去,你需要把信任和善良沾染上灰尘。” “您的意思是,人鱼本身能够使我永葆青春,不再老去?”激动不已的女人明白了魔术师的意思,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条陪她长大的,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的人鱼。 那条人鱼有海蓝色的长发,天蓝色宝石一般水灵的眼睛,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奇异的芳香。 村中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那条温柔又美丽的人鱼,喜欢从她嘴里唱出的歌谣和讲出的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被谎言和欲望迷昏头脑的女人在一个夜晚,将那条人鱼约到海边悬崖隐蔽的山洞里,用魔术师给她的刀把人鱼杀掉了……” “后来村里面的人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那个女人,她就像是消失的泡沫一样不见了。” “我讲完了,这个故事我也是从我祖父那里听来的。那么多年过去,说不定故事本身已经发生变化了。”卖木雕的女人把故事讲完之后,立刻把那枚闪闪发亮的金币放在身上最安全的地方。 梅西尔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原来这个小镇还有这么凄惨的故事,听上去的好恐怖!那个女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白莲楠用手指戳着下巴问道。 “小姑娘的问题可真多。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自己去探寻吧!”被问到的妇女不耐烦地对白莲楠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到一边去。 “切,真无聊!”白莲楠撅嘴。 “白莲楠,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梅西尔突然开口问道。 “赚钱啊,这附近海底有成色相当好的珍珠,这些珍珠可是能换不少钱呢!我现在可缺钱。要到其他地方去玩,没有钱可怎么行?”白莲楠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为梅西尔和她的同伴带路。 这一路上,梅西尔和白莲楠都在不停地交谈,跟她们身后的玛丽则和马戈德里什用手语交流着。 “对了,这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烤鱼和贝类啦!烤鱼是裹在面团里面烤出来的,等面团烤得微微焦以后切开淋上掺有柠檬汁的热气腾腾的酱料,味道超棒!还有这种青贝,稍微把它们清洗一下后就可以吃了!味道也很棒哦!要不要吃,要不要吃啊?要吃的话我带你去。” 肚子开始哀嚎的白莲楠向梅西尔发起美食攻势。她在小镇呆了那么久,最了解的还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毕竟她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虽然早就听说每一个东方人都有一张能吃会吃的嘴,可实际面对的话,还是让梅西尔感到有些吃惊。 也许是被白莲楠的热情感染了,梅西尔捂嘴轻声笑起来:“啊哈哈,东方人果然是‘以食为天’啊……现在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现在真是太少了。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怎么说我都要尝尝。麻烦你带路了,白莲楠。” 第28章 海边的夜晚 当晚,梅西尔一行人就在一家用木头和毡毯临时搭建出来的店铺外享受一顿悠闲的晚餐。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天边呈现出美丽神秘的黛紫色,又间或渲染着一些明亮的金黄和暖橙色。明亮的篝火静静燃烧着,燃烧的木柴在火中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火星噼啪四溅,又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空气中四溢着诱人的香味在坐满人的木桌间流动着,饥饿的行人在闻到这香味时禁不住也吞咽口水,他们加快行走的脚步,准备回家和家人一起享用晚餐。 绚烂照耀的灯火,喧杂的声音,食物的香气……这是一个让人值得休憩的时刻。 可能是有火光照耀的缘故,木桌上摆放的各种用火烤出的鱼类和贝类看上去更加色泽诱人。再撒上味道奇特的香料,尝起来更是鲜香四溢。 “孩子,这份算是我送给你的,跟你的朋友分着吃吧!” “哈哈,谢谢大叔了,在你这里吃饭果然没错!” 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的白莲楠双手合十,向慷慨赠送给他们一份烤鱿鱼的络腮胡大叔道谢,然后她低头戳了戳正在认真吃东西的梅西尔:“嘿嘿,怎么样?好吃吧!我的推荐准没错,这家可是最受欢迎的!” “味道不错,只可惜用料和做法实在太简陋了!这么好的海鲜,应该拿去认真烹饪才好!”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正在旁边用手帕擦手的罗曼夫。他用餐的速度虽快,但动作却依旧优雅得体,而他给出的评价相当刻薄,属于一听就不大让人开心。 他曾经可是个过着奢侈生活的贵族少爷,吃的东西都是厨师精心烹饪而成的,这些吃的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可以夸奖的美食。 “有吃的就不错了,难道你还希望有厨师来给你烹饪吗?你可别忘了以前我们还吃过老鼠!”鲁巴斯对罗曼夫说话总是带着明显的嘲讽,听到他话的罗曼夫的眼角瞬间爆起青筋。 浓烈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散发出来,坐在他们之间的克里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端着自己的食物坐到桌子的另一边——他才懒得搭理这两个白痴。 “梅西尔,你的同伴都是恶魔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莲楠悄悄地问梅西尔。 “当然不是了,我有各种各样的同伴。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梅西尔笑了笑。 “你居然不会觉得害怕呀!”白莲楠捂嘴惊讶道。 “比起恶魔,我更害怕人。很多人会为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而轻易地背叛我,恶魔遵守契约,直到契约结束之前,他们都会忠诚地跟随着我。”梅西尔诚实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就很像一家人啊……你们这样可真好!好羡慕呀!” 白莲楠的话让梅西尔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形容过她和她的恶魔们。她和他们之间可能是友人,也有可能在长久的时间中已经拥有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这种感情可以被称为亲情吗? “对了,梅西尔你的家人去哪里了?”白莲楠歪头问。 梅西尔看起来很年轻,这么年轻的女性在东方是不允许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的,她们基本都自愿或者被迫待在家里学习各种“女子应该学习的东西”,还在她的双亲足够开明,最起码没有过分限制她的自由。 “我的家人啊,现在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白莲楠小姐,询问别人的过往是很不礼貌的哦?”一直在旁听的鲁巴斯伸出手挡在白莲楠和梅西尔之间,打断她们两人的谈话。 白莲楠的很多问题都触及到梅西尔过于沉痛的过往,再这样任由她问下去的话,说不定会…… “每一个人都有不可被触及的过去和秘密,一直去触碰他人的秘密的话,对你们双方都不好。”克里默一边淡淡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质的复杂机件拼接在一起,很快这些复杂的机件被组合成外形如同老鼠的精密器械。 当这个器械被克里默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它立即自行运作起来,像是一只真正的老鼠一样活泼地绕着玛丽插在桌子上的叉子转圈。 “这句话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秘密和过去,我也有的。要不我告诉你们如何?”白莲楠说着将白荒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它的头上。 她相当赞同这个看上去还很幼稚,语气却严肃和成熟得一塌糊涂的少年说的话——她现在还是身处在那片火海当中无法自拔,就像是过去的鬼魂。只有白荒,它还跟在她的身边。 突然间,欢快且充满奇异节奏感的音乐,从另一边四角都点燃的明亮篝火的木质高台那边,传到这边供客人吃饭的区域。 音乐声一出现立刻吸引住很多人的注意,用餐的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然后兴奋地鼓掌欢呼起来。 同样对音乐感到好奇的梅西尔和她的几个恶魔与其他人一样扭头看向高台的方向,他们发现在高台上演奏音乐的是一群拿着形状奇异而精美的乐器的年轻人。台上跳舞的大多数也是年轻人,他们的舞步奇妙而轻快,和音乐奇异的节奏相契合。 “那是我们这个小镇传统的音乐和舞蹈,听说有很多年历史,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有的!”有些兴奋的白莲楠对一脸好奇的梅西尔解释道。她将手肘放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羡慕地看着那群为快乐地舞蹈着的男男女女。 其实白莲楠一直都很想上去试试的,但没有那个勇气。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跳舞,每次跳舞的时候她都会摔跤,而且摔得满脚是伤。 “梅西尔!” “有什么事吗,罗曼夫?” “我们也去试试?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想跳一下试试看吧?”悄悄在梅西尔耳边说话的罗曼夫突然坏笑着抓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过围在高台边观舞的人群。 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失声说道:“你等等,我不会跳舞啊!” “你不会我会,我来教你好了!毕竟以前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教过我!无论是社交舞还是什么舞,我一看都会!”罗曼夫一边兴奋地说道,一边拉着梅西尔通过高台旁的木质阶梯登上高台。 “玛丽和鲁巴斯怎么也不见了?”本来一直望着高台的克里默无意间回过头,发现玛丽和鲁巴斯居然也不见了。 只有提赫还老实的低垂着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里芬柯刻正蹲在他的脚边,悠闲地吐着舌头。 “马戈德里什,这样真的好吗?”有些不知所措的克里默看向一贯对大家要求严格的马戈德里什,他注意到马戈德里什的神色平静而淡然,这也使得他看上去不像往常那样狰狞和让人畏惧。 “就这样吧。”马戈德里什在微微点了点头后,用依旧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也该稍微休息一下了。经历那么多,这样的平静才是我们想要的。即使这样的时光非常短暂,对梅西尔来说也非常珍贵,她需要休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29章 舞蹈与委托 “罗曼夫你等等,我说了不会跳舞啊!” “其实我也不会,你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满脸笑容的罗曼夫微微弯腰,将左手与表情有些僵硬的梅西尔冰冷的左手相握,让她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随后他扶住那柔软纤细的腰身,认真和她对视:“边跳边学,你不是很聪明吗?” 欢快的音乐再一次响起时,罗曼夫带着梅西尔一起开始踏步。他们同其他跳舞的人一样一边欢快地轻跳,一边在高台上以一定的速度旋转。 突然罗曼夫高举起握着梅西尔的手,让她在手臂下轻盈地旋转,旋转中梅西尔缀着繁复蕾丝的裙裾展开,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 罗曼夫松开手,双手叉腰微微欠身,和着音乐的节拍,轻快优雅地迈动双脚跳出优美的舞步。他的右手臂也开始挥舞,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梅西尔跳舞的时候就显得比较笨拙了,不过很快她就熟悉舞步,跳得不逊于罗曼夫。特别是当她展开双手或者叉着腰旋转的时候,罗曼夫看着都有一时间的失神。 少年与少女的舞蹈是优美和让人惊艳的,他们之前从未在一起跳过舞,却熟练得像是排演过千百次一般充满默契。 白莲楠遥望着跳舞的梅西尔和罗曼夫,她忍不住猜想起梅西尔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 突然,白莲楠感觉到有谁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叹了口气后转过头,发现身边正站着一个戴着白色木面具的少年。 这个少年穿着用东方白色绸缎缝制,衣袖相对宽大的对襟服饰,衣服上仅有几片云纹作为装饰。一头不常见的白色长发用朴素的木簪在脑后束起,一种类似文人的温和气质从他身上自然地散发出来,路过的行人都不禁侧目观察。 少年轻轻地拉起还在发愣的白莲楠,像罗曼夫一样带着她穿过密集的人群,登上木质的高台。 很多人向这对奇怪的少男少女投来好奇的目光,那少年却毫不在意地引导白莲楠跳起舞来——他仿佛是为实现她的愿望出现的。 “虽然有些失礼,但你是谁啊?”白莲楠一边笨拙地与少年一起踏步,一边仰头看着他那制工有些粗糙的面具,小声地用东方语问道。 没有回答白莲楠问题的少年微微低下头,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白莲楠可以看见少年的眼瞳,他的眼瞳是一种神秘美丽的琥珀色。 这双眼睛和很久以前她见过的那双眼睛一样,平静且温柔。 “哦,我看到鲁巴斯家伙了,他和玛丽在那边呢!”与梅西尔手臂相挽,转出优美轻快的圆圈的罗曼夫突然间笑起来。 梅西尔顺着罗曼夫的目光看过去,吃惊地发现鲁巴斯和玛丽不知怎么混进那群演奏音乐的人群中。当鲁巴斯注意到她看过来的时候,还得意地挥手示意。 “嘿嘿,跳得不错啊!”看了一眼鲁巴斯和玛丽的罗曼夫又转头去,调侃白莲楠和那个神秘的少年。 白莲楠的脸瞬间红起来,少年则对着罗曼夫微微颔首。 突然间音乐终了,围观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为这两对舞者鼓起掌来——明明高台上有许多对跳舞的男女,但这两对更为精彩的舞蹈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非常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跳舞,还不在别面前出丑不出丑……”跳完舞,脸颊有些微红的白莲楠有些局促地松开少年那双手指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她侧过头去寻找梅西尔与罗曼夫的身影 出乎白莲楠意料的是,那两人居然不见了,与其他人一起演奏音乐的鲁巴斯和玛丽也消失了,餐桌那边早已坐上新的客人…… “请问一下,你看见……”一脸疑惑的白莲楠本想询问那个少年有没有看见梅西尔她们去了什么地方,然而她转过身的时候,那个少年也不见了。只有大白狗白荒还在原地吐着舌头,对她缓缓地摇着尾巴。 就好像是有人把某个魔法施在她身上,把她身边的人都变没了…… 夜色下的海面泛着粼粼的光芒,月亮半隐在城中的云层,向海滩投下朦胧而迷幻的月光。 潮声回荡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 海滩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猩红长发,发梢泛着暗金色的少女赤脚步入海水中,她身后枯瘦矮小的老人像是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梅菲斯特,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好久不见,荆棘鸟女孩。” 海浪常年冲击下显现出奇异形状的礁石后,走出一个身形纤瘦,有着铅蓝色大卷的短发,皮肤苍白,生着一双眼眶凹陷且眼瞳为瑰丽的深紫色眼睛的女人。她边缘带着松软兽毛的斗篷在海风中翻卷,露出那双山羊一样的脚蹄。 “我们大概有几百多年没有见过了吧,从那次事情之后。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留下行踪,应该不只是为了与我见一面吧?”梅西尔仰头看着已经完全隐入云层的月亮,她手中的提灯自行散发出的幽绿色的光芒。 梅菲斯特微微侧着头看向同样仰头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她用只有四根手指,指甲尖锐的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我记得你说过,你要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为自己赎罪对吧?那这个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 梅菲斯特脚边凭空出现一堆被撕得粉碎的布料,这些布料全是旅者身上用的廉价布料。它们似乎是在海水里浸泡了相当长的时间,一出现就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本来正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微微挑眉,他侧过头来用严肃的目光盯着那堆衣物,似乎在上面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是和他一样的,来自于恶魔的气息。 “里芬柯刻,出来。”梅西尔沉默片刻后轻念道。 “咔哒!”马戈德里什手中的提箱上的锁扣应声弹开,随即提箱裂开一条缝隙。 里芬柯刻现身后立即凑到那堆衣服旁嗅闻,之后他的两个头对望一下,同时向着梅西尔发出低吼——他在这些衣服上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这片海滩上,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飘来的吧?”梅菲斯特不太确定地说着的同时耸耸肩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插手这些事情,在分析一些线索和整理情报上基本是无能为力的。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思考和做无意义的事情,应该是在和那个叫浮士德的女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吧?还真是令人怀念。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了帮助一个可怜的女孩而已,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梅菲斯特一边用放松下来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转过身准备离开。她的头发在微微的海风中飞起,露出脖颈后那个由漆黑扭曲的线条组成的又像是眼睛,又像是足肢肆意延伸的蜘蛛的图案。 梅菲斯特转身离开的时候,梅西尔也转过身来,她那双在黑夜中呈现出黑色的眼睛闪着让人不安的光芒。 一步步远去的梅西尔忽然大声问道:“我们还会在见面的对吧?” “会的,只要你我都不会死在神的利刃之下。”梅菲斯特如此回答道。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马戈德里什看着梅西尔一步步的从海水中走到沙滩上,他恭敬地向她询问道。 “我们……” “喂——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正当梅西尔准备说出在短时间内思考出来的办法时,白莲楠那精力充沛的声音突然从海滩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梅西尔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发现白荒和白莲楠一前一后的向这边跑过来,而且白莲楠边跑还边兴奋地向她招手。 “多亏白荒,不然我肯定找到你了!”白莲楠跑到梅西尔面前弯下腰来,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同样跑累了的白荒吐着舌头蹲在一旁,对自己大了好几倍的里芬柯刻摇动尾巴。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想说说一些事情,是关于我们这里的那座教堂的……”白莲楠之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和别人说过她发现的那件事情,是因为她觉得身边这些信仰所谓的神的人,应该不会相信自她说的话。 面前这个少女是背弃了一切的人,那么她应该会相信吧? “我看见那些旅人们进了教堂,可是他们好像都没有出来过。我很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和白荒偷偷去看过。我们看见有个人把那些旅者的行李丢进火炉里,还有……” 白莲楠一回忆起从教堂内飘出的那令人作呕的浓郁的血腥味就忍不住捂住嘴巴,她的脸色因此变得苍白起来。 白荒在她的脚边不安地转圈,不时地抬头发出担心的呜咽声。 “你的意思是那个教堂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吧?没关系,我会解决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用的东西。”梅西尔上前轻轻地搂住白莲楠,温柔地拍打她的背部感谢道。 白莲楠闻着梅西尔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渐渐地安定下来:“请问能不能让我也来帮忙呢?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灵活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想问一下,你见过那个教堂的主教吗?” “见过一次啊,我刚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当时那个主教正在给乞丐分发面包,他看到我的时候也给我一个。他还说‘你真像我的女儿’这样的话。”白莲楠用手托着脸,歪着头回忆那个面容有点沧桑,可给人一种慈祥和温柔的感觉,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的男人。 说实话,白莲楠实在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会是一个凶残的刽子手,但是她又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一幕。 “这样吗?那得稍微改变一下你的样貌了。克里默,出箱。” 梅西尔听白莲楠的话,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她召唤出克里默——这家伙可不止擅长制作傀儡,做其他的东西他一样做得很好。 “真是的,现在可是睡觉的时间呢!”克里默嘴上这样抱怨着,手指灵活地动起来。 透明发亮的丝线在克里默的手指上如蛛丝一般飘动着。在丝线的拉扯下,提箱中的各种物件和工具很快就被他牵拉出来。 白莲楠茫然地看着朝走过来的克里默,又看向对她伸出手的梅西尔:“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梅西尔微笑着说道,“拜托你想办法将刻在教堂门框或窗口上的圣言给毁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进入教堂,之后就让我们一起去挖掘教堂里面深藏的秘密吧。” 第30章 可疑的教会 随着夜幕降临,大海转变为让人不安的黑色,泛着泡沫的海浪卷着一只倒霉的雪花蟹来到沙滩上,随即浪花又翻滚着退去将它匆匆带走。 穿着漆黑神袍的男人跪在沙滩上的礁石旁徒手挖掘着湿重的沙土,他将一具颅骨破碎的骸骨挖出后,抱着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还真是悲惨的景象,这位先生,您有什么烦恼吗?”随着温柔且听上去缥缈虚幻的女声一起到来的还有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光滑,皮肤白皙的赤裸双脚。 趴在沙滩上痛哭的男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前方,他看见一个有着亚麻色大波浪卷的及腰长发,微卷额发用铜制叶形发夹固定在额头左侧,看上去美丽得有些让人怀疑是虚像的高大女性。 这个女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她那身材好到过头的身体,尤其是比任何丰满果实更要诱人,拥有深邃曲线的柔软胸部让人不由得产生旖旎幻想。 “我是被您的哭声和美味的绝望与痛苦吸引过来的。” 出现时没有在沙滩上留下足迹古怪的女人眨眨眼窝内陷的灰蓝色眼睛,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唇说道:“这里有一个可怜的孩子永远离开,带着疑惑与怨恨……这样的灵魂是没有办法去往归去之所的,真是可怜。” “骨、骨头上面有破损的痕迹,艾拉一定是被什么人偷袭,但是为什么?她是这么可爱的孩子,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不能接受!不能!”男人听到女人的话语之后表情再度变得恐怖狰狞起来,他在发出惊人怒吼的同时用手捶打沙滩。 女人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也不加以制止。 “先生,我有一些可能有些冒犯的话想要对您说。” 带着海腥味的微凉海风卷起女人长长的头发与裙褶间闪亮星辰般光芒的深灰裙裾,她伸手拢了拢乱飞的发丝,启唇继续轻声道:“真是太可怜了,我从未感受到这样浓厚的悲伤。我知道那孩子真的很善良。就算是没人想要搭理的流浪汉她都愿意拥抱,而且她拥有人鱼一般的歌喉和容貌……啊,真是太悲惨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女人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捂脸哭泣起来。 男人吃惊地看见在黑夜中微微发光的圆粒从她的手指缝间滑落并陷入沙砾之中。 他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同时伸出手掂起一枚落入沙滩中的圆粒查看,吃惊地发现这居然是一颗色泽与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白珍珠:“眼泪会变成珍珠……你、你难道是?” “我是被您的女儿的歌喉吸引上岸的人鱼,本来我想要救她的,只是太迟了!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及补救!我们的族群中有关于如何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虽然这是禁忌,但我非常愿意把这个方法告诉您。” 依旧在抽噎的女人在将手放在胸口,扭头看向一片宁静的大海,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跪在沙滩上向男人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多么伟大的爱啊,请让我把一切都献给您吧!” “虽然我也知道要先攻城必然要先解敌情,但是为什么要在树上偷偷摸摸地看……” 一大早上还没睡到太阳晒热屁股,白莲楠就被梅西尔叫起来穿戴整齐带到教堂附近。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爬上那棵枝叶茂盛的苹果树。 茂密枝叶间,无人采摘的苹果还未彻底成熟,它们散发出一股鲜甜微酸的味道。 白莲楠闻到苹果的香味后嘴馋了,她趁着没人从树下经过随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蹭蹭后放在嘴边咬一口:“我记得今天应该是镇上是纪念人鱼的祭典,从早上开始街上会变得很热闹。” “大家会穿上有人鱼图案的服饰,在皮肤上用颜料画上各种颜色的鱼鳞,一家人一起出门买花吃饭参加祭典。街上会装点海丽花和海上红唇这两种人鱼镇特有的花卉,再以星辰花玫瑰什么的作为陪衬。” “最让人激动的还是镇上糕点师共同制作的人鱼蛋糕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吃到哦!又软又甜像是云朵一样的蛋糕!晚上的时候大家在海滩上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把花束放入海中让海浪把它们带走。可惜我不是镇上的人,所以没参加过就是了哈哈!” “嗯,那还真是热闹……”对白莲楠说的话并无兴趣的梅西尔随口敷衍一句。她从手中提箱中抽出外壁雕刻着复杂的星座图,整体呈现出泛亮幽兰色,两端都安装着高度透明厚圆玻璃的长筒状器械,熟练地将细的那端对准左眼。 通过这个器械,梅西尔可以将那座华丽而肃穆的教堂和窗框精美的窗口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将上面的圣言临摹下来。她的目标是观察教堂里面的情况,只是现在她没看见什么人从窗口路过。 没有修女,一个也没有,这不正常。任何一个教堂或多或少都会安排正一些受过训练的修女和伪装成信徒的修士进行守护。只有这样,教会才能对付各地出现的黑暗生物和镇压部分不安于教会统治的人。 “梅西尔?梅西尔?” 梅西尔在白莲楠接连两声的呼唤后才回过神过来,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白莲楠犹豫一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你的表情有点可怕,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想帮你的忙。” “白莲楠你真是个好孩子。”听到白莲楠的话后梅西尔笑了起来,“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被这笑容迷住的白莲楠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随即她因为忘记自己还在树上手下一滑从树枝上摔下去。 “疼疼疼……啊,痛死我了!”从树上摔下去的时候,还被几根横生的枝节打中脸和背部的白莲楠痛得在地上打滚呻吟。 听见动静,一个女孩从教会门后探出脑袋。 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白莲楠,女孩连忙拖着缀满白色蔷薇的长袍跑出来,屈膝弯下腰,关切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我爸爸是教会的主教,他应该能帮助你的!” 和白莲楠说话的女孩有着金色仿佛丝绸般顺滑的长卷发和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瞳,她的皮肤甚至比那身白袍还要白皙,就像是莹润的白瓷。 女孩圆润的脸蛋上透出淡淡蔷薇的粉色,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会活动会说话的精致瓷偶,却又活泼开朗得像是教会的精灵。 “我没事,只是摘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哈哈!”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白莲楠这样想着的同时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笑道,之后她又忽然捂住胸口呻吟起来,“不行背好疼疼疼疼!我的骨头断掉了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姐姐你比艾拉还要顽皮呢!不过你说没事的话,那就应该是没事吧?” 自称艾拉的女孩看见白莲楠逞强的样子后捂嘴咯咯笑了几声,她双手托着一块面包递到白莲楠的面前:“大姐姐,这个给你吃吧!这个是我爸爸亲手做的一会要分发给大家的面包,吃了的话会得到人鱼的祝福哦!” “谢,谢谢!”受到惊吓后又饿了的白莲楠惊喜地从艾拉手中接过面包大口吃起来。 艾拉开心地笑了笑后说道:“大姐姐,我很喜欢你,我们还会再见的!树上的大姐姐也小心一点,别像这个大姐姐一样摔下来了!”说完后,她拖着长袍小步着跑进教堂。 “好可爱啊,就像是小狐狸一样。说起来,这个女孩子也叫艾拉啊,她是主教收养的孩子吗?”白莲楠目送着艾拉消失后才开口道。 这时梅西尔也从树上一跃而下:“里芬柯刻说那女孩子的身上有恶魔的味道,也许这间教堂内的确有什么问题。现在还没有办法下定论,我们再观察一阵好了。” “梅西尔,刚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的梅西尔,白莲楠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 梅西尔愣了一下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教会为了加强与镇民的联系会派人参加祭典,可每年都只有那个主教出席……我们应该能在祭典上见到他!我看刚刚那个女孩好像是人鱼圣女的装扮,也许到时候她也会出席祭典。” 白莲楠忽然想起,每次祭典都会有装饰满鲜花的神与载着装扮成人鱼的女孩在小镇里巡游,之后女孩还会在海滩上和主教一起分发面包和羊奶。 也许那个女孩的话是这个意思吧?她们会在祭典上再见。 第31章 诱饵 “我们需要耐心等到傍晚,现在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如何?我请客。”梅西尔听完白莲楠说的那番话,卷曲左手的食指顶住下巴思考几分钟,点点头同意对方的建议。 等待不是她希望的,可这是接近那些人的最稳妥方法,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不安,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真的会有那么顺利吧。 “神将其光辉照耀在我们身上,给予我们焚世的烈火和坚固的利刃,我们将惩罚降给那些有罪之人。” 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只回荡着一个男人低沉的祷告声,进行祷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斑白,面容看上去沧桑而憔悴的男人。他虔诚地跪在那座头部是美丽的女人,身体被无数羽翼包裹住,看上去既圣洁又诡异的圣像前。 祷告时这个男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爸爸,我饿了,好饿哦!今天也不能吃吗?”天真柔弱的女孩的声音在祈祷的男人身后响起。 有着一头奇异的金色长发,皮肤苍白,目测应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教堂内一排排木质的长椅之中。 女孩半眯着的眼睛呈现不可思议的金色,像是照耀在沙滩上金色的阳光。那件缀满以绸带制成的白色蔷薇花的宽大长袍和半透明的蕾丝头纱,让她看上去圣洁而美丽。 “艾拉,太贪吃可不行啊,会被发现的。” “爸爸是不会让艾拉挨饿的对吧!爸爸最好了!” “好吧,但是只能三个。” “哈,爸爸,我最爱你了!”女孩高兴地从座椅上跳下去后蹦蹦跳跳着消失了,只留下男人孤独地站在空旷寂静的教堂内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 雨从刚刚开始就在下,所以被鲜花与布幔装点完毕的神舆的出行被推迟。等雨小一些后等待的人就会立刻出发,他们会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海滩,分发赐福的面包——去寻找合适的牺牲品。 “天哪,这烤牡蛎真好吃啊!可惜我吃不来生的,他们说新鲜的牡蛎挤上柠檬汁一起吃就像是柔软嫩滑的海盐味牛奶,但是我只能吃出一股腥味……” 街边的餐厅内白莲楠正将烤得汁水四溢,喷香扑鼻的烤牡蛎从壳上挖下来塞进嘴里。 这仅仅放了一点点提味的香料、用蒜瓣与黄油烤出汁水的牡蛎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与特有的鲜甜,让人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白莲楠一口气点了二十只吃个够,顺带还点一份牛油蛋糕和烤毕鲁鱼,只是现在时间尚早它们还没有被人端上来。 完全没有胃口的梅西尔看着吃得满脸都写着幸福的白莲楠,她忽然回头叫住身边路过的卖花妇人:“您好,夫人,请给我一枝海丽花和一枝海上红唇。” “好的,您稍等。”被叫住的妇人手脚麻利的从篮子里拿出两朵花。 通过近距离观察,梅西尔发现海丽花是一种花整体呈现钟形,花蕊与花萼泛蓝的小巧花瓣,圆形的深蓝色叶子簇拥着可爱芳香的花朵。 海上红唇的花真的就像是美人艳丽而柔软的红唇,一枝上丛生着差不多四五朵组成小小的花团,丝状的叶子包裹着灰绿色的枝干。 这两枝漂亮的花由妇人认真修剪好后才被递到梅西尔面前:“一共四铜币,谢谢惠顾,愿人鱼与神保佑小姐您。” “谢谢。对了,神舆怎么还不来?”梅西尔接过花给钱后随口问道,同时她将还带着露珠的海丽花放在鼻下嗅闻,馥郁的芳香让她心中暂时平静下来,“我可是想看神舆才赶到这里呢,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呢?” “我就说小姐您看着陌生,原来不是本地人啊!”这个卖花的妇人远比之前那个卖木雕的女人热情,还不等梅西尔再说些什么,她就直接介绍起这座小镇。她说的也基本上和白莲楠之前介绍的差不多,只是细节更为详尽一些,最后她还特意推荐了适合年轻女孩的酒馆。 “你看,神舆来了!” 听到卖花夫人惊喜的声音,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带有遮阳顶棚与飘扬纱幔的拉车正好从她的身边缓慢驶过。 蔷薇花以及海丽花的花瓣一起从神舆的浅粉色花架上飘落,轻柔的鱼鳞纹布幔飞扬,其后拨弄着竖琴的女孩看见梅西尔时,眼睛的瞳孔忽然竖成针形。 “找到了。”注意到这一点的梅西尔缓缓握紧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缓缓道,“那个女孩就是恶魔的依附体没错,开始准备狩猎吧,各位。为了把这些伤害人类的恶魔都驱逐回死人之国。” “梅西尔你等等我呀!”白莲楠匆匆吃完所有的餐点后,带着白荒追上了比她先走一步到达祭典的梅西尔,她忽然发现对方的身边多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分别是马戈德里什,罗曼夫和提赫他们,同时缩小身体的里芬柯刻正蹲在一旁摇着蛇尾巴。 白莲楠走过去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中分别抱着一大堆柔软喷香的白面包,像是去面包房大肆抢劫了一般。 “梅西尔,这是什么状况?你是打算用面包撑死恶魔吗?”白莲楠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一边拿起一个面包。她吃惊地发现这个面包和之前艾拉给她的面包一样,只是要更重一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莲楠伸手将面包对半掰开,发现里面居然有差不多两根食指粗的烤肉:“哇啊,好奢侈的面包哇!看起来很好吃哎!” “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居然正好拿到有‘料’的面包。” 正用金币与拿到面包的人进行交换的梅西尔看了一眼白莲楠手上的面包,笑了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吃这个面包,那个肉不是牛肉羊肉或者猪肉,而是恶魔生产的‘饵肉’,是专门用来吸引特定的牺牲品的。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面包,只能花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从刚刚分发面包开始,我就一直在用钱和别人交换面包,现在应该没有人把面包吃下去。” “饵肉?为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莲楠本来还想尝一口面包的,听见梅西尔的话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她把面包丢在地上。 一旁等待的里芬柯刻迫不及待地扑过去,他一口就把面包吞了下去并发出快乐的哼唧声。 要不要告诉梅西尔我也吃了那个面包啊,虽然里面没有肉就是了…… 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中招的白莲楠跟着梅西尔和她的恶魔一直忙到午夜人群散尽,勉强将所有分发出去的面包收集起来,交给里芬柯刻进行“销毁”。 在此期间,马戈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去寻找那个主教和艾拉的踪迹,那两人却像是从未在祭典上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梅西尔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个面包投进里芬柯刻张大的嘴巴里,她用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头——“暴食”这个罪名说实话还是挺适合这只傻狗的,几百个面包吃下肚它居然还在舔嘴。 “没有抓到那两个人,不过只要确定教堂里有恶魔就可以了。”调查的结果有些让梅西尔不太满意,她无奈确定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潜入和解决根源问题。她肯定不能做潜入者,这种事情恐怕只能交给白莲楠去做——即使会有危险也无可奈何。 “能够帮上忙的话我真的很开心,但这副打扮还要继续吗?” 其实从昨天半夜开始,白莲楠就被装扮成了一个大陆人,标准的金发和被脂粉抹白的皮肤在她的身上居然毫无违和感,最重要的是明明举止和平常相同也依旧没有人认出她来。 白莲楠对变装感到很新奇,只是皮肤长时间被厚厚的粉脂包裹实在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如果事情解决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考虑再尝试这个了。 “那就请你准备一下吧,今晚就行动。”梅西尔看着白莲楠很久,她像下决心似的慢慢地吐出这句话,“一定要小心,我不想你因此受伤。” 第32章 入网 “爸爸,明明我们下了饵,可为什么没有人来呢?” 期待很久却没有等到任何人前来的艾拉抱怨着揪住父亲的衣角,她注意到对方露出困惑的表情时忽然担忧起来:“爸爸,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不会的,教会派来的人我和那位都已经处理掉了,每年的检查也都勉强应付过去了,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可能就是面包恰巧被什么人浪费掉了,这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男人认真思考了一阵,用这样的理由安慰了自己,他伸出手拍拍艾拉的头说道:“没关系,既然这个失败了,那就用旅行者来代替。我也不想让这些人频繁消失,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愿神护佑他们能够平安地去往归去之所。” “呼噜噜噜……” 教堂内为旅行者提供的房间中,装扮成一个金发西方人的白莲楠侧躺在房间中松软的床上。与她背对背的有着一头粗糙黑色短发的男孩正睡得香甜,他的呼噜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白莲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的话就用里芬柯刻,他会帮助你的。” 这里到底会有什么呢?白莲楠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一边用塞满柔软羽毛和干燥的薰衣草的枕头包住头。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害怕再做那个奇怪的梦。 那个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座城镇中奔跑行走,每一座楼房的窗口都有人向外窥探,但她从没有看看清他们的面容……还有那歌声,不知道是谁的歌声。 白荒能来就好了。 带着白荒肯定会暴露的,这连头脑单纯的白莲楠都很清楚,把它交给梅西尔的话她也比较放心,她相信梅西尔是个靠得住的人。 “白莲楠,你将刻在窗户边缘的圣言用小刀破坏掉就行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记住,呆在里芬柯刻身边,哪也不要去。你只是个普通人,遇到危险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赶来救你。” 白莲楠回忆着梅西尔对自己说过的话的时候居然感觉有些困,她干脆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估计明天一早,她就能等到梅西尔把隐藏在这里的真相告诉自己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的白莲楠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沉重有序的脚步声,同时她闻到一股甜蜜中带有一点特别的腥味的香气。 在这个奇怪的香气的引诱下,白莲楠不由自主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房间的门前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同她一样光着脚穿着简单的人,他们好像也是来这里投宿的旅人。 “两男一女吗?应该足够了。好了,走吧。”主教修斯曼特拿着不断散发出奇异香气的蜡烛,借着跳动的烛光,观察着跟在身后三个目光迷离的人。 当修斯曼特看见白莲楠的时候,他眼中明显出现一丝不舍和迟疑——当然这只是一瞬的,对他来说,女儿比一切都还重要,其他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牺牲掉。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了? 虽然不能控制身体,但白莲楠清楚地明白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他们正在跟着主教来到教堂的地下室。 紧接着,主教似乎触发了地下室某处的机关,地下室的一面石墙突然前后翻转起来,露出墙后的密道……也不知道这条密道会通往哪里。 这条位于教堂地下的密道很长也很简陋,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修斯曼特手中蜡烛的火焰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光亮。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行走,仿佛要去到地狱深处。 慢慢的,白莲楠注意到脚下的这条道路开始变得粗糙和不平,后来她一脚踩在大大小小石头上面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像被刀割了一样痛,顿时脑中迷迷糊糊的感觉消失了一些。 可惜很快,白莲楠又听见在梦中听到的空灵悲伤的歌声,她好不容易清醒一些的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就连烛光也开始不能驱散她眼前渐渐浓厚起来的黑暗,最后她沉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以前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白莲楠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应该是一座气势宏大,无比奢华和舒适的府邸,有曲折精美的回廊,整齐的砖石墁地,精致而独具风格的斗拱以及朱红的立柱和横梁。 进入大门后便可以看见一片巨大的荷花池,夏日到来的时候,会有成片碧绿的荷叶在水面上挺立摇动。 “快……快逃,逃到那帮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去!”当全身被鲜血染红,乌黑长发散乱的兄长在面前缓缓倒下的时候,白莲楠仿佛看见了燃烧的地狱。 朱红的乌木大梁在烈火中发出呻吟,精美的雕花木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燃烧的树木在火中摇摆,如同在火海中备受煎熬的人。 所有的尸体都在燃烧,最后化为焦炭。 “白莲楠快醒过来,不然的话,我们就……”逐渐被火焰包围的白莲楠听到有谁对自己这样叫喊道。她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当中。 山洞顶和地面有无数尖锐的石笋和形状奇异的岩石,海潮声在这山洞中回荡,洞顶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海水的波纹——真没想到在教堂的地底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的白莲楠有些迷糊地从粗糙的地上坐起,她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白莲楠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趴在地上不知在撕扯着什么的身影,她小心地走上前去抓住那个人瘦弱的肩膀:“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浓郁且让人胃部翻腾的血腥味钻入白莲楠的鼻腔,她忐忑不安地将视线向下移动,紧接着她的瞳孔因恐惧迅速缩小。 白莲楠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内脏之类的东西早已流出尸体的腹腔,在地上粘稠的堆积在一起。而把尸体弄得这样不堪的,居然是一个应该只有七八岁,月白色短发,看上去瘦弱可爱的少女。 被白莲楠惊扰到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正好迎上少女视线的白莲楠注意到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泛着光的金色眼瞳。 白莲楠注意到那双眼睛的瞳孔在注视她时非常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呕!”这样血腥的场景让白莲楠恐惧的同时也感觉到极度的恶心,她弯腰在女孩的面前大声地呕吐出来。 舔着嘴唇的女孩子歪头观察白莲楠一会后,又低下头继续享用她的食物——那具看上去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在吃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还真是好运啊。” 白莲楠擦去嘴角残留呕吐物的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教堂的主教修斯曼特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另外一个和白莲楠身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正躲在修斯曼特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这边。女孩在注意到白莲楠的视线时,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爸爸这个人我也能杀掉吗?” “现在不行,再等一会吧,艾拉。”修斯曼特柔声安抚女儿艾拉,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随后修斯曼特神色平静地看向了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白莲楠,向她摊开右手:“这位小姐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我可以把一切全部告诉你……在你被我的女儿杀掉之前。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33章 审判 满怀嫉妒的女人们在海边溺死那个拥有人鱼一样美妙歌喉的少女,少女的尸体被女人们分食,她的骸骨被深埋在沙滩下。 绝望的父亲挖出女儿的骸骨,对着海螺中的恶魔许下的愿望。分食尸体的女人的血肉化为摇篮,以七天为一,循环着生与死的极端。 教堂后,用于埋葬无名者和流浪汉尸体的墓园内,德丽蕾娜背靠着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快速阅读着阿奇帕德过去写下的日记,她在日记中读到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甚至让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内容。 现在她读到的似乎是一首歌,讲述了一个悲伤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生命的反面,欲求的满足,你看见的是否是真实呢? “你的女儿不是死了吗?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惊恐的白莲楠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仔细观察主教以及他身后的女孩,发现两人之间确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这让她更觉得毛骨悚然了。 修斯曼特主教听到白莲楠的话后,伸出手摸了摸躲在身后的艾拉的头说道:“我当年在海滩上挖出我女儿的尸骨时,遇到那位善良的人鱼。那位人鱼将她的肉和心脏分给我的女儿,再用那些吃掉我女儿的女人的肉做成了‘摇篮’。通过‘摇篮’我重新得到了我的艾拉。” “美中不足的是,艾拉每天都会从‘摇篮’里诞生,但是又会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血肉死去,我不得不每个月在小镇中为她寻找食物。” “你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对那些无辜的人来说太过残忍了吗!他们恐怕和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白莲楠听到修斯曼特的话后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难道没想过被你杀害的人可能有一个需要他支撑的家庭,甚至还有人在等待他回家吗?你和当年把你女儿杀死的那些人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呵呵呵,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宁愿当这样的刽子手。我早就违背了信仰,就这样被送去死人之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修斯曼特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他的身体就被从身后出现的高大身影踹飞出去。 身体娇小逃过一劫的艾拉本想要去“父亲”的身边,但她的身体像是充气的娃娃一样突然膨胀,然后猛地炸裂开变成碎肉和鲜血一起四处飞溅。 “原来如此,你可能是合格的圣者,但不是合格的父亲。盲目抓住爱的人的衣角,有时候只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痛苦。” 衣服上沾染鲜血的梅西尔将手中提着的人头丢到一边,她微微挑起下巴看着可能被踢断了几根肋骨,暂时爬不起来的修斯曼特:“你的罪行是以一己私欲伤害他人,将人命当做消耗品,你的贪婪与自私为自身招致了祸患。” 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里芬柯刻立刻扑向另一个发现情况不妙后试图逃跑的艾拉,照准她的喉咙与腹部毫不留情地撕咬下去。 “不,不要!给我住手,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做?她是我的女儿啊!”被玛丽死死按在地上的修斯曼特发出绝望焦急的嘶吼,他的脸扭曲得极为恐怖,一旁的白莲楠被吓得都不敢直视他。 修斯曼特咬牙挣扎时,力量大到玛丽差点都压制不住——这个时候放开他的话,他应该会冲上去掐断梅西尔的脖颈吧? “清醒一点吧,先生。帮助你的那个家伙才不是什么人鱼!被屠戮的人鱼一族早就潜入深海并发誓永远不会上岸了,现在我们能看见的顶多只有他们的尸体。”梅西尔的这番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她眼中发出的凶恶光芒居然把原本气势汹汹的修斯曼特都压制住了。 “帮助你的是趁虚而入的恶魔,这个恶魔恐怕就是引诱那些人杀害你女儿的罪魁祸首,你一开始就是在帮助杀了你女儿的真正凶手!” “怎……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拉莉莱斯她明明就让我女儿回来了!那个孩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和艾拉一模一样!” 修斯曼特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梅西尔所说的话,他似乎还是对“女儿”的异常有所察觉,所以眼中出现了一丝动摇。 “呵,恶魔想要模仿这些对祂们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恶魔甚至能假扮国王统率一个国家的人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破绽。”梅西尔说着露出冷酷的笑容。她早就见惯了恶魔的伎俩,假扮和哄骗他人恰恰是恶魔最擅长的事情。 她一贯是这样,不会说谎,不会隐瞒,喜欢把事实展露出来让人了解真相的残酷,但是她唯独做不到对自己坦诚。 “梅西尔,你能不能不要说了?这个人已经够可怜了不是吗?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事情吧?”白莲楠觉得梅西尔的话就像是剜人心头肉的刀。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对方的袖子,开口劝阻的同时观察着梅西尔的脸色,发现对方眼神冰冷得吓人——就在这一瞬间,白莲楠感觉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的女儿她本应该正常的长大,穿上雪白的婚纱和她爱的人走进婚礼的殿堂,我会在教堂里面为他们献上祝福……”修斯曼特喃喃自语的同时,眼泪顺着他充满血丝的眼中不断涌出并濡湿地面,指甲嵌进他的掌心以至伤口流出血来。 这个男人的精神很可能已经崩溃了,到现在支撑他的仅仅是复活的女儿,可是梅西尔却打破了他的希望。 “非常遗憾,您的女儿已经死了。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您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我是真心为你感到悲伤。”嘴上这样说,但梅西尔的表情与眼神完全没有表达出“哀痛”,甚至嘴角嘲讽性的笑容都未消失。 “你骗人,梅西尔你这个样子哪里在难过了?把人家的伤口血淋淋的打开,然后直接说出这样残酷的真相,最后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白莲楠吐出这番话的同时,跟随梅西尔的几个恶魔的神色变了。他们纷纷用带着杀气的目光盯着说出不该说出的话的白莲楠,甚至马戈德里什已经做出噤声的手势。 嘴唇与交缠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的白莲楠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你没有感情的吗,梅西尔?你难道感觉不到这些感情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而已,但是我真的为他感到难过。”第一次遭到人斥责的梅西尔露出有些慌乱的神色,她在听见某个声音后伸出手将白莲楠护在身后,“果然不愿意放弃吗?明明知道这已经是被决定好的结果了。” 视野的尽头某种肉色的物质正在缓缓增多,恶魔们以保护的姿态将梅西尔和白莲楠包围起来。 紧盯着远处的梅西尔用只有她和白莲楠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白莲楠,你听着。也许我就是这样没有感情的怪物。如果这对赎罪有任何好处的话,我甚至会助长它的发展。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在一条绝路上走到死亡,直到把自己焚烧殆尽。” 第34章 人鱼的过往 太阳之鸟的光辉还未笼罩大地,出海的渔夫都还未从床铺上清醒过来,一片洁白的海滩上甚至连一只海鸟都没有。 戴着完全不合适的草帽,穿着过又大又破烂的衣衫,漆黑短发脏得都凝成一坨的女孩在洁白的沙滩上“寻宝”。 为了保证不会看漏任何东西,女孩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从沙滩上扫过,又移向面前波光粼粼的大海。 女孩试图在沙滩上寻找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被冲上岸的螃蟹小鱼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她一直走到那块形状像海豹的礁石旁都一无所获,最终只在一块爬满藤壶的礁石下,捡到一枚粉黄相间的海螺。 也许可以用这个跟村子里的那些讨厌鬼换些面包……它好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海螺。饥肠辘辘的女孩一边开心地想着,一边扬起脏兮兮的脸,将海螺对准阳光观察。 过了一会,女孩似乎听见有谁在呼唤自己:“那位脏兮兮的小姐,请问你听得见吗?如果听得见的话,你能到礁石后来一下吗?” “谁啊?”女孩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海螺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周围有人影。她往远离礁石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扭头看向礁石时发现礁石后有一只正对自己摇晃的手臂。 从那只手的形状与肤色来看,女孩觉得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 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女孩还是扶着礁石凹凸不平的表面,踩着冰冷的海水走到礁石朝向海洋的那一面。 走过去以后女孩吃惊地发现礁石上居然有一个足以容纳几人进入的洞口,她抱着破靴子在洞口探头探脑:“你好?有人吗?” 洞里没有人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有海浪拍击石壁的声响。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又往山洞内走了几步,借着晨光她看见覆满藤壶与海藻,被海浪冲刷侵蚀得满是孔洞的石壁,以及一个坐在被从水中凸起的礁石上的女性。 这个美得令人感觉不真实的女人从肩膀上垂下的海蓝色长发,刚刚好遮住她丰满的胸部。昏暗中细腻皮肤好像微微泛蓝,好比出自雕刻名家手下的深邃精致的五官让女孩无法寻找任何词来形容。 也许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忘记呼吸吧?女孩这样想着的同时看向女人的下身,她差点吃惊地叫出声来。 面前这女人的下身居然是一条蓝绿色的鱼尾,她手肘以下的部分也被泛着绿光的细腻蓝鳞覆盖。那同样被细小又坚硬鳞片覆盖的纤细指间,能够看见透着虹色的白色蹼膜,而尖锐泛红的指尖证明着这双手的危险。 “嘘嘘,别叫,别叫!”女人对着即将惊呼的女孩摆手,她开口发出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空灵,就像被放慢的大海潮声和拂面而来的清凉海风,让人感觉到内心平静。 女孩听到女人声音后有些飘忽,她眼神放空地点头道:“我会保持安静的!我还是第一次和人鱼说话!这里的村民都说你们是海神波琉赛斯派来的使者!你能请您给予我海神的祝福吗?我父母都为了保护我被血族杀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海神祂已经离去多年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曾经属于祂的子民。对了,孩子,能请你把我的伴生还回来吗?”人鱼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之后她伸手指指被女孩攥在手中的贝壳,“贝壳里的是我幼小的伴生,我上岸时不慎将它遗失了,多谢你帮我把它找回来。现在,能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哎?好的,还给你!”女孩听到人鱼的话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拳头在女人面前展开,等对方取走那枚海螺。 人鱼捂嘴轻笑几声后用手撑起身体,凑近女孩在她的额头上留下冰凉的一吻:“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善良的孩子都应该得到回报。” 人鱼说完后忽然前倾倒入海水中,她像是矫健的海豚一样在礁石外从海面下跃出再落下,溅起王冠状的水花。最终她的身影消失了,也不知道会去往海的何方。 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的少女看向自己的手,三颗无论是色泽还是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珍珠在她的手掌中滚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见到了人鱼后,打算不再离开这里的女孩用人鱼给珍珠与从镇外来的珠宝商做交易,得到一笔足以支撑她生活好几个月的钱。 从此以后,女孩开始在小镇上工作,很快用攒的钱买到梦寐以求的房子,她在闲暇时间还会去海边与那条曾经帮助她的人鱼见面。 慢慢的,两个不同种族的女性成为了朋友。 “人鱼为什么要在那么贴近人类的地方生活呢?这不是很危险吗?万一人类哪一天起了坏心思怎么办?”长到十七岁,容颜开始像鲜花那般绽放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疑惑地眨着浅棕色的眼睛。 和少女一起注视着从海洋捕鱼归来,在海边晾晒渔网的渔人的美丽人鱼只是浅笑着,不回答同伴的问题。 当充满海腥味的海风吹来时,海蓝色与黑色的长发便一起随风飞散,就像是两匹上好的丝绸随风飞扬。 过了许久之后,人鱼才按着飞扬的发丝缓缓开口道:“因为除了坏人之外,有你这样温柔的人存在啊,我想人类一定还是善良的人居多吧?就算不是这样,起码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还是担心那些人会对你做什么,这段时间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魔术师。”少女有些郁闷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你放心,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拉莉莱斯,我求求你,赶紧走吧!不然的话你会被杀掉的!” “我的宝物啊,明明只是眨眼之间,你都已经三十五岁,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时间能再长一点就好了,我好想继续陪着你……但是看着你老去,对、对我而言太痛苦了!为什么神会那么残忍夺走你们的时间呢?” 侧腹插着一柄匕首的人鱼拉莉莱斯在发出颤抖的声音同时,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面前已经显出老态的女人的脸颊,她勉强地露出笑容:“吃了我吧!把我的肉,我的心脏都吃掉,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人鱼不是必须把身体沉入深海,才能够去往归去之所吗?”没想到拉莉莱斯会说出这番话的女人露出困惑与迟疑的表情。忽然,她听见原本远去的人声似乎又在向这边靠近——也许那些人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那群用丑陋的动物头颅的面具遮蔽面容,毫不愧疚地为了私欲而残杀他人的罪恶之人,他们就是因为那个魔术师说吃了人鱼肉可以得到永生,才会对拉莉莱斯…… “我恨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明明你们没有任何过错!”泪水不断涌出的女人握紧拉莉莱斯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她咬牙用怨毒的声音说道。 这时女人的眼中满是愤怒与怨恨,如果她拥有力量的话,她应该可以保护拉莉莱斯了吧? “不要怨恨……仇恨与愤怒永远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无法自拔。由你来吃掉的话,我真的心甘情愿。”拉莉莱斯眯眼微笑的同时,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滴泪水并未像往常一样变成一颗珍珠,而是下落砸碎在冰冷的地面上。 拉莉莱斯吃力且缓慢地抬起头,在女人紧抿的唇上留下冰冷的一吻:“你知道吗?其实我深爱着你啊,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纯净,就像是我们的海一样,那片在勇者诞生之前没有被任何人污染过的海。” “找到了,在这里!”觉得沙滩上的血迹突然消失很奇怪,于是走入海中发现礁石后有洞穴的青年的呼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听见呼喊声的村民们立刻就朝着那块礁石聚拢,生怕放跑那条眼看就要到手的人鱼。 火光中人们看见那个曾经被誉为“最美的珍珠”的女人正从礁石后踏水走出,他们清楚地看见她被染成红色的长裙和滴血的手。 当女人抬起头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后,在场所有的男性都觉得那一瞬间她充满了妖艳和诡异的美。 随即反应过来的村民们纷纷开口,指责女人的自私。 “居然是你!你不会一个人把人鱼吃掉了吧?可恶,那可是我们大家的猎物!” “就是就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一个人得到永生吗!” “人鱼呢?它的肉还剩下多少?够我们分吗!快点把人鱼交出来!” “呵呵呵……永生?什么永生?这不过只是那个小丑的戏言罢了!你们真的愚蠢得让人想笑!” 将拉莉莱斯的肉和心脏吃下后,女人感觉全身上下的肌肉与血管都在因为涌入身体的怪异力量而鼓胀。撕裂般的疼痛从大脑深处蔓延到指尖,身体内的一切都在蠕动扭曲甚至生长,刺激得女人胃部翻滚。 她抬起慢慢浮现出繁复而古老的花纹的手,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既然你们那么想得到永生的话,那就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在我的血肉里一直到世界终焉迎来永久的死亡吧!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第35章 摇篮暴走 “梅西尔,到底有什么东西来了?我有点害怕……” 白莲楠敏锐察觉到某个会让人不安的存在正在暂时看不见的地方不安分地蠕动生长,向这边涌来。她下意识地攥紧梅西尔的袖子,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安全感。 “也许你该回报它了,修斯曼特主教,它应该不想在这里死去。”梅西尔没有回答白莲楠的问题,她抬起那双瑰丽的酒红色眼睛说道。 之前被她破坏的由恶魔和人类的血肉,以及脐带组成的“摇篮”发生异变。被肉质覆盖的地面范围在扩大,也许很快这里就会被这种恶心的肉质填满,这些血肉都来自于恶魔,沾染上的话大概会被侵蚀吧? “咕噜,咕噜,咕噜……”这是肉质在生长时才会发出的奇怪声响,原本平整的地面诡异膨胀起来。光滑的肉壁不断地涌出肿囊一般,大小不同且数量巨大的畸形肉团,粗细不一的肉芽也从肉团中生长出来。 这团让人作呕的肉质侵占整个洞穴,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几乎所有的岩石,甚至将还处在震惊与惊愕中的修斯曼特吞噬进去。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靠近过来了!梅西尔,快逃啊!”白莲楠抓着梅西尔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对她叫道。 两人脚边的白荒低伏下身体耸起颈部的毛发,凶恶地龇着牙对着面前快速涌来的肉团发出低吼。 然而出乎白莲楠预料的是,梅西亚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些异质,她身边的罗曼夫表情悠闲地张开手掌。地狱犬里芬柯刻深吸一口气后昂起头颅,隐隐有火焰从他微张开的利齿间涌出。 “啊啊啊啊啊!”当狂暴的肉团即将冲到面前的时候,惊恐至极的白莲楠死死地抓住梅西尔的手臂闭上眼睛,可过了很久,她也没有感觉到被肉质包裹的感觉。 满脑子疑惑的白莲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吃惊地发现那些恶心的肉团居然诡异地避开他们站立的这一小块区域,将他们包围起来。 梅西尔面前有一条在层层蠕动的肉团中开辟出来的焦黑道路。不过很快,新的肉重新生长出来,肉芽与肉团相互蠕动生长和融合,那条道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你们几个保护白莲楠。罗曼夫,你跟我来。”梅西尔对众恶魔吩咐完后,慢步走入那条道路之中。有些不太情愿的罗曼夫将手插在口袋中,跟随在她的身后。 “梅西尔,等等……”白莲楠开口劝阻之前,那条道路就已经重新合拢了。 “白莲楠小姐,您不用担心,小姐她不会有事的。”马戈德里什在不动声色地挪移到紧张得直咬嘴唇的白莲楠身后的同时,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安慰她。 玛丽和里芬柯刻也改变各自站立的位置,三个恶魔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将白莲楠和白荒严密地保护起来。 “马戈德里什,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你说为什么梅西尔要亲自去冒险呢?明明那么危险,可能下一刻就会死掉……”白莲楠听了马戈德里什的话之后,她本来就紧皱的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了。 “小姐必须这么做,毕竟这是她为了赎罪不得不做的事情。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件事情,但你要记住,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马戈德里什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用手狠狠地拧断试图越过他朝白莲楠伸过去的肉质触手。漆黑粘稠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玛丽和里芬柯刻也在做着和他同样的事情——他们要依照梅西尔的命令保护白莲楠和白荒,直到梅西尔驱除那个恶魔为止。 “我说梅西尔,你打算怎么找啊?这个恶魔的体型可不是闹着玩的!”罗曼夫在对着梅西尔发出疑问的同时轻轻地转动手腕,周围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瞬间变得凌厉和狂暴起来,成为可以割裂金属的狂风。 只是瞬间,那块表面上覆盖着薄薄肉膜的岩石被狂风给重新清理出来。梅西尔撑着罗曼夫的另外一只手登上这块岩石,她咬破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她抬起的手臂往下流淌。 有些血滴在那些蠕动生长的肉团上,引起相当可怕的反应——梅西尔的似乎对这些血肉有极强的诱惑力。 随着梅西尔手腕伤口涌出的血液增多,周围的肉质逐渐疯狂起来,大片的肉质触手从肉壁上生长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向梅西尔。 罗曼夫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竭尽全力防御,但却逐渐感到吃力,他忍不住嚷嚷起来:“喂喂,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样做的话,说不定我会忙不过来的!” “提赫,出箱。”梅西尔的话音才刚落下,穿着灰色破烂斗篷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提赫的斗篷突然自行掀起,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斗篷下空无一物。无形但是无比锋利的剑刃无声地割裂空气,将那些密集探来的触手斩断。提赫机械地反复攻击着,漆黑的血液很快把他的灰色斗篷变成黑色。 “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说个实话,这个家伙的确很容易被遗忘掉来着。”罗曼夫斜着眼睛赞叹性地吹了一声口哨,他都差点这个经常负责做脏活累活的家伙。有他在的话,自己也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呼……”梅西尔这时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面前的肉墙上,她缓慢地向前伸长手臂,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我可是‘贤者’之子,血液应该很美味才对?难道你不想尝一尝吗?” “噗咕!咕噜咕噜……”本来只是像在呼吸一般微微鼓动的肉墙在梅西尔话音落下后,出现一阵不自然的蠕动。很快,像肥大蠕虫一样,身体上长满金色眼瞳的怪物从肉墙中钻出,它勉强可以称作头部的地方长满光滑的墨黑色触手,这些触手此时正蠕动着向梅西尔受伤的手臂缠去。 “噗呲!”梅西尔闪电般地探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把手直接插入面前这个恶魔柔软腻滑,仿佛半凝固的液体一般的身体内。 恶魔颤抖了一阵之后,开始从梅西尔插入身体的那只手开始吞噬,同时空灵忧伤的歌声从它身体下方的那张嘴巴里面飘出。 这首歌让梅西尔陷入短暂但是致命的幻境之中。幻境中,梅西尔看见在床上病逝,但却如同沉睡的母亲和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的自己。 恶魔以艾拉的形象出现在床的对面,用与外表不相符的充满诱惑的声音对梅西尔说道:“你就不想再见到自己的母亲吗,背负着沉重罪孽的荆棘女孩?我可以帮你,帮你把你的母亲再现在你的面前……” 恶魔总是能窥探人心最软弱的地方,梅西尔最大的遗憾已经被恶魔看穿了。 “这种事情的确很诱惑人啊,无论多少次都是。我知道的,已经离去的灵魂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眉头紧皱的梅西尔一边厉声对恶魔说道,一边缓缓地握紧自己的手,下一秒她眼前的幻境轰然碎裂。 现实中,梅西尔已经抓住这个恶魔的心脏,所有的肉质在她握住心脏的瞬间像烧化的蜡烛一样瞬间融化了。 “扑嗵!扑嗵!” 梅西尔紧紧握在手中的,是外壳柔软却也很坚韧,像是装着一片璀璨星河下的洋流的心脏。这颗心脏发出清晰而稳健的心跳声,未成形的婴儿一样的灰白色生物蜷缩在其中,如同孕育生命的子宫。 “下一步应该就是毁掉它了吧?这种事情不如……”稍微喘过气起来的罗曼夫走过来看着这颗心脏,他饶有兴致地建议道,“让我来解决,绝对干净无后患。” 对一个恶魔来说,同类的心脏可是不可多得的增强力量的道具,要是被浪费了可就太可惜了。 “不,让提赫把它送回死人之国。即使是恶魔,也有活下去和赎罪的机会。” 梅西尔的决定让原本都准备伸手把心脏拿过来的罗曼夫微愣了一下。 他颇为无奈地抓着头发,迎着正向这边走来的马戈德里什他们走过去:“之前就说过了,无论你要怎么做,我们都是支持你的,但这样一个家伙已经见识过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你说甜的东西吃多了,还有谁愿意吃苦的呢?祂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第36章 无法逃离的结局 “梅西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梅西尔没事的白莲楠立刻兴奋地扑到对方面前,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就被梅西尔的几个恶魔们挤到一边。 最先靠近的玛丽一把将梅西尔紧紧地抱在怀里,里芬柯刻则在梅西尔的身边转来转去,用两颗头去拱她垂在身侧的手,哼哼唧唧的讨要抚摸。 “好啦好啦,我能有什么事情呢?你们都做的很好,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梅西尔安抚着两个恶魔,让他们回提箱里面去了。 “梅西尔,我也要抱你,玛丽姐姐,让我也……”白莲楠看着脸都快被胸淹没的梅西尔,羡慕简直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哈哈,玛丽才不会随便让别人拥抱梅西尔呢!”抱着手在旁边看着的罗曼夫笑出声。当然,他也想被玛丽抱,不过这件事想想就好了,他可不想挨打。 “哎,过分!”白莲楠有些不甘心地咬咬牙。 “既然你那么想要拥抱,我就勉为其难地把自己宽广的胸怀借给你吧!哎呀,臭狗,你居然敢咬我?” 罗曼夫说着向白莲楠伸出手,后者嫌弃躲开并且放狗咬他:“白荒,上!” “汪汪汪!” “啊,你这条该死的狗,别咬我的衣服!”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已经告一段落了,所有人和恶魔,包括马戈德里什在内都已经放松警惕。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抱着恶魔另外一颗心脏,在粘稠肉浆中蠕动前进的某个人。本来应该被恶魔吞噬的男人竟然还活着,这恐怕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修斯曼特并没有被恶魔吞噬,因为他和恶魔签订契约,遇到危险时他和恶魔会互相帮助。 只要有这颗心脏,恶魔就可以继续履行契约。他这不是在袒护恶魔,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跑起来,前面就是洞穴的另外一个出口!通过那里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小镇,带着女儿在其他地方继续生活! 修斯曼特死死盯着隐藏出口所在的方向,他越爬越快,最后甚至悄悄地站起身来。 然而,有罪之人是不可能逃过制裁的。 铁色魁梧的人影从空气中闪现出来,突兀地出现在以极速奔逃的修斯曼特面前,对方一把抓住这个家伙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向坚硬的岩石地面。 岩石的碎裂声是如此清晰,让人难以想象修斯曼特的头颅成了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被动静吸引过去,马戈德里什下意识地将梅西尔护在身后,白荒也龇牙发出了低吼。 “咔咔咔……” 诡异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家伙活动了一下戴着指甲尖锐的手甲的手,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平静看向这边的梅西尔。 “咔……咔……咔……” 等人走近后,白莲楠才清楚地看见这个身形魁梧,轮廓狰狞的人的真面目。这个人其实是因为穿着造型看上去无比沉重庄严的甲胄,所以才显得很高大恐怖。 这一整套不知道用何种材料打造的甲胄整体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暗灰色,其表面以蚀刻的手法刻着精美而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既像是某种花卉,又像是狂舞的群蛇,盯着那些花纹看总会让人觉得脑袋深处有什么在蠕动,并且花纹和甲胄肩膀部位都用暗蓝色和殷红色的颜料细细描涂过。 这套甲胄最让人感到可怖的,应该是那个有着狰狞兽角,完全是以某种兽类头骨为原型打造出来的头盔——这个头盔远看简直就是凶兽的头颅。 不过,这套甲胄在胸甲,腿甲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上有一些不同于其他甲胄的特征,似乎是在特意突显穿戴者的身形。仔细观察会发现原本应该光滑的甲胄表面刀痕斑驳,似乎已经被人穿戴使用多年了。 “梅西尔,你可真是太大意了。” “龙特娜安,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地方。” “老师要我来找你啊。哦,对了,这个给你。”穿着狰狞的甲胄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自信高亢,如同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骑士。 女骑士随手将手中另外一半心脏抛给梅西尔,侧过身对着马戈德里什微微颔首:“是很重要的事情,老师需要你们的帮助。准确的来说,是需要你的帮助,梅西尔。” “看来契约是不可能再继续履行下去了,真可惜啊!”龙特娜安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与此同时水珠汇集并凝聚成某个恶魔妖娆曼妙的身影。 如象牙一般泛着莹润光芒的身体曲线曼妙且凹凸有致,只是极致丰满的胸口上没有哺育生命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瞳孔巨大的眼睛。光洁纤长的大腿膝盖以下相当自然的覆盖上一层银蓝色泛着银光的鱼鳞,原本小巧的足指拉长且变得粗大尖锐,指间连接着便于踏水的蹼膜并且同样呈现出银蓝色。 无鳞但有灰色斑点的长尾光滑得像是某种特殊的胶体,女人头两侧鱼一样的鳍生长出来,她背后从脊背延展至尾部与腰侧的珍珠白色绸带一样的鳍在波动着。 “我和大家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我是代表‘暴食’的贝露赛布,拉莉莱斯其实是假名哦?” 自称贝露赛布的恶魔在向面前的人与恶魔打招呼的同时,有些滑稽地将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最终她的手停在光滑且像是鲸鱼那样有着整齐而奇异纹路的腹前:“很荣幸认识您,唯一的贤者之子,您的身体还好吗?” “被人鱼所诅咒的有罪之人……”梅西尔看着面前行礼的恶魔,突然低声说道。 “哎呀,您竟然知道我,真让我开心啊!”贝露赛布有些惊喜地捂嘴轻笑几声。 梅西尔当然认得面前的恶魔,只不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 “别紧张,这次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哦!特别是那边那个带着野兽臭味的红发小姐。” 贝露赛布微微眯起双五个瞳孔密集聚合组成花的形状的眼睛,她对着梅西尔抛了一个飞吻后,由水凝聚起来的身体瞬间像被戳爆的水泡一样,“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小小的海螺从半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一枚粉黄相间的海螺,它的表面满是裂痕。 “梅西尔,那是?”龙特娜安沉声问道。 “最初的七罪恶魔之一,我还以为他们没有从死人之国离开。”梅西尔一边低声说着,一边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她原本以为那些代表七原罪的恶魔没有到这边来,但目前的情况比她想的更加复杂。 难道她的罪永不可被饶恕吗?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白莲楠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可真值得。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有第二次比较好,毕竟是要命的…… 第37章 追逐的目标 “我命令你们秘密寻找‘太阳之国’的所在地,把那里的具体情况传达给我。” 当德丽蕾娜被人带到教会地下的殿堂时,她还以为是偷拿日记的事情被那个恶心的魔术师发现了。然而进入那华丽而肃穆的殿堂后,她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那里等待——包括那个让她抛弃了一切,发誓成为修女的男人。 他现在已经是现任的教皇,是自己不可触碰的人。 “圣座,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太阳之国’的事情,可仅凭传闻您就准备派人去寻找了吗?这是否太过大胆或者激进的呢?” 对于教皇的命令,他们这些教皇的忠犬本来应该是绝对会执行的,但身为鹰犬团主成员的碧德莉特却提出了她的疑问。 碧德莉特是教皇麾下的鹰犬团的一员,拥有圣座身边的魔术师赋予的某种力量。可是与鹰犬团其他被教会收养,或者买来后特别选拔出来的孩子不同,她是通过极为严格的考验后才成为鹰犬团主要成员之一的,而且她是一个半精灵。 作为半精灵的碧德莉特拥有稻金色微卷的长发,容易让人想起林中树林的翠绿色眼瞳,精致如同名家雕琢的面容,以及不同于普通人的尖耳。这些特征无时无刻都在向周围的人彰显她精灵的血统。 “这可不是传闻,碧德莉特卿。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呈现出阳光一般的金色,足有正常成年人手臂长度的羽毛在魔术师阿奇帕德的手中左右晃动着。 这片羽毛让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感觉到不真实,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那片羽毛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应该还没有人能够制作出这种逼真的羽毛来。就连矮人的工匠看见这片羽毛,大概都会称其为极其特别的工艺品吧? “这是某位信徒带回来的,可惜他本人在将这片羽毛带回来后不久就失踪了。”阿奇帕德将这片来之不易的羽毛放回到旁边专门为它所准备的丝绸软垫上,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下巴,做出思考的动作,“这是我个人的猜想,那位信徒可能是去那个没有忧愁,没有痛苦的神之国度了。” “神之国度只能由我们创造,其他任何可以被称为‘神国’的地方都是荒谬的!”教皇的话语已经为那个神秘的国度决定了它的未来,或者说是末路。 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他绝不允许任何存在挑战他们信奉的神的地位。所有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样的地方不该存在,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堪比天国的地方的话,它必将被教皇国的铁蹄踏得粉碎! 竟然会有这种地方,真是不可思议……今天的事情给德丽蕾娜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离开教堂直到现在她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她独自一人徘徊在街上,没想到遇到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碧德莉特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啊,德丽蕾娜。”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碧德莉特友善地向德丽蕾娜打招呼。 走近后德丽蕾娜才注意到碧德莉特手上拿着一丛还带着清晨露水的白玫瑰——对方似乎是要去某个地方祭奠某人。 “正好,能请你跟我来一下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谈一谈。”碧德莉特忽然的请求让德丽蕾娜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一下后点头答应。 “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那麻烦你跟我来吧。我们走这边。”碧德莉特笑着转身带路。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了很久,德丽蕾娜从来没有想到教国会有这样一片安静的地方。就算是教堂后的墓园她也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乐曲声从远方飘来,这里却完全远离了教国的喧嚣繁华。 碧德莉特说,这块土地是无数贫民和因过去的战乱无家可归的人居住的地方,被称之为“难民窟”。这里的大多数房屋古老而破旧,像是被遗弃多年的废墟。 透过破烂的木门和窗户,德丽蕾娜能看见不时闪动的人影——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碧德莉特和德丽蕾娜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泥泞肮脏的道路上,空气压抑沉闷且有一股古怪的臭味,她们头顶的天空看上去一片灰暗,没有一丝生气。 “瘟疫爆发让这里的居民不敢随意出门,他们相当害怕染上瘟疫,染上瘟疫的话他们没钱去寻求救助的。”碧德莉特看着周围的房子轻声说道。 “这里的人……教会不管吗?”德丽蕾娜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里是教国的阴暗面,神的光辉不会照耀在这些畜牲一样的人身上。对教会来说,这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不值得救赎。”碧德莉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德丽蕾娜有些疑惑地问。 “我想知道你是否和那些人一样,这将决定我该怎么对你,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两个人穿过废墟一般密集的房屋,来到一条河水污浊的河的河畔。 这条河流在上游就已经受到污染,等它流到这个地方时已经不能饮用了。然而这里的居民却只能饮用这条河里的水,即使水中浸泡着被强盗或者其他什么人丢弃的尸体和其他肮脏的垃圾。 “我的父亲被埋葬在这里,只不过尸体的具体位置我也记不清楚了。”碧德莉特伸手抚摸自己亲手立在这里的大理石墓碑,她缓缓地半跪下来,将玫瑰花束放在墓碑前。 似乎是回忆起往事,碧德莉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痛苦和悲伤。 明白什么的德丽蕾娜垂着双手静静站在旁边等待着,也不主动开口。 “我去参加教会的选拔,就是因为我想得到那笔丰厚的奖金给父亲治病。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而我的外貌让很多人都说我是说受到诅咒的孩子,会给别人带来不幸。那些人要把我丢进河里,可父亲却坚持要把我抚养长大。” “你应该不难想象一个男人带着我这样的孩子生活是有多么艰难。如果不是我的父亲的坚持的话,我们是不会相遇的。” 碧德莉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扭头看向呆呆站立在旁边的德丽蕾娜,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觉得我的故事很悲伤吗,德丽蕾娜?” “什么?我……”德丽蕾娜有些茫然地举起双手,她注意到有一点温度的水滴落在张开的手掌上——她居然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了眼泪。 “别像那些人一样成为了披着人皮的怪物,牢记你心里的东西,它们不会让你迷失方向。” 碧德莉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重心长地对流泪的德丽蕾娜说:“我有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罪,但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敢去承认自己的罪行……德丽蕾娜,你心中所拥有的东西是什么?” “碧德莉特。”德丽蕾娜在擦干眼泪后说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有些事情无论我怎么想都得不到答案,也许你能帮帮我。” “当然没有问题,我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碧德莉特微笑着把手帕递给德丽蕾娜,“我会把你当成朋友,你也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吧。朋友之间是会相互帮助的。” 第38章 与幽灵相伴的猎人 握紧手中的石碑剑, 远古的幽魂在私语呢喃。 睁开你的暗金之瞳, 目睹那逝去的亡灵之形。 请侧耳来屏息倾听, 这是永恒的诗歌在回响。 “别哭啊,以前你不是不许我随便哭的吗?怎么现在你变成那个爱哭鬼了?其实我真的好开心,没想到最后还能和你在一起……我说啊,当时我们在山谷中一起种下的星辰花和郁金香开花了吗?” “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去治疗!” 浑身都是粘稠黑血的青年半跪在碎裂的地上,他紧紧抱着浑身洁白得仿佛发光的少女,血色眼泪从他长着黑铁似的鳞片的眼角滑落,滴在少女逐渐冰冷的脸颊上。 青年布满漆黑铁鳞的手抓着女孩瘦弱的肩膀不敢过分用力,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很虚弱了,就像是拼尽燃烧的蜡烛,随时可能停止燃烧。 两个人所处的这片废墟原本是古龙们的神殿,通过那些或完整或缺损的立柱隐约可以窥见这座黄金神殿当年的宏大与辉煌,墙壁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壁画却透露出龙族当年血腥和残暴的统治历史。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很可惜万物的契约已经濒临崩溃了。 “那边现世的龙种,我有一个办法救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接受吗?”青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充满自信与傲气的少年的声音。 神色黯淡的青年有些迟钝地回头望去,他看见拥有会发光的金色短发的少年正带着笑意盯着他,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女人。 “只要能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青年声音沙哑地说。 “好,那就说定了!我告诉你救那个少女的办法,而你要替我工作。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换做是谁都能够做到。我想实现老师的遗愿,现在需要很多强力的帮手,就像你这样的。”少年说着向青年伸出手。 “那么,请多指教了,背弃自身的罪人。” “来来,看一看啊!来自苏以单的新鲜苹果!不甜不要钱啊!” “来自东方的瓷器!最上等的瓷器啊!每个贵族都爱用!” “珍珠,来自人鱼镇最优质的珍珠啊!既可以做项链,也可以研磨成粉食用啊!” “这位小哥需要点什么?”贩卖填充甜蜜糖浆的烤饼的老人抬起眉毛与胡须雪白浓密的脸,看着面前正盯着这个方向的黑发红瞳的青年,对人和蔼地微笑起来。 青年戴着遮掩鼻梁以下的面容的黑木面具,制作者似乎刻意要展示佩戴者的凶恶,在面具口部刻出兽类的齿形,再将牙齿的部分涂上红色。 而青年穿着也与周围的行人有着相当显着的不同:清晰显现出他有些肌肉的身体线条的紧身上衣,由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光滑且坚韧的皮肤裁剪与缝制而成。肩膀与手肘处似乎是为了便于行动开着口子,腰侧和一些要害部位镶嵌着漆黑铁一般但并不反光的甲片。 细麻布缝制的宽松长裤与上衣之间,是带有多个挂钩和固定用铆钉的宽大牛皮带,上面挂着不少的布包和精致的小工具。 过膝的长筒皮靴上由皮带捆绑固定,可以看见锋利刀片的形状,仿佛吸收过量鲜血的暗红色披风边缘破碎。 像是在烦恼什么似的,一直皱着眉头的青年侧身避过从身边抱着婴孩走过的妇人,他随手调整用皮带固定在后背上被布包裹着的巨大武器,顺手将被烤成淡褐色的甜馅饼送入拉下面罩后露出的口中。 其实青年面罩下的面容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右嘴角横贯的一道伤疤让他的面容有些狰狞,他不想吓到别人,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 “亚撒,亚撒,这个饼好吃吗?”拥有过于细绵的奶白色细卷长发,皮肤白皙如同牛乳的少女在被她叫作亚撒的青年吃饼时,一直紧盯着他。 少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亚撒的用餐体验,所以对方才刚刚把饼咽下,她就立刻开口询问他食用的感受。 亚撒略微思考一会后说道:“很好吃,很甜。” “等等!对待食物亚撒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你不应该说‘入口饼的表皮酥脆弹牙,与热乎乎的甜浆一起可谓是极佳的体验’吗?”瑞吉有些不高兴地跺了跺脚。 “瑞吉,我跟你说过,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亚撒一边有些无奈地叹气,一边无视周围路人向他投来的奇异与好奇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穿着淡黄色,袖口呈现喇叭状长袍的少女见亚撒离开,赶紧追上去:“亚撒,你给我停下!你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了,不休息的话你的身体会垮的哦!听我说话呀!我生气了哦!生气了!” “我知道了,你这样可不是在生气,瑞吉。”虽然亚撒想尽快完成任务,但最后他还是向少女妥协了——他不希望这个叫瑞吉的少女生气,再说他也的确需要休息。 “这还差不多!”瑞吉抱着手臂哼哼道。 亚撒和瑞吉之所以会来到卢克多,是因为他们要调查这段时间传言异常多的“魔女的画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以使用魔力的人和使用魔力的方法,能使用“魔法”的人或者非人类存在就是异端,而所有的魔女都被教国认定为异端。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拉里利和提箱的魔女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一样都是臭名昭着的异端。不过,克洛埃的能力比没有可复生的梅西尔可怕。 传言中,克洛埃创作的画拥有可以实现人们愿望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卢克多这座小镇就是克洛埃出生的地方。 克洛埃用自己的魔力和血作为代价,拜托一个恶魔创造出一条画廊,将自己创作的画全部收藏在里。只要有人进入那条画廊并从中将画作带出,他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值得注意的是,一个人带出的画作必须要与自己的愿望相符,否则画作将毫无效果。可既然愿望实现了,怎么能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呢?世界上不存在只追求付出的人或物,当你获得自己追求的东西,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就是这个世界奉行的规则。 “亚撒,你要去哪里啊?不是说好要休息的吗?”鼓着腮帮子的瑞吉跟着亚撒穿过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穿过商品繁多且吸引人的视线与兴趣的街道,又穿过悬挂着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的布坊,之后她注意到那突然闯入视野内的华美建筑。 那是建立在卢克多的商会建筑,建筑的主体由坚固的大理石和石英石构筑而成。门宇洞口采用同心多层的圆券结构,使得大门出入口看上去风格独特,雕有栩栩如生的奔马与游鱼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二楼带有精美雕栏的阳台。墙面上是镶嵌彩色玻璃的圆窗与方形凹窗,气势宏大的大门正上方,黛尼奥雅商会的被时钟花和风信子环绕的银白色独角兽商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瑞吉,走这边。”正当瑞吉望着那过于浮夸的大门发呆的时候,亚撒呼唤她的声音突然从稍远的地方响起。 “我来啦!”瑞吉连忙收回目光追上去,有些吃惊地发现他们居然是朝着商会的方向走。 “亚撒你不是自赎会的人吗?怎么又跟商会扯上关系了?” “我们跟商会没有直接关系,这是门刚刚好旁边而已。”亚撒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脑中思维中永远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瑞吉,拐进商会的奢华建筑和一座其附属的办公建筑之间的小巷。 一般来说,小巷内的环境一般都风评不佳,而这条小巷也不例外。小巷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瑞吉相当嫌弃地用亚撒的披风盖住鼻子。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亚撒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顺便加快脚步。 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很快他们两人听见狗的低吠声。前方的黑暗中数点幽蓝的光芒亮起,那是猎犬们的眼睛发出的。 这些外表神似饿死的猎犬长着蝙蝠般丑陋的头,青绿色像脓液一样的物质覆盖着祂们的身体。这些犬吞吐着长有力的猩红长舌,舌头上面水晶一般的碎齿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其实瑞吉与亚撒闻到的味道是祂们散发出来的,这是来自于不可直接窥探到的深渊的气息。 这些一般来说会将人追杀致死的怪物没有对亚撒和瑞吉发动袭击,而是围着他们嗅闻一番后又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等那些猎犬完全消失以后,紧张得要死的瑞吉才松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面无表情的亚撒无声地把长披风下伸出的挂着某种生物牙齿手链的手收回,他早就准备好了信物,为的就是应对这些守门犬。 再继续向前走就可以看见一扇伫立在小巷中的破旧木门,木门上挂着雕刻着六角燃烧着火焰的六芒星的铜板。 在门前停下脚步的亚撒用手指节叩了叩门,之后他将手按在门上说道:“午夜恶魔已经出现了,麻烦请打开门。” 第39章 危险的怪画 “驱魔者已敲响丧钟,亚撒先生。欢迎你回来。”回应亚撒并打开门的,居然不是那个过长额发遮住眼眸的羞涩少女,而是半狼人蜜莉恩。 蜜莉恩是当今比较罕见的狼兽人与人类的混血儿,说实话就是一头可以直立行走的人形白狼。 早先某件事中,她不幸失去半只左耳和右眼,因此她总是用额头的毛发和牛皮眼罩遮掩完全被烧毁的右眼,脑后微卷的毛发被她用稻绳随意地捆扎成一束。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蜜莉恩是半狼人,但她毛发覆盖下的身体曲线依旧美妙,甚至带着些坚实的肌肉,这使得她看上去迅捷而飒爽。 通常情况下,蜜莉恩只会穿着以黑色与蓝色调为主,袖口呈现喇叭状的长袍。她只穿着右边的袖子,大胆露出左臂与裹着绷带的身体。 “吼吼!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近段时间过得如何?有没有邂逅漂亮的小姐啊?”蜜莉恩在豪爽大笑的同时,从绣有欧石楠与常春藤花纹的腰带上取下银制的烟管,开始往里面填充碎烟叶和碎薄荷叶。 亚撒没开口回答蜜莉恩的问题,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蜜莉恩熟练地用打火石将烟点燃,把烟管咬在嘴中,靠着门看着面前的亚撒:“小子,你还对那个抱有希望吗?你应该知道,这个世道能够相信的人不多,嗯,也许你就是可以信任的那一个吼吼!” “她的确还在我身边。”一向讨厌烟味的亚撒不住皱眉,他一边低声说道,一边将一卷羊皮纸递到蜜莉恩面前。 “你这是又解决了一个吗?是‘高礼帽愚特公吗’?你小子,这可是中上级的大恶魔呢,真厉害吼吼!” 蜜莉恩颇为吃惊地将羊皮纸接过展开扫了一遍,她伸手大力地拍了拍亚撒的肩膀夸奖道:“咱要是去的话,估计得费不少力气呢!你可真是了不得啊,竟然一个人就把那家伙打倒了!” 猝不及防的亚撒被蜜莉恩拍了个趔趄,他有些不悦地推开蜜莉恩的爪子冷声道:“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一个人!她一直在我身边!” “抱歉抱歉,咱忘记了!”感觉有些尴尬的蜜莉恩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她冰蓝色眼中的柔光忽然被严肃与冰冷所替代。 蜜莉恩低下头将嘴吻凑到亚撒耳边低声说道:“别忘了,尘土和灵魂最后都会离你而去,早一点放手对你和她都好。” “我知道,可这是我和她一起选择的。”亚撒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瑞吉跟在他的身后,扭头对靠着门框抱着手臂的蜜莉恩挥手告别。 等亚撒从视线内完全消失,蜜莉恩将叼在嘴上的烟管拿在爪中,仰头缓缓地吐出带着薄荷香的烟气:“你应该去趋向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灵魂的味道可是会吸引不洁的,亚撒先生。” 离开小巷之后,亚撒在黛妮奥雅商会附近的旅店,通过自赎会驱魔组织成员的身份得到了一间宽大而舒适的住房。 自赎会是由民间自发成立的,以驱除从死人之国逃出的恶魔,世间所有的不洁之物,以及收集古物与古籍为目标的组织,它与大大小小的商会之间有着不小的联系。有时商会的商人们会在出行时聘请自赎会的成员跟随,以保障商队的安全。 成为自赎会成员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能打赢自赎会的任何一个成员。 怎样才算赢,还是要看被挑战者的标准。 当年亚撒申请进入自赎会的时候,挑战的是全组织被公认最强的女人。几番苦战之后,他终于获得那个女人的认可,并且得到了那串手链。没有那串手链,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到达自赎会的总部,那些普通的成员是没有资格去那里的。 “瑞吉。” “怎么了,亚撒?” “你后悔了吗?明明你应该早就归去,结果却以这种姿态活着。” “没关系,毕竟亚撒你需要我啊!如果我不在了,亚撒你不就孤身一人了吗?”蜷缩在亚撒怀中的瑞吉一边温柔地说道,一边抬起那双眼部轮廓稍圆的暗金色眼瞳,她伸出纤细的手放在对方的侧脸上,“我很开心哦,还能陪着你身边。” “我也是,瑞吉。” “晚安。” “嗯。” “呵呵呵呵……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们这个家族注定不能和你这样的不纯种在一起!这是命运注定的!”因狂笑五官狰狞扭曲的银发男子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他捂住伤口的手指间粘稠的黑血涌出,染湿他华丽的衣衫。 此时男子肩膀处窄袖上翼形和新月形的布料已经被亚撒被撕成条状,衣摆相交接的垂片也碎得一塌糊涂,而那些碎片正插在亚撒的脊背上。 双方以肉搏的方式获取攻击的机会,谁能抓住这个机会还很难说。 如果这家伙能露出破绽,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亚撒的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炽热的火光在他的眼瞳深处闪动着。 突然,那火光中出现一个亚撒极为熟悉的身影——那是以先祖的骨骼作为武器,对她的兄长发动袭击的瑞吉。 尖锐的龙骨和瑞吉锋利的牙齿一起进入男人的身体,咬紧牙关的瑞吉从对方的肩膀上凶蛮地撕扯下一块肉来。 鲜血喷涌,被用力推开的瑞吉胸口被凸出地面的骨锥刺穿。与此同时,男人的心脏被亚撒布满铁鳞的手洞穿。 “这下完蛋了……呵呵,你这个局外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众生的契约会被打破,世界的终焉很快就会降临!你这个伪善者很快也会死去的,我会在那虚无死地等你的。” 口中不断涌出黑血的男人说完这番话后,他紧抓着亚撒的布满半透明青灰色鳞片的手垂了下去,那双充满杀意和仇恨的眼瞳中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亚撒丢下这具尚未冷却的尸体,打断骨锥将瑞吉抱住——他兑现诺言将她从家族的战争中解救出来,然而付出的代价他压根无法承受。 他只是想帮助在乎的人,但是却失败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不,不对,他成功挽回了,把……作为代价,他得到了瑞吉的灵魂。 浑身冒出冷汗的亚撒猛地从床上坐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黑暗中闪着寒光的骑士剑。 丝丝雾气从剑刃上溢出后迅速消散,使得这柄剑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拿着这柄剑的是一具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的骑士盔甲,带着尖锐长角的头盔的眼窝处上镶嵌着精心雕琢过的蓝宝石与红宝石。 身体因紧张瞬间紧绷的亚撒将身体蜷缩,后翻避开盔甲骑士刺下的剑。他双腿猛蹬墙壁从盔甲斜侧滑过,伸手抓住靠在床边的武器。 包裹武器的布滑落,露出其下足有半米宽两米长,材质不明的巨剑。剑刃上树根一样交错纵横的凹槽蔓延,破碎的剑刃和布满裂痕的剑身证明这柄剑年代久远。这柄剑的剑柄其实就是融化的铁水冷凝而形成的,就连柄的形状都极其不规整。 就是这样一把明显不是出于名家之手的怪剑锋利得不可思议,双手持剑的亚撒轻易地将盔甲拦腰斩断。 确认盔甲不会再动弹以后,亚撒半跪下去查看它的状况,吃惊地发现被斩断的盔甲正在化为雾气消散,只有那两枚宝石还保留着。 “亚撒,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那么吵?”睡在床的另一边的瑞吉这时也醒过来,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顶着完全炸掉的毛发从床上坐起。 “这宝石是从哪里来的?好臭啊!”本来想要凑近观察宝石的瑞吉被臭味恶心到了,她捂着鼻子向亚撒发出抱怨,“什么鬼味道啊?难闻死了!像发酵腐烂的灵魂和地下污水混合的味道!不行了,我要出去透气!” “等等,瑞吉,你能够找到这东西的源头吗?” 亚撒没有从手中的宝石上闻到什么气味,可瑞吉闻到了,说明刚刚的盔甲骑士一定与魔女的怪画有关联。 据说那些怪画会吞食持有者的灵魂,将持有者的灵魂永远囚禁在画中,作为实现下一个持有者愿望的力量,灵魂残余下的东西则会变成怪画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怪画的内容才会越来越丰富,色彩变得越来越鲜艳。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同时注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嗯,我是闻得到,可我不想去……” “瑞吉,万一有人因此死掉的话,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知道了,往这边走。”听到亚撒那番颇为严肃的言语后,瑞吉脸上的睡意全消,她从床上跳下穿过旅店还算厚重的木门。 亚撒在低声吟咏了几句什么之后持剑推门追了上去。出乎他的预料的是,那幅怪画居然就在狭窄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墙壁的夹层内。 犹豫一下后,亚撒走上去仔细观察那幅画作:画上画着刚刚袭击他的盔甲骑士和一片玫瑰花园。玫瑰花园后有一座彩色的高塔,塔顶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剪影。 “这幅画比刚才那两块石头还臭啊!亚撒,你打算怎么做?”瑞吉捂着鼻子伸出手戳了黯淡戳那幅因年代久远显得颜色黯淡的怪画,她有些犹豫地把手平放在粗糙的画纸上:“远古之石叩响,高山之林歌颂,吾祈愿被诅咒的灵魂,就此归去。” “滋滋滋……” 当瑞吉吟咏出声的同时,她覆在画纸上的那只手底发出夺目的白光和细碎的电花。画作发出极细微的碎裂声,托着画作的亚撒隐约间可以看见有半透明的影子从画作中飞起,消散在空气当中。 瑞吉将画作中尚未被消耗的灵魂释放出去后,把刚刚放在画作上的手放在胸口上,调整变得混乱的呼吸。 过了一会,瑞吉垂下眼睛用很小的的声音说道:“这幅画的名字是《守护玫瑰园的忠诚骑士》。它最初被送给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夜间画作里面的骑士会出现,替那位商人守护财物。后来这幅画沾上血,变成到了晚上就会杀死靠近它的生物的怪画,画中的骑士已经失去理智了。” “过多接触那些灵魂的话,你的灵魂会发生变质的,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吧。”亚撒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瑞吉的脑袋,“你也没必要做这些事情。” “没事没事,不是有那块石碑在吗?”瑞吉不太在乎地对亚撒吐了吐舌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竖起右手的食指,“对了,画的主人就是这家旅馆老板的祖先,也许这家旅馆的老板知道些什么,要去问问看吗?” “嗯,我知道了。”亚撒紧盯着瑞吉,直到她低下头之后才点头答应道。 “你生气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没有,我们再回去睡一会,等天亮了之后再去找人。” “嗯嗯,好的!亚撒最棒了!” 第40章 画廊的线索 天亮之后,亚撒带着瑞吉去拜访了居住在小镇边缘的旅店主人福瑞?罗杰琳。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年龄不大,居然已经有三四个孩子了,而且妻子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毕竟是以拜访的名义前去的,亚撒也不能一见面就询问对方问题,只能先接受福瑞共用早餐的邀请。 黄油煎制的培根肉片,从集市上买回带有谷粒的新鲜面包,以及从自家养的奶牛那里挤起来的牛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装修古典优雅的餐厅,空气中有种名为“家庭”的味道。 “大哥哥,把培根肉放在面包上一起吃会更好吃哦!”大胆坐在亚撒身边的是福瑞的小女儿佐伊?罗杰琳,她小声说话的同时将盘中的培根肉放在切成片的面包上一起吃了下去,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亚撒也不好拒绝这家人的盛请。他把手伸到脑后摘下面具,将放上培根肉的面包送入口中。 “啊呀!佐伊被亚撒嘴角狰狞的伤疤吓了一跳,她立刻躲到正端着煎蛋上来的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他似乎没刚刚那么好奇了。 “亚撒,那个小孩子她一点礼貌都没有!” “很抱歉吓到您了,小姐。”亚撒无视用手捶打自己手臂的瑞吉,他走到佐伊面前半跪下来,用手摸了一下嘴角后继续说道,“这道伤疤是一个教训,小姐。您以后可别在脸上留下这种东西。” “很痛吗,我最怕痛了!上次手被割伤的时候,我就哭了好久呢!” “受伤的时候当然会疼,不过身体上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在这之后就不会再痛了,你要摸摸看吗?”亚撒说着拉起已经没有那么害怕的佐伊的手,让她触碰他脸上的伤口。 佐伊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不痛吗?” “已经愈合好久了,不会再痛了。” “那你已经有很多故事吧,能不能讲给我听呢?” “下次有机会再说,可惜我不太会讲故事,希望小姐您不会嫌弃。” 亚撒果然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呢,他现在脾气果然比以前好多了。 看到这个场景瞬间消气的瑞吉背手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很快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栋建筑物内弥漫着只有她才能闻到的腐臭味。 “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这个样子,真可怕。” 其实不只是气味,瑞吉眼中看见的完全是一幅极为怪诞的景象:无论是地面,天花板,吊灯还是家具,全都是由脉络清晰的血腥肉团组成,其中还掺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眼睛。有时候那些肉团之间开裂露出布满利齿,颜色更加猩红的嘴巴。那一条条布满肉疙瘩,末端分叉长舌舔舐着走过的每一个佣人,似乎是在品尝她们。 好糟糕的地方,又臭又恐怖,希望亚撒能赶紧问到线索,现在我好想回家! 感觉有些无聊的瑞吉选择无视那些在墙壁,天花板和家具上蠕动的眼睛,寻找周围是否有比较明显的画作,然而她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目标。最后瑞吉只能耐着性子陪亚撒,等这家男主人更衣出现。 但愿对方不是什么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的家伙吧,这样的话,事情恐怕会变得麻烦。 瑞吉忽然注意到一个躲在大厅悬挂的布幔后那个比自己膝盖稍微高一点,一头栗色卷毛,满脸雀斑的小女孩,而且女孩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瑞吉叉腰走过去,在女孩面前蹲下来问道:“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去那边吗?” “‘那边’是什么地方?还有我叫伊洛蒂,不叫‘喂’,老太婆。”这个女孩子长相很可爱,就是说话却一点也不礼貌。 瑞吉脸色阴沉下来的同时,一拳头敲在伊洛蒂的头上:“我的年龄的确不小了,但你这个丫头也没有资格叫我老太婆!” “唔……老太婆欺负小孩啦!好疼!”被瑞吉吓到的伊洛蒂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哭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反正也没人听见你的哭声!”被伊洛蒂的哭声吓了一跳的瑞吉有点慌张地想要安慰对方,可完全没有经验的她只能手忙脚乱地用衣角给女孩擦拭眼泪。 等伊洛蒂哭声渐渐变小,瑞吉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实现的事情?你这个样子继续待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 “我也不知道啊,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了。谁都看不见我,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叫都没有人理我。后来我看见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孩子后,他们就很少再为我哭泣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伊洛蒂带着哭腔说道。 听到伊洛蒂的话,瑞吉短暂思考了一下,之后她拉起伊洛蒂的手,认真地对她说道:“你放心,瑞吉我可是很厉害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龙族呢!等到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带你出去!” “真的可以吗?可我走了,爸爸妈妈会怎么样?他们还会想我吗?” “不用担心,其实你的父母一直很思念你,那个孩子也是。你们一开始就有命运的联结,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忘记你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不必感到悲伤,离别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 “嗯,你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一个大人。你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不过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来帮我的。” 伊洛蒂听到瑞吉的话之后露出软软的笑容,她握紧瑞吉的手,扭头指向某个方向:“这件事情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哦!那个房间里面藏着坏东西。爸爸每天都看着它,给它喂血。房子因为那个坏东西变得好奇怪,我想请你把那不好的东西带走。我希望我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就算我不在了一样。那就拜托你了,姐姐。” “瑞吉,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我们要去哪儿啊,不是还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吗?”等瑞吉回过神来的时候,伊洛蒂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布幔后消失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亚撒静静地站在瑞吉身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这家男主人正在花园等我们,估计有些事情我们也可以知道答案了。” 这座豪宅的后院是一片美丽的花园,除了一些常绿的植物外,这里培养着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不知是什么原因,本不应该在同一季节的盛开的花朵都在这座小小的花园的竞相开放。 亚撒有些茫然地站在绣球花的花丛中四处张望,他看见正背着双手俯下身体去嗅闻繁密花墙上的蔷薇的瑞吉。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亚撒忽然严肃地皱起了眉头,他就这样望着瑞吉,也不说话。 “真是让客人您久等了,我就是这家的主人,福瑞?罗杰琳。” 两人在花园里等了一会,这家穿着平民干农活时才会穿的粗布衣服,面容算不上英俊,可莫名给人一种好感的男主人福瑞才从花墙后走出,他靠近亚撒的同时还友善地伸出有些脏的手。 “亚撒,我看见他刚刚……你别握那只手啊啊啊啊啊啊!”在瑞吉的尖叫声中,亚撒握住那只不久之前沾上过粪水的手。 “说实话有很久都没有客人来拜访我了,上次有人来找我讨要怪画还是在五年前呢,哈哈!没想到当年传出去的消息现在还有人知道。” 福瑞说出的话瞬间引起本来打算直接提问的亚撒与瑞吉的警觉。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亚撒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问道:“这么说的话,你能帮我找到‘魔女的画廊’?” 五年前有人找过他,那么他们现在听到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其实我只能找到入口,你能不能够出来就要看运气了。之前来找我的人基本上都安全出来了,我想你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福瑞说到这里时叉腰抓了抓头发,也不顾头发丝可能会沾上异味这种问题了。 “也曾经有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这也只是少数情况。你也知道,有欲望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好好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就好了吗? “既然你知道‘魔女的画廊’里面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把人送进那种地方?你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和那些污秽之物做交易,好得到通过正常渠道得不到的东西?” 闪着诡异光芒的剑影闪过,飓风瞬起,绣球花连叶被斩断后又被风吹散,福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亚撒用那柄巨剑抵住喉咙。 眼睛发出慑人光芒的亚撒因愤怒表情扭曲,站在一旁的瑞吉有些惊慌地攥住他的袖口,小声说道:“你冷静一点亚撒!这个人的灵魂还算是干净的,只是……被怨恨缠绕着。你知道的,怨恨是很可怕的。” 苦涩的,辛辣的,带着血腥味的怨恨来自于每种生物的灵魂,怨恨会一直紧缠着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给那些人带来疾病或者不幸。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怨恨,站在瑞吉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怨恨已经形成人脸的形状……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人类就会因为沾染重病而死吧? “这位先生,你冷、冷静一下!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带过去而已,这都是他们自己要求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劝阻过他们,但毫无用处啊!” 福瑞被亚撒可以说是恐怖的表情和极端危险的举动吓得跌倒在花丛中,他的额角渗出冷汗,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亚撒的目的不仅仅是怪画了。 “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情那种行了吧!请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只要你带我找到魔女的画廊,并且把见到我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忘掉,我就会放过你。”亚撒沉声提出自己的条件。 “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你也得保证不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派人来也不行!”福瑞连连保证道。 “哎呀呀,这家伙好像把你当成教会的人了呢,真是……嘿嘿!” “闭嘴。”瞪了一眼露出坏笑的瑞吉之后,亚撒扭动手腕收回剑,伸手把福瑞从地上扶起来:“抱歉,刚刚是我太过激动了。你刚刚说的话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说的话很像……” 那个人是他的朋友,瑞吉的兄长,最优秀的商人,最狡猾的骗子。他成功欺骗了很多的人,最后也造成了他自己的悲剧。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谁都还在。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走吧,现在就出发,带我们去魔女的怪画廊。” 第41章 魔女的画廊 卢克多虽然只是一个小城镇,可热闹程度不亚于那些大型城镇。这里随处可见排列整齐的灰石房屋和悬挂在建筑之间的彩色丝绸,风拂动这些丝绸时会带起清脆的铃响。 建造在以石料为主的坚固建筑上是具有艺术风格的浮窗,热闹的街市两边的商铺基本上用木架、毡毯与少量的石头搭建而成的。这样的商铺既稳固又方便商人整理,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店主与行人也不会被掉落物砸伤。 卢克多的中心有远近闻名的黛尼奥雅商会在,每日汇聚在这里商品异常丰富,瑞吉一路走过来都很少看见重样的商品。 要是能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说不定就能好好看看这些东西了,刚刚卖烤鸡腿的那家看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应该让亚撒买来尝尝……可现在还是得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真的是太可惜了。 瑞吉很想让亚撒代替自己好好尝尝那些看上去都十分不错的美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所以这些想法就先放一放好了。 据说魔女的画廊只会在没有月亮的午夜后出现,而这个入口是当年福瑞的先祖偶然间发现的。 说起来可笑,谁会相信一座被废弃的钟楼的墙面上那小孩子随意涂鸦出来的门就是画廊的入口呢? 前往魔女的画廊之前,亚撒逼迫福瑞交出了他拥有的所有怪画,其中包括《幸福之家》《春神的花园》《忠实的奴仆们》,并当着他的面将怪画净化销毁。 现在福瑞的家人正在旅馆内暂时居住,福瑞本人则负责给亚撒和瑞吉带路。 福瑞带着亚撒去郊外的废弃钟楼时,不断地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他原本以为可以利用魔女的怪画安然度过接下来的人生,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危险的人,他感觉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搞破坏才来的! 与福瑞并肩行走的亚撒如果有读心术的话,估计他会赞同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上级恶魔,把恶魔藏身的城镇给摧毁了。那时具体死伤了多少人他也不清楚,他只记得当时瑞吉的表情:惊恐,悲伤,还带着一丝的愤怒。 “亚撒,遇到不得不战斗的情况的时候,还请你控制一点吧?你要用全力的话,这里也会变得跟那时的一样的。”有些紧张的瑞吉抓住亚撒的手臂,她当时只能看着暴怒的亚撒对着整个城镇发泄怒火,最终用炽热的龙息杀死了那只恶魔。 即使那是一场胜战,在她的眼中,也无异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抱歉,我没有办法……”亚撒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睛看着瑞吉,“我会尽量控制的,不会有下次了。” 很快,亚撒注意到脚下的杂草与石块逐渐变得多起来,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方。墙壁大片缺失,吊着巨大铜钟的圆顶已经消失了大半个的钟楼在黑暗中矗立。单看影子的形状,那座钟楼就像某种恐怖而巨大的怪物。 “原本这个地方是流浪者的聚居地的,后来老有人消失,就没有人再敢去那里了。” “当年我先祖也是一个流浪者,他无意间在钟楼地面上发现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木门,木门下是狭窄但很长的阶梯。阶梯通往位于钟楼地下的房间,那里有一张不知多少年前放置的床和与墙壁相连的生锈铁镣,还有一双用鲜血画在墙壁上,看上去像涂鸦的门。那扇门就是可以通往魔女的画廊。” 福瑞一边对身后的亚撒说着,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扫帚扫开钟楼内地面上积累的灰尘和落叶。 其实相比于灰尘,还是那些落叶更烦人一些。这些将根须深深植入墙壁的藤蔓植物总是不停地生长着,这种鬼地方也没有人来进行清扫工作,最后落叶会堆积过人的脚背。 把所有的落叶和灰尘扫到一边去之后,三个人终于看见地上那扇仿佛是人画出来的木门。 面无表情的亚撒半跪下去拉住木门的铜环,直接单手用力将门从地上扯起来:“好,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还有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好……好的!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平安归来!”听到亚撒的话之后,瞬间松了口气的福瑞丢下手中的扫把转身就跑,他飞快地从背着手的瑞吉身边跑过,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晚上郊外会有游魂呢,那个人不会出事吧?”瑞吉望着福瑞离开的方向问道。 “走吧,最后这个人怎么样就和我们无关了。” “嗯,好的!我们走吧!” 亚撒和瑞吉一同将手放在石墙表面以鲜血画出来的门扉上,之后他们两个人逐渐陷入那看似坚硬的墙壁之中,就像陷入冰凉粘稠的稀泥中一样。 魔女的画廊吗?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视线完全变得黑暗之前,瑞吉的脑中闪现出几个问题。 近段时间她一直跟着亚撒到处搜寻克洛埃的痕迹,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传闻中,人们将这个魔女描述成一个丑恶的老妇人,她用会吸食人血的锋利画笔插入人的脖颈中汲取鲜血,再用那个人的鲜血来完成画作。通过鲜血完成的画作会将被汲取鲜血的人的灵魂囚禁在画中,利用灵魂的力量就可以实现持画者的愿望…… “哇!是一条狗呢,而且是一只胖胖的狗,好可爱!” 视线清晰起来的时候,瑞吉首先看见的是一只白毛肥胖的大狗,她激动地抱住这只毛球似的,身形有些虚幻的大狗。这只大狗也友善地对她摇晃起面包卷似的尾巴。 “狗?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狗?”早就将巨剑横在身前,做好被袭击的心理准备的亚撒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在瑞吉怀里哼哼唧唧的白狗,然后他单手持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现在两个人身处的地方凭他的语言水平的确很难形容,粗略地来讲,就是和他之前暂居的旅馆一样狭窄的长廊。木质的地板和墙面早已经腐朽不堪,生长出暗绿色潮湿的青苔和颜色艳丽的蘑菇。 两人头顶只是仿佛无边的黑暗,淡淡灰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让本就死寂无声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与阴森。脚下的木板只要稍微用力践踏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这让亚撒怀疑脚下的这片木板随时会塌陷下去。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发现木板下其实是坚硬的黑色石材,不仔细看的话会误以为脚下是黑色的虚空。 “亚撒,亚撒,这条狗狗跟我一样是弥留者哦!” “嗯,我知道了,你也别管它了,我们得在早晨来临之前抓到‘魔女画廊的根源’。”亚撒已经懒得思考那条狗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个诡异的地方彻底毁掉,免得还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请来带走怪画,被怪画杀死后成为怪画的一部分,再去害死别人。 黑暗中,亚撒原本是血红色的眼睛变成暗金色,同时令人恐惧又满含暴虐的光芒从他的眼瞳中亮起。 抱着那只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白狗的瑞吉,皱了一下眉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好,我来带路。” 在此之后,瑞吉和亚撒一言不发地沿着仿佛无尽的走廊向前。突然,亚撒注意到身边的木墙上开始出现各种画工细腻但颜色灰暗的画作。 这些画作有描绘动物的、也有描绘人类的、还有描绘就算活过悠长岁的他也未曾见过的怪物的……这些画似乎都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在木制的画框内活动着。 亚撒停下脚步用手指摩挲其中一幅精灵少女的画像,他注意到画中金发绿眸的精灵少女用手中的百合花束遮住脸,羞涩地避开他放在画上的手指。 “真是不可思议。”亚撒望着怪画喃喃道。 “怎么了,舍不得毁掉这些画了吗?也是,一个人类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了。一看就知道,这里所有的作品应该都是她花费很多时间创作出来的吧?” 本来是在前面带路的瑞吉展开双臂原地打了个转,她背着手盯着正在仔细欣赏那些怪画的亚撒,最后她歪头说出真心话:“亚撒,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怪画交给自赎会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处理……” “瑞吉,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无论这些东西对他人到底是不是有害的,它们的本质永远是恶。为了避免这些东西对他人造成伤害,我们必须得消灭它们。”亚撒一边沉声说道,一边顺手拍了拍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的瑞吉的头。 “亚撒是个固执的臭老头!” “我本来年纪也不小了。” 忽然,亚撒像是感觉到什么紧皱起眉头注视前方,那条一直紧跟着他们的白狗突然狂吠起来。 “瑞吉,站在我身后不要乱走,有什么东西来了。”身体紧绷的亚撒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刺刀横在面前,警惕起前方可能出现的东西。 第42章 守护怪画的画 “亚撒,我觉得我们还是绕道比较好,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瑞吉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前方的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让她这个龙族都感觉到恐惧的东西——那是蕴含着巨大的恶意,也许不可言状的怪物。 这条长廊其实还有许多的分叉,瑞吉能够感觉到这条道路最终只会通往一个地方,也许那里就是她和亚撒所要追寻的根源吧? 亚撒会听她的话,选择绕路前行前进吗? “从其他的路走也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绕路吧。我感觉的确有点不妙。”同样有些不祥的预感的亚撒权衡一下绕路的利弊,果断地决定放弃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毕竟要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战斗对他来言有些困难,他要尽量保存体力,以防不备之时。 原本打算带着亚撒绕路前进的瑞吉忽然感觉到长袍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拉了拉,她低下头去,发现是那条被他们两个人彻底无视的狗。 瑞吉犹豫一下后蹲下,对狗狗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们吗?嗯嗯,我知道了。亚撒,这条狗好像要给我们引路呢!你要相信它吗?” “这种地方会出现一条狗明显不太对劲,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亚撒觉得这条狗很可疑,但又觉得能从它身上得到些什么线索。 他决定跟着这条狗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对了,亚撒这条狗告诉我它叫吉米呢!所以我们就不能狗啊狗的叫了!”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让它快点带路。” “好好,你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吉米的爪子拍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它那如同棉球一样的尾巴在亚撒和瑞吉的视线内欢快地摆动着。 两人现在走的这条长廊内,魔女的画作已经完全突破画框的限制。 开着彩色玫瑰的玫瑰树肆意伸展银色的枝叶,在墙面上茂盛的生长,仿佛会将这里变成一片花园。从画框内涌出的灰蓝色章鱼触角上布满湿润的眼珠,这些眼珠在转动时发出古怪的声响。长着鸟儿的羽翼与鼠头的兔子挎着大包从他们的头顶旋转着飞过。地面生长着暖橙色的苔藓和地衣,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松软厚实的地毯上一样。 瑞吉伸出手接住半空中飘落下来的半球形的金色花朵,她的正上方是一棵发出了柔和金光的树。不,准确的来说,是生长在树上的那些形状为半球形的花发出光芒。 正当瑞吉感叹那些花朵的美丽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疼痛,她立刻将那朵覆盖在手背上的花甩开来,发现手背上的皮肤消失了。 伤口没有流血,因为瑞吉的皮肤下面什么也没有——毕竟她是早已死去却被石碑的力量束缚在亚撒身边的幽灵,幽灵是不会流血的。 那朵被瑞吉甩开的花收回从绒球形花蕊内探出的透明鱼骨状的触手,蠕动贝状的花瓣重新飘飞起来。 额头冒起青筋的亚撒一把捏住这只伪装成花的小怪物,用力握紧拳头,绿色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你知道这种地方东西不能乱碰的吧!”亚撒随手甩开手上怪物的残骸拉住瑞吉受伤的手,满脸焦虑地冲对方吼道。 瑞吉不太高兴地鼓起脸颊,她伸出手将那根与自己的头顶距离只有几厘米的树枝握在手中。 异常粗糙的树皮带来的摩擦感在掌心蔓延,翘起的尖锐树皮扎进瑞吉的皮肤,她深呼吸一下后猛地睁大眼睛。 只是一瞬间,被瑞吉握在手中的早已死去,变成怪物们居住的巢穴的树枝连同整棵枯树一起凐灭成粉,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怪物一只接连着一只的爆炸开来。 “消气了吗?消气了我们就继续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亚撒斗篷挡住从天空落下的绿色浆液,随即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把瑞吉推到一边,他自己则后退让后背紧贴在腐朽不堪的墙面。 一道惨白的影子从亚撒的面前极速掠过,同时这道影子扯走他的披风并将其撕成碎片。 袭击者落地的一瞬间,亚撒手中的刺刀就已经飞刺过去了,随后地上响起了嘶鸣和刀刃刺入腐朽木头的声响。 被刺刀钉穿的是一只惨白的成人的手,手腕的断口处数只狭长的眼睛拥挤在一起蠕动着,五根纤细的手指上银白色的硬毛与锋利的倒钩生长,内部尖牙呈现出圈状的口器连同其内的各种内脏一同被刺刀贯穿。紫色的体液在地上流淌,渗入腐朽潮湿的地板中。 昆虫足肢在地上摩挲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从前方黑暗中传出,趴在地上的瑞吉警惕地抬起头来,她看见那些手蛛眼睛发出的红光:“那个亚撒,要不我们先……” “你呆着别动,我来解决!同样注意到那些靠近的怪物的亚撒双腿微曲后从瑞吉的上方越过,重重地落在她的面前。 跃起的同时,亚撒的嘴里似乎在快速地吟唱着什么,当双脚落地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有炽热的烈焰在翻腾了。 “亚撒,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怪画,你这样做很有可能把整条走廊给点燃的!亚……” 表情由惊讶转变为惊恐的瑞吉还没来得及阻止亚撒发动魔法,缠绕在他手中的火焰就已经化为火龙冲出,由火焰组成的巨大漩涡将他们两人面前的长廊瞬间填满。炽热的气浪翻滚,那些活过来的怪画和如浪潮一般朝这边涌来的手蛛们,连同整条长廊瞬间在火焰中变得扭曲起来。 下一秒,夹杂着大量银色鳞片的鱼类、发光的磷虾、颜色斑斓的螃蟹海星、各种形状的海藻的深蓝色海水扑灭了这条愤怒咆哮的火龙,顺带将猝不及防的亚撒和瑞吉淹没。 “破坏画廊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主人留下的珍贵遗产,伊斯塔一定会保护好画廊的……你们再做这种事情的话,我会立刻把你们赶出去。”头顶的水面传来的清脆且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发现在水中依旧可以自由呼吸的亚撒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个少女正以看臭虫的目光俯视着他。 这个在水面上站立,亚麻灰长在脑后发高高束起的少女穿着紧贴结实而削瘦身体,以金线精心缝上的波浪和水瓶花纹的海蓝色长裙,长裙的裙摆在空中翻卷。 少女冷冷地看着亚撒,暂时也没有别的动作,刚刚的攻击似乎只是警告。 对于亚撒来说,敌人的样貌与年龄都不是让他手下留情的借口,他很清楚的知道对方并不是人类,因为人类无法使用这么强大的魔法。 “亚撒,对方没有敌意。” 瑞吉从地上爬起之后按住身体紧绷,即将暴起的亚撒的肩膀,她瞅了一眼身边不断对少女兴奋地摇着尾巴的吉米,转头对自称为伊斯塔的少女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想要解放被囚禁在画中的幽魂和保护怪画才来到这里的,还请你不要动手。” “解放?你不知道正因为有灵魂蕴藏在其中,怪画才会活过来吗?如果没有灵魂,这些怪画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而且我不是小姐,你眼睛瞎了吗?我有喉结没有胸部啊!”伊斯塔感觉到羞恼的同时一脚跺在水面上,他和原本高过两人头顶的海水一同下降。当所有的海水都完全消失之后,伊斯塔也回到地上。 “即使不能在实现别人的愿望,这些画作不依旧是克洛埃花费心血创作出来的吗?我们自赎会会帮你保管好这些画作的。”见伊斯塔并没有过激的反应,瑞吉连忙走近对方进行进一步的劝说,可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亚撒的石碑剑挡住了。 石碑剑和那些在地上挣扎,如跳蚤一般弹起的银鱼相撞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这些离开水后在破败地板上挣扎的生命和伊斯塔是一体的,只要刻意控制,它们同样是可以利用的武器。 不仅是银鱼,还有那些螃蟹、贝类、海星全部如同被人掷出的武器一样无序地飞舞起来。 由于石碑剑过于巨大,亚撒没有办法将其很好的挥动起来,他只能用那柄刀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亚撒的反应已经很迅速,可依旧无法避免被那些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比刀刃还要锋利的海洋生物们割伤皮肤。 不同于人类血液颜色的黑血从亚撒身上割开的伤口中涌出,有些血滴砸碎在地上,还有些被那些海洋生物击碎,飞溅在瑞吉背后的墙壁上。 “瑞吉,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别害怕。”亚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些海洋生物由灵魂与克洛埃的血液构成,它们不仅能够伤及肉体,也能够割裂灵魂。如果说肉体的疼痛只是针扎的话,那么灵魂的疼痛应该是刀割了。 无法躲避,如同酷刑。 第43章 请求 “谈判失败了,放弃吧。” “我知道了。”瑞吉无奈叹气,她伸出右手穿过亚撒的身体,轻按在他手中那把插在地上的石碑剑上:“石碑之剑,请倾听我的祈愿。” “你是他的盾,你是他的剑,是他用重要之物交换而来的灵魂之舟,听我所言,将内形改变,以驱除不安之灵。” 瑞吉吟唱完咒文,石碑剑上那些枝蔓一样的纹路逐渐亮起岩浆一般赤红的光。这种带着恐怖温度的光从剑的最顶端向下流动,最终将整个剑刃连同剑柄都变得滚烫起来。 “滋滋滋……” 亚撒握住剑柄的手被变得滚烫的剑柄烫伤,类似于烤肉的声音响起,带有焦香的白烟从他的手中腾起。他无视身边越发越凌厉的攻击将双手的大拇指放入巨大剑柄中间的空洞中,将剑柄向着两个方向拉扯。 伊斯塔吃惊地看见被亚撒用力拉扯的石碑剑分成了两把,他还注意到剑刃的形状都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 正因为巨剑被一分为二,现在它比之前的巨剑要轻盈了许多——亚撒可以自由地挥剑了。 这家伙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伊斯塔感觉到脊背发寒,他伸出不存在手臂部分的左手,从手臂断口处涌出的火焰在手中凝聚成一柄不断燃烧的长剑:“真是的,动静太大的话会把那个怪物吸引过来的,我还希望你们自觉离开呢……看样子,得使用武力了。” 亚撒昂头尽力避开伊斯塔自下而上向下颌砍来的剑之后后翻退开来,下一秒,他的下颌就因为刚刚的剑风裂开口子,只不过仅仅一次呼吸的时间,那道不浅的伤口就愈合。 亚撒张开牙齿变得异常尖锐的口发出怒吼,用力地将右脚向前踏了一步:“有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术,这是谁教给你的?” “呵呵,我可没义务告诉你这件事。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野蛮的战斗方式,像野兽一样毫无章法,但是又难以对付。”脸被亚撒用剑柄揍得脸颊青肿的伊斯塔将腰间的碎布撕下来,之后他抬起露出杀意的深棕色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这个家伙是谁了。” 伊斯塔的剑术是根据“那个”的剑术改编而来的,不然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只能跟面前的这个家伙拼恢复力了。 “从刚刚开始,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丫头就不见了,看样子她是亡者吧?附在你身上的无法归去的灵魂。”突然间,伊斯塔注意到刚刚还跟随着亚撒的瑞吉消失了,反应过来之后,他突然咧嘴冷笑起来,“真是可怜啊,那个孩子。” “你注意到她没有也没有用,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伊斯塔提及瑞吉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势从眼睛被汗湿的头发遮住的亚撒身上迸发出来,“还有,谁允许你提她的!” “亡灵要存在在人世间必须要‘媒介’,束缚亡灵的人的肉身的一部分也好,某种特定的器具也好,吞噬别人的灵魂也好……恐怕你手上的剑,就是那个少女附身的媒介吧?” 毕竟是依靠带有克洛埃灵魂碎片的血液存在于世的怪画《水瓶少年》,伊斯塔能够敏锐的感觉到灵魂和与灵魂相关的东西。他的眼中亚撒手中的剑和太阳一般耀眼,说明里面一定蕴含着足以灵魂长久存在的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东西,在伊斯塔的认知中并不多。 龙的墓碑。 据说龙之国度尚存的时候,黑龙尼泽恩罗斯·施特尔从王城的地下挖出一块怪异的巨石,他用那块石头凿刻出一块石碑,让所有族人在上面留下各自的姓名。 从那以后,当在石碑上刻姓名的某头龙死去时,其他的龙都可以感知到其离去的消息。直至现在,血统浓度在一半以上的现龙种还拥有着化龙的能力,但也有少部分龙种向着其他方向变化着。 可即使已经血统不再纯净,他们也依旧保持着在那块石碑上留下姓名的习俗。 当一头现龙种成年时,他就会化为巨龙,飞跃无数高山和宽广的河流,穿过厚重的云层,向着大陆北方的冰海进发,然后在数月之后归来。 现龙种都将龙的墓碑当做不可侵犯的圣物,但有一天,这个圣物被人取走了一部分。 可能对于石碑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缺口,但这个缺口足以让那些龙族勃然大怒。 群龙花费数个月的时间寻找那个破坏石碑的同族,最后龙之贤者的命令让他们不得不停止搜寻。 “诸位,请你们忘记这件事,日后那个同族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龙之贤者如此说道,他并不是有意庇护那个犯错的龙族,而是因为未来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群龙的怒火终于平息,那头龙直接以亵渎先祖安息之地的罪名被从龙之墓碑上除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知道石碑有这种力量的人可不多,你这家伙应该是受什么人的恩惠对吧?”仿佛明白什么的伊斯塔一边用手摸着下巴,一边认真地盯着亚撒手中的石碑剑自语道。 突然,伊斯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让手中以火焰凝聚而成的剑消散。收起武器后他对着亚撒摊开双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帮我除去‘那个家伙’再离开这里。我负责从里面把门完全毁掉,让人没有办法再进来。” “反正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肮脏的愿望而已,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克洛埃的画的……这样的结局也挺不错的。” “谁说没有人喜欢的?我就很喜欢这些画,克洛埃比我画的好看多了!我不许你怎么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伊斯塔说话。 “你这家伙是谁?”伊斯塔有些呆滞地看着从亚撒背后蹦出来的那个娇小人影,皱眉歪头问道。 “哈?我是瑞吉啊!你刚刚不是想谋害我吗,怎么转头就忘了?你这个人真奇怪!”瑞吉说着有些疑惑地将双手插在腰间,用手指着伊斯塔继续说道,“我懂了!你一定就是那种‘鱼的记忆力’吧!什么事情转头就忘了,真是失礼!” 现在瑞吉的样貌与她成年时那种性感知性的样貌反差太大,导致伊斯塔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瑞吉将灵魂的一部分作为驱使石碑剑的驱动力封入剑中,她暂时变回十几岁时的样貌,也就是变成一个娇小可爱的圆脸女孩。满是金色繁复花纹,宝石蓝中掺杂着绚丽绿色的独角从她额前的毛发中伸出,这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只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独角兽。 “是因为我太可爱了,你才没有认出来吗?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我一百五十岁以前亚撒也经常夸我可爱呢!”托着微红双颊的瑞吉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自我陶醉中。 “带着这样的孩子你还真是辛苦呢……她今年多少岁?”眼角抽搐的伊斯塔低声问道。 “两百多岁吧?嗯,我已经习惯了。”将变回原状的剑背到背上的亚撒低声答。 “那么我们来谈正事吧!”恢复正色的伊斯塔说着,将全程都被无视的白狗吉米抓住提起来:“别看这家伙是条狗,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克洛埃制作出来的‘朋友’。我们两个一起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只为守护画廊。如你们所见,这里所有的画作都是活的……” “抱歉,我能稍微打断一下吗?”突然,瑞吉弱弱地举起右手打断伊斯塔说话,“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要了解克洛埃小姐。我觉得如果将她的经历、情感和能力完全了解清楚的话,说不定我能够找到办法让你们不在黑暗中永远被埋没……我希望你们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 “伊斯塔,吉米,外面可是很美丽的!所以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那一瞬间,伊斯塔似乎看见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很快他反应过来,甩开瑞吉伸向他的手:“我拒绝!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让你看见!” “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好我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之前吉米已经同意让我看了,你的拒绝是完全无效的!对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亚撒帮忙的话,你就直接使唤他吧,我已经同意了!” 收回被甩开的手的瑞吉露出单纯又可爱的笑容,突然一脚踹在伊斯塔的胯间:“你要是跟上来的话,我可是会很烦恼的!在我完全走远之前,请你老实待一会吧!” 瑞吉的这一招相比于之前亚撒的攻击要强力太多了。关键部位被袭击,剧烈疼痛卷袭全身的伊斯塔双眼翻白,脸色难看地夹紧双腿跪倒在地——他现在真的失去追逐能力了。 “瑞吉!” “亚撒,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击得逞的瑞吉在对眼角抽动的亚撒抛了一个飞吻,轻快地转过身跟着吉米奔跑起来。很快,她发着微光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与朦胧的雾气之中。 “疼疼疼……那个家伙是魔鬼吗?居然对人的胯下出手!”过了好一会,脸色苍白的伊斯塔才从疼痛中缓过来,他双腿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 亚撒正抱臂在一旁盯着他……这给人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把伊斯塔手撕了似的。 “喂,你盯着我干什么?这是她自己要去冒险的,根本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啊!”伊斯塔缩了缩脖子之后说道。 “我只是在思考,你的剑法我总觉得很熟悉……对了,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哦,我想请你帮我销毁一幅怪画,因为那幅怪画的存在,已经有不少人死在这里了。” “什么画?” “《安娜塔西亚之日》。” 第44章 怪画暴走 圣巴罗的高塔上,美丽的公主向下抛出金线,王子顺着金线向上爬,最后摔死在塔下。民众将王子的尸骨放入垒砌的骨山中,筑成新的高塔。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提箱的魔女梅西尔。这两个人都是臭名昭着的魔女,但是她们之间从未有任何交集。因为这两人出生时间相隔好几百年,所以就算她们两个人之间想要产生联系,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克洛埃非常仰慕梅西尔,甚至将她当做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拥有魔女血统的她做了和梅西尔一样的事——召唤恶魔。 不过这些事情完全是传闻,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实际上克洛埃的家族和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有很深的交情,尚还年幼的梅西尔还与当时的家主见过面。 安娜塔西亚之日,造成不眠之夜的魔女终于被送上了断头台。 众人的欢呼中,魔女的头颅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鲜红的血在已然染成黑色的木制高台上肆意蔓延,然后被木头吸收。 在此之后,所有欢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看见那原本应该不能动弹的尸体重新站起来…… “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吗?这样吧,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它一定会帮上你的。” “你问这是什么?这种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就是那个魔女的血啊,这些血已经离开身体很久,但依旧蕴含着很多魔力,你可千万不要浪费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克洛埃那家伙天天只知道画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画作会对他人带来怎样的恶果。” 从疼痛中缓过来的伊斯塔已经带着亚撒向着“那个”徘徊的地方走去了。途中他也简单的向亚撒讲述克洛埃的故事,包括她家族中亲兄妹结婚的恶心习俗——只为了保持魔女的纯血统。 似乎就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婚姻关系,那个家族内部的人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和怪病。 克洛埃是那个古老的魔女家族的最后一代,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她的兄弟姐妹不是天生畸形,就是因病早夭,只有她一个人成功活过十五岁。她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爱上一个不属于家族的人并把自己的初夜交给对方,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被家族的长老们永久驱逐。 也许这是一种幸运,克洛埃离开家不久,她的家族就被教会的鹰犬发现了。所有的人连同雇佣来的奴仆都一起被送上断头台,无头的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暴晒又被乌鸦啄食。 克洛埃一个人躲在城镇的一座石桥下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赶回来休息的流浪汉们无情地赶走。 后来克洛埃为了买颜料练习绘画而夜夜在混乱的酒馆中工作,白天在花一铜钱租来的地下室里磨练画技。起初她什么都画不好,可她从未想过放弃。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精湛的画技,她是家族中最后一个人,她必须要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好。 当克洛埃成功把鸟儿的每一根羽毛都细致地描绘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恶魔——他是来自深渊的七原罪恶魔之一,傲慢的路西法。 “我喜欢你的画,可我更喜欢你本身。是你的血与欲望的味道将我吸引而来,拥有美丽灵魂的小家伙,我要给予你想要的东西(诅咒)。请你用血去作画吧,只要是你画出来的画,就一定会给别人带来幸福。作为实现你愿望的条件,你必须成为我的收藏品。” “那个恶魔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直接消失了,后来克洛埃就一直被困在这条画廊中无法离开。我和吉米去外面找了很久,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抓到那个恶魔……仿佛与他的相遇只是我们的幻觉而已。” 伊斯塔把故事一口气讲完之后,他居然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同时他注意到身边的亚撒眼神冰冷下来:“喂喂,你这家伙不会很讨厌恶魔吧?” “不是,我只是感到很兴奋而已,你别太介意。” 收回杀气的亚撒有些尴尬地用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罩:“每杀死一个恶魔或者黑暗生物,石碑剑的力量就会被消减一点,而且越高等的恶魔需要的力量就越多。石碑剑的力量被完全消耗殆尽之后,瑞吉的灵魂就会回到她已经被修复的肉体上了。” “肉体?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再乱说的话,我就撕烂你的嘴!瑞吉与你这种依靠灵魂碎片与魔力存活的妖精完全不同。很久之前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人将她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出来,分开进行休养。我负责保管的,就是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厉害!哎,要是我也像瑞吉那样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就好了,吉米那家伙总是嫌我烦。” “嘘,安静!”似乎有听到什么动静的亚撒突然伸手挡住与自己并肩向前行走的伊斯塔,压低声音让他别说话。 两人现在所处的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因过于浓厚的湿气而潮湿腐烂。墨绿色滴水的苔藓,颜色诡异的菇类丛生,一种漆黑且甲壳黑亮的蠕虫在踩上去黏滑无比的木板中钻动,它们在被踩死后会爆出绿色的浆液。 挂在墙壁上的只有破碎的画布与画框,偶尔也能看见完整的画,无一不是由乱线所勾勒了人形,再以一抹鲜红的颜料构成它们诡异的笑容。 亚撒之所以会让伊斯塔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听见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第三个人的脚步声非常轻,如果不是龙族的听力极度灵敏的话,这个脚步声可能就被他忽略掉了。 “是那个家伙,它一定是感受到危险才主动出击的!”终于也听到脚步声的伊斯塔一边紧张地盯着正前方说着,一边召唤出火焰凝聚成一面带有狮头的火之盾牌。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亚撒突然伸手抓住伊斯塔的衣领,双脚微微分开的同时他将伊斯塔提起并大喊道:“举起你的盾牌!” 呼吸倏然急促的伊斯塔毫不犹豫地架好手中的盾牌,他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在手中的盾牌上,还意图继续向前突进。 与伊斯塔同时受力的亚撒节节后退,最终他还是撑到那股力量消失。 “这是……荆棘的长矛?”依旧被亚撒提在手里,浑身冒出冷汗的伊斯塔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盾牌他看见盾牌上有一根矛尖已没入盾内,由漆黑的荆棘枝条缠绕而成的长矛。 伊斯塔盯着这根并不出奇的武器看了几秒后,将它连同盾牌一起丢出去。下一秒,那根长矛呈放射状刺出无数的枝条,这些枝条上的每一根利刺都闪着森冷的光,它们在没入墙壁地板时没有丝毫的滞涩。 “呼哧、呼哧……还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肉串了。”伊斯塔带着一丝庆幸说道。 “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找我就是希望我来对付这个对吧?当然没有问题,我会妥善解决的。” 背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让伊斯塔感觉到脊背发麻,他在双脚接触地面之后立刻转头看去,刚好看见浑身上下都发生了恐怖变化的亚撒从身边走过。 亚撒现在全身上下只要是没有衣服的地方,都有漆黑钢铁般滑腻锋利的鳞甲不断冒出,像盔甲一样覆盖他的身体,同时这些鳞甲也从他的双颊生出。他的身体也比之前魁梧了许多,就像是经过锻炼那般拥有更多但是又不过于夸张的肌肉。 坚韧的皮靴因为亚撒腿部结构发生变化,已经被鳞甲和指爪撑破,此时可以用“强健锋利的后肢”来代替双腿这个称呼了。 “咚!咚!咚!咚……” 亚撒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极有节奏和规律的鼓点声,流入心脏的血液变得滚烫之后再次被心脏送往身体的各个地方。他整个人的体温升高,就像是在火炉中逐渐变得滚烫的铁块。凝聚在皮肤与衣服上的水珠被体温蒸发,他的身形被裹入浓密的水汽之中。 伊斯塔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意识到是亚撒从自己身边跑过。 再看亚撒站立过的地方,伊斯塔惊恐地发现那里的地面上有着像是野兽肆掠过后留下的残暴脚印……这家伙简直像怪物一样。 第45章 怪画的魔女 进入魔女的画廊后,瑞吉一直听见陌生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只是她选择性地无视了那个声音。 瑞吉不想给亚撒惹麻烦,可她听见当伊斯塔主动请求帮助时说出的那番话时,她心中忽然就产生了帮助对方的想法。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只是想要帮助对方而已。其实这可能很突然也很愚蠢,但她认为伊斯塔是值得去帮助的那种家伙——即使在不久之前对方还想着杀死自己。最主要的是,就这样不被人知晓的沉入黑暗中的话,实在是太痛苦了。 “来这里吧,来吧,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瑞吉紧跟着吉米从横卧在地上,头顶生着怒放着艳红玫瑰,形状如同珊瑚一般的红角的白鹿上方跃过,又飞起一脚踹翻那些伸出螃蟹一般的脚缓慢向前移动,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木雕。她还从成团飞舞,样貌介于蜜蜂与翅膀透明的蝴蝶之间的明黄色精灵中狼狈穿过。 随着向着长廊深处的深入,那个原本飘渺空虚的声音逐渐在瑞吉耳边变得清晰起来:“我等了太久了,终于有人能听我倾诉罪行了。” 跑了许久,瑞吉看见那幅与其他怪画与众不同的画作:那是一幅连画框都没有,内容完全空白的画。 在这幅画面前,瑞吉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走到画作前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进入那幅空白的画作中的那一刻,瑞吉看见很多镶在精美画框内的画作带着发光的尾巴从头顶与身边飞速掠过,在远方灰色的地平线上绽放成艳丽的光之花。 这里几乎每一幅画的颜色都极其的艳丽,仿佛画中的颜料随时会从中喷涌而出一般,同时她也在其中看到零星被划烂且颜色黯淡的画夹杂在其中,它们落地时只会腾起一片灰色的烟雾。 现在瑞吉身处的这片空间以深灰色会倒映出人影的晶石地面为分界线,通过倒影瑞吉惊觉自己在这里居然是成年最接近人类时的样貌。 晶石地面的下方是漆黑无边的虚空,正上方则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不停地有画作从空中如流星掠过,又化作光或者烟雾消失。 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到的瑞吉无意识地迈动脚步向前走着,她注意到一副伫立在前方的一副巨大画像,而上面的场景是…… “抱歉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一直都很想见见祖父母口中的梅西尔,就擅自把那一幕画下来了。在那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为她画出一幅完美的画像,最后只能留下这样空荡荡的白板。” 瑞吉想象中的克洛埃是一个有着稻穗般金色长发,面容可爱的女孩子。可见到本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错。 克洛埃长得并不美,她也不是金发,而是红褐色很粗糙的短发。她蜡黄色的皮肤上满是会淌脓水的疙瘩,小小豚鼠一般的黑眼睛在微胖的脸上闪着友善的光芒,唯独那一双手纤细好看的与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是属于画家的手吗? 瑞吉呆愣了一阵子之后,突然眼睛发亮的抓住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克洛埃的手,用难以抑制兴奋的声音说道:“我叫瑞吉·拉尔!我很高兴认识你!我可是超喜欢你的画的,从第一次看见你的画开始,我就想要见到你了!你果然很漂亮啊!” “我,我很漂亮吗?我家里的人都说我很丑,就像是深海里面从未见到过阳光的鱼……”瑞吉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克洛埃的脸瞬间羞得通红,她低着头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完整的句子。 看到克洛埃羞涩的反应,瑞吉歪头不解地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灵魂,你们人类应该都知道吧?皮囊终会老去化为尘土,只有灵魂是永存的。嗯……对了对了!我说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呀?” 瑞吉说完这句话后以为克洛埃会立刻答应自己,可她没想到对方会愣愣地看着自己,并且眼眶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吗?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有人来到这里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带着一丝希望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用的画笔与颜料换了又换,却从来没有人来找我。所有人都是为了我的画才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只知道索取,从未想过付出,所以最后他们才会成为画的一部分。” 听了瑞吉的话,扑上前抱紧她的克罗埃哭了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她将多年来的感受一股脑地讲给瑞吉听,好好地发泄了一通。 作为一个好听众的瑞吉从始至终都没打断过克洛维,只是适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家人的脸了。我还记得我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为梅西尔画一幅完美的画像对么?可你从未为自己画过画像,你的敬畏与憧憬已经变成囚笼将你牢牢控制住了,也许那个恶魔就是利用你这一点才把你把控住的。”瑞吉板着脸认真说道,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在克洛埃眼里有多可爱。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贤者似的,你说的也没错,将我束缚在这里的不只是恶魔的力量,还有我对未来和迈出新的一步的畏惧。”克洛埃捏了瑞吉的脸。 克洛埃她这一生乃至死后都是在为别人作画,这个过程中逐渐放弃了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她已经失去本心,也许现在该为自己考虑了。 “既然没有考虑过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太迟的。我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瑞吉说着握紧克洛埃同自己一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歪着头对她咧嘴笑了起来,“不用担心,瑞吉很厉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笼子,我都可以打破给你看。”说完后她还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像是在对面前的人发誓。 瑞吉一直都是这样的龙,她不在乎事情有多么的困难,她认为只要是实际存在的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去找解决办法就行了。当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异常的空间是怎么回事了。 瑞吉不属于这里,因此她能够敏锐察觉到一些从外界渗入画作中的魔力。那些魔力从如陨星一般的画飞来的方向飘来,就像是清晰至极的路标。 按照常理来说,结界应该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可是这里明显不是这样,那道缺口像是有人刻意留下来的。虽然瑞吉不知道是谁做的,但那个人可能也希望克洛埃能够离开这里。 “克洛埃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我已经找到出口在哪里了!”自信满满的瑞吉不由分说地拉着克洛埃向着目标地点走去,“你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了。” 第46章 得到解脱 脸上生出鳞甲后,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的亚撒双腿猛蹬从地面上跃起,避过对面朝腿关节横扫过来的长剑。他在空中甩尾强行扭身旋转起来,以强劲后肢瞬间在眼前敌人胸口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猩红的血和断裂的荆棘枝条一起四处飞溅,无头的尸体因惯性向后仰倒。趁此时机亚撒尾脊上生长着锋利鳞甲的长尾贯穿敌人的心脏,将它狠狠地钉在地面上。 虽然这具尸体无法行动,但亚撒依旧还是不断进行切砍、撕扯、践踏、捶打等极端行为,以极致的暴力对这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进行肢解,最后他弄得全身都是鲜红的血和碎肉,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亚撒攻击的动作刚停下,尸体的心脏瞬间生长出数不尽的荆棘枝条。他立刻交叉手臂并以长尾缠绕身体,仍未避免被那些如同枪簇一般的荆棘刺穿身体。 亚撒在荆棘游走体内之前,毫不犹豫地它们从体内抽出来,但也因此拉扯出一连串的碎肉与血液。 亚撒处理伤口中的荆棘时,那具几乎变成一堆碎肉的尸体身上经历的时间仿佛回转,飞溅出去的肉块与血液回归身体,断裂的骨骼迅速拼接,伤口在眨眼间愈合如初。 另一边亚撒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口流出的血液却依旧残留下来,证明他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恶战。 双方伤口恢复的那一瞬间又同时动了,无头的尸体双手持着以荆棘缠绕而成的长剑,自上而下划出十字形的凌厉剑光。 亚撒用强劲后肢蹬地跃起,从剑光的缝隙中掠过,用双爪抓住尸体肩膀将其一分为二,然而荆棘剑的剑刃也刺入了他的腹腔。 刺入亚撒腹中的剑瞬间伸展出更多的枝条,在他身体内部进行多次贯穿,大量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地上蔓延开来。 亚撒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半跪下来,以龙言咏念古老的咒语,炽热明亮的火焰将被一分为二,内脏与血液乱七八糟的堆积在地上的尸体为中心形成明亮的火墙。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尸体的残骸并在地板上快速蔓延,点燃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画作,漆黑呛人的烟雾混合着肉被烧焦时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这一次尸体没有再站起来,已无力逃离火海的亚撒视线逐渐地模糊起来,失血过多的身体在变冷,他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你是……” 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在咆哮,在几乎看不见人影的风雪中,瑞吉和克洛埃正在艰难地前进。 “克洛埃小姐不愧是画家,还真是缺乏运动啊,以后可要努力锻炼哦!走了几步就走不动的话,可能会在逃跑的时候被坏人追上的!还有真奇怪呀,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我却总感觉是在原地踏步……” 从始至终未停止过说话的瑞吉背着才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的克罗埃,大步向着画作飞来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瑞吉看见许多被折断的画笔,盛放颜料的木盒,以及认不出来的生物枯黄的骸骨,它们无一例外的被埋没在及膝深的灰雪中。 灰雪与凌厉的寒风一起没完没了地往瑞吉和在她背后缩成一团躲着的克洛埃露出的手脚上扑,此时风力大到瑞吉前进五步就会退后三步的程度。 此时瑞吉的双腿已经化为龙类强劲的后肢,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前行艰难……她完全不知道这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寒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自从克洛埃下定决心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后,巨大到仿佛无限的空间便出现了一股只向一个方向刮的飓风。 这股风从那些流星一般的画作飞来的方向吹来,像刀一样在瑞吉的身上不断留下长长的血痕——在这个奇怪的空间内她不仅拥有实体,而且还会受伤流血。 “克洛埃小姐,你可要藏好了。现在的风很大,可能会把你吹伤的哦!再过一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在我把你放下来之前,你绝对不要乱动!”瑞吉对于克洛埃说完这番话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从脸颊伤口中涌出并划过嘴角的血。 两对整体为宝石蓝色,表面渡着一层孔雀绿光芒,棱角狰狞的弯角从瑞吉头两侧生长而出,她口中细密的牙齿变得锋利尖锐,从被风逐渐撕碎的长袍下探出的尾脊上同样覆盖着奶白色毛发,被蓝色调华美鳞甲包裹的长尾曼妙舒卷。 这条尾巴将末端锋利的骨刺刺入深雪中,稳定瑞吉那因重量不够即将被风掀起的身体。 瑞吉那双炽金色的龙瞳被点亮,在狂暴的风雪中如同两盏摇曳的明亮烛火。就在这种情况下,化为半龙的瑞吉看见前方那屹立在风雪中的巨大影子——那是仿佛顶天立地的迷之生物的骸骨。 骸骨在风雪中就只有黑色的轮廓,那疑似眼眶的位置燃烧着蓝色的幽火就像是两盏指路的明灯。夹杂着冰粒的风雪从骸骨黑洞般的口中涌出,空气冰冷到瑞吉感觉肺都要被冻住了。 “瑞吉你看,这本书里说过‘不敢面对未来的人心里都有一场风雪,正是这场风雪让人类变得复杂而难以理解,当他们心中的风雪停歇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得豁达,有勇气继续向前’。” “克洛埃小姐,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是在担心重新开始生活也依旧会被人排斥迫害吗?”瑞吉说话时吐出的热气瞬间变成一片冰冷的雾。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挂满冰霜,就连流血的伤口都被冰结。就算这样,她还是在固执地向前,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完全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听家人说过我们家族的人就算是归去,灵魂中蕴含的画下的画作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也依旧会残留着,以后的我说不定也会被当成怪物吧?” 克洛埃将脸埋在瑞吉的毛发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其实瑞吉的话也恰好说中克洛埃的担忧,她的确在担心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说实话吧,现在外面的世界的确糟糕透了!我没骗你!被梅西尔放出来的恶魔满地走完全收拾不完,教会的人又叫嚣着要把所有的异端给送上断头台,还有各种各样心术不正的家伙……正因为这样的世界才美丽又残酷不是吗?” “我们总会遇到真的适合我们的人,真心愿意和我们交往的人。人受到伤害也要向前看,被人排斥也要好好活着,遇到困难也不要退缩,人类可是比龙族存活的还要久,比虫子还要顽强的存在啊!” 瑞吉没办法腾出手来,她只能用尾巴中段拍拍克洛埃。通过接触她感觉到对方在颤抖,这让她有些无奈地笑道:“人类真的好奇怪,但是这样才很有趣啊……我说过了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所以不要害怕!以后昂首挺胸地面对新的生活就好了!” 脸颊上悄然浮现出一片天蓝色细腻鳞片的瑞吉说到这里时笑着昂起头,她张开口咆哮起来。 雄浑如青铜中轰鸣的咆哮仿佛要将这片呼啸的风雪驱散一般,但真正破开风雪的是炽热如同喷射岩浆的龙息。 龙息温暖的光芒和炽热驱散风雪带来的压抑与寒冷,克洛埃吃惊地抬起带着冰结泪痕的脸,看着龙息将那头壳张开如同戴着王冠的骸骨直接贯穿熔毁。 龙息蕴含的力量在骸骨中爆炸,瞬间半熔毁的骸骨在爆炸的火光中四分五裂。骸骨完全碎裂之后,狂暴的风雪瞬间消散,力气消耗殆尽的向前扑倒在恢复原状的走廊的地板上:“妈呀,累死我了!克洛埃小姐……请你稍微等一会啊,我休息一下就把你送走。” “啊啊啊啊,抱歉!我居然还压在你身上!”反应过来的克洛埃手忙脚乱地从瑞吉身边挪开后,她垂下眼睛颇为疑惑地问道:“瑞吉,你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呢?明明我……” 颜料般的泪水便从克洛埃的眼中滑落出来,在腐朽的地板上绽放出泪水的花朵,她下意识地捂着脸,不敢看瑞吉的表情。 疲惫翻过身的瑞吉没有立即回答克洛埃的问题,她需要一些时间收回身上属于龙族的特征。 “当然是因为有人拜托了我啊!我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龙,所以我就来救你啦!嘿嘿,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活着真是太好了!” 露出灿烂笑容的瑞吉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起身用袖子给克洛埃擦擦脸上的眼泪,并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吻:“加油,以后我们再见吧,祝你幸福。” “你可真温柔啊,瑞吉,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请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吧。” 克洛埃有些呆愣地摸了摸被瑞吉轻吻过的地方,如羽毛轻抚皮肤一般的吻给她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温暖力量,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化为光的碎片消散,向着远方飞去。 瑞吉微笑注视着面前眼泪未干的克洛埃,然后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会再见了,不过这样就好。祝你幸福。” 第47章 不算完美的结局 等克洛埃化为光尘在空中消散,瑞吉感觉身上的重担消失了。她眯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去找亚撒。 然而瑞吉还未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就被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了一跳,下一秒她感觉衣领被谁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向走廊另一边拖过去。 “快逃啊,傻女人!你不想活了吗?” “哈哈,伊斯塔你还是这样一点也不绅士。”背着因失血过多昏厥的亚撒,白发淡蓝色眼瞳,看上去颇为软弱的少年在奔跑时,还不忘嘲笑抓住瑞吉衣领狂奔的伊斯塔。 不过当伊斯塔回头以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时,他还是乖乖地闭嘴了。 忙于逃跑的两个人看不见背后的景象,但被拖着走的瑞吉却看得很清楚:荆棘枝条构成的黑色狂潮正带着恶劣想要破坏一切的目的冲来,意图覆盖整条走廊。同时这些荆棘蠕动发出的如同万千虫群爬动的窸窣声响,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又恶心至极。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那东西是什么,好恶心!”终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瑞吉一边惊恐地尖叫道,一边抬手抓住伊斯塔揪住衣领的手臂。 “等逃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伊斯塔说着稍微停顿一下,让瑞吉站起来自己跑。 借机跑到他们两人前面的吉米偏过头说道:“伊斯塔,你还在生气吗?哈哈哈哈……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啊!” “我才懒得跟你解释!”伊斯塔听到吉米的声音后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之后他突然加快脚步超过吉米,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对准正前方。 从伊斯塔手掌断口涌出的蓝色火焰翻滚燃烧,形成一个大小仅够一人通过的火圈,而火圈的另一边是那条怪画还未被转移的走廊。 “你不是说大多数的怪画都被你转移了吗,这些应该就是最后的吧?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把它们转移走,不然的话这里会被那东西给吞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伊斯塔在让瑞吉第一个通过火圈后,颇为粗暴地把吉米递过来的亚撒也丢过火圈。 还没来得及回身的瑞吉直接就被亚撒压倒在地上趴着,下一秒她的身上又增加了一个重量——伊斯塔被吉米一把推过来摔倒在她身上了。 “吉米,你这家伙要干什么!” “抱歉,伊斯塔。得有人拦住这东西不是吗?”站在逐渐缩小的火圈的那一边的吉米歪头露出有些无奈和带着歉意的笑容,他身后荆棘的狂潮正在逼近,“原谅我,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外面的世界旅行的吧?在这之后一起去吧!” “你个混蛋啊,你又不擅长战斗你为什么要逞强!” 伊斯塔从亚撒与瑞吉身上爬起来,试图阻止火圈消失。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火圈的最后一缕余烬从手中消散,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吉米的身体生出白色的藤蔓。整条走廊被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填满,仿佛古树生满枝条的树洞。 瑞吉吃力地推开亚撒从地上爬起来,她发现伊斯塔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挂在墙上的那些怪画摘下来,将它们一起丢过一个火圈。 火圈的另一边似乎是某处的粮仓,瑞吉看见大量堆积的粮草,还闻到稻谷受潮后特有的味道。 不行,我得帮忙,但是我不碰不到它们!这样下去的话…… “亚撒,亚撒求求你别睡了!再睡下去的话我们就没有时间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因为自己的不争气,眼泪落下来的瑞吉伸出手捶打着亚撒的肩膀和背部,她用最大的声音叫喊道:“请你救救他吧!” “笨蛋,那家伙伤到内脏和骨头啊,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伊斯塔听到瑞吉的哭喊声时,本想提醒她亚撒重伤在身,根本不可能站得起来。结果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摇摇欲倒的身影——那是他以为不可能再站得起来的亚撒。 “别哭,别哭……”伤口并未愈合,一动就全身上下不断冒血的亚撒眼神涣散。他其实没有恢复意识,可瑞吉的哭声驱使着他动了起来。 之后亚撒的身形在伊斯塔的面前虚闪消失,当那身影再次出现时,伊斯塔吃惊地发现亚撒双手都拿着自己还未收拾起来的怪画。 “我会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一切……别哭了。” “笨蛋,谢谢你。”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的瑞吉起身垫脚抱住亚撒的头,让无法再动弹的他靠着胸口。 伊斯塔将亚撒递过来的画通过火圈全部送了出去——这样的话,怪画的抢救就算完成了。 “出口已经打开,只要通过这个火圈你们就算是离开画廊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伊斯塔将释放出来的火焰化成的火圈拉扯大,示意瑞吉带着亚撒穿过去。 “那你呢?”瑞吉问。 伊斯塔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重新召唤出新的火焰:“我要去把那家伙带回来。” “我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我会让阿斯用很好喝的红茶和黄油饼干来招待你们的!对了,为什么你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明明之前说自己不会出去!”瑞吉扛着亚撒踏出火圈之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因为画廊要毁了?还是说因为某人的‘努力’呢?” “等我们活着回来的时候,我会详细讲给你听的。”伊斯塔背对着瑞吉潇洒地挥了挥手:“谢谢你,瑞吉。” “这下可真是狼狈啊,少年!咱倒是挺欣赏你的吼吼吼!不仅成功让魔女的画廊消失了,还为自赎会增加了那么多的藏品,艾斯特斯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拿到奖金,身为半龙的你应该不缺钱花吧?真好啊!” 似乎很闲的蜜莉恩从进入亚撒的房间开始,就一直毫不客气地调侃他。 一心想要好好休息的亚撒没有搭理蜜莉恩,他强忍住怒火之后用毯子盖住头:“你给我滚出去!” “吼吼吼,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委托咱会暂时替你接下的。” 关上房门之后,蜜莉恩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冰冷起来,她随手把一直叼在嘴上的烟管摘下插在腰间,将背靠在木墙上冷声道:“鉴定人已经确定那些画是怪画魔女的遗作,现在已经派人开始净化了。按照你的要求,咱让伊洁丝保留了那幅空白的。” “辛苦你了,蜜莉恩。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负责了。”拥有耀目金发的少年垂下眼睛从蜜莉恩的面前走过,他那双睫毛都为发亮金色的红色眼睛总是让蜜莉恩无故想起某个人。不过面前这个人眼睛的红色更像是渲染天空的红霞,带着灼烧人的危险感觉。 “愿你的理智胜于怒火,愿你去宽恕那过去而不堕落于仇恨中。那两个人按老规矩处理好了,他们也有在这世上走一走的权利。”蜜莉恩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她从腰间抽出烟管叼着,又一次喷出带有淡淡薄荷香的烟气。 “若是相遇,便是我们自己的抉择而已。”少年说着也迈步离开,“我并未后悔过。” “嘿,你知道吗?镇边那座破钟楼好像倒了,有人在钟楼的地底下发现了一间密室。你猜猜看那间密室里面有什么?” “切,不就是发现了一具尸骨吗?现在这件事早就被添油加醋的传疯了!什么钟楼地下原本是哪个贵族老爷囚禁奴隶的地方、某个怪物曾在那里食用自己抓来的人类、魔女将那里变成自己的魔法工坊什么的……真是的,那些家伙有闲心先去打听那些,为什么会没有力气多干点活呢?” “哈哈哈哈!你这压榨劳工的老混蛋!对了,要不要去喝一杯?酒馆里面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传闻……” 今日的清晨,那如同怪物一般不祥矗立着的钟楼轰然倒塌。最先发现钟楼倒塌的是回镇的商队,他们担心会有流浪汉之类的人被石块掩埋,就搜查了整片废墟。 人们在钟楼内发现被人破坏的通往密室的入口,在那间狭小黑暗的密室里他们找到一具被几近被灰尘掩盖的骸骨,以及数量夸张的颜料与画笔。 派人商会联系之后,商队将发现的东西全部交给跟随他们的自赎会的成员,随后开始清理废墟,准备在这里建立一座新的钟楼。 清理废墟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面画着简陋至极的门的石墙上渗出一丝黑色的雾气。这缕雾气如游蛇一样游窜逃离,最终回到他的主人那里。 “我的收藏品已经被人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再多留几年呢……算了,就算这样也比你这家伙找到要好。”银发红瞳,头两侧生长着漆黑弯角的俊美男性无力地扇动了一下身后那三对漆黑的羽翼。 他上身那件原本得体优雅,制工甚至是上佳的礼服此时基本已经没有完整的形状,只有几条布还凄惨挂在他的身上。 “其实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也不在乎死这种事情。”男子挑了挑眉后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可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既杀不死,我又无法完全认知。” “路西法殿下,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一点,还好我也挺闲,不介意和你多聊几句。首先,我算是当今教皇脚下的一条狗吧?他说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啊,对了,我其实真正服从的是……” 阿奇帕德说着将皮肤被不明力量全数刮去,露出猩红肌肉,红至近黑的血管和整枚带着血丝的眼球,甚至半副血腥的牙齿都作呕地展露在空气中的脸凑近咬紧牙关,似乎准备与他拼死一搏的路西法:“才不告诉你。” 说完话后,阿奇帕德狞笑着将插入路西法胸口的手收回,那枚被小巧的苍白骨骸包裹的漆黑心脏连带着血管一起被他拉扯出来。 漆黑粘稠的血顺着手滑入袖管,染黑风衣下白色的衣物。 “永别了,路西法殿下。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家伙去那边陪你的。” “我期待着你来陪我的那一天,混蛋!”嘴唇蠕动说完遗言的路西法在心脏被阿奇帕德抽离之后,身体就化为漆黑的沙砾消失了。最后只有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还留在原地,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唔,恶魔的力量果然难以驾驭……但是我还能控制住。还有我是不可能去那种无聊的地方的啦,你就在那里等到把一切都忘记吧!” 阿奇帕德将路西法的心脏吞咽下去之后,身体忽然不自然地鼓动起来。他花了好一会才让新获得的力量平静下来,之后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并满足地打个饱嗝:“哈,满足了,这份力量我就用来创造新的《赎罪录》好了!” “真是期待啊,这次会得到什么样的新玩具呢?” 第48章 血族的晚宴 鸢尾花送给我亲爱的友人, 洋水仙赠给我最痛恨的敌人, 白玫瑰放在逝去之人的坟墓前。 让悲伤为你吟诗, 死亡为你哀悼, 祝愿我们的友谊永不凋零。 皎洁柔和的月光似这世上最薄最轻柔的纱,它透过发散出绚烂光芒的彩色玻璃窗,无声地飘进古堡式建筑那尖塔般的屋顶上隐藏的房间中。 这间原本弥漫着优雅古典气息的房间此时满地都是红胡桃木长桌残骸和地毯的碎片,裸露出来的木制地面上类似于刀痕和抓痕的沟壑深得吓人。 墙面上美轮美奂的彩绘早已变得千疮百孔,被嵌入墙壁中的残缺骸骨暴露出来。 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中传来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 转眼间两人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仅可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时发出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 这一切落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慢动作,她条件反射地举臂护住头,红酒洒在她的身上就像鲜血蔓延。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尖锐指爪抓紧地板制造冲击力。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右手的短剑,她改为双手握剑,抬头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了面前的莉莉丝。 莉莉丝是抱着杀死梅西尔的心态来进行战斗的,她的每一招都带着要将梅西尔撕裂的力量。 为什么梅西尔要在这种地方战斗,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一时间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现在她无疑在和另外一个怪物,亦或者说其他什么物种战斗,并且试图拯救对方。 把一切阐述清楚之前,其实还需要去了解过去曾经发生在三个孩子身上的故事,没人知道那件事对于这三个人的影响…… “感谢各位客人来参加这场家族晚宴,现在我以瑞缪尔家主的身份在此宣布,从今日起我的女儿爱丽·瑞缪尔将正式成为瑞缪尔家族的一员,愿她永得黑暗的庇护!” 父亲的话音落下后,所有来参加晚宴的客人都举起手中的酒杯,人们齐声说出祝福的话,整个大厅变得热闹非凡。代表祝福的音乐声响起,一时间整座建筑都充满了这种欢快而宏大的乐曲声。 心不在焉的莉莉丝为了不失礼节,也跟着举起手中盛着葡萄汁的银酒杯,但她从始至终都只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莉莉丝的姐姐,爱丽·瑞缪尔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天,选择放弃人类的身份,投入到夜之女神的怀抱中成为了瑞缪尔家族的一员。 姐姐饮下黄金圣杯中混有家族祖先血液的酒之后就无法再步入阳光之下,只能在黑暗中渡过漫长的时光。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和洁白的蔷薇一样柔弱而美丽,又仿佛随时会凋零。 就是那个时候,莉莉丝见到了那个家伙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她的美貌所照亮。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大概就只有“太阳”最适合了。 所有的生物都想趋近太阳,这近乎是一种不可反抗的本能,就算是畏惧太阳的血族也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那个不可侵犯的女人。 即使以青色与蓝紫色羽毛制成的精美面具遮脸,晚宴上几乎所有的人也依旧追随着她纤细优雅的身影,直到穿着优雅而庄重的漆黑礼服的男人走到她的身边时,大家才匆忙地移开视线。 宴会的主人主动上前搭话,这可不是常见的事情。 “可妮莉雅女士,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您!回想起上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您还没有孩子呢,” 这个活过千年时光,容貌依旧英俊的灰发男人礼节性地低头亲吻了一下可妮莉雅的手背后说道。 “威图恩伯爵,您还是这样年轻!我想以后您的女儿也将和你一样永不衰老了吧?” 可妮莉雅在用另一只手捂嘴轻笑的同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提着华丽厚重的裙裾,在仆人的陪伴下离开的爱丽:“这是那孩子自己选择的吧?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永远。真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这一切都是让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未来怎么样也由她自己决定。” 从陶制酒瓶中倾倒出来的古酒隐约散发出绵延沉香,考虑到参加宴会的不只是血族,因此也有琥珀色果酒在烛光下摇曳,发出微亮的光。 当微酸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的时候,所有人开始高声调笑。明亮的烛火摇曳,优雅柔和的乐声不断,人影交错,女士们的鞋尖叩地发出清脆声响,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们腰杆笔直。 为了减小谈话声,这些人不得不贴面交谈,有些人会趁此机会在看上的人脸上留下一吻。 这明显是一场极其标准而极其无聊的宴会。虽说黑夜的确是暗夜之物的狂欢之时,但是眼下这番场景简直就是这群血族在向那帮血猎示威——毕竟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人,不会有什么人将城堡建在深山之中。 其实如果不是母亲接到了城堡主人的邀请必须来赴宴的话,估计自己也是绝对不会来到这种地方的…… 站在立柱后方阴影中,穿着笔挺礼服的的红发男孩漫不经心地抬眼环顾周围。他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和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就像是山羊误入狼群,当然,是黑山羊。 充满优雅古典气息的舞池,被深灰色雕刻群蝠的大理石柱和从头顶悬挂下来的猩红纱幔环绕,以金漆钢铁与人类头骨建造的巨大吊灯下,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的瑞缪尔家族的眷属。 浓厚的香水味和脂粉味道也依旧掩盖不了他们身上肉体腐朽的气味和血腥味,他们背地里早就烂透了。 “无聊的晚宴。”男孩冷声评价道。 不是为了护送母亲,他是绝对不会来这种晚宴。他的身份虽然没有母亲的特殊,但血香引来了不少血族的觊觎。 男孩怀疑如果母亲不在的话,那些偷偷打量自己的血族会不会趁机邀请他去花园或者二楼的房间聊聊。 好在男孩深知血族的狡黠,他可不会接受那些不怀好意的邀请。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也许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说不定现在还有时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本来参加晚宴是必须跳舞的,但是男孩显然没有这种心情。他只想赶紧回家,完成作业之后坐在窗台上读自己没有读完的冒险故事,这可比任何事情都有意思。 “那个冒险家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呢?”男孩出神地望着舞池喃喃自语道,“我也想像他一样。” 第49章 共舞 悠扬的乐曲一首接着一曲,男孩看似在欣赏他人跳舞,实际上思绪早已飞远了。 “呼……有点热。我果然不喜欢这种地方。” 正当感觉胸口发闷的男孩放下手中的餐盘,准备离开舞池去阳台那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他注意到这场宴会的主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个女孩转变为血族后,一头漂亮的金发已经异化成冰蓝色。她用以金箔制成的玫瑰花束和羽状发饰在脑后,耳侧留下的小束头发很随意地披散在从洁白纱裙下裸露出来的雪白圆滑的肩膀上。 包裹纤细身体的洁白长裙由棉蜘蛛的丝绢制成,丝滑裙面上以蓝色水晶制成的水晶花和黑珍珠在烛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从短裙背后垂下的绸带绕过女孩洁白小臂,垂在光滑的拼花石英石地板上。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爱丽的黄金之瞳,这是拥有高贵血统的血族才能拥有的眼睛。 爱丽·瑞缪尔……和她的妹妹吗?虽然有听说两个人不是亲姐妹,但真的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啊。 男孩在爱丽接近之前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很快发现对方背后默默跟随的麦色皮肤女孩——对方居然还像孩童一样将黑发分为两股在头两侧高高扎起。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打扮,才显露出她的特立独行和倔强。这种特立独行说明女孩是那种不容易对付的类型。 “别人都在享受宴会,只有你一个人躲在角落,还摆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如果之后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以宴会主人的身份把你赶出去了!”女孩一靠近就抱着手臂冷冰冰地说道,很显然她早就注意到了角落的男孩,并且为对方失礼的行为感到生气。 还有些茫然的男孩眨了眨眼睛说道:“啊……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警告对方不要影响宴会气氛之后,爱丽在男孩反应过来之前,带着憋笑憋得脸颊通红的妹妹莉莉丝离开了。 穿着黛色鱼尾长裙,向旁人大胆展露漂亮细腻的麦色皮肤和柔美身体曲线的莉莉丝不经意地扭头间,贴在眼角碎羽般的金箔闪耀出微弱的光芒。她平日里也没见爱丽摆出这副模样,没忍住出声调侃了几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可真是的!刚刚那副样子可是连虚张声势都算不上哦!你不是觉得那个男孩子长得挺不错的吗?这样凶巴巴的话 ,可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莉莉丝,你怎么能这样和姐姐说话!”紧张得满脸通红的爱丽伸手捶打身边的莉莉丝,扭头发现对方早就坏笑着提裙跑远了。 “莉莉丝,你别跑啊,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睡地板的!” “你和你的妹妹真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爱丽小姐。不过,我倒是觉得她那个样子会更讨人喜欢。” “当然了,毕竟莉莉丝是我捡回来的呀。虽然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爱丽连忙收起咬牙切齿的模样,恢复到之前优雅的状态。 然而爱丽转过身后,她却再一次慌乱起来——刚刚那个被她当众教训过的男孩正背着手站在身后,温暖的烛光透过飞扬纱幔,零碎洒在这个男孩不见一丝褶皱的礼服和光滑的红发上。 爱丽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孩有着一头罕见的暗红色的头发,虽然这种颜色在传言中很是不祥,一般都是一些不好的化身的代表,但是她却很喜欢。 “刚刚真的非常抱歉,我很少参加这种宴会,所以有些不适应。” 男孩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将戴上手套的左手从腰腹交界的地方伸出,递到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捂住嘴巴的爱丽面前:“为表歉意,我能请您和我跳支舞吗,爱丽小姐?” “当然可以了!”爱丽反应过来后提裙行礼,向着男孩伸出自己戴着白纱手套的手。与此同时,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乐队演奏起了优雅的歌曲。 男孩握住爱丽的手的同时将她向面前拉了一步,伸手稳住她的身体:“虽然我觉得刚才自己没有失礼,但我还是要向您道歉,希望您可以原谅刚刚我无礼的行为。” “我、我刚刚只是……算啦!其实我就是看你有点影响气氛,所以想提醒你一下而已!你真的不必道歉的!”爱丽一边颇有些尴尬地说着,一边跟着男孩一起在用以装饰的兽骨吊台下迈着舞步旋转。 有时候男孩会迎合音乐间奏高抬起手臂让爱丽踮脚轻旋,轻盈裙裾在她旋转时如同昙花般绽放,裙影下洁白双腿优美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温暖烛光连同透过打开天窗投下的皎洁月光一起毫不吝啬地洒在男孩和女孩身上。两个人起舞的那一刻,整个舞池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小声赞叹他们的默契和舞姿的优美。事实上,这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默契。由于过度紧张,爱丽已经多次踩在男孩如镜面般明亮的皮鞋上面。 她每次踩到男孩的脚的时候都会这样道歉:“啊啊啊啊,抱歉!我是不是又踩到你的脚了?明明我有好好练习跳舞的!真的抱歉!这双鞋应该算是废了吧?” “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跳完这支舞,其他的你大可不必在意。”男孩每次被踩到脚时都微笑着表示自己没有事,与他面对面的爱丽很清楚地看见从他脸侧滑下的汗珠。 “真的非常抱歉!” “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倒是你……你踩到裙带了。现在不要再乱动,会摔倒的。” 注意到爱丽踩到从手臂间滑落下去的裙带的男孩叹了一口气,他在舞曲到达最后的高潮时双手扶住爱丽的腰,用力将她托举起来:“你只要在这时保持美丽就好了,毕竟你是这个宴会的主人不是吗?” 爱丽的裙摆如花一般绽放,这幅场景美得就像是一幅油画,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鼓掌。 爱丽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感觉心脏跳得更快了,她这是生病了吗? 乐曲终了,爱丽落地之后习惯性地提裙行礼。出乎她的预料的是,与她共舞的男孩并未回礼,他只是在微微颔首后直接转身而去,和持扇遮掩嘴唇的可妮莉雅一起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 “天哪,莉莉丝,我现在心跳得好快啊!”爱丽用手捂着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去叫父亲过来!”莉莉丝疑惑地看着满脸绯红的爱丽,她下意识地准备去叫父亲过来,可爱丽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不说我该怎么办啊?” “喜欢……什么,你喜欢上了谁啊!姐姐!” 第50章 少女的恋慕 那场不太让人高兴的晚宴结束之后,莉莉丝觉得姐姐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原本喜欢在城堡内上窜下跳,还会捉弄仆人的姐姐突然就变成知道按时练习唱歌、骑马和剑术,同时热衷于厨艺和烘培的淑女,有时候她居然还会坐在被月光笼罩的庭院内插花……这明显不正常,这不可能是她那个魔王般的姐姐! 半个月后,一直在为爱丽的反常感到忧虑的莉莉丝忽然收到姐姐晚上一起睡觉的邀请。 原本与无血缘之人共枕这种事情,对一个未来要领导整个家族的继承人而言是不允许的。可如果是爱丽的话,她要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容忍——因为她是整个家族史上最优秀的血族,她就是为了领导家族而出生的。 所有人都说爱丽·瑞缪尔是被先祖所选中的孩子,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大家都会尽量满足她。 “莉莉丝,你还记得在宴会上和我跳舞的男孩子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他,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呀?” “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种瘦猴子一样的家伙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为什么偏偏就看上那个家伙!” 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莉莉丝瞪大眼睛看着姐姐,她不敢相信那种人竟然会对姐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满脸羞红的爱丽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用略带失落的语气说道:“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以后我要继承我父亲的爵位,整个瑞缪尔家族的未来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 “莉莉丝你知道吗?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着那个人,会不自觉地为了他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我不会忘记这种感觉的……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赶紧睡觉吧,明天的话我还得继续学习怎么做蛋糕呢!” “姐姐……”莉莉丝征征看着呼吸逐渐放缓的爱丽,她叹了口气后翻身仰头看着头顶无边的黑暗。 几乎所有血族都会在白天选择休息,因此他们居所内所有的窗户会在白天封闭起来,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整个古堡内部总是被黑暗笼罩。 再加上休息需要安静的环境,仆人们在工作和走动时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降低自己的呼吸声。 也许古堡的装潢和环境对于血族而言是极其舒适的,可对于身为人类的莉莉丝来说,这一切都只会让她想起自己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那段时光。 莉莉丝曾是个下等奴隶,遇到爱丽之前她连名字都没有,就像条狗一样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奴隶商关在为猛兽准备的笼子里面,准备卖到角斗场去作为猛兽的饲料。 后来,偶然路过的爱丽花钱把莉莉丝和其他孩子一同买了下来,其他孩子都去自寻生路时,只有莉莉丝转身抓住了爱丽的衣服。 “让我报答你,什么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那你就来做我的妹妹好了,正好我想要一个妹妹呢!你答应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道光的话,那么爱丽就是那道改变了莉莉丝人生的光,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下决心要守护好爱丽……哪怕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关系。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莉莉丝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床上坐起,她悄悄下床披起备用的毛毯走出房间,走进威图恩伯爵的书房。 “父亲大人,为什么您还是这么冷静啊?姐姐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喜欢上一个人啊!”本想和养父说明一切,但却因为心情复杂一时言语混乱,感觉自己要抓狂的莉莉丝突然用双手捶在胭脂木长桌上大声叫喊起来。 堆放在桌面上的纸张连同装着红茶的瓷杯一起摇了摇,威图恩伯爵将鹅毛笔放回原位,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红茶后才抬眼说道:“莉莉丝,冷静下来。整理自己想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 “是,父亲大人。”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的莉莉丝重新坐回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将双手叠放在大腿上深呼吸数次。微微摇曳的烛光落在她身上,染红她因冷发青的脸颊。 “呼——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姐姐好像喜欢上了在舞会上跟她跳舞的那个人,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跟他结婚。每天心神不宁,性格也大变,父亲大人您难道觉得不奇怪吗?” 整理好思绪,用比平常要快上两倍的语速一口气将事情阐述完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面前的威图恩伯爵,最后她还总结了一句:“也就是说您的宝贝女儿可能要被别人拐走了。” “噗!”听到莉莉丝的说的话后,原本对这件事不在意的威图恩伯爵终于不再淡定,刚刚喝下的茶水全被他全喷在托人带回的东方彩瓷花瓶上,然后他毫无形象地剧烈咳嗽起来。 早知道这种结果的莉莉丝默默起身掏出手帕,仔细擦去花瓶上的茶水:“这可是姐姐亲口给我说的,我还以为她像以前那样……那只该死的猴子,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管爱丽要做什么,我作为父亲都会全力支持她的,就算有些事情难以实现也没有关系。”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伯爵摇响了放在桌边的管家铃。 穿着笔挺燕尾服,两鬓已经霜白,但身体依旧硬朗的老管家推门而入,他在伯爵面前站定后恭敬地鞠躬询问道:“老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叫马车夫准备马车,顺便把爱丽叫过来。”威图恩伯爵在吩咐完后双手扶住宽大座椅,将其向后推了一步并站了起来,随后他披上挂在椅背上的斗篷,“我带两个小姐出一趟远门。” “是,那么请问我是否还要莉莉丝小姐准备晚餐?”管家点点头后又开口问道。 “不用了,我吃面包垫下肚子就好。”莉莉丝说着也从座椅前站起来。 当她从管家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还是给我准备一份晚餐吧,多放点培根和利露娜火腿肉。哦,对了,奶酪我也要!” 大概两个小时后,感觉兴奋又十分疑惑,穿上可爱礼裙的爱丽跟着一脸严肃的父亲与妹妹登上备好的马车,前往纳尔森夫人的府邸。 “天哪,我一定是在做梦,没想到还有机会出门旅行!爸爸我最爱你了!” “毕竟我的宝贝女儿很快就要开始接手工作了,爸爸想带你去放松一下,你就尽情地玩儿吧!” “好耶,爸爸万岁!” 红毛猴子,你给我等着受死吧!完全没心思参与对话,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变换不断的风景的莉莉丝缓缓握紧放在大腿上的手,她露出一个带有杀意的笑容。 “啊嚏!”某个正在森林中拾柴的家伙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奇怪地用手背抹了抹发痒的鼻子,抬起头来看向被浓荫遮蔽的头顶——一只灰雀轻盈地从枝叶间飞过。 “是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吗?真麻烦。” 第51章 拜访静谧森林 “啊,能看到了!那就是静谧森林对吗?虽然在书里有看见过关于森林的介绍,但是亲眼看见我还是觉得它好大呀!” 从马车窗将大半个身体探出去的爱丽发出惊喜的声音。此时已是深夜,她的声音响起时惊飞了不少夜栖的鸟儿。 威图恩伯爵等人乘坐马车花了整整三日,总算来到位于加布里埃王国边缘的森林外。 遥望夜色笼罩下的森林一般很难看见看见其边界,夜晚的森林并不黑暗,妖精们飞过后留下发光的路径看上去像是流动的光河。这些照亮黑暗的光河会在空气中停留很久才消散。 夜间不时会出现的微精会落在树叶上并渗入其中,再顺着叶脉涌到叶尖飞出,不时可以看见树林间某片树叶的叶脉发亮。 透过高大集中乔木林之间的缝隙可以望见黑丝绒般的夜空,闪耀璀璨的群星构成绚澜浩瀚的星河,这一片星河下似乎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 这片巨大而古老的森林除了正常的树木与动物之外,还隐藏着许多精灵属和妖精属的生物以及妖精之类的,应该只出现在人类的童话书和传闻中的存在——总有人说这片森林生机盎然。 “总算来了,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一定要向可妮莉雅告状才行!那个臭小鬼,居然敢戏弄我……” 全身上下就只有黑白两色,身形异常削瘦高大的女人听见马车靠近的声音之后停止絮叨。她垂着手,拖着像鸟尾羽一样花纹繁复的裙摆来到停下的马车前:“我就是拉涅丝,负责给你们引路的可妮莉雅大人的使魔。请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不想被可妮莉雅大人责罚。” “您好,我是爱丽·瑞缪尔,这个是我的妹妹莉莉丝。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拉涅丝小姐?” 爱丽在莉莉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向着拉涅丝礼貌地提裙行礼时,忽然注意到微扬下巴的拉涅丝眼睛一直看向一边,并未与她直视。 爱丽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不看着我们说话?” “我是夜枭,看近处的东西会觉得不舒服。被人盯着我会觉得紧张,请不要在意。”脸部稍显削长,眼形细长而眼神犀利的拉涅丝一边斜着眼睛说着,一边将右手的中指无名指与大拇指相合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以及请做出这个动作,谢谢。” “狐狸吗……” “这个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爱丽和莉莉丝对拉涅丝提出的要求感到很疑惑,但她们还是乖乖地抬手照做。 确定两人按自己说的做了之后,拉涅丝转过身开始带路:“这个手势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你们废话少一点,我喜欢安静。” “莉莉丝,莉莉丝,你觉不觉得这个女人感觉有点幼稚啊?说话做事就像小孩子一样!” “姐姐,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说不定她听得见哦!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人有一点奇怪!” 趁着拉涅丝在前面引路,心中想法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了出来的爱丽和妹妹说起悄悄话。 背着双手跟在两人身后的威图恩伯爵在听到这番话后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制止。 “你们这些孩子说话可真是让人伤心,事实上我的年龄跟你们差不多来着……只是因为夜枭的生长速度比人类和血族快得多,所以我才是这副样貌。” 走在前面,用被宽大羽翼形长袖裹住的双手,推开挡住去路的树枝的拉涅丝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她侧过头用带有不明情绪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尬笑的爱丽和一脸警惕看着自己的莉莉丝,她突然叹了口气:“威图恩伯爵,您一个人把这样的孩子抚养长大也不容易!” “你到底在感叹些什么啊?你不是说你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吗?怎么还懂带孩子有多辛苦?所以你到底多少岁了?”嘴角抽个不停的莉莉丝下意识地调侃道,下一秒她注意到拉涅丝突然凶恶起来的眼神。 “对不起,我错了。”莉莉丝别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不想来引路的。毕竟很少能够看见血族,我想要知道你们是否对赫达蜥有威慑作用……赫达蜥你们知道吧?雄性赫达蜥的剧毒可以随随便便杀死大象来着。” 虽然眼神已经不再凶恶,但是依旧脸色不太好的拉涅丝回头推开一片从树木上垂下来的藤蔓,将右手食指与大指拇扣在一起:“这片森林是它们的领地,而我就是威慑它们的那个更强的家伙……开玩笑的,其实我真的很弱的。” “感觉没有可信度。”爱丽与莉莉丝异口同声地说道。 “咳咳,爱丽,莉莉丝,既然你们这么有精神,那么我就来给你们说一下赫达蜥是什么好了,好好听着。” 觉得不应该再让女儿们被拉涅丝牵着鼻子走的威图恩伯爵咳嗽两声,竖起戴着手套的右手食指说道:“首先,赫达蜥被归类于妖精属,这就意味着普通人类无法看见它们,而拥有魔力的人可以借用它们的力量。正常情况下,普通人类误入赫达蜥的领地时,他们不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就是赫达蜥的形态,在古书里面对它们的样貌有着相当详细的记载:赫达蜥的头部椭圆但头顶微扁,身体部分呈现水滴形。身侧生长着感觉空气流动的短小触角,脖颈两侧有腮,鳞片的颜色以灰绿色为主,但有时也会出现白化种。” “据我了解,赫达蜥都是一夫一妻制,并且是胎生。同时,雄性的赫达蜥与雌性的有着比较大的区别。雄性赫达蜥为了保护雌性会长出分泌毒液的脊刺和尾刺,雌性赫达蜥在靠近尾部两侧会有鱼一样的鳍来保护生产出的卵。” “赫达蜥以群居为主,一座森林里面差不多会有数百只赫达蜥一起生存,它们会在特定的时间聚集在一起,捕猎比自己大数十倍的动物,根据参与捕猎的成员的年龄和在族群中的地位来分配食物。” “赫达蜥的领地是不允许人类涉足的,因此一旦有人类进入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 “感谢父亲大人的讲解,我感觉您就像是行走的古书,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观察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爱丽的声音响起来,不过她没有如威图恩伯爵希望的那样表现出好奇。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只是这只赫达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心专注于讲解的威图恩伯爵才注意到拉涅丝已经捉了一只雌性的赫达蜥,让爱丽与莉莉丝近距离进行观察……也难怪爱丽和莉莉丝对自己的讲解一点兴趣也没有。 还是有些尴尬,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去哪里了呢?用戴着手套的手摸着鼻梁的威图恩伯爵思考起来。 “我感觉这个时候打搅你们探究世界不太好,可现在已经午夜了。母亲很担心你们,所以让我来看看……” 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结果被一脸担忧的母亲叫醒的梅西尔正站在一丛珍珠梅后。她垂下眼睛伸出手托住成簇的亮白色漂亮花朵,这些将开未开的花像是珍珠一样在夜色中摇曳着,羽状的复叶上随时可见微精出现。 据书上说这些花与东方的梅花很像,可惜她并未去过东方,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威图恩伯爵,我们应该有段时日不见了吧?您看起来还是这样轻松惬意可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在这样危险的森林里面。” 调整心态后,梅西尔绕过脚下的珍珠梅,揪住拉涅丝垂在身后过长的头发,同时向威图恩伯爵颔首致意。 “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和你跳舞的那个……”比自己的父亲抢先一步跟梅西尔打招呼的爱丽的脸说话的同时涨红起来,之后她羞涩地躲到莉莉丝身后。 原本阴沉着脸的梅西尔听到爱丽的声音后,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当然记得了,爱丽小姐。那一夜您可是舞会上的焦点呢!能和您跳舞我可真是感到很荣幸!只是在跳完舞之后我没有和您道别就离开了,希望您别介意。” “呀!这种小事我早就忘记了!只是您那天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爱丽慌忙摆了摆手后又继续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不如边走边说节约时间吧,爱丽小姐。” “好的!” “又开始了,果然我很讨厌你这家伙啊。”听到梅西尔那番看似礼貌,实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后,察觉对方意图的拉涅丝用袖子掩住口小声嘀咕道。 “呜呜呜呜……莉莉丝,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生啊?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跟在梅西尔后面望着对方背影,眼睛发亮的爱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恨不得立刻对梅西尔痛下杀手的莉莉丝忍着杀气小声说道:“姐姐,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傻,还请正常一点。” “我说,那个头发像是冰海沙冰的家伙,你最好别跟那家伙靠得太近比较好。” 改为与爱丽并肩行走的拉涅丝突然将手臂搭在爱丽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那家伙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不想日后惹上什么麻烦的话,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噫!”爱丽感受到拉涅丝朝自己耳朵吐气时鸡皮疙瘩爬遍全身。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斜眼看着拉涅丝并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们血族消息和猫一样灵通呢,明明到处都是你们的眷属……嘛,那家伙可是个没心的家伙。具体的就不和你说了,你应该知道,知道的太多会死得很快。” 眯起眼睛的拉涅丝声音逐渐变小,她放下搭在爱丽肩膀上的手:“野兽疯狂起来,可是连最亲近的人都吞噬殆尽的。” 第52章 人面夜枭 “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应该是没有办法进入这片森林的才对,可今天却出现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过轻视这类问题,也许还是用矿宝石布下结界比较稳妥,依靠智力不高的生物并不是很正确的做法。” 红发红眼,皮肤苍白的女孩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随手挥剑泼洒掉剑刃上的鲜血。她的脚边有几具喉咙被锋利剑刃准确割断的尸体,血像数条红蛇一样在地面蜿蜒曲折地流动,最终渗入干燥的泥土中。 这些人死的时候甚至都没察觉到痛苦,脸上都还残留着胆怯和震惊的表情,由此可见女孩的剑术之精湛。 确定剑没有卷刃或者出现缺口后,女孩开始翻看那些尸体,像是确定什么似的点点头:“原来是魔术师吗?那就能明白他们是如何找到进入森林的路的了。可为什么赫达蜥没有袭击这些人呢?难道是找到击退它们的办法了?” 这片森林在某种程度上是母亲财产的一部分,女孩很小心地采取各种方法来避免无魔之人和讨厌的魔术师进入森林,甚至还特意把赫达蜥的族群迁移过来,没想到还是有人侵入到了这个地方。 眼下这群人算是深入的最彻底的一批,上一批也只是在森林的外部徘徊。即使梅西尔做了很多的防备,也依旧抵挡不住那些人类对于这片森林的探索,这是这个月她第三次看见有人进来了。 就好像有某种东西吸引着他们一样……不太可能吧? “居然还拖着这么大的拉车,是准备把猎物的尸体带回去吗?所以说魔术师果然是一群猪猡般贪婪又像蛇般狡猾的家伙!” 虽然被母亲教导过要尊重死者,但是对于魔术师只有嫌恶之情的女孩没有要埋葬这些尸体的意思。 森林中的各类存在应该很乐意接纳这些新鲜的食物,尸体大概一天后就会只剩下些残骸,不会有人意识到这片森林到底埋藏了多少尸骨。 女孩粗暴地踹开挡路的尸体,随手拉开矮脚马拉着的拉车上那条附有屏蔽与隔绝魔法的毡毯,其下突然涌出的刺鼻腐臭让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居然藏着尸体吗?这些家伙不会是打算在这里抛尸吧?啧,真是恶心!” 掀开毡毯之后,首先映入女孩眼中的是某种巨大鸟类覆满漆黑且泛着金属般光泽的羽毛的身躯,而且每一片羽毛的边缘都带着银红色。 如果这些羽毛做成工艺品的话,应该能够在街市上大卖。可惜这些羽毛上满是鲜血,许多贪婪的蝇虫循味而来,在羽毛下的伤口上产卵繁殖。掀开那覆盖身体羽毛的话,估计就能够看见密集肥白的蛆虫在腐烂的伤口上蠕动。 “《费莱尼?拉比冒险记》记载,人面夜枭的外形与普通的夜枭几乎没有不同,只是体型上要大十几倍……看来那也只是带有想象性质的手记而已。这和夜枭一点都不一样,真是奇特的存在。” 女孩拿出专门用来驱赶昆虫的香袋,驱散如黑雾般朝扑来的蝇虫,她好奇地仔细观察着躺在拉车里的生物,并为其展开后显得无比巨大的羽翼暗自惊叹。 这还是女孩第一次见到活的人面夜枭,她一直以为这些精灵属的生物早已经在人类的捕杀下灭绝了。 当女孩看见这个生物的头部,或者说是它人类少女一样,被殴打而看上去惨不忍睹的面部时,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还以为只是像人脸,结果真的就是吗?也难怪有些人喜欢把你们当宠物驯养。”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能飞翔了吧?”女孩伸出手毫不嫌弃地抚摸着被称为“人面夜枭”的生物爬满了蝇虫的羽毛,她伸出手腕递到对方面目全非的脸的前方轻声问道:“我说你,想要活下去吗?” “拉涅丝,你不想引路的话,不如早点把晶石灯安置好。到时候受到邀请的人就能很轻易地顺着晶石灯找到房子了。”梅西尔说着拨开一片从头顶垂下如同幕布的蛇藤蔓,“赫达蜥也不愿意靠近晶石灯,这样你会轻松很多对吧?”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居然好意思推给我……”拉涅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请问,晶石灯是什么?”爱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走在前面的梅西尔的衣角轻声问道。她早就听说过魔法使很喜欢使用晶石灯作为指引道路的路标,但从未亲眼见过。 “晶石灯是使用耀石和灯星石制成蜡石,然后让蜡石在彩钢制成的壁灯里燃烧,使其散发出驱散污秽与黑暗的光和烟气的灯就叫做晶石灯。不过血族是不惧怕这种灯的,你们不必担心会受到影响。”梅西尔很耐心地为爱丽解释道。 “哇,这样吗?听起来好厉害!” “既然你都亲自来了,那我就去森林周围巡视了。你如果有事吩咐的话,就用契约召唤我就是了。” 自觉待在眼前这群人身边没有任何用处的拉涅丝对梅西尔说完话后,她抬手来展开化为巨大漆黑羽翼的双臂。 “沙沙……”拉涅丝身上原本漆黑贴身的长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上到下逐渐转化为黑铁般的羽毛,就连拖地的裙摆最终也化为华丽的尾羽。旁人可以注意到,她原本应该是鸟面部的地方依旧是一张女人的脸——鸟类巨大的躯体和人类的面庞结合竟然毫无违和感,反而使那张脸多了一丝妩媚和野性的妖艳。 此时拉涅丝在四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形体完全就是巨大的夜枭之形:呈现出流线型的身体线条,黑暗中也发出微亮光芒的羽毛像由钢铁打造。指爪锋利的巨大双爪和展开时仿佛可以遮蔽天空的巨大羽翼,就是她全身上下最为厉害的武器。 巨大的羽翼舒张时产生的风流,瞬间将浓密树冠和空中形成光之路的光流向着四周吹散。 地面堆积的枯枝落叶肆意横飞,离得最近的爱丽和莉莉丝差点被风卷飞。她们在双脚离地前被跟在后面的威图恩伯爵摁住肩膀:“快点用手护好脸,我可不希望我漂亮的女儿们的脸被尘土和树叶弄得一塌糊涂。” “那就是人面夜枭真正的样子,它们曾经是大陆上第二大的可以化为人形的鸟类,只不过现在人面夜枭就只剩下她了。” 任由树叶扑打在身上的梅西尔仰头望着拉涅丝振翅向上攀升,直到那个庞大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后,她才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爱丽和莉莉丝。 梅西尔的脸半隐在树林投下的阴影中,两人无法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 莉莉丝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感情——就像强忍愤怒的野兽那般。 “好了,我们快走吧,我还要休息呢。”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开口催促道,“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希望各位能够好好享受你们短暂的假期。” 第53章 一个母亲的请求 身为人类的莉莉丝,和身为血族的姐姐与父亲不同,她夜晚与午间时需要充足的睡眠和进食。现在不是在城堡里,没有专人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包括煮洗澡水在内的所有事都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莉莉丝睁开眼睛的时候,楼下的说话声刚刚消失。她有些迷糊地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扭头望向窗外沐浴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的草坪和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 这片古老的湖泊宛如一面由优雅起伏的群山,古老繁茂森林以及倒映在湖水中变幻莫测的云霞组成的镜子,又像是躺卧在群山与森林怀抱中的湖蓝色宝石。 总感觉湖中藏着另外一个世界……真是让人不舒服。 莉莉丝将长发在头两侧扎起,她站在窗前遥望那片倒映着湛蓝天空与鳞片状云层的巨大湖泊,幻想起湖泊之下的场景—— 也许那里藏匿着一座城市也说不定。 “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住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家里面。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穿戴好衣物并整理好头发之后,莉莉丝走出客房。 铺设在地上都是实木地板,莉莉丝的鞋跟叩击地面时发出轻响,仿造且结合古堡与东方府邸风格的走廊悠长而安静,带有木质复杂铆接构架的朱木柱与灰色大理石墙壁总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天花板上满是精致到可以说是繁复的壁画仿佛在活动一般让人眼花缭乱,有时候也会有铺满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或者挂满各式画作的墙面朝莉莉丝气势汹汹地压来,又像幻影一样又突兀消失。 这里是可妮莉雅夫人的住宅,这个看不出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和丈夫女儿住在这里。 不久之前,可妮莉雅夫人的丈夫想要去追寻所谓被隐藏的真理离开了这个家,并且多年没有回来。 无法排解寂寞的可妮莉雅夫人开始带着女儿四处寻访好友,为了防止有人在她们不在的时候闯入家里,可妮莉雅夫人为房屋设置了一个魔法。这个魔法会让房屋内外时刻发生变化,特别是内部会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因此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需要经过主人的邀请才行。 “今天是普通的木屋啊,我记得前几天是城堡……对吧?” 走出房屋后,莉莉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发现今天的房屋外观和村中简陋的房屋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屋顶与墙面上覆满一种名为风见藤的细长植物。这些灰色卵形叶片的藤蔓的根茎会在夜幕降临变成泛光的霞红色。从远处观望这座房屋的话,就会发现它就像是笼罩在晚霞的红光中一样美丽而神秘。 莉莉丝沿着铺设在草地上的光滑鹅卵石小路向着湖边走去,很快她看见沐浴在阳光下的方形餐桌和五张座椅。 这些家具的背后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所有的一切都泛着光——这明明这是一幅很古怪的景象,可在莉莉丝眼中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给,莉莉丝,这是你的早餐。有点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莉莉丝在那张简陋木制餐桌前坐下,她嗅闻到从背后笼罩过来的沁人肺腑的花香,微笑着向正端着一堆水果走过来的可妮莉雅夫人礼貌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摘些水果很容易啦!莉莉丝你这么有礼貌,我真是太高兴了。” 只穿着白色长裙,依旧美得让人注视着就忘记呼吸的可妮莉雅听到莉莉丝的道谢后,双手相合将它们贴在右侧脸颊上:“我家孩子虽然也很懂礼貌,但是不太爱说话呢……你能和我聊聊天吗?” “我很荣幸,我能和您聊些什么呢?我不像您一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从出生开始我就待在铁笼子里面,被姐姐解救之后就住在城堡中,哪里也没有去过。”莉莉丝礼貌地说道。 “如果说你哪里都没有去过的话,你应该不会染上那种气息。未来的事情我已经无法去掌控,现在我只能提醒你,‘凝视深渊的人,必将也为深渊所凝视’。”可妮莉雅说完随手拿起一颗苹果,连着果皮咬了一口。 这颗刚被采摘下来的苹果汁水丰满且果肉甜脆,苹果特有的酸甜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闻到味道的莉莉丝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她也连忙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好甜!” “喜欢吃的话可以多吃一点,这些水果都是我和梅西尔一起种的。她很喜欢苹果,上次还做了苹果派给我吃。”可妮莉雅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莉莉丝对面椅子上坐下。 她用瓷器般精巧的手托住光滑的下巴,暗金色丝绸般的长发顺着她裸露的肩头滑下并随风飞散。 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莉莉丝的心弦,让她挪不开视线,同时也让她觉得梅西尔有这样的母亲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可妮莉雅夫人是爱着梅西尔的。 正因为如此,莉莉丝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爱女儿的女人会这样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那片像镜子一般闪着光芒的巨大湖泊。 此时在湖泊上空不知名的鸟儿成群飞过,清凉晨风的吹拂之下草坪上出现了不断起伏的翠色波浪。落叶连同草丝一同飞向远方,醒脑的草木与泥土的味道钻入两人的鼻腔。 湛蓝的天空和变换不断的云层因为太阳而渲染上淡淡的金黄,太阳照在身上不会太热,而是带来了恰到好处的温暖——换作一个喜欢看风景的人,应该能在这片天空下坐上一整天吧? 今天必须和那家伙做个了断,不管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自己…… 下定决心的莉莉丝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后艰难开口地问道:“可妮莉雅夫人,请问梅西尔小姐在哪里?我现在有点事情想和她说。” 到达可妮莉雅夫人住宅的第二天,莉莉丝才知道梅西尔的真实性别。 那日父亲正式向可妮莉雅夫人提出要和她的孩子,也就是梅西尔?纳尔森定下婚约的事情。 预料之外的是,可妮莉雅夫人当即就笑着拒绝父亲的请求,并让梅西尔脱下上衣外套——那单薄衣服下的身体虽然有些瘦弱,但依旧不难看出独属于少女的弧线…… 可恶,居然假扮成男人……这个欺骗姐姐,夺走少女纯美之心的混账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气得牙痒痒的莉莉丝用力握紧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由于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教训梅西尔,所以没有感觉到苹果的汁水顺着手臂下流。 坐在对面的可妮莉雅注意到后拿出手帕递过去:“梅西尔正在和她的师傅修行,一会就结束了。你们要不要比试一下,我记得莉莉丝你也学剑术的对吧?”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您了,夫人!” 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这可是光明正大教训那个混蛋的机会啊! 听到这番话的莉莉丝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她就怀疑可妮莉雅夫人是不是有读心术。 “当然了!我的宝贝女儿可是很强的,到时候不要手下留情哦!”笑容满面的可妮莉雅说着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比试的时候由我来评判输赢好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经常来主持决斗的!而且你猜得没有错,我的确会读心术,不过有些事情是不用读心术也能够看出来的,就比如说你迫切想要和梅西尔谈谈这件事。我知道那孩子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希望你和爱丽请不要怨恨她。那个孩子被她自己束缚着,她需要时间去改变。在此之前,能请你和她成为朋友吗,莉莉丝?” “好啊!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事先说清楚!我和她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因为您的要求,我也不会要求回报什么的。只是在和梅西尔成为朋友之前,请让我先教训她一顿。” “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情,当然你也有这个权利,莉莉丝。”可妮莉雅说着伸出手弹了一下莉莉丝的脑门,“还有,我喜欢乖孩子。只有乖孩子我才会给糖吃。” 第54章 切磋 “从根本上来说,战斗时咱们会更倾向于优先使用身体或者利用在手边的物体,之后才会考虑其他的攻击手段。当然,如果是擅长使用魔法的人的话,他们应该会下意识地咏念咒语。” 如同站立白色人形巨狼的蜜莉恩一边对面前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梅西尔说道,一边快速向前迈了一步,双拳握紧砸向对方的头部。 梅西尔灵敏地侧滑一步躲过以极快速度砸下的重拳,但还是被砸碎飞溅的石块划伤脸颊。 “要好好动脑子,光凭感觉和身体反应在更强的人的面前是活不下来的!”第一击未得手的蜜莉恩展开双手撑住地面,凭借手臂的力量支撑身体,旋身一脚踹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梅西尔腹部。 “啐!”梅西尔滚出了一圈后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她偏头吐出口中血沫,迈动右脚向前挺进。她握住木剑的手在空中划出弧线,朝面前高大狼人的脖颈处斩去,可中途剑尖却改变动作刺向对方大臂。 高大狼人反应非常迅速地撇肩,让木剑贴着皮毛滑下,避开攻击的同时她单手上抬顶撞来不及收剑的梅西尔的下巴:“吼吼,你多余的动作太多了!还有,要注意掩饰破绽啊,要是真正的战斗你可是很容易死掉的!” “额咳……”被蜜莉恩击中下巴向后仰的梅西尔上下牙并在一起发生让人牙酸的脆响,她后倒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同时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渗出来:“我、我好像咬到舌头了!” “什么?快让咱看看!” 神色有些惊慌的蜜莉恩快步走到梅西尔身边准备为其查看伤势,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抬手,用木剑的剑尖指向她的喉咙说道:“将军了。” “吼吼吼!不错嘛,不愧是咱的弟子啊!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结束了。对了,刚刚的血是夕红果吧?可别把皮吞下去了。” “啰嗦,我知道的。”梅西尔说着把含在口里的浆果皮吐了出来。 “忘记的话可是会肚子疼的……哎呦!”蜜莉恩笑完后在梅西尔的身边坐下来,她将插在腰间的烟管拿出来,往里面填塞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果然还是抽烟让狼心情舒畅呢!你要尝尝吗,梅西尔?” “听萨曼莎说抽烟的话对肺不好,你还是少抽点。”躺在草地上的梅西尔一边虚弱地说着,一边用手挡住眼睛。 每个星期她都会跟着蜜莉恩进行基础的修行,为的就是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可惜现在她依旧打不过这个傻大个儿。 “吼吼,咱的身体好得很呢,至少还能再活个两百年!对了,梅西尔,咱想问你一个问题。”蜜莉恩点着烟先是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随即她仰头朝着半空吐出薄荷味的烟气——就是这个感觉真爽。 “您说。”揉着酸疼下巴的梅西尔翻了个身后说道。 “咱很少做假设,毕竟未来是没有人能够知道的,就算是神也不行,咱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咱因为一件事不得不离开了,你会想咱吗?”叼着烟管,用嘴角缓缓吐烟的蜜莉恩仰头望着不知何时布满棉团似的雪白云层的天空。 被云层切断的阳光撒在她雪白的毛发上,那只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也闪着微微的亮光。 “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咱也没期望听到答案。” “应该会的吧?毕竟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你和妈妈之外的其他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或者是怪人。” 梅西尔沉默很久之后开口说道:“您不是也说过吗?人总会向前走,把一切都甩在身后。只有够快,黑暗才不会追上来。我觉得您的离开应该会让我能够学会什么。所以您真的死了的话,我一定会怀念您的。” “咱说的话你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嘛!真是太令咱欣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咱也可以放心了。”听到梅西尔的话,觉得有些感动的蜜莉恩摸了摸微微湿润的眼角。 一开始她答应可妮莉雅教导梅西尔,只是为了解除身上不死的诅咒。可和梅西尔的相处中,她逐渐意识到可妮莉雅不仅仅是希望让自己教会她的女儿如何变强,也是为了让她们两人能够成为朋友。 在悠长的岁月中,蜜莉恩爱的人、她的老师、她的挚友们以及那些她曾经见过的人们都已经进入冰冷的墓穴并回归了泥土。只有侵犯死人安息之所的她还苟活着,就算是被粉身碎骨也无法死去。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在爱人离世之后回到森林,不再与其他人接触——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遇到的人离开了。 “我(贤)们(者)与这个世界共存,就算是我继承了一半的血脉的女儿也拥有悠长的寿命,请您来教导我的女儿吧。在此期间,让我对女儿来找到解除您诅咒的方法如何?” 在精灵们占据的森林中沉睡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一个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女人出现在蜜莉恩的面前,并且向她发出邀请。 蜜莉恩犹豫很久之后握住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久违的温暖从对方的掌心渗透过来,让她想要落泪。 “下个满月的时候咱再过来找你,你可不能懈怠啊!对了,咱听那些风之妖精们说近段时间不要随便打开手边的门。因为说不定会被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觉得休息得差不多的蜜莉恩翻身从草地上站起,她一边嘱咐梅西尔注意不要懈怠修行和注意安全,一边用手勾起挂在脖颈上的项链。 这个项链由白水晶与软蜡构成的瓶塞与玻璃做的小球瓶两部分构成,球瓶里面装满晶莹的粉末和小截不知名植物的枝叶。 蜜莉恩将瓶塞拔开的一瞬间,极其刺目的白光从瓶中发出。光逐渐消失之后,她的身影也在梅西尔面前消失了。 “突然消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梅西尔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之后从草地上坐起来,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扭头瞟向身后,同时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母亲,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如果是因为我花了太长时间导致你太无聊的话,我会向你道歉……为什么那个家伙也在?” “什么叫怎么这家伙也在?你对客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背后的景象突然就像被搅动的彩色墨水一样变得扭曲和模糊,躲藏在幻象后两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怒气冲冲的莉莉丝还不等幻象消失就直接冲出来,她走到梅西尔的面前指着对方说道:“梅西尔,快和我决斗!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这欺骗我姐姐感情的家伙!” “我才不要陪一个小鬼练剑。”露出嫌弃的表情的梅西尔皱着眉说道,她绕开挡在面前的挡路的莉莉丝。 “要到午餐时间了,我要去做饭。要是你实在没事干的话不如来打个下手。正好一个人做饭有点忙不过来。” “你、这、个、家、伙!听我说话好吗?我可是在以家族的名义向你宣战!”有些恼怒的莉莉丝回身一把按住梅西尔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对她叫喊道。 梅西尔仿佛是知道莉莉丝会这么做一般扣住她的手腕,分开双腿站稳的同时拉着莉莉丝来了个过肩摔:“不要……碰我!” 草坪很厚也很松软,但背部与地面猛烈撞击的莉莉丝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随即她咬紧牙关用双手撑住地面,她借上身力量倒撑起身体用力向上蹬,正好踢中梅西尔的下巴:“给我看招啊,混蛋!” 没想到莉莉丝会来这一招的梅西尔的下巴再次受伤,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倒地,甚至在后仰时抓住莉莉丝上踢的腿,她的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既然这样的话,请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来啊,谁怕谁!”莉莉丝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第55章 友谊游戏 “让各位久等了,今晚的晚餐是煎鹅肝和苹果木熏烤小排,搭配蘑菇奶油汤和黄油面包,还请各位客人慢用。有什么需要的话,请用旁边的餐铃叫我。” 当梅西尔端着银制的托盘,把晚餐为威图恩伯爵以及他的两个女儿呈上的时候。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爱丽发现,眼前的妹妹和梅西尔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爱丽一边切着煎得刚刚好的鹅肝和配菜,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了,是去和野猪摔跤了吗?这样可不行,你们都是人类,身体很脆弱的,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爱丽,你这孩子就太失礼了。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野猪呢?她们一定是遇到土象的上级妖精贝希摩斯了!我说的对吧,乖女儿?” 抿着红酒,切着带血小羊排的威图恩伯爵压根没有注意到莉莉丝越来越不好的脸色——他和爱丽不愧是一家人,就算是说话方式与察言观色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真是有趣,这下梅西尔应该不会感觉到寂寞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各位了,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别客气,告诉我我会负责准备的!” 始作俑者可妮莉雅一边切着鹅肝,一边笑得特别开心。她抬眼看向端着前菜的餐盘,逐渐没入黑暗之中的梅西尔,对她挑挑眉:“梅西尔你可要加油,不要让自己孤身一人。” “真是抱歉,爱丽。我还以为能多陪你几天的,家族那边有事还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向你保证,我一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好吗?” “父亲大人,你太夸张了啦!你不是过几天还要回来吗?我们到时候会再见的!” “可是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心里就特别寂寞。你可是慰藉我的那束光啊,爱丽!” 领地忽然有重要事务要处理,收到信件的威图恩伯爵不得不提前回到古堡,但是他的女儿们却不想立刻离开。 为了不让女儿们失望,威图恩伯爵只好暂时将爱丽和莉莉丝留在可妮莉雅这里,等把事务处理完了再来接她们。 威图恩伯爵舍不得离开可爱的女儿,临行前他不停地要求和爱丽蹭蹭抱抱……真是没有家主的样子。 “不是有我在吗?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完全被无视了的莉莉丝双臂环腰,冷眼看着威图恩伯爵用满是胡茬的脸蹭着一脸不情愿的爱丽,她扭过头有些不满地嘟哝道,“再怎么样我也比那个红毛的怪物要好!” “早上好,宝贝,昨晚你休息好了吗?”清晨刚刚摘完蔬果回到家的可妮莉雅注意到下楼的梅西尔之后温柔地问道。 “是的,母亲。”今日依旧穿着干练清爽的猎装的梅西尔微笑着向可妮莉雅道了安。 走到楼下,梅西尔注意到坐在桌边的不只是总是摆着一副臭脸的莉莉丝,还有穿着以白色调为主,袖口处蓬松像是蔷薇花半开的花蕾,装饰相当多的长裙的爱丽。 梅西尔思考了一下后,快步走过去在爱丽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莉莉丝那恨不得杀了她的怨毒眼神让她愉快地在心里哼起了歌。 为什么要坐在我的旁边啊?好害羞! 完全不知道梅西尔小心思的爱丽脸红得发烫,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一脸平静的给面包抹黄油的梅西尔,又睁大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像是吃了虫子似的脸色不太好的莉莉丝——她有点搞不懂这两个人了,也许这就是父亲大人说的相性不和吧? “我说呀,梅西尔,你为什么不喜欢莉莉丝呢?”吃完早餐后,帮着梅西尔给花圃里的风信子浇水的爱丽抱着水壶随口问道。 今天是个意外不错的天气,遥遥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就会让人心情平静。 一大早爱丽特意请求可妮莉雅夫人对她施加隔绝阳光的魔法,看样子她的做法完全没错,还是白天的风景最棒了! “讨厌那家伙?我只是不喜欢她那个性子的人!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家族的成员就肆意妄为的家伙都很讨厌!”说话太过于激动,梅西尔不小心捏碎了刚刚从地里摘起来的芦笋。 “我可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喜欢梅西尔呢?”在可妮莉雅夫人用劳动来换取晚餐的要求下,和莉莉丝一起打扫房间地板的爱丽有意无意地问道,同时她用扫把打死一只从衣柜底钻出的灰蚤,之后又追着另外几只灰蚤到处跑。 “哼!没有理由!只是我讨厌那种对别人的温柔视而不见的家伙而已……啊疼疼疼!”为了将地板彻底打扫干净,半个身子都钻到衣柜下方的莉莉丝因为撞到头而发出呻吟。 原来这两个人挺像的啊…… 爱丽习惯性咬着鹅毛笔的羽毛,用线将莉莉丝和梅西尔莫名其妙相似的地方通通列举出来,最后她在“成为朋友”上重重地画了几个圈:“该怎么做才可以呢?嗯……有了,听说玩游戏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我也来试试吧!” “梅西尔,妹妹!今天我们来玩吧!你们别一副嫌弃的样子啊,我可是认真的!” 又是一天的清晨,精力充沛的爱丽一起床就缠着梅西尔和莉莉丝陪她玩。 各怀心思的两人没有要靠玩耍度过一天的想法,即使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适合外出。据可妮莉雅说,今天可能会有雷暴雨,毕竟近段时间到了雷蛇与雷电的妖精们繁殖的季节。为了防止被其他妖精打扰,它们会不断地在天空制造雷电进行警告。 为了收集妖精之雷,可妮莉雅正在地下的工坊内准备特制的容器,也就是说现在是她们的自由时间。 “蜜莉恩那家伙嘱咐我不能怠慢修行,所以我就不陪你们了。”梅西尔果断拒绝爱丽的邀请。 “和我比试啊,混蛋!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揍趴下!”莉莉丝揪住准备溜走的梅西尔的衣领,“上次我输给你绝对只是巧合!” “要是你们两个不陪我的话,我就去找可妮莉雅夫人说好了。” 爱丽微笑着目送着两个吵吵闹闹要走的人,她用右手托住脸有些烦恼地说道:“怎么办呀?可妮莉雅夫人玩游戏可以玩到天黑呢,那可是会累死人的!到时候可没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和我玩就不一样了,我不仅允许休息,也不会把你们绑起来……” “我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似乎没有好好陪过姐姐大人,今天就不和这个混蛋切磋了。”听到爱丽的话后,浑身一激灵的莉莉丝掉头往回走——之前和可妮莉雅夫人一起玩的经历让她痛苦万分。 “一天不修行也是没关系的……爱丽小姐,请您务必不要叫上母亲。”梅西尔十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无奈地说道,“蜜莉恩当时是不是警告过我什么……算了,这也不重要了。” “太好啦!”计谋得逞的爱丽笑嘻嘻地将早先准备好的丝巾拿出来,“你们仔细听我说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们是三个人,所以需要选一个人蒙上眼睛原地不动数到五十,其他两个人藏起来。抓人的人要蒙着眼睛来找躲的人,可以要求藏的人拍掌三次。就这样,简单吧?” “好,没问题。只是我的家里有很多幽灵,这样可能会影响我们玩游戏。”梅西尔点头表示了解后说出一个颇为严肃的问题,她注意到身边的莉莉丝脸色明显青了一下。 意识到什么的梅西尔坏笑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要考虑增加游戏难度,让幽灵们来混淆视听?” “感觉很有意思哎!”听到梅西尔的建议,爱丽似乎很兴奋似的挥了挥攥紧的手,随后她有些忧虑地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莉莉丝:“我记得妹妹怕鬼……这样没有问题吗?” “没、没……”眼睛左右转动不知在寻找什么的莉莉丝勉强开口道,“没有……” 然而莉莉丝还没有把话说完,露出坏笑的梅西尔就把爱丽手中的丝巾扯过来打了个活结套在她头上,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加油,你不是要赢过我吗?要是你能抓到我的话,我就好好和爱丽小姐道歉。”说完后,梅西尔拉着爱丽顺着长廊跑远了。 “等着瞧吧,梅西尔,我绝对会让你跪地向姐姐道歉的!” “总感觉妹妹燃起斗志了,梅西尔你和她说了什么啊?”爱丽好奇地歪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她能对游戏全力以赴的咒语罢了。” 梅西尔对着爱丽眨了眨眼之后,随手将她推进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房间:“这里杂物多,应该不容易被发现。我去其他地方躲起来了,一会见。” 第56章 失踪 “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希望能从你们那里得到最接近事实的言论,而不是辩解。”喝完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可妮莉雅冷声问道,她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在冒出火光似的闪闪发亮。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爱丽她的确没有离开这座房屋。” “所有的房间我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有找到姐姐。依照姐姐的性格,她不会为了好玩藏起来一直不出来的。” 橘色的烛火笼罩的会客厅内,一脸凝重的梅西尔和莉莉丝正坐在由珍贵的胭脂木雕刻而成,精美得可以作为古董展示的座椅上。 座椅上堆满柔软天鹅绒垫子,她们两人几乎要被这些垫子淹没,可背后的柔软没有给她们带来一点安心感。 玩捉迷藏的时候,爱丽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水珠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屋外设置了结界,除了受到邀请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的。难不成是这些幽灵把爱丽吃了?”摇曳的烛光中,除了可妮莉雅、梅西尔和莉莉丝的影子之外,似乎还有其他黯淡且不成人形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曳游走。 这些幽灵是可妮莉雅带回来的房屋的守护者,它们在必要的时候会化为凶恶的恶灵撕碎敢闯入这个家的入侵者。 房屋感受到可妮莉雅的愤怒,会客厅内装着一束向日葵的白瓷花瓶,桌腿雕刻着风见藤与羽翼的黑漆方桌,头顶鹿角形的黄金吊灯。黑灰色粗糙岩石垒砌起来的墙面上,颜料斑驳剥落的油画像,以及微型但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精致的龙衔灯微微颤抖着,不时还有灰尘与石子从头顶簌簌落下。 坐在可妮莉雅对面的梅西尔端起放在桌面上的茶杯,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被吓了一跳的莉莉丝抬头问道,她被手中倾斜茶杯里溢出的红茶烫到手,“好烫好烫!” “我记得当时我把爱丽推进家里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那以后爱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你们说是不是?”梅西尔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边向那些在周围游走的幽灵求证。 仿佛是应答梅西尔一般,众多烛台上蜡烛的火光摇曳起来,冷风四起,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莉莉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放在桌面上的茶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并注入新的红茶和牛奶,同时有还散发热气的精致黄油点心被盛在白净瓷盘中端上来。 莉莉丝看着茶具和银亮的餐勺允自上下活动,她斜眼观察投落在棕色木地板上黯淡的影子,果不其然它们正围在桌边。 “哎,在家里都能出现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疏忽了。爱丽是瑞缪尔家的大小姐,要是丢了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可妮莉雅叹了一口气之后抬手把前额的头发朝后捋起,她原本慵懒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给你一天的时间把爱丽找回来,我想你能够做到吧?” “是的,母亲。”向可妮莉雅低下头的梅西尔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响起,那些原本暗淡模糊的影子的颜色忽然之间加深,并变得像沼泽一样潮湿而黏稠。 一只只没有皮肤覆盖,暴露出灰白经络、暗蓝深红色血管与猩红肌肉的手从影子内探出。它们中的一部分推搡着在座椅上呆坐的莉莉丝,催促着她赶紧回到房间,而另一部分手则给站起来的梅西尔拿来了武器。 “喂,给我等一下!“虽然很惧怕幽灵,但莉莉丝还是忍着恐惧推开那些手几步追上走远的梅西尔,一把攥住她的手喊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来!” “我会把爱丽活着带回来的,就算有危险也会优先保全她的,你不用担心。”梅西尔面朝着楼梯的方向,莉莉丝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惊人的集中力。 “我担心的不是姐姐,你别看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的样子,她可比你我强多了!”莉莉丝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她的表情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过。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伤,我要和你一起去!两个人的话,找人的效率会更高吧?”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和我成为朋友,森林外村庄里的那些小孩都害怕我和母亲……对了,你不会是因为我母亲才要和我交朋友的吧?” “啊呸!我凭什么要听大人的话?和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啊,你居然没有朋友吗?哈哈哈哈,这就是你太高傲的后果,没人愿意和你是玩吧!” “你还不是只跟你姐姐玩,有什么资格笑我……”梅西尔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打开当初把爱丽推进去的那扇门。 跟她预料的一样,门的背后不是杂乱无章且灰尘密布的杂物间,而是一片被惨白雾气所笼罩的早已死去多年的树林。 也许是命运被触动时那空气细微波澜导致的,索罗德花那以半透明霞彩般颜色为主,温暖淡黄色渲染边缘,万年都不会凋零的柔软花瓣如细雨般无声飘落,落在每个“图书馆”管理员的肩头和发间。 “两边命运的丝线联结了。这样的话,世界在未来又会迎来另外一个不同的结局。黑先生,是否能麻烦你准备好给客人的茶盏呢?” 流萤闪烁,奇异微酸的墨香在空气中溢散。跪坐在由不知名树木托举在高处的平台上的女人淡蓝长发如同瀑布宣泄,它们缠绕在繁密枝蔓上,又垂落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 沐浴着从头顶投下的柔和光芒,女人举起瓷器般纤细而苍白的手,指甲被渲染成冰蓝色的食指划过面前书架上那些按字母顺序排放的书的书脊:“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人一生,但那孩子的命运实在多舛。可悲,可悲。” “龙王大人又在说俺听不懂的话了!不管咧,俺只要能吃饱就好了,其他的通通都是浮云!黑大哥真是辛苦哎,端茶泡水都是你干,简直就是俺们的保姆嘛!” 灰发黑肤,拥有着狼似的锐利而冰冷的蓝色眼睛,整体外貌算不上俊朗,但明显精神抖擞的少年听到女人说的话,他颇为烦恼地抓了抓后脑,抓起放在成山书堆上缀满金属链条的皮质夹克,随手打开一扇快被书本淹没的门:“俺去买午餐回来,你们要吃啥?” “照烧鳗鱼盖饭、黑椒牛肉盖饭各两份,再加一份芝士炸鸡。” “哈哈哈哈,龙王大人一如既往的很能吃啊!好勒,俺知道了!” 听到从高处飘下来的一系列通过想象就足以让人吞咽口水的菜名,早已习以为常的少年爽快大笑了几声后答应了下来,他看向正背靠着书架的中年男人那边:“黑大哥呢?” 被称为黑的中年男人皱眉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这几天胃口不太好,给我随便带碗粥吧,谢谢!” “不客气,那俺走了!”少年说完离开了。 目送少年离开以后,穿着藏青色笔挺军装,一头凌乱黑短发用军帽压好的男人才将手中半截手制烟卷一口气吸完。他随手摁灭烟头,昂起下巴对空中吐出烟气的同时收回目光:“龙王,你从来不会关注任何进入图书馆的人,除非他们会对世界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我记得我们有规矩,不能干涉其他世界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龙王?” “考验罢了,这并不是干涉。我喜欢会制造意外的人。”过了很久后,龙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从始至终她的语气与语速都没有变化过,像是吟游诗人般优雅的语调从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下手过重而已。” 只要和这位怪物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暴君。 黑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走向建筑的下层:“随您的心意吧,只要图书馆允许,我也没有资格干涉您的行为。” 第57章 飞天水螅 阴沉昏暗的天空下,每棵干枯死去的树木在浓厚的雾气中,就像是扭曲而静止不动的鬼影,风吹过还带着一些枯叶的树枝时发出的声音宛如亡灵的低语。 大片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枯草像是鬼爪一样挠搔着两个人的脚踝,稀软的泥地不利于行走,而且踩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这里仿佛是被遗忘多年的腐烂湿地。 “哈哈,我感觉现在有一点后悔跟着你来了这里了。你家堆放杂物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吗?”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灰云密布的天空后,莉莉丝小心地伸出手抚摸最近的树干,结果摸到一手琥珀色带着刺鼻气味的浆液。 “噫!”莉莉丝有些嫌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向身边的梅西尔问道:“怎么办?看起来这地方还不小呢,要不要我们分头找?” “未知的地方分开行动不安全,我可不想救了一个又弄丢了另外一个。好歹我也是魔法使,虽然不允许我使用魔法,但是我可以借助别的力量。”费力将脚从稀泥里面拔出来的梅西尔环顾四周,她将一株叶片丛生的灰绿色线型植物从剑鞘内取出。 这株植物上淡蓝色对生的卵形奇异花朵悄然开放,梅西尔捏住这株植物短短的暗灰色枝柄:“迷迭香在远古传说中被当成了可以增强记忆力、保持青春的神药,因此有很多人将它们泡在热水中,再用迷迭香水浸泡身体。” “哦,所以呢?”莉莉丝盯着梅西尔手上的那株植物,“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增强记忆力有用。” “增强记忆自然不是我们需要的,迷迭香也有‘海之朝露’这个称号。据说在暴风雨来临时,水手就是通过迷迭香的浓香找到了陆地。”梅西尔一边为莉莉丝耐心地说明,一边盯着手中的迷迭香,她酒红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零星的火光。 这火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照亮她和莉莉丝的脸以及周围的树林。原本的浓雾被火光驱散,一股独特而使人安定和头脑清醒香气随着纯白且闪着光芒的烟一起飘散开来。 “梅西尔,妹妹?” 肉眼可见的香气像随风浮动的纯白丝绸般飘散出去后不久,原本华丽的礼裙满是泥点,头发凌乱不堪且满脸泪痕的爱丽从一棵树后出现。 当看见梅西尔和莉莉丝时,爱丽原本失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飞扑到莉莉丝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呜啊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呢!刚刚有怪物追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它们呜呜呜!”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父亲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心疼地抱着肩膀颤抖不止的爱丽,不断地用手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慰。 站在两人身边的梅西尔本来想说句什么,但她看见了某个异常的东西……不对,那是一个不可名状的家伙在摇动的树影之后发出怪异的呼啸声,这种声音仿佛刺入脑海中那般让人毛骨悚然。 梅西尔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长剑,她注意到被稀疏枯草所覆盖的泥泞地面有什么在闪着光。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闪光的地方,发现那是五个圆形趾尖组成的巨大脚印内的积水在反光。 原来只是脚印而已,我还以为是水元素之类的东西…… 松了一口气的梅西尔突然又感觉到寒毛竖立:明明这里的一切都不适合动物或者人类生存,为什么还会有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的脚印?还有那奇怪的呼啸声……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 “我要赶紧回家!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呜呜呜呜……”当梅西尔发现周遭的异样的时候,爱丽的哭泣声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可她还是像小孩一样啜泣着。 搂着她的莉莉丝这时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对,她压低声音对梅西尔说道:“梅西尔,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姐姐了,那就快一点儿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嘘!”对莉莉丝做出噤声的手势之后,脸侧滑下冷汗的梅西尔缓缓地站起身来,“莉莉丝,你跑步怎么样?” “大概还行吧?长跑的话我有点坚持不住。姐姐的话,大概能跑很远而且很快,可能还可以扛着我们俩跑……”莉莉丝压低声音有些不确定地说。 此时爱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一边抽咽,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那些像巨大水螅的怪物!它们会隐形,但是如果还听得见呼啸声的话就说明它们还在附近!” “那玩意是什么啊?”梅西尔这次发出的声音几近呻吟,她终于看见发出怪异呼啸声的怪物的真面目。 那怪物没有羽翼,更没有可以支撑祂飞行的器官,水螅状的身体只有部分由一种粘稠类似于肌肉和瘤状物的组织构成,而另外一部分为何物她就不得而知了。 仅仅是望着那些摇晃着同样布满肉瘤与粘液的触手,缓慢地越过鬼手般林梢的怪物,梅西尔就感觉到大脑像是在被一根棍子搅动似的混乱而刺痛。 “要找到出路的话,我们得先躲过这些怪物才行!跑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之后,梅西尔推着莉莉丝和爱丽在一片死寂的树林里狂奔起来,“不要回头,往前跑!” 被狠踩过的水坑中溅出肮脏的泥水,少女们急促的喘息声在一片死寂的树林中格外清晰,她们身后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快速逼近。 干枯树枝不断被折断的声音让三个少女感到不寒而栗,但是她们都不敢回头。现在回头就有可能导致脚步放缓,然后被怪物抓到。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似乎看见什么的梅西尔突然伸出手指向前方,她身边拉着莉莉丝闷着头往前跑的爱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梅西尔手指的方向。 一座被不知名植物所缠绕的白色高塔撞进她们的视野。昏暗的天空下那座似乎要刺破天空的白塔看上去如此突兀,却又吸引着三人的目光。 “过去看看吧?要是能进去躲一躲的话,总比跑到没力气强。”莉莉丝喘着气建议道,她已经体力不支了。 “蜜莉恩,要是当时我好好记住你的话就好了……虽然还没有制作完成,但是只能赌一把了。”对现在的境况感觉到头疼不已的梅西尔咬了咬牙,她从衣服内侧抽出和蜜莉恩一样的玻璃挂坠。 与蜜莉恩那个有些不同的是,梅西尔的小球瓶里面多了一种形状像是婴儿肥手的深紫色植物和暗红色的宝石碎片。 梅西尔拔开瓶塞并拉住莉莉丝和爱丽的衣服,刺眼的紫光亮起再熄灭,三个少女瞬间不见了踪影。 “呕!我调整了一下母亲做的迁跃瓶,让它可以在……呕,不设定地点的情况下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带着使用者去到大约两百米以内的任何地方,可惜好像还不够完美。” 梅西尔显然没有适应转移地点而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转移结束之后她立刻蹲下身捂住嘴干呕起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爱丽愣在原地,莉莉丝发现自己的一只皮靴不翼而飞了:“我的鞋好像不见了一只!啊,光着脚的感觉真糟糕。” “下次的时候一定不会这样了。话说回来,这个距离应该不止两百米了吧?”忽然意识到可能没有摆脱掉怪物的梅西尔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她们身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我感觉不太妙……”莉莉丝小声地嘀咕道,这个地方让她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了,“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第58章 白塔与英雄 带着潮气的风卷过草丛带起绿色的波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微精们像是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飞旋,藏着怪物的枯林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死亡甲虫。 梅西尔等人面前有一处高于草地数十米的高地,刚刚看见的那座白色石塔就矗立在这处高地上。 “不可思议……” 梅西尔注意到环绕在宏伟壮观,又带着古典风格的白塔上的植物自己从未见过。它们像是带刺藤蔓,又像是植物强壮发达的根系,表皮呈现出骨骼一般的灰白色,因带有某种特殊纤维而闪着斑斓光芒。她仰头往上看发现植物的量更多,它们似乎都是从塔顶里钻出来的。 “好了,用布暂时把你的脚包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石头划伤了!” 爱丽牺牲昂贵的礼服为莉莉丝包好丢失靴子的那只脚,她也学着梅西尔那样,仰头看着那座近看令人不禁感慨建筑之美的白塔:“好高的塔啊,看着好像能爬到天上去呢……啊,塔外的墙上有石阶呢!看样子上面有进入塔里面的通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上去?嗯,这壁上到处都是石头应该好爬。”莉莉丝摸着下巴观察着高地回应道,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色——因为她和梅西尔一起被爱丽抓着衣领提起来,并被夹到了她的胳膊下面。 “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带你们上去!让你们见识一下血族的厉害!” 就算带着两个人,爱丽也依旧轻松地在峭壁上踩着凸出崖壁的石块跳跃。 这个场景让人不禁想起迅捷的野山羊,而爱丽踩过的石块有些会毫无征兆地掉落下去,被她夹在胳膊下的梅西尔和莉莉丝总是会默默捏把汗。 当三人来到高地之上后,她们才发现原来白塔周围铺满晶莹剔透的圆石。梅西尔通过触碰发现这些石头轻得不可思议,就像是拿着一只螃蟹一样…… 等等,螃蟹?感觉到手中石块手感有些不对的梅西尔将手上的石头翻过来,她变了脸色的同时把这块“石头”用力丢了出去:“莉莉丝,爱丽,我们得快点往上走,这些不是石头!” “这么一说感觉好恶心!”本来想捡一个带走的莉莉丝打了个抖后收回手,“不是石头,那就是虫子咯?为什么你们走这么快?等等我!”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还有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讨厌那些东西?”跟着梅西尔登上塔外的螺旋阶梯的爱丽好奇地问道。 “石蟹蛛,它们是精灵属的生物,外表上看它们非常接近晶莹剔透的漂亮石头,因此有很多人会把它们作为收藏品带回家。” “你把它们翻过来就可以看见和蜘蛛类似的八只脚,螃蟹一样的身体、眼睛和口器。它们的外壳坚硬可分泌隔水的黏液,脚末端有倒钩,繁殖方式是卵生,最重要的是它们几乎一年四季都在繁殖。” “我记得谁跟我说过这玩意的血液是莹绿色的,肉很难吃,而且吃了之后会导致腹泻。” 梅西尔爬上挡路的植物,回头顺手把跟在后面的莉莉丝和爱丽一起拉了上来,之后她抬抬下巴示意她们往下看:“这些都不是人们对石蟹蛛避之不及的理由……你们知道为什么到处都见不到石蟹蛛的踪迹吗?” “不知道。”莉莉丝和爱丽同步茫然摇头,听到那片圆石之海骚动起来,相互挤压碰撞发出怪异声响时,她们又同时变了脸色。 “石蟹蛛只要是看见会动的东西就会蜂拥而上,它们会拼命钻入生物的体内将其啃食殆尽,最后只留下一具皮囊并将卵产在里面。一旦有人接近充满卵的皮囊,那个人立刻就会成为石蟹蛛幼崽的食物。”梅西尔一边解说着,一边催促莉莉丝和爱丽赶紧加快脚步。 三人身后那些石蟹蛛已经展露出真形,它们顺着塔壁如晶莹发亮的浪潮一般涌过来。那种相互踩踏碰撞发出的声音如同从深渊深处传出的恶魔的足音,同时一股仿佛腐烂柠檬的味道顺风飘来。 “马上就要爬到塔的中部了!前面塔壁上好像有一扇门!还有莉莉丝你别抓着我衣服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梅西尔望了一眼前面后,又扭过头怒吼道。 “你真小气,我实在爬不动了啊!而且我、我觉得现在就算出现一个什么国家的国王都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姐姐,你快点儿把门打开看看!”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往上爬的莉莉丝抓着梅西尔的衣服后摆,让她带着自己往上爬。 “门被植物给挡住,我打不开啊!” 跑在最前面的爱丽也想打开门,可她发现无数纤细的植物密集缠绕在那由不知名材料制成,表面雕刻着形状如繁星一般的花朵和云彩的银白色木门上。 无论她抓着门把手怎么推拉都打不开,比她慢一步的梅西尔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就拔出剑来斩断覆盖在上面的植物:“快进去!” “你叫咱过来的原因就是一个人太夜里太孤单了?可妮莉雅大小姐,虽然咱很喜欢你家女仆做的点心,但是咱还有工作要做呢!你知不知道一个被雇佣的人突然消失是会被当成骗子的!到时候咱找不到工作了你来养咱吗!” 跟随雇佣自己的商队,正准备扎营休息的蜜莉恩忽然被可妮莉雅用召唤术的方式直接召唤进了会客厅。 现在她正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抱怨着,还顺手抓起幽灵女仆端上来的黄油饼干塞进嘴里:“看样子你并不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回不来啊,可妮莉雅夫人。咱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但去不属于咱们世界的地方有没有危险咱还是很清楚的。” “你就陪我一会就行,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去的。蜜莉恩,你以前也当过母亲吧?那你应该知道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父母,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家里去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作为父母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教导孩子怎么照顾好自己,为远行的他们留一个可以回去的家。” 已经换上宽松睡裙准备上床休息的可妮莉雅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端起专用的郁金花形茶杯抿了一口温度和浓度都刚好合适的红茶。 明亮烛火的照耀之下,披散着丝绸般顺滑的长发的可妮莉雅就像精灵一样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眼中微带忧虑的她似乎比平时更具魅力。 “嗯……说来抱歉,咱并没有亲自教导过孩子。”坐在她对面的蜜莉恩皱眉沉吟一下后说道,“咱也明白路都是孩子自己走出来的,咱们能给予他们祝福,但绝对不能为他们铺好路。” “梅西尔可是你教出来,我怎么会不放心呢?你说是吧,曾经以一人之力阻止了血族大军的英雄,被大家称为‘白狼屠夫’的蜜莉恩小姐?还有,我还真的有心让你成为我家的专属护卫,你有没有意向呢?”忽然之间又露出了孩子般笑容的可妮莉雅开玩笑道。 “吼吼,你就别打趣咱了!咱又不是不知道梅西尔那家伙压根不信任咱!”仰头大笑了几声的蜜莉恩朝可妮莉雅摆了摆爪子,她摸出手柄部分光滑无比的烟管,往里面填装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 “咱还是喜欢自由一点,到处看看,到处玩玩,解除诅咒以后和爱人和孩子埋在一起……咱活得太久了,已经不想再看见咱在乎的人比咱先一步离开了。咱也不想再回忆起那些战争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当年的战争是由血族挑起的,如果不是有您这样愿意为了守护他人而踏上战场的人的话,人类的领土可能早已经被血族统治了。” 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严肃起来的可妮莉雅忽然放下茶杯,她起身绕过面前的方桌,在蜜莉恩面前半跪了下来:“我要在这里向您和那些在血之战中牺牲的人表示由衷的感谢。若不是你们,我的女儿而不会生活在这样和平的世界上。” “现在能接受感谢的除了咱之外应该也没有几个人了吧?”蜜莉恩对可妮莉雅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还是接受了对方真诚的感谢。 “咱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幸福和未来战斗的,但是很感谢你还记得咱们这样应该早已经被历史遗忘的人。” “英雄不会被历史遗忘的,蜜莉恩。”重新站起来的可妮莉雅在端起一座烛台的同时笑着轻声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另外一个国家看看,那里有专门为血之战牺牲的人建立的石塔。也许会有你熟悉的人的名字被刻在塔壁上。这样的话,你应该就有地方祭奠你的爱人和朋友了吧?” “你可别这样,你应该知道比起这些我更想早点得到安息。”蜜莉恩颇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她看着可妮莉雅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履行承诺呢,可妮莉雅?” “就快了……你再等一等吧。” 第59章 图书馆 梅西尔等人为了躲避追击她们的石蟹蛛,只好匆匆进入那扇修建在白塔壁上的门。进入门的瞬间,她们都因为视野突然明亮起来,不得不眯上或者用手挡住眼睛。 最先适应光线的爱丽在看见眼前情景时,忍不住捂嘴发出一声感叹:“梅西尔,妹妹,你们快看!这里是图书馆吗?这也太棒了吧?” 如果要把塔内和塔外进行比较的话,那么塔外应该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和危险生物居住的废弃荒野,踏入其中的人都会因为身处险境而惶恐不安。塔内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梦幻仙境,身处仙境的人即使遇到仙子或者妖精也不是奇怪的事。 进入白塔中后,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比任何古老图书馆还要多数倍的书籍。这些封面独特甚至完全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厚度形状也十分不一致的书籍似乎无人管理一般,随意堆叠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 仔细观察会发现每一本书侧面都有非常精致的书口画——这里的书也许每一本在外面都有着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奇异微酸的墨香和萤火虫一般暖橘色的光球漂浮在空气中,使人不禁感觉到心情平静。 处于这座奇异建筑正中间是一棵倒立着向上生长的奇异树木,其表面自然生长着鳞片状树纹,仿佛阳光照射其内而呈现金琥珀色的高度透明石柱环绕着它。 仿佛以类似高纯度黄金打造而成的叶脉,以及透明琉璃制成的叶肉构成的树叶在闪动着斑斓光泽的灰白色树枝上茂盛生长着。颜色以半透明霞彩色为主色调,暖黄色渲染边缘的重瓣花朵在华美的树叶间散发着一股清香。 悬空的倒立之木下的地面有一个圆形的缺口,被树枝托住的长方体石块成为可以通往下一层的台阶。 无数像是蛇形藤蔓,又像是植物根系的树枝向环绕着倒立之木周围的塔壁延伸,并攀附在塔壁上,经由不知名雕刻家雕刻后成为华美的书架。奇异的书架一直向上和向下延伸着,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放在书架上的书似乎都是有人精心整理过的,被按照书的厚薄和大致形状集中放在不同的区域内。 “这些书看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对这个空间极度感兴趣的梅西尔走近书架拿起挂在一旁的朴素书本,她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手写的书单,上面记载的每本书的名字全是人名。 “这里的书好像人物传记但是又不太一样。” 同样对这里感觉很好奇的莉莉丝拿起书翻看的同时颇有些惊奇地说道:“一整本书都只讲了一个人的故事。从那个人的出生开始,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几乎每一秒的事情都没有放过。这好像一本观察日记,特别观察一个人,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怎么感觉有一点不爽呢?” “每一本书都是人名,书中讲述的都是每一个人的一生……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像是一个收集记录馆吗?”登上阶梯站在高处俯视两人的爱丽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说道,“这里像是神的图书馆呢!” “果然姐姐的想象力果然不是我能够企及的啊!就算这里真的是神的图书馆我也喜欢不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而是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对待事情一向比较谨慎的莉莉丝耸了耸肩后,随意地在一堆书上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呈现出金琥珀色的长柱。 这根和工艺品一样的柱子很明显是用来支撑更上层房间的支撑柱,但是摸上去质地却像是某种生物的角,温润并且微有些柔软——这种材料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 “也许爱丽说的没错……这里有可能是图书馆,但具体属于谁的我无法妄加猜测。” 图书馆安静的氛围让梅西尔逐渐放松下来,她一边欣赏着那些书籍上可以说是精美绝伦的书口画,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自带年轮的书架:“我挺想在这里看一会书的,但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万一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的。” “梅西尔说的对!万一这里一天就是外面一百年的话,说不定梅西尔和莉莉丝就已经被当成死人处理了!” 爱丽在赞同梅西尔的说法后从极高的楼梯上一跃而下,蹦了几步来到莉莉丝身边挽住她的手:“我们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饿死为止?不行,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快点回去!” “我们该怎么回去?这里连个人都没有!”莉莉丝推倒一大摞书后叉腰说道。 “要不我们在这里分头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门?我们也不清楚这里会不会有怪物什么的,感觉分开行动太危险了。”梅西尔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可行的办法,一边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媒介的话,我可以尝试使用魔法。” “这里是图书馆哎,我们的声音是不是该小一点儿?”爱丽有些担忧地小声道,她记得在图书馆里面不能大声喧哗的。 “咳咳,三位可爱的小姐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你们可以叫我黑先生。” 正当三人将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离开的办法的时候,一个沉稳温厚,还略微有些沙哑的男音忽然从她们的身后响起。 瞬间感觉脊背发寒的梅西尔立刻将身边的莉莉丝和爱丽向前推开,转身拔出剑来。 那柄制工颇为上乘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停留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漆黑短发,穿着奇异服饰的高大男人的脖颈前:“给我后退。” “其实从你们这些小丫头进门开始我就看着你们了,结果你们没有注意到我。哎哎,你别这么凶啊,叔叔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个中年男人额前碎发遮住眼神如鹰那般犀利的细长双眼,他穿着藏青色为主色调,主面料为高支纱毛涤贡比棉的军装,带有金龙刺绣的衣领立起盖住满是陈旧伤疤的脖颈, 见面前的三人都警惕地看着自己,男人只好后退了一步,把手轻放在胸前优雅地向她们鞠了一躬:“蓝色头发的小姐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图书馆,不过不是属于神的。这里不属于任何人,它只是为了记录每个世界的存在的人生才出现的。你们可以把这里当成不同世界的中转站。” “原来是这样吗?”梅西尔一边听面前这个自称“黑”的男人介绍,一边悄悄地打量对方。 虽然面前的人已经青春不再,面容也被刻上了时间的印记,但是却依旧能够看出对方过去的英俊和坚毅,就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坚实宽阔的臂膀,以及即使是隔着衣物也能够看见的肌肉轮廓证明着对方的强健和力量——梅西尔很清楚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黑先生,我们完全是无意闯入进来的。希望您能够给我们道歉和离开这里的机会。”一直沉默的莉莉丝终于开口说话,她感觉面前的男人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也许她们还能够和对方进行沟通。 “啊啊,什么?哦,你这句话就证明你们是我正在等的人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客人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毕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来到这里了,叔叔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完全没在意莉莉丝说的话,同时也无视梅西尔指着自己的剑的黑扭头,用烙着铁掌的军靴轻轻踏地。 空地上凭空升起一张由大理石和树枝构成的桌子和四把椅子,黑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他对梅西尔她们摆摆手:“你们要不要喝茶?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吉岭,如果你们觉得茶水苦了的话,我可以里面多放点糖和牛奶。对了,我还买了可以冲泡的奶茶……” 黑突然之间变得话多起来,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摸出许多颜色艳丽,只有拳头大小的金属小盒,把它们在坐下的三人面前一字排开:“这些可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味道和价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哎,就是可惜另外两个人不陪我喝啊!” “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请问什么是奶茶啊?”和莉莉丝面面相觑后爱丽忽然举起手问道。 “奶茶听起来像是用牛奶和茶做的食品?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关心该怎么离开这里,姐姐大人。”有点听不下去的莉莉丝有些无奈地插嘴道。 随手把剑垫在手臂下面的梅西尔还是十分警惕地盯着黑,等他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这件事情啊……说实话我没有资格放你们离开,毕竟不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唯一有资格打开你们世界的门的只有龙王。很不幸的是,那家伙刚刚说困了以后就睡着了,直到现在都没有起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抱歉。” 黑一边皱着眉头说道,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四个装着热水的杯子。他从金属小盒子里面舀出几勺颜色怪异,味道香甜的粉末倒入杯中,用勺柄是动物头的银勺子在加了粉末的热水里面搅了搅。 原本透明的热水就变成了奇异的绿色液体,一股类似于茶和牛奶混合的清香飘进三个女孩儿的鼻子里面。 “请喝,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口渴了吧?不用客气。”黑把杯子分别推到三个人面前。 “谁会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啊!你先喝一口给我们看看再说!”莉莉丝瞪着黑恶狠狠地说道。 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后,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抿了一口:“水放多了啊,味道有一点儿淡,好在还是甜的。” “我、我来尝尝!我不怕中毒!”被香气诱惑的爱丽咽了咽口水后端起一个杯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啊,烫烫烫!好好喝哎,这就是奶茶吗?好棒!”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味道很好,浓郁的奶香中又有茶叶的清香,甘甜又不会感觉发腻。”等杯中液体温度稍微降下来一些后,也喝了一口的莉莉丝脸红地嘀咕道,“实在太可疑了,用粉末就能做出这样的饮品什么的……” 从未见过的图书馆,未曾喝过的名为“奶茶”的食物,还有那个人身上面料不明的奇异服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喝奶茶的梅西尔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堆放在地上的书籍,又斜眼偷偷观察正微笑着回答爱丽和莉莉丝问题的黑,慢慢地眯起眼睛。 “红发的小姐,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啊,我是真的没有恶意的。”黑似乎察觉到了梅西尔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现在你记住我的脸也没有用,在离开图书馆的一瞬间,你就会把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记了。” “现在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欢迎,可爱的小姐们。欢迎你们来到被遗忘的图书馆,你们在这里可以了解到一切,但也会在离开后忘记。我是你们的引导者,黑。” 第60章 管理员黑 “按照黑叔叔你说的,图书馆的某个地方应该有记录我们三个人的人生的书咯?你能不能把书拿给我们看一看呀?我真的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通过黑对图书馆详细而全面的介绍,逐渐好奇和兴奋起来的爱丽把对会被父亲和可妮莉雅夫人训斥的担忧和畏惧抛在脑后。她吃完黑准备的奶油栗子蛋糕卷后,立刻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叔叔,你说好不好嘛?你把书拿出来以后我看一眼就好!你不是说出去之后我们就什么都忘了吗?我现在满足一下好奇心应该没问题的吧?” “姐姐,你怎么能随便靠近一个我们才刚刚认识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啊!快点撒手!”看到这个情景,感觉到心情十分复杂的莉莉丝起身环住爱丽的腰,准备把她从黑的手臂上拉下来。 万分不愿意的爱丽更用力地抱紧了黑:“我不要,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哎!看看自己的未来什么的……难道莉莉丝你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也不是不想啊,但是我觉得这也太可疑了不是吗!通过一本书就能知道自己的未来什么的,我实在不能相信!”莉莉丝仔细想了想后认真地说道,随即她在爱丽的腰间挠痒痒,“快放手,要是父亲知道你这个样子的话,他绝对会骂死你的!” “你卑鄙无耻!好痒啊,你快住手!” “哈哈哈哈!莉莉丝小姐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小孩子!你让我想起了以前收养的一个女孩。” 虽然被爱丽紧紧抱住手臂,又间接被莉莉丝拉扯,但黑还是在位置上稳稳地坐着,甚至他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 “其实有很多误闯进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想知道未来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实际上,他们看到书的时候就会知道,图书馆所有的书都是随着他们的成长不断增加页数的。你们一直在书写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由书本来决定你们的未来。” “你们要坚信未来永远不可能轻易地获得成功,也不会难倒所有的人,只有不断探索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我也知道未来的路是自己走的,说实话我很害怕。我父亲总是说我的责任很重,以后整个家族都需要我来领导什么的,可我还没有玩够呢!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听到黑的话之后稍微有些沮丧的爱丽一边鼓着腮帮子说着,一边抬起眼睛盯着黑:“黑叔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当然,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我都会把答案告诉你。”黑笑着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图书馆工作呢?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写着别人故事的书。要是我的话肯定无聊死了。”终于不再挂在黑的手臂上的爱丽趴在莉莉丝的背上问道。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见这里有娱乐性质的东西,光是看书人肯定是会无聊死的。 “那是因为这是实现愿望的代价。当初我为了让家人活下来,选择了牺牲自己。作为代价我成为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在这里工作一千年。有时我们也能够通过门去其他世界,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就不会受到惩罚。既然还有时间,我就来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黑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和悲伤的光芒,之后他恢复正常并微微挑眉继续道:“没有来到这座图书馆之前,我在一个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国家收留了一些人,他们中有的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有的比你们还要大一些。” “我们一起住在红灯区一家酒吧改造的房子里,偶尔我们来兴致了就做些好事。更多时候我们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成员之间总会有些矛盾,但我们是一家人。” “你总是把大家的关系想的很简单,甚至无视那越滚越大的争端……实际上先生你完全不明白啊,发酵的恶意有多恐怖。” 雾紫色长卷发,皮肤苍白得像是骨瓷的女人泛红的指尖涌出莹蓝色的粘稠液体。她那只未被带有符咒的长布遮住,瞳孔与色环十分相似的眼睛中除了杀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他人无法读透的情绪。 温热的血顺着宽大的灰蓝色衣袍和贯穿女人身体的钢管流动,滴落在地上。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身体挡住射向黑的子弹和从半空砸落的钢管,而她拥抱住黑的身体开始失去温度。 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之际,她在黑的耳边小声说道:“走,带着其他人走。” “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作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没想到有人背叛了我们。她是个研究生物武器的怪人,对于她而言,我们也许不过也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我离开军队的时候,那家伙正好也不想再为国家工作,所以我把她也带走了。后来我还以为她会放弃那惨无人道的研究,可她为了得到国家的资助,暗地里联系间谍背叛我们。”黑说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他还颇为激动地用手捶了捶桌面。 “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她才二十岁,城府却比我这个中年人还深!” 三个人有些惊恐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黑,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安静地听着。 “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后,离开我原本的世界来到这里。我以为自己不可能找到这座图书馆的,没想到早已经被它选中了。” 黑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吃惊地看着眼泪汪汪的爱丽,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我、我就是觉得黑叔叔你好惨啊,明明这么温柔与世无争却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呜呜呜呜!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啊?明明黑叔叔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咬着袖口哭泣的爱丽接过莉莉丝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泪水后,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说的什么研究、红灯区这些词我都没有听说过,可叔叔你当时肯定很绝望对不对!毕竟都遇到这些事情了,换成任何人都会很难受的!” “咳咳,黑先生的故事的确很悲惨,但我对一件事比较好奇。”对于黑讲述的故事之中的某些关键词十分感兴趣的梅西尔插嘴道,“您说您是被这里选中的对吗?您的意思是所有的图书管理员都是被选中的了?还有,除了我们的世界以外,还有其他很多的世界吗?那么从这里能够去到别的世界对吧?” “我倒是觉得自己会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但谢谢你,爱丽小姐。既然你会为一个陌生人哭泣,那就说明你非常温柔,像你这样的孩子现在可不多了。” 黑轻轻拍了拍爱丽毛茸茸的头之后,又把脸转向提出好几个问题的梅西尔:“小姐你还真是敏锐,居然抓到了重点。的确所有能够管理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是被图书馆本身选中的,据我所知图书馆选人的条件很苛刻,首先得曾经有爱过的人,然后就是要足够强,当然你还得很能抄。” “关于到底有几个世界,是否能从这里去其他世界这类问题,我不能具体告诉你……你要知道,世界之多超乎你的想象。” “前面的两个条件就算了,很能抄是怎么回事?”一直忍着没开口说话的莉莉丝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难不成你们还要抄书?” “回答正确!哎,也不怪你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估计也只有我们这些管理员才能勉强看完!当然龙王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不仅能够看完,还能把书的内容全部记下来!而且这里书的种类太多,有些时候这里还会出现不堪入目的书呢!” 黑打了一个响指之后将右手举到半空 ,一本从封面到书页全部为淡红色的书立刻飞到他手中:“当一本书对应的人死去时,属于他的那本书就会变成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书的颜色会越来越深,最后变为黑色。当书变成黑色的时候,上面的字迹也会随之消失。我们管理员要做的,就是在字迹完全消失之前把书全部抄下来,再重新收藏起来。” “原、原来是抄能力啊!这里的书这么多你们得抄多少本啊!叔叔,你、你们好辛苦啊!”已经停止抽噎的爱丽听到这番话时,忍不住对黑露出同情的表情,“这个抄写量应该是致死量对吧?叔叔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帮你……” “姐姐,你不会是打算帮忙抄几本吧?”莉莉丝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到现在为止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抄书! “爱丽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谁要是娶了你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不过感谢你的好意,图书馆的工作是我们管理员应该做的,就不麻烦你们了!”黑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之后站起。 就在黑准备邀请三个姑娘参观整座图书馆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那是图书馆内所有物品摇晃时发出的声响。 索罗德花的花瓣再一次如雨般从树上飘落下来,轻柔地落在四个人的身上。看样子那位管理员此时终于醒过来了。 第61章 龙王 “龙王好像醒了……今天似乎她就只让你们过来了,真奇怪。” 黑自语的同时压紧头上的军帽,甚至还随手扣好风纪扣:“走吧小家伙们,我们该去见龙王了。” 虽然黑说是要去图书馆的最高层找把三个小家伙带到这里的人,但是他现在却在整理书架——就是将放在书架上的书全部搬到地上。 梅西尔趁着爱丽和莉莉丝不注意,跑到黑的身边低声问道:“黑先生,既然我们离开图书馆以后会把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掉,那为什么你还要把你的事讲给我们听呢?” “你说得对,为什么呢?”听见梅西尔的问话后,黑忽然暂时停止搬书并叉着腰望天想了想,然后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大概就是所谓的‘灵光一闪’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感觉应该讲给你们听……未来你也会和那个家伙相遇,我希望你能够小心一些。” “这样啊,真是感谢您了。” 正当梅西尔想要再说一点什么的时候,爱丽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你和黑叔叔在偷偷说什么啊,让我也听一听怎么样?我们不是要去见大人物吗,那为什么不快一点?” “大不大人物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抱着手臂站在三人身后的莉莉丝似乎有些不安。 终于把一侧书架上的书完全搬走的黑抬手敲了敲书架的边缘。在四人的注视下,那根被雕刻成书架的树枝自行的外移,侧滑到一边露出后面的广阔空间。 微酸的墨香夹杂着纸页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股凌冽的寒风从四人的身边呼啸而过。 “小心地上的头发,还有注意不要碰到头了。我觉得你们也应该发现这里和其他图书馆稍微有些不一样吧?其他世界的人会通过这些门进进出出,可今天比较特殊,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平时这里可是热闹得不行啊!”黑一边为跟在后面的三个姑娘介绍着这个房间的情况,一边熟练地抬起脚跨过地上和索罗德花瓣躺在一起的淡蓝色长发。 等到了地方,黑将手抬起来用大拇指指向坐在被树枝托举起来的高台上的女人,代替她做介绍:“你们叫她龙王就好!她就是那个把你们叫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你们就不要指望这家伙道歉了,论霸道她是一等一的!吃饭上也是!” 图书馆的最高层除了三人之前看见的东西外,还有无数扇被枝条缠绕后悬挂在半空,颜色、雕刻花纹和材质都各不相同的门。每扇门的门框上都挂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铃——想必当有人推开门的时候,那些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吧? 据黑介绍,这里就是宇宙所有世界的连接点,也是让原本不能再相见的存在再见,进行道别的地方。 只要是曾经存在过的,有独立思想的存在,无论他们死后会去往哪里,就算是会直接消失或者前往另外一个世界,他们都会有在这里等待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的机会。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双方就会离开前往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回到自己的世界。 通过这些门就可以去其他的世界了吗?感觉有些好奇的梅西尔伸出手抚摸那扇看上去十分老旧的木门,她发现门上有着无数或者明显或者细小的刻痕——也许这扇门已经经历过相当长时间的时光了。 原本还想再凑近些观察的,可梅西尔忽然注意到坐在高台上的人似乎动了,她不得不收回手并重新望向高台,等待对方说话。 “真是抱歉没有亲自来迎接,近段时间要抄写的书籍忽然增多,我这段时间才得到时间休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们靠近些?” “妹妹,你不觉得这样一直仰着头非常累吗?”一直仰头看着高台,很快感觉到脖子酸痛异常的爱丽小声地对身边的莉莉丝抱怨道。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没有礼貌的人,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高处让别人来仰望她。 “那就别抬头了,我们没必要尊重这样自大的人。不如想想一会儿回去见到可妮莉雅夫人该怎么解释吧!”有些心不在焉的莉莉丝说着撇了撇嘴,紧接着她听见耳畔响起冰冷沙哑,还夹杂着蛇嘶嘶吐信的声音。这个声音实在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并向前跳了一步。 “妹妹,怎么了?”爱丽有些惊讶地扶住脸色变得不太好的莉莉丝,有些担忧地歪头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我听见有人对我说话,他说……”莉莉丝脸色苍白的捂住耳朵。 “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既不是什么和您一样的大人物,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也许对您而言,我们应该不过是几本一翻即过的书吧?”终于沉不住气的梅西尔忽然高声询问道。她不相信对方会因为无聊,随便抓三个小孩子来陪她聊天,她清楚对方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原来还多带来了一个人吗?那还真是我的过失。”龙王一边用毫无歉意地说道,一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蓝头发的小姐送回去。这样的话,另外两位应该就没有怨言了吧?” “不行,我要和大家一起……啊!”意识到不对的爱丽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一根藤蔓拉进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门里。 站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莉莉丝只来得及拉住爱丽的裙边,门瞬间关上她还撕坏了那圈精美的蕾丝。 “我掌管着时间和梦境,梦境中的世界是属于我的,我能看见时间的长河,这一次我看见了一个令我分外忧心的未来。你们不会理解这一切的,抱歉,现在你们得死在这里。” 当第二声响指落下后,一道快得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黑影从高处落下,向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冲去。 这道黑影的移动速度之快,以至于与其擦肩而过的黑都没有注意到它,但梅西尔注意到了。不过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把莉莉丝用力朝旁边推开:“笨蛋,快闪开!” “干什么啊你……啊,啊啊啊啊!”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的莉莉丝愤怒地抬起头,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啊?你果然还是大小姐,摔倒了都还要……”梅西尔略带无奈的说话声忽然戛然而止,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肩。 此时,她的左肩和左臂,以及身体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切口。光滑且巨大的伤口里除了血液在飞速流逝之外,还能看见被切分开却还在鼓动的肺部,被斩断的颜色不同的血管,猩红肌肉和白色骨骼。 梅西尔的大脑暂时性的将那巨大的痛楚屏蔽,可这可怖的场景却还是让她感到汗毛倒竖。肺部受伤让她感觉呼吸渐渐地变得困难起来,血从她的鼻腔和喉管里面涌出。她张嘴想要对趴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莉莉丝说些什么,喉咙涌出血而一个音节让她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 “嗯?”龙王原本在书脊上方跳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那双被同样为淡蓝色的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的金色眼睛,微微侧脸看向身后:“居然失手了?真是可惜。” 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耳中充斥着自己急如鼓点的心跳声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喷血的嘴,温热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和地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我……不想死。莉莉丝,救救我。” “梅西尔,梅西尔你坚持住!” 惊恐万分的莉莉丝起身想要帮助梅西尔处理伤口,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触碰到梅西尔的身体时,发现对方的皮肤似乎烫得吓人,就像皮肤下有火焰在燃烧。 不想死,我不想死……努力想要发出声音的梅西尔伸手攥住黑的袖口,在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面这个面容沧桑的男人表情呆滞,之后她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话。 祂说:“梅西尔,闭上眼睛。” 第62章 归来 可妮莉雅那家伙真是的,明明说过聊完天就把咱送回原处的,结果一下聊到天亮了啊!雇主现在应该急得不行吧?明明行李还在,可雇佣的人突然消失……要是咱更换形象的话,这件事会被当做奇闻广为流传吧? 蜜莉恩一边有些无奈地望着少见的没有云朵的碧蓝天空想着,一边站在湖边的草地上伸展身体。 多亏这条被叠加了影响感官的魔法,可以让他人把佩戴者当成是普通人类女性的项链,蜜莉恩才可以在王国内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然的话,那些患有狼人恐惧症的家伙恐怕会通缉她吧?说不定她会像其他狼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真是奇怪,王国的那群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狼人失踪了?现在就连狼人也受到压迫,也不知道这群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 活动得差不多之后,放下手臂准备跑两圈的蜜莉恩忽然用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蜜莉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提起插在松软泥土里的破甲剑走进树林查看情况,发现居然是个蓝色头发的小姑娘趴在满是落叶的草地上。这个小姑娘穿着打扮明显是贵族人家的打扮,可是这附近连城镇都没有。 “你应该是可妮莉雅那家伙说的瑞缪尔家的大小姐吧?你怎么会躺在这里?梅西尔呢!”蜜莉恩蹲下身用手把女孩翻了个身,当她看清女孩面容后,忽然想起可妮莉雅说过梅西尔和另一个孩子,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女孩才去了那边的某个地方。 现在要找的人回来了,但是她却没看见梅西尔的踪影——这只能说明梅西尔出什么意外了? 怎么叫不醒呢?可恶,难不成是这家伙故意玩失踪,偷偷把梅西尔吃了么?果然血族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改不了自己的本性啊!不对,梅西尔是自己教出来的,她再怎么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小姑娘收拾了吧? 眉头渐渐皱起的蜜莉恩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她颇为粗暴地揪起趴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女孩,在她耳边用最大的音量吼道:“别睡了!咱问你梅西尔去哪里了!” “啊啊啊啊!耳朵,我的耳朵要坏掉了!” 蜜莉恩粗暴的叫醒方式让爱丽立刻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她一边惊恐地蹬着腿,一边捂住嗡嗡直响的耳朵大叫起来:“太过分了!信不信我叫我妹妹来教训你!啊,对了……我的妹妹还有梅西尔她们还没有回来!她们被奇怪的人抓起来了,你快去救她们!” 爱丽说到这里后,立刻像蝙蝠一样挂在蜜莉恩颇为结实的手臂上,似乎蜜莉恩不答应她去救人她就不松手。 听到爱丽的话后,蜜莉恩瞬间感觉到头变得有两个大。她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直到她把话说完。 “你都说完了吧?”蜜莉恩把爱丽从胳膊上揪下来好好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头说道:“咱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组织一下语言?咱真是听得脑袋都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你是血族对吧?你再是血族也不能和真的和蝙蝠一样啊!还有梅西尔和你妹妹在什么地方?咱去把她们带回来!” “啊,她们去了哪里呢?我只记得我去了一个书非常多的地方,还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人……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看见的就是你了。”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的爱丽在站稳之后扶着头颇为痛苦地回忆,她勉强能回忆起一些十分模糊的片段,最后她看见的景象是莉莉丝满是焦急和惊慌的脸和伸向自己的手。 某种预感告诉她,如果不快点去找那莉莉丝和梅西尔的话,说不定会出大事。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真是让人着急啊?有很多书的地方不就多了去了吗?可妮莉雅她们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堆书的书斋呢!” 正当蜜莉恩被气急到咧嘴露出无奈笑容的时候,她忽然闻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梅西尔的气味。她兴奋地转过身朝味道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刚好看见正扶着莉莉丝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过来的梅西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咱还以为你死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呢!”虽然有些在意为什么梅西尔的衣服变得如此破烂还有不少血迹,但蜜莉恩还是由衷地为她们两人平安归来感到高兴。 她大步走上前将爪握拳,轻轻敲了敲梅西尔瘦弱的肩膀,又用力揉了揉这孩子凌乱的发丝:“一会咱再找你算账,现在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 “非常抱歉现在才回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梅西尔低着头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蜜莉恩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梅西尔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像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同时她也注意到被梅西尔扶着的那个女孩一直皱着眉头。 “妹妹,梅西尔,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呜呜呜呜呜呜!” 反应过来的爱丽看见两人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向着两人飞扑而去,将她们扑倒在草地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任性了!不会逼你们和我一起玩了!你们千万不要讨厌我!拜托了!呜呜呜呜呜……你们没事就好!” 少女清亮的哭声在原本安静的树林里回荡,惊飞了在枝头休息的鸟。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变成细碎的光洒在四个人的身上,身上布满细碎光斑的蜜莉恩随手接住一片枯黄的树叶,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仲夏已经过去。 眼下的这群孩子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友谊会更加牢固吧?真是不错呀,年轻就是好!这个时候就是应该多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有更多的经验,像可妮莉雅一样把孩子保护得太好可不是一件好事! 蜜莉恩一向不太赞同可妮莉雅教导孩子的方式,可是她只是梅西尔的老师,也不能过多干涉什么。 “姐姐,我要被你压死了!你快一点起来呀!”被压在最下面的莉莉丝努力发出微弱的呻吟。 刚刚她被梅西尔托着一只手臂搀扶着,但这家伙在爱丽扑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搀扶的动作,成功避免被压在下面的尴尬情况。瘸了一只脚的莉莉丝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现在她被垫在最下面连气都出不了。 “臭丫头,知不知道咱和你母亲有多担心你?这次咱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现在你们都先起来,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对面前的场景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的蜜莉恩原本想要训斥梅西尔几句,可低头的瞬间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酒红色眼瞳中缓慢转动的洁白荆棘之环。 “嘘。”闭上一只眼睛的梅西尔竖起右手食指压住嘴唇,对着蜜莉恩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之后她用口型说道:“梅西尔很好,谢谢关心。” 第63章 神的赌局 “俺的亲娘咧,俺全身上下都好疼啊!俺是不是被迫当了一次恶人咧?俺也太惨了吧,明明不是自愿的!” 图书馆最顶层一片混乱,灰发黑肤,有一双与本身气质不符,眼神冰冷犀利的蓝眼睛的青年正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抓狂似的揪着本来就被剃得剩下不多的头发,那对原本挺立在他头上的黑色犬耳缓缓地消失。 在地上懊恼翻滚了许久之后,青年才满足地从地上爬起来追问道:“龙王大人俺不是再三说过了吗!坏事您别让俺做啊!俺一点也不想当坏人啊!所以最后俺赢了吗?” “我还不是间接性当了一次恶人,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和黑一样直接割裂时间的空隙,还真是稀奇。”龙王冷哼一声,她随意地用手抹去脸上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声落下后,龙王身上被撕碎半边袖子的白金色软袍瞬间恢复如初。原本被黑一刀割裂的门扉和书架的碎片也逐渐回到原位并拼合在一起,被弄乱的书也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蹦跳着回到原位。 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倒流中恢复如初,除了龙王脸上的那条被梅西尔用利爪划出来的伤口。 龙王第一次见到过那种不符合常理的力量,也许用怪物来形容并不贴切,反而是“拟神”比较符合那个孩子。据她所知,除了那些家伙之外,没人有这个恶趣味和闲心创造一个拥有和至高无上的神比肩的力量的怪物,神也是会死的。 “还真没想到消耗会这么大,要不是我还是管理员,估计我已经去和上帝喝茶了吧?没想到龙王你会对一个小孩子动真格……”黑将那柄从刀柄到刀刃都呈现暗蓝色的长刀拄在地上,大颗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并润湿他的军装。 使用这柄不属于他的武器,让他的体力几乎瞬间被抽光……他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拔出这柄剑的一天。 “这下可糟了,那家伙要找过来了,龙王大人。”终于缓过气来的黑突然抬起头来担忧地说道。他记得那家伙说过,只要把剑拔出来,她就会感应到并来到他身边……估计现在那家伙应该已经接近这里了吧? “啥东西要来了?黑大哥你放心,如果不是好家伙俺就把他们统统揍出去!”似乎是战意未消的青年一手握拳砸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上,他咧嘴露出异常尖锐的犬牙,“俺现在可是非常火大呢!正好发泄一下!” “要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话,我就不必这么紧张了。虽然我们三个人都足够强,但那家伙不是常理之中的敌人。”黑一边回忆着那家伙的样貌和习惯,一边下意识地咧嘴苦笑起来,“龙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要被打破了。”突然沉默下来的龙王突然开口道,同时她在高台上面慢慢站起身来看向某个方向,“图书馆告诉我它的结界要被打破了。黑,陈姜堰,准备迎敌!” “呵呵,要找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多亏这次你们自己搞破坏造成了缺口呢!” 如果不是那带着嘲笑与惊喜,如同夜莺幽鸣的女声从涂抹着岩漆的艾米罗钻岩石墙壁外传入图书馆的话,黑真的不会相信突然闯入的女人竟用一根胡桃木手杖,打破了封印图书馆的结界。 这个有着一头顺滑且向内卷扣银灰色及肩短发的女人戴着用金箔制成的花型发冠,微卷的额发偏斜到右侧用蜘蛛形金夹别住,她从紧贴削瘦脸颊耳发中露出的耳朵上戴着蛇形耳扣。 那双略深陷的眼睛眼角微向上翘起,银色睫毛细密而上弯,女人垂眼说话时,她的睫毛便会投下一片阴影。似乎是为了掩盖眼角的伤,她随意地在眼角抹上石青色的粉末作为眼妆。 紧缩而显得很小的淡蓝瞳孔,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缺少血色的唇,使得女人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恶和冷淡。 “还真是委屈你了!漂亮姑娘就应该去逛逛街,别待在图书馆!好看的衣服可是会沾灰的。”也许这个女人是最适合黑色的人。黑一边这样无端地想着,一边不禁仔细打量这个气质不凡,样貌也可以说是美丽妖异的女人。 她穿着紧贴曲线曼妙身体的漆黑长裙,高荷叶领裹住天鹅般细长的脖颈,鱼尾形波卷切且多层的滚金边裙裾刚盖过脚背,同样紧贴纤细手臂的长袖袖口为波浪花状盖住手背。 裹住女人纤细柔美腰肢的腰带以牛皮与铜环扣组成,表面镂空成许多蝴蝶的图案。她握着的手杖表面雕刻着以鸟类头骨为头部的千足蜈蚣——这只怪异蜈蚣的每一处细节都那么细致,细看就感觉它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也不是我想来这种什么人都不管的地方的,只是因为某些人在干扰我们做事,所以想给她一点警告而已。” 双眼微睁开的女人露出可以说是恶劣的笑容,她将手杖朝着半空抛去,再伸出缺失无名指,掌心有着十字形胎记的手掌将手杖顶端握住:“我侍奉的神很讨厌这个地方,正好我也不喜欢……毕竟谁都不喜欢把黑历史曝光出来,你说对吧?” “安德莉亚,你说的很好!我就是讨厌这个地方!与其将别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不如让我吃掉,所有活着的东西最终都会消失,未来的日子里记住死去之物的家伙也会减少,最终所有存在都会全部消失。遗忘才是终结的末尾,存在也不过是一种活着的形式而已!” 跟在女人身边戴着滑稽的笑脸白面具,高束起的长发颜色像一片发光绚烂的海,浑身上下都裹着破旧布带的少女不客气地踹倒一堆旧书。吵吵嚷嚷的她从宽大袖口下探出手,指向垂手站在至高处的龙王:“龙王你快点给我下来!不是你阻碍我的话,我才不会这样狼狈呢!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角摘下来做装饰!” “呼,真是好久没听到这惹人厌的声音了……存在,你上次还没吃够我的拳头吗?这次就把你打到需要在床上休养好了。” 听见少女那让人不禁会生厌恶之心的声音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龙王缓缓扭过头来,同时她缓缓握紧右手的拳头,让骨头活动发出噼啪的脆响。 “我就说为什么存在您说龙王大人很可怕,原来是这个原因吗!”第一次看见龙王真容的安德莉亚用手掩嘴轻笑一声。 原来龙王的脸并不是来到这里的人想象中的那样美丽,而更类似于“龙”。她脸上嘴吻与鼻部突出拉长而鼻梁微凹平,眼眶轮廓因接近蛇形,显得细长且眼神寒冷犀利,同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整张脸上都艺术性地覆满排列着肉眼难以看见的鳞片。 龙王开口说话时,安德莉亚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张开的口中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就是这种介于人类与龙之间的容貌,使得龙王美丽与威严并存。 两人发出极不礼貌的嘲讽声时,本站在高台上的龙王消失了。 原本好好站着的存在存在突然间就倒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砸在一侧的书架上。一瞬间书架坍塌,木头开裂,以及书籍掉落和纸页四散飞舞组合而成的刺耳声响在原本安静的空间里面回荡,打破图书馆长久的沉寂。 缓缓吐出肺中浊气,收回被灰蓝泛金色鳞片覆盖的拳头的龙王头两侧正有洁白带着深蓝色碎片状鳞甲的角生长出来。 “我讨厌将角暴露出来,但是我更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龙王闪着诡异金色的眼瞳转动着,定格在站在原地将手杖搭在肩上的安德莉亚身上,“我更讨厌违背规则的人,特别是你这种从虚无之地重新爬回来的臭虫。” “这话说的真伤人,明明违背规则的是龙王大人您好不好?别拿他人的过去说事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安德莉亚听到龙王的话之后依旧只是微笑,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杖。 手杖尖锐的末端刚好贯穿从背后朝她扑过来的陈姜堰的右肩,可下一秒被她贯穿的虚影就消失了。 移动到左侧的陈姜堰向上撩起他被漆黑兽毛覆盖的手,他尖锐的指爪瞬间撕碎安德莉亚的裙子。 “我讨厌脏的东西,给我滚远点!”安德莉亚似乎因为衣服被撕坏而被惹恼,她在裙子被陈姜堰撕碎的一瞬间将手杖在掌心旋转,握紧它朝着姜堰的背心捅去。 就在那一刻,一直等待时机的黑挥刀了。 黑的挥刀的动作永远都像用树枝当剑的小孩子一样单调,沿着他挥剑刀的弧线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带着凌厉刀意的气浪。 这道带着要将万物斩尽意志的气浪仿佛要将两个入侵者吞噬一般扑过去,它经过的地面都被割裂掀起露出下面深灰色的基层。 “好了,足够了!我今天还没打算和你们正面交锋呢!”仰躺在书架的残骸里的存在忽然大声喊道,“黑,我的剑到你那里就变成一把长刀了啊?虽然我不喜欢,但说实话这个颜色倒是和你挺配的。” “怎么会?”黑忽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攻击在半路就直接消失了。 原本准备对陈姜堰下杀手的安德莉亚也收回手杖,她踩着陈姜堰颇为结实的身体捋了捋头发:“真可惜,不过总会有下一次机会的……我们在赌局上见好了,龙王。这次你也下注了吧?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那个女孩一定走不到终点的,人类总是被情感杀死。你之前做的不就是想要减轻那女孩的阻碍吗?”摘下面具的存在露出黑熟悉的脸,她半眯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嘲讽和期待,“真期待你被夺走一切的那一刻,菲赛安娜。” “人类比你们想的要强大。”意识到存在的力量越发强大的龙王也不再继续攻击,同时她收回手臂上的鳞甲和头上的龙角抬起下巴。 “那孩子比任何人都强,只是我太过自私了而已,用这种方式来帮助她是我的错,我会接受惩罚的。” 第64章 活之尸 “是时候开始仪式了!今天我一定要完成老师的遗愿!不对,是老师的要求。”深棕色眼瞳,头发间闪耀着金色的青年在低声自语的同时,开始对面前巨大而极其复杂精密的器械进行最后的调试——今天他将独立完成一项伟大的实验,而这项实验一旦成功就将会改变未来。 青年眼前巨大的器械单从外表上看像极了巨大的金属棺材,其上方架着复杂的环状金属圈。许多光滑且颜色各异的长线将金属棺材与另一边更为精巧复杂的竖立长方体器械连接在一起。 仔细观察另外一件器械,就会发现上面布满黄铜制成的拉杆,以及许多纽扣状和长条状一边偏高的凸起图案——平常人真的难以想象到底什么样的狂人才能够创造出这样奇异而怪异的东西。 正因为这些怪异的器械给人带来极大的不安感,所以老师和青年才会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里他们不仅能够获得丰富的实验材料,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 “神啊,如果您在看的话,请保佑我和我的老师能够成功。”青年低头看着那具静静躺在金属棺材里面的尸体,他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祈祷这次尝试能够成功。 祈祷结束后,青年一脸严肃地走到那台竖立的器械面前,拉下以牛皮包裹手柄的黄铜拉杆,并用手指快速按动镶嵌在器械中央平台上的奇怪凸起。 本应该只在暴风雨云中出现的狂暴电流顺着那些颜色艳丽的长线,向着那具金属棺材狂涌去。惊人的蓝紫色电弧在棺材上方的金属圈内闪灭,如一张扭曲的网一样黏附在棺材的内外。 空气变得令人皮肤发麻,还伴随着一阵阵嗡鸣声。丝状的电流在棺材内的尸体上快速游走,但是尸体却没有因此出现痉挛和焦糊的情况,只有它的头发向上飘起,末端逐渐焦糊发出难闻的臭味。 如果换作平常的人看到这番场景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变了脸色甚至落荒而逃,青年却死死盯着被耀目电光包裹的金属棺材,他的眼中全是狂热与兴奋。 实际上,这是一个被青年的老师称为“实验”的仪式。如果仪式成功的话,青年本已经死去的老师就会借助那具尸体复活,带着他走向充满财富与名誉的明天。 然而就在青年紧张等待着仪式结果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金属长箱动了起来。很快箱子被一双蜡白的手推开,双目被缝上的女人从箱子里面爬出来,缓缓靠近青年并忽然张开嘴咬在他的脖子上。 “咔嚓,咔嚓……咕嘟!” “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拜托你了,我不想死……” “呃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黑暗中到处游窜着穿着宽松长袍的身影,这些身影呈现出青白色的皮肤上或多或少的有着蜈蚣一般的缝合疤痕。 这些都是被青年的老师“复活”过的尸体,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残留着生前的记忆,并拥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行动力。 复活的行尸一般最先袭击的是会动和会发出声音的物体,惊慌失措的青年成为它们的首要狩猎目标,他被行尸包围后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自救就被撕碎了四肢与喉管。 就在青年即将被这些尸体撕扯分割殆尽的时候,躺在棺材里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哦,你终于醒了,梅西尔。我的大腿对你来说是否还算的上柔软呢?” “尤里希娜?”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熟悉的人的梅西尔感觉到颇有些不适应,她在眨了眨眼睛之后不太相信地开口道:“真的是你吗?” “因为我十分想念你,再加上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所以我就立刻让心爱的弟子来找你了。刚刚我看见你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你是做梦了吗?”被称为尤里希娜的少女温柔地整理着梅西尔的额发。 “嗯,是啊。我梦到了关于你的事情。” 终于清醒过来的梅西尔一边有些疲惫地说道,一边将头从尤里希娜那十分柔软,可没有一丝温度的大腿上抬起,她认真抚平衣服的褶皱在人的身边坐好:“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件事情,没想到居然还能梦到。” “是关于我的事情吗?被你这么放在心上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尤里希娜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拥有属于成年人的性感美和诡异美的少女,她总是散发着显得忧郁而沉闷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女孩的皮肤呈现着十分不正常的青白色,就像是死去在水里浸泡多时的尸体一般。不过她有着一双极美的深蓝色眼瞳,其中仿佛有无数斑斓的星辰在闪动着光芒。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结果没想到你还记得。”尤里希娜一边有些怀念地说着,一边用手梳理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着无数盏锈迹斑斑的黑铁提灯的蜜棕色长发,“同身为魔法使的我们真是一点也没变,无论哪方面都是。” 魔法使尤里希娜,其他魔法使和认识她的魔女总是把她称为“活之尸”。据传闻她本来是远古时期受人尊敬的智者,可惜十四岁时就因病去往了灵魂的归去之所。 那些尊敬她的人为了纪念她,竟然没有把尸体火化,而是把尸体存放在神殿中。离去的几百年以后,她又被当时被世人所称道的“天才”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复活了,更有传闻说尤里希娜继承了艾布纳那令人嫉妒的智慧头脑。 “那只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无论怎么样逃离过去,我们都还是会被影子追上。” 在梅西尔的耳中,尤里希娜的声音宛如拂过耳边最温柔的风,又像是墓土沉睡之物最后的叹气那般寒冷。 对尤里希娜而言,过去的某段时光就是不堪入目的黑历史,她非常希望就此将它们埋葬。当然,她并不介意梅西尔知道自己的过去,因为梅西尔是她的挚友。 “听龙特娜安说,你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我?”梅西尔一边用手卷弄着垂在身前的头发,一边看着尤里希娜问道,“说吧,我帮你。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估计你不知道近段时间突然有瘟疫爆发吧?毕竟还没有蔓延到教国的内部。对了,龙特娜安她有给你简单说明吗?” “是,在马车上她已经告诉我了。”梅西尔点了点头,“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现在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大家可都完了。” “确实有这么严重,不过只要好好解决,一切都不是问题。”尤里希娜笑着说道,“只要我们两个合作,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第65章 黑蛇的诅咒 回到五小时前。 “梅西尔,带上你的箱子提灯和这根豆芽菜马上和我走。赫格斯在外面等着呢!” 被梅西尔称为龙特娜安的女人随手提起准备偷偷从身边溜走的白莲楠,有些嫌弃地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你又从哪里捡了一个人回来?我记得你的信条是尽量不扯上与我们这边无关的人吧?” “这位是白莲楠小姐,是我暂时的同行者,我们只是……” “等等等等!既然你们都把事情解决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对吧?你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江湖永不相见如何?” 梅西尔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白莲楠无情打断了,她急忙和梅西尔撇清关系,希望这些家伙能放过她。 经历过一系列超乎想象的变故之后,白莲楠已经不想再被卷进这种危险又恐怖的事情里面了……就让她和白荒平平无奇地活到老吧!最好还能找到如意郎君生一男一女继承家业! “哼!看样子梅西尔这家伙没有告诉你啊!”龙特娜安听见白莲楠的恳求时忍不住冷笑一声,之后她像是故意似的继续说道,“和梅西尔沾上关系的话,一定会被教皇手下的那群走狗追杀到底。至于下场嘛,你可以自行想象一下各种酷刑,那可是会让人生不如死的!” “梅西尔,她说的是真的吗?”听到龙特娜安的话后,白莲楠更加恐慌了。她以惊恐夹杂着责备的目光看向身边一脸歉意的梅西尔。 梅西尔点了点头之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了白莲楠小姐,现在你恐怕得先跟着我们走了。” “不,不要啊!白荒你快救我,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呜呜呜!” “好了,快别闹了!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龙特娜安说着提着白莲楠向着地下洞穴的出口走去:“我找到了一条密道,走这边会快一些。尸体的话就别管了,反正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等到蛆虫将腐肉啃食殆尽,骨头被海风侵蚀成沙的时候,这里大约也会成为一片供人猜想的历史遗迹了吧?” “不要啊!你们这是绑架!绑架!”白莲楠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奋力挣扎。 “白莲楠小姐,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对不住了!” 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之中,白莲楠被龙特娜安和梅西尔生拉硬拽的带上马车,离开这座她作为临时居所的小镇。 “起码给我说明一下这是要去哪里啊!给我一个赴死的心理准备吧?我要死得明明白白才行……呜呜,我的家,我的存款!”从被龙特娜安塞进马车开始,白莲楠就一直缩在马车厢的角落抱着白荒瑟瑟发抖。后来她受不了马车里沉闷的气氛,主动举手提出问题。 白荒一直躺在白莲楠的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还吧唧嘴,一副安逸的模样让人看着就羡慕。 “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我说的时候豆芽菜给我闭嘴!”龙特娜安伸手弹了一下白莲楠的脑门后摘下笨重的头盔。从头盔下露出的居然是一张连白莲楠这个东方人都觉得异常俊美的脸。 那张让人有些难以分辨男女的脸上有着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立体而深邃的五官,异于常人的银蓝色长发用绳子在脑后盘起。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额前被汗水润湿的头发稍稍泛着浅紫色。那双眼瞳则是最纯净的天蓝色,看上去就像没有一丝污秽的天空。 “最近有一种奇怪的瘟疫没有征兆地在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附近扩散,我听人说教皇国境内都有人感染上了那种致死率极高的瘟疫……这件事还挺讽刺的。” 本身就讨厌教国的龙特娜安咧嘴恶劣地笑了笑,她随手将一直放在身后被压得变形的羊皮卷轴朝坐在对面的梅西尔抛过去:“这是老师整理的感染瘟疫的人的特征和发病各阶段的情况,她说让你先看一眼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是尤里希娜的做法啊,让我先看看……感染瘟疫的病人一开始会出现体温迅速上升和精神不振的情况,随后他们会畏惧日光和较为刺目的光线,变得暴躁易怒,嗅觉也会开始变得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反应极大,后期甚至会袭击人或任何动物。” “被这些感染上瘟疫的人抓伤或者咬伤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因此皮肤上出现伤口就必须尽快进行处理。另外,患上瘟疫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十天之内死去,死后患者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枝蔓状纹路,尸体会再次行动起来……哎,这样的症状真是熟悉。” 梅西尔阅读完卷轴上所有的内容,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和血座狼简直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血座狼在模仿这个吗?那这件事情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梅西尔?”龙特娜安见梅西尔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梅西尔反应过来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入迷了。感染瘟疫的症状和我见过的某样武器的效果十分相像,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仿造瘟疫创造了那样的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有人比我们先发现瘟疫的源泉了。” “这种事情你还是亲自跟老师说去吧,我只专心负责辅助你们!”对探索这类事情毫无兴趣的龙特娜安说着指了指白莲楠:“你看这棵豆芽菜都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如何?” “白莲楠和我一起奔波了一晚上,累了也是正常。趁现在我让恶魔们去整理一下她的个人物品吧。东西是可以再买,但有些东西还是用过的更好。” 经过龙特娜安提醒,梅西尔才注意到白莲楠和白荒都已经睡着了。她从箱子里面抽出一张毯子给一人一狗盖上:“这么小就在外面漂荡,东方的父母还真是忍心。” “也许这家伙不是自愿离开家的呢!毕竟我看她一副不长心眼的样子。不是遇到你的话,她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拐走当奴隶吧?”龙特娜安说着将视线移向车窗外,她有些烦躁地眯起眼睛,“你也休息一下吧,老师说未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 “恶战吗?我经历过的战斗已经太多了,所以不知不觉都有一些厌倦。尤里希娜,你眼中的我,依旧是那样的吗?” “是啊,被浓厚的‘死’包围,看上去更像是奔逃的囚徒而不是赌命的战士。你我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无数的相似之处,梅西尔。” 尤里希娜眼睛里面看见的任何东西都拥有死的一面,也有生的那一面。只不过从梅西尔身上,她却从未看见对方如同绚烂色彩般的生——这件事情让她感觉到好奇的同时又脊背发寒。 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一开始就是死亡的东西。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关于瘟疫的事情吧!”梅西尔拍拍脸后转移话题,“你说过瘟疫是从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那边开始出现的对吧?那么也就是说……” “没错!梅西尔你不愧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发现了吧?这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一种会让人在几日内死亡的诅咒!你也知道诅咒一定有施咒人,我们只要找到施咒人消灭他就万事大吉了!” 一说到关于诅咒的事情,尤里希娜就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早已习惯的梅西尔安安静静地听着,任凭尤里希娜抓起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梅西尔,你可以趁此机会赎罪!这次你能救百万人啊!”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好,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情。你还记不记得《旧世书》上面的内容?” “‘那是死人之国漆黑的灾厄,扩散诅咒亵渎神灵的巨龙。它的鳞是黑色的钢铁,它的骨和血都带着可怕的诅咒。当它接触世上的空气,就会变成巨大的黑蛇。它对这个世界喷吐着恶毒的诅咒,染上诅咒之人不得归去之路。’这段话我记得被你特别引用出来了吧?” 梅西尔莫名想起那本记录着勇者与魔王时代各种旧事和历史的古书,现今这本书的原版已经失传,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也被修改为适合小孩子阅读的故事,但魔法使和魔女们依旧把这本书作为探寻和复原古代魔法的基础。 听说魔术师不承认,也不会翻译这样复杂的书籍,因此他们对勇者与魔王时代的事情了解甚少。 “没错!就是那条黑蛇!我还以为它老实的在死人之国里待着,没想到它也跑到这边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里希娜终于注意到梅西尔有些不太对劲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梅西尔,伸出一只手放在对方头顶摩挲:“梅西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对吧?没关系,现在你还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你真的想要赎罪的话,就帮我杀了那条黑蛇吧,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才办得到。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公平,但能算是我的委托吗?” 恶魔一般很难被杀死,只有通过封印才能够阻止他们继续作恶。可梅西尔的出现让杀死恶魔成了可能,可惜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如何杀死恶魔。也许是因为她认为驱除恶魔是她的责任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梅西尔轻声说。 第66章 往事 “好了好了,立在这里就可以了!别忘了把坑挖深一点再加上支架,不然它会倒的!对对,这可是工匠们花了整整十个月才做出来的东西呢,可别给我碰坏了!” 原本是用于进行祭典和召开重大会议,周围都是古老且覆满青苔和地衣的石块的空地上,魔术师阿奇帕德穿着挂满各种石头装饰品的漆黑长袍,戴着颜色绚丽,眼部像是变色龙一样可滚动,表面雕刻着诸多鳞片状花纹的头盔。 他仰头望着在数个强壮的男人努力下,逐渐被竖立起来的巨大建筑物,举起手中用接骨木制成的木杖敲击地面称赞道:“太棒了,真是太完美了。” 其实这个巨大的建筑物应该被称之为“衡器”,它有被雕刻上无数骷髅和火焰图案的梁。坚固而柔韧的金属制成的轴在梁的中心支撑着由天平梁为中心,向两边延展出来呈现出优雅弧形的两个臂。而且两个臂上挂着金质的托盘,使得这个仪器看上去更加贵重 要想拥有这样精美的器具,那是得花费多少财力和人力才能够做到的? 每一个看到这个巨大天平的奴隶商脑袋里都会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不知从何处运来的足有两个成人的高度,五人合抱大小的巨型容器吸引住了。 据那个购买大量奴隶的人说,那个容器里装的全是融化的铁水,为了让铁水一直处于融化状态,容器下面的火焰是不容许熄灭的。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或许那家伙的确是有这个财力……并且十分无聊的人。谁都不会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充满奇怪想法的疯子。 等待奴隶商们将买来的近一百个奴隶在自己面前分成几排站好之后,阿奇帕德假咳两声开口道:“咳咳,首先我得想各位表达歉意,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你们死了都不能去往归去之所。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一个恶人而已。” 阿奇帕德最开始说出的一番话,不仅让所有的奴隶感觉到疑惑不解,也让奴隶商和一旁的侍从都皱起眉头。 “我觉得单凭你们没有受过教育的脑子应该会很难理解我说的话吧?我就换个说法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奇帕德将双手手指交叠起来顶住下巴,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和疑惑的奴隶们,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中的有些人接下来可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当然这也取决于你们够不够聪明了。” “这位老爷,既然您买下来的奴隶已经全部送到了,那么也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吧?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一个奴隶商已经无法忍受这个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莫名其妙的少年,他举起手小心地开口询问道,他身边的几个商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本来运送奴隶就是他们手下该干的事情,可是这位买主却要求他们亲自做,并且说可以再加一倍的钱作为辛苦费……他们几个自然是不会拒绝上门的金子,可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无论是他做的事,还是说的话都不像是个普通人,本能告诉他们应该离这个人远一点。 “别走啊,我还希望你们陪我赌一局呢。”阿奇帕德笑着挽留众人的同时,让手杖在掌心旋转,随即握紧它挡住几个奴隶商的去路。奴隶商们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穿着以兽皮与兽骨制成的衣物的侍从正在布置椅子和摆放水果美酒。 “就算你们不想参与赌局,也要赏脸陪我喝几杯吧?我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了好酒的!”阿奇帕德说着对着眼前这些人露出无害的笑容。他的笑容落在别人眼中,就和恶魔的微笑一样充满危险。 “那么,您想要我们赌什么呢?”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刚刚那个刘海向着一侧梳齐,微卷发梢从肩膀前垂下,乌黑长发中已经出现银丝,貌美英气面容被刻上岁月痕迹的男装女性。 这位女性在整理了一下狐狸毛披肩后,用尖头高跟的皮靴叩击满是尘土的地面,垂眼用沉稳的声音说道:“老太婆我不太喜欢无用的赌博,老爷您买下这么多人,应该不是用来做体力活的吧?如果是要让他们互相残杀的话,您干嘛不把他们送到角斗场去呢?” “菲碧……菲碧·劳拉夫人是吗?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是聪明人呢!”阿奇帕德说着竖起双手的大指姆,“夫人您有丈夫吗?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不仅年轻而且能干,您需要的话我还能帮助您进入议会。” “呵呵,老太婆我可不太喜欢和你这样古怪的年轻人有太多的接触,岁数大了还是一个人待着舒服。那么,老爷您是打算做什么呢?” 菲碧比其他人先一步在为他们准备的坐椅上坐下,她十分熟练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用手托着下巴看向不远处正分成两队站到天平两边的奴隶们,忽然眯起红棕色的眼睛说道:“做坏事可是会被报复的,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的事情,但唯有结果是公平的。” “这里有一种恶魔会被绝望的味道吸引,我要做的就是要扩大这些奴隶心中的绝望。当然了,这也是一个游戏。其他人也别客气,随便坐随便吃!”阿奇帕德在招呼其他人坐下之后,伸出手杖指向那座巨大的天平。 此时装满融化的铁水的巨大容器已经被移动到天平的两个托盘下方,站在托盘上的奴隶们稍微不慎就会落入铁水中烫死。他们惊恐地看着下方的铁水,稍微胆小些的已经惊恐地尖叫起来。 “由于两边重量不均衡,所以会出现一端向着锅里掉落的情况!奴隶们需要想办法寻找平衡两边的方法。说起来,不断从容器内冒出的热量大概也能把站在托盘上的人杀死了,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呵呵。” 说到这里时,咧嘴恶劣坏笑的阿奇帕德嚼碎拿到手边的苹果,之后他眯起蛇一般的眼睛看向身边的菲碧等人:“那么,你们觉得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猜对的人能得到一份特殊的礼物!” “礼物?是能够实现愿望的礼物吗?”菲碧饶有兴致地问道。 “差不多吧!不过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的话,我也是可以满足的。”阿奇帕德说着眨眨右眼,“您想试试看吗?” 第67章 地狱的大瓮 莉莉丝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乞求着微小的幸福,并且对双亲说的“变成大人的话就不再是奴隶了,所以别担心,总有一天莉莉丝会得到自由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爸爸!呜,呜呜……”莉莉丝含泪站在天平被熏烤得滚烫灼脚的托盘上,就在刚才她的父亲被人当做累赘从托盘上推下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落在铁水中后很快变成燃烧的人形。 母亲虽然想跟着父亲一起赴死,但却被其他人死死拉住——现在的天平似乎已经维持住平衡,若是丢失一人,说不定天平又会向着右边倾斜。 就在大家以为天平已经平衡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忽然注意到天平又开始倾斜,所有人再次骚动不安起来。 恐惧的感染下,被母亲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孩发出嘹亮的啼哭,左侧托盘的人们互相推搡争吵。最后一个枯瘦的老人被几双手推了下去,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跌入铁水中变成人形的火炬。 “大家不要慌张,最后只剩下几个人的话我会立刻把锅挪开的。在此之前,大家请努力一下!现在不小心死掉了,那就是运气不好了!”戴着滑稽可笑的面具的少年安逸地坐在铺上软垫的椅子上,观望托盘下方放着装满铁水容器的天平。 站在上面的奴隶落入铁水中时发出的哀嚎哭喊的样子,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人之国群魔哀嚎的场景。 坐在阿奇帕德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对这番场景感兴趣一般,聚精会神地托着下巴看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对这样残酷的场面表现出明显的恐惧与厌恶,他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完全是一副想离开的样子。 “那家伙应该也快来了吧?毕竟这里有它最喜欢的东西呢?”忽然感觉到什么的阿奇帕德在喃喃自语的同时,用手拨了拨遮住右眼的额发。 听到这番话的菲碧下意识抬了抬花白的眉毛,她慢悠悠地开口道:“老太婆我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老爷你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所图谋……我可是很怕死的,可别把我卷进麻烦事里面啊!” “放心,我会保护客人们的,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嘛!” 阿奇帕德对着骚动不安的奴隶商们笑了笑,他向菲碧递上一个手指长度,形状与色彩奇特的玻璃瓶:“请用,祝您身体健康。” “天平又开始动了!快点儿找人丢下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啊啊啊!”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啊!不要,莉莉丝!”当天平再一次让人不安地倾斜起来时,没什么力气反抗的莉莉丝被人揪着头发丢出托盘,随即她就被自己推开人群跟着冲出来的母亲抱住。 那一瞬间,莉莉丝透过母亲臂弯的缝隙看见灰暗的天空,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的厚重云层中闪过电光后发出轰隆的雷声。 “咔嚓!”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莉莉丝似乎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这条就像是镜子被打碎时留下的裂痕后,缓缓亮起两点明烛般的光芒。随后这条不过半米长的裂痕开始在天空下扩散变大,漆黑镜子般的碎片如雨水般落下,莉莉丝的眼中倒映出一个巨大漆黑怪物的身影…… “主人,铁锅里的铁水凝固了,锅下面燃烧的火也熄灭了。” 皮肤黝黑,身材比熊还要魁梧的男人检查毫无征兆熄灭的柴堆,确认锅中滚烫铁水变成一坨只残留一点余温的铁块之后,他回到因为过度惊喜从座椅上跳起来的阿奇帕德身边,半跪下向他汇报道:“另外,除了落入铁锅的那个女奴隶外,其他奴隶全部都死了。” “这件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旁边的人除了这位美丽的女士都死光了呢!身体因诅咒流血,又因极度痛苦而死可真是太惨了!多谢你们的牺牲让我抓到了祂!”阿奇帕德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惊查看毫无征兆吐血倒下的同伴的情况的菲碧。 这个面露衰色的女人喝下那个瓶中的药水后,不仅容貌恢复得像年轻时那样光彩照人,还免疫了黑蛇恶毒的诅咒。 这一切都多亏于他用神的力量创造的万能药!那个无论什么伤痛都可以治疗,任何诅咒都可以免疫的非常伟大的药物真是太棒了! 万能药是很方便,只是用过后很快副作用就会发作就是了,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就当是做实验好了,真期待看到结果! 阿奇帕德转了转眼珠之后用手势示意手下按照早先说好的做,他背着手踱步到菲碧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毕竟是被诅咒杀死的尸体,说不定会动起来呢!这样的话你好不容易漂亮起来的脸会被啃烂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把这里的人当作祭品召唤恶魔,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会做吧?”菲碧缓缓扭过头,用又厌恶又恐惧的目光盯着身后这个在面对这样惨状还能笑出来的少年。 地面和天平的托盘上深红近黑的血在流淌成河,皮肤被漆黑树根般的脉络侵蚀,还保留着恐惧与扭曲表情的尸体迅速腐烂,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恶臭。 尸堆之中,宛若恶魔一般的少年在癫狂大笑的同时展开双臂:“真开心,居然会有人做出这么准确的评价!虽然没有奖励,但让我夸奖你还是可以的哦!”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恶魔?还是天使?或者说是黑暗中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意识到无力阻止一切的菲碧露出无奈和嫌恶的笑容,她听见远处被几个魁梧男人包围起来的少女,发出可以说是尖锐到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这哀嚎声仿佛会深入人的灵魂一般,给她的身体带来诡异麻痹与针刺感。 菲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从腰间取下那会射出铁丸的东方武器。只是她还没动手,就被向旁边迈了一步的阿奇帕德挡住视线:“我可爱的菲碧小姐,这可不能随便看!看了可能会被诅咒的,被某个在死人之国恶魔都忌惮的存在……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可我觉得我和你的相遇必定会为未来的某件事埋下伏笔。” 阿奇帕德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灵活地将手杖在手中转了一圈:“我是神的代行者,是世界意志的体现,现在我要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情。首先那个少女叫莉莉丝,嗯,她的父母都死了,姓氏也就没有意义了吧?我们就此忽略掉就好了!” “你未来要做的事情是把她卖给一个人,你不用担心莉莉丝会被任何其他无关的人买走。她与那个少女的相遇是必然,是世界规则决定的。未来必然会有两个国家会受到诅咒的侵扰,到时会英雄会出现,但这个英雄必将面对更多的苦难与质疑。这是一个英雄或者说是赎罪者的故事,你已经加入剧本了,菲碧小姐。”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按照你说的做?”菲碧难以理解地看着阿奇帕德,她用手中的武器对准不远处的莉莉丝,“直接解决她的话,恐怕会破坏你那个疯狂的计划吧?” “你不会的,因为……” 阿奇帕德凑到菲碧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在露出震惊和怀疑的表情的同时垂下手:“好吧,我知道了。你记住,我不是要参与你的计划,我只是为了未来!” “你能理解我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真的会杀了那孩子呢!”阿奇帕德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68章 染病的人们 “豆芽菜,你怎么和梅西尔认识的?我看你长得这么老实,应该不会做坏事才对吧?” “哈哈,这个啊?其实是我主动和梅西尔接触的,后来就变成这种情况了。” “你说不定是什么倒霉体质呢!啊,不好意思,我似乎又说错话了,请你别在意!” “嗯,我不在意……” 这里是贫穷且偏僻的村庄,就连专门为感染瘟疫的人腾出来的房屋都十分破烂与腐朽,到处都是可以透光的破洞与颜色诡异的霉斑。 空气中弥漫着病人特有的味道,粪便的臭味以及苦药的味道。地面铺设的木板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潮臭,瘦得惊人的病人与这样的地面只有一布之隔。 拥挤的病人中,龙特娜安和白莲楠正在照顾他们,给他们服药喂粥和擦洗身体。 “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万一被老师听见的话,她肯定会骂死我的!你可不要去说我的坏话,不然我就捏爆你的脑袋!其实我非常讨厌梅西尔,她总是把要做好事帮助别人挂在嘴边,结果老是让自己受伤。” 龙特娜安对白莲楠说话的同时将手上浸了水的布拧干,叠成长条敷在旁边小孩的额头上。 进入房屋前,龙特娜安身上那套沉重诡异的盔甲就已经变成贴紧身体曲线,不会妨碍行动的淡蓝色长裙。为了保护身体,长裙上还带有类似于盔甲的金属铁片——这样的服饰虽不像盔甲那样让人战栗却也带着肃杀之气,一般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也会下意识远离。 为病人们在额头上放好湿布并喂完粥之后,龙特娜安向蹲在地上,把坩埚里深蓝色泛着紫色荧光的药分到石碗里的白莲楠伸出手:“喂,把药递给我一下。” “连一个请字都不说,哼!”虽然有些不满意龙特娜安的语气,但白莲楠还是把装到碗里的药递了过去。 她观望对方照顾病人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这药有什么用啊?闻起来好难闻啊,应该也不好喝吧?” “这是老师制作的可以延缓瘟疫中诅咒的药,要想救这些人还得灭掉诅咒的源头才行。老师花了十天时间就制作出这样厉害的药,我有她那么厉害的话,我应该也能帮上很多忙了吧?” 当龙特娜安提起老师尤里希娜的时候,她就不再像刚刚那样冷淡话少了,而且她还会做出让人看不懂含义的奇怪手势。 旁边看着的白莲楠只能很无语地托着腮听着,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看样子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呀?” “当,当然了!我的老师可好了!梅西尔那家伙都在我老师那里学习过呢!” “真好呀,以前我跟着一个夫子学习,可惜他后面就不在了,听说娘亲说他是去朝廷当大官了。”白莲楠说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揉了揉身边白荒毛茸茸的脑袋。安静下来后她就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不过没了那股活力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乖啦,小白。有什么事情我会保护你的啦!我可是很强的!”龙特娜安转头安慰白莲楠。 看见某个忽然挺起的身影时,瞬间她的脸色就变了:“白莲楠,闪开!” “你打算让你可爱的弟子留守在这个村庄保护村民,我们两人前往教国边界对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留恶魔在这里守着。不过不能留下全部。”梅西尔托腮看着尤里希娜拿出的老旧魔法地图,心中暗暗惊叹老友的速度之快,居然已经将教国边境不受管辖的村庄的村民集中过来,还提前为他们做好各种应对瘟疫的准备,包括制作抑制诅咒发作的药剂和隔离病人。 “只有你夸奖我的时候我才真的觉得很开心,梅西尔。夸奖归夸奖,药还是要乖乖喝的。毕竟你有一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越靠近那强烈的诅咒,它对你的影响也会越大。”尤里希娜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摸出装在球形圆瓶中的药,她拔了木塞递到皱着眉头的梅西尔面前,“乖,一口气喝了,喝了之后抓伤咬伤就不用怕了。” 梅西尔不喜欢喝药也不需要喝药,可她还是捏着鼻子将那颜色诡异的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呕!”她捂着嘴干呕并抱怨道,“真是一如既往难闻的味道,尤里希娜你为什么不改进一下味道?” 其实尤里希娜做的任何药的效果都非常好,就是味道和颜色总是让人看不过去,而她每次和尤里希娜见面都会被对方逼着喝一大堆奇怪的药水。 “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尤里希娜准备调侃梅西尔的时候,用来安放感染瘟疫的病人的破旧房屋内,忽然传出白莲楠惊慌的尖叫声。 梅西尔和尤里希娜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冲出马车,跑进屋中查看情况。 进入房屋之后,两个人看见在那群正在死亡中痛苦挣扎的人之间,神色严肃的龙特娜安单手掐着一个头发与面容枯槁不堪,身体也瘦弱得吓人的女人的脖颈。 这个被卡住喉咙的女人像是不知道死亡恐惧一般,从喉咙深处挤出类似于野兽的沙哑低吼,她那皮肤下布满了漆黑枝蔓一般的纹路的双脚和双手也在奋力地蹬踢和抓挠着空气。 女人已经成了诅咒的傀儡,龙特娜安现在松手的话,这家伙一定会扑上去撕咬她。 “居然敢伤害我今天新交的朋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龙特娜安放下狠话的同时缓缓地将这个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女人提离地面,她手甲上尖锐的突起刺破对方脖颈的皮肤。 女人脖颈伤口涌出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这证明她已经死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诅咒让她看起来依旧像活着的人一样。 最后龙特娜安收紧手捏断这个女人的颈骨,顺手将尸体丢在一边:“恶心。” “赫格斯,我有让你好好守着的吧?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吗?”龙特娜安踹了一脚还在抽搐的尸体,转头开始责问那个隐藏在房屋阴暗角落的恶魔。 这只恶魔和跟随在梅西尔身边的恶魔不同,祂全身上下都由枯黄的骨骸构成,而且还是一具足有成人高,骨骼结构极其复杂精妙的鸟类骸骨。平时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会把祂当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忽视掉。 另外,白莲楠记得自己刚刚见到这个恶魔的时候,祂的上半部分的确有着属于鸟类的骨架结构,就比如说复杂精致的头骨和较为细长且微微弯曲的颈骨。那时祂的下半身是某种强壮兽类的粗犷坚实的骨架,这使得祂整体看上去诡异神秘又富有力量感。而心脏一般的蓝色火焰就在骨架后精巧的骨笼内静静燃烧着。 恋骨者赫格斯,中下位恶魔。祂被尤里希娜收服后成为了其弟子龙特娜安的礼物。由于祂智力较为低下,所以没有对话的能力。 龙特娜安的指责对于赫格斯而言是莫名其妙的,祂只是单纯地执行龙特娜安交给祂的“照顾病人”的任务,可她没有提及要“关注死人”这样的事。 “可恶,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给……”本就对赫格斯不满的龙特娜安捏紧拳头准备走上前给祂一拳。 “好了,龙特娜安,赫格斯祂又不是故意的。恶魔会忠诚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我想应该是你的命令出现纰漏了吧?”在龙特娜安动手打在赫格斯脆弱的骨架上之前,站在门口一直观望着的梅西尔开口制止了她。 梅西尔就把视线放在正在为白莲楠检查的尤里希娜身上:“怎么样?” “梅西尔,我、我的手被咬到了!”因惊吓脸色变得苍白的白莲楠举起颤抖的右手,手侧那渗出血的牙印在她的眼里分外扎眼。她记得梅西尔说过被感染瘟疫的人咬到后,基本上就被宣判死刑——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快要死掉了? “梅西尔,你能救我的对不对?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白荒还需要我照顾!求求你救救我!”因死亡迫近忽然觉得无比惊慌的白莲楠起身一把抱住离她最近梅西尔,含泪向对方请求帮助,“你是我的朋友对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梅西尔,请你救救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算我求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会死啊!” 谁? 虽然梅西尔的面前是哭着发出请求的白莲楠,但是一瞬间她好像看见站在面前的是别的什么人。那个人的外貌和声音都十分模糊,就像斑驳脱落的古老油画那般让她分辨不清,刺耳的虫鸣铺天盖地的扑过来,像要将她压倒一般变得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谁向我发出过请求?要救的那个人又是谁,我过去认识对方吗?为什么感觉我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是过去没有拯救的人的话,那我就应该更加努力了,因为眼下就有很多的人等着我去拯救。 想到这里,梅西尔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伸手抱住白莲楠颤抖不已的身体,轻声安慰道:“放心吧,白莲楠,你不会死的,因为有我在!我会救你们的,相信我吧!” “喝了药之后你就待在这里,我的弟子会保护你们。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非常强的。”蹲在旁边地尤里希娜此时也笑着说道。 调整好情绪的龙特娜安抱着双臂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老师嘱托,那么我就一定会保护好豆芽菜和这里的人。不过要是我去的话,肯定瞬间就把问题解决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梅西尔开玩笑道。 “喂,你这是在嘲笑我吧!我们来单挑,我要证明我才是这里最强的!”龙特娜安不服气地嚷嚷道。 “龙特娜安!你这样有多不礼貌你知道吗?梅西尔也算是你的长辈啊!” “没事没事,正因为龙特娜安是小孩性子,我才喜欢逗她玩啊!你看她多可爱。” “这个瘟疫这么厉害,罪魁祸首也一定很厉害吧?你们就不怕被对方杀死吗?”三个人的说笑中,逐渐缓过神来的白莲楠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白莲楠真的很吃惊,为什么这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轻松地相互说笑。要是她去挑战比自己强大太多倍的存在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脚软了。 这些人应该不仅能够直面困境和危险,还有着继续往前走的勇气。如果她有这份勇气的话…… “越是绝境就越要乐观,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够去进行挑战和破解面临的难题。退缩的话恐惧也会随之而来,让你逐渐被压垮。”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尤里希娜,她面对白莲楠的时候眼中总有慈爱的光。 “白莲楠,你要知道一件事。” 尤里希娜说着伸出手揽住白莲楠的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为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我们这些大人必须勇往直前,即使会步入深渊也不会退缩。” 第69章 棋局 “那么,我们准备走了。龙特娜安,你好好照顾白莲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训斥你的。”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站在屋外,颇为勉强地伸手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 龙特娜安厌烦地挥开梅西尔的手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白痴!担心过头也是你烦人的地方知不知道!” “龙特娜安,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梅西尔可是在关心你!”尤里希娜说着敲了敲龙特娜安身上的盔甲,“梅西尔的意思是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你说对吧,梅西尔?”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用手肘戳了戳身边梅西尔的腰。 耳朵似乎有些泛红的梅西尔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她只是在点点头后转身走远了。 “哼,让人讨厌的家伙!去去,别挨我!” 不太满意梅西尔态度的龙特娜安冷哼了一声后,挥手赶走蹲在旁边的里芬柯刻。她扛起刚刚那个被诅咒侵蚀而死的尸体,扭头大步向着屋后走去:“祝您一路顺风,最好快一点回来!当然如果那家伙不在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龙特娜安,能拜托你不要讨厌梅西尔吗?那孩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她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尤里希娜扭头看看已经走远的梅西尔,有些犹豫地对龙特娜安说道。 “等她什么时候坦率一些了,也许我就会对她有些改观吧?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她和睦相处的!”龙特娜安说完这句话后消失在了房屋拐弯的地方。 安置病人的房屋后面是一片散布着不规整土堆的无碑墓地,前段时间这里还能看见为死者献花的村民,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些花干枯的残梗在土堆上面随风摇动。人类在自顾不暇时,他们就不会再为死者感到悲伤了。 龙特娜安熟练地将尸体放进早就挖好的土坑里面,然后她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一下:“愿你的灵魂在虚无死地找到出路,若是会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希望你别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龙特娜安记得老师说过,被诅咒污染的灵魂将无法回到归去之所,他们将会在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也没有太阳,月亮甚至星辰的死亡之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完全消亡为止。 这样的结局是非常悲惨的,甚至比去死人之国更要痛苦。 习惯性地为死者哀悼后,龙特娜安将一些可以防止诅咒扩散的紫色药水撒入土坑,开始用铲子往坑里填土。 当差不多要把坑填平的时候,龙特娜安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来活动脖子,她忽然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装扮奇怪还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龙特娜安奇怪地看着这个在对自己点了点头后,双手合十开始为这里死者咏念用于超度亡者的经文的少年。听到对方的咏念声后,她心里焦躁的情绪居然逐渐地平复下来。她干脆闭嘴不打搅对方,就这样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少年将经文全部念完后放下手朝着破屋慢慢走去,注视他背影的龙特娜安突然开口道:“喂,白荒。如果我死了的话,其他人就交给你和那条笨狗了。你没问题的对吧?” “我只会履行契约守护白莲楠,你该守护的人应该用不着我来出力的吧?”少年没有回头,但是龙特娜安却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愣了愣后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是这里最强的啊。” “魔术师,你知道吗?这几天各教区都有人报告说城镇内出现了感染瘟疫的病人。一旦城镇出现一个病人,随之就会有更多染病的人出现……基于眼下这种状况,我希望你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庄严肃穆的圣堂之内,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和教皇沉稳且有些沙哑的说话声回荡。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正和被当做小丑一般存在的少年在烛海的包围中对坐。 明亮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呈现半球形的穹顶,上面用大量艳丽的色彩和独特绘画技巧,绘满多翼的圣洁天使与慈祥圣母的天顶画。 手持绘着圣徽的长旗的古老甲胄在圣堂两侧的黑暗中随着摇曳的烛光半隐半现,像是圣堂里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这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戴着银质镂空雕花的面具的男子就是现任教皇阿道夫·菲索尔·达姆特斯塔。他是教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有传闻说他是神圣的处女之子,是神派来管理这个混乱国家的神使。 不管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年轻且不被枢机卿们看好的教皇的确凭借他那天才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平复了这个国家的内乱,还让国家比以往更加强盛和繁荣……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应该归功于谁。 “圣座,我只是一个卑微又很会说谎的魔术师而已,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这种可怕的瘟疫啊?您真是高看我了!”坐在方桌对面的阿奇帕德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说话的同时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推动着棋子。 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摆着黑白格子的方形棋盘,黑白两色且形状奇异的棋子在棋盘上分散着——这两人正在用这个前段时间风靡全国的棋类游戏打发时间。 “虽然我解决不了这场瘟疫,但是会有其他人来解除这场危机的!您就放心好了!”说完这番话,阿奇帕德直起身并顺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用头巾紧裹住金色的长发,长相俏丽的修女从盔甲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恭敬地向阿奇帕德鞠躬问道:“魔术师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请给我一杯水,记得要干净的哦!对了,有水果的话也给我拿过来吧!谢谢!” “是,请稍作等待。” “你还真是悠闲,干净的水近段时间可是非常珍贵的,就连贵族们也得节省着使用……魔术师,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十日之内你都无法解决这场瘟疫的话,我就把你那颗聪明的脑袋挂在教会外供人围观。”阿道夫目送修女离开后,对吹起口哨的阿奇帕德冷冷道。 “我知道啦,您也别着急。我这不是找到了延缓瘟疫的方法吗?终结这场瘟疫的人按东方的话来说,应该是教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吧?” 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阿奇帕德将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棋盘上,用手托着腮继续说道:“‘提箱的魔女’,圣座您应该知道她吧?即使您很讨厌她,可她总是无处不在呢!” “那个魔女吗?那家伙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数百年的怪物,我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阿道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摆手示意旁边无声送上水和水果的修女退下,随后他拿起一枚棋子放在阿奇帕德面前的棋盘上。 这时棋盘上清楚显示出输赢的结果,只不过阿奇帕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棋盘上,出于礼貌他还是鼓起掌来:“精彩。” “你的棋子掉了。”阿道夫向后靠住椅背的同时出声提醒道。 “嗯?”阿奇帕德听到阿道夫说的话停下鼓掌的动作,他低下头来看向椅子下面,果然看见一枚被自己忽视掉的棋子躺在椅子腿后——大概是在棋盘被摆上桌子的时候不慎碰掉的吧? 阿奇帕德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后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别担心,一枚棋子而已,不会影响下棋的。” “阿奇帕德,你知道吗?有时候一枚棋子也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阿道夫沉吟一下后才抬眼说道,“因为这枚棋子最后能杀死国王,你可得小心那些被你看不起的小人物。” “那还真是有趣。”阿奇帕德笑道,“正因为这样,我才很期待啊!” 第70章 正如故事那样的发展 近日瘟疫大肆蔓延,绝大部分人为了活命,都选择逃到没有问题的地方去避难。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一路看见没有人居住和打理后,变得破败与荒芜的村庄与农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味道,这也许就是死亡的味道。 空中的云层厚得让人怀疑它们随时会从天空坠落下来,被抛弃的家畜们和家犬成为感染瘟疫的受害者,它们死后和食用尸体腐肉感染上瘟疫的乌鸦一起,成为比人类尸体更可怕的威胁。 前行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两人不得不提防这些随时可能从某处跳出的行尸。 “尤里希娜,我知道龙特娜安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你要知道预言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无论过程如何。”梅西尔对快步跟上来与并肩行走的尤里希娜说道,之后她抬起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 空中盘旋的乌鸦逐渐多起来,它们盘旋的同时发出嘶哑刺耳的鸣叫声,还不停地向下抛洒排泄物。如果不是尤里希娜让一片形似荷叶的暗绿色叶片挡在头顶,估计她们已经被浇成两座鸟屎雕像了。 出发之前,尤里希娜将许多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奇异的种子埋入皮肤。过了一段时间后,无数形态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植物从她的身体上生长出来,肆意地伸展起形状各不相同的枝叶,它们就像是有智慧一样会自动攻击靠近的尸体,梅西尔一路上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就是尤里希娜的能力,她能够用身体培养各种植物,让它们产生变异后为自己战斗。当然,这种能力更多的是被尤里希娜用来培养那些濒临灭绝的植物。 “这种事情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可我希望龙特娜安能活下去,一直健康地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被灭亡的国家的遗孤为了复仇而活。”尤里希娜说到这里时,右手食指竖起向上指了指。 边缘呈现锯齿状,一面颜色呈现出森绿色,而另一面颜色为灰绿色,覆盖灰色细绒毛的叶片的奇异植物缓缓蠕动只有手指粗细的枝干,让黑白两色条纹的椭圆形果实朝向空中那群不怀好意的乌鸦。 那些外壳看上去十分坚硬的果实炸裂了,无数形状类似于东方暗器“燕尾镖”的油绿色种子,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果实中带着浆液喷射而出,回旋着足足杀死数十只乌鸦后才从灰暗的天空中落下。乌鸦的尸体和羽毛如黑色的雨般落下,落在地上后立刻被丧尸们哄抢。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我不希望那孩子成为被过去困扰的鬼魂,梅西尔,你也不应该执着于赎罪。” 带有浅棕色硬刺,整体呈现出砂红色,长着针形叶片的藤蔓卷曲着跟尤里希娜挥出的拳头一起贯穿朝她扑来的野犬。暗红近黑的血液顺着藤蔓滴落在粗糙的地面上,一股腐臭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野犬们呜咽着退开,但却没有完全散去,它们保持距离跟着两人,等待着袭击她们的时机。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总是能够一起找到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梅西尔认真地听着尤里希娜说的话,然后她笑了起来:“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尤里希娜没有让自己陷入感动,她笑了笑后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谢谢你,梅西尔。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吧,行尸越来越多了。” “喂——亚摩斯,你在吗?我回来啦!今天和圣座下棋真是累死了!”阿奇帕德和教皇下完棋后,回到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书斋,他蹦跳着进入书斋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放的书绊倒。他以滑稽的步伐向前弹跳了几步之后,倒也马上重新站稳。 今日书斋里面堆放的全是关于瘟疫和有关瘟疫治疗方法的书籍,它们被按照时间顺序放在桌子上,有的甚至就只有一片羊皮纸。 亚摩斯按阿奇帕德的要求,正在整理从不眠七夜开始出现的怪病病例,其中包括人类在某一天忽然有复数动物的特征;牲畜或者是人类身体莫名其妙出现腐烂的斑点,并在数日之内身体腐烂而痛苦致死;吸入某种粉末后,身体由内向外生长出结晶的情况……每一例怪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完全解决的方法,得病的人只能祈祷自己能少经历一些痛苦尽早死去。 “真是努力啊,有了你之后我的工作就轻松好多了!真是太棒了!” 阿奇帕德在桌边坐下,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子中滚出一串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完美的葡萄,他将葡萄递到亚摩斯面前晃了晃:“这是给你的奖励,现在新鲜的水果可是十分珍贵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自己吃吧,我不需要。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亚摩斯在阿奇帕德出现时头都没抬一下,他将手中的鹅毛笔在墨水瓶里面蘸了蘸后,继续在面前粗糙的纸张上留下一串字迹。他完全是在忍受头疼与反复书写的双重折磨,如果不是无法反抗这个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掀桌不干了。 现在未来神谕让他看见的东西好像越变越多了,也许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不能错过。 “光顾着捉弄你我都忘记说正事了。是这样的,近几天我会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圣座还没有让人来通知我,但应该也快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要乱来啊,亚摩斯。” 阿奇帕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葡萄揪下,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面丢,同时他眯起眼睛笑起来:“被我发现的话可是会很惨的,毕竟我讨厌老鼠在背后捣鬼。” “谁敢在身为圣座乌鸦的你身边搞鬼呢?”亚摩斯讥讽地说了一句。 “嗯哼,谁知道呢?”阿奇帕德耸了耸肩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这本书他还没看完呢,里面的故事还真有意思,居然会讲到关于天空上城市的故事。 只可惜这本书只是一部童话,不会有人将童话故事当真。不过阿奇帕德很清楚这本书里的内容绝不是童话,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本书让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我应该派人去调查一下最近的传闻了,说不定会有我感兴趣的事情。”阿奇帕德合上书,用它敲了敲膝盖说道。 “你还会关心这些事情,可真是稀奇。你是有什么新的邪恶计划了吗?”亚摩斯冷冷地问道。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防患于未然’,我觉得这句话挺对的。”阿奇帕德将书放回原位,“我有预感,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71章 黑蛇来袭 “你就安心睡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不是因为我的话……” “好了好了,我没有抱怨的意思。你就安心睡吧,等到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特娜安让白莲楠喝下药躺好之后,在这座小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为了节省精力她选择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更加敏锐。龙特娜安很清楚地听见屋中白莲楠的呼吸声,白荒走动时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有另一边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沉重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 原本五感就比平常人敏锐数倍的龙特娜安此时让听觉提高到极致,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降临这个村庄,甚至将空气都凝固住了。 心中警铃大作的龙特娜安起身打开房门,她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环顾周围:没有被诅咒控制的尸体,也没有怪物出现,也没有风,空气凝重得让她冷汗直流。 正当龙特娜安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回到房子里面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从头顶传来蛇类吐信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摆出攻击架势,同时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外表形似巨木森林的沼泽蝰蛇,它脸侧鳞片向着头部外放射状生长的三角形头部上,炽金色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漆黑鳞甲像荆棘和枪簇那般,在黑蛇粗壮的身体上密集排列,这些鳞甲开合时发出类似乐曲的轰响,仔细看可以发现在鳞甲的缝隙间泛光的赤红色在缓缓流动着。 这就是黑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本体。 龙特娜安皱着眉头观察在屋顶上紧盯着自己的黑蛇,思考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十分不妙的家伙。 当黑蛇仰头对着灰暗的天空吐出黑色雾气的时候,龙特娜安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极淡的黑色雾气。雾气随着呼吸进入她的喉咙、鼻腔和肺部,她感觉到全身的内脏都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鼻子,发现鼻腔出血了。 “难怪说是越靠近黑蛇越危险的,原来是指诅咒的浓度吗?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比老师她们先一步遇到你,这样的话我就能证明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对身体和目前危险状况毫不在意,反而表露出异常的亢奋的龙特娜安身体上下发出筋骨活动的噼啪声。 龙特娜安晃晃脑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拳头后打了一个响指,一直隐藏起来的赫格斯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一侧的翼骨。 “咔嚓!”龙特娜安折断那根翼骨后拿着它做出标准的投掷动作,她举起这根纤细的骨头时,它像融化似的改变形状,变成一柄形态简陋但足够锋利的长枪。她紧紧地握住这柄长枪,将其用力向着黑蛇投掷过去。 长枪在空中高速飞行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这足以将一个人贯穿的攻击却只穿透了一个由黑色雾气凝实而成的幻影。 “居然是假的吗?不愧是恶魔,果然狡猾得让人牙痒痒。”龙特娜安放下手之后冷哼了一声,随即她注意到用来安放染病村民的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原本那些只能躺着呻吟的人踉跄着从屋中走出,他们的皮肤上全都浮现黑色树根状的纹路。无法抵抗诅咒侵蚀,仅仅数秒内就死去的人们被黑蛇驱使着,向龙特娜安和她背后的房屋靠近。 龙特娜安注意到这些人中,似乎还有那些原本没有染病紧闭房门在家里躲藏起来的村民。 看样子随着诅咒浓度的提高老师的药就会失效,居然连健康的人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白莲楠怎么样了……龙特娜安一边为屋中的白莲楠的情况担忧,一边嫌恶地看着那些伸长手发出呻吟并快速靠近的尸体。 “龙特娜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那柄剑。我知道虽然那柄剑只有一半,但是它应该能够杀死大部分东西了。”离开的最后一刻,尤里希娜将那柄只有一半剑刃的剑交给龙特娜安,准许她使用这柄危险的武器。不过,龙特娜安她并不喜欢那柄剑,因为她总觉得那柄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啧,我就算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咬死也不会依靠那柄剑的。”龙特娜安小声嘀咕一句,她摘下挂在腰间的头盔罩在头上。 当头盔与颈甲扣合发出声响后,她的眼神终于严肃起来:“我绝不屈服于任何苦难,绝不会!” “哗啦!” “赫格斯,解放力量,给我碾碎这群本该回归尘土的尸体!”龙特娜安不知不觉露出兴奋的笑容,她掀开盖在赫格斯身上带有螺旋状花纹的深蓝色斗篷的同时命令道。 “咔咔咔……”听从龙特娜安的命令的赫格斯将颈骨弯曲了下来,与此同时,祂颈骨以下的骨骼发生十分明显的变化。 也许用融化重构来形容也没有问题,那原本轻盈精巧的鸟类骨骼变成粗狂沉重的兽类骨架。有人看见这样一幕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这样奇异的构造看来居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反而有了一种怪异的美感。 “咔嚓!”赫格斯变换形态之后兴奋地用利爪蹬踢泥土,站在一旁的龙特娜安熟练地伸手折断祂的一根肋骨。这根并不粗大,泛着古老光泽的肋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柄阔剑。 骨质阔剑变幻完成后,龙特娜安双脚分立,用双手握住有些粗糙的剑柄,随后她无视那些朝她扑来的尸体闭上眼睛深呼吸。 当龙特娜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甚至是残暴起来,仿佛被激怒的狮子。与此同时,赫格斯忽然向着人群发起冲锋,大片人体被祂轻易撞飞,重物砸下的声音中还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响。 那些被撞倒的尸体很快就再次爬起来,继续朝龙特娜安呻吟着走过去。 “嚓!”龙特娜安抬起左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之后抡起手中的阔剑,特殊材质的剑刃很轻易地将她面前的数人拦腰斩断。内脏尤其是肠子和近黑的血液呈弧形飞溅出去,也有少数血液落在她身上的盔甲上,不过这些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成为圣者,就要有将所有人踏在脚下的决心。”龙特娜安在挥剑的同时默默地背诵着《旧世书》上的内容。 另一边在尸群里狂奔,以身体撞飞尸体的赫格斯用指甲锋利如刀锋的四肢抠住地面,硬生生让狂奔的身体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停下来,随后祂猛地抬起前肢蹬踢地面。 锋利的骨质长刺以赫格斯为中心,呈圆形从土地下向着天空刺出。这些骨刺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也贯穿无数的人体,黏稠的鲜血顺着骨刺渗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糟糕的味道——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血之战时血族战败后,被人类钉在枪簇上准备接受阳光灼烤的场景。 “第一节,我等是被神所宠爱的。” “真是烦死了!半天都没完没了的,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是老鼠还是蟑螂啊?有种跟我一对一的打一架啊!”对那些尸体的削砍中,龙特娜安的盔甲逐渐被染成可怖的黑色,她的耐心也被逐渐消磨殆尽,最后忍不住咒骂起来。 背书这种事情对狂战症的抑制效果本来也就持续一段时间,这点无论是她还是尤里希娜都非常清楚,可龙特娜安她现在不得不面临一场并不适合自己的持久战。 “切,已经换了很多剑了吧?”龙特娜安看了一眼手中由于使用不当而出现崩口的剑,头盔下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很久以前梅西尔对她进行剑术过指导,只是她的剑术其实基本上还是通过观摩和看书自学的。就算她尽量小心翼翼地使用武器,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损害它们。 龙特娜安干脆将这柄剑用力投掷出去贯穿数个人体,再抬手折下从头顶越过的赫格斯的肋骨:“若是有这机会能使我们达成一致,结成联盟,我们这友谊将会持续到世界的终焉之时。若是会有背叛,这片草原就会成为战场,战火将会让每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当!”高大但身体构架扭曲的身影高举挥下的巨大战斧,重重砸在龙特娜安交叉举过头顶的长矛上,力道之大导致她的双脚都踏碎地面陷入了碎裂的土块之中。 就在这个异常高大,甚至还穿着生锈盔甲的尸体袭击龙特娜安的时候,其他尸体依旧毫不懈怠地朝她和背后的房屋蜂拥而去。 遵从着优先保护主人的本能的赫格斯跃起趴在巨人的肩膀上,用爪子和鸟喙在它身上撕扯意图阻止其再一次抬起斧头。 “赫格斯,别管我,给我去把里芬柯克叫出来就好……” 承受着巨大力量又不能松懈,导致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噼啪作响的龙特娜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她知道只要有里芬柯克的话,这些玩意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 只是她想要向老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战斗,她不会被狂战症打倒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龙特娜安从来不是什么被抛弃的存在。 第72章 龙特娜安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在逐渐黯淡,原本可以看见泥土的地面逐渐被干枯的荒草覆盖。浮满鱼尸的河流从这片泛着死意的草原间缓缓流过,大团的苍蝇在腐烂露出肌体内脏的牛羊尸体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嗡鸣。 梅西尔为了防止踩到不妙的东西点亮了手中的提灯。借着幽绿的灯光,她看向前方只有一河之隔的巨大而古老的城堡建筑,感慨自己居然还会来这里。 梅西尔观察着眼前巨大的建筑,随口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龙特娜安不适合战斗吧?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让她背书啊,你难道没听过‘知识改变命运’么?”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其实她很清楚龙特娜安不适合战斗,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龙特娜安会知道真相,并做出她自己选择。 到时候,她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狂战症是只有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患病者会在某天变得焦虑烦躁,害怕他人伤害自己,会为了保护自己破坏周围的人或物。如果患者发现无法通过破坏保护自己的话,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躲避威胁。” “通过对患病者的长时间观察发现,患有狂战症的人的身体会比正常人坚硬和灵活数倍,这是他们不会轻易受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提高,具有威胁性的攻击靠近时,他们几乎是能瞬间感觉到并作出规避反应。” “在一些地区这种病被称作‘恶魔附身’,一旦有孩子患上这种病,他们就会立刻被当作恶魔处理。”梅西尔很轻易地将尤里希娜的日记的某一页背出来。 听到熟悉的内容,尤里希娜立刻不好意思地扑过去捂住梅西尔的嘴巴:“嘘!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对狂战症有一些了解的!你怎么能偷看我的笔记呢?” “你忘了我们的包是连通的吗?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啊,为什么要把成果藏起来呢?” 梅西尔因为尤里希娜的举动笑起来,她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样紧张和忧虑,但她的眼睛深处依旧闪动着某种光芒。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就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研究这些不是很奇怪嘛,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行研究的,这个病实在是太少见了,将近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两个……其实我怀疑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只不过遭到迫害,他们早就死掉了” 尤里希娜将梅西尔各种微小的表情看在眼中,她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朝着高大的城墙抬起右手:“既然已经到这里,那么我们准备过去了?先用我的藤蔓到对面,之后我们两个人荡过去。” “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的。”梅西尔看着从尤里希娜带有繁复蕾丝边,表面上缀满紫丁香图案的袖口中猛地冲出的砂红色藤蔓,她下意识地抱紧对方的身体。 藤蔓插入对面城墙的缝隙之中后立即扎根,随即藤蔓向上攀升将两人拉了上去。 “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此而死了。” “别过来啊,我不想伤害你!” 蜷缩在一团乱的房间角落的龙特娜安对面前走来的少女发出沙哑的吼叫,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举起已经被自己摔断了腿的沉重木椅,朝人砸过去:“拜托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之前我就把人打伤了!” “尤里希娜,小心!”落后友人一步的红发少女在发出警告的同时打开手中的提箱的锁扣,从里面飞出的透明丝线瞬间将木椅切割成了数段,碎木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原本在屋外观察情况的夫妻俩被吓得缩回脑袋,不敢再继续看热闹了。 “看样子病症比以前更加严重了,这可不太妙。” 尤里希娜提裙跨过地上堆积的杂物,在像野兽一样凶狠龇着牙的龙特娜安面前半跪下来,她微笑直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说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稍微冷静一点怎么样?” “不要过来……不要靠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龙特娜安瞪大眼下一片乌黑的眼睛,她握紧拳头起身冲向面前的尤里希娜。 尤里希娜更快一步地伸出手紧抱住了龙特娜安瘦弱的身体,并且用手轻拍她的背部:“不用害怕,要伤害就伤害我吧,我不会痛的。” 本就无法安定下来的龙特娜安更加暴躁地在尤里希娜的怀里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她用力踢打对方的身体吼叫道:“我被恶魔附身了,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被我伤害的!让我去死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敢肯定你没有被恶魔附身!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应该说这样的丧气话!”尤里希娜紧紧抱住龙特娜安,无论她如何踢打和抓挠自己也不松手。 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未变,甚至还将脸埋在这个可怜的孩子的肩膀上:“很痛苦吗?很害怕吗?对不起,我早一点发现的话,你就不会听见那些让人讨厌的话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只要是疾病,我就一定能够找到医治的方法。” 好温柔啊,就像妈妈一样,但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不一样的发色,不一样的瞳色,无法从双亲的脸上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在开始无端殴打他人的时候,龙特娜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那就是她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好可怕,我想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啊?”听着尤里希娜的话逐渐冷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眼中涌出泪水,她在少女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让我来救你吧,不对,就由我来让你学会如何成为一个能克制自己,能够独立生活的人。你在成人之路上遇到的问题都由我来教会你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将龙特娜安抱得更紧了,她的脸上流露出母亲那般温柔慈祥的表情。 尤里希娜一边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头,一边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就像是母亲安慰自己因为害怕黑暗而哭泣的孩子一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叫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跟我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有所不同不接纳你的。” “老……师?”龙特娜安一边抽噎,一边试探地叫出那个陌生的词汇。 “嗯,我在,龙特娜安。”尤里希娜耐心地回应道。 “你真的不会害怕我,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吗?” “不会哦,因为你不是怪物啊,只是你还控制不好自己而已。不用担心,我会教你控制自己和与他人正常交流相处的方法。在你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会保护你。这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约定。” 第73章 危机 “可恶,明明半边头都没了,为什么这家伙还能动?老师不是说只要破坏了脑袋,尸体就无法再被黑蛇控制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赫格斯的努力啄咬和撕扯之下,与龙特娜安对峙的高大尸体面部皮肤被逐渐剥落下来。很快,尸体猩红的肌肉连带着脆弱的眼球,以及因病变出现黑色枝形纹路的灰白色大脑从破裂的颅骨下暴露出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龙特娜安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试图把眼前的怪物推倒。 对于这样近在眼前的美味,赫格斯自然是不会放弃地全部啄食下肚。祂明明只是一副毫无血肉覆盖的骨架,那些眼珠和脑浆却没有从骨骼缝隙中漏出。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那团作为心脏的蓝色火焰因祂的进食燃烧得更加猛烈。 最重要的头部遭到损毁,这具尸体仍旧没有放弃攻击龙特娜安,它甚至在对方无法支撑重斧和身体的重量,露出疲态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第二次高举起斧头。 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巨斧当头劈下,这次它带来了浓厚死亡的气息。本来龙特娜安想要立即闪身躲避,可没想到刚刚的重击让她的脚卡在碎石中,再加上周围行尸的阻碍让她慢了一步。 “轰!”就当龙特娜安咬牙等待斧头劈砍在身上的时候,一条炽热的火龙擦着头盔的尖角喷在她面前的尸体上。 火焰在尸体上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股肉类被烤焦的特有味道连带高温喷在龙特娜安的盔甲上并从空隙涌入,轨道偏斜的重斧砸在她身边,还顺带将几具行尸劈成碎块。 就是现在!被高温刺激神经的龙特娜安在定下神后,立刻抡动手中长矛荡开剩余围绕在身边的尸体,然后她踩着插入地面的斧头高跃起。 龙特娜安发出怒吼的同时,用矛贯穿这正在燃烧的巨大尸体的右肩,将其钉死在地上。 早先一步察觉到火焰袭来,于是跳开躲避毫发无伤的赫格斯来到龙特娜安身后,将尾巴递到她手前。 龙特娜安将这根尾骨拔下,不等它变成武器就已经用它把还在挣扎的尸体的头颅贯穿了。 站在门口停止喷吐火焰的里芬柯刻喉咙深处涌出一串黑烟,他背后一跃上到屋顶的白荒透过面具观察满是被砍碎和烧焦的尸体。 焦烟四起的村庄,无数张白色的纸符从白荒袖中飞出,在他面前首尾相连并旋转形成一个圆环。 “尘归尘,土归土。”白荒轻声自语的同时伸出手遥遥一指。 那些纸符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并贴在那些尸体外露的皮肤上,下一秒这些尸体由内而外燃烧起了幽蓝的火焰。眨眼之间火焰将腐烂肉体连带诅咒一起焚烧殆尽,仅有一捧带着余烬的飞灰随风飞散。 抛出第一轮纸符之后,白荒自屋檐上如落羽般轻轻落在地上,他迈步轻轻一掌击在行尸胸口上,将它推出数十米并再起不能。 “我可没叫你们帮我。”龙特娜安将由赫格斯尾骨变成的骨鞭挥舞起来的同时,冷声对从身边的白袍少年说道。她手中边缘带着尖锐骨刺的长鞭很轻易地斩断或打碎行尸原本就腐烂脆弱的身体,让它们成为躺在地上蠕动的肉块。 逐渐堆积起来的尸体被里芬柯刻喷吐火焰焚烧殆尽,以防它们继续活动。大约两小时之后,绝大部分来袭的尸体就被两人一犬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的尸体腐臭,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肉体烧焦时特有的味道让人不禁产生呕吐感。 变回原型的白荒直接累倒在地上吐舌头:“我不行了,灵力用光了。如果再有僵尸的话,我可对付不了了。” 扶着赫格斯半跪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随手摘掉头盔丢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此时没人注意到她脸上除了晶亮的汗水和血迹之外,还有黑色的枝形脉络在皮肤下蔓延。她呼出的气息也因感染瘟疫烫得吓人,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又有人影靠近。 老师,要是你不快一点的话,可能回来就见不到我了啊…… 今天是梅西尔和尤里希娜离开的第二日,现在虽然是白天,可乌云却厚得仿佛要从天空中压下来。 站在尸山之上隐约能听闻远方不时雷声轰鸣,望见蛇状闪电冲向地面又转瞬消失。带着湿润泥土气息与腐臭血腥味的空气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也真是麻烦……自己明明不会为了白莲楠之外的人战斗的。 “龙特娜安,你还好吗?如果还能动的话就站起来,以你的装备跪着实在太被动了。” 白荒将手中的纸符丢出去贴到伸直手朝扑来的行尸头上,看它化为燃烧火炬后,他才转身,对将骨剑插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伸出满是伤疤和污血的手。同时他还不忘抱怨现诡异的状况:“真是奇怪,总感觉这些家伙是被人操纵来到这里的。还好有里芬柯刻在,不然的话我们可能会被消耗致死的。” “我自己能站起来,不需要你帮忙!”感觉自己被小瞧的龙特娜安没好气地甩开白荒伸过来的手。手脚都像被粉碎了一般的疼,她好半天都没撑着满是裂痕的骨剑站起来,反而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切,真是可恶!而且烦死了,这些家伙像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的涌过来!就应该把它们全部切碎了再烧成焦炭才对,唯独这样才能让它们老实下来……额,不行,我不能乱来……” 经过长时间的战斗,龙特娜安感觉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冷静不下来了,特别是颅骨里。那里像有成千上万的苍蝇,在不断发出嗡鸣声和碰撞发烫冒泡的脑浆。 似乎是因为诅咒加深,所以她能感觉到呼吸都带着隐约的血腥味,就连视野也是一片血红的。她仿佛正孤立无援的站在血海最深处,破坏一切的冲动在她的胸膛中横冲直撞。 “呼……不行,我必须得行动起来,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加油,你能行的,龙特娜安!你不要是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了吗?” 意志在被某种力量剥夺的龙特娜安小声鼓励自己,摇摇晃晃地起身站稳,之后她怒吼着再次挥动手中的骨剑。 看着被斩断的尸体鲜血与内脏随剑挥出的方向泼洒飞溅,龙特娜安感觉原本发烫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甚至开始觉得切割肉体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她兴奋咧嘴狞笑,加大挥剑的速度与幅度,甚至还在尸体无法活动的情况下继续补刀。 腥臭近黑的血随剑刃抡动飞溅到在外形狰狞的盔甲表面上,再滴落在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这幅场景在白荒眼中无疑像沐浴鲜血的恶鬼在凌迟死者。 “遭了,这可不妙。”白荒掐指一算后忽然沉声道,“龙特娜安,别打了!” 第74章 圣剑之光 “现在我该劝阻她吗?感觉这样贸然靠近会非常危险,要用定身符吗?不行,对意志强的人定身符的效果很差。她的皮肤在脱落,这样的环境下暴露血肉会加深‘秽’侵入的。真是,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喜欢乱来的家伙!” 得到休息机会的白荒紧盯着龙特娜安深入行尸潮进行单方面屠杀,他察觉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太妙。毕竟他从未见过哪个人类的皮肤会像煮熟的鸡蛋的壳一样从肌肉上脱落下来,而且他在刚刚的接触中发现,龙特娜安的手非常硬和冰冷——就像是木制人偶一样。 以前听说大陆人用木头制做的人偶是不会流血的,这应该是僵尸吧?这种是患有疾病,还是“秽”由导致的呢?白荒这样想着的同时一掌拍飞靠近自己的行尸,他加快步伐向龙特娜安靠拢,可没想到会被从对方头顶跃过,重重砸在面前的赫格斯挡住去路。 也许是被当成了敌人吧? 白荒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空翻避开朝双腿扫过来细长尾骨,这条挥舞起来足以击碎地面的尾骨上倒生出钩状的骨刺。他清楚明白要是被这条鞭子勾住身体可就不妙了,他干脆再退几步看看赫格斯是否会冲过来。 “吼!”明明血肉早已在过去时光中消磨殆尽,喉间不可能还存在可发出声音的声带,赫格斯还是张嘴发出了堪比雄狮咆哮的雄厚吼声,之后祂将左前爪抬起叩击地面。 数根锋利的骨刺突破地面朝天空刺出,被骨刺顶起或贯穿的碎土块连同尸体一起向上,尘土与鲜血挡住白荒的视线。他第一时间就进行闪避,结果还是在尸体阻挡住视线的时候被撕碎左手的袖子,他的脸颊和小腿的皮肤也被划伤了。 “你还真是是凶兽啊……”疼痛感从伤口卷席全身,白荒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污染在四肢百骸中流动的气,不过好在问题不大。 随手抹去顺着脸颊滑落的鲜血后,头发与衣物无风自动的白荒从另外一侧完好的袖子中抽出一叠纸符,他将沾着血的手指从扇状展开的纸符上抹过留下血痕:“我还没对除了妖物生魂之外的家伙动过手……我是‘白犬’,只能引领亡魂去往地府。” 随着话音的落下,被白荒抹在洁白纸符上的血迹流动凝聚成由三阴爻构成的卦符,纸符的颜色也开始从边缘开始将整张符染成不祥的黑色。 “六十四卦,坤为地卦,以地为牢,锁之。”被赫格斯撕碎衣角之前,白荒闪电般出手将纸符贴在祂突出的鸟喙上并念出咒语。 符中涌出的虚幻枷锁从赫格斯骨骼的缝隙中游走穿过,最终将祂四肢连同身体一起牢牢束缚住。四肢被硬生生折断折叠在身体上,无法再继续移动的赫格斯一边徒劳挣扎,一边发出恼怒的吼叫。就算失去了行动能力,祂还尝试着伸长颈骨去啄咬白荒的眼睛。 这样的忠诚倒是令人感动,说实话也过于愚蠢了一些。白荒看向抬头左前方,除了满地偶尔蠕动的尸体之外,他并未发现龙特娜安的身影,对方就像是原地蒸发一般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人去哪里了?难道已经累倒被尸体埋住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挺不错的……不、不对!她的气离得还很近,而且位置也很高……”白荒迅速环顾四周,以他的目力方圆十丈外的人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看见的只有依旧在不断涌来的行尸。 最终白荒还是借每个人体内都存在的“气”进行感知,才确定了龙特娜安的位置——她在屋顶上。 白荒忙于对付赫格斯的时候,龙特娜安已经收拾完新一批聚集过来的行尸,灵巧地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破烂房屋的屋顶。至于脆弱的木板与石块是怎么支撑住她穿着沉重盔甲的身体的,就是一个难解之谜了。 白荒在低处看不见龙特娜安扬起的脸,他注意到对方只是摘下头盔,发呆似的眺望着完全没有一丝晨光的远方,那束高高扎起的头发像是旗帜一样随风飘扬。 地狱般的场景中那抹银色忽然是那么显眼,就像是刺入昏暗地窖的皎洁月光。 许久没有见到光的人会下意识地趋近那抹光,不过那些行尸只是为啃食新鲜的血肉而靠近这边。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快下来。那些家伙又聚集过来了……” 正当白荒准备上前把龙特娜安拉下来时,一只手背上覆满会迸射炽热火花的粗糙黑毛,骨节分明苍白的手忽然从右后方伸上来,用力攥住他的袖角。 如同经过铁石磨砺一般,粗糙沙哑的声音钻入有些惊慌的白荒的耳朵:“等等,别靠过去!我们得离她远一点,白荒。龙特娜安已经开始分不清楚敌我了,这种情况下可能非常危险,你也不想受伤吧?” “啊,请问你是?”白荒扭过头看清身后人的面孔后略微迟疑地开口问道,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陌生人。 “我是里芬柯克……抱歉,这副模样让你见笑了。梅西尔赋予了我‘罪名’,所以我才能变成这副样子。” 化为人形的里芬柯刻不像白荒想象中的那样高大魁梧,反而身材瘦小,甚至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他猩红仿佛会滴出鲜血的眼瞳在遮挡眼睛的额发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那头仿佛经过烈火烘烤的漆黑头发粗糙黯淡,不时迸射着灼亮的火花。 这些独特又诡异的特征,连同覆盖在手臂、脸颊以及脖颈上的粗糙皮毛彰显着男孩被世人唾弃的可悲身份——地狱犬,他说话时微微显露的一口尖利的牙齿都会让人觉得不安。 比起这些,白荒更在意的是对方身上比破抹布好不了多少的衣服——面前这家伙似乎没有考虑穿着是否得体这种事情。 “还好你没被吓到,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里芬柯刻发现白荒正用怪异目光打量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之后小心地托了托背在背后的白莲楠:“白莲楠我已经替你带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我们现在得离龙特娜安远一点……空气中的魔力在快速汇聚,再过一会这里恐怕会被毁掉。” “嗯,好吧。我们是要远离这座村庄吗?虽然我没有什么意见,但那两个人回来看见我们不在了会担心吧?” “没事没事,有契约在的话,无论我在哪里梅西尔都可以找到我,反过来也是。你可别忘了把赫格斯带走,祂这样被绑着可没办法逃走。” 白荒不明白里芬柯刻说的”魔力”是何物,心里也在为之后那两人回来,该如何解释眼下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但他还是拖着被符咒捆住的赫格斯,跟着里芬柯刻远离逐渐被行尸包围的龙特娜安。 奔跑的途中白荒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破烂不堪房屋屋顶上的龙特娜安仿佛站在一艘破败的木船上,周围是不断啃食木板的嗜血鲨鱼群。 只要顷刻之间,她就会被鲨群吞噬。 也许“魔力”就是在东方被称为“气”的东西?人食五谷牲畜,动物食百草或其他生物,以此生气。气分阴阳,作为生命之源在生命体内流动,带动五脏六腑及血液的循环,气结则病,气断则死。 身为白犬的白荒生来就能感觉到气,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空气和地脉中的气流动有些异常。它们不是改变流向,而是有一部分气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抽离出去。 其实从其他生物或植物身上借用气这种事情白荒也可以做到,可他无法做到将稳定在地脉之中流动的气剥离出来。这股气太过庞大,就像是奔腾的河流或者游行的巨龙,任谁也无法动其分毫。他以前倒也见过将龙脉之气抽取利用之人……那人如今应该也实现他的鸿志了吧? 身体好烫,血液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不过却又意外的很舒服,这是为什么呢?龙特娜安的身体被坚固又厚重的盔甲覆盖,她不知道胸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浮现出暖金色光芒。她视线模糊的世界里一切都变成扭曲的形状,仿佛张牙舞爪的可怕怪物。 “离我,远一点……”龙特娜安喃喃低语的同时伸手接住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断剑。 这柄断剑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从外表看就只是一柄保养良好的古老铁剑。它的表面规则镶嵌着不知名且颜色黯淡的球形宝石,呈略扁平的菱形剑镡两侧带着鳞片状结构,像是由两条不生叶片的藤蔓交缠橄榄石而形成的剑柄。只剩下半截的剑刃上满是划痕和缺口,这也证明着它存在时间的久远。狭窄的剑格上细小的白水晶被镶嵌在其上,也许过去这柄剑是象征着权柄也说不定。 龙特娜安像是着了迷似的低下头亲吻冰凉的剑脊,之后她用额头抵住剑刃并闭上眼睛轻念:“此剑存于吾心,此剑亦铭记于吾身体……” “苍天在上,那个到底什么?”已经完全远离村庄的白荒在驻足之后看向身后,他因过于刺目的光芒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与太阳相近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带来的温度却像是火焰,让他感觉皮肤和眼睛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的疼痛。 如果有谁看见这幅景象的话,一定会以为这是太阳提前升起吧? “所以我叫你离远一点……那个攻击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有实际伤害,可毕竟那是针对黑暗与其所属的生灵的裁决之器。” 没有像白荒一样围观盛景,而是选择躲在树后的里芬柯刻低头看了看刚刚被光照到后受伤的手,他撇过头笑笑:“神说要众生平等,共订契约,从此开始至世界终焉之时,若契约犹在,万物便将至永恒。” 可哪儿有什么永恒呢?就算是寿命悠长的龙族,强大如他们也没有得到永恒的时间,最后也消失在人们的围剿中。 “铭记世界初始的日落之剑,铭记吧,将此誓约!”随着被积蓄的魔力释放爆发,龙特娜安双手握紧并高举起的断剑,像是一轮新生的太阳那样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与热量,空气随着无形的力量中震荡扭曲。 大地发出歌唱般奇异的悲鸣,地上的细小石子和死尸的衣服随之飘起。龙特娜安的高鸣尾音还未消散,断剑便发出带着惊人力量与热量的光柱,光柱在冲天而起之后便炸裂分化为无数十字形的光矢。 光矢在空中划着弧线飞过只余下残影,每一具行尸都精确无比的被十字从头顶贯穿,又在瞬间被蒸发成焦黑的干尸。 被十字光矢刺穿的房屋由内向外爆发出光芒并开始燃烧,由于可怕的高温,原本就松动的地面地面开始融化。 炽热的岩浆流淌,仿佛死人之国之景于此重现,而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龙特娜安和她站立的房屋。 周围燃烧的尸体证明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仅仅是在一瞬之间数千乃至数万的行尸就被消灭殆尽,只剩下一具具被烧焦的骸骨。它们保持着仰头望向天空的姿态,像是在虔诚祈祷,又像是在向神倾诉自己的痛苦与绝望。 第75章 旧友 血族无法接触阳光,因此古堡内所有窗户早已被封死,内部只有蜡烛和火炬作为主光源。肤色苍白的女仆安静地穿行和无声放下精致的餐盘,随即她们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暗得让人怀疑可能会有鬼魂出没的古堡餐厅内,数个穿着古老盔甲的士兵们手持各式兵器围绕摆满丰盛菜肴的长餐桌。他们一个个屏息凝神,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或者说是对家主大人的攻击。 摆满兽类头骨的生锈吊灯下,鲜红的餐布铺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就像一块静止不动的鲜血。桌面上除了用以装饰的花卉水果之外,还有诸多看上去就让人不禁口生唾沫的菜肴,比如说看上去色泽晶莹的葡萄干、紫洋葱炖大块羊排、以蜂蜜黄油烤制的雏鸡、东方香料还有蜂蜜加羊奶做调料的煎烤腌猪肉。此外还有为了解腻而做的类似乳酪的方块状食品,当然也不缺蔬菜沙拉这样的配菜。 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主人为款待客人特意开设的丰盛宴席,恐怕现在很多地方很难看见这样丰富的菜肴。不过,主人这方似乎比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有胃口。 自从落座以后,尤里希娜就注意到那个蓝发少女的嘴和拿食物的手就没有停下过。而坐在蓝发少女左手边的紫发少女端着高脚酒杯,慢慢喝着里面的山羊血。 “梅西尔,现在不应该是好好吃饭和坐下聊天的时候吧?”感觉到气氛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的尤里希娜在梅西尔耳边轻声说道。 尤里希娜之所以会厌恶血族,是因为血族只要用牙齿伤到其他生物就可以增加眷属。当年发生在王国时期战争,对血族其实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暗处躲避的血之眷属的数量早已超过从前也说不定。 《旧世书》中对血族的介绍十分模糊,甚至最开始的章节中只有寥寥几段文字:“背弃创世神的众人被各种族厌弃,他们被驱赶被进蝙蝠生活的岩穴中。数年以后,亵渎神定下规则的新种族出现。这种族与蝙蝠共生,不能行走于太阳之鸟的光辉下。他们高傲称呼自己为血族,将被他们伤害之人唤作眷属,并宣称要永世投身黑暗的怀抱……” 总而言之,血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受世界规则的管束,他们的肉体和使用魔法的强度甚至超过部分狼人。如果黑蛇恰巧寄宿在这两个血族中一个的身上的话,可能到时候不免会发生一场苦战。 也许梅西尔会死,但尤里希娜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优先考虑梅西尔的安全。 “尤里希娜小姐,请您暂且忍耐一下。现在我能肯定黑蛇躲在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到处飘散着黑蛇的气息,所以我很难确定祂的具体位置。”尤里希娜开口问话后,回答她的不是正在用餐刀切割带血牛排的梅西尔,而是她脚下随着摇曳烛火晃动的影子。 与影子融为一体躲藏起来的马格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探索整个古堡,却只能感受到黑蛇气息,而不见其踪影。 对于恶魔而言要彻底隐藏起来绝非易事,他们的气息与活者世界的任何人或其他生物的气息都不同。恶魔们随时随地会散发出死人之国特有的肮脏气味,当然他们能找到寄宿体,或者和某个人签订契约隐藏起来的话就另当别论。恶魔一旦有了寄宿之处或者契约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这也是恶魔想要来到活者世界的原因之一。 “哎呀,梅西尔你不饿吗?还是说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 爱丽将面前的烤鸡和一大盘蔬菜沙拉一口气吃干净后,她终于意识到前来的两人似乎都心事重重。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之后摇起放在手边的餐铃:“这样吧,我把厨师叫来,你给他说你想吃什么好吗?不好好吃饭的话,你的身体就会垮掉的!” “能给我提供食物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况且外面还有很多人还在忍受饥饿,我实在不好意思享受这些食物。”梅西尔淡淡地说道。 “人类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些牲畜和蔬菜都是佣人花费时间与精力饲养和种植出来的,就算浪费把它们丢掉,其他人也无法有任何怨言。”打断梅西尔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莉莉丝,她清冷的声音和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也依旧那么扎耳。 “莉莉丝你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你选择成为吸血鬼也是为了可以好好嘲讽我么?那我还真是得感到荣幸才对。”说到这里时梅西尔忽然勾唇笑了笑,她很清楚莉莉丝不会因为这番话再像过去那样恼羞成怒。她也知道对方成为眷属肯定是为了陪伴爱丽——也许很多事情都是莉莉丝在后面出谋划策也说不定。 “其实我不欢迎你,你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祸和不幸。要是你会给我们,尤其是姐姐带来麻烦的话,我可饶不了你!”莉莉丝毫不留情地对梅西尔说道。 听到这番话,尤里希娜握紧拳头从座椅前站起,与此同时她身上原本收起的植物全部像是被激怒一般颤抖起来:“你这个裹着人类皮囊的地下水沟的臭老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你恐怕不知道梅西尔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吧?” “哈?不过是个会动的尸体,居然说话这么嚣张?我觉得你身上的花花草草倒是挺好看的,不如我来把你的手脚削掉做成人体花瓶吧?”这几百年来莉莉丝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家伙辱骂,她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莉莉丝放下手中的酒杯,举起放在桌面上的手。她尖锐的黑色指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最终变得像刀锋那样锋利,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会说话的花瓶。” “够了!吵什么吵!餐桌上不许吵架!”感觉到空气中充满紧张氛围的爱丽忍不住拍桌站起来喊道。 说实话爱丽拿在手上挥舞的烤羊腿的确有些煞风景,可就是这有些滑稽的举止让梅西尔掩唇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多年了,爱丽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我还真是羡慕你,各种方面的!不像我已经变了很多,甚至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梅西尔了。” “梅西尔。”尤里希娜注意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即她就像下定决心一般眼神坚定起来。 “爱丽小姐。” 尤里希娜无视对自己杀意毕露的莉莉丝,起身注视着爱丽那双像是古代珍贵金币的美丽眼眸,她欠身毕恭毕敬地说道:“瑞缪尔家族的爱丽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您还在这坚固古堡内悠然度过一天时,外面的人正在遭受怎么样的苦难。” “从死人之国逃出的黑蛇正在对这世间喷吐恶毒的诅咒,据我们推测,那条可恶的黑蛇就藏匿在这座古堡内。能否劳烦您下达许可,允许让我们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当然,有任何意外都由我们来负责。” “喂,你这家伙在说什么会让墓地那些死人都笑活变成你同类的胡话?人类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记当年为什么血族与人类之间会发生血之战,就是因为血族只把人类当粮食看啊!我们才不在乎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莉莉丝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随即她展眉露出嘲讽的笑容。 注意到爱丽一手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莉莉丝忽然就安静下来:“切,果然你还是心软啊,姐姐。” “别这么说嘛,就是检查一下古堡,我也希望梅西尔能暂时留下来呢。”爱丽对不太情愿的莉莉丝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容,之后她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虽然我很想对你说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爱丽向梅西尔伸出手的同时,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道,“来自远方为人类而战的客人,既然你们向作为一家之主的我发出请求,那我作为此处主人也应尽义务。我允许你们在此停留,你们可以在我的眷属莉莉丝的陪同下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若是出现任何意外,责任将全由你们承担。” “我们会遵守约定的,瑞缪尔家的家主大人。”梅西尔起身接住爱丽的手之后,低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吻一下。 第76章 调查 “梅西尔,你真的打算直接跟着你父亲?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要应付王国派来的那些魔术师和士兵没有什么问题,可你能应付那个男人吗?还有那些信徒应该大多都是和我们这边没有关联的人吧,这样不会害死很多人吗?” 槐树投下的浓荫之中,眼圈有些泛红的尤里希娜担忧地看着面容憔悴的梅西尔,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尤里希娜得到可妮莉雅归去的消息赶来的时候,她看见梅西尔正跟蓝发少女和黑发少女争执,之后两个少女带着怒气和失望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了。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蜜莉恩的身影——按理来说挚友离世,那家伙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才对,也许是真的有事无法脱身吧? “我父亲找到可以让母亲复活的办法,这个办法需要我这个有一半贤者之血的人协助,所以我必须跟着他一起走。”明明最爱的母亲死了,可依旧表现得十分平静的梅西尔声音似乎比往前更加冰冷。她的眼睛在失去原先的神采后像是两口深井,其中别说情绪,就连生气都没有——这让尤里希娜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人,有一瞬间怀疑面前站的是别的什么人。 梅西尔也许成为被固执、悲伤和渺茫无期的希望支撑,只有她父亲驱使着才能坚持活下去的空壳,可活下去是不正确的。 “刚刚那两个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们请求我放弃追随我父亲,和她们一起在古堡里生活。我拒绝了,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到我的母亲。为此我还辱骂了那两人,和她们绝交了。”梅西尔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露出难受或者悲伤的表情,反而是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感觉很畅快似的。 “对啊,这样就挺好的,之前和蜜莉恩绝交果然也是对的,不和任何人有牵连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愧疚感了?大家就不会被我伤害到了吧?喂,尤里希娜,你也趁早远离我吧,免得到时候我不给你留情面……” “不行!谁离开你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梅西尔你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身体也不好不是吗!别想狡辩,我知道你因为使用魔法总是吐血,这说明你的身体已经无法吸收魔力了!”听着友人的话,眼泪盈满眼眶的尤里希娜突然发出极大的声音,惊飞了落在槐树和草坪上的鸟雀。 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尤里希娜这样哭,对方就像是一个无助又惶恐不安的小孩子一样,苍白的脸都因为哭泣暂时浮现出血色。 尸体是不会哭的不是吗?为什么尤里希娜会为这样自暴自弃的我哭泣呢?明明是因为不想看见她们的泪水才想要断绝关系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尤里希娜似乎早就知道我隐藏起来的秘密,我真是太没用了…… “梅西尔你给我听好了,作为你的长辈兼朋友,我向神发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孤身一人的!即使你选择做危险的事,会伤害别人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因此厌恶你,将你当成罪不可赦的人!如果你敢把我推开,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烦人!”虽然哭泣打嗝有些毁形象和眼下的气氛,但尤里希娜还是抓住梅西尔的衣领大声发誓绝不会离开她。 梅西尔盯着尤里希娜看了很久之后,忽然将视线移向远方:“抱歉,尤里希娜,我无法回应你的誓言。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好吗?” 壁柱与拱廊之上交叉运用的筒形拱顶,狭小且具有独特风格的玻璃彩窗,以及部分嵌入墙面的坚固立柱使得古堡整体看起来厚实兼顾。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木头腐朽的气息,铺着松软红色地毯的地面踩上去难以发出脚步声。当人无声走过时壁灯的烛火会微微摇曳,影子晃动像是古老舞厅里的鬼魂魅影。 “我非常不情愿,甚至想要马上把你们这两个不经过姐姐的允许,就进入古堡还打伤我们的士兵的家伙丢出去,但这也得推迟到你们调查完整座古堡后了。”莉莉丝将垂在身前的长发捋到身后,抱着手臂微挑下巴。 看着面前对她怒目而视的尤里希娜和视线已经飘远的梅西尔,莉莉丝像是想要激怒梅西尔一般勾唇笑道:“这座古堡有超过百个房间,周围也有士兵和佣人的住所,我能直言你们要在短时间内检查完所有的角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情就不用您担心,我们能不通过吊桥和闸门直接进入内堡,那么自然也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检查完所有的房间。到时候希望您也能够配合我们了。”尤里希娜强压下因怒气跳起的青筋之后眯眼笑了起来。 梅西尔趁莉莉丝光顾着和友人对峙,没注意这边的时候打开提箱的锁扣。死灰色的雾气在几近完全黑暗的城堡中飘散,投射在挂满古老油画的石墙上的窗影后几个人影迅速闪过。 “莉莉丝大人,打搅您和客人的交谈了。我按照爱丽大人的要求把要提供给客人的住房安排好了。” 穿着仅有黑白两色女佣服饰,用戴有蕾丝的发带将额发全部扎起的女仆双手叠放在身前向面前三位微微鞠躬,之后她微微侧身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动作:“两位客人,请先随我一起前去房间吧。” 来到房间以后,尤里希娜立刻从提灯中拿出泥土和种子,开始在地板上实行自己的种植大业:“看样子莉莉丝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不然的话她为什么总是想阻拦我们搜查古堡。” “我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恶魔的气息,真希望黑蛇没有藏在这个地方。”梅西尔当然知道自己的希望早已落空。她的恶魔确实感应到黑蛇的大概位置就在这里,找到祂也只是时间问题。 “梅西尔,你不会手软的对吧?”尤里希娜割破手臂,粘稠的血液顺着她苍白的手指滴落在泥土上,瞬间被泥土中的种子吸收。下一秒,泥土里就冒出许多灰色的嫩芽出来。 梅西尔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她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的友人真的是黑蛇的契约者,她是否真的能够痛下杀手。不过能够确定的是,她可能会犹豫,但绝不会停手。 看到梅西尔坚定的眼神,尤里希娜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客房里,尤里希娜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利用名为“蛛丝草”的藤生植物渗入城堡的每一个房间、每条细小的缝隙,甚至是城堡的地下。最后她发现了放置着长餐桌和酒柜,桌下,吊灯上和酒柜后藏有大量人类骸骨的密室,而莉莉丝正在那个密室中啃食着女佣的尸体。 “我找到了,密室在城堡的顶部,挂着家族肖像的墙壁后。开启密室的开关在书架上,你去吧,梅西尔。” “你要留在这里拖住古堡内的其他人吗?”梅西尔转身离开前问道。 “对啊,你自己小心一点,梅西尔。” 梅西尔离开房间去往那间密室之后,尤里希娜立刻就释放了早就培养好的睡梦花。 这些花瓣呈现莹粉色的球形花朵具有催眠作用的花粉充斥城堡,很快,所有的眷属和仆人都因吸入花粉陷入沉睡。 “呵,真是令人讨厌的光啊,和要把黑暗连同它的追随者一同从这世上永久驱逐的太阳之鸟的光芒一样可恨!”莉莉丝站在古老城堡内唯一一扇没有被遮挡起来的彩色拼花玻璃窗后,她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通过破碎的玻璃注视远方那宛若阳光的光芒。 直到眼睛因无法承受光涌出血,莉莉丝才慢慢挪开视线看向身后:“我说的对吧,梅西尔?说起来,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我都听说你被教会抓住了,但你还是活了下来,你这个怪物。” “明明你是这世上最该死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所有人的人生都会不一样。你是一个会给任何人带来灾难的灾星,当年我居然会和你这样的家伙做朋友,我可真是个白痴。”莉莉丝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我没有任何反驳的话对你说,至始至终我都愿意承担一切的罪孽并为之赎罪。即使把我绑到处刑台上接受万人唾骂,或者火刑之类的刑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一直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将呼吸与心跳都放缓的梅西尔慢慢地从微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走出。 黑暗中梅西尔那双原本为酒红色的眼睛变得近乎黑色,她举起手交叉握紧空气的同时轻声道:“瑞缪尔家族莉莉丝·瑞缪尔的眷属,莉莉丝·瑞缪尔小姐。今日我要在此对你进行断罪,你犯的罪是……” “屠杀无辜者,使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吧。这场战斗,我将赌上我的性命与尊严。” 第77章 与黑蛇交战 “屠杀无辜者,让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这场战斗,我将赌上我的性命与尊严。”梅西尔说完这番话后将双手举在面前交叉握紧,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手臂皮肤下钻出,交缠成简陋的剑形。 “呵,背负众多罪孽的人居然还有脸向别人宣判吗?这也太讽刺了一点吧,梅西尔?当年死在你手下和在你赎罪过程中死去的人很少吗?”听见梅西尔的话之后,沉默的莉莉丝再次发出声音,而她的嘲讽恰好地戳中梅西尔的痛处。 不过梅西尔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她只是握紧手中的剑,绷紧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我呢,是在和你绝交半年之后成为姐姐的眷属的。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我成为眷属,希望我作为普通人平凡活下去的姐姐会忽然同意我成为她的眷属吗?” 靠着墙壁慵懒站着的莉莉丝发出问题之后刻意停顿了一下,她将尖锐指甲的手指从大腿光滑的皮肤上划过的同时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你啊,梅西尔。” “你抛弃了姐姐,抛弃了这份被她当做宝藏珍藏起来的友谊,而我则是这份感情的替代品。无论什么困难,都是由我陪姐姐一起面对的。姐姐她从未亲手杀死过任何人类,因为她下不了手……所以现在我比姐姐更强了。” “我们在黑暗中度过悠长的时光,直至世界凋零之日我们也依旧会待在一起。我希望你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和姐姐的生活。” 终于说出真心话的莉莉丝微微喘气,她的双眸一开始就没有从面无表情的梅西尔身上移开过。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像是一潭投入石子也不会有半分波澜的死水。 时间会改变人,但不会消磨人的灵魂。只是梅西尔像个没灵魂的人偶一样对任何指责都不会再起半分愧疚之心。这也许是她装的,毕竟梅西尔不是对这样的言语能忍气吞声的人。 “可是你存在一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的诅咒死去。” 梅西尔开口时发出的声音低沉,她尽力压下额角与脖颈隐隐约约暴起的青筋,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问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黑蛇附身的,难道是很早以前?为什么你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关于这件事情啊,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莉莉丝露出讥讽笑容的同时,开始绕着那张极占据地面空间的长桌漫步。 见此状况,梅西尔警惕地顺着同一个方向后退,远离向自己靠近的莉莉丝。 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的青铜烛台烛火微微摇曳,映在制工精细的椅子的影子如同幽鬼张牙舞爪。寥寥几根蜡烛带来的烛光不够明亮,因此两个少女的面容总是忽明忽暗。 “莉莉丝,我想知道对于你而言人类到底算什么?”梅西尔为了积蓄力量,开始编织拖延时间的问题,将它们向加快脚步靠近自己的莉莉丝抛出来,同时她还得小心,不能被藏在椅子下的骸骨绊倒。 “人类不过就是活着的粮仓而已,弱小、数量又多,就像是羔羊一样可以随便宰割。无论是哪个种族都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人类只要稍微受伤就会立刻变得脆弱,会被扭曲的情感所支配。相对而言,与人类最接近的血族就是完美的,我们能控制自己的一切,包括情感。”莉莉丝不介意在享受狩猎追逐战的时候回答猎物的问题,她每吐出一个带着些许残忍与蔑视的词汇,梅西尔的脸色就会变得阴沉一些,到后面她甚至能够看见青筋从梅西尔皮肤下浮现出来。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杀死任何人,而且没有负罪感对吧?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会怎么样?”梅西尔的这个问题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快化为实质的杀意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对,是这样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姐姐大人,其他人的死活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莉莉丝用手指戳着脸颊思考一会,忽然歪着头咧嘴露出可以说是残忍的笑容,“你不也一样吗,梅西尔?” “你已经堕落了,心灵连同灵魂一起彻底被黑蛇蛊惑腐化,过去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被莉莉丝的言行彻底激怒,额角与脖颈都暴起明显青筋的梅西尔停住脚步。此时她那双曾被某个魔法使称赞为“古代宝藏中最美的红宝石都无法媲美”的酒红色眼睛中,爆发出暴虐而危险的光芒,她咬紧的牙齿明显地伸长,变得更加尖锐。 与梅西尔同时停住脚步的莉莉丝非常恰巧地站在烛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她发出一声冷笑后,身体忽然发出骨骼变形与再生长的清脆声响,并瞬间扭曲膨胀。 黑暗中都微微泛着光芒的漆黑鳞甲从莉莉丝身体各处的皮肤下钻出,像是铠甲一样与她曲线曼妙的身体紧密贴合。同时,棱角狰狞的弯角和布满尖锐鳞刺的长尾带着鲜血,从莉莉丝的额角与尾椎缓慢钻出。 变化最大的还是莉莉丝被鳞片附着的手臂与双腿,那应该被称作布满鳞片的野兽的爪与后弯强健的腿,尖锐带有勾刺的骨椎从关节处生长而出。它们看上去除了锋利之外,还有那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诡异美感。 “咔嚓!”仅仅是屈膝蹬踏就让地板瞬间开裂的梅西尔就像是出膛的炮弹冲向莉莉丝。她贴近莉莉丝举剑朝人的头部劈下,另外一只手将短刀自上而下刺向对方没被鳞片覆盖的胸口上那柔软雪白的皮肤。 莉莉丝对此做出的反应是抬臂格挡对着头劈下的剑同时向后仰头,她没想到的是梅西尔的剑居然十分轻易地嵌入她被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鳞甲包裹的手臂与下颌,血肉被某种东西刺穿的疼痛感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莉莉丝立即甩动身后长尾后跃退开,伸手用异变的尖锐手指扯出钻入皮肤,在肌肉里汲取血液的荆棘枝条:“荆棘鸟吗?没想到你会得到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在黑蛇的操纵下你会变得那么灵活,换作平常的话,你的下巴应该已经被我贯穿了。” 莉莉丝的长尾朝腹部扫来的瞬间,鞋底刻下“轻盈”符文的梅西尔如同一片轻巧羽毛般后翻落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之后她在自上而下划出十字形刀光的同时改变握住剑柄的动作。 此时已经接近黑蛇形态的莉莉丝已经朝梅西尔扑过来,她尖锐的指尖划过空气时迸射出灰色焰光。 这诡异的焰光中蕴含的不祥气息让梅西尔产生警惕,她当即脚尖轻踏椅背上那极小的落脚点跃起。 莉莉丝用指爪将那可以当做古董收藏的木椅拆成碎片,回首将碎片朝空中翻转过来站立在天花板上的梅西尔用力掷去。 “嚓!”木椅的碎片像是高速飞行的刀片一样从梅西尔的身边擦过,甚至划破她的皮肤和衣物,但她像是不受影响一样踢蹬天花板,双臂的皮肤诡异地鼓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会破皮而出。 “哼!”冷哼一声的莉莉丝毫不畏惧地张开双爪向梅西尔迎了上去。 当两者擦肩而过时,莉莉丝捂着侧腹半跪在地——如果不捂住伤口的话,她的内脏可能就会从侧腹那巨大的创口里滑出来。莉莉丝身后的梅西尔垂下长出尖锐而漆黑荆条的手臂,鲜血从她胸口那五条足以看见骨头与内脏的撕裂伤中涌出染红衣服。 梅西尔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随意地挥臂,血液被她泼洒出去,飞溅在地上或者是墙上:“为什么不用武器?明明你更擅长用剑而不是徒手战斗。” “那是荣耀的象征啊,是我最后的骄傲。你恐怕不知道家主赋予眷属的武器的真正含义吧?” 梅西尔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一击完美切开莉莉丝腹部的鳞片和肌肉,以及比机械更要精密复杂的骨骼和内脏。 漆黑的荆棘枝条似乎附着某种古怪的力量,莉莉丝侧腹原本可以快速愈合的伤口居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周边肌肉下都开始出现带刺枝条冒头的情况。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这是荆棘鸟的力量之一,代表‘绝望’的漆黑荆棘。”回过身俯视莉莉丝的梅西尔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撕裂伤,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洁白的荆棘枝条,正蠕动缝补着这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洁白荆棘代表‘希望’,它可以缝补任何伤口,你的攻击对我而言几乎……” 梅西尔还未把话说完就突然用手捂住嘴,深红近黑的血从她的口、眼、鼻、耳中缓缓涌出,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刺鼻的腐臭味,漆黑枝蔓状的花纹从她的皮肤下慢慢地浮现出来。 “伤口可以恢复,但你还是无法避免黑蛇的诅咒啊,梅西尔。”莉莉丝咧嘴窃笑的同时深吸一口气,她仰头吐出一口黑色的雾气——诡异的雾气只是转瞬便消解在黑暗之中。 从一开始梅西尔就在呼吸包含足以在瞬间杀死一个强壮骑士的诅咒空气,只不过她的体质特殊,直到现在诅咒才在她身上爆发而已。 “嗯,伤口开始恢复了啊。看来你没有完全掌握那份力量嘛,梅西尔。”莉莉丝趁着梅西尔抵抗诅咒的间隙集中力量恢复伤口。很快她感觉到伤口附近的肌肉在蠕动,骨骼在生长接合。 虽然恢复的速度很缓慢,但是荆棘鸟并不能完全阻止黑蛇再生的力量。 就算拥有全知全能的贤者的血统,梅西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比正常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人类而已。 缓缓从地上站起的莉莉丝一边狞笑,一边抬臂将尖锐的手爪放在胸口裸露出的皮肤上。一柄刀刃呈现出诡异扭曲的蛇形,刀柄上缠绕着怒放的银色蔷薇花的长剑突破莉莉丝胸口的皮肤,慢慢钻出。 随着莉莉丝挥动这柄危险的武器,梅西尔隐约感觉到这间密室的空气变得冰冷起来,她立刻打起精神,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战斗。 “好了,让我们开始第二轮战斗吧,用我们最擅长的剑术。”莉莉丝笑着说道。 第78章 激烈的战斗 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传来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转眼间两人再次没入黑暗之中,仅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血液溅在地上或墙上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这一切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慢动作,她条件反射举臂护住头,可还是不免被酒水浇成落汤鸡。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尖锐指爪抓紧地板再次发起冲锋。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右手的短剑,她改为双手握剑,抬头将剑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莉莉丝,之后向前踏步让剑刃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 少女与少女的交战也许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由于两人都受过相当良好的教导,所以她们的每一击都可以与历代的剑术大师相媲美。 双方是奔着夺走对方性命的目标而去的,几乎每一击都不免划破皮肤乃至切开肌肉与骨骼,鲜血泼洒在地面与墙壁上宛如疯子留下的泼墨画作。 顺着莉莉丝挥剑方向让身体侧倒的梅西尔用手撑住身体,她借由撑住地面的手为支点扭转身体,用左手的刀切向莉莉丝的脚踝。 莉莉丝跃起躲开后,直接将尖锐的后爪朝梅西尔的头用力踏去,紧接着还有那足以贯穿刚岩的长尾,它们自上而下带来的撕破空气的压迫感让梅西尔不禁额生冷汗。 梅西尔干脆就地翻滚躲过这凶狠猛烈的攻击,将右手再次制作出短剑朝莉莉丝的头部掷出,同时她起身用力挥剑意图从莉莉丝的腰部将其斩断。 双脚踏地让地板和其下坚硬大理石崩坏碎裂的莉莉丝在立稳身体的瞬间,高昂起脚做出下踢的动作,正好朝她侧腹挥剑的梅西尔手臂瞬间被尖锐的指尖切割并几近断开。 梅西尔被切开的伤口暴露出的肌肉、血管和雪白的骨骼立刻就浮现出令人不安的黑色,就像是沾染上腐蚀之毒一般。她在受伤的瞬间将手中的剑送入莉莉丝的侧腹,交缠在一起的荆棘重叠着生长,在莉莉丝的体内无限深入或者再次突出体表。 一次呼吸的时间,莉莉丝就直接变成被荆刺无数次贯穿的肉串。 “额!”为了避免诅咒蔓延,梅西尔凝聚出另外一柄荆棘剑切断被诅咒污染的左臂。她的手臂与身体断绝所有联系后瞬间黑腐化水,残余的诅咒以雾气的形式从血水中渗出,消融于空气之中。 做完这件事后,梅西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被荆刺抬起举向空中的莉莉丝。黑色粘稠的血液顺着贯穿其身体的荆刺流淌在地上又汇聚在一起,蜡烛被血浇灭,现在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梅西尔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黑色小蛇在吐着信子的同时用尾尖叩击地面制造火花,原本泼洒在地上酒液忽然燃烧起来。 随之火焰开始沿着地上的酒液蔓延,被泼了一身酒的梅西尔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化为明亮舞动的人形火炬,和她一起燃烧的还有那张餐桌和数把座椅。 为了增强火势,黑蛇还不停地用尾巴卷起酒瓶丢入火中。火焰虽然愈加猛烈燃烧,但却无法突破这间密室蔓延到其他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密室变为封闭燃烧的炽热地狱。 梅西尔在火焰中翻滚并发出痛苦尖锐的哀嚎,很快她又因为吸入浓烟和火焰痛苦咳嗽,肉体与衣物被烤焦的味道,还有火焰惊人的热量一起充满整个密室,一时间黑暗与阴冷被驱散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势终于减弱,被烧得只剩架子的酒柜阴影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条类似于镜面裂痕的裂缝慢慢碎裂扩大,随即头上与口侧鳞甲狰狞密集的生长,暗金眼睛细长的黑蛇从裂缝中探出头并张开口,身上沾满黏液的莉莉丝从祂口里钻出来:“呼!真是好险,刚刚差一点就死了啊!” 黑蛇除了可以散播诅咒外,也可以撕开世界的裂缝钻进去。只要祂一直存在,莉莉丝就能够将身体与诅咒凝聚的分身进行替换,刚刚梅西尔贯穿的就是黑蛇制作的分身。不过分身受到的伤害会反馈到本体身上,刚刚莉莉丝可痛得直抽搐。 待到火焰完全熄灭,莉莉丝才踩着还带着火焰余温的地面,缓缓走近那具四肢蜷缩躺在地上的焦黑尸体。 带着热气的烟气和零星的火光在尸体上逐渐消失,那股类似于失败烤肉的味道也随着难闻的烟味和热量一起消散。 “哐!”有点担心对方是诈死的莉莉丝用脚把尸体翻了个身后,忽然刺出尾巴将其狠狠地钉在地上。 其实不是亲眼看见梅西尔燃烧起来的话,莉莉丝恐怕根本无法通过一具尸体判断这是否是同一个人——毕竟对方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噗哈哈哈哈哈!梅西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陋又狼狈,就像是地上卑微的虫豕一样!这就是你所谓的惩戒吗?如果是的话也太丢人了吧?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明明你知道,无论你拯救了多少人,都不会有谁会感激你!” 确认这真的只是一具尸体后,莉莉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也不再隐藏对不自量力的梅西尔的蔑视与嘲讽,甚至将其贬低为卑微无能的虫豕,可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咔,咔咔咔……” 莉莉丝惊愕的注视下,焦黑如炭的尸体上最先出现裂痕的部分是疑似口部的地方,少女缺乏血色的嘴唇连同苍白的皮肤从不断扩大裂缝下暴露出来。 随后这具本来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缓缓收回插入莉莉丝体内的爪,随着焦炭层的剥落,闪耀着斑斓光芒的漆黑羽毛开始覆盖少女苍白的皮肤。 不好!得先下手才行!对着一切感觉到震惊的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皱紧眉头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朝发生异变的尸体头部狠狠地砸了过去。 梅西尔察觉到危险,她挣脱焦炭层对身体的禁锢,并在莉莉丝的腹部狠踹了一脚。 “额咳!” 正面承受这股力量的莉莉丝不得不后跃,重新站稳时她立即拔出瞬间在血肉里扎根的荆棘枝条以防身体被贯穿,她用手背擦去因内脏受伤从嘴角涌出的血液感叹道:“你这个怪物……” 梅西尔的左脸和削瘦见骨的身体被泛着诡异光芒的漆黑羽毛覆盖,她挥臂扬起身后羽翼形的宽大披肩,莉莉丝注意到对方没被羽毛覆盖的右眼黯淡无光。 “好痛啊,没想到烧死会这么痛,身体的损坏程度可不是以往可比的啊!你这家伙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难修复吗?就算只是这件事都足够我把你大卸八块了啊!梅西尔这家伙,啧,真是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却还是天真的要死!这样下去的话,她真的能够达到终点吗?” 从火焰中重生的梅西尔抬起被羽毛覆盖,呈现出野兽爪状的手捋起额前的头发,她的声音此时出奇的沙哑缥缈,甚至带着隐隐的回音,仿佛叩击棺材幽魂的呢喃低语。 她像是跳舞一般将脚尖朝外的左脚在地上划了个半弧,由荆棘缠绕的钉头锤在她的左爪上生成:“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我决定把你和黑蛇的头都敲碎,给我在死后再去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忏悔吧!” “荆棘鸟?”莉莉丝在盯着面前的人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眼中除了震惊之外似乎还藏有别的什么情绪。 莉莉丝忽然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会亲自出现,我还以为你会作为旁观者让梅西尔自寻死路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图书馆吧?就在梅西尔濒死的那一刻,是你救了她,你甚至还伤到了那个可以截断时间的龙王!” 不想再继续说废话浪费时间的荆棘鸟目露凶光,祂向前挺进身体从刁钻的角度用力抡出手中的钉头锤,带有铁刺的铁球划破空气发出清晰呼啸声。 后翻躲避攻击的莉莉丝将身后长尾如同灵活的鞭子甩出缠住荆棘鸟的脖颈,她感觉到尾脊上长短不一的鳞刺贯穿对方脖颈柔软的皮肤、肌肉、血管甚至呼吸道时的触感。 血液喷溅出来污染鳞片之前,后空翻落地的莉莉丝快速拧转身体,将荆棘鸟整个向墙壁那方狠甩过去:“就这一点实力吗?这样的话你可是杀不了我的!把那股力量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趁莉莉丝放松尾巴,口中不断溢出鲜血,难以呼吸的荆棘鸟立刻用力攥紧那根布满密集鳞刺的尾巴,咬牙将这条尾巴向自己的身后拉扯。 没料到这一招的莉莉丝身不由己地靠近荆棘鸟,然后被对方展臂狠狠地抱在怀中。 不好!这个距离无法转移……瞬间意识到处境不妙的莉莉丝立刻开始挣扎,她愤怒地张开紧贴身体形成防御甲的鳞甲让它们深深刺入荆棘鸟脆弱的身体。 为了摆脱荆棘鸟,莉莉丝还用尖锐的指甲在对方背部,腿和手臂上不断犁出极深的伤口。她还侧头将牙齿嵌入荆棘鸟的脖颈,从其上狠狠撕下一口肉来,不过她也被伤口中喷出的血溅了一脸。 最后莉莉丝用爪刺入荆棘鸟的腹部,在其中搅动那些柔软温暖的内脏,她冷笑着警告荆棘鸟:“再不放手我就把你的内脏全扯出来了!快给我放手啊!” “以梅西尔的名义,给予你安稳的死眠。”内脏都被搅得一塌糊涂,但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荆棘鸟说完这句话后闭上眼睛。 下一秒,数量惊人的荆棘枝条从荆棘鸟身体中生长而出,将被祂紧紧抱住的莉莉丝反复贯穿。大量漆黑粘稠的血顺着荆刺和被血浸透的衣服滴落在地上,被地面残余的温度蒸发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啪!”松手放开莉莉丝的瞬间,荆棘鸟抬手打了个响指。 那些混在血液中的纺锤形的漆黑种子在石块中扎根生长,刺出了枪簇般的荆条。这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锋利荆条从四面八方刺穿莉莉丝的身体,稳稳地将她举在半空中。 本来残余不多的血顺着贯穿莉莉丝身体的荆条流下,在正下方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摊深黑的血潭——这一幕像极了血之战时人类士兵处刑血族战犯的场景。 战斗,结束了。 第79章 谎言 “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荆棘鸟慢慢靠近莉莉丝,发现对方的皮肤渗出肉眼可见的黑色颗粒。这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颗粒很快汇聚成扭曲模糊的蛇形,它嘶鸣挣扎着想要从这即将面临死亡的躯体上离开,却被无形又强大的力量固定,就连操纵身体进行最后的反抗都无法做到。 莉莉丝闭着眼睛保持沉默,她似乎已经接受结局了。 “果然黑蛇和你签订了共生互利的契约,只要你活着它就无法逃走。现在杀死你的话,一切就会结束了……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莉莉丝?” 荆棘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举起手中的钉头锤,这柄沉重的武器瞬间崩解化为一根足有半臂长,带着无数短刺的锥子。 就在荆棘鸟准备把锥子刺入莉莉丝藏有黑蛇本体的心脏时,祂忽然注意到对方脸上嘲讽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又掺杂着一丝不舍和遗憾的复杂表情,就好像是完成什么事情一样安心下来。 “我说过吧,我比你聪明的多。” 莉莉丝终于发出声音,由于内脏受伤严重且伤口不再恢复,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有血从嘴角流出,原本清冷优雅的声音也变得比破风箱发出的杂音更加刺耳沙哑。 就算如此,莉莉丝还是耐心地用最温柔的语气陈述出自己的“阴谋”:”被黑蛇附身的时候,只要那家伙醒来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我也无法杀死自己。” “为了不让姐姐成为那个恶魔的下一个目标,我不得不想尽办法让你来这里杀死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强。梅西尔,你真的变了,你为了变强到底丢弃了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黑蛇做的,和你本人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对吗?”荆棘鸟,或者说是梅西尔微微张开嘴,她握着长锥的双手颤抖起来,瞳孔也像是受到巨大打击般动摇着,“那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出那番话的呢?” “呵呵,谁知道呢?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太正常了。和我待在一起的奴隶很容易生病,他们很快就会在痛苦中死去。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单独的铁笼里面。” “一开始我并不在意的,还觉得一个人挺好。可遇到姐姐后,我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痛苦和孤独。” 莉莉丝还是第一次看见梅西尔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所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扯动嘴角。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一次杀人是我变成眷属的第二天晚上,我只是和一个女仆面对面聊了一会,对方就被我吐出的诅咒侵蚀致死了。” “看着她因诅咒溃烂的尸体,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只要呼吸就会不断散布诅咒。我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带着体内的怪物一起回到死人之国。黑蛇在我准备自杀的那一刻告诉我,如果我死掉的话,它就立刻去附身姐姐……我不能让它那样做,所以只能利用你,让你杀了我,杀死我体内的黑蛇。” “得知你的确还活着之后,我故意告诉黑蛇你发现到它来到这边的世界了。那条怕死又贪婪的蛇当时可被吓坏了,单纯的附身不能让它发挥百分之百的力量,只有完全和我融合它才有把握杀死你。要实现完全的融合,它就需要和我签订契约,从我这里获得名字。” “我就趁它还在犹豫的时候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也想要杀死你得到姐姐全部的爱。黑蛇当时肯定不相信我的这番说辞,它提出极不合理的条件,也满足了我的要求,承诺不会伤害城堡里的任何人或者眷属。”莉莉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感觉到涌到口腔的血中混杂着内脏与骨骼的碎块。 没有办法用手擦血,莉莉丝只有侧头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 “那是极不平等的契约,只是对一心赴死的我而言,那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只需要想好如何让你彻底发怒和下定决心杀死我就好。计划能这么顺利地进行可真的是太好了,就像当年你推开我和姐姐一样顺利……” “梅西尔,你真是个温柔的人,你总是做些让别人喜欢不起来的事情,这些都无法掩盖你的本质。你也许比不上你的母亲,但你拥有的善良会吸引一些想要和你一起前进的人。” “说实话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第一次在姐姐的成年礼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比不过你。你拥有所有我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本来我应该离你越远越好,却也不自觉的被你吸引。” 莉莉丝缓慢且吃力地将被贯穿的右手臂从荆棘的长刺上拔下,用满是污血的手抚摸梅西尔冰冷柔软的脸颊:“我从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跟你和姐姐度过的时光,可以说是拯救了肮脏不堪又自卑的我。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或者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该有多好啊……” 说完这句话后,莉莉丝忽然用力抓住梅西尔握住长锥的手,用力将锥尖刺入自己的心脏。 “等等,说不定还有办法啊!”原本就有些动摇的梅西尔在猛地颤抖了一下后叫喊道,她双手用力想将长锥从莉莉丝胸口上拔出来,但是对方却紧紧攥着那柄武器不再放手。 “我向众人宣告,我的义务已尽。”因剧痛浑身颤抖的莉莉丝将长锥缓缓推入心脏的同时轻声念道。 梅西尔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接道:“你将带着荣耀与尊严走上归途,然后归于尘土,像你来时一样。” “我如同骑士那样恪守准则,怜悯寄存于即将被书写的故事中。” “若是这故事不被人传唱,我将会铭记一生。这故事不会被遗忘,我的后代会将其传承。” “我有拯救世人的义务,无论是行于地上,还是行于天上。我斩杀的恶龙不可胜数,我救下的国家不再混乱。” 现在梅西尔念出的是很多年前和莉莉丝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短诗。这是一个即将逝世的士兵对于自己功绩的叙述,不过是以士兵和旁观者两个视角写出的。当时这首诗给两人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她们还特地花时间把这首诗背诵下来。 “我们将敞开胸怀欢迎你的归来,就像是迎接勇者那样献上花环。你将享受荣华富贵,像我们承诺的那般。” “归去之所的路在我面前铺展,我又将踏上新的旅途。” “再见,骑士, 愿你的灵魂像飞鸟一样自由。” “梅西尔,我以朋友的身份真诚祝愿你能够在世界终焉到来之前,找到自己的归属之地。”莉莉丝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将长锥完整地推入胸口,贯穿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永别了,我的朋友。” 第80章 离别 “莉莉丝,我也一样从来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而且我一直想和你们道歉的,一直都想!自从我在认识你们之后,我才意识到能和他人相遇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不要!” 被梅西尔荆棘缠绕而成的长锥贯穿心脏的那一瞬间,莉莉丝从指尖开始慢慢化为漆黑的沙粒,最后她的身体全部化为漆黑的沙崩塌消失。 这些细腻的沙从还没来得及道歉的梅西尔的怀抱和手指间毫不留情地滑落,然后被风吹散消失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但是,但是……”梅西尔不断道歉的同时试图用手抓住沙粒,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就像过去她想抓住的任何东西一样。 意识到什么都挽留不了后,梅西尔跪倒在地上开始用力抓扯皮肤与头发试图让自己流泪。只是她都感觉不到一点悲伤和痛苦,只有空洞、焦躁、烦闷和铺天盖地的杂音慢慢淹没她的意识。 神啊,为何您如此残忍,每一次都只剩下我孤独一人呢? “爱丽小姐,真没想到您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大面积冰封物体甚至能够操纵冰层,您真是太厉害了!为什么精灵愿意和您签订契约呢?难不成是因为您的魔力足够庞大吗!” 被晶莹冰霜覆盖的盘虬藤蔓之间,衣服与皮肤上满是厚厚冰霜,发丝凌乱甚至发梢尖端流血,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尤里希娜用缠绕在手上的藤蔓打碎如浪潮一般层叠涌来的冰锥,她看向身上缠绕透明冰甲的爱丽笑着发问:“您为什么会那么在乎莉莉丝小姐呢?明明你们没有相同的血,您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吗?” “你为什么在乎这样的事情?明明你们在杀人啊!杀一个明明不应该承受这些事的可怜的孩子!”对尤里希娜提出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感觉到无比反胃的爱丽将手中表面自然产生着白色裂痕,被菱形花瓣与白水晶般的冰珠包裹的冰杖插入被冰层覆盖的地面,瞬间无数碎冰凝聚成两座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冰雕。 这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在凝聚成型后,也亮出各自以冰制成的武器。 爱丽把长杖在手中旋转一周后,手掌从杖柄上抚过,这柄长杖立刻变为精致的冰剑:“从刚刚开始莉莉丝的气息就消失了……我要你们跟她一起陪葬!” “尤里希娜!” 虽然梅西尔知道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她还是赶到尤里希娜与爱丽的战斗现场。她踩着如同垂死野兽拱起的脊背的干枯藤蔓跃起,扑到背抵住丛生冰锥无法再继续后退的尤里希娜面前。 爱丽以及冰雕手中细剑刺入梅西尔的身体,三柄剑带来的恐怖寒气几乎冰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梅西尔?不,不要!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啊!我、我不是想杀你啊!” “梅西尔,你疯了吗?”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两人同时发出情绪各不相同的叫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里希娜,她皱眉发出训斥的同时伸手,抱住梅西尔逐渐变得像冰雕一样坚硬冰冷的身体,随手拔开挂在脖子上球型瓶的软塞。 刺目的光填满整条走廊,刺眼的闪光让爱丽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避免被闪瞎。当她意识到光芒消失并将手从面前挪开时,她才发现面前的两个人已经逃走了。最后她面对就只有一片战斗后的狼藉以及……根本无处发泄的愤怒、痛苦和悲伤。 “家、家主大人,您没事吧!非常抱歉,请原谅属下们的无能!” 尤里希娜离开后,终于从魔法中清醒过来的士兵们蜂拥而至,他们带着羞耻和无能感在爱丽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致歉。 这时莉莉丝的贴身女仆也匆匆赶过来,她在提裙行礼后将一封盖着火漆印章的信双手奉上:“家主大人,这是莉莉丝大人嘱咐我在天亮时送给您的信,她说一定要您亲手打开。” 居然已经准备到这种地步了……莉莉丝你难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我商量?因震惊与疑惑而嘴唇颤抖的爱丽慢慢伸出手,粗暴地将坚韧的信封撕开来。 “亲爱的姐姐,早上好!首先我得为自己唐突的离开向你道歉。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有可能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其实我在与你相遇之前就被黑蛇附身,成为了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喷吐死之诅咒的怪物。” “虽然有很多人类都很可恶卑鄙,但我不想更多的人因我而死,可我也不能就这样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把梅西尔找来了,顺便也让你再见见她。你在她离开之前看见这封信的话,就去跟她和好吧,我想她此时也一定和你一样快要崩溃了。” “姐姐,我真的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像过去一样要好。姐姐你其实喜欢梅西尔的吧?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她,甚至在与梅西尔决裂之后,你也依旧没有去寻找伴侣,而是选择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 “这些事情我一直看在眼里的,甚至为此生过闷气,但是我并不讨厌梅西尔。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愿意和她一起分享你的爱。” “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经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会在死后去虚无死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消磨殆尽。这是我和黑蛇杀死太多无辜的人的惩罚,我也觉得没什么,只是无法与你再相见了,真是遗憾。” “我相信姐姐你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关系的!我把以后你要注意的事情全都写下来了,那本日记就放在我房间的枕头下面,你可别忘记了!还有,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很快就会成熟起来吧?那个时候请不要再为我的离开悲伤了。” “对了,姐姐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所以某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你更爱的人,而且那个人也一定会很爱你。你一定会很幸福吧?你会穿上婚纱来我的墓碑前吗?哈哈,应该不会吧?那时你一定不会再为我而感到悲伤了。” “姐姐,我最喜欢你了……那就永别啦!” 爱丽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莉莉丝留给自己的信件,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她才在抱着信纸无声哭泣起来。 当年那个在充满不可名状怪物的树林里寻找不到出路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痛哭。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帮助她了,她最熟悉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以最残忍又最干脆的方法。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明明只是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神啊,作为被你抛弃的岩穴之子,我从未向您奉献和祈祷过,但是求求你了!把我的妹妹,把莉莉丝还回来!求求您,别让梅西尔因我而死……” 第81章 回归 感觉意识就要被撕裂了,好痛苦…… 原本在滚烫与撕裂般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的白莲楠忽然感觉有什么离身体而去,她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身体好像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难道是因为那什么黑蛇被打败了吗?” “白荒,龙特娜安小姐,你们还在吗?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你们回来了么?” 怎么没有人回应,难道大家都死了吗! 白莲楠沉默等待很久,发现没有一个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同时她意识到周围安静得稍微有些吓人。她心里慌张起来,甚至想立刻起身查看情况。 忽然,她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汪汪!” “原来是白荒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摸着白荒柔软厚实的毛发,白莲楠忽然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费力地撑起身体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裹着被子躺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下,旁边躺着脸红得吓人的龙特娜安和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球状的赫格斯。 即使不通过皮肤触碰,白莲楠也知道龙特娜安正发着高烧,通过检查她还注意到对方的心跳快得吓人,就像是急促的鼓点。她不会看病,但也清楚这样下去龙特娜安一定会死。 “这一次轮到我来帮你,龙特娜安小姐!你要等着我回来啊!”意识到报答的机会来了的白莲楠忽然站起身握拳大声道,随即她注意到不远处。 房屋在凹陷地表内缓慢流淌的炽热岩浆中坍塌燃烧,原本荒凉的村庄此刻看上去就和火山地狱一般恐怖。 火山地狱不会惩戒无辜者,白莲楠很清楚在那里死去的人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他们只是平静的生活着,在这一天突然遭受一场浩劫。 “可是这附近有河流吗?或者井也行……苍天在上,这是什么状况!这里是遭遇火龙地涌了吗!” 正当白莲楠望着村庄废墟发呆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白莲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样子黑蛇确实已经死了,我还担心她在那家伙身上复活呢。”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吃我!我真的超级不好吃,又瘦又小而且也没做过坏事……哎,尤里希娜小姐?” 白莲楠大声尖叫,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原地起跳,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归来的尤里希娜和梅西尔,她下意识地跺脚抱怨道:“尤里希娜小姐,你不要这样吓我啊,我可是很胆小的!你知道刚刚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白莲楠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她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啊,对了!龙特娜安她好像不太对劲,她的心跳得好快,体温也好高!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快死了?你一定得救救她啊!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掉了。” 后半段话白莲楠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又露出那种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察觉到白莲楠的焦虑与不安的白荒开始原地打转,像是在寻找安慰她的办法。 原来龙特娜安也有朋友了啊,真是太好了。虽然她这个朋友看起来不是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以后的话我可以少担心一点了吧? 尤里希娜歪头看着眼泪从眼眶中滚出,哭得开始打嗝的白莲楠,她浅笑着揉了揉对方本就杂乱的发丝:“真乖真乖,你应该已经忍耐很久了吧?让你遭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谢谢你关心我家孩子。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你的引导者。” 尤里希娜在安慰完白莲楠后,小心翼翼地把暂时变成冰雕的梅西尔放在龙特娜身边。 跪坐下的尤里希娜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掏出数个颜色形状都各不相同的玻璃小瓶开始调制药剂。 很快,颜色鲜艳或暗淡,甚至还混杂有形状诡异的植物与昆虫,带着浓厚药材气味的液体在木塞被拔开后自动从瓶中流出,化为大约指节大小的球体环绕在尤里希娜周围。 这些药材在尤里希娜的意念控制之下或者磨碎并融合,或者落入被架好的坩埚中。 “我的草药学和制药学都是跟银药之匣学的。我真羡慕那家伙,她不仅能只看一眼病人的情况就把药制作出来,还可以改变药水的味道。不像我,无论做什么药都又苦又难喝!”尤里希娜很不甘心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不出好喝的药,她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总有些人能够做到他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也不是随便放弃努力的理由。 “不过我制作的药的效果比银药之匣更好呢!只要喝了我做的药就可以一整年不生病!” “这样啊,那尤里希娜小姐真值得我敬佩呢,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就好了……” 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白莲楠抚摸白荒毛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她有点尴尬地笑起来——她果然在哪方面都比不过这些人,感觉真是越发渺小和见识短浅啊! 不久之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药特有的苦香。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感觉到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梅西尔覆盖冰霜的皮肤,担心地问道:“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她真的没事吗?我看她都变成冰雕了……” “别担心,她现在不是快被解冻了吗?睡眠只是恢复身体所需,过一会她就会醒过来的!倒是你,快点把这碗药喝了!黑蛇已经被彻底消灭,但不好好驱除体内残余的诅咒残渣可不行!谁知道这个诅咒会不会还会继续生效?” 尤里希娜笑着将还在冒泡的粘稠苦药装进玻璃瓶内,再递给忽然变了脸色的白莲楠:“乖,把这个喝了之后身体会变得更好的,可以省看病钱的!” “呜呜呜呜,这个药真的超级苦啊,我完全喝不下去怎么办?”接过药的白莲楠苦着脸说道。她从小就不爱喝药,因为无论是什么药都特别难喝,她一般喝了一次就不会再想喝第二次了,除非真的是特别必要的时候。 “再难喝的药都有它的益处,没有接受苦难的勇气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跨越苦难得到幸福的。”尤里希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端起另一份药把它从梅西尔僵硬嘴唇的缝隙灌进去。 “当然了,也有那种至始至终也不愿意吃苦的人,他们宁愿通过压榨他人来使自己一直得到幸福。这种人往往无法分辨是非,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沾沾自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学会从微小的事情中获得成就感吧。” “尤里希娜。”苦着脸把药喝完放下容器的白莲楠一脸痛苦地说道,“请不要在别人喝药的时候讲道理好么?我本想答应你但被呛了一口,咳咳咳,好苦!” “哈哈哈,我有糖块你要吃吗?” “我要吃,请给我!” 第82章 清剿血族的教会 瑞缪尔家族古堡的护城河外,长年关闭的生锈吊桥被末端带有铁钩的铁链勾住后,由数个穿着白色教袍的人共同用力拉下。 以巨量钢铁与木材打造的闸门不知被何种力量向内破出巨大洞口,站在护城河之外都可以看见,在战争中起到防卫作用的外堡中到处是破损变形的盔甲和武器。 血液四溅在粗糙石料铺就的地面和墙壁上,留下形似东方泼墨画的痕迹。除了血迹之外,还能看见什么物体冲击地面留下的碎石与凹陷。 这些仿佛陨石降临留下的可怖坑洞,闸门上的凹陷和半截消失的箭塔,让负责处理现场的鹰犬团成员们不禁感慨那些主要成员与自己的不同——那些人简直强得和怪物一样。 窗口被打破,硝烟与火焰正不断涌出的内堡那边,正不断地有鹰犬用推车从古堡内搬运出大量的黄金珠宝,乃至历经时间久远到可以作为古董的精美家具和画作。这些财宝将会被秘密被运往不为任何人所知的教会财库,鉴定后它们会被以拍卖形式卖出。 墙角下被焚烧的的尸体发出类似烤肉的焦臭,这些士兵愤怒地瞪大眼睛,他们的脸上表情扭曲,直到死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我的信条是能够避免同伴的伤亡就尽量避免,能那么快清理干净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神圣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还有肮脏吸血老鼠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这些作为守护者的神之信徒们实在是太失职了!” 优雅低沉,声线平稳并有种莫名磁性的男音打破长时间的沉寂,张合略干裂薄唇说话的男人有着受《赎罪录》的力量异化成深蓝色的长发。他眼眶内陷深邃,内敛眼线细长的灰蓝色眼瞳在面对任何事都不会有感情的波动,即使在宣判要剥夺古堡内所有生命的时候亦是如此。 “啊!纳撒尼尔队长您说话就说话,别扭头看人家好不好?艾比盖尔对金属的反射光非常敏感的呢……不过看在您是我最最最最最尊敬的人,所以我就原谅您啦!” 红褐色眼睛像是上等的玛瑙石,圆润苹果脸微泛着粉色,发梢自然稍卷,颜色呈现可爱蜂蜜金的短发女孩一边对身边这个近两米的男人说道,一边抬起手挡住队长鱼骨和蛇形结合的铁制头饰反射的光。 “队长,我觉得阿奇帕德大人真的好厉害啊,居然知道这里会有吸血老鼠的城堡!他真不愧是我觉得第二帅气的男人,队长您不努力的话,他说不定就变为第一位咯?”说到这里时,艾比盖尔故意对人吐了吐舌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是件好事。身在慷慨位的你应该平等的把爱给予任何人,而不是以自己的喜好对人进行排位。”完全习惯同伴作态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切,我只对我喜欢的人慷慨啦!对了队长,刚刚我看了一下,这座古堡里面还有不少的财宝和古董,还有农田和足以养活一个村庄的牲畜!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任务结束有机会的话,我想在这里好好休个假!” 艾比盖尔说话的声音一向甜美,就像是浸泡蜂蜜那样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在服饰上,她显示出与乖巧外表不同的特立独行。 一身采用大量粉色、柠檬黄和薄荷绿的绒羽布、光滑绸带与繁复蕾丝制成的华丽礼裙,如同绽放蔷薇花的蓬松白纱袖口下隐约能看见她纤细柔软的手臂。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也许会把这无论说话举止都如人偶般可爱的女孩当做在此处不慎与父母走失的孩子。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在场任何人都大,只是《赎罪录》的力量让她无法再继续发育而已。 纳撒尼尔也是如此,他们在能力上早已超越原本的人类了。 “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阿奇帕德大人吩咐过,这一次除了剿灭吸血鬼残党之外,我们还需要将它带回去。”纳撒尼尔在合上手中由某种黑色矿物制成封面,纯银制成书页的沉重铁书之后,扭头看向身后被竖立起来的纯银十字架。 冰蓝长发的少女被用在太阳下暴晒过整整一月,又在圣水中浸泡一个星期的银钉死死钉在上面。从她伤口中涌出的鲜血顺着十字架上复杂神秘的花纹,流进镶嵌在十字架上的特殊容器内。 “这个女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呢!真是太可怜了,要是她就在这里和其他老鼠一起死掉该多好啊?或者死在我的手里。我最讨厌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了,她们真是令人嫉妒。”艾比盖尔嘴上说着怜悯的话,实则是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这个可爱的家伙在掌握神意的使者面前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图。 “真是可怜的孩子,多么令人怜悯,但我应该抑制这种对异端的怜悯,不,这是对曾经身为人之子的她的怜悯。这是神所允许的,就和那提箱的魔女一样。” 纳撒尼尔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记得眷属是要保护主人是印刻在血液里的本能,刚刚那些士兵刚才会如此奋不顾身,可主人反过来保护奴仆,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好啦好啦,您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啊!不过我们可是为神服务的信徒哎,怎么能够怜悯这些肮脏的臭虫呢?” 艾比盖尔有些无奈地叉腰看着老毛病又犯了的纳撒尼尔,随后她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接下来就让其他人负责把尸体全部烧掉财宝带回去咯?我们可是还有其他任务的大忙人呢,比如找到提箱的魔女,寻找太阳之国的线索什么的……这可是会得到奖励的任务!我又想买新礼裙了,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既然任务完成,那我们就准备回去吧。”收起怜悯之心的纳撒尼尔再次看向低垂着头的血族,他总觉得这次的任务太过轻松了些,一个家族的首领实力不应该这么弱。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吗?那个魔术师到底计划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个名为阿奇帕德的魔术师,纳撒尼尔就莫名觉得有些抗拒与对方接触。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那个青年的样子就从未改变过,而且每次对方都会以观察某种有趣的动物的眼神观察他,这点让他不禁想起某个令人反胃的恶魔。 “不,他和恶魔不一样……”纳撒尼尔轻声否定道。 忽然,一双覆盖着暗红鳞甲的苍白手臂绕过纳撒尼尔的头缠在他的脖颈上,同时娇媚轻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我了吧?我感受到你在想我了,嘻嘻,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闭嘴,死去的恶魔就应该像真正的死人一样安静。”纳撒尼尔无视那对手臂向前走去,穿过它们后跟上已经小跑到马车上坐下的艾比盖尔。 “真冷淡啊!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带着我的心脏,你就无法摆脱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纳撒尼尔。”恶魔的声音中充满失望,可最后她还是乖乖退下——反正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分开,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于一个恶魔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总有一天你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的,真期待啊!” 第83章 共享魔力 “梅西尔,刚刚我检查的时候发现龙特娜安的心跳越来越弱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梅西尔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惶恐不安的尤里希娜。 梅西尔已经有很多年没看见尤里希娜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上一次她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是为了那个早应该死掉的小鬼。那个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不应该活着的孩子,她竟然让尤里希娜如此担心…… “知道了,让我来看看情况。”梅西尔很想对尤里希娜说就让龙特娜安安眠好了,但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尤里希娜难过,她知道对现在的尤里希娜而言,龙特娜安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调整呼吸之后,梅西尔费力地支撑起可以说是虚弱至极的身体,迈步走向头上放着湿布的龙特娜安,小心将手覆在对方剧烈起伏的滚烫胸口上:“不好,她这是出现‘魔力失’了。不赶快提供足够的魔力的话,她会因为身体崩坏而死。” “魔力失是什么?”跪在旁边用水给龙特娜安擦拭身体降温的白莲楠抬起头问道,“提供魔力?我可以吗?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这东西,但我想帮忙!之前龙特娜安守护了我。不是我笨手笨脚的话,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魔力失就是在那些想使用魔法或者勉强使用魔法,自身魔力量又不足的人身上常出现的情况,大概表现就是体温急剧升高,身体无力,严重一点内脏衰竭也不是不可能一般而言,魔力失不会致命,毕竟无论是哪个种族身体内都会自行生成魔力,但龙特娜安她很特殊……她和我一样能从规则之潮中直接抽取魔力,却无法自行产生。” 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手伸到袖子下抽出匕首,用力在右手食指上一划,下一秒血珠从她的伤口中涌出来:“白莲楠,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够决定的,不必太过愧疚。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如果我的性质不是‘死’的话,这件事就应该由我来做了。”意识到梅西尔要做什么的尤里希娜垂下眼睛愧疚地说道,“你也不要逞强,你的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吗?再加上刚刚才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太勉强的话你一定会……” “没关系的,如果为了你的话,偶尔做点不擅长的事也可以当做是新鲜的挑战吧?” 梅西尔对尤里希娜笑了笑之后,将不断滴落血珠的手举向半空,同时她表情认真地咏念起咒语:“连理荆棘之环,蜘蛛筑巢。夜风敲响昼夜之门,此刻已是守护之时。于此回响吧,守夜之歌……” 魔法使之所以能够使用妖精和精灵们的力量,就在于他们的语言和身体中具有可以激发魔力的力量,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受到了魔力和规则的宠爱。 从古至今从口中发出的言语都被当做是使用魔法最重要的媒介之一。就算没有水晶和药草作为媒介,也必须咏念对应的咒语才能召唤特定的妖精或者精灵。 随着梅西尔的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光点在空气中浮现并快速汇聚在一起,同时空气中一股沁人肺腑的芳香飘散开来。 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加深呼吸,但却被尤里希娜用手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现在空气中的魔力以香气的形式被具象化了。一次性吸收太多的话,你身体无法吸收的魔力会让血管和内脏爆裂的!” “啊啊,我就说从哪里来的味道,原来是我们可爱的贤者之子吗?能见到你可真是我们的荣幸。”被召唤出来的生物有分别生长在颈后,腰间和脚踝的半透明蝴蝶翅膀。晶蓝色和雾紫色在蝶翼上如同水中化开的染料一般扩散,又毫无违和感的混合在一起,那些蝶翼表面还能看见类似晶体碎片的物质闪着微芒。 那如同稚嫩女童的圆脸上,一对蝴蝶的深灰色复眼倒映出梅西尔的身影:“你打算让我做什么呢?是需要魔力吗?可以哦,无论多少我们都可以借给你。” “施柄雅,我需要你的魔力。”梅西尔正视着妖精的眼睛说道,“准确的来说我要你抽取空气中纯净的魔力,我要把它们给那个女孩儿。”说罢她指向身边的龙特娜安。 “我就说为什么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原来是因为那个孩子吗?不过纯净的魔力可是会消耗我们的力量,你能给我们多少呢?”施柄雅顺着梅西尔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她抬起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挡住嘴巴问道,同时她扇动蝶翼无声落在梅西尔的头顶。 “你要多少都可以。”梅西尔说着再次抬高流血的手指,此时她的语气中有了一丝焦急,“但是要快一点才行。” “成交!那我们就不客气地开动了。”在白莲楠惊讶又紧张的注视下,施柄雅张开嘴角有着闪电状裂纹的嘴巴,吐出呈管状的舌头,随后她把舌头刺入梅西尔伤口中贪婪吸食起鲜血。 不过施柄雅只是稍微品尝血液得到满足之后就收回舌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接下来就来履行契约吧,我们会尽量多给你聚集一点魔力的。” 做完承诺之后,施柄雅立即飞到梅西尔头顶的位置,然后她以一定的频率扇动蝶翼。 随着扇动翅膀的频率加快,肉眼可见的温暖光流向着她美丽的翅膀汇聚过来。光流融入翅膀很快让它们发出淡金色的光来,同时像宝石发亮碎屑一般的鳞粉飘落到梅西尔摊开的手掌上堆积成一座小小的鳞粉山。 趁此机会在坩埚里调制药剂的尤里希娜马上将独角兽的角磨成粉倒入纯水中,在变成纯银色的水里加入三片悲悯草的花瓣,一株含羞草的完整根系和人鱼眼泪凝成的珍珠粉一勺。 药剂冒出第一枚气泡的时候,梅西尔将手中的鳞粉全部放入变得像是枫糖浆,闪着宝石光泽的粘稠药水中。只听见“呲”的一声,坩埚中的药变为纯黑色,还散发出一股类似于鱼腥混合黄油炒大蒜的奇异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刚颜色还很好看的!用手捂住口鼻的白莲楠看着药剂瞪大眼睛。她真的不明白刚刚看着还好好的药剂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恐怖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味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还好不是她喝! 白莲楠在扭头露出嫌弃表情的时候,注意到蹲在她旁边看的白荒也像是看不下去一样扭过头吐了吐舌头。 “你去吧。”梅西尔挥挥手示意尤里希娜去把药给龙特娜安喂下。之后她回过头微笑着对一脸回味的施柄雅说道:“真是感谢,那么契约就到此结束了。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再叫你的。” “嘻嘻嘻,还真是期待呢!那今天再见了,正好我们受不了这里的臭味呢!不过我们很喜欢你血的味道哦,比品尝蜂蜜酒还让我们享受!” 听到梅西尔的话之后,施柄雅直接像是炸裂的火星一样直接就从空气中消失了——她会随着风去往不知名的远方,最后回到妖精之国。 第84章 灭亡的预言 当龙特娜安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立刻就倒下陷入沉睡,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不再是之前满是行走尸体的村庄,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由白木与不明石料搭建起来的华美房屋在火焰中坍塌,无数人影在火海与残骸中穿梭并发出哀鸣,手持利剑身穿坚甲的身影在这些人的背后追逐和挥剑屠杀。 看到这个场景,感觉心中忽然一紧的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步:“为什么走不动,这是哪里啊?老师,白莲楠?还有谁在吗?” 就在龙特娜安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越过地上的残垣断壁,向着城外奔逃。 女孩们身穿缀满各色美丽宝石与粉色珍珠,大胆运用花式褶皱与拼布元素的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由蛋白石与玉石制成,形状像是鸟类羽翼又像是呈托举状双手的发饰,半透明如同蝉翼的披风上银色蕾丝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华美的光芒。 从女孩们身上的装扮不难看出她们身份尊贵,可真正让龙特娜安感到吃惊的是她们有着和她一样的奇异发色,而且那个年龄看上去小一些的少女的样貌她总觉得非常熟悉。 “给我等等!哎,我好像可以动了?”感觉到又吃惊又疑惑的龙特娜安本想叫住逃远的女孩,可忽然发现自己又能走动了。 龙特娜安立刻跃过地上燃烧的尸体向女孩追过去,追上时她注意到女孩们被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包围了。 无数在烈火中闪动寒光的锋利长剑对准柔弱的女孩,这些武器似乎随时会被主人挥动起来切碎她们的身体。 就在龙特娜安准备上前制止的时候,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一些的少女忽然拔出被白布包裹的剑刺入自己的胸口,比阳光更要刺目的光芒从她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等光芒散去,少女向后仰倒在地上。那些包围她们的士兵消失了,地面上焦黑扭曲的人形证明那些人曾经站立在这里。 “姐姐!姐姐,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年龄较小的女孩在姐姐倒下的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她一边无助地嘶吼哭泣,一边努力将姐姐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泪水在模糊女孩视线的同时,也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即将死去的姐姐脸上。 少女痛苦喘息和抽搐着,甜腥的血不仅从被剑刺穿的伤口中涌出,也从她的喉咙里涌出来。她努力开合颤抖的嘴唇道歉和告诫自己的妹妹:“对不起,可能我得留下你一个人了,真的对不起……你不能放弃活着!你是被这柄剑……选中的。即使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不能把它交给任何的人,不然的话世界的凋零之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女忽然有些不放心地将手放在剑柄上,她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我必须把剑……封印在你的心脏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借用这柄剑的力量。但是记住,你一定要……” “龙特娜安,快醒醒!” “啊!” 忽然睁开眼睛的龙特娜安首先看见的是尤里希娜和白莲楠充满焦急的脸,之后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旁边捂嘴咳嗽的梅西尔:“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不是……”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太好了!龙特娜安你这个大笨蛋,你刚刚差点就死了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你不是说你是最强的吗?那为什么突然就倒下了!” 见龙特娜安似乎没有大碍,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白莲楠忽然凶巴巴地伸出手,用力地戳在龙特娜安滚烫的脸上:“你必须得赔偿我损失的精力,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给我记住了!” “龙特娜安,要不是梅西尔救了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永远和你说再见了。” 尤里希娜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龙特娜安敏锐察觉到老师的声音在颤抖,对此她颇为愧疚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老师,让你担心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魔力衰竭这种事情一般而言不会发生的,但是你却差点就死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更多次,这不是你口头说了就算的事情。” 终于止住咳嗽的梅西尔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鲜血,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龙特娜安:“你不该使用那个东西,总有一天它会害死你的,尽快把它丢进深渊的裂痕会比较好。” “可是……”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不好意思,梅西尔,这件事情是我默许的。要对付那么大量的尸体,仅仅靠龙特娜安她们本身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主动替学生揽下责任的尤里希娜沉声道。 梅西尔摁了摁眉心后无奈地说道:“得尽快处理掉啊,那种东西的存在有多危险你也知道的吧?而且你应该很清楚,目之一族的预言……” “剑的另外一半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不是吗?我们再缓缓吧!拜托了,梅西尔!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做事就要做完美的人,如果不能完整地毁掉那把剑的话,那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梅西尔很清楚地感觉到尤里希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慌张,不过她没有询问尤里希娜为什么要拖延销毁那柄剑的时间。她只是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把这一半销毁的话,即使有人找到另一半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你坚持要这样做的话,我也自然不会阻止你。我也希望你不会忘记那句预言,如果一切真的会发生,到时候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虽然极力偏袒自己的友人,但总担心会出现意外的梅西尔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她不想看见最好的朋友和自己一样背上沉重的罪孽。 “人人皆会魔法的国家终有一日会崛起,暴虐的王者将一切推入战火之中,借此登上世界之巅。无人可挡,无人可在此国统治万物后反抗。当国王将圣剑插入对应的门锁,便是世界走向终末的开端。这是无人能阻止的终焉。只因一国而起,就将所有人带入虚无。”梅西尔沉默很久之后,轻声念出这段来自于那位已经逝世的魔女留下的最后预言。 正因为这条预言,魔女与魔法使们才共同决定借别的力量让那个国家灭亡了。 当时尤里希娜被当时贵为贤者的可妮莉雅推荐成为那件事情的执行者,最后那个国家也的确灭亡了,可一个名为龙特娜安的孩子因尤里希娜的负罪感活了下来。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救龙特娜安。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了很久,尤里希娜终于再次发出声音。 “她是你的救赎,是龙特娜安救了无可救药的你,当然,你也拯救了她……”梅西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移了话题:“对了,尤里希娜,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吗?”尤里希娜忽然警觉起来。 “不,是我收到蜜莉恩的来信。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诡异性了吧?”梅西尔露出有点无奈的笑。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不对,这是别人冒充的吧了?不对,不可能会有人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毕竟假扮一个别人以为早就死掉的家伙这种事情并不有趣。” 说到这里时,尤里希娜也开始苦笑了,之后她拍了拍梅西尔的肩膀认真道:“看样子你的苦难之旅还没有结束啊,梅西尔。可惜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你有新目标了吗?”梅西尔愣了一下后问道。她知道离别总是很快到来,但这一次真的太快了,她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有啊,我打算去周围的小国看看,顺便让孩子长长见识。总有一天,她们会踏上自己的旅程的。”尤里希娜望着远方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尤里希娜!”梅西尔由衷赞叹道,“我提前祝你们旅行愉快!” 第85章 蜜莉恩的回忆 帕罗西汀这座以阴雨出名的城镇天空上聚集了太长时间的雨云,下午时云层才终于把其中积蓄的雨水倾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寂静无声,小巷间零星有行人顶着棕榈树的叶子或者全身湿透的跑过。 有着一头形状像是圆伞蘑菇的金色短发,漂亮的茶色眼睛被厚厚额发挡住的安吉尔不可避免地被雨水从头淋湿到脚。她那身被大量绸带与鲸骨裙撑撑起的灰蓝两色裙裾,以及蕾丝袖口像是花蕾那样膨胀的可爱短裙也溅上了泥点。 可是安吉尔最喜欢的裙子,今天她穿出来就是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 真是糟糕透了,早知道的话就用酒馆的厨房随便做一点送去就好。我想那位大人肯定也不会介意的,她看起来很好相处!安吉尔这样想着的同时抱着刚刚出炉的面包和新鲜苹果,推开那家名为“醋苹果”的小酒馆的门。 挂着锈迹斑斑铁牌的破败木门后,首先能看见的是各种各样老旧的酒桶和由酒桶搭成的简陋酒桌,以及用来招待客人的方桌。 油腻的木地板在雨天的时候就会生出灰绿色的苔藓,安吉尔在往里走的时候差一点就滑倒在地。好在她以前当过一阵子舞女,平衡力还算不错,她在摔倒前扶着桌子稳住身体。 今天大家都出去工作了,没有人和安吉尔打招呼。她很容易地上楼走到客人的房间门口,房间里面安静得让她怀疑客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在深呼吸几次鼓励自己不要害怕之后,安吉尔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然后她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直咳嗽:“咳咳咳,蜜莉恩小姐,咳咳咳……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带有薄荷味的灰色烟雾,这些烟雾的制造者竟然是一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物种——这是一头有着人类特征的巨狼,她银白的毛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的光芒让人痴迷。 咽了咽口水的安吉尔几乎无声地走到桌边将手中的食物放下,之后她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的狼人,牵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说道:“打扰您了,您要的食物我买回来了。厚切培根三条,山羊酸奶酪一大块和全麦白面包五个,然后我还私自买了一些苹果,希望您不要介意……” 望着窗外于大雨中朦胧不清的城镇楼房,蜜莉恩烦恼地抓了抓脑后因湿气不再蓬松的毛发,她朝着半空吐出一口烟气,看着它们慢慢消散才看向身后似乎想说什么的安吉尔。 看着眼前紧张的女性,蜜莉恩忽然咧嘴笑起来:“吼吼,谢谢你啊!咱正好感觉有一点儿饿了呢,你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既然如此的话咱就不客气了!” “您今天是有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呢?我记得自赎会的成员应该都有各自的任务才对吧?”安吉尔看着从腰间抽出刀柄光滑的弯刀,将培根与奶酪切片夹入面包的蜜莉恩,有些疑惑地问道。 本来像她这样作为联络员的小人物是见不到这些核心成员的,但是今天她却见到了有“白狼屠夫”之称的蜜莉恩……这是何等的幸运!要是能和蜜莉恩小姐拥抱就好了,被她的手臂抱住一定会很安心吧? 安吉尔热切地打量蜜莉恩的手臂——她最喜欢的就是强壮的身体,肌肉越明显越好。 “可爱的小姐,这件事情你最好不知道比较好哦?知道的越少,活的时间越长呢。当然咱不吃可爱的小姑娘的吼吼!”蜜莉恩听见安吉尔的问话之后,忽然将切下的奶酪边角料塞到对方的嘴里,并抬起爪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头顶,“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不要乱说。答应咱这三件事情好吗?” “好、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用餐了!”下意识地将嘴里的奶酪嚼起来吃掉的安吉尔说完这句话后急忙退出房间。 安吉尔能加入自赎会不仅仅是因为接待能力出众,也是因为她很聪明也很听劝,她自然不会去做那些被警告的事情。 确认安吉尔的脚步声与气味远去之后,蜜莉恩才从敞开的衣襟里掏出一张信纸:“咱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结束了比较好……没想到居然是咱先开口,真是讽刺啊!” 蜜莉恩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是她与自己带出来历练的弟子一起护送商队踏上返程的最后一天。 原本前一天夜里一切都还很好,她甚至还和商队里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起讨论了孩子未来的名字。当她清晨醒来时,居然闻到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不知多少人的血把沙砾浸透染红之后又呈蛇形流入帐篷。 某种不祥的预感充斥蜜莉恩的脑海,这让她想起了昨天做的那个噩梦:幽深甬道中前进的她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气味,也看不见任何人,只能凭着本能向前走。 呢喃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仿佛有无数双手从黑暗中探出摸索她的身体,可回头的时候她却只看见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 掀开搭在帐篷上的羊毛毡毯后,蜜莉恩最先看见的是满地被贯穿胸膛,或刺穿喉咙的尸体。 那个从头到脚都被血淋湿变成猩红色的少女站在尸山血海中,还未凝固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刚刚死去的婴儿的脸上——那个孩子在一夜间杀掉了除了她们之外所有的人。 蜜莉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臂,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早啊,老师,昨晚您睡得好吗?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呢……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您断绝关系了。反正您现在也只是想杀了我吧?所以我就自觉消失就好。”随手抹去脸上鲜血的少女此刻像是恶鬼一样狰狞和恐怖,而她脸上无所谓甚至是有点享受的笑容则让蜜莉恩瞬间感觉到怒血上涌。 不过,蜜莉恩没有选择杀掉少女,她只是在压下沸腾的怒气和杀意、缓缓握紧拳头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咱滚,别让咱再见到你,梅西尔!” 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话后没有说话,她收起剑慢慢走向蜜莉恩,从对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谁呢?是被她杀死的那些人还是自己? 蜜莉恩当时无法得到的答案最后终于得到了解释,可是已经太晚了,她不知道这封信是否能挽回些什么…… 第86章 恶意的呼唤 随着夜之女神的纱幔笼罩大地,据说是由守望者们用见闻和历史制造的繁星,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静静闪烁。感觉有些疲惫的蜜莉恩随手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入墨水瓶中,抬臂舒展有些僵硬的身体——她今天可是工作了一整天,现在也该休息了。 蜜莉恩随手端起装在粗制餐盘中由厨师阿诺·斯林顿制作的奶汁炖菜,用勺子毫不挑拣地舀起一勺塞入口中。她本来双眼无神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可忽然她眼睛亮起来:“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味道一如既往的很赞啊!也难怪当初那家伙愿意收留阿诺!要是咱再年轻一点的话,估计会被这个会做饭的小子迷住吧吼吼吼!” 炖煮软烂的蔬菜和入味的鸡腿肉虽然有着炖菜特有风味,但也并未失去原本油煎的焦香,而且奶油特有略微的甘甜让蜜莉恩感觉自己正逐渐从工作的疲惫中解脱出来。 除了奶汁炖菜外,那盘以黄油煎制的洋葱炒黑猪肉香肠因为撒了黑胡椒粉,味道变得相当刺激味蕾,特别是肉感十足的香肠非常容易地满足了蜜莉恩早已饿扁的胃。 用松软的面包擦掉盘底的最后一点奶汁放入口中后,蜜莉恩满足地放下手里的餐盘,熟练地将烟丝填入烟管中。随后她用打火石点燃烟丝,叼起烟管抽起烟来:“呼——真是太舒服了!虽然现在过得没有以前当佣兵时那样刺激,但能少打打杀杀也不错啊!吼吼,咱也许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斗了吧?而且要是再来一杯酒的话,今晚就太完美了!” 作为背负着想不起从何而来的不死诅咒,在战乱与歧视中活过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蜜莉恩大多都是在他人的雇佣下和沉睡中消磨自己不会流逝的时光。现在她已经厌烦这几近无尽的时间,因为那个时代本应该死去的人中只有她活了下来,她的同伴、丈夫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他们都变成冰冷的墓碑等待她每年去祭奠。 每当蜜莉恩看见丈夫和孩子们的墓碑的时候,她就会更加渴望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也许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东西,但对她来说,死亡也许就是一种救赎。 “除了不能安心入土之外,还有些麻烦的事情有点让咱烦心啊……动向异常的教会、突如其来的瘟疫、行踪不定的提箱魔女什么的,据说一个小镇教会的神父忽然出意外死了……这些事情果然和那个家伙脱不开关系吧?” 蜜莉恩在咧嘴任由烟气从牙齿间溢出的同时抓起桌面上的纸张,这些纸张上十分详细的记载着不少他们需要关注的“大事件”,其中“瘟疫”“教会”“魔女”等词语重复出现多次。 蜜莉恩听说瘟疫的事情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解决了,只是那些跑出来袭击人的尸体不太好处理。毕竟残余的诅咒依旧可以杀死人,让他们变成渴求血肉的行尸。行尸的数量如果过多,恐怕是一个城镇的卫兵无法解决掉的。 据说这件事和教国也有关,情报中提到有组织成员在教国与帝国的边界看见教会的鹰犬和信徒,他们说那些人进入了一座被封锁的古堡中,和某些存在发生冲突。 另外有些事情让蜜莉恩非常在意,就比如说被地下涌出的岩浆吞没的村庄,还有历史久远的像被什么怪物肆虐过的古堡建筑,异常行动的神之信徒……这些事情只要是有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和联系。 短时间内发生那么多事情,怎么感觉都像是有人刻意而为的,说实话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啊…… 蜜莉恩在分析情报的同时下意识地用尖锐的指尖叩击椅子扶手,忽然间她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随即她前扑跪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哈啊……哈啊……”蜜莉恩在用几乎可以捏碎椅子扶手的力量将指尖嵌入地板,她下意识地咧开嘴大口呼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缓解背后传来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烈疼痛。她颇为痛苦地用双爪按住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无端疼痛的头,肉眼可见的黑紫色带着猩红的粘稠物质 像是雾气一般从她背部的毛发下渗出来,并在她背后隐约形成古怪菇丛的形状。 一次呼吸之间仿佛要将蜜莉恩身体洞穿的痛苦瞬间从背部卷袭全身,然后她被针刺般的大脑中忽的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 唯独清晰的只有在耳边的呓语——这呓语她本不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理解了这声音的具体内容。 这个声音是在催促她去完成某件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 “该死!”蜜莉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费力地取下一直准备着的行李,她本来就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异常的出现让她不得不提前计划了。 “咱得去找……那个孩子。” “真的是,明明说在午夜之前吧账本还给我的!蜜莉恩小姐是不是又跑出去喝酒了?都说了少喝一点酒身体才健康嘛!不过如果是蜜莉恩小姐的话,稍微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一个头发由六对蓝蝴蝶种的蝶翼构成,眉形呈现蛾翼的形状,眉眼深邃,肤色苍白泛青,眼睛为翡翠绿色的少女此刻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个外貌可人的少女身体上半部分与人类正常女性一样,腰肢纤细胸口饱满,那诡异的六只手臂从外形上看也和人类手臂并无太大区别,可从她下半身开始就是蠕虫的身体。她充满肉质感的下半身上除了肺气孔外,尾部还有着可以自由收缩的节状尾刺,后颈到蠕虫状身体过渡的地方,昆虫棕褐色甲质层保护着她重要的脊椎。 如果不是那袖口宽大,裙裾膨大得夸张的华丽礼裙和蕾丝礼帽遮掩身形以及翼发,少女应该早就被当成怪物杀死了。 在自赎会,所有人都很亲切和热情的接纳了切茜娅·艾尔维斯和她的同伴。处于这边世界的人都知道,自赎会这个组织除了要杀死恶魔驱除邪秽之外,也会为非人类种族提供保护和帮助。 蜜莉恩小姐不可能是那种不守时的人,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肯定是这样,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好了!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蜜莉恩,切茜娅决定亲自去督促对方想起先前答应自己的事情。 “蜜莉恩小姐,您应该已经把账目核对完了吧?如果搞定的话就请交给我吧?”当切茜娅来到蜜莉恩房间的窗边时,她只看见被夜风吹散了一地的纸张,以及那把翻倒在地,扶手被捏得粉碎的椅子。 承诺今晚不会离开房间的蜜莉恩并不在那里,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忽然不见了。 “蜜莉恩小姐?”切茜娅疑惑地眨巴眼睛,她的表情很快从茫然变成了惊慌,“不好了,蜜莉恩小姐失踪了!会长大人你快来啊,出大事了!” 第87章 怪画的新人生 “今天真是累死我了!自从离开画廊之后,我好像每天都这么辛苦啊?有学不完的东西和干不完的活,做不好还要受惩罚!还要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人接触……刚刚那个死老头为什么色眯眯地看着我啊?要不是有人看着,我真想把裙子掀起来给他看!说不定那个老东西会当场瞎掉吧?” “哈哈哈,你想太多了啦!虽然有钱人里多变态什么的……” 穿着以雪白上衣与灰红色礼裤搭配的商会制服,领口扎着蓝黑色条纹的领结,亚麻灰短发的少年俏丽的脸上全是恼怒和厌烦,他怒气冲冲地将刚刚那个老男人送的红玫瑰狠狠地丢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踩上几脚:“气死我,没看到我有喉结吗!”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伊斯塔。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这笔生意我们恐怕是谈不成的吧?作为奖励的话,你要不要向夫人请假休息一天?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戏剧表演的吗?如果你担心工作的话,我会帮你做的。”火气异常之大的少年身边,稍显弱气的白发蓝眼的少年一边偷笑,一边竖起指头提议道。 同伴无懈可击的笑容让伊斯塔又气又好笑:“切!我是死也不会去找那个老太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女人有多可怕,我还不想被烧掉呢!” “虽然夫人是有一点点严厉,但我觉得她不是会随便把别人丢进火炉里的那种人呢?上一次也是因为伊斯塔你顶撞夫人才导致那种结果的吧?”白发少年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伊斯塔的这番话又让他想起上次的恶作剧,结果就是伊斯塔差点就被夫人丢进火炉当柴烧。 “吉米,今天我得先走一步了。你知道这段时间人手不足吧?没想到就连我这种家伙都不得不去协助那些家伙。”蜜莉恩那家伙真是的,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她负责的吗?丢下堆积如山的工作突然消失算什么引导者!你也别忘了工作,不按时完成可是会被骂的!”伊斯塔说到这里时,下意识地裹紧身上以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鸢尾花的宝蓝色斗篷。 这件斗篷的作用是防止他悬空的手掌吓到普通人,同时也能够在必要时遮挡无关者的视线——这是大家送给他的见面礼,他一直很珍惜地穿着。 “总之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伊斯塔向同伴吉米挥了挥手之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知道了,拜拜!”吉米抓了抓凌乱的白发,径直走进挂有黛妮奥雅商会会徽的华美建筑。 黛尼奥雅商会内以不同的楼层和不同风格的立柱,为各种商品和各种商务活动划分出大概的区域。真正进入其中之后,吉米能感觉到来自于各种人带来的喧闹与杂乱,再加上有时候会有不得了的商品被运送到这里来,所以他总是能看见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琳琅满目又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只要参与其中连灵魂都会随之交易出去一般。当然有时候吉米也能看见主人的画作,只不过他没有钱去把画买回来的。 如果主人也在这里的话,她会不会很高兴呢?这样的场景一定能够为她的创作提供相当多的灵感吧?吉米一边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从一个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以兽骨与兽皮为主要材料制成的粗野服饰的魁梧男人面前走过,忽然他被对方伸出的巨大手掌拦下来。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虽然有些诧异,但吉米毫不畏惧地扭头注视那位眼神有些奇怪的域外人,微微歪头询问道。 这个域外人仔细打量吉米一番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真是奇怪的先生,不过这种事情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商会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再加上戴妮奥雅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在这里能够见到域外的民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刚刚那个人应该是艾莱芬多象足部落的战士吧?战士也能够来教国做生意吗? 吉米对那个男人的举动感觉到有些奇怪,他并未去深究其背后隐藏的目的,只是注视着那个魁梧的身影。直到对方被人群吞没,他才扭头快步走下大厅最边缘通往下层街市的废弃阶梯。 当吉米顺着破损且覆盖着苔藓与不知名植物的石阶,向下方的建筑群走去时,所有的嘈杂声忽然之间都消失了。他放松地抬臂伸个懒腰,加快脚步踩过由土黄色石砖铺就的地面,进入一栋外观相较于其他建筑更华丽些的巨大屋宅。 现如今很少有人知道,教国其实建立在曾经的王国之上的,这个繁荣的国家之下就是已经被诸多人遗忘的曾经的铁血王国——加布里埃王国。 王都没有在当年的战乱中遭到太大的破坏,因此这里还保持着过去的风貌。以石块与木头搭建的淳朴房屋高低起伏,偶尔能够看见琉璃顶的小塔混迹在这些淳朴的房屋之间,墙面上的彩绘因历经时间久远出现剥落的迹象。 原本颜色清新的画作现在看来更像是诅咒留下的斑纹,残破的窗布与门帘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飘动,犹如游荡的鬼影。最惹人注目的大抵是那座洁白的神殿,那座以洁白的岩盐砖搭建,顶部贴着金箔且镶嵌着各类宝石的建筑据说是某位王族的陵墓。 “果然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会有机会看见过往变成历史,城市变成遗迹的这一天。” 每次吉米站在二楼窗口后眺望古建筑群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他偶然看向窗外的小巷,那里一抹泛着银色的浅紫色从墙角一闪而逝。 “是新成员吗?不,也许是我眼花了吧,毕竟这里没有那种发色的孩子嘛。”吉米笑了笑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自吉米和伊斯塔以“怪画魔女”余党的身份进入自赎会工作到现在,他们不仅见识了当今生活的巨大变化,而且还意识到自己知识的匮乏。而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解决,毕竟自赎会本来也不是什么人就能加入的地方。 常年戴着单边眼镜,所有头发都一根不漏的在脑后盘起的“老古董”戴珊·丹妮女士为两人安排了历史、数学、艺术、地理等方面的课程,还让他们学会了基本的餐桌礼仪、与不同的人交谈的方法,记账算账的技巧等等。 在老师那里考试合格并通过她本人的验查之后,两人才正式成为自赎会的外部成员。由于他们本身的特殊性,有些“内部事情”他们也能够接手,就比如前几天他就和伊斯塔去处理了河里出现的水猴。 “没想到要去给会长大人报告……他不是大忙人吗?怎么可能有时间听我报告啊,一定会被无视掉的吧?”吉米走上三楼时颇为紧张地嘟囔道。 “会长大人”是自赎会所有人对那位创立组织,引领大家的领导者的尊称。最早使用这个称呼的似乎是一个叫蜜莉恩的半狼人,对方使用这个称呼更像是调侃,而不是表达尊敬。后来大家都开始就叫那位创始人会长大人了,他本人似乎对这个称呼也没有什么意见。 真没想到有狼人的后代,可惜蜜莉恩忽然失踪了,我还想和她见一面呢……对了,应该要到发薪日了吧?真想和伊斯塔和阿拉萨先生一起去酒馆大吃一顿啊!要是蜜莉恩小姐在的话就更好了。吉米在心里自语缓解紧张,他穿过自赎会总部三楼内部狭窄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那扇木门前。 推开那扇以古文字写着“进门请敲门”的木门,吉米首先看见的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与纸卷。 这些书从历史天文到民间故事无所不有,总之就是多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什么图书馆的再现。更吸引吉米注意的还是会长那一头散发淡淡光芒的浅金色短发。那头如同被星光所沾染的短发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看见它的人总是难以挪开视线。 “有话快说,说完后就立刻出去。”坐在倾斜桌面的长桌后的青年声音清冷,且略带着傲气和不耐烦。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居然能够引导这么多人呢?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危险人士。 拥有一颗永不熄灭好奇心的吉米忍不住幻想会长大人的过去,但他无论向谁打听都没有得到一点点关于会长过去的事情,对方像是刻意隐瞒过去一般,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一个成谜的强者。 “是这样的,会长大人。”吉米咽了咽唾沫之后认真说道,“我是过来报告的。分会的埃尔维斯小姐来信说蜜莉恩小姐忽然消失,可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和气味,据推断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她写信询问您要怎么办。”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暂且搁置,如果三日后那家伙没回来再派人去找。对了,现在你和伊斯塔一起去调查失窃的第七仓库。” 青年头也不抬地从桌面上拿起一份已经被拆开的信件,将其丢给还没反应过来的吉米:“这可是你们这些新成员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可别浪费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很快就会被内部的成员接纳,接受最后的试炼。” “好、好的,会长!我们会努力的!”听到青年的话后,瞬间振奋起来的吉米手忙脚乱地接过信件,他向青年深鞠躬并快无声地退出房间。 “这下麻烦就大了……”吉米离开之后,强撑着不露出疲态的青年放下手中的鹅毛笔,用戴着皮质黑手套的手扶住额头:“真是太糟糕了,少了一个成员的话会让外部成员负担加大。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亲自出马,而不能在总部坐镇了……” “得找点新人才行了,不然我可能会过劳死。” “虽然这么说,但这也是个好机会。艾斯特斯。你应该出去放松一下了,神经绷得太紧的话,身体可是会垮掉的,别以为你和那个魔女一样。 ” “原来你在啊?既然回来的话就过来坐下吧?”青年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无风自动的窗帘,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有时候还真是和老妈妈一样啰嗦。对了,这一次蜜莉恩能够了结自己的遗憾就好了。” 第88章 煞星 “吉米,不是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任务么,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你可真是让我白期待一场,我还以为能好好表现呢!而且有那个家伙在,估计做什么都不行吧?” “就算你想和我独处,你也得先完成工作,亲爱的伊斯塔。” “切!” 结束个人任务回到总部之后,伊斯塔不再披着斗篷隐藏手腕断口会喷出幽蓝火焰的手。幽蓝色的火光足以照亮周围的道路,还有那些因为风和雨水侵蚀,显得粗粝和古老的石墙。他伸出手抚摸倒塌的断墙上失去棱角的石块,像是在感受什么,实际上他心里恨不得把石头砸到那个多出来的倒霉鬼头上。 “伊斯塔,你要对吉茵克丝小姐友善一点!毕竟她可是比我们入会还晚的真‘新’人不是吗?吉茵克丝小姐,非常不好意思,我保证伊斯塔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一点凶巴巴的……还有离我们太远可能很危险的,你稍微靠过来一些怎么样?”吉米按住伊斯塔那双危险的手同时,扭过头对那个离他们起码有五六米远的孩子喊道。 说实话,吉米从未见过那么瘦弱的孩子,她的身体甚至只有必要的皮肉和骨骼支撑,也许一阵过于强的风都可以把她直接折断。 “切,明明连名字都是不幸之人……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存在呢了?”伊斯塔小声地说道。 那个皮肤如同石膏一样苍白且瘦骨嶙峋,样貌平淡无奇的黑发灰眼少女似乎有什么秘密,她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 也正因为如此,伊斯塔也只是远远的和对方打过招呼,不过他亲眼见过对方背后那个诡异可怕的怪物。 怪物的头发如同枯草一般,密密麻麻颗粒状的胶状物质镶嵌在祂腐烂生出青红色蠕虫的皮肉之中。祂头部之下没被血肉覆盖的灰黑色颈骨长度远远超过人类脖颈,而且颈骨上能清楚看见流动血液的不同色血管,保护骨骼与血管薄且坚韧的半透明皮膜。祂覆盖着老鼠似的灰毛的肉块堆砌起来的肥大身体上,复数对的巨大鳍状肢是推动祂运动的重要器官,当然肉块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分泌的粘液起着润滑减少摩擦的作用。 “她可能是害羞吧,我去跟她一起走好了。”吉米说着向少女走过去。 “那个家伙身边跟着两位创世神结合产下的古神之一,煞星塔拉托啊,靠太近可是会变成倒霉鬼的!”伊斯塔一把拉住似乎不知道对方危险性的吉米,颇为焦急地说道,“你疯了吗!即使我们只是画作,但我们也是会死的啊!” 吉米沉默片刻,他盯着伊斯塔开口认真道:“其实在第一次和吉茵克丝见面的时候,我就去向会长大人问过那孩子的事情,煞星的力量让那孩子的家人全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了。她和主人一样是孤身一人的,我想帮她,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希望她不要孤单一人。” 说完这番话后,吉米摆脱伊斯塔抓住自己的手,毫不迟疑地向吉茵克丝的方向走过去。 那个人为什么要走过来?不是已经被警告过不要靠近我吗?既然这样就乖乖听话不好吗?万一又因为我死了的话,我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注意到靠近白发的少年,瞬间感觉惊慌不已的吉茵克丝·利威下意识地攥紧胸口衣物闭紧眼睛,然后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头上:“你太瘦了呢,回去以后还是多吃一点吧?你可要带着家人的期盼一起活下去啊,吉茵克丝小姐。” “您不怕我吗?我可是会给别人带来死亡的不幸之人啊!靠太近你也会倒霉的!”反应过来之后,吉茵克丝立刻后退以便自己能够与面前的少年保持安全距离,但她却因为踩到长袍的后摆而向后仰倒。 吉米反应迅速地拉住吉茵克丝的手,把对方扯进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中,同时他听到在后面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伊斯塔大声喊道:“快点放开啊笨蛋,你会变倒霉的!” “我不会害怕你的。如果所有人都对未知与挫折心怀恐惧的话,大家都将无法探寻更深更广的世界,也无法与本来命中注定的人相遇。”吉米说到这里,松开拉住泪流不止的吉茵克丝的手,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随后,他就被冲过来的伊斯塔揪着衣领拖开,与此同时一支弩箭刚刚好扎在他卷曲的鞋尖上。 “你个笨蛋,这里可不是给你展现同伴友谊的地方!你忘记这里是王国的遗址了吗?到晚上,这里可是会有很多觊觎着黄金古董的蠢蛋出现啊!”伊斯塔知道吉米被攻击了,他肯定这家伙没立刻惨叫就是没有受伤。 确定攻击停止后,伊斯特松手让吉米躲到一边而去,而他把手腕中涌出的幽蓝火焰在手中化为一柄火弩。他没有盲目射击,而是半蹲下去将插在吉米鞋尖的弩箭抽出来,附上照明与漂浮的魔法后朝头顶射出。 那支弩箭以极快的速度升上天空后发出极其刺目的白光,只是瞬间周围仿佛凝固的黑暗就被强光驱散开来。 反应过来的吉米惊恐地借光检查被弩箭扎穿的脚尖,随即他松了口气:“原来我的脚没事!” 另一边,伊斯塔双腿微曲并用力蹬踏地面跃起,他踩着墙面上的凹陷或者突起的石块,向在强光下暴露身形的袭击者极速靠近。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弩改变形状,变化成一柄火焰的长剑:“你居然敢攻击吉米,给我伸长脖子受死!” “啧,怪物……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躲藏在破损石塔上的蒙面人在强光之下根本无处遁形,当他看见向自己快速靠近的伊斯塔时立刻转身逃走。慌不择路的他被刚好落下的石块砸中脑袋,从塔上摔下来狠狠砸在破败的水果摊草编的棚顶上。 这个人爬起的时候,又刚好触发了原先设置在此地的防御魔法,于是他被巨大的力量弹飞向空中。下落时,由木架搭建的栅栏尖锐的顶端贯穿他的身体,他惨叫和挣扎几下之后很快没了声音。 “嗯?死了,为……” 袭击者凄惨的死相让怒气冲冲的伊斯塔感觉有些吃惊和不知所措,下一刻他因为脚下的墙面突然碎裂失去平衡从屋顶摔落下来。 瞬间变回犬形的吉米冲过来成为伊斯塔的肉垫,他趴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叫声:“我的天,伊斯塔你好像变重了!快下来,我的脊椎骨要断掉了!” “谁要你接的!我又不是找不回平衡的废物!还有刚刚那个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吧,倒霉鬼?”伊斯塔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恶狠狠地看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吉茵克丝。 吉茵克丝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血腥场面吐出来的吉茵克丝惊恐地点了点头后说道:“本、本来我只能影响到五到六米之内的生命,可是有人攻击我,那个人就会被厄运针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是我的话,这个人就不会死了!” “这才不是吉茵克丝小姐的错!哎呦,疼疼疼……我的背好疼啊,是不是有哪根骨头断掉了啊?”重新站起的吉米捂着靠近尾椎的地方龇牙咧嘴了一会后,他才握拳对用手捂住眼睛的吉茵克丝义愤填膺地说道:“是那家伙不好!明明已经做了偷盗这件坏事却还想着害我们的命!你大可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死有余辜!啊,别哭啊!伊斯塔你快过来帮忙哄哄啊!” “你要哄你哄吧。”脚踝扭伤的伊斯塔一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一边走到尸体旁边,快速地翻检对方身上携带的物品,他注意到对方居然还带着背包。 背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华贵美丽的珠宝,其中一只表面镶嵌着翡翠与红宝石的黄金酒杯引起了伊斯塔的注意。他拿起这只酒杯下巴思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东西,忽然他猛地起身狂奔:“快走!” 据伊斯塔和吉米所知,自赎会除了要消灭恶魔和由污秽聚集产生的怪物之外,还会不断收集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古董和器具,或者带有魔法的特殊工具物品。 成员们也会收集有名气的人留下来的个人物品,就比如怪画魔女的画作、某些魔法使的笔记、提箱魔女的日记和其收集的古籍之类的东西……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它们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他们作为特殊成员,自然知道在王国的遗迹中就有一个用来存放这些收集物的仓库。不过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多年未被人发现的仓库今天居然失窃了。 第89章 偷窃画作的盗贼 “真是的,这里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吃掉的意义嘛……那个一只眼的家伙居然敢欺骗我,等我回去一定要捉弄他,不对,我一定要弄死他!” 皮肤如同上等瓷器一样呈现莹润白色,浅紫泛银长发柔顺披散在毛领上,左眼内和右半边身体上数对青紫色羽翼伸展的圆脸少女一边嘟着嘴抱怨着,一边坐在堆叠的木箱上。她不满地俯视脚下正忙着搬运战利品的同伴们,晃动着没有穿鞋的双脚大声抱怨道:“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讨厌的虫子!这个地方真是糟糕了!” “你个混蛋,居然说我是虫子!咳咳咳咳,痛死我了!呜,你们这些坏人都欺负我……等同伴来了你们就死定了!给我等着,我要把你们全部变成口粮!不过现在你们放下武器还来得及……”被木箱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的切茜娅用微弱的声音发出最后的警告。 遗憾的是没有人搭理她,甚至还有人厌恶地踹了她下半身一脚骂道:“该死的怪物,都是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在,我们活得才不安宁!赶快去死吧!” “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还有明明是因为你们,我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切茜娅在吃痛呻吟的同时,扭头冲那个踹自己的男人委屈地大喊道。 要不是那些偷猎兽人之国居民的人类,她才不会被抓住卖到教国当奴隶,更不会在这里受委屈!她最讨厌的就是人类了,当然她的丈夫除外。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买到的赫莱比亚剧院剧场的票忽然不见了。现在又被一个身上全是翅膀的怪物小孩打伤,所以才说我不适合工作嘛!老老实实在家里等亲爱的养不好吗? “你能不能闭嘴,你知道你真的很吵吗?你要是在说话,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 “可恶,你等着!我的同伴就快到这里了!等他们到场,你们就都死定了!现在你们放下东西逃走还来得及!额,咳咳咳咳……疼疼疼疼!”听到女孩的抱怨和警告,切茜娅气得不顾自己上身侧腹那道巨大创口开口威胁道,随后她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其实不止侧腹,她作为头发的蝴蝶翅膀和六只手臂上都有着明显的破碎痕迹和血痕。不过从伤口里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淡绿色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流出伤口后很快便凝固堵住了伤口,但只要一动,原本结痂的伤口就会再次裂开。 “那不是挺好的吗?正好我还没有玩够呢,嘻嘻嘻……嗯,怎么了?”正当女孩眯了眯瞳孔如色环一般的眼睛准备再找点乐子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同伴正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怎么了?”女孩从木箱上跳下蹦蹦跳跳着蹭了过去,然后她仰起头问道,“哦哦,你们要走了吗?这么快啊!没关系啦,接下来你们就不和我一起行动了。等我玩够了,我也会老老实实离开的。” 和女孩对话的男人笨拙地活动身体,他兜帽下从脖颈皮肉中钻出,再插入眼眶与太阳穴的猩红触手也随之暴露出来。在触手的控制下,男人发出一个少年的声音:“伟大的存在之神,我知道您是想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可如果这一点影响到赌局的话,您又该如何收场?” “希望您能尽快离开,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话后,男人从衣服里侧取出一个迁跃瓶攥在手心里,而其他的偷盗者几乎同时做了这个动作。 “真是啰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乖乖离开的!”被称为“存在之神”的少女撇撇嘴后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她背后被木箱压住的切茜娅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 这是少女消除了自己在这里留下的存在的结果,之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她来过这个地方,包括切茜娅。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个人拿走一个东西,剩下的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以后再见了。不过下一次见面,我们应该还是初次见面吧?呵呵呵呵……”少女的声音如被风吹散的雾气一般从空气中消失了。 等到吉米,伊斯塔和吉茵克丝三人赶到时,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几乎被洗劫一空的仓库和被钉在石墙上伤痕累累的切茜娅。 三个人注意到,袭击这里的家伙非常恶劣地用红颜料,在切茜娅下半截身体上写下了“无能者”这个词——这个是赤裸裸的示威和侮辱。 “切茜娅小姐,切茜娅小姐你还好吗!你要坚持住,伊洁丝小姐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感觉呼吸都要紧张到停止的吉米小心翼翼地拔出钉子将切茜娅放下,他一边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伤口,一边流着眼泪哭喊道。 其实只受了些轻伤的切茜娅刻意咳嗽几声后,忽然伸出手用力扯了扯吉米的脸:“闭嘴啦,我根本没事好不好?再乱嚎我就把你也变成虫子!” “可恶,要是刚刚我们的动作快一点的话,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那群混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洗劫这个仓库?难不成他们是为了……”伊斯塔颇为懊恼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墙壁,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冲到正扶着吉米费力起身的切茜娅身边,“喂,女人,是不是《零 》这幅画在这个仓库?” “什么零……哦,你是说那幅一片空白的画吧?是啊,不过好像那个是被谁带走的哎?”切茜娅努力回忆了一下后点头说道。 切茜娅忽然注意到伊斯塔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的恐怖表情,她有些害怕地往吉米身边缩了一下:“吉米,吉米,你同伴他又怎么了?他是想杀了我吗!” “不是的,是因为那幅画非常重要……”吉米本来想对切茜娅露出安慰性的笑容,但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只能在叹息一声后继续道,“那是我们得用命来守护的东西。” “怪画魔女最初的画作《零》。这幅画应该可以实现使用者画在上面的任何事情吧?”站在离三人稍远地方的吉茵克丝自语道,此时她的眉头也因不安紧皱起来。 “煞星,有什么事情和你说的一样要发生了啊……” 吉茵克丝身边的煞星发出有些尖锐的怪笑,似乎是在同意她说的话。 “你每次这么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好事……算了,反正我只想快点去死,不幸的事情多一点也是好的。”吉茵克丝有些无奈地轻声说道。 第90章 海盗海港 “这个地方和以前王国的阿兹瓦还挺像的,真是令人怀念啊吼吼!可惜咱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真是太臭了!污水的味道,疾病的味道,垃圾的臭味……还有尸体的腐臭。” 背着由坚韧布料制成的巨大行囊与破旧毡毯的蜜莉恩抬爪挡住从头顶投下的阳光,她仰头望着建立在浮桥上,随着海浪上下移动并嘎吱作响的海上群屋。这些老旧的木制建筑的屋顶都是怪状歪斜的,她步入其中就仿佛进入一个怪诞的小王国。 要不是亲眼所见,蜜莉恩根本无法想到在以神圣与秩序着称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居然会有海姆玛塔塔海港这样混乱与黑暗共同滋生,能让海盗、妓女与寻欢作乐者欢愉的另类天堂。 当蜜莉恩忍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迈过地上大大小小的污水坑,走到以前厨师阿诺夸赞过的苹果醋酒馆门前时。 一个衣衫褴褛,瘦得骷髅一样的女人忽然从背后拉住蜜莉恩的衣摆:“是没见过的大美人啊!你要是和我玩的话,我可以不要你的钱哦?你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对了,你给我买一点麻草叶吧!一铜板的量就足够了!” “咱不需要你陪,这些钱给你,你自己去买吧。”盯着女人看了一会的蜜莉恩垂眼叹了一口气,她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女人的手中。 这个女人拿到钱后连感谢的话都不说,直接扭头飞快地跑远了,像是害怕蜜莉恩忽然反悔把钱收回去似的。 麻草是各国常见的药用植物,这种即使在废土上都能茂盛生长的植物边缘呈锯齿状,成熟时会生出灰红色斑点的灰绿色叶片。把叶片磨碎服用,或者嗅闻燃烧产生的烟气会让人上瘾。带有毛刺的枝干与叶茎渗出的白色浆液有毒性,稀释后可作为调味料使用。 据说这种调味料价格高昂,在贵族中也是千金难得。再加上这种植物教国禁止在市面上流通,如果没有医师或者药师开出的证明,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购买,就连黑市也只有廉价的叶片贩卖。蜜莉恩也只是在图鉴上见过麻草的完整形态,同时她也很清楚沾上这种东西的后果,所以对此完全是避而远之的态度。 没有再遇到别人的蜜莉恩进入苹果醋酒馆,她随意地在以木桶与圆形木板搭起的木桌前坐下来,向那个百般无聊的肥胖侍女要了一桶麦芽酒和大份的煎培根配黑面包。 现在酒馆里没几个人,侍女很快就把蜜莉恩点的东西送上来:“先结账啊,这些加起来一共三十铜板。看你不是常客,就少收两铜板吧。酒杯的话就在桶里,有什么需要大声叫我就行,我在楼上休息。” 难怪阿诺会对这里赞不绝口的,原来是价格原因吗?说的也是,这样混乱的地方还能有一家价格合理的酒馆,换做谁都应该觉得是个奇迹吧?而且这里还比较干净,地上也没有太多的垃圾…… 蜜莉恩迫不及待将煎得焦黑的培根夹在面包塞进嘴里,她目送着那个侍女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梯回到楼上的房间,之后用在浑浊酒水里漂浮的木制酒杯舀了满满一杯酒,痛痛快快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哈!真爽!咱可是好久都没有喝酒了,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多喝点儿吧吼吼!说不定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外太阳开始西沉,灿烂的阳光逐渐淡去,让人不安的血色夕阳染红海一般蔚蓝的天空。那些从早吵闹到晚的海鸟随着归来的渔船的增加逐渐消失踪影,偶尔能听见有渔民和船员粗鲁的叫骂和吆喝声。 是岸上的海盗们准备集体出海抢劫了?听说那里曾经有一艘神出鬼没的海盗船非常出名来着…… 当蜜莉恩喝掉最后一口麦芽酒,将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走进酒馆,在蜜莉恩对面无声地坐了下来:“我遵守约定来了。” 无声坐到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声音极轻,她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阳光所照不到的阴影中,同时一股沁人肺腑的奇异香味钻入大口吃喝的蜜莉恩的鼻腔。 蜜莉恩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多年未见的弟子,过了很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梅西尔,好久不见。那么多年过去,你的眼神终于变了。” “您真是过奖了,在您的面前,我应该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梅西尔轻笑一声,她随手将一些奇异的干花撒在自己和蜜莉恩的脚边。 有什么力量在空气中蔓延开,将她们两人与周围的环境分隔开来。 这些名为狐狸手套,又被称为毛地黄,形似地黄但是美丽异常的花是喜爱动物的妖精们赠给狐狸降低它们足音的工具。这些花在魔法使中被作为施展结界的媒介,使用它们再辅以魔力便可形成一个隔绝视听的简易结界。 “瘟疫的事情是你和那个活尸动手解决的吧?你的身上还残留着那股死人味,好像还有一个陌生的味道……是新的朋友吗?” 蜜莉恩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换了个坐姿,她耸动鼻翼嗅闻梅西尔身上除了香气之外的其他味道,之后在用爪托腮的同时咧嘴笑道:“果然孤身一人还是不好受吧,小混蛋?” “其实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尤里希娜很清楚我没办法和任何人成为朋友,但互利互惠的盟友还是可以的……”梅西尔颇为无力地争辩了一句,然后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当阳光驱散长久笼罩的阴霾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与诅咒总算消散,从魔力失中恢复过来的龙特娜安总算能起身活动了。 经过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两个人的劝说与开导,原本打算和白荒一起继续从前那种生活的白莲楠决定和尤里希娜和龙特娜安一起旅行——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和认识不久的梅西尔分开了。 分别之前,白莲楠还是没忍住抱着梅西尔大哭了一场:“呜呜呜呜……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呢,梅西尔!吸——以后要再见面应该会比较困难了吧?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之前我好像看见你吐血了……” “哼,说不定下次你会在教国首都见到这家伙被送上断头台呢,特别是以梅西尔这种‘多管闲事’的能力,她总有一天会再和教会的那群疯子对上的。不过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那天的悲剧了。”龙特娜安一边给满身是血迹的赫格斯清理身体,一边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说道。 从龙特娜安身边走过的尤里希娜微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腰:“梅西尔现在已经很小心了,教会那群苍蝇根本找不到她的!对了,我到时候在包里放些增血增重的药,你可别忘记喝了。” “以后有困难就用信鸟联系我,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都会赶到你身边的。”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走近梅西尔,踮起脚在对方冰冷但柔软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 感受到尤里希娜嘴唇触感的梅西尔愣了一下之后,也低下头回吻:“你在这方面可真是一副老妈子的样子,不过我会记住的。” “呜哇!这、这是什么特殊的仪式吗?”目睹尤里希娜出格举动的白莲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和旁边白荒的眼睛,满脸通红地问道。 把污水泼在地上的龙特娜安抬头看了一眼,咋舌后毫不在意地说道:“别在意,那是魔法使相互告别的礼仪,以及亲吻嘴唇有坦诚和祝福的意思,你要是想歪了就自己面壁去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咳咳,既然已经告别了,那我也应该走了。白莲楠,龙特娜安,愿神一直眷顾你们。 ”提上提箱和提灯的梅西尔对面前三人一狗微笑道。 随即她靠近举起定点迁跃瓶的马戈德里什,像是自嘲一般轻声自语道:“这便是结束的话,我真是连哀悼的时间都不剩下啊,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停止前进。” 第91章 会面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梅西尔。咱很清楚你总是想要和别人撇清关系,避免无辜者被自己牵连,可你这样只会把你爱的人越推越远……还有咱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无论这背后有什么理由。”蜜莉恩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烦躁地叼住被冷落已久的烟管,带有薄荷香的烟气在黑暗中出现又消散。 坐在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沉默着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后捋,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小心开口道:“蜜莉恩,我知道这份道歉可能来的太晚了,可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由我的独断专行造成的,非常抱歉。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不后悔杀掉那些人,至于具体为什么我不能告诉您……” “这件事情其实不用你说咱也知道了,和‘那个’有关系吧?”注意到梅西尔犹豫的样子,蜜莉恩伸出手朝头顶指了指。 “抱歉,总之就是这样,您能理解就好……”梅西尔笑得很尴尬又无可奈何,也多亏蜜莉恩的理解,她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 在梅西尔的心中,蜜莉恩就是那个灵魂无瑕的圣人。任何的罪恶与污秽都不应该留在她身上,为了让她保持高尚,梅西尔选择承担一切。 “吼吼,这时候可没太多时间在乎这些了,咱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反省的。”蜜莉恩在爪背上敲了敲烟丝燃尽的烟管并眯起眼睛,她的瞳孔随之收缩,“没想到咱终于有机会去见咱的丈夫和孩子了,想必他们已经等很久了吧?梅西尔,这一次请帮帮咱吧!” “当然没有问题,我会帮忙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蜜莉恩的拜托似乎让她很开心。 “吼吼吼,你都不问问咱是什么事情吗?”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您开口,无论这件事有多难我都一定会做到!” “你别用敬语了……咱先来说说具体情况吧,你好好听着……” 倒映着天空如色彩艳丽的油画般美丽的夕阳与成群归巢海鸟的污水坑,也同样倒映出少女金棕色杂乱短发和如野兽般敏捷的身姿。她毫不在意地踩着飘浮着垃圾与蛆虫尸体的水坑,顺着由石块垒砌起来的粗粝墙面爬上奇形怪状的屋顶,眺望归来的渔船和破烂旗帜肆意漂洋的海盗船群。 变得凉爽起来的海风吹乱了德斯坦凝成条状的头发和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过了许久后,她忽然张开干裂的嘴唇,伸舌舔舐渗血的嘴皮:“去找目标之前,先活动一下身体好了。嗯——听说在这里不能招惹海盗对吧?那我就去骚扰看看好了。” 听完蜜莉恩的说明后,梅西尔对于未来要做的事和需要做的准备都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毕竟所有的事情准备是最为重要的,更何况是要去域外那种充满危险的地方,那就得准备更多有用的东西才行。 “原来您过去还遇到过这种事情吗?也难怪我总能感觉到某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东西,啊,不过那种气息太淡了,我也只是有些戒备而已!”梅西尔一边用手指轻叩桌面,一边用另一只手卷曲的食指顶住下巴,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咳咳,首先咱们得找帮手。最好是能够担当探路人,同时对古代遗迹有相当了解的专业人士。当然也得靠得住,毕竟半路忽然跑路可就难办了。”蜜莉恩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盘被煎得焦黑的鸡蛋和牛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进遗迹前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深入有古代魔法的沙漠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你这种小不点,一不小心可能就被黑飓风或者沙尘暴吹走了。对了,你过来的时候应该没吃东西吧?吃点吗?” “这件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咳咳咳咳!”梅西尔摆手拒绝蜜莉恩的好意之后捂嘴咳嗽起来。 “小姐,你该吃药了。”适时从阴影中出现的马戈德里什递上一瓶颜色诡异,气味让蜜莉恩从生理上无法接受的药。 梅西尔接过药之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她用手背擦嘴的同时叹了口气:“这是尤里希娜做的药,果然还是好难喝。” “魔法使的药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一般都很有效不是吗?当然除了银药之匣之外,应该没人能改进魔药的味道了。”蜜莉恩熟练地拿起刀叉将盘子里的食物切分开。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这些并不美味的食物,一边含糊地说道,“说到准备,咱们得先去买装备,再去招募人手。咱要的有些装备应该不好买到,特别是晶石灯,耀石这样的东西……梅西尔你有什么渠道吗?” “请让我想想。”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问话,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下巴,忽然她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有什么想法的话你就直说吧。毕竟负责搜集情报的是你不是吗?” “渠道的话梅西尔小姐您倒是有的,但您得和琳恩·浮士德小姐见一面。”马戈德里什在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认真地回答道。 为了防止梅西尔一时回忆不起来,他还贴心补充了一句:“她是梅菲斯特的契约者,也是现在赫莱比亚剧院的建立者,以前也是您母亲的朋友。” 听到熟悉的名字,蜜莉恩颇有些吃惊地用握着叉子的手锤击桌面,桌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凹陷:“浮士德那个狡猾的狐狸,她还欠着咱钱呢!其实咱也打算顺道拜访她的……咳!咱特意准备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票的问题了。”说着,她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刻着铃兰花和带翼骷髅,边缘还用金漆和蓝漆填涂繁复花纹的木牌。 如果有狂热的戏剧爱好者在场的话,估计看见那对木牌的第一眼他就会惊讶地尖叫起来。因为这是一票难求的赫莱比亚的入场券,而蜜莉恩居然有两张! “浮士德小姐吗?我好久没有联系过她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拜访看看吧……”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起放在手边的提箱。下一秒从提箱打开缝隙中涌出的死灰色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玛丽的身形。 玛丽在出现的一瞬间,毫不迟疑地抓住从门口横飞进来的东西,扭身将其砸在临近的桌面上。 发现玛丽接住的是个四肢诡异扭曲,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后,梅西尔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是什么人来了?” 对面的蜜莉恩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看向酒馆门口的方向,眼神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好像来了一个不太妙的家伙呢。” 忽然,脸上有个巨大创口的男人摁着肩膀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跑进酒馆。看他狼狈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被野兽袭击了。 在酒馆中央停下脚步的男人惊恐无比地举起血肉模糊的双手,声音颤抖着向眼前的人们求救:“救……救救我!我被怪物袭击了!” 第92章 袭击者 男人整张脸因为巨大创口和痛苦显得扭曲狰狞,他撞上正准备离开酒馆的人,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恐惧地叫喊道:“怪物啊,有怪物啊!我们船上所有的人都被那个怪物打死了!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哎,把人类说成是怪物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了啊,丑啦吧唧的海猴子!之前你不是说我是个小个子,用全力都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吗?我可是用了全力回应你啊,哈哈!别躲躲藏藏的,滚出来和我继续打啊!” “梅西尔,你感觉到了吗?”虽然只是隐约听见来者的声音和闻到其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但蜜莉恩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她放下手中的餐具,将爪放在腰间的破甲剑包着牛皮的剑柄上。 梅西尔用眼神示意马戈德里什去查看情况后,随手将提箱打开一点:“是让人讨厌的感觉……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如果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话,处理掉就好。” “她来了,她来了啊!那个吃人的怪物!我都已经跪地求饶了啊,你就放过我吧!”听见从酒馆门传来的略有些沙哑和尖锐的女声,闯进酒馆的男人变得更加惶恐,他甚至直接躲在别人的身后,抱住对方不让人走。被他死死抓着的路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倒霉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正把灌得满满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的侍女。 “哎哎,你干什么?打架就好好打架啊,打不赢别人也不要进来影响别人做生意啊!”意识到有人想要在酒馆闹事,侍女一边用裙边擦手,一边走上前来吆喝那个举止言行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 可侍女没走几步就被梅西尔抬手拦住去路:“女士,现在请暂时不要乱走,很危险。” 普通人可能看不见,梅西尔和蜜莉恩却能清楚地看见从提箱打开的缝隙中,涌出如流水一般的透明丝线。这些能够轻易割裂钢铁的丝线无声无息地在酒馆内蔓延,逐渐形成一张隐秘而危险的网。 与此同时,出去调查的马戈德里什顺着地上的阴影回到梅西尔的身边:“是个……也许不是正常人,我没见过背负这么多怨恨和污秽的人类,而且她身上有罗丝的诅咒。” “喂,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找你了!”随着门外那个人话音的落下,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从门外直接冲进酒馆。对方以不可思议的动作避过空中交叉穿错的锋利丝线的同时,将那个躲藏在餐桌下的男人连同作为桌面的木板一起踩在脚底。 灰尘飞扬,木板和地面的碎裂声和男人的哀嚎声充斥瞬间安静下来的酒馆。 此时梅西尔和蜜莉恩都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袭击者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一头金棕色杂乱不齐的短发因长时间未清洗,显得有些油腻。削瘦但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和苍白的皮肤,仿佛睡眠不足般半睁半闭的深蓝色眼瞳,满口野兽般尖利可怖的牙齿以及破烂的衣服使她和幽灵有些相似之处。 “这、这家伙不是‘食人的德斯坦’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她不是早就死在域外了吗?” “快,快逃啊,那个怪物她又回来了!” “呀啊啊啊!别挤我,你这个混蛋居然推我!” 当大家都看清来者的模样之后,酒馆内瞬间骚动起来,包括酒馆侍女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慌不已地互相推搡着朝门口奔逃。 为了避免这些无辜的人被切成碎片,梅西尔不得不命令克里默撤回一些丝线,让充斥惊慌与恐惧的人潮离开。 只是眨眼之间酒馆就空了下来,只留下一地客没来得及带走的狼藉。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临阵逃脱的家伙了。你不是要钱不要命,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海盗吗?那为什么还会怕死呢!” 确认自己没有抓错人之后,少女弯下腰用腿压住男人的胸膛,捏紧拳头砸在这个已经失去反抗力气的男人的脸上:“我说的战斗可是死斗,没有必死的决心的话,你和那群小喽啰为何要挑衅我呢!” 一记又一记重拳落在这个肋骨几乎全部断裂的男人脸上,很快他的面骨也被少女的重拳打碎。浓腥的血从男人口中喷出溅在少女的脸和衣服上,把她变成一个染血的恶鬼。 “真是看不下去,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吗?克里默,给我把她捆住。”看不下德斯坦单方面施虐的暴行,梅西尔开口命令克里默收紧原本布置好的丝线陷阱。 就在丝线网收拢的一瞬间,少女像是猫一样从丝线之间狭窄的缝隙中钻出来,并一把抓住梅西尔提着提箱的手:“刚刚开始就闻到你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呢!就像蜂蜜酒还是什么花的味道……我说,让我咬一口怎么样!” 虽然口头上在询问,但少女在征得梅西尔的意见之前就张大口咬向她的手臂。 “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啊!”旁边警惕的蜜莉恩看到这一幕,立刻抬臂将破甲剑刺入两人之间。 只听“哐”的一声,德斯坦的牙齿结结实实地咬在了破甲剑的剑刃上:“靠,你干什么啊!我只是咬一口而已,又不会杀了她!” “尖锐的牙齿,疯疯癫癫的言行举止……你不是应该在域外竞技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露出惊愕表情的梅西尔后退一步摆脱开少女抓住自己的手,随即她以右脚为支点扭身旋踢在其腹间,可对方却在她做出狠厉踢击的瞬间蹬地后翻躲开来。 德斯坦蹲在地上左手垂地,右手抓着油腻的头发颇为苦恼地说道:“红毛猴子你居然知道我?明明我已经收敛很多了,没做什么惹人眼的事情,也按照那个人说的用了能隐藏本来面目的道具……哦,原来挂坠坏掉了啊。”她说着提起一条以绿松石和琥珀制成的吊坠,其中作为术式主体的环状绿松石早就碎成数块。 借助蹬踏地面跃起的玛丽在半空做出凌厉的下踢动作,意图击倒德斯坦。 这个直觉如野兽般灵敏的少女闪身避开,扑到踏碎地板还没有收住攻势的玛丽身上,张口直接咬住她的脖颈并扭头撕扯下一块肉。 深红近黑的血从玛丽几近露出雪白颈骨的伤口中如喷泉般涌出,德斯坦的脸被喷溅的鲜血覆盖。可这不影响她吐出口中的碎肉,继续啃咬玛丽的身体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过,下一秒她就被玛丽抓住后衣领狠狠地砸向酒馆的墙壁。 从袖下抽出匕首的梅西尔直接挥手将其当做投掷武器,用力朝重重砸在墙上的少女胸口掷去:“你的‘个性’真是鲜明的一塌糊涂,域外的竞技场之王。还有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了‘德斯坦’这个名字吗?同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好好叫出来不好吗?你不知道吧,我在竞技场早就过气了,再有趣的战斗观众也会有看腻的那一天的。现在我可是恢复本职了呢,接点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比如……”德斯坦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话的同时,用手挡住梅西尔投掷过来的匕首,她的皮肤与刀刃相撞时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我是为了一只白毛的大狗才会到这个垃圾堆的。现在找到目标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这句话后,德斯坦起身扑向正吃惊看着武器上那一排牙印的蜜莉恩。 “吼吼,原来你是冲着咱来的吗?”蜜莉恩见德斯坦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毫不慌乱地将手中倒持的破甲剑在手中翻转半周,伸臂用全力朝着对方暴露无遗的颈部直捅而去。 剑刃与德斯坦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蜜莉恩皱起眉头,她双脚微动向着侧方迅速地滑开一步,抬臂用沉重的剑柄砸向其腰腹:“你这家伙是故意要接下咱这一击的吗?” “哎呀,这就被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抓住别人破绽就一定不会放过的笨蛋呢!结果是多长了一只眼睛的家伙嘛!”德斯坦抬眉狡黠一笑,她脚尖轻点地面向外侧翻身体,拉扯开手上手铐之间相接的带刺铁链,缠住蜜莉恩的武器开始用力拉扯,“武器禁止啊!那家伙不是说你比起使用武器更擅长武斗吗?那就快点和我比比看谁更厉害啊!” “我们来玩吧!” 第93章 见面礼 “咱现在可是要是争分夺秒的啊,小混蛋!”意识到对手的难缠,眼底有些焦躁情绪的蜜莉恩感觉到剑柄从手中一点点滑脱。为了防止武器脱手落到敌人手里,她立即加大力量将其握紧,同时用另一只爪在德斯坦身上非要害,但会带来剧烈疼痛的地方全力捶打。 很快,蜜莉恩被德斯坦身体的硬度震惊了——她的拳头就像是在捶打极其坚硬的金属一样。 这样僵持肯定是不行的! 蜜莉恩干脆拧动身体旋转,忽然松开握住刀柄的手,让德斯坦连带着破甲剑一起朝着墙的方向砸过去:“既然你这么想要的话,那咱就给你好了!” “啊嘞?”因为铁链还紧紧缠在剑上,所以体轻的德斯坦也跟着逐渐变得炽热起来的破甲剑一起再次飞向墙所在的方向。 忽然间燃烧起火焰的破甲剑像是张开翅膀飞行的赤红火鸟,它在空中笔直划过时空气都因热量而扭曲。 德斯坦缠在剑刃上的铁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炽红色并急速升温,她的脸上出现被飘零火星灼伤的伤痕:“喂喂喂……不是吧?这把破剑上居然铭刻了‘燃烧’的符文!那它得有多值钱啊?” “这件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原谅咱现在就要让你彻底闭嘴!”双足蹬踏地面,让身体比出膛炮弹速度更快冲出的蜜莉恩握紧双拳,她挥出的每一拳都划破空气发出清晰的呼啸。 终于在破甲剑钉在墙上之前,把铁链中燃烧的破甲剑上解下的德斯坦低伏身体躲过第一记重拳,然后她也用拳对蜜莉恩进行还击。 两人拳头相接时发出的轰响竟像铁匠全力捶打钢铁。相比于德斯坦混乱无章的攻击,蜜莉恩的攻击显然更加有序并且有效。 蜜莉恩曲臂用掌从侧方推开德斯坦的重拳的同时,还以掌推和拳击的攻击方法给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可不久之后,德斯坦居然从这些攻击中找到突破的缝隙,她毫不犹豫地扑到蜜莉恩的身上。当她张口咬向蜜莉恩的肩膀时,发现对方人的皮肤不过是魔法带来的假象,魔法下厚实的毛发让她的牙齿根本碰不到脆弱的皮肉。 “切,我就说为什么你看起来有叠影,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用了干扰认知的道具吗?真有意思,真有意思!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咳咳咳……呃咳咳!可恶,是恢复跟不上了吗?明明伤口都已经恢复,但有别的魔力和我本身的魔力混合在一起……这就是你说的后手吗,碧德菲特?”玛丽被德斯坦咬伤的瞬间,梅西尔像是受到牵连一般用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血从她手指的缝隙间涌出,滴落在油腻肮脏的地板上,和滚落在地上的酒杯中渗出的浑浊酒液混合在一起。 另一边,手臂与脖颈上由德斯坦撕咬造成的巨大创口流血不止的玛丽开始从指尖开始化为死灰色的雾气消失。 逐渐被染成血色的酒中,倒映出的梅西尔模糊倒影的脸上,那双近乎黑色的眼瞳中洁白的荆棘环在缓慢转动着。 当摇曳不断的酒液稍微稳定下来之后,这个模糊倒影的嘴唇开合发出只有梅西尔才能听见的声音:“梅西尔,换我来解放玛丽的罪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家伙非常危险,必须得在这里把她处理掉。” “不行,我感觉如果在这里解放玛丽的罪名的话,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容许我再做鲁莽的事情了。就算要做,我也不应该把蜜莉恩卷进来。” 犹豫片刻后,梅西尔垂下眼睛将手摁在那摊酒水上挡住倒影,之后她抬头严肃地看向在旁边蓄势待发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就拜托你了。” “是,小姐。”马戈德里什听见梅西尔的请求之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他伸手握住从脚下影子中冒出的长柄纯黑的镰刀,朝正和蜜莉恩缠斗的德斯坦冲去。 新月般弯曲的镰刃被马戈德里什抡动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近完美的弧线后,斩向被蜜莉恩击中腹部后踉跄后退的德斯坦的腰部。 在即将被一斩两段的瞬间,仿佛看到背后攻击袭来的德斯坦忽然向前扑倒,她用双手撑住地面支撑起身体抬脚猛力上踢。 被踢中的镰刃不受马戈德里什控制地上昂,与蜜莉恩下劈的破甲剑相撞迸射出刺目的火花。趁此机会德斯坦抽出插在小腿皮带下的匕首,用力刺向蜜莉恩的大腿。 “马戈德里什,撑住!”意识到德斯坦是想要让自己失去行动力的蜜莉恩眼神一凝,她借由马戈德里什架住自己破甲剑的长镰为支点跃起,一脚踏在对方翻手拉紧的铁链上。经由火焰软化过的铁链根本承受不住蜜莉恩向下踏的压力,仅仅撑了几秒就崩裂开来。 “咳啊!”被踩住胸口后感觉到呼吸不畅的德斯坦张大嘴呻吟一声,她手腕上那副沉重的手铐忽然自行打开,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呼哧——呼哧——小鬼,咱劝你现在老实一点儿,不然的话咱就立刻踩穿你的胸口。就算有那份力量保护,你的身体也依旧会受伤。”有些气喘吁吁的蜜莉恩低头看着像野兽一样凶恶地龇着牙齿,一边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声,一边用指甲尖锐的手抓挠撕扯自己小腿的德斯坦。 “你等等,马戈德里什。”蜜莉恩抬手阻止了准备给德斯坦致命一击的马戈德里什:“别着急,咱想问问她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你会后悔没有立刻杀掉我的……”同样有些疲惫的德斯坦一边狞笑着说道,一边伸手将尖锐的指尖刺入侧腹的衣服中。 就在德斯坦准备用力让指甲刺入皮肤,与这群人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一群仿佛由黄金铸成,仅有一根指节大小的甲虫忽然间如浪潮一般从酒馆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 甲虫们分成几队朝着除德斯坦以外的人疯狂地扑了过去,特别是踩着德斯坦的蜜莉恩——她瞬间就被甲虫潮淹没了。 “切,这个套路倒是有一点像某个人的风格。”蜜莉恩看着涌过来的甲虫群突然说道。 甲虫潮出现突然且来势汹汹,可蜜莉恩等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甲虫们甚至在梅西尔从提箱中掏出某样物品的瞬间,就慌忙四散并钻入各处的缝隙消失了。 用手挡住眼睛和耳朵,以防甲虫钻入的蜜莉恩从厚实的毛发中扯出一只被毛缠住的黄金甲虫,反手将其狠狠丢在地上踩死。随即她发现被踩爆的甲虫尸体化为融化的金浆,并且金浆蠕动着在地板上凝成一句话:“好戏开场。” “梅西尔,这下事情怕是麻烦了。”看到这句话后,蜜莉恩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年龄大了之后,照顾小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呢!多亏我可爱的切茜娅不需要小孩儿……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到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这可是合约上面没有提到的特殊状况!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就不接这个委托了!哎,生活不易,大叔卖命呀!” 回头确定离那家酒馆足够远了之后,贾巴里·贝利松手将苏醒过来的德斯坦丢在面前没有污水坑的干燥地面上。他抬起戴着露出手掌的皮质手套的手,扶了扶头上插着各色羽毛作为装饰的圆顶礼帽,用富有磁性且腔调优雅的声音对人说道:“作为你未来的盟友,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使用自己的底牌!忍耐,要学会忍耐,我可爱的小姐!”说完后,他还吹了吹鼻下精心修剪的银色胡须并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不要随便和我搭话啊喂!” 德斯坦在身体与接触地面之前,调整动作完美落地。她颇为恼怒地龇牙冲面前的男性发出怒吼,右手呈爪状向着对方的胸口直抓过去:“居然敢阻止我,杀了你!” “脾气可真大,果然你跟我家亲爱的相比差太多了!不过作为一个绅士,对女士就要以礼相待才行。” 这个一头银色杂乱不齐的短发被礼帽压住,穿着以灰蓝色面料缝纫,领口还奢侈装饰着黄金制成的金链的窄袖外套,以及黑无领马甲与白色衬衫,甚至还刻意披着一件蝙蝠似的深红披风增加神秘感的中年男性侧身躲过德斯坦凶狠的攻击。 他那双眼神犀利,眼角略略下垂的深绿色眼瞳中显出一丝疲态和漫不经心:“休息吧,你也累了吧?” “关你什么事啊!你再对我啰里吧嗦,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再把舌头拔掉喂狗吃!等等!这个手铐是怎么回事?”一击扑空有点气急败坏的德斯坦抬手握拳时注意到,原本已经损坏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仔细看后她才发现这个手铐的颜色和之前戴的那一个完全不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德斯坦歪头张嘴咬了一口手铐的边缘,发现这个手铐居然是纯金的:“靠,这是你搞的?这个倒是感觉很华丽……不对!我才不要这种手铐呢,丑死了!” “哈哈,人生真是有趣,我竟然能跟曾经有‘食人的德斯坦’之称的小姐合作!” 完全不理会德斯坦的抗议的贾巴里说到这里,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抽出折叠的胡桃木手杖。他抓住镶嵌着银色常春藤装饰的顶端,将其朝地上一甩展开来:“那么,让我们依照计划开始行动吧,一起向着怪物的巢穴前进!” “别搞这些,我们要去哪儿?”德斯坦有些无语地看着贾巴里,她总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跟我来吧,马车已经在等着我们了!”贾巴里指着路边等待的马车,“我们先去见见我们的雇主。” 第94章 谢瑞比盖 谢瑞比盖并非教国建立后才兴起的城市,而是王国时便建立起来的的音乐之城、艺术之都。 这座城市能成为教国的一部分,也多亏于城内有众多独具艺术特色的华美建筑,收藏各种风格的艺术画作和雕塑的收藏馆,甚至就连一些看上去朴素的民居的墙面上都刻写着名家之作。当然也有一些尚未被破解的咒文深藏在某处等待着人触发。 既然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当地那些时代久远的图书馆。那些装潢古典庄重,甚至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不对称风格的建筑内,关于文学、艺术和历史等内容的藏书多得不可胜数。 有传闻说,图书馆的密室里还有一些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珍贵古籍和魔书,得到它们就能学会远古遗存下来的魔法,甚至是制作带来永生的魔药。实际上,这些传闻都不过是那些学者杜撰出来吸引不学无术者去图书馆看书的噱头,那些珍贵的魔书和古籍根本不会被普通人找到。 这座城市广为人知的还是为各类人士开设的学院,这些学院基本上不会限制入学者的阶级身份,也不限制入学年龄。 只要能支付合理的学费,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接受教育,有的学生在完成学业后还能分配到合适的工作。不过也有一些德高望重,又在乎学识的传承与积累的学者为了能培育更优秀的人才,继承那些逐渐被人遗忘的知识和技术。特意花费巨资共同建立了伯利克大学,后来这座大学被教会强制更名为“象牙塔圣学院”。 这所大学培养了相当多的人才,其中包括被世人称为“天才”的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提出“人皆平等论”、反对神权专制的哲学家德温·贾尔斯,成名极一时的“贤人”亚摩斯·纳尔森……总之,谢瑞比盖城是学者、艺术家与好学之人的理想之地,来到这里的人不仅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和教育。 每个人都能因艾登·伯伦的“没有人是废物,只有没有利用起来的人”理论受益,获得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据说教皇每年都会来当地的教堂举行考试提拔有用的人才,所以这座城市可以说是教国的第二首都了。 “终于允许我们进去了,真是等太久了!” “这次我可是来送书的啊……这么久才允许我进去,老师肯定会把我赶走的!” \"神啊,神啊,感谢你庇护我等熬过此次灾厄!我等定会全心全意侍奉您!\" 瘟疫不再蔓延过后,谢瑞比盖城终于再次打开那扇两边放置着九头巨龙石雕的宏伟城门,允许慕名而来的学者、艺术家以及寻求庇护和工作的灾民进入。 所有在城外翘首以盼的人们瞬间从各处蜂拥而来,但却被城门口设置的检查关口挡住去路。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并登记身份,无论是身体状况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哪样有问题都会影响进城。 “疼疼疼疼!梅西尔你稍微温柔一点,咱可是伤员啊!” 忽然从摇晃的破烂马车厢里传出的哀鸣让正排队向前准备接受守城卫兵检查的人们不住侧目偷看,年迈马车夫恐怖阴冷的目光又让所有人不得不移开目光,重新专注自己的事情。 马车厢内着装一丝未变,面色有些阴沉的梅西尔正在为肩胛骨被袭击者打裂的蜜莉恩进行包扎和固定。 龇牙咧嘴的蜜莉恩有些委屈地喊道:“谋杀了谋杀了!吼吼吼,开玩笑的啦,这点小伤都忍受不了咱还当什么佣兵啊?还有梅西尔,你笑一笑啊,你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漂亮的啊!” “面对这种情况,我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点点地攥紧手中泛黄的纱布,之后她将头扭向一边紧咬住嘴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是能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明明您的人生已经变得一团糟。什么事情都糟糕透了,就连陪伴您的那些人也……” 梅西尔,你真是个很温柔的孩子。表面上你总是对谁都不关心,内心你却在乎着所有你结识的人。无论好坏,你都会将他们视作人生的一部分,去珍惜他们。正因为如此,咱才会这样在乎你。在明白为什么你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之后,咱心中的歉意已经…… 听到梅西尔说出的话之后,原本咧嘴露出笑容的蜜莉恩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她露出安心中又带着一点欣慰与悲伤的笑容。她抬起戴着日光石与绿宝石碎片制成的手链的爪,轻轻抚摸梅西尔光滑冰冷的脸颊:“梅西尔,看着咱的眼睛。” 蜜莉恩很喜欢梅西尔那双红宝石一般美丽的酒红色眼睛,她也经常遗憾这双眼睛总是缺乏生气,就像是古老安静的井,任由石子投入也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梅西尔,你听好。咱也和你一样总是经历着与他人的离别,丈夫的、挚友们的、仇人的,最后是孩子们的……也正因为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人生,咱才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了解他人的故事并且帮助他们。” “人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只是时间各不相同而已,再加上人生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和阴谋,生活才会这样艰难。你必须去学会接受这样的痛苦,即使是迫不得已。未来咱也会在某一天离你而去,但在此之前,咱想要看见你的笑容。” 蜜莉恩的眼睛总是会让梅西尔联想起远方冰峰连绵的冰蓝群山,它们又像世界上最优质的蓝宝石那样,散发着美丽而温柔的光芒。也正因为如此,梅西尔总是避免与蜜莉恩对视。 “我已经忘记该如何哭泣和发自内心的笑了,不过您都这样说的话,总有一天,我应该会把所有我遗忘的东西全部找回来吧?”梅西尔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歪头苦笑着说道。 正在蜜莉恩和梅西尔两人不知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时候,原本正在行进的马车忽然停顿下来,马车厢也随之摇晃,原本就腐朽的木架松动发出嘎吱声。像察觉到什么的梅西尔忽然抬起头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对着蜜莉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她打了个响指,点燃放在自己与蜜莉恩之间的蜡烛。 “老人家,不好意思。虽然确定您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我们得确保您没有携带违禁品。因为谢瑞比盖城中有些东西是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但总有些人把它们带进城大赚一笔。” “我能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呵呵呵……那么请跟我来吧。” “沙。”一双布满皱纹且枯瘦的手掀开挡住马车厢出口的布幔,微弱的晨光透过缝隙照亮堆放着些杂物和食物的马车厢内部。马戈德里什显得有些可怖的脸从布幔后露出来,他掀开厚重的布幔,并且向着旁边让开一步摊开左手,让身后穿着锁子甲的年轻士兵上前进行检查。 “如您所见,这里除了我的行李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来谢瑞比盖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毕竟子女都不在身边,我得赚些钱才能给自己养老才行啊!” “好的,没有问题,您进去吧!”这个面容尚还年轻的士兵将头探进马车厢,他随意看了几眼之后便爽快地准备放行了。 刚刚检查完另外一组人赶过来的中队长伸手拦住准备去驾驶马车的马戈德里什,用略带恼怒的语气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我对你们这些新来的可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说完,这个酒槽鼻比草莓还红的男人把头探进马车厢,像猎犬一样耸动鼻翼用力呼吸。他隐约闻到某种香味,可眼前的马车厢内什么都没有。 “老人家,不好意思啊。我们的中队长就是脾气不太好再加上有点古板,其实他人还是很好说话的。这几天他没有钱买酒喝,所以就……”年轻的士兵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对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阴沉的马戈德里什解释道。 马戈德里什明白这个男人的意图,他毫不迟疑地从贴身的衣服中摸出两枚形状不规整的银币递过去:“这算是给您的礼物吧,毕竟守城如此辛苦还要来关照我这个老人家。” “老爷子你也辛苦了,老远到这里来寻求安身之处也不容易吧?”中队长接过马戈德里什递上来的钱之后,立即展露出热情的笑容,他放下布帘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移开用沉木制成的障碍物放行。 “欢迎来到谢瑞比盖!无论你是学者还是艺术家,亦或者是被唾弃为无用之物的流浪汉和残疾人,你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份安稳的工作!” 第95章 入城 “纳撒尼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啊,不是我的香水味!是只有那些非人类的家伙身上才会有的味道。”排队的人群之中,一个样貌十分惹眼的女人高亢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等待入城的人们的注意。 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将蜜金色大波浪卷的长发盘成繁复古典的发型,仅留下耳朵两侧的长发垂在身前。 女人的容貌如同火红玫瑰那般艳丽出众,她穿着一身漆黑的露肩宫廷长裙,层叠裙裾上装饰着大量繁复蕾丝和丝绸蔷薇花。她纤细的腰际缀满装点着黑色珍珠与网状蕾丝,以丝滑绸带制成的黑玫瑰,大胆裸露出肩膀与胸口白皙而光滑的皮肤与深邃曲线。 女人伸出搭着以金线刺绣着玫瑰花与火焰图案的深红色披肩的手臂,放在身边男伴的手臂上,示意他看前面离开的马车。 “有恶魔的味道,而且很浓郁。真是令人讨厌!我还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呢,看样子没那么容易。”女人张开抹着火红唇脂的口,发出令人不禁沉迷其中的优美声音。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玫瑰与栀子花的馥郁芳香的气息,让无论是站在她身后还是从身边经过的异性都忍不住侧目和加深呼吸。 “玛蕊娅,不要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而且别忘了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穿着定制礼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纳撒尼尔早已习惯同伴的高调,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对方注意他们来到谢瑞比盖的目的。他们是来调查恶魔痕迹的,不是来处决的,要是在行动前被目标发觉的话就麻烦了。 “切,你个老古板,真是白活那么多年了!”被叫做玛蕊娅的女性有些不满地撇嘴,随即她坏笑挽住亚撒尼尔粗壮的手臂高声说道,“我知道啦,亲爱的!我不是听到提箱的魔女的传闻吗?我在想她会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嘛,万一她在这种地方大开杀戮不就太可怕了吗?你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啊!” “魔女?哪儿有魔女!” “有人说提箱的魔女在这里,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处决了吗?” “不好说,你们也应该听过那个传闻,就是针对魔女的处刑其实失败了,那个魔女还活着……” 周围的人群因为玛蕊娅的话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甚至有人想要立刻掉头离开这里。 “提箱的魔女”对于教国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传闻般的存在,他们很清楚提箱的魔女是真实存在的,曾经她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伤害,是名副其实的大罪人。更有传闻说她会引诱他人与恶魔签订契约,好让恶魔吞噬掉无辜的人的灵魂维持她自己的永生。 “不用管他们,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玛蕊娅及时叫住身后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处理的同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这么敏感,我们不是刽子手!” “玛蕊娅你也真是!算了。不过你说提箱的魔女是当年我们合力讨伐的那个魔女吗?的确,如果她在这里出现的话,对我们双方来说应当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我相信,对方不会在这里乱来的。”纳撒尼尔回忆了一下过去,他对那个魔女的印象并不差,只能说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错误罢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提了行了吧?你可别啰嗦了!”玛蕊娅无奈扶住额头。 纳撒尼尔深深看了玛蕊娅一眼,他忽然抬头看向前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破旧马车。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将隐藏衣领下的圣徽,展示给上前检查的士兵看:“我们是奥赫洛夫圣教会的成员,请允许我们不接受检查直接进城。” “啊嚏!”正在马车厢内等待更换衣物的梅西尔忽然感觉鼻子一痒,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坐在马车夫驾驶马车的位置上保养武器的蜜莉恩听到声音,忍不住笑起来:“吼吼吼……魔女也会生病吗?还是说尤里希娜那家伙制药的技术退步了?哦,对了,梅西尔你有没有酒什么的,这一路过来渴死咱了!” “蜜莉恩,你就不要调侃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属于魔女谱系中的一员。”梅西尔在用手捏了捏鼻子后有些尴尬地回应道。虽然她被称为魔女,但实际上她跟魔女根本就沾不上边,真正的魔女可比她更擅长使用魔法。 “酒的话,只有果酒。”正在对梅西尔要穿的礼服进行最后调整的克里默说着抬起手,对着空气虚抓了一下。于是打开的提箱中,一瓶酒瓶异常精致的橙红色果酒在半透明丝线牵拉下,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一脸期待的蜜莉恩手中。 之后几人都听见从提箱中传出的愤怒咆哮声:“罗曼夫,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珍藏的果酒?我已经忍你很多次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自己不放好关我什么事?诬陷别人你倒是挺厉害的啊!打就打,谁怕谁!”似乎不甘心被诬陷的罗曼夫选择应战。 在打斗的声音传出来之前,表情十分复杂的梅西尔伸手关上提箱:“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下……明明以前关系挺好的啊,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两个白痴,在这段时间里就好好打一架吧!谁叫你们弄坏了我还没有做好的新傀儡!”克里默小声嘀咕道。他将手中手工缝制的男士礼服举起来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把它递给马车厢里的梅西尔。 “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我收紧了腰部和腋下部分,加了圆角翻领和袖边的刺绣。至于纽扣用的是犀甲牛的角和红宝石,扎在领口的丝巾为了衬托你的瞳色所以用的是酒红色。你自己试试吧,不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好,谢谢你,克里默!”梅西尔接过礼服后开心道,“你的手艺我放心,辛苦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穿男装了,梅西尔。”克里默说到这里时还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显得有些不太开心。 “哎呦,咱还真没想到梅西尔还会穿男装啊,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吼吼!”右腿搭在左腿上,坐姿实在有些不雅的蜜莉恩一边开心地咧嘴傻笑,一边用爪直接捏碎瓶口,把甘甜的果酒倒进早已干渴难耐的口中。酒的品质很好,甘甜中能够明显感觉到矿物感,完全没有劣质酒的苦涩。 蜜莉恩满足地发出一声舒叹后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然后她高举起手里的酒瓶喊道:“干杯,祝咱们一切顺利!” 第96章 赫莱比亚剧场 赫莱比亚剧场是谢瑞比盖城最为出名的民间剧场。虽然这座剧场目前没有被教会承认,但很多来到谢瑞比盖的艺术家和戏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去那里看一场戏剧表演。 这座剧场出名不是因为那座华美古老的建筑,更不是因为剧场的主人招揽了许多优秀和出名的戏剧演员,而是戏剧表演本身让观众感觉身临其境,仿佛他们就是戏剧的参与者。 “戏剧表演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要入场的稍微快一点。如果戏剧开始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入场了!” 两座纯木料搭建的东方式古典住宅之间,便是赫莱比亚剧场的入口。剧场入口处有一扇双开雕花的大理石门,门扉上雕刻着恶魔拥吻以群蛇为裙的女性的精美绝伦的浮雕,模仿东方建筑修筑的长方形门簪上以彩绘的方式绘着月桂花与荆豆花的图案。 作为装饰品树立的洁白石柱上,坐着一个发梢带着青灰的灰紫色长发,如瀑布般从高处垂落在地上,看上去纤细而苍白的女性。女性脸上蒙着绘有延伸出枝蔓状图案和古代文字的灰色薄纱,没有任何多余花纹的银色丝质长裙严实包裹住身体。 路过的人们隐约能看见女性如妖精一样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容,以及如同比例完美雕像的身体曲线。有很多男人为一睹女人芳容驻足,又因为售票的背着棺材的魁梧男性而停下脚步。 “排队买票,插队打出去。三银币,四等票。一金币,三等票。五金币,二等票。一等票和特等票已经售光了,谢谢惠顾。” 负责售票的男人一头红棕色长发比废弃的鸟窝还脏乱,他脸上满是胡茬但长相并不狰狞,甚至看上去有些英俊。 肌肉分明的身体比年轻棕熊还要强壮,可惜却穿着散发野兽臭气的熊毛大衣,用熊头兜帽的部分遮住那双纯黑的眼睛和粗大的眉毛。他从别人颤抖的手中接过钱的动作却不像外表那样笨重,甚至是灵活得让人觉得有些吃惊。 “恶魔?两只都是!他们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远远便闻到恶魔身上特有味道的蜜莉恩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破甲剑,“咱可不能当作没看到!” 手持精致手杖的梅西尔抬臂制止蜜莉恩的下一步动作:“不用担心,他们是剧场的成员。和浮士德签订契约以后,他们不会伤害人类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默认他们自由活动的。”说完,梅西尔抬脚走过去。 “罗尔夫,好久不见了,能看见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梅西尔走到壮汉身边之后仰起头微笑道。此刻她完全就是一个穿着讲究且得体,甚至是随处可见的贵族少年,只不过有些特立独行的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而已。 被梅西尔称为罗尔夫的壮汉在低头看清梅西尔的样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刚刚收下的钱币从他的指间滚落,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您、您是梅西尔……” “请叫我纳尔森少爷,罗尔夫。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毕竟你们没有做任何坏事,只是在表演而已。” 梅西尔抬手对着罗尔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轻用手中的手杖点了点地面,并指了指保持着警惕站在身边的蜜莉恩:“我的朋友,她是个佣兵,平时对恶魔之类的有些敏感,你们别别在意。” “您今天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表演的吧?”同伴的嘴拙和迟钝,让坐在石柱上招揽客人的比阿特丽丝不得不代替他开口询问梅西尔来剧场的理由,可她只得到对方一个带有神秘感的微笑和噤声的手势。 “秘密哦,不过你可以猜一猜。还有,比阿特丽丝,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梅西尔抬头微笑。 “我讨厌你,真的最讨厌你了!只要你出现的地方,就绝对没有好事发生。万一这里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无处可去的!要是再失去安身之所的话,我就不会在忍耐了!”嘴唇颤抖的比阿特丽丝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头发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诡异扭动并变得坚硬起来。不过最后她还是抱住手臂,控制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很多的人在旁边看着,要是在这里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的话,教会的人会赶来驱逐他们的。 “要我不惹麻烦,恐怕只能等我进入冰冷的墓穴彻底安息的那一天了。不过,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一瞬间露出落寞表情的梅西尔说完这句之后,扭头缓步走入剧场门中。 “梅西尔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如此憎恶她呢?”蜜莉恩在跟上之前抬头随口问了一句,她注意到两只恶魔都看向自己并睁大眼睛——那两双眼睛中仿佛有转动的深渊旋涡,让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不是她的话,我们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比阿特丽斯轻声说道。 赫莱比亚剧场不像其他的剧场一样建立在地面上显示自己的宏伟与豪华,而是低调建立在曾经的地下某个大人物挖掘出来用于储存珍贵藏品的地窖之中。 在穿着遮住全身每一寸皮肤的黑色长裙,甚至连脸都用网状蕾丝遮住的高挑女性的引导下,因空气中散发寒意,不由自主地瑟缩脖子的观众们小心地顺着用沉重且坚韧的铁金木与粗粝岩石堆砌阶梯向下而行。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除了被金属章鱼触手缠绕的六棱锥形彩色玻璃壁灯之外,还有不少以浅浮雕的浮雕技法雕刻出的各种有名的戏剧场景,其中就有《浮士德》这个故事中,浮士德与恶魔梅菲斯特交易的那一幕。不过浮雕中所有被雕刻出来的人物都没有脸,只有阴森森的骷髅脸展示给欣赏的人。 剧场位于地下的原地窖中,所有人越往下走便越能够感觉到空气的寒冷,他们能够看见浮雕空隙之间嵌入墙壁的非人雕塑。其中大部分都是由人与各种动物结合出来的异形体。这些摆出要突破墙壁钻出来动作的雕塑实在过于逼真,以至于有些前来欣赏戏剧表演的孩子忍不住躲进父母的怀中瑟瑟发抖。当然,也有不少艺术家对这些细节异常精致的雕塑发出赞叹。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梅西尔伸出手将有些紧张的蜜莉恩拉到身边,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这些装饰里面都附带有魔术的术式,它们会不断吸取魔力储存在雕像里面,你可能会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在这里不会受影响吗?你不是说缺乏魔力会引发魔力失甚至导致死亡的吗?”蜜莉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后又问道。 “使用正规的魔术不会导致魔力失,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生物自身都会产生魔力。” “大多数能利用魔力的人体内都有一个由高浓度魔力形成的容器。这个容器就可以将周围从魔脉中分离出来的魔力碎屑吸取过来,增强本体的身体力量或者反应能力,而这些术式则是干涉规则,再将从魔脉中抽取的魔力加以利用。” “当然这样的魔术只有依照一定的规则运行,简而言之,魔术也就是被规则所束缚着却又能干扰规则的方法而已。”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手,在空气中用手指留下一排发着洁白光芒的异形文字,之后她像挥散烟气一般将这排文字随手挥散。 “这个是魔术师们的做法。毕竟魔术师不像魔法使拥有言语和信仰的力量,能自由与妖精和古代生物进行沟通,他们也不能直接将魔力加以利用。也正因为这是为了接近真理的亵渎规则的做法,所以魔术师当中也有很多被反馈结果变成异形体的可怜虫。” “魔术果然很危险啊,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风险的。无论是要得到什么,还是想要学习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对魔法和魔术相关了解甚少的蜜莉恩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然后她伸手摸摸梅西尔的头,“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自己支不支付得起背后的代价,包括拯救他人这件事。你不是完美的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你不必在做不到的时候勉强自己。” “怎么提到这件事?我知道的,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梅西尔苦笑道,“谢谢你,蜜莉恩。” 第97章 魔术师的场合 赫莱比亚这个建立在地下的剧场从高处向下看的话,就像是一个内部放满舒适座椅,装修古典优雅的巨型鞋盒。 放置着松软的天鹅绒靠垫,依次升高的座椅整齐排列在宽阔舞台的正前方。 二三楼环绕三面墙壁之上的座位相比于一楼更加舒适,甚至配备有侍女和单独分割出来的奢华房间,当然精致的食品也是免费提供的。 悬挂在绘有天顶画的天花板之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如同游动鱼群的金色纱幔飞扬使得大厅中光感朦胧迷幻。栩栩如生的异形雕塑作品、名贵的画作和可以堪称经典的舞台结构,被剧场的设计师张扬的呈现在观众们的视线之内。 放置着足足有一千两百根铜制音管,十六枚音栓和两套键盘以及一层脚踏板,表面以极其大胆的手法在雕刻着死亡天使、玫瑰与群蝠花纹的宏伟而古老的管风琴的舞台,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台足足需要十人操纵的乐器发出的乐声,大约是地面之上的人都能够听见吧? “不愧是特等票,不仅观看的位置很好,而且还有单独的房间。” 向检票的侍女出示剧票之后,梅西尔等人就被对方单独带到二楼最前方的奢华单间内,随后种类丰富的果盘与酒水也被人安静而无声地送进了房间。 对酒水一直爱得痴迷的蜜莉恩毫不客气地坐下,她打开瓶子将酒水倒入了口中,喝下后相当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呼——太爽了!” 梅西尔也优雅地坐下,她打开提箱,让恶魔们都出来自由活动。 “这个建筑是……啊,要是当年我能在这个地方来展现自己的话,我一定能够借此大放异彩的!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彻底与我无缘了!”当许久不曾自由活动的鲁巴斯看清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之后,他忍不住张开手臂发出叹息,想象起在舞台上被掌声与称赞声包围的场景。 听到鲁巴斯的话,克里默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低头整理手中的傀儡线:“鲁巴斯,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事情已经轮不到我们了吧?无论是过去也好,还是现在也好,总有一些场所不属于我们。” “呵。”听到鲁巴斯叹息的罗曼夫一边托腮勾唇露出讽刺的笑容,一边摇晃着酒杯中芳香扑鼻的果酒说道:“可惜啊,估计也没人记得你这个当时有点小名气的音乐家吧?也不会记得曾经有个被自己的爱妻杀死的贵族……都是一样的啊,别想这么多,好好欣赏表演吧!这可是来之不易的特等座呢,敬我们美丽大方的蜜莉恩小姐一杯!”说完这番话后,罗曼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空气中的魔力很稀薄,如果再少一些的话普通人都会感觉到不适,不,应该是魔法都聚集在特定的位置上吗?引人注目的魔术,不愧是你的风格。 梅西尔站在足以俯瞰整个剧场的窗台处环视四周,发现无论是镶嵌在墙壁里的雕塑,还是精美绝伦的浮雕画上的人物都无一例外地伸手指向舞台。这正好构成一个能够吸引他人视线与注意的“术式”。 有这个术式在,无论什么样的表演,大概都能够将所有人的视线和心牢牢抓住吧? “我的天啊,真是没有想到梅西尔你在魔法和魔术上都是天才!看看,你居然能够不在对照基本术式的情况下写出新的术式,而且术式只需要施术者注入一点点的魔力就可以持续数十年!吸引他人的目光,多么了不起的想法!” 站在杂乱桌子对面的女性的一连串夸赞让梅西尔恍惚了一下,之后她才将手指交叠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道:“虽然能够无差别吸引所有生物的视线……可一旦这些术式失控,所有在魔术内的生物都会陷入到一场恐怖的幻境当中,就连施术者本身都无法避免的……代价太大了,而且非常危险。” “别说这样打击自己自信的话,梅西尔。你要知道你才十几岁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已经证明你比那些只会口头上说说的魔术师们强太多了!”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越过桌面紧紧握住梅西尔放在胸口的手,同时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中迸射出梅西尔从未见过的光芒,“交给我吧,我会让这个魔术变完美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第一个看见这个魔术的!” “约定好了!” 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吹起梅西尔垂在肩膀两侧没有被发绳扎起的头发。 “浮士德小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又博学又温柔,还是一个合格的学者。不是有她的帮助的话,我也不会将那些事情坚持做下去。”梅西尔低声自语的同时低头俯视一楼的观众席,没想到会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当年一度让她陷入苦战的教皇的鹰犬,其中一人还与自己身边的恶魔有着很亲密的联系。 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些梅西尔本被淡忘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先静观其变好了。只要互相不打扰,我们之间就应该不会在这里发生斗争。梅西尔一边皱着眉头思考,一边将视线从那两个兴致勃勃拿着观剧镜的“老朋友”身上移开。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观众。 说是有趣,不如说是那个人似乎惹上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不,那个不应该称作东西,而应该叫诅咒或者污秽,是肮脏又卑劣的黑暗之物。 陌生人的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除非对方对她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帮助,可惜这种巧合应该不可能出现。梅西尔想到这里收回目光,走到蜜莉恩身边坐下,给跳到大腿上撒娇的里芬柯刻梳理毛发:“里芬柯刻,抱歉。这段时间都没空照顾你,趁现在让我给你梳一下毛好了。” “哈哈,幸运女神在眷顾我!”罗里觉得最近运气变得非常得好,她这几天不仅接到陪同冒险者去探索遗迹的委托,而且还得到了对方赠送的赫莱比亚剧场的剧票。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剧场,除了票价贵一点之外就没有任何缺点了!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单能让她赚到足够挥霍整整一年的钱! 要是没有这三个麻烦鬼跟着自己的话就更好了,但这也是自己贪心的后果……举着侍女送来的观剧镜的罗里想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注意到对方正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里压低声音询问道:“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在下感觉刚刚有视线,虽无恶意,但仍需小心……”被罗里称作又的人抬头看向二楼,他金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猩红色,那是梅西尔转身离去时留下的发尾,“希望对方没有恶意。” 第98章 开演前 痛饮完桌面上所有的酒,感觉万分满足的蜜莉恩吐出一口气,她一边将烟丝填进烟管里,一边向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梅西尔询问道:“浮士德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你不是给她送了信吗?” 填完烟丝后,蜜莉恩慢悠悠地将将烟管点燃并叼在嘴里,用鼻孔呼出灰白色的烟气:“呼——真爽啊,吼吼吼!果然还是抽烟喝酒最让咱放松了。对了,梅西尔,你是不是看见教国那些狗娘养的混蛋了!要不咱们先去收整收整那群家伙,反正时间上还来得及!” “不,没关系,有些事情该过去了。”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话犹豫一下,理智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她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知道有一天我还会和那些人战斗。可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影响到其他无辜的人会比较好,教会里也有比较理智的人,他们只是不得不服从命令而已,说不定会有机会说服他们。” “梅西尔你还真的是成长了啊!明明以前那么任性好胜,你也终于学会隐忍和关心他人了!人类果然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前进的种族,即使面对诸多的问题和苦难,被困难所拘囿,却仍是要如此。”蜜莉恩仰头畅快地大笑了一阵之后,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梳理整齐的头发,把它们揉得一团糟。 梅西尔抚摸缠绕住脖颈的里芬柯刻的蛇尾巴低声说道:“为了前进所付出的代价,能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呢?” 剧场空气的确冷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毕竟这里是曾经用于存放只能用冰才能够保存的珍贵收藏品的地窖。 即使经过改装,甚至是在地板下埋入不断循环热水的铁管,也依旧无法阻止寒意从剧场的每个角落渗出来,包裹在来者身上。 不过很快,就有专人为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客人们送上厚实的毛毯和温暖的手炉。那些黑裙的侍女们就像是剧场里的魅影,让人不经意间被吓一大跳。 “非常感谢。”玛蕊娅微笑着从这些没有生命气息的侍女手里接过毛毯与手炉。 等侍女离开后,玛蕊娅的眼神立刻阴沉了下来,她用手拂了拂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扭头对身边的纳撒尼尔嫌弃地说道:“真是让人不快的地方,除了恶魔之外,就只有这些没有操作者也可以依照一定指令行动的人偶了。真是的,坐在这里那么久,居然就只得到了一些没用的情报!我可是对话剧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要是其他人知道这个剧场的真面目的话,估计整个剧场都会彻底沸腾起来吧?要不是有我们的庇护,这些人能这样安逸生活吗?” “身为神的仆从,我们不能以高傲的姿态对世人施以救赎,也不能因为救助他人而索取荣誉和报酬。”纳撒尼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若是守护也需要付出平等的报酬的话,这应该叫做雇佣才对。玛蕊娅,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你不要把那些无聊的教条挂在嘴边好吗?现在我们可是在恶魔的巢穴里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安静一会玛蕊娅,表演要开始了。” 当那些慕名而来,或者早已把观看戏剧当做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观众们悉数落座。不知藏身在哪里的乐队开始调试乐器,能够隐隐听见或者优美或者宏大的乐声在剧场大厅内回荡。 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大声向父母询问乐声的来源,又不得不在父母的眼神与手势的制止下安静下来。 “吼吼,这是要开始了吗?”蜜莉恩一边好奇竖立起耳朵仔细谛听动静,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有些心不在焉地为里芬柯刻梳理毛发的梅西尔。她调整坐姿,将身体前倾以便能更清楚地看见舞台,“时隔多年咱终于又能看到戏剧表演了,真是有一点期待呢!也不知道表演精不精彩。” “是呢,我也有很多年没有看过了,大概这一次能够大饱眼福吧?”梅西尔将垂在身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抬眼微笑着应和道。之后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提灯,低声自语道:“没想到今天那个人也在这里。” 观众们看不见的幕后,准备上台的演员们正拥挤着做最后的准备。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往来奔跑的人和各种或者庞大或者危险的舞台道具,空气中弥漫的脂粉香和香水味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混杂的声音让人根本就无法分辨来源,这也就导致所有人都在提高音量大喊。 “谁看见我的项链了,就是有蓝宝石和珍珠的那一条?对了,我的首饰不够了,明天叫珠宝商带新款式的首饰过来让我看看。” “我的香水什么时候用完了,谁能把香水借我用下啊?啊,我不要前调是果香的!” “谁穿走了我的裙子啊,明明今天我不是这个角色啊!啊,对不起我忘记今天和别人交换了!” “麻烦让一让,拜托各位让一让啊!我找浮士德夫人有急事!” 灰色短发,有些蜡黄的圆脸上褐色雀斑明显,穿着一身劳工才会穿的粗布衣服的男孩正尽力避开准备上场的戏剧演员们,想走到舞台后方剧场主人的房间去。 男孩身形相较其他人而言过于矮小,他请求的声音也不够响亮。这些全身弥漫着脂粉与香水气息,穿着华丽古典,会让人误以为是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戏剧表演者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男孩的存在,这就导致他最终也只能在由人群组成的移动河流中挣扎。 “终于挤出来了,再晚一点的话我恐怕就要被挤死了,天哪!”从人群中挤出的男孩手撑着膝盖喘着气自语道,之后他按了按头上奇迹般没有被人挤掉的帽子。 男孩的名字叫格罗佛·卡特,他今年才十五岁,就已经被剧场的建立者,琳恩·浮士德称赞为“最为称职的帮手”,并且浮士德已经将后勤指挥的工作交给这个男孩处理。 当然,格罗佛很明白为什么浮士德夫人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这仅仅是对他的特殊关照而已……他也是真的很感谢浮士德夫人给了他工作,只是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职位,因为大家即使不用他的指挥也能够做得很好。 “我就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反正我只是一个没有天分的孩子。”格罗佛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 如果浮士德听见格罗佛这么贬低他自己,估计又会好好说教他,可现在她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因此格罗佛最重要的任务是叫醒还在睡觉的浮士德夫人——客人都来了,她怎么还在睡! 第99章 浮士德夫人 推开浮士德夫人的私人房间之后,首先扑面而来的是灰尘与墨水特有的味道,无论是剪裁一半的戏服,还是未完成的剧本都被主人毫不在意地堆在灰暗的地板上。 整个房间里都处在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中,用来支撑衣服的人形衣架半隐在床幔之后,宛若镂空的幽灵,占据大半空间的床铺上软垫堆成了小山,有些软垫甚至直接滚在地上。 这样的环境让格罗佛根本没地方下脚走路,可他有其他提醒屋里的人起床的方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圈成桶状放在嘴前,冲床的方向大声喊道:“浮士德夫人,您该起床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天您不是要与客人见面吗?再不起来的话,您就要失约了啊!啊,午餐您又没有吃!我可是拜托哈里斯给您做了您最喜欢的煎牛排,您不知道现在香料有多贵吗?” “啊?什么午饭?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过了一会,床上那堆垫子下才缓缓地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头发颜色像撒在金子上的夕阳光一样呈现不可思议的金红色,白皙皮肤虽然已经松弛,但也不难看出过去的貌美与学者风韵的中年女性。当她抬起因为岁月而略带皱纹的脸时,那因睡眠不足布满血丝,显得有些浊黄的银蓝色眼睛也随之睁开来。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她被黑纱裙包裹的身体依旧是曲线曼妙,只是相比过去削瘦了一些。 浮士德低头戴上以黄金镶边,高度透明的水晶打磨而成的单边眼镜,她将末端缀有托帕石的镜链缠在右耳上之后赤足下床,同时从阴影里走出的黑裙侍女为她披上灰色毛领的墨蓝色长袍。 “夫人注意形象,我还在呢!而且不穿好衣服您可能会生病的!” 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格罗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手指的缝隙中偷看在桌前坐下的浮士德,发现对方居然将那盘冷了许久的牛排端到面前:“啊,夫人,那个不能吃了啊!” “没事没事,况且现在表演要开始了吧?也不好让别人再去重新做一份了,我就将就着吃吧。”浮士德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饭菜的冷暖之后拿起了刀叉,她切着有些发硬的牛肉继续说道,“我也想尽快与老朋友见面呢呵呵……毕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她参演。” “浮士德夫人,你是不是又不想换衣服了?” “呵呵,居然被你发现了啊?” “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才刚刚得到活下去的机会,若是在这里死去,谁还会记得我?就算是将那人拉下,淹死在池里,我也要踩着他的尸体爬上去!” 舞台上,刚刚完成独白,表情决然而痛苦的女孩被涌上来的黑暗包裹。之后舞台再次亮起,穿着淡蓝色纱裙,优美形体在薄纱下隐现。 代表冰冷池水的女人们围着抓着木棍一端,与一个穿着考究优雅的少年角力的女孩翩翩起舞,如同一群湖上起舞的精灵。瘦弱的女孩猛地将木棍朝怀里一拉,站在舞圈外的少年身不由己地踏入舞圈,随后慌乱想逃的他瞬间被起舞的女人们包围,趁此机会离开舞圈的女孩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此后舞台的幕布落下,第一幕的表演正式结束,观众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吼,这个故事咱知道!是关于西恩蒙特家族的那个新上任的家主的故事吧?这些人演的可真棒,咱都能很清楚感觉到每一个角色的魅力,就仿佛自己也身在其中一样吼吼!说实话,咱可是一点表演的才能都没有呢!” 屏气凝神观看表演的蜜莉恩在幕布落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跟着其他观众鼓起掌来,她还大声感叹这场戏剧表演的表现力真的如传闻般强大。 感叹完后,蜜莉恩随手用肘部戳戳身边也在鼓掌的梅西尔,颇有些不快地握紧拳头说道:“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居然对子女做出这种事情!什么排挤啊,蔑视啊,明明都留着差不多的血!魔术师家族就这么注重血统的纯正吗?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原本不想做这种事情的吧?” “路易斯·艾登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往上爬的,因为只有得到他人的承认,她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在魔术师家族里,血统不纯正的人可能无法继承家族里古老而强大的魔术,甚至就连‘看见’和‘听见’都无法做到。正因为如此,保持血统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回答蜜莉恩问题的不是梅西尔,而是依靠着门框的浮士德——她真的没换衣服,就只穿着睡袍和毛皮大衣过来拜访朋友了。 梅西尔早就对这种情况倒是见怪不怪,她熟练地朝坐在身边的玛丽挥了挥手,示意她换个位置坐,起身牵起裙角向浮士德行礼:“浮士德老师,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可好?” “小梅西尔,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还有你应该不介意多一个人吧?这个是我捡回来的帮工,你们叫他格罗佛就好。虽然他的年龄有点小,但绝对是值得信任的。”弯唇微笑的浮士德慢悠悠地走进房间,之后她回望了一眼身后说道。 几秒以后,偷偷跟着浮士德夫人的格罗佛从门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嘿嘿嘿,我很好奇呆在剧场的浮士德夫人的朋友是什么人,所以就偷偷跟过来了……对不起,我会马上离开的。” “没关系,既然是浮士德老师的人,我也一样可以信任。”梅西尔说着对格罗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过来坐下吧,想必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吧?” 蜜莉恩有些担心格罗佛被梅西尔的恶魔们吓到,可她回头发现恶魔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于是她也放下心站起来跟浮士德握手:“您好,久仰大名了,琳恩·浮士德夫人。在咱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听过您的故事了,你本人看上去还真是年轻。” “那还真是一件令人荣幸的事情,毕竟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血之战的大英雄什么的。哦,哦哦哦……你是狼人?不对,我没见过无法保持人形的狼人。” 浮士德彻底看清蜜莉恩的样貌时眼睛忽然亮起来,她一把抓住蜜莉恩的爪,伸出戴着长至手肘的灰色手套的手抚摸蜜莉恩强壮的手臂,甚至还摸到她肌肉块分明的腹间:“真是太棒了,多么完美的身体!不仅仅是为了狩猎,还可以保证自己能够随时能利用体型来压倒敌人……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在我的剧场工作,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酬劳!” “不、不用了!咱现在有稳定的工作!而且今天咱拜托梅西尔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你帮忙的!”从没有感到如此局促的蜜莉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浮士德的冰得吓人的手在身上游移。 看到这个场景的梅西尔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但随即她也被浮士德一把抱住:“让我来看看小梅西尔长大没有啊!嗯,感觉好像是胖了点,不过好像没有胖在该胖的地方啊?” “老师,您应该知道我已经……”梅西尔在浮士德的臂弯里徒劳地扭动几下,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还好浮士德还和以前一样。 “可妮莉雅小……小姐见到您我非常高兴,我是格罗佛·卡特!之前我听浮士德夫人说您是她非常优秀的学生,特别是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世人皆知……”格罗佛看不见蜜莉恩和梅西尔真实样貌,但他依旧双手十指相扣,用充满崇敬和激动的目光,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窝在浮士德怀里的梅西尔,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想像您一样变得很优秀的话,我该怎么做呢?” “这件事情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我再和你慢慢说吧,格罗佛。现在我要和老师谈正事了,能请你乖乖坐下吗?” 梅西尔对格罗佛说完这番话之后,伸出手敲了敲浮士德箍住自己腰部的手臂:“老师,让我们谈谈正事吧?我们想要尽快出发。” “正事的话,等这场表演结束慢慢谈也不迟吧?你们好好坐一会,之后和我一起吃个饭。正好我有想介绍给你们的人。” 意识到梅西尔有些生气的浮士德松开手,之后她一手放在腰间,一手食指竖起打趣地说道:“这次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劲才让本人答应过来帮忙的,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太惊讶!” “当然不会了,看到这次的演出我就已经很清楚了。”梅西尔低声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次把视线投向舞台的方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可是她把我的行踪卖给教会的。” 第100章 西恩蒙特家族 “路易斯大人,今天的汇报结束,接下来是线人带来的情报。家族中有六成以上的成员拒绝了和教会合作的提议,他们这周会在长老的联合下向您提交抗议文书,剩下的成员中您的堂兄弟们基本都保持中立态度。” “他们抗议也没有用,这件事到头来还不是我说的算,长老算什么?他们只是一群守旧的缩头乌龟而已!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还是快点进棺材比较好。”坐在靠背椅上的女人用手轻点扶手嗤笑道。 “路易斯大人,您应该知道教会不是适合合作的伙伴,他们是一群猪猡和蛇。妄想和怪物共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对这件事也持有反对意见,希望您能更谨慎地考虑一下合作的相关事宜。报告完毕,我就先告退了。”亚麻金的长发被梳成两个精美的鱼骨辫,按照家族要求戴着金鳞镂空面具,灰金色长裙制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的高挑女性向面前的主人恭敬地鞠了一躬之后,无声地走出房间。 关门的那一刻女人回过头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的马车里等您,请快一点出来。” “朱莉你还是这么啰嗦,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重用你啊,一会见,我的小狐狸。”没形象翘腿坐着的女人对朱莉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对了,我说你们的主人真的没有把这里翻新一下的打算吗?虽然我知道这是历史建筑,可一直保持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就算有这么强力的魔术加持,以后也会变得很难吸引客人哦?我看看,交给我们家族的话,起码能给你们省下十六金。” 路易斯·艾登,西恩蒙特家族的现任家主,同时也是赫莱比亚剧场最大的投资人。她有着一头发尖泛着红棕色的干练短发,长度足以遮脸的额发被梳到头顶并用和头发同色的发夹别紧。光滑饱满的额头下方是略短的银色眉毛,左侧的眉毛被自上而下的刀疤截断。 路易斯扭头对着身边黑裙侍女摊手说话间,还下意识地用手拨弄着有鳞片状花纹的铁制圆形耳环。 “呼,真是久违的放松,可惜之后还要去处理公务呢,事情要是堆积下来就会变成麻烦了。关于借贷恶魔的事情,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服那个老顽固。”说到这里,路易斯忽然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写满了算计。 路易斯翡翠绿的眼睛美得像是最上等的宝石,但不知为什么,她左眼上戴着深灰色的眼罩。牛皮与丝绸制成的眼罩上银色泛亮的铁栅栏和双头金鳞羽翼蛇的图案清晰可见,这大胆彰显出她的身份。 由于还没有人来通知路易斯上台,所以她还是穿着那套常年不变的黑色燕尾礼服。外套衣领敞开处塞着带双头金鳞羽翼蛇家徽的深蓝带银灰色领巾,袖口与衣角有黄金蛇鳞的刺绣,下半身笔挺的长裤刚刚达至脚踝,露出纯黑色的长袜和擦得发亮的手工尖头牛皮皮鞋。 这一切都透露出路易斯本人的高调和与他人绝对的不同,就像是毒蛇展露着它的毒牙。 答应浮士德来剧场参与表演是一回事,谈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路易斯想要恶魔的力量,当然这件事与她本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是希望在一切不妙的事情如期发生以前,增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和能力。 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她也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也不会和教会谈合作了。只可惜有些蠢人不会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只能关注当前的平稳。 “路易斯小姐,接下来就要轮到您出场了。”前来通知路易斯可以准备上场的是个有着奇异粉紫色短发,头顶部分头发堆起并折叠成翼状的恶魔。 这只恶魔仿佛由黑曜石与黄水晶共同镶嵌而成的盘角从头顶柔软的毛耳中探出,弯在头部两侧。面部只生着一对镶嵌于血肉中的晶体模糊的眼睛,而她的下半身倒是与人类儿童基本无异——路易斯记得这家伙是叫潘德拉,在恶魔当作似乎有“向导”的含义。 “啊啊,我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路易斯漫不经心地应答的同时从靠椅前站起来,之后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圆顶礼帽扣在头上:“让这些蠢货了解一下到底那一天我做了什么吧!反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能对我指手画脚的老东西们都已经进那座坟墓了。” “梅西尔,你应该认识路易斯?我记得你是很多年前和她遇见的吧?我觉得你和她的相性可不太好,我也知道你因为她遭了不少罪。”霸道地将房间中唯一一张躺椅占领的浮士德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用手挥散蜜莉恩抽烟产生的烟气。她托腮扭头看向低着头表情凝重的梅西尔,过了一会之后忽然眯眼笑起来:“我还是希望你去见见她,好吗?我保证这一次会面会给你带来一些有趣的东西,这应该正好是你需要的。” “老师,不是我不想和路易斯小姐见面,而是我不知道那个以自身利益为重的魔术师会不会对蜜莉恩不利。现在我只想赶紧找到合适装备和物资赶紧离开……”梅西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胸口的衣服,同时她皱紧眉头露出像是在忍耐痛苦与愤怒,看上去却又狰狞无比的表情。之后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直接发出怒吼,“只要是靠近她,我就止不住自己的愤怒之心。” 路易斯这个人之所以不受欢迎,不止是因为她的出身,还因为她阴险狠辣、不择手段的性格,被她欺骗过的人可不是少数,梅西尔也是其中一个。过去的那件事情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 “梅西尔,你必须得学会放下一些东西。无论是仇恨还是痛苦,你必须去面对然后当面解决才可以。”感受到梅西尔的情绪波动的蜜莉恩起身将爪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垂下眼睛轻声说道,“仇恨是强大的力量,又是最容易将人引入歧途的力量。有仇恨就要去发泄,有仇就要去报。当然,你不想杀人的话,给她一拳也是好的。咱不希望你去忍耐,这对任何人都不好。如果你下不了手,就咱来吧。” “要动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您一拳下去可能路易斯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梅西尔认真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见她的……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你的长辈,本来就应该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蜜莉恩笑着揉揉梅西尔的头,“你只要记住,咱一直站在你这边!” “真是感人的师徒情。”浮士德看着两人抹了抹眼角,轻声感叹道,“我果然还是老了,看不得这些。” 第101章 她的故事 正当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的时候,舞台上终于开始了最后一幕戏剧的表演。黑暗笼罩着所有人,他们听见担任旁白的演员念道:“家族的继任者们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有着家族直系血统的路易斯最终成为西恩蒙特家族唯一拥有资格的继任者。” “十三岁时,路易斯·艾登在所有家族成员的见证下,对家族那本记载着所有家族魔术的魔书宣誓,最终她正式成为了家族的掌权人,这也是她成为在魔术师之间出名的第一步。” “我亲爱的家人们,很感谢你们愿意参加我举办的私人晚宴。今天我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说有你们的功劳。” 当舞台再次亮起时,一个略略沙哑,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 看见演员登场的蜜莉恩下意识地回过头观察梅西尔的反应,发现对方正前倾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稍放下心来回头继续观看表演。 “敬我亲爱的家人们,我保证会带领家族走向荣光。今晚是对你们的犒赏,希望你们能尽情享受。”打扮与蜜莉恩印象中的路易斯·艾登相差无几的女演员一边露出阴冷的笑容,一边举起手中的泛着古老光泽的雕花银酒杯,向着面前打扮优雅得体,但是神色却相当惶恐不安的男女们敬酒。 路易斯的脸上满是笑容,她似乎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其他人在路易斯将杯中酒饮尽的时候面面相觑,然后他们也各自啜饮杯中散发芳香的美酒。很快这些人眉头舒展,看样子路易斯准备的确实是好酒。 曲调低沉甚至阴冷诡异的音乐一直在大厅里回荡,忽然,除了路易斯以外的人都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嘴或者腹部。深红近黑的血从他们的口中、眼中或者鼻腔中涌出,滴落在地上变成黑色的玫瑰。 在猛毒腐蚀身体带来的极端痛苦下,这些人发出比死人之国灵魂受苦时的哀嚎更加凄厉和恐怖的尖啸,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呕吐声与求饶声。 酒中的毒药让这些原本衣冠楚楚的魔术师变成一群痛哭流涕且肮脏不堪的畜生,他们将在痛苦与绝望中进行最后的挣扎。还有人试图向路易斯求情,可是他们得到的只有路易斯冰冷的眼神。她注视着这群人,就像注视着毫无价值的物品一样。 早已知道结果的路易斯迈过地上的污秽,走到长餐桌的尽头坐下,开始切割餐盘里那块鲜血淋漓的肉。将切割下来的肉放入口中后,她仰起头用手捂住脸,发出痛快至极甚至可称之为癫狂的笑声。 当所有参与此次演出的演员们上台行礼之后,宏大的音乐瞬间戛然而止,舞台随之也暗下来。所有的观众都鼓起掌来,全场掌声雷动,甚至有人为此热泪盈眶,当然也有一些神色不善的人悄然离席并隐没在舞台周围的黑暗之中。 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的梅西尔长长吐气,她将背靠在松软的座椅上,仰头让脸朝向头顶的天花板说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记载在魔术师的历史上,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半点虚假成分也没有。舞台上的也是路易斯·艾登本人。浮士德老师,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刚刚那家伙就是那个母鳄鱼本人?” 听到梅西尔的话,差点没直接站起来的蜜莉恩睁大眼睛惊呼道,她狠狠地用烟管吸了一口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吼吼……也是,如果不是本人的话,可是演不出那种疯劲的。今天表演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给那些普通人看的吧?”说到这里时,蜜莉恩的眼神忽然阴沉下来。青烟弥漫,她的面容也开始在烟气里变得模糊不清。 “不愧是小梅西尔和白狼屠夫小姐,你们的直觉真是太敏锐了!所以我才说梅西尔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嘛,过来让我给你一个奖励的抱抱!”听到梅西尔的话后,露出兴奋表情的浮士德忽然起身抱住来不及反应的梅西尔,将她的脸摁在胸口上,“真乖真乖,我可爱的学生梅西尔。很辛苦吧,很痛苦吧?独步行走的旅者,请侧耳倾听风的呢喃,夜之女神会给予你安眠的摇篮,安眠吧,入梦吧,黑夜的纱幔早已经垂下……” “浮士德,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想到浮士德会突然咏念安眠的魔咒,梅西尔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魔法的力量拖入无梦的安眠之中。 浮士德抱着身体软下去的梅西尔,扭头看向警惕将手放在腰间的蜜莉恩:“你别紧张兮兮的,我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而已,这孩子太辛苦了。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蜜莉恩?现在你可以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我了,我会视情况决定帮不帮你。” “哎!梅西尔的本意就是不想再让无关的人掺和进来的。既然是你主动问起的话,咱还是告诉你好了,但你可别给梅西尔提起啊!”意识到浮士德的确没有伤害梅西尔的意图之后,蜜莉恩松了一口气放下握住剑柄的手,坐回椅子上并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 “咱沾上了诅咒,是从法艾尔兰古国遗迹带回来的,来自于菌之古神眷属的不死诅咒。”说到这里的时候,蜜莉恩用尖锐的爪用力在手臂上犁出几近见骨的伤痕。血顺着她银白的毛发淌下渗入厚重松软的地板,随即这几道用魔法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恢复的伤口居然自行蠕动着愈合了。 “真是可怕,在我的印象之中没有这样的古神。毕竟创世神的子嗣中没有任何一位有这样赐予他人永生不死的兴趣,祂们恐怕更喜欢看见人痛苦而死。”浮士德看见蜜莉恩伤口恢复的过程时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她弯腰将梅西尔横抱起说道,“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说来听听。”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咱,去咱曾经去过的那片遗迹。”蜜莉恩表情严肃的用右爪捂住眼睛。当她用手遮挡住视线的时候,眼前就会展现出另一个陌生的场景,砖石垒砌的潮湿甬道仿佛没有尽头,深邃的黑暗中有个影子朝她招手。 “这个听起来可真不妙,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可不能让梅西尔睡这里。”浮士德把梅西尔放在蜜莉恩手中,她嘴上说着不妙,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或紧张。她早已经历过各种糟糕至极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也只是有些麻烦,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浮士德将手里的烟管放在桌子上。 看着浮士德轻松的笑容,蜜莉恩的紧张感竟然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她无奈地耸肩笑笑:“说不准呢,但你说的对,总有办法的。” 第102章 诡异的入侵者 “虽然早就从一只眼的家伙那里知道这里有很多恶魔了,可数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难不成我是捅了恶魔的巢穴吗?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应该来看热闹了嘛!”说话的女性随意踹开脚边与人类相差无几,通体如石膏一样素白的木制傀儡,用手拂了一下肩上浅紫色泛银的齐腰长发。 这个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几岁的女性长得柔美,就像是脸略带着婴儿肥的精致玩偶,青紫色短小的羽翼怪异地从她左眼中生长出来,并随着她的动作一收一展。 这样的羽翼不只生长在女性的左眼内,它们还侵略性的覆盖了她左半边的身体,就连大腿上都收敛着一对。 虽然这位少女的样貌让人赏心悦目,但是满地几近粉碎的傀儡残骸可是会让人感到触目惊心,有些傀儡甚至被残暴地嵌进坚硬的石墙之中。 除了这些傀儡之外,还有一只下级恶魔在地上被青蓝色雾气组成的十字剑钉住腹柄不能动弹。 这只恶魔外表形似蜘蛛,八只足肢全是由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骨骼组成。她漆黑泛着晶红色的身体上,银色的硬毛构成了无数张哭泣的人脸,原本是头胸部的地方长着仿佛由黄金制成的头骨。 虽然无法判别是什么动物的,但是这副形态扭曲和怪异感足以让任何人都脊背发寒。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正是她用丝与那些傀儡相连,并操纵它们的行动。 “你这家伙难道就是来刺、刺杀浮士德夫人的?还是其他魔术师家族的暗杀者?”发现自己似乎难以逃脱对方掌控之后,妮哈开始试探着询问这个奇怪的人的目的,同时她小心地操纵丝线,向头顶那盏本就摇摇欲坠的吊灯延伸过去。即使不能击杀敌人,她也要拖到其他人赶来才行。 “讨厌,我跟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冤无仇啦!对了,我听说这里的人把有恶魔与人类两种血统的人叫做‘劣种’?这个称呼还不算难听嘛!你得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叫觉。当然在你们这里没有姓氏,单单一个字的名字很奇怪对吧?毕竟是重视家庭的时代呢,我完全可以理解!” 自称为觉的女性一边踩着妮哈臃肿的腹部,一边完全没有入侵者自觉地托着自己的脸喋喋不休。她歪头转动着色环一样的眼睛环顾舞台后场,也就是杂物间和表演者的准备室。 演出的各类定制服装被分门别类的放入靠墙整齐放好的衣橱内,各色的丝绸与布幔从空中垂下自然而然形成无数屏障。 表演用的道具似乎没有引起多大重视的随意摆放,容易被弄脏的道具上还是小心搭着深色的麻布。杂乱又有序,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有效的利用着。 觉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似的,忽然捂着嘴弯腰狂笑起来:“呵呵……真是一个好地方,如果破坏掉的话,一定会让很多人伤心吧?越是被人重视,存在的价值也会越高。哈哈哈哈哈哈……” 从觉的眼神中,妮哈看见的只有极端的兴奋与疯狂,那是不在乎任何东西的施虐者的眼神。莫名的恐惧感和彻骨的寒意在全身蔓延,以至于她都忘记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 “我说,你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有了孩子吗?那你的孩子运气可真好,因为在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之前就可以离开了。”忽然止住笑声的觉重新低头看向妮哈,她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她左半身的几只羽翼开始雾化。这团颜色奇异的雾气最终凝聚成一柄锋利,甚至边缘带有倒刺的长矛。 这件危险而又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武器在空中飞速旋转,最终停在觉举起的手中。 “你要干什么!不、不要!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行!”妮哈意识到觉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惊慌起来,她的腹中怀着自己与那个人的孩子——她不能死,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努力保护这片安宁之地。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哼哼,哼哼哼……安息吧,可怜的孩子,今天仁慈的存在之神就送你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完全不理会妮哈的求饶的觉一边轻快地哼着歌,一边双手握住长矛将其举过头顶。她在睁大眼睛大喊的同时,将长矛朝着妮哈颤抖的腹部刺下去。 “刀法一式,藏樱叶。”随着清冷女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抹森冷而凌厉的刀光,正是这抹快得人的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刀光,斩断了觉刺向妮哈的长矛。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的觉呆呆地看着手中逐渐消散的武器,她的脸色阴沉下来:“真是让人讨厌的麻烦鬼,明明就差一点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要解放了。” “你这样的做法不是仁慈,而是暴行。现在收手的话,我也不会再继续动手了。”听到动静赶来的不是剧场的人,而是一个身形相当高挑的女人。她穿着对襟衣领用带有花纹的朱红色竹夹固定,袖口呈现宽大的喇叭状并带着装饰性银灰色条纹的长衫。 原本纤细的腰部用以牛皮与黄铜制成的精美腰带束紧,蓬松的裤管两侧为了便于行动和隐藏暗器而从大腿根部开口,露出她苍白的皮肤。 女人说话的同时将手中刀刃似乎有些怪异的刀收回腰间纯黑的刀鞘内,之后她用苍白的手抚平衣服的褶皱:“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邪魔。” “哈?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残渣说我是邪魔?”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重,让人几近窒息的杀意从原本笑容满面的觉身上爆发出来。她松开那柄没用的武器打了一个响指,左半身的羽翼雾化并最终凝聚成诡异的形状,“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邪魔,但是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叫邪魔还真是不爽啊!给我去死吧,混蛋!” 意识到面前对手异样的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从空中如狂风般扫过的青紫色虚影还是卷走了她头顶的帷帽。 从帷帽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头长短不一,发梢泛着暖橙色的漆黑短发,随即是一张皮肤苍白泛灰,五官柔美的脸。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仿佛蕴藏着千万星辰,眼角略略妩媚的上翘,右眼下有一颗淡棕色泪痣的墨蓝色眼瞳。 这双眼瞳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温柔,而是与自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完全不合的狠厉与杀气:“和群魔山上很相近但是又不完全一样的气息,你这家伙,也是‘神’吗?” 刀法一式,藏樱叶。 深深呼吸将空气灌入肺中的女人略略压低肩膀后,用左手指拇顶住刀锷,将由血肉培植出来的樱木制成的刀刃从刀鞘内推出。 她右手握紧刀柄使其在空中划出曲折变化的刀弧,就像是樱花轻盈飘落的轨迹,却又带着极致的锋利与凌厉。 刀光闪灭,原本比任何钢铁都要坚韧的青紫色雾气形成的带刺长鞭随之被斩断消散。女人一边挥刀斩断那些狂舞的长鞭,一边闪步靠近盛怒的觉,她扭动手腕改变握刀的手法,使刀刃自下而上刺向觉的下颌——刀法第三式,樱繁羽。 “白痴,故意留破绽,你就真的靠过来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面对即将捅穿身体的凌厉攻击,觉甚至都没有躲避,她只是在吐舌的同时竖起左手的中指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 随着觉的动作,整个房间的地面突然全部消失了。随之暴露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的女人视线之内的,是无数末端插在石块缝隙之中,因抹了剧毒发出阴暗光芒的刀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觉站在空中将食指朝下,从空中自由下坠的各种刀具和带刺的铁球无情撕碎了那些脆弱的布幔。 粉碎的布片如同花瓣一般飞落,并和这场带着杀意的金属之雨一起向着女人倾泻而去。 第103章 剧场的客人们 “白痴,故意留了一点破绽,你就真的靠过来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 无情邪魔展臂狂笑,青蓝色涡旋延展如同在水里晕染开来的彩墨绘卷。 金属狂乱之雨自黑暗中倾泻而下,被森冷寒光撕碎的布幔飘落就如零落花雨。 生死之界模糊之际,时间似乎也因此停滞。 恍惚间纪子似乎看见熟悉之人的身影,朦胧不清的脸和温暖如春的浅笑,以及那一只伸过来的手:“纪子,约定好了。” “谁跟你约定好了啊,你这个自私狂妄的混蛋!把我一个人丢下,又让我一个人被责骂被质疑!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下坠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供抓扶的地方,瞬间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纪子却硬是划破手掌用血肉催生樱木生长,转身将伸长的刀刃卡在在混杂着岩石的壁上稳住身体。 由于身体无法完全承受下坠时的巨大力量,纪子的手臂脱臼了。 剧痛之中她出汗的手指与开始握不住刀柄,最后她又再次向下坠落:“可恶,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的死掉吗?我还没有……” “纪子,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刚刚你突然不见了,可是把本大爷吓了一大跳呢!你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呢,不是说等又哥和罗里过来的吗?” 耳边熟悉的男声和肩膀上熟悉的重量瞬间唤回纪子的神智,她惊觉自己居然好好地站在陌生房间的门口,边缘缀着白色纱幔的帷帽也地戴在头上。 面前房间里的陈设都和她来时一样,只是少了那只被钉在地上求饶的恶魔和那个奇怪的女性。 地面上没有死亡陷阱,空中的布幔也随风轻摇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刚刚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就仿佛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境。 “刹,刚刚……”纪子本来想要与同伴提及刚刚的事情,可手掌的刺痛却让她像是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右手掌,发现手掌上一条鲜红的血痕正在缓慢地愈合,而这个伤口是为了…… 等等,刚刚自己是在和谁战斗来着?要保护的又是谁?到底自己忘记了谁的存在? 忽然间感觉到头痛欲裂的纪子在苦恼皱眉的同时弯下腰,之后她用指甲呈现渐变紫色的手狠狠抓挠头发试图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回忆。 不过下一刻,她的手就被身旁的同伴紧紧握住:“纪子,你怎么了?不要不说话吓本大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说出来让本大爷替你教训他啊!” “你这个一根棉弦的白痴,给你说过不要随便碰我的吧?” 看见刹的脸的一瞬间,纪子又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她在耳朵泛红之前挥手甩开刹那只掌心以刺青的形式写着鬼寇岛文字“慈”的手,并且恶狠狠地冲人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手切下来!” “哎,为什么?本大爷这是关心你啊!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朋友之间的友爱之心吗,纪子!”刹愣了几秒之后追上了扭头快步离开的纪子。 “没有,你可是有婚约的男人,要记得和别的女性保持距离!” “靠,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是同伴,又不是其他什么关系!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刹颇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又紧追了几步,“真的没有人欺负你?你再好好想想看啊?”刹愣了一下后赶紧追过去。 真是,为什么自己会和这种人成为同伴呢?又呆又傻,每次遇到事情就只知道用拳头解决,简直俗不可耐。 纪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自己叹气。 她和刹相识,再从鬼寇岛来到大陆找到另外一个同伴一起旅行怎么说也有五六年了,但无论如何她都感受不到活着的切实感。 任何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熟悉的土地,安适的环境…… 这些无论如何她都适应不了,但是唯独在那个蠢蛋的身边时,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生厌。 刹是个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那头极短的深灰色头发老是因为不加整理而向着各个方向支凌着,仔细看会发现两鬓泛着微微的红色。 两只约有食指长,表面有着裂纹的红色尖角从刹两侧的额角生出,彰显着他食人赤鬼的身份。 那双眼型细长,眼眶深邃且眼线长而向外勾出,瞳孔形状像是方孔铜钱,眼下有着树根状的纹路的暗金色眼瞳中流露出的除了斗志之外,就是满满的热情。 刹总是因眉头紧皱而看起来眼神凶恶,但他细长且微向下撇的眉毛,笔挺的鼻形和嘴角时常向上勾起带着戏谑笑容的嘴唇,却又显示出少年的忧郁和稚气。 暗红腰带杂乱边缘破损的黑色长衫,草绳即将断裂的木屐和腰间充作食物的装血葫芦则将他的爽朗和不修边幅展示出来。 明明是吃人的怪物,刹却总是在脖颈上挂着暗红色写着:“痴、贪、欲、怠、怒、悲、苦、累、阿、弥、陀、佛”十二个字的暗红色念珠,这串念珠配合着他掌心中的“慈悲”二字,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感。 既要惩治所有恶人,又想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慈悲济度弱者,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是脑子空空的笨蛋!”纪子低声骂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之后她听见了背后让人非常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注意到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正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真小呢,可能是剧场收养的孩子吧?毕竟浮士德夫人说过剧场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来着…… 纪子这样想着的同时,弯腰在这个穿着兜帽和下摆都缝着厚实的白色毛皮,表面用彩墨印着许多椭圆形斑点的鹅黄色长袍的小孩子面前蹲下来,她尽量放缓语气问道:“嗨,你从哪里来啊?你的父母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大哥哥大姐姐们很漂亮,所以就想,找他们玩……” 该死的,居然忘记自己只是从裂缝里面挤进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了!安德莉亚可是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一旦过度使用力量就会被世界的主人发现并被封锁权能啊! 肆意使用力量,导致本来到手的胜利瞬间被世界的主人剥夺的觉,此刻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和要把自己烧死的羞恼感。 她宁愿当场消失,也不愿意变成这个鬼样子! 要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发觉自己就是之前攻击她的那个人的话,她估计会笑死吧? 觉内心挣扎很久之后,才发出符合外表的声音,同时她在心里暗暗思考等恢复力量后,该怎么做才能让面前这个女人感受到这世上最可怕的痛苦。 “这样吗?那让我带你去找这里的主人好吗?”觉得面前的孩子有一点眼熟,不过没有细想的纪子掀起帷帽的纱幔,对面前这个苹果脸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把手给我好吗?牵着你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纪子,你这样就太麻烦了吧?管她是走丢的还是浮士德那家伙收养的,只要把人带过去给大家瞧一眼不就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的刹在觉得如果只是牵着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的小家伙走的话,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 他干脆伸手提起女孩,直接把对方稳稳地夹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下:“别乱动,要是摔下来可是会很疼的。还有别哭啊,我最怕小孩子哭了,因为小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第104章 他界之客 “铃木小姐,刹先生,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正当两个“人”准备去寻找浮士德询问该如何帮助误入剧场的小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是浮士德和一头抱着娇小的红发少女的白色巨狼。 鬼寇岛上也有山狼出没,那些和鬼混血的怪物体型甚至比普通狼大数倍。 可这头前肢与身体和人的手臂类似,甚至还可以直立行走的巨狼实在是太过于奇特,以至于看到她的刹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老兄你看起来真凶残啊!敢问名姓?对了,本大爷叫刹。” “吼吼,小老弟你是个奇特的家伙呢!咱叫蜜莉恩,你叫咱蜜莉恩就好了!你的同伴也很奇特,你们是从鬼寇岛来的吧?”被刹的反应逗笑了的蜜莉恩在应答的同时,友善地与对方握手。 握住刹的手时蜜莉恩皱了一下眉头——刹的手太冷了,就像是冬日的井水,却能够感觉到血脉的搏动。 意识到遇到与自身气质相似的人,一脸兴奋刹一把将离他有一段距离的纪子拉过来,然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向蜜莉恩介绍道:“她叫铃木纪子,你叫她铃木就好了!不叫名字是因为这家伙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对了,她的刀法可好了,有机会你可以找她切磋,她不会介意的!” “哪里有你这样介绍别人的?撒手!” 忍住当场把拳头砸在嬉皮笑脸的刹的脸上的冲动之后,纪子将被刹夹在手臂下即将窒息的小孩接过来,递到面带微笑的浮士德面前:“浮士德夫人,不好意思,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刚刚她给我们说她不小心走丢了。” 听到纪子的话后,浮士德先是推了推鼻梁上的半边眼镜,之后她才垂下眼睛打量一脸紧张的觉:“没想到我这小破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大人物。铃木小姐,你把这位小淑女放着不管就好了,之后会有人来接走她的。各位先生小姐,我们还是去会客室坐着喝一杯热茶吧。晚点我们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休息一下,再开始商谈。” “这样吗?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好吗?” 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纪子还是选择相信浮士德。 离开之前,纪子还好心还是告诫小孩不要随便乱跑,并把一个散发着花草清香味的香囊放在对方的手中:“这是姐姐教我做的……这个香囊可以安神,觉得紧张或者不安的话就闻一下它吧。香囊上有辟邪的刺青,有它在我们的佛神会保佑你的。” “你这个无知的家伙……我就是神啊,比任何神都要强大的神。” 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觉这才低头看向手中散发着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的香囊,握紧它准备将其中蕴含的存在吃掉,但是却发现自己有一点舍不得。 “算了,这次就不吃掉了吧,因为那个家伙不会再给我第二个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很珍贵的呢……” 觉安静站在走廊中等待某个人的到来,不久之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银灰色的短卷发用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发冠固定,白皙的皮肤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就像幽灵一样。她把玩着手里造型怪异的手杖,忽然低头笑着对觉说道:“小淘气,玩够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安德里亚,抱歉,我没听你的话……” 觉低头对戳着两只手指小声道歉,而她收获的是安德里亚温柔的抚摸:“没关系,你爱玩也是正常的 这个世界这么有意思,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吧!” “哎,真的吗!”觉听到安德里亚的话后立刻露出兴奋的笑容,她抬起发亮的眼睛确认道,“约定好的吗?” “对,约定好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离开吧。”安德里亚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走廊的尽头,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别忘记清除痕迹,要是被发现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 一人一神的身影在走廊中逐渐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来过似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格罗佛背靠着墙壁捂住嘴。等交谈声彻底消失以后,他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呼——吓死我了!” 他本来在去找浮士德夫人的路上,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这么一幕——那个奇怪的少女和女人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们交谈的内容肯定不是他这种人应该听到的。 虽然两人说的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他就搞不明白了,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应该没有发现我吧?万一她们知道我在偷听,我会不会被灭口?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格罗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他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站起来,明显是刚刚的惊吓让他脚软了。 怎么会这样!快点站起来呀,万一她们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急得满头大汗的格罗佛暗暗咒骂着自己的无用,好在路过的恶魔注意到他,走过来将他葱地上扶起来:“格罗佛大人,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谢谢你们,我没事。”格罗佛扶着墙对眼前的恶魔们露出感激的笑容,“你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你们知道浮士德夫人在哪里吗?” “浮士德夫人现在应该在会客室,今天的客人有些多,都是她亲自接待的。” “如果不在会客室,那她就一定在房间里面。” “您要去找她的话,请将这个带过去。” 恶魔们将手里的托盘交给格罗佛,明显这是他们的任务,只不过现在祂们打算开溜了。 “好的,我知道了。”格罗佛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份工作,他稳稳端着托盘后转身离开。 就在格罗佛迈出右脚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算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重要的事情我一向记得很清楚。”格罗佛这么安慰自己道。 第105章 众生之盟的委托 表演结束之后,那些被魔术师家族委派来解决西恩蒙特家族的败类的杀手们用各自的方法,找到在会客室内悠闲地喝茶,等待浮士德把其他客人带来的路易斯。 这个平时像是狐狸一样狡猾比蛇蝎更要狠毒的女人今日并未带着护卫一同前来,而她本人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杀手们察觉到此刻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于是带着死亡气息的落网悄然张开,就像是伺机而动的猎手露出牙齿,但是这些人没有注意在身后的猎手也露出獠牙。 正当路易斯准备再端起茶杯准备啜饮一口温热的红茶的时候,她注意到从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一团血肉模糊的器官。 这团类似于肝脏的器官刚好砸在她的茶杯中,让这个精致的瓷器碎裂成几块。 温热的红茶混合着血液在铺着边缘以金丝绣着波斯菊的洁白桌布上快速蔓延,更多的血浆、混杂着断骨的肉块,以及内脏如暴雨一般从完全黑暗的天花板上倾斜而下,这一次血肉之雨被无形的力量完全与端坐着的路易斯分隔开来。 “您果然预料的不错呢,路易斯大人,那些家族里面还是有无法接纳您的人。不过恶魔可真是危险的东西,这么多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居然瞬间就全灭了。这样的力量……” 只是徒手就为路易斯建立起屏障的是个灰发男性,他戴着精致古雅的金鳞镂空面具,下摆垂到脚踝的灰金色长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苍白皮肤宛若幽灵。 他仰头看着从无形屏障上带着粘稠血浆滑落的脏器和肉块时忍不住发出感慨,随即他感觉到家主大人身上隐约传来的怒意,他赶紧闭上嘴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过了很久之后,略略挑起下巴吐气的路易斯才改变坐姿,将手指相扣的两只手放在翘起的左腿膝盖上:“只要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那就一定有束缚它的方法。胡瑟夫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魔术道具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哼,你们人类真的是太可怕了。不仅仅要互相残杀吞吃同胞的血肉,还要猎杀我等,将我等变为工具使用。” 随着这个难辨男女,甚至还带有沙哑叠音的声音响起。 盘踞在天花板上的黑暗消散,同时消失的还有在桌面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和地面上的血浆和肉块。 由骨架和生锈铁器制成的吊灯上,镶嵌的劣质宝石散发出斑驳的光芒驱散房屋中的黑暗。 墙壁上拥有多个头颅的蛇影一闪而逝,随后一只造型只能以诡异和怪诞来形容的恶魔从空中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这只恶魔首先映入人眼中的部分是四肢,由不明金属材料锻造而成的弯曲刀刃与被从关节处斩断的四肢熔接在一起,呈现灰青色的刀刃上攀爬着像是苔藓又像是锈迹的灰金色斑纹。 与这样异形的四肢衔接的身体和人类孩童的躯体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呈现岩石的灰白色。 其肩膀、大腿以及后颈到腰部上有生长着由漆黑渐变为暗红的角刺,纤细脖颈上的头颅被牛皮与金属片缝制而成的粗陋鸟头面具包裹。 原本应该镶嵌水晶镜片的地方,探出一对与刀刃材质完全相同的螺旋弯角。 这对长度甚至超过身体,角质间穿插着不规则银灰色金属块的角弯曲在身体的两侧。 同样生长着黑红色角质与银灰色金属块,末端呈现扭曲的勾状的尾部缓慢舒卷着,甚至划过那无形的屏障使其产生波纹。 无法被面罩包容的顺圣紫色的粗糙毛发从面罩后交错的皮带之间探出,垂落在恶魔的肩膀上,从发间探出的尖耳内两对银灰色的兽眼正在转动观察面前的两个人类。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类沉默不语的克莱弗托忽然抬起一只手臂,掀开紧张地吞咽口水的胡瑟夫的袖口,从他袖口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只银白相间,材料与雕刻图案都不明的手镯。 过了许久之后,这只恶魔才低头再次发出声音:“我不明白,明明我等是因你们而诞生,为什么我等就是与你们不同?难道这就是神的偏爱吗?” “哦,不知道克莱弗托您对我们人类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你如何证明我们的道具就是用异族制成的呢?你应该知道我致力于让人类理解和接纳所有的异族吧?” 路易斯在歪头浅笑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抚摸脸上的眼罩,之后她挥手示意胡瑟夫撤去屏障:“替我向海德拉问好,现在你该走了,别耽误我和浮士德夫人谈话。” 依靠着门框注视着自己手下的恶魔带着怒气离开,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浮士德才扭头看向坐在房间里悠然抽烟的路易斯。 浮士德摘下半边眼镜,一边用衣角擦拭镜片上面的污渍,一边语气轻快地说道:“看样子你和克莱弗托聊得并不愉快啊,路易斯·艾登小姐。它可算是我们这里性格最好的孩子了。要是伊斯贝拉那孩子的话,估计会在之后想尽办法捉弄你的。” “我本来想和它好好聊聊的,我一直以来都想了解恶魔到底有这么样的力量,但不是看见你来了吗?下一次请容许我带礼物上门,然后向它赔礼道歉如何?当然也可以让胡瑟夫送过来,毕竟我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家族的生意没有我可是周转不起来的。” 路易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一眼身边受惊吓后脸色不大好的胡瑟夫。 “我们说好了的。”收回目光的路易斯从衣服内侧摸出盖着西恩蒙特家族火漆印的信封放在桌上,将其推到在方桌另一边优雅坐下的浮士德面前:“作为参演的报酬,这个就拜托你了……正好你也缺一个考验梅西尔的地方对吧?这里的话很适合她哦?当然我只是建议而已,说到底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你真是太会找借口了,路易斯。我可不记得你是这种替别人着想的好人。”挥手驱散空中呛人烟气的浮士德低头看了一眼信封,抽出魔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原本已经在信纸上干涸的墨水从泛着淡淡金黄的信封的缝隙之中流出,然后在空气中重新组合成一排排字迹独特漂亮,语法与使用规整而优雅的文字: “尊敬的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小姐。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但本人还是得依照礼节进行自我介绍。本人名为路易斯·艾登,是以盗窃魔术与制作魔术道具着称的魔术师家族西恩蒙特的现任家主,也是众生之盟长老会的一员。现在我以七夜契约要求你前往谢瑞比盖的郊外,调查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庄园内发生的事情,将被困在其中的机械之眼技术工会的成员毕维斯·舍内曼救出。如发生意外,请务必优先保证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 “你这个女人居然当面偷看路易斯大人的信件!” 终于反应过来浮士德是在查看信件内容的胡瑟夫皱眉大喝道,同时他握紧拳头准备给对方来一记直拳作为惩罚。 可他看见路易斯竖起手掌时,又不得不停住手上的动作:“路易斯大人,这可是长老会的密函!” “浮士德夫人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把信交给她了。”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的路易斯一边幽幽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制的烟斗熄灭,让最后一缕青烟在房间中消散。 她斜眼看向一脸不忿的手下:“还有,胡瑟夫,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你难道不想继续工作了吗?” “非常抱歉,路易斯大人,是我多嘴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事情了!”背后冷汗直冒的胡瑟夫连忙低头道歉。 “以后注意就好。对了,浮士德你应该知道机械之眼是什么吧?”路易斯略略颔首以后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浮士德。 “金属之眼”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一个民间工艺组织,加入组织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奇思妙想和才干又没有什么钱的穷人,而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大多被教会收购了。 至于为什么教会会将奉献信徒的名额分一部分给这些金属之眼的成员,大概还是和他们制作出来的“工艺品”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然她也不会派那孩子去打探情况。 “不过是个民间得到教会资助的小组织而已,我听说有很多成员加入教会成为奉献信徒……成为奉献信徒的话,教会就会给他们提供基本补助和无利息的贷款,还不要求在短时间内立刻偿还所有债务。呵,这条件我都想要去申请看看了。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啊,以契约的名义?这样的话,梅西尔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吧?” 把信件仔细读完后,浮士德皱起眉头挥动魔杖让信件恢复如初。 丢下信后,浮士德不满地将双手环抱,对着戴上礼帽准备起身离开的路易斯怒目而视:“那座庄园现在应该被教会的人封锁了吧?你是准备让梅西尔公然对抗教会?这我可不同意。” “关于这个嘛,我自有解决的办法。胡瑟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早有预谋的路易斯扭头向手下伸手。 “十分抱歉,路易斯大人!” 忽然想起什么的胡瑟夫匆忙地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恭敬地递到路易斯的手中:“昨天刚刚办理下来的通行证。有这个的话,即使是被封锁的特殊区域也能够进入。” 眯眼接过通行证的路易斯转身就将它交给露出惊讶表情的浮士德,她单手按了按头顶的礼帽,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浮士德夫人?今天我可没空再和你聊下去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所以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就写信交给朱莉就好。” 说完路易斯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房间,而胡瑟夫在向浮士德鞠躬后赶紧快步跟上。 “路易斯这家伙,多半是选择和教会合作了吧?利用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透进危险的内部,这倒像是她的做法。” 背后开始渗出冷汗的浮士德明白路易斯话语中的意思,她改变坐姿将手肘放在腿上,用交叠的手托住下巴,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信封:“没办法拒绝呢,这么好的条件……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滑稽又可笑不是吗?梅菲斯特,你现在又在哪里流浪呢?我可真是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啊,在那个悲凉又可笑的时代。” 第106章 魔之双子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临时参与戏剧表演的人用的房间,现在已经空出来的了,你和梅西尔就暂时住在这里。” “路易斯小姐还在会客厅等我过去商议事情,我就不陪你们了,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带你们去餐厅用餐的。对了,你想好好待在这里的话就别乱跑,我会把那些家伙介绍给你的。” “吼吼,浮士德你这家伙可真是大忙人啊,慢走慢走!还有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乱跑?” 将梅西尔放在床上后,倚着门框目送浮士德匆匆离去的蜜莉恩用爪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刚刚那两个家伙真有意思,身上也有不属于这里的花草的味道,还有血腥味。特别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他身上的血腥味可真是浓……那家伙到底杀过多少人呢?” 蜜莉恩从来不信任从鬼寇岛来到大陆的人,这倒不是因为她歧视岛民的血统和信仰,而是因为在鬼寇岛上生活的人大多都是在异常艰苦,甚至是险恶扭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他们为了活下去,要不只有不择手段、随时准备放弃任何东西,要不就是扭曲自己的心彻底变成怪物。 夜晚展开的异界使鬼寇岛的住民们恐惧黑暗内的一切,横行的妖鬼邪神让他们不得不坚定信仰,保持愚钝和蒙昧。 “多么相似,如果不结束对盲目的信仰的话,人是不会前进的,对未知的恐惧会限制对世界的探索和发现。”蜜莉恩喃喃自语的同时,下意识地从挂在烟管上的烟袋里捻出烟草碎往烟管里塞。 她忽然注意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恶魔,没忍住大声冲他们问道:“喂,你们两个小家伙想干什么?不要躲躲藏藏的,给咱进来说话!” “蜜莉恩阿姨好凶,娜塔莉好害怕,杜波伊斯要保护姐姐啊!” “好凶的蜜莉恩阿姨,杜波伊斯才不害怕呢,娜塔莉害怕的话就快躲起来!” 小跑进房间的两个孩子都有着十分罕见的银红色细腻皮肤,至少人类不会拥有这种肤色。 这两个外表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的魔之子的皮肤上有着深紫色藤蔓状的花纹,他们银白色的额发之间一指长的晶红色短角生出,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迷幻的微光。 虽然两人长相十分相似,但蜜莉恩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两者的差别: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有着略显修长,线条柔和的脸型。挺直的鼻梁上有明显的黑褐色雀斑,四肢修长有力,身体像是树木那般纤细柔美。而矮一点的那个面部线条硬朗,能够隐隐约约能看见身体的肌肉轮廓。 他们是中下级恶魔的孩子,交换与矛盾的双子,娜塔莉·蕾·艾德里安和杜波伊斯·蕾·艾德里安。 娜塔莉的眼型和弟弟相比要细长一些,但同样眼皮内敛下垂,银白的睫毛浓密如盖,眼角处有着向后延伸的黑色眼纹。 不过,娜塔莉的眼珠颜色为灰红色,而杜波伊斯的眼睛则是玫红泛蓝的颜色。 光线发生变化时,两人的瞳孔会不约而同地发生形变。 仔细观察会发现弟弟的五官要粗犷凶恶一些,姐姐娜塔莉的五官更加小巧可爱,具有女孩这个年龄特有的俏皮。 由于自身的特殊性质,每个看见他们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会生出“这两人是一家人”的感觉。 据蜜莉恩所知,这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并不固定,有时候娜塔莉是姐姐而杜波伊斯是弟弟,有时候这两个人的身份会交换过来,甚至有时候娜塔莉和杜波伊斯会交换着成为母亲或者父亲…… 只有学会去胜任各种复杂的角色,学会真正理解感情为何物,魔之子们才会离真实的人类更进一步。 “当年咱离开家的时候,咱的孩子也差不多十几岁的样子。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为死者,沉眠于冰冷的墓土之下去往归去之所了。” 蜜莉恩一边颇为怀念地自语道,一边仔细打量这两个穿着衣角、袖管以刺绣的形式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荼蘼花和黄色郁金香,内衬为血一样的红色的漆黑礼服的小家伙。 在她眼里,他们看上去就像即将踏入社交舞台,尚还懵懂稚嫩的贵族小姐和贵族少爷。 “魔之子的一切都不是固定的,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和人类完全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浮士德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话题的蜜莉恩挑起下巴,看向互相牵着手朝着不同方向歪头注视自己,又忽然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的两个孩子,她开口问道:“那么,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和咱说吗?” 听到蜜莉恩的问话后,娜塔莉和杜波伊斯改变并肩站立的姿势,头靠着头相互依偎,并且他们双手十指相扣,继续注视着面前露出些许困惑表情的蜜莉恩。 最先开口的提出问题的是娜塔莉:“我们啊,想知道你在贤者之子那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母亲?友人?还是老师?为什么你们能够表现的那么好呢?明明两个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家人啊。” 说话时,杜波伊斯微微张开的口中隐约能看见尖锐的犬牙和末端分叉的猩红舌头。 他和娜塔莉一样眨着倒映着微弱烛光的眼睛,期待着蜜莉恩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去扮演呢?”听了两个魔之子的问题后,蜜莉恩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她才将叼在口中的烟管拿在爪中开口问道。 “在咱的眼里,一个人能够胜任多个角色。他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对于某个人而言极其重要的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某个人恨之入骨的仇人。这只不过是一种相对立的关系罢了,愿意也好,被迫也罢,人不可能只是独自一人孤独的活着。” “说实话,无论是谁都无法完全胜任他当前的角色,就比如在能力不足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注定成为一个人的英雄而不是所有人的。咱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在梅西尔需要的时候成为她希望的那个人而已,并不是在刻意扮演。” “好复杂啊,娜塔莉只知道如果去学习人类的话,就不会向黑暗靠近。浮士德那家伙说过,魔之子放弃成为人类的话,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坏人杀死。把我们的血,我们的骨全部变成炼金的材料。” 娜塔莉说着将头靠在已经露出痴呆表情的杜波伊斯的肩膀上,她伸出手抚摸杜波伊斯银白的长发,带着愧疚说道:“我可怜的杜波伊斯,你姐姐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做不好,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害得你也和姐姐一样成为半吊子。” “姐姐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一起变成污秽也无所谓的……我们约定好了,一定不会分开。”杜波伊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脸在娜塔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蜜莉恩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默默点烟…… 杜波依斯一把将姐姐抱入怀中,冲准备用打火石点烟的蜜莉恩龇牙:“抽烟给我出去抽啦,知不知道烟味有害小孩子身体健康啊?小心我把你那根破烟管折断啊!” “吼吼吼,你们俩感情可真是好啊!嘛,咱出去就是了。话说咱就这么一个爱好都不宽容一下,真是太过分了。”蜜莉恩皱眉抱怨的同时双爪撑着膝盖站起来。 走出房间前,蜜莉恩抬爪指了指床上熟睡的梅西尔,警告两个捣蛋鬼不许恶作剧:“啊,对了,你们不许对梅西尔恶作剧!咱回来要是看见了的话,可是要打你们俩的屁屁的!” “蜜莉恩姐姐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恶作剧的!”娜塔莉一边朝蜜莉恩远去的背影挥手,一边满脸真诚地说道。 “才怪。” 吐了吐舌头的杜波伊斯快速从袖子里抽出自带墨囊的羽毛笔,他用力甩了甩笔,扭头询问身边娜塔莉的意见:“姐姐,你说我们在这家伙的脸上画什么会比较好玩?猫?狗?大便?还是写字?” “当然是要画满各种各样的东西了,这可是用艾瑞曼章鱼的墨汁特制的不会掉色的墨水呢!这次一定要让这家伙被自己的脸吓哭!” 早就迫不及待的娜塔莉从弟弟手中夺过羽毛笔,她快步走到床边,将渗出墨珠的笔尖探向梅西尔那张白皙光滑的脸颊:“都是你做的好事,今天我们来报仇啦! 在浮士德魔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的梅西尔久违地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她梦见原来那个被翠绿的常春藤与风见藤密集缠绕,外观如同被打开的黄金鸟笼一般的凉亭。 梦见美丽的母亲和那盏立着栩栩如生瓷鸟的精致茶壶。 梦见那个时候还能无忧无虑欢笑的爱丽和莉莉丝,以及和她们一起在湖边放声合唱的时候。 还梦见和自己并肩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抬头仰望星河璀璨夜空的蜜莉恩…… 梅西尔还梦见那头仿佛由阳光创造而成,散发着美丽而耀目金光的巨龙,只是那头巨龙从未面对自己,她总是会在自己发觉之前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本来梅西尔想要张口呼唤那头背对自己越走越远的黄金龙的名字,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她迈动双脚开始奋力奔跑,伸长手想要挽留那个其实早已离去的友人。 很快,梅西尔发现自己与黄金龙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的拉远,同时脚下的草地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近黑的沼泽。 一只只沾满粘稠浆液的小手从沼泽中伸出,顺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最终缠住她的身体将她向下拉拽。 感觉到惊恐万分的梅西尔想要挣扎和呼救,她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身体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冰冷而僵硬。 她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被那些手覆盖、拖拽,最终沉入沼泽之中。 梅西尔在冰冷与黑暗之中毫无止境地下坠,无数的光自黑暗的更深处向上飞去,就像是远古冰原上由守望者升起的群星。 梅西尔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这些散发温暖光芒的发光体从身边急速掠过并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内。 她奋力向上伸出手,试图抓住某一个光点:“别走……请不要离我而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梅西尔颇为茫然地盯着绘满复杂花纹与诡异人像的天花板,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床边。 床边恶魔们正把两个红皮肤的小鬼摁在地上,用墨水在他们的脸上画各种幼稚的涂鸦。 梅西尔注意到地毯上散落着各种木制或者铜制的游戏道具——看样子在她醒来之前,这些家伙就已经玩过一局了。 “早上好,各位。”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梅西尔歪头轻声说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如果不想被过去的黑暗追上,就只能不断向前,即使失去爱的人也不能停止脚步。 是这样对吗? 第1章 此地栖息有恶魔 各位来往的旅人, 请停下匆匆的脚步, 听我这个吟游诗人, 为您讲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过去, 来自我们不曾知晓的远方, 被妖精们传唱, 被远古冰川呢喃, 为许多人所叹息。 神用手将曾经的世界抹去, 此事也从此不再为人所闻, 我有幸旁观, 将其中一切知晓。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旅者, 这个旅者的奇遇, 定会让各位惊叹。 那是条曲折而漫长的路, 旅者将其走到了尽头。 各位旅人啊, 请侧耳倾听, 这为过去所遗忘的故事。 “你听说了吗?今早有个流浪汉从运河里面捞出好多肉块,好像是有人故意把尸体全部剁碎丢进河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段,真希望教会的骑士能赶紧抓到那个凶手。” “动静搞得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教会,他们专门还派神职人员去净化尸体。不过你还有胆量去看啊,我真是佩服你了!” “这算什么啊?我昨天才吃过那条河里面的鱼呢,现在我连午餐都吃不下去了!真是晦气!” “那你这几天吃下饭了吗?” “呵呵,你觉得呢?好了,不说了,今天反正没活干,我们干脆去凑个热闹好了!” “走走走,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居然没有人关心那些死去的人吗?明明那是他们的同类,看来只要自己不被伤害,其他人怎样他们都觉得无所谓。 听着身边那群准备从集市赶回去看热闹的人的谈论声,穿着带有宽大兜帽的漆黑长袍,只露出一点苍白下巴的少女不禁觉得人类的确是一种很复杂又无情的生物。 对于同伴的死亡,他们非但没有表现出恐惧和担忧,反而是很兴奋的样子。据说已经有人为了赏金和田地在寻找恶魔出没的线索了,她也得抓紧时间行动才行。 她必须在这些人发现更多线索之前解决这件事,顺便摆脱那些家伙的追踪。 “梅西尔小姐,你怎么了?”少女身边的老人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你们已经找到‘涅普顿’了吗?”名为梅西尔的少女将手中的苹果放下,她警惕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身处人群当中她还是感到一些安全感,目前没有人追过来,看样子教会确实还没将情报传达到这附近,果然到这里来是正确的选择。 “祂就在教堂那边,提赫和里芬柯刻还在那里发现了许多人类的尸骸。据玛丽观察,那里的修女和神父晚上会杀掉到那里投宿的旅人。被杀死的人的哀怨和灵魂是恶魔最好的食物,祂肯定不会错过。”老人低声回答道。 “明明白天还是神的代理人,暗地里却在做那些残忍的事情吗?真是可笑。对了,刚刚有修女给我面包,不过我婉拒了。”梅西尔轻摇着头,她早已经对教会失望至极,对于那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嘿,你为什么不接受?人家可是‘好心’给你的,毕竟现在你看起来像是个逃难的人呢!”另外一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青年大声调侃着梅西尔。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青年的声音,即使他大声叫喊也没有人看向这边。 “我听那个修女说为了让人吃饱,特意在面包里放了肉,你觉得这会是什么肉?”少女显然早已习惯这个青年的语气和说话的方式,回答对方问题时她表现得相当平静。 “如果是给我的话,我还是会吃掉的。教会虽然讨厌,但那些侍奉神的修女一向很合我的胃口,用她们的手送上来的面包也是。” “你请便吧,现在给我安静一些。”少女不再搭理说话总是不着边际的同伴,转头对身边的老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朝教堂那边移动。这次一定要抓住‘涅普顿’那家伙!而且我有预感,今天我们有机会摆脱那群教皇的走狗了。” “是,小姐。”老人顺从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另一边,正处于封闭状态的教堂中。 制裁的恶魔对教堂内的罪人们进行残忍的屠杀,只有躲在壁炉内的修女侥幸活了下来,可她在逃走之前不幸被闯入的两个恶魔抓获。 “求求你们放了……放了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月光透过华美的彩色玻璃窗变幻为迷幻的色彩,笼罩在这个瑟瑟发抖的修女身上。 透过月光可以看见修女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绑着,她的眼睛也被人用布蒙上。因此她既不能动弹,也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却依旧在祈求那些恶魔放过自己——她还不想死。 “只要你不说谎,告诉我你到底做过些什么。”优雅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在不断颤抖的修女耳边响起,“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要不要放你走。” “呵,装模作样的。”另一个语调更加轻佻的青年的冷哼响起,他用手指勾起修女的下巴,然后用诱惑的语气对她说道:“当然如果你说不出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交流。” “我们……我们杀掉了来到这里投宿的旅者,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们……你知道那些玫瑰为什么那么鲜红吗?因为那是用人的尸骨培养出来的,墙里面也有……我发誓,我发誓!我只是负责掩埋别人尸体的人!我真的没有干其他事情!” 为了活下去,修女毫不犹豫地说出这里的神职人员曾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没忘撇清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你会放过我的吧?” 性格明显更加沉稳的恶魔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他隐忍着怒气说道:“你们这些人简直比我们恶魔还恶毒啊!这是我仅有的宽容了,你就在这乐曲中安眠吧!既然别人都已死去,你也就没有活下来的价值了。” 随着恶魔话音的落下,让人想要就此睡去的轻柔乐曲声在修女耳边响起,她感觉这优美至极的音乐似乎就在脑颅内回荡。 “啊,真是让人……”修女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她将在睡梦中死去,再也不会醒来。 “已经问出来了吗?真是辛苦你了,我去叫她过来吧。” “那也难怪那个恶魔会把他们全部杀掉,我觉得这些人死了都是活该!要不是梅西尔说过不允许动他们的灵魂,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死亡终会来临,就看每个人迎接的是怎样的死亡了,你我有一天说不定也有归去的机会的。” “别说这些晦气话,快走吧,梅西尔还等着我们呢!” “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个交谈的恶魔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消散,教堂也终于恢复往日的寂静,只有那些凄惨的尸体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第2章 夜晚的访客 初夏的夜晚,皎洁的月光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道路。树林投下令人不安的暗影,可是只要是月光照亮的地方,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觉得月光足够照亮的道路,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上提灯的农女依玛提着水桶回头时,才发现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水井旁燃烧的火把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黑暗覆盖周围一切,似有怪物在深处蛰伏。周围是那么安静,依玛清晰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那么晚出来打水了,但没有水的话也不行啊!”依玛害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潜伏,等着她迈步走过去一口吞掉。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有些冰冷的嘴唇,心想要不要一口气跑回家。 突然,依玛发现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就像是传说中墓地中会游动的鬼火,而且那点光芒正向她的方向飘来。 不会是幽灵或者僵尸什么的吧?现在可真的后悔这个时候出来了!依玛一边不安地想象着黑暗中怪物的样貌,一边用手在胸口前画着十字乞求神的保护。最后她抓起水井旁的火把,将它对准绿光飘来的方向。 一旦有什么怪物从黑暗中冒出来,她就立刻把火把捅进那个怪物的嘴巴里面! 最终,那抹绿光来到依玛的面前,这时她也看清那让她恐惧的幽绿色光芒的真面目:原来诡异的光芒来自于一盏如同鸟笼一般精巧的提灯。这盏提灯的支架由某种不知名的银白色材料制成,支架内囚禁着一颗心脏一样的暗红色物体。 举着提灯的是有着一头红得有些诡异的长发少女,她的发稍带一点暗金色,身上披着袖口宽大的漆黑长袍。 少女的皮肤过于苍白,就像是骨瓷一般,而她的外貌就像是人偶那般精致,依玛看着对方竟然有一时间失了神。 黑暗之中,这个少女全身像是在发着微光一样。 “嗯……你好啊!”依玛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和少女之间的火把,向少女点头打招呼。 少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对依玛轻轻地点点头:“您好,请问我能在您的木桶里面喝点水吗?” “当……当然可以了!随便喝吧!”依玛说着退开一步。 “真是太感谢你了。”少女礼貌地道谢之后走到依玛的水桶旁,用手捧起一捧水喝了起来。 依玛这才注意到少女的脚边放着一个及膝高的黑色提箱。这个提箱的四角上全部镶嵌着黄金的护边,提箱的箱面上用混有会闪光的不明碎屑的暗红色颜料,绘出一个几乎覆盖整个箱面的六芒星。六芒星的六角中有着燃烧的红色火焰状的符号。 六芒星的中央是一个银色山羊头骨的图案,奇异的银灰色符文以六芒星为中心呈锁链状在整个提箱的箱面上交叉蔓延,就像是将其束缚住一般。 真是奇怪的箱子。依玛在心里默默地想,虽然她见识不多,但是这种材质的箱子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少女说不定很有钱。 “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打水?夜晚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少女喝完水后好心提醒道。 “家里面没有水了,母亲又正在发烧,需要喝水,所以我才出来打水。”依玛老老实实地说。 “嗯,原来是这样吗?对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看看您的母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吧?” 少女友善的和依玛交谈起来,当依玛提到母亲生病的时候,她还热情地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看病:“我跟着两个相当优秀的药师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只是小病的话,我想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那还真是太感谢你了,请跟我来吧!”依玛听后一边高兴地说道,一边握住少女异常冰凉的手,“我找医师看过了,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其实我都在想,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救了。” 向少女表示感谢之后,依玛立刻提起水桶走在前面为她带路。 少女提着提箱和那盏光芒诡异的提灯走在依玛的身边,为她照亮道路。很快,依玛带着这个神秘的少女来到一座破旧狭小的房屋前。 为了方便少女进入,依玛还特地先一步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将水桶放在房间的角落。 站在门外的少女注意到依玛的家中只有一套木制的桌椅和一张小床,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老旧,像是用过很多年舍不得丢的。房间的角落,一盏油灯散发着摇曳不定的火光,这种光只是勉强把房间照亮而已。 “稍微等一下,我再点一盏灯吧。”显得有些局促的依玛蹲在房间的角落,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将它放在桌上。 等依玛再点亮一盏灯后,火光终于驱走了顽固不退的黑暗,但火光也依旧掩盖不了屋中的萧索。 “你家看起来很贫困呢,恐怕生活很困难吧?”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少女就闻到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味。她很自然地无视房间中糟糕的环境,直接坐在依玛母亲床边的木椅上,握住那个面目憔悴的女人露在外面的苍白冰冷的手。 “请问怎么样?”正当依玛站在少女旁身后等待着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少女脚边提箱的锁扣自行弹开来。 依玛有些惊恐地注意到提箱打开的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她下意识退开一步。 “依玛小姐,您的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只要给她服用一些抵御风寒的草药就可以了。”梅西尔忽然开口道。 “嗯,是吗?真的这样就行了吗?”依玛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她觉得少女的话有些不靠谱,但她不敢说出来。 “您母亲本来就没有生病。不过请一定要在您母亲的床头挂上一个用黑莓编成的花环,这对您母亲的身体有好处。”少女注意到依玛露出疑惑的表情,可她没有像医师或者药师一样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是让对方照自己说的话去做。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做的。”依玛虽然有些疑惑和怀疑,可想想照做也没有什么损失她也就答应下来。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少女贴心地追问道。 “没有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少女确定依玛没有其他问题,她提起提灯和提箱走到房间门口,之后她转过身来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唇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祝您的母亲尽早康复。” “等等,现在已经那么晚了!要不你还是在我家里休息一晚上……哎?” 依玛意识到少女要离开,她忽然希望对方留在家里面住宿一晚。然而她将话说完之前少女就已经退出房间,同时那扇自行打开的门又再次关上。 挽留客人失败的依玛无奈地在母亲的床边坐下,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少女一直站在那里,那关门的人又是谁? 还有那个少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依玛有些忧虑地看向窗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章 提箱的魔女 “小姐,我们现在该走了,教皇的鹰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看见梅西而走出房间,一直追随她的老人从阴影中走出说道。他似乎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很难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嗯,好的。对了,马戈德里什,麻烦你处理掉那个游魂。”梅西尔对着出现在身边的那个身形矮小,头发也十分稀少,外貌可以说是极为狰狞,声音像乌鸦般嘶哑难听的老人下达命令后,再次将视线投向依玛家木门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一个披着深灰色破旧的斗篷,看起来毫无气势的身影,它的手里拿着挂有一连串棱锥状,散发着晦暗光芒的提灯的手杖,看起来就像悼念死者的收尸人。 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这个游魂,他们甚至不知道有些病痛的来源竟然是这些以被污染的灵魂碎片为媒介诞生的存在。 这个游魂散发出的死气正是导致依玛的母亲生病的根源。那些医师开的药也许是有效的,可是只要有这个家伙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体就不会有好转。 有些问题必须从源头解决才可以,既然遇见这个孩子,那就顺便帮帮她好了,毕竟那是她珍贵的家人。 “是,我明白了。”马戈德里什·冯·道尔在恭敬地应答后转身走向那个所谓的游魂,准备将它处理掉。 少女走向与他相反的方向,向着这个地方的教堂走去——现在,到狩猎恶魔的时候了。 “依玛,依玛,你到床上来睡吧,妈妈已经没事了。” “妈妈,你怎么下床了?医生不是说你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吗?” 不久之后,趴在床边睡着的依玛被熟悉的声音唤醒,她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吃惊地发现母亲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知道母亲身体不好的她立刻担心起来,伸手想要将母亲扶回床上。 “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以前那种体力和热量一点点被抽走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了。我觉得现在身体很轻松!”看着为自己担心的女儿,感觉一阵欣慰的女人活动一下胳膊说道。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被从身上挪开了一样。 “真的吗?一定是那个孩子!”依玛吃惊地看着眼前轻松活动手臂的母亲,她心中立刻感激起昨晚那个神秘的少女,不过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喜悦的心情。 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敲她们家的门才对。 “谁啊?”依玛有些紧张地起身走过去打开的木门。打开门的瞬间,她被门外的那群人吓了一跳。 依旧笼罩着夜色的门外虫鸣不断,依玛面前站着的全是戴着由牛皮与铁片制成,从外观上看会让人感觉极不舒服的犬头或者鹰首的面具,披着漆黑披风的人,他们的披风下是依玛从未见过的精致服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浮着一股药材的苦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料燃烧后留下的熏香味。 面具的空隙中露出这些人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外露的皮肤过于苍白,像是死尸皮肤的颜色——这让依玛感觉她似乎是在面对一群人形的野兽。 “魔女的味道到这里就消失了,看来她来过这里。” “说不定这是魔女为了耽误我们的时间而设下的陷阱,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搜索其他地方。” “可是这里有游魂留下的尸体,你们知道那个魔女很喜欢多管闲事。之前的事情也都是她做的。” “的确,游魂只会出现在有病重之人的家门前,但这里没有要病死的人。” “就是说这个家伙见过提箱的魔女了?那她就有利用价值,把她带走!” 这群穿着奇异的人们用一种低沉却依旧可以让人听见的声音交谈一阵,他们同时将冰冷的视线集中在依旧一脸茫然的依玛身上,并向着她伸出手…… “愿你们的灵魂都可以顺利去往灵魂的归所。” 摇曳着明亮烛光的死寂教堂内,红发的少女正在地上为那些残缺不全的修女尸体合上眼睛。 烛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件漆黑长袍背面倒立的十字架图案——倒立的十字架是恶魔的标志。 “拜托,你能不能再天真一点?那些人的灵魂是不可能去到灵魂的归所的,他们最后的归宿一定是和恶心的魔瘴合为一体。他们绝不会得到安息,只能以吞噬活着的生命为活动的目标。” 教堂里一排排长椅中的一张上坐着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这个英俊优雅,隐约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质的青年特地将柔顺的银白色长发编成穗状垂在身前。那双玫瑰红的眼瞳充满了野心和激情,从这一切中旁人足以看出这个青年的性格:高傲、优雅,甚至桀骜不驯。 如果是贵族或者懂得服饰的人见到这个青年,估计会被他身上那套笔挺且制工精细,衣料妥帖符合着身体的每一根线条,价格昂贵不菲的银灰色礼服误导,将他当成是一个优雅有礼的贵公子。 然而认识这个青年的人很清楚,就算这个恶魔穿着笔挺的礼服,在领口塞着鲜红的丝巾和在腰间绑着华丽的黄金饰带,脚穿用柔软鹿皮制成的高级长靴装成绅士的模样,他也依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和无赖。 作为少女手下的恶魔之一,他的冷血与无情也是有目共睹的。 “罗曼夫,我不是让你回到提箱里面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少女瞟了罗曼夫一眼淡淡道。 “那个老头子好不容易不在一次!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罗曼夫·科纳尔一边满不在乎地搂着身边修女服上满是血色的修女,一边端起身边一只杯口极大的高脚银酒杯。 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着,一颗冰冷的心脏半浸在液体中随着罗曼夫手的摇晃在杯中沉浮着。 “哦,对了!如果我回到提箱里的话,我就会立即撤销对空气的禁锢。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衣服被弄脏吧?”罗曼夫说着坏笑起来。他很喜欢看见少女狼狈的样子,只不过无论她再狼狈,也不会向他寻求帮助。 “你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教皇的那些走狗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要彻底与这些烦人的狗和乌鸦告别了。”梅西尔有些不耐烦地对罗曼夫挥挥手,她提起脚边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提灯,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咏念。 随着梅西尔的咏念,教堂内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无数漆黑的影子游走在黑暗中,同时细碎的私语声响起,那些影子贪婪地注视着站在烛海中的梅西尔。 围绕梅西尔的蜡烛从外向内逐渐熄灭,黑暗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时候,梅西尔的头顶传来一阵羽翼扑打的声音,同时无数洁白的羽毛从空中飘了下来。 青烟似的歌声在教堂中回荡,被巨大影子覆盖的梅西尔抬起头看向从天而降的如同天使的怪物,表情逐渐变得严峻:“来吧,你也是我要解决的目标。” 第4章 教皇的走卒们 “别太紧张啊,小姐。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小忙而已!等到我们抓到那个‘提箱的魔女’,你就可以回家继续和你的母亲一起过贫苦的生活了!” 走在这群从始至终都散发着危险冰冷的气息的人最后面的,是有着一头漆黑及肩短发,发梢泛白,外貌英俊但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他额前过长的头发遮住右眼,那只如同蛇一样琥珀色的眼瞳让被麻绳捆住双手,被迫跟着行走的依玛感到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远离对方。 “别不说话啊,我可是很守信用的人呢!只要你做到我要求的事情,你就不会有事的。” 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依玛的反应,他快走几步走到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只是用兜帽挡住脸,和其他人相比身形相对矮小的人身边,使劲用手拍打对方的肩膀,非常没有礼貌地问道:“嘿,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守信用?” “是。”那个无辜且可怜的人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出一个字来,从表现上来看,他似乎也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依玛注视着前方,忽然她注意到这群人正走向那座华丽的教堂,那是她每一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的地方。 为什么这些人要来这里?难道说教堂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来已经结束了呢!”突然间,少年仰头看着那座教堂旁着巨大的钟塔,淡淡地说道。 “什么结束了?”依玛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 “有罪之人的死刑。”回答依玛问题的是早先那个被少年拍肩的人,这时依玛才注意到那个人似乎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稚嫩。 “让人打开教堂的门,我们准备先去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女吧!”少年高声说话的同时张开手臂,他的脸上这时浮现出兴奋的笑容:“我们和她可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戴着鹰首和犬头的怪异面具,穿着漆黑披风的人们分散在教堂外光滑的大理石阶梯上,如同一群站立着的身形修长的乌鸦一般。 依玛被他们中的一个人强行拉到教堂的门前,并被其要求推开那扇门。 “咕噜。”尽管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依玛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在咽下一口唾沫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依旧被麻绳捆住的手。教堂的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打开——她的手才刚刚放在门上,门就自行向内缓缓地打开来。 “呼……” 一片黑暗的教堂内涌出带有强烈血腥味的冷风,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一阵窒息,大约半分钟后,他们听见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所发出的细碎声响。 突然,大片由各种灰暗的颜色所混杂而成的瘴气从教堂中涌出,将位于人群最前面的依玛包裹起来,吓得她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 “可恶!”离依玛距离最近的男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他立即伸出手探向那片看上去沉重而黏稠的瘴气。 “那个白痴,不是告诉过他那种东西很危险吗?”男人的同伴看到这个场景想要制止,但已经太迟了。 男人将手探入瘴气中的一瞬间,那只手立即就发出类似于将炽热的铁器放入冰水中时发出的沸腾声。他哀嚎着想要将手抽回,那瘴气却像是活物一样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直接覆盖他的身体。 “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被魔瘴腐蚀身体的男人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哀嚎着,一边向自己的同伴伸出已经被腐蚀得露出骨头的手。 没有人救他,所有人只是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盯着他,直到他完全变成一具骸骨。 “耀石,闪耀吧,驱除这些不洁之物。” “嘶……” 冰冷沙哑的女声响起,如阳光一般呈现金色,没有一丝温度的光芒从一个人手中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头吊坠中散发出来。 那些魔瘴在光芒出现的瞬间快速地退去,被光芒照耀的魔瘴则化为气味难闻的黑色烟雾。 教堂的大门重新显露出来,但是依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魔女绝对在这里,快点给我去追。” “呼哧,呼哧……”跑进教堂深处的依玛一边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刚刚被那些奇怪的瘴气包围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瘴气没有给她带来伤害,反而腐蚀了捆在她手上的绳子。 “想都没想就冲进来了呢……为什么教堂里面会滴水啊?”依玛喘过气来以后,首先是抱怨自己也不考虑后果就跑进教堂里面,然后掏出一个木盒并划燃了一根火柴。 火光亮起,依玛顺手挡在火焰的上方,以防火焰被从头顶落下的水滴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了。 当依玛的眼睛逐渐适应火光之后,她终于看清周围的景象:从她头顶滴落下来的压根不是水,而是猩红的血液。周围散落着无数残缺的尸体,教堂内像是野兽肆虐过一般。 洁白的修女服被染得猩红的修女被悬挂在绘有神圣且美轮美奂的天顶画的下方,与铜铸的吹着号角的天使们在一起悬挂在半空。 坐在用于祈祷的一排排木质座椅上的修女们更加惨不忍睹,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血肉模糊的腹部与胸口明显是缺少了某些东西。 那些缺少的东西正被她们自己托在手中——那是她们的助骨以及停止活动的内脏。 挂在洁白圣洁的圣像上的是一个披着洁白薄纱,面容精致,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女孩。 女孩全身都仿佛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她身后垂下的是层层叠叠且大小各异的,美丽而洁白的羽翼。 这些羽翼使得这个少女看上去如天使一般,她胸口上插着的被人从钟楼上折下来的巨大指针却破坏了这份神圣感。 依玛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抚摸少女的脸颊,发现尸体居然还是柔软温暖的。 “嘶……好痛!”依玛过于出神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女,结果被火柴的火焰烫到手指。 灼伤带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松开捏住火柴的手指,火柴翻滚着掉落在满是血的地面上。 火焰瞬间熄灭,黑暗又重新包裹住了依玛。 “火柴……哦,对了,在这里!” “嘘,别说话。” 正当依玛焦急地想要再划燃一根火柴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她的后方伸出来,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巴。 被吓得一激灵的依玛闻到一股奇异而沁人肺腑的香味,同时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那个少女的声音。 “怎么是你?难道你就是那个提箱的魔女!”依玛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可她的声音在充斥着滴水声的教堂内还是很清晰。 “我很抱歉,我是故意利用你把那些家伙引到这里来的。我保证,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的。”梅西尔十分抱歉地松开捂住依玛嘴的手,将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她推到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的怀抱中。 “提赫·路德,带着她从‘后门’离开。” “等等!”正要被强行带走的依玛突然回头抓住梅西尔还未拿开的手,“外面那群疯子来抓你的吧?那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少女说。 “这样吗……那你叫什么名字?”依玛追问。 “梅西尔,我叫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依玛小姐。” 让依玛听完梅西尔说出的话后,那个抓住她的人立刻快速奔跑起来。 原本依玛担心会在奔跑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事实上他们跑过的地方没有任何障碍。 等依玛回过神来,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教堂后方的树林中了。 “那个,谢谢……”依玛感激地转过身准备向那个带她出来的人道谢时,她却发现背后只有教堂冰冷的大理石墙壁——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进出的门。 不是身上的血腥味和血迹,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经历了如此离奇的事情。 第5章 激战 “认真找!一定要抓住她!她是一个提箱的魔女有关联的人。” “抓到她就切断她的手脚,我看她还怎么逃!” 被耀石的光芒笼罩着的教皇的鹰犬们一边发出恶毒的咒骂声,一边为了寻找逃跑的依玛渐渐地分散开来。 很快这些人就发现耀石只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再远一些的地方像是深渊的入口一般,就连物体的轮廓都无法看见。 “一定是那个魔女……”走在最前面的戴着鹰首面具的女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头就被一只巨大的拳头是硬生生地打碎,头的碎块、血浆以及粘稠的脑浆一起飞溅到其他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身上。 下一秒,一把巨大的斧头从黑暗中用力地劈下,把一个人当头劈成两半,他的血液和内脏立即在地上大团散开来。 “小心,是傀儡!躲开,别硬抗,全部散开!” 随着其他人的高声提醒,相对集中的人群有序地分散开来,同时黑暗中的袭击者也显现出身形。 为首的是由腐肉以及麻布一起缝制堆积在一起,体色呈现出发霉的绿紫色,身形臃肿且丑陋狰狞的傀儡怪物。除此之外,还有人类和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由与那个魔女结缔契约的傀儡师制作出来的,不知痛苦与恐惧的傀儡。 正当大多数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头最为危险的傀儡上时,一个人突然间捂住耳朵仰头发出尖锐的哀嚎,下一秒他的面具诡异得膨胀起来,大量的血浆从面具空隙中涌出,随后失去头的尸体就这样动作扭曲的栽倒在地上。 “全体用蜜蜡封住耳朵!”站立在人群最后的某个人高声命令道,于是所有人用早先准备好的蜜蜡封住耳朵。 忽然间,有人注意到空气的流动似乎变得异常起来,三条巨大的火舌从黑暗中喷发出来。 被火焰笼罩的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化为灰烬,有些人的身体只是稍微被火焰擦到就化为焦炭,剩下的人为了躲避火焰开始向四周逃散开来。 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傀儡砍伤,另外一部分人的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被分成碎块,他们的肢体在分开后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更为可怕的鹰犬们,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基本上被尚不明正体的敌人消灭了,但是…… “这些就是全部的追兵的吗?怎么感觉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不太一样?” 一直都在教堂角落旁观一切的梅西尔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有些疑惑地将右手食指卷曲起来,用它抵住下巴做出的思考动作:“难不成是我的想太多了吗?” “我终于抓住你了,小老鼠。” 糟了!梅西尔听见突然从耳边响起语气十分跳脱的女声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将拿在手中的提箱挡在面前。 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踢击准确地踢中梅西尔面前的提箱。这记踢击的力量之大,竟让她直接飞了出去。 “哎呀,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肋骨早就被我踢断了。梅西尔,你果然是个怪物!”袭击梅西尔的是一个留有干练的红褐色短发,身形较为高挑的女人,那张显得中性化的脸上有几颗不明显的雀斑。 女人身上穿着的是经过改制得极其贴合身体的修女服,紧实修长的腿在开叉到大腿根部的长裙下隐现,裙边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逼真的曼陀罗花,裙裾上缝制的精致繁复的蕾丝又让修女服增添了一份美感。 “索姆娅,又是你这个家伙!”被刚刚带依玛出去的斗篷人接住的梅西尔眼神突然间变得凶恶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狡诈而又残忍的修女。一旦她出现,就说明那些东西也一定在这附近。 那些东西比过去更加难对付,现在有的甚至能和一些下级的恶魔媲美。 “别这样嘛,梅西尔,我可是很期待见到你呢!”索姆娅一边高声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侧身躲过背后的人的突然袭击。随后她转身高抬起腿,踹向背后与她穿着一样,留着一头发梢泛着酒红色的黑色长卷发,戴着仅有三条缝隙的生锈铁制面具的女人。 那个女人用手臂挡住索姆娅她的攻击之后,立即后退到耀石所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 “真是热烈欢迎仪式啊,玛丽·凯诺!” “嚓!” 索姆娅躲开被那个名为玛丽的女人当做武器投掷过来的烛台,把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将它向烛台飞来的方向抛掷过去:“圣座可是很希望你再回到我们姐妹中来呢!难道你不考虑一下吗?哦,对了,我忘记你不能说话啊!” “克里默,让傀儡……”梅西尔意识到玛丽没有办法对付似乎又强化了身体的索姆娅,她准备让克里默控制傀儡缠住她,好让玛丽脱身出来离开——再纠缠下去的话,对他们而言并不利。 “嘿,梅西尔!你是不是在找翼犬呢?”索姆娅暂时被玛丽逼退到钉着死去的少女尸体的圣像前,她站直身体后展开双臂对着梅西尔发出疯狂的叫喊。 这时,月光透过彩色的拼花玻璃轻柔地洒在圣像上,使得这座外形诡异的圣像充满一种神秘和诡异感。 洁白且闪耀着水晶般的光泽,比刀刃更为致命的羽毛从外打破那片彩色玻璃,随后这些羽毛与玻璃碎片一起向着还尚在发愣的梅西尔的方向密集地坠落下来。 站在梅西尔身后那个穿着灰白色破斗篷的人展开斗篷将梅西尔包裹起来,锋利的玻璃和羽毛就像是穿过一片幻影一般从他们身上穿过去,深深插入大理石的地面之中。 皎洁的月光如轻柔的纱幔一样从破碎的窗口涌入的教堂,驱散教堂中的黑暗。 教堂内现在呈现出的是地狱般的场景,身形巨大的怪物从窗口外飞进教堂内,轻盈地落在圣像的头顶。 这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羽翼堆积而成的,身形臃肿,勉强可以辨认出人的轮廓的怪物。它的每一片羽翼的形状都是精致完美,可是面前这个怪物却只能给人一种诡异和恶心感。 怪物在圣像上站稳,头部的两片巨大的羽翼猛地展开来,露出一张与怪物的身躯极不协调的,表情恬静的孩子的脸。 “嘶……”另外一只身体上同样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羽翼,下半身为覆盖着柔软羽毛的蛇尾的翼犬盘绕在教堂的吊灯上发出蛇一般的吐信声。它全身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垩白色,且腹部显得有些过于臃肿——这一切都使得这只翼犬看上去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两头翼犬盯着下方的梅西尔和提赫,似乎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提赫,玛丽,归箱。” “沙沙……” 随着梅西尔话音的落下,躲在暗处的玛丽和从后面护住她的提赫化为死灰色的雾气,通过提箱打开的缝隙回到提箱内。 等恶魔回到提箱后,梅西尔缓缓地抬起头来,用极为严肃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得意地笑着的索姆娅和她身后的翼犬,又仰头看向头顶的那只正发出轻微嘶声的翼犬……她突然张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是这么开心,因为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一样,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些令自己厌恶至极的东西了。 第6章 逃脱追捕 索姆娅看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安地皱眉头,她不太耐烦地挥了挥右手,示意两只翼犬进行攻击。 比起戏弄,她现在只想赶紧抓住这个魔女,然后去向门外的那位大人汇报情况——她觉得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每次都是这样,这个魔女总是有方法从她的眼皮子下逃走,但这次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咕咚,咕咚,咕咚……”索姆娅身后的翼犬得到命令之后,它身体内立即发出古怪的吞咽声,那张原本表情恬静的孩子那双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来。不过,那双眼睛内没有眼球这样的东西存在,里面被大大小小的白色肉翼填满。 这些肉翼层叠在一起,形成极其诡异但也相当美丽的羽翼之花。 “哗啦!”包裹在翼犬身上的羽翼缓缓地伸展开来。月光的照耀下,这些宽大羽翼上的羽毛反射出晶石一般的光泽——很难想象这样美丽的东西被当作武器使用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感观,即使在之前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 正当翼犬准备进行攻击的一霎那,某样东西从教堂那无法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中旋转着飞出,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准确插在翼犬头部的那张脸上。 被击中额头的翼犬痛苦地后仰,发出极其尖锐的哀嚎声。随后它用力地振动翅膀,洁白的羽毛立刻像箭雨一般射出。 由于身体位置的变化,它射出的羽毛基本上什么也没有打中,甚至还误伤吊灯上的翼犬。 “当!”教堂天顶上吊灯的铁链被羽毛轻易打断,盘踞在上面的翼犬和那盏精致且古老的吊灯一起向着梅西尔的头顶坠落下来。 “轰!”那盏沉重的吊灯砸在地上后发出巨大的轰响,随着吊顶一起坠下的翼犬发出婴儿哭嚎般的哀鸣声。 原本消失了的魔瘴再次弥漫开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敏捷地在魔瘴中奔跑起来,很快它靠近了教堂侧方的彩色拼花玻璃窗。 “嘶嘶嘶嘶……” 魔瘴畏惧地避开被月光笼罩的地方,沐浴在月光下的索姆娅看清那个在魔瘴中移动的身影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只比熊还要魁梧巨大的双头犬,它(他)原本长着狰狞的第三个头的地方有着一截切口平整的脖颈。 从切口可以看见相当美丽的肌肉纹理和钢铁一样坚实的骨骼,炽热的火焰不断地从断口中涌出。 这头巨犬漆黑且看上去过于粗糙的毛发不时迸射出炽热的火花,它(他)余下的两颗头看上去相当狰狞和凶恶,特别是那两双猩红的眼瞳,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滴下血一般。 “给我去攻击啊,你们这两个废物!”索姆娅紧张地注视着快要接近玻璃窗的梅西尔和那只恶魔,她没有办法穿过魔瘴去追击他们,所以只能气急败坏地命令那两只迟钝的翼犬进行攻击。 “嚓!”盘踞在圣像上的翼犬这时终于将额头上那把用于劈柴的斧头拔出来,它额头上的伤口只是在渗出一些银白色的液体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伤口愈合以后,这只翼犬大幅度地振动羽翼,向梅西尔所在的方向投射出密集的羽毛。 在地上蠕动的翼犬缠绕在身上的带状羽翼也展开来,刺耳的破空声中这些羽翼穿过魔瘴,刺向魔瘴中的那个可以说是巨大的影子。 “叮叮叮叮……” 另外一个身形削瘦且显得极为高大的身影在魔瘴中闪现,他用手中的某样巨大而怪异的武器击飞了一部分飞射的羽毛,轻易地斩断那些形状畸形,比金属还要坚硬的羽翼,随后这个身影就像雾气那样被风吹散了。 与此同时,那只双头巨犬撞破彩色的拼花玻璃,带着梅西尔从窗口跃出去。 “你们这两个废物,快给我追上去!必须给我抓住那个魔女,不然的话,不然的话那位大人会……牺牲了那么多刚刚完成训练的鹰犬,完不成任务的话我会死的!”索姆娅看见梅西尔逃跑,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和慌乱起来。她一边像疯子一样哭着叫喊着,一边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两只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翼犬顺从地追了过去,索姆娅跪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捂着脸哭嚎起来——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失败的话就会被认定为废物。 废物在教会里面是没有立足之处的,到时候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里芬柯刻,辛苦你了,归箱。”梅西尔在半空中抚摸了一下里芬柯刻后让他回到提箱中,随后她任由自己随着那些如星辰一般散发着光芒的彩色的玻璃碎片一起,向着下方湍急的河流坠落而去。 这条位于教堂边缘,原本是用来处理被修女和教父所杀掉的旅者尸体的河流,现在却成为了她逃走的最好路线。她早就观察过教堂附近的地形,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计划在这里摆脱教会的走狗。 “嗖!嗖!嗖……” “额?”锋利而尖锐的羽毛突然从天而降,猝不及防的梅西尔被羽毛击中肩膀,鲜血润湿她的衣服。同时下坠也停止了,似乎有什么紧紧地缠住她的脚踝 。 表情因疼痛扭曲的梅西尔颇为费力地向上看去,发现那两只翼犬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其中一只有着带状羽翼的翼犬正将羽翼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脚踝上。 “可恶,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吗?” “呯!” 一声异常清晰的枪声打断正在思考如何逃脱的梅西尔的思绪,她原本在半空中停顿下来的身体突然间又继续向下坠落。 即将落入水中的一瞬间,梅西尔看清了站在河边的自己异常熟悉的身影。 “德丽……” “哗啦!”巨大的落水声掩盖了梅西尔说话的声音。 河流另一边,站着的有着一头深棕色的齐肩短发,穿着和索姆娅一样的修女服的少女收回枪口冒烟的火枪。 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见少女的半张脸上有被火焰灼烧后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使得她的外貌看上去无比恐怖。 少女用一种空洞的目光看着梅西尔坠入河流的地方,忽然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 “你居然放她走了,德丽蕾娜。”披着漆黑斗篷,没有戴着怪异面具的少年靠在名为德丽蕾娜的少女身后一棵树的树干上,用一种丝毫没有感情起伏的语气说道。 他似乎没对德丽蕾娜将梅西尔放走这种事情感到惊奇,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而已。 “我还以为你完全效忠于教会呢。” “梅西尔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也要救她。况且她来到这个教会,只是为了驱赶这个教会里面的恶魔而已,她没有任何错。”德丽蕾娜的声音出奇的空洞和虚弱,仿佛只要有风吹过,她的声音就会完全消失似的。 “呵呵,算了,这件事情的责任我会帮你全部推给索姆娅那个家伙的,反正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就借机除掉她。作为交换的话,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帮我。” “我明白了。” “你还真是单纯,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少年笑着微微摇头,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某种生物的骨头制成的骨哨。 当他吹响骨哨的时候,德丽蕾娜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们头顶上方盘旋的两只翼犬就像是得到命令一样,飞入河流边各自马车上的铁笼内。 “喂,索姆娅会受到什么惩罚?”德丽蕾娜突然问。 “就像你看到的这些家伙一样。”少年为铁笼盖上厚重的布幔之后转过头指着铁笼,“变成这样,就连死亡都不能由自己掌握。”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教堂里面有恶魔尸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那个家伙,绝对不能告诉他!”少年走了几步后回头补充道。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伙只会创造怪物,为他而工作的怪物。” 第7章 睡前故事 夜之女神的纱幔轻柔地笼罩在山中宁静的村庄上,夜幕如往常一样安静地降临了。 一间略显破旧但灯光温暖的房屋中,满脸倦色的妇人正将哭闹着不肯睡觉的孩子抱到床上:“乖,太阳之鸟已经被巨人带走了,不睡觉的孩子会被夜巡鸟抓走的。” “说好给我讲故事的,妈妈一点也不守信用!”任性的孩子在预先塞了烤过的石头后,变得温暖蓬松的床铺上打着滚。 妇人无奈地笑笑,她从床边拾起那本故事书,将它放在腿上翻开:“那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不过听完你就要乖乖睡觉才行。” “好!我向神发誓,听完故事我会乖乖睡觉的!”孩子听到母亲的话马上乖乖地躺好了,还自己裹上了毯子。 “真乖,那么……咳咳!从远古开始,贤者与吟游诗人一直都在传颂那个地方。那里拥有进行炼金术的最好材料,有着世界上最奇特的景色。在那个远离活者世界的尽头,有着一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布满灰霾云层的天空下是龟裂炽热的大地,天空划过数颗燃烧的陨星,这些陨星在不远处的地上坠落,溅起炽热岩浆。 灰烬如同细雪一般落下,在高大岩柱上站立那个人的灰色斗篷上留下灼烧的疤痕。 混杂沙砾的风扑在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他有些难受地揉了一下脸,突然高举起右臂:“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那扇门后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死亡与恐惧的国度,同时门后有着无数恶魔和怪物,它们想要突破那扇门出来,但被守门人阻止了。” “来呀,怪物们!恐怕你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叩门人终于出现了!我可是认真的,你们不小心一点的话可是会死的!”这个自称为“叩门人”的人话音落下,石柱旁巨大石块在颤抖中被无形的力量抬起,随后这些石块以极速飞向不远处的某个目标。 早已脆弱不堪的地面瞬间被击碎,地面发出轰鸣声,一时间大量的扬尘遮住叩门人的视线。 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了叩门人的耳中,忽然扬尘被风吹散开来。从逐渐消散的扬尘中显露出来的是几只抓住石块的巨大手臂,这些手臂仅由泥土与石块构成,却和巨人的手臂一样坚实有力。 刚刚飞出的部分石块被这些手臂握住,然后被捏成无数的碎块坠落在地上。 “你还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类,我真心佩服你的勇气,但你也到此为止了!”银灰色及肩长发随风飞扬,头两侧生长着砂金色细角的少女抬起五官精致的脸。 那双赤红眼睛深处仿佛有缓慢转动的旋涡,叩门人盯着她看时感觉自己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愚蠢的人啊,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到达的地方,无论死后还是未来都是。”少女露出光滑背部的黑色鱼尾长裙在空中翻卷,她肩膀上作为装饰的蛇骨似乎被赋予生命力一般昂起头来,随即漂浮起来的是无数细小的石子。 少女用力握紧手中骨杖冷声道:“我现在还没打算动手,你还有机会离开。如果不离开的话,你将面对的是无尽的痛苦!” “据说守门人有两位,她们都有着与人类极其相似的面貌和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她们两人一起守护着活者世界的生命。” “其实我还觉得挺荣幸的,毕竟我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活着的人!不过,我也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你知道来这里有多不容易吗?死去的痛苦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叩门人说话的同时,呈现半透明的黑色又泛着暗金色的液体从遮蔽他面容的兜帽下涌出。这滩液体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条挂满尖锐刀片的铁链,铁链顶端是锋利的镰刀簇拥形成刀刃之花的形态。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你难不成是遭受了……”看到面前不可思议一幕感到有些吃惊的少女还未将话说完,叩门人就已经将手中的铁链挥舞起来。 感觉到危险的少女只好先闭上嘴用脚踏地,她像轻巧的羽毛一样向后飞去,可还是被铁链上锋利的刀片撕碎裙摆。 “我可不需要你为我的身份做出任何解释,你现在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当然,你要逃走也可以,我会考虑放过你!”嘴角扬起残忍笑容的叩门人手中的铁链像活着的毒蛇一样自动追踪着少女。 看到这番情景,少女皱了皱眉后吹了一声口哨,她肩膀上的蛇骨立即应声冲出去将那条铁链死死缠住,下一秒,那条铁链重新化为液体覆盖在蛇骨上。 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接近我吗?不会让你如愿的。 少女看到这个情况后微微摇动手指,那条蛇骨立即从缠在她肩膀的部分开始碎裂,之后那些无处依附的液体回到叩门人的手中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长剑。 “哟,还挺警觉的嘛!”叩门人嗤笑起来。他也没想过要用这种小把戏伤害到眼前的守门人,对方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存在之一。 “可笑,你只会这样的小把戏么?如果只有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少女在嘲讽这个叩门人的同时,把手中顶端被雕刻成枭首的骨杖对准他。 随着咏念咒语的声音响起,由石块与泥土组成的巨人拔地而起,雷电组成的闪耀球体轰鸣着从云层中飞出,之后雷球和巨人一起砸向那个叩门人。 “轰!轰!轰……” 地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雷光闪耀,巨人们的重拳让地面塌陷,叩门人的哀鸣声传入少女的耳中。她没有就此松懈下来——因为她至今记得过去对付恶魔时得到教训,没有看见敌人的尸体就等于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要死了,要死了!好疼啊啊啊啊!住手吧,我不会再回来了,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失败了啊。”叩门人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他察觉到计划的失败,干脆也不演了。 “真不愧是守门人,如此隐秘的攻击都被你发现了!”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张开手臂说道,明明身体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可他的表情却依旧十分轻松,好似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哼,警惕一些果然是对的。人类与恶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勾唇冷笑的少女身边浮现出来一具外形魁梧狰狞的银白色甲胄。 这具无人驱驾的甲胄像活过来一般死死地抓住从少女背后刺过来的剑刃,卑鄙的偷袭者头部被无形的力量拧转,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被拧断颈骨的尸体无力的向着地面坠落。 “第二个?奇怪了,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虽然确定两个叩门人都已经被自己杀死,但少女依旧感觉不安萦绕心中。 “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守门人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魔女对她的预言,那条注定会实现的预言。 就是今天吗? 第8章 守门人 “守门人被无数人赞颂,她们拥有无穷的力量和美丽的身姿,以及最接近全知的头脑。为此人们总想前往那个地方,但最终他们都以失败告终。他们的尸骨被埋葬在路途之中,带着未完结的执念。” “这些可都是那些灵魂未归去的人的尸骨!我帮他们达成愿望,他们帮我拖住你。毕竟他们只是借用我的力量,不能完全把力量发挥出来真是太可惜了。”在远处观望很久之后,真正的叩门人终于拉开手中的弓箭。 由那种奇异液体凝聚成的长箭被他射出,箭划过的空气微微波动起来,之后那支箭在半路中忽然就消失了。 “糟了!”意识到危机正在降临的少女立刻回身将手中的骨杖插入干燥的泥土之中。 混杂着坚硬矿物的石壁拔地而起,少女之前创造的巨人们也勇敢地用身躯抵挡那支突然从空气中出现的箭,但无一例外的被贯穿了坚固的身体。 最终这些巨人轰然倒塌下来,砸碎地面扬起大片灰尘。 “啧!还好,就只差一点了。” 贯穿所有巨人的身体以及数面石壁后,这支箭终于停在离少女额头只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上,瞳孔紧缩的少女小心地向后退开几步并擦去脸上的汗水:“这种可怕的力量……” 正当少女准备再创造出一些由岩石组成的巨人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忽然从背后冒出的人贯穿胸膛,漆黑粘稠的血被她从惊讶张开的口中喷出。 “你这个卑鄙的……”少女缓过神来咬紧牙齿用手握住穿过胸膛的剑刃,将其折断并反手贯穿背后的人的脖颈,“卑劣!” “呵呵呵……成功了呢!”仿佛从虚空飘来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被她贯穿脖颈的尸体正一点点地变成枯黄的骸骨——似乎之前她都是在与死过很多年的人的尸体战斗。 “伤口为什么愈合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吃惊发现无法让伤口愈合的少女将骨杖抵在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用冰结的方法暂时阻止血液的流出之后,少女小心地落回地上,用骨杖创造出了一只发光的信鸽,让它去向同伴求救。 “咳!还真是大意了啊……看来是一个比恶魔更加难缠的家伙,这样下去的话,我说不定会死掉呢?”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特别是上次与那些家伙战斗过之后,还真是让人怀念……想到这里时,少女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用骨杖吃力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少女面前又有许多披着斗篷的人围攻过来,为了阻止这些人将那扇背后充满灾难与不幸的门被不怀好意的叩门人打开,她必须要坚守于此。 守门人的血液,是力量的源泉。失去血液,等于流失力量。 “真是可怕……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我见到的人类完全不是你们这样的。就算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放过去!” “两个守门人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如果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将会失去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孤独与寂寞中,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伤口的疼痛让少女这一次没有躲开那支向她射来的箭,她的右肩、两只手臂以及双腿被贯穿,最后就连用于施法的骨杖也被击碎。 没有任何还击手段的少女不得不暂时躲避在倒塌的巨人遗留下来的残骸之间,那些叩门人在她头顶上方走动,寻找着她的踪迹。 “到哪里去了?赶紧把她找出来!” “嘿嘿,等那家伙死后,我们就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种力量真是太棒了,我感觉自己简直重生了哈哈!” “人类,不,你们这些才不是我所见到的人类,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是善良的才对!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嘴脸的话,你们又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失去同伴的守门人,是最悲哀的。” “谁说守门人很厉害的?两个守门人不在一起的话就很好对付了啊!不用花太多精力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真正的叩门人在将剑从少女的胸口拔出后随手挥剑,漆黑的鲜血被他呈扇状从剑刃上挥去,随即他将斩下的头颅提起感慨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处呢!嗯,利用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啊。” “我这次还真是轻松,什么都没有干,就有那么多人为我送命。对了,他们恐怕不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话,是永远无法‘归去’的吧?还好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帮我的!” 正当这个叩门人自言自语时,一柄长矛突然从他身边飞过,斜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中。 就在这个叩门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奇异的嗡鸣声突然由这柄长枪发出,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强迫他双膝弯曲跪下去:“哎嘿?你是……” “罪孽深重的人类啊,竟敢伤害我的友人!难道你们要违反规则吗?现在给我以死赎罪吧!” 随着新来的守门人话音的落下,那柄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长矛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这嗡鸣声像是在表达守门人的愤怒一般几乎可以震碎人的耳膜。 同时,由嗡鸣声带来的重压在瞬间增大,叩门人整个身体都陷入土地之中。 “啊哈哈哈哈……真厉害,不愧是由神直接创造出来的怪物!获得神的力量的我居然被你压制了!只可惜现在我是不会跟你正面交锋的,所以这份礼物就送给你了,可别太感谢我哦!”脸朝下陷入泥土的叩门人咧嘴笑道,他的笑声中充满得意和戏谑。 “什么?”赶来的守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另一个守门人失去头颅的身体在蠕动——那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出来。 “我知道守门人如果被杀死的话,你们一定会用最后的手段来守护门。可惜这种状态下的她似乎不会分辨同伴吧?” “你这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尸体喷发出的炽金火焰遮挡住守门人的视线,等待逃脱时机的叩门人趁机一点点地用手支撑起身体。 那柄长矛由某种高度透明的晶体制成的矛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在叩门人站起时猛地爆裂开来。 “那我就等着你啊!不过要看看你能不能下得了手了。毕竟她陪了你那么久,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吧?下次我们再见估计就是在外面了。到时候,可别对我手软就好。” 叩门人缓缓站起的身体一点点地虚化,他仿佛被蒸发一般消失在炽热的空气中。而他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最终传入那个守门人的耳中。 “你这个狡猾的爬虫!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想拥有之物!” 守门人怒吼起来,但是她只能与面前自己昔日的同伴战斗,并眼睁睁地看着入侵者逃走。 第9章 不速之客 “好复杂的故事,我好像不是很懂?那两个守门人现在怎么样了呢?”躺在床上有些睁不开眼的孩子问。 “妈妈也不知道呢,有些事情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你该乖乖睡觉了。”妇人说着为孩子掖了掖被角。 “知道了,妈妈晚安。”孩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真乖。”妇人放下书在孩子的额头上亲吻一下,她拿起放在床头的烛台慢慢地走出房间,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她再次回头对孩子温柔地笑了笑,“亲爱的,晚安。” “晚安,妈妈。” 每次到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那个让“坏的日子”发生的坏家伙就会出现,它会在房间中光照不到的地方徘徊,直到天亮才会消失。 深褐色短发,深蓝色猫一般的眼瞳,脸颊有些偏圆,皮肤白皙且红润的男孩在尽量不惊扰到那个坏家伙的情况下悄悄地将头缩进被子里,蜷缩起身子抱住双腿。 乡下如果要让教会的人来家里驱魔的话,需要花费很多的钱。 父亲一直都不太相信他说的关于那个坏家伙的事情,所以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耐。 反正等到天亮,那个坏家伙就会自己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那个坏家伙靠近床边,他都会觉得身体僵硬和呼吸困难呢? “叩,叩,叩。”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夜晚的宁静,令人奇怪的是,屋外看门的狗居然没有发出警告性的吠叫。 本来已经睡熟的农夫被惊醒后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他翻了个身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这个时间敲门的一般都是四处漂泊的旅者,如果屋内没有人回应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停顿一会后继续响起,门外的人似乎不愿意去其他地方寻找住所。 最终无法忍耐的农夫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带着怒气走出房间,用力地拉开破旧的木门。 夜晚寒冷刺骨的风迎面扑到农夫身上,几片雪花也跟着寒风一起进入房屋中,还没有落在地板上就已经融化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家伙,宽大兜帽下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根本看不出他的身形与样貌。 身材魁梧异常的农夫在看见斗篷人时无比警惕的将手伸向腰间,常年挂在那里的匕首早已经在逃亡途中被他抛弃了。 “这里果然是布里得·达伽先生和他的家人所居住的地方,这么晚真是打扰你们了。”斗篷包裹的居然是一个年轻有礼的男人。 微微欠身的动作与平缓优雅的言语都在显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贵族文化的熏陶……以至于他出现在这种贫穷的乡下实在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 “你这个将我们其他人的行踪暴露给教会的叛徒,生活的也并不比我们好啊?看样子现在吃饭都很困难吧?”突然之间,男人的言语中出现明显的嘲讽与奚落。 被他称作布里得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也不为自己争辩。 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间大了起来,雪花轻柔地落在男人身上,过了很久才彻底融化在漆黑的斗篷上。 满是单调颜色的世界中,似乎只有雪花飘零的声音。 “我们一直在躲避国王的追捕,现在好不容易才稍微安定下来。”白色雾气在男人说话时从空气中出现与消散,这个男人在得到布里得的允许之前就迈步进入屋中,“这鬼天气可真冷啊!你应该不介意我进屋来和你喝一杯吧?毕竟让客人这样站在外面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打搅了。”另一个更加瘦小的人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进入房屋,一身长袍就算裹紧他的身体也依旧显得过于宽大。 当这个瘦小的人从布里得的身边走过时,他从对方身上闻到浓厚的血腥味——这个人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拜托把壁炉点起来,外面真是太冷了……” “啧!” 门外敲门的陌生人似乎进入了家里,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父亲开始与那个人争吵,其中还夹杂着杯盏相碰的声响。 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男孩有些忍不住好奇心,他悄悄地将头从被子下钻出来,猛然看到一张恐怖狰狞的脸。 这张脸的左半边还保持完好,可以看出是个皮肤苍白,浅蓝色眼睛浑浊且没有神采的少女。她另外半边脸以及脖颈以下的身体已经高度腐败,甚至可以看到其内的骨骼和内脏,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少女凑近时,男孩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几欲呕吐。 灰白的蛆虫在这个少女腐烂发臭的肌肉下蠕动,有时会和腐臭的液体一起滴落在他的枕头上。 这个坏家伙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床头来呢?当这个令人困惑又恐惧的问题从脑中闪过的同时,突然全身颤栗的男孩张开嘴巴想要尖叫,但却被少女烂可见骨的手捂住嘴。 男孩感觉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变得冰冷僵硬起来,他身体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流失,很快他连挣扎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请你来代替我吧,在黑暗中忍受孤独。”诡异沙哑的声音从少女鼓动的腹部中发出,她左半边脸上缺失眼球的眼眶里涌出粘稠发黑的血液,就像是这个少女的泪水。很快,她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掐住男孩的喉咙。 “咯……”既无法移动,也没有办法求救的男孩惊恐地看着少女腐烂滴血的下颌中探出一条布满冰晶一般的碎齿,呈现出一种恶心的酱紫色的长舌头。 爸爸……妈妈……救救我! “隐藏在黑夜中,侵扰孩童的邪秽之物……给我滚开!” 就在那条不断滴落粘稠唾液的舌头即将钻入男孩的耳朵里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少女背后揪住那一头干枯粗糙如稻草一样的长发,将这怪物用力地从床上拖到地上。 随即这个身影用匕首把那条就像蛇一样扭动卷曲的舌头钉在木质的地板上。 “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舌头啊啊啊啊啊!”少女倒在床的另一边痛苦地哀嚎起来。与此同时她还攥住那柄钉住舌头的匕首疯狂挣扎——她哀嚎时发出的声音,尖利到仿佛可以割裂人的耳膜,这简直就像是地狱被烈火焚烧的灵魂的哀嚎。 袭击腐烂少女的人似乎不受影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跳上男孩的床,伸手把还没有力气坐起来的男孩拉起来:“你没事吧?” “谢、谢谢你……”死里逃生的男孩眼中因恐惧而积满泪水。就算感到无比恐惧,他也依旧没有忘记对面前救了自己的人表示感谢,但他还没有把感谢的话全部说完,对方就突然抱住他,带着他滚下床。 那条布满利齿的舌头从两人头顶上掠过。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从抱住男孩的人身上的斗篷下透出,这时男孩才注意到这个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条,而且血已经将大部分布条染成猩红色——他意识到对方受了很重的伤。 “别怕……没事的。”穿着斗篷的人发出的声音清冷且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吹过风铃时,风铃发出的清脆且有些空灵的响声。 有勇气面对怪物的居然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 随着少女做出低下头的动作,男孩看见一缕猩红的长发从少女斗篷下滑出,那头发在他的眼中像极一匹被浸染鲜血的丝绸,他感觉到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无法忍受伤口的疼痛,还是她心中那一丝的恐惧导致的。 “附身于蜡烛上的火之精灵,我给予你猛烈燃烧的力量……驱除眼前的邪秽——其真名为:腐蛆之尸。”少女将攥在手中的白色蜡烛高举起。 当少女用力握紧手中的蜡烛时,血从她手上缠绕着的布条中渗出,像无数条小蛇一样在蜡烛上蜿蜒流动。 “把你的脑浆给我尝尝!!我一定……一定!”名为腐蛆之尸的怪物一边声音沙哑地哀求着,一边俯下身体让手脚接触地面,弯曲四肢猛地用力蹬踏地面。它就这样高高地从地上跃起来,直接从床的上方掠过,扑向举着蜡烛的少女。 “可怜的迷途之人,被玷污身体之后连灵魂都变得污浊了吗?” 突然,炽热的金红色火焰从少女手中的蜡烛上燃起,火焰短暂的化为火焰花的形状。 随即火流分散,火焰中周身缠绕着这种美丽的火焰,外表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妖精展开由火焰组成的翅膀,他笑着伸出手,拥抱住朝少女扑过来的腐蛆之尸。 “吾来赐予汝救赎。” “滋滋滋……” “不要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那些……啊啊啊啊啊!”和骨肉被焚烧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腐蛆之尸更加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她的身体只是在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包裹并迅速萎缩。 那个逐渐变得焦黑的形体在火焰中无力挣扎并一点点坍塌,最终焦黑尸体化为一堆带着余焰的灰烬。 “腐蛆之尸大多数都是还未成年就被男人玷污身体的少女,她们终日都在黑暗中徘徊,得不到安息。”缓缓放下手的少女看着那摊灰烬,其中残余的火光在她眼底静静地燃烧着,忽然她抬手握紧某样藏在斗篷下贴近胸口位置的东西——这样东西似乎对她来说很重要。 “咳咳咳!”少女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汝等安全了!”从烛火中出现的妖精抱着双臂俯视着下方的两个孩子,火焰之翼在他的背后收敛着。 温暖的火光下,精灵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光泽。过了一会,他仿佛填满融化黄金的眼睛半眯起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汝。汝还真是脆弱啊,就像是在暴风雨中的花朵一样……” “在命运中奋力挣扎吧。还有,吾很感谢汝,因为汝让吾完成了作为一根蜡烛的使命。”满足的笑容在烛火妖精嘴角浮现,他说完话之后闭上眼睛,随即他的身体渐渐地化为灰白的烟尘,转眼消散在满是焦糊味的房间中。 男孩还有些茫然地望着妖精消失的方向,他感觉到抱住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与此同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他的脊背。 男孩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惊恐地发现少女正用匕首指着他,她另外一只手上的蜡烛已经完全融化了。 还未完全凝固的蜡油在她的掌心中流淌,那只被烧伤的手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咳咳咳咳……站起来……”少女捂住嘴的手的缝隙间涌出猩红的血,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沙哑甚至低沉,“现在跟我去见你的父亲。” 第10章 契约与承诺 简陋破旧的房间里,穿着漆黑长袍的年轻男人将手中提着的布袋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难以目测数量的金币从口袋中倾泻而出,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看到这么多金币,一直沉默不语的布里得逐渐变了脸色,他脖颈上的喉结因为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一把金币紧紧地攥在手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面礼,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这些就全部都是你的了。我保证未来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拿起放在桌边的银制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男人轻荡酒杯,看着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回旋波荡:“可真是辛苦啊,我们差点就被国王的走狗抓住了。那个愚蠢的国王,明明国家都快要灭亡了却还在乎这些事情。对了,逃亡中我们丢失了很多东西,包括几个我们重要的同伴。” “可告密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把剩下几个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你。”布里得沉声道。 “的确是这样,多谢你的好意,因为你可是我最后找到的人。哎,我不得不说你藏得很好啊,居然连妻子和孩子都有了。”男人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将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随后男人歪头看向布里得的身后,向那个打开门从房间中走出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酒杯:“真是辛苦了,我的女儿。” “你这个家伙!”布里得这时才吃惊地发现刚刚那个被他完全忽视掉的家伙,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孩子的房间! 最重要的是,那个蠢孩子居然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呆呆地望着他。 “赫鲁,你在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布里得愤怒地咆哮起来。 “父亲,这个姐姐她、她救了我,有怪物在我的房间里面。”被父亲吓了一跳的赫鲁有些害怕地攥住少女斗篷的一角,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快给我到这里来!”布里得说着迈步向前,试图让赫鲁拉回自己身边。 “这位老爷,您的孩子可没有乱说,他的房间里面的确存在着不洁之物,只是您看不见而已。自身不可见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一直警惕着的少女在布里得靠近之前,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赫鲁的下巴,然后她微微挑起下巴说道。 担心孩子受伤的布里得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凶狠地盯着毫不慌张的少女。与此同时,他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张开来——他现在依旧可以徒手拧断一头狼的脖子。 如果面前的少女敢伤害他的孩子的话,他就会立刻扑上去拧下她的头! “以前就应该有人跟老爷您说过吧?夜间只有孩子在房间里的话,就必须在房间中点燃一根蜡烛,因为蜡烛中有守护孩童的妖精。房间内长期没有蜡烛照明的话就会导致污秽横行,吸引来窥伺孩童纯洁灵魂的怪物。”少女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按住赫鲁的肩膀,强迫他背对布里得,并掀起他背后的衣服。 “这……”布里得吃惊地看见孩子的背上不知何时生出一丛丛菇伞略扁平的灰红色蘑菇。菇伞的阴面下,一只只眼睛在不断地转动闭合着,不时地发出古怪的声音。 “老爷,这些蘑菇是幽灵菇,它们会使人的身体从外部到内部一点点腐烂。您去找教会的人的话,他们给您的办法大概就是把背后的肉全部割掉吧?” 少女同情地拍了拍对此根本毫无察觉的赫鲁的头,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布里得,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保证我没有欺骗您,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下。” 布里得眯了眯眼睛后重新站直身体,此时他的身材似乎高大魁梧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头强壮的棕熊。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就实在是显得太瘦小了。 “你确定能救我的孩子吗?” “是,但是您得答应我父亲的要求。” “好,这可是你说的。”布里得听到少女的话,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面对依旧在品尝着葡萄酒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照顾我的女儿,直到我来接她回去为止。报酬是一月一百金币和……给你孩子治病。” “成交。” “那好,我的女儿来帮我和这位布里得先生建立一个誓言吧。” “我明白了。”在男人的召唤下,少女无声走到男人与布里得之间的那一张木桌前,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 少女把羊皮纸在桌上铺平,在上面撒了一些红色的沙砾,伸出手在羊皮纸的中央按下一个猩红的手印。 “这是在干……” “嘘!”少女伸出左手的食指按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示意布里得不要说话,之后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羊皮纸闭上眼睛。 “沙沙沙……”房屋中窗户紧闭,空气中根本就没有风产生,羊皮纸上的那些沙砾却突然间颤抖运动起来。 这些沙砾在布里得惊恐的注视中,围绕着少女印下的血手印组成那些像是锁链与群蛇交缠在一起的奇诡图案。 “吾乃监督契约之履行的妖精,多西利亚。吾本身便为契约。”奇妙飘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中四人的耳边回响。 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又像严肃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还像是苍老沙哑的老人的声音,甚至还是天真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或者说是这几种声音的交融,让听到的人无不心生畏惧。 肩膀上方奇异的有着四颗头颅的妖精正抱着双臂俯视着脚下的人类,祂四颗头颅都罩着由古石所雕刻而成,花纹繁复美丽的头盔。 这四个石制的头盔呈现着不同的样式,它们中有的形状像是不知名的野兽,有的则像是人面。 妖精皮肤为古铜色的上半身不但挂着锁链一样的金制饰物,皮肤上还用金粉描绘着复杂的古文字,祂的下半身则是覆盖着鳞甲的腕足在盘卷——这个妖精的外貌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感到恐惧和战栗。 “呵呵,果然又是你们……在吾的注视下结缔契约就绝不可反悔,汝等是否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多西利亚四颗头颅上那四对从石制头盔下突出的深紫色眼睛在转动,随后祂无声地伸出腕足缠绕在对祂点头的男人与布里得的手腕上。 “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一阵轻微的灼痛从被多西利亚腕足缠绕的地方产生。当那两条冰冷滑腻的腕足游走开之后,男人和布里得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菱形图案,像是一条嵌入皮肉的暗红色锁链。 “这一次,终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类了。” “毕竟很多人都在结缔契约之后就立即死掉了,但愿这一次可以长久一点吧。”与坐在肩膀上的多西利亚低声交谈的少女突然感觉头有些眩晕和沉重。 她用手按住木桌的边缘,对多西利亚抱歉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啊,麻烦你这么多次。” “没关系,吾还是很期待能再次看到汝的。人类啊,从远古开始就已经会承诺和契约了,吾真希望还能再次见到像汝这样的人呢……”多西利亚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少女的脸颊上,与此同时,祂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本来契约是需要一个见证人的。但吾知道,那些人类最终一定会违背契约,吾希望汝不会被卷进去……” 多西利亚完全消失之前说出祂早已看出的未来。这种事情祂早就见过很多次了,毕竟和平与妥协终究是表象,契约最终会被撕裂。 就像是两个彼此邻近的国家,无论表面上表现的有多么和睦,这两个国家最终有一天一定会发生战争。 “祝福汝,孩子。” “布里得,果然孩子还是很重要的啊!对了,你知道吗?之前那些被我找到的人大多数都有违背契约的想法,他们与我签订契约后当场就死掉了。” 对布里得的妥协感到相当满意的男人将桌面上的另一个杯子里倒满酒,将它递给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的布里得:“我想我们可以庆祝一下了,毕竟是你获得的好处最多啊!” 布里得从男人的手中将酒杯抢过来,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随手丢掉酒杯,转身伸手按住少女的肩膀。 当看到少女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时,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们说好了的。” “请先给我准备一些盐和晒干的艾草,还有一把在井水里面浸过的银刀。”少女要求道。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布里德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 “再带一盆炭火回来吧,就这些。”少女说完话就将一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赫鲁拉回房间,当她瞥见放在屋角的烛台的时候还顺手打了一个响指。 落满灰的蜡烛瞬间燃起,突然亮起的温暖烛光驱散房间中的黑暗。 “过一会可能会有点痛,你自己要忍住。”少女在让赫鲁面朝下躺好的同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 赫鲁相当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居然连疑问和怀疑都没有。 “乖孩子。”少女愣了一下笑笑。 “这是你要的东西。”过了一会,布里得就将少女要求的东西拿来了。 随后他抱着双臂站在床的另一边,表情严肃地看着少女将艾草揉碎成粉,又将粉末和盐混合在一起。 “本来必须用在阳光下晒过十天的海盐的,但这种盐应该也足够了。”少女一边轻声说道,一边将因在井水中浸过,变得极其冰凉的银餐刀插入混杂艾草粉末的盐堆中,再用这把沾了一些盐粒与艾草粉末的餐刀,去切割那些长在赫鲁背上的幽灵菇。 幽灵菇在被割下来立刻发出细微的哀鸣声,直到少女伸出手指捏烂菇伞下的眼睛,这些吵闹的蘑菇才彻底安静下来。 “每一朵幽灵菇都是一个没有人埋葬的孩子的灵魂。”少女将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全部割下来以后,小心地将它们丢入放在一旁的炭火盆中。 火焰的灼烤下,这些蘑菇一点点的变黑和萎缩,没有味道的白色烟雾从盆中升起,居然隐约在空气中形成无数张人脸的形状——是小孩子哭泣的脸。 “已经处理好了,记得用剩下的盐刷洗他的背部,以防幽灵菇再生。”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些知识在远古就已经被人类记载下来了,只是在久远的时光中逐渐被人遗忘了,我所做的只是学习远古的人的智慧。”少女帮赫鲁把把衣服整理好之后,随手掀起他常睡的枕头。 枕头下闪耀着斑斓光芒,青灰色像是苔藓一样的植物在烛火的照耀下很快就枯萎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只有人在做梦的时候才会产生的东西,无论是好的梦还是坏的梦。我们曾做过的梦都会被这些梦苔记下来。不过遇到其他的光它们就会消失。” “布里得老爷,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您的家人了。”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同时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斗篷的兜帽,那头丝滑的猩红色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的相处。” “您听说过《守门人》这首诗吗?我们要做的就是越过守门人,打开死人之国的门。在此期间,我会学习关于那扇门的一切。这段时间你只需要负责我的饭菜就可以了。” 第11章 转动的齿轮 伟大的守门人, 请把那扇门永远封锁。 门后是广阔无垠荒原,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没有色彩,没有生命。 那里只能永远拥抱虚无, 就连泪水也被怜惜。 灵魂归去的路经过那扇门, 所有的灵魂都会看见, 痛苦与悲叹的来源。 那里的群魔承诺, 将死者的灵魂带回活者世界。 亲爱的守门人, 请把钥匙藏在心中, 你们的职责 是守护所有的活着的人, 直到永永远远。 你们度过的孤独的时光, 成为了你们的力量。 终有一日, 你们将会获得自由, 走到世界另一边的尽头。——《颂守门人之诗》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坐在木质栅栏摇摆着悬空的双腿的少年似乎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刻停止哼唱自编的奇怪歌曲,伸手拉了拉漆黑的斗篷挡住自己的脸。 虽然已经做过必要的防护措施,可是他还是不希望被太多人看见真面目。 当看见等待已久的人向这边走来时,少年忍不住冲对方抱怨道:“大人您原来有这么仁慈的吗?居然放过了那个背叛你的人!要是我的话,肯定要给那群家伙好看!” “反正叛徒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他们死之前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的。”男人一边冷淡地对少年说道,一边将系在栅栏上马的缰绳解下来,“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必须做到,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哎,看来无论是否妥协与忏悔,最终都会都会受到惩罚嘛!那些人还真是可怜啊。”少年露出嘲讽的笑容的同时从栅栏上跳下来,他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解下来握在手中,“是啊,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做准备了,为了实现您的愿望。我会尽我所能达成您的愿望的,请您不用太过担心!” 从天空轻盈飘落下来的六角雪花晶莹而冰冷,疲惫喷吐着白色雾气的马匹踏着积雪前行,男人与少年在沉默中渐渐远离了那个偏远而宁静的村庄。 “你之前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跟你一起去?”原本望着远处雪景发呆的男人突然问道。 “我去了死人之国的入口啊,也不是不让去,而是普通人无法到达那里。” 听到男人的疑问,少年瞬间意识到对方是在怀疑他,他干脆地把做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去那里找到看守死人之国的‘守门人’,成功杀掉了其中一个。只不过另一个比我想象的更强,我无法打败她。哎,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有能力杀掉另一个的话,我们就可以不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召唤恶魔,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许愿。” 男人用一种怀疑与戒备的眼神盯着开始自说自话的少年,他缓缓低头看着满是疤痕的手,将手缓缓地握紧。 可妮莉雅,请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轰隆隆……”永远都在喷吐炽红的高温岩浆与火山灰烬的火山口那边隐约有雷鸣传来,从火山内喷出的岩浆沿着火山锥和地面上的裂缝如同河流一般缓缓地流淌着。 大地时而轻微时而剧烈的颤抖,有时会有半融化的岩石如陨落星辰一般从天空坠下,砸在炽热龟裂的土地上掀起尘,或者使岩浆危险的四处飞溅。 这一片区域的天空因为火山灰的存在,所以总是阴沉的,太阳无法照耀这片早已干枯焦黑的荒芜之地,这里也就没有植物可以生长。 寂寞而荒凉,这里无法让人感觉到任何生命的气息。细小的灰尘像雪一样从天空飘落,如果落在皮肤上的话,会给皮肤带来一阵灼痛。 曾经有很多人都想到达这里,想从这里获得所谓的真理或者永生,事实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远古时这里也曾聚集着古老狰狞的魔神,祂们带着漆黑的烈火在荒原上跋涉,在途中死去化为枯骨,最后被岩浆吞噬。 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那里有着阳光与美丽绚烂的色彩,还有生命和在这里无法见到的奇妙事物。 身为守门人,她的职责就是守护那扇可以通往死人之国的门,阻止别人打开它,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身边缺少了什么。那个曾经给她带来喜悦的存在,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另外一个守门人已经牺牲了吗?”她正望得出神,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可是她已经忘记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了,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去对那个人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就连悲伤这种感情都快要失去了吗?真是可怜。”那个人似乎对她平淡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而他的一番言语让她无端恼怒起来。 她将握着的长枪在手中翻转一圈,对准对方的喉咙——再往前一点,尖锐的枪头就会刺破那个人的皮肤。 “算了,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无法理解了。而且,那一天已经快要到来。我们已经期待已久的事情,这个世界终于要继续转动,那些未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把我们带向终结。” 那个人一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轻盈地向后跳开一步:“世界已经在改变,你很快也不用待在这个地方。等到下次我们见面,就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那个人说完话之后,他的身影就像烟雾一般被风吹散——就和那个之前叫叩门人的家伙一样。 “外面……”由于很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但她还没有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 她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她居然看见一丛蓝色的风信子在焦黑的土地上开放。 “花……” “我很早很早以前在外面世界的书上看到蓝色的风信子代表生命哦。我们在守护它们呢!” 她犹豫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捧住那一点美丽的淡蓝色——好像是害怕会伤害到这一株脆弱的植物一般,她捧着花的动作非常温柔。 “莲恩雪特。”她突然间想起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她猛地收紧捧着风信子的手,用力地将这株美丽的植物攥在手中。 剩余零落的花瓣随着炽热的风远去,最终消失不见了。 “七夜。”忽然从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已经忘记含义的词汇,她有些痛苦地按住额头,然后在炽热的地面上侧躺下来休息。 那株风信子被她攥在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枯萎。 岩浆的河流从她身边缓缓地流过,如果从天空向下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所有岩浆的河流交织成密集的河网,就像无数条炽红的锁链一样交缠包围着那座火山。 如今这些炽红的锁链有一些已经彻底熄灭、冷却,它们开始失去原本的作用,也许再过不久,封印将会彻底消失。 “晚安。”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对谁说。 第12章 仪式之初 临近夜晚的黄昏余晖中可以看见明亮的启明星,从沉睡中苏醒的夜枭哀鸣并最终飞起,奔入随之到来的黑夜的怀抱。 远古在很多人眼中这颗星辰隐喻着死亡,代表着不祥之兆,是一颗恶星。 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再起伏的胸口,意识到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毫无温度。 过了许久,干涩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最终化为让人听了也同样会感到悲伤的哭声。 一直在努力保护的人走向终结,瞬间被悲伤击倒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捅出了一个大洞,某些东西从中泄落。 “回来晚了吗?”少女哭了很久,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她有些惊愕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站着一群如乌鸦一样沉默的人。 “啪!”为首的男人扬手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一巴掌。 被扇得鼻腔流血的少女立刻起身凶狠地朝着男人扑过去,在动手之前被那些披着漆黑斗篷的人按倒在地上。 “你不离开的话,母亲她也就不会死了!都是你的错!”少女一边在那些人手下奋力挣扎,一边冲男人发出怒吼。 “我当时让你好好照顾可妮莉雅,就是觉得你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现在她死了,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她是你的妻子,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一直在她身边!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把会伤害她的所有东西都排除在外!”少女像野兽那样对男人发出怒吼,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就把鞋头极硬的靴子踢进她的嘴里。 疼痛万分的少女蜷缩起身体哀鸣起来,碎齿混着唾液和血一起从她口中流出来。 “在我面前的时候,给我保持谦顺的态度!” “唔咕,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父亲大人?你把我当做什么呢?联系您和我母亲关系的工具?还是……怪物?”满嘴是血的少女嘲讽着不把她当做人看的男人,结果她得到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踢打,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嘴被人堵上了。 “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把可妮莉雅带回来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给我记住,你在我眼中就只是工具而已,别想获得什么!给我记住,你只是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所有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回到现在。 偏僻而不知名的村庄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这个地方仿佛与世界隔离一般,让靠近的人不禁感到孤寂和寒冷。 略显狭窄的破屋内,苍白消瘦的少女正侧躺在那张连翻身都可能不够的床上。 一头在烛火中微泛亮的猩红色长直发从她背后倾泻而下,发梢的暗金色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这个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显露出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惊人美貌:她的皮肤白皙如瓷,因为极少参与农务而细滑柔软,眉眼像东方水墨画柔顺,鼻梁却是笔挺小巧的。那张嘴角略略翘起的嘴唇饱满柔软,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 少女只是穿着麻布长裙,整个人却散发着凌厉冷清的气质,看起来就像天生的贵族,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些烦躁的少女在从床上坐起打开一直握在手中的金制怀表,蓝色风信子图案从打开的表盖上一闪而过。 黄铜制的表盘上两根由某种黑色金属所制成的镂空指针正在有规律地转动着,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他应该快来了吧,毕竟约定好时间的。”少女确认时间后低声说道。很快,她听见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少年推开门径直走进房屋中,在她的面前站定。 出现少女面前的是一个有着发色漆黑,发梢泛白,整体稍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及肩短发的少年,他额前的头发很长,直接遮住了右眼。 这个相貌算不上英俊,身材瘦小,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优雅地将手放在胸前,对着少女微微欠身:“我应该是第一次和您见面吧,小姐?” 没有回应的少女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随后她将视线落在对方右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匕首上:“你把他们全部杀掉了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 “您应该知道的,这都是亚摩斯大人的命令。契约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家伙说不定会去告密。我们的行踪被国王的走狗发现的话,大家可都完蛋了!”少年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一边用手背擦掉溅在脸上的鲜血。 少年展露出的笑容混杂着蛇的阴险和狐狸的狡诈,他似乎很善于用话语来推卸责任。 这个笑容让少女感觉有些恶心,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那么请跟我走吧,亚摩斯大人已经在那里等您了。”少年意识到少女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他伸出手邀请她和自己一起离开。 少女没有握住少年的手,她选择用手撑着床的边缘站起来,独自走出居住了近两年的地方。 经过旧屋前的房屋时少女停下脚步,在屋外她可以看见趴在油腻肮脏的木桌上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农夫。 农夫的身下木桌周围散落着许多闪亮的金币,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倚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那个女人身侧的墙壁上,有一条清晰的由鲜血喷溅而成的血带。 少女沉默着跨过地上的血污,靠近那个脖子侧面有一条巨大创口的女人,伸出手将女人怀中的孩子拉扯出来。她吃惊地发现这个孩子充满着瘀血的眼睛被人用线仔细地缝住,而他的嘴巴张开着,可里面没有舌头。 “你真是恶心,就连孩子都不放过吗?”少女皱眉说道。 “哎呀呀,这怎么能怪我呢?都怪这孩子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吃不该吃东西嘛!”背着双手的少年踱步出现在少女的背后,当少女用一种强压着愤怒的语气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却无奈地耸耸肩给出一个极为荒唐的理由。 他将十根纤长的手指交叠起来,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惩罚他,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用‘你杀了无辜的人,所以我要杀了你’这样的理由了?”表情阴沉下来的少女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用它抵住少年的喉咙。 意识到危险的少年将双手摊开快速地后退一步:“别这样啊,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掉无辜的人,最后双手沾满鲜血。您现在杀掉我的话,您应该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吧?所以就算您真的想杀我,也请等到仪式结束吧!” “你这条又恶毒又让人反胃的蛇!”少女听到少年的话后不得不收回匕首。 少年悠闲地用手帕擦拭掉手上的鲜血,他随手打开停在屋外的马车的门:“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评价,但我更希望您能称呼我的名字。我名为阿奇帕德·安格斯·凯,是一位魔术师。关于用恶魔来复活您的母亲的建议就是我提出的。” “父亲到底要怎么做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说到这里,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她转身提起裙角,踏着登车的踏板坐进马车内。 那个名为阿奇帕德的少年跟在梅西尔的后面蹬上马车,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登上马车后两个人不再交谈,马车门关上后,马车夫立刻就扬鞭催促马匹前行。 马车离开后不久,那几座房屋立刻就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火焚毁,就连国王最精锐的士兵也无法从中找到任何痕迹。 第13章 准备仪式 如果真的能靠恶魔复活母亲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感觉有些疲惫的少女倚靠着马车厢壁,望着窗外变幻不断的风景这样想道。 少女听说父亲原本是东方名门望族之子,在家人的帮助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某一日,父亲的家族遭遇重大变故,家中人将钱财散尽才避免满门抄斩,但整个家族因此衰落下来,不多时家中的人也就散尽了。 父亲不愿意就此沦为一个庸人,他踏上一艘驶离东方的商船,来到了这里。他在商船上时常因为东方人的身份受人欺压,最后竟被迫成了奴隶。经过多次转卖后,他成为一个贵族家的奴仆,身份低微到连其他仆人都不用正眼看他。 后来父亲渡过对他来说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最终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得到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从那时起,父亲就像是获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一样——他不仅摆脱奴隶的身份,而且还获得了无数人所渴望的地位、财富、名誉。 父亲与母亲相遇,则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 父亲与母亲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陷入热恋,为了母亲,父亲果断放弃原先获得的一切,再后来作为他们两人爱情见证的她诞生了。三人的生活美满幸福,父亲却突然开始痴迷有关恶魔的学说。 为了获得恶魔的力量,他甚至毅然离开妻子和女儿,组建一个与恶魔有关的教会,向人们宣扬恶魔的力量,抵制神的存在。 父亲就这样带领着那群狂热的信徒去寻找所谓的恶魔,然而他就连妻子生了重病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当父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母亲已经病死在床上了,他能看见的只有自己最爱的人的尸体。 可能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怨恨那个男人了吧?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呢!请问您愿意告诉我吗?”阿奇帕德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抬起头看向面前露出淡淡的笑容的少年,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少女才盯着阿奇帕德那双琥珀色,瞳孔说实话有些过于细长的眼睛说道:“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你可以叫我梅西尔。” “梅西尔小姐,很高兴能认识您!”阿奇帕德听到梅西尔的回答,很开心地将头向右边歪去,“请让我问您一个问题吧!” “你问吧。”梅西尔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梅西尔小姐,你真的了解自身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您别太在意了。”阿奇帕德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开马车的门。 此时马车门外除了不断延伸出去的荒原之外,还有一处几乎不被人知晓的的神庙废墟。 这片还残留着部分破损不堪的大理石柱和墙壁,由石英石构筑成地面的神庙废墟长年受到风沙的侵蚀,却依旧可以看得出这里过去的繁盛与奢华。 神庙废墟内,一群穿着漆黑长袍的人正在忙碌着废墟中,设置在神庙周围的篝火驱散夜色。 “亚摩斯大人,我把梅西尔带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阿奇帕德。能请你先去准备一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和走下马车的阿奇帕德交谈的是一个明显来自东方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柔顺的漆黑长发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他的外貌不是很英俊,不过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和这个男人对视,因为这个男人似乎可以通过注视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洞察人的内心,而最令人奇怪的还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明明是一个东方人,但拥有一个大陆人的名字。 “梅西尔,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父亲,被国王的走狗追逐的日子还好过吗?” “多谢关心,举行仪式的话,这些人足够了。你也去准备吧。” “哼,那就好。” 梅西尔与她父亲的对话从来都是不愉快的,所以这样的对话通常不能持续多久。很快,梅西尔便被信徒带走去更换衣物,而亚摩斯将注意力放在被安置在大理石棺中的女人身上。 底部铺满金红色郁金香的石棺内,躺着一个皮肤如同上等白瓷那样散发着莹润光芒,暗金色微卷的长发像丝绸一样顺滑的美丽女人。她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着,让亚摩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这个美得足以让人忘却时间的女人似乎只是在石棺内沉睡着,她异常冰冷的皮肤以及不会起伏的胸口都在告诉人们,这只是一具美丽的尸体而已。 这是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 “可妮莉雅,你再等一等。”亚摩斯在握住女人的手的同时露出极为温柔的神色,他原本冷硬的语气在这时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这一面只会在深爱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就连他的女儿也未曾见过他这样温柔而深情的一面。 “母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等着我。”梅西尔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握紧手中母亲送给她的怀表。 这时梅西尔已经穿上由柔软的白色细麻布缝制而成的长裙,一些信徒们正在她的手臂,腰间和脖颈处系上暗金色的丝绳,另外一些信徒则在衣裙的袖口与裙裾的边缘缝上繁复精致的蕾丝。由坚韧牛皮与铜扣制成,镂雕着常春藤与花卉的宽大腰带收紧她原本就纤细的腰部。 过了一会,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梅西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挡住胸口衣裙敞开的部分,垂下眼睛低声道:“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不好好打扮的话,你母亲她会怪我的。”走过来的亚摩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梅西尔,将半透明的头纱罩在她的头上,随后他将腰间的银匕首抽出来递给梅西尔,“就靠你了,别让我失望。” “哼,这种事情,用不着你说。”梅西尔冷冷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万一你走的路是错的该怎么办?”有一个声音如此问梅西尔。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话,我就不会后悔。”梅西尔一边回答那个声音,一边弯下腰脱掉破旧的鞋。 她赤脚站在地面用银白色颜料描绘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以及奇异而繁复的线条和符文,看上去复杂到极致的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描绘在坚固的地面上,看上去极其诡异又相当令人震撼。 “各位,今天我们将可以召唤出我们所信仰的恶魔了!” 亚摩斯在所有准备基本上完成之后举起双臂对在场的所有信徒高声说道,随后他指向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身体里面流淌着贤者的血统,她会带领我们去摘取恶魔的果实,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夙愿!” 众信徒在亚摩斯的话音落下后,爆发出极为兴奋的欢呼声,大多数人因兴奋落下泪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为此他们牺牲了无数的同伴,耗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而今天他们终于将得到期待已久的结果。 “的确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忍耐到最后。”人群最后方的阿奇帕德将右手放在胸口上低声说道。现在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可惜他还没有看到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亚摩斯退后到神庙废墟地面上所绘制的图案外,一部分信徒开始演奏沉重而庄严的乐曲。轻烟似的吟唱声从废墟中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就这样在废墟上空回荡起来。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理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将我的血肉献给死人之国的守门人,将我的血液献给恶魔……” 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梅西尔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下食指与无名指,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在冬天来临时赞美春天,在悲伤来袭的时刻赞美快乐,在死亡之后赞美生命!” 其他的信徒们在低声咏念祝词的同时将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宝石投入熊熊燃烧的篝火当中,这些平时极为难见的物品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火焰中散发出一股奇异而神秘的香味。 “这些可都是些难以收集的珍品呢,用它们都可以买下一座城堡了吧?”阿奇帕德有些心疼地咂咂嘴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只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亚摩斯冷淡地说。 “很多贵族为了买到它们而相互打破头呢!不过对您来说还是爱人更为重要呢!”阿奇帕德盯着亚摩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看了一阵,他突然举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 阿奇帕德的右手中蠕动着的是一只半臂长,外形极像蝾螈,身上布满彩色的斑点且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物。 “上位火象精灵沙罗曼蛇,你从哪里找来的?”阿奇帕德手中的妖精成功地吸引住了亚摩斯的注意。毕竟亚摩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妖精了,他以为妖精都已经回到祂们自己的国度去了。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为了见到恶魔,要我花费再多力气和时间都是值得的!”阿斯帕德一边用很兴奋的语气说道,一边加大右手握住沙罗曼蛇身体的力量。他轻易捏碎了沙罗曼蛇体内的骨骼与内脏,暗紫色的血液瞬间从他的手中涌出,沿着手臂向下流淌。 不久之后,沙罗曼蛇眼睛中的光芒连同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渐渐黯淡下去。阿奇帕德依旧在用手指蹂躏着它的尸体,直到将它的脑袋都捏碎以后才随手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尸体投入篝火之中:“好了,准备完成。” “妖精可真是美味呀,它们的身体中可是富含魔力呢!” “恶心。”亚摩斯冷漠地看着阿奇帕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手中的残留物,过了很久他才给出这样一个评价。 阿奇帕德似乎没有听见亚摩斯对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身上。 好,该开始了。 “梅西尔,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吗?”那个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 这一次的说话声中似乎带着无奈和疑惑的情绪,这并不影响梅西尔继续用匕首在手臂上增加伤口。她现在因失血过多而感到有些眩晕,同时眼前的景物也因此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这都是为了赎罪。 第14章 失控 过了很久之后,梅西尔听到那个声音发出极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伤一般。 突然,梅西尔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闪过,随后她的胸口似乎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 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感觉有寒冷的风从胸口穿过。 梅西尔在脚步虚晃一下后无力地向前倒去,大量的鲜血在地上肆意的蔓延开来,甚至润湿她的脸颊。 “父、父亲,为什么?”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亚摩斯,吃力地发出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哈……站在祭台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包括你,我的女儿。”亚摩斯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在梅西尔倒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残忍的笑容——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他也愿意。 “啊啊啊啊啊亚摩斯,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亚摩斯!” “你这个恶魔,居然把我们作为祭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亚摩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想要挽回的一切,最终都会变为俯视深渊的绝望!” 这些信徒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立即丢弃手中的物品转身逃跑,但是他们逃得还是太晚了。 祭坛上弥漫起仿佛混杂各种晦暗颜色的诡异瘴气,这些瘴气凝聚成畸形却又极其有力的利爪的形状。 这些利爪像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样,向那群逃跑的信徒扑过去。一时间鲜血飞溅,血液在地面上泼洒出诡异的形状,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骨骼被折断的古怪声响充斥在整个废墟内。 那些被信徒们丢弃的沾满鲜血的乐器居然自行演奏起低沉而悲伤的音乐。 音乐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沙沙沙……” 梅西尔清楚地看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的血液中钻出无数细小的花苗,那些花苗迅速的生长结苞,最后开出漆黑的百合花。 那些百合花内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正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深处有一张没有牙齿的嘴。 漆黑的花在窃窃私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梅西尔。”奄奄一息的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对宽大而温暖的羽翼轻轻地搂住她,随即那个神秘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对她说道。 梅西尔无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她的嘴唇在翕动的时候却没有发出声音。 “咔咔咔……”地面细小的石块突然间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地剧烈震动,在场还活着的几个人都听见地面碎裂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 狰狞而尖锐的黑红色岩石从开裂的地面下升起,像是突出的怪物的牙齿一般。 空气莫名变得沉重粘稠,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刚刚还在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很快,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正焦急等待着恶魔出现的亚摩斯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抹掉脸上的异物。 当亚摩斯看向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手上居然有一抹混杂着漆黑铁屑的猩红液体。 很快,亚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不是那种还残留着风声以及其他事物发出的声响的安静,而是那种所有声音都被抹消了的死寂。 当第一滴铁与血之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亚摩斯又再一次听到声音,那是密集而粘稠的血浆砸落在地上所发出的类似于雨声的奇异声响,这一次却没有一滴雨落在亚摩斯、阿奇帕德或者其他曾经活着的东西身上。 当雨点砸落在地面上之后,闪着金属光泽的铁之枝从地面上快速的生长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无处下落的猩红液体落在那些修长锋利的枝条上,蒸发后散发出一股神秘的芳香。 “哎呀,现在我们可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接下来就要靠亚摩斯大人您了!”站在亚摩斯背后的阿奇帕德狞笑着从袖中抽出匕首,将它猛地刺入毫无防备的亚摩斯背部,随即他把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亚摩斯狠狠地推入祭坛内。 “这就是神所希望的吗?真是丑陋至极。”穿着兽皮斗篷,有着人类男性那样英俊的外表,头上没有头发,只长着各种各样的犄角,甚至其中一对弯曲的犄角遮住双眼的恶魔站在一根破损的大理石柱上,对着脚下的景象感叹道。 当风卷起恶魔的斗篷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祂那原本是脚的地方,被黑山羊的两只后蹄所替代。 最初也是最古的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祂在感觉到死人之国被人打开后就立即赶到这里,然而祂看见的却是这样如末世一般的惨状。 “没那么简单,死人之国的门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而已。如果门完全打开的话,那群家伙应该会蜂涌而出吧?” “荆棘鸟,你居然在这个地方。”梅菲斯特听见熟悉的声音,祂低下头去。 那条因为地面崩塌与震荡产生的缝隙旁,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女从地上站起来,并且还抬起头来与祂对视。 梅菲斯特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见正在缓慢转动着的白色的荆棘之环,祂注意到她胸口露出断裂助骨的伤口上正在蠕动的白色荆棘,那道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起来。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太多,最主要的是死人之国的门的确被打开了。明明不太可能成功的,难道是那个家伙搞的鬼吗?”梅西尔,或者说是被叫做荆棘鸟的家伙无奈用手捂住口鼻,以防吸入那些飞扬在空气中因铁之枝碎裂产生的黑色粉尘。 此时荆棘鸟手上的伤口中钻出洁白的荆棘枝条,这些枝条缠住之前被切落的手指,将它们与手掌重新相连。 地面异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神庙历经百年的大理石地板连同上面的图案早已碎裂。那些矗立的石柱一根接连着一根的倒塌在地面上,然后在颤动中断裂成数截。 大地的呻吟声,铁之枝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还有从那条深渊中涌出的由各种晦暗颜色混杂而成,被称为“魔瘴”的瘴气在地面上游动着。 这些瘴气在地上爬动时,发出类似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的细碎声响。 “当亡者国度的大门被叩响,绝望与悲哀的魔瘴从深渊喷涌,恶毒与污浊的灵魂从沸腾的锅炉中群群涌出,虚与委蛇,罪孽与痛苦,诅咒和蒙昧的神罚将降临在这个世上。”地面的震动停歇下来,阿奇帕德坐在一根倒塌下来后滚落到祭坛外的石柱上,仰头吟诵着一首诗。 半空中渐渐散去的魔瘴中,飞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它们像是蝗虫却长着蝎子一般的尾巴,这些来自于死人之国的蝗虫汇集在一起飞向远方。 即使它们的身影已经消失,铁与血之雨所组成的雨幕中,也依旧传来它们翅膀扇动时发出的万马奔腾般的轰鸣。 “被神赋予利齿,利爪和人的面庞的蝗虫从打开的大门中升起。它们被赋予蝎子和蝗虫的力量,将会带来诅咒与疾病。当它们展翅飞行的时候,声音如万马奔腾。” 荆棘鸟伸手接住一只似乎不准备离开的蝗虫,与它那双满含凶恶的眼睛对视,在它用蝎尾蛰中自己之前将它狠狠地甩到地上,一脚踩上去:“梅菲斯特,你到这里来是要强行关闭这条深渊吗?” “不,我很快就会离开。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和我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哦,你还在找那个家伙吗?” “哼,闭上嘴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梅菲斯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正以深渊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那是死人之国的恶魔们的私语,从未有过的漆黑光芒突然从深渊中狂涌而出,化作无数如蛇一样扭动的光线,以极快的速度奔逃向远方。 门彻底打开了。 第15章 愿望 越来越多的魔瘴、蝗虫和黑色光芒从深渊中涌出的同时,一些巨大扭曲且形状过分古怪而狰狞的影子也从深渊中升起,化作如野兽一般的利爪。 那些巨大的爪凝聚起来后瞬间将尖锐的指爪插入地面的缝隙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然而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束缚着这个看不见全貌的怪物。每当这个怪物用利爪抠住地面的缝隙,想要将自己位于死人之国内的身体拖出的时候,都会被巨大的力量重新拉回到深渊的边缘。 这样的重复导致那些爪不断地在地面上犁出狰狞的爪痕,就像是疯子在墙壁上留下的杂乱而疯狂的抓痕一样。 怪物发出鲸鸣一般悠长而孤独的呜咽,从深渊中探出更多的爪来在地面上胡乱地抓挠着,甚至掀起大片的碎石灰尘和铁之枝的碎片。 “糟了,可妮莉雅的尸体!”狼狈躲避着巨大碎石的荆棘鸟注意到盛放着梅西尔母亲尸体的石棺被怪物的一只爪抓起举向空中。 正当她准备冲上去将尸体抢夺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是一直在旁观着的阿奇帕德。 “现在可不行,我可不会让你阻止仪式。再过一会的话,那个家伙就出来了。”阿奇帕德笑道。 “混蛋,你给我让开!”荆棘鸟一边对冲她摇着右手食指的阿奇帕德怒吼道,一边张开握成拳头的右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的手掌中钻出,缠绕成一把极其简陋的长剑。 荆棘鸟将长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胸口,然而对方轻易地侧身闪过,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握紧:“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无法改变的!你难道要违背神的意志吗?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被创造出来的!” “即使是神希望的,我也不会按照祂的想法来做的。我早就不被束缚了!”荆棘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腹部。 这一次她成功了,阿奇帕德也如她希望的那样松开手,然后用双手捂住不断涌出血来的腹部。 荆棘鸟趁此机会从阿奇帕德的身边跑过,冲向与石棺碎片一起下坠的可妮莉雅的尸体。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这样努力呢?我忘记了,你最初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啊,荆棘鸟。”阿奇帕德用一种既疑惑又嘲讽的目光看着荆棘鸟努力奔跑的背影,他移开捂住腹部的手,插在腹部的短剑掉落在地上——其实他没有受伤,衣服上根本没有破损的痕迹。 阿奇帕德脱去穿在外面的漆黑斗篷,露出那件修身的漆黑外袍和其内那件浆得很硬挺的白衬衫,以及裤线笔直的礼服长裤。 他外袍的长摆上用金粉描绘着各种各样的眼睛,而且那些眼睛的眼珠居然在无意识地转动着。 “哎,现在全身都舒服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比较好。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阿奇帕德自语道。 “我想你是不能看到你想要看见的结果了。”梅菲斯特低下头看着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阿奇帕德,忽然对他说道。 从这个角度看去,梅菲斯特可以看见阿奇帕德风衣上那些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的百合花的暗纹。 那些由金粉描绘出的眼睛,正处在那些百合花的中心。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这些花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先让你远离这里比较好。” “喂,你确定要怎么做?” 梅菲斯特在这个小丑开口说些令人讨厌的话之前,伸出长着极其尖锐的指甲,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 下一秒,阿奇帕德凭空消失在空气当中,他被强行送回到了之前与梅西尔相见的地方,那里与这边起码相隔几千米。 “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荆棘鸟。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少女的事情了吧?”梅菲斯特俯视着接住可妮莉雅的尸体,但被石块压住脚的荆棘鸟,祂喃喃自语道。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重新转动,那些曾被强制停止的事情终究会在此开始,没有人可以阻止故事的发展,除非有人能够亲手摧毁这个永远无法结束的悲剧。 “希望我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失去希望。”梅菲斯特拉起背后的兜帽从大理石柱上跳下,很快,祂的身影就消失在晦暗的魔瘴和天空落下的铁与血之雨中。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透了!没想到那位恶魔也会到这里来啊!”阿奇帕德有些苦恼地站在长满铁之枝,只剩下一部分焦黑残骸的木屋废墟中。 闭上眼睛,他依旧可以听到那个怪物所发出的悠长悲鸣:“如果我不去抓住那个恶魔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哎,总之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过,这似乎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了。我也厌倦‘恶魔追随者’这样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就是成为一个魔法师或者欺诈者好了。” “干脆从现在开始重新编写剧本!现在,要根据突发状况的实时调整计划。虽然有点麻烦,但也比之前有趣!” 阿奇帕德在兴奋地自言自语的同时将双手的手指交叠起来,之后他突然张开双臂发出很大的声音:“对了,不如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反正这场戏剧上演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来试着找点乐子好了!” “梅西尔,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的话,妈妈是不会阻止的。” 妈妈的声音,好温柔…… “梅西尔,如果你决定好哪一天要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的话,就不要再回来。去找一个你觉得更好的可以留下来的归宿吧!不过你做错事情的话,要想办法弥补哦?跟我做这样的约定吧,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 “我知道了。” 回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活下去,活下去……不能死……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使得都梅西尔本已经要归去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她用手死死地攥住那些百合花的茎叶,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铁与血之雨已经停歇,在一片充满铁之枝的废墟内还竖立着七根残破的大理石柱。 这七根大理石柱上各自站立着一个似人的身影,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被大理石柱压住右腿,基本上无力动弹的梅西尔身上。 这一幕仿佛是用最绚丽的色彩和最狂澜的笔触所描绘出的一幅画作,任谁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景象。 “这就是那个打开深渊的人类吗?” “看上去灵魂很美味的样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的人呢,不过这样更有意思一些。” “只有一个人,这是要我们互相竞争的意思吗?” “不,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 七个恶魔在低声交谈,而梅西尔一直仰头看着那些恶魔。她偶然低下头时,看到不远处石块间自己的怀表,表面如蛛网般的裂纹下镂空的指针定格在午夜的十二点十二分上。 “人类,你的愿望是什么?”这时,七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如同青铜钟被敲响时发出的宏大而沉重的轰鸣声,而每个声音中都带有不同的感情。 我的愿望吗?没想到最后能实现愿望的居然只有我,真是有点可笑!梅西尔一边嘲讽着自己和那些为了现在这一刻死去的人,一边向站在石柱上最中间的那个恶魔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我啊,我希望……” 第16章 神罚 神对愚昧的人类降下的惩罚,七天七夜不休的铁与血之雨,代表惩戒的铁之枝在地面生长。 恶魔横行,不明的瘟疫让很多人觉得与其这样活着,不如直接死去会更好。 为什么会对人类降下惩罚呢?没有人去探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们只是盲目地相信神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伟大的神啊,神啊……求求您宽恕我们!”破旧长袍裹住削瘦的身体,须发灰白的老人带着几个坚守在这间破败教堂内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向着神哀求着,希望神能够让在那些诡异的铁之枝消失。 铁与血之雨之后,从地面肆意生长出来的铁之枝不仅使土地无法耕种,而且那些吸入碎屑的人的身体由内而外长出同样的尖锐枝条。 “我们是您的创造物,是您的仆人,为了您将珍贵的祭品献上……”神情凄惶的老人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没有饮水,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沙哑低沉,他的手也在颤抖。 毕竟已经向神祈求三天了,除了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之外,老人心中的希望与信仰之火也快被痛苦与绝望熄灭,但教堂外面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周围开始出现一种颜色诡异,会吞噬人和牲畜的瘴气。被瘴气所吞噬的活物,最后只会剩下一具骸骨。 这种无用的祈求与祷告进行了很久,直到一个年轻人的闯入才被打断。 年轻人在老人的身边半跪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神父,那孩子似乎不行了。请您去看一看吧,药师说她撑不过今晚了。” 嘉妮是老人收养的孩子,老人几乎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不过他信仰的神却未对这个生来不幸的孩子进行庇护。 不久之前,那孩子染上一种名为“黑腐斑”的病,现在全身都是因溃烂而产生的黑斑——明明人还在呼吸,身体却已经腐烂了。 身体溃烂的痛苦不仅让嘉妮日夜哀鸣,也让老人不能入眠。 “神啊,神啊……您是抛弃我们了吗?”老人仰望着雕塑发出悲鸣。 “神一直在看着每一个人哦!只是有人触犯的禁忌,让神愤怒了而已!”突然响起的少年轻挑的声音让老人瞬间回过神来,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坐在圣像肩膀上的少年,猛地起身指责道:“你居然敢对神不敬!快给我下来!” “哎呀,这只是一个雕像而已,它根本就不是神好不好?真正的神是在世界之外的!”这个漆黑短发,发梢泛白的少年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以后随手拍了拍圣像头。 这尊由大理石制成的雕像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少年和大理石碎块一起落在地上。 “我知道谁可以救那可怜的孩子,而且那些铁之枝我也可以帮你们清理掉。”青年拍着身上的尘土对老人说道。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人用带有恐惧与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诡异的少年,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相信这个人。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警惕地将手伸向腰间,忽然,年轻人的手被老人按住了:“你难道是神派来的使者,那你就是来救赎我们的那个人吗?” “嗯,从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毕竟我有神的力量嘛!就连暂时让将死之人努力活着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少年很满意地看到面前老人浑浊的眼睛因希望焕发出光芒,他对着老人露出温和的笑容:“神是爱着人类的,你们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信仰啊!如果你们真的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用这种药的话,你和你的同伴就可以先轻松地消除那些铁之枝了!记住,绝对不能吸入这些药,不然的话会死的!而且你们确定要去见神吗?” 少年将晶莹似盐的药粉交给面前穿戴着远行装束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想要去把“神”带回来……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人需要信仰,真的有神在身边的话,大家应该会更加虔诚吧?那些人捐的钱多了,我们的教堂就可以重修,神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年轻人一边将少年递给自己的药收好,一边语气认真的说道。 “哦,仅仅是那么简单吗?你的愿望应该不止这些吧?” “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很好而已。”年轻人直视着少年那只没有被额发遮住的眼睛,继续说道,“过多的欲望会让人坠入可怕的深渊,甚至最后会毁掉自己。” “你这个家伙真是有趣,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灵魂纯净的人了,也不知道染上欲望的颜色会怎么样?”少年的笑容突然间改变了,他现在的笑容不仅让人感觉极其不安,还带着极度的恶意。 感觉到恐惧恶寒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却被阿奇帕德猛地掐住喉咙:“这样好了,我把神的力量(诅咒)分享给你。我希望你成为这个即将灭亡(重建)的国家的王(傀儡),让更多的人信仰神,使人变得更加愚昧吧……这样的话,未来说不定会更加有趣呢!” 后来,有一群人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去往了北方的某个地方。在那里他们见到了诡异的,花瓣中长着眼球的漆黑百合和似乎会通往死人之国的巨大深渊,以及……他们的神。 “我们可以开辟新的未来,在我们的神的庇护下,这个腐朽的国家应该灭亡!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令很多人奇怪的是,神父身边原本不起眼的年轻人突然间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语、做的每一件事都使人信服,他的想法也得到许多人的响应与支持。每个人都说他得到了神的启示,并且获得了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他是神的意志的代行者。 “这个国家该有怎样的人的统治,也是由神决定的,我们的神啊,把王冠给了领导我们的那个人!” 少年背对巨大的落日站在高塔上,冷笑看着人们在过去皇宫中欢呼庆祝。在他的帮助下,年轻人成为了王,以宗教神学为统治基础的国家将会被建立起来。 空中盘旋的乌鸦落在少年的肩头,它的喙尖衔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眼睛的花纹——这是一枚简单而诡异的饰品。 “哎呀,最后一枚也做好了吗?矮人的工匠可真是厉害!”少年开心地将这枚银戒指戴在右手的小指上,这下他的十根手指都戴上矮人们为他特别制作的戒指。 少年满意地摊开双手看着那些戒指,笑着自语道:“真是完美,接下来先进行第一步吧!先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以便我能获得更多需要的东西。依靠神的力量的话,可没有什么乐趣呢。” “请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吧!在这个世界终焉之前。人类也好,恶魔也好,妖精也好,大家可都要努力的活着。说起来,一个傀儡可不够呢……” 几百年以后。 “喂,梅西尔,我们已经全部解决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小姐,你还好吗?” 一声高调的呼喊从面前教堂的至高处传来,而耳边响起的一句问话声将梅西尔的思绪拉回来。她转头来看向身边那个年迈导致皮肤松弛,面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老人,对老人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刚刚我走神了。” “您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对,过去每一个细节我都不能忘记。因为,那些事情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梅西尔在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同时,伸手推开教堂的门,带着血腥味的湿润空气从黑暗的教堂内扑面而来,就像怪物对她张大嘴一般。 “我要赎罪,为我做过的所有错误的事情。” 第17章 林中小屋 如果说不会死的家伙就是怪物的话,那世界上的怪物还真是不少。 所谓“贤者”,是远古时一些将“兽”的诅咒与祝福用于自身的人。这些人与“兽”进行了永久公平的交换,他们获得渊博的知识,同时也获得不老不死的身躯。 贤者们共同居住在中空丘陵之中,和妖精们一起享受着不被打扰,再也不会流逝的时光。离开那里的贤者被视作逃离永生与祝福的“离别者”,这一类人不再拥有兽之躯,他们保留着贤者强大的力量。 妖精会被这些人吸引,通过等价交换给予他们提供帮助。不过,离开乐园的贤者还是少数,拥有贤者血脉的人就是“贤者之子”。 很多贤者之子在十六岁时会面临选择,要成为贤者,就必须放弃人类的躯体和记忆。可选择成为人类的话,就必须舍弃兽的大部分力量…… “哐!” “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向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提出如下指控:一,创建异端教会,散布异端思想,破坏教徒与神之间的联系;二,学习异端书籍,进行异端活动;三,触犯禁忌,引起神对世人的审判;四,杀害无辜的教民,造成国内恐慌。” 四面墙壁上都绘满神圣庄严的壁画,显得无比沉闷甚至使人感觉到压抑的房间内,四座漆黑高大的读经台围成一口深井,古老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烛台上烛火摇曳。 戴着银制华美的面具,穿着红色教袍的老人们端坐在读经台后,如同一群阴霾沉默的鬼魂。 坐在最中央的老人用木槌敲打读经台,向站在被读经台包围起来的那一小块空间内戴着沉重枷锁的红发少女宣判她的罪行。 “魔女,你,认罪吗?”所有带着锐利审视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长期被折磨,外表显得极其不堪的少女梅西尔身上。 “呵。”梅西尔在发出一声冷笑后抬起头来高声说道:“我当然认罪!因为我知道我的确有罪,只是我不会承担你们这些自诩神的使者的人强加给我的罪名!我犯下的罪行是伤害那些与我毫无关联,却因为我而受苦的人!” “你只需回答你是否认罪……” “我承认我的罪行,所以我要为此赎罪!你们这些不知道犯下多少罪孽的人,却依旧心安理得的坐在高处,审判着那些本来无辜,却被你们强加上罪名的人!”梅西尔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坐在高处的审判官在她的压制下,根本就无法将话继续说下去。 其他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畏惧一个束缚住手和脚的孩子。 “我知道我将会迎来怎样的结果。”梅西尔那双酒红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她挣扎着转动因戴上的枷锁变得无比沉重的身体。当她注视着那些老人的眼睛时,他们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你们要知道,我可是你们口中和恶魔为伍的魔女,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未来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你们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咳咳!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判处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死刑!” 就在梅西尔将这些那些老人脊背发寒的话说完之后,作为审判官的老人就立即用手中的木槌敲在读经台上宣判裁决的结果。 这本来就是一场形式上的裁决,无论怎样进行审判,这个魔女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 “到时候把她送上断头台。就算是魔女,没有头的话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再把尸体用火焚烧掉,让这个魔女彻底消失!只有这样才能结束神对众人的审判!” “哗!”玛丽环腰抱着梅西尔从湍急的河流中探出头来,她吃力地用左手抓住河边的树木垂下的一根干枯的树枝,拉着梅西尔爬上泥泞的河岸。 “咳咳咳咳!”刚接触地面,梅西尔就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她仿佛都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 玛丽半跪在梅西尔的身边,用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她认为这样做可以让梅西尔的呼吸通畅些,然而这明显是徒劳的。 “谢谢你,玛丽,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梅西尔过了很久之后才停止咳嗽,现在她感觉到从右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她费力地伸手在肩膀上摸索,幸好上面插着的那根坚硬如铁般的羽毛已经不见了。 翼犬的碎片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必须丢掉才行。 “玛丽,拜托你了,带我……”梅西尔本想让玛丽带远离河岸,可她还没把话说完就再一次昏了过去。 玛丽仿佛早预料到这种结果,她马上接住梅西尔重新瘫软下去的身体,将她背在背上。 随后玛丽捡起静静躺在泥中的提箱,她不担心提灯会遗失,因为那盏提灯一直被梅西尔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仿佛是她身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咔哒。”玛丽用手指拨开提箱的锁扣并用力地抖了抖,使它打开一条缝隙,随后一条墨绿色的毒蛇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这条毒蛇全身都有着奇异繁复的银色暗纹,它是里芬柯刻的尾巴。它显然比另外两个头更加聪明,毕竟它的眼睛中充满一种睿智的光芒。 蛇头在钻出提箱后不断吞吐着细长的信子,它朝着河流旁茂密的树林那边吐了吐信子,告诉玛丽那里有她想找的东西。 玛丽奖励性地用手抚摸了一下毒蛇相当光滑的头,起身带着梅西尔向着树林中走去。 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绿蛇乖乖地将头缩回到提箱中。 很快,玛丽就在茂密的树林中发现一座相当老旧的石屋。 那座年代似乎已经相当久远的石屋被阳光笼罩,她注意到石屋旁的两棵树之间晾晒着一些还在滴水的衣物——那座石屋里面似乎有人居住。 本来梅西尔禁止他们和人类接触的,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玛丽感觉背上梅西尔体温好像有些不正常——要是发烧可就麻烦了。 玛丽略微犹豫一下后快跑几步来到石屋门前,她伸出手想要推开门的瞬间,手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来。 玛丽低头看着手指尖焦黑的伤痕,抓起地上的石头准备直接将木门砸开——恶魔和吸血鬼一样,不能在没有房屋主人允许下进入被守护着的房屋,况且这个石屋门前的石阶上还撒着盐。 盐从远古开始就被看作是用来祛除污秽的纯净之物,过去人们遭受黑暗的侵害时,总是会用盐来驱散或消灭那些意图危害人类的怪物。当他们无法确定是否有黑暗生物在附近的时候,就会撒盐制作圆圈保护自己。如今熟知这个方法的,也许只有那些老人以及使用魔法的人们了。 “哐啷,哐啷,哐啷……” 突然,堆积在石屋旁可能是用于充当柴火的树干倒塌,它们在滚动的同时相互碰撞,发出相当大的噪音。 巨大的噪音在空地上回荡,玛丽听到从屋内传出来的脚步声,她立即握紧手中的石头…… 第18章 梦魇小姐 堆满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工具以及成箱的矿石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显得有些狭小的石屋内,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黑发男人正趴在桌面倾斜的木桌上熟睡着。 屋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男人桌上的那盏油灯,房屋内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光芒内,特别是那些玻璃器皿,它们在灯光中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爱你,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都爱着你!” 甜蜜温柔甚至带一丝有魅惑的爱语钻入男人的耳中,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冷又极其柔软的手温柔地在身上游走着。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慌乱地抬起头来环顾周围,他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半隐在黑暗之中。挂在屋中的玻璃风铃在风吹过后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房屋中没有其他人。 “错觉么?”男人一边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一边摘掉鼻梁上的眼镜准备重新趴在桌子上再休息一会。很快,他再次沉入那个充满着甜蜜爱语的梦境中,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那双手的温柔抚摸。 “哐啷,哐啷……” “啊……啊?怎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被突然从屋外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他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起,还顺手接住被他手肘顶下木桌的油灯。 当温暖的阳光照在男人的脸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中午。 “肯定是木头倒了!哎,早知道我就先用绳子固定一下了!”男人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小心地绕开那些摆放在地上的玻璃器皿和存放着各种石头的木箱,伸手打开房门。 “嗯,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打开门,男人就看见一个穿着漆黑长袍,有着一头奇异的猩红色长发的少女正虚弱地趴在门前的石阶上。 男人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走出石屋将少女从地上扶起来,他注意到扶着的少女右肩膀的手沾染上猩红的颜色,重要的是少女正发高烧。 “喂,你醒醒!喂!” “喂……吃饭了!”从肮脏潮湿且散发着腐臭味道的牢狱外传来看守人慵懒地呼喊声,随后一个干瘪发霉的面包被那个人投进牢狱内的积水中,躲藏在阴影中的老鼠在被溅水声惊吓到后迅速逃远。 早就放弃原本的职责,不知从牢狱的囚犯中搜走多少油水的看守人站在铁栅栏外嬉笑道:“本来执行死刑的人最后会吃一顿好的,我觉得你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就将就吃吧!反正你是魔女嘛,就别妄想着有人会关心你了!现在就好好感激我吧,最起码我还大发慈悲给你饭吃!” 梅西尔抱腿坐在牢狱内潮湿发臭的干草堆上,她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瞟了一眼那个面包之后扭过头去。 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就像是毫无知觉的尸体。提箱不知道被教皇的那群走狗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据她所知可能是某个深不见底的峡谷或者广阔无边的海洋。她现在也没有任何使用荆棘鸟力量的条件,甚至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死了我还能再活过来吗?如果我真的在死了之后还能再活过来的话,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怪物了……”梅西尔在自嘲的同时慢慢地闭上眼睛,她不觉得死亡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就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完成许下的那些诺言。 “梅西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因为……” “额,疼!”梅西尔睁开眼睛后立即感觉到右肩膀上剧烈的疼痛,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等疼痛退去,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相当舒适的床上,而这张大床位于一间略显杂乱和狭窄的房间中,与周遭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从未见过的精致的玻璃器皿,它们和成箱未经加工的矿石一起杂乱无序地堆放在木质的地板上。 房间中过于杂乱的布局其实不在梅西尔的关注范围之内,因为她看见了他人看不见的热闹景象。 很多妖精们被这个房间里面存在特殊的气息吸引,祂们在这里安家。现在正是魔力浓厚的时间,它们全都从依附的器物中跑出,开起了小小的,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热闹聚会。 “嘿,嘿!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乱动的话,上好药的伤口会再流血的!”正当梅西尔想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长相看上去相当温柔的男人从不远处的木桌前站起来,出声制止她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你是谁?这是在你的家里面吗?”梅西尔警惕地问。 “我叫亚特伍德,这里是我的家。你放心吧,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来的。还有你要坐起来的话,就把枕头垫在身后。对了,我只帮你上了药而已,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面带微笑的亚特伍德将左手放在腰间,用右手食指指自己完成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说明。 确定梅西尔安静躺着以后,亚特伍德走到床对面墙上的壁炉前,用一个木勺轻轻地搅了搅悬在火堆上方大圆铁锅内的汤。 尝了一口汤后,亚特伍德舀出一碗将它送到还是在床铺上坐起来的梅西尔面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喝一些吧?我想你应该饿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什么,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谢谢你。”梅西尔向亚特伍德表示感谢后接过碗,她喝着碗中的南瓜蘑菇火腿肉汤的同时,眼睛还一直在扫视着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哦,对了,这个提灯还给你!刚才我把你带进来的时候发现你一直紧紧地抓着它。”亚特伍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边拿起梅西尔的那盏提灯。 梅西尔看见提灯后立即将它抢过来,并且认真检查它是否有损坏的痕迹。 “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把它带在身边了。”亚特伍德说话的时候,目光也转移到梅西尔手中的那盏提灯上——他从未见过那样奇特又诡异的提灯。 那盏提灯如鸟笼一般精致,其支架由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银白色材料制成,呈现出黯淡灰绿色的灯罩上仿佛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银绿色鳞片。向着灯罩内看去,可以发现里面笼罩着粗细不一的深红色纹路,而且这些纹路似乎还在搏动着——这盏提灯像是被关在鸟笼里的活着的心脏。 “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的遗物。”梅西尔的声音有些低沉和干涩,她小心地将那盏精致但诡异无比的提灯搂在怀中,然后继续喝着碗中那些并不好喝的汤。 很快,梅西尔就感觉落在胃中的食物带来的温暖——难怪说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总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哦,对了!这个是我采的草药,已经处理好了,你自己抹在伤口吧。” 亚特伍德似乎意识到这种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他主动转移话题,将存放在粗制的石碗中已经被捣成糊状的深绿色草药递给梅西尔:“虽然这药气味很不好闻,但对伤口恢复很有好处。抹到伤口上可能会有些刺痛,你自己注意一些。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你实在无聊的话,可以躺下再休息一会或者看书吧。” “十分感谢。”梅西尔道谢之后接过亚特伍德手中的石碗,友善地看向发现她就立刻向这边聚拢来的妖精们,小声地向祂们打招呼:“你们好啊,‘好朋友们’。” “哦哦,果然是贤者之子呢!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全部窝在中空丘陵不肯出来了呢!” “你是那一位的子嗣吧?你的身上也相当好闻的味道呢!” “有血腥味和另外一种讨厌的味道呢?啊,你受伤了吗?” “居然那么小,真可爱……” 梅西尔任由一些妖精在身上游走着,闻着她压根闻不到的所谓的“好闻”的味道。她注意到有一个妖精正坐在床边有些老旧的木制书架上,对方似乎是在盯着什么东西。 这个妖精有着一双红如山楂的眼瞳,柔顺如东方上等丝绸的金色长发,苍白且曲线可以说是曼妙的肢体,以及无论是在妖精还是在人类中都极为出色的面容。不是那对尖尖的耳朵和一身呈现出奇异的银白色,在空中自行飘动的衣裙的话,她应该会被当做一个极美的女性。 “你是梦魇?” “你可真是一个让人吃惊的小姐呀!”被梅西尔称为梦魇的妖精察觉到梅西尔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对梅西尔露出温柔的笑容。 妖精从书架上轻轻地飘下来,来到梅西尔的面前向她点头致意:“我叫柏莎,我要向你道歉,因为刚刚我擅自进到你的梦里面。” “你看到了什么?”梅西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们本来就是通过人的梦境来获得食物的妖精。我可以进入你的梦中很深的地方。”柏莎一边用相当悲伤的语气说道,一边用右手轻轻抚摸梅西尔脸颊,“你经历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痛苦,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 “沙……” “啊!”突然,柏莎感觉全身被一种异样和冰冷的感觉覆盖,她立即远离梅西尔警惕地环顾四周,而梅西尔疑惑地看着柏莎古怪的举动。 “非常抱歉,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我。”柏莎有些紧张地将十指交缠在一起,她向梅西尔道歉的时候转动着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 刚才那种让她极度恶心和恐惧的感觉到现在也依旧包裹着她,似乎有什么在阻止她说出了解到的事情。 “没关系,就算不知道也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梅西尔在略微感觉到有些失望后又提起精神问。 “这个的话,在你走之前我再讲给你听好了。现在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或者看看书也没有关系。受伤的人就是要好好休息才行!” 柏莎伸出手指向某个地方,梅西尔顺着柏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注意到床边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居然有不少的诗集和一些用棉线装订,看上去相当老旧的古籍。 第19章 炼金术士的故事 居然有这么多书啊,看样子亚特伍德也是一个博学的人。 出于好奇,梅西尔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下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 梅西尔将书打开的一瞬间,大量半透明如同无鳍的幼鱼,尾部像是充满肉质感的花苞一样的书虫慌乱地从书页间窜出,它们窜到书柜上的其他书籍的书页间不见了踪影。 “噗!噗!噗!噗……” “嗯,这些书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了吧?”没有被吓一跳,甚至依旧面无表情的梅西尔有些无语地从发间取出一只太过于慌张逃错方向的书虫。 梅西尔松开手指看着那只书虫在空中毫无方向感地乱窜,她抬起头来对漂浮在头顶的柏莎说道:“不好好整理的话,这些书虫很快就会把书上所有的字全部吃掉的。” “亚特伍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里的书了。我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些书虫安分一些而已。”柏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飘下来指着放在书架角落的一本白色封面,用线装订的书对梅西尔说道,“看看这个吧,很好看的! “没有名字的书吗?这是他自己写的?”梅西尔听从柏莎的意见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下来。 把书翻开之后,梅西尔有些吃惊地发现这本书居然全部都是手写的。那些漂亮的字整齐地排列在用墨水画出来的横线上,就像是乐谱上形状不同的音符,仿佛随时会跃动起来一般。 讲的是一个充满悔恨的男孩子的故事吗?梅西尔垂下眼睛将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从神那里得到能把任何东西都变为黄金的力量。作为代价,男孩最重要的东西被神拿走了。起初对点石成金的力量感觉到喜悦的男孩在某一天,突然感觉到潮水般的孤独压来,让他喘不过气。 男孩想要找神换回自己原来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真理之殿已经不复存在,当初的神也不见了踪影。 无论男孩无论如何哀求他都回不到过去了,从此他一直生活在孤独中。有一天,他在黄金花园里看见一个和月之女神一样貌美的女人,她有着红山楂一般的眼睛和丝绸般金色的长发,男孩被女人的美貌惊呆了。当他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 怀着想要再见到那个女人的希望,男孩开始花重金让人寻找那个女人,却一无所获。后来男孩发现自己能变出的黄金越来越少,最后当他变不出黄金的时候,他在已经荒芜的花园里再次看见了那个女人…… 达到目的的柏莎开心地笑了笑,她飘到坐在木桌前认真的写着什么的亚特伍德身边,恶作剧似的对着他脖子吹气,惹得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坐在桌子上看着那张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表情却相当认真的脸,她将手轻轻地覆在亚特伍德的左手上:“我爱你哦。” 突然亚特伍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发现被午后阳光笼罩的木桌边坐着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 这时女人也抬起头来的,他们两个人立刻四目相对。 “你是谁?”亚特伍德才刚刚提出他的问题,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就如同清晨花朵上的露水消失那般无声。 桌边依旧什么也没有,刚刚那个出现的女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那个梦魇呀,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一见钟情的那种哟!” “嘻嘻,她是以人的精气为食的啊,被她缠上的人能活多久呢?” “那个怪家伙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吧?他可真是命大呢,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死!” 妖精们细碎的交谈声和嬉笑声钻进正在认真看书的梅西尔耳中,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盯着那几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聊天的妖精,伸出手抓住其中一个有发出微光的半透明翅膀,外表形态如同人类少女一般,只有巴掌大小的空气精灵西尔芙:“你们在谈论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 “这件事情在妖精之间早就流传开了,就连一些魔法使都知道这件事呢!你作为贤者之子居然会不知道?”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其它事情,有些广为流传的事情我反而不知道,所以请你告诉我吧!”梅西尔一边比较无奈地说道,一边将西尔芙放在手掌上。 西尔芙抖了抖翅膀后得意地说道:“我们气精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哦!无论你想隐藏什么都瞒不过你呼吸的空气,所有的秘密都化为空气的低喃。” “那个梦魇本来在杀掉旧的猎物之后就准备再找一个新的猎物的。可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居然被一个人类看见了!天知道那个人为什么看到她!总之就这样,她就爱上那个人类男人了。哈,爱情可真是突如其来呢!”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守在那个人的身边,也没有把他给吃掉。难不成她真的爱上那个人类吗?” “爱情这个东西可真是神奇呢!不过这种既不浪漫又不英俊的男人,梦魇应该不会喜欢的才对呀?” “喂喂,贤者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呢?贤者之子,你知道吗?” “‘爱’可是极其复杂的东西,‘爱’也被分为很多种:父母对孩子的无微不至的爱、平凡的人对自己尊敬的人的爱慕、恋人之间的爱情……这些都是‘爱’。不是每一种爱都可以用言语表达清楚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配拥有爱,渴求爱的人总是会遭到背叛。 “我也不是很懂,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人或者被人爱过的经历。”梅西尔在妖精们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忍不住苦笑一声,她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妖精们遗憾的叫喊中,梅西尔低下头去看着手中还没有读完的书,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柏莎,你真的爱他吗?”梅西尔问。 “我……我爱过很多男人,唯独面对他,我的心却很乱。小小的贤者,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吗?”柏莎将手叠放在胸口上,她扭头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亚特伍德,她的眼中闪动着光芒,仿佛温柔的萤光。 梅西尔盯着柏莎看了一会,忽然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爱着他啊。爱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真是抱歉,一忙起来我就忘记时间了!你现在一定很饿了吧?” 终于完成工作的亚特伍德手忙脚乱地准备好了一顿依旧不能让人提起胃口的晚餐。 做好晚饭后,亚特伍德叉着腰,站在床边看着梅西尔慢慢地用木勺搅动着碗里面的浓汤,带着歉意对她说道:“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吧?真是抱歉啊!明明你都受伤了,还让你吃那么简单的饭菜。” “没关系的,只是现在我的胃口不是很好。而且我是被你救回来的,怎么敢嫌弃你做的饭菜呢?”回过神的梅西尔一边礼貌地说道,一边悄悄地斜眼看笑得一脸温柔和煦的亚特伍德。 突然她放下手中的木勺,转过身面对他说道:“亚特伍德先生,你有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呢?” “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问题?” “拜托你了,请认真回答我。” 亚特伍德本来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当他看到梅西尔极为严肃的眼神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你真的没有做过吗?”梅西尔的语气中充满怀疑,她没有选择追问下去,俯身捡起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用双手包住它。 梅西尔手中的是一个有着圆形的开口,形状呈现出优美的球形的玻璃器皿。它是人为吹制而成的,皿壁轻薄得不可思议,圆形开口的两边还镶嵌着两个不大的黄铜环,应该是用来系上绳子之类的东西的。 “你是被爱着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梅西尔古怪的行为和言语让亚特伍德莫名感觉有些烦躁和恼怒,然而他看见梅西尔手中的玻璃器皿内渐渐汇聚起来的微弱但温暖的光芒时,他又忍不住张大嘴巴发出惊叹:“这是什么?” “一个妖精对你的爱意的表现,你真是一个不会珍视爱的人。”梅西尔缓缓松开包住玻璃器皿的手,她抬起头来看着亚特伍德身边用手捂住嘴巴的柏莎,低下头继续说道,“一份你完全无法承受的炽热无比的爱。” “你在开什么玩笑?妖精不过是存在在传说和童话书里面的哄小孩的东西而已。” “那是因为人类失去纯洁的心灵和干净的眼睛,所以你们才看不见一直存在在身边的妖精。”梅西尔伸手托住一只气精,更多的妖精嬉笑着落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这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的亚特伍德。 “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很高兴认识你。我再次向你表达谢意,感谢你救了我。” 第20章 书斋与日记 “该死的,怎么会有那么乱的地方?那家伙恐怕就没有收拾过这里吧!” 许多珍贵的古籍与上面的灰尘一起,被依旧穿着漆黑斗篷,始终不愿意露出脸来的少年从书架上挪下来,放在这间显得无比狭窄拥挤的书斋内,那张被硬塞进来的木质圆桌上。 突然少年捂住头跪在地上,他牙紧咬在一起,身体也在不断发抖——他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几乎让他的脑颅裂开。 “果然,《赎罪录》的未来神谕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类接受的呀!”一个显得轻快跳脱的声音响起,心情似乎不错的阿奇帕德从门外走进书斋。 他毫不在意地在满是灰尘的地毯上站定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中升起后化为鸟雀的形状。 这只鸟雀在书斋中盘旋飞翔,照亮沉寂在黑暗中很久的书斋。 “想想这里还是有几十年没有来过呢,真是令人怀念。”阿奇帕德一边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一边吹走在面前漂浮的灰尘和一些在空气中乱窜的书虫。 书斋中基本上到处都是这些麻烦的东西,如果再翻一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灰蚤。 “这里应该还是有能解决我问题的书吧?毕竟这些书可是我花费很大力气找来的!如果没有用的话,还不如烧掉呢!”阿奇帕德原地转个圈,之后他在木桌旁那张积满灰尘的木椅上坐下来。 他一边翻阅那些古籍,一边用脚踹着跪在旁边的少年,完全不顾及着他感受的继续说道:“你好歹给我一点回应啊?我把你从深渊旁边的尸体堆里挖出来再带回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当仆人的!你都不了解她的话,那你还有什么用处?” “呵,你不是说你拥有神的力量吗?那你就用神的力量去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少年吃力地回应着跟疯子没多大区别的阿奇帕德。 他的脸色因疼痛变得无比苍白,但他却依旧牵扯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看来神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嘛!” 阿奇帕德有些不太高兴地抓住少年漆黑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砸在圆桌的边缘。随即他一脚踩在对方的背上,用一种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亚摩斯,我知道你想嘲讽什么,不过我想告诉你,神的力量的确可以让我做到任何事情!我更想用自己的方法学表达我的爱意。” “呵呵,你这样的疯子,你觉得她可能会喜欢你吗?”被阿奇帕德称作亚摩斯的少年倔强地抬起头来,对方粗鲁的动作让头上的兜帽脱落下来,他毫不在意地露出更加嘲讽和鄙夷的表情——他的外貌的确和梅西尔的父亲极其相似,只不过他看上去要稚嫩和瘦弱许多。 他是亚摩斯,但他并不是过去的亚摩斯。 “年轻的身体果然更好对吧?不然的话,你应该早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了。”阿奇帕德似乎冷静下来,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像刚才那样轻快欢脱。 他放下踩在亚摩斯背上的脚,弯下腰开始用力地拍打对方的肩膀:“你我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亚摩斯。现在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让你看到世界的终焉之时。” “那我还真是感激不尽,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亚摩斯从地上爬起来随意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重新拉起落在背后的兜帽。紧接着他从衣服贴身的包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和一块作为笔的木炭,开始记录刚刚看到的未来的碎片。 《赎罪录》是阿奇帕德利用神的力量创造出来的,除使用者外完全不知晓具体形态的武器,它赐予于使用者看见未来的能力,也会给其带来巨大的痛苦。 亚摩斯之前的几个使用者都因为无法承受日夜不停歇的头痛选择自杀。据他所知,《赎罪录》总共有七章,其中一章被上一任教皇下令销毁,还有一章在一个名为玛丽·凯诺,那个叛逃了的修女身上——据说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叩,叩,叩。” “魔术师大人,圣座说他要见您。”穿着普通的修女服的德丽蕾娜在用手指关节敲了木门三下之后恭敬地对阿奇帕德说道。 今天她似乎格外有礼貌,阿奇帕德都忍不住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估计是关于这段时间盛行的瘟疫的事情吧?我去去就回!”阿奇帕德认真整理一下全身上的衣服后快步离开了。 等阿奇帕德走远,德丽蕾娜立即冲进书斋,她无视还在旁边盯着的亚摩斯,在书架上匆忙地翻找起来。 “你想找什么?” “阿奇帕德那家伙的日记,他的日记上面好像记载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德丽蕾娜一边认真地翻动着那些珍贵且写着她从未见过的字体的古籍,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最后她在最里侧的书架上发现一本没有名字,仅在漆黑的封面上使用金色颜料描绘一只简陋眼睛的书。 “太好了,应该就是这个了!” “喂,别去碰它!” 反应过来的亚摩斯明显阻止得太晚了,德丽蕾娜伸向那本书的手被一道光弹开。她立即痛苦地捂住诡异扭曲起来的手指,不甘心地后退一步紧盯着那本书。 突然,德丽蕾娜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上那只用简单线条描绘出的金色眼睛正盯着自己。 “让我来吧。”看见德丽蕾娜的惨状,微微叹了一口气的亚摩斯轻轻推开她,他从袖中抽出一根像树枝一样的东西,将它刺在那本书封面上的眼睛中。 “唧唧!”被刺中的眼睛在蠕动几下后发出细微的类似于虫鸣的哀鸣声,随后这由金色颜料所描绘出的眼睛的颜色渐渐地黯淡下去,消失在书的封面上。 松口气的亚摩斯将手中泛着诡异光泽的漆黑枝条收回到袖子中,然后把书拿下来递给德丽蕾娜:“拿去吧,阿奇帕德那个家伙一般不管这边,他应该不会知道的。”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德丽蕾娜把骨折的手指重新归位并用布条包扎好,她接过书后认真地向亚摩斯鞠躬道谢。 这时她眼中的警惕这时也比刚才少了许多,毕竟这个人已经帮助过她两次了。 “别在意,我只是看不惯阿奇帕德那个怪物。对了,我能问问你寻找阿斯帕德的日记的目的吗?” “我想了解一些在‘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 “‘安娜塔西亚’?” 一个陌生的词语吸引了亚摩斯的注意,他把视线集中到德丽蕾娜那张有些微红的脸上,用一种不失礼貌的语气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了解到的关于‘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你居然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明明很多人都知道的……该怎么和你说呢?” 在亚摩斯过于严肃和犀利的目光的注视下,德丽蕾娜显得有些窘迫,她别过头继续说道:“你知道提箱的魔女吗?大概在几百年前,那个魔女被教皇麾下的鹰犬团抓住,并且被送上断头台进行公开处刑。” “当那个魔女的头被砍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魔女的尸体居然自己站起来,还带着头颅逃走了!从此以后,人们把魔女被处以死刑的那一天称为安娜塔西亚之日。” “意为‘复活之日’吗?”亚摩斯听完德丽蕾娜的讲述,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同为活着的怪物,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更为可怕啊,梅西尔。 第21章 不甘 神为了审判触犯禁忌的人类,对世界降下整整七天的惩罚。这七天里天空降下铁与血之雨,死人之国开启了一条名为“深渊”的裂痕,虚妄与污浊的魔瘴、蝗虫以及恶魔从那里涌出。 诅咒与瘟疫横行,世界就像是要被毁灭一般充满绝望。七日之后,太阳、月亮以及星辰重新出现,深渊停止涌出怪物和魔瘴,但恶魔和诅咒依旧横行。 造成这个局面的居然只是一群信仰恶魔的异端和一个少女,那个少女是在被人们称为不眠的七夜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 在广为流传的传说中,那个少女与七位恶魔结缔契约,实现她的愿望……后来的人也把她的故事代代相传,只不过现在流传下来的故事,已经改变了性质。 那个魔女的故事很多的人所知晓,他们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召唤出恶魔,实现自己的愿望,有些人也为此做出尝试。 “你就是那个制造了不眠七夜的魔女?”突然反应过来的亚特伍德瞪大眼睛惊喜地叫喊起来,同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居然亲眼看到许多人都认为已经死掉的魔女。 “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我其实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你就不要请求我为你做什么了。” 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的状态的梅西尔在亚特伍德提出他的要求之前,把她早就想好的话说出来。她垂下右手的手臂,抓住从脚下的阴影中探出的那只苍老干枯的手托上来的提箱。 “传说说我成功复活了我想要复活的人,那只不过是一个谎言。没有人可以再活过来,死去的人就应该让他安息。沉眠的墓土不欢迎任何灵魂的离开,归去之门也不会发生时间逆流的事情。” “可你确实和七位恶魔结缔的契约!这点你不能否认吧?”亚特伍德死死地盯着梅西尔手中提箱上那华丽而繁复的图案,他不甘心自己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 他过去一直在寻找方法,一直为那个愿望努力,今天这个可以实现他的愿望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然而这个人却告诉自己复活人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成功实现愿望的话,你觉得我还会活着吗?”梅西尔对面庞似乎有些扭曲的亚特伍德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她的语气中明显有着对自己的嘲讽,“我只不过是为了承诺苟且活着的可怜人。人死后灵魂会立刻去往该去的归所,去到那边的灵魂,就算神也无法把他们带回来的。” “怎、怎么可能?明明你……” “召唤出了恶魔是吗?那你觉得我获得什么呢?”梅西尔注视着亚特伍德问道。 用手揪扯着头发的亚特伍德缓缓地跪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又回忆起自己与妹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哥哥,你说人死了还能复活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有活过来可能?”还只有十五岁的亚特伍德透过眼镜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坐在身边的妹妹亚拉,很快他又低下头,用刀在手中的木板上刻刻画画,“如果可以让死人活过来的话,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呢?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说的也是啊,如果死人可以活过来的话,我一定要复活奶奶!”亚拉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后用双手托住下巴,她看着不远处开满花朵的草地,用一种期盼的语气说道。 这时亚拉又想起奶奶那双粗糙但却温暖的手和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每次回到家,她都可以吃到奶奶做的香草饼干和松软的蛋糕。 “让死人活过来这种事情,你还是在脑子里面想想就好了。呼……”亚特伍德漫不经心地吹走木板上的木屑,他把木板递给亚拉,让她欣赏自己的雕版画。 在亚拉欣赏画作的时候,亚特伍德将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头顶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细碎地洒在他们坐的这一块草地上。 “本来就是说说就好了嘛!话说这是我吗?哥哥,你刻的可真好!” “那是当然的,以后我可是要当雕塑家的人!” “亚特,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学习炼金术了。” “父亲,我不想……”十八岁的亚特伍德站在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父亲面前,参观着进行炼金术研究的房间。他吃惊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材料、书籍和精巧奇妙的仪器,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涌出。 亚特伍德在咽下一口唾沫攥紧的拳头,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亚拉呢?” “我们家族的炼金术是不能传授给女性的,你妹妹亚拉,她只能平凡地活着。” “可是……” “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我将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炼金术,你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从头至尾都是父亲单方面的命令。 当亚特伍德乘上离开村庄的马车时,他看见站在门前对自己微笑并挥手告别的亚拉——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在祝福自己。 炼金术真的很复杂深奥,却也很神奇。亚特伍德因此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点石成金,让种子快速发芽开花,使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己运动…… 艰苦漫长的学习中,亚特伍德渐渐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关于炼金术的知识,开始和父亲进一步的研究如何使炼金术变得更为有效,如何才能够制作出传说中的万能药。 一个清冷的夜晚,亚特伍德在自己种下玫瑰花的花园中看见了一个极美的女人。从此以后,他总是在梦中听见一个女人甜蜜的爱语,感觉到一双手温柔的抚摸。 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最希望的事情没有被神变为现实。 “轰隆!”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上下落,黑夜似乎都要被这道雷光劈开一般,大雨冲刷着亚特伍德那张充满绝望的脸,在他面前的是被泥流淹没的马车。 一只苍白的手暴露在夹杂着大量石块和树枝的泥浆外,亚特伍德跪下去握住那只早已冰冷的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亚特伍德的妹妹死于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她的尸体在次日被亚特伍德独自一人从泥中挖出。 “亚特,炼金术是绝对平等的,你付出多少就会从中得到多少。你一定要记住,用炼金术创造活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你不能承担最后的代价。” 为什么不能用炼金术复活死人? 怀着希望的亚特伍德像疯子一样到处寻找和查阅关于炼金术的古籍,还去询问那些相当有名望的炼金术师,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复活死人的方法。 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不可能,他的朋友也劝他放弃。他固执地坚持着,后来就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放弃了他。而他也放弃自己的爱情,包括对那个偶然在花园中见到的女人的爱意都被他深埋起来。 他已经没有资格去追寻爱情了。 “你说用炼金术创造生命啊,现在能做到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是谁?拜托你告诉我!”亚特伍德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一丝希望,他连忙将更大的钱袋放在那个老得连牙齿都没有了的炼金术士面前,然后急切地追问道。 “那个人啊,就是制造不眠的七夜的魔女。不过,鬼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呵呵,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居然是一个存在在传说中的人。 亚特伍德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和绝望,随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去寻找其他的方法,为此他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现在他终于再一次找到希望,但对方却表示她无力帮助自己。 第22章 炼金术的禁忌 “哟,亚摩斯,我回来了!”阿奇帕德像个姑娘一样一蹦一跳地走进书斋,他哼着歌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坐下,开始翻看那些其实对他表达爱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书籍。 没有事情干的亚摩斯坐在另一边看上去相当老旧的木梯上翻看着一些诗集。 “那家伙找你干什么?”亚摩斯突然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问我怎么样解决瘟疫横行的问题……真是的,我可只是个魔术师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你都能制造出翼犬那种怪物出来,怎么可能解决不了瘟疫的问题?” “创造出一个活的生命太容易了,要阻止生命的逝去就太难了。”阿奇帕德说话的同时亲吻那些从他背后的风衣内探出的男人、女人、老人,甚至是孩子的苍白而冰冷的手臂。 他看向一旁露出厌恶表情的亚摩斯,继续说道:“你知道生命是如何产生的吗?” “在母体中孕育产生,或者通过其他的渠道创造。”虽然很不想回答阿奇帕德提出的问题,但亚摩斯还是相当勉强地说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家伙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回答正确。当然,使用炼金术或者请求恶魔要付出代价,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阿奇帕德说着张大嘴咬了一口背后手臂递到嘴边的苹果,他边咀嚼,边翻动着手边的书籍:“正因为这样,很多书都将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方法删掉了。创造生命这是禁忌,只有神才能创造生命。不过梅西尔她成功用炼金术创造的生命,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可是她无法用炼金术复活可妮莉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梅西尔她无法承担那过于沉重的代价,或者说她没有那种觉悟。”亚摩斯沉声回答道。 “没错,你说对了!”阿奇帕德激动地打一个响指,他随手将另外一个苹果抛给亚摩斯,算是作为回答问题正确的奖励——现在这个时候苹果还是很珍贵的。 “不能使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炼金术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平等交换的基础上的。就算你真创造出来一个活的人,那你能保证它就是你想要复活的人吗?” “当然了,只要有必要的人体元素和有血脉的亲人的血作为媒介。” “我问你,你可以把离去的灵魂找回来吗?你能够保证你找回来的灵魂,就是原先你熟悉的那个吗?还有,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吗?” “我……”梅西尔接连提出的几个犀利的问题让亚特伍德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目前为止努力做的事情,正被面前这个人无情地否定……她一点点地毁掉他赎罪的希望和道路。 其实梅西尔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她深知炼金术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希望亚特伍德在这一条路上走到死。 他现在还年轻,还有可以继续走下去的道路。死去的人应该得以安息,打扰死去的人不是活着的人该做的事情。她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并为此付出代价,所以她希望亚特伍德能够好好活下去,获得幸福。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还能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停留。”梅西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面前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的亚特伍德,她将提箱放下,向亚特伍德旁边的柏莎摊开手,“不是我想帮助那位爱着你的妖精的话,我是不会向你暴露我的身份的。毕竟多告诉一个人,教皇的走狗就会多一些找到我的可能。你不必坚持对你来说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不眠七夜在几百年前发生的!你现在应该早就死了,为什么你还站在这个地方?” “你觉得,我还是人类吗?”放在梅西尔脚边提箱上镶嵌的锁扣在她话音落下后,自行弹开露出一条缝隙,死灰色的雾气从那条漆黑的缝隙中渗出,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张扭曲哀嚎着的人脸。 一条墨绿色的蛇也从提箱中探出头来,它缠绕在梅西尔的手臂上,侧头对亚特伍德吞吐着信子。 “那恶魔呢?你不是成功召唤出的恶魔……对了,恶魔实现你的愿望,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亚特伍德感觉到全身在一点点地冰冷下来,他的希望被彻底地打破——被面前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打破了。 他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毕竟复活死去的妹妹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你要知道,对人类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被浪费的时间永远不会回来。”梅西尔慢慢地抚摸着那条缠绕着自己手臂的蛇,犀利的言语从她苍白的唇中吐出。 她希望亚特伍德可以就此放弃并且离开这里,这样的话,柏莎也就不能再呆在这种地方了。 “小姐,我们可以准备离开这里了吗?”马戈德里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梅西尔的身后,他探头轻声询问梅西尔是否应该离开。 毕竟教皇的乌鸦和狗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梅西尔,说不定他们已经顺着河流向这边找来了。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 “不行,不能这样……” “沙!”一直低着头的亚特伍德突然暴起,他将某种洁白的颗粒洒向正准备站起来的梅西尔和她身边刚刚转身的马戈德里什。 马戈德里什在接触到这种颗粒以后身上立即冒出焦臭的雾气,随后他化为死灰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 “这个是净盐?你要……呃!”同样被白色颗粒撒了一身的梅西尔瞬间意识到这是对恶魔有暂时驱除作用的净盐,她吃惊地看着面前似乎已经疯掉的亚特伍德,转身想要逃走。可在她逃走之前,亚特伍德就已经凶狠地扑过来,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 “用你来进行交换的话,一定没有问题!所以拜托你了,帮帮我!为了我的愿望,请你去死吧!”亚特伍德嘶哑地叫喊着。 “亚特伍德,不要!不要伤害她!”柏莎想要阻止亚特伍德对梅西尔施以暴力,但是她却完全无法触碰到他。 这时,房屋中被亚特伍德激怒的妖精们骚动起来,在祂们的影响下玻璃器皿猛地炸裂开来,器械自行运转并很快崩裂损坏,书籍不断地从书架上掉落下来。 妖精们基本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行动,祂们只能破坏一些器物来对人类进行警告。 然而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很快梅西尔的挣扎停止了,她抓住亚特伍德衣服的手无力地松开来,垂落在地板上。 “人最大的罪行,是以别人的痛苦来建立自己的快乐。”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亚摩斯斜眼冷淡地看着将双腿翘在木桌上坐着的阿奇帕德,他低下头继续翻着手中的古籍。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恶魔与一个自私的男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很多年前,由他和可妮莉雅讲给梅西尔听过。 “啊,我亲爱的恶魔!我不愿意看到她如此幸福,请让她和我一样痛苦吧!这是故事里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他向恶魔许愿获得幸福之后,向恶魔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那个女人最终和这个自私的男人一起坠入地狱。” 阿奇帕德早已经读过那个故事,他在诵读书中的语句时使用的是包含祈求、嫉妒和怨毒的语气,仿佛他就是那个正在乞求恶魔的自私的男人一般。 他露出相当嘲讽的笑容继续念道:“男人和女人一起在死人之国里面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这多有意思啊!那个男人虽然痛苦,但他也很快乐。因为他爱的人也和他一样,到头来谁也没有得到幸福啊!” “那个男人他后悔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不会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第23章 代价需要自己支付 “梅西尔,梅西尔,拜托你快醒过来!再不快点的话,亚特他会……” “谁在说话?”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上去十分的空洞飘渺,还又带着焦急和悲伤。 茫然眨着眼睛的梅西尔感觉好像有谁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浓厚得看不清周围景色的白雾中快步前行。 明明周围的环境因为浓雾的存在而模糊不清,可梅西尔却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一样。 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中闪过,她好像快想起什么了。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梅西尔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有密集的树根、枯枝和落叶与皮肤接触的触感,空气中飘来潮湿树叶的味道,这里好像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叮……叮……叮……” 清脆空灵的铃声顺着刺骨的冷风飘来,在森林上空不断回荡,梅西尔不能辨认出铃声传来的确切方位。她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不,应该说是某种鸟类的羽翼才对。 被一只羽翼牵着走的场景看上去有些怪异,梅西尔却感觉到异常的温暖。很快,她注意到周围的雾气逐渐变淡,眼前牵着她的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起来,可是还没等她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覆在她的眼睛上:“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注视的。时间已经到了,快点睁开眼睛吧,不然的话那就来不及了。” “咳咳咳咳!” “我的天啊,你这家伙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心脏都停止跳动却还是活了过来。不愧是传闻中的魔女!”亚特伍德惊叹着对呕出秽物后剧烈咳嗽起来的梅西尔鼓掌,他从未见过这样异常的事情。 这恐怕只能说明这个少女的确不能算人类了,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死后再次活过来。同时他也感到有些不公平——为什么他的妹妹不能复活?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充满很多不合理的事情,而且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梅西尔,你还好吗?”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柏莎一边为不断咳嗽的梅西尔拍着背,一边十分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被呛到而已,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只是在什么地方?”梅西尔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抬起眼睛,她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山洞当中。 这个不算潮湿的山洞的地面已经被人为的绘上复杂精密的炼金术阵。精巧的机械、珍贵甚至是稀有的矿石、稀有罕见的植物和古老的书籍被按照一定次序摆放着,代表自然的构成。 这样的布局梅西尔自然十分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尝试过这个方法,可是事实告诉她,不付出代价就能做到的事情是并不存在的。 “我还担心你死了之后灵魂就会归去呢,不过还好你活过来了!”表情因为激动和紧张,显得有些扭曲的亚特伍德把用木盒装着的妹妹骸骨,以及组成她身体必要的元素放在梅西尔身边,然后他用匕首在手上割出伤口,将涌出的血滴在那堆骸骨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有些疯狂的笑容,就仿佛已经看到妹妹站在自己面前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柏莎跪在梅西尔的身边哭泣着,如果她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梅西尔,没有让梅西尔看到那本书的话…… “没有关系的,这主要还是我多管闲事造成的。”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跪在面前捂着脸哭泣的柏莎,她当然很清楚多管闲事的后果,也愿意接受。 沉默了一会后,梅西尔又看向正在为炼金术做最后准备的亚特伍德:“我的提箱和提灯呢?你把它们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上面撒了净盐,再把箱子丢进土里面埋了,毕竟那些东西太危险了。”亚特伍德毫无愧疚感地说道,那个箱子一看就是很危险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留着它。 “这样吗?看样子要辛苦他们一下了。对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梅西尔一点都不意外,她继续看着对方问道。 “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现在不必让我付出代价了。” “随便你吧。”梅西尔不再说话,她甚至不挣扎直接闭上眼睛等待起来。 “我一定会成功的,你就看着吧!” 亚特伍德神色狰狞地对梅西尔丢下这句狠话后半跪在地上,他将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按在炼金术阵上,大笑着说道:“现在我终于可以赎罪了,多亏了你!” “嘶……滋滋滋……” 淡淡的光芒从炼金术阵上那些交错纵横的线条与术式上散发出来,随后刺眼且让人皮肤发麻的电光和带有碎石沙砾的狂风在阵中肆掠,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在不大的洞穴中,仿佛雷暴降临。 炼金术阵中的大多数物体都在破碎和分解,除了梅西尔和那堆骸骨。 “既然我都这么提醒你了,你也还要继续下去……那么,你应该承受得起代价吧?”梅西尔低声说道的同时闭上眼睛。 “额……”本来正在安静地看书的亚摩斯在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后,按住突然间更加剧烈疼痛起来的头。 很多零碎而模糊的画面从亚摩斯的视野里闪过,他不得不用大口喘息的方式来缓解疼痛,集中精力记忆自己看到的东西。 不久以后,亚摩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专心找书的阿斯帕德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这就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吗?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那家伙的计划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的。亚摩斯非常兴奋,他终于看见了一直都想要看见东西,如果利用好这份情报的话,一定能给阿奇帕德造成巨大的打击! 自从被阿奇帕德复活以后,亚摩斯几乎隔几天就会被这个恶趣味的家伙折磨一番,一开始他还能忍受,可现在他已经十分后悔当初和对方合作了! 这个魔术师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他想出来的那些点子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异于是酷刑……一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亚摩斯就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好在阿奇帕德那家伙没有注意到亚摩斯这边的动静,他正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手抄本,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也不知道那本书到底讲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个怪胎那么有兴趣。以他的性格,那本书上估计都是一些恶心的内容。 等着瞧吧阿奇帕德,总有一天我要把从高处拉下来,你这个怪物!亚摩斯看着阿奇帕德,眼神逐渐阴冷下来。 第24章 契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亚特伍德的哀嚎声在嘈杂刺耳的炼金术阵中,依旧可以很清楚地听到。 梅西尔半眯着眼,透过与狂风一起如鸟一样飞旋的书页,机械被拆分开的精密零件,以及闪耀光芒的碎石沙砾,看见正惊恐地盯着自己不断分解消失的右臂,发出难以置信的哀嚎的亚特伍德。 “我说过,既然是你要做的事情,当然要自己付出代价了。让别人来替你付出代价,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世界流转的规则即是如此,我们不会为别人的错事付出代价,也无法逃避自己的罪恶。” 早已经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的梅西尔勉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用牙齿咬开手上的绳索,仰起头看着头顶露出痛苦与悲伤的表情的柏莎,向她询问道:“即使看到他这个模样,你还爱着他吗?” 人类是复杂的,人类是难以理解的,但是无论怎样,人类都是存在着的。这就是人类吸引妖精和恶魔的地方。 柏莎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后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向上飞散开来。她扭头看向已经失去双手与双臂,像条丑陋的虫一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与哀嚎的亚特伍德,他已经痛苦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上去真的像个怪物。 经过思考之后,柏莎坚定地对梅西尔点点头:“是的,我依旧爱着他。” “你愿意用你的一切来交换吗?用力量,用不会流逝的长久生命和永不衰老的容颜。” “拜托你了,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柏莎激动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梅西尔对柏莎点点头,她半跪下来将左手用力按向一直在喷发巨大力量的炼金术阵。 那些构成炼金术中的术式在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电流和惊人的排斥力,梅西尔的手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地面。 “不要!你这样做是会受伤的!你不想要那只手了吗!”被梅西尔惊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柏莎立刻想要阻止她,但是却被炼金术阵产生的巨大能量弹到一边。 “荆棘鸟,帮帮我。”梅西尔和炼金术阵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僵持很久,她不得不在咬牙的同时呼唤荆棘鸟。她的眼瞳中浮现出洁白的荆棘之环,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按向地面的手臂中钻出。 荆棘与炼金术中的力量相抵触时发出刺耳尖鸣,空气在剧烈的波动和扭曲着并变得像是刀刃那样锋利和火焰那般炽热。 梅西尔的手臂上开始出现的割伤与灼伤,不过最后她还是将手缓慢地接触到地面。 “嚓!” 当梅西尔成功用手指抹去组成炼金术阵的一根不起眼的线条后,炼金术阵的运作立刻停止下来。 破碎的书页、机械的部件、矿石的碎片等等物品从天空坠落在地上,亚特伍德身体的分解消失也在同一时间停止,随即他因承受不住失去身体产生的剧烈疼痛昏了过去。 “嘶嘶……” “呼哧——呼哧——还好炼成才刚刚开始,不然的话就没有办法阻止了。” “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炼金术阵会停止运行?”终于可以靠近的柏莎吃惊地捂住嘴看着不断大口喘息着的梅西尔,就像看着一只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 刚刚的事情不是仅仅以人类的力量就能做到的,可是梅西尔在借用那奇怪的力量之前她已经差一点就成功了。 “没事吧?我让咕奇它们来……”很快,柏莎注意到梅西尔那只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且鲜血淋漓的手臂,它仿佛坏掉一般垂在梅西尔身侧。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召唤与梦魇亲密的妖精咕奇,可被全身因为痛苦而颤抖的梅西尔阻止了:“你不用担心,我的手臂很快就会恢复的。现在我必须快点把你引导进那具身体中。” “你看起来很痛啊!等等,什么身体?”柏莎愣住了。 “就是亚特伍德他用手和脚换来的那个。现在还不够完整,不过已经足够了。” 还有些疑惑的柏莎顺着梅西尔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那个在一片狼藉中蠕动的才初具勉强可以称为“肉体”的怪物。 那个怪物勉强形成的肌肉薄薄地覆盖在扭曲的骨骼和内脏上,粗细且颜色不一的血脉在肌肉下方搏动着——怎么看这样的怪物都不应该被称为“人”。 难怪说炼金术是被禁止的,因为这样并不可能创造出完整的人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具有模糊的意识,没有完整的灵魂。而你,就是它的灵魂。” 梅西尔带着柏莎来到正在发出痛苦沙哑的呻吟的怪物面前,她缓缓地跪下,用受伤的手握住这只怪物过分纤细的“手”:“我要用你的力量修复这具肉体,再把你的灵魂填充进去,这相当于是让你和它之间建立一个共生的契约。我不能确定这能完全实现,只是我的存在的话,契约会稳定许多。” “我会变成什么呢?” “没有任何力量的,弱小的人类,你会受时间规则的影响,最终灵魂会去往归所。” “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爱的那个人真正的在一起了吗?” “不是契约的联结,而是真正的陪伴,这的确是你所希望的。其实,那个人也爱着你啊。”梅西尔一边轻声说道,一边慢慢地闭上眼睛。 柏莎在露出感激和悲伤的表情的同时捧住梅西尔的脸,温柔地在她的侧脸亲吻一下:“谢谢你,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也没有请求你给予我帮助……难道你一直都是那么任性和乱来的吗?” “还有,那个人也爱着我吗?” “当然了。无论什么事情,笑着面对就好了。即使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现在请跟我一起赞颂吧,把你们相连于此的命运……” “结缔于古石之中吧, 把金银之丝连理。 向玫瑰起誓, 互相爱慕,永不嫌弃。 向常春藤起誓, 相互依靠,永不分离。 将其掩埋于远古的泥土之中, 直至万物凋零之时。” 古老的证言代表契约的成立,柏莎的身体在空气中渐渐地淡化消失,梅西尔另一只手所牵引的那具身体正在快速地生长出更多的血肉、皮肤以及毛发。最后出现在地上的是拥有人类的肉体,从此以后不再会以人类精气为食的梦魇柏莎。 “咳咳咳!” “你明明知道身体承受不了这种魔力消耗巨大的事情却还是做了。梅西尔,我还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出现在洞穴里的罗曼夫一边斜眼看着用手捂住嘴咳嗽的梅西尔,一边随意地摇晃着手上的提箱和提灯。 从刚刚开始罗曼夫就一直在旁观这场闹剧,说实话这样的结果真的很让他失望。那个男人没有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甚至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甚至还得到了可以重头开始的机会,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接下来该怎么办?”罗曼夫随口问道,他在思考偷偷对这个男人动手的可能性。 “鲁巴斯·伦纳德,克里默·欧文,出箱。” “咔咔……咔哒!” 随着梅西尔的呼唤,被罗曼夫扣上锁扣的提箱自行弹开来,死灰色的雾气从提箱中溢出并凝聚成两个恶魔的身形。 其中有着一头柔顺微卷的金色短发,眼瞳呈现出和天空一样美丽的天蓝色,气质优雅而柔和的中年男子在出现的一瞬间,一拳狠揍在毫无防备的罗曼夫的脸上。 此时中年男人英俊得像是古代名家所雕刻出来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着,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头被激怒的凶狼。 “罗曼夫,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鲁巴斯的声音即使充满怒气也相当富有磁性,他愤怒地看着不阻止梅西尔冒险,反而还觉得很有趣选择围观的罗曼夫,再次对这个家伙感到失望。 过去罗曼夫就是这种性格,喜欢旁观甚至是推波助澜,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变得更加恶劣了,他刚刚明明就是希望梅西尔去死! 罗曼夫用手擦掉浮肿起来的嘴角渗出的血,用危险的目光凝视鲁巴斯,同时他冷笑着说道:“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了,话说你今天真是有勇气,是想跟我打一架试试看吗?” “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吵来吵去的有意思吗?”墨绿色及耳短发,有着呈现出神秘的翡翠绿色但有些无神的眼瞳的男孩展开手臂,挡在比他高很多的罗曼夫和鲁巴斯之间。 这个男孩儿穿着的相当考究的深绿色礼服和硬挺的白衬衫,看上去依旧苍白而稚嫩。他的举止和话语间显露出属于贵族的优雅和慵懒,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像人偶那样有着明显的球形关节,这也间接地证明他的身份——傀儡师。 “咳咳咳!鲁巴斯,克里默,拜托你们两个了。”梅西尔有些虚弱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她低头看着身上已经盖上衣服的柏莎:“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25章 新的开始 村庄的河边很早就迎来一大早就开始清洗与打水的村民,少女们提着空木桶相互交谈和嬉戏着,她们是村中最富有活力的人。 “柏莎,你不要跑啊!我们不会捉弄你的!” “我不跑才怪,到时候你们又要捉弄我!”有着微卷的金色长发,山楂一般的红眼睛,样貌活泼美丽的少女也在打水的人群之中。她在与同伴追逐打闹一番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正在河边对自己招手的那个样貌温柔笑容和煦,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之后脸上渐渐地染上红晕。 “我们走吧,柏莎。” “嗯……嗯!”反应过来的柏莎在轻轻点了点头,她握住亚特伍德那只温暖有力的手。 两个人并肩朝回家的路的方向行走着,微凉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去远方。晨曦之中,他们的脸上都带有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按照梅西尔的要求,我修改了包括柏莎和亚特伍德在内的整个村的人的记忆,他们会在这个村庄中,和其他人一样平凡的生活下去。” 鲁巴斯站在村外的树林内目送柏莎和亚特伍德渐渐远去。松了口气的他松开拿着长笛的手,那支长笛瞬间化为死灰色的雾气消散开来。 旁边的克里默将那些复杂精致的银制器械收捡起来,就是他为亚特伍德制作新的手脚,估计那个人类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件事情。 “走吧,那两个人算是运气好。这下他们双方应该都会得到幸福了。那男人居然能看见妖精,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鲁巴斯转身的同时冷冷道,“明明只是个人渣。” “鲁巴斯,你说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坐在傀儡的肩膀上克里默侧头询问跟他并肩行走的鲁巴斯,他不太明白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对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克里默的记忆中,梅西尔是个很残酷的人,只要有必要,她的手中也不缺少无辜者的鲜血,但是她却放过了那个男人。 “可能是梅西尔希望别人获得幸福吧?”鲁巴斯在认真思考一会后才拍着克里默发丝柔软的头回答道。 这时,他露出本不该出现在他这个恶魔脸上的温柔的表情:“有些不幸的人不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希望别人和他一样不幸。遭受了如此之多不幸的梅西尔,她应该是不希望别人和她一样不幸吧?” “这样吗?无论怎么做,梅西尔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呢。”克里默沉默一下轻声说道。 “神啊,为什么你光要我一个人不幸呢?不,我不能这样!即使我的灵魂去不了归所,我也要让她跟我一样不幸!” 阿奇帕德像个疯子一样将双手的手指紧握在一起跪在地上,对着一座有着美丽的女人的头颅,身体却被大大小小的羽翼覆盖的圣像,念叨着那本书中的语句。他的脸上挂着的又虔诚又病态的笑容,就像是已经沉浸在了那个故事之中一般。 每个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啊。无论什么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幸福了,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会痛苦…… “亚摩斯,再过几天我要去圣座那里一趟,到时候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劝你不要要逃跑哦。毕竟无论你跑了多远,我都可以找到你的!”阿奇帕德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在站起身后,对着一旁在羊皮纸上认真绘画的亚摩斯竖起右手的食指认真地说道。他也注意到亚摩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真是可恶! “切!真无聊,你在干什么呢?” 阿奇帕德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查看亚摩斯到底在画些什么。说实话,他压根没有没看懂那幅画到底描绘些什么,因为亚摩斯完全是在用木炭在纸上胡乱的涂抹——抽象画什么的真是很讨厌呢! “被雾气覆盖的森林……怪物……有什么东西?”亚摩斯一边用一只手死死的揪着头发,一边更加快速地在羊皮纸上涂抹出更多的线条。 这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在渐渐增多,组成了什么异形而狰狞的形状,像是死人之国的恶魔,又像是某种狰狞凶残的野兽。粗糙的线条相互缠绕,如同繁茂生长的荆棘之森。 “看起来这幅画很有价值,亚摩斯!不过你要好好把它完成才行哦!”阿奇帕德在看到那幅画好一会儿后才高兴地用力拍打亚摩斯的背说道,突然他转过身在木桌边坐下用鹅毛笔在桌子上写画起来。 “说起来我突然有一个好计划呢……不过可能需要新的《赎罪录》才行了,所以之后再做一章出来吧!哎,我可爱的梅西尔现在什么地方去了……啊,对了!亚摩斯,和妻子的尸体睡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啊?我可真是佩服你呀!居然能和死人一起睡觉什么的。爱真是可怕的东西呢!” “闭嘴,关你什么事!” “叮铃……” “这个地方,有很重的‘怨恨’的味道。”梅菲斯特手持着用未知生物的骨骼雕刻而成的手杖,而这根手杖形状类似咬噬自身的蛇。祂站在靠近海的岩崖边上,身上的长袍上装饰用的铜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海浪在岩石外翻滚咆哮,它们在岩石上撞碎后化为无数晶莹的水珠。 “怨恨,愤怒和各种东西发酵的味道……这里到底有什么?” “亚特,桌子上怎么会有一本书?这是你带回来的吗?” “书,什么书?我没有不记得我带书回来啊?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的!”柏莎抱着那本不知道哪儿来的书跑进厨房,把它递到正在煮饭的亚特伍德面前。 亚特伍德在看到那本书上的字迹时,他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字吗?可是我不记得有写这本书啊?” “这里还有书名呢……好像是《致爱》。看上去好有意思的样子,晚上你读给我听吧,亚特!”柏莎看了书名后立刻就缠着亚特伍德,让他读给自己听。 亚特伍德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搅动着锅中快糊掉的洋葱和土豆。 “还有一首诗呢,看上去像是爱之诗哦!不过好像有人补了一段。”柏莎说到这里时,情不自禁地翻开书轻念道。 《妖精的爱之诗》 从你平凡的皮肤上, 又一次看到时光留下的痕迹, 如同大海上汹涌的波浪, 又像是树木成长的年轮。 看着你安静的脸庞, 又回忆起与你相处的时光, 你翠色的眼眸中从未有过我的容貌。 从你栀子色的指尖流出的是生命的沙, 在你手间留下的, 不过是我寂寞时吐息的痕迹。 你曾无意看见过吗? 婆娑树影间缀满铃铛的银色轻纱, 你曾隐约听见过吗? 紫红色房屋与金黄的稻田间的歌。 神真的存在的话, 为何不让你我相遇? 在漫长的时光中, 仅仅我一人在此等待 牛奶之实从指尖掉落。 终于, 你们就在此处, 他牵住你温暖的手。 即使时间流逝, 他也将一直在你身边。 牵起的金银之绳, 将你们的命运连理。 过去, 未来, 爱皆在此。 “祝福你们,将永存于此。” 第26章 怪梦 你们知道吗?人鱼的肉能让人恢复青春,也会给予吃掉人鱼肉的人诅咒。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诅咒,有很多人在食用人鱼之后中毒而死。 那么有多少人吃过人鱼呢?这件事就没有人清楚了。 曾经有一个临海的村落,那里的村民与还未离去的人鱼族群一起生活,最开始谁也不知道吃了人鱼肉就可以恢复青春。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术师”的男人来到这个村落,他告诉一个即将老去的女人:“你不想老去的话,就吃掉与你关系最好的那条人鱼吧!它将给你带来永生,也会给你带来永不老去的容貌。” 原本貌美但却不断老去的女人听信那个魔术师的话,她找到那条与自己成为朋友的人鱼,在那天夜里杀死那条人鱼并吃了它的肉。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人过过那个女人…… 死寂的小镇里仿佛一座无人的墓园,任何一座房屋的窗口都没有亮起灯火。 过于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巨大到夸张的月亮。月光是泛蓝的,像层层叠叠的轻纱一般轻柔笼罩在小镇每座房屋的屋顶上。 披散着漆黑柔顺的长发,深棕色眼瞳,眉眼柔和的像是东方的山水画,只穿着单薄的棉布长裙的少女在这座过于寂静的小镇中奔跑。 循着那歌声向前,道路两边房屋的窗口像是某种怪物空洞黑暗的双眼,似乎有人在窗口后窥探。 少女虽然感觉有些害怕,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向前——她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当来到那座庄严肃穆的教堂外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少女无意间抬起头来,她注意到正有人坐在礼拜堂顶上那华美的十字形石雕上那里,仰头对着月亮高声歌唱。 那是一首让人悲伤的丧歌。 外观略显破旧的马车此刻正以较快速度前行着,木制的车轮转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同时整个马车厢微微地颤动着,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车厢内猩红长发的少女将头靠在身边银发青年的肩膀上,她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被她当靠枕的青年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嘴脸,就像是被强行抓来的苦力一样。 “咳咳咳!”本来闭着眼睛的梅西尔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梅西尔,别把血咳到我的礼服上!到时候弄不掉就惨了!我还不想换掉这套衣服啊!” 罗曼夫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他扶住梅西尔的肩膀,把一张带有淡淡薄荷香的手帕递给她:“现在你尽量不要乱动,好好休息,以后不要再那么勉强了。” “咳咳咳……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梅西尔在艰难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后才开口问道。 这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的可怕,完全不像少女的声音。其实她的内在其实也的确不是少女了,只是过于长久的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海边的城镇,听说那里出现过人鱼,您之前不是对人鱼很感兴趣吗?我们就过去找找好了。”回答梅西尔问题的是驾车的马格德里什。他听到梅西尔发出的声音,连忙把一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平稳地驾驶马车。 “这样吗?那我再休息一下好了。到了的话就叫我起来吧。” “喂,你这家伙别再靠着我了!”还没等罗曼夫把话说完,梅西尔就已经再次闭上眼睛,很快,他听到她均匀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真是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而且,有很久没看见你这样了。” 一脸无可奈何的罗曼夫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梅西尔的身体,让她以用裹着布的提箱当枕头平躺在车厢内,之后他又将那盏提灯放在她的头边——这样的话,她应该会睡得更安稳些。 “老头子,还有多久到城镇啊?我都要坐吐了!这一路上真是无聊死了,连个能看的女人都没有!”确定梅西尔安稳睡着,早已肩膀酸痛的罗曼夫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他用双手撑着马车车厢的边缘,轻巧地翻到马车厢顶上。 “希望那个小镇上有不错的女人,最好有好酒,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酒了呢!” 罗曼夫一边轻佻地说着,一边随意地挨着坐在马车厢顶上的玛丽坐下,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说道:“玛丽,我看你也坐一天了,你不无聊吗?” 玛丽似乎很嫌弃罗曼夫,所以他才刚刚伸出手,她就相当坚决地把对方推开并摇了摇头。 “玛丽,你怎么能拒绝我这个这样的贵公子呢?我很寂寞啊!”罗曼夫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玛丽不能说话,她只能对罗曼夫比划手语:“你这个败类就连我都不放过吗?我可是个修女啊!信不信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修女又怎么样?凭我的直觉来看,你的面具下一定有极美的容貌!”罗曼夫并不死心,他顶着玛丽的手试图凑上去。 “罗曼夫,你给我适可而止!”马戈德里什都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罗曼夫这个三十岁以下的未婚女性一律不肯放过,本质上就放荡至极的恶魔了。不过还好,罗曼夫目前为止对梅西尔和玛丽没有任何办法。 “就快到小镇了,给我安分些!” “好好好,我知道了!”罗曼夫闹够以后直接仰面躺在马车顶上望着天空,竟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这是白莲楠,一个拥有漆黑长发,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眉眼柔和的东方少女每天清晨必定会说的第一句话,无论天气的好坏。 白莲楠将在简陋的房间里面梳洗打扮,与她同睡的那条白色大狗会在打一个呵欠后缓缓爬起,摇着尾巴在门边等待和她一起出门。 白莲楠来自被称为丝绸与瓷器之国的东方,那里是一个强盛而繁荣,并且十分神秘的国家。她来这里之前就学会了这边的语言,为的就是能更好的生活。 白莲楠用白色的发绳将长发高高地束起来,把挂在脖子的那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玉佩藏在胸口的衣服下面:“我们走吧,白荒,我们该干活啦!” “早上好啊,孩子!吃早饭了吗?” “嘿嘿,还没有呢!今天睡过头了,我才刚刚起来!”白莲楠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那这个你拿着吧!”卖面包的妇人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燕麦面包抛给一路小跑过来的白莲楠。 “谢谢您啦!您的面包最好吃啦!”白莲楠接过面包后,像猫一样对那个笑盈盈地叉着腰的妇人吐了吐舌头,随后她低下头将手中的面包掰一块下来,丢给一路跟着她的白荒:“你也辛苦了,多吃点儿吧!” “我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哦,你要不要!” “哎嘿,谢谢您啊!哦,还是苹果呢!白荒,你要吃吗?” “新鲜的海鱼哦,生吃也很美味,要不要啊?” “我要!” 白莲楠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在这个小镇似乎很受欢迎,不然的话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把吃的送给她。她本着“不收白不收”的原则,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全部收下,与跟她一起长大的那只颇为英武健壮的大白狗白荒一起分享。 就这样,白莲楠来到城镇外那片美丽的海滩上。脚下原本灰色石砖砌成的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阳光所照亮的白色。 洁净的白沙在她的视野内向着远方铺展开来,碧蓝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上的礁石,黑白两色的海鸟在头上飞翔。 充斥在耳中的是涌动退去的海潮声和海鸟的鸣声,这两种声音混和在一起,像是海洋特有的歌声。 “我先去把船拉出来,然后就开始干活吧!” “汪!” 白莲楠每天要做的事情是驾船出海,她会潜到海下去寻找海底贝壳中的珍珠——这样采集来的珍珠一般能换来很多的钱。 等钱攒够了,她就能和白荒一起去这个城镇外的地方到处旅游了! “我的船,我的船去哪里了?骗你的啦,在这里!”白莲楠像往常一样走到那块覆满贝壳,形状像是一只平卧的巨大海豹的礁石后。她猛地把盖在船上的布掀开,结果被躺在船上的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是谁呀?居然还有人可以找到我的船。话说回来,这人长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嘿,白荒,不要过去!” 正当白莲楠对面前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身边的白荒突然就摇着尾巴跳进船里面,好奇地低头嗅闻睡在床上中的红发少女,同时还伸出舌头猛舔少女的脸颊。 “什么人……唉,怎么是条狗?”睡得正香的梅西尔感觉到某种又湿又热的异物在脸上滑动,她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看到正在对自己哈气的白荒。 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梅西尔瞬间愣住了,下一秒她失态地惊叫起来。 白荒被梅西尔的叫声吓了一跳,它立刻夹着尾巴逃到还在冥思苦想的白莲楠身边。它没有对梅西尔狂吠,而是偷偷观察着她,就像人一样。 第27章 人鱼的传说 “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奥什么教追捕的提箱的魔女!”白莲楠拍了一下手欣喜地叫起来,她终于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了! 之前偷偷乘坐东方运送茶叶、丝绸与瓷器的商船来到这边的时候,曾在码头上看到这个少女的画像。她记得画像上说,向教会或者士兵提供关于魔女线索的人都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她真是感谢自己这个过目不忘的能力。 “你要去向教会告发我的话,你最好做好被当作异端处理掉的准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毕竟你是一个东方人。”梅西尔那双深邃的酒红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说出的话让白莲楠瞬间感觉到背脊发寒。 被梅西尔的话吓到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硬着头皮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瞳色和五官,你应该来自东方吧?在这里生活一定要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人抓去当奴隶。”梅西尔平静地直视着面前这个渐渐露出吃惊表情的东方少女,她好心对白莲楠进行警告之后提起提箱和提灯跳下船,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你别走啊!”白莲楠几步追上梅西尔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你还有什么事吗?”梅西尔停下脚步问。 “你是魔女对吧?那你是不是也会占卜呢?”白莲楠低头看着脚尖磨蹭半天,才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梅西尔听到白莲楠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摇头笑起来。其实她很少有笑容,多数时候她的表情都是平静又带着淡淡的忧愁和悲伤。当她真正笑起来,她的容貌就会变得像绽放的花朵般明艳动人。 “你真的相信占卜这东西吗?” “当然了,我们国家的巫女都会占卜的!她们可以根据夜空的星星的轨迹,或者在烈火中焚烧过后的龟壳的裂痕,或者利用特制的铜钱占卜出人的凶吉祸福!我听说你们国家有人会魔法这种东西……” “那你想占卜什么呢?” “我想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未来这种东西完全是靠自己改变的,只要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他们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光凭占卜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梅西尔听到白莲楠稍有些犹豫的回答后,突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然后她俯下身去摸了摸呆呆的白荒的头。 “无论怎样你都会走到终结,在这之前,你觉得生活幸福的话就接受,认为自己不够幸福的话就努力去改变。即使过去很让人悲伤,但它已经过去了。” “等等,你这句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白莲楠简单的大脑当然不可能立刻理解梅西尔说的话,她隐约记得在不久之前有人对自己说过与这番话含义差不多的话。 那好像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那个男人给她印象最深就是那双诡异的紫色眼瞳,其次就是他脖颈后像眼睛又像畸形的蜘蛛的黑色图案。 那个男人好像叫梅菲斯特吧,后来他说他要干什么来着? “小姐,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马戈德里什,辛苦你了。” “嗷呜……汪汪汪!”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白荒突然间伏下身龇牙凶狠地吠叫起来,他身上的毛发也竖立起来。 从梅西尔背后影子中冒出的马戈德里什无视白荒的吼叫,他对梅西尔微微欠身后说道:“除了教堂之外的地方我都找过,没有发现梅菲斯特留下的痕迹,祂可能已经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梅西尔对马戈德里什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随即她转头看向一脸苦恼的白莲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莲楠。白色的白,莲花的莲,楠木的楠。” “莲花?请问莲花很漂亮吗?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那种花,好像只有你们东方才有那种花。” “莲花很漂亮的,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从淤泥里面生长出来却不受淤泥的污染呢!” “那你的父母一定是希望你成为那种高雅而纯洁的人吧?” “嗯……应该是吧?” 梅西尔注意到白莲楠的神色黯淡下来,她轻轻拍一下依旧对着马戈德里什龇牙咧嘴的白荒的头,主动转换话题:“好久没有遇到你这种知道我的身份,还能这样和我聊天的人了,能请你带我在这座城镇中走走吗?” “可以是可以啊,不过你不会被人告发吗?”白莲楠抬起头问道。 “我的衣服上有阻碍人认知的魔法,在别人看来我不是‘我’。至于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真正的容貌,我也不是很清楚。” 梅西尔穿的这件漆黑的长袍,除了背后有一个倒置的十字架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它早先就被设置了简单阻碍认知的魔法,正因为如此梅西尔才会把它一直穿在身上,坦然地混迹在人群之中。 “哇,原来那么厉害的吗?那就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一看这个小镇!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会撞见人鱼哟!白荒,我们可以走了!”白莲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握住梅西尔的手,带着对方向着大海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个城镇比较偏远,但可以大量出产柠檬和椰子。因此相对于其他沿海的地方来说,这里还是要富裕很多。”白莲楠将铜币递给守着水果摊的男人,转身把两个开口的椰子递给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 梅西尔仰头喝一口椰子汁,之后就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椰子递给面无表情地喝着椰子水的马戈德里什。 “这个小镇这里的木雕工艺也是有特色的。制作者把木雕做好之后会在上面绘上的鱼鳞一样的图案。你敲打这些木雕,它们会发出奇异的声音。” “鱼鳞啊……是跟人鱼有关吗?”就在梅西尔在和白莲楠交谈的时候,玛丽在她们旁边将一个又傻又呆的鱼头样式的木制头套套在她自己的头上。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梅西尔的眼神变得平静又有些空虚,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适的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是关于人鱼的事情的话,我也不是很了解。其实我也才到这里不久,为了多赚些钱,我也没有特意去了解过这些。”白莲楠抓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白莲楠之前确实听说这个小镇曾经出现过人鱼,可惜她完全没想去了解这件事情。现在被别人问起来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这还真是有些丢人呀! “两个小姐,这件事情我知道!只要你们买我的木雕,我就全部告诉你们。”卖木雕的妇女意识到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赚到钱后,她立即主动插进梅西尔和白莲楠的话题中。 梅西尔微微摇了摇头后朝着女人抛出一枚金币:“木雕我不需要,我需要了解关于人鱼的故事,请你详细讲给我听。” “既然你给了我钱,当然我会好好的把故事讲给你听了!这个故事啊,已经在我们这里流传很多年了,很多老人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卖木雕的女人在擦金币的同时,讲述起很久以前在小镇里流传的故事。 很久以前,这个小镇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的时候,人鱼的族群就生活在村庄附近的浅海中。 村庄里面的人每天捕完鱼都会将一部分捕获的鱼交给人鱼,人鱼则会给这些人一些漂亮的珍珠。当时人类和人鱼相处得和谐愉快。每一天的夜晚,人们都可以听到人鱼优美的歌声。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背叛和贪婪,背叛和贪婪就是两把抹上了剧毒的刀,被它们刺中的人往往都是最善良的人。 美丽的人鱼天性善良,他们认为人类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所以他们对人类没有任何戒心。 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法师的人来到这个村庄。他住在海边的破屋内,每天都在用闪闪发亮的金币与当地的村民交换珍珠。 一个容颜本来很美,但经不住岁月摧残的女人听说这件事情后,就去拜访那个魔术师。 “请问您知道怎么让我永葆青春吗?我不希望我就这样老去。”女人问那个她看不清面目的魔术师。” 魔术师在听了女人的问话后,将他收集来的珍珠磨成粉末,让女人每天把珍珠粉和水混合在一起喝下去。 那个对容貌极度在意的女人照着魔术师说的做了。第二天,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样貌,甚至还比原来更加美丽。 吃惊的女人向魔术师询问原因,魔术师只告诉她:“人鱼的眼泪给你带来青春只是暂时的。如果要一直年轻下去,你需要把信任和善良沾染上灰尘。” “您的意思是,人鱼本身能够使我永葆青春,不再老去?”激动不已的女人明白了魔术师的意思,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条陪她长大的,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的人鱼。 那条人鱼有海蓝色的长发,天蓝色宝石一般水灵的眼睛,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奇异的芳香。 村中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那条温柔又美丽的人鱼,喜欢从她嘴里唱出的歌谣和讲出的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被谎言和欲望迷昏头脑的女人在一个夜晚,将那条人鱼约到海边悬崖隐蔽的山洞里,用魔术师给她的刀把人鱼杀掉了……” “后来村里面的人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那个女人,她就像是消失的泡沫一样不见了。” “我讲完了,这个故事我也是从我祖父那里听来的。那么多年过去,说不定故事本身已经发生变化了。”卖木雕的女人把故事讲完之后,立刻把那枚闪闪发亮的金币放在身上最安全的地方。 梅西尔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原来这个小镇还有这么凄惨的故事,听上去的好恐怖!那个女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白莲楠用手指戳着下巴问道。 “小姑娘的问题可真多。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自己去探寻吧!”被问到的妇女不耐烦地对白莲楠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到一边去。 “切,真无聊!”白莲楠撅嘴。 “白莲楠,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梅西尔突然开口问道。 “赚钱啊,这附近海底有成色相当好的珍珠,这些珍珠可是能换不少钱呢!我现在可缺钱。要到其他地方去玩,没有钱可怎么行?”白莲楠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为梅西尔和她的同伴带路。 这一路上,梅西尔和白莲楠都在不停地交谈,跟她们身后的玛丽则和马戈德里什用手语交流着。 “对了,这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烤鱼和贝类啦!烤鱼是裹在面团里面烤出来的,等面团烤得微微焦以后切开淋上掺有柠檬汁的热气腾腾的酱料,味道超棒!还有这种青贝,稍微把它们清洗一下后就可以吃了!味道也很棒哦!要不要吃,要不要吃啊?要吃的话我带你去。” 肚子开始哀嚎的白莲楠向梅西尔发起美食攻势。她在小镇呆了那么久,最了解的还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毕竟她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虽然早就听说每一个东方人都有一张能吃会吃的嘴,可实际面对的话,还是让梅西尔感到有些吃惊。 也许是被白莲楠的热情感染了,梅西尔捂嘴轻声笑起来:“啊哈哈,东方人果然是‘以食为天’啊……现在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现在真是太少了。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怎么说我都要尝尝。麻烦你带路了,白莲楠。” 第28章 海边的夜晚 当晚,梅西尔一行人就在一家用木头和毡毯临时搭建出来的店铺外享受一顿悠闲的晚餐。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天边呈现出美丽神秘的黛紫色,又间或渲染着一些明亮的金黄和暖橙色。明亮的篝火静静燃烧着,燃烧的木柴在火中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火星噼啪四溅,又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空气中四溢着诱人的香味在坐满人的木桌间流动着,饥饿的行人在闻到这香味时禁不住也吞咽口水,他们加快行走的脚步,准备回家和家人一起享用晚餐。 绚烂照耀的灯火,喧杂的声音,食物的香气……这是一个让人值得休憩的时刻。 可能是有火光照耀的缘故,木桌上摆放的各种用火烤出的鱼类和贝类看上去更加色泽诱人。再撒上味道奇特的香料,尝起来更是鲜香四溢。 “孩子,这份算是我送给你的,跟你的朋友分着吃吧!” “哈哈,谢谢大叔了,在你这里吃饭果然没错!” 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的白莲楠双手合十,向慷慨赠送给他们一份烤鱿鱼的络腮胡大叔道谢,然后她低头戳了戳正在认真吃东西的梅西尔:“嘿嘿,怎么样?好吃吧!我的推荐准没错,这家可是最受欢迎的!” “味道不错,只可惜用料和做法实在太简陋了!这么好的海鲜,应该拿去认真烹饪才好!”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正在旁边用手帕擦手的罗曼夫。他用餐的速度虽快,但动作却依旧优雅得体,而他给出的评价相当刻薄,属于一听就不大让人开心。 他曾经可是个过着奢侈生活的贵族少爷,吃的东西都是厨师精心烹饪而成的,这些吃的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可以夸奖的美食。 “有吃的就不错了,难道你还希望有厨师来给你烹饪吗?你可别忘了以前我们还吃过老鼠!”鲁巴斯对罗曼夫说话总是带着明显的嘲讽,听到他话的罗曼夫的眼角瞬间爆起青筋。 浓烈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散发出来,坐在他们之间的克里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端着自己的食物坐到桌子的另一边——他才懒得搭理这两个白痴。 “梅西尔,你的同伴都是恶魔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莲楠悄悄地问梅西尔。 “当然不是了,我有各种各样的同伴。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梅西尔笑了笑。 “你居然不会觉得害怕呀!”白莲楠捂嘴惊讶道。 “比起恶魔,我更害怕人。很多人会为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而轻易地背叛我,恶魔遵守契约,直到契约结束之前,他们都会忠诚地跟随着我。”梅西尔诚实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就很像一家人啊……你们这样可真好!好羡慕呀!” 白莲楠的话让梅西尔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形容过她和她的恶魔们。她和他们之间可能是友人,也有可能在长久的时间中已经拥有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这种感情可以被称为亲情吗? “对了,梅西尔你的家人去哪里了?”白莲楠歪头问。 梅西尔看起来很年轻,这么年轻的女性在东方是不允许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的,她们基本都自愿或者被迫待在家里学习各种“女子应该学习的东西”,还在她的双亲足够开明,最起码没有过分限制她的自由。 “我的家人啊,现在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白莲楠小姐,询问别人的过往是很不礼貌的哦?”一直在旁听的鲁巴斯伸出手挡在白莲楠和梅西尔之间,打断她们两人的谈话。 白莲楠的很多问题都触及到梅西尔过于沉痛的过往,再这样任由她问下去的话,说不定会…… “每一个人都有不可被触及的过去和秘密,一直去触碰他人的秘密的话,对你们双方都不好。”克里默一边淡淡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质的复杂机件拼接在一起,很快这些复杂的机件被组合成外形如同老鼠的精密器械。 当这个器械被克里默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它立即自行运作起来,像是一只真正的老鼠一样活泼地绕着玛丽插在桌子上的叉子转圈。 “这句话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秘密和过去,我也有的。要不我告诉你们如何?”白莲楠说着将白荒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它的头上。 她相当赞同这个看上去还很幼稚,语气却严肃和成熟得一塌糊涂的少年说的话——她现在还是身处在那片火海当中无法自拔,就像是过去的鬼魂。只有白荒,它还跟在她的身边。 突然间,欢快且充满奇异节奏感的音乐,从另一边四角都点燃的明亮篝火的木质高台那边,传到这边供客人吃饭的区域。 音乐声一出现立刻吸引住很多人的注意,用餐的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然后兴奋地鼓掌欢呼起来。 同样对音乐感到好奇的梅西尔和她的几个恶魔与其他人一样扭头看向高台的方向,他们发现在高台上演奏音乐的是一群拿着形状奇异而精美的乐器的年轻人。台上跳舞的大多数也是年轻人,他们的舞步奇妙而轻快,和音乐奇异的节奏相契合。 “那是我们这个小镇传统的音乐和舞蹈,听说有很多年历史,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有的!”有些兴奋的白莲楠对一脸好奇的梅西尔解释道。她将手肘放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羡慕地看着那群为快乐地舞蹈着的男男女女。 其实白莲楠一直都很想上去试试的,但没有那个勇气。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跳舞,每次跳舞的时候她都会摔跤,而且摔得满脚是伤。 “梅西尔!” “有什么事吗,罗曼夫?” “我们也去试试?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想跳一下试试看吧?”悄悄在梅西尔耳边说话的罗曼夫突然坏笑着抓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过围在高台边观舞的人群。 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失声说道:“你等等,我不会跳舞啊!” “你不会我会,我来教你好了!毕竟以前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教过我!无论是社交舞还是什么舞,我一看都会!”罗曼夫一边兴奋地说道,一边拉着梅西尔通过高台旁的木质阶梯登上高台。 “玛丽和鲁巴斯怎么也不见了?”本来一直望着高台的克里默无意间回过头,发现玛丽和鲁巴斯居然也不见了。 只有提赫还老实的低垂着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里芬柯刻正蹲在他的脚边,悠闲地吐着舌头。 “马戈德里什,这样真的好吗?”有些不知所措的克里默看向一贯对大家要求严格的马戈德里什,他注意到马戈德里什的神色平静而淡然,这也使得他看上去不像往常那样狰狞和让人畏惧。 “就这样吧。”马戈德里什在微微点了点头后,用依旧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也该稍微休息一下了。经历那么多,这样的平静才是我们想要的。即使这样的时光非常短暂,对梅西尔来说也非常珍贵,她需要休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29章 舞蹈与委托 “罗曼夫你等等,我说了不会跳舞啊!” “其实我也不会,你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满脸笑容的罗曼夫微微弯腰,将左手与表情有些僵硬的梅西尔冰冷的左手相握,让她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随后他扶住那柔软纤细的腰身,认真和她对视:“边跳边学,你不是很聪明吗?” 欢快的音乐再一次响起时,罗曼夫带着梅西尔一起开始踏步。他们同其他跳舞的人一样一边欢快地轻跳,一边在高台上以一定的速度旋转。 突然罗曼夫高举起握着梅西尔的手,让她在手臂下轻盈地旋转,旋转中梅西尔缀着繁复蕾丝的裙裾展开,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 罗曼夫松开手,双手叉腰微微欠身,和着音乐的节拍,轻快优雅地迈动双脚跳出优美的舞步。他的右手臂也开始挥舞,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梅西尔跳舞的时候就显得比较笨拙了,不过很快她就熟悉舞步,跳得不逊于罗曼夫。特别是当她展开双手或者叉着腰旋转的时候,罗曼夫看着都有一时间的失神。 少年与少女的舞蹈是优美和让人惊艳的,他们之前从未在一起跳过舞,却熟练得像是排演过千百次一般充满默契。 白莲楠遥望着跳舞的梅西尔和罗曼夫,她忍不住猜想起梅西尔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 突然,白莲楠感觉到有谁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叹了口气后转过头,发现身边正站着一个戴着白色木面具的少年。 这个少年穿着用东方白色绸缎缝制,衣袖相对宽大的对襟服饰,衣服上仅有几片云纹作为装饰。一头不常见的白色长发用朴素的木簪在脑后束起,一种类似文人的温和气质从他身上自然地散发出来,路过的行人都不禁侧目观察。 少年轻轻地拉起还在发愣的白莲楠,像罗曼夫一样带着她穿过密集的人群,登上木质的高台。 很多人向这对奇怪的少男少女投来好奇的目光,那少年却毫不在意地引导白莲楠跳起舞来——他仿佛是为实现她的愿望出现的。 “虽然有些失礼,但你是谁啊?”白莲楠一边笨拙地与少年一起踏步,一边仰头看着他那制工有些粗糙的面具,小声地用东方语问道。 没有回答白莲楠问题的少年微微低下头,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白莲楠可以看见少年的眼瞳,他的眼瞳是一种神秘美丽的琥珀色。 这双眼睛和很久以前她见过的那双眼睛一样,平静且温柔。 “哦,我看到鲁巴斯家伙了,他和玛丽在那边呢!”与梅西尔手臂相挽,转出优美轻快的圆圈的罗曼夫突然间笑起来。 梅西尔顺着罗曼夫的目光看过去,吃惊地发现鲁巴斯和玛丽不知怎么混进那群演奏音乐的人群中。当鲁巴斯注意到她看过来的时候,还得意地挥手示意。 “嘿嘿,跳得不错啊!”看了一眼鲁巴斯和玛丽的罗曼夫又转头去,调侃白莲楠和那个神秘的少年。 白莲楠的脸瞬间红起来,少年则对着罗曼夫微微颔首。 突然间音乐终了,围观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为这两对舞者鼓起掌来——明明高台上有许多对跳舞的男女,但这两对更为精彩的舞蹈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非常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跳舞,还不在别面前出丑不出丑……”跳完舞,脸颊有些微红的白莲楠有些局促地松开少年那双手指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她侧过头去寻找梅西尔与罗曼夫的身影 出乎白莲楠意料的是,那两人居然不见了,与其他人一起演奏音乐的鲁巴斯和玛丽也消失了,餐桌那边早已坐上新的客人…… “请问一下,你看见……”一脸疑惑的白莲楠本想询问那个少年有没有看见梅西尔她们去了什么地方,然而她转过身的时候,那个少年也不见了。只有大白狗白荒还在原地吐着舌头,对她缓缓地摇着尾巴。 就好像是有人把某个魔法施在她身上,把她身边的人都变没了…… 夜色下的海面泛着粼粼的光芒,月亮半隐在城中的云层,向海滩投下朦胧而迷幻的月光。 潮声回荡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 海滩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猩红长发,发梢泛着暗金色的少女赤脚步入海水中,她身后枯瘦矮小的老人像是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梅菲斯特,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好久不见,荆棘鸟女孩。” 海浪常年冲击下显现出奇异形状的礁石后,走出一个身形纤瘦,有着铅蓝色大卷的短发,皮肤苍白,生着一双眼眶凹陷且眼瞳为瑰丽的深紫色眼睛的女人。她边缘带着松软兽毛的斗篷在海风中翻卷,露出那双山羊一样的脚蹄。 “我们大概有几百多年没有见过了吧,从那次事情之后。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留下行踪,应该不只是为了与我见一面吧?”梅西尔仰头看着已经完全隐入云层的月亮,她手中的提灯自行散发出的幽绿色的光芒。 梅菲斯特微微侧着头看向同样仰头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她用只有四根手指,指甲尖锐的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我记得你说过,你要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为自己赎罪对吧?那这个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 梅菲斯特脚边凭空出现一堆被撕得粉碎的布料,这些布料全是旅者身上用的廉价布料。它们似乎是在海水里浸泡了相当长的时间,一出现就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本来正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微微挑眉,他侧过头来用严肃的目光盯着那堆衣物,似乎在上面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是和他一样的,来自于恶魔的气息。 “里芬柯刻,出来。”梅西尔沉默片刻后轻念道。 “咔哒!”马戈德里什手中的提箱上的锁扣应声弹开,随即提箱裂开一条缝隙。 里芬柯刻现身后立即凑到那堆衣服旁嗅闻,之后他的两个头对望一下,同时向着梅西尔发出低吼——他在这些衣服上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这片海滩上,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飘来的吧?”梅菲斯特不太确定地说着的同时耸耸肩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插手这些事情,在分析一些线索和整理情报上基本是无能为力的。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思考和做无意义的事情,应该是在和那个叫浮士德的女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吧?还真是令人怀念。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了帮助一个可怜的女孩而已,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梅菲斯特一边用放松下来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转过身准备离开。她的头发在微微的海风中飞起,露出脖颈后那个由漆黑扭曲的线条组成的又像是眼睛,又像是足肢肆意延伸的蜘蛛的图案。 梅菲斯特转身离开的时候,梅西尔也转过身来,她那双在黑夜中呈现出黑色的眼睛闪着让人不安的光芒。 一步步远去的梅西尔忽然大声问道:“我们还会在见面的对吧?” “会的,只要你我都不会死在神的利刃之下。”梅菲斯特如此回答道。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马戈德里什看着梅西尔一步步的从海水中走到沙滩上,他恭敬地向她询问道。 “我们……” “喂——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正当梅西尔准备说出在短时间内思考出来的办法时,白莲楠那精力充沛的声音突然从海滩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梅西尔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发现白荒和白莲楠一前一后的向这边跑过来,而且白莲楠边跑还边兴奋地向她招手。 “多亏白荒,不然我肯定找到你了!”白莲楠跑到梅西尔面前弯下腰来,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同样跑累了的白荒吐着舌头蹲在一旁,对自己大了好几倍的里芬柯刻摇动尾巴。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想说说一些事情,是关于我们这里的那座教堂的……”白莲楠之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和别人说过她发现的那件事情,是因为她觉得身边这些信仰所谓的神的人,应该不会相信自她说的话。 面前这个少女是背弃了一切的人,那么她应该会相信吧? “我看见那些旅人们进了教堂,可是他们好像都没有出来过。我很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和白荒偷偷去看过。我们看见有个人把那些旅者的行李丢进火炉里,还有……” 白莲楠一回忆起从教堂内飘出的那令人作呕的浓郁的血腥味就忍不住捂住嘴巴,她的脸色因此变得苍白起来。 白荒在她的脚边不安地转圈,不时地抬头发出担心的呜咽声。 “你的意思是那个教堂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吧?没关系,我会解决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用的东西。”梅西尔上前轻轻地搂住白莲楠,温柔地拍打她的背部感谢道。 白莲楠闻着梅西尔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渐渐地安定下来:“请问能不能让我也来帮忙呢?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灵活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想问一下,你见过那个教堂的主教吗?” “见过一次啊,我刚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当时那个主教正在给乞丐分发面包,他看到我的时候也给我一个。他还说‘你真像我的女儿’这样的话。”白莲楠用手托着脸,歪着头回忆那个面容有点沧桑,可给人一种慈祥和温柔的感觉,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的男人。 说实话,白莲楠实在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会是一个凶残的刽子手,但是她又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一幕。 “这样吗?那得稍微改变一下你的样貌了。克里默,出箱。” 梅西尔听白莲楠的话,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她召唤出克里默——这家伙可不止擅长制作傀儡,做其他的东西他一样做得很好。 “真是的,现在可是睡觉的时间呢!”克里默嘴上这样抱怨着,手指灵活地动起来。 透明发亮的丝线在克里默的手指上如蛛丝一般飘动着。在丝线的拉扯下,提箱中的各种物件和工具很快就被他牵拉出来。 白莲楠茫然地看着朝走过来的克里默,又看向对她伸出手的梅西尔:“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梅西尔微笑着说道,“拜托你想办法将刻在教堂门框或窗口上的圣言给毁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进入教堂,之后就让我们一起去挖掘教堂里面深藏的秘密吧。” 第30章 可疑的教会 随着夜幕降临,大海转变为让人不安的黑色,泛着泡沫的海浪卷着一只倒霉的雪花蟹来到沙滩上,随即浪花又翻滚着退去将它匆匆带走。 穿着漆黑神袍的男人跪在沙滩上的礁石旁徒手挖掘着湿重的沙土,他将一具颅骨破碎的骸骨挖出后,抱着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还真是悲惨的景象,这位先生,您有什么烦恼吗?”随着温柔且听上去缥缈虚幻的女声一起到来的还有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光滑,皮肤白皙的赤裸双脚。 趴在沙滩上痛哭的男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前方,他看见一个有着亚麻色大波浪卷的及腰长发,微卷额发用铜制叶形发夹固定在额头左侧,看上去美丽得有些让人怀疑是虚像的高大女性。 这个女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她那身材好到过头的身体,尤其是比任何丰满果实更要诱人,拥有深邃曲线的柔软胸部让人不由得产生旖旎幻想。 “我是被您的哭声和美味的绝望与痛苦吸引过来的。” 出现时没有在沙滩上留下足迹古怪的女人眨眨眼窝内陷的灰蓝色眼睛,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唇说道:“这里有一个可怜的孩子永远离开,带着疑惑与怨恨……这样的灵魂是没有办法去往归去之所的,真是可怜。” “骨、骨头上面有破损的痕迹,艾拉一定是被什么人偷袭,但是为什么?她是这么可爱的孩子,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不能接受!不能!”男人听到女人的话语之后表情再度变得恐怖狰狞起来,他在发出惊人怒吼的同时用手捶打沙滩。 女人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也不加以制止。 “先生,我有一些可能有些冒犯的话想要对您说。” 带着海腥味的微凉海风卷起女人长长的头发与裙褶间闪亮星辰般光芒的深灰裙裾,她伸手拢了拢乱飞的发丝,启唇继续轻声道:“真是太可怜了,我从未感受到这样浓厚的悲伤。我知道那孩子真的很善良。就算是没人想要搭理的流浪汉她都愿意拥抱,而且她拥有人鱼一般的歌喉和容貌……啊,真是太悲惨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女人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捂脸哭泣起来。 男人吃惊地看见在黑夜中微微发光的圆粒从她的手指缝间滑落并陷入沙砾之中。 他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同时伸出手掂起一枚落入沙滩中的圆粒查看,吃惊地发现这居然是一颗色泽与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白珍珠:“眼泪会变成珍珠……你、你难道是?” “我是被您的女儿的歌喉吸引上岸的人鱼,本来我想要救她的,只是太迟了!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及补救!我们的族群中有关于如何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虽然这是禁忌,但我非常愿意把这个方法告诉您。” 依旧在抽噎的女人在将手放在胸口,扭头看向一片宁静的大海,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跪在沙滩上向男人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多么伟大的爱啊,请让我把一切都献给您吧!” “虽然我也知道要先攻城必然要先解敌情,但是为什么要在树上偷偷摸摸地看……” 一大早上还没睡到太阳晒热屁股,白莲楠就被梅西尔叫起来穿戴整齐带到教堂附近。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爬上那棵枝叶茂盛的苹果树。 茂密枝叶间,无人采摘的苹果还未彻底成熟,它们散发出一股鲜甜微酸的味道。 白莲楠闻到苹果的香味后嘴馋了,她趁着没人从树下经过随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蹭蹭后放在嘴边咬一口:“我记得今天应该是镇上是纪念人鱼的祭典,从早上开始街上会变得很热闹。” “大家会穿上有人鱼图案的服饰,在皮肤上用颜料画上各种颜色的鱼鳞,一家人一起出门买花吃饭参加祭典。街上会装点海丽花和海上红唇这两种人鱼镇特有的花卉,再以星辰花玫瑰什么的作为陪衬。” “最让人激动的还是镇上糕点师共同制作的人鱼蛋糕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吃到哦!又软又甜像是云朵一样的蛋糕!晚上的时候大家在海滩上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把花束放入海中让海浪把它们带走。可惜我不是镇上的人,所以没参加过就是了哈哈!” “嗯,那还真是热闹……”对白莲楠说的话并无兴趣的梅西尔随口敷衍一句。她从手中提箱中抽出外壁雕刻着复杂的星座图,整体呈现出泛亮幽兰色,两端都安装着高度透明厚圆玻璃的长筒状器械,熟练地将细的那端对准左眼。 通过这个器械,梅西尔可以将那座华丽而肃穆的教堂和窗框精美的窗口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将上面的圣言临摹下来。她的目标是观察教堂里面的情况,只是现在她没看见什么人从窗口路过。 没有修女,一个也没有,这不正常。任何一个教堂或多或少都会安排正一些受过训练的修女和伪装成信徒的修士进行守护。只有这样,教会才能对付各地出现的黑暗生物和镇压部分不安于教会统治的人。 “梅西尔?梅西尔?” 梅西尔在白莲楠接连两声的呼唤后才回过神过来,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白莲楠犹豫一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你的表情有点可怕,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想帮你的忙。” “白莲楠你真是个好孩子。”听到白莲楠的话后梅西尔笑了起来,“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被这笑容迷住的白莲楠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随即她因为忘记自己还在树上手下一滑从树枝上摔下去。 “疼疼疼……啊,痛死我了!”从树上摔下去的时候,还被几根横生的枝节打中脸和背部的白莲楠痛得在地上打滚呻吟。 听见动静,一个女孩从教会门后探出脑袋。 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白莲楠,女孩连忙拖着缀满白色蔷薇的长袍跑出来,屈膝弯下腰,关切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我爸爸是教会的主教,他应该能帮助你的!” 和白莲楠说话的女孩有着金色仿佛丝绸般顺滑的长卷发和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瞳,她的皮肤甚至比那身白袍还要白皙,就像是莹润的白瓷。 女孩圆润的脸蛋上透出淡淡蔷薇的粉色,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会活动会说话的精致瓷偶,却又活泼开朗得像是教会的精灵。 “我没事,只是摘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哈哈!”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白莲楠这样想着的同时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笑道,之后她又忽然捂住胸口呻吟起来,“不行背好疼疼疼疼!我的骨头断掉了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姐姐你比艾拉还要顽皮呢!不过你说没事的话,那就应该是没事吧?” 自称艾拉的女孩看见白莲楠逞强的样子后捂嘴咯咯笑了几声,她双手托着一块面包递到白莲楠的面前:“大姐姐,这个给你吃吧!这个是我爸爸亲手做的一会要分发给大家的面包,吃了的话会得到人鱼的祝福哦!” “谢,谢谢!”受到惊吓后又饿了的白莲楠惊喜地从艾拉手中接过面包大口吃起来。 艾拉开心地笑了笑后说道:“大姐姐,我很喜欢你,我们还会再见的!树上的大姐姐也小心一点,别像这个大姐姐一样摔下来了!”说完后,她拖着长袍小步着跑进教堂。 “好可爱啊,就像是小狐狸一样。说起来,这个女孩子也叫艾拉啊,她是主教收养的孩子吗?”白莲楠目送着艾拉消失后才开口道。 这时梅西尔也从树上一跃而下:“里芬柯刻说那女孩子的身上有恶魔的味道,也许这间教堂内的确有什么问题。现在还没有办法下定论,我们再观察一阵好了。” “梅西尔,刚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的梅西尔,白莲楠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 梅西尔愣了一下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教会为了加强与镇民的联系会派人参加祭典,可每年都只有那个主教出席……我们应该能在祭典上见到他!我看刚刚那个女孩好像是人鱼圣女的装扮,也许到时候她也会出席祭典。” 白莲楠忽然想起,每次祭典都会有装饰满鲜花的神与载着装扮成人鱼的女孩在小镇里巡游,之后女孩还会在海滩上和主教一起分发面包和羊奶。 也许那个女孩的话是这个意思吧?她们会在祭典上再见。 第31章 诱饵 “我们需要耐心等到傍晚,现在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如何?我请客。”梅西尔听完白莲楠说的那番话,卷曲左手的食指顶住下巴思考几分钟,点点头同意对方的建议。 等待不是她希望的,可这是接近那些人的最稳妥方法,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不安,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真的会有那么顺利吧。 “神将其光辉照耀在我们身上,给予我们焚世的烈火和坚固的利刃,我们将惩罚降给那些有罪之人。” 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只回荡着一个男人低沉的祷告声,进行祷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斑白,面容看上去沧桑而憔悴的男人。他虔诚地跪在那座头部是美丽的女人,身体被无数羽翼包裹住,看上去既圣洁又诡异的圣像前。 祷告时这个男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爸爸,我饿了,好饿哦!今天也不能吃吗?”天真柔弱的女孩的声音在祈祷的男人身后响起。 有着一头奇异的金色长发,皮肤苍白,目测应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教堂内一排排木质的长椅之中。 女孩半眯着的眼睛呈现不可思议的金色,像是照耀在沙滩上金色的阳光。那件缀满以绸带制成的白色蔷薇花的宽大长袍和半透明的蕾丝头纱,让她看上去圣洁而美丽。 “艾拉,太贪吃可不行啊,会被发现的。” “爸爸是不会让艾拉挨饿的对吧!爸爸最好了!” “好吧,但是只能三个。” “哈,爸爸,我最爱你了!”女孩高兴地从座椅上跳下去后蹦蹦跳跳着消失了,只留下男人孤独地站在空旷寂静的教堂内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 雨从刚刚开始就在下,所以被鲜花与布幔装点完毕的神舆的出行被推迟。等雨小一些后等待的人就会立刻出发,他们会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海滩,分发赐福的面包——去寻找合适的牺牲品。 “天哪,这烤牡蛎真好吃啊!可惜我吃不来生的,他们说新鲜的牡蛎挤上柠檬汁一起吃就像是柔软嫩滑的海盐味牛奶,但是我只能吃出一股腥味……” 街边的餐厅内白莲楠正将烤得汁水四溢,喷香扑鼻的烤牡蛎从壳上挖下来塞进嘴里。 这仅仅放了一点点提味的香料、用蒜瓣与黄油烤出汁水的牡蛎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与特有的鲜甜,让人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白莲楠一口气点了二十只吃个够,顺带还点一份牛油蛋糕和烤毕鲁鱼,只是现在时间尚早它们还没有被人端上来。 完全没有胃口的梅西尔看着吃得满脸都写着幸福的白莲楠,她忽然回头叫住身边路过的卖花妇人:“您好,夫人,请给我一枝海丽花和一枝海上红唇。” “好的,您稍等。”被叫住的妇人手脚麻利的从篮子里拿出两朵花。 通过近距离观察,梅西尔发现海丽花是一种花整体呈现钟形,花蕊与花萼泛蓝的小巧花瓣,圆形的深蓝色叶子簇拥着可爱芳香的花朵。 海上红唇的花真的就像是美人艳丽而柔软的红唇,一枝上丛生着差不多四五朵组成小小的花团,丝状的叶子包裹着灰绿色的枝干。 这两枝漂亮的花由妇人认真修剪好后才被递到梅西尔面前:“一共四铜币,谢谢惠顾,愿人鱼与神保佑小姐您。” “谢谢。对了,神舆怎么还不来?”梅西尔接过花给钱后随口问道,同时她将还带着露珠的海丽花放在鼻下嗅闻,馥郁的芳香让她心中暂时平静下来,“我可是想看神舆才赶到这里呢,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呢?” “我就说小姐您看着陌生,原来不是本地人啊!”这个卖花的妇人远比之前那个卖木雕的女人热情,还不等梅西尔再说些什么,她就直接介绍起这座小镇。她说的也基本上和白莲楠之前介绍的差不多,只是细节更为详尽一些,最后她还特意推荐了适合年轻女孩的酒馆。 “你看,神舆来了!” 听到卖花夫人惊喜的声音,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带有遮阳顶棚与飘扬纱幔的拉车正好从她的身边缓慢驶过。 蔷薇花以及海丽花的花瓣一起从神舆的浅粉色花架上飘落,轻柔的鱼鳞纹布幔飞扬,其后拨弄着竖琴的女孩看见梅西尔时,眼睛的瞳孔忽然竖成针形。 “找到了。”注意到这一点的梅西尔缓缓握紧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缓缓道,“那个女孩就是恶魔的依附体没错,开始准备狩猎吧,各位。为了把这些伤害人类的恶魔都驱逐回死人之国。” “梅西尔你等等我呀!”白莲楠匆匆吃完所有的餐点后,带着白荒追上了比她先走一步到达祭典的梅西尔,她忽然发现对方的身边多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分别是马戈德里什,罗曼夫和提赫他们,同时缩小身体的里芬柯刻正蹲在一旁摇着蛇尾巴。 白莲楠走过去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中分别抱着一大堆柔软喷香的白面包,像是去面包房大肆抢劫了一般。 “梅西尔,这是什么状况?你是打算用面包撑死恶魔吗?”白莲楠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一边拿起一个面包。她吃惊地发现这个面包和之前艾拉给她的面包一样,只是要更重一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莲楠伸手将面包对半掰开,发现里面居然有差不多两根食指粗的烤肉:“哇啊,好奢侈的面包哇!看起来很好吃哎!” “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居然正好拿到有‘料’的面包。” 正用金币与拿到面包的人进行交换的梅西尔看了一眼白莲楠手上的面包,笑了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吃这个面包,那个肉不是牛肉羊肉或者猪肉,而是恶魔生产的‘饵肉’,是专门用来吸引特定的牺牲品的。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面包,只能花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从刚刚分发面包开始,我就一直在用钱和别人交换面包,现在应该没有人把面包吃下去。” “饵肉?为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莲楠本来还想尝一口面包的,听见梅西尔的话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她把面包丢在地上。 一旁等待的里芬柯刻迫不及待地扑过去,他一口就把面包吞了下去并发出快乐的哼唧声。 要不要告诉梅西尔我也吃了那个面包啊,虽然里面没有肉就是了…… 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中招的白莲楠跟着梅西尔和她的恶魔一直忙到午夜人群散尽,勉强将所有分发出去的面包收集起来,交给里芬柯刻进行“销毁”。 在此期间,马戈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去寻找那个主教和艾拉的踪迹,那两人却像是从未在祭典上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梅西尔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个面包投进里芬柯刻张大的嘴巴里,她用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头——“暴食”这个罪名说实话还是挺适合这只傻狗的,几百个面包吃下肚它居然还在舔嘴。 “没有抓到那两个人,不过只要确定教堂里有恶魔就可以了。”调查的结果有些让梅西尔不太满意,她无奈确定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潜入和解决根源问题。她肯定不能做潜入者,这种事情恐怕只能交给白莲楠去做——即使会有危险也无可奈何。 “能够帮上忙的话我真的很开心,但这副打扮还要继续吗?” 其实从昨天半夜开始,白莲楠就被装扮成了一个大陆人,标准的金发和被脂粉抹白的皮肤在她的身上居然毫无违和感,最重要的是明明举止和平常相同也依旧没有人认出她来。 白莲楠对变装感到很新奇,只是皮肤长时间被厚厚的粉脂包裹实在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如果事情解决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考虑再尝试这个了。 “那就请你准备一下吧,今晚就行动。”梅西尔看着白莲楠很久,她像下决心似的慢慢地吐出这句话,“一定要小心,我不想你因此受伤。” 第32章 入网 “爸爸,明明我们下了饵,可为什么没有人来呢?” 期待很久却没有等到任何人前来的艾拉抱怨着揪住父亲的衣角,她注意到对方露出困惑的表情时忽然担忧起来:“爸爸,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不会的,教会派来的人我和那位都已经处理掉了,每年的检查也都勉强应付过去了,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可能就是面包恰巧被什么人浪费掉了,这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男人认真思考了一阵,用这样的理由安慰了自己,他伸出手拍拍艾拉的头说道:“没关系,既然这个失败了,那就用旅行者来代替。我也不想让这些人频繁消失,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愿神护佑他们能够平安地去往归去之所。” “呼噜噜噜……” 教堂内为旅行者提供的房间中,装扮成一个金发西方人的白莲楠侧躺在房间中松软的床上。与她背对背的有着一头粗糙黑色短发的男孩正睡得香甜,他的呼噜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白莲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的话就用里芬柯刻,他会帮助你的。” 这里到底会有什么呢?白莲楠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一边用塞满柔软羽毛和干燥的薰衣草的枕头包住头。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害怕再做那个奇怪的梦。 那个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座城镇中奔跑行走,每一座楼房的窗口都有人向外窥探,但她从没有看看清他们的面容……还有那歌声,不知道是谁的歌声。 白荒能来就好了。 带着白荒肯定会暴露的,这连头脑单纯的白莲楠都很清楚,把它交给梅西尔的话她也比较放心,她相信梅西尔是个靠得住的人。 “白莲楠,你将刻在窗户边缘的圣言用小刀破坏掉就行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记住,呆在里芬柯刻身边,哪也不要去。你只是个普通人,遇到危险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赶来救你。” 白莲楠回忆着梅西尔对自己说过的话的时候居然感觉有些困,她干脆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估计明天一早,她就能等到梅西尔把隐藏在这里的真相告诉自己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的白莲楠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沉重有序的脚步声,同时她闻到一股甜蜜中带有一点特别的腥味的香气。 在这个奇怪的香气的引诱下,白莲楠不由自主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房间的门前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同她一样光着脚穿着简单的人,他们好像也是来这里投宿的旅人。 “两男一女吗?应该足够了。好了,走吧。”主教修斯曼特拿着不断散发出奇异香气的蜡烛,借着跳动的烛光,观察着跟在身后三个目光迷离的人。 当修斯曼特看见白莲楠的时候,他眼中明显出现一丝不舍和迟疑——当然这只是一瞬的,对他来说,女儿比一切都还重要,其他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牺牲掉。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了? 虽然不能控制身体,但白莲楠清楚地明白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他们正在跟着主教来到教堂的地下室。 紧接着,主教似乎触发了地下室某处的机关,地下室的一面石墙突然前后翻转起来,露出墙后的密道……也不知道这条密道会通往哪里。 这条位于教堂地下的密道很长也很简陋,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修斯曼特手中蜡烛的火焰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光亮。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行走,仿佛要去到地狱深处。 慢慢的,白莲楠注意到脚下的这条道路开始变得粗糙和不平,后来她一脚踩在大大小小石头上面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像被刀割了一样痛,顿时脑中迷迷糊糊的感觉消失了一些。 可惜很快,白莲楠又听见在梦中听到的空灵悲伤的歌声,她好不容易清醒一些的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就连烛光也开始不能驱散她眼前渐渐浓厚起来的黑暗,最后她沉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以前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白莲楠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应该是一座气势宏大,无比奢华和舒适的府邸,有曲折精美的回廊,整齐的砖石墁地,精致而独具风格的斗拱以及朱红的立柱和横梁。 进入大门后便可以看见一片巨大的荷花池,夏日到来的时候,会有成片碧绿的荷叶在水面上挺立摇动。 “快……快逃,逃到那帮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去!”当全身被鲜血染红,乌黑长发散乱的兄长在面前缓缓倒下的时候,白莲楠仿佛看见了燃烧的地狱。 朱红的乌木大梁在烈火中发出呻吟,精美的雕花木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燃烧的树木在火中摇摆,如同在火海中备受煎熬的人。 所有的尸体都在燃烧,最后化为焦炭。 “白莲楠快醒过来,不然的话,我们就……”逐渐被火焰包围的白莲楠听到有谁对自己这样叫喊道。她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当中。 山洞顶和地面有无数尖锐的石笋和形状奇异的岩石,海潮声在这山洞中回荡,洞顶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海水的波纹——真没想到在教堂的地底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的白莲楠有些迷糊地从粗糙的地上坐起,她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白莲楠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趴在地上不知在撕扯着什么的身影,她小心地走上前去抓住那个人瘦弱的肩膀:“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浓郁且让人胃部翻腾的血腥味钻入白莲楠的鼻腔,她忐忑不安地将视线向下移动,紧接着她的瞳孔因恐惧迅速缩小。 白莲楠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内脏之类的东西早已流出尸体的腹腔,在地上粘稠的堆积在一起。而把尸体弄得这样不堪的,居然是一个应该只有七八岁,月白色短发,看上去瘦弱可爱的少女。 被白莲楠惊扰到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正好迎上少女视线的白莲楠注意到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泛着光的金色眼瞳。 白莲楠注意到那双眼睛的瞳孔在注视她时非常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呕!”这样血腥的场景让白莲楠恐惧的同时也感觉到极度的恶心,她弯腰在女孩的面前大声地呕吐出来。 舔着嘴唇的女孩子歪头观察白莲楠一会后,又低下头继续享用她的食物——那具看上去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在吃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还真是好运啊。” 白莲楠擦去嘴角残留呕吐物的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教堂的主教修斯曼特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另外一个和白莲楠身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正躲在修斯曼特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这边。女孩在注意到白莲楠的视线时,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爸爸这个人我也能杀掉吗?” “现在不行,再等一会吧,艾拉。”修斯曼特柔声安抚女儿艾拉,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随后修斯曼特神色平静地看向了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白莲楠,向她摊开右手:“这位小姐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我可以把一切全部告诉你……在你被我的女儿杀掉之前。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33章 审判 满怀嫉妒的女人们在海边溺死那个拥有人鱼一样美妙歌喉的少女,少女的尸体被女人们分食,她的骸骨被深埋在沙滩下。 绝望的父亲挖出女儿的骸骨,对着海螺中的恶魔许下的愿望。分食尸体的女人的血肉化为摇篮,以七天为一,循环着生与死的极端。 教堂后,用于埋葬无名者和流浪汉尸体的墓园内,德丽蕾娜背靠着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快速阅读着阿奇帕德过去写下的日记,她在日记中读到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甚至让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内容。 现在她读到的似乎是一首歌,讲述了一个悲伤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生命的反面,欲求的满足,你看见的是否是真实呢? “你的女儿不是死了吗?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惊恐的白莲楠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仔细观察主教以及他身后的女孩,发现两人之间确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这让她更觉得毛骨悚然了。 修斯曼特主教听到白莲楠的话后,伸出手摸了摸躲在身后的艾拉的头说道:“我当年在海滩上挖出我女儿的尸骨时,遇到那位善良的人鱼。那位人鱼将她的肉和心脏分给我的女儿,再用那些吃掉我女儿的女人的肉做成了‘摇篮’。通过‘摇篮’我重新得到了我的艾拉。” “美中不足的是,艾拉每天都会从‘摇篮’里诞生,但是又会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血肉死去,我不得不每个月在小镇中为她寻找食物。” “你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对那些无辜的人来说太过残忍了吗!他们恐怕和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白莲楠听到修斯曼特的话后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难道没想过被你杀害的人可能有一个需要他支撑的家庭,甚至还有人在等待他回家吗?你和当年把你女儿杀死的那些人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呵呵呵,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宁愿当这样的刽子手。我早就违背了信仰,就这样被送去死人之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修斯曼特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他的身体就被从身后出现的高大身影踹飞出去。 身体娇小逃过一劫的艾拉本想要去“父亲”的身边,但她的身体像是充气的娃娃一样突然膨胀,然后猛地炸裂开变成碎肉和鲜血一起四处飞溅。 “原来如此,你可能是合格的圣者,但不是合格的父亲。盲目抓住爱的人的衣角,有时候只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痛苦。” 衣服上沾染鲜血的梅西尔将手中提着的人头丢到一边,她微微挑起下巴看着可能被踢断了几根肋骨,暂时爬不起来的修斯曼特:“你的罪行是以一己私欲伤害他人,将人命当做消耗品,你的贪婪与自私为自身招致了祸患。” 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里芬柯刻立刻扑向另一个发现情况不妙后试图逃跑的艾拉,照准她的喉咙与腹部毫不留情地撕咬下去。 “不,不要!给我住手,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做?她是我的女儿啊!”被玛丽死死按在地上的修斯曼特发出绝望焦急的嘶吼,他的脸扭曲得极为恐怖,一旁的白莲楠被吓得都不敢直视他。 修斯曼特咬牙挣扎时,力量大到玛丽差点都压制不住——这个时候放开他的话,他应该会冲上去掐断梅西尔的脖颈吧? “清醒一点吧,先生。帮助你的那个家伙才不是什么人鱼!被屠戮的人鱼一族早就潜入深海并发誓永远不会上岸了,现在我们能看见的顶多只有他们的尸体。”梅西尔的这番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她眼中发出的凶恶光芒居然把原本气势汹汹的修斯曼特都压制住了。 “帮助你的是趁虚而入的恶魔,这个恶魔恐怕就是引诱那些人杀害你女儿的罪魁祸首,你一开始就是在帮助杀了你女儿的真正凶手!” “怎……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拉莉莱斯她明明就让我女儿回来了!那个孩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和艾拉一模一样!” 修斯曼特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梅西尔所说的话,他似乎还是对“女儿”的异常有所察觉,所以眼中出现了一丝动摇。 “呵,恶魔想要模仿这些对祂们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恶魔甚至能假扮国王统率一个国家的人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破绽。”梅西尔说着露出冷酷的笑容。她早就见惯了恶魔的伎俩,假扮和哄骗他人恰恰是恶魔最擅长的事情。 她一贯是这样,不会说谎,不会隐瞒,喜欢把事实展露出来让人了解真相的残酷,但是她唯独做不到对自己坦诚。 “梅西尔,你能不能不要说了?这个人已经够可怜了不是吗?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事情吧?”白莲楠觉得梅西尔的话就像是剜人心头肉的刀。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对方的袖子,开口劝阻的同时观察着梅西尔的脸色,发现对方眼神冰冷得吓人——就在这一瞬间,白莲楠感觉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的女儿她本应该正常的长大,穿上雪白的婚纱和她爱的人走进婚礼的殿堂,我会在教堂里面为他们献上祝福……”修斯曼特喃喃自语的同时,眼泪顺着他充满血丝的眼中不断涌出并濡湿地面,指甲嵌进他的掌心以至伤口流出血来。 这个男人的精神很可能已经崩溃了,到现在支撑他的仅仅是复活的女儿,可是梅西尔却打破了他的希望。 “非常遗憾,您的女儿已经死了。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您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我是真心为你感到悲伤。”嘴上这样说,但梅西尔的表情与眼神完全没有表达出“哀痛”,甚至嘴角嘲讽性的笑容都未消失。 “你骗人,梅西尔你这个样子哪里在难过了?把人家的伤口血淋淋的打开,然后直接说出这样残酷的真相,最后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白莲楠吐出这番话的同时,跟随梅西尔的几个恶魔的神色变了。他们纷纷用带着杀气的目光盯着说出不该说出的话的白莲楠,甚至马戈德里什已经做出噤声的手势。 嘴唇与交缠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的白莲楠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你没有感情的吗,梅西尔?你难道感觉不到这些感情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而已,但是我真的为他感到难过。”第一次遭到人斥责的梅西尔露出有些慌乱的神色,她在听见某个声音后伸出手将白莲楠护在身后,“果然不愿意放弃吗?明明知道这已经是被决定好的结果了。” 视野的尽头某种肉色的物质正在缓缓增多,恶魔们以保护的姿态将梅西尔和白莲楠包围起来。 紧盯着远处的梅西尔用只有她和白莲楠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白莲楠,你听着。也许我就是这样没有感情的怪物。如果这对赎罪有任何好处的话,我甚至会助长它的发展。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在一条绝路上走到死亡,直到把自己焚烧殆尽。” 第34章 人鱼的过往 太阳之鸟的光辉还未笼罩大地,出海的渔夫都还未从床铺上清醒过来,一片洁白的海滩上甚至连一只海鸟都没有。 戴着完全不合适的草帽,穿着过又大又破烂的衣衫,漆黑短发脏得都凝成一坨的女孩在洁白的沙滩上“寻宝”。 为了保证不会看漏任何东西,女孩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从沙滩上扫过,又移向面前波光粼粼的大海。 女孩试图在沙滩上寻找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被冲上岸的螃蟹小鱼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她一直走到那块形状像海豹的礁石旁都一无所获,最终只在一块爬满藤壶的礁石下,捡到一枚粉黄相间的海螺。 也许可以用这个跟村子里的那些讨厌鬼换些面包……它好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海螺。饥肠辘辘的女孩一边开心地想着,一边扬起脏兮兮的脸,将海螺对准阳光观察。 过了一会,女孩似乎听见有谁在呼唤自己:“那位脏兮兮的小姐,请问你听得见吗?如果听得见的话,你能到礁石后来一下吗?” “谁啊?”女孩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海螺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周围有人影。她往远离礁石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扭头看向礁石时发现礁石后有一只正对自己摇晃的手臂。 从那只手的形状与肤色来看,女孩觉得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 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女孩还是扶着礁石凹凸不平的表面,踩着冰冷的海水走到礁石朝向海洋的那一面。 走过去以后女孩吃惊地发现礁石上居然有一个足以容纳几人进入的洞口,她抱着破靴子在洞口探头探脑:“你好?有人吗?” 洞里没有人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有海浪拍击石壁的声响。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又往山洞内走了几步,借着晨光她看见覆满藤壶与海藻,被海浪冲刷侵蚀得满是孔洞的石壁,以及一个坐在被从水中凸起的礁石上的女性。 这个美得令人感觉不真实的女人从肩膀上垂下的海蓝色长发,刚刚好遮住她丰满的胸部。昏暗中细腻皮肤好像微微泛蓝,好比出自雕刻名家手下的深邃精致的五官让女孩无法寻找任何词来形容。 也许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忘记呼吸吧?女孩这样想着的同时看向女人的下身,她差点吃惊地叫出声来。 面前这女人的下身居然是一条蓝绿色的鱼尾,她手肘以下的部分也被泛着绿光的细腻蓝鳞覆盖。那同样被细小又坚硬鳞片覆盖的纤细指间,能够看见透着虹色的白色蹼膜,而尖锐泛红的指尖证明着这双手的危险。 “嘘嘘,别叫,别叫!”女人对着即将惊呼的女孩摆手,她开口发出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空灵,就像被放慢的大海潮声和拂面而来的清凉海风,让人感觉到内心平静。 女孩听到女人声音后有些飘忽,她眼神放空地点头道:“我会保持安静的!我还是第一次和人鱼说话!这里的村民都说你们是海神波琉赛斯派来的使者!你能请您给予我海神的祝福吗?我父母都为了保护我被血族杀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海神祂已经离去多年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曾经属于祂的子民。对了,孩子,能请你把我的伴生还回来吗?”人鱼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之后她伸手指指被女孩攥在手中的贝壳,“贝壳里的是我幼小的伴生,我上岸时不慎将它遗失了,多谢你帮我把它找回来。现在,能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哎?好的,还给你!”女孩听到人鱼的话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拳头在女人面前展开,等对方取走那枚海螺。 人鱼捂嘴轻笑几声后用手撑起身体,凑近女孩在她的额头上留下冰凉的一吻:“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善良的孩子都应该得到回报。” 人鱼说完后忽然前倾倒入海水中,她像是矫健的海豚一样在礁石外从海面下跃出再落下,溅起王冠状的水花。最终她的身影消失了,也不知道会去往海的何方。 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的少女看向自己的手,三颗无论是色泽还是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珍珠在她的手掌中滚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见到了人鱼后,打算不再离开这里的女孩用人鱼给珍珠与从镇外来的珠宝商做交易,得到一笔足以支撑她生活好几个月的钱。 从此以后,女孩开始在小镇上工作,很快用攒的钱买到梦寐以求的房子,她在闲暇时间还会去海边与那条曾经帮助她的人鱼见面。 慢慢的,两个不同种族的女性成为了朋友。 “人鱼为什么要在那么贴近人类的地方生活呢?这不是很危险吗?万一人类哪一天起了坏心思怎么办?”长到十七岁,容颜开始像鲜花那般绽放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疑惑地眨着浅棕色的眼睛。 和少女一起注视着从海洋捕鱼归来,在海边晾晒渔网的渔人的美丽人鱼只是浅笑着,不回答同伴的问题。 当充满海腥味的海风吹来时,海蓝色与黑色的长发便一起随风飞散,就像是两匹上好的丝绸随风飞扬。 过了许久之后,人鱼才按着飞扬的发丝缓缓开口道:“因为除了坏人之外,有你这样温柔的人存在啊,我想人类一定还是善良的人居多吧?就算不是这样,起码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还是担心那些人会对你做什么,这段时间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魔术师。”少女有些郁闷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你放心,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拉莉莱斯,我求求你,赶紧走吧!不然的话你会被杀掉的!” “我的宝物啊,明明只是眨眼之间,你都已经三十五岁,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时间能再长一点就好了,我好想继续陪着你……但是看着你老去,对、对我而言太痛苦了!为什么神会那么残忍夺走你们的时间呢?” 侧腹插着一柄匕首的人鱼拉莉莱斯在发出颤抖的声音同时,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面前已经显出老态的女人的脸颊,她勉强地露出笑容:“吃了我吧!把我的肉,我的心脏都吃掉,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人鱼不是必须把身体沉入深海,才能够去往归去之所吗?”没想到拉莉莱斯会说出这番话的女人露出困惑与迟疑的表情。忽然,她听见原本远去的人声似乎又在向这边靠近——也许那些人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那群用丑陋的动物头颅的面具遮蔽面容,毫不愧疚地为了私欲而残杀他人的罪恶之人,他们就是因为那个魔术师说吃了人鱼肉可以得到永生,才会对拉莉莱斯…… “我恨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明明你们没有任何过错!”泪水不断涌出的女人握紧拉莉莱斯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她咬牙用怨毒的声音说道。 这时女人的眼中满是愤怒与怨恨,如果她拥有力量的话,她应该可以保护拉莉莱斯了吧? “不要怨恨……仇恨与愤怒永远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无法自拔。由你来吃掉的话,我真的心甘情愿。”拉莉莱斯眯眼微笑的同时,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滴泪水并未像往常一样变成一颗珍珠,而是下落砸碎在冰冷的地面上。 拉莉莱斯吃力且缓慢地抬起头,在女人紧抿的唇上留下冰冷的一吻:“你知道吗?其实我深爱着你啊,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纯净,就像是我们的海一样,那片在勇者诞生之前没有被任何人污染过的海。” “找到了,在这里!”觉得沙滩上的血迹突然消失很奇怪,于是走入海中发现礁石后有洞穴的青年的呼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听见呼喊声的村民们立刻就朝着那块礁石聚拢,生怕放跑那条眼看就要到手的人鱼。 火光中人们看见那个曾经被誉为“最美的珍珠”的女人正从礁石后踏水走出,他们清楚地看见她被染成红色的长裙和滴血的手。 当女人抬起头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后,在场所有的男性都觉得那一瞬间她充满了妖艳和诡异的美。 随即反应过来的村民们纷纷开口,指责女人的自私。 “居然是你!你不会一个人把人鱼吃掉了吧?可恶,那可是我们大家的猎物!” “就是就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一个人得到永生吗!” “人鱼呢?它的肉还剩下多少?够我们分吗!快点把人鱼交出来!” “呵呵呵……永生?什么永生?这不过只是那个小丑的戏言罢了!你们真的愚蠢得让人想笑!” 将拉莉莱斯的肉和心脏吃下后,女人感觉全身上下的肌肉与血管都在因为涌入身体的怪异力量而鼓胀。撕裂般的疼痛从大脑深处蔓延到指尖,身体内的一切都在蠕动扭曲甚至生长,刺激得女人胃部翻滚。 她抬起慢慢浮现出繁复而古老的花纹的手,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既然你们那么想得到永生的话,那就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在我的血肉里一直到世界终焉迎来永久的死亡吧!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第35章 摇篮暴走 “梅西尔,到底有什么东西来了?我有点害怕……” 白莲楠敏锐察觉到某个会让人不安的存在正在暂时看不见的地方不安分地蠕动生长,向这边涌来。她下意识地攥紧梅西尔的袖子,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安全感。 “也许你该回报它了,修斯曼特主教,它应该不想在这里死去。”梅西尔没有回答白莲楠的问题,她抬起那双瑰丽的酒红色眼睛说道。 之前被她破坏的由恶魔和人类的血肉,以及脐带组成的“摇篮”发生异变。被肉质覆盖的地面范围在扩大,也许很快这里就会被这种恶心的肉质填满,这些血肉都来自于恶魔,沾染上的话大概会被侵蚀吧? “咕噜,咕噜,咕噜……”这是肉质在生长时才会发出的奇怪声响,原本平整的地面诡异膨胀起来。光滑的肉壁不断地涌出肿囊一般,大小不同且数量巨大的畸形肉团,粗细不一的肉芽也从肉团中生长出来。 这团让人作呕的肉质侵占整个洞穴,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几乎所有的岩石,甚至将还处在震惊与惊愕中的修斯曼特吞噬进去。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靠近过来了!梅西尔,快逃啊!”白莲楠抓着梅西尔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对她叫道。 两人脚边的白荒低伏下身体耸起颈部的毛发,凶恶地龇着牙对着面前快速涌来的肉团发出低吼。 然而出乎白莲楠预料的是,梅西亚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些异质,她身边的罗曼夫表情悠闲地张开手掌。地狱犬里芬柯刻深吸一口气后昂起头颅,隐隐有火焰从他微张开的利齿间涌出。 “啊啊啊啊啊!”当狂暴的肉团即将冲到面前的时候,惊恐至极的白莲楠死死地抓住梅西尔的手臂闭上眼睛,可过了很久,她也没有感觉到被肉质包裹的感觉。 满脑子疑惑的白莲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吃惊地发现那些恶心的肉团居然诡异地避开他们站立的这一小块区域,将他们包围起来。 梅西尔面前有一条在层层蠕动的肉团中开辟出来的焦黑道路。不过很快,新的肉重新生长出来,肉芽与肉团相互蠕动生长和融合,那条道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你们几个保护白莲楠。罗曼夫,你跟我来。”梅西尔对众恶魔吩咐完后,慢步走入那条道路之中。有些不太情愿的罗曼夫将手插在口袋中,跟随在她的身后。 “梅西尔,等等……”白莲楠开口劝阻之前,那条道路就已经重新合拢了。 “白莲楠小姐,您不用担心,小姐她不会有事的。”马戈德里什在不动声色地挪移到紧张得直咬嘴唇的白莲楠身后的同时,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安慰她。 玛丽和里芬柯刻也改变各自站立的位置,三个恶魔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将白莲楠和白荒严密地保护起来。 “马戈德里什,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你说为什么梅西尔要亲自去冒险呢?明明那么危险,可能下一刻就会死掉……”白莲楠听了马戈德里什的话之后,她本来就紧皱的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了。 “小姐必须这么做,毕竟这是她为了赎罪不得不做的事情。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件事情,但你要记住,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马戈德里什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用手狠狠地拧断试图越过他朝白莲楠伸过去的肉质触手。漆黑粘稠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玛丽和里芬柯刻也在做着和他同样的事情——他们要依照梅西尔的命令保护白莲楠和白荒,直到梅西尔驱除那个恶魔为止。 “我说梅西尔,你打算怎么找啊?这个恶魔的体型可不是闹着玩的!”罗曼夫在对着梅西尔发出疑问的同时轻轻地转动手腕,周围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瞬间变得凌厉和狂暴起来,成为可以割裂金属的狂风。 只是瞬间,那块表面上覆盖着薄薄肉膜的岩石被狂风给重新清理出来。梅西尔撑着罗曼夫的另外一只手登上这块岩石,她咬破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她抬起的手臂往下流淌。 有些血滴在那些蠕动生长的肉团上,引起相当可怕的反应——梅西尔的似乎对这些血肉有极强的诱惑力。 随着梅西尔手腕伤口涌出的血液增多,周围的肉质逐渐疯狂起来,大片的肉质触手从肉壁上生长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向梅西尔。 罗曼夫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竭尽全力防御,但却逐渐感到吃力,他忍不住嚷嚷起来:“喂喂,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样做的话,说不定我会忙不过来的!” “提赫,出箱。”梅西尔的话音才刚落下,穿着灰色破烂斗篷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提赫的斗篷突然自行掀起,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斗篷下空无一物。无形但是无比锋利的剑刃无声地割裂空气,将那些密集探来的触手斩断。提赫机械地反复攻击着,漆黑的血液很快把他的灰色斗篷变成黑色。 “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说个实话,这个家伙的确很容易被遗忘掉来着。”罗曼夫斜着眼睛赞叹性地吹了一声口哨,他都差点这个经常负责做脏活累活的家伙。有他在的话,自己也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呼……”梅西尔这时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面前的肉墙上,她缓慢地向前伸长手臂,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我可是‘贤者’之子,血液应该很美味才对?难道你不想尝一尝吗?” “噗咕!咕噜咕噜……”本来只是像在呼吸一般微微鼓动的肉墙在梅西尔话音落下后,出现一阵不自然的蠕动。很快,像肥大蠕虫一样,身体上长满金色眼瞳的怪物从肉墙中钻出,它勉强可以称作头部的地方长满光滑的墨黑色触手,这些触手此时正蠕动着向梅西尔受伤的手臂缠去。 “噗呲!”梅西尔闪电般地探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把手直接插入面前这个恶魔柔软腻滑,仿佛半凝固的液体一般的身体内。 恶魔颤抖了一阵之后,开始从梅西尔插入身体的那只手开始吞噬,同时空灵忧伤的歌声从它身体下方的那张嘴巴里面飘出。 这首歌让梅西尔陷入短暂但是致命的幻境之中。幻境中,梅西尔看见在床上病逝,但却如同沉睡的母亲和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的自己。 恶魔以艾拉的形象出现在床的对面,用与外表不相符的充满诱惑的声音对梅西尔说道:“你就不想再见到自己的母亲吗,背负着沉重罪孽的荆棘女孩?我可以帮你,帮你把你的母亲再现在你的面前……” 恶魔总是能窥探人心最软弱的地方,梅西尔最大的遗憾已经被恶魔看穿了。 “这种事情的确很诱惑人啊,无论多少次都是。我知道的,已经离去的灵魂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眉头紧皱的梅西尔一边厉声对恶魔说道,一边缓缓地握紧自己的手,下一秒她眼前的幻境轰然碎裂。 现实中,梅西尔已经抓住这个恶魔的心脏,所有的肉质在她握住心脏的瞬间像烧化的蜡烛一样瞬间融化了。 “扑嗵!扑嗵!” 梅西尔紧紧握在手中的,是外壳柔软却也很坚韧,像是装着一片璀璨星河下的洋流的心脏。这颗心脏发出清晰而稳健的心跳声,未成形的婴儿一样的灰白色生物蜷缩在其中,如同孕育生命的子宫。 “下一步应该就是毁掉它了吧?这种事情不如……”稍微喘过气起来的罗曼夫走过来看着这颗心脏,他饶有兴致地建议道,“让我来解决,绝对干净无后患。” 对一个恶魔来说,同类的心脏可是不可多得的增强力量的道具,要是被浪费了可就太可惜了。 “不,让提赫把它送回死人之国。即使是恶魔,也有活下去和赎罪的机会。” 梅西尔的决定让原本都准备伸手把心脏拿过来的罗曼夫微愣了一下。 他颇为无奈地抓着头发,迎着正向这边走来的马戈德里什他们走过去:“之前就说过了,无论你要怎么做,我们都是支持你的,但这样一个家伙已经见识过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你说甜的东西吃多了,还有谁愿意吃苦的呢?祂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第36章 无法逃离的结局 “梅西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梅西尔没事的白莲楠立刻兴奋地扑到对方面前,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就被梅西尔的几个恶魔们挤到一边。 最先靠近的玛丽一把将梅西尔紧紧地抱在怀里,里芬柯刻则在梅西尔的身边转来转去,用两颗头去拱她垂在身侧的手,哼哼唧唧的讨要抚摸。 “好啦好啦,我能有什么事情呢?你们都做的很好,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梅西尔安抚着两个恶魔,让他们回提箱里面去了。 “梅西尔,我也要抱你,玛丽姐姐,让我也……”白莲楠看着脸都快被胸淹没的梅西尔,羡慕简直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哈哈,玛丽才不会随便让别人拥抱梅西尔呢!”抱着手在旁边看着的罗曼夫笑出声。当然,他也想被玛丽抱,不过这件事想想就好了,他可不想挨打。 “哎,过分!”白莲楠有些不甘心地咬咬牙。 “既然你那么想要拥抱,我就勉为其难地把自己宽广的胸怀借给你吧!哎呀,臭狗,你居然敢咬我?” 罗曼夫说着向白莲楠伸出手,后者嫌弃躲开并且放狗咬他:“白荒,上!” “汪汪汪!” “啊,你这条该死的狗,别咬我的衣服!”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已经告一段落了,所有人和恶魔,包括马戈德里什在内都已经放松警惕。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抱着恶魔另外一颗心脏,在粘稠肉浆中蠕动前进的某个人。本来应该被恶魔吞噬的男人竟然还活着,这恐怕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修斯曼特并没有被恶魔吞噬,因为他和恶魔签订契约,遇到危险时他和恶魔会互相帮助。 只要有这颗心脏,恶魔就可以继续履行契约。他这不是在袒护恶魔,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跑起来,前面就是洞穴的另外一个出口!通过那里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小镇,带着女儿在其他地方继续生活! 修斯曼特死死盯着隐藏出口所在的方向,他越爬越快,最后甚至悄悄地站起身来。 然而,有罪之人是不可能逃过制裁的。 铁色魁梧的人影从空气中闪现出来,突兀地出现在以极速奔逃的修斯曼特面前,对方一把抓住这个家伙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向坚硬的岩石地面。 岩石的碎裂声是如此清晰,让人难以想象修斯曼特的头颅成了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被动静吸引过去,马戈德里什下意识地将梅西尔护在身后,白荒也龇牙发出了低吼。 “咔咔咔……” 诡异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家伙活动了一下戴着指甲尖锐的手甲的手,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平静看向这边的梅西尔。 “咔……咔……咔……” 等人走近后,白莲楠才清楚地看见这个身形魁梧,轮廓狰狞的人的真面目。这个人其实是因为穿着造型看上去无比沉重庄严的甲胄,所以才显得很高大恐怖。 这一整套不知道用何种材料打造的甲胄整体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暗灰色,其表面以蚀刻的手法刻着精美而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既像是某种花卉,又像是狂舞的群蛇,盯着那些花纹看总会让人觉得脑袋深处有什么在蠕动,并且花纹和甲胄肩膀部位都用暗蓝色和殷红色的颜料细细描涂过。 这套甲胄最让人感到可怖的,应该是那个有着狰狞兽角,完全是以某种兽类头骨为原型打造出来的头盔——这个头盔远看简直就是凶兽的头颅。 不过,这套甲胄在胸甲,腿甲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上有一些不同于其他甲胄的特征,似乎是在特意突显穿戴者的身形。仔细观察会发现原本应该光滑的甲胄表面刀痕斑驳,似乎已经被人穿戴使用多年了。 “梅西尔,你可真是太大意了。” “龙特娜安,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地方。” “老师要我来找你啊。哦,对了,这个给你。”穿着狰狞的甲胄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自信高亢,如同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骑士。 女骑士随手将手中另外一半心脏抛给梅西尔,侧过身对着马戈德里什微微颔首:“是很重要的事情,老师需要你们的帮助。准确的来说,是需要你的帮助,梅西尔。” “看来契约是不可能再继续履行下去了,真可惜啊!”龙特娜安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与此同时水珠汇集并凝聚成某个恶魔妖娆曼妙的身影。 如象牙一般泛着莹润光芒的身体曲线曼妙且凹凸有致,只是极致丰满的胸口上没有哺育生命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瞳孔巨大的眼睛。光洁纤长的大腿膝盖以下相当自然的覆盖上一层银蓝色泛着银光的鱼鳞,原本小巧的足指拉长且变得粗大尖锐,指间连接着便于踏水的蹼膜并且同样呈现出银蓝色。 无鳞但有灰色斑点的长尾光滑得像是某种特殊的胶体,女人头两侧鱼一样的鳍生长出来,她背后从脊背延展至尾部与腰侧的珍珠白色绸带一样的鳍在波动着。 “我和大家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我是代表‘暴食’的贝露赛布,拉莉莱斯其实是假名哦?” 自称贝露赛布的恶魔在向面前的人与恶魔打招呼的同时,有些滑稽地将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最终她的手停在光滑且像是鲸鱼那样有着整齐而奇异纹路的腹前:“很荣幸认识您,唯一的贤者之子,您的身体还好吗?” “被人鱼所诅咒的有罪之人……”梅西尔看着面前行礼的恶魔,突然低声说道。 “哎呀,您竟然知道我,真让我开心啊!”贝露赛布有些惊喜地捂嘴轻笑几声。 梅西尔当然认得面前的恶魔,只不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 “别紧张,这次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哦!特别是那边那个带着野兽臭味的红发小姐。” 贝露赛布微微眯起双五个瞳孔密集聚合组成花的形状的眼睛,她对着梅西尔抛了一个飞吻后,由水凝聚起来的身体瞬间像被戳爆的水泡一样,“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小小的海螺从半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一枚粉黄相间的海螺,它的表面满是裂痕。 “梅西尔,那是?”龙特娜安沉声问道。 “最初的七罪恶魔之一,我还以为他们没有从死人之国离开。”梅西尔一边低声说着,一边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她原本以为那些代表七原罪的恶魔没有到这边来,但目前的情况比她想的更加复杂。 难道她的罪永不可被饶恕吗?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白莲楠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可真值得。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有第二次比较好,毕竟是要命的…… 第37章 追逐的目标 “我命令你们秘密寻找‘太阳之国’的所在地,把那里的具体情况传达给我。” 当德丽蕾娜被人带到教会地下的殿堂时,她还以为是偷拿日记的事情被那个恶心的魔术师发现了。然而进入那华丽而肃穆的殿堂后,她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那里等待——包括那个让她抛弃了一切,发誓成为修女的男人。 他现在已经是现任的教皇,是自己不可触碰的人。 “圣座,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太阳之国’的事情,可仅凭传闻您就准备派人去寻找了吗?这是否太过大胆或者激进的呢?” 对于教皇的命令,他们这些教皇的忠犬本来应该是绝对会执行的,但身为鹰犬团主成员的碧德莉特却提出了她的疑问。 碧德莉特是教皇麾下的鹰犬团的一员,拥有圣座身边的魔术师赋予的某种力量。可是与鹰犬团其他被教会收养,或者买来后特别选拔出来的孩子不同,她是通过极为严格的考验后才成为鹰犬团主要成员之一的,而且她是一个半精灵。 作为半精灵的碧德莉特拥有稻金色微卷的长发,容易让人想起林中树林的翠绿色眼瞳,精致如同名家雕琢的面容,以及不同于普通人的尖耳。这些特征无时无刻都在向周围的人彰显她精灵的血统。 “这可不是传闻,碧德莉特卿。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呈现出阳光一般的金色,足有正常成年人手臂长度的羽毛在魔术师阿奇帕德的手中左右晃动着。 这片羽毛让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感觉到不真实,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那片羽毛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应该还没有人能够制作出这种逼真的羽毛来。就连矮人的工匠看见这片羽毛,大概都会称其为极其特别的工艺品吧? “这是某位信徒带回来的,可惜他本人在将这片羽毛带回来后不久就失踪了。”阿奇帕德将这片来之不易的羽毛放回到旁边专门为它所准备的丝绸软垫上,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下巴,做出思考的动作,“这是我个人的猜想,那位信徒可能是去那个没有忧愁,没有痛苦的神之国度了。” “神之国度只能由我们创造,其他任何可以被称为‘神国’的地方都是荒谬的!”教皇的话语已经为那个神秘的国度决定了它的未来,或者说是末路。 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他绝不允许任何存在挑战他们信奉的神的地位。所有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样的地方不该存在,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堪比天国的地方的话,它必将被教皇国的铁蹄踏得粉碎! 竟然会有这种地方,真是不可思议……今天的事情给德丽蕾娜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离开教堂直到现在她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她独自一人徘徊在街上,没想到遇到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碧德莉特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啊,德丽蕾娜。”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碧德莉特友善地向德丽蕾娜打招呼。 走近后德丽蕾娜才注意到碧德莉特手上拿着一丛还带着清晨露水的白玫瑰——对方似乎是要去某个地方祭奠某人。 “正好,能请你跟我来一下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谈一谈。”碧德莉特忽然的请求让德丽蕾娜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一下后点头答应。 “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那麻烦你跟我来吧。我们走这边。”碧德莉特笑着转身带路。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了很久,德丽蕾娜从来没有想到教国会有这样一片安静的地方。就算是教堂后的墓园她也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乐曲声从远方飘来,这里却完全远离了教国的喧嚣繁华。 碧德莉特说,这块土地是无数贫民和因过去的战乱无家可归的人居住的地方,被称之为“难民窟”。这里的大多数房屋古老而破旧,像是被遗弃多年的废墟。 透过破烂的木门和窗户,德丽蕾娜能看见不时闪动的人影——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碧德莉特和德丽蕾娜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泥泞肮脏的道路上,空气压抑沉闷且有一股古怪的臭味,她们头顶的天空看上去一片灰暗,没有一丝生气。 “瘟疫爆发让这里的居民不敢随意出门,他们相当害怕染上瘟疫,染上瘟疫的话他们没钱去寻求救助的。”碧德莉特看着周围的房子轻声说道。 “这里的人……教会不管吗?”德丽蕾娜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里是教国的阴暗面,神的光辉不会照耀在这些畜牲一样的人身上。对教会来说,这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不值得救赎。”碧德莉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德丽蕾娜有些疑惑地问。 “我想知道你是否和那些人一样,这将决定我该怎么对你,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两个人穿过废墟一般密集的房屋,来到一条河水污浊的河的河畔。 这条河流在上游就已经受到污染,等它流到这个地方时已经不能饮用了。然而这里的居民却只能饮用这条河里的水,即使水中浸泡着被强盗或者其他什么人丢弃的尸体和其他肮脏的垃圾。 “我的父亲被埋葬在这里,只不过尸体的具体位置我也记不清楚了。”碧德莉特伸手抚摸自己亲手立在这里的大理石墓碑,她缓缓地半跪下来,将玫瑰花束放在墓碑前。 似乎是回忆起往事,碧德莉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痛苦和悲伤。 明白什么的德丽蕾娜垂着双手静静站在旁边等待着,也不主动开口。 “我去参加教会的选拔,就是因为我想得到那笔丰厚的奖金给父亲治病。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而我的外貌让很多人都说我是说受到诅咒的孩子,会给别人带来不幸。那些人要把我丢进河里,可父亲却坚持要把我抚养长大。” “你应该不难想象一个男人带着我这样的孩子生活是有多么艰难。如果不是我的父亲的坚持的话,我们是不会相遇的。” 碧德莉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扭头看向呆呆站立在旁边的德丽蕾娜,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觉得我的故事很悲伤吗,德丽蕾娜?” “什么?我……”德丽蕾娜有些茫然地举起双手,她注意到有一点温度的水滴落在张开的手掌上——她居然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了眼泪。 “别像那些人一样成为了披着人皮的怪物,牢记你心里的东西,它们不会让你迷失方向。” 碧德莉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重心长地对流泪的德丽蕾娜说:“我有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罪,但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敢去承认自己的罪行……德丽蕾娜,你心中所拥有的东西是什么?” “碧德莉特。”德丽蕾娜在擦干眼泪后说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有些事情无论我怎么想都得不到答案,也许你能帮帮我。” “当然没有问题,我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碧德莉特微笑着把手帕递给德丽蕾娜,“我会把你当成朋友,你也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吧。朋友之间是会相互帮助的。” 第38章 与幽灵相伴的猎人 握紧手中的石碑剑, 远古的幽魂在私语呢喃。 睁开你的暗金之瞳, 目睹那逝去的亡灵之形。 请侧耳来屏息倾听, 这是永恒的诗歌在回响。 “别哭啊,以前你不是不许我随便哭的吗?怎么现在你变成那个爱哭鬼了?其实我真的好开心,没想到最后还能和你在一起……我说啊,当时我们在山谷中一起种下的星辰花和郁金香开花了吗?” “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去治疗!” 浑身都是粘稠黑血的青年半跪在碎裂的地上,他紧紧抱着浑身洁白得仿佛发光的少女,血色眼泪从他长着黑铁似的鳞片的眼角滑落,滴在少女逐渐冰冷的脸颊上。 青年布满漆黑铁鳞的手抓着女孩瘦弱的肩膀不敢过分用力,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很虚弱了,就像是拼尽燃烧的蜡烛,随时可能停止燃烧。 两个人所处的这片废墟原本是古龙们的神殿,通过那些或完整或缺损的立柱隐约可以窥见这座黄金神殿当年的宏大与辉煌,墙壁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壁画却透露出龙族当年血腥和残暴的统治历史。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很可惜万物的契约已经濒临崩溃了。 “那边现世的龙种,我有一个办法救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接受吗?”青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充满自信与傲气的少年的声音。 神色黯淡的青年有些迟钝地回头望去,他看见拥有会发光的金色短发的少年正带着笑意盯着他,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女人。 “只要能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青年声音沙哑地说。 “好,那就说定了!我告诉你救那个少女的办法,而你要替我工作。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换做是谁都能够做到。我想实现老师的遗愿,现在需要很多强力的帮手,就像你这样的。”少年说着向青年伸出手。 “那么,请多指教了,背弃自身的罪人。” “来来,看一看啊!来自苏以单的新鲜苹果!不甜不要钱啊!” “来自东方的瓷器!最上等的瓷器啊!每个贵族都爱用!” “珍珠,来自人鱼镇最优质的珍珠啊!既可以做项链,也可以研磨成粉食用啊!” “这位小哥需要点什么?”贩卖填充甜蜜糖浆的烤饼的老人抬起眉毛与胡须雪白浓密的脸,看着面前正盯着这个方向的黑发红瞳的青年,对人和蔼地微笑起来。 青年戴着遮掩鼻梁以下的面容的黑木面具,制作者似乎刻意要展示佩戴者的凶恶,在面具口部刻出兽类的齿形,再将牙齿的部分涂上红色。 而青年穿着也与周围的行人有着相当显着的不同:清晰显现出他有些肌肉的身体线条的紧身上衣,由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光滑且坚韧的皮肤裁剪与缝制而成。肩膀与手肘处似乎是为了便于行动开着口子,腰侧和一些要害部位镶嵌着漆黑铁一般但并不反光的甲片。 细麻布缝制的宽松长裤与上衣之间,是带有多个挂钩和固定用铆钉的宽大牛皮带,上面挂着不少的布包和精致的小工具。 过膝的长筒皮靴上由皮带捆绑固定,可以看见锋利刀片的形状,仿佛吸收过量鲜血的暗红色披风边缘破碎。 像是在烦恼什么似的,一直皱着眉头的青年侧身避过从身边抱着婴孩走过的妇人,他随手调整用皮带固定在后背上被布包裹着的巨大武器,顺手将被烤成淡褐色的甜馅饼送入拉下面罩后露出的口中。 其实青年面罩下的面容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右嘴角横贯的一道伤疤让他的面容有些狰狞,他不想吓到别人,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 “亚撒,亚撒,这个饼好吃吗?”拥有过于细绵的奶白色细卷长发,皮肤白皙如同牛乳的少女在被她叫作亚撒的青年吃饼时,一直紧盯着他。 少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亚撒的用餐体验,所以对方才刚刚把饼咽下,她就立刻开口询问他食用的感受。 亚撒略微思考一会后说道:“很好吃,很甜。” “等等!对待食物亚撒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你不应该说‘入口饼的表皮酥脆弹牙,与热乎乎的甜浆一起可谓是极佳的体验’吗?”瑞吉有些不高兴地跺了跺脚。 “瑞吉,我跟你说过,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亚撒一边有些无奈地叹气,一边无视周围路人向他投来的奇异与好奇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穿着淡黄色,袖口呈现喇叭状长袍的少女见亚撒离开,赶紧追上去:“亚撒,你给我停下!你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了,不休息的话你的身体会垮的哦!听我说话呀!我生气了哦!生气了!” “我知道了,你这样可不是在生气,瑞吉。”虽然亚撒想尽快完成任务,但最后他还是向少女妥协了——他不希望这个叫瑞吉的少女生气,再说他也的确需要休息。 “这还差不多!”瑞吉抱着手臂哼哼道。 亚撒和瑞吉之所以会来到卢克多,是因为他们要调查这段时间传言异常多的“魔女的画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以使用魔力的人和使用魔力的方法,能使用“魔法”的人或者非人类存在就是异端,而所有的魔女都被教国认定为异端。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拉里利和提箱的魔女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一样都是臭名昭着的异端。不过,克洛埃的能力比没有可复生的梅西尔可怕。 传言中,克洛埃创作的画拥有可以实现人们愿望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卢克多这座小镇就是克洛埃出生的地方。 克洛埃用自己的魔力和血作为代价,拜托一个恶魔创造出一条画廊,将自己创作的画全部收藏在里。只要有人进入那条画廊并从中将画作带出,他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值得注意的是,一个人带出的画作必须要与自己的愿望相符,否则画作将毫无效果。可既然愿望实现了,怎么能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呢?世界上不存在只追求付出的人或物,当你获得自己追求的东西,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就是这个世界奉行的规则。 “亚撒,你要去哪里啊?不是说好要休息的吗?”鼓着腮帮子的瑞吉跟着亚撒穿过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穿过商品繁多且吸引人的视线与兴趣的街道,又穿过悬挂着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的布坊,之后她注意到那突然闯入视野内的华美建筑。 那是建立在卢克多的商会建筑,建筑的主体由坚固的大理石和石英石构筑而成。门宇洞口采用同心多层的圆券结构,使得大门出入口看上去风格独特,雕有栩栩如生的奔马与游鱼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二楼带有精美雕栏的阳台。墙面上是镶嵌彩色玻璃的圆窗与方形凹窗,气势宏大的大门正上方,黛尼奥雅商会的被时钟花和风信子环绕的银白色独角兽商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瑞吉,走这边。”正当瑞吉望着那过于浮夸的大门发呆的时候,亚撒呼唤她的声音突然从稍远的地方响起。 “我来啦!”瑞吉连忙收回目光追上去,有些吃惊地发现他们居然是朝着商会的方向走。 “亚撒你不是自赎会的人吗?怎么又跟商会扯上关系了?” “我们跟商会没有直接关系,这是门刚刚好旁边而已。”亚撒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脑中思维中永远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瑞吉,拐进商会的奢华建筑和一座其附属的办公建筑之间的小巷。 一般来说,小巷内的环境一般都风评不佳,而这条小巷也不例外。小巷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瑞吉相当嫌弃地用亚撒的披风盖住鼻子。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亚撒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顺便加快脚步。 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很快他们两人听见狗的低吠声。前方的黑暗中数点幽蓝的光芒亮起,那是猎犬们的眼睛发出的。 这些外表神似饿死的猎犬长着蝙蝠般丑陋的头,青绿色像脓液一样的物质覆盖着祂们的身体。这些犬吞吐着长有力的猩红长舌,舌头上面水晶一般的碎齿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其实瑞吉与亚撒闻到的味道是祂们散发出来的,这是来自于不可直接窥探到的深渊的气息。 这些一般来说会将人追杀致死的怪物没有对亚撒和瑞吉发动袭击,而是围着他们嗅闻一番后又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等那些猎犬完全消失以后,紧张得要死的瑞吉才松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面无表情的亚撒无声地把长披风下伸出的挂着某种生物牙齿手链的手收回,他早就准备好了信物,为的就是应对这些守门犬。 再继续向前走就可以看见一扇伫立在小巷中的破旧木门,木门上挂着雕刻着六角燃烧着火焰的六芒星的铜板。 在门前停下脚步的亚撒用手指节叩了叩门,之后他将手按在门上说道:“午夜恶魔已经出现了,麻烦请打开门。” 第39章 危险的怪画 “驱魔者已敲响丧钟,亚撒先生。欢迎你回来。”回应亚撒并打开门的,居然不是那个过长额发遮住眼眸的羞涩少女,而是半狼人蜜莉恩。 蜜莉恩是当今比较罕见的狼兽人与人类的混血儿,说实话就是一头可以直立行走的人形白狼。 早先某件事中,她不幸失去半只左耳和右眼,因此她总是用额头的毛发和牛皮眼罩遮掩完全被烧毁的右眼,脑后微卷的毛发被她用稻绳随意地捆扎成一束。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蜜莉恩是半狼人,但她毛发覆盖下的身体曲线依旧美妙,甚至带着些坚实的肌肉,这使得她看上去迅捷而飒爽。 通常情况下,蜜莉恩只会穿着以黑色与蓝色调为主,袖口呈现喇叭状的长袍。她只穿着右边的袖子,大胆露出左臂与裹着绷带的身体。 “吼吼!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近段时间过得如何?有没有邂逅漂亮的小姐啊?”蜜莉恩在豪爽大笑的同时,从绣有欧石楠与常春藤花纹的腰带上取下银制的烟管,开始往里面填充碎烟叶和碎薄荷叶。 亚撒没开口回答蜜莉恩的问题,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蜜莉恩熟练地用打火石将烟点燃,把烟管咬在嘴中,靠着门看着面前的亚撒:“小子,你还对那个抱有希望吗?你应该知道,这个世道能够相信的人不多,嗯,也许你就是可以信任的那一个吼吼!” “她的确还在我身边。”一向讨厌烟味的亚撒不住皱眉,他一边低声说道,一边将一卷羊皮纸递到蜜莉恩面前。 “你这是又解决了一个吗?是‘高礼帽愚特公吗’?你小子,这可是中上级的大恶魔呢,真厉害吼吼!” 蜜莉恩颇为吃惊地将羊皮纸接过展开扫了一遍,她伸手大力地拍了拍亚撒的肩膀夸奖道:“咱要是去的话,估计得费不少力气呢!你可真是了不得啊,竟然一个人就把那家伙打倒了!” 猝不及防的亚撒被蜜莉恩拍了个趔趄,他有些不悦地推开蜜莉恩的爪子冷声道:“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一个人!她一直在我身边!” “抱歉抱歉,咱忘记了!”感觉有些尴尬的蜜莉恩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她冰蓝色眼中的柔光忽然被严肃与冰冷所替代。 蜜莉恩低下头将嘴吻凑到亚撒耳边低声说道:“别忘了,尘土和灵魂最后都会离你而去,早一点放手对你和她都好。” “我知道,可这是我和她一起选择的。”亚撒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瑞吉跟在他的身后,扭头对靠着门框抱着手臂的蜜莉恩挥手告别。 等亚撒从视线内完全消失,蜜莉恩将叼在嘴上的烟管拿在爪中,仰头缓缓地吐出带着薄荷香的烟气:“你应该去趋向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灵魂的味道可是会吸引不洁的,亚撒先生。” 离开小巷之后,亚撒在黛妮奥雅商会附近的旅店,通过自赎会驱魔组织成员的身份得到了一间宽大而舒适的住房。 自赎会是由民间自发成立的,以驱除从死人之国逃出的恶魔,世间所有的不洁之物,以及收集古物与古籍为目标的组织,它与大大小小的商会之间有着不小的联系。有时商会的商人们会在出行时聘请自赎会的成员跟随,以保障商队的安全。 成为自赎会成员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能打赢自赎会的任何一个成员。 怎样才算赢,还是要看被挑战者的标准。 当年亚撒申请进入自赎会的时候,挑战的是全组织被公认最强的女人。几番苦战之后,他终于获得那个女人的认可,并且得到了那串手链。没有那串手链,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到达自赎会的总部,那些普通的成员是没有资格去那里的。 “瑞吉。” “怎么了,亚撒?” “你后悔了吗?明明你应该早就归去,结果却以这种姿态活着。” “没关系,毕竟亚撒你需要我啊!如果我不在了,亚撒你不就孤身一人了吗?”蜷缩在亚撒怀中的瑞吉一边温柔地说道,一边抬起那双眼部轮廓稍圆的暗金色眼瞳,她伸出纤细的手放在对方的侧脸上,“我很开心哦,还能陪着你身边。” “我也是,瑞吉。” “晚安。” “嗯。” “呵呵呵呵……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们这个家族注定不能和你这样的不纯种在一起!这是命运注定的!”因狂笑五官狰狞扭曲的银发男子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他捂住伤口的手指间粘稠的黑血涌出,染湿他华丽的衣衫。 此时男子肩膀处窄袖上翼形和新月形的布料已经被亚撒被撕成条状,衣摆相交接的垂片也碎得一塌糊涂,而那些碎片正插在亚撒的脊背上。 双方以肉搏的方式获取攻击的机会,谁能抓住这个机会还很难说。 如果这家伙能露出破绽,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亚撒的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炽热的火光在他的眼瞳深处闪动着。 突然,那火光中出现一个亚撒极为熟悉的身影——那是以先祖的骨骼作为武器,对她的兄长发动袭击的瑞吉。 尖锐的龙骨和瑞吉锋利的牙齿一起进入男人的身体,咬紧牙关的瑞吉从对方的肩膀上凶蛮地撕扯下一块肉来。 鲜血喷涌,被用力推开的瑞吉胸口被凸出地面的骨锥刺穿。与此同时,男人的心脏被亚撒布满铁鳞的手洞穿。 “这下完蛋了……呵呵,你这个局外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众生的契约会被打破,世界的终焉很快就会降临!你这个伪善者很快也会死去的,我会在那虚无死地等你的。” 口中不断涌出黑血的男人说完这番话后,他紧抓着亚撒的布满半透明青灰色鳞片的手垂了下去,那双充满杀意和仇恨的眼瞳中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亚撒丢下这具尚未冷却的尸体,打断骨锥将瑞吉抱住——他兑现诺言将她从家族的战争中解救出来,然而付出的代价他压根无法承受。 他只是想帮助在乎的人,但是却失败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不,不对,他成功挽回了,把……作为代价,他得到了瑞吉的灵魂。 浑身冒出冷汗的亚撒猛地从床上坐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黑暗中闪着寒光的骑士剑。 丝丝雾气从剑刃上溢出后迅速消散,使得这柄剑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拿着这柄剑的是一具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的骑士盔甲,带着尖锐长角的头盔的眼窝处上镶嵌着精心雕琢过的蓝宝石与红宝石。 身体因紧张瞬间紧绷的亚撒将身体蜷缩,后翻避开盔甲骑士刺下的剑。他双腿猛蹬墙壁从盔甲斜侧滑过,伸手抓住靠在床边的武器。 包裹武器的布滑落,露出其下足有半米宽两米长,材质不明的巨剑。剑刃上树根一样交错纵横的凹槽蔓延,破碎的剑刃和布满裂痕的剑身证明这柄剑年代久远。这柄剑的剑柄其实就是融化的铁水冷凝而形成的,就连柄的形状都极其不规整。 就是这样一把明显不是出于名家之手的怪剑锋利得不可思议,双手持剑的亚撒轻易地将盔甲拦腰斩断。 确认盔甲不会再动弹以后,亚撒半跪下去查看它的状况,吃惊地发现被斩断的盔甲正在化为雾气消散,只有那两枚宝石还保留着。 “亚撒,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那么吵?”睡在床的另一边的瑞吉这时也醒过来,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顶着完全炸掉的毛发从床上坐起。 “这宝石是从哪里来的?好臭啊!”本来想要凑近观察宝石的瑞吉被臭味恶心到了,她捂着鼻子向亚撒发出抱怨,“什么鬼味道啊?难闻死了!像发酵腐烂的灵魂和地下污水混合的味道!不行了,我要出去透气!” “等等,瑞吉,你能够找到这东西的源头吗?” 亚撒没有从手中的宝石上闻到什么气味,可瑞吉闻到了,说明刚刚的盔甲骑士一定与魔女的怪画有关联。 据说那些怪画会吞食持有者的灵魂,将持有者的灵魂永远囚禁在画中,作为实现下一个持有者愿望的力量,灵魂残余下的东西则会变成怪画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怪画的内容才会越来越丰富,色彩变得越来越鲜艳。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同时注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嗯,我是闻得到,可我不想去……” “瑞吉,万一有人因此死掉的话,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知道了,往这边走。”听到亚撒那番颇为严肃的言语后,瑞吉脸上的睡意全消,她从床上跳下穿过旅店还算厚重的木门。 亚撒在低声吟咏了几句什么之后持剑推门追了上去。出乎他的预料的是,那幅怪画居然就在狭窄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墙壁的夹层内。 犹豫一下后,亚撒走上去仔细观察那幅画作:画上画着刚刚袭击他的盔甲骑士和一片玫瑰花园。玫瑰花园后有一座彩色的高塔,塔顶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剪影。 “这幅画比刚才那两块石头还臭啊!亚撒,你打算怎么做?”瑞吉捂着鼻子伸出手戳了黯淡戳那幅因年代久远显得颜色黯淡的怪画,她有些犹豫地把手平放在粗糙的画纸上:“远古之石叩响,高山之林歌颂,吾祈愿被诅咒的灵魂,就此归去。” “滋滋滋……” 当瑞吉吟咏出声的同时,她覆在画纸上的那只手底发出夺目的白光和细碎的电花。画作发出极细微的碎裂声,托着画作的亚撒隐约间可以看见有半透明的影子从画作中飞起,消散在空气当中。 瑞吉将画作中尚未被消耗的灵魂释放出去后,把刚刚放在画作上的手放在胸口上,调整变得混乱的呼吸。 过了一会,瑞吉垂下眼睛用很小的的声音说道:“这幅画的名字是《守护玫瑰园的忠诚骑士》。它最初被送给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夜间画作里面的骑士会出现,替那位商人守护财物。后来这幅画沾上血,变成到了晚上就会杀死靠近它的生物的怪画,画中的骑士已经失去理智了。” “过多接触那些灵魂的话,你的灵魂会发生变质的,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吧。”亚撒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瑞吉的脑袋,“你也没必要做这些事情。” “没事没事,不是有那块石碑在吗?”瑞吉不太在乎地对亚撒吐了吐舌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竖起右手的食指,“对了,画的主人就是这家旅馆老板的祖先,也许这家旅馆的老板知道些什么,要去问问看吗?” “嗯,我知道了。”亚撒紧盯着瑞吉,直到她低下头之后才点头答应道。 “你生气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没有,我们再回去睡一会,等天亮了之后再去找人。” “嗯嗯,好的!亚撒最棒了!” 第40章 画廊的线索 天亮之后,亚撒带着瑞吉去拜访了居住在小镇边缘的旅店主人福瑞?罗杰琳。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年龄不大,居然已经有三四个孩子了,而且妻子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毕竟是以拜访的名义前去的,亚撒也不能一见面就询问对方问题,只能先接受福瑞共用早餐的邀请。 黄油煎制的培根肉片,从集市上买回带有谷粒的新鲜面包,以及从自家养的奶牛那里挤起来的牛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装修古典优雅的餐厅,空气中有种名为“家庭”的味道。 “大哥哥,把培根肉放在面包上一起吃会更好吃哦!”大胆坐在亚撒身边的是福瑞的小女儿佐伊?罗杰琳,她小声说话的同时将盘中的培根肉放在切成片的面包上一起吃了下去,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亚撒也不好拒绝这家人的盛请。他把手伸到脑后摘下面具,将放上培根肉的面包送入口中。 “啊呀!佐伊被亚撒嘴角狰狞的伤疤吓了一跳,她立刻躲到正端着煎蛋上来的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他似乎没刚刚那么好奇了。 “亚撒,那个小孩子她一点礼貌都没有!” “很抱歉吓到您了,小姐。”亚撒无视用手捶打自己手臂的瑞吉,他走到佐伊面前半跪下来,用手摸了一下嘴角后继续说道,“这道伤疤是一个教训,小姐。您以后可别在脸上留下这种东西。” “很痛吗,我最怕痛了!上次手被割伤的时候,我就哭了好久呢!” “受伤的时候当然会疼,不过身体上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在这之后就不会再痛了,你要摸摸看吗?”亚撒说着拉起已经没有那么害怕的佐伊的手,让她触碰他脸上的伤口。 佐伊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不痛吗?” “已经愈合好久了,不会再痛了。” “那你已经有很多故事吧,能不能讲给我听呢?” “下次有机会再说,可惜我不太会讲故事,希望小姐您不会嫌弃。” 亚撒果然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呢,他现在脾气果然比以前好多了。 看到这个场景瞬间消气的瑞吉背手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很快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栋建筑物内弥漫着只有她才能闻到的腐臭味。 “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这个样子,真可怕。” 其实不只是气味,瑞吉眼中看见的完全是一幅极为怪诞的景象:无论是地面,天花板,吊灯还是家具,全都是由脉络清晰的血腥肉团组成,其中还掺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眼睛。有时候那些肉团之间开裂露出布满利齿,颜色更加猩红的嘴巴。那一条条布满肉疙瘩,末端分叉长舌舔舐着走过的每一个佣人,似乎是在品尝她们。 好糟糕的地方,又臭又恐怖,希望亚撒能赶紧问到线索,现在我好想回家! 感觉有些无聊的瑞吉选择无视那些在墙壁,天花板和家具上蠕动的眼睛,寻找周围是否有比较明显的画作,然而她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目标。最后瑞吉只能耐着性子陪亚撒,等这家男主人更衣出现。 但愿对方不是什么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的家伙吧,这样的话,事情恐怕会变得麻烦。 瑞吉忽然注意到一个躲在大厅悬挂的布幔后那个比自己膝盖稍微高一点,一头栗色卷毛,满脸雀斑的小女孩,而且女孩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瑞吉叉腰走过去,在女孩面前蹲下来问道:“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去那边吗?” “‘那边’是什么地方?还有我叫伊洛蒂,不叫‘喂’,老太婆。”这个女孩子长相很可爱,就是说话却一点也不礼貌。 瑞吉脸色阴沉下来的同时,一拳头敲在伊洛蒂的头上:“我的年龄的确不小了,但你这个丫头也没有资格叫我老太婆!” “唔……老太婆欺负小孩啦!好疼!”被瑞吉吓到的伊洛蒂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哭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反正也没人听见你的哭声!”被伊洛蒂的哭声吓了一跳的瑞吉有点慌张地想要安慰对方,可完全没有经验的她只能手忙脚乱地用衣角给女孩擦拭眼泪。 等伊洛蒂哭声渐渐变小,瑞吉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实现的事情?你这个样子继续待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 “我也不知道啊,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了。谁都看不见我,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叫都没有人理我。后来我看见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孩子后,他们就很少再为我哭泣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伊洛蒂带着哭腔说道。 听到伊洛蒂的话,瑞吉短暂思考了一下,之后她拉起伊洛蒂的手,认真地对她说道:“你放心,瑞吉我可是很厉害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龙族呢!等到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带你出去!” “真的可以吗?可我走了,爸爸妈妈会怎么样?他们还会想我吗?” “不用担心,其实你的父母一直很思念你,那个孩子也是。你们一开始就有命运的联结,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忘记你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不必感到悲伤,离别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 “嗯,你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一个大人。你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不过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来帮我的。” 伊洛蒂听到瑞吉的话之后露出软软的笑容,她握紧瑞吉的手,扭头指向某个方向:“这件事情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哦!那个房间里面藏着坏东西。爸爸每天都看着它,给它喂血。房子因为那个坏东西变得好奇怪,我想请你把那不好的东西带走。我希望我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就算我不在了一样。那就拜托你了,姐姐。” “瑞吉,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我们要去哪儿啊,不是还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吗?”等瑞吉回过神来的时候,伊洛蒂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布幔后消失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亚撒静静地站在瑞吉身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这家男主人正在花园等我们,估计有些事情我们也可以知道答案了。” 这座豪宅的后院是一片美丽的花园,除了一些常绿的植物外,这里培养着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不知是什么原因,本不应该在同一季节的盛开的花朵都在这座小小的花园的竞相开放。 亚撒有些茫然地站在绣球花的花丛中四处张望,他看见正背着双手俯下身体去嗅闻繁密花墙上的蔷薇的瑞吉。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亚撒忽然严肃地皱起了眉头,他就这样望着瑞吉,也不说话。 “真是让客人您久等了,我就是这家的主人,福瑞?罗杰琳。” 两人在花园里等了一会,这家穿着平民干农活时才会穿的粗布衣服,面容算不上英俊,可莫名给人一种好感的男主人福瑞才从花墙后走出,他靠近亚撒的同时还友善地伸出有些脏的手。 “亚撒,我看见他刚刚……你别握那只手啊啊啊啊啊啊!”在瑞吉的尖叫声中,亚撒握住那只不久之前沾上过粪水的手。 “说实话有很久都没有客人来拜访我了,上次有人来找我讨要怪画还是在五年前呢,哈哈!没想到当年传出去的消息现在还有人知道。” 福瑞说出的话瞬间引起本来打算直接提问的亚撒与瑞吉的警觉。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亚撒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问道:“这么说的话,你能帮我找到‘魔女的画廊’?” 五年前有人找过他,那么他们现在听到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其实我只能找到入口,你能不能够出来就要看运气了。之前来找我的人基本上都安全出来了,我想你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福瑞说到这里时叉腰抓了抓头发,也不顾头发丝可能会沾上异味这种问题了。 “也曾经有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这也只是少数情况。你也知道,有欲望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好好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就好了吗? “既然你知道‘魔女的画廊’里面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把人送进那种地方?你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和那些污秽之物做交易,好得到通过正常渠道得不到的东西?” 闪着诡异光芒的剑影闪过,飓风瞬起,绣球花连叶被斩断后又被风吹散,福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亚撒用那柄巨剑抵住喉咙。 眼睛发出慑人光芒的亚撒因愤怒表情扭曲,站在一旁的瑞吉有些惊慌地攥住他的袖口,小声说道:“你冷静一点亚撒!这个人的灵魂还算是干净的,只是……被怨恨缠绕着。你知道的,怨恨是很可怕的。” 苦涩的,辛辣的,带着血腥味的怨恨来自于每种生物的灵魂,怨恨会一直紧缠着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给那些人带来疾病或者不幸。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怨恨,站在瑞吉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怨恨已经形成人脸的形状……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人类就会因为沾染重病而死吧? “这位先生,你冷、冷静一下!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带过去而已,这都是他们自己要求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劝阻过他们,但毫无用处啊!” 福瑞被亚撒可以说是恐怖的表情和极端危险的举动吓得跌倒在花丛中,他的额角渗出冷汗,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亚撒的目的不仅仅是怪画了。 “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情那种行了吧!请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只要你带我找到魔女的画廊,并且把见到我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忘掉,我就会放过你。”亚撒沉声提出自己的条件。 “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你也得保证不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派人来也不行!”福瑞连连保证道。 “哎呀呀,这家伙好像把你当成教会的人了呢,真是……嘿嘿!” “闭嘴。”瞪了一眼露出坏笑的瑞吉之后,亚撒扭动手腕收回剑,伸手把福瑞从地上扶起来:“抱歉,刚刚是我太过激动了。你刚刚说的话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说的话很像……” 那个人是他的朋友,瑞吉的兄长,最优秀的商人,最狡猾的骗子。他成功欺骗了很多的人,最后也造成了他自己的悲剧。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谁都还在。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走吧,现在就出发,带我们去魔女的怪画廊。” 第41章 魔女的画廊 卢克多虽然只是一个小城镇,可热闹程度不亚于那些大型城镇。这里随处可见排列整齐的灰石房屋和悬挂在建筑之间的彩色丝绸,风拂动这些丝绸时会带起清脆的铃响。 建造在以石料为主的坚固建筑上是具有艺术风格的浮窗,热闹的街市两边的商铺基本上用木架、毡毯与少量的石头搭建而成的。这样的商铺既稳固又方便商人整理,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店主与行人也不会被掉落物砸伤。 卢克多的中心有远近闻名的黛尼奥雅商会在,每日汇聚在这里商品异常丰富,瑞吉一路走过来都很少看见重样的商品。 要是能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说不定就能好好看看这些东西了,刚刚卖烤鸡腿的那家看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应该让亚撒买来尝尝……可现在还是得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真的是太可惜了。 瑞吉很想让亚撒代替自己好好尝尝那些看上去都十分不错的美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所以这些想法就先放一放好了。 据说魔女的画廊只会在没有月亮的午夜后出现,而这个入口是当年福瑞的先祖偶然间发现的。 说起来可笑,谁会相信一座被废弃的钟楼的墙面上那小孩子随意涂鸦出来的门就是画廊的入口呢? 前往魔女的画廊之前,亚撒逼迫福瑞交出了他拥有的所有怪画,其中包括《幸福之家》《春神的花园》《忠实的奴仆们》,并当着他的面将怪画净化销毁。 现在福瑞的家人正在旅馆内暂时居住,福瑞本人则负责给亚撒和瑞吉带路。 福瑞带着亚撒去郊外的废弃钟楼时,不断地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他原本以为可以利用魔女的怪画安然度过接下来的人生,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危险的人,他感觉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搞破坏才来的! 与福瑞并肩行走的亚撒如果有读心术的话,估计他会赞同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上级恶魔,把恶魔藏身的城镇给摧毁了。那时具体死伤了多少人他也不清楚,他只记得当时瑞吉的表情:惊恐,悲伤,还带着一丝的愤怒。 “亚撒,遇到不得不战斗的情况的时候,还请你控制一点吧?你要用全力的话,这里也会变得跟那时的一样的。”有些紧张的瑞吉抓住亚撒的手臂,她当时只能看着暴怒的亚撒对着整个城镇发泄怒火,最终用炽热的龙息杀死了那只恶魔。 即使那是一场胜战,在她的眼中,也无异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抱歉,我没有办法……”亚撒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睛看着瑞吉,“我会尽量控制的,不会有下次了。” 很快,亚撒注意到脚下的杂草与石块逐渐变得多起来,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方。墙壁大片缺失,吊着巨大铜钟的圆顶已经消失了大半个的钟楼在黑暗中矗立。单看影子的形状,那座钟楼就像某种恐怖而巨大的怪物。 “原本这个地方是流浪者的聚居地的,后来老有人消失,就没有人再敢去那里了。” “当年我先祖也是一个流浪者,他无意间在钟楼地面上发现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木门,木门下是狭窄但很长的阶梯。阶梯通往位于钟楼地下的房间,那里有一张不知多少年前放置的床和与墙壁相连的生锈铁镣,还有一双用鲜血画在墙壁上,看上去像涂鸦的门。那扇门就是可以通往魔女的画廊。” 福瑞一边对身后的亚撒说着,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扫帚扫开钟楼内地面上积累的灰尘和落叶。 其实相比于灰尘,还是那些落叶更烦人一些。这些将根须深深植入墙壁的藤蔓植物总是不停地生长着,这种鬼地方也没有人来进行清扫工作,最后落叶会堆积过人的脚背。 把所有的落叶和灰尘扫到一边去之后,三个人终于看见地上那扇仿佛是人画出来的木门。 面无表情的亚撒半跪下去拉住木门的铜环,直接单手用力将门从地上扯起来:“好,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还有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好……好的!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平安归来!”听到亚撒的话之后,瞬间松了口气的福瑞丢下手中的扫把转身就跑,他飞快地从背着手的瑞吉身边跑过,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晚上郊外会有游魂呢,那个人不会出事吧?”瑞吉望着福瑞离开的方向问道。 “走吧,最后这个人怎么样就和我们无关了。” “嗯,好的!我们走吧!” 亚撒和瑞吉一同将手放在石墙表面以鲜血画出来的门扉上,之后他们两个人逐渐陷入那看似坚硬的墙壁之中,就像陷入冰凉粘稠的稀泥中一样。 魔女的画廊吗?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视线完全变得黑暗之前,瑞吉的脑中闪现出几个问题。 近段时间她一直跟着亚撒到处搜寻克洛埃的痕迹,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传闻中,人们将这个魔女描述成一个丑恶的老妇人,她用会吸食人血的锋利画笔插入人的脖颈中汲取鲜血,再用那个人的鲜血来完成画作。通过鲜血完成的画作会将被汲取鲜血的人的灵魂囚禁在画中,利用灵魂的力量就可以实现持画者的愿望…… “哇!是一条狗呢,而且是一只胖胖的狗,好可爱!” 视线清晰起来的时候,瑞吉首先看见的是一只白毛肥胖的大狗,她激动地抱住这只毛球似的,身形有些虚幻的大狗。这只大狗也友善地对她摇晃起面包卷似的尾巴。 “狗?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狗?”早就将巨剑横在身前,做好被袭击的心理准备的亚撒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在瑞吉怀里哼哼唧唧的白狗,然后他单手持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现在两个人身处的地方凭他的语言水平的确很难形容,粗略地来讲,就是和他之前暂居的旅馆一样狭窄的长廊。木质的地板和墙面早已经腐朽不堪,生长出暗绿色潮湿的青苔和颜色艳丽的蘑菇。 两人头顶只是仿佛无边的黑暗,淡淡灰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让本就死寂无声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与阴森。脚下的木板只要稍微用力践踏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这让亚撒怀疑脚下的这片木板随时会塌陷下去。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发现木板下其实是坚硬的黑色石材,不仔细看的话会误以为脚下是黑色的虚空。 “亚撒,亚撒,这条狗狗跟我一样是弥留者哦!” “嗯,我知道了,你也别管它了,我们得在早晨来临之前抓到‘魔女画廊的根源’。”亚撒已经懒得思考那条狗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个诡异的地方彻底毁掉,免得还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请来带走怪画,被怪画杀死后成为怪画的一部分,再去害死别人。 黑暗中,亚撒原本是血红色的眼睛变成暗金色,同时令人恐惧又满含暴虐的光芒从他的眼瞳中亮起。 抱着那只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白狗的瑞吉,皱了一下眉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好,我来带路。” 在此之后,瑞吉和亚撒一言不发地沿着仿佛无尽的走廊向前。突然,亚撒注意到身边的木墙上开始出现各种画工细腻但颜色灰暗的画作。 这些画作有描绘动物的、也有描绘人类的、还有描绘就算活过悠长岁的他也未曾见过的怪物的……这些画似乎都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在木制的画框内活动着。 亚撒停下脚步用手指摩挲其中一幅精灵少女的画像,他注意到画中金发绿眸的精灵少女用手中的百合花束遮住脸,羞涩地避开他放在画上的手指。 “真是不可思议。”亚撒望着怪画喃喃道。 “怎么了,舍不得毁掉这些画了吗?也是,一个人类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了。一看就知道,这里所有的作品应该都是她花费很多时间创作出来的吧?” 本来是在前面带路的瑞吉展开双臂原地打了个转,她背着手盯着正在仔细欣赏那些怪画的亚撒,最后她歪头说出真心话:“亚撒,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怪画交给自赎会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处理……” “瑞吉,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无论这些东西对他人到底是不是有害的,它们的本质永远是恶。为了避免这些东西对他人造成伤害,我们必须得消灭它们。”亚撒一边沉声说道,一边顺手拍了拍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的瑞吉的头。 “亚撒是个固执的臭老头!” “我本来年纪也不小了。” 忽然,亚撒像是感觉到什么紧皱起眉头注视前方,那条一直紧跟着他们的白狗突然狂吠起来。 “瑞吉,站在我身后不要乱走,有什么东西来了。”身体紧绷的亚撒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刺刀横在面前,警惕起前方可能出现的东西。 第42章 守护怪画的画 “亚撒,我觉得我们还是绕道比较好,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瑞吉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前方的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让她这个龙族都感觉到恐惧的东西——那是蕴含着巨大的恶意,也许不可言状的怪物。 这条长廊其实还有许多的分叉,瑞吉能够感觉到这条道路最终只会通往一个地方,也许那里就是她和亚撒所要追寻的根源吧? 亚撒会听她的话,选择绕路前行前进吗? “从其他的路走也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绕路吧。我感觉的确有点不妙。”同样有些不祥的预感的亚撒权衡一下绕路的利弊,果断地决定放弃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毕竟要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战斗对他来言有些困难,他要尽量保存体力,以防不备之时。 原本打算带着亚撒绕路前进的瑞吉忽然感觉到长袍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拉了拉,她低下头去,发现是那条被他们两个人彻底无视的狗。 瑞吉犹豫一下后蹲下,对狗狗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们吗?嗯嗯,我知道了。亚撒,这条狗好像要给我们引路呢!你要相信它吗?” “这种地方会出现一条狗明显不太对劲,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亚撒觉得这条狗很可疑,但又觉得能从它身上得到些什么线索。 他决定跟着这条狗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对了,亚撒这条狗告诉我它叫吉米呢!所以我们就不能狗啊狗的叫了!”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让它快点带路。” “好好,你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吉米的爪子拍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它那如同棉球一样的尾巴在亚撒和瑞吉的视线内欢快地摆动着。 两人现在走的这条长廊内,魔女的画作已经完全突破画框的限制。 开着彩色玫瑰的玫瑰树肆意伸展银色的枝叶,在墙面上茂盛的生长,仿佛会将这里变成一片花园。从画框内涌出的灰蓝色章鱼触角上布满湿润的眼珠,这些眼珠在转动时发出古怪的声响。长着鸟儿的羽翼与鼠头的兔子挎着大包从他们的头顶旋转着飞过。地面生长着暖橙色的苔藓和地衣,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松软厚实的地毯上一样。 瑞吉伸出手接住半空中飘落下来的半球形的金色花朵,她的正上方是一棵发出了柔和金光的树。不,准确的来说,是生长在树上的那些形状为半球形的花发出光芒。 正当瑞吉感叹那些花朵的美丽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疼痛,她立刻将那朵覆盖在手背上的花甩开来,发现手背上的皮肤消失了。 伤口没有流血,因为瑞吉的皮肤下面什么也没有——毕竟她是早已死去却被石碑的力量束缚在亚撒身边的幽灵,幽灵是不会流血的。 那朵被瑞吉甩开的花收回从绒球形花蕊内探出的透明鱼骨状的触手,蠕动贝状的花瓣重新飘飞起来。 额头冒起青筋的亚撒一把捏住这只伪装成花的小怪物,用力握紧拳头,绿色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你知道这种地方东西不能乱碰的吧!”亚撒随手甩开手上怪物的残骸拉住瑞吉受伤的手,满脸焦虑地冲对方吼道。 瑞吉不太高兴地鼓起脸颊,她伸出手将那根与自己的头顶距离只有几厘米的树枝握在手中。 异常粗糙的树皮带来的摩擦感在掌心蔓延,翘起的尖锐树皮扎进瑞吉的皮肤,她深呼吸一下后猛地睁大眼睛。 只是一瞬间,被瑞吉握在手中的早已死去,变成怪物们居住的巢穴的树枝连同整棵枯树一起凐灭成粉,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怪物一只接连着一只的爆炸开来。 “消气了吗?消气了我们就继续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亚撒斗篷挡住从天空落下的绿色浆液,随即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把瑞吉推到一边,他自己则后退让后背紧贴在腐朽不堪的墙面。 一道惨白的影子从亚撒的面前极速掠过,同时这道影子扯走他的披风并将其撕成碎片。 袭击者落地的一瞬间,亚撒手中的刺刀就已经飞刺过去了,随后地上响起了嘶鸣和刀刃刺入腐朽木头的声响。 被刺刀钉穿的是一只惨白的成人的手,手腕的断口处数只狭长的眼睛拥挤在一起蠕动着,五根纤细的手指上银白色的硬毛与锋利的倒钩生长,内部尖牙呈现出圈状的口器连同其内的各种内脏一同被刺刀贯穿。紫色的体液在地上流淌,渗入腐朽潮湿的地板中。 昆虫足肢在地上摩挲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从前方黑暗中传出,趴在地上的瑞吉警惕地抬起头来,她看见那些手蛛眼睛发出的红光:“那个亚撒,要不我们先……” “你呆着别动,我来解决!同样注意到那些靠近的怪物的亚撒双腿微曲后从瑞吉的上方越过,重重地落在她的面前。 跃起的同时,亚撒的嘴里似乎在快速地吟唱着什么,当双脚落地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有炽热的烈焰在翻腾了。 “亚撒,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怪画,你这样做很有可能把整条走廊给点燃的!亚……” 表情由惊讶转变为惊恐的瑞吉还没来得及阻止亚撒发动魔法,缠绕在他手中的火焰就已经化为火龙冲出,由火焰组成的巨大漩涡将他们两人面前的长廊瞬间填满。炽热的气浪翻滚,那些活过来的怪画和如浪潮一般朝这边涌来的手蛛们,连同整条长廊瞬间在火焰中变得扭曲起来。 下一秒,夹杂着大量银色鳞片的鱼类、发光的磷虾、颜色斑斓的螃蟹海星、各种形状的海藻的深蓝色海水扑灭了这条愤怒咆哮的火龙,顺带将猝不及防的亚撒和瑞吉淹没。 “破坏画廊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主人留下的珍贵遗产,伊斯塔一定会保护好画廊的……你们再做这种事情的话,我会立刻把你们赶出去。”头顶的水面传来的清脆且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发现在水中依旧可以自由呼吸的亚撒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个少女正以看臭虫的目光俯视着他。 这个在水面上站立,亚麻灰长在脑后发高高束起的少女穿着紧贴结实而削瘦身体,以金线精心缝上的波浪和水瓶花纹的海蓝色长裙,长裙的裙摆在空中翻卷。 少女冷冷地看着亚撒,暂时也没有别的动作,刚刚的攻击似乎只是警告。 对于亚撒来说,敌人的样貌与年龄都不是让他手下留情的借口,他很清楚的知道对方并不是人类,因为人类无法使用这么强大的魔法。 “亚撒,对方没有敌意。” 瑞吉从地上爬起之后按住身体紧绷,即将暴起的亚撒的肩膀,她瞅了一眼身边不断对少女兴奋地摇着尾巴的吉米,转头对自称为伊斯塔的少女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想要解放被囚禁在画中的幽魂和保护怪画才来到这里的,还请你不要动手。” “解放?你不知道正因为有灵魂蕴藏在其中,怪画才会活过来吗?如果没有灵魂,这些怪画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而且我不是小姐,你眼睛瞎了吗?我有喉结没有胸部啊!”伊斯塔感觉到羞恼的同时一脚跺在水面上,他和原本高过两人头顶的海水一同下降。当所有的海水都完全消失之后,伊斯塔也回到地上。 “即使不能在实现别人的愿望,这些画作不依旧是克洛埃花费心血创作出来的吗?我们自赎会会帮你保管好这些画作的。”见伊斯塔并没有过激的反应,瑞吉连忙走近对方进行进一步的劝说,可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亚撒的石碑剑挡住了。 石碑剑和那些在地上挣扎,如跳蚤一般弹起的银鱼相撞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这些离开水后在破败地板上挣扎的生命和伊斯塔是一体的,只要刻意控制,它们同样是可以利用的武器。 不仅是银鱼,还有那些螃蟹、贝类、海星全部如同被人掷出的武器一样无序地飞舞起来。 由于石碑剑过于巨大,亚撒没有办法将其很好的挥动起来,他只能用那柄刀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亚撒的反应已经很迅速,可依旧无法避免被那些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比刀刃还要锋利的海洋生物们割伤皮肤。 不同于人类血液颜色的黑血从亚撒身上割开的伤口中涌出,有些血滴砸碎在地上,还有些被那些海洋生物击碎,飞溅在瑞吉背后的墙壁上。 “瑞吉,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别害怕。”亚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些海洋生物由灵魂与克洛埃的血液构成,它们不仅能够伤及肉体,也能够割裂灵魂。如果说肉体的疼痛只是针扎的话,那么灵魂的疼痛应该是刀割了。 无法躲避,如同酷刑。 第43章 请求 “谈判失败了,放弃吧。” “我知道了。”瑞吉无奈叹气,她伸出右手穿过亚撒的身体,轻按在他手中那把插在地上的石碑剑上:“石碑之剑,请倾听我的祈愿。” “你是他的盾,你是他的剑,是他用重要之物交换而来的灵魂之舟,听我所言,将内形改变,以驱除不安之灵。” 瑞吉吟唱完咒文,石碑剑上那些枝蔓一样的纹路逐渐亮起岩浆一般赤红的光。这种带着恐怖温度的光从剑的最顶端向下流动,最终将整个剑刃连同剑柄都变得滚烫起来。 “滋滋滋……” 亚撒握住剑柄的手被变得滚烫的剑柄烫伤,类似于烤肉的声音响起,带有焦香的白烟从他的手中腾起。他无视身边越发越凌厉的攻击将双手的大拇指放入巨大剑柄中间的空洞中,将剑柄向着两个方向拉扯。 伊斯塔吃惊地看见被亚撒用力拉扯的石碑剑分成了两把,他还注意到剑刃的形状都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 正因为巨剑被一分为二,现在它比之前的巨剑要轻盈了许多——亚撒可以自由地挥剑了。 这家伙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伊斯塔感觉到脊背发寒,他伸出不存在手臂部分的左手,从手臂断口处涌出的火焰在手中凝聚成一柄不断燃烧的长剑:“真是的,动静太大的话会把那个怪物吸引过来的,我还希望你们自觉离开呢……看样子,得使用武力了。” 亚撒昂头尽力避开伊斯塔自下而上向下颌砍来的剑之后后翻退开来,下一秒,他的下颌就因为刚刚的剑风裂开口子,只不过仅仅一次呼吸的时间,那道不浅的伤口就愈合。 亚撒张开牙齿变得异常尖锐的口发出怒吼,用力地将右脚向前踏了一步:“有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术,这是谁教给你的?” “呵呵,我可没义务告诉你这件事。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野蛮的战斗方式,像野兽一样毫无章法,但是又难以对付。”脸被亚撒用剑柄揍得脸颊青肿的伊斯塔将腰间的碎布撕下来,之后他抬起露出杀意的深棕色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这个家伙是谁了。” 伊斯塔的剑术是根据“那个”的剑术改编而来的,不然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只能跟面前的这个家伙拼恢复力了。 “从刚刚开始,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丫头就不见了,看样子她是亡者吧?附在你身上的无法归去的灵魂。”突然间,伊斯塔注意到刚刚还跟随着亚撒的瑞吉消失了,反应过来之后,他突然咧嘴冷笑起来,“真是可怜啊,那个孩子。” “你注意到她没有也没有用,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伊斯塔提及瑞吉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势从眼睛被汗湿的头发遮住的亚撒身上迸发出来,“还有,谁允许你提她的!” “亡灵要存在在人世间必须要‘媒介’,束缚亡灵的人的肉身的一部分也好,某种特定的器具也好,吞噬别人的灵魂也好……恐怕你手上的剑,就是那个少女附身的媒介吧?” 毕竟是依靠带有克洛埃灵魂碎片的血液存在于世的怪画《水瓶少年》,伊斯塔能够敏锐的感觉到灵魂和与灵魂相关的东西。他的眼中亚撒手中的剑和太阳一般耀眼,说明里面一定蕴含着足以灵魂长久存在的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东西,在伊斯塔的认知中并不多。 龙的墓碑。 据说龙之国度尚存的时候,黑龙尼泽恩罗斯·施特尔从王城的地下挖出一块怪异的巨石,他用那块石头凿刻出一块石碑,让所有族人在上面留下各自的姓名。 从那以后,当在石碑上刻姓名的某头龙死去时,其他的龙都可以感知到其离去的消息。直至现在,血统浓度在一半以上的现龙种还拥有着化龙的能力,但也有少部分龙种向着其他方向变化着。 可即使已经血统不再纯净,他们也依旧保持着在那块石碑上留下姓名的习俗。 当一头现龙种成年时,他就会化为巨龙,飞跃无数高山和宽广的河流,穿过厚重的云层,向着大陆北方的冰海进发,然后在数月之后归来。 现龙种都将龙的墓碑当做不可侵犯的圣物,但有一天,这个圣物被人取走了一部分。 可能对于石碑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缺口,但这个缺口足以让那些龙族勃然大怒。 群龙花费数个月的时间寻找那个破坏石碑的同族,最后龙之贤者的命令让他们不得不停止搜寻。 “诸位,请你们忘记这件事,日后那个同族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龙之贤者如此说道,他并不是有意庇护那个犯错的龙族,而是因为未来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群龙的怒火终于平息,那头龙直接以亵渎先祖安息之地的罪名被从龙之墓碑上除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知道石碑有这种力量的人可不多,你这家伙应该是受什么人的恩惠对吧?”仿佛明白什么的伊斯塔一边用手摸着下巴,一边认真地盯着亚撒手中的石碑剑自语道。 突然,伊斯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让手中以火焰凝聚而成的剑消散。收起武器后他对着亚撒摊开双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帮我除去‘那个家伙’再离开这里。我负责从里面把门完全毁掉,让人没有办法再进来。” “反正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肮脏的愿望而已,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克洛埃的画的……这样的结局也挺不错的。” “谁说没有人喜欢的?我就很喜欢这些画,克洛埃比我画的好看多了!我不许你怎么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伊斯塔说话。 “你这家伙是谁?”伊斯塔有些呆滞地看着从亚撒背后蹦出来的那个娇小人影,皱眉歪头问道。 “哈?我是瑞吉啊!你刚刚不是想谋害我吗,怎么转头就忘了?你这个人真奇怪!”瑞吉说着有些疑惑地将双手插在腰间,用手指着伊斯塔继续说道,“我懂了!你一定就是那种‘鱼的记忆力’吧!什么事情转头就忘了,真是失礼!” 现在瑞吉的样貌与她成年时那种性感知性的样貌反差太大,导致伊斯塔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瑞吉将灵魂的一部分作为驱使石碑剑的驱动力封入剑中,她暂时变回十几岁时的样貌,也就是变成一个娇小可爱的圆脸女孩。满是金色繁复花纹,宝石蓝中掺杂着绚丽绿色的独角从她额前的毛发中伸出,这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只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独角兽。 “是因为我太可爱了,你才没有认出来吗?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我一百五十岁以前亚撒也经常夸我可爱呢!”托着微红双颊的瑞吉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自我陶醉中。 “带着这样的孩子你还真是辛苦呢……她今年多少岁?”眼角抽搐的伊斯塔低声问道。 “两百多岁吧?嗯,我已经习惯了。”将变回原状的剑背到背上的亚撒低声答。 “那么我们来谈正事吧!”恢复正色的伊斯塔说着,将全程都被无视的白狗吉米抓住提起来:“别看这家伙是条狗,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克洛埃制作出来的‘朋友’。我们两个一起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只为守护画廊。如你们所见,这里所有的画作都是活的……” “抱歉,我能稍微打断一下吗?”突然,瑞吉弱弱地举起右手打断伊斯塔说话,“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要了解克洛埃小姐。我觉得如果将她的经历、情感和能力完全了解清楚的话,说不定我能够找到办法让你们不在黑暗中永远被埋没……我希望你们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 “伊斯塔,吉米,外面可是很美丽的!所以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那一瞬间,伊斯塔似乎看见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很快他反应过来,甩开瑞吉伸向他的手:“我拒绝!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让你看见!” “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好我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之前吉米已经同意让我看了,你的拒绝是完全无效的!对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亚撒帮忙的话,你就直接使唤他吧,我已经同意了!” 收回被甩开的手的瑞吉露出单纯又可爱的笑容,突然一脚踹在伊斯塔的胯间:“你要是跟上来的话,我可是会很烦恼的!在我完全走远之前,请你老实待一会吧!” 瑞吉的这一招相比于之前亚撒的攻击要强力太多了。关键部位被袭击,剧烈疼痛卷袭全身的伊斯塔双眼翻白,脸色难看地夹紧双腿跪倒在地——他现在真的失去追逐能力了。 “瑞吉!” “亚撒,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击得逞的瑞吉在对眼角抽动的亚撒抛了一个飞吻,轻快地转过身跟着吉米奔跑起来。很快,她发着微光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与朦胧的雾气之中。 “疼疼疼……那个家伙是魔鬼吗?居然对人的胯下出手!”过了好一会,脸色苍白的伊斯塔才从疼痛中缓过来,他双腿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 亚撒正抱臂在一旁盯着他……这给人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把伊斯塔手撕了似的。 “喂,你盯着我干什么?这是她自己要去冒险的,根本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啊!”伊斯塔缩了缩脖子之后说道。 “我只是在思考,你的剑法我总觉得很熟悉……对了,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哦,我想请你帮我销毁一幅怪画,因为那幅怪画的存在,已经有不少人死在这里了。” “什么画?” “《安娜塔西亚之日》。” 第44章 怪画暴走 圣巴罗的高塔上,美丽的公主向下抛出金线,王子顺着金线向上爬,最后摔死在塔下。民众将王子的尸骨放入垒砌的骨山中,筑成新的高塔。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提箱的魔女梅西尔。这两个人都是臭名昭着的魔女,但是她们之间从未有任何交集。因为这两人出生时间相隔好几百年,所以就算她们两个人之间想要产生联系,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克洛埃非常仰慕梅西尔,甚至将她当做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拥有魔女血统的她做了和梅西尔一样的事——召唤恶魔。 不过这些事情完全是传闻,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实际上克洛埃的家族和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有很深的交情,尚还年幼的梅西尔还与当时的家主见过面。 安娜塔西亚之日,造成不眠之夜的魔女终于被送上了断头台。 众人的欢呼中,魔女的头颅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鲜红的血在已然染成黑色的木制高台上肆意蔓延,然后被木头吸收。 在此之后,所有欢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看见那原本应该不能动弹的尸体重新站起来…… “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吗?这样吧,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它一定会帮上你的。” “你问这是什么?这种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就是那个魔女的血啊,这些血已经离开身体很久,但依旧蕴含着很多魔力,你可千万不要浪费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克洛埃那家伙天天只知道画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画作会对他人带来怎样的恶果。” 从疼痛中缓过来的伊斯塔已经带着亚撒向着“那个”徘徊的地方走去了。途中他也简单的向亚撒讲述克洛埃的故事,包括她家族中亲兄妹结婚的恶心习俗——只为了保持魔女的纯血统。 似乎就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婚姻关系,那个家族内部的人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和怪病。 克洛埃是那个古老的魔女家族的最后一代,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她的兄弟姐妹不是天生畸形,就是因病早夭,只有她一个人成功活过十五岁。她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爱上一个不属于家族的人并把自己的初夜交给对方,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被家族的长老们永久驱逐。 也许这是一种幸运,克洛埃离开家不久,她的家族就被教会的鹰犬发现了。所有的人连同雇佣来的奴仆都一起被送上断头台,无头的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暴晒又被乌鸦啄食。 克洛埃一个人躲在城镇的一座石桥下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赶回来休息的流浪汉们无情地赶走。 后来克洛埃为了买颜料练习绘画而夜夜在混乱的酒馆中工作,白天在花一铜钱租来的地下室里磨练画技。起初她什么都画不好,可她从未想过放弃。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精湛的画技,她是家族中最后一个人,她必须要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好。 当克洛埃成功把鸟儿的每一根羽毛都细致地描绘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恶魔——他是来自深渊的七原罪恶魔之一,傲慢的路西法。 “我喜欢你的画,可我更喜欢你本身。是你的血与欲望的味道将我吸引而来,拥有美丽灵魂的小家伙,我要给予你想要的东西(诅咒)。请你用血去作画吧,只要是你画出来的画,就一定会给别人带来幸福。作为实现你愿望的条件,你必须成为我的收藏品。” “那个恶魔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直接消失了,后来克洛埃就一直被困在这条画廊中无法离开。我和吉米去外面找了很久,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抓到那个恶魔……仿佛与他的相遇只是我们的幻觉而已。” 伊斯塔把故事一口气讲完之后,他居然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同时他注意到身边的亚撒眼神冰冷下来:“喂喂,你这家伙不会很讨厌恶魔吧?” “不是,我只是感到很兴奋而已,你别太介意。” 收回杀气的亚撒有些尴尬地用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罩:“每杀死一个恶魔或者黑暗生物,石碑剑的力量就会被消减一点,而且越高等的恶魔需要的力量就越多。石碑剑的力量被完全消耗殆尽之后,瑞吉的灵魂就会回到她已经被修复的肉体上了。” “肉体?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再乱说的话,我就撕烂你的嘴!瑞吉与你这种依靠灵魂碎片与魔力存活的妖精完全不同。很久之前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人将她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出来,分开进行休养。我负责保管的,就是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厉害!哎,要是我也像瑞吉那样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就好了,吉米那家伙总是嫌我烦。” “嘘,安静!”似乎有听到什么动静的亚撒突然伸手挡住与自己并肩向前行走的伊斯塔,压低声音让他别说话。 两人现在所处的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因过于浓厚的湿气而潮湿腐烂。墨绿色滴水的苔藓,颜色诡异的菇类丛生,一种漆黑且甲壳黑亮的蠕虫在踩上去黏滑无比的木板中钻动,它们在被踩死后会爆出绿色的浆液。 挂在墙壁上的只有破碎的画布与画框,偶尔也能看见完整的画,无一不是由乱线所勾勒了人形,再以一抹鲜红的颜料构成它们诡异的笑容。 亚撒之所以会让伊斯塔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听见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第三个人的脚步声非常轻,如果不是龙族的听力极度灵敏的话,这个脚步声可能就被他忽略掉了。 “是那个家伙,它一定是感受到危险才主动出击的!”终于也听到脚步声的伊斯塔一边紧张地盯着正前方说着,一边召唤出火焰凝聚成一面带有狮头的火之盾牌。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亚撒突然伸手抓住伊斯塔的衣领,双脚微微分开的同时他将伊斯塔提起并大喊道:“举起你的盾牌!” 呼吸倏然急促的伊斯塔毫不犹豫地架好手中的盾牌,他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在手中的盾牌上,还意图继续向前突进。 与伊斯塔同时受力的亚撒节节后退,最终他还是撑到那股力量消失。 “这是……荆棘的长矛?”依旧被亚撒提在手里,浑身冒出冷汗的伊斯塔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盾牌他看见盾牌上有一根矛尖已没入盾内,由漆黑的荆棘枝条缠绕而成的长矛。 伊斯塔盯着这根并不出奇的武器看了几秒后,将它连同盾牌一起丢出去。下一秒,那根长矛呈放射状刺出无数的枝条,这些枝条上的每一根利刺都闪着森冷的光,它们在没入墙壁地板时没有丝毫的滞涩。 “呼哧、呼哧……还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肉串了。”伊斯塔带着一丝庆幸说道。 “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找我就是希望我来对付这个对吧?当然没有问题,我会妥善解决的。” 背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让伊斯塔感觉到脊背发麻,他在双脚接触地面之后立刻转头看去,刚好看见浑身上下都发生了恐怖变化的亚撒从身边走过。 亚撒现在全身上下只要是没有衣服的地方,都有漆黑钢铁般滑腻锋利的鳞甲不断冒出,像盔甲一样覆盖他的身体,同时这些鳞甲也从他的双颊生出。他的身体也比之前魁梧了许多,就像是经过锻炼那般拥有更多但是又不过于夸张的肌肉。 坚韧的皮靴因为亚撒腿部结构发生变化,已经被鳞甲和指爪撑破,此时可以用“强健锋利的后肢”来代替双腿这个称呼了。 “咚!咚!咚!咚……” 亚撒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极有节奏和规律的鼓点声,流入心脏的血液变得滚烫之后再次被心脏送往身体的各个地方。他整个人的体温升高,就像是在火炉中逐渐变得滚烫的铁块。凝聚在皮肤与衣服上的水珠被体温蒸发,他的身形被裹入浓密的水汽之中。 伊斯塔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意识到是亚撒从自己身边跑过。 再看亚撒站立过的地方,伊斯塔惊恐地发现那里的地面上有着像是野兽肆掠过后留下的残暴脚印……这家伙简直像怪物一样。 第45章 怪画的魔女 进入魔女的画廊后,瑞吉一直听见陌生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只是她选择性地无视了那个声音。 瑞吉不想给亚撒惹麻烦,可她听见当伊斯塔主动请求帮助时说出的那番话时,她心中忽然就产生了帮助对方的想法。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只是想要帮助对方而已。其实这可能很突然也很愚蠢,但她认为伊斯塔是值得去帮助的那种家伙——即使在不久之前对方还想着杀死自己。最主要的是,就这样不被人知晓的沉入黑暗中的话,实在是太痛苦了。 “来这里吧,来吧,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瑞吉紧跟着吉米从横卧在地上,头顶生着怒放着艳红玫瑰,形状如同珊瑚一般的红角的白鹿上方跃过,又飞起一脚踹翻那些伸出螃蟹一般的脚缓慢向前移动,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木雕。她还从成团飞舞,样貌介于蜜蜂与翅膀透明的蝴蝶之间的明黄色精灵中狼狈穿过。 随着向着长廊深处的深入,那个原本飘渺空虚的声音逐渐在瑞吉耳边变得清晰起来:“我等了太久了,终于有人能听我倾诉罪行了。” 跑了许久,瑞吉看见那幅与其他怪画与众不同的画作:那是一幅连画框都没有,内容完全空白的画。 在这幅画面前,瑞吉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走到画作前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进入那幅空白的画作中的那一刻,瑞吉看见很多镶在精美画框内的画作带着发光的尾巴从头顶与身边飞速掠过,在远方灰色的地平线上绽放成艳丽的光之花。 这里几乎每一幅画的颜色都极其的艳丽,仿佛画中的颜料随时会从中喷涌而出一般,同时她也在其中看到零星被划烂且颜色黯淡的画夹杂在其中,它们落地时只会腾起一片灰色的烟雾。 现在瑞吉身处的这片空间以深灰色会倒映出人影的晶石地面为分界线,通过倒影瑞吉惊觉自己在这里居然是成年最接近人类时的样貌。 晶石地面的下方是漆黑无边的虚空,正上方则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不停地有画作从空中如流星掠过,又化作光或者烟雾消失。 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到的瑞吉无意识地迈动脚步向前走着,她注意到一副伫立在前方的一副巨大画像,而上面的场景是…… “抱歉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一直都很想见见祖父母口中的梅西尔,就擅自把那一幕画下来了。在那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为她画出一幅完美的画像,最后只能留下这样空荡荡的白板。” 瑞吉想象中的克洛埃是一个有着稻穗般金色长发,面容可爱的女孩子。可见到本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错。 克洛埃长得并不美,她也不是金发,而是红褐色很粗糙的短发。她蜡黄色的皮肤上满是会淌脓水的疙瘩,小小豚鼠一般的黑眼睛在微胖的脸上闪着友善的光芒,唯独那一双手纤细好看的与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是属于画家的手吗? 瑞吉呆愣了一阵子之后,突然眼睛发亮的抓住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克洛埃的手,用难以抑制兴奋的声音说道:“我叫瑞吉·拉尔!我很高兴认识你!我可是超喜欢你的画的,从第一次看见你的画开始,我就想要见到你了!你果然很漂亮啊!” “我,我很漂亮吗?我家里的人都说我很丑,就像是深海里面从未见到过阳光的鱼……”瑞吉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克洛埃的脸瞬间羞得通红,她低着头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完整的句子。 看到克洛埃羞涩的反应,瑞吉歪头不解地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灵魂,你们人类应该都知道吧?皮囊终会老去化为尘土,只有灵魂是永存的。嗯……对了对了!我说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呀?” 瑞吉说完这句话后以为克洛埃会立刻答应自己,可她没想到对方会愣愣地看着自己,并且眼眶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吗?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有人来到这里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带着一丝希望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用的画笔与颜料换了又换,却从来没有人来找我。所有人都是为了我的画才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只知道索取,从未想过付出,所以最后他们才会成为画的一部分。” 听了瑞吉的话,扑上前抱紧她的克罗埃哭了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她将多年来的感受一股脑地讲给瑞吉听,好好地发泄了一通。 作为一个好听众的瑞吉从始至终都没打断过克洛维,只是适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家人的脸了。我还记得我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为梅西尔画一幅完美的画像对么?可你从未为自己画过画像,你的敬畏与憧憬已经变成囚笼将你牢牢控制住了,也许那个恶魔就是利用你这一点才把你把控住的。”瑞吉板着脸认真说道,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在克洛埃眼里有多可爱。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贤者似的,你说的也没错,将我束缚在这里的不只是恶魔的力量,还有我对未来和迈出新的一步的畏惧。”克洛埃捏了瑞吉的脸。 克洛埃她这一生乃至死后都是在为别人作画,这个过程中逐渐放弃了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她已经失去本心,也许现在该为自己考虑了。 “既然没有考虑过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太迟的。我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瑞吉说着握紧克洛埃同自己一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歪着头对她咧嘴笑了起来,“不用担心,瑞吉很厉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笼子,我都可以打破给你看。”说完后她还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像是在对面前的人发誓。 瑞吉一直都是这样的龙,她不在乎事情有多么的困难,她认为只要是实际存在的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去找解决办法就行了。当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异常的空间是怎么回事了。 瑞吉不属于这里,因此她能够敏锐察觉到一些从外界渗入画作中的魔力。那些魔力从如陨星一般的画飞来的方向飘来,就像是清晰至极的路标。 按照常理来说,结界应该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可是这里明显不是这样,那道缺口像是有人刻意留下来的。虽然瑞吉不知道是谁做的,但那个人可能也希望克洛埃能够离开这里。 “克洛埃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我已经找到出口在哪里了!”自信满满的瑞吉不由分说地拉着克洛埃向着目标地点走去,“你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了。” 第46章 得到解脱 脸上生出鳞甲后,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的亚撒双腿猛蹬从地面上跃起,避过对面朝腿关节横扫过来的长剑。他在空中甩尾强行扭身旋转起来,以强劲后肢瞬间在眼前敌人胸口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猩红的血和断裂的荆棘枝条一起四处飞溅,无头的尸体因惯性向后仰倒。趁此时机亚撒尾脊上生长着锋利鳞甲的长尾贯穿敌人的心脏,将它狠狠地钉在地面上。 虽然这具尸体无法行动,但亚撒依旧还是不断进行切砍、撕扯、践踏、捶打等极端行为,以极致的暴力对这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进行肢解,最后他弄得全身都是鲜红的血和碎肉,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亚撒攻击的动作刚停下,尸体的心脏瞬间生长出数不尽的荆棘枝条。他立刻交叉手臂并以长尾缠绕身体,仍未避免被那些如同枪簇一般的荆棘刺穿身体。 亚撒在荆棘游走体内之前,毫不犹豫地它们从体内抽出来,但也因此拉扯出一连串的碎肉与血液。 亚撒处理伤口中的荆棘时,那具几乎变成一堆碎肉的尸体身上经历的时间仿佛回转,飞溅出去的肉块与血液回归身体,断裂的骨骼迅速拼接,伤口在眨眼间愈合如初。 另一边亚撒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口流出的血液却依旧残留下来,证明他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恶战。 双方伤口恢复的那一瞬间又同时动了,无头的尸体双手持着以荆棘缠绕而成的长剑,自上而下划出十字形的凌厉剑光。 亚撒用强劲后肢蹬地跃起,从剑光的缝隙中掠过,用双爪抓住尸体肩膀将其一分为二,然而荆棘剑的剑刃也刺入了他的腹腔。 刺入亚撒腹中的剑瞬间伸展出更多的枝条,在他身体内部进行多次贯穿,大量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地上蔓延开来。 亚撒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半跪下来,以龙言咏念古老的咒语,炽热明亮的火焰将被一分为二,内脏与血液乱七八糟的堆积在地上的尸体为中心形成明亮的火墙。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尸体的残骸并在地板上快速蔓延,点燃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画作,漆黑呛人的烟雾混合着肉被烧焦时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这一次尸体没有再站起来,已无力逃离火海的亚撒视线逐渐地模糊起来,失血过多的身体在变冷,他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你是……” 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在咆哮,在几乎看不见人影的风雪中,瑞吉和克洛埃正在艰难地前进。 “克洛埃小姐不愧是画家,还真是缺乏运动啊,以后可要努力锻炼哦!走了几步就走不动的话,可能会在逃跑的时候被坏人追上的!还有真奇怪呀,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我却总感觉是在原地踏步……” 从始至终未停止过说话的瑞吉背着才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的克罗埃,大步向着画作飞来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瑞吉看见许多被折断的画笔,盛放颜料的木盒,以及认不出来的生物枯黄的骸骨,它们无一例外的被埋没在及膝深的灰雪中。 灰雪与凌厉的寒风一起没完没了地往瑞吉和在她背后缩成一团躲着的克洛埃露出的手脚上扑,此时风力大到瑞吉前进五步就会退后三步的程度。 此时瑞吉的双腿已经化为龙类强劲的后肢,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前行艰难……她完全不知道这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寒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自从克洛埃下定决心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后,巨大到仿佛无限的空间便出现了一股只向一个方向刮的飓风。 这股风从那些流星一般的画作飞来的方向吹来,像刀一样在瑞吉的身上不断留下长长的血痕——在这个奇怪的空间内她不仅拥有实体,而且还会受伤流血。 “克洛埃小姐,你可要藏好了。现在的风很大,可能会把你吹伤的哦!再过一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在我把你放下来之前,你绝对不要乱动!”瑞吉对于克洛埃说完这番话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从脸颊伤口中涌出并划过嘴角的血。 两对整体为宝石蓝色,表面渡着一层孔雀绿光芒,棱角狰狞的弯角从瑞吉头两侧生长而出,她口中细密的牙齿变得锋利尖锐,从被风逐渐撕碎的长袍下探出的尾脊上同样覆盖着奶白色毛发,被蓝色调华美鳞甲包裹的长尾曼妙舒卷。 这条尾巴将末端锋利的骨刺刺入深雪中,稳定瑞吉那因重量不够即将被风掀起的身体。 瑞吉那双炽金色的龙瞳被点亮,在狂暴的风雪中如同两盏摇曳的明亮烛火。就在这种情况下,化为半龙的瑞吉看见前方那屹立在风雪中的巨大影子——那是仿佛顶天立地的迷之生物的骸骨。 骸骨在风雪中就只有黑色的轮廓,那疑似眼眶的位置燃烧着蓝色的幽火就像是两盏指路的明灯。夹杂着冰粒的风雪从骸骨黑洞般的口中涌出,空气冰冷到瑞吉感觉肺都要被冻住了。 “瑞吉你看,这本书里说过‘不敢面对未来的人心里都有一场风雪,正是这场风雪让人类变得复杂而难以理解,当他们心中的风雪停歇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得豁达,有勇气继续向前’。” “克洛埃小姐,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是在担心重新开始生活也依旧会被人排斥迫害吗?”瑞吉说话时吐出的热气瞬间变成一片冰冷的雾。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挂满冰霜,就连流血的伤口都被冰结。就算这样,她还是在固执地向前,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完全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听家人说过我们家族的人就算是归去,灵魂中蕴含的画下的画作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也依旧会残留着,以后的我说不定也会被当成怪物吧?” 克洛埃将脸埋在瑞吉的毛发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其实瑞吉的话也恰好说中克洛埃的担忧,她的确在担心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说实话吧,现在外面的世界的确糟糕透了!我没骗你!被梅西尔放出来的恶魔满地走完全收拾不完,教会的人又叫嚣着要把所有的异端给送上断头台,还有各种各样心术不正的家伙……正因为这样的世界才美丽又残酷不是吗?” “我们总会遇到真的适合我们的人,真心愿意和我们交往的人。人受到伤害也要向前看,被人排斥也要好好活着,遇到困难也不要退缩,人类可是比龙族存活的还要久,比虫子还要顽强的存在啊!” 瑞吉没办法腾出手来,她只能用尾巴中段拍拍克洛埃。通过接触她感觉到对方在颤抖,这让她有些无奈地笑道:“人类真的好奇怪,但是这样才很有趣啊……我说过了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所以不要害怕!以后昂首挺胸地面对新的生活就好了!” 脸颊上悄然浮现出一片天蓝色细腻鳞片的瑞吉说到这里时笑着昂起头,她张开口咆哮起来。 雄浑如青铜中轰鸣的咆哮仿佛要将这片呼啸的风雪驱散一般,但真正破开风雪的是炽热如同喷射岩浆的龙息。 龙息温暖的光芒和炽热驱散风雪带来的压抑与寒冷,克洛埃吃惊地抬起带着冰结泪痕的脸,看着龙息将那头壳张开如同戴着王冠的骸骨直接贯穿熔毁。 龙息蕴含的力量在骸骨中爆炸,瞬间半熔毁的骸骨在爆炸的火光中四分五裂。骸骨完全碎裂之后,狂暴的风雪瞬间消散,力气消耗殆尽的向前扑倒在恢复原状的走廊的地板上:“妈呀,累死我了!克洛埃小姐……请你稍微等一会啊,我休息一下就把你送走。” “啊啊啊啊,抱歉!我居然还压在你身上!”反应过来的克洛埃手忙脚乱地从瑞吉身边挪开后,她垂下眼睛颇为疑惑地问道:“瑞吉,你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呢?明明我……” 颜料般的泪水便从克洛埃的眼中滑落出来,在腐朽的地板上绽放出泪水的花朵,她下意识地捂着脸,不敢看瑞吉的表情。 疲惫翻过身的瑞吉没有立即回答克洛埃的问题,她需要一些时间收回身上属于龙族的特征。 “当然是因为有人拜托了我啊!我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龙,所以我就来救你啦!嘿嘿,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活着真是太好了!” 露出灿烂笑容的瑞吉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起身用袖子给克洛埃擦擦脸上的眼泪,并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吻:“加油,以后我们再见吧,祝你幸福。” “你可真温柔啊,瑞吉,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请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吧。” 克洛埃有些呆愣地摸了摸被瑞吉轻吻过的地方,如羽毛轻抚皮肤一般的吻给她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温暖力量,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化为光的碎片消散,向着远方飞去。 瑞吉微笑注视着面前眼泪未干的克洛埃,然后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会再见了,不过这样就好。祝你幸福。” 第47章 不算完美的结局 等克洛埃化为光尘在空中消散,瑞吉感觉身上的重担消失了。她眯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去找亚撒。 然而瑞吉还未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就被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了一跳,下一秒她感觉衣领被谁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向走廊另一边拖过去。 “快逃啊,傻女人!你不想活了吗?” “哈哈,伊斯塔你还是这样一点也不绅士。”背着因失血过多昏厥的亚撒,白发淡蓝色眼瞳,看上去颇为软弱的少年在奔跑时,还不忘嘲笑抓住瑞吉衣领狂奔的伊斯塔。 不过当伊斯塔回头以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时,他还是乖乖地闭嘴了。 忙于逃跑的两个人看不见背后的景象,但被拖着走的瑞吉却看得很清楚:荆棘枝条构成的黑色狂潮正带着恶劣想要破坏一切的目的冲来,意图覆盖整条走廊。同时这些荆棘蠕动发出的如同万千虫群爬动的窸窣声响,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又恶心至极。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那东西是什么,好恶心!”终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瑞吉一边惊恐地尖叫道,一边抬手抓住伊斯塔揪住衣领的手臂。 “等逃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伊斯塔说着稍微停顿一下,让瑞吉站起来自己跑。 借机跑到他们两人前面的吉米偏过头说道:“伊斯塔,你还在生气吗?哈哈哈哈……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啊!” “我才懒得跟你解释!”伊斯塔听到吉米的声音后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之后他突然加快脚步超过吉米,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对准正前方。 从伊斯塔手掌断口涌出的蓝色火焰翻滚燃烧,形成一个大小仅够一人通过的火圈,而火圈的另一边是那条怪画还未被转移的走廊。 “你不是说大多数的怪画都被你转移了吗,这些应该就是最后的吧?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把它们转移走,不然的话这里会被那东西给吞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伊斯塔在让瑞吉第一个通过火圈后,颇为粗暴地把吉米递过来的亚撒也丢过火圈。 还没来得及回身的瑞吉直接就被亚撒压倒在地上趴着,下一秒她的身上又增加了一个重量——伊斯塔被吉米一把推过来摔倒在她身上了。 “吉米,你这家伙要干什么!” “抱歉,伊斯塔。得有人拦住这东西不是吗?”站在逐渐缩小的火圈的那一边的吉米歪头露出有些无奈和带着歉意的笑容,他身后荆棘的狂潮正在逼近,“原谅我,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外面的世界旅行的吧?在这之后一起去吧!” “你个混蛋啊,你又不擅长战斗你为什么要逞强!” 伊斯塔从亚撒与瑞吉身上爬起来,试图阻止火圈消失。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火圈的最后一缕余烬从手中消散,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吉米的身体生出白色的藤蔓。整条走廊被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填满,仿佛古树生满枝条的树洞。 瑞吉吃力地推开亚撒从地上爬起来,她发现伊斯塔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挂在墙上的那些怪画摘下来,将它们一起丢过一个火圈。 火圈的另一边似乎是某处的粮仓,瑞吉看见大量堆积的粮草,还闻到稻谷受潮后特有的味道。 不行,我得帮忙,但是我不碰不到它们!这样下去的话…… “亚撒,亚撒求求你别睡了!再睡下去的话我们就没有时间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因为自己的不争气,眼泪落下来的瑞吉伸出手捶打着亚撒的肩膀和背部,她用最大的声音叫喊道:“请你救救他吧!” “笨蛋,那家伙伤到内脏和骨头啊,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伊斯塔听到瑞吉的哭喊声时,本想提醒她亚撒重伤在身,根本不可能站得起来。结果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摇摇欲倒的身影——那是他以为不可能再站得起来的亚撒。 “别哭,别哭……”伤口并未愈合,一动就全身上下不断冒血的亚撒眼神涣散。他其实没有恢复意识,可瑞吉的哭声驱使着他动了起来。 之后亚撒的身形在伊斯塔的面前虚闪消失,当那身影再次出现时,伊斯塔吃惊地发现亚撒双手都拿着自己还未收拾起来的怪画。 “我会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一切……别哭了。” “笨蛋,谢谢你。”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的瑞吉起身垫脚抱住亚撒的头,让无法再动弹的他靠着胸口。 伊斯塔将亚撒递过来的画通过火圈全部送了出去——这样的话,怪画的抢救就算完成了。 “出口已经打开,只要通过这个火圈你们就算是离开画廊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伊斯塔将释放出来的火焰化成的火圈拉扯大,示意瑞吉带着亚撒穿过去。 “那你呢?”瑞吉问。 伊斯塔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重新召唤出新的火焰:“我要去把那家伙带回来。” “我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我会让阿斯用很好喝的红茶和黄油饼干来招待你们的!对了,为什么你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明明之前说自己不会出去!”瑞吉扛着亚撒踏出火圈之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因为画廊要毁了?还是说因为某人的‘努力’呢?” “等我们活着回来的时候,我会详细讲给你听的。”伊斯塔背对着瑞吉潇洒地挥了挥手:“谢谢你,瑞吉。” “这下可真是狼狈啊,少年!咱倒是挺欣赏你的吼吼吼!不仅成功让魔女的画廊消失了,还为自赎会增加了那么多的藏品,艾斯特斯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拿到奖金,身为半龙的你应该不缺钱花吧?真好啊!” 似乎很闲的蜜莉恩从进入亚撒的房间开始,就一直毫不客气地调侃他。 一心想要好好休息的亚撒没有搭理蜜莉恩,他强忍住怒火之后用毯子盖住头:“你给我滚出去!” “吼吼吼,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委托咱会暂时替你接下的。” 关上房门之后,蜜莉恩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冰冷起来,她随手把一直叼在嘴上的烟管摘下插在腰间,将背靠在木墙上冷声道:“鉴定人已经确定那些画是怪画魔女的遗作,现在已经派人开始净化了。按照你的要求,咱让伊洁丝保留了那幅空白的。” “辛苦你了,蜜莉恩。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负责了。”拥有耀目金发的少年垂下眼睛从蜜莉恩的面前走过,他那双睫毛都为发亮金色的红色眼睛总是让蜜莉恩无故想起某个人。不过面前这个人眼睛的红色更像是渲染天空的红霞,带着灼烧人的危险感觉。 “愿你的理智胜于怒火,愿你去宽恕那过去而不堕落于仇恨中。那两个人按老规矩处理好了,他们也有在这世上走一走的权利。”蜜莉恩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她从腰间抽出烟管叼着,又一次喷出带有淡淡薄荷香的烟气。 “若是相遇,便是我们自己的抉择而已。”少年说着也迈步离开,“我并未后悔过。” “嘿,你知道吗?镇边那座破钟楼好像倒了,有人在钟楼的地底下发现了一间密室。你猜猜看那间密室里面有什么?” “切,不就是发现了一具尸骨吗?现在这件事早就被添油加醋的传疯了!什么钟楼地下原本是哪个贵族老爷囚禁奴隶的地方、某个怪物曾在那里食用自己抓来的人类、魔女将那里变成自己的魔法工坊什么的……真是的,那些家伙有闲心先去打听那些,为什么会没有力气多干点活呢?” “哈哈哈哈!你这压榨劳工的老混蛋!对了,要不要去喝一杯?酒馆里面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传闻……” 今日的清晨,那如同怪物一般不祥矗立着的钟楼轰然倒塌。最先发现钟楼倒塌的是回镇的商队,他们担心会有流浪汉之类的人被石块掩埋,就搜查了整片废墟。 人们在钟楼内发现被人破坏的通往密室的入口,在那间狭小黑暗的密室里他们找到一具被几近被灰尘掩盖的骸骨,以及数量夸张的颜料与画笔。 派人商会联系之后,商队将发现的东西全部交给跟随他们的自赎会的成员,随后开始清理废墟,准备在这里建立一座新的钟楼。 清理废墟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面画着简陋至极的门的石墙上渗出一丝黑色的雾气。这缕雾气如游蛇一样游窜逃离,最终回到他的主人那里。 “我的收藏品已经被人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再多留几年呢……算了,就算这样也比你这家伙找到要好。”银发红瞳,头两侧生长着漆黑弯角的俊美男性无力地扇动了一下身后那三对漆黑的羽翼。 他上身那件原本得体优雅,制工甚至是上佳的礼服此时基本已经没有完整的形状,只有几条布还凄惨挂在他的身上。 “其实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也不在乎死这种事情。”男子挑了挑眉后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可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既杀不死,我又无法完全认知。” “路西法殿下,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一点,还好我也挺闲,不介意和你多聊几句。首先,我算是当今教皇脚下的一条狗吧?他说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啊,对了,我其实真正服从的是……” 阿奇帕德说着将皮肤被不明力量全数刮去,露出猩红肌肉,红至近黑的血管和整枚带着血丝的眼球,甚至半副血腥的牙齿都作呕地展露在空气中的脸凑近咬紧牙关,似乎准备与他拼死一搏的路西法:“才不告诉你。” 说完话后,阿奇帕德狞笑着将插入路西法胸口的手收回,那枚被小巧的苍白骨骸包裹的漆黑心脏连带着血管一起被他拉扯出来。 漆黑粘稠的血顺着手滑入袖管,染黑风衣下白色的衣物。 “永别了,路西法殿下。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家伙去那边陪你的。” “我期待着你来陪我的那一天,混蛋!”嘴唇蠕动说完遗言的路西法在心脏被阿奇帕德抽离之后,身体就化为漆黑的沙砾消失了。最后只有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还留在原地,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唔,恶魔的力量果然难以驾驭……但是我还能控制住。还有我是不可能去那种无聊的地方的啦,你就在那里等到把一切都忘记吧!” 阿奇帕德将路西法的心脏吞咽下去之后,身体忽然不自然地鼓动起来。他花了好一会才让新获得的力量平静下来,之后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并满足地打个饱嗝:“哈,满足了,这份力量我就用来创造新的《赎罪录》好了!” “真是期待啊,这次会得到什么样的新玩具呢?” 第48章 血族的晚宴 鸢尾花送给我亲爱的友人, 洋水仙赠给我最痛恨的敌人, 白玫瑰放在逝去之人的坟墓前。 让悲伤为你吟诗, 死亡为你哀悼, 祝愿我们的友谊永不凋零。 皎洁柔和的月光似这世上最薄最轻柔的纱,它透过发散出绚烂光芒的彩色玻璃窗,无声地飘进古堡式建筑那尖塔般的屋顶上隐藏的房间中。 这间原本弥漫着优雅古典气息的房间此时满地都是红胡桃木长桌残骸和地毯的碎片,裸露出来的木制地面上类似于刀痕和抓痕的沟壑深得吓人。 墙面上美轮美奂的彩绘早已变得千疮百孔,被嵌入墙壁中的残缺骸骨暴露出来。 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中传来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 转眼间两人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仅可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时发出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 这一切落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慢动作,她条件反射地举臂护住头,红酒洒在她的身上就像鲜血蔓延。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尖锐指爪抓紧地板制造冲击力。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右手的短剑,她改为双手握剑,抬头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了面前的莉莉丝。 莉莉丝是抱着杀死梅西尔的心态来进行战斗的,她的每一招都带着要将梅西尔撕裂的力量。 为什么梅西尔要在这种地方战斗,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一时间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现在她无疑在和另外一个怪物,亦或者说其他什么物种战斗,并且试图拯救对方。 把一切阐述清楚之前,其实还需要去了解过去曾经发生在三个孩子身上的故事,没人知道那件事对于这三个人的影响…… “感谢各位客人来参加这场家族晚宴,现在我以瑞缪尔家主的身份在此宣布,从今日起我的女儿爱丽·瑞缪尔将正式成为瑞缪尔家族的一员,愿她永得黑暗的庇护!” 父亲的话音落下后,所有来参加晚宴的客人都举起手中的酒杯,人们齐声说出祝福的话,整个大厅变得热闹非凡。代表祝福的音乐声响起,一时间整座建筑都充满了这种欢快而宏大的乐曲声。 心不在焉的莉莉丝为了不失礼节,也跟着举起手中盛着葡萄汁的银酒杯,但她从始至终都只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莉莉丝的姐姐,爱丽·瑞缪尔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天,选择放弃人类的身份,投入到夜之女神的怀抱中成为了瑞缪尔家族的一员。 姐姐饮下黄金圣杯中混有家族祖先血液的酒之后就无法再步入阳光之下,只能在黑暗中渡过漫长的时光。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和洁白的蔷薇一样柔弱而美丽,又仿佛随时会凋零。 就是那个时候,莉莉丝见到了那个家伙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她的美貌所照亮。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大概就只有“太阳”最适合了。 所有的生物都想趋近太阳,这近乎是一种不可反抗的本能,就算是畏惧太阳的血族也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那个不可侵犯的女人。 即使以青色与蓝紫色羽毛制成的精美面具遮脸,晚宴上几乎所有的人也依旧追随着她纤细优雅的身影,直到穿着优雅而庄重的漆黑礼服的男人走到她的身边时,大家才匆忙地移开视线。 宴会的主人主动上前搭话,这可不是常见的事情。 “可妮莉雅女士,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您!回想起上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您还没有孩子呢,” 这个活过千年时光,容貌依旧英俊的灰发男人礼节性地低头亲吻了一下可妮莉雅的手背后说道。 “威图恩伯爵,您还是这样年轻!我想以后您的女儿也将和你一样永不衰老了吧?” 可妮莉雅在用另一只手捂嘴轻笑的同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提着华丽厚重的裙裾,在仆人的陪伴下离开的爱丽:“这是那孩子自己选择的吧?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永远。真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这一切都是让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未来怎么样也由她自己决定。” 从陶制酒瓶中倾倒出来的古酒隐约散发出绵延沉香,考虑到参加宴会的不只是血族,因此也有琥珀色果酒在烛光下摇曳,发出微亮的光。 当微酸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的时候,所有人开始高声调笑。明亮的烛火摇曳,优雅柔和的乐声不断,人影交错,女士们的鞋尖叩地发出清脆声响,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们腰杆笔直。 为了减小谈话声,这些人不得不贴面交谈,有些人会趁此机会在看上的人脸上留下一吻。 这明显是一场极其标准而极其无聊的宴会。虽说黑夜的确是暗夜之物的狂欢之时,但是眼下这番场景简直就是这群血族在向那帮血猎示威——毕竟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人,不会有什么人将城堡建在深山之中。 其实如果不是母亲接到了城堡主人的邀请必须来赴宴的话,估计自己也是绝对不会来到这种地方的…… 站在立柱后方阴影中,穿着笔挺礼服的的红发男孩漫不经心地抬眼环顾周围。他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和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就像是山羊误入狼群,当然,是黑山羊。 充满优雅古典气息的舞池,被深灰色雕刻群蝠的大理石柱和从头顶悬挂下来的猩红纱幔环绕,以金漆钢铁与人类头骨建造的巨大吊灯下,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的瑞缪尔家族的眷属。 浓厚的香水味和脂粉味道也依旧掩盖不了他们身上肉体腐朽的气味和血腥味,他们背地里早就烂透了。 “无聊的晚宴。”男孩冷声评价道。 不是为了护送母亲,他是绝对不会来这种晚宴。他的身份虽然没有母亲的特殊,但血香引来了不少血族的觊觎。 男孩怀疑如果母亲不在的话,那些偷偷打量自己的血族会不会趁机邀请他去花园或者二楼的房间聊聊。 好在男孩深知血族的狡黠,他可不会接受那些不怀好意的邀请。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也许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说不定现在还有时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本来参加晚宴是必须跳舞的,但是男孩显然没有这种心情。他只想赶紧回家,完成作业之后坐在窗台上读自己没有读完的冒险故事,这可比任何事情都有意思。 “那个冒险家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呢?”男孩出神地望着舞池喃喃自语道,“我也想像他一样。” 第49章 共舞 悠扬的乐曲一首接着一曲,男孩看似在欣赏他人跳舞,实际上思绪早已飞远了。 “呼……有点热。我果然不喜欢这种地方。” 正当感觉胸口发闷的男孩放下手中的餐盘,准备离开舞池去阳台那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他注意到这场宴会的主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个女孩转变为血族后,一头漂亮的金发已经异化成冰蓝色。她用以金箔制成的玫瑰花束和羽状发饰在脑后,耳侧留下的小束头发很随意地披散在从洁白纱裙下裸露出来的雪白圆滑的肩膀上。 包裹纤细身体的洁白长裙由棉蜘蛛的丝绢制成,丝滑裙面上以蓝色水晶制成的水晶花和黑珍珠在烛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从短裙背后垂下的绸带绕过女孩洁白小臂,垂在光滑的拼花石英石地板上。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爱丽的黄金之瞳,这是拥有高贵血统的血族才能拥有的眼睛。 爱丽·瑞缪尔……和她的妹妹吗?虽然有听说两个人不是亲姐妹,但真的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啊。 男孩在爱丽接近之前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很快发现对方背后默默跟随的麦色皮肤女孩——对方居然还像孩童一样将黑发分为两股在头两侧高高扎起。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打扮,才显露出她的特立独行和倔强。这种特立独行说明女孩是那种不容易对付的类型。 “别人都在享受宴会,只有你一个人躲在角落,还摆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如果之后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以宴会主人的身份把你赶出去了!”女孩一靠近就抱着手臂冷冰冰地说道,很显然她早就注意到了角落的男孩,并且为对方失礼的行为感到生气。 还有些茫然的男孩眨了眨眼睛说道:“啊……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警告对方不要影响宴会气氛之后,爱丽在男孩反应过来之前,带着憋笑憋得脸颊通红的妹妹莉莉丝离开了。 穿着黛色鱼尾长裙,向旁人大胆展露漂亮细腻的麦色皮肤和柔美身体曲线的莉莉丝不经意地扭头间,贴在眼角碎羽般的金箔闪耀出微弱的光芒。她平日里也没见爱丽摆出这副模样,没忍住出声调侃了几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可真是的!刚刚那副样子可是连虚张声势都算不上哦!你不是觉得那个男孩子长得挺不错的吗?这样凶巴巴的话 ,可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莉莉丝,你怎么能这样和姐姐说话!”紧张得满脸通红的爱丽伸手捶打身边的莉莉丝,扭头发现对方早就坏笑着提裙跑远了。 “莉莉丝,你别跑啊,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睡地板的!” “你和你的妹妹真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爱丽小姐。不过,我倒是觉得她那个样子会更讨人喜欢。” “当然了,毕竟莉莉丝是我捡回来的呀。虽然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爱丽连忙收起咬牙切齿的模样,恢复到之前优雅的状态。 然而爱丽转过身后,她却再一次慌乱起来——刚刚那个被她当众教训过的男孩正背着手站在身后,温暖的烛光透过飞扬纱幔,零碎洒在这个男孩不见一丝褶皱的礼服和光滑的红发上。 爱丽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孩有着一头罕见的暗红色的头发,虽然这种颜色在传言中很是不祥,一般都是一些不好的化身的代表,但是她却很喜欢。 “刚刚真的非常抱歉,我很少参加这种宴会,所以有些不适应。” 男孩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将戴上手套的左手从腰腹交界的地方伸出,递到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捂住嘴巴的爱丽面前:“为表歉意,我能请您和我跳支舞吗,爱丽小姐?” “当然可以了!”爱丽反应过来后提裙行礼,向着男孩伸出自己戴着白纱手套的手。与此同时,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乐队演奏起了优雅的歌曲。 男孩握住爱丽的手的同时将她向面前拉了一步,伸手稳住她的身体:“虽然我觉得刚才自己没有失礼,但我还是要向您道歉,希望您可以原谅刚刚我无礼的行为。” “我、我刚刚只是……算啦!其实我就是看你有点影响气氛,所以想提醒你一下而已!你真的不必道歉的!”爱丽一边颇有些尴尬地说着,一边跟着男孩一起在用以装饰的兽骨吊台下迈着舞步旋转。 有时候男孩会迎合音乐间奏高抬起手臂让爱丽踮脚轻旋,轻盈裙裾在她旋转时如同昙花般绽放,裙影下洁白双腿优美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温暖烛光连同透过打开天窗投下的皎洁月光一起毫不吝啬地洒在男孩和女孩身上。两个人起舞的那一刻,整个舞池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小声赞叹他们的默契和舞姿的优美。事实上,这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默契。由于过度紧张,爱丽已经多次踩在男孩如镜面般明亮的皮鞋上面。 她每次踩到男孩的脚的时候都会这样道歉:“啊啊啊啊,抱歉!我是不是又踩到你的脚了?明明我有好好练习跳舞的!真的抱歉!这双鞋应该算是废了吧?” “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跳完这支舞,其他的你大可不必在意。”男孩每次被踩到脚时都微笑着表示自己没有事,与他面对面的爱丽很清楚地看见从他脸侧滑下的汗珠。 “真的非常抱歉!” “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倒是你……你踩到裙带了。现在不要再乱动,会摔倒的。” 注意到爱丽踩到从手臂间滑落下去的裙带的男孩叹了一口气,他在舞曲到达最后的高潮时双手扶住爱丽的腰,用力将她托举起来:“你只要在这时保持美丽就好了,毕竟你是这个宴会的主人不是吗?” 爱丽的裙摆如花一般绽放,这幅场景美得就像是一幅油画,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鼓掌。 爱丽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感觉心脏跳得更快了,她这是生病了吗? 乐曲终了,爱丽落地之后习惯性地提裙行礼。出乎她的预料的是,与她共舞的男孩并未回礼,他只是在微微颔首后直接转身而去,和持扇遮掩嘴唇的可妮莉雅一起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 “天哪,莉莉丝,我现在心跳得好快啊!”爱丽用手捂着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去叫父亲过来!”莉莉丝疑惑地看着满脸绯红的爱丽,她下意识地准备去叫父亲过来,可爱丽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不说我该怎么办啊?” “喜欢……什么,你喜欢上了谁啊!姐姐!” 第50章 少女的恋慕 那场不太让人高兴的晚宴结束之后,莉莉丝觉得姐姐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原本喜欢在城堡内上窜下跳,还会捉弄仆人的姐姐突然就变成知道按时练习唱歌、骑马和剑术,同时热衷于厨艺和烘培的淑女,有时候她居然还会坐在被月光笼罩的庭院内插花……这明显不正常,这不可能是她那个魔王般的姐姐! 半个月后,一直在为爱丽的反常感到忧虑的莉莉丝忽然收到姐姐晚上一起睡觉的邀请。 原本与无血缘之人共枕这种事情,对一个未来要领导整个家族的继承人而言是不允许的。可如果是爱丽的话,她要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容忍——因为她是整个家族史上最优秀的血族,她就是为了领导家族而出生的。 所有人都说爱丽·瑞缪尔是被先祖所选中的孩子,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大家都会尽量满足她。 “莉莉丝,你还记得在宴会上和我跳舞的男孩子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他,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呀?” “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种瘦猴子一样的家伙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为什么偏偏就看上那个家伙!” 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莉莉丝瞪大眼睛看着姐姐,她不敢相信那种人竟然会对姐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满脸羞红的爱丽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用略带失落的语气说道:“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以后我要继承我父亲的爵位,整个瑞缪尔家族的未来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 “莉莉丝你知道吗?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着那个人,会不自觉地为了他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我不会忘记这种感觉的……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赶紧睡觉吧,明天的话我还得继续学习怎么做蛋糕呢!” “姐姐……”莉莉丝征征看着呼吸逐渐放缓的爱丽,她叹了口气后翻身仰头看着头顶无边的黑暗。 几乎所有血族都会在白天选择休息,因此他们居所内所有的窗户会在白天封闭起来,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整个古堡内部总是被黑暗笼罩。 再加上休息需要安静的环境,仆人们在工作和走动时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降低自己的呼吸声。 也许古堡的装潢和环境对于血族而言是极其舒适的,可对于身为人类的莉莉丝来说,这一切都只会让她想起自己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那段时光。 莉莉丝曾是个下等奴隶,遇到爱丽之前她连名字都没有,就像条狗一样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奴隶商关在为猛兽准备的笼子里面,准备卖到角斗场去作为猛兽的饲料。 后来,偶然路过的爱丽花钱把莉莉丝和其他孩子一同买了下来,其他孩子都去自寻生路时,只有莉莉丝转身抓住了爱丽的衣服。 “让我报答你,什么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那你就来做我的妹妹好了,正好我想要一个妹妹呢!你答应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道光的话,那么爱丽就是那道改变了莉莉丝人生的光,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下决心要守护好爱丽……哪怕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关系。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莉莉丝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床上坐起,她悄悄下床披起备用的毛毯走出房间,走进威图恩伯爵的书房。 “父亲大人,为什么您还是这么冷静啊?姐姐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喜欢上一个人啊!”本想和养父说明一切,但却因为心情复杂一时言语混乱,感觉自己要抓狂的莉莉丝突然用双手捶在胭脂木长桌上大声叫喊起来。 堆放在桌面上的纸张连同装着红茶的瓷杯一起摇了摇,威图恩伯爵将鹅毛笔放回原位,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红茶后才抬眼说道:“莉莉丝,冷静下来。整理自己想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 “是,父亲大人。”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的莉莉丝重新坐回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将双手叠放在大腿上深呼吸数次。微微摇曳的烛光落在她身上,染红她因冷发青的脸颊。 “呼——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姐姐好像喜欢上了在舞会上跟她跳舞的那个人,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跟他结婚。每天心神不宁,性格也大变,父亲大人您难道觉得不奇怪吗?” 整理好思绪,用比平常要快上两倍的语速一口气将事情阐述完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面前的威图恩伯爵,最后她还总结了一句:“也就是说您的宝贝女儿可能要被别人拐走了。” “噗!”听到莉莉丝的说的话后,原本对这件事不在意的威图恩伯爵终于不再淡定,刚刚喝下的茶水全被他全喷在托人带回的东方彩瓷花瓶上,然后他毫无形象地剧烈咳嗽起来。 早知道这种结果的莉莉丝默默起身掏出手帕,仔细擦去花瓶上的茶水:“这可是姐姐亲口给我说的,我还以为她像以前那样……那只该死的猴子,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管爱丽要做什么,我作为父亲都会全力支持她的,就算有些事情难以实现也没有关系。”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伯爵摇响了放在桌边的管家铃。 穿着笔挺燕尾服,两鬓已经霜白,但身体依旧硬朗的老管家推门而入,他在伯爵面前站定后恭敬地鞠躬询问道:“老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叫马车夫准备马车,顺便把爱丽叫过来。”威图恩伯爵在吩咐完后双手扶住宽大座椅,将其向后推了一步并站了起来,随后他披上挂在椅背上的斗篷,“我带两个小姐出一趟远门。” “是,那么请问我是否还要莉莉丝小姐准备晚餐?”管家点点头后又开口问道。 “不用了,我吃面包垫下肚子就好。”莉莉丝说着也从座椅前站起来。 当她从管家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还是给我准备一份晚餐吧,多放点培根和利露娜火腿肉。哦,对了,奶酪我也要!” 大概两个小时后,感觉兴奋又十分疑惑,穿上可爱礼裙的爱丽跟着一脸严肃的父亲与妹妹登上备好的马车,前往纳尔森夫人的府邸。 “天哪,我一定是在做梦,没想到还有机会出门旅行!爸爸我最爱你了!” “毕竟我的宝贝女儿很快就要开始接手工作了,爸爸想带你去放松一下,你就尽情地玩儿吧!” “好耶,爸爸万岁!” 红毛猴子,你给我等着受死吧!完全没心思参与对话,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变换不断的风景的莉莉丝缓缓握紧放在大腿上的手,她露出一个带有杀意的笑容。 “啊嚏!”某个正在森林中拾柴的家伙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奇怪地用手背抹了抹发痒的鼻子,抬起头来看向被浓荫遮蔽的头顶——一只灰雀轻盈地从枝叶间飞过。 “是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吗?真麻烦。” 第51章 拜访静谧森林 “啊,能看到了!那就是静谧森林对吗?虽然在书里有看见过关于森林的介绍,但是亲眼看见我还是觉得它好大呀!” 从马车窗将大半个身体探出去的爱丽发出惊喜的声音。此时已是深夜,她的声音响起时惊飞了不少夜栖的鸟儿。 威图恩伯爵等人乘坐马车花了整整三日,总算来到位于加布里埃王国边缘的森林外。 遥望夜色笼罩下的森林一般很难看见看见其边界,夜晚的森林并不黑暗,妖精们飞过后留下发光的路径看上去像是流动的光河。这些照亮黑暗的光河会在空气中停留很久才消散。 夜间不时会出现的微精会落在树叶上并渗入其中,再顺着叶脉涌到叶尖飞出,不时可以看见树林间某片树叶的叶脉发亮。 透过高大集中乔木林之间的缝隙可以望见黑丝绒般的夜空,闪耀璀璨的群星构成绚澜浩瀚的星河,这一片星河下似乎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 这片巨大而古老的森林除了正常的树木与动物之外,还隐藏着许多精灵属和妖精属的生物以及妖精之类的,应该只出现在人类的童话书和传闻中的存在——总有人说这片森林生机盎然。 “总算来了,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一定要向可妮莉雅告状才行!那个臭小鬼,居然敢戏弄我……” 全身上下就只有黑白两色,身形异常削瘦高大的女人听见马车靠近的声音之后停止絮叨。她垂着手,拖着像鸟尾羽一样花纹繁复的裙摆来到停下的马车前:“我就是拉涅丝,负责给你们引路的可妮莉雅大人的使魔。请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不想被可妮莉雅大人责罚。” “您好,我是爱丽·瑞缪尔,这个是我的妹妹莉莉丝。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拉涅丝小姐?” 爱丽在莉莉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向着拉涅丝礼貌地提裙行礼时,忽然注意到微扬下巴的拉涅丝眼睛一直看向一边,并未与她直视。 爱丽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不看着我们说话?” “我是夜枭,看近处的东西会觉得不舒服。被人盯着我会觉得紧张,请不要在意。”脸部稍显削长,眼形细长而眼神犀利的拉涅丝一边斜着眼睛说着,一边将右手的中指无名指与大拇指相合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以及请做出这个动作,谢谢。” “狐狸吗……” “这个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爱丽和莉莉丝对拉涅丝提出的要求感到很疑惑,但她们还是乖乖地抬手照做。 确定两人按自己说的做了之后,拉涅丝转过身开始带路:“这个手势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你们废话少一点,我喜欢安静。” “莉莉丝,莉莉丝,你觉不觉得这个女人感觉有点幼稚啊?说话做事就像小孩子一样!” “姐姐,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说不定她听得见哦!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人有一点奇怪!” 趁着拉涅丝在前面引路,心中想法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了出来的爱丽和妹妹说起悄悄话。 背着双手跟在两人身后的威图恩伯爵在听到这番话后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制止。 “你们这些孩子说话可真是让人伤心,事实上我的年龄跟你们差不多来着……只是因为夜枭的生长速度比人类和血族快得多,所以我才是这副样貌。” 走在前面,用被宽大羽翼形长袖裹住的双手,推开挡住去路的树枝的拉涅丝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她侧过头用带有不明情绪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尬笑的爱丽和一脸警惕看着自己的莉莉丝,她突然叹了口气:“威图恩伯爵,您一个人把这样的孩子抚养长大也不容易!” “你到底在感叹些什么啊?你不是说你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吗?怎么还懂带孩子有多辛苦?所以你到底多少岁了?”嘴角抽个不停的莉莉丝下意识地调侃道,下一秒她注意到拉涅丝突然凶恶起来的眼神。 “对不起,我错了。”莉莉丝别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不想来引路的。毕竟很少能够看见血族,我想要知道你们是否对赫达蜥有威慑作用……赫达蜥你们知道吧?雄性赫达蜥的剧毒可以随随便便杀死大象来着。” 虽然眼神已经不再凶恶,但是依旧脸色不太好的拉涅丝回头推开一片从树木上垂下来的藤蔓,将右手食指与大指拇扣在一起:“这片森林是它们的领地,而我就是威慑它们的那个更强的家伙……开玩笑的,其实我真的很弱的。” “感觉没有可信度。”爱丽与莉莉丝异口同声地说道。 “咳咳,爱丽,莉莉丝,既然你们这么有精神,那么我就来给你们说一下赫达蜥是什么好了,好好听着。” 觉得不应该再让女儿们被拉涅丝牵着鼻子走的威图恩伯爵咳嗽两声,竖起戴着手套的右手食指说道:“首先,赫达蜥被归类于妖精属,这就意味着普通人类无法看见它们,而拥有魔力的人可以借用它们的力量。正常情况下,普通人类误入赫达蜥的领地时,他们不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就是赫达蜥的形态,在古书里面对它们的样貌有着相当详细的记载:赫达蜥的头部椭圆但头顶微扁,身体部分呈现水滴形。身侧生长着感觉空气流动的短小触角,脖颈两侧有腮,鳞片的颜色以灰绿色为主,但有时也会出现白化种。” “据我了解,赫达蜥都是一夫一妻制,并且是胎生。同时,雄性的赫达蜥与雌性的有着比较大的区别。雄性赫达蜥为了保护雌性会长出分泌毒液的脊刺和尾刺,雌性赫达蜥在靠近尾部两侧会有鱼一样的鳍来保护生产出的卵。” “赫达蜥以群居为主,一座森林里面差不多会有数百只赫达蜥一起生存,它们会在特定的时间聚集在一起,捕猎比自己大数十倍的动物,根据参与捕猎的成员的年龄和在族群中的地位来分配食物。” “赫达蜥的领地是不允许人类涉足的,因此一旦有人类进入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 “感谢父亲大人的讲解,我感觉您就像是行走的古书,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观察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爱丽的声音响起来,不过她没有如威图恩伯爵希望的那样表现出好奇。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只是这只赫达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心专注于讲解的威图恩伯爵才注意到拉涅丝已经捉了一只雌性的赫达蜥,让爱丽与莉莉丝近距离进行观察……也难怪爱丽和莉莉丝对自己的讲解一点兴趣也没有。 还是有些尴尬,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去哪里了呢?用戴着手套的手摸着鼻梁的威图恩伯爵思考起来。 “我感觉这个时候打搅你们探究世界不太好,可现在已经午夜了。母亲很担心你们,所以让我来看看……” 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结果被一脸担忧的母亲叫醒的梅西尔正站在一丛珍珠梅后。她垂下眼睛伸出手托住成簇的亮白色漂亮花朵,这些将开未开的花像是珍珠一样在夜色中摇曳着,羽状的复叶上随时可见微精出现。 据书上说这些花与东方的梅花很像,可惜她并未去过东方,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威图恩伯爵,我们应该有段时日不见了吧?您看起来还是这样轻松惬意可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在这样危险的森林里面。” 调整心态后,梅西尔绕过脚下的珍珠梅,揪住拉涅丝垂在身后过长的头发,同时向威图恩伯爵颔首致意。 “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和你跳舞的那个……”比自己的父亲抢先一步跟梅西尔打招呼的爱丽的脸说话的同时涨红起来,之后她羞涩地躲到莉莉丝身后。 原本阴沉着脸的梅西尔听到爱丽的声音后,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当然记得了,爱丽小姐。那一夜您可是舞会上的焦点呢!能和您跳舞我可真是感到很荣幸!只是在跳完舞之后我没有和您道别就离开了,希望您别介意。” “呀!这种小事我早就忘记了!只是您那天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爱丽慌忙摆了摆手后又继续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不如边走边说节约时间吧,爱丽小姐。” “好的!” “又开始了,果然我很讨厌你这家伙啊。”听到梅西尔那番看似礼貌,实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后,察觉对方意图的拉涅丝用袖子掩住口小声嘀咕道。 “呜呜呜呜……莉莉丝,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生啊?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跟在梅西尔后面望着对方背影,眼睛发亮的爱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恨不得立刻对梅西尔痛下杀手的莉莉丝忍着杀气小声说道:“姐姐,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傻,还请正常一点。” “我说,那个头发像是冰海沙冰的家伙,你最好别跟那家伙靠得太近比较好。” 改为与爱丽并肩行走的拉涅丝突然将手臂搭在爱丽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那家伙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不想日后惹上什么麻烦的话,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噫!”爱丽感受到拉涅丝朝自己耳朵吐气时鸡皮疙瘩爬遍全身。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斜眼看着拉涅丝并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们血族消息和猫一样灵通呢,明明到处都是你们的眷属……嘛,那家伙可是个没心的家伙。具体的就不和你说了,你应该知道,知道的太多会死得很快。” 眯起眼睛的拉涅丝声音逐渐变小,她放下搭在爱丽肩膀上的手:“野兽疯狂起来,可是连最亲近的人都吞噬殆尽的。” 第52章 人面夜枭 “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应该是没有办法进入这片森林的才对,可今天却出现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过轻视这类问题,也许还是用矿宝石布下结界比较稳妥,依靠智力不高的生物并不是很正确的做法。” 红发红眼,皮肤苍白的女孩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随手挥剑泼洒掉剑刃上的鲜血。她的脚边有几具喉咙被锋利剑刃准确割断的尸体,血像数条红蛇一样在地面蜿蜒曲折地流动,最终渗入干燥的泥土中。 这些人死的时候甚至都没察觉到痛苦,脸上都还残留着胆怯和震惊的表情,由此可见女孩的剑术之精湛。 确定剑没有卷刃或者出现缺口后,女孩开始翻看那些尸体,像是确定什么似的点点头:“原来是魔术师吗?那就能明白他们是如何找到进入森林的路的了。可为什么赫达蜥没有袭击这些人呢?难道是找到击退它们的办法了?” 这片森林在某种程度上是母亲财产的一部分,女孩很小心地采取各种方法来避免无魔之人和讨厌的魔术师进入森林,甚至还特意把赫达蜥的族群迁移过来,没想到还是有人侵入到了这个地方。 眼下这群人算是深入的最彻底的一批,上一批也只是在森林的外部徘徊。即使梅西尔做了很多的防备,也依旧抵挡不住那些人类对于这片森林的探索,这是这个月她第三次看见有人进来了。 就好像有某种东西吸引着他们一样……不太可能吧? “居然还拖着这么大的拉车,是准备把猎物的尸体带回去吗?所以说魔术师果然是一群猪猡般贪婪又像蛇般狡猾的家伙!” 虽然被母亲教导过要尊重死者,但是对于魔术师只有嫌恶之情的女孩没有要埋葬这些尸体的意思。 森林中的各类存在应该很乐意接纳这些新鲜的食物,尸体大概一天后就会只剩下些残骸,不会有人意识到这片森林到底埋藏了多少尸骨。 女孩粗暴地踹开挡路的尸体,随手拉开矮脚马拉着的拉车上那条附有屏蔽与隔绝魔法的毡毯,其下突然涌出的刺鼻腐臭让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居然藏着尸体吗?这些家伙不会是打算在这里抛尸吧?啧,真是恶心!” 掀开毡毯之后,首先映入女孩眼中的是某种巨大鸟类覆满漆黑且泛着金属般光泽的羽毛的身躯,而且每一片羽毛的边缘都带着银红色。 如果这些羽毛做成工艺品的话,应该能够在街市上大卖。可惜这些羽毛上满是鲜血,许多贪婪的蝇虫循味而来,在羽毛下的伤口上产卵繁殖。掀开那覆盖身体羽毛的话,估计就能够看见密集肥白的蛆虫在腐烂的伤口上蠕动。 “《费莱尼?拉比冒险记》记载,人面夜枭的外形与普通的夜枭几乎没有不同,只是体型上要大十几倍……看来那也只是带有想象性质的手记而已。这和夜枭一点都不一样,真是奇特的存在。” 女孩拿出专门用来驱赶昆虫的香袋,驱散如黑雾般朝扑来的蝇虫,她好奇地仔细观察着躺在拉车里的生物,并为其展开后显得无比巨大的羽翼暗自惊叹。 这还是女孩第一次见到活的人面夜枭,她一直以为这些精灵属的生物早已经在人类的捕杀下灭绝了。 当女孩看见这个生物的头部,或者说是它人类少女一样,被殴打而看上去惨不忍睹的面部时,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还以为只是像人脸,结果真的就是吗?也难怪有些人喜欢把你们当宠物驯养。”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能飞翔了吧?”女孩伸出手毫不嫌弃地抚摸着被称为“人面夜枭”的生物爬满了蝇虫的羽毛,她伸出手腕递到对方面目全非的脸的前方轻声问道:“我说你,想要活下去吗?” “拉涅丝,你不想引路的话,不如早点把晶石灯安置好。到时候受到邀请的人就能很轻易地顺着晶石灯找到房子了。”梅西尔说着拨开一片从头顶垂下如同幕布的蛇藤蔓,“赫达蜥也不愿意靠近晶石灯,这样你会轻松很多对吧?”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居然好意思推给我……”拉涅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请问,晶石灯是什么?”爱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走在前面的梅西尔的衣角轻声问道。她早就听说过魔法使很喜欢使用晶石灯作为指引道路的路标,但从未亲眼见过。 “晶石灯是使用耀石和灯星石制成蜡石,然后让蜡石在彩钢制成的壁灯里燃烧,使其散发出驱散污秽与黑暗的光和烟气的灯就叫做晶石灯。不过血族是不惧怕这种灯的,你们不必担心会受到影响。”梅西尔很耐心地为爱丽解释道。 “哇,这样吗?听起来好厉害!” “既然你都亲自来了,那我就去森林周围巡视了。你如果有事吩咐的话,就用契约召唤我就是了。” 自觉待在眼前这群人身边没有任何用处的拉涅丝对梅西尔说完话后,她抬手来展开化为巨大漆黑羽翼的双臂。 “沙沙……”拉涅丝身上原本漆黑贴身的长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上到下逐渐转化为黑铁般的羽毛,就连拖地的裙摆最终也化为华丽的尾羽。旁人可以注意到,她原本应该是鸟面部的地方依旧是一张女人的脸——鸟类巨大的躯体和人类的面庞结合竟然毫无违和感,反而使那张脸多了一丝妩媚和野性的妖艳。 此时拉涅丝在四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形体完全就是巨大的夜枭之形:呈现出流线型的身体线条,黑暗中也发出微亮光芒的羽毛像由钢铁打造。指爪锋利的巨大双爪和展开时仿佛可以遮蔽天空的巨大羽翼,就是她全身上下最为厉害的武器。 巨大的羽翼舒张时产生的风流,瞬间将浓密树冠和空中形成光之路的光流向着四周吹散。 地面堆积的枯枝落叶肆意横飞,离得最近的爱丽和莉莉丝差点被风卷飞。她们在双脚离地前被跟在后面的威图恩伯爵摁住肩膀:“快点用手护好脸,我可不希望我漂亮的女儿们的脸被尘土和树叶弄得一塌糊涂。” “那就是人面夜枭真正的样子,它们曾经是大陆上第二大的可以化为人形的鸟类,只不过现在人面夜枭就只剩下她了。” 任由树叶扑打在身上的梅西尔仰头望着拉涅丝振翅向上攀升,直到那个庞大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后,她才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爱丽和莉莉丝。 梅西尔的脸半隐在树林投下的阴影中,两人无法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 莉莉丝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感情——就像强忍愤怒的野兽那般。 “好了,我们快走吧,我还要休息呢。”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开口催促道,“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希望各位能够好好享受你们短暂的假期。” 第53章 一个母亲的请求 身为人类的莉莉丝,和身为血族的姐姐与父亲不同,她夜晚与午间时需要充足的睡眠和进食。现在不是在城堡里,没有专人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包括煮洗澡水在内的所有事都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莉莉丝睁开眼睛的时候,楼下的说话声刚刚消失。她有些迷糊地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扭头望向窗外沐浴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的草坪和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 这片古老的湖泊宛如一面由优雅起伏的群山,古老繁茂森林以及倒映在湖水中变幻莫测的云霞组成的镜子,又像是躺卧在群山与森林怀抱中的湖蓝色宝石。 总感觉湖中藏着另外一个世界……真是让人不舒服。 莉莉丝将长发在头两侧扎起,她站在窗前遥望那片倒映着湛蓝天空与鳞片状云层的巨大湖泊,幻想起湖泊之下的场景—— 也许那里藏匿着一座城市也说不定。 “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住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家里面。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穿戴好衣物并整理好头发之后,莉莉丝走出客房。 铺设在地上都是实木地板,莉莉丝的鞋跟叩击地面时发出轻响,仿造且结合古堡与东方府邸风格的走廊悠长而安静,带有木质复杂铆接构架的朱木柱与灰色大理石墙壁总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天花板上满是精致到可以说是繁复的壁画仿佛在活动一般让人眼花缭乱,有时候也会有铺满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或者挂满各式画作的墙面朝莉莉丝气势汹汹地压来,又像幻影一样又突兀消失。 这里是可妮莉雅夫人的住宅,这个看不出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和丈夫女儿住在这里。 不久之前,可妮莉雅夫人的丈夫想要去追寻所谓被隐藏的真理离开了这个家,并且多年没有回来。 无法排解寂寞的可妮莉雅夫人开始带着女儿四处寻访好友,为了防止有人在她们不在的时候闯入家里,可妮莉雅夫人为房屋设置了一个魔法。这个魔法会让房屋内外时刻发生变化,特别是内部会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因此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需要经过主人的邀请才行。 “今天是普通的木屋啊,我记得前几天是城堡……对吧?” 走出房屋后,莉莉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发现今天的房屋外观和村中简陋的房屋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屋顶与墙面上覆满一种名为风见藤的细长植物。这些灰色卵形叶片的藤蔓的根茎会在夜幕降临变成泛光的霞红色。从远处观望这座房屋的话,就会发现它就像是笼罩在晚霞的红光中一样美丽而神秘。 莉莉丝沿着铺设在草地上的光滑鹅卵石小路向着湖边走去,很快她看见沐浴在阳光下的方形餐桌和五张座椅。 这些家具的背后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所有的一切都泛着光——这明明这是一幅很古怪的景象,可在莉莉丝眼中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给,莉莉丝,这是你的早餐。有点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莉莉丝在那张简陋木制餐桌前坐下,她嗅闻到从背后笼罩过来的沁人肺腑的花香,微笑着向正端着一堆水果走过来的可妮莉雅夫人礼貌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摘些水果很容易啦!莉莉丝你这么有礼貌,我真是太高兴了。” 只穿着白色长裙,依旧美得让人注视着就忘记呼吸的可妮莉雅听到莉莉丝的道谢后,双手相合将它们贴在右侧脸颊上:“我家孩子虽然也很懂礼貌,但是不太爱说话呢……你能和我聊聊天吗?” “我很荣幸,我能和您聊些什么呢?我不像您一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从出生开始我就待在铁笼子里面,被姐姐解救之后就住在城堡中,哪里也没有去过。”莉莉丝礼貌地说道。 “如果说你哪里都没有去过的话,你应该不会染上那种气息。未来的事情我已经无法去掌控,现在我只能提醒你,‘凝视深渊的人,必将也为深渊所凝视’。”可妮莉雅说完随手拿起一颗苹果,连着果皮咬了一口。 这颗刚被采摘下来的苹果汁水丰满且果肉甜脆,苹果特有的酸甜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闻到味道的莉莉丝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她也连忙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好甜!” “喜欢吃的话可以多吃一点,这些水果都是我和梅西尔一起种的。她很喜欢苹果,上次还做了苹果派给我吃。”可妮莉雅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莉莉丝对面椅子上坐下。 她用瓷器般精巧的手托住光滑的下巴,暗金色丝绸般的长发顺着她裸露的肩头滑下并随风飞散。 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莉莉丝的心弦,让她挪不开视线,同时也让她觉得梅西尔有这样的母亲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可妮莉雅夫人是爱着梅西尔的。 正因为如此,莉莉丝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爱女儿的女人会这样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那片像镜子一般闪着光芒的巨大湖泊。 此时在湖泊上空不知名的鸟儿成群飞过,清凉晨风的吹拂之下草坪上出现了不断起伏的翠色波浪。落叶连同草丝一同飞向远方,醒脑的草木与泥土的味道钻入两人的鼻腔。 湛蓝的天空和变换不断的云层因为太阳而渲染上淡淡的金黄,太阳照在身上不会太热,而是带来了恰到好处的温暖——换作一个喜欢看风景的人,应该能在这片天空下坐上一整天吧? 今天必须和那家伙做个了断,不管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自己…… 下定决心的莉莉丝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后艰难开口地问道:“可妮莉雅夫人,请问梅西尔小姐在哪里?我现在有点事情想和她说。” 到达可妮莉雅夫人住宅的第二天,莉莉丝才知道梅西尔的真实性别。 那日父亲正式向可妮莉雅夫人提出要和她的孩子,也就是梅西尔?纳尔森定下婚约的事情。 预料之外的是,可妮莉雅夫人当即就笑着拒绝父亲的请求,并让梅西尔脱下上衣外套——那单薄衣服下的身体虽然有些瘦弱,但依旧不难看出独属于少女的弧线…… 可恶,居然假扮成男人……这个欺骗姐姐,夺走少女纯美之心的混账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气得牙痒痒的莉莉丝用力握紧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由于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教训梅西尔,所以没有感觉到苹果的汁水顺着手臂下流。 坐在对面的可妮莉雅注意到后拿出手帕递过去:“梅西尔正在和她的师傅修行,一会就结束了。你们要不要比试一下,我记得莉莉丝你也学剑术的对吧?”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您了,夫人!” 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这可是光明正大教训那个混蛋的机会啊! 听到这番话的莉莉丝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她就怀疑可妮莉雅夫人是不是有读心术。 “当然了!我的宝贝女儿可是很强的,到时候不要手下留情哦!”笑容满面的可妮莉雅说着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比试的时候由我来评判输赢好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经常来主持决斗的!而且你猜得没有错,我的确会读心术,不过有些事情是不用读心术也能够看出来的,就比如说你迫切想要和梅西尔谈谈这件事。我知道那孩子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希望你和爱丽请不要怨恨她。那个孩子被她自己束缚着,她需要时间去改变。在此之前,能请你和她成为朋友吗,莉莉丝?” “好啊!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事先说清楚!我和她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因为您的要求,我也不会要求回报什么的。只是在和梅西尔成为朋友之前,请让我先教训她一顿。” “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情,当然你也有这个权利,莉莉丝。”可妮莉雅说着伸出手弹了一下莉莉丝的脑门,“还有,我喜欢乖孩子。只有乖孩子我才会给糖吃。” 第54章 切磋 “从根本上来说,战斗时咱们会更倾向于优先使用身体或者利用在手边的物体,之后才会考虑其他的攻击手段。当然,如果是擅长使用魔法的人的话,他们应该会下意识地咏念咒语。” 如同站立白色人形巨狼的蜜莉恩一边对面前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梅西尔说道,一边快速向前迈了一步,双拳握紧砸向对方的头部。 梅西尔灵敏地侧滑一步躲过以极快速度砸下的重拳,但还是被砸碎飞溅的石块划伤脸颊。 “要好好动脑子,光凭感觉和身体反应在更强的人的面前是活不下来的!”第一击未得手的蜜莉恩展开双手撑住地面,凭借手臂的力量支撑身体,旋身一脚踹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梅西尔腹部。 “啐!”梅西尔滚出了一圈后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她偏头吐出口中血沫,迈动右脚向前挺进。她握住木剑的手在空中划出弧线,朝面前高大狼人的脖颈处斩去,可中途剑尖却改变动作刺向对方大臂。 高大狼人反应非常迅速地撇肩,让木剑贴着皮毛滑下,避开攻击的同时她单手上抬顶撞来不及收剑的梅西尔的下巴:“吼吼,你多余的动作太多了!还有,要注意掩饰破绽啊,要是真正的战斗你可是很容易死掉的!” “额咳……”被蜜莉恩击中下巴向后仰的梅西尔上下牙并在一起发生让人牙酸的脆响,她后倒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同时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渗出来:“我、我好像咬到舌头了!” “什么?快让咱看看!” 神色有些惊慌的蜜莉恩快步走到梅西尔身边准备为其查看伤势,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抬手,用木剑的剑尖指向她的喉咙说道:“将军了。” “吼吼吼!不错嘛,不愧是咱的弟子啊!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结束了。对了,刚刚的血是夕红果吧?可别把皮吞下去了。” “啰嗦,我知道的。”梅西尔说着把含在口里的浆果皮吐了出来。 “忘记的话可是会肚子疼的……哎呦!”蜜莉恩笑完后在梅西尔的身边坐下来,她将插在腰间的烟管拿出来,往里面填塞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果然还是抽烟让狼心情舒畅呢!你要尝尝吗,梅西尔?” “听萨曼莎说抽烟的话对肺不好,你还是少抽点。”躺在草地上的梅西尔一边虚弱地说着,一边用手挡住眼睛。 每个星期她都会跟着蜜莉恩进行基础的修行,为的就是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可惜现在她依旧打不过这个傻大个儿。 “吼吼,咱的身体好得很呢,至少还能再活个两百年!对了,梅西尔,咱想问你一个问题。”蜜莉恩点着烟先是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随即她仰头朝着半空吐出薄荷味的烟气——就是这个感觉真爽。 “您说。”揉着酸疼下巴的梅西尔翻了个身后说道。 “咱很少做假设,毕竟未来是没有人能够知道的,就算是神也不行,咱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咱因为一件事不得不离开了,你会想咱吗?”叼着烟管,用嘴角缓缓吐烟的蜜莉恩仰头望着不知何时布满棉团似的雪白云层的天空。 被云层切断的阳光撒在她雪白的毛发上,那只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也闪着微微的亮光。 “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咱也没期望听到答案。” “应该会的吧?毕竟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你和妈妈之外的其他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或者是怪人。” 梅西尔沉默很久之后开口说道:“您不是也说过吗?人总会向前走,把一切都甩在身后。只有够快,黑暗才不会追上来。我觉得您的离开应该会让我能够学会什么。所以您真的死了的话,我一定会怀念您的。” “咱说的话你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嘛!真是太令咱欣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咱也可以放心了。”听到梅西尔的话,觉得有些感动的蜜莉恩摸了摸微微湿润的眼角。 一开始她答应可妮莉雅教导梅西尔,只是为了解除身上不死的诅咒。可和梅西尔的相处中,她逐渐意识到可妮莉雅不仅仅是希望让自己教会她的女儿如何变强,也是为了让她们两人能够成为朋友。 在悠长的岁月中,蜜莉恩爱的人、她的老师、她的挚友们以及那些她曾经见过的人们都已经进入冰冷的墓穴并回归了泥土。只有侵犯死人安息之所的她还苟活着,就算是被粉身碎骨也无法死去。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在爱人离世之后回到森林,不再与其他人接触——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遇到的人离开了。 “我(贤)们(者)与这个世界共存,就算是我继承了一半的血脉的女儿也拥有悠长的寿命,请您来教导我的女儿吧。在此期间,让我对女儿来找到解除您诅咒的方法如何?” 在精灵们占据的森林中沉睡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一个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女人出现在蜜莉恩的面前,并且向她发出邀请。 蜜莉恩犹豫很久之后握住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久违的温暖从对方的掌心渗透过来,让她想要落泪。 “下个满月的时候咱再过来找你,你可不能懈怠啊!对了,咱听那些风之妖精们说近段时间不要随便打开手边的门。因为说不定会被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觉得休息得差不多的蜜莉恩翻身从草地上站起,她一边嘱咐梅西尔注意不要懈怠修行和注意安全,一边用手勾起挂在脖颈上的项链。 这个项链由白水晶与软蜡构成的瓶塞与玻璃做的小球瓶两部分构成,球瓶里面装满晶莹的粉末和小截不知名植物的枝叶。 蜜莉恩将瓶塞拔开的一瞬间,极其刺目的白光从瓶中发出。光逐渐消失之后,她的身影也在梅西尔面前消失了。 “突然消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梅西尔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之后从草地上坐起来,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扭头瞟向身后,同时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母亲,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如果是因为我花了太长时间导致你太无聊的话,我会向你道歉……为什么那个家伙也在?” “什么叫怎么这家伙也在?你对客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背后的景象突然就像被搅动的彩色墨水一样变得扭曲和模糊,躲藏在幻象后两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怒气冲冲的莉莉丝还不等幻象消失就直接冲出来,她走到梅西尔的面前指着对方说道:“梅西尔,快和我决斗!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这欺骗我姐姐感情的家伙!” “我才不要陪一个小鬼练剑。”露出嫌弃的表情的梅西尔皱着眉说道,她绕开挡在面前的挡路的莉莉丝。 “要到午餐时间了,我要去做饭。要是你实在没事干的话不如来打个下手。正好一个人做饭有点忙不过来。” “你、这、个、家、伙!听我说话好吗?我可是在以家族的名义向你宣战!”有些恼怒的莉莉丝回身一把按住梅西尔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对她叫喊道。 梅西尔仿佛是知道莉莉丝会这么做一般扣住她的手腕,分开双腿站稳的同时拉着莉莉丝来了个过肩摔:“不要……碰我!” 草坪很厚也很松软,但背部与地面猛烈撞击的莉莉丝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随即她咬紧牙关用双手撑住地面,她借上身力量倒撑起身体用力向上蹬,正好踢中梅西尔的下巴:“给我看招啊,混蛋!” 没想到莉莉丝会来这一招的梅西尔的下巴再次受伤,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倒地,甚至在后仰时抓住莉莉丝上踢的腿,她的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既然这样的话,请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来啊,谁怕谁!”莉莉丝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第55章 友谊游戏 “让各位久等了,今晚的晚餐是煎鹅肝和苹果木熏烤小排,搭配蘑菇奶油汤和黄油面包,还请各位客人慢用。有什么需要的话,请用旁边的餐铃叫我。” 当梅西尔端着银制的托盘,把晚餐为威图恩伯爵以及他的两个女儿呈上的时候。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爱丽发现,眼前的妹妹和梅西尔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爱丽一边切着煎得刚刚好的鹅肝和配菜,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了,是去和野猪摔跤了吗?这样可不行,你们都是人类,身体很脆弱的,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爱丽,你这孩子就太失礼了。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野猪呢?她们一定是遇到土象的上级妖精贝希摩斯了!我说的对吧,乖女儿?” 抿着红酒,切着带血小羊排的威图恩伯爵压根没有注意到莉莉丝越来越不好的脸色——他和爱丽不愧是一家人,就算是说话方式与察言观色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真是有趣,这下梅西尔应该不会感觉到寂寞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各位了,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别客气,告诉我我会负责准备的!” 始作俑者可妮莉雅一边切着鹅肝,一边笑得特别开心。她抬眼看向端着前菜的餐盘,逐渐没入黑暗之中的梅西尔,对她挑挑眉:“梅西尔你可要加油,不要让自己孤身一人。” “真是抱歉,爱丽。我还以为能多陪你几天的,家族那边有事还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向你保证,我一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好吗?” “父亲大人,你太夸张了啦!你不是过几天还要回来吗?我们到时候会再见的!” “可是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心里就特别寂寞。你可是慰藉我的那束光啊,爱丽!” 领地忽然有重要事务要处理,收到信件的威图恩伯爵不得不提前回到古堡,但是他的女儿们却不想立刻离开。 为了不让女儿们失望,威图恩伯爵只好暂时将爱丽和莉莉丝留在可妮莉雅这里,等把事务处理完了再来接她们。 威图恩伯爵舍不得离开可爱的女儿,临行前他不停地要求和爱丽蹭蹭抱抱……真是没有家主的样子。 “不是有我在吗?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完全被无视了的莉莉丝双臂环腰,冷眼看着威图恩伯爵用满是胡茬的脸蹭着一脸不情愿的爱丽,她扭过头有些不满地嘟哝道,“再怎么样我也比那个红毛的怪物要好!” “早上好,宝贝,昨晚你休息好了吗?”清晨刚刚摘完蔬果回到家的可妮莉雅注意到下楼的梅西尔之后温柔地问道。 “是的,母亲。”今日依旧穿着干练清爽的猎装的梅西尔微笑着向可妮莉雅道了安。 走到楼下,梅西尔注意到坐在桌边的不只是总是摆着一副臭脸的莉莉丝,还有穿着以白色调为主,袖口处蓬松像是蔷薇花半开的花蕾,装饰相当多的长裙的爱丽。 梅西尔思考了一下后,快步走过去在爱丽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莉莉丝那恨不得杀了她的怨毒眼神让她愉快地在心里哼起了歌。 为什么要坐在我的旁边啊?好害羞! 完全不知道梅西尔小心思的爱丽脸红得发烫,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一脸平静的给面包抹黄油的梅西尔,又睁大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像是吃了虫子似的脸色不太好的莉莉丝——她有点搞不懂这两个人了,也许这就是父亲大人说的相性不和吧? “我说呀,梅西尔,你为什么不喜欢莉莉丝呢?”吃完早餐后,帮着梅西尔给花圃里的风信子浇水的爱丽抱着水壶随口问道。 今天是个意外不错的天气,遥遥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就会让人心情平静。 一大早爱丽特意请求可妮莉雅夫人对她施加隔绝阳光的魔法,看样子她的做法完全没错,还是白天的风景最棒了! “讨厌那家伙?我只是不喜欢她那个性子的人!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家族的成员就肆意妄为的家伙都很讨厌!”说话太过于激动,梅西尔不小心捏碎了刚刚从地里摘起来的芦笋。 “我可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喜欢梅西尔呢?”在可妮莉雅夫人用劳动来换取晚餐的要求下,和莉莉丝一起打扫房间地板的爱丽有意无意地问道,同时她用扫把打死一只从衣柜底钻出的灰蚤,之后又追着另外几只灰蚤到处跑。 “哼!没有理由!只是我讨厌那种对别人的温柔视而不见的家伙而已……啊疼疼疼!”为了将地板彻底打扫干净,半个身子都钻到衣柜下方的莉莉丝因为撞到头而发出呻吟。 原来这两个人挺像的啊…… 爱丽习惯性咬着鹅毛笔的羽毛,用线将莉莉丝和梅西尔莫名其妙相似的地方通通列举出来,最后她在“成为朋友”上重重地画了几个圈:“该怎么做才可以呢?嗯……有了,听说玩游戏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我也来试试吧!” “梅西尔,妹妹!今天我们来玩吧!你们别一副嫌弃的样子啊,我可是认真的!” 又是一天的清晨,精力充沛的爱丽一起床就缠着梅西尔和莉莉丝陪她玩。 各怀心思的两人没有要靠玩耍度过一天的想法,即使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适合外出。据可妮莉雅说,今天可能会有雷暴雨,毕竟近段时间到了雷蛇与雷电的妖精们繁殖的季节。为了防止被其他妖精打扰,它们会不断地在天空制造雷电进行警告。 为了收集妖精之雷,可妮莉雅正在地下的工坊内准备特制的容器,也就是说现在是她们的自由时间。 “蜜莉恩那家伙嘱咐我不能怠慢修行,所以我就不陪你们了。”梅西尔果断拒绝爱丽的邀请。 “和我比试啊,混蛋!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揍趴下!”莉莉丝揪住准备溜走的梅西尔的衣领,“上次我输给你绝对只是巧合!” “要是你们两个不陪我的话,我就去找可妮莉雅夫人说好了。” 爱丽微笑着目送着两个吵吵闹闹要走的人,她用右手托住脸有些烦恼地说道:“怎么办呀?可妮莉雅夫人玩游戏可以玩到天黑呢,那可是会累死人的!到时候可没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和我玩就不一样了,我不仅允许休息,也不会把你们绑起来……” “我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似乎没有好好陪过姐姐大人,今天就不和这个混蛋切磋了。”听到爱丽的话后,浑身一激灵的莉莉丝掉头往回走——之前和可妮莉雅夫人一起玩的经历让她痛苦万分。 “一天不修行也是没关系的……爱丽小姐,请您务必不要叫上母亲。”梅西尔十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无奈地说道,“蜜莉恩当时是不是警告过我什么……算了,这也不重要了。” “太好啦!”计谋得逞的爱丽笑嘻嘻地将早先准备好的丝巾拿出来,“你们仔细听我说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们是三个人,所以需要选一个人蒙上眼睛原地不动数到五十,其他两个人藏起来。抓人的人要蒙着眼睛来找躲的人,可以要求藏的人拍掌三次。就这样,简单吧?” “好,没问题。只是我的家里有很多幽灵,这样可能会影响我们玩游戏。”梅西尔点头表示了解后说出一个颇为严肃的问题,她注意到身边的莉莉丝脸色明显青了一下。 意识到什么的梅西尔坏笑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要考虑增加游戏难度,让幽灵们来混淆视听?” “感觉很有意思哎!”听到梅西尔的建议,爱丽似乎很兴奋似的挥了挥攥紧的手,随后她有些忧虑地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莉莉丝:“我记得妹妹怕鬼……这样没有问题吗?” “没、没……”眼睛左右转动不知在寻找什么的莉莉丝勉强开口道,“没有……” 然而莉莉丝还没有把话说完,露出坏笑的梅西尔就把爱丽手中的丝巾扯过来打了个活结套在她头上,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加油,你不是要赢过我吗?要是你能抓到我的话,我就好好和爱丽小姐道歉。”说完后,梅西尔拉着爱丽顺着长廊跑远了。 “等着瞧吧,梅西尔,我绝对会让你跪地向姐姐道歉的!” “总感觉妹妹燃起斗志了,梅西尔你和她说了什么啊?”爱丽好奇地歪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她能对游戏全力以赴的咒语罢了。” 梅西尔对着爱丽眨了眨眼之后,随手将她推进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房间:“这里杂物多,应该不容易被发现。我去其他地方躲起来了,一会见。” 第56章 失踪 “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希望能从你们那里得到最接近事实的言论,而不是辩解。”喝完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可妮莉雅冷声问道,她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在冒出火光似的闪闪发亮。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爱丽她的确没有离开这座房屋。” “所有的房间我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有找到姐姐。依照姐姐的性格,她不会为了好玩藏起来一直不出来的。” 橘色的烛火笼罩的会客厅内,一脸凝重的梅西尔和莉莉丝正坐在由珍贵的胭脂木雕刻而成,精美得可以作为古董展示的座椅上。 座椅上堆满柔软天鹅绒垫子,她们两人几乎要被这些垫子淹没,可背后的柔软没有给她们带来一点安心感。 玩捉迷藏的时候,爱丽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水珠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屋外设置了结界,除了受到邀请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的。难不成是这些幽灵把爱丽吃了?”摇曳的烛光中,除了可妮莉雅、梅西尔和莉莉丝的影子之外,似乎还有其他黯淡且不成人形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曳游走。 这些幽灵是可妮莉雅带回来的房屋的守护者,它们在必要的时候会化为凶恶的恶灵撕碎敢闯入这个家的入侵者。 房屋感受到可妮莉雅的愤怒,会客厅内装着一束向日葵的白瓷花瓶,桌腿雕刻着风见藤与羽翼的黑漆方桌,头顶鹿角形的黄金吊灯。黑灰色粗糙岩石垒砌起来的墙面上,颜料斑驳剥落的油画像,以及微型但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精致的龙衔灯微微颤抖着,不时还有灰尘与石子从头顶簌簌落下。 坐在可妮莉雅对面的梅西尔端起放在桌面上的茶杯,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被吓了一跳的莉莉丝抬头问道,她被手中倾斜茶杯里溢出的红茶烫到手,“好烫好烫!” “我记得当时我把爱丽推进家里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那以后爱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你们说是不是?”梅西尔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边向那些在周围游走的幽灵求证。 仿佛是应答梅西尔一般,众多烛台上蜡烛的火光摇曳起来,冷风四起,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莉莉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放在桌面上的茶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并注入新的红茶和牛奶,同时有还散发热气的精致黄油点心被盛在白净瓷盘中端上来。 莉莉丝看着茶具和银亮的餐勺允自上下活动,她斜眼观察投落在棕色木地板上黯淡的影子,果不其然它们正围在桌边。 “哎,在家里都能出现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疏忽了。爱丽是瑞缪尔家的大小姐,要是丢了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可妮莉雅叹了一口气之后抬手把前额的头发朝后捋起,她原本慵懒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给你一天的时间把爱丽找回来,我想你能够做到吧?” “是的,母亲。”向可妮莉雅低下头的梅西尔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响起,那些原本暗淡模糊的影子的颜色忽然之间加深,并变得像沼泽一样潮湿而黏稠。 一只只没有皮肤覆盖,暴露出灰白经络、暗蓝深红色血管与猩红肌肉的手从影子内探出。它们中的一部分推搡着在座椅上呆坐的莉莉丝,催促着她赶紧回到房间,而另一部分手则给站起来的梅西尔拿来了武器。 “喂,给我等一下!“虽然很惧怕幽灵,但莉莉丝还是忍着恐惧推开那些手几步追上走远的梅西尔,一把攥住她的手喊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来!” “我会把爱丽活着带回来的,就算有危险也会优先保全她的,你不用担心。”梅西尔面朝着楼梯的方向,莉莉丝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惊人的集中力。 “我担心的不是姐姐,你别看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的样子,她可比你我强多了!”莉莉丝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她的表情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过。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伤,我要和你一起去!两个人的话,找人的效率会更高吧?”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和我成为朋友,森林外村庄里的那些小孩都害怕我和母亲……对了,你不会是因为我母亲才要和我交朋友的吧?” “啊呸!我凭什么要听大人的话?和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啊,你居然没有朋友吗?哈哈哈哈,这就是你太高傲的后果,没人愿意和你是玩吧!” “你还不是只跟你姐姐玩,有什么资格笑我……”梅西尔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打开当初把爱丽推进去的那扇门。 跟她预料的一样,门的背后不是杂乱无章且灰尘密布的杂物间,而是一片被惨白雾气所笼罩的早已死去多年的树林。 也许是命运被触动时那空气细微波澜导致的,索罗德花那以半透明霞彩般颜色为主,温暖淡黄色渲染边缘,万年都不会凋零的柔软花瓣如细雨般无声飘落,落在每个“图书馆”管理员的肩头和发间。 “两边命运的丝线联结了。这样的话,世界在未来又会迎来另外一个不同的结局。黑先生,是否能麻烦你准备好给客人的茶盏呢?” 流萤闪烁,奇异微酸的墨香在空气中溢散。跪坐在由不知名树木托举在高处的平台上的女人淡蓝长发如同瀑布宣泄,它们缠绕在繁密枝蔓上,又垂落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 沐浴着从头顶投下的柔和光芒,女人举起瓷器般纤细而苍白的手,指甲被渲染成冰蓝色的食指划过面前书架上那些按字母顺序排放的书的书脊:“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人一生,但那孩子的命运实在多舛。可悲,可悲。” “龙王大人又在说俺听不懂的话了!不管咧,俺只要能吃饱就好了,其他的通通都是浮云!黑大哥真是辛苦哎,端茶泡水都是你干,简直就是俺们的保姆嘛!” 灰发黑肤,拥有着狼似的锐利而冰冷的蓝色眼睛,整体外貌算不上俊朗,但明显精神抖擞的少年听到女人说的话,他颇为烦恼地抓了抓后脑,抓起放在成山书堆上缀满金属链条的皮质夹克,随手打开一扇快被书本淹没的门:“俺去买午餐回来,你们要吃啥?” “照烧鳗鱼盖饭、黑椒牛肉盖饭各两份,再加一份芝士炸鸡。” “哈哈哈哈,龙王大人一如既往的很能吃啊!好勒,俺知道了!” 听到从高处飘下来的一系列通过想象就足以让人吞咽口水的菜名,早已习以为常的少年爽快大笑了几声后答应了下来,他看向正背靠着书架的中年男人那边:“黑大哥呢?” 被称为黑的中年男人皱眉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这几天胃口不太好,给我随便带碗粥吧,谢谢!” “不客气,那俺走了!”少年说完离开了。 目送少年离开以后,穿着藏青色笔挺军装,一头凌乱黑短发用军帽压好的男人才将手中半截手制烟卷一口气吸完。他随手摁灭烟头,昂起下巴对空中吐出烟气的同时收回目光:“龙王,你从来不会关注任何进入图书馆的人,除非他们会对世界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我记得我们有规矩,不能干涉其他世界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龙王?” “考验罢了,这并不是干涉。我喜欢会制造意外的人。”过了很久后,龙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从始至终她的语气与语速都没有变化过,像是吟游诗人般优雅的语调从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下手过重而已。” 只要和这位怪物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暴君。 黑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走向建筑的下层:“随您的心意吧,只要图书馆允许,我也没有资格干涉您的行为。” 第57章 飞天水螅 阴沉昏暗的天空下,每棵干枯死去的树木在浓厚的雾气中,就像是扭曲而静止不动的鬼影,风吹过还带着一些枯叶的树枝时发出的声音宛如亡灵的低语。 大片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枯草像是鬼爪一样挠搔着两个人的脚踝,稀软的泥地不利于行走,而且踩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这里仿佛是被遗忘多年的腐烂湿地。 “哈哈,我感觉现在有一点后悔跟着你来了这里了。你家堆放杂物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吗?”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灰云密布的天空后,莉莉丝小心地伸出手抚摸最近的树干,结果摸到一手琥珀色带着刺鼻气味的浆液。 “噫!”莉莉丝有些嫌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向身边的梅西尔问道:“怎么办?看起来这地方还不小呢,要不要我们分头找?” “未知的地方分开行动不安全,我可不想救了一个又弄丢了另外一个。好歹我也是魔法使,虽然不允许我使用魔法,但是我可以借助别的力量。”费力将脚从稀泥里面拔出来的梅西尔环顾四周,她将一株叶片丛生的灰绿色线型植物从剑鞘内取出。 这株植物上淡蓝色对生的卵形奇异花朵悄然开放,梅西尔捏住这株植物短短的暗灰色枝柄:“迷迭香在远古传说中被当成了可以增强记忆力、保持青春的神药,因此有很多人将它们泡在热水中,再用迷迭香水浸泡身体。” “哦,所以呢?”莉莉丝盯着梅西尔手上的那株植物,“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增强记忆力有用。” “增强记忆自然不是我们需要的,迷迭香也有‘海之朝露’这个称号。据说在暴风雨来临时,水手就是通过迷迭香的浓香找到了陆地。”梅西尔一边为莉莉丝耐心地说明,一边盯着手中的迷迭香,她酒红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零星的火光。 这火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照亮她和莉莉丝的脸以及周围的树林。原本的浓雾被火光驱散,一股独特而使人安定和头脑清醒香气随着纯白且闪着光芒的烟一起飘散开来。 “梅西尔,妹妹?” 肉眼可见的香气像随风浮动的纯白丝绸般飘散出去后不久,原本华丽的礼裙满是泥点,头发凌乱不堪且满脸泪痕的爱丽从一棵树后出现。 当看见梅西尔和莉莉丝时,爱丽原本失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飞扑到莉莉丝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呜啊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呢!刚刚有怪物追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它们呜呜呜!”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父亲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心疼地抱着肩膀颤抖不止的爱丽,不断地用手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慰。 站在两人身边的梅西尔本来想说句什么,但她看见了某个异常的东西……不对,那是一个不可名状的家伙在摇动的树影之后发出怪异的呼啸声,这种声音仿佛刺入脑海中那般让人毛骨悚然。 梅西尔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长剑,她注意到被稀疏枯草所覆盖的泥泞地面有什么在闪着光。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闪光的地方,发现那是五个圆形趾尖组成的巨大脚印内的积水在反光。 原来只是脚印而已,我还以为是水元素之类的东西…… 松了一口气的梅西尔突然又感觉到寒毛竖立:明明这里的一切都不适合动物或者人类生存,为什么还会有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的脚印?还有那奇怪的呼啸声……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 “我要赶紧回家!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呜呜呜呜……”当梅西尔发现周遭的异样的时候,爱丽的哭泣声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可她还是像小孩一样啜泣着。 搂着她的莉莉丝这时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对,她压低声音对梅西尔说道:“梅西尔,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姐姐了,那就快一点儿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嘘!”对莉莉丝做出噤声的手势之后,脸侧滑下冷汗的梅西尔缓缓地站起身来,“莉莉丝,你跑步怎么样?” “大概还行吧?长跑的话我有点坚持不住。姐姐的话,大概能跑很远而且很快,可能还可以扛着我们俩跑……”莉莉丝压低声音有些不确定地说。 此时爱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一边抽咽,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那些像巨大水螅的怪物!它们会隐形,但是如果还听得见呼啸声的话就说明它们还在附近!” “那玩意是什么啊?”梅西尔这次发出的声音几近呻吟,她终于看见发出怪异呼啸声的怪物的真面目。 那怪物没有羽翼,更没有可以支撑祂飞行的器官,水螅状的身体只有部分由一种粘稠类似于肌肉和瘤状物的组织构成,而另外一部分为何物她就不得而知了。 仅仅是望着那些摇晃着同样布满肉瘤与粘液的触手,缓慢地越过鬼手般林梢的怪物,梅西尔就感觉到大脑像是在被一根棍子搅动似的混乱而刺痛。 “要找到出路的话,我们得先躲过这些怪物才行!跑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之后,梅西尔推着莉莉丝和爱丽在一片死寂的树林里狂奔起来,“不要回头,往前跑!” 被狠踩过的水坑中溅出肮脏的泥水,少女们急促的喘息声在一片死寂的树林中格外清晰,她们身后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快速逼近。 干枯树枝不断被折断的声音让三个少女感到不寒而栗,但是她们都不敢回头。现在回头就有可能导致脚步放缓,然后被怪物抓到。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似乎看见什么的梅西尔突然伸出手指向前方,她身边拉着莉莉丝闷着头往前跑的爱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梅西尔手指的方向。 一座被不知名植物所缠绕的白色高塔撞进她们的视野。昏暗的天空下那座似乎要刺破天空的白塔看上去如此突兀,却又吸引着三人的目光。 “过去看看吧?要是能进去躲一躲的话,总比跑到没力气强。”莉莉丝喘着气建议道,她已经体力不支了。 “蜜莉恩,要是当时我好好记住你的话就好了……虽然还没有制作完成,但是只能赌一把了。”对现在的境况感觉到头疼不已的梅西尔咬了咬牙,她从衣服内侧抽出和蜜莉恩一样的玻璃挂坠。 与蜜莉恩那个有些不同的是,梅西尔的小球瓶里面多了一种形状像是婴儿肥手的深紫色植物和暗红色的宝石碎片。 梅西尔拔开瓶塞并拉住莉莉丝和爱丽的衣服,刺眼的紫光亮起再熄灭,三个少女瞬间不见了踪影。 “呕!我调整了一下母亲做的迁跃瓶,让它可以在……呕,不设定地点的情况下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带着使用者去到大约两百米以内的任何地方,可惜好像还不够完美。” 梅西尔显然没有适应转移地点而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转移结束之后她立刻蹲下身捂住嘴干呕起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爱丽愣在原地,莉莉丝发现自己的一只皮靴不翼而飞了:“我的鞋好像不见了一只!啊,光着脚的感觉真糟糕。” “下次的时候一定不会这样了。话说回来,这个距离应该不止两百米了吧?”忽然意识到可能没有摆脱掉怪物的梅西尔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她们身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我感觉不太妙……”莉莉丝小声地嘀咕道,这个地方让她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了,“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第58章 白塔与英雄 带着潮气的风卷过草丛带起绿色的波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微精们像是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飞旋,藏着怪物的枯林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死亡甲虫。 梅西尔等人面前有一处高于草地数十米的高地,刚刚看见的那座白色石塔就矗立在这处高地上。 “不可思议……” 梅西尔注意到环绕在宏伟壮观,又带着古典风格的白塔上的植物自己从未见过。它们像是带刺藤蔓,又像是植物强壮发达的根系,表皮呈现出骨骼一般的灰白色,因带有某种特殊纤维而闪着斑斓光芒。她仰头往上看发现植物的量更多,它们似乎都是从塔顶里钻出来的。 “好了,用布暂时把你的脚包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石头划伤了!” 爱丽牺牲昂贵的礼服为莉莉丝包好丢失靴子的那只脚,她也学着梅西尔那样,仰头看着那座近看令人不禁感慨建筑之美的白塔:“好高的塔啊,看着好像能爬到天上去呢……啊,塔外的墙上有石阶呢!看样子上面有进入塔里面的通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上去?嗯,这壁上到处都是石头应该好爬。”莉莉丝摸着下巴观察着高地回应道,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色——因为她和梅西尔一起被爱丽抓着衣领提起来,并被夹到了她的胳膊下面。 “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带你们上去!让你们见识一下血族的厉害!” 就算带着两个人,爱丽也依旧轻松地在峭壁上踩着凸出崖壁的石块跳跃。 这个场景让人不禁想起迅捷的野山羊,而爱丽踩过的石块有些会毫无征兆地掉落下去,被她夹在胳膊下的梅西尔和莉莉丝总是会默默捏把汗。 当三人来到高地之上后,她们才发现原来白塔周围铺满晶莹剔透的圆石。梅西尔通过触碰发现这些石头轻得不可思议,就像是拿着一只螃蟹一样…… 等等,螃蟹?感觉到手中石块手感有些不对的梅西尔将手上的石头翻过来,她变了脸色的同时把这块“石头”用力丢了出去:“莉莉丝,爱丽,我们得快点往上走,这些不是石头!” “这么一说感觉好恶心!”本来想捡一个带走的莉莉丝打了个抖后收回手,“不是石头,那就是虫子咯?为什么你们走这么快?等等我!”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还有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讨厌那些东西?”跟着梅西尔登上塔外的螺旋阶梯的爱丽好奇地问道。 “石蟹蛛,它们是精灵属的生物,外表上看它们非常接近晶莹剔透的漂亮石头,因此有很多人会把它们作为收藏品带回家。” “你把它们翻过来就可以看见和蜘蛛类似的八只脚,螃蟹一样的身体、眼睛和口器。它们的外壳坚硬可分泌隔水的黏液,脚末端有倒钩,繁殖方式是卵生,最重要的是它们几乎一年四季都在繁殖。” “我记得谁跟我说过这玩意的血液是莹绿色的,肉很难吃,而且吃了之后会导致腹泻。” 梅西尔爬上挡路的植物,回头顺手把跟在后面的莉莉丝和爱丽一起拉了上来,之后她抬抬下巴示意她们往下看:“这些都不是人们对石蟹蛛避之不及的理由……你们知道为什么到处都见不到石蟹蛛的踪迹吗?” “不知道。”莉莉丝和爱丽同步茫然摇头,听到那片圆石之海骚动起来,相互挤压碰撞发出怪异声响时,她们又同时变了脸色。 “石蟹蛛只要是看见会动的东西就会蜂拥而上,它们会拼命钻入生物的体内将其啃食殆尽,最后只留下一具皮囊并将卵产在里面。一旦有人接近充满卵的皮囊,那个人立刻就会成为石蟹蛛幼崽的食物。”梅西尔一边解说着,一边催促莉莉丝和爱丽赶紧加快脚步。 三人身后那些石蟹蛛已经展露出真形,它们顺着塔壁如晶莹发亮的浪潮一般涌过来。那种相互踩踏碰撞发出的声音如同从深渊深处传出的恶魔的足音,同时一股仿佛腐烂柠檬的味道顺风飘来。 “马上就要爬到塔的中部了!前面塔壁上好像有一扇门!还有莉莉丝你别抓着我衣服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梅西尔望了一眼前面后,又扭过头怒吼道。 “你真小气,我实在爬不动了啊!而且我、我觉得现在就算出现一个什么国家的国王都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姐姐,你快点儿把门打开看看!”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往上爬的莉莉丝抓着梅西尔的衣服后摆,让她带着自己往上爬。 “门被植物给挡住,我打不开啊!” 跑在最前面的爱丽也想打开门,可她发现无数纤细的植物密集缠绕在那由不知名材料制成,表面雕刻着形状如繁星一般的花朵和云彩的银白色木门上。 无论她抓着门把手怎么推拉都打不开,比她慢一步的梅西尔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就拔出剑来斩断覆盖在上面的植物:“快进去!” “你叫咱过来的原因就是一个人太夜里太孤单了?可妮莉雅大小姐,虽然咱很喜欢你家女仆做的点心,但是咱还有工作要做呢!你知不知道一个被雇佣的人突然消失是会被当成骗子的!到时候咱找不到工作了你来养咱吗!” 跟随雇佣自己的商队,正准备扎营休息的蜜莉恩忽然被可妮莉雅用召唤术的方式直接召唤进了会客厅。 现在她正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抱怨着,还顺手抓起幽灵女仆端上来的黄油饼干塞进嘴里:“看样子你并不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回不来啊,可妮莉雅夫人。咱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但去不属于咱们世界的地方有没有危险咱还是很清楚的。” “你就陪我一会就行,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去的。蜜莉恩,你以前也当过母亲吧?那你应该知道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父母,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家里去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作为父母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教导孩子怎么照顾好自己,为远行的他们留一个可以回去的家。” 已经换上宽松睡裙准备上床休息的可妮莉雅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端起专用的郁金花形茶杯抿了一口温度和浓度都刚好合适的红茶。 明亮烛火的照耀之下,披散着丝绸般顺滑的长发的可妮莉雅就像精灵一样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眼中微带忧虑的她似乎比平时更具魅力。 “嗯……说来抱歉,咱并没有亲自教导过孩子。”坐在她对面的蜜莉恩皱眉沉吟一下后说道,“咱也明白路都是孩子自己走出来的,咱们能给予他们祝福,但绝对不能为他们铺好路。” “梅西尔可是你教出来,我怎么会不放心呢?你说是吧,曾经以一人之力阻止了血族大军的英雄,被大家称为‘白狼屠夫’的蜜莉恩小姐?还有,我还真的有心让你成为我家的专属护卫,你有没有意向呢?”忽然之间又露出了孩子般笑容的可妮莉雅开玩笑道。 “吼吼,你就别打趣咱了!咱又不是不知道梅西尔那家伙压根不信任咱!”仰头大笑了几声的蜜莉恩朝可妮莉雅摆了摆爪子,她摸出手柄部分光滑无比的烟管,往里面填装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 “咱还是喜欢自由一点,到处看看,到处玩玩,解除诅咒以后和爱人和孩子埋在一起……咱活得太久了,已经不想再看见咱在乎的人比咱先一步离开了。咱也不想再回忆起那些战争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当年的战争是由血族挑起的,如果不是有您这样愿意为了守护他人而踏上战场的人的话,人类的领土可能早已经被血族统治了。” 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严肃起来的可妮莉雅忽然放下茶杯,她起身绕过面前的方桌,在蜜莉恩面前半跪了下来:“我要在这里向您和那些在血之战中牺牲的人表示由衷的感谢。若不是你们,我的女儿而不会生活在这样和平的世界上。” “现在能接受感谢的除了咱之外应该也没有几个人了吧?”蜜莉恩对可妮莉雅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还是接受了对方真诚的感谢。 “咱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幸福和未来战斗的,但是很感谢你还记得咱们这样应该早已经被历史遗忘的人。” “英雄不会被历史遗忘的,蜜莉恩。”重新站起来的可妮莉雅在端起一座烛台的同时笑着轻声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另外一个国家看看,那里有专门为血之战牺牲的人建立的石塔。也许会有你熟悉的人的名字被刻在塔壁上。这样的话,你应该就有地方祭奠你的爱人和朋友了吧?” “你可别这样,你应该知道比起这些我更想早点得到安息。”蜜莉恩颇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她看着可妮莉雅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履行承诺呢,可妮莉雅?” “就快了……你再等一等吧。” 第59章 图书馆 梅西尔等人为了躲避追击她们的石蟹蛛,只好匆匆进入那扇修建在白塔壁上的门。进入门的瞬间,她们都因为视野突然明亮起来,不得不眯上或者用手挡住眼睛。 最先适应光线的爱丽在看见眼前情景时,忍不住捂嘴发出一声感叹:“梅西尔,妹妹,你们快看!这里是图书馆吗?这也太棒了吧?” 如果要把塔内和塔外进行比较的话,那么塔外应该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和危险生物居住的废弃荒野,踏入其中的人都会因为身处险境而惶恐不安。塔内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梦幻仙境,身处仙境的人即使遇到仙子或者妖精也不是奇怪的事。 进入白塔中后,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比任何古老图书馆还要多数倍的书籍。这些封面独特甚至完全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厚度形状也十分不一致的书籍似乎无人管理一般,随意堆叠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 仔细观察会发现每一本书侧面都有非常精致的书口画——这里的书也许每一本在外面都有着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奇异微酸的墨香和萤火虫一般暖橘色的光球漂浮在空气中,使人不禁感觉到心情平静。 处于这座奇异建筑正中间是一棵倒立着向上生长的奇异树木,其表面自然生长着鳞片状树纹,仿佛阳光照射其内而呈现金琥珀色的高度透明石柱环绕着它。 仿佛以类似高纯度黄金打造而成的叶脉,以及透明琉璃制成的叶肉构成的树叶在闪动着斑斓光泽的灰白色树枝上茂盛生长着。颜色以半透明霞彩色为主色调,暖黄色渲染边缘的重瓣花朵在华美的树叶间散发着一股清香。 悬空的倒立之木下的地面有一个圆形的缺口,被树枝托住的长方体石块成为可以通往下一层的台阶。 无数像是蛇形藤蔓,又像是植物根系的树枝向环绕着倒立之木周围的塔壁延伸,并攀附在塔壁上,经由不知名雕刻家雕刻后成为华美的书架。奇异的书架一直向上和向下延伸着,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放在书架上的书似乎都是有人精心整理过的,被按照书的厚薄和大致形状集中放在不同的区域内。 “这些书看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对这个空间极度感兴趣的梅西尔走近书架拿起挂在一旁的朴素书本,她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手写的书单,上面记载的每本书的名字全是人名。 “这里的书好像人物传记但是又不太一样。” 同样对这里感觉很好奇的莉莉丝拿起书翻看的同时颇有些惊奇地说道:“一整本书都只讲了一个人的故事。从那个人的出生开始,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几乎每一秒的事情都没有放过。这好像一本观察日记,特别观察一个人,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怎么感觉有一点不爽呢?” “每一本书都是人名,书中讲述的都是每一个人的一生……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像是一个收集记录馆吗?”登上阶梯站在高处俯视两人的爱丽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说道,“这里像是神的图书馆呢!” “果然姐姐的想象力果然不是我能够企及的啊!就算这里真的是神的图书馆我也喜欢不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而是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对待事情一向比较谨慎的莉莉丝耸了耸肩后,随意地在一堆书上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呈现出金琥珀色的长柱。 这根和工艺品一样的柱子很明显是用来支撑更上层房间的支撑柱,但是摸上去质地却像是某种生物的角,温润并且微有些柔软——这种材料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 “也许爱丽说的没错……这里有可能是图书馆,但具体属于谁的我无法妄加猜测。” 图书馆安静的氛围让梅西尔逐渐放松下来,她一边欣赏着那些书籍上可以说是精美绝伦的书口画,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自带年轮的书架:“我挺想在这里看一会书的,但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万一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的。” “梅西尔说的对!万一这里一天就是外面一百年的话,说不定梅西尔和莉莉丝就已经被当成死人处理了!” 爱丽在赞同梅西尔的说法后从极高的楼梯上一跃而下,蹦了几步来到莉莉丝身边挽住她的手:“我们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饿死为止?不行,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快点回去!” “我们该怎么回去?这里连个人都没有!”莉莉丝推倒一大摞书后叉腰说道。 “要不我们在这里分头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门?我们也不清楚这里会不会有怪物什么的,感觉分开行动太危险了。”梅西尔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可行的办法,一边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媒介的话,我可以尝试使用魔法。” “这里是图书馆哎,我们的声音是不是该小一点儿?”爱丽有些担忧地小声道,她记得在图书馆里面不能大声喧哗的。 “咳咳,三位可爱的小姐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你们可以叫我黑先生。” 正当三人将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离开的办法的时候,一个沉稳温厚,还略微有些沙哑的男音忽然从她们的身后响起。 瞬间感觉脊背发寒的梅西尔立刻将身边的莉莉丝和爱丽向前推开,转身拔出剑来。 那柄制工颇为上乘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停留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漆黑短发,穿着奇异服饰的高大男人的脖颈前:“给我后退。” “其实从你们这些小丫头进门开始我就看着你们了,结果你们没有注意到我。哎哎,你别这么凶啊,叔叔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个中年男人额前碎发遮住眼神如鹰那般犀利的细长双眼,他穿着藏青色为主色调,主面料为高支纱毛涤贡比棉的军装,带有金龙刺绣的衣领立起盖住满是陈旧伤疤的脖颈, 见面前的三人都警惕地看着自己,男人只好后退了一步,把手轻放在胸前优雅地向她们鞠了一躬:“蓝色头发的小姐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图书馆,不过不是属于神的。这里不属于任何人,它只是为了记录每个世界的存在的人生才出现的。你们可以把这里当成不同世界的中转站。” “原来是这样吗?”梅西尔一边听面前这个自称“黑”的男人介绍,一边悄悄地打量对方。 虽然面前的人已经青春不再,面容也被刻上了时间的印记,但是却依旧能够看出对方过去的英俊和坚毅,就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坚实宽阔的臂膀,以及即使是隔着衣物也能够看见的肌肉轮廓证明着对方的强健和力量——梅西尔很清楚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黑先生,我们完全是无意闯入进来的。希望您能够给我们道歉和离开这里的机会。”一直沉默的莉莉丝终于开口说话,她感觉面前的男人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也许她们还能够和对方进行沟通。 “啊啊,什么?哦,你这句话就证明你们是我正在等的人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客人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毕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来到这里了,叔叔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完全没在意莉莉丝说的话,同时也无视梅西尔指着自己的剑的黑扭头,用烙着铁掌的军靴轻轻踏地。 空地上凭空升起一张由大理石和树枝构成的桌子和四把椅子,黑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他对梅西尔她们摆摆手:“你们要不要喝茶?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吉岭,如果你们觉得茶水苦了的话,我可以里面多放点糖和牛奶。对了,我还买了可以冲泡的奶茶……” 黑突然之间变得话多起来,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摸出许多颜色艳丽,只有拳头大小的金属小盒,把它们在坐下的三人面前一字排开:“这些可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味道和价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哎,就是可惜另外两个人不陪我喝啊!” “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请问什么是奶茶啊?”和莉莉丝面面相觑后爱丽忽然举起手问道。 “奶茶听起来像是用牛奶和茶做的食品?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关心该怎么离开这里,姐姐大人。”有点听不下去的莉莉丝有些无奈地插嘴道。 随手把剑垫在手臂下面的梅西尔还是十分警惕地盯着黑,等他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这件事情啊……说实话我没有资格放你们离开,毕竟不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唯一有资格打开你们世界的门的只有龙王。很不幸的是,那家伙刚刚说困了以后就睡着了,直到现在都没有起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抱歉。” 黑一边皱着眉头说道,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四个装着热水的杯子。他从金属小盒子里面舀出几勺颜色怪异,味道香甜的粉末倒入杯中,用勺柄是动物头的银勺子在加了粉末的热水里面搅了搅。 原本透明的热水就变成了奇异的绿色液体,一股类似于茶和牛奶混合的清香飘进三个女孩儿的鼻子里面。 “请喝,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口渴了吧?不用客气。”黑把杯子分别推到三个人面前。 “谁会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啊!你先喝一口给我们看看再说!”莉莉丝瞪着黑恶狠狠地说道。 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后,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抿了一口:“水放多了啊,味道有一点儿淡,好在还是甜的。” “我、我来尝尝!我不怕中毒!”被香气诱惑的爱丽咽了咽口水后端起一个杯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啊,烫烫烫!好好喝哎,这就是奶茶吗?好棒!”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味道很好,浓郁的奶香中又有茶叶的清香,甘甜又不会感觉发腻。”等杯中液体温度稍微降下来一些后,也喝了一口的莉莉丝脸红地嘀咕道,“实在太可疑了,用粉末就能做出这样的饮品什么的……” 从未见过的图书馆,未曾喝过的名为“奶茶”的食物,还有那个人身上面料不明的奇异服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喝奶茶的梅西尔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堆放在地上的书籍,又斜眼偷偷观察正微笑着回答爱丽和莉莉丝问题的黑,慢慢地眯起眼睛。 “红发的小姐,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啊,我是真的没有恶意的。”黑似乎察觉到了梅西尔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现在你记住我的脸也没有用,在离开图书馆的一瞬间,你就会把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记了。” “现在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欢迎,可爱的小姐们。欢迎你们来到被遗忘的图书馆,你们在这里可以了解到一切,但也会在离开后忘记。我是你们的引导者,黑。” 第60章 管理员黑 “按照黑叔叔你说的,图书馆的某个地方应该有记录我们三个人的人生的书咯?你能不能把书拿给我们看一看呀?我真的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通过黑对图书馆详细而全面的介绍,逐渐好奇和兴奋起来的爱丽把对会被父亲和可妮莉雅夫人训斥的担忧和畏惧抛在脑后。她吃完黑准备的奶油栗子蛋糕卷后,立刻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叔叔,你说好不好嘛?你把书拿出来以后我看一眼就好!你不是说出去之后我们就什么都忘了吗?我现在满足一下好奇心应该没问题的吧?” “姐姐,你怎么能随便靠近一个我们才刚刚认识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啊!快点撒手!”看到这个情景,感觉到心情十分复杂的莉莉丝起身环住爱丽的腰,准备把她从黑的手臂上拉下来。 万分不愿意的爱丽更用力地抱紧了黑:“我不要,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哎!看看自己的未来什么的……难道莉莉丝你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也不是不想啊,但是我觉得这也太可疑了不是吗!通过一本书就能知道自己的未来什么的,我实在不能相信!”莉莉丝仔细想了想后认真地说道,随即她在爱丽的腰间挠痒痒,“快放手,要是父亲知道你这个样子的话,他绝对会骂死你的!” “你卑鄙无耻!好痒啊,你快住手!” “哈哈哈哈!莉莉丝小姐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小孩子!你让我想起了以前收养的一个女孩。” 虽然被爱丽紧紧抱住手臂,又间接被莉莉丝拉扯,但黑还是在位置上稳稳地坐着,甚至他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 “其实有很多误闯进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想知道未来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实际上,他们看到书的时候就会知道,图书馆所有的书都是随着他们的成长不断增加页数的。你们一直在书写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由书本来决定你们的未来。” “你们要坚信未来永远不可能轻易地获得成功,也不会难倒所有的人,只有不断探索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我也知道未来的路是自己走的,说实话我很害怕。我父亲总是说我的责任很重,以后整个家族都需要我来领导什么的,可我还没有玩够呢!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听到黑的话之后稍微有些沮丧的爱丽一边鼓着腮帮子说着,一边抬起眼睛盯着黑:“黑叔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当然,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我都会把答案告诉你。”黑笑着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图书馆工作呢?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写着别人故事的书。要是我的话肯定无聊死了。”终于不再挂在黑的手臂上的爱丽趴在莉莉丝的背上问道。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见这里有娱乐性质的东西,光是看书人肯定是会无聊死的。 “那是因为这是实现愿望的代价。当初我为了让家人活下来,选择了牺牲自己。作为代价我成为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在这里工作一千年。有时我们也能够通过门去其他世界,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就不会受到惩罚。既然还有时间,我就来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黑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和悲伤的光芒,之后他恢复正常并微微挑眉继续道:“没有来到这座图书馆之前,我在一个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国家收留了一些人,他们中有的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有的比你们还要大一些。” “我们一起住在红灯区一家酒吧改造的房子里,偶尔我们来兴致了就做些好事。更多时候我们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成员之间总会有些矛盾,但我们是一家人。” “你总是把大家的关系想的很简单,甚至无视那越滚越大的争端……实际上先生你完全不明白啊,发酵的恶意有多恐怖。” 雾紫色长卷发,皮肤苍白得像是骨瓷的女人泛红的指尖涌出莹蓝色的粘稠液体。她那只未被带有符咒的长布遮住,瞳孔与色环十分相似的眼睛中除了杀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他人无法读透的情绪。 温热的血顺着宽大的灰蓝色衣袍和贯穿女人身体的钢管流动,滴落在地上。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身体挡住射向黑的子弹和从半空砸落的钢管,而她拥抱住黑的身体开始失去温度。 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之际,她在黑的耳边小声说道:“走,带着其他人走。” “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作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没想到有人背叛了我们。她是个研究生物武器的怪人,对于她而言,我们也许不过也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我离开军队的时候,那家伙正好也不想再为国家工作,所以我把她也带走了。后来我还以为她会放弃那惨无人道的研究,可她为了得到国家的资助,暗地里联系间谍背叛我们。”黑说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他还颇为激动地用手捶了捶桌面。 “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她才二十岁,城府却比我这个中年人还深!” 三个人有些惊恐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黑,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安静地听着。 “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后,离开我原本的世界来到这里。我以为自己不可能找到这座图书馆的,没想到早已经被它选中了。” 黑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吃惊地看着眼泪汪汪的爱丽,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我、我就是觉得黑叔叔你好惨啊,明明这么温柔与世无争却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呜呜呜呜!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啊?明明黑叔叔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咬着袖口哭泣的爱丽接过莉莉丝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泪水后,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说的什么研究、红灯区这些词我都没有听说过,可叔叔你当时肯定很绝望对不对!毕竟都遇到这些事情了,换成任何人都会很难受的!” “咳咳,黑先生的故事的确很悲惨,但我对一件事比较好奇。”对于黑讲述的故事之中的某些关键词十分感兴趣的梅西尔插嘴道,“您说您是被这里选中的对吗?您的意思是所有的图书管理员都是被选中的了?还有,除了我们的世界以外,还有其他很多的世界吗?那么从这里能够去到别的世界对吧?” “我倒是觉得自己会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但谢谢你,爱丽小姐。既然你会为一个陌生人哭泣,那就说明你非常温柔,像你这样的孩子现在可不多了。” 黑轻轻拍了拍爱丽毛茸茸的头之后,又把脸转向提出好几个问题的梅西尔:“小姐你还真是敏锐,居然抓到了重点。的确所有能够管理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是被图书馆本身选中的,据我所知图书馆选人的条件很苛刻,首先得曾经有爱过的人,然后就是要足够强,当然你还得很能抄。” “关于到底有几个世界,是否能从这里去其他世界这类问题,我不能具体告诉你……你要知道,世界之多超乎你的想象。” “前面的两个条件就算了,很能抄是怎么回事?”一直忍着没开口说话的莉莉丝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难不成你们还要抄书?” “回答正确!哎,也不怪你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估计也只有我们这些管理员才能勉强看完!当然龙王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不仅能够看完,还能把书的内容全部记下来!而且这里书的种类太多,有些时候这里还会出现不堪入目的书呢!” 黑打了一个响指之后将右手举到半空 ,一本从封面到书页全部为淡红色的书立刻飞到他手中:“当一本书对应的人死去时,属于他的那本书就会变成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书的颜色会越来越深,最后变为黑色。当书变成黑色的时候,上面的字迹也会随之消失。我们管理员要做的,就是在字迹完全消失之前把书全部抄下来,再重新收藏起来。” “原、原来是抄能力啊!这里的书这么多你们得抄多少本啊!叔叔,你、你们好辛苦啊!”已经停止抽噎的爱丽听到这番话时,忍不住对黑露出同情的表情,“这个抄写量应该是致死量对吧?叔叔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帮你……” “姐姐,你不会是打算帮忙抄几本吧?”莉莉丝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到现在为止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抄书! “爱丽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谁要是娶了你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不过感谢你的好意,图书馆的工作是我们管理员应该做的,就不麻烦你们了!”黑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之后站起。 就在黑准备邀请三个姑娘参观整座图书馆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那是图书馆内所有物品摇晃时发出的声响。 索罗德花的花瓣再一次如雨般从树上飘落下来,轻柔地落在四个人的身上。看样子那位管理员此时终于醒过来了。 第61章 龙王 “龙王好像醒了……今天似乎她就只让你们过来了,真奇怪。” 黑自语的同时压紧头上的军帽,甚至还随手扣好风纪扣:“走吧小家伙们,我们该去见龙王了。” 虽然黑说是要去图书馆的最高层找把三个小家伙带到这里的人,但是他现在却在整理书架——就是将放在书架上的书全部搬到地上。 梅西尔趁着爱丽和莉莉丝不注意,跑到黑的身边低声问道:“黑先生,既然我们离开图书馆以后会把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掉,那为什么你还要把你的事讲给我们听呢?” “你说得对,为什么呢?”听见梅西尔的问话后,黑忽然暂时停止搬书并叉着腰望天想了想,然后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大概就是所谓的‘灵光一闪’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感觉应该讲给你们听……未来你也会和那个家伙相遇,我希望你能够小心一些。” “这样啊,真是感谢您了。” 正当梅西尔想要再说一点什么的时候,爱丽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你和黑叔叔在偷偷说什么啊,让我也听一听怎么样?我们不是要去见大人物吗,那为什么不快一点?” “大不大人物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抱着手臂站在三人身后的莉莉丝似乎有些不安。 终于把一侧书架上的书完全搬走的黑抬手敲了敲书架的边缘。在四人的注视下,那根被雕刻成书架的树枝自行的外移,侧滑到一边露出后面的广阔空间。 微酸的墨香夹杂着纸页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股凌冽的寒风从四人的身边呼啸而过。 “小心地上的头发,还有注意不要碰到头了。我觉得你们也应该发现这里和其他图书馆稍微有些不一样吧?其他世界的人会通过这些门进进出出,可今天比较特殊,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平时这里可是热闹得不行啊!”黑一边为跟在后面的三个姑娘介绍着这个房间的情况,一边熟练地抬起脚跨过地上和索罗德花瓣躺在一起的淡蓝色长发。 等到了地方,黑将手抬起来用大拇指指向坐在被树枝托举起来的高台上的女人,代替她做介绍:“你们叫她龙王就好!她就是那个把你们叫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你们就不要指望这家伙道歉了,论霸道她是一等一的!吃饭上也是!” 图书馆的最高层除了三人之前看见的东西外,还有无数扇被枝条缠绕后悬挂在半空,颜色、雕刻花纹和材质都各不相同的门。每扇门的门框上都挂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铃——想必当有人推开门的时候,那些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吧? 据黑介绍,这里就是宇宙所有世界的连接点,也是让原本不能再相见的存在再见,进行道别的地方。 只要是曾经存在过的,有独立思想的存在,无论他们死后会去往哪里,就算是会直接消失或者前往另外一个世界,他们都会有在这里等待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的机会。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双方就会离开前往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回到自己的世界。 通过这些门就可以去其他的世界了吗?感觉有些好奇的梅西尔伸出手抚摸那扇看上去十分老旧的木门,她发现门上有着无数或者明显或者细小的刻痕——也许这扇门已经经历过相当长时间的时光了。 原本还想再凑近些观察的,可梅西尔忽然注意到坐在高台上的人似乎动了,她不得不收回手并重新望向高台,等待对方说话。 “真是抱歉没有亲自来迎接,近段时间要抄写的书籍忽然增多,我这段时间才得到时间休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们靠近些?” “妹妹,你不觉得这样一直仰着头非常累吗?”一直仰头看着高台,很快感觉到脖子酸痛异常的爱丽小声地对身边的莉莉丝抱怨道。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没有礼貌的人,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高处让别人来仰望她。 “那就别抬头了,我们没必要尊重这样自大的人。不如想想一会儿回去见到可妮莉雅夫人该怎么解释吧!”有些心不在焉的莉莉丝说着撇了撇嘴,紧接着她听见耳畔响起冰冷沙哑,还夹杂着蛇嘶嘶吐信的声音。这个声音实在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并向前跳了一步。 “妹妹,怎么了?”爱丽有些惊讶地扶住脸色变得不太好的莉莉丝,有些担忧地歪头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我听见有人对我说话,他说……”莉莉丝脸色苍白的捂住耳朵。 “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既不是什么和您一样的大人物,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也许对您而言,我们应该不过是几本一翻即过的书吧?”终于沉不住气的梅西尔忽然高声询问道。她不相信对方会因为无聊,随便抓三个小孩子来陪她聊天,她清楚对方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原来还多带来了一个人吗?那还真是我的过失。”龙王一边用毫无歉意地说道,一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蓝头发的小姐送回去。这样的话,另外两位应该就没有怨言了吧?” “不行,我要和大家一起……啊!”意识到不对的爱丽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一根藤蔓拉进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门里。 站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莉莉丝只来得及拉住爱丽的裙边,门瞬间关上她还撕坏了那圈精美的蕾丝。 “我掌管着时间和梦境,梦境中的世界是属于我的,我能看见时间的长河,这一次我看见了一个令我分外忧心的未来。你们不会理解这一切的,抱歉,现在你们得死在这里。” 当第二声响指落下后,一道快得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黑影从高处落下,向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冲去。 这道黑影的移动速度之快,以至于与其擦肩而过的黑都没有注意到它,但梅西尔注意到了。不过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把莉莉丝用力朝旁边推开:“笨蛋,快闪开!” “干什么啊你……啊,啊啊啊啊!”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的莉莉丝愤怒地抬起头,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啊?你果然还是大小姐,摔倒了都还要……”梅西尔略带无奈的说话声忽然戛然而止,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肩。 此时,她的左肩和左臂,以及身体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切口。光滑且巨大的伤口里除了血液在飞速流逝之外,还能看见被切分开却还在鼓动的肺部,被斩断的颜色不同的血管,猩红肌肉和白色骨骼。 梅西尔的大脑暂时性的将那巨大的痛楚屏蔽,可这可怖的场景却还是让她感到汗毛倒竖。肺部受伤让她感觉呼吸渐渐地变得困难起来,血从她的鼻腔和喉管里面涌出。她张嘴想要对趴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莉莉丝说些什么,喉咙涌出血而一个音节让她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 “嗯?”龙王原本在书脊上方跳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那双被同样为淡蓝色的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的金色眼睛,微微侧脸看向身后:“居然失手了?真是可惜。” 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耳中充斥着自己急如鼓点的心跳声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喷血的嘴,温热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和地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我……不想死。莉莉丝,救救我。” “梅西尔,梅西尔你坚持住!” 惊恐万分的莉莉丝起身想要帮助梅西尔处理伤口,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触碰到梅西尔的身体时,发现对方的皮肤似乎烫得吓人,就像皮肤下有火焰在燃烧。 不想死,我不想死……努力想要发出声音的梅西尔伸手攥住黑的袖口,在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面这个面容沧桑的男人表情呆滞,之后她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话。 祂说:“梅西尔,闭上眼睛。” 第62章 归来 可妮莉雅那家伙真是的,明明说过聊完天就把咱送回原处的,结果一下聊到天亮了啊!雇主现在应该急得不行吧?明明行李还在,可雇佣的人突然消失……要是咱更换形象的话,这件事会被当做奇闻广为流传吧? 蜜莉恩一边有些无奈地望着少见的没有云朵的碧蓝天空想着,一边站在湖边的草地上伸展身体。 多亏这条被叠加了影响感官的魔法,可以让他人把佩戴者当成是普通人类女性的项链,蜜莉恩才可以在王国内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然的话,那些患有狼人恐惧症的家伙恐怕会通缉她吧?说不定她会像其他狼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真是奇怪,王国的那群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狼人失踪了?现在就连狼人也受到压迫,也不知道这群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 活动得差不多之后,放下手臂准备跑两圈的蜜莉恩忽然用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蜜莉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提起插在松软泥土里的破甲剑走进树林查看情况,发现居然是个蓝色头发的小姑娘趴在满是落叶的草地上。这个小姑娘穿着打扮明显是贵族人家的打扮,可是这附近连城镇都没有。 “你应该是可妮莉雅那家伙说的瑞缪尔家的大小姐吧?你怎么会躺在这里?梅西尔呢!”蜜莉恩蹲下身用手把女孩翻了个身,当她看清女孩面容后,忽然想起可妮莉雅说过梅西尔和另一个孩子,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女孩才去了那边的某个地方。 现在要找的人回来了,但是她却没看见梅西尔的踪影——这只能说明梅西尔出什么意外了? 怎么叫不醒呢?可恶,难不成是这家伙故意玩失踪,偷偷把梅西尔吃了么?果然血族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改不了自己的本性啊!不对,梅西尔是自己教出来的,她再怎么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小姑娘收拾了吧? 眉头渐渐皱起的蜜莉恩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她颇为粗暴地揪起趴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女孩,在她耳边用最大的音量吼道:“别睡了!咱问你梅西尔去哪里了!” “啊啊啊啊!耳朵,我的耳朵要坏掉了!” 蜜莉恩粗暴的叫醒方式让爱丽立刻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她一边惊恐地蹬着腿,一边捂住嗡嗡直响的耳朵大叫起来:“太过分了!信不信我叫我妹妹来教训你!啊,对了……我的妹妹还有梅西尔她们还没有回来!她们被奇怪的人抓起来了,你快去救她们!” 爱丽说到这里后,立刻像蝙蝠一样挂在蜜莉恩颇为结实的手臂上,似乎蜜莉恩不答应她去救人她就不松手。 听到爱丽的话后,蜜莉恩瞬间感觉到头变得有两个大。她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直到她把话说完。 “你都说完了吧?”蜜莉恩把爱丽从胳膊上揪下来好好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头说道:“咱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组织一下语言?咱真是听得脑袋都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你是血族对吧?你再是血族也不能和真的和蝙蝠一样啊!还有梅西尔和你妹妹在什么地方?咱去把她们带回来!” “啊,她们去了哪里呢?我只记得我去了一个书非常多的地方,还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人……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看见的就是你了。”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的爱丽在站稳之后扶着头颇为痛苦地回忆,她勉强能回忆起一些十分模糊的片段,最后她看见的景象是莉莉丝满是焦急和惊慌的脸和伸向自己的手。 某种预感告诉她,如果不快点去找那莉莉丝和梅西尔的话,说不定会出大事。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真是让人着急啊?有很多书的地方不就多了去了吗?可妮莉雅她们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堆书的书斋呢!” 正当蜜莉恩被气急到咧嘴露出无奈笑容的时候,她忽然闻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梅西尔的气味。她兴奋地转过身朝味道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刚好看见正扶着莉莉丝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过来的梅西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咱还以为你死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呢!”虽然有些在意为什么梅西尔的衣服变得如此破烂还有不少血迹,但蜜莉恩还是由衷地为她们两人平安归来感到高兴。 她大步走上前将爪握拳,轻轻敲了敲梅西尔瘦弱的肩膀,又用力揉了揉这孩子凌乱的发丝:“一会咱再找你算账,现在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 “非常抱歉现在才回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梅西尔低着头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蜜莉恩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梅西尔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像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同时她也注意到被梅西尔扶着的那个女孩一直皱着眉头。 “妹妹,梅西尔,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呜呜呜呜呜呜!” 反应过来的爱丽看见两人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向着两人飞扑而去,将她们扑倒在草地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任性了!不会逼你们和我一起玩了!你们千万不要讨厌我!拜托了!呜呜呜呜呜……你们没事就好!” 少女清亮的哭声在原本安静的树林里回荡,惊飞了在枝头休息的鸟。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变成细碎的光洒在四个人的身上,身上布满细碎光斑的蜜莉恩随手接住一片枯黄的树叶,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仲夏已经过去。 眼下的这群孩子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友谊会更加牢固吧?真是不错呀,年轻就是好!这个时候就是应该多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有更多的经验,像可妮莉雅一样把孩子保护得太好可不是一件好事! 蜜莉恩一向不太赞同可妮莉雅教导孩子的方式,可是她只是梅西尔的老师,也不能过多干涉什么。 “姐姐,我要被你压死了!你快一点起来呀!”被压在最下面的莉莉丝努力发出微弱的呻吟。 刚刚她被梅西尔托着一只手臂搀扶着,但这家伙在爱丽扑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搀扶的动作,成功避免被压在下面的尴尬情况。瘸了一只脚的莉莉丝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现在她被垫在最下面连气都出不了。 “臭丫头,知不知道咱和你母亲有多担心你?这次咱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现在你们都先起来,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对面前的场景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的蜜莉恩原本想要训斥梅西尔几句,可低头的瞬间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酒红色眼瞳中缓慢转动的洁白荆棘之环。 “嘘。”闭上一只眼睛的梅西尔竖起右手食指压住嘴唇,对着蜜莉恩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之后她用口型说道:“梅西尔很好,谢谢关心。” 第63章 神的赌局 “俺的亲娘咧,俺全身上下都好疼啊!俺是不是被迫当了一次恶人咧?俺也太惨了吧,明明不是自愿的!” 图书馆最顶层一片混乱,灰发黑肤,有一双与本身气质不符,眼神冰冷犀利的蓝眼睛的青年正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抓狂似的揪着本来就被剃得剩下不多的头发,那对原本挺立在他头上的黑色犬耳缓缓地消失。 在地上懊恼翻滚了许久之后,青年才满足地从地上爬起来追问道:“龙王大人俺不是再三说过了吗!坏事您别让俺做啊!俺一点也不想当坏人啊!所以最后俺赢了吗?” “我还不是间接性当了一次恶人,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和黑一样直接割裂时间的空隙,还真是稀奇。”龙王冷哼一声,她随意地用手抹去脸上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声落下后,龙王身上被撕碎半边袖子的白金色软袍瞬间恢复如初。原本被黑一刀割裂的门扉和书架的碎片也逐渐回到原位并拼合在一起,被弄乱的书也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蹦跳着回到原位。 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倒流中恢复如初,除了龙王脸上的那条被梅西尔用利爪划出来的伤口。 龙王第一次见到过那种不符合常理的力量,也许用怪物来形容并不贴切,反而是“拟神”比较符合那个孩子。据她所知,除了那些家伙之外,没人有这个恶趣味和闲心创造一个拥有和至高无上的神比肩的力量的怪物,神也是会死的。 “还真没想到消耗会这么大,要不是我还是管理员,估计我已经去和上帝喝茶了吧?没想到龙王你会对一个小孩子动真格……”黑将那柄从刀柄到刀刃都呈现暗蓝色的长刀拄在地上,大颗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并润湿他的军装。 使用这柄不属于他的武器,让他的体力几乎瞬间被抽光……他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拔出这柄剑的一天。 “这下可糟了,那家伙要找过来了,龙王大人。”终于缓过气来的黑突然抬起头来担忧地说道。他记得那家伙说过,只要把剑拔出来,她就会感应到并来到他身边……估计现在那家伙应该已经接近这里了吧? “啥东西要来了?黑大哥你放心,如果不是好家伙俺就把他们统统揍出去!”似乎是战意未消的青年一手握拳砸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上,他咧嘴露出异常尖锐的犬牙,“俺现在可是非常火大呢!正好发泄一下!” “要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话,我就不必这么紧张了。虽然我们三个人都足够强,但那家伙不是常理之中的敌人。”黑一边回忆着那家伙的样貌和习惯,一边下意识地咧嘴苦笑起来,“龙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要被打破了。”突然沉默下来的龙王突然开口道,同时她在高台上面慢慢站起身来看向某个方向,“图书馆告诉我它的结界要被打破了。黑,陈姜堰,准备迎敌!” “呵呵,要找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多亏这次你们自己搞破坏造成了缺口呢!” 如果不是那带着嘲笑与惊喜,如同夜莺幽鸣的女声从涂抹着岩漆的艾米罗钻岩石墙壁外传入图书馆的话,黑真的不会相信突然闯入的女人竟用一根胡桃木手杖,打破了封印图书馆的结界。 这个有着一头顺滑且向内卷扣银灰色及肩短发的女人戴着用金箔制成的花型发冠,微卷的额发偏斜到右侧用蜘蛛形金夹别住,她从紧贴削瘦脸颊耳发中露出的耳朵上戴着蛇形耳扣。 那双略深陷的眼睛眼角微向上翘起,银色睫毛细密而上弯,女人垂眼说话时,她的睫毛便会投下一片阴影。似乎是为了掩盖眼角的伤,她随意地在眼角抹上石青色的粉末作为眼妆。 紧缩而显得很小的淡蓝瞳孔,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缺少血色的唇,使得女人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恶和冷淡。 “还真是委屈你了!漂亮姑娘就应该去逛逛街,别待在图书馆!好看的衣服可是会沾灰的。”也许这个女人是最适合黑色的人。黑一边这样无端地想着,一边不禁仔细打量这个气质不凡,样貌也可以说是美丽妖异的女人。 她穿着紧贴曲线曼妙身体的漆黑长裙,高荷叶领裹住天鹅般细长的脖颈,鱼尾形波卷切且多层的滚金边裙裾刚盖过脚背,同样紧贴纤细手臂的长袖袖口为波浪花状盖住手背。 裹住女人纤细柔美腰肢的腰带以牛皮与铜环扣组成,表面镂空成许多蝴蝶的图案。她握着的手杖表面雕刻着以鸟类头骨为头部的千足蜈蚣——这只怪异蜈蚣的每一处细节都那么细致,细看就感觉它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也不是我想来这种什么人都不管的地方的,只是因为某些人在干扰我们做事,所以想给她一点警告而已。” 双眼微睁开的女人露出可以说是恶劣的笑容,她将手杖朝着半空抛去,再伸出缺失无名指,掌心有着十字形胎记的手掌将手杖顶端握住:“我侍奉的神很讨厌这个地方,正好我也不喜欢……毕竟谁都不喜欢把黑历史曝光出来,你说对吧?” “安德莉亚,你说的很好!我就是讨厌这个地方!与其将别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不如让我吃掉,所有活着的东西最终都会消失,未来的日子里记住死去之物的家伙也会减少,最终所有存在都会全部消失。遗忘才是终结的末尾,存在也不过是一种活着的形式而已!” 跟在女人身边戴着滑稽的笑脸白面具,高束起的长发颜色像一片发光绚烂的海,浑身上下都裹着破旧布带的少女不客气地踹倒一堆旧书。吵吵嚷嚷的她从宽大袖口下探出手,指向垂手站在至高处的龙王:“龙王你快点给我下来!不是你阻碍我的话,我才不会这样狼狈呢!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角摘下来做装饰!” “呼,真是好久没听到这惹人厌的声音了……存在,你上次还没吃够我的拳头吗?这次就把你打到需要在床上休养好了。” 听见少女那让人不禁会生厌恶之心的声音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龙王缓缓扭过头来,同时她缓缓握紧右手的拳头,让骨头活动发出噼啪的脆响。 “我就说为什么存在您说龙王大人很可怕,原来是这个原因吗!”第一次看见龙王真容的安德莉亚用手掩嘴轻笑一声。 原来龙王的脸并不是来到这里的人想象中的那样美丽,而更类似于“龙”。她脸上嘴吻与鼻部突出拉长而鼻梁微凹平,眼眶轮廓因接近蛇形,显得细长且眼神寒冷犀利,同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整张脸上都艺术性地覆满排列着肉眼难以看见的鳞片。 龙王开口说话时,安德莉亚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张开的口中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就是这种介于人类与龙之间的容貌,使得龙王美丽与威严并存。 两人发出极不礼貌的嘲讽声时,本站在高台上的龙王消失了。 原本好好站着的存在存在突然间就倒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砸在一侧的书架上。一瞬间书架坍塌,木头开裂,以及书籍掉落和纸页四散飞舞组合而成的刺耳声响在原本安静的空间里面回荡,打破图书馆长久的沉寂。 缓缓吐出肺中浊气,收回被灰蓝泛金色鳞片覆盖的拳头的龙王头两侧正有洁白带着深蓝色碎片状鳞甲的角生长出来。 “我讨厌将角暴露出来,但是我更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龙王闪着诡异金色的眼瞳转动着,定格在站在原地将手杖搭在肩上的安德莉亚身上,“我更讨厌违背规则的人,特别是你这种从虚无之地重新爬回来的臭虫。” “这话说的真伤人,明明违背规则的是龙王大人您好不好?别拿他人的过去说事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安德莉亚听到龙王的话之后依旧只是微笑,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杖。 手杖尖锐的末端刚好贯穿从背后朝她扑过来的陈姜堰的右肩,可下一秒被她贯穿的虚影就消失了。 移动到左侧的陈姜堰向上撩起他被漆黑兽毛覆盖的手,他尖锐的指爪瞬间撕碎安德莉亚的裙子。 “我讨厌脏的东西,给我滚远点!”安德莉亚似乎因为衣服被撕坏而被惹恼,她在裙子被陈姜堰撕碎的一瞬间将手杖在掌心旋转,握紧它朝着姜堰的背心捅去。 就在那一刻,一直等待时机的黑挥刀了。 黑的挥刀的动作永远都像用树枝当剑的小孩子一样单调,沿着他挥剑刀的弧线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带着凌厉刀意的气浪。 这道带着要将万物斩尽意志的气浪仿佛要将两个入侵者吞噬一般扑过去,它经过的地面都被割裂掀起露出下面深灰色的基层。 “好了,足够了!我今天还没打算和你们正面交锋呢!”仰躺在书架的残骸里的存在忽然大声喊道,“黑,我的剑到你那里就变成一把长刀了啊?虽然我不喜欢,但说实话这个颜色倒是和你挺配的。” “怎么会?”黑忽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攻击在半路就直接消失了。 原本准备对陈姜堰下杀手的安德莉亚也收回手杖,她踩着陈姜堰颇为结实的身体捋了捋头发:“真可惜,不过总会有下一次机会的……我们在赌局上见好了,龙王。这次你也下注了吧?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那个女孩一定走不到终点的,人类总是被情感杀死。你之前做的不就是想要减轻那女孩的阻碍吗?”摘下面具的存在露出黑熟悉的脸,她半眯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嘲讽和期待,“真期待你被夺走一切的那一刻,菲赛安娜。” “人类比你们想的要强大。”意识到存在的力量越发强大的龙王也不再继续攻击,同时她收回手臂上的鳞甲和头上的龙角抬起下巴。 “那孩子比任何人都强,只是我太过自私了而已,用这种方式来帮助她是我的错,我会接受惩罚的。” 第64章 活之尸 “是时候开始仪式了!今天我一定要完成老师的遗愿!不对,是老师的要求。”深棕色眼瞳,头发间闪耀着金色的青年在低声自语的同时,开始对面前巨大而极其复杂精密的器械进行最后的调试——今天他将独立完成一项伟大的实验,而这项实验一旦成功就将会改变未来。 青年眼前巨大的器械单从外表上看像极了巨大的金属棺材,其上方架着复杂的环状金属圈。许多光滑且颜色各异的长线将金属棺材与另一边更为精巧复杂的竖立长方体器械连接在一起。 仔细观察另外一件器械,就会发现上面布满黄铜制成的拉杆,以及许多纽扣状和长条状一边偏高的凸起图案——平常人真的难以想象到底什么样的狂人才能够创造出这样奇异而怪异的东西。 正因为这些怪异的器械给人带来极大的不安感,所以老师和青年才会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里他们不仅能够获得丰富的实验材料,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 “神啊,如果您在看的话,请保佑我和我的老师能够成功。”青年低头看着那具静静躺在金属棺材里面的尸体,他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祈祷这次尝试能够成功。 祈祷结束后,青年一脸严肃地走到那台竖立的器械面前,拉下以牛皮包裹手柄的黄铜拉杆,并用手指快速按动镶嵌在器械中央平台上的奇怪凸起。 本应该只在暴风雨云中出现的狂暴电流顺着那些颜色艳丽的长线,向着那具金属棺材狂涌去。惊人的蓝紫色电弧在棺材上方的金属圈内闪灭,如一张扭曲的网一样黏附在棺材的内外。 空气变得令人皮肤发麻,还伴随着一阵阵嗡鸣声。丝状的电流在棺材内的尸体上快速游走,但是尸体却没有因此出现痉挛和焦糊的情况,只有它的头发向上飘起,末端逐渐焦糊发出难闻的臭味。 如果换作平常的人看到这番场景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变了脸色甚至落荒而逃,青年却死死盯着被耀目电光包裹的金属棺材,他的眼中全是狂热与兴奋。 实际上,这是一个被青年的老师称为“实验”的仪式。如果仪式成功的话,青年本已经死去的老师就会借助那具尸体复活,带着他走向充满财富与名誉的明天。 然而就在青年紧张等待着仪式结果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金属长箱动了起来。很快箱子被一双蜡白的手推开,双目被缝上的女人从箱子里面爬出来,缓缓靠近青年并忽然张开嘴咬在他的脖子上。 “咔嚓,咔嚓……咕嘟!” “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拜托你了,我不想死……” “呃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黑暗中到处游窜着穿着宽松长袍的身影,这些身影呈现出青白色的皮肤上或多或少的有着蜈蚣一般的缝合疤痕。 这些都是被青年的老师“复活”过的尸体,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残留着生前的记忆,并拥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行动力。 复活的行尸一般最先袭击的是会动和会发出声音的物体,惊慌失措的青年成为它们的首要狩猎目标,他被行尸包围后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自救就被撕碎了四肢与喉管。 就在青年即将被这些尸体撕扯分割殆尽的时候,躺在棺材里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哦,你终于醒了,梅西尔。我的大腿对你来说是否还算的上柔软呢?” “尤里希娜?”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熟悉的人的梅西尔感觉到颇有些不适应,她在眨了眨眼睛之后不太相信地开口道:“真的是你吗?” “因为我十分想念你,再加上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所以我就立刻让心爱的弟子来找你了。刚刚我看见你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你是做梦了吗?”被称为尤里希娜的少女温柔地整理着梅西尔的额发。 “嗯,是啊。我梦到了关于你的事情。” 终于清醒过来的梅西尔一边有些疲惫地说道,一边将头从尤里希娜那十分柔软,可没有一丝温度的大腿上抬起,她认真抚平衣服的褶皱在人的身边坐好:“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件事情,没想到居然还能梦到。” “是关于我的事情吗?被你这么放在心上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尤里希娜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拥有属于成年人的性感美和诡异美的少女,她总是散发着显得忧郁而沉闷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女孩的皮肤呈现着十分不正常的青白色,就像是死去在水里浸泡多时的尸体一般。不过她有着一双极美的深蓝色眼瞳,其中仿佛有无数斑斓的星辰在闪动着光芒。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结果没想到你还记得。”尤里希娜一边有些怀念地说着,一边用手梳理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着无数盏锈迹斑斑的黑铁提灯的蜜棕色长发,“同身为魔法使的我们真是一点也没变,无论哪方面都是。” 魔法使尤里希娜,其他魔法使和认识她的魔女总是把她称为“活之尸”。据传闻她本来是远古时期受人尊敬的智者,可惜十四岁时就因病去往了灵魂的归去之所。 那些尊敬她的人为了纪念她,竟然没有把尸体火化,而是把尸体存放在神殿中。离去的几百年以后,她又被当时被世人所称道的“天才”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复活了,更有传闻说尤里希娜继承了艾布纳那令人嫉妒的智慧头脑。 “那只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无论怎么样逃离过去,我们都还是会被影子追上。” 在梅西尔的耳中,尤里希娜的声音宛如拂过耳边最温柔的风,又像是墓土沉睡之物最后的叹气那般寒冷。 对尤里希娜而言,过去的某段时光就是不堪入目的黑历史,她非常希望就此将它们埋葬。当然,她并不介意梅西尔知道自己的过去,因为梅西尔是她的挚友。 “听龙特娜安说,你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我?”梅西尔一边用手卷弄着垂在身前的头发,一边看着尤里希娜问道,“说吧,我帮你。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估计你不知道近段时间突然有瘟疫爆发吧?毕竟还没有蔓延到教国的内部。对了,龙特娜安她有给你简单说明吗?” “是,在马车上她已经告诉我了。”梅西尔点了点头,“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现在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大家可都完了。” “确实有这么严重,不过只要好好解决,一切都不是问题。”尤里希娜笑着说道,“只要我们两个合作,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第65章 黑蛇的诅咒 回到五小时前。 “梅西尔,带上你的箱子提灯和这根豆芽菜马上和我走。赫格斯在外面等着呢!” 被梅西尔称为龙特娜安的女人随手提起准备偷偷从身边溜走的白莲楠,有些嫌弃地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你又从哪里捡了一个人回来?我记得你的信条是尽量不扯上与我们这边无关的人吧?” “这位是白莲楠小姐,是我暂时的同行者,我们只是……” “等等等等!既然你们都把事情解决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对吧?你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江湖永不相见如何?” 梅西尔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白莲楠无情打断了,她急忙和梅西尔撇清关系,希望这些家伙能放过她。 经历过一系列超乎想象的变故之后,白莲楠已经不想再被卷进这种危险又恐怖的事情里面了……就让她和白荒平平无奇地活到老吧!最好还能找到如意郎君生一男一女继承家业! “哼!看样子梅西尔这家伙没有告诉你啊!”龙特娜安听见白莲楠的恳求时忍不住冷笑一声,之后她像是故意似的继续说道,“和梅西尔沾上关系的话,一定会被教皇手下的那群走狗追杀到底。至于下场嘛,你可以自行想象一下各种酷刑,那可是会让人生不如死的!” “梅西尔,她说的是真的吗?”听到龙特娜安的话后,白莲楠更加恐慌了。她以惊恐夹杂着责备的目光看向身边一脸歉意的梅西尔。 梅西尔点了点头之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了白莲楠小姐,现在你恐怕得先跟着我们走了。” “不,不要啊!白荒你快救我,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呜呜呜!” “好了,快别闹了!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龙特娜安说着提着白莲楠向着地下洞穴的出口走去:“我找到了一条密道,走这边会快一些。尸体的话就别管了,反正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等到蛆虫将腐肉啃食殆尽,骨头被海风侵蚀成沙的时候,这里大约也会成为一片供人猜想的历史遗迹了吧?” “不要啊!你们这是绑架!绑架!”白莲楠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奋力挣扎。 “白莲楠小姐,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对不住了!” 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之中,白莲楠被龙特娜安和梅西尔生拉硬拽的带上马车,离开这座她作为临时居所的小镇。 “起码给我说明一下这是要去哪里啊!给我一个赴死的心理准备吧?我要死得明明白白才行……呜呜,我的家,我的存款!”从被龙特娜安塞进马车开始,白莲楠就一直缩在马车厢的角落抱着白荒瑟瑟发抖。后来她受不了马车里沉闷的气氛,主动举手提出问题。 白荒一直躺在白莲楠的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还吧唧嘴,一副安逸的模样让人看着就羡慕。 “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我说的时候豆芽菜给我闭嘴!”龙特娜安伸手弹了一下白莲楠的脑门后摘下笨重的头盔。从头盔下露出的居然是一张连白莲楠这个东方人都觉得异常俊美的脸。 那张让人有些难以分辨男女的脸上有着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立体而深邃的五官,异于常人的银蓝色长发用绳子在脑后盘起。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额前被汗水润湿的头发稍稍泛着浅紫色。那双眼瞳则是最纯净的天蓝色,看上去就像没有一丝污秽的天空。 “最近有一种奇怪的瘟疫没有征兆地在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附近扩散,我听人说教皇国境内都有人感染上了那种致死率极高的瘟疫……这件事还挺讽刺的。” 本身就讨厌教国的龙特娜安咧嘴恶劣地笑了笑,她随手将一直放在身后被压得变形的羊皮卷轴朝坐在对面的梅西尔抛过去:“这是老师整理的感染瘟疫的人的特征和发病各阶段的情况,她说让你先看一眼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是尤里希娜的做法啊,让我先看看……感染瘟疫的病人一开始会出现体温迅速上升和精神不振的情况,随后他们会畏惧日光和较为刺目的光线,变得暴躁易怒,嗅觉也会开始变得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反应极大,后期甚至会袭击人或任何动物。” “被这些感染上瘟疫的人抓伤或者咬伤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因此皮肤上出现伤口就必须尽快进行处理。另外,患上瘟疫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十天之内死去,死后患者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枝蔓状纹路,尸体会再次行动起来……哎,这样的症状真是熟悉。” 梅西尔阅读完卷轴上所有的内容,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和血座狼简直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血座狼在模仿这个吗?那这件事情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梅西尔?”龙特娜安见梅西尔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梅西尔反应过来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入迷了。感染瘟疫的症状和我见过的某样武器的效果十分相像,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仿造瘟疫创造了那样的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有人比我们先发现瘟疫的源泉了。” “这种事情你还是亲自跟老师说去吧,我只专心负责辅助你们!”对探索这类事情毫无兴趣的龙特娜安说着指了指白莲楠:“你看这棵豆芽菜都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如何?” “白莲楠和我一起奔波了一晚上,累了也是正常。趁现在我让恶魔们去整理一下她的个人物品吧。东西是可以再买,但有些东西还是用过的更好。” 经过龙特娜安提醒,梅西尔才注意到白莲楠和白荒都已经睡着了。她从箱子里面抽出一张毯子给一人一狗盖上:“这么小就在外面漂荡,东方的父母还真是忍心。” “也许这家伙不是自愿离开家的呢!毕竟我看她一副不长心眼的样子。不是遇到你的话,她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拐走当奴隶吧?”龙特娜安说着将视线移向车窗外,她有些烦躁地眯起眼睛,“你也休息一下吧,老师说未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 “恶战吗?我经历过的战斗已经太多了,所以不知不觉都有一些厌倦。尤里希娜,你眼中的我,依旧是那样的吗?” “是啊,被浓厚的‘死’包围,看上去更像是奔逃的囚徒而不是赌命的战士。你我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无数的相似之处,梅西尔。” 尤里希娜眼睛里面看见的任何东西都拥有死的一面,也有生的那一面。只不过从梅西尔身上,她却从未看见对方如同绚烂色彩般的生——这件事情让她感觉到好奇的同时又脊背发寒。 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一开始就是死亡的东西。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关于瘟疫的事情吧!”梅西尔拍拍脸后转移话题,“你说过瘟疫是从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那边开始出现的对吧?那么也就是说……” “没错!梅西尔你不愧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发现了吧?这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一种会让人在几日内死亡的诅咒!你也知道诅咒一定有施咒人,我们只要找到施咒人消灭他就万事大吉了!” 一说到关于诅咒的事情,尤里希娜就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早已习惯的梅西尔安安静静地听着,任凭尤里希娜抓起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梅西尔,你可以趁此机会赎罪!这次你能救百万人啊!”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好,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情。你还记不记得《旧世书》上面的内容?” “‘那是死人之国漆黑的灾厄,扩散诅咒亵渎神灵的巨龙。它的鳞是黑色的钢铁,它的骨和血都带着可怕的诅咒。当它接触世上的空气,就会变成巨大的黑蛇。它对这个世界喷吐着恶毒的诅咒,染上诅咒之人不得归去之路。’这段话我记得被你特别引用出来了吧?” 梅西尔莫名想起那本记录着勇者与魔王时代各种旧事和历史的古书,现今这本书的原版已经失传,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也被修改为适合小孩子阅读的故事,但魔法使和魔女们依旧把这本书作为探寻和复原古代魔法的基础。 听说魔术师不承认,也不会翻译这样复杂的书籍,因此他们对勇者与魔王时代的事情了解甚少。 “没错!就是那条黑蛇!我还以为它老实的在死人之国里待着,没想到它也跑到这边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里希娜终于注意到梅西尔有些不太对劲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梅西尔,伸出一只手放在对方头顶摩挲:“梅西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对吧?没关系,现在你还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你真的想要赎罪的话,就帮我杀了那条黑蛇吧,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才办得到。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公平,但能算是我的委托吗?” 恶魔一般很难被杀死,只有通过封印才能够阻止他们继续作恶。可梅西尔的出现让杀死恶魔成了可能,可惜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如何杀死恶魔。也许是因为她认为驱除恶魔是她的责任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梅西尔轻声说。 第66章 往事 “好了好了,立在这里就可以了!别忘了把坑挖深一点再加上支架,不然它会倒的!对对,这可是工匠们花了整整十个月才做出来的东西呢,可别给我碰坏了!” 原本是用于进行祭典和召开重大会议,周围都是古老且覆满青苔和地衣的石块的空地上,魔术师阿奇帕德穿着挂满各种石头装饰品的漆黑长袍,戴着颜色绚丽,眼部像是变色龙一样可滚动,表面雕刻着诸多鳞片状花纹的头盔。 他仰头望着在数个强壮的男人努力下,逐渐被竖立起来的巨大建筑物,举起手中用接骨木制成的木杖敲击地面称赞道:“太棒了,真是太完美了。” 其实这个巨大的建筑物应该被称之为“衡器”,它有被雕刻上无数骷髅和火焰图案的梁。坚固而柔韧的金属制成的轴在梁的中心支撑着由天平梁为中心,向两边延展出来呈现出优雅弧形的两个臂。而且两个臂上挂着金质的托盘,使得这个仪器看上去更加贵重 要想拥有这样精美的器具,那是得花费多少财力和人力才能够做到的? 每一个看到这个巨大天平的奴隶商脑袋里都会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不知从何处运来的足有两个成人的高度,五人合抱大小的巨型容器吸引住了。 据那个购买大量奴隶的人说,那个容器里装的全是融化的铁水,为了让铁水一直处于融化状态,容器下面的火焰是不容许熄灭的。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或许那家伙的确是有这个财力……并且十分无聊的人。谁都不会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充满奇怪想法的疯子。 等待奴隶商们将买来的近一百个奴隶在自己面前分成几排站好之后,阿奇帕德假咳两声开口道:“咳咳,首先我得想各位表达歉意,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你们死了都不能去往归去之所。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一个恶人而已。” 阿奇帕德最开始说出的一番话,不仅让所有的奴隶感觉到疑惑不解,也让奴隶商和一旁的侍从都皱起眉头。 “我觉得单凭你们没有受过教育的脑子应该会很难理解我说的话吧?我就换个说法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奇帕德将双手手指交叠起来顶住下巴,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和疑惑的奴隶们,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中的有些人接下来可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当然这也取决于你们够不够聪明了。” “这位老爷,既然您买下来的奴隶已经全部送到了,那么也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吧?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一个奴隶商已经无法忍受这个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莫名其妙的少年,他举起手小心地开口询问道,他身边的几个商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本来运送奴隶就是他们手下该干的事情,可是这位买主却要求他们亲自做,并且说可以再加一倍的钱作为辛苦费……他们几个自然是不会拒绝上门的金子,可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无论是他做的事,还是说的话都不像是个普通人,本能告诉他们应该离这个人远一点。 “别走啊,我还希望你们陪我赌一局呢。”阿奇帕德笑着挽留众人的同时,让手杖在掌心旋转,随即握紧它挡住几个奴隶商的去路。奴隶商们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穿着以兽皮与兽骨制成的衣物的侍从正在布置椅子和摆放水果美酒。 “就算你们不想参与赌局,也要赏脸陪我喝几杯吧?我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了好酒的!”阿奇帕德说着对着眼前这些人露出无害的笑容。他的笑容落在别人眼中,就和恶魔的微笑一样充满危险。 “那么,您想要我们赌什么呢?”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刚刚那个刘海向着一侧梳齐,微卷发梢从肩膀前垂下,乌黑长发中已经出现银丝,貌美英气面容被刻上岁月痕迹的男装女性。 这位女性在整理了一下狐狸毛披肩后,用尖头高跟的皮靴叩击满是尘土的地面,垂眼用沉稳的声音说道:“老太婆我不太喜欢无用的赌博,老爷您买下这么多人,应该不是用来做体力活的吧?如果是要让他们互相残杀的话,您干嘛不把他们送到角斗场去呢?” “菲碧……菲碧·劳拉夫人是吗?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是聪明人呢!”阿奇帕德说着竖起双手的大指姆,“夫人您有丈夫吗?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不仅年轻而且能干,您需要的话我还能帮助您进入议会。” “呵呵,老太婆我可不太喜欢和你这样古怪的年轻人有太多的接触,岁数大了还是一个人待着舒服。那么,老爷您是打算做什么呢?” 菲碧比其他人先一步在为他们准备的坐椅上坐下,她十分熟练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用手托着下巴看向不远处正分成两队站到天平两边的奴隶们,忽然眯起红棕色的眼睛说道:“做坏事可是会被报复的,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的事情,但唯有结果是公平的。” “这里有一种恶魔会被绝望的味道吸引,我要做的就是要扩大这些奴隶心中的绝望。当然了,这也是一个游戏。其他人也别客气,随便坐随便吃!”阿奇帕德在招呼其他人坐下之后,伸出手杖指向那座巨大的天平。 此时装满融化的铁水的巨大容器已经被移动到天平的两个托盘下方,站在托盘上的奴隶们稍微不慎就会落入铁水中烫死。他们惊恐地看着下方的铁水,稍微胆小些的已经惊恐地尖叫起来。 “由于两边重量不均衡,所以会出现一端向着锅里掉落的情况!奴隶们需要想办法寻找平衡两边的方法。说起来,不断从容器内冒出的热量大概也能把站在托盘上的人杀死了,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呵呵。” 说到这里时,咧嘴恶劣坏笑的阿奇帕德嚼碎拿到手边的苹果,之后他眯起蛇一般的眼睛看向身边的菲碧等人:“那么,你们觉得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猜对的人能得到一份特殊的礼物!” “礼物?是能够实现愿望的礼物吗?”菲碧饶有兴致地问道。 “差不多吧!不过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的话,我也是可以满足的。”阿奇帕德说着眨眨右眼,“您想试试看吗?” 第67章 地狱的大瓮 莉莉丝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乞求着微小的幸福,并且对双亲说的“变成大人的话就不再是奴隶了,所以别担心,总有一天莉莉丝会得到自由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爸爸!呜,呜呜……”莉莉丝含泪站在天平被熏烤得滚烫灼脚的托盘上,就在刚才她的父亲被人当做累赘从托盘上推下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落在铁水中后很快变成燃烧的人形。 母亲虽然想跟着父亲一起赴死,但却被其他人死死拉住——现在的天平似乎已经维持住平衡,若是丢失一人,说不定天平又会向着右边倾斜。 就在大家以为天平已经平衡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忽然注意到天平又开始倾斜,所有人再次骚动不安起来。 恐惧的感染下,被母亲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孩发出嘹亮的啼哭,左侧托盘的人们互相推搡争吵。最后一个枯瘦的老人被几双手推了下去,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跌入铁水中变成人形的火炬。 “大家不要慌张,最后只剩下几个人的话我会立刻把锅挪开的。在此之前,大家请努力一下!现在不小心死掉了,那就是运气不好了!”戴着滑稽可笑的面具的少年安逸地坐在铺上软垫的椅子上,观望托盘下方放着装满铁水容器的天平。 站在上面的奴隶落入铁水中时发出的哀嚎哭喊的样子,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人之国群魔哀嚎的场景。 坐在阿奇帕德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对这番场景感兴趣一般,聚精会神地托着下巴看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对这样残酷的场面表现出明显的恐惧与厌恶,他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完全是一副想离开的样子。 “那家伙应该也快来了吧?毕竟这里有它最喜欢的东西呢?”忽然感觉到什么的阿奇帕德在喃喃自语的同时,用手拨了拨遮住右眼的额发。 听到这番话的菲碧下意识抬了抬花白的眉毛,她慢悠悠地开口道:“老太婆我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老爷你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所图谋……我可是很怕死的,可别把我卷进麻烦事里面啊!” “放心,我会保护客人们的,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嘛!” 阿奇帕德对着骚动不安的奴隶商们笑了笑,他向菲碧递上一个手指长度,形状与色彩奇特的玻璃瓶:“请用,祝您身体健康。” “天平又开始动了!快点儿找人丢下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啊啊啊!”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啊!不要,莉莉丝!”当天平再一次让人不安地倾斜起来时,没什么力气反抗的莉莉丝被人揪着头发丢出托盘,随即她就被自己推开人群跟着冲出来的母亲抱住。 那一瞬间,莉莉丝透过母亲臂弯的缝隙看见灰暗的天空,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的厚重云层中闪过电光后发出轰隆的雷声。 “咔嚓!”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莉莉丝似乎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这条就像是镜子被打碎时留下的裂痕后,缓缓亮起两点明烛般的光芒。随后这条不过半米长的裂痕开始在天空下扩散变大,漆黑镜子般的碎片如雨水般落下,莉莉丝的眼中倒映出一个巨大漆黑怪物的身影…… “主人,铁锅里的铁水凝固了,锅下面燃烧的火也熄灭了。” 皮肤黝黑,身材比熊还要魁梧的男人检查毫无征兆熄灭的柴堆,确认锅中滚烫铁水变成一坨只残留一点余温的铁块之后,他回到因为过度惊喜从座椅上跳起来的阿奇帕德身边,半跪下向他汇报道:“另外,除了落入铁锅的那个女奴隶外,其他奴隶全部都死了。” “这件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旁边的人除了这位美丽的女士都死光了呢!身体因诅咒流血,又因极度痛苦而死可真是太惨了!多谢你们的牺牲让我抓到了祂!”阿奇帕德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惊查看毫无征兆吐血倒下的同伴的情况的菲碧。 这个面露衰色的女人喝下那个瓶中的药水后,不仅容貌恢复得像年轻时那样光彩照人,还免疫了黑蛇恶毒的诅咒。 这一切都多亏于他用神的力量创造的万能药!那个无论什么伤痛都可以治疗,任何诅咒都可以免疫的非常伟大的药物真是太棒了! 万能药是很方便,只是用过后很快副作用就会发作就是了,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就当是做实验好了,真期待看到结果! 阿奇帕德转了转眼珠之后用手势示意手下按照早先说好的做,他背着手踱步到菲碧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毕竟是被诅咒杀死的尸体,说不定会动起来呢!这样的话你好不容易漂亮起来的脸会被啃烂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把这里的人当作祭品召唤恶魔,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会做吧?”菲碧缓缓扭过头,用又厌恶又恐惧的目光盯着身后这个在面对这样惨状还能笑出来的少年。 地面和天平的托盘上深红近黑的血在流淌成河,皮肤被漆黑树根般的脉络侵蚀,还保留着恐惧与扭曲表情的尸体迅速腐烂,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恶臭。 尸堆之中,宛若恶魔一般的少年在癫狂大笑的同时展开双臂:“真开心,居然会有人做出这么准确的评价!虽然没有奖励,但让我夸奖你还是可以的哦!”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恶魔?还是天使?或者说是黑暗中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意识到无力阻止一切的菲碧露出无奈和嫌恶的笑容,她听见远处被几个魁梧男人包围起来的少女,发出可以说是尖锐到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这哀嚎声仿佛会深入人的灵魂一般,给她的身体带来诡异麻痹与针刺感。 菲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从腰间取下那会射出铁丸的东方武器。只是她还没动手,就被向旁边迈了一步的阿奇帕德挡住视线:“我可爱的菲碧小姐,这可不能随便看!看了可能会被诅咒的,被某个在死人之国恶魔都忌惮的存在……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可我觉得我和你的相遇必定会为未来的某件事埋下伏笔。” 阿奇帕德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灵活地将手杖在手中转了一圈:“我是神的代行者,是世界意志的体现,现在我要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情。首先那个少女叫莉莉丝,嗯,她的父母都死了,姓氏也就没有意义了吧?我们就此忽略掉就好了!” “你未来要做的事情是把她卖给一个人,你不用担心莉莉丝会被任何其他无关的人买走。她与那个少女的相遇是必然,是世界规则决定的。未来必然会有两个国家会受到诅咒的侵扰,到时会英雄会出现,但这个英雄必将面对更多的苦难与质疑。这是一个英雄或者说是赎罪者的故事,你已经加入剧本了,菲碧小姐。”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按照你说的做?”菲碧难以理解地看着阿奇帕德,她用手中的武器对准不远处的莉莉丝,“直接解决她的话,恐怕会破坏你那个疯狂的计划吧?” “你不会的,因为……” 阿奇帕德凑到菲碧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在露出震惊和怀疑的表情的同时垂下手:“好吧,我知道了。你记住,我不是要参与你的计划,我只是为了未来!” “你能理解我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真的会杀了那孩子呢!”阿奇帕德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68章 染病的人们 “豆芽菜,你怎么和梅西尔认识的?我看你长得这么老实,应该不会做坏事才对吧?” “哈哈,这个啊?其实是我主动和梅西尔接触的,后来就变成这种情况了。” “你说不定是什么倒霉体质呢!啊,不好意思,我似乎又说错话了,请你别在意!” “嗯,我不在意……” 这里是贫穷且偏僻的村庄,就连专门为感染瘟疫的人腾出来的房屋都十分破烂与腐朽,到处都是可以透光的破洞与颜色诡异的霉斑。 空气中弥漫着病人特有的味道,粪便的臭味以及苦药的味道。地面铺设的木板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潮臭,瘦得惊人的病人与这样的地面只有一布之隔。 拥挤的病人中,龙特娜安和白莲楠正在照顾他们,给他们服药喂粥和擦洗身体。 “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万一被老师听见的话,她肯定会骂死我的!你可不要去说我的坏话,不然我就捏爆你的脑袋!其实我非常讨厌梅西尔,她总是把要做好事帮助别人挂在嘴边,结果老是让自己受伤。” 龙特娜安对白莲楠说话的同时将手上浸了水的布拧干,叠成长条敷在旁边小孩的额头上。 进入房屋前,龙特娜安身上那套沉重诡异的盔甲就已经变成贴紧身体曲线,不会妨碍行动的淡蓝色长裙。为了保护身体,长裙上还带有类似于盔甲的金属铁片——这样的服饰虽不像盔甲那样让人战栗却也带着肃杀之气,一般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也会下意识远离。 为病人们在额头上放好湿布并喂完粥之后,龙特娜安向蹲在地上,把坩埚里深蓝色泛着紫色荧光的药分到石碗里的白莲楠伸出手:“喂,把药递给我一下。” “连一个请字都不说,哼!”虽然有些不满意龙特娜安的语气,但白莲楠还是把装到碗里的药递了过去。 她观望对方照顾病人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这药有什么用啊?闻起来好难闻啊,应该也不好喝吧?” “这是老师制作的可以延缓瘟疫中诅咒的药,要想救这些人还得灭掉诅咒的源头才行。老师花了十天时间就制作出这样厉害的药,我有她那么厉害的话,我应该也能帮上很多忙了吧?” 当龙特娜安提起老师尤里希娜的时候,她就不再像刚刚那样冷淡话少了,而且她还会做出让人看不懂含义的奇怪手势。 旁边看着的白莲楠只能很无语地托着腮听着,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看样子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呀?” “当,当然了!我的老师可好了!梅西尔那家伙都在我老师那里学习过呢!” “真好呀,以前我跟着一个夫子学习,可惜他后面就不在了,听说娘亲说他是去朝廷当大官了。”白莲楠说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揉了揉身边白荒毛茸茸的脑袋。安静下来后她就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不过没了那股活力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乖啦,小白。有什么事情我会保护你的啦!我可是很强的!”龙特娜安转头安慰白莲楠。 看见某个忽然挺起的身影时,瞬间她的脸色就变了:“白莲楠,闪开!” “你打算让你可爱的弟子留守在这个村庄保护村民,我们两人前往教国边界对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留恶魔在这里守着。不过不能留下全部。”梅西尔托腮看着尤里希娜拿出的老旧魔法地图,心中暗暗惊叹老友的速度之快,居然已经将教国边境不受管辖的村庄的村民集中过来,还提前为他们做好各种应对瘟疫的准备,包括制作抑制诅咒发作的药剂和隔离病人。 “只有你夸奖我的时候我才真的觉得很开心,梅西尔。夸奖归夸奖,药还是要乖乖喝的。毕竟你有一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越靠近那强烈的诅咒,它对你的影响也会越大。”尤里希娜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摸出装在球形圆瓶中的药,她拔了木塞递到皱着眉头的梅西尔面前,“乖,一口气喝了,喝了之后抓伤咬伤就不用怕了。” 梅西尔不喜欢喝药也不需要喝药,可她还是捏着鼻子将那颜色诡异的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呕!”她捂着嘴干呕并抱怨道,“真是一如既往难闻的味道,尤里希娜你为什么不改进一下味道?” 其实尤里希娜做的任何药的效果都非常好,就是味道和颜色总是让人看不过去,而她每次和尤里希娜见面都会被对方逼着喝一大堆奇怪的药水。 “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尤里希娜准备调侃梅西尔的时候,用来安放感染瘟疫的病人的破旧房屋内,忽然传出白莲楠惊慌的尖叫声。 梅西尔和尤里希娜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冲出马车,跑进屋中查看情况。 进入房屋之后,两个人看见在那群正在死亡中痛苦挣扎的人之间,神色严肃的龙特娜安单手掐着一个头发与面容枯槁不堪,身体也瘦弱得吓人的女人的脖颈。 这个被卡住喉咙的女人像是不知道死亡恐惧一般,从喉咙深处挤出类似于野兽的沙哑低吼,她那皮肤下布满了漆黑枝蔓一般的纹路的双脚和双手也在奋力地蹬踢和抓挠着空气。 女人已经成了诅咒的傀儡,龙特娜安现在松手的话,这家伙一定会扑上去撕咬她。 “居然敢伤害我今天新交的朋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龙特娜安放下狠话的同时缓缓地将这个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女人提离地面,她手甲上尖锐的突起刺破对方脖颈的皮肤。 女人脖颈伤口涌出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这证明她已经死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诅咒让她看起来依旧像活着的人一样。 最后龙特娜安收紧手捏断这个女人的颈骨,顺手将尸体丢在一边:“恶心。” “赫格斯,我有让你好好守着的吧?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吗?”龙特娜安踹了一脚还在抽搐的尸体,转头开始责问那个隐藏在房屋阴暗角落的恶魔。 这只恶魔和跟随在梅西尔身边的恶魔不同,祂全身上下都由枯黄的骨骸构成,而且还是一具足有成人高,骨骼结构极其复杂精妙的鸟类骸骨。平时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会把祂当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忽视掉。 另外,白莲楠记得自己刚刚见到这个恶魔的时候,祂的上半部分的确有着属于鸟类的骨架结构,就比如说复杂精致的头骨和较为细长且微微弯曲的颈骨。那时祂的下半身是某种强壮兽类的粗犷坚实的骨架,这使得祂整体看上去诡异神秘又富有力量感。而心脏一般的蓝色火焰就在骨架后精巧的骨笼内静静燃烧着。 恋骨者赫格斯,中下位恶魔。祂被尤里希娜收服后成为了其弟子龙特娜安的礼物。由于祂智力较为低下,所以没有对话的能力。 龙特娜安的指责对于赫格斯而言是莫名其妙的,祂只是单纯地执行龙特娜安交给祂的“照顾病人”的任务,可她没有提及要“关注死人”这样的事。 “可恶,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给……”本就对赫格斯不满的龙特娜安捏紧拳头准备走上前给祂一拳。 “好了,龙特娜安,赫格斯祂又不是故意的。恶魔会忠诚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我想应该是你的命令出现纰漏了吧?”在龙特娜安动手打在赫格斯脆弱的骨架上之前,站在门口一直观望着的梅西尔开口制止了她。 梅西尔就把视线放在正在为白莲楠检查的尤里希娜身上:“怎么样?” “梅西尔,我、我的手被咬到了!”因惊吓脸色变得苍白的白莲楠举起颤抖的右手,手侧那渗出血的牙印在她的眼里分外扎眼。她记得梅西尔说过被感染瘟疫的人咬到后,基本上就被宣判死刑——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快要死掉了? “梅西尔,你能救我的对不对?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白荒还需要我照顾!求求你救救我!”因死亡迫近忽然觉得无比惊慌的白莲楠起身一把抱住离她最近梅西尔,含泪向对方请求帮助,“你是我的朋友对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梅西尔,请你救救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算我求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会死啊!” 谁? 虽然梅西尔的面前是哭着发出请求的白莲楠,但是一瞬间她好像看见站在面前的是别的什么人。那个人的外貌和声音都十分模糊,就像斑驳脱落的古老油画那般让她分辨不清,刺耳的虫鸣铺天盖地的扑过来,像要将她压倒一般变得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谁向我发出过请求?要救的那个人又是谁,我过去认识对方吗?为什么感觉我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是过去没有拯救的人的话,那我就应该更加努力了,因为眼下就有很多的人等着我去拯救。 想到这里,梅西尔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伸手抱住白莲楠颤抖不已的身体,轻声安慰道:“放心吧,白莲楠,你不会死的,因为有我在!我会救你们的,相信我吧!” “喝了药之后你就待在这里,我的弟子会保护你们。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非常强的。”蹲在旁边地尤里希娜此时也笑着说道。 调整好情绪的龙特娜安抱着双臂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老师嘱托,那么我就一定会保护好豆芽菜和这里的人。不过要是我去的话,肯定瞬间就把问题解决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梅西尔开玩笑道。 “喂,你这是在嘲笑我吧!我们来单挑,我要证明我才是这里最强的!”龙特娜安不服气地嚷嚷道。 “龙特娜安!你这样有多不礼貌你知道吗?梅西尔也算是你的长辈啊!” “没事没事,正因为龙特娜安是小孩性子,我才喜欢逗她玩啊!你看她多可爱。” “这个瘟疫这么厉害,罪魁祸首也一定很厉害吧?你们就不怕被对方杀死吗?”三个人的说笑中,逐渐缓过神来的白莲楠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白莲楠真的很吃惊,为什么这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轻松地相互说笑。要是她去挑战比自己强大太多倍的存在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脚软了。 这些人应该不仅能够直面困境和危险,还有着继续往前走的勇气。如果她有这份勇气的话…… “越是绝境就越要乐观,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够去进行挑战和破解面临的难题。退缩的话恐惧也会随之而来,让你逐渐被压垮。”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尤里希娜,她面对白莲楠的时候眼中总有慈爱的光。 “白莲楠,你要知道一件事。” 尤里希娜说着伸出手揽住白莲楠的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为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我们这些大人必须勇往直前,即使会步入深渊也不会退缩。” 第69章 棋局 “那么,我们准备走了。龙特娜安,你好好照顾白莲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训斥你的。”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站在屋外,颇为勉强地伸手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 龙特娜安厌烦地挥开梅西尔的手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白痴!担心过头也是你烦人的地方知不知道!” “龙特娜安,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梅西尔可是在关心你!”尤里希娜说着敲了敲龙特娜安身上的盔甲,“梅西尔的意思是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你说对吧,梅西尔?”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用手肘戳了戳身边梅西尔的腰。 耳朵似乎有些泛红的梅西尔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她只是在点点头后转身走远了。 “哼,让人讨厌的家伙!去去,别挨我!” 不太满意梅西尔态度的龙特娜安冷哼了一声后,挥手赶走蹲在旁边的里芬柯刻。她扛起刚刚那个被诅咒侵蚀而死的尸体,扭头大步向着屋后走去:“祝您一路顺风,最好快一点回来!当然如果那家伙不在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龙特娜安,能拜托你不要讨厌梅西尔吗?那孩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她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尤里希娜扭头看看已经走远的梅西尔,有些犹豫地对龙特娜安说道。 “等她什么时候坦率一些了,也许我就会对她有些改观吧?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她和睦相处的!”龙特娜安说完这句话后消失在了房屋拐弯的地方。 安置病人的房屋后面是一片散布着不规整土堆的无碑墓地,前段时间这里还能看见为死者献花的村民,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些花干枯的残梗在土堆上面随风摇动。人类在自顾不暇时,他们就不会再为死者感到悲伤了。 龙特娜安熟练地将尸体放进早就挖好的土坑里面,然后她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一下:“愿你的灵魂在虚无死地找到出路,若是会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希望你别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龙特娜安记得老师说过,被诅咒污染的灵魂将无法回到归去之所,他们将会在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也没有太阳,月亮甚至星辰的死亡之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完全消亡为止。 这样的结局是非常悲惨的,甚至比去死人之国更要痛苦。 习惯性地为死者哀悼后,龙特娜安将一些可以防止诅咒扩散的紫色药水撒入土坑,开始用铲子往坑里填土。 当差不多要把坑填平的时候,龙特娜安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来活动脖子,她忽然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装扮奇怪还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龙特娜安奇怪地看着这个在对自己点了点头后,双手合十开始为这里死者咏念用于超度亡者的经文的少年。听到对方的咏念声后,她心里焦躁的情绪居然逐渐地平复下来。她干脆闭嘴不打搅对方,就这样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少年将经文全部念完后放下手朝着破屋慢慢走去,注视他背影的龙特娜安突然开口道:“喂,白荒。如果我死了的话,其他人就交给你和那条笨狗了。你没问题的对吧?” “我只会履行契约守护白莲楠,你该守护的人应该用不着我来出力的吧?”少年没有回头,但是龙特娜安却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愣了愣后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是这里最强的啊。” “魔术师,你知道吗?这几天各教区都有人报告说城镇内出现了感染瘟疫的病人。一旦城镇出现一个病人,随之就会有更多染病的人出现……基于眼下这种状况,我希望你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庄严肃穆的圣堂之内,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和教皇沉稳且有些沙哑的说话声回荡。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正和被当做小丑一般存在的少年在烛海的包围中对坐。 明亮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呈现半球形的穹顶,上面用大量艳丽的色彩和独特绘画技巧,绘满多翼的圣洁天使与慈祥圣母的天顶画。 手持绘着圣徽的长旗的古老甲胄在圣堂两侧的黑暗中随着摇曳的烛光半隐半现,像是圣堂里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这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戴着银质镂空雕花的面具的男子就是现任教皇阿道夫·菲索尔·达姆特斯塔。他是教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有传闻说他是神圣的处女之子,是神派来管理这个混乱国家的神使。 不管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年轻且不被枢机卿们看好的教皇的确凭借他那天才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平复了这个国家的内乱,还让国家比以往更加强盛和繁荣……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应该归功于谁。 “圣座,我只是一个卑微又很会说谎的魔术师而已,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这种可怕的瘟疫啊?您真是高看我了!”坐在方桌对面的阿奇帕德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说话的同时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推动着棋子。 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摆着黑白格子的方形棋盘,黑白两色且形状奇异的棋子在棋盘上分散着——这两人正在用这个前段时间风靡全国的棋类游戏打发时间。 “虽然我解决不了这场瘟疫,但是会有其他人来解除这场危机的!您就放心好了!”说完这番话,阿奇帕德直起身并顺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用头巾紧裹住金色的长发,长相俏丽的修女从盔甲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恭敬地向阿奇帕德鞠躬问道:“魔术师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请给我一杯水,记得要干净的哦!对了,有水果的话也给我拿过来吧!谢谢!” “是,请稍作等待。” “你还真是悠闲,干净的水近段时间可是非常珍贵的,就连贵族们也得节省着使用……魔术师,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十日之内你都无法解决这场瘟疫的话,我就把你那颗聪明的脑袋挂在教会外供人围观。”阿道夫目送修女离开后,对吹起口哨的阿奇帕德冷冷道。 “我知道啦,您也别着急。我这不是找到了延缓瘟疫的方法吗?终结这场瘟疫的人按东方的话来说,应该是教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吧?” 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阿奇帕德将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棋盘上,用手托着腮继续说道:“‘提箱的魔女’,圣座您应该知道她吧?即使您很讨厌她,可她总是无处不在呢!” “那个魔女吗?那家伙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数百年的怪物,我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阿道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摆手示意旁边无声送上水和水果的修女退下,随后他拿起一枚棋子放在阿奇帕德面前的棋盘上。 这时棋盘上清楚显示出输赢的结果,只不过阿奇帕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棋盘上,出于礼貌他还是鼓起掌来:“精彩。” “你的棋子掉了。”阿道夫向后靠住椅背的同时出声提醒道。 “嗯?”阿奇帕德听到阿道夫说的话停下鼓掌的动作,他低下头来看向椅子下面,果然看见一枚被自己忽视掉的棋子躺在椅子腿后——大概是在棋盘被摆上桌子的时候不慎碰掉的吧? 阿奇帕德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后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别担心,一枚棋子而已,不会影响下棋的。” “阿奇帕德,你知道吗?有时候一枚棋子也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阿道夫沉吟一下后才抬眼说道,“因为这枚棋子最后能杀死国王,你可得小心那些被你看不起的小人物。” “那还真是有趣。”阿奇帕德笑道,“正因为这样,我才很期待啊!” 第70章 正如故事那样的发展 近日瘟疫大肆蔓延,绝大部分人为了活命,都选择逃到没有问题的地方去避难。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一路看见没有人居住和打理后,变得破败与荒芜的村庄与农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味道,这也许就是死亡的味道。 空中的云层厚得让人怀疑它们随时会从天空坠落下来,被抛弃的家畜们和家犬成为感染瘟疫的受害者,它们死后和食用尸体腐肉感染上瘟疫的乌鸦一起,成为比人类尸体更可怕的威胁。 前行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两人不得不提防这些随时可能从某处跳出的行尸。 “尤里希娜,我知道龙特娜安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你要知道预言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无论过程如何。”梅西尔对快步跟上来与并肩行走的尤里希娜说道,之后她抬起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 空中盘旋的乌鸦逐渐多起来,它们盘旋的同时发出嘶哑刺耳的鸣叫声,还不停地向下抛洒排泄物。如果不是尤里希娜让一片形似荷叶的暗绿色叶片挡在头顶,估计她们已经被浇成两座鸟屎雕像了。 出发之前,尤里希娜将许多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奇异的种子埋入皮肤。过了一段时间后,无数形态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植物从她的身体上生长出来,肆意地伸展起形状各不相同的枝叶,它们就像是有智慧一样会自动攻击靠近的尸体,梅西尔一路上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就是尤里希娜的能力,她能够用身体培养各种植物,让它们产生变异后为自己战斗。当然,这种能力更多的是被尤里希娜用来培养那些濒临灭绝的植物。 “这种事情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可我希望龙特娜安能活下去,一直健康地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被灭亡的国家的遗孤为了复仇而活。”尤里希娜说到这里时,右手食指竖起向上指了指。 边缘呈现锯齿状,一面颜色呈现出森绿色,而另一面颜色为灰绿色,覆盖灰色细绒毛的叶片的奇异植物缓缓蠕动只有手指粗细的枝干,让黑白两色条纹的椭圆形果实朝向空中那群不怀好意的乌鸦。 那些外壳看上去十分坚硬的果实炸裂了,无数形状类似于东方暗器“燕尾镖”的油绿色种子,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果实中带着浆液喷射而出,回旋着足足杀死数十只乌鸦后才从灰暗的天空中落下。乌鸦的尸体和羽毛如黑色的雨般落下,落在地上后立刻被丧尸们哄抢。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我不希望那孩子成为被过去困扰的鬼魂,梅西尔,你也不应该执着于赎罪。” 带有浅棕色硬刺,整体呈现出砂红色,长着针形叶片的藤蔓卷曲着跟尤里希娜挥出的拳头一起贯穿朝她扑来的野犬。暗红近黑的血液顺着藤蔓滴落在粗糙的地面上,一股腐臭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野犬们呜咽着退开,但却没有完全散去,它们保持距离跟着两人,等待着袭击她们的时机。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总是能够一起找到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梅西尔认真地听着尤里希娜说的话,然后她笑了起来:“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尤里希娜没有让自己陷入感动,她笑了笑后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谢谢你,梅西尔。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吧,行尸越来越多了。” “喂——亚摩斯,你在吗?我回来啦!今天和圣座下棋真是累死了!”阿奇帕德和教皇下完棋后,回到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书斋,他蹦跳着进入书斋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放的书绊倒。他以滑稽的步伐向前弹跳了几步之后,倒也马上重新站稳。 今日书斋里面堆放的全是关于瘟疫和有关瘟疫治疗方法的书籍,它们被按照时间顺序放在桌子上,有的甚至就只有一片羊皮纸。 亚摩斯按阿奇帕德的要求,正在整理从不眠七夜开始出现的怪病病例,其中包括人类在某一天忽然有复数动物的特征;牲畜或者是人类身体莫名其妙出现腐烂的斑点,并在数日之内身体腐烂而痛苦致死;吸入某种粉末后,身体由内向外生长出结晶的情况……每一例怪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完全解决的方法,得病的人只能祈祷自己能少经历一些痛苦尽早死去。 “真是努力啊,有了你之后我的工作就轻松好多了!真是太棒了!” 阿奇帕德在桌边坐下,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子中滚出一串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完美的葡萄,他将葡萄递到亚摩斯面前晃了晃:“这是给你的奖励,现在新鲜的水果可是十分珍贵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自己吃吧,我不需要。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亚摩斯在阿奇帕德出现时头都没抬一下,他将手中的鹅毛笔在墨水瓶里面蘸了蘸后,继续在面前粗糙的纸张上留下一串字迹。他完全是在忍受头疼与反复书写的双重折磨,如果不是无法反抗这个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掀桌不干了。 现在未来神谕让他看见的东西好像越变越多了,也许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不能错过。 “光顾着捉弄你我都忘记说正事了。是这样的,近几天我会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圣座还没有让人来通知我,但应该也快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要乱来啊,亚摩斯。” 阿奇帕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葡萄揪下,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面丢,同时他眯起眼睛笑起来:“被我发现的话可是会很惨的,毕竟我讨厌老鼠在背后捣鬼。” “谁敢在身为圣座乌鸦的你身边搞鬼呢?”亚摩斯讥讽地说了一句。 “嗯哼,谁知道呢?”阿奇帕德耸了耸肩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这本书他还没看完呢,里面的故事还真有意思,居然会讲到关于天空上城市的故事。 只可惜这本书只是一部童话,不会有人将童话故事当真。不过阿奇帕德很清楚这本书里的内容绝不是童话,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本书让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我应该派人去调查一下最近的传闻了,说不定会有我感兴趣的事情。”阿奇帕德合上书,用它敲了敲膝盖说道。 “你还会关心这些事情,可真是稀奇。你是有什么新的邪恶计划了吗?”亚摩斯冷冷地问道。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防患于未然’,我觉得这句话挺对的。”阿奇帕德将书放回原位,“我有预感,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71章 黑蛇来袭 “你就安心睡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不是因为我的话……” “好了好了,我没有抱怨的意思。你就安心睡吧,等到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特娜安让白莲楠喝下药躺好之后,在这座小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为了节省精力她选择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更加敏锐。龙特娜安很清楚地听见屋中白莲楠的呼吸声,白荒走动时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有另一边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沉重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 原本五感就比平常人敏锐数倍的龙特娜安此时让听觉提高到极致,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降临这个村庄,甚至将空气都凝固住了。 心中警铃大作的龙特娜安起身打开房门,她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环顾周围:没有被诅咒控制的尸体,也没有怪物出现,也没有风,空气凝重得让她冷汗直流。 正当龙特娜安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回到房子里面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从头顶传来蛇类吐信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摆出攻击架势,同时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外表形似巨木森林的沼泽蝰蛇,它脸侧鳞片向着头部外放射状生长的三角形头部上,炽金色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漆黑鳞甲像荆棘和枪簇那般,在黑蛇粗壮的身体上密集排列,这些鳞甲开合时发出类似乐曲的轰响,仔细看可以发现在鳞甲的缝隙间泛光的赤红色在缓缓流动着。 这就是黑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本体。 龙特娜安皱着眉头观察在屋顶上紧盯着自己的黑蛇,思考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十分不妙的家伙。 当黑蛇仰头对着灰暗的天空吐出黑色雾气的时候,龙特娜安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极淡的黑色雾气。雾气随着呼吸进入她的喉咙、鼻腔和肺部,她感觉到全身的内脏都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鼻子,发现鼻腔出血了。 “难怪说是越靠近黑蛇越危险的,原来是指诅咒的浓度吗?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比老师她们先一步遇到你,这样的话我就能证明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对身体和目前危险状况毫不在意,反而表露出异常的亢奋的龙特娜安身体上下发出筋骨活动的噼啪声。 龙特娜安晃晃脑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拳头后打了一个响指,一直隐藏起来的赫格斯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一侧的翼骨。 “咔嚓!”龙特娜安折断那根翼骨后拿着它做出标准的投掷动作,她举起这根纤细的骨头时,它像融化似的改变形状,变成一柄形态简陋但足够锋利的长枪。她紧紧地握住这柄长枪,将其用力向着黑蛇投掷过去。 长枪在空中高速飞行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这足以将一个人贯穿的攻击却只穿透了一个由黑色雾气凝实而成的幻影。 “居然是假的吗?不愧是恶魔,果然狡猾得让人牙痒痒。”龙特娜安放下手之后冷哼了一声,随即她注意到用来安放染病村民的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原本那些只能躺着呻吟的人踉跄着从屋中走出,他们的皮肤上全都浮现黑色树根状的纹路。无法抵抗诅咒侵蚀,仅仅数秒内就死去的人们被黑蛇驱使着,向龙特娜安和她背后的房屋靠近。 龙特娜安注意到这些人中,似乎还有那些原本没有染病紧闭房门在家里躲藏起来的村民。 看样子随着诅咒浓度的提高老师的药就会失效,居然连健康的人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白莲楠怎么样了……龙特娜安一边为屋中的白莲楠的情况担忧,一边嫌恶地看着那些伸长手发出呻吟并快速靠近的尸体。 “龙特娜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那柄剑。我知道虽然那柄剑只有一半,但是它应该能够杀死大部分东西了。”离开的最后一刻,尤里希娜将那柄只有一半剑刃的剑交给龙特娜安,准许她使用这柄危险的武器。不过,龙特娜安她并不喜欢那柄剑,因为她总觉得那柄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啧,我就算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咬死也不会依靠那柄剑的。”龙特娜安小声嘀咕一句,她摘下挂在腰间的头盔罩在头上。 当头盔与颈甲扣合发出声响后,她的眼神终于严肃起来:“我绝不屈服于任何苦难,绝不会!” “哗啦!” “赫格斯,解放力量,给我碾碎这群本该回归尘土的尸体!”龙特娜安不知不觉露出兴奋的笑容,她掀开盖在赫格斯身上带有螺旋状花纹的深蓝色斗篷的同时命令道。 “咔咔咔……”听从龙特娜安的命令的赫格斯将颈骨弯曲了下来,与此同时,祂颈骨以下的骨骼发生十分明显的变化。 也许用融化重构来形容也没有问题,那原本轻盈精巧的鸟类骨骼变成粗狂沉重的兽类骨架。有人看见这样一幕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这样奇异的构造看来居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反而有了一种怪异的美感。 “咔嚓!”赫格斯变换形态之后兴奋地用利爪蹬踢泥土,站在一旁的龙特娜安熟练地伸手折断祂的一根肋骨。这根并不粗大,泛着古老光泽的肋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柄阔剑。 骨质阔剑变幻完成后,龙特娜安双脚分立,用双手握住有些粗糙的剑柄,随后她无视那些朝她扑来的尸体闭上眼睛深呼吸。 当龙特娜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甚至是残暴起来,仿佛被激怒的狮子。与此同时,赫格斯忽然向着人群发起冲锋,大片人体被祂轻易撞飞,重物砸下的声音中还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响。 那些被撞倒的尸体很快就再次爬起来,继续朝龙特娜安呻吟着走过去。 “嚓!”龙特娜安抬起左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之后抡起手中的阔剑,特殊材质的剑刃很轻易地将她面前的数人拦腰斩断。内脏尤其是肠子和近黑的血液呈弧形飞溅出去,也有少数血液落在她身上的盔甲上,不过这些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成为圣者,就要有将所有人踏在脚下的决心。”龙特娜安在挥剑的同时默默地背诵着《旧世书》上的内容。 另一边在尸群里狂奔,以身体撞飞尸体的赫格斯用指甲锋利如刀锋的四肢抠住地面,硬生生让狂奔的身体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停下来,随后祂猛地抬起前肢蹬踢地面。 锋利的骨质长刺以赫格斯为中心,呈圆形从土地下向着天空刺出。这些骨刺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也贯穿无数的人体,黏稠的鲜血顺着骨刺渗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糟糕的味道——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血之战时血族战败后,被人类钉在枪簇上准备接受阳光灼烤的场景。 “第一节,我等是被神所宠爱的。” “真是烦死了!半天都没完没了的,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是老鼠还是蟑螂啊?有种跟我一对一的打一架啊!”对那些尸体的削砍中,龙特娜安的盔甲逐渐被染成可怖的黑色,她的耐心也被逐渐消磨殆尽,最后忍不住咒骂起来。 背书这种事情对狂战症的抑制效果本来也就持续一段时间,这点无论是她还是尤里希娜都非常清楚,可龙特娜安她现在不得不面临一场并不适合自己的持久战。 “切,已经换了很多剑了吧?”龙特娜安看了一眼手中由于使用不当而出现崩口的剑,头盔下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很久以前梅西尔对她进行剑术过指导,只是她的剑术其实基本上还是通过观摩和看书自学的。就算她尽量小心翼翼地使用武器,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损害它们。 龙特娜安干脆将这柄剑用力投掷出去贯穿数个人体,再抬手折下从头顶越过的赫格斯的肋骨:“若是有这机会能使我们达成一致,结成联盟,我们这友谊将会持续到世界的终焉之时。若是会有背叛,这片草原就会成为战场,战火将会让每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当!”高大但身体构架扭曲的身影高举挥下的巨大战斧,重重砸在龙特娜安交叉举过头顶的长矛上,力道之大导致她的双脚都踏碎地面陷入了碎裂的土块之中。 就在这个异常高大,甚至还穿着生锈盔甲的尸体袭击龙特娜安的时候,其他尸体依旧毫不懈怠地朝她和背后的房屋蜂拥而去。 遵从着优先保护主人的本能的赫格斯跃起趴在巨人的肩膀上,用爪子和鸟喙在它身上撕扯意图阻止其再一次抬起斧头。 “赫格斯,别管我,给我去把里芬柯克叫出来就好……” 承受着巨大力量又不能松懈,导致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噼啪作响的龙特娜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她知道只要有里芬柯克的话,这些玩意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 只是她想要向老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战斗,她不会被狂战症打倒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龙特娜安从来不是什么被抛弃的存在。 第72章 龙特娜安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在逐渐黯淡,原本可以看见泥土的地面逐渐被干枯的荒草覆盖。浮满鱼尸的河流从这片泛着死意的草原间缓缓流过,大团的苍蝇在腐烂露出肌体内脏的牛羊尸体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嗡鸣。 梅西尔为了防止踩到不妙的东西点亮了手中的提灯。借着幽绿的灯光,她看向前方只有一河之隔的巨大而古老的城堡建筑,感慨自己居然还会来这里。 梅西尔观察着眼前巨大的建筑,随口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龙特娜安不适合战斗吧?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让她背书啊,你难道没听过‘知识改变命运’么?”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其实她很清楚龙特娜安不适合战斗,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龙特娜安会知道真相,并做出她自己选择。 到时候,她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狂战症是只有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患病者会在某天变得焦虑烦躁,害怕他人伤害自己,会为了保护自己破坏周围的人或物。如果患者发现无法通过破坏保护自己的话,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躲避威胁。” “通过对患病者的长时间观察发现,患有狂战症的人的身体会比正常人坚硬和灵活数倍,这是他们不会轻易受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提高,具有威胁性的攻击靠近时,他们几乎是能瞬间感觉到并作出规避反应。” “在一些地区这种病被称作‘恶魔附身’,一旦有孩子患上这种病,他们就会立刻被当作恶魔处理。”梅西尔很轻易地将尤里希娜的日记的某一页背出来。 听到熟悉的内容,尤里希娜立刻不好意思地扑过去捂住梅西尔的嘴巴:“嘘!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对狂战症有一些了解的!你怎么能偷看我的笔记呢?” “你忘了我们的包是连通的吗?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啊,为什么要把成果藏起来呢?” 梅西尔因为尤里希娜的举动笑起来,她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样紧张和忧虑,但她的眼睛深处依旧闪动着某种光芒。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就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研究这些不是很奇怪嘛,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行研究的,这个病实在是太少见了,将近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两个……其实我怀疑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只不过遭到迫害,他们早就死掉了” 尤里希娜将梅西尔各种微小的表情看在眼中,她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朝着高大的城墙抬起右手:“既然已经到这里,那么我们准备过去了?先用我的藤蔓到对面,之后我们两个人荡过去。” “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的。”梅西尔看着从尤里希娜带有繁复蕾丝边,表面上缀满紫丁香图案的袖口中猛地冲出的砂红色藤蔓,她下意识地抱紧对方的身体。 藤蔓插入对面城墙的缝隙之中后立即扎根,随即藤蔓向上攀升将两人拉了上去。 “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此而死了。” “别过来啊,我不想伤害你!” 蜷缩在一团乱的房间角落的龙特娜安对面前走来的少女发出沙哑的吼叫,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举起已经被自己摔断了腿的沉重木椅,朝人砸过去:“拜托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之前我就把人打伤了!” “尤里希娜,小心!”落后友人一步的红发少女在发出警告的同时打开手中的提箱的锁扣,从里面飞出的透明丝线瞬间将木椅切割成了数段,碎木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原本在屋外观察情况的夫妻俩被吓得缩回脑袋,不敢再继续看热闹了。 “看样子病症比以前更加严重了,这可不太妙。” 尤里希娜提裙跨过地上堆积的杂物,在像野兽一样凶狠龇着牙的龙特娜安面前半跪下来,她微笑直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说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稍微冷静一点怎么样?” “不要过来……不要靠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龙特娜安瞪大眼下一片乌黑的眼睛,她握紧拳头起身冲向面前的尤里希娜。 尤里希娜更快一步地伸出手紧抱住了龙特娜安瘦弱的身体,并且用手轻拍她的背部:“不用害怕,要伤害就伤害我吧,我不会痛的。” 本就无法安定下来的龙特娜安更加暴躁地在尤里希娜的怀里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她用力踢打对方的身体吼叫道:“我被恶魔附身了,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被我伤害的!让我去死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敢肯定你没有被恶魔附身!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应该说这样的丧气话!”尤里希娜紧紧抱住龙特娜安,无论她如何踢打和抓挠自己也不松手。 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未变,甚至还将脸埋在这个可怜的孩子的肩膀上:“很痛苦吗?很害怕吗?对不起,我早一点发现的话,你就不会听见那些让人讨厌的话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只要是疾病,我就一定能够找到医治的方法。” 好温柔啊,就像妈妈一样,但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不一样的发色,不一样的瞳色,无法从双亲的脸上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在开始无端殴打他人的时候,龙特娜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那就是她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好可怕,我想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啊?”听着尤里希娜的话逐渐冷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眼中涌出泪水,她在少女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让我来救你吧,不对,就由我来让你学会如何成为一个能克制自己,能够独立生活的人。你在成人之路上遇到的问题都由我来教会你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将龙特娜安抱得更紧了,她的脸上流露出母亲那般温柔慈祥的表情。 尤里希娜一边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头,一边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就像是母亲安慰自己因为害怕黑暗而哭泣的孩子一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叫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跟我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有所不同不接纳你的。” “老……师?”龙特娜安一边抽噎,一边试探地叫出那个陌生的词汇。 “嗯,我在,龙特娜安。”尤里希娜耐心地回应道。 “你真的不会害怕我,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吗?” “不会哦,因为你不是怪物啊,只是你还控制不好自己而已。不用担心,我会教你控制自己和与他人正常交流相处的方法。在你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会保护你。这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约定。” 第73章 危机 “可恶,明明半边头都没了,为什么这家伙还能动?老师不是说只要破坏了脑袋,尸体就无法再被黑蛇控制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赫格斯的努力啄咬和撕扯之下,与龙特娜安对峙的高大尸体面部皮肤被逐渐剥落下来。很快,尸体猩红的肌肉连带着脆弱的眼球,以及因病变出现黑色枝形纹路的灰白色大脑从破裂的颅骨下暴露出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龙特娜安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试图把眼前的怪物推倒。 对于这样近在眼前的美味,赫格斯自然是不会放弃地全部啄食下肚。祂明明只是一副毫无血肉覆盖的骨架,那些眼珠和脑浆却没有从骨骼缝隙中漏出。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那团作为心脏的蓝色火焰因祂的进食燃烧得更加猛烈。 最重要的头部遭到损毁,这具尸体仍旧没有放弃攻击龙特娜安,它甚至在对方无法支撑重斧和身体的重量,露出疲态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第二次高举起斧头。 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巨斧当头劈下,这次它带来了浓厚死亡的气息。本来龙特娜安想要立即闪身躲避,可没想到刚刚的重击让她的脚卡在碎石中,再加上周围行尸的阻碍让她慢了一步。 “轰!”就当龙特娜安咬牙等待斧头劈砍在身上的时候,一条炽热的火龙擦着头盔的尖角喷在她面前的尸体上。 火焰在尸体上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股肉类被烤焦的特有味道连带高温喷在龙特娜安的盔甲上并从空隙涌入,轨道偏斜的重斧砸在她身边,还顺带将几具行尸劈成碎块。 就是现在!被高温刺激神经的龙特娜安在定下神后,立刻抡动手中长矛荡开剩余围绕在身边的尸体,然后她踩着插入地面的斧头高跃起。 龙特娜安发出怒吼的同时,用矛贯穿这正在燃烧的巨大尸体的右肩,将其钉死在地上。 早先一步察觉到火焰袭来,于是跳开躲避毫发无伤的赫格斯来到龙特娜安身后,将尾巴递到她手前。 龙特娜安将这根尾骨拔下,不等它变成武器就已经用它把还在挣扎的尸体的头颅贯穿了。 站在门口停止喷吐火焰的里芬柯刻喉咙深处涌出一串黑烟,他背后一跃上到屋顶的白荒透过面具观察满是被砍碎和烧焦的尸体。 焦烟四起的村庄,无数张白色的纸符从白荒袖中飞出,在他面前首尾相连并旋转形成一个圆环。 “尘归尘,土归土。”白荒轻声自语的同时伸出手遥遥一指。 那些纸符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并贴在那些尸体外露的皮肤上,下一秒这些尸体由内而外燃烧起了幽蓝的火焰。眨眼之间火焰将腐烂肉体连带诅咒一起焚烧殆尽,仅有一捧带着余烬的飞灰随风飞散。 抛出第一轮纸符之后,白荒自屋檐上如落羽般轻轻落在地上,他迈步轻轻一掌击在行尸胸口上,将它推出数十米并再起不能。 “我可没叫你们帮我。”龙特娜安将由赫格斯尾骨变成的骨鞭挥舞起来的同时,冷声对从身边的白袍少年说道。她手中边缘带着尖锐骨刺的长鞭很轻易地斩断或打碎行尸原本就腐烂脆弱的身体,让它们成为躺在地上蠕动的肉块。 逐渐堆积起来的尸体被里芬柯刻喷吐火焰焚烧殆尽,以防它们继续活动。大约两小时之后,绝大部分来袭的尸体就被两人一犬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的尸体腐臭,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肉体烧焦时特有的味道让人不禁产生呕吐感。 变回原型的白荒直接累倒在地上吐舌头:“我不行了,灵力用光了。如果再有僵尸的话,我可对付不了了。” 扶着赫格斯半跪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随手摘掉头盔丢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此时没人注意到她脸上除了晶亮的汗水和血迹之外,还有黑色的枝形脉络在皮肤下蔓延。她呼出的气息也因感染瘟疫烫得吓人,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又有人影靠近。 老师,要是你不快一点的话,可能回来就见不到我了啊…… 今天是梅西尔和尤里希娜离开的第二日,现在虽然是白天,可乌云却厚得仿佛要从天空中压下来。 站在尸山之上隐约能听闻远方不时雷声轰鸣,望见蛇状闪电冲向地面又转瞬消失。带着湿润泥土气息与腐臭血腥味的空气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也真是麻烦……自己明明不会为了白莲楠之外的人战斗的。 “龙特娜安,你还好吗?如果还能动的话就站起来,以你的装备跪着实在太被动了。” 白荒将手中的纸符丢出去贴到伸直手朝扑来的行尸头上,看它化为燃烧火炬后,他才转身,对将骨剑插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伸出满是伤疤和污血的手。同时他还不忘抱怨现诡异的状况:“真是奇怪,总感觉这些家伙是被人操纵来到这里的。还好有里芬柯刻在,不然的话我们可能会被消耗致死的。” “我自己能站起来,不需要你帮忙!”感觉自己被小瞧的龙特娜安没好气地甩开白荒伸过来的手。手脚都像被粉碎了一般的疼,她好半天都没撑着满是裂痕的骨剑站起来,反而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切,真是可恶!而且烦死了,这些家伙像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的涌过来!就应该把它们全部切碎了再烧成焦炭才对,唯独这样才能让它们老实下来……额,不行,我不能乱来……” 经过长时间的战斗,龙特娜安感觉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冷静不下来了,特别是颅骨里。那里像有成千上万的苍蝇,在不断发出嗡鸣声和碰撞发烫冒泡的脑浆。 似乎是因为诅咒加深,所以她能感觉到呼吸都带着隐约的血腥味,就连视野也是一片血红的。她仿佛正孤立无援的站在血海最深处,破坏一切的冲动在她的胸膛中横冲直撞。 “呼……不行,我必须得行动起来,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加油,你能行的,龙特娜安!你不要是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了吗?” 意志在被某种力量剥夺的龙特娜安小声鼓励自己,摇摇晃晃地起身站稳,之后她怒吼着再次挥动手中的骨剑。 看着被斩断的尸体鲜血与内脏随剑挥出的方向泼洒飞溅,龙特娜安感觉原本发烫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甚至开始觉得切割肉体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她兴奋咧嘴狞笑,加大挥剑的速度与幅度,甚至还在尸体无法活动的情况下继续补刀。 腥臭近黑的血随剑刃抡动飞溅到在外形狰狞的盔甲表面上,再滴落在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这幅场景在白荒眼中无疑像沐浴鲜血的恶鬼在凌迟死者。 “遭了,这可不妙。”白荒掐指一算后忽然沉声道,“龙特娜安,别打了!” 第74章 圣剑之光 “现在我该劝阻她吗?感觉这样贸然靠近会非常危险,要用定身符吗?不行,对意志强的人定身符的效果很差。她的皮肤在脱落,这样的环境下暴露血肉会加深‘秽’侵入的。真是,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喜欢乱来的家伙!” 得到休息机会的白荒紧盯着龙特娜安深入行尸潮进行单方面屠杀,他察觉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太妙。毕竟他从未见过哪个人类的皮肤会像煮熟的鸡蛋的壳一样从肌肉上脱落下来,而且他在刚刚的接触中发现,龙特娜安的手非常硬和冰冷——就像是木制人偶一样。 以前听说大陆人用木头制做的人偶是不会流血的,这应该是僵尸吧?这种是患有疾病,还是“秽”由导致的呢?白荒这样想着的同时一掌拍飞靠近自己的行尸,他加快步伐向龙特娜安靠拢,可没想到会被从对方头顶跃过,重重砸在面前的赫格斯挡住去路。 也许是被当成了敌人吧? 白荒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空翻避开朝双腿扫过来细长尾骨,这条挥舞起来足以击碎地面的尾骨上倒生出钩状的骨刺。他清楚明白要是被这条鞭子勾住身体可就不妙了,他干脆再退几步看看赫格斯是否会冲过来。 “吼!”明明血肉早已在过去时光中消磨殆尽,喉间不可能还存在可发出声音的声带,赫格斯还是张嘴发出了堪比雄狮咆哮的雄厚吼声,之后祂将左前爪抬起叩击地面。 数根锋利的骨刺突破地面朝天空刺出,被骨刺顶起或贯穿的碎土块连同尸体一起向上,尘土与鲜血挡住白荒的视线。他第一时间就进行闪避,结果还是在尸体阻挡住视线的时候被撕碎左手的袖子,他的脸颊和小腿的皮肤也被划伤了。 “你还真是是凶兽啊……”疼痛感从伤口卷席全身,白荒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污染在四肢百骸中流动的气,不过好在问题不大。 随手抹去顺着脸颊滑落的鲜血后,头发与衣物无风自动的白荒从另外一侧完好的袖子中抽出一叠纸符,他将沾着血的手指从扇状展开的纸符上抹过留下血痕:“我还没对除了妖物生魂之外的家伙动过手……我是‘白犬’,只能引领亡魂去往地府。” 随着话音的落下,被白荒抹在洁白纸符上的血迹流动凝聚成由三阴爻构成的卦符,纸符的颜色也开始从边缘开始将整张符染成不祥的黑色。 “六十四卦,坤为地卦,以地为牢,锁之。”被赫格斯撕碎衣角之前,白荒闪电般出手将纸符贴在祂突出的鸟喙上并念出咒语。 符中涌出的虚幻枷锁从赫格斯骨骼的缝隙中游走穿过,最终将祂四肢连同身体一起牢牢束缚住。四肢被硬生生折断折叠在身体上,无法再继续移动的赫格斯一边徒劳挣扎,一边发出恼怒的吼叫。就算失去了行动能力,祂还尝试着伸长颈骨去啄咬白荒的眼睛。 这样的忠诚倒是令人感动,说实话也过于愚蠢了一些。白荒看向抬头左前方,除了满地偶尔蠕动的尸体之外,他并未发现龙特娜安的身影,对方就像是原地蒸发一般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人去哪里了?难道已经累倒被尸体埋住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挺不错的……不、不对!她的气离得还很近,而且位置也很高……”白荒迅速环顾四周,以他的目力方圆十丈外的人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看见的只有依旧在不断涌来的行尸。 最终白荒还是借每个人体内都存在的“气”进行感知,才确定了龙特娜安的位置——她在屋顶上。 白荒忙于对付赫格斯的时候,龙特娜安已经收拾完新一批聚集过来的行尸,灵巧地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破烂房屋的屋顶。至于脆弱的木板与石块是怎么支撑住她穿着沉重盔甲的身体的,就是一个难解之谜了。 白荒在低处看不见龙特娜安扬起的脸,他注意到对方只是摘下头盔,发呆似的眺望着完全没有一丝晨光的远方,那束高高扎起的头发像是旗帜一样随风飘扬。 地狱般的场景中那抹银色忽然是那么显眼,就像是刺入昏暗地窖的皎洁月光。 许久没有见到光的人会下意识地趋近那抹光,不过那些行尸只是为啃食新鲜的血肉而靠近这边。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快下来。那些家伙又聚集过来了……” 正当白荒准备上前把龙特娜安拉下来时,一只手背上覆满会迸射炽热火花的粗糙黑毛,骨节分明苍白的手忽然从右后方伸上来,用力攥住他的袖角。 如同经过铁石磨砺一般,粗糙沙哑的声音钻入有些惊慌的白荒的耳朵:“等等,别靠过去!我们得离她远一点,白荒。龙特娜安已经开始分不清楚敌我了,这种情况下可能非常危险,你也不想受伤吧?” “啊,请问你是?”白荒扭过头看清身后人的面孔后略微迟疑地开口问道,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陌生人。 “我是里芬柯克……抱歉,这副模样让你见笑了。梅西尔赋予了我‘罪名’,所以我才能变成这副样子。” 化为人形的里芬柯刻不像白荒想象中的那样高大魁梧,反而身材瘦小,甚至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他猩红仿佛会滴出鲜血的眼瞳在遮挡眼睛的额发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那头仿佛经过烈火烘烤的漆黑头发粗糙黯淡,不时迸射着灼亮的火花。 这些独特又诡异的特征,连同覆盖在手臂、脸颊以及脖颈上的粗糙皮毛彰显着男孩被世人唾弃的可悲身份——地狱犬,他说话时微微显露的一口尖利的牙齿都会让人觉得不安。 比起这些,白荒更在意的是对方身上比破抹布好不了多少的衣服——面前这家伙似乎没有考虑穿着是否得体这种事情。 “还好你没被吓到,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里芬柯刻发现白荒正用怪异目光打量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之后小心地托了托背在背后的白莲楠:“白莲楠我已经替你带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我们现在得离龙特娜安远一点……空气中的魔力在快速汇聚,再过一会这里恐怕会被毁掉。” “嗯,好吧。我们是要远离这座村庄吗?虽然我没有什么意见,但那两个人回来看见我们不在了会担心吧?” “没事没事,有契约在的话,无论我在哪里梅西尔都可以找到我,反过来也是。你可别忘了把赫格斯带走,祂这样被绑着可没办法逃走。” 白荒不明白里芬柯刻说的”魔力”是何物,心里也在为之后那两人回来,该如何解释眼下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但他还是拖着被符咒捆住的赫格斯,跟着里芬柯刻远离逐渐被行尸包围的龙特娜安。 奔跑的途中白荒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破烂不堪房屋屋顶上的龙特娜安仿佛站在一艘破败的木船上,周围是不断啃食木板的嗜血鲨鱼群。 只要顷刻之间,她就会被鲨群吞噬。 也许“魔力”就是在东方被称为“气”的东西?人食五谷牲畜,动物食百草或其他生物,以此生气。气分阴阳,作为生命之源在生命体内流动,带动五脏六腑及血液的循环,气结则病,气断则死。 身为白犬的白荒生来就能感觉到气,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空气和地脉中的气流动有些异常。它们不是改变流向,而是有一部分气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抽离出去。 其实从其他生物或植物身上借用气这种事情白荒也可以做到,可他无法做到将稳定在地脉之中流动的气剥离出来。这股气太过庞大,就像是奔腾的河流或者游行的巨龙,任谁也无法动其分毫。他以前倒也见过将龙脉之气抽取利用之人……那人如今应该也实现他的鸿志了吧? 身体好烫,血液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不过却又意外的很舒服,这是为什么呢?龙特娜安的身体被坚固又厚重的盔甲覆盖,她不知道胸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浮现出暖金色光芒。她视线模糊的世界里一切都变成扭曲的形状,仿佛张牙舞爪的可怕怪物。 “离我,远一点……”龙特娜安喃喃低语的同时伸手接住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断剑。 这柄断剑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从外表看就只是一柄保养良好的古老铁剑。它的表面规则镶嵌着不知名且颜色黯淡的球形宝石,呈略扁平的菱形剑镡两侧带着鳞片状结构,像是由两条不生叶片的藤蔓交缠橄榄石而形成的剑柄。只剩下半截的剑刃上满是划痕和缺口,这也证明着它存在时间的久远。狭窄的剑格上细小的白水晶被镶嵌在其上,也许过去这柄剑是象征着权柄也说不定。 龙特娜安像是着了迷似的低下头亲吻冰凉的剑脊,之后她用额头抵住剑刃并闭上眼睛轻念:“此剑存于吾心,此剑亦铭记于吾身体……” “苍天在上,那个到底什么?”已经完全远离村庄的白荒在驻足之后看向身后,他因过于刺目的光芒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与太阳相近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带来的温度却像是火焰,让他感觉皮肤和眼睛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的疼痛。 如果有谁看见这幅景象的话,一定会以为这是太阳提前升起吧? “所以我叫你离远一点……那个攻击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有实际伤害,可毕竟那是针对黑暗与其所属的生灵的裁决之器。” 没有像白荒一样围观盛景,而是选择躲在树后的里芬柯刻低头看了看刚刚被光照到后受伤的手,他撇过头笑笑:“神说要众生平等,共订契约,从此开始至世界终焉之时,若契约犹在,万物便将至永恒。” 可哪儿有什么永恒呢?就算是寿命悠长的龙族,强大如他们也没有得到永恒的时间,最后也消失在人们的围剿中。 “铭记世界初始的日落之剑,铭记吧,将此誓约!”随着被积蓄的魔力释放爆发,龙特娜安双手握紧并高举起的断剑,像是一轮新生的太阳那样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与热量,空气随着无形的力量中震荡扭曲。 大地发出歌唱般奇异的悲鸣,地上的细小石子和死尸的衣服随之飘起。龙特娜安的高鸣尾音还未消散,断剑便发出带着惊人力量与热量的光柱,光柱在冲天而起之后便炸裂分化为无数十字形的光矢。 光矢在空中划着弧线飞过只余下残影,每一具行尸都精确无比的被十字从头顶贯穿,又在瞬间被蒸发成焦黑的干尸。 被十字光矢刺穿的房屋由内向外爆发出光芒并开始燃烧,由于可怕的高温,原本就松动的地面地面开始融化。 炽热的岩浆流淌,仿佛死人之国之景于此重现,而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龙特娜安和她站立的房屋。 周围燃烧的尸体证明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仅仅是在一瞬之间数千乃至数万的行尸就被消灭殆尽,只剩下一具具被烧焦的骸骨。它们保持着仰头望向天空的姿态,像是在虔诚祈祷,又像是在向神倾诉自己的痛苦与绝望。 第75章 旧友 血族无法接触阳光,因此古堡内所有窗户早已被封死,内部只有蜡烛和火炬作为主光源。肤色苍白的女仆安静地穿行和无声放下精致的餐盘,随即她们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暗得让人怀疑可能会有鬼魂出没的古堡餐厅内,数个穿着古老盔甲的士兵们手持各式兵器围绕摆满丰盛菜肴的长餐桌。他们一个个屏息凝神,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或者说是对家主大人的攻击。 摆满兽类头骨的生锈吊灯下,鲜红的餐布铺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就像一块静止不动的鲜血。桌面上除了用以装饰的花卉水果之外,还有诸多看上去就让人不禁口生唾沫的菜肴,比如说看上去色泽晶莹的葡萄干、紫洋葱炖大块羊排、以蜂蜜黄油烤制的雏鸡、东方香料还有蜂蜜加羊奶做调料的煎烤腌猪肉。此外还有为了解腻而做的类似乳酪的方块状食品,当然也不缺蔬菜沙拉这样的配菜。 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主人为款待客人特意开设的丰盛宴席,恐怕现在很多地方很难看见这样丰富的菜肴。不过,主人这方似乎比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有胃口。 自从落座以后,尤里希娜就注意到那个蓝发少女的嘴和拿食物的手就没有停下过。而坐在蓝发少女左手边的紫发少女端着高脚酒杯,慢慢喝着里面的山羊血。 “梅西尔,现在不应该是好好吃饭和坐下聊天的时候吧?”感觉到气氛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的尤里希娜在梅西尔耳边轻声说道。 尤里希娜之所以会厌恶血族,是因为血族只要用牙齿伤到其他生物就可以增加眷属。当年发生在王国时期战争,对血族其实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暗处躲避的血之眷属的数量早已超过从前也说不定。 《旧世书》中对血族的介绍十分模糊,甚至最开始的章节中只有寥寥几段文字:“背弃创世神的众人被各种族厌弃,他们被驱赶被进蝙蝠生活的岩穴中。数年以后,亵渎神定下规则的新种族出现。这种族与蝙蝠共生,不能行走于太阳之鸟的光辉下。他们高傲称呼自己为血族,将被他们伤害之人唤作眷属,并宣称要永世投身黑暗的怀抱……” 总而言之,血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受世界规则的管束,他们的肉体和使用魔法的强度甚至超过部分狼人。如果黑蛇恰巧寄宿在这两个血族中一个的身上的话,可能到时候不免会发生一场苦战。 也许梅西尔会死,但尤里希娜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优先考虑梅西尔的安全。 “尤里希娜小姐,请您暂且忍耐一下。现在我能肯定黑蛇躲在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到处飘散着黑蛇的气息,所以我很难确定祂的具体位置。”尤里希娜开口问话后,回答她的不是正在用餐刀切割带血牛排的梅西尔,而是她脚下随着摇曳烛火晃动的影子。 与影子融为一体躲藏起来的马格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探索整个古堡,却只能感受到黑蛇气息,而不见其踪影。 对于恶魔而言要彻底隐藏起来绝非易事,他们的气息与活者世界的任何人或其他生物的气息都不同。恶魔们随时随地会散发出死人之国特有的肮脏气味,当然他们能找到寄宿体,或者和某个人签订契约隐藏起来的话就另当别论。恶魔一旦有了寄宿之处或者契约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这也是恶魔想要来到活者世界的原因之一。 “哎呀,梅西尔你不饿吗?还是说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 爱丽将面前的烤鸡和一大盘蔬菜沙拉一口气吃干净后,她终于意识到前来的两人似乎都心事重重。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之后摇起放在手边的餐铃:“这样吧,我把厨师叫来,你给他说你想吃什么好吗?不好好吃饭的话,你的身体就会垮掉的!” “能给我提供食物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况且外面还有很多人还在忍受饥饿,我实在不好意思享受这些食物。”梅西尔淡淡地说道。 “人类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些牲畜和蔬菜都是佣人花费时间与精力饲养和种植出来的,就算浪费把它们丢掉,其他人也无法有任何怨言。”打断梅西尔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莉莉丝,她清冷的声音和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也依旧那么扎耳。 “莉莉丝你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你选择成为吸血鬼也是为了可以好好嘲讽我么?那我还真是得感到荣幸才对。”说到这里时梅西尔忽然勾唇笑了笑,她很清楚莉莉丝不会因为这番话再像过去那样恼羞成怒。她也知道对方成为眷属肯定是为了陪伴爱丽——也许很多事情都是莉莉丝在后面出谋划策也说不定。 “其实我不欢迎你,你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祸和不幸。要是你会给我们,尤其是姐姐带来麻烦的话,我可饶不了你!”莉莉丝毫不留情地对梅西尔说道。 听到这番话,尤里希娜握紧拳头从座椅前站起,与此同时她身上原本收起的植物全部像是被激怒一般颤抖起来:“你这个裹着人类皮囊的地下水沟的臭老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你恐怕不知道梅西尔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吧?” “哈?不过是个会动的尸体,居然说话这么嚣张?我觉得你身上的花花草草倒是挺好看的,不如我来把你的手脚削掉做成人体花瓶吧?”这几百年来莉莉丝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家伙辱骂,她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莉莉丝放下手中的酒杯,举起放在桌面上的手。她尖锐的黑色指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最终变得像刀锋那样锋利,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会说话的花瓶。” “够了!吵什么吵!餐桌上不许吵架!”感觉到空气中充满紧张氛围的爱丽忍不住拍桌站起来喊道。 说实话爱丽拿在手上挥舞的烤羊腿的确有些煞风景,可就是这有些滑稽的举止让梅西尔掩唇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多年了,爱丽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我还真是羡慕你,各种方面的!不像我已经变了很多,甚至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梅西尔了。” “梅西尔。”尤里希娜注意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即她就像下定决心一般眼神坚定起来。 “爱丽小姐。” 尤里希娜无视对自己杀意毕露的莉莉丝,起身注视着爱丽那双像是古代珍贵金币的美丽眼眸,她欠身毕恭毕敬地说道:“瑞缪尔家族的爱丽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您还在这坚固古堡内悠然度过一天时,外面的人正在遭受怎么样的苦难。” “从死人之国逃出的黑蛇正在对这世间喷吐恶毒的诅咒,据我们推测,那条可恶的黑蛇就藏匿在这座古堡内。能否劳烦您下达许可,允许让我们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当然,有任何意外都由我们来负责。” “喂,你这家伙在说什么会让墓地那些死人都笑活变成你同类的胡话?人类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记当年为什么血族与人类之间会发生血之战,就是因为血族只把人类当粮食看啊!我们才不在乎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莉莉丝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随即她展眉露出嘲讽的笑容。 注意到爱丽一手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莉莉丝忽然就安静下来:“切,果然你还是心软啊,姐姐。” “别这么说嘛,就是检查一下古堡,我也希望梅西尔能暂时留下来呢。”爱丽对不太情愿的莉莉丝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容,之后她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虽然我很想对你说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爱丽向梅西尔伸出手的同时,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道,“来自远方为人类而战的客人,既然你们向作为一家之主的我发出请求,那我作为此处主人也应尽义务。我允许你们在此停留,你们可以在我的眷属莉莉丝的陪同下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若是出现任何意外,责任将全由你们承担。” “我们会遵守约定的,瑞缪尔家的家主大人。”梅西尔起身接住爱丽的手之后,低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吻一下。 第76章 调查 “梅西尔,你真的打算直接跟着你父亲?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要应付王国派来的那些魔术师和士兵没有什么问题,可你能应付那个男人吗?还有那些信徒应该大多都是和我们这边没有关联的人吧,这样不会害死很多人吗?” 槐树投下的浓荫之中,眼圈有些泛红的尤里希娜担忧地看着面容憔悴的梅西尔,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尤里希娜得到可妮莉雅归去的消息赶来的时候,她看见梅西尔正跟蓝发少女和黑发少女争执,之后两个少女带着怒气和失望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了。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蜜莉恩的身影——按理来说挚友离世,那家伙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才对,也许是真的有事无法脱身吧? “我父亲找到可以让母亲复活的办法,这个办法需要我这个有一半贤者之血的人协助,所以我必须跟着他一起走。”明明最爱的母亲死了,可依旧表现得十分平静的梅西尔声音似乎比往前更加冰冷。她的眼睛在失去原先的神采后像是两口深井,其中别说情绪,就连生气都没有——这让尤里希娜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人,有一瞬间怀疑面前站的是别的什么人。 梅西尔也许成为被固执、悲伤和渺茫无期的希望支撑,只有她父亲驱使着才能坚持活下去的空壳,可活下去是不正确的。 “刚刚那两个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们请求我放弃追随我父亲,和她们一起在古堡里生活。我拒绝了,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到我的母亲。为此我还辱骂了那两人,和她们绝交了。”梅西尔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露出难受或者悲伤的表情,反而是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感觉很畅快似的。 “对啊,这样就挺好的,之前和蜜莉恩绝交果然也是对的,不和任何人有牵连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愧疚感了?大家就不会被我伤害到了吧?喂,尤里希娜,你也趁早远离我吧,免得到时候我不给你留情面……” “不行!谁离开你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梅西尔你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身体也不好不是吗!别想狡辩,我知道你因为使用魔法总是吐血,这说明你的身体已经无法吸收魔力了!”听着友人的话,眼泪盈满眼眶的尤里希娜突然发出极大的声音,惊飞了落在槐树和草坪上的鸟雀。 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尤里希娜这样哭,对方就像是一个无助又惶恐不安的小孩子一样,苍白的脸都因为哭泣暂时浮现出血色。 尸体是不会哭的不是吗?为什么尤里希娜会为这样自暴自弃的我哭泣呢?明明是因为不想看见她们的泪水才想要断绝关系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尤里希娜似乎早就知道我隐藏起来的秘密,我真是太没用了…… “梅西尔你给我听好了,作为你的长辈兼朋友,我向神发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孤身一人的!即使你选择做危险的事,会伤害别人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因此厌恶你,将你当成罪不可赦的人!如果你敢把我推开,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烦人!”虽然哭泣打嗝有些毁形象和眼下的气氛,但尤里希娜还是抓住梅西尔的衣领大声发誓绝不会离开她。 梅西尔盯着尤里希娜看了很久之后,忽然将视线移向远方:“抱歉,尤里希娜,我无法回应你的誓言。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好吗?” 壁柱与拱廊之上交叉运用的筒形拱顶,狭小且具有独特风格的玻璃彩窗,以及部分嵌入墙面的坚固立柱使得古堡整体看起来厚实兼顾。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木头腐朽的气息,铺着松软红色地毯的地面踩上去难以发出脚步声。当人无声走过时壁灯的烛火会微微摇曳,影子晃动像是古老舞厅里的鬼魂魅影。 “我非常不情愿,甚至想要马上把你们这两个不经过姐姐的允许,就进入古堡还打伤我们的士兵的家伙丢出去,但这也得推迟到你们调查完整座古堡后了。”莉莉丝将垂在身前的长发捋到身后,抱着手臂微挑下巴。 看着面前对她怒目而视的尤里希娜和视线已经飘远的梅西尔,莉莉丝像是想要激怒梅西尔一般勾唇笑道:“这座古堡有超过百个房间,周围也有士兵和佣人的住所,我能直言你们要在短时间内检查完所有的角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情就不用您担心,我们能不通过吊桥和闸门直接进入内堡,那么自然也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检查完所有的房间。到时候希望您也能够配合我们了。”尤里希娜强压下因怒气跳起的青筋之后眯眼笑了起来。 梅西尔趁莉莉丝光顾着和友人对峙,没注意这边的时候打开提箱的锁扣。死灰色的雾气在几近完全黑暗的城堡中飘散,投射在挂满古老油画的石墙上的窗影后几个人影迅速闪过。 “莉莉丝大人,打搅您和客人的交谈了。我按照爱丽大人的要求把要提供给客人的住房安排好了。” 穿着仅有黑白两色女佣服饰,用戴有蕾丝的发带将额发全部扎起的女仆双手叠放在身前向面前三位微微鞠躬,之后她微微侧身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动作:“两位客人,请先随我一起前去房间吧。” 来到房间以后,尤里希娜立刻从提灯中拿出泥土和种子,开始在地板上实行自己的种植大业:“看样子莉莉丝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不然的话她为什么总是想阻拦我们搜查古堡。” “我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恶魔的气息,真希望黑蛇没有藏在这个地方。”梅西尔当然知道自己的希望早已落空。她的恶魔确实感应到黑蛇的大概位置就在这里,找到祂也只是时间问题。 “梅西尔,你不会手软的对吧?”尤里希娜割破手臂,粘稠的血液顺着她苍白的手指滴落在泥土上,瞬间被泥土中的种子吸收。下一秒,泥土里就冒出许多灰色的嫩芽出来。 梅西尔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她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的友人真的是黑蛇的契约者,她是否真的能够痛下杀手。不过能够确定的是,她可能会犹豫,但绝不会停手。 看到梅西尔坚定的眼神,尤里希娜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客房里,尤里希娜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利用名为“蛛丝草”的藤生植物渗入城堡的每一个房间、每条细小的缝隙,甚至是城堡的地下。最后她发现了放置着长餐桌和酒柜,桌下,吊灯上和酒柜后藏有大量人类骸骨的密室,而莉莉丝正在那个密室中啃食着女佣的尸体。 “我找到了,密室在城堡的顶部,挂着家族肖像的墙壁后。开启密室的开关在书架上,你去吧,梅西尔。” “你要留在这里拖住古堡内的其他人吗?”梅西尔转身离开前问道。 “对啊,你自己小心一点,梅西尔。” 梅西尔离开房间去往那间密室之后,尤里希娜立刻就释放了早就培养好的睡梦花。 这些花瓣呈现莹粉色的球形花朵具有催眠作用的花粉充斥城堡,很快,所有的眷属和仆人都因吸入花粉陷入沉睡。 “呵,真是令人讨厌的光啊,和要把黑暗连同它的追随者一同从这世上永久驱逐的太阳之鸟的光芒一样可恨!”莉莉丝站在古老城堡内唯一一扇没有被遮挡起来的彩色拼花玻璃窗后,她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通过破碎的玻璃注视远方那宛若阳光的光芒。 直到眼睛因无法承受光涌出血,莉莉丝才慢慢挪开视线看向身后:“我说的对吧,梅西尔?说起来,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我都听说你被教会抓住了,但你还是活了下来,你这个怪物。” “明明你是这世上最该死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所有人的人生都会不一样。你是一个会给任何人带来灾难的灾星,当年我居然会和你这样的家伙做朋友,我可真是个白痴。”莉莉丝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我没有任何反驳的话对你说,至始至终我都愿意承担一切的罪孽并为之赎罪。即使把我绑到处刑台上接受万人唾骂,或者火刑之类的刑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一直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将呼吸与心跳都放缓的梅西尔慢慢地从微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走出。 黑暗中梅西尔那双原本为酒红色的眼睛变得近乎黑色,她举起手交叉握紧空气的同时轻声道:“瑞缪尔家族莉莉丝·瑞缪尔的眷属,莉莉丝·瑞缪尔小姐。今日我要在此对你进行断罪,你犯的罪是……” “屠杀无辜者,使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吧。这场战斗,我将赌上我的性命与尊严。” 第77章 与黑蛇交战 “屠杀无辜者,让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这场战斗,我将赌上我的性命与尊严。”梅西尔说完这番话后将双手举在面前交叉握紧,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手臂皮肤下钻出,交缠成简陋的剑形。 “呵,背负众多罪孽的人居然还有脸向别人宣判吗?这也太讽刺了一点吧,梅西尔?当年死在你手下和在你赎罪过程中死去的人很少吗?”听见梅西尔的话之后,沉默的莉莉丝再次发出声音,而她的嘲讽恰好地戳中梅西尔的痛处。 不过梅西尔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她只是握紧手中的剑,绷紧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我呢,是在和你绝交半年之后成为姐姐的眷属的。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我成为眷属,希望我作为普通人平凡活下去的姐姐会忽然同意我成为她的眷属吗?” 靠着墙壁慵懒站着的莉莉丝发出问题之后刻意停顿了一下,她将尖锐指甲的手指从大腿光滑的皮肤上划过的同时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你啊,梅西尔。” “你抛弃了姐姐,抛弃了这份被她当做宝藏珍藏起来的友谊,而我则是这份感情的替代品。无论什么困难,都是由我陪姐姐一起面对的。姐姐她从未亲手杀死过任何人类,因为她下不了手……所以现在我比姐姐更强了。” “我们在黑暗中度过悠长的时光,直至世界凋零之日我们也依旧会待在一起。我希望你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和姐姐的生活。” 终于说出真心话的莉莉丝微微喘气,她的双眸一开始就没有从面无表情的梅西尔身上移开过。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像是一潭投入石子也不会有半分波澜的死水。 时间会改变人,但不会消磨人的灵魂。只是梅西尔像个没灵魂的人偶一样对任何指责都不会再起半分愧疚之心。这也许是她装的,毕竟梅西尔不是对这样的言语能忍气吞声的人。 “可是你存在一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的诅咒死去。” 梅西尔开口时发出的声音低沉,她尽力压下额角与脖颈隐隐约约暴起的青筋,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问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黑蛇附身的,难道是很早以前?为什么你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关于这件事情啊,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莉莉丝露出讥讽笑容的同时,开始绕着那张极占据地面空间的长桌漫步。 见此状况,梅西尔警惕地顺着同一个方向后退,远离向自己靠近的莉莉丝。 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的青铜烛台烛火微微摇曳,映在制工精细的椅子的影子如同幽鬼张牙舞爪。寥寥几根蜡烛带来的烛光不够明亮,因此两个少女的面容总是忽明忽暗。 “莉莉丝,我想知道对于你而言人类到底算什么?”梅西尔为了积蓄力量,开始编织拖延时间的问题,将它们向加快脚步靠近自己的莉莉丝抛出来,同时她还得小心,不能被藏在椅子下的骸骨绊倒。 “人类不过就是活着的粮仓而已,弱小、数量又多,就像是羔羊一样可以随便宰割。无论是哪个种族都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人类只要稍微受伤就会立刻变得脆弱,会被扭曲的情感所支配。相对而言,与人类最接近的血族就是完美的,我们能控制自己的一切,包括情感。”莉莉丝不介意在享受狩猎追逐战的时候回答猎物的问题,她每吐出一个带着些许残忍与蔑视的词汇,梅西尔的脸色就会变得阴沉一些,到后面她甚至能够看见青筋从梅西尔皮肤下浮现出来。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杀死任何人,而且没有负罪感对吧?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会怎么样?”梅西尔的这个问题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快化为实质的杀意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对,是这样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姐姐大人,其他人的死活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莉莉丝用手指戳着脸颊思考一会,忽然歪着头咧嘴露出可以说是残忍的笑容,“你不也一样吗,梅西尔?” “你已经堕落了,心灵连同灵魂一起彻底被黑蛇蛊惑腐化,过去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被莉莉丝的言行彻底激怒,额角与脖颈都暴起明显青筋的梅西尔停住脚步。此时她那双曾被某个魔法使称赞为“古代宝藏中最美的红宝石都无法媲美”的酒红色眼睛中,爆发出暴虐而危险的光芒,她咬紧的牙齿明显地伸长,变得更加尖锐。 与梅西尔同时停住脚步的莉莉丝非常恰巧地站在烛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她发出一声冷笑后,身体忽然发出骨骼变形与再生长的清脆声响,并瞬间扭曲膨胀。 黑暗中都微微泛着光芒的漆黑鳞甲从莉莉丝身体各处的皮肤下钻出,像是铠甲一样与她曲线曼妙的身体紧密贴合。同时,棱角狰狞的弯角和布满尖锐鳞刺的长尾带着鲜血,从莉莉丝的额角与尾椎缓慢钻出。 变化最大的还是莉莉丝被鳞片附着的手臂与双腿,那应该被称作布满鳞片的野兽的爪与后弯强健的腿,尖锐带有勾刺的骨椎从关节处生长而出。它们看上去除了锋利之外,还有那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诡异美感。 “咔嚓!”仅仅是屈膝蹬踏就让地板瞬间开裂的梅西尔就像是出膛的炮弹冲向莉莉丝。她贴近莉莉丝举剑朝人的头部劈下,另外一只手将短刀自上而下刺向对方没被鳞片覆盖的胸口上那柔软雪白的皮肤。 莉莉丝对此做出的反应是抬臂格挡对着头劈下的剑同时向后仰头,她没想到的是梅西尔的剑居然十分轻易地嵌入她被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鳞甲包裹的手臂与下颌,血肉被某种东西刺穿的疼痛感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莉莉丝立即甩动身后长尾后跃退开,伸手用异变的尖锐手指扯出钻入皮肤,在肌肉里汲取血液的荆棘枝条:“荆棘鸟吗?没想到你会得到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在黑蛇的操纵下你会变得那么灵活,换作平常的话,你的下巴应该已经被我贯穿了。” 莉莉丝的长尾朝腹部扫来的瞬间,鞋底刻下“轻盈”符文的梅西尔如同一片轻巧羽毛般后翻落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之后她在自上而下划出十字形刀光的同时改变握住剑柄的动作。 此时已经接近黑蛇形态的莉莉丝已经朝梅西尔扑过来,她尖锐的指尖划过空气时迸射出灰色焰光。 这诡异的焰光中蕴含的不祥气息让梅西尔产生警惕,她当即脚尖轻踏椅背上那极小的落脚点跃起。 莉莉丝用指爪将那可以当做古董收藏的木椅拆成碎片,回首将碎片朝空中翻转过来站立在天花板上的梅西尔用力掷去。 “嚓!”木椅的碎片像是高速飞行的刀片一样从梅西尔的身边擦过,甚至划破她的皮肤和衣物,但她像是不受影响一样踢蹬天花板,双臂的皮肤诡异地鼓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会破皮而出。 “哼!”冷哼一声的莉莉丝毫不畏惧地张开双爪向梅西尔迎了上去。 当两者擦肩而过时,莉莉丝捂着侧腹半跪在地——如果不捂住伤口的话,她的内脏可能就会从侧腹那巨大的创口里滑出来。莉莉丝身后的梅西尔垂下长出尖锐而漆黑荆条的手臂,鲜血从她胸口那五条足以看见骨头与内脏的撕裂伤中涌出染红衣服。 梅西尔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随意地挥臂,血液被她泼洒出去,飞溅在地上或者是墙上:“为什么不用武器?明明你更擅长用剑而不是徒手战斗。” “那是荣耀的象征啊,是我最后的骄傲。你恐怕不知道家主赋予眷属的武器的真正含义吧?” 梅西尔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一击完美切开莉莉丝腹部的鳞片和肌肉,以及比机械更要精密复杂的骨骼和内脏。 漆黑的荆棘枝条似乎附着某种古怪的力量,莉莉丝侧腹原本可以快速愈合的伤口居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周边肌肉下都开始出现带刺枝条冒头的情况。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这是荆棘鸟的力量之一,代表‘绝望’的漆黑荆棘。”回过身俯视莉莉丝的梅西尔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撕裂伤,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洁白的荆棘枝条,正蠕动缝补着这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洁白荆棘代表‘希望’,它可以缝补任何伤口,你的攻击对我而言几乎……” 梅西尔还未把话说完就突然用手捂住嘴,深红近黑的血从她的口、眼、鼻、耳中缓缓涌出,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刺鼻的腐臭味,漆黑枝蔓状的花纹从她的皮肤下慢慢地浮现出来。 “伤口可以恢复,但你还是无法避免黑蛇的诅咒啊,梅西尔。”莉莉丝咧嘴窃笑的同时深吸一口气,她仰头吐出一口黑色的雾气——诡异的雾气只是转瞬便消解在黑暗之中。 从一开始梅西尔就在呼吸包含足以在瞬间杀死一个强壮骑士的诅咒空气,只不过她的体质特殊,直到现在诅咒才在她身上爆发而已。 “嗯,伤口开始恢复了啊。看来你没有完全掌握那份力量嘛,梅西尔。”莉莉丝趁着梅西尔抵抗诅咒的间隙集中力量恢复伤口。很快她感觉到伤口附近的肌肉在蠕动,骨骼在生长接合。 虽然恢复的速度很缓慢,但是荆棘鸟并不能完全阻止黑蛇再生的力量。 就算拥有全知全能的贤者的血统,梅西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比正常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人类而已。 缓缓从地上站起的莉莉丝一边狞笑,一边抬臂将尖锐的手爪放在胸口裸露出的皮肤上。一柄刀刃呈现出诡异扭曲的蛇形,刀柄上缠绕着怒放的银色蔷薇花的长剑突破莉莉丝胸口的皮肤,慢慢钻出。 随着莉莉丝挥动这柄危险的武器,梅西尔隐约感觉到这间密室的空气变得冰冷起来,她立刻打起精神,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战斗。 “好了,让我们开始第二轮战斗吧,用我们最擅长的剑术。”莉莉丝笑着说道。 第78章 激烈的战斗 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传来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转眼间两人再次没入黑暗之中,仅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血液溅在地上或墙上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这一切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慢动作,她条件反射举臂护住头,可还是不免被酒水浇成落汤鸡。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尖锐指爪抓紧地板再次发起冲锋。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右手的短剑,她改为双手握剑,抬头将剑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莉莉丝,之后向前踏步让剑刃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 少女与少女的交战也许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由于两人都受过相当良好的教导,所以她们的每一击都可以与历代的剑术大师相媲美。 双方是奔着夺走对方性命的目标而去的,几乎每一击都不免划破皮肤乃至切开肌肉与骨骼,鲜血泼洒在地面与墙壁上宛如疯子留下的泼墨画作。 顺着莉莉丝挥剑方向让身体侧倒的梅西尔用手撑住身体,她借由撑住地面的手为支点扭转身体,用左手的刀切向莉莉丝的脚踝。 莉莉丝跃起躲开后,直接将尖锐的后爪朝梅西尔的头用力踏去,紧接着还有那足以贯穿刚岩的长尾,它们自上而下带来的撕破空气的压迫感让梅西尔不禁额生冷汗。 梅西尔干脆就地翻滚躲过这凶狠猛烈的攻击,将右手再次制作出短剑朝莉莉丝的头部掷出,同时她起身用力挥剑意图从莉莉丝的腰部将其斩断。 双脚踏地让地板和其下坚硬大理石崩坏碎裂的莉莉丝在立稳身体的瞬间,高昂起脚做出下踢的动作,正好朝她侧腹挥剑的梅西尔手臂瞬间被尖锐的指尖切割并几近断开。 梅西尔被切开的伤口暴露出的肌肉、血管和雪白的骨骼立刻就浮现出令人不安的黑色,就像是沾染上腐蚀之毒一般。她在受伤的瞬间将手中的剑送入莉莉丝的侧腹,交缠在一起的荆棘重叠着生长,在莉莉丝的体内无限深入或者再次突出体表。 一次呼吸的时间,莉莉丝就直接变成被荆刺无数次贯穿的肉串。 “额!”为了避免诅咒蔓延,梅西尔凝聚出另外一柄荆棘剑切断被诅咒污染的左臂。她的手臂与身体断绝所有联系后瞬间黑腐化水,残余的诅咒以雾气的形式从血水中渗出,消融于空气之中。 做完这件事后,梅西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被荆刺抬起举向空中的莉莉丝。黑色粘稠的血液顺着贯穿其身体的荆刺流淌在地上又汇聚在一起,蜡烛被血浇灭,现在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梅西尔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黑色小蛇在吐着信子的同时用尾尖叩击地面制造火花,原本泼洒在地上酒液忽然燃烧起来。 随之火焰开始沿着地上的酒液蔓延,被泼了一身酒的梅西尔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化为明亮舞动的人形火炬,和她一起燃烧的还有那张餐桌和数把座椅。 为了增强火势,黑蛇还不停地用尾巴卷起酒瓶丢入火中。火焰虽然愈加猛烈燃烧,但却无法突破这间密室蔓延到其他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密室变为封闭燃烧的炽热地狱。 梅西尔在火焰中翻滚并发出痛苦尖锐的哀嚎,很快她又因为吸入浓烟和火焰痛苦咳嗽,肉体与衣物被烤焦的味道,还有火焰惊人的热量一起充满整个密室,一时间黑暗与阴冷被驱散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势终于减弱,被烧得只剩架子的酒柜阴影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条类似于镜面裂痕的裂缝慢慢碎裂扩大,随即头上与口侧鳞甲狰狞密集的生长,暗金眼睛细长的黑蛇从裂缝中探出头并张开口,身上沾满黏液的莉莉丝从祂口里钻出来:“呼!真是好险,刚刚差一点就死了啊!” 黑蛇除了可以散播诅咒外,也可以撕开世界的裂缝钻进去。只要祂一直存在,莉莉丝就能够将身体与诅咒凝聚的分身进行替换,刚刚梅西尔贯穿的就是黑蛇制作的分身。不过分身受到的伤害会反馈到本体身上,刚刚莉莉丝可痛得直抽搐。 待到火焰完全熄灭,莉莉丝才踩着还带着火焰余温的地面,缓缓走近那具四肢蜷缩躺在地上的焦黑尸体。 带着热气的烟气和零星的火光在尸体上逐渐消失,那股类似于失败烤肉的味道也随着难闻的烟味和热量一起消散。 “哐!”有点担心对方是诈死的莉莉丝用脚把尸体翻了个身后,忽然刺出尾巴将其狠狠地钉在地上。 其实不是亲眼看见梅西尔燃烧起来的话,莉莉丝恐怕根本无法通过一具尸体判断这是否是同一个人——毕竟对方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噗哈哈哈哈哈!梅西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陋又狼狈,就像是地上卑微的虫豕一样!这就是你所谓的惩戒吗?如果是的话也太丢人了吧?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明明你知道,无论你拯救了多少人,都不会有谁会感激你!” 确认这真的只是一具尸体后,莉莉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也不再隐藏对不自量力的梅西尔的蔑视与嘲讽,甚至将其贬低为卑微无能的虫豕,可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咔,咔咔咔……” 莉莉丝惊愕的注视下,焦黑如炭的尸体上最先出现裂痕的部分是疑似口部的地方,少女缺乏血色的嘴唇连同苍白的皮肤从不断扩大裂缝下暴露出来。 随后这具本来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缓缓收回插入莉莉丝体内的爪,随着焦炭层的剥落,闪耀着斑斓光芒的漆黑羽毛开始覆盖少女苍白的皮肤。 不好!得先下手才行!对着一切感觉到震惊的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皱紧眉头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朝发生异变的尸体头部狠狠地砸了过去。 梅西尔察觉到危险,她挣脱焦炭层对身体的禁锢,并在莉莉丝的腹部狠踹了一脚。 “额咳!” 正面承受这股力量的莉莉丝不得不后跃,重新站稳时她立即拔出瞬间在血肉里扎根的荆棘枝条以防身体被贯穿,她用手背擦去因内脏受伤从嘴角涌出的血液感叹道:“你这个怪物……” 梅西尔的左脸和削瘦见骨的身体被泛着诡异光芒的漆黑羽毛覆盖,她挥臂扬起身后羽翼形的宽大披肩,莉莉丝注意到对方没被羽毛覆盖的右眼黯淡无光。 “好痛啊,没想到烧死会这么痛,身体的损坏程度可不是以往可比的啊!你这家伙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难修复吗?就算只是这件事都足够我把你大卸八块了啊!梅西尔这家伙,啧,真是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却还是天真的要死!这样下去的话,她真的能够达到终点吗?” 从火焰中重生的梅西尔抬起被羽毛覆盖,呈现出野兽爪状的手捋起额前的头发,她的声音此时出奇的沙哑缥缈,甚至带着隐隐的回音,仿佛叩击棺材幽魂的呢喃低语。 她像是跳舞一般将脚尖朝外的左脚在地上划了个半弧,由荆棘缠绕的钉头锤在她的左爪上生成:“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我决定把你和黑蛇的头都敲碎,给我在死后再去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忏悔吧!” “荆棘鸟?”莉莉丝在盯着面前的人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眼中除了震惊之外似乎还藏有别的什么情绪。 莉莉丝忽然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会亲自出现,我还以为你会作为旁观者让梅西尔自寻死路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图书馆吧?就在梅西尔濒死的那一刻,是你救了她,你甚至还伤到了那个可以截断时间的龙王!” 不想再继续说废话浪费时间的荆棘鸟目露凶光,祂向前挺进身体从刁钻的角度用力抡出手中的钉头锤,带有铁刺的铁球划破空气发出清晰呼啸声。 后翻躲避攻击的莉莉丝将身后长尾如同灵活的鞭子甩出缠住荆棘鸟的脖颈,她感觉到尾脊上长短不一的鳞刺贯穿对方脖颈柔软的皮肤、肌肉、血管甚至呼吸道时的触感。 血液喷溅出来污染鳞片之前,后空翻落地的莉莉丝快速拧转身体,将荆棘鸟整个向墙壁那方狠甩过去:“就这一点实力吗?这样的话你可是杀不了我的!把那股力量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趁莉莉丝放松尾巴,口中不断溢出鲜血,难以呼吸的荆棘鸟立刻用力攥紧那根布满密集鳞刺的尾巴,咬牙将这条尾巴向自己的身后拉扯。 没料到这一招的莉莉丝身不由己地靠近荆棘鸟,然后被对方展臂狠狠地抱在怀中。 不好!这个距离无法转移……瞬间意识到处境不妙的莉莉丝立刻开始挣扎,她愤怒地张开紧贴身体形成防御甲的鳞甲让它们深深刺入荆棘鸟脆弱的身体。 为了摆脱荆棘鸟,莉莉丝还用尖锐的指甲在对方背部,腿和手臂上不断犁出极深的伤口。她还侧头将牙齿嵌入荆棘鸟的脖颈,从其上狠狠撕下一口肉来,不过她也被伤口中喷出的血溅了一脸。 最后莉莉丝用爪刺入荆棘鸟的腹部,在其中搅动那些柔软温暖的内脏,她冷笑着警告荆棘鸟:“再不放手我就把你的内脏全扯出来了!快给我放手啊!” “以梅西尔的名义,给予你安稳的死眠。”内脏都被搅得一塌糊涂,但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荆棘鸟说完这句话后闭上眼睛。 下一秒,数量惊人的荆棘枝条从荆棘鸟身体中生长而出,将被祂紧紧抱住的莉莉丝反复贯穿。大量漆黑粘稠的血顺着荆刺和被血浸透的衣服滴落在地上,被地面残余的温度蒸发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啪!”松手放开莉莉丝的瞬间,荆棘鸟抬手打了个响指。 那些混在血液中的纺锤形的漆黑种子在石块中扎根生长,刺出了枪簇般的荆条。这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锋利荆条从四面八方刺穿莉莉丝的身体,稳稳地将她举在半空中。 本来残余不多的血顺着贯穿莉莉丝身体的荆条流下,在正下方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摊深黑的血潭——这一幕像极了血之战时人类士兵处刑血族战犯的场景。 战斗,结束了。 第79章 谎言 “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荆棘鸟慢慢靠近莉莉丝,发现对方的皮肤渗出肉眼可见的黑色颗粒。这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颗粒很快汇聚成扭曲模糊的蛇形,它嘶鸣挣扎着想要从这即将面临死亡的躯体上离开,却被无形又强大的力量固定,就连操纵身体进行最后的反抗都无法做到。 莉莉丝闭着眼睛保持沉默,她似乎已经接受结局了。 “果然黑蛇和你签订了共生互利的契约,只要你活着它就无法逃走。现在杀死你的话,一切就会结束了……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莉莉丝?” 荆棘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举起手中的钉头锤,这柄沉重的武器瞬间崩解化为一根足有半臂长,带着无数短刺的锥子。 就在荆棘鸟准备把锥子刺入莉莉丝藏有黑蛇本体的心脏时,祂忽然注意到对方脸上嘲讽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又掺杂着一丝不舍和遗憾的复杂表情,就好像是完成什么事情一样安心下来。 “我说过吧,我比你聪明的多。” 莉莉丝终于发出声音,由于内脏受伤严重且伤口不再恢复,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有血从嘴角流出,原本清冷优雅的声音也变得比破风箱发出的杂音更加刺耳沙哑。 就算如此,莉莉丝还是耐心地用最温柔的语气陈述出自己的“阴谋”:”被黑蛇附身的时候,只要那家伙醒来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我也无法杀死自己。” “为了不让姐姐成为那个恶魔的下一个目标,我不得不想尽办法让你来这里杀死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强。梅西尔,你真的变了,你为了变强到底丢弃了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黑蛇做的,和你本人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对吗?”荆棘鸟,或者说是梅西尔微微张开嘴,她握着长锥的双手颤抖起来,瞳孔也像是受到巨大打击般动摇着,“那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出那番话的呢?” “呵呵,谁知道呢?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太正常了。和我待在一起的奴隶很容易生病,他们很快就会在痛苦中死去。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单独的铁笼里面。” “一开始我并不在意的,还觉得一个人挺好。可遇到姐姐后,我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痛苦和孤独。” 莉莉丝还是第一次看见梅西尔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所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扯动嘴角。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一次杀人是我变成眷属的第二天晚上,我只是和一个女仆面对面聊了一会,对方就被我吐出的诅咒侵蚀致死了。” “看着她因诅咒溃烂的尸体,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只要呼吸就会不断散布诅咒。我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带着体内的怪物一起回到死人之国。黑蛇在我准备自杀的那一刻告诉我,如果我死掉的话,它就立刻去附身姐姐……我不能让它那样做,所以只能利用你,让你杀了我,杀死我体内的黑蛇。” “得知你的确还活着之后,我故意告诉黑蛇你发现到它来到这边的世界了。那条怕死又贪婪的蛇当时可被吓坏了,单纯的附身不能让它发挥百分之百的力量,只有完全和我融合它才有把握杀死你。要实现完全的融合,它就需要和我签订契约,从我这里获得名字。” “我就趁它还在犹豫的时候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也想要杀死你得到姐姐全部的爱。黑蛇当时肯定不相信我的这番说辞,它提出极不合理的条件,也满足了我的要求,承诺不会伤害城堡里的任何人或者眷属。”莉莉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感觉到涌到口腔的血中混杂着内脏与骨骼的碎块。 没有办法用手擦血,莉莉丝只有侧头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 “那是极不平等的契约,只是对一心赴死的我而言,那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只需要想好如何让你彻底发怒和下定决心杀死我就好。计划能这么顺利地进行可真的是太好了,就像当年你推开我和姐姐一样顺利……” “梅西尔,你真是个温柔的人,你总是做些让别人喜欢不起来的事情,这些都无法掩盖你的本质。你也许比不上你的母亲,但你拥有的善良会吸引一些想要和你一起前进的人。” “说实话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第一次在姐姐的成年礼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比不过你。你拥有所有我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本来我应该离你越远越好,却也不自觉的被你吸引。” 莉莉丝缓慢且吃力地将被贯穿的右手臂从荆棘的长刺上拔下,用满是污血的手抚摸梅西尔冰冷柔软的脸颊:“我从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跟你和姐姐度过的时光,可以说是拯救了肮脏不堪又自卑的我。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或者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该有多好啊……” 说完这句话后,莉莉丝忽然用力抓住梅西尔握住长锥的手,用力将锥尖刺入自己的心脏。 “等等,说不定还有办法啊!”原本就有些动摇的梅西尔在猛地颤抖了一下后叫喊道,她双手用力想将长锥从莉莉丝胸口上拔出来,但是对方却紧紧攥着那柄武器不再放手。 “我向众人宣告,我的义务已尽。”因剧痛浑身颤抖的莉莉丝将长锥缓缓推入心脏的同时轻声念道。 梅西尔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接道:“你将带着荣耀与尊严走上归途,然后归于尘土,像你来时一样。” “我如同骑士那样恪守准则,怜悯寄存于即将被书写的故事中。” “若是这故事不被人传唱,我将会铭记一生。这故事不会被遗忘,我的后代会将其传承。” “我有拯救世人的义务,无论是行于地上,还是行于天上。我斩杀的恶龙不可胜数,我救下的国家不再混乱。” 现在梅西尔念出的是很多年前和莉莉丝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短诗。这是一个即将逝世的士兵对于自己功绩的叙述,不过是以士兵和旁观者两个视角写出的。当时这首诗给两人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她们还特地花时间把这首诗背诵下来。 “我们将敞开胸怀欢迎你的归来,就像是迎接勇者那样献上花环。你将享受荣华富贵,像我们承诺的那般。” “归去之所的路在我面前铺展,我又将踏上新的旅途。” “再见,骑士, 愿你的灵魂像飞鸟一样自由。” “梅西尔,我以朋友的身份真诚祝愿你能够在世界终焉到来之前,找到自己的归属之地。”莉莉丝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将长锥完整地推入胸口,贯穿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永别了,我的朋友。” 第80章 离别 “莉莉丝,我也一样从来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而且我一直想和你们道歉的,一直都想!自从我在认识你们之后,我才意识到能和他人相遇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不要!” 被梅西尔荆棘缠绕而成的长锥贯穿心脏的那一瞬间,莉莉丝从指尖开始慢慢化为漆黑的沙粒,最后她的身体全部化为漆黑的沙崩塌消失。 这些细腻的沙从还没来得及道歉的梅西尔的怀抱和手指间毫不留情地滑落,然后被风吹散消失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但是,但是……”梅西尔不断道歉的同时试图用手抓住沙粒,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就像过去她想抓住的任何东西一样。 意识到什么都挽留不了后,梅西尔跪倒在地上开始用力抓扯皮肤与头发试图让自己流泪。只是她都感觉不到一点悲伤和痛苦,只有空洞、焦躁、烦闷和铺天盖地的杂音慢慢淹没她的意识。 神啊,为何您如此残忍,每一次都只剩下我孤独一人呢? “爱丽小姐,真没想到您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大面积冰封物体甚至能够操纵冰层,您真是太厉害了!为什么精灵愿意和您签订契约呢?难不成是因为您的魔力足够庞大吗!” 被晶莹冰霜覆盖的盘虬藤蔓之间,衣服与皮肤上满是厚厚冰霜,发丝凌乱甚至发梢尖端流血,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尤里希娜用缠绕在手上的藤蔓打碎如浪潮一般层叠涌来的冰锥,她看向身上缠绕透明冰甲的爱丽笑着发问:“您为什么会那么在乎莉莉丝小姐呢?明明你们没有相同的血,您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吗?” “你为什么在乎这样的事情?明明你们在杀人啊!杀一个明明不应该承受这些事的可怜的孩子!”对尤里希娜提出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感觉到无比反胃的爱丽将手中表面自然产生着白色裂痕,被菱形花瓣与白水晶般的冰珠包裹的冰杖插入被冰层覆盖的地面,瞬间无数碎冰凝聚成两座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冰雕。 这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在凝聚成型后,也亮出各自以冰制成的武器。 爱丽把长杖在手中旋转一周后,手掌从杖柄上抚过,这柄长杖立刻变为精致的冰剑:“从刚刚开始莉莉丝的气息就消失了……我要你们跟她一起陪葬!” “尤里希娜!” 虽然梅西尔知道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她还是赶到尤里希娜与爱丽的战斗现场。她踩着如同垂死野兽拱起的脊背的干枯藤蔓跃起,扑到背抵住丛生冰锥无法再继续后退的尤里希娜面前。 爱丽以及冰雕手中细剑刺入梅西尔的身体,三柄剑带来的恐怖寒气几乎冰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梅西尔?不,不要!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啊!我、我不是想杀你啊!” “梅西尔,你疯了吗?”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两人同时发出情绪各不相同的叫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里希娜,她皱眉发出训斥的同时伸手,抱住梅西尔逐渐变得像冰雕一样坚硬冰冷的身体,随手拔开挂在脖子上球型瓶的软塞。 刺目的光填满整条走廊,刺眼的闪光让爱丽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避免被闪瞎。当她意识到光芒消失并将手从面前挪开时,她才发现面前的两个人已经逃走了。最后她面对就只有一片战斗后的狼藉以及……根本无处发泄的愤怒、痛苦和悲伤。 “家、家主大人,您没事吧!非常抱歉,请原谅属下们的无能!” 尤里希娜离开后,终于从魔法中清醒过来的士兵们蜂拥而至,他们带着羞耻和无能感在爱丽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致歉。 这时莉莉丝的贴身女仆也匆匆赶过来,她在提裙行礼后将一封盖着火漆印章的信双手奉上:“家主大人,这是莉莉丝大人嘱咐我在天亮时送给您的信,她说一定要您亲手打开。” 居然已经准备到这种地步了……莉莉丝你难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我商量?因震惊与疑惑而嘴唇颤抖的爱丽慢慢伸出手,粗暴地将坚韧的信封撕开来。 “亲爱的姐姐,早上好!首先我得为自己唐突的离开向你道歉。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有可能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其实我在与你相遇之前就被黑蛇附身,成为了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喷吐死之诅咒的怪物。” “虽然有很多人类都很可恶卑鄙,但我不想更多的人因我而死,可我也不能就这样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把梅西尔找来了,顺便也让你再见见她。你在她离开之前看见这封信的话,就去跟她和好吧,我想她此时也一定和你一样快要崩溃了。” “姐姐,我真的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像过去一样要好。姐姐你其实喜欢梅西尔的吧?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她,甚至在与梅西尔决裂之后,你也依旧没有去寻找伴侣,而是选择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 “这些事情我一直看在眼里的,甚至为此生过闷气,但是我并不讨厌梅西尔。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愿意和她一起分享你的爱。” “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经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会在死后去虚无死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消磨殆尽。这是我和黑蛇杀死太多无辜的人的惩罚,我也觉得没什么,只是无法与你再相见了,真是遗憾。” “我相信姐姐你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关系的!我把以后你要注意的事情全都写下来了,那本日记就放在我房间的枕头下面,你可别忘记了!还有,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很快就会成熟起来吧?那个时候请不要再为我的离开悲伤了。” “对了,姐姐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所以某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你更爱的人,而且那个人也一定会很爱你。你一定会很幸福吧?你会穿上婚纱来我的墓碑前吗?哈哈,应该不会吧?那时你一定不会再为我而感到悲伤了。” “姐姐,我最喜欢你了……那就永别啦!” 爱丽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莉莉丝留给自己的信件,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她才在抱着信纸无声哭泣起来。 当年那个在充满不可名状怪物的树林里寻找不到出路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痛哭。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帮助她了,她最熟悉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以最残忍又最干脆的方法。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明明只是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神啊,作为被你抛弃的岩穴之子,我从未向您奉献和祈祷过,但是求求你了!把我的妹妹,把莉莉丝还回来!求求您,别让梅西尔因我而死……” 第81章 回归 感觉意识就要被撕裂了,好痛苦…… 原本在滚烫与撕裂般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的白莲楠忽然感觉有什么离身体而去,她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身体好像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难道是因为那什么黑蛇被打败了吗?” “白荒,龙特娜安小姐,你们还在吗?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你们回来了么?” 怎么没有人回应,难道大家都死了吗! 白莲楠沉默等待很久,发现没有一个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同时她意识到周围安静得稍微有些吓人。她心里慌张起来,甚至想立刻起身查看情况。 忽然,她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汪汪!” “原来是白荒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摸着白荒柔软厚实的毛发,白莲楠忽然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费力地撑起身体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裹着被子躺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下,旁边躺着脸红得吓人的龙特娜安和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球状的赫格斯。 即使不通过皮肤触碰,白莲楠也知道龙特娜安正发着高烧,通过检查她还注意到对方的心跳快得吓人,就像是急促的鼓点。她不会看病,但也清楚这样下去龙特娜安一定会死。 “这一次轮到我来帮你,龙特娜安小姐!你要等着我回来啊!”意识到报答的机会来了的白莲楠忽然站起身握拳大声道,随即她注意到不远处。 房屋在凹陷地表内缓慢流淌的炽热岩浆中坍塌燃烧,原本荒凉的村庄此刻看上去就和火山地狱一般恐怖。 火山地狱不会惩戒无辜者,白莲楠很清楚在那里死去的人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他们只是平静的生活着,在这一天突然遭受一场浩劫。 “可是这附近有河流吗?或者井也行……苍天在上,这是什么状况!这里是遭遇火龙地涌了吗!” 正当白莲楠望着村庄废墟发呆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白莲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样子黑蛇确实已经死了,我还担心她在那家伙身上复活呢。”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吃我!我真的超级不好吃,又瘦又小而且也没做过坏事……哎,尤里希娜小姐?” 白莲楠大声尖叫,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原地起跳,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归来的尤里希娜和梅西尔,她下意识地跺脚抱怨道:“尤里希娜小姐,你不要这样吓我啊,我可是很胆小的!你知道刚刚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白莲楠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她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啊,对了!龙特娜安她好像不太对劲,她的心跳得好快,体温也好高!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快死了?你一定得救救她啊!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掉了。” 后半段话白莲楠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又露出那种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察觉到白莲楠的焦虑与不安的白荒开始原地打转,像是在寻找安慰她的办法。 原来龙特娜安也有朋友了啊,真是太好了。虽然她这个朋友看起来不是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以后的话我可以少担心一点了吧? 尤里希娜歪头看着眼泪从眼眶中滚出,哭得开始打嗝的白莲楠,她浅笑着揉了揉对方本就杂乱的发丝:“真乖真乖,你应该已经忍耐很久了吧?让你遭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谢谢你关心我家孩子。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你的引导者。” 尤里希娜在安慰完白莲楠后,小心翼翼地把暂时变成冰雕的梅西尔放在龙特娜身边。 跪坐下的尤里希娜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掏出数个颜色形状都各不相同的玻璃小瓶开始调制药剂。 很快,颜色鲜艳或暗淡,甚至还混杂有形状诡异的植物与昆虫,带着浓厚药材气味的液体在木塞被拔开后自动从瓶中流出,化为大约指节大小的球体环绕在尤里希娜周围。 这些药材在尤里希娜的意念控制之下或者磨碎并融合,或者落入被架好的坩埚中。 “我的草药学和制药学都是跟银药之匣学的。我真羡慕那家伙,她不仅能只看一眼病人的情况就把药制作出来,还可以改变药水的味道。不像我,无论做什么药都又苦又难喝!”尤里希娜很不甘心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不出好喝的药,她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总有些人能够做到他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也不是随便放弃努力的理由。 “不过我制作的药的效果比银药之匣更好呢!只要喝了我做的药就可以一整年不生病!” “这样啊,那尤里希娜小姐真值得我敬佩呢,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就好了……” 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白莲楠抚摸白荒毛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她有点尴尬地笑起来——她果然在哪方面都比不过这些人,感觉真是越发渺小和见识短浅啊! 不久之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药特有的苦香。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感觉到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梅西尔覆盖冰霜的皮肤,担心地问道:“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她真的没事吗?我看她都变成冰雕了……” “别担心,她现在不是快被解冻了吗?睡眠只是恢复身体所需,过一会她就会醒过来的!倒是你,快点把这碗药喝了!黑蛇已经被彻底消灭,但不好好驱除体内残余的诅咒残渣可不行!谁知道这个诅咒会不会还会继续生效?” 尤里希娜笑着将还在冒泡的粘稠苦药装进玻璃瓶内,再递给忽然变了脸色的白莲楠:“乖,把这个喝了之后身体会变得更好的,可以省看病钱的!” “呜呜呜呜,这个药真的超级苦啊,我完全喝不下去怎么办?”接过药的白莲楠苦着脸说道。她从小就不爱喝药,因为无论是什么药都特别难喝,她一般喝了一次就不会再想喝第二次了,除非真的是特别必要的时候。 “再难喝的药都有它的益处,没有接受苦难的勇气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跨越苦难得到幸福的。”尤里希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端起另一份药把它从梅西尔僵硬嘴唇的缝隙灌进去。 “当然了,也有那种至始至终也不愿意吃苦的人,他们宁愿通过压榨他人来使自己一直得到幸福。这种人往往无法分辨是非,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沾沾自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学会从微小的事情中获得成就感吧。” “尤里希娜。”苦着脸把药喝完放下容器的白莲楠一脸痛苦地说道,“请不要在别人喝药的时候讲道理好么?我本想答应你但被呛了一口,咳咳咳,好苦!” “哈哈哈,我有糖块你要吃吗?” “我要吃,请给我!” 第82章 清剿血族的教会 瑞缪尔家族古堡的护城河外,长年关闭的生锈吊桥被末端带有铁钩的铁链勾住后,由数个穿着白色教袍的人共同用力拉下。 以巨量钢铁与木材打造的闸门不知被何种力量向内破出巨大洞口,站在护城河之外都可以看见,在战争中起到防卫作用的外堡中到处是破损变形的盔甲和武器。 血液四溅在粗糙石料铺就的地面和墙壁上,留下形似东方泼墨画的痕迹。除了血迹之外,还能看见什么物体冲击地面留下的碎石与凹陷。 这些仿佛陨石降临留下的可怖坑洞,闸门上的凹陷和半截消失的箭塔,让负责处理现场的鹰犬团成员们不禁感慨那些主要成员与自己的不同——那些人简直强得和怪物一样。 窗口被打破,硝烟与火焰正不断涌出的内堡那边,正不断地有鹰犬用推车从古堡内搬运出大量的黄金珠宝,乃至历经时间久远到可以作为古董的精美家具和画作。这些财宝将会被秘密被运往不为任何人所知的教会财库,鉴定后它们会被以拍卖形式卖出。 墙角下被焚烧的的尸体发出类似烤肉的焦臭,这些士兵愤怒地瞪大眼睛,他们的脸上表情扭曲,直到死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我的信条是能够避免同伴的伤亡就尽量避免,能那么快清理干净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神圣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还有肮脏吸血老鼠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这些作为守护者的神之信徒们实在是太失职了!” 优雅低沉,声线平稳并有种莫名磁性的男音打破长时间的沉寂,张合略干裂薄唇说话的男人有着受《赎罪录》的力量异化成深蓝色的长发。他眼眶内陷深邃,内敛眼线细长的灰蓝色眼瞳在面对任何事都不会有感情的波动,即使在宣判要剥夺古堡内所有生命的时候亦是如此。 “啊!纳撒尼尔队长您说话就说话,别扭头看人家好不好?艾比盖尔对金属的反射光非常敏感的呢……不过看在您是我最最最最最尊敬的人,所以我就原谅您啦!” 红褐色眼睛像是上等的玛瑙石,圆润苹果脸微泛着粉色,发梢自然稍卷,颜色呈现可爱蜂蜜金的短发女孩一边对身边这个近两米的男人说道,一边抬起手挡住队长鱼骨和蛇形结合的铁制头饰反射的光。 “队长,我觉得阿奇帕德大人真的好厉害啊,居然知道这里会有吸血老鼠的城堡!他真不愧是我觉得第二帅气的男人,队长您不努力的话,他说不定就变为第一位咯?”说到这里时,艾比盖尔故意对人吐了吐舌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是件好事。身在慷慨位的你应该平等的把爱给予任何人,而不是以自己的喜好对人进行排位。”完全习惯同伴作态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切,我只对我喜欢的人慷慨啦!对了队长,刚刚我看了一下,这座古堡里面还有不少的财宝和古董,还有农田和足以养活一个村庄的牲畜!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任务结束有机会的话,我想在这里好好休个假!” 艾比盖尔说话的声音一向甜美,就像是浸泡蜂蜜那样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在服饰上,她显示出与乖巧外表不同的特立独行。 一身采用大量粉色、柠檬黄和薄荷绿的绒羽布、光滑绸带与繁复蕾丝制成的华丽礼裙,如同绽放蔷薇花的蓬松白纱袖口下隐约能看见她纤细柔软的手臂。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也许会把这无论说话举止都如人偶般可爱的女孩当做在此处不慎与父母走失的孩子。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在场任何人都大,只是《赎罪录》的力量让她无法再继续发育而已。 纳撒尼尔也是如此,他们在能力上早已超越原本的人类了。 “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阿奇帕德大人吩咐过,这一次除了剿灭吸血鬼残党之外,我们还需要将它带回去。”纳撒尼尔在合上手中由某种黑色矿物制成封面,纯银制成书页的沉重铁书之后,扭头看向身后被竖立起来的纯银十字架。 冰蓝长发的少女被用在太阳下暴晒过整整一月,又在圣水中浸泡一个星期的银钉死死钉在上面。从她伤口中涌出的鲜血顺着十字架上复杂神秘的花纹,流进镶嵌在十字架上的特殊容器内。 “这个女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呢!真是太可怜了,要是她就在这里和其他老鼠一起死掉该多好啊?或者死在我的手里。我最讨厌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了,她们真是令人嫉妒。”艾比盖尔嘴上说着怜悯的话,实则是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这个可爱的家伙在掌握神意的使者面前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图。 “真是可怜的孩子,多么令人怜悯,但我应该抑制这种对异端的怜悯,不,这是对曾经身为人之子的她的怜悯。这是神所允许的,就和那提箱的魔女一样。” 纳撒尼尔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记得眷属是要保护主人是印刻在血液里的本能,刚刚那些士兵刚才会如此奋不顾身,可主人反过来保护奴仆,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好啦好啦,您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啊!不过我们可是为神服务的信徒哎,怎么能够怜悯这些肮脏的臭虫呢?” 艾比盖尔有些无奈地叉腰看着老毛病又犯了的纳撒尼尔,随后她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接下来就让其他人负责把尸体全部烧掉财宝带回去咯?我们可是还有其他任务的大忙人呢,比如找到提箱的魔女,寻找太阳之国的线索什么的……这可是会得到奖励的任务!我又想买新礼裙了,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既然任务完成,那我们就准备回去吧。”收起怜悯之心的纳撒尼尔再次看向低垂着头的血族,他总觉得这次的任务太过轻松了些,一个家族的首领实力不应该这么弱。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吗?那个魔术师到底计划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个名为阿奇帕德的魔术师,纳撒尼尔就莫名觉得有些抗拒与对方接触。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那个青年的样子就从未改变过,而且每次对方都会以观察某种有趣的动物的眼神观察他,这点让他不禁想起某个令人反胃的恶魔。 “不,他和恶魔不一样……”纳撒尼尔轻声否定道。 忽然,一双覆盖着暗红鳞甲的苍白手臂绕过纳撒尼尔的头缠在他的脖颈上,同时娇媚轻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我了吧?我感受到你在想我了,嘻嘻,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闭嘴,死去的恶魔就应该像真正的死人一样安静。”纳撒尼尔无视那对手臂向前走去,穿过它们后跟上已经小跑到马车上坐下的艾比盖尔。 “真冷淡啊!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带着我的心脏,你就无法摆脱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纳撒尼尔。”恶魔的声音中充满失望,可最后她还是乖乖退下——反正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分开,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于一个恶魔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总有一天你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的,真期待啊!” 第83章 共享魔力 “梅西尔,刚刚我检查的时候发现龙特娜安的心跳越来越弱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梅西尔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惶恐不安的尤里希娜。 梅西尔已经有很多年没看见尤里希娜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上一次她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是为了那个早应该死掉的小鬼。那个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不应该活着的孩子,她竟然让尤里希娜如此担心…… “知道了,让我来看看情况。”梅西尔很想对尤里希娜说就让龙特娜安安眠好了,但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尤里希娜难过,她知道对现在的尤里希娜而言,龙特娜安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调整呼吸之后,梅西尔费力地支撑起可以说是虚弱至极的身体,迈步走向头上放着湿布的龙特娜安,小心将手覆在对方剧烈起伏的滚烫胸口上:“不好,她这是出现‘魔力失’了。不赶快提供足够的魔力的话,她会因为身体崩坏而死。” “魔力失是什么?”跪在旁边用水给龙特娜安擦拭身体降温的白莲楠抬起头问道,“提供魔力?我可以吗?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这东西,但我想帮忙!之前龙特娜安守护了我。不是我笨手笨脚的话,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魔力失就是在那些想使用魔法或者勉强使用魔法,自身魔力量又不足的人身上常出现的情况,大概表现就是体温急剧升高,身体无力,严重一点内脏衰竭也不是不可能一般而言,魔力失不会致命,毕竟无论是哪个种族身体内都会自行生成魔力,但龙特娜安她很特殊……她和我一样能从规则之潮中直接抽取魔力,却无法自行产生。” 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手伸到袖子下抽出匕首,用力在右手食指上一划,下一秒血珠从她的伤口中涌出来:“白莲楠,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够决定的,不必太过愧疚。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如果我的性质不是‘死’的话,这件事就应该由我来做了。”意识到梅西尔要做什么的尤里希娜垂下眼睛愧疚地说道,“你也不要逞强,你的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吗?再加上刚刚才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太勉强的话你一定会……” “没关系的,如果为了你的话,偶尔做点不擅长的事也可以当做是新鲜的挑战吧?” 梅西尔对尤里希娜笑了笑之后,将不断滴落血珠的手举向半空,同时她表情认真地咏念起咒语:“连理荆棘之环,蜘蛛筑巢。夜风敲响昼夜之门,此刻已是守护之时。于此回响吧,守夜之歌……” 魔法使之所以能够使用妖精和精灵们的力量,就在于他们的语言和身体中具有可以激发魔力的力量,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受到了魔力和规则的宠爱。 从古至今从口中发出的言语都被当做是使用魔法最重要的媒介之一。就算没有水晶和药草作为媒介,也必须咏念对应的咒语才能召唤特定的妖精或者精灵。 随着梅西尔的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光点在空气中浮现并快速汇聚在一起,同时空气中一股沁人肺腑的芳香飘散开来。 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加深呼吸,但却被尤里希娜用手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现在空气中的魔力以香气的形式被具象化了。一次性吸收太多的话,你身体无法吸收的魔力会让血管和内脏爆裂的!” “啊啊,我就说从哪里来的味道,原来是我们可爱的贤者之子吗?能见到你可真是我们的荣幸。”被召唤出来的生物有分别生长在颈后,腰间和脚踝的半透明蝴蝶翅膀。晶蓝色和雾紫色在蝶翼上如同水中化开的染料一般扩散,又毫无违和感的混合在一起,那些蝶翼表面还能看见类似晶体碎片的物质闪着微芒。 那如同稚嫩女童的圆脸上,一对蝴蝶的深灰色复眼倒映出梅西尔的身影:“你打算让我做什么呢?是需要魔力吗?可以哦,无论多少我们都可以借给你。” “施柄雅,我需要你的魔力。”梅西尔正视着妖精的眼睛说道,“准确的来说我要你抽取空气中纯净的魔力,我要把它们给那个女孩儿。”说罢她指向身边的龙特娜安。 “我就说为什么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原来是因为那个孩子吗?不过纯净的魔力可是会消耗我们的力量,你能给我们多少呢?”施柄雅顺着梅西尔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她抬起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挡住嘴巴问道,同时她扇动蝶翼无声落在梅西尔的头顶。 “你要多少都可以。”梅西尔说着再次抬高流血的手指,此时她的语气中有了一丝焦急,“但是要快一点才行。” “成交!那我们就不客气地开动了。”在白莲楠惊讶又紧张的注视下,施柄雅张开嘴角有着闪电状裂纹的嘴巴,吐出呈管状的舌头,随后她把舌头刺入梅西尔伤口中贪婪吸食起鲜血。 不过施柄雅只是稍微品尝血液得到满足之后就收回舌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接下来就来履行契约吧,我们会尽量多给你聚集一点魔力的。” 做完承诺之后,施柄雅立即飞到梅西尔头顶的位置,然后她以一定的频率扇动蝶翼。 随着扇动翅膀的频率加快,肉眼可见的温暖光流向着她美丽的翅膀汇聚过来。光流融入翅膀很快让它们发出淡金色的光来,同时像宝石发亮碎屑一般的鳞粉飘落到梅西尔摊开的手掌上堆积成一座小小的鳞粉山。 趁此机会在坩埚里调制药剂的尤里希娜马上将独角兽的角磨成粉倒入纯水中,在变成纯银色的水里加入三片悲悯草的花瓣,一株含羞草的完整根系和人鱼眼泪凝成的珍珠粉一勺。 药剂冒出第一枚气泡的时候,梅西尔将手中的鳞粉全部放入变得像是枫糖浆,闪着宝石光泽的粘稠药水中。只听见“呲”的一声,坩埚中的药变为纯黑色,还散发出一股类似于鱼腥混合黄油炒大蒜的奇异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刚颜色还很好看的!用手捂住口鼻的白莲楠看着药剂瞪大眼睛。她真的不明白刚刚看着还好好的药剂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恐怖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味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还好不是她喝! 白莲楠在扭头露出嫌弃表情的时候,注意到蹲在她旁边看的白荒也像是看不下去一样扭过头吐了吐舌头。 “你去吧。”梅西尔挥挥手示意尤里希娜去把药给龙特娜安喂下。之后她回过头微笑着对一脸回味的施柄雅说道:“真是感谢,那么契约就到此结束了。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再叫你的。” “嘻嘻嘻,还真是期待呢!那今天再见了,正好我们受不了这里的臭味呢!不过我们很喜欢你血的味道哦,比品尝蜂蜜酒还让我们享受!” 听到梅西尔的话之后,施柄雅直接像是炸裂的火星一样直接就从空气中消失了——她会随着风去往不知名的远方,最后回到妖精之国。 第84章 灭亡的预言 当龙特娜安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立刻就倒下陷入沉睡,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不再是之前满是行走尸体的村庄,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由白木与不明石料搭建起来的华美房屋在火焰中坍塌,无数人影在火海与残骸中穿梭并发出哀鸣,手持利剑身穿坚甲的身影在这些人的背后追逐和挥剑屠杀。 看到这个场景,感觉心中忽然一紧的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步:“为什么走不动,这是哪里啊?老师,白莲楠?还有谁在吗?” 就在龙特娜安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越过地上的残垣断壁,向着城外奔逃。 女孩们身穿缀满各色美丽宝石与粉色珍珠,大胆运用花式褶皱与拼布元素的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由蛋白石与玉石制成,形状像是鸟类羽翼又像是呈托举状双手的发饰,半透明如同蝉翼的披风上银色蕾丝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华美的光芒。 从女孩们身上的装扮不难看出她们身份尊贵,可真正让龙特娜安感到吃惊的是她们有着和她一样的奇异发色,而且那个年龄看上去小一些的少女的样貌她总觉得非常熟悉。 “给我等等!哎,我好像可以动了?”感觉到又吃惊又疑惑的龙特娜安本想叫住逃远的女孩,可忽然发现自己又能走动了。 龙特娜安立刻跃过地上燃烧的尸体向女孩追过去,追上时她注意到女孩们被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包围了。 无数在烈火中闪动寒光的锋利长剑对准柔弱的女孩,这些武器似乎随时会被主人挥动起来切碎她们的身体。 就在龙特娜安准备上前制止的时候,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一些的少女忽然拔出被白布包裹的剑刺入自己的胸口,比阳光更要刺目的光芒从她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等光芒散去,少女向后仰倒在地上。那些包围她们的士兵消失了,地面上焦黑扭曲的人形证明那些人曾经站立在这里。 “姐姐!姐姐,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年龄较小的女孩在姐姐倒下的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她一边无助地嘶吼哭泣,一边努力将姐姐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泪水在模糊女孩视线的同时,也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即将死去的姐姐脸上。 少女痛苦喘息和抽搐着,甜腥的血不仅从被剑刺穿的伤口中涌出,也从她的喉咙里涌出来。她努力开合颤抖的嘴唇道歉和告诫自己的妹妹:“对不起,可能我得留下你一个人了,真的对不起……你不能放弃活着!你是被这柄剑……选中的。即使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不能把它交给任何的人,不然的话世界的凋零之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女忽然有些不放心地将手放在剑柄上,她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我必须把剑……封印在你的心脏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借用这柄剑的力量。但是记住,你一定要……” “龙特娜安,快醒醒!” “啊!” 忽然睁开眼睛的龙特娜安首先看见的是尤里希娜和白莲楠充满焦急的脸,之后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旁边捂嘴咳嗽的梅西尔:“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不是……”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太好了!龙特娜安你这个大笨蛋,你刚刚差点就死了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你不是说你是最强的吗?那为什么突然就倒下了!” 见龙特娜安似乎没有大碍,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白莲楠忽然凶巴巴地伸出手,用力地戳在龙特娜安滚烫的脸上:“你必须得赔偿我损失的精力,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给我记住了!” “龙特娜安,要不是梅西尔救了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永远和你说再见了。” 尤里希娜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龙特娜安敏锐察觉到老师的声音在颤抖,对此她颇为愧疚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老师,让你担心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魔力衰竭这种事情一般而言不会发生的,但是你却差点就死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更多次,这不是你口头说了就算的事情。” 终于止住咳嗽的梅西尔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鲜血,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龙特娜安:“你不该使用那个东西,总有一天它会害死你的,尽快把它丢进深渊的裂痕会比较好。” “可是……”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不好意思,梅西尔,这件事情是我默许的。要对付那么大量的尸体,仅仅靠龙特娜安她们本身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主动替学生揽下责任的尤里希娜沉声道。 梅西尔摁了摁眉心后无奈地说道:“得尽快处理掉啊,那种东西的存在有多危险你也知道的吧?而且你应该很清楚,目之一族的预言……” “剑的另外一半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不是吗?我们再缓缓吧!拜托了,梅西尔!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做事就要做完美的人,如果不能完整地毁掉那把剑的话,那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梅西尔很清楚地感觉到尤里希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慌张,不过她没有询问尤里希娜为什么要拖延销毁那柄剑的时间。她只是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把这一半销毁的话,即使有人找到另一半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你坚持要这样做的话,我也自然不会阻止你。我也希望你不会忘记那句预言,如果一切真的会发生,到时候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虽然极力偏袒自己的友人,但总担心会出现意外的梅西尔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她不想看见最好的朋友和自己一样背上沉重的罪孽。 “人人皆会魔法的国家终有一日会崛起,暴虐的王者将一切推入战火之中,借此登上世界之巅。无人可挡,无人可在此国统治万物后反抗。当国王将圣剑插入对应的门锁,便是世界走向终末的开端。这是无人能阻止的终焉。只因一国而起,就将所有人带入虚无。”梅西尔沉默很久之后,轻声念出这段来自于那位已经逝世的魔女留下的最后预言。 正因为这条预言,魔女与魔法使们才共同决定借别的力量让那个国家灭亡了。 当时尤里希娜被当时贵为贤者的可妮莉雅推荐成为那件事情的执行者,最后那个国家也的确灭亡了,可一个名为龙特娜安的孩子因尤里希娜的负罪感活了下来。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救龙特娜安。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了很久,尤里希娜终于再次发出声音。 “她是你的救赎,是龙特娜安救了无可救药的你,当然,你也拯救了她……”梅西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移了话题:“对了,尤里希娜,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吗?”尤里希娜忽然警觉起来。 “不,是我收到蜜莉恩的来信。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诡异性了吧?”梅西尔露出有点无奈的笑。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不对,这是别人冒充的吧了?不对,不可能会有人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毕竟假扮一个别人以为早就死掉的家伙这种事情并不有趣。” 说到这里时,尤里希娜也开始苦笑了,之后她拍了拍梅西尔的肩膀认真道:“看样子你的苦难之旅还没有结束啊,梅西尔。可惜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你有新目标了吗?”梅西尔愣了一下后问道。她知道离别总是很快到来,但这一次真的太快了,她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有啊,我打算去周围的小国看看,顺便让孩子长长见识。总有一天,她们会踏上自己的旅程的。”尤里希娜望着远方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尤里希娜!”梅西尔由衷赞叹道,“我提前祝你们旅行愉快!” 第85章 蜜莉恩的回忆 帕罗西汀这座以阴雨出名的城镇天空上聚集了太长时间的雨云,下午时云层才终于把其中积蓄的雨水倾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寂静无声,小巷间零星有行人顶着棕榈树的叶子或者全身湿透的跑过。 有着一头形状像是圆伞蘑菇的金色短发,漂亮的茶色眼睛被厚厚额发挡住的安吉尔不可避免地被雨水从头淋湿到脚。她那身被大量绸带与鲸骨裙撑撑起的灰蓝两色裙裾,以及蕾丝袖口像是花蕾那样膨胀的可爱短裙也溅上了泥点。 可是安吉尔最喜欢的裙子,今天她穿出来就是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 真是糟糕透了,早知道的话就用酒馆的厨房随便做一点送去就好。我想那位大人肯定也不会介意的,她看起来很好相处!安吉尔这样想着的同时抱着刚刚出炉的面包和新鲜苹果,推开那家名为“醋苹果”的小酒馆的门。 挂着锈迹斑斑铁牌的破败木门后,首先能看见的是各种各样老旧的酒桶和由酒桶搭成的简陋酒桌,以及用来招待客人的方桌。 油腻的木地板在雨天的时候就会生出灰绿色的苔藓,安吉尔在往里走的时候差一点就滑倒在地。好在她以前当过一阵子舞女,平衡力还算不错,她在摔倒前扶着桌子稳住身体。 今天大家都出去工作了,没有人和安吉尔打招呼。她很容易地上楼走到客人的房间门口,房间里面安静得让她怀疑客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在深呼吸几次鼓励自己不要害怕之后,安吉尔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然后她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直咳嗽:“咳咳咳,蜜莉恩小姐,咳咳咳……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带有薄荷味的灰色烟雾,这些烟雾的制造者竟然是一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物种——这是一头有着人类特征的巨狼,她银白的毛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的光芒让人痴迷。 咽了咽口水的安吉尔几乎无声地走到桌边将手中的食物放下,之后她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的狼人,牵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说道:“打扰您了,您要的食物我买回来了。厚切培根三条,山羊酸奶酪一大块和全麦白面包五个,然后我还私自买了一些苹果,希望您不要介意……” 望着窗外于大雨中朦胧不清的城镇楼房,蜜莉恩烦恼地抓了抓脑后因湿气不再蓬松的毛发,她朝着半空吐出一口烟气,看着它们慢慢消散才看向身后似乎想说什么的安吉尔。 看着眼前紧张的女性,蜜莉恩忽然咧嘴笑起来:“吼吼,谢谢你啊!咱正好感觉有一点儿饿了呢,你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既然如此的话咱就不客气了!” “您今天是有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呢?我记得自赎会的成员应该都有各自的任务才对吧?”安吉尔看着从腰间抽出刀柄光滑的弯刀,将培根与奶酪切片夹入面包的蜜莉恩,有些疑惑地问道。 本来像她这样作为联络员的小人物是见不到这些核心成员的,但是今天她却见到了有“白狼屠夫”之称的蜜莉恩……这是何等的幸运!要是能和蜜莉恩小姐拥抱就好了,被她的手臂抱住一定会很安心吧? 安吉尔热切地打量蜜莉恩的手臂——她最喜欢的就是强壮的身体,肌肉越明显越好。 “可爱的小姐,这件事情你最好不知道比较好哦?知道的越少,活的时间越长呢。当然咱不吃可爱的小姑娘的吼吼!”蜜莉恩听见安吉尔的问话之后,忽然将切下的奶酪边角料塞到对方的嘴里,并抬起爪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头顶,“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不要乱说。答应咱这三件事情好吗?” “好、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用餐了!”下意识地将嘴里的奶酪嚼起来吃掉的安吉尔说完这句话后急忙退出房间。 安吉尔能加入自赎会不仅仅是因为接待能力出众,也是因为她很聪明也很听劝,她自然不会去做那些被警告的事情。 确认安吉尔的脚步声与气味远去之后,蜜莉恩才从敞开的衣襟里掏出一张信纸:“咱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结束了比较好……没想到居然是咱先开口,真是讽刺啊!” 蜜莉恩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是她与自己带出来历练的弟子一起护送商队踏上返程的最后一天。 原本前一天夜里一切都还很好,她甚至还和商队里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起讨论了孩子未来的名字。当她清晨醒来时,居然闻到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不知多少人的血把沙砾浸透染红之后又呈蛇形流入帐篷。 某种不祥的预感充斥蜜莉恩的脑海,这让她想起了昨天做的那个噩梦:幽深甬道中前进的她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气味,也看不见任何人,只能凭着本能向前走。 呢喃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仿佛有无数双手从黑暗中探出摸索她的身体,可回头的时候她却只看见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 掀开搭在帐篷上的羊毛毡毯后,蜜莉恩最先看见的是满地被贯穿胸膛,或刺穿喉咙的尸体。 那个从头到脚都被血淋湿变成猩红色的少女站在尸山血海中,还未凝固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刚刚死去的婴儿的脸上——那个孩子在一夜间杀掉了除了她们之外所有的人。 蜜莉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臂,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早啊,老师,昨晚您睡得好吗?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呢……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您断绝关系了。反正您现在也只是想杀了我吧?所以我就自觉消失就好。”随手抹去脸上鲜血的少女此刻像是恶鬼一样狰狞和恐怖,而她脸上无所谓甚至是有点享受的笑容则让蜜莉恩瞬间感觉到怒血上涌。 不过,蜜莉恩没有选择杀掉少女,她只是在压下沸腾的怒气和杀意、缓缓握紧拳头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咱滚,别让咱再见到你,梅西尔!” 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话后没有说话,她收起剑慢慢走向蜜莉恩,从对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谁呢?是被她杀死的那些人还是自己? 蜜莉恩当时无法得到的答案最后终于得到了解释,可是已经太晚了,她不知道这封信是否能挽回些什么…… 第86章 恶意的呼唤 随着夜之女神的纱幔笼罩大地,据说是由守望者们用见闻和历史制造的繁星,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静静闪烁。感觉有些疲惫的蜜莉恩随手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入墨水瓶中,抬臂舒展有些僵硬的身体——她今天可是工作了一整天,现在也该休息了。 蜜莉恩随手端起装在粗制餐盘中由厨师阿诺·斯林顿制作的奶汁炖菜,用勺子毫不挑拣地舀起一勺塞入口中。她本来双眼无神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可忽然她眼睛亮起来:“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味道一如既往的很赞啊!也难怪当初那家伙愿意收留阿诺!要是咱再年轻一点的话,估计会被这个会做饭的小子迷住吧吼吼吼!” 炖煮软烂的蔬菜和入味的鸡腿肉虽然有着炖菜特有风味,但也并未失去原本油煎的焦香,而且奶油特有略微的甘甜让蜜莉恩感觉自己正逐渐从工作的疲惫中解脱出来。 除了奶汁炖菜外,那盘以黄油煎制的洋葱炒黑猪肉香肠因为撒了黑胡椒粉,味道变得相当刺激味蕾,特别是肉感十足的香肠非常容易地满足了蜜莉恩早已饿扁的胃。 用松软的面包擦掉盘底的最后一点奶汁放入口中后,蜜莉恩满足地放下手里的餐盘,熟练地将烟丝填入烟管中。随后她用打火石点燃烟丝,叼起烟管抽起烟来:“呼——真是太舒服了!虽然现在过得没有以前当佣兵时那样刺激,但能少打打杀杀也不错啊!吼吼,咱也许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斗了吧?而且要是再来一杯酒的话,今晚就太完美了!” 作为背负着想不起从何而来的不死诅咒,在战乱与歧视中活过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蜜莉恩大多都是在他人的雇佣下和沉睡中消磨自己不会流逝的时光。现在她已经厌烦这几近无尽的时间,因为那个时代本应该死去的人中只有她活了下来,她的同伴、丈夫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他们都变成冰冷的墓碑等待她每年去祭奠。 每当蜜莉恩看见丈夫和孩子们的墓碑的时候,她就会更加渴望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也许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东西,但对她来说,死亡也许就是一种救赎。 “除了不能安心入土之外,还有些麻烦的事情有点让咱烦心啊……动向异常的教会、突如其来的瘟疫、行踪不定的提箱魔女什么的,据说一个小镇教会的神父忽然出意外死了……这些事情果然和那个家伙脱不开关系吧?” 蜜莉恩在咧嘴任由烟气从牙齿间溢出的同时抓起桌面上的纸张,这些纸张上十分详细的记载着不少他们需要关注的“大事件”,其中“瘟疫”“教会”“魔女”等词语重复出现多次。 蜜莉恩听说瘟疫的事情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解决了,只是那些跑出来袭击人的尸体不太好处理。毕竟残余的诅咒依旧可以杀死人,让他们变成渴求血肉的行尸。行尸的数量如果过多,恐怕是一个城镇的卫兵无法解决掉的。 据说这件事和教国也有关,情报中提到有组织成员在教国与帝国的边界看见教会的鹰犬和信徒,他们说那些人进入了一座被封锁的古堡中,和某些存在发生冲突。 另外有些事情让蜜莉恩非常在意,就比如说被地下涌出的岩浆吞没的村庄,还有历史久远的像被什么怪物肆虐过的古堡建筑,异常行动的神之信徒……这些事情只要是有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和联系。 短时间内发生那么多事情,怎么感觉都像是有人刻意而为的,说实话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啊…… 蜜莉恩在分析情报的同时下意识地用尖锐的指尖叩击椅子扶手,忽然间她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随即她前扑跪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哈啊……哈啊……”蜜莉恩在用几乎可以捏碎椅子扶手的力量将指尖嵌入地板,她下意识地咧开嘴大口呼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缓解背后传来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烈疼痛。她颇为痛苦地用双爪按住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无端疼痛的头,肉眼可见的黑紫色带着猩红的粘稠物质 像是雾气一般从她背部的毛发下渗出来,并在她背后隐约形成古怪菇丛的形状。 一次呼吸之间仿佛要将蜜莉恩身体洞穿的痛苦瞬间从背部卷袭全身,然后她被针刺般的大脑中忽的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 唯独清晰的只有在耳边的呓语——这呓语她本不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理解了这声音的具体内容。 这个声音是在催促她去完成某件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 “该死!”蜜莉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费力地取下一直准备着的行李,她本来就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异常的出现让她不得不提前计划了。 “咱得去找……那个孩子。” “真的是,明明说在午夜之前吧账本还给我的!蜜莉恩小姐是不是又跑出去喝酒了?都说了少喝一点酒身体才健康嘛!不过如果是蜜莉恩小姐的话,稍微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一个头发由六对蓝蝴蝶种的蝶翼构成,眉形呈现蛾翼的形状,眉眼深邃,肤色苍白泛青,眼睛为翡翠绿色的少女此刻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个外貌可人的少女身体上半部分与人类正常女性一样,腰肢纤细胸口饱满,那诡异的六只手臂从外形上看也和人类手臂并无太大区别,可从她下半身开始就是蠕虫的身体。她充满肉质感的下半身上除了肺气孔外,尾部还有着可以自由收缩的节状尾刺,后颈到蠕虫状身体过渡的地方,昆虫棕褐色甲质层保护着她重要的脊椎。 如果不是那袖口宽大,裙裾膨大得夸张的华丽礼裙和蕾丝礼帽遮掩身形以及翼发,少女应该早就被当成怪物杀死了。 在自赎会,所有人都很亲切和热情的接纳了切茜娅·艾尔维斯和她的同伴。处于这边世界的人都知道,自赎会这个组织除了要杀死恶魔驱除邪秽之外,也会为非人类种族提供保护和帮助。 蜜莉恩小姐不可能是那种不守时的人,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肯定是这样,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好了!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蜜莉恩,切茜娅决定亲自去督促对方想起先前答应自己的事情。 “蜜莉恩小姐,您应该已经把账目核对完了吧?如果搞定的话就请交给我吧?”当切茜娅来到蜜莉恩房间的窗边时,她只看见被夜风吹散了一地的纸张,以及那把翻倒在地,扶手被捏得粉碎的椅子。 承诺今晚不会离开房间的蜜莉恩并不在那里,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忽然不见了。 “蜜莉恩小姐?”切茜娅疑惑地眨巴眼睛,她的表情很快从茫然变成了惊慌,“不好了,蜜莉恩小姐失踪了!会长大人你快来啊,出大事了!” 第87章 怪画的新人生 “今天真是累死我了!自从离开画廊之后,我好像每天都这么辛苦啊?有学不完的东西和干不完的活,做不好还要受惩罚!还要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人接触……刚刚那个死老头为什么色眯眯地看着我啊?要不是有人看着,我真想把裙子掀起来给他看!说不定那个老东西会当场瞎掉吧?” “哈哈哈,你想太多了啦!虽然有钱人里多变态什么的……” 穿着以雪白上衣与灰红色礼裤搭配的商会制服,领口扎着蓝黑色条纹的领结,亚麻灰短发的少年俏丽的脸上全是恼怒和厌烦,他怒气冲冲地将刚刚那个老男人送的红玫瑰狠狠地丢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踩上几脚:“气死我,没看到我有喉结吗!”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伊斯塔。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这笔生意我们恐怕是谈不成的吧?作为奖励的话,你要不要向夫人请假休息一天?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戏剧表演的吗?如果你担心工作的话,我会帮你做的。”火气异常之大的少年身边,稍显弱气的白发蓝眼的少年一边偷笑,一边竖起指头提议道。 同伴无懈可击的笑容让伊斯塔又气又好笑:“切!我是死也不会去找那个老太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女人有多可怕,我还不想被烧掉呢!” “虽然夫人是有一点点严厉,但我觉得她不是会随便把别人丢进火炉里的那种人呢?上一次也是因为伊斯塔你顶撞夫人才导致那种结果的吧?”白发少年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伊斯塔的这番话又让他想起上次的恶作剧,结果就是伊斯塔差点就被夫人丢进火炉当柴烧。 “吉米,今天我得先走一步了。你知道这段时间人手不足吧?没想到就连我这种家伙都不得不去协助那些家伙。”蜜莉恩那家伙真是的,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她负责的吗?丢下堆积如山的工作突然消失算什么引导者!你也别忘了工作,不按时完成可是会被骂的!”伊斯塔说到这里时,下意识地裹紧身上以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鸢尾花的宝蓝色斗篷。 这件斗篷的作用是防止他悬空的手掌吓到普通人,同时也能够在必要时遮挡无关者的视线——这是大家送给他的见面礼,他一直很珍惜地穿着。 “总之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伊斯塔向同伴吉米挥了挥手之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知道了,拜拜!”吉米抓了抓凌乱的白发,径直走进挂有黛妮奥雅商会会徽的华美建筑。 黛尼奥雅商会内以不同的楼层和不同风格的立柱,为各种商品和各种商务活动划分出大概的区域。真正进入其中之后,吉米能感觉到来自于各种人带来的喧闹与杂乱,再加上有时候会有不得了的商品被运送到这里来,所以他总是能看见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琳琅满目又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只要参与其中连灵魂都会随之交易出去一般。当然有时候吉米也能看见主人的画作,只不过他没有钱去把画买回来的。 如果主人也在这里的话,她会不会很高兴呢?这样的场景一定能够为她的创作提供相当多的灵感吧?吉米一边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从一个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以兽骨与兽皮为主要材料制成的粗野服饰的魁梧男人面前走过,忽然他被对方伸出的巨大手掌拦下来。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虽然有些诧异,但吉米毫不畏惧地扭头注视那位眼神有些奇怪的域外人,微微歪头询问道。 这个域外人仔细打量吉米一番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真是奇怪的先生,不过这种事情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商会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再加上戴妮奥雅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在这里能够见到域外的民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刚刚那个人应该是艾莱芬多象足部落的战士吧?战士也能够来教国做生意吗? 吉米对那个男人的举动感觉到有些奇怪,他并未去深究其背后隐藏的目的,只是注视着那个魁梧的身影。直到对方被人群吞没,他才扭头快步走下大厅最边缘通往下层街市的废弃阶梯。 当吉米顺着破损且覆盖着苔藓与不知名植物的石阶,向下方的建筑群走去时,所有的嘈杂声忽然之间都消失了。他放松地抬臂伸个懒腰,加快脚步踩过由土黄色石砖铺就的地面,进入一栋外观相较于其他建筑更华丽些的巨大屋宅。 现如今很少有人知道,教国其实建立在曾经的王国之上的,这个繁荣的国家之下就是已经被诸多人遗忘的曾经的铁血王国——加布里埃王国。 王都没有在当年的战乱中遭到太大的破坏,因此这里还保持着过去的风貌。以石块与木头搭建的淳朴房屋高低起伏,偶尔能够看见琉璃顶的小塔混迹在这些淳朴的房屋之间,墙面上的彩绘因历经时间久远出现剥落的迹象。 原本颜色清新的画作现在看来更像是诅咒留下的斑纹,残破的窗布与门帘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飘动,犹如游荡的鬼影。最惹人注目的大抵是那座洁白的神殿,那座以洁白的岩盐砖搭建,顶部贴着金箔且镶嵌着各类宝石的建筑据说是某位王族的陵墓。 “果然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会有机会看见过往变成历史,城市变成遗迹的这一天。” 每次吉米站在二楼窗口后眺望古建筑群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他偶然看向窗外的小巷,那里一抹泛着银色的浅紫色从墙角一闪而逝。 “是新成员吗?不,也许是我眼花了吧,毕竟这里没有那种发色的孩子嘛。”吉米笑了笑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自吉米和伊斯塔以“怪画魔女”余党的身份进入自赎会工作到现在,他们不仅见识了当今生活的巨大变化,而且还意识到自己知识的匮乏。而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解决,毕竟自赎会本来也不是什么人就能加入的地方。 常年戴着单边眼镜,所有头发都一根不漏的在脑后盘起的“老古董”戴珊·丹妮女士为两人安排了历史、数学、艺术、地理等方面的课程,还让他们学会了基本的餐桌礼仪、与不同的人交谈的方法,记账算账的技巧等等。 在老师那里考试合格并通过她本人的验查之后,两人才正式成为自赎会的外部成员。由于他们本身的特殊性,有些“内部事情”他们也能够接手,就比如前几天他就和伊斯塔去处理了河里出现的水猴。 “没想到要去给会长大人报告……他不是大忙人吗?怎么可能有时间听我报告啊,一定会被无视掉的吧?”吉米走上三楼时颇为紧张地嘟囔道。 “会长大人”是自赎会所有人对那位创立组织,引领大家的领导者的尊称。最早使用这个称呼的似乎是一个叫蜜莉恩的半狼人,对方使用这个称呼更像是调侃,而不是表达尊敬。后来大家都开始就叫那位创始人会长大人了,他本人似乎对这个称呼也没有什么意见。 真没想到有狼人的后代,可惜蜜莉恩忽然失踪了,我还想和她见一面呢……对了,应该要到发薪日了吧?真想和伊斯塔和阿拉萨先生一起去酒馆大吃一顿啊!要是蜜莉恩小姐在的话就更好了。吉米在心里自语缓解紧张,他穿过自赎会总部三楼内部狭窄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那扇木门前。 推开那扇以古文字写着“进门请敲门”的木门,吉米首先看见的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与纸卷。 这些书从历史天文到民间故事无所不有,总之就是多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什么图书馆的再现。更吸引吉米注意的还是会长那一头散发淡淡光芒的浅金色短发。那头如同被星光所沾染的短发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看见它的人总是难以挪开视线。 “有话快说,说完后就立刻出去。”坐在倾斜桌面的长桌后的青年声音清冷,且略带着傲气和不耐烦。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居然能够引导这么多人呢?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危险人士。 拥有一颗永不熄灭好奇心的吉米忍不住幻想会长大人的过去,但他无论向谁打听都没有得到一点点关于会长过去的事情,对方像是刻意隐瞒过去一般,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一个成谜的强者。 “是这样的,会长大人。”吉米咽了咽唾沫之后认真说道,“我是过来报告的。分会的埃尔维斯小姐来信说蜜莉恩小姐忽然消失,可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和气味,据推断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她写信询问您要怎么办。”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暂且搁置,如果三日后那家伙没回来再派人去找。对了,现在你和伊斯塔一起去调查失窃的第七仓库。” 青年头也不抬地从桌面上拿起一份已经被拆开的信件,将其丢给还没反应过来的吉米:“这可是你们这些新成员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可别浪费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很快就会被内部的成员接纳,接受最后的试炼。” “好、好的,会长!我们会努力的!”听到青年的话后,瞬间振奋起来的吉米手忙脚乱地接过信件,他向青年深鞠躬并快无声地退出房间。 “这下麻烦就大了……”吉米离开之后,强撑着不露出疲态的青年放下手中的鹅毛笔,用戴着皮质黑手套的手扶住额头:“真是太糟糕了,少了一个成员的话会让外部成员负担加大。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亲自出马,而不能在总部坐镇了……” “得找点新人才行了,不然我可能会过劳死。” “虽然这么说,但这也是个好机会。艾斯特斯。你应该出去放松一下了,神经绷得太紧的话,身体可是会垮掉的,别以为你和那个魔女一样。 ” “原来你在啊?既然回来的话就过来坐下吧?”青年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无风自动的窗帘,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有时候还真是和老妈妈一样啰嗦。对了,这一次蜜莉恩能够了结自己的遗憾就好了。” 第88章 煞星 “吉米,不是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任务么,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你可真是让我白期待一场,我还以为能好好表现呢!而且有那个家伙在,估计做什么都不行吧?” “就算你想和我独处,你也得先完成工作,亲爱的伊斯塔。” “切!” 结束个人任务回到总部之后,伊斯塔不再披着斗篷隐藏手腕断口会喷出幽蓝火焰的手。幽蓝色的火光足以照亮周围的道路,还有那些因为风和雨水侵蚀,显得粗粝和古老的石墙。他伸出手抚摸倒塌的断墙上失去棱角的石块,像是在感受什么,实际上他心里恨不得把石头砸到那个多出来的倒霉鬼头上。 “伊斯塔,你要对吉茵克丝小姐友善一点!毕竟她可是比我们入会还晚的真‘新’人不是吗?吉茵克丝小姐,非常不好意思,我保证伊斯塔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一点凶巴巴的……还有离我们太远可能很危险的,你稍微靠过来一些怎么样?”吉米按住伊斯塔那双危险的手同时,扭过头对那个离他们起码有五六米远的孩子喊道。 说实话,吉米从未见过那么瘦弱的孩子,她的身体甚至只有必要的皮肉和骨骼支撑,也许一阵过于强的风都可以把她直接折断。 “切,明明连名字都是不幸之人……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存在呢了?”伊斯塔小声地说道。 那个皮肤如同石膏一样苍白且瘦骨嶙峋,样貌平淡无奇的黑发灰眼少女似乎有什么秘密,她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 也正因为如此,伊斯塔也只是远远的和对方打过招呼,不过他亲眼见过对方背后那个诡异可怕的怪物。 怪物的头发如同枯草一般,密密麻麻颗粒状的胶状物质镶嵌在祂腐烂生出青红色蠕虫的皮肉之中。祂头部之下没被血肉覆盖的灰黑色颈骨长度远远超过人类脖颈,而且颈骨上能清楚看见流动血液的不同色血管,保护骨骼与血管薄且坚韧的半透明皮膜。祂覆盖着老鼠似的灰毛的肉块堆砌起来的肥大身体上,复数对的巨大鳍状肢是推动祂运动的重要器官,当然肉块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分泌的粘液起着润滑减少摩擦的作用。 “她可能是害羞吧,我去跟她一起走好了。”吉米说着向少女走过去。 “那个家伙身边跟着两位创世神结合产下的古神之一,煞星塔拉托啊,靠太近可是会变成倒霉鬼的!”伊斯塔一把拉住似乎不知道对方危险性的吉米,颇为焦急地说道,“你疯了吗!即使我们只是画作,但我们也是会死的啊!” 吉米沉默片刻,他盯着伊斯塔开口认真道:“其实在第一次和吉茵克丝见面的时候,我就去向会长大人问过那孩子的事情,煞星的力量让那孩子的家人全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了。她和主人一样是孤身一人的,我想帮她,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希望她不要孤单一人。” 说完这番话后,吉米摆脱伊斯塔抓住自己的手,毫不迟疑地向吉茵克丝的方向走过去。 那个人为什么要走过来?不是已经被警告过不要靠近我吗?既然这样就乖乖听话不好吗?万一又因为我死了的话,我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注意到靠近白发的少年,瞬间感觉惊慌不已的吉茵克丝·利威下意识地攥紧胸口衣物闭紧眼睛,然后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头上:“你太瘦了呢,回去以后还是多吃一点吧?你可要带着家人的期盼一起活下去啊,吉茵克丝小姐。” “您不怕我吗?我可是会给别人带来死亡的不幸之人啊!靠太近你也会倒霉的!”反应过来之后,吉茵克丝立刻后退以便自己能够与面前的少年保持安全距离,但她却因为踩到长袍的后摆而向后仰倒。 吉米反应迅速地拉住吉茵克丝的手,把对方扯进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中,同时他听到在后面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伊斯塔大声喊道:“快点放开啊笨蛋,你会变倒霉的!” “我不会害怕你的。如果所有人都对未知与挫折心怀恐惧的话,大家都将无法探寻更深更广的世界,也无法与本来命中注定的人相遇。”吉米说到这里,松开拉住泪流不止的吉茵克丝的手,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随后,他就被冲过来的伊斯塔揪着衣领拖开,与此同时一支弩箭刚刚好扎在他卷曲的鞋尖上。 “你个笨蛋,这里可不是给你展现同伴友谊的地方!你忘记这里是王国的遗址了吗?到晚上,这里可是会有很多觊觎着黄金古董的蠢蛋出现啊!”伊斯塔知道吉米被攻击了,他肯定这家伙没立刻惨叫就是没有受伤。 确定攻击停止后,伊斯特松手让吉米躲到一边而去,而他把手腕中涌出的幽蓝火焰在手中化为一柄火弩。他没有盲目射击,而是半蹲下去将插在吉米鞋尖的弩箭抽出来,附上照明与漂浮的魔法后朝头顶射出。 那支弩箭以极快的速度升上天空后发出极其刺目的白光,只是瞬间周围仿佛凝固的黑暗就被强光驱散开来。 反应过来的吉米惊恐地借光检查被弩箭扎穿的脚尖,随即他松了口气:“原来我的脚没事!” 另一边,伊斯塔双腿微曲并用力蹬踏地面跃起,他踩着墙面上的凹陷或者突起的石块,向在强光下暴露身形的袭击者极速靠近。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弩改变形状,变化成一柄火焰的长剑:“你居然敢攻击吉米,给我伸长脖子受死!” “啧,怪物……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躲藏在破损石塔上的蒙面人在强光之下根本无处遁形,当他看见向自己快速靠近的伊斯塔时立刻转身逃走。慌不择路的他被刚好落下的石块砸中脑袋,从塔上摔下来狠狠砸在破败的水果摊草编的棚顶上。 这个人爬起的时候,又刚好触发了原先设置在此地的防御魔法,于是他被巨大的力量弹飞向空中。下落时,由木架搭建的栅栏尖锐的顶端贯穿他的身体,他惨叫和挣扎几下之后很快没了声音。 “嗯?死了,为……” 袭击者凄惨的死相让怒气冲冲的伊斯塔感觉有些吃惊和不知所措,下一刻他因为脚下的墙面突然碎裂失去平衡从屋顶摔落下来。 瞬间变回犬形的吉米冲过来成为伊斯塔的肉垫,他趴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叫声:“我的天,伊斯塔你好像变重了!快下来,我的脊椎骨要断掉了!” “谁要你接的!我又不是找不回平衡的废物!还有刚刚那个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吧,倒霉鬼?”伊斯塔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恶狠狠地看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吉茵克丝。 吉茵克丝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血腥场面吐出来的吉茵克丝惊恐地点了点头后说道:“本、本来我只能影响到五到六米之内的生命,可是有人攻击我,那个人就会被厄运针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是我的话,这个人就不会死了!” “这才不是吉茵克丝小姐的错!哎呦,疼疼疼……我的背好疼啊,是不是有哪根骨头断掉了啊?”重新站起的吉米捂着靠近尾椎的地方龇牙咧嘴了一会后,他才握拳对用手捂住眼睛的吉茵克丝义愤填膺地说道:“是那家伙不好!明明已经做了偷盗这件坏事却还想着害我们的命!你大可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死有余辜!啊,别哭啊!伊斯塔你快过来帮忙哄哄啊!” “你要哄你哄吧。”脚踝扭伤的伊斯塔一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一边走到尸体旁边,快速地翻检对方身上携带的物品,他注意到对方居然还带着背包。 背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华贵美丽的珠宝,其中一只表面镶嵌着翡翠与红宝石的黄金酒杯引起了伊斯塔的注意。他拿起这只酒杯下巴思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东西,忽然他猛地起身狂奔:“快走!” 据伊斯塔和吉米所知,自赎会除了要消灭恶魔和由污秽聚集产生的怪物之外,还会不断收集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古董和器具,或者带有魔法的特殊工具物品。 成员们也会收集有名气的人留下来的个人物品,就比如怪画魔女的画作、某些魔法使的笔记、提箱魔女的日记和其收集的古籍之类的东西……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它们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他们作为特殊成员,自然知道在王国的遗迹中就有一个用来存放这些收集物的仓库。不过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多年未被人发现的仓库今天居然失窃了。 第89章 偷窃画作的盗贼 “真是的,这里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吃掉的意义嘛……那个一只眼的家伙居然敢欺骗我,等我回去一定要捉弄他,不对,我一定要弄死他!” 皮肤如同上等瓷器一样呈现莹润白色,浅紫泛银长发柔顺披散在毛领上,左眼内和右半边身体上数对青紫色羽翼伸展的圆脸少女一边嘟着嘴抱怨着,一边坐在堆叠的木箱上。她不满地俯视脚下正忙着搬运战利品的同伴们,晃动着没有穿鞋的双脚大声抱怨道:“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讨厌的虫子!这个地方真是糟糕了!” “你个混蛋,居然说我是虫子!咳咳咳咳,痛死我了!呜,你们这些坏人都欺负我……等同伴来了你们就死定了!给我等着,我要把你们全部变成口粮!不过现在你们放下武器还来得及……”被木箱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的切茜娅用微弱的声音发出最后的警告。 遗憾的是没有人搭理她,甚至还有人厌恶地踹了她下半身一脚骂道:“该死的怪物,都是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在,我们活得才不安宁!赶快去死吧!” “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还有明明是因为你们,我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切茜娅在吃痛呻吟的同时,扭头冲那个踹自己的男人委屈地大喊道。 要不是那些偷猎兽人之国居民的人类,她才不会被抓住卖到教国当奴隶,更不会在这里受委屈!她最讨厌的就是人类了,当然她的丈夫除外。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买到的赫莱比亚剧院剧场的票忽然不见了。现在又被一个身上全是翅膀的怪物小孩打伤,所以才说我不适合工作嘛!老老实实在家里等亲爱的养不好吗? “你能不能闭嘴,你知道你真的很吵吗?你要是在说话,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 “可恶,你等着!我的同伴就快到这里了!等他们到场,你们就都死定了!现在你们放下东西逃走还来得及!额,咳咳咳咳……疼疼疼疼!”听到女孩的抱怨和警告,切茜娅气得不顾自己上身侧腹那道巨大创口开口威胁道,随后她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其实不止侧腹,她作为头发的蝴蝶翅膀和六只手臂上都有着明显的破碎痕迹和血痕。不过从伤口里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淡绿色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流出伤口后很快便凝固堵住了伤口,但只要一动,原本结痂的伤口就会再次裂开。 “那不是挺好的吗?正好我还没有玩够呢,嘻嘻嘻……嗯,怎么了?”正当女孩眯了眯瞳孔如色环一般的眼睛准备再找点乐子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同伴正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怎么了?”女孩从木箱上跳下蹦蹦跳跳着蹭了过去,然后她仰起头问道,“哦哦,你们要走了吗?这么快啊!没关系啦,接下来你们就不和我一起行动了。等我玩够了,我也会老老实实离开的。” 和女孩对话的男人笨拙地活动身体,他兜帽下从脖颈皮肉中钻出,再插入眼眶与太阳穴的猩红触手也随之暴露出来。在触手的控制下,男人发出一个少年的声音:“伟大的存在之神,我知道您是想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可如果这一点影响到赌局的话,您又该如何收场?” “希望您能尽快离开,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话后,男人从衣服里侧取出一个迁跃瓶攥在手心里,而其他的偷盗者几乎同时做了这个动作。 “真是啰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乖乖离开的!”被称为“存在之神”的少女撇撇嘴后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她背后被木箱压住的切茜娅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 这是少女消除了自己在这里留下的存在的结果,之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她来过这个地方,包括切茜娅。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个人拿走一个东西,剩下的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以后再见了。不过下一次见面,我们应该还是初次见面吧?呵呵呵呵……”少女的声音如被风吹散的雾气一般从空气中消失了。 等到吉米,伊斯塔和吉茵克丝三人赶到时,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几乎被洗劫一空的仓库和被钉在石墙上伤痕累累的切茜娅。 三个人注意到,袭击这里的家伙非常恶劣地用红颜料,在切茜娅下半截身体上写下了“无能者”这个词——这个是赤裸裸的示威和侮辱。 “切茜娅小姐,切茜娅小姐你还好吗!你要坚持住,伊洁丝小姐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感觉呼吸都要紧张到停止的吉米小心翼翼地拔出钉子将切茜娅放下,他一边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伤口,一边流着眼泪哭喊道。 其实只受了些轻伤的切茜娅刻意咳嗽几声后,忽然伸出手用力扯了扯吉米的脸:“闭嘴啦,我根本没事好不好?再乱嚎我就把你也变成虫子!” “可恶,要是刚刚我们的动作快一点的话,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那群混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洗劫这个仓库?难不成他们是为了……”伊斯塔颇为懊恼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墙壁,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冲到正扶着吉米费力起身的切茜娅身边,“喂,女人,是不是《零 》这幅画在这个仓库?” “什么零……哦,你是说那幅一片空白的画吧?是啊,不过好像那个是被谁带走的哎?”切茜娅努力回忆了一下后点头说道。 切茜娅忽然注意到伊斯塔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的恐怖表情,她有些害怕地往吉米身边缩了一下:“吉米,吉米,你同伴他又怎么了?他是想杀了我吗!” “不是的,是因为那幅画非常重要……”吉米本来想对切茜娅露出安慰性的笑容,但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只能在叹息一声后继续道,“那是我们得用命来守护的东西。” “怪画魔女最初的画作《零》。这幅画应该可以实现使用者画在上面的任何事情吧?”站在离三人稍远地方的吉茵克丝自语道,此时她的眉头也因不安紧皱起来。 “煞星,有什么事情和你说的一样要发生了啊……” 吉茵克丝身边的煞星发出有些尖锐的怪笑,似乎是在同意她说的话。 “你每次这么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好事……算了,反正我只想快点去死,不幸的事情多一点也是好的。”吉茵克丝有些无奈地轻声说道。 第90章 海盗海港 “这个地方和以前王国的阿兹瓦还挺像的,真是令人怀念啊吼吼!可惜咱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真是太臭了!污水的味道,疾病的味道,垃圾的臭味……还有尸体的腐臭。” 背着由坚韧布料制成的巨大行囊与破旧毡毯的蜜莉恩抬爪挡住从头顶投下的阳光,她仰头望着建立在浮桥上,随着海浪上下移动并嘎吱作响的海上群屋。这些老旧的木制建筑的屋顶都是怪状歪斜的,她步入其中就仿佛进入一个怪诞的小王国。 要不是亲眼所见,蜜莉恩根本无法想到在以神圣与秩序着称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居然会有海姆玛塔塔海港这样混乱与黑暗共同滋生,能让海盗、妓女与寻欢作乐者欢愉的另类天堂。 当蜜莉恩忍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迈过地上大大小小的污水坑,走到以前厨师阿诺夸赞过的苹果醋酒馆门前时。 一个衣衫褴褛,瘦得骷髅一样的女人忽然从背后拉住蜜莉恩的衣摆:“是没见过的大美人啊!你要是和我玩的话,我可以不要你的钱哦?你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对了,你给我买一点麻草叶吧!一铜板的量就足够了!” “咱不需要你陪,这些钱给你,你自己去买吧。”盯着女人看了一会的蜜莉恩垂眼叹了一口气,她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女人的手中。 这个女人拿到钱后连感谢的话都不说,直接扭头飞快地跑远了,像是害怕蜜莉恩忽然反悔把钱收回去似的。 麻草是各国常见的药用植物,这种即使在废土上都能茂盛生长的植物边缘呈锯齿状,成熟时会生出灰红色斑点的灰绿色叶片。把叶片磨碎服用,或者嗅闻燃烧产生的烟气会让人上瘾。带有毛刺的枝干与叶茎渗出的白色浆液有毒性,稀释后可作为调味料使用。 据说这种调味料价格高昂,在贵族中也是千金难得。再加上这种植物教国禁止在市面上流通,如果没有医师或者药师开出的证明,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购买,就连黑市也只有廉价的叶片贩卖。蜜莉恩也只是在图鉴上见过麻草的完整形态,同时她也很清楚沾上这种东西的后果,所以对此完全是避而远之的态度。 没有再遇到别人的蜜莉恩进入苹果醋酒馆,她随意地在以木桶与圆形木板搭起的木桌前坐下来,向那个百般无聊的肥胖侍女要了一桶麦芽酒和大份的煎培根配黑面包。 现在酒馆里没几个人,侍女很快就把蜜莉恩点的东西送上来:“先结账啊,这些加起来一共三十铜板。看你不是常客,就少收两铜板吧。酒杯的话就在桶里,有什么需要大声叫我就行,我在楼上休息。” 难怪阿诺会对这里赞不绝口的,原来是价格原因吗?说的也是,这样混乱的地方还能有一家价格合理的酒馆,换做谁都应该觉得是个奇迹吧?而且这里还比较干净,地上也没有太多的垃圾…… 蜜莉恩迫不及待将煎得焦黑的培根夹在面包塞进嘴里,她目送着那个侍女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梯回到楼上的房间,之后用在浑浊酒水里漂浮的木制酒杯舀了满满一杯酒,痛痛快快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哈!真爽!咱可是好久都没有喝酒了,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多喝点儿吧吼吼!说不定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外太阳开始西沉,灿烂的阳光逐渐淡去,让人不安的血色夕阳染红海一般蔚蓝的天空。那些从早吵闹到晚的海鸟随着归来的渔船的增加逐渐消失踪影,偶尔能听见有渔民和船员粗鲁的叫骂和吆喝声。 是岸上的海盗们准备集体出海抢劫了?听说那里曾经有一艘神出鬼没的海盗船非常出名来着…… 当蜜莉恩喝掉最后一口麦芽酒,将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走进酒馆,在蜜莉恩对面无声地坐了下来:“我遵守约定来了。” 无声坐到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声音极轻,她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阳光所照不到的阴影中,同时一股沁人肺腑的奇异香味钻入大口吃喝的蜜莉恩的鼻腔。 蜜莉恩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多年未见的弟子,过了很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梅西尔,好久不见。那么多年过去,你的眼神终于变了。” “您真是过奖了,在您的面前,我应该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梅西尔轻笑一声,她随手将一些奇异的干花撒在自己和蜜莉恩的脚边。 有什么力量在空气中蔓延开,将她们两人与周围的环境分隔开来。 这些名为狐狸手套,又被称为毛地黄,形似地黄但是美丽异常的花是喜爱动物的妖精们赠给狐狸降低它们足音的工具。这些花在魔法使中被作为施展结界的媒介,使用它们再辅以魔力便可形成一个隔绝视听的简易结界。 “瘟疫的事情是你和那个活尸动手解决的吧?你的身上还残留着那股死人味,好像还有一个陌生的味道……是新的朋友吗?” 蜜莉恩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换了个坐姿,她耸动鼻翼嗅闻梅西尔身上除了香气之外的其他味道,之后在用爪托腮的同时咧嘴笑道:“果然孤身一人还是不好受吧,小混蛋?” “其实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尤里希娜很清楚我没办法和任何人成为朋友,但互利互惠的盟友还是可以的……”梅西尔颇为无力地争辩了一句,然后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当阳光驱散长久笼罩的阴霾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与诅咒总算消散,从魔力失中恢复过来的龙特娜安总算能起身活动了。 经过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两个人的劝说与开导,原本打算和白荒一起继续从前那种生活的白莲楠决定和尤里希娜和龙特娜安一起旅行——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和认识不久的梅西尔分开了。 分别之前,白莲楠还是没忍住抱着梅西尔大哭了一场:“呜呜呜呜……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呢,梅西尔!吸——以后要再见面应该会比较困难了吧?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之前我好像看见你吐血了……” “哼,说不定下次你会在教国首都见到这家伙被送上断头台呢,特别是以梅西尔这种‘多管闲事’的能力,她总有一天会再和教会的那群疯子对上的。不过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那天的悲剧了。”龙特娜安一边给满身是血迹的赫格斯清理身体,一边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说道。 从龙特娜安身边走过的尤里希娜微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腰:“梅西尔现在已经很小心了,教会那群苍蝇根本找不到她的!对了,我到时候在包里放些增血增重的药,你可别忘记喝了。” “以后有困难就用信鸟联系我,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都会赶到你身边的。”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走近梅西尔,踮起脚在对方冰冷但柔软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 感受到尤里希娜嘴唇触感的梅西尔愣了一下之后,也低下头回吻:“你在这方面可真是一副老妈子的样子,不过我会记住的。” “呜哇!这、这是什么特殊的仪式吗?”目睹尤里希娜出格举动的白莲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和旁边白荒的眼睛,满脸通红地问道。 把污水泼在地上的龙特娜安抬头看了一眼,咋舌后毫不在意地说道:“别在意,那是魔法使相互告别的礼仪,以及亲吻嘴唇有坦诚和祝福的意思,你要是想歪了就自己面壁去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咳咳,既然已经告别了,那我也应该走了。白莲楠,龙特娜安,愿神一直眷顾你们。 ”提上提箱和提灯的梅西尔对面前三人一狗微笑道。 随即她靠近举起定点迁跃瓶的马戈德里什,像是自嘲一般轻声自语道:“这便是结束的话,我真是连哀悼的时间都不剩下啊,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停止前进。” 第91章 会面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梅西尔。咱很清楚你总是想要和别人撇清关系,避免无辜者被自己牵连,可你这样只会把你爱的人越推越远……还有咱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无论这背后有什么理由。”蜜莉恩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烦躁地叼住被冷落已久的烟管,带有薄荷香的烟气在黑暗中出现又消散。 坐在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沉默着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后捋,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小心开口道:“蜜莉恩,我知道这份道歉可能来的太晚了,可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由我的独断专行造成的,非常抱歉。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不后悔杀掉那些人,至于具体为什么我不能告诉您……” “这件事情其实不用你说咱也知道了,和‘那个’有关系吧?”注意到梅西尔犹豫的样子,蜜莉恩伸出手朝头顶指了指。 “抱歉,总之就是这样,您能理解就好……”梅西尔笑得很尴尬又无可奈何,也多亏蜜莉恩的理解,她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 在梅西尔的心中,蜜莉恩就是那个灵魂无瑕的圣人。任何的罪恶与污秽都不应该留在她身上,为了让她保持高尚,梅西尔选择承担一切。 “吼吼,这时候可没太多时间在乎这些了,咱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反省的。”蜜莉恩在爪背上敲了敲烟丝燃尽的烟管并眯起眼睛,她的瞳孔随之收缩,“没想到咱终于有机会去见咱的丈夫和孩子了,想必他们已经等很久了吧?梅西尔,这一次请帮帮咱吧!” “当然没有问题,我会帮忙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蜜莉恩的拜托似乎让她很开心。 “吼吼吼,你都不问问咱是什么事情吗?”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您开口,无论这件事有多难我都一定会做到!” “你别用敬语了……咱先来说说具体情况吧,你好好听着……” 倒映着天空如色彩艳丽的油画般美丽的夕阳与成群归巢海鸟的污水坑,也同样倒映出少女金棕色杂乱短发和如野兽般敏捷的身姿。她毫不在意地踩着飘浮着垃圾与蛆虫尸体的水坑,顺着由石块垒砌起来的粗粝墙面爬上奇形怪状的屋顶,眺望归来的渔船和破烂旗帜肆意漂洋的海盗船群。 变得凉爽起来的海风吹乱了德斯坦凝成条状的头发和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过了许久后,她忽然张开干裂的嘴唇,伸舌舔舐渗血的嘴皮:“去找目标之前,先活动一下身体好了。嗯——听说在这里不能招惹海盗对吧?那我就去骚扰看看好了。” 听完蜜莉恩的说明后,梅西尔对于未来要做的事和需要做的准备都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毕竟所有的事情准备是最为重要的,更何况是要去域外那种充满危险的地方,那就得准备更多有用的东西才行。 “原来您过去还遇到过这种事情吗?也难怪我总能感觉到某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东西,啊,不过那种气息太淡了,我也只是有些戒备而已!”梅西尔一边用手指轻叩桌面,一边用另一只手卷曲的食指顶住下巴,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咳咳,首先咱们得找帮手。最好是能够担当探路人,同时对古代遗迹有相当了解的专业人士。当然也得靠得住,毕竟半路忽然跑路可就难办了。”蜜莉恩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盘被煎得焦黑的鸡蛋和牛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进遗迹前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深入有古代魔法的沙漠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你这种小不点,一不小心可能就被黑飓风或者沙尘暴吹走了。对了,你过来的时候应该没吃东西吧?吃点吗?” “这件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咳咳咳咳!”梅西尔摆手拒绝蜜莉恩的好意之后捂嘴咳嗽起来。 “小姐,你该吃药了。”适时从阴影中出现的马戈德里什递上一瓶颜色诡异,气味让蜜莉恩从生理上无法接受的药。 梅西尔接过药之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她用手背擦嘴的同时叹了口气:“这是尤里希娜做的药,果然还是好难喝。” “魔法使的药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一般都很有效不是吗?当然除了银药之匣之外,应该没人能改进魔药的味道了。”蜜莉恩熟练地拿起刀叉将盘子里的食物切分开。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这些并不美味的食物,一边含糊地说道,“说到准备,咱们得先去买装备,再去招募人手。咱要的有些装备应该不好买到,特别是晶石灯,耀石这样的东西……梅西尔你有什么渠道吗?” “请让我想想。”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问话,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下巴,忽然她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有什么想法的话你就直说吧。毕竟负责搜集情报的是你不是吗?” “渠道的话梅西尔小姐您倒是有的,但您得和琳恩·浮士德小姐见一面。”马戈德里什在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认真地回答道。 为了防止梅西尔一时回忆不起来,他还贴心补充了一句:“她是梅菲斯特的契约者,也是现在赫莱比亚剧院的建立者,以前也是您母亲的朋友。” 听到熟悉的名字,蜜莉恩颇有些吃惊地用握着叉子的手锤击桌面,桌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凹陷:“浮士德那个狡猾的狐狸,她还欠着咱钱呢!其实咱也打算顺道拜访她的……咳!咱特意准备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票的问题了。”说着,她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刻着铃兰花和带翼骷髅,边缘还用金漆和蓝漆填涂繁复花纹的木牌。 如果有狂热的戏剧爱好者在场的话,估计看见那对木牌的第一眼他就会惊讶地尖叫起来。因为这是一票难求的赫莱比亚的入场券,而蜜莉恩居然有两张! “浮士德小姐吗?我好久没有联系过她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拜访看看吧……”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起放在手边的提箱。下一秒从提箱打开缝隙中涌出的死灰色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玛丽的身形。 玛丽在出现的一瞬间,毫不迟疑地抓住从门口横飞进来的东西,扭身将其砸在临近的桌面上。 发现玛丽接住的是个四肢诡异扭曲,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后,梅西尔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是什么人来了?” 对面的蜜莉恩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看向酒馆门口的方向,眼神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好像来了一个不太妙的家伙呢。” 忽然,脸上有个巨大创口的男人摁着肩膀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跑进酒馆。看他狼狈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被野兽袭击了。 在酒馆中央停下脚步的男人惊恐无比地举起血肉模糊的双手,声音颤抖着向眼前的人们求救:“救……救救我!我被怪物袭击了!” 第92章 袭击者 男人整张脸因为巨大创口和痛苦显得扭曲狰狞,他撞上正准备离开酒馆的人,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恐惧地叫喊道:“怪物啊,有怪物啊!我们船上所有的人都被那个怪物打死了!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哎,把人类说成是怪物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了啊,丑啦吧唧的海猴子!之前你不是说我是个小个子,用全力都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吗?我可是用了全力回应你啊,哈哈!别躲躲藏藏的,滚出来和我继续打啊!” “梅西尔,你感觉到了吗?”虽然只是隐约听见来者的声音和闻到其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但蜜莉恩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她放下手中的餐具,将爪放在腰间的破甲剑包着牛皮的剑柄上。 梅西尔用眼神示意马戈德里什去查看情况后,随手将提箱打开一点:“是让人讨厌的感觉……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如果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话,处理掉就好。” “她来了,她来了啊!那个吃人的怪物!我都已经跪地求饶了啊,你就放过我吧!”听见从酒馆门传来的略有些沙哑和尖锐的女声,闯进酒馆的男人变得更加惶恐,他甚至直接躲在别人的身后,抱住对方不让人走。被他死死抓着的路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倒霉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正把灌得满满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的侍女。 “哎哎,你干什么?打架就好好打架啊,打不赢别人也不要进来影响别人做生意啊!”意识到有人想要在酒馆闹事,侍女一边用裙边擦手,一边走上前来吆喝那个举止言行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 可侍女没走几步就被梅西尔抬手拦住去路:“女士,现在请暂时不要乱走,很危险。” 普通人可能看不见,梅西尔和蜜莉恩却能清楚地看见从提箱打开的缝隙中,涌出如流水一般的透明丝线。这些能够轻易割裂钢铁的丝线无声无息地在酒馆内蔓延,逐渐形成一张隐秘而危险的网。 与此同时,出去调查的马戈德里什顺着地上的阴影回到梅西尔的身边:“是个……也许不是正常人,我没见过背负这么多怨恨和污秽的人类,而且她身上有罗丝的诅咒。” “喂,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找你了!”随着门外那个人话音的落下,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从门外直接冲进酒馆。对方以不可思议的动作避过空中交叉穿错的锋利丝线的同时,将那个躲藏在餐桌下的男人连同作为桌面的木板一起踩在脚底。 灰尘飞扬,木板和地面的碎裂声和男人的哀嚎声充斥瞬间安静下来的酒馆。 此时梅西尔和蜜莉恩都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袭击者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一头金棕色杂乱不齐的短发因长时间未清洗,显得有些油腻。削瘦但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和苍白的皮肤,仿佛睡眠不足般半睁半闭的深蓝色眼瞳,满口野兽般尖利可怖的牙齿以及破烂的衣服使她和幽灵有些相似之处。 “这、这家伙不是‘食人的德斯坦’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她不是早就死在域外了吗?” “快,快逃啊,那个怪物她又回来了!” “呀啊啊啊!别挤我,你这个混蛋居然推我!” 当大家都看清来者的模样之后,酒馆内瞬间骚动起来,包括酒馆侍女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慌不已地互相推搡着朝门口奔逃。 为了避免这些无辜的人被切成碎片,梅西尔不得不命令克里默撤回一些丝线,让充斥惊慌与恐惧的人潮离开。 只是眨眼之间酒馆就空了下来,只留下一地客没来得及带走的狼藉。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临阵逃脱的家伙了。你不是要钱不要命,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海盗吗?那为什么还会怕死呢!” 确认自己没有抓错人之后,少女弯下腰用腿压住男人的胸膛,捏紧拳头砸在这个已经失去反抗力气的男人的脸上:“我说的战斗可是死斗,没有必死的决心的话,你和那群小喽啰为何要挑衅我呢!” 一记又一记重拳落在这个肋骨几乎全部断裂的男人脸上,很快他的面骨也被少女的重拳打碎。浓腥的血从男人口中喷出溅在少女的脸和衣服上,把她变成一个染血的恶鬼。 “真是看不下去,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吗?克里默,给我把她捆住。”看不下德斯坦单方面施虐的暴行,梅西尔开口命令克里默收紧原本布置好的丝线陷阱。 就在丝线网收拢的一瞬间,少女像是猫一样从丝线之间狭窄的缝隙中钻出来,并一把抓住梅西尔提着提箱的手:“刚刚开始就闻到你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呢!就像蜂蜜酒还是什么花的味道……我说,让我咬一口怎么样!” 虽然口头上在询问,但少女在征得梅西尔的意见之前就张大口咬向她的手臂。 “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啊!”旁边警惕的蜜莉恩看到这一幕,立刻抬臂将破甲剑刺入两人之间。 只听“哐”的一声,德斯坦的牙齿结结实实地咬在了破甲剑的剑刃上:“靠,你干什么啊!我只是咬一口而已,又不会杀了她!” “尖锐的牙齿,疯疯癫癫的言行举止……你不是应该在域外竞技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露出惊愕表情的梅西尔后退一步摆脱开少女抓住自己的手,随即她以右脚为支点扭身旋踢在其腹间,可对方却在她做出狠厉踢击的瞬间蹬地后翻躲开来。 德斯坦蹲在地上左手垂地,右手抓着油腻的头发颇为苦恼地说道:“红毛猴子你居然知道我?明明我已经收敛很多了,没做什么惹人眼的事情,也按照那个人说的用了能隐藏本来面目的道具……哦,原来挂坠坏掉了啊。”她说着提起一条以绿松石和琥珀制成的吊坠,其中作为术式主体的环状绿松石早就碎成数块。 借助蹬踏地面跃起的玛丽在半空做出凌厉的下踢动作,意图击倒德斯坦。 这个直觉如野兽般灵敏的少女闪身避开,扑到踏碎地板还没有收住攻势的玛丽身上,张口直接咬住她的脖颈并扭头撕扯下一块肉。 深红近黑的血从玛丽几近露出雪白颈骨的伤口中如喷泉般涌出,德斯坦的脸被喷溅的鲜血覆盖。可这不影响她吐出口中的碎肉,继续啃咬玛丽的身体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过,下一秒她就被玛丽抓住后衣领狠狠地砸向酒馆的墙壁。 从袖下抽出匕首的梅西尔直接挥手将其当做投掷武器,用力朝重重砸在墙上的少女胸口掷去:“你的‘个性’真是鲜明的一塌糊涂,域外的竞技场之王。还有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了‘德斯坦’这个名字吗?同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好好叫出来不好吗?你不知道吧,我在竞技场早就过气了,再有趣的战斗观众也会有看腻的那一天的。现在我可是恢复本职了呢,接点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比如……”德斯坦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话的同时,用手挡住梅西尔投掷过来的匕首,她的皮肤与刀刃相撞时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我是为了一只白毛的大狗才会到这个垃圾堆的。现在找到目标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这句话后,德斯坦起身扑向正吃惊看着武器上那一排牙印的蜜莉恩。 “吼吼,原来你是冲着咱来的吗?”蜜莉恩见德斯坦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毫不慌乱地将手中倒持的破甲剑在手中翻转半周,伸臂用全力朝着对方暴露无遗的颈部直捅而去。 剑刃与德斯坦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蜜莉恩皱起眉头,她双脚微动向着侧方迅速地滑开一步,抬臂用沉重的剑柄砸向其腰腹:“你这家伙是故意要接下咱这一击的吗?” “哎呀,这就被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抓住别人破绽就一定不会放过的笨蛋呢!结果是多长了一只眼睛的家伙嘛!”德斯坦抬眉狡黠一笑,她脚尖轻点地面向外侧翻身体,拉扯开手上手铐之间相接的带刺铁链,缠住蜜莉恩的武器开始用力拉扯,“武器禁止啊!那家伙不是说你比起使用武器更擅长武斗吗?那就快点和我比比看谁更厉害啊!” “我们来玩吧!” 第93章 见面礼 “咱现在可是要是争分夺秒的啊,小混蛋!”意识到对手的难缠,眼底有些焦躁情绪的蜜莉恩感觉到剑柄从手中一点点滑脱。为了防止武器脱手落到敌人手里,她立即加大力量将其握紧,同时用另一只爪在德斯坦身上非要害,但会带来剧烈疼痛的地方全力捶打。 很快,蜜莉恩被德斯坦身体的硬度震惊了——她的拳头就像是在捶打极其坚硬的金属一样。 这样僵持肯定是不行的! 蜜莉恩干脆拧动身体旋转,忽然松开握住刀柄的手,让德斯坦连带着破甲剑一起朝着墙的方向砸过去:“既然你这么想要的话,那咱就给你好了!” “啊嘞?”因为铁链还紧紧缠在剑上,所以体轻的德斯坦也跟着逐渐变得炽热起来的破甲剑一起再次飞向墙所在的方向。 忽然间燃烧起火焰的破甲剑像是张开翅膀飞行的赤红火鸟,它在空中笔直划过时空气都因热量而扭曲。 德斯坦缠在剑刃上的铁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炽红色并急速升温,她的脸上出现被飘零火星灼伤的伤痕:“喂喂喂……不是吧?这把破剑上居然铭刻了‘燃烧’的符文!那它得有多值钱啊?” “这件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原谅咱现在就要让你彻底闭嘴!”双足蹬踏地面,让身体比出膛炮弹速度更快冲出的蜜莉恩握紧双拳,她挥出的每一拳都划破空气发出清晰的呼啸。 终于在破甲剑钉在墙上之前,把铁链中燃烧的破甲剑上解下的德斯坦低伏身体躲过第一记重拳,然后她也用拳对蜜莉恩进行还击。 两人拳头相接时发出的轰响竟像铁匠全力捶打钢铁。相比于德斯坦混乱无章的攻击,蜜莉恩的攻击显然更加有序并且有效。 蜜莉恩曲臂用掌从侧方推开德斯坦的重拳的同时,还以掌推和拳击的攻击方法给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可不久之后,德斯坦居然从这些攻击中找到突破的缝隙,她毫不犹豫地扑到蜜莉恩的身上。当她张口咬向蜜莉恩的肩膀时,发现对方人的皮肤不过是魔法带来的假象,魔法下厚实的毛发让她的牙齿根本碰不到脆弱的皮肉。 “切,我就说为什么你看起来有叠影,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用了干扰认知的道具吗?真有意思,真有意思!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咳咳咳……呃咳咳!可恶,是恢复跟不上了吗?明明伤口都已经恢复,但有别的魔力和我本身的魔力混合在一起……这就是你说的后手吗,碧德菲特?”玛丽被德斯坦咬伤的瞬间,梅西尔像是受到牵连一般用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血从她手指的缝隙间涌出,滴落在油腻肮脏的地板上,和滚落在地上的酒杯中渗出的浑浊酒液混合在一起。 另一边,手臂与脖颈上由德斯坦撕咬造成的巨大创口流血不止的玛丽开始从指尖开始化为死灰色的雾气消失。 逐渐被染成血色的酒中,倒映出的梅西尔模糊倒影的脸上,那双近乎黑色的眼瞳中洁白的荆棘环在缓慢转动着。 当摇曳不断的酒液稍微稳定下来之后,这个模糊倒影的嘴唇开合发出只有梅西尔才能听见的声音:“梅西尔,换我来解放玛丽的罪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家伙非常危险,必须得在这里把她处理掉。” “不行,我感觉如果在这里解放玛丽的罪名的话,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容许我再做鲁莽的事情了。就算要做,我也不应该把蜜莉恩卷进来。” 犹豫片刻后,梅西尔垂下眼睛将手摁在那摊酒水上挡住倒影,之后她抬头严肃地看向在旁边蓄势待发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就拜托你了。” “是,小姐。”马戈德里什听见梅西尔的请求之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他伸手握住从脚下影子中冒出的长柄纯黑的镰刀,朝正和蜜莉恩缠斗的德斯坦冲去。 新月般弯曲的镰刃被马戈德里什抡动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近完美的弧线后,斩向被蜜莉恩击中腹部后踉跄后退的德斯坦的腰部。 在即将被一斩两段的瞬间,仿佛看到背后攻击袭来的德斯坦忽然向前扑倒,她用双手撑住地面支撑起身体抬脚猛力上踢。 被踢中的镰刃不受马戈德里什控制地上昂,与蜜莉恩下劈的破甲剑相撞迸射出刺目的火花。趁此机会德斯坦抽出插在小腿皮带下的匕首,用力刺向蜜莉恩的大腿。 “马戈德里什,撑住!”意识到德斯坦是想要让自己失去行动力的蜜莉恩眼神一凝,她借由马戈德里什架住自己破甲剑的长镰为支点跃起,一脚踏在对方翻手拉紧的铁链上。经由火焰软化过的铁链根本承受不住蜜莉恩向下踏的压力,仅仅撑了几秒就崩裂开来。 “咳啊!”被踩住胸口后感觉到呼吸不畅的德斯坦张大嘴呻吟一声,她手腕上那副沉重的手铐忽然自行打开,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呼哧——呼哧——小鬼,咱劝你现在老实一点儿,不然的话咱就立刻踩穿你的胸口。就算有那份力量保护,你的身体也依旧会受伤。”有些气喘吁吁的蜜莉恩低头看着像野兽一样凶恶地龇着牙齿,一边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声,一边用指甲尖锐的手抓挠撕扯自己小腿的德斯坦。 “你等等,马戈德里什。”蜜莉恩抬手阻止了准备给德斯坦致命一击的马戈德里什:“别着急,咱想问问她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你会后悔没有立刻杀掉我的……”同样有些疲惫的德斯坦一边狞笑着说道,一边伸手将尖锐的指尖刺入侧腹的衣服中。 就在德斯坦准备用力让指甲刺入皮肤,与这群人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一群仿佛由黄金铸成,仅有一根指节大小的甲虫忽然间如浪潮一般从酒馆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 甲虫们分成几队朝着除德斯坦以外的人疯狂地扑了过去,特别是踩着德斯坦的蜜莉恩——她瞬间就被甲虫潮淹没了。 “切,这个套路倒是有一点像某个人的风格。”蜜莉恩看着涌过来的甲虫群突然说道。 甲虫潮出现突然且来势汹汹,可蜜莉恩等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甲虫们甚至在梅西尔从提箱中掏出某样物品的瞬间,就慌忙四散并钻入各处的缝隙消失了。 用手挡住眼睛和耳朵,以防甲虫钻入的蜜莉恩从厚实的毛发中扯出一只被毛缠住的黄金甲虫,反手将其狠狠丢在地上踩死。随即她发现被踩爆的甲虫尸体化为融化的金浆,并且金浆蠕动着在地板上凝成一句话:“好戏开场。” “梅西尔,这下事情怕是麻烦了。”看到这句话后,蜜莉恩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年龄大了之后,照顾小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呢!多亏我可爱的切茜娅不需要小孩儿……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到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这可是合约上面没有提到的特殊状况!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就不接这个委托了!哎,生活不易,大叔卖命呀!” 回头确定离那家酒馆足够远了之后,贾巴里·贝利松手将苏醒过来的德斯坦丢在面前没有污水坑的干燥地面上。他抬起戴着露出手掌的皮质手套的手,扶了扶头上插着各色羽毛作为装饰的圆顶礼帽,用富有磁性且腔调优雅的声音对人说道:“作为你未来的盟友,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使用自己的底牌!忍耐,要学会忍耐,我可爱的小姐!”说完后,他还吹了吹鼻下精心修剪的银色胡须并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不要随便和我搭话啊喂!” 德斯坦在身体与接触地面之前,调整动作完美落地。她颇为恼怒地龇牙冲面前的男性发出怒吼,右手呈爪状向着对方的胸口直抓过去:“居然敢阻止我,杀了你!” “脾气可真大,果然你跟我家亲爱的相比差太多了!不过作为一个绅士,对女士就要以礼相待才行。” 这个一头银色杂乱不齐的短发被礼帽压住,穿着以灰蓝色面料缝纫,领口还奢侈装饰着黄金制成的金链的窄袖外套,以及黑无领马甲与白色衬衫,甚至还刻意披着一件蝙蝠似的深红披风增加神秘感的中年男性侧身躲过德斯坦凶狠的攻击。 他那双眼神犀利,眼角略略下垂的深绿色眼瞳中显出一丝疲态和漫不经心:“休息吧,你也累了吧?” “关你什么事啊!你再对我啰里吧嗦,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再把舌头拔掉喂狗吃!等等!这个手铐是怎么回事?”一击扑空有点气急败坏的德斯坦抬手握拳时注意到,原本已经损坏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仔细看后她才发现这个手铐的颜色和之前戴的那一个完全不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德斯坦歪头张嘴咬了一口手铐的边缘,发现这个手铐居然是纯金的:“靠,这是你搞的?这个倒是感觉很华丽……不对!我才不要这种手铐呢,丑死了!” “哈哈,人生真是有趣,我竟然能跟曾经有‘食人的德斯坦’之称的小姐合作!” 完全不理会德斯坦的抗议的贾巴里说到这里,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抽出折叠的胡桃木手杖。他抓住镶嵌着银色常春藤装饰的顶端,将其朝地上一甩展开来:“那么,让我们依照计划开始行动吧,一起向着怪物的巢穴前进!” “别搞这些,我们要去哪儿?”德斯坦有些无语地看着贾巴里,她总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跟我来吧,马车已经在等着我们了!”贾巴里指着路边等待的马车,“我们先去见见我们的雇主。” 第94章 谢瑞比盖 谢瑞比盖并非教国建立后才兴起的城市,而是王国时便建立起来的的音乐之城、艺术之都。 这座城市能成为教国的一部分,也多亏于城内有众多独具艺术特色的华美建筑,收藏各种风格的艺术画作和雕塑的收藏馆,甚至就连一些看上去朴素的民居的墙面上都刻写着名家之作。当然也有一些尚未被破解的咒文深藏在某处等待着人触发。 既然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当地那些时代久远的图书馆。那些装潢古典庄重,甚至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不对称风格的建筑内,关于文学、艺术和历史等内容的藏书多得不可胜数。 有传闻说,图书馆的密室里还有一些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珍贵古籍和魔书,得到它们就能学会远古遗存下来的魔法,甚至是制作带来永生的魔药。实际上,这些传闻都不过是那些学者杜撰出来吸引不学无术者去图书馆看书的噱头,那些珍贵的魔书和古籍根本不会被普通人找到。 这座城市广为人知的还是为各类人士开设的学院,这些学院基本上不会限制入学者的阶级身份,也不限制入学年龄。 只要能支付合理的学费,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接受教育,有的学生在完成学业后还能分配到合适的工作。不过也有一些德高望重,又在乎学识的传承与积累的学者为了能培育更优秀的人才,继承那些逐渐被人遗忘的知识和技术。特意花费巨资共同建立了伯利克大学,后来这座大学被教会强制更名为“象牙塔圣学院”。 这所大学培养了相当多的人才,其中包括被世人称为“天才”的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提出“人皆平等论”、反对神权专制的哲学家德温·贾尔斯,成名极一时的“贤人”亚摩斯·纳尔森……总之,谢瑞比盖城是学者、艺术家与好学之人的理想之地,来到这里的人不仅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和教育。 每个人都能因艾登·伯伦的“没有人是废物,只有没有利用起来的人”理论受益,获得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据说教皇每年都会来当地的教堂举行考试提拔有用的人才,所以这座城市可以说是教国的第二首都了。 “终于允许我们进去了,真是等太久了!” “这次我可是来送书的啊……这么久才允许我进去,老师肯定会把我赶走的!” \"神啊,神啊,感谢你庇护我等熬过此次灾厄!我等定会全心全意侍奉您!\" 瘟疫不再蔓延过后,谢瑞比盖城终于再次打开那扇两边放置着九头巨龙石雕的宏伟城门,允许慕名而来的学者、艺术家以及寻求庇护和工作的灾民进入。 所有在城外翘首以盼的人们瞬间从各处蜂拥而来,但却被城门口设置的检查关口挡住去路。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并登记身份,无论是身体状况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哪样有问题都会影响进城。 “疼疼疼疼!梅西尔你稍微温柔一点,咱可是伤员啊!” 忽然从摇晃的破烂马车厢里传出的哀鸣让正排队向前准备接受守城卫兵检查的人们不住侧目偷看,年迈马车夫恐怖阴冷的目光又让所有人不得不移开目光,重新专注自己的事情。 马车厢内着装一丝未变,面色有些阴沉的梅西尔正在为肩胛骨被袭击者打裂的蜜莉恩进行包扎和固定。 龇牙咧嘴的蜜莉恩有些委屈地喊道:“谋杀了谋杀了!吼吼吼,开玩笑的啦,这点小伤都忍受不了咱还当什么佣兵啊?还有梅西尔,你笑一笑啊,你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漂亮的啊!” “面对这种情况,我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点点地攥紧手中泛黄的纱布,之后她将头扭向一边紧咬住嘴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是能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明明您的人生已经变得一团糟。什么事情都糟糕透了,就连陪伴您的那些人也……” 梅西尔,你真是个很温柔的孩子。表面上你总是对谁都不关心,内心你却在乎着所有你结识的人。无论好坏,你都会将他们视作人生的一部分,去珍惜他们。正因为如此,咱才会这样在乎你。在明白为什么你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之后,咱心中的歉意已经…… 听到梅西尔说出的话之后,原本咧嘴露出笑容的蜜莉恩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她露出安心中又带着一点欣慰与悲伤的笑容。她抬起戴着日光石与绿宝石碎片制成的手链的爪,轻轻抚摸梅西尔光滑冰冷的脸颊:“梅西尔,看着咱的眼睛。” 蜜莉恩很喜欢梅西尔那双红宝石一般美丽的酒红色眼睛,她也经常遗憾这双眼睛总是缺乏生气,就像是古老安静的井,任由石子投入也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梅西尔,你听好。咱也和你一样总是经历着与他人的离别,丈夫的、挚友们的、仇人的,最后是孩子们的……也正因为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人生,咱才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了解他人的故事并且帮助他们。” “人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只是时间各不相同而已,再加上人生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和阴谋,生活才会这样艰难。你必须去学会接受这样的痛苦,即使是迫不得已。未来咱也会在某一天离你而去,但在此之前,咱想要看见你的笑容。” 蜜莉恩的眼睛总是会让梅西尔联想起远方冰峰连绵的冰蓝群山,它们又像世界上最优质的蓝宝石那样,散发着美丽而温柔的光芒。也正因为如此,梅西尔总是避免与蜜莉恩对视。 “我已经忘记该如何哭泣和发自内心的笑了,不过您都这样说的话,总有一天,我应该会把所有我遗忘的东西全部找回来吧?”梅西尔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歪头苦笑着说道。 正在蜜莉恩和梅西尔两人不知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时候,原本正在行进的马车忽然停顿下来,马车厢也随之摇晃,原本就腐朽的木架松动发出嘎吱声。像察觉到什么的梅西尔忽然抬起头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对着蜜莉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她打了个响指,点燃放在自己与蜜莉恩之间的蜡烛。 “老人家,不好意思。虽然确定您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我们得确保您没有携带违禁品。因为谢瑞比盖城中有些东西是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但总有些人把它们带进城大赚一笔。” “我能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呵呵呵……那么请跟我来吧。” “沙。”一双布满皱纹且枯瘦的手掀开挡住马车厢出口的布幔,微弱的晨光透过缝隙照亮堆放着些杂物和食物的马车厢内部。马戈德里什显得有些可怖的脸从布幔后露出来,他掀开厚重的布幔,并且向着旁边让开一步摊开左手,让身后穿着锁子甲的年轻士兵上前进行检查。 “如您所见,这里除了我的行李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来谢瑞比盖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毕竟子女都不在身边,我得赚些钱才能给自己养老才行啊!” “好的,没有问题,您进去吧!”这个面容尚还年轻的士兵将头探进马车厢,他随意看了几眼之后便爽快地准备放行了。 刚刚检查完另外一组人赶过来的中队长伸手拦住准备去驾驶马车的马戈德里什,用略带恼怒的语气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我对你们这些新来的可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说完,这个酒槽鼻比草莓还红的男人把头探进马车厢,像猎犬一样耸动鼻翼用力呼吸。他隐约闻到某种香味,可眼前的马车厢内什么都没有。 “老人家,不好意思啊。我们的中队长就是脾气不太好再加上有点古板,其实他人还是很好说话的。这几天他没有钱买酒喝,所以就……”年轻的士兵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对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阴沉的马戈德里什解释道。 马戈德里什明白这个男人的意图,他毫不迟疑地从贴身的衣服中摸出两枚形状不规整的银币递过去:“这算是给您的礼物吧,毕竟守城如此辛苦还要来关照我这个老人家。” “老爷子你也辛苦了,老远到这里来寻求安身之处也不容易吧?”中队长接过马戈德里什递上来的钱之后,立即展露出热情的笑容,他放下布帘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移开用沉木制成的障碍物放行。 “欢迎来到谢瑞比盖!无论你是学者还是艺术家,亦或者是被唾弃为无用之物的流浪汉和残疾人,你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份安稳的工作!” 第95章 入城 “纳撒尼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啊,不是我的香水味!是只有那些非人类的家伙身上才会有的味道。”排队的人群之中,一个样貌十分惹眼的女人高亢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等待入城的人们的注意。 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将蜜金色大波浪卷的长发盘成繁复古典的发型,仅留下耳朵两侧的长发垂在身前。 女人的容貌如同火红玫瑰那般艳丽出众,她穿着一身漆黑的露肩宫廷长裙,层叠裙裾上装饰着大量繁复蕾丝和丝绸蔷薇花。她纤细的腰际缀满装点着黑色珍珠与网状蕾丝,以丝滑绸带制成的黑玫瑰,大胆裸露出肩膀与胸口白皙而光滑的皮肤与深邃曲线。 女人伸出搭着以金线刺绣着玫瑰花与火焰图案的深红色披肩的手臂,放在身边男伴的手臂上,示意他看前面离开的马车。 “有恶魔的味道,而且很浓郁。真是令人讨厌!我还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呢,看样子没那么容易。”女人张开抹着火红唇脂的口,发出令人不禁沉迷其中的优美声音。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玫瑰与栀子花的馥郁芳香的气息,让无论是站在她身后还是从身边经过的异性都忍不住侧目和加深呼吸。 “玛蕊娅,不要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而且别忘了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穿着定制礼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纳撒尼尔早已习惯同伴的高调,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对方注意他们来到谢瑞比盖的目的。他们是来调查恶魔痕迹的,不是来处决的,要是在行动前被目标发觉的话就麻烦了。 “切,你个老古板,真是白活那么多年了!”被叫做玛蕊娅的女性有些不满地撇嘴,随即她坏笑挽住亚撒尼尔粗壮的手臂高声说道,“我知道啦,亲爱的!我不是听到提箱的魔女的传闻吗?我在想她会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嘛,万一她在这种地方大开杀戮不就太可怕了吗?你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啊!” “魔女?哪儿有魔女!” “有人说提箱的魔女在这里,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处决了吗?” “不好说,你们也应该听过那个传闻,就是针对魔女的处刑其实失败了,那个魔女还活着……” 周围的人群因为玛蕊娅的话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甚至有人想要立刻掉头离开这里。 “提箱的魔女”对于教国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传闻般的存在,他们很清楚提箱的魔女是真实存在的,曾经她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伤害,是名副其实的大罪人。更有传闻说她会引诱他人与恶魔签订契约,好让恶魔吞噬掉无辜的人的灵魂维持她自己的永生。 “不用管他们,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玛蕊娅及时叫住身后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处理的同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这么敏感,我们不是刽子手!” “玛蕊娅你也真是!算了。不过你说提箱的魔女是当年我们合力讨伐的那个魔女吗?的确,如果她在这里出现的话,对我们双方来说应当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我相信,对方不会在这里乱来的。”纳撒尼尔回忆了一下过去,他对那个魔女的印象并不差,只能说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错误罢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提了行了吧?你可别啰嗦了!”玛蕊娅无奈扶住额头。 纳撒尼尔深深看了玛蕊娅一眼,他忽然抬头看向前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破旧马车。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将隐藏衣领下的圣徽,展示给上前检查的士兵看:“我们是奥赫洛夫圣教会的成员,请允许我们不接受检查直接进城。” “啊嚏!”正在马车厢内等待更换衣物的梅西尔忽然感觉鼻子一痒,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坐在马车夫驾驶马车的位置上保养武器的蜜莉恩听到声音,忍不住笑起来:“吼吼吼……魔女也会生病吗?还是说尤里希娜那家伙制药的技术退步了?哦,对了,梅西尔你有没有酒什么的,这一路过来渴死咱了!” “蜜莉恩,你就不要调侃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属于魔女谱系中的一员。”梅西尔在用手捏了捏鼻子后有些尴尬地回应道。虽然她被称为魔女,但实际上她跟魔女根本就沾不上边,真正的魔女可比她更擅长使用魔法。 “酒的话,只有果酒。”正在对梅西尔要穿的礼服进行最后调整的克里默说着抬起手,对着空气虚抓了一下。于是打开的提箱中,一瓶酒瓶异常精致的橙红色果酒在半透明丝线牵拉下,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一脸期待的蜜莉恩手中。 之后几人都听见从提箱中传出的愤怒咆哮声:“罗曼夫,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珍藏的果酒?我已经忍你很多次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自己不放好关我什么事?诬陷别人你倒是挺厉害的啊!打就打,谁怕谁!”似乎不甘心被诬陷的罗曼夫选择应战。 在打斗的声音传出来之前,表情十分复杂的梅西尔伸手关上提箱:“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下……明明以前关系挺好的啊,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两个白痴,在这段时间里就好好打一架吧!谁叫你们弄坏了我还没有做好的新傀儡!”克里默小声嘀咕道。他将手中手工缝制的男士礼服举起来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把它递给马车厢里的梅西尔。 “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我收紧了腰部和腋下部分,加了圆角翻领和袖边的刺绣。至于纽扣用的是犀甲牛的角和红宝石,扎在领口的丝巾为了衬托你的瞳色所以用的是酒红色。你自己试试吧,不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好,谢谢你,克里默!”梅西尔接过礼服后开心道,“你的手艺我放心,辛苦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穿男装了,梅西尔。”克里默说到这里时还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显得有些不太开心。 “哎呦,咱还真没想到梅西尔还会穿男装啊,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吼吼!”右腿搭在左腿上,坐姿实在有些不雅的蜜莉恩一边开心地咧嘴傻笑,一边用爪直接捏碎瓶口,把甘甜的果酒倒进早已干渴难耐的口中。酒的品质很好,甘甜中能够明显感觉到矿物感,完全没有劣质酒的苦涩。 蜜莉恩满足地发出一声舒叹后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然后她高举起手里的酒瓶喊道:“干杯,祝咱们一切顺利!” 第96章 赫莱比亚剧场 赫莱比亚剧场是谢瑞比盖城最为出名的民间剧场。虽然这座剧场目前没有被教会承认,但很多来到谢瑞比盖的艺术家和戏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去那里看一场戏剧表演。 这座剧场出名不是因为那座华美古老的建筑,更不是因为剧场的主人招揽了许多优秀和出名的戏剧演员,而是戏剧表演本身让观众感觉身临其境,仿佛他们就是戏剧的参与者。 “戏剧表演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要入场的稍微快一点。如果戏剧开始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入场了!” 两座纯木料搭建的东方式古典住宅之间,便是赫莱比亚剧场的入口。剧场入口处有一扇双开雕花的大理石门,门扉上雕刻着恶魔拥吻以群蛇为裙的女性的精美绝伦的浮雕,模仿东方建筑修筑的长方形门簪上以彩绘的方式绘着月桂花与荆豆花的图案。 作为装饰品树立的洁白石柱上,坐着一个发梢带着青灰的灰紫色长发,如瀑布般从高处垂落在地上,看上去纤细而苍白的女性。女性脸上蒙着绘有延伸出枝蔓状图案和古代文字的灰色薄纱,没有任何多余花纹的银色丝质长裙严实包裹住身体。 路过的人们隐约能看见女性如妖精一样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容,以及如同比例完美雕像的身体曲线。有很多男人为一睹女人芳容驻足,又因为售票的背着棺材的魁梧男性而停下脚步。 “排队买票,插队打出去。三银币,四等票。一金币,三等票。五金币,二等票。一等票和特等票已经售光了,谢谢惠顾。” 负责售票的男人一头红棕色长发比废弃的鸟窝还脏乱,他脸上满是胡茬但长相并不狰狞,甚至看上去有些英俊。 肌肉分明的身体比年轻棕熊还要强壮,可惜却穿着散发野兽臭气的熊毛大衣,用熊头兜帽的部分遮住那双纯黑的眼睛和粗大的眉毛。他从别人颤抖的手中接过钱的动作却不像外表那样笨重,甚至是灵活得让人觉得有些吃惊。 “恶魔?两只都是!他们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远远便闻到恶魔身上特有味道的蜜莉恩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破甲剑,“咱可不能当作没看到!” 手持精致手杖的梅西尔抬臂制止蜜莉恩的下一步动作:“不用担心,他们是剧场的成员。和浮士德签订契约以后,他们不会伤害人类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默认他们自由活动的。”说完,梅西尔抬脚走过去。 “罗尔夫,好久不见了,能看见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梅西尔走到壮汉身边之后仰起头微笑道。此刻她完全就是一个穿着讲究且得体,甚至是随处可见的贵族少年,只不过有些特立独行的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而已。 被梅西尔称为罗尔夫的壮汉在低头看清梅西尔的样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刚刚收下的钱币从他的指间滚落,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您、您是梅西尔……” “请叫我纳尔森少爷,罗尔夫。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毕竟你们没有做任何坏事,只是在表演而已。” 梅西尔抬手对着罗尔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轻用手中的手杖点了点地面,并指了指保持着警惕站在身边的蜜莉恩:“我的朋友,她是个佣兵,平时对恶魔之类的有些敏感,你们别别在意。” “您今天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表演的吧?”同伴的嘴拙和迟钝,让坐在石柱上招揽客人的比阿特丽丝不得不代替他开口询问梅西尔来剧场的理由,可她只得到对方一个带有神秘感的微笑和噤声的手势。 “秘密哦,不过你可以猜一猜。还有,比阿特丽丝,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梅西尔抬头微笑。 “我讨厌你,真的最讨厌你了!只要你出现的地方,就绝对没有好事发生。万一这里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无处可去的!要是再失去安身之所的话,我就不会在忍耐了!”嘴唇颤抖的比阿特丽丝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头发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诡异扭动并变得坚硬起来。不过最后她还是抱住手臂,控制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很多的人在旁边看着,要是在这里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的话,教会的人会赶来驱逐他们的。 “要我不惹麻烦,恐怕只能等我进入冰冷的墓穴彻底安息的那一天了。不过,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一瞬间露出落寞表情的梅西尔说完这句之后,扭头缓步走入剧场门中。 “梅西尔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如此憎恶她呢?”蜜莉恩在跟上之前抬头随口问了一句,她注意到两只恶魔都看向自己并睁大眼睛——那两双眼睛中仿佛有转动的深渊旋涡,让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不是她的话,我们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比阿特丽斯轻声说道。 赫莱比亚剧场不像其他的剧场一样建立在地面上显示自己的宏伟与豪华,而是低调建立在曾经的地下某个大人物挖掘出来用于储存珍贵藏品的地窖之中。 在穿着遮住全身每一寸皮肤的黑色长裙,甚至连脸都用网状蕾丝遮住的高挑女性的引导下,因空气中散发寒意,不由自主地瑟缩脖子的观众们小心地顺着用沉重且坚韧的铁金木与粗粝岩石堆砌阶梯向下而行。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除了被金属章鱼触手缠绕的六棱锥形彩色玻璃壁灯之外,还有不少以浅浮雕的浮雕技法雕刻出的各种有名的戏剧场景,其中就有《浮士德》这个故事中,浮士德与恶魔梅菲斯特交易的那一幕。不过浮雕中所有被雕刻出来的人物都没有脸,只有阴森森的骷髅脸展示给欣赏的人。 剧场位于地下的原地窖中,所有人越往下走便越能够感觉到空气的寒冷,他们能够看见浮雕空隙之间嵌入墙壁的非人雕塑。其中大部分都是由人与各种动物结合出来的异形体。这些摆出要突破墙壁钻出来动作的雕塑实在过于逼真,以至于有些前来欣赏戏剧表演的孩子忍不住躲进父母的怀中瑟瑟发抖。当然,也有不少艺术家对这些细节异常精致的雕塑发出赞叹。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梅西尔伸出手将有些紧张的蜜莉恩拉到身边,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这些装饰里面都附带有魔术的术式,它们会不断吸取魔力储存在雕像里面,你可能会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在这里不会受影响吗?你不是说缺乏魔力会引发魔力失甚至导致死亡的吗?”蜜莉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后又问道。 “使用正规的魔术不会导致魔力失,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生物自身都会产生魔力。” “大多数能利用魔力的人体内都有一个由高浓度魔力形成的容器。这个容器就可以将周围从魔脉中分离出来的魔力碎屑吸取过来,增强本体的身体力量或者反应能力,而这些术式则是干涉规则,再将从魔脉中抽取的魔力加以利用。” “当然这样的魔术只有依照一定的规则运行,简而言之,魔术也就是被规则所束缚着却又能干扰规则的方法而已。”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手,在空气中用手指留下一排发着洁白光芒的异形文字,之后她像挥散烟气一般将这排文字随手挥散。 “这个是魔术师们的做法。毕竟魔术师不像魔法使拥有言语和信仰的力量,能自由与妖精和古代生物进行沟通,他们也不能直接将魔力加以利用。也正因为这是为了接近真理的亵渎规则的做法,所以魔术师当中也有很多被反馈结果变成异形体的可怜虫。” “魔术果然很危险啊,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风险的。无论是要得到什么,还是想要学习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对魔法和魔术相关了解甚少的蜜莉恩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然后她伸手摸摸梅西尔的头,“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自己支不支付得起背后的代价,包括拯救他人这件事。你不是完美的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你不必在做不到的时候勉强自己。” “怎么提到这件事?我知道的,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梅西尔苦笑道,“谢谢你,蜜莉恩。” 第97章 魔术师的场合 赫莱比亚这个建立在地下的剧场从高处向下看的话,就像是一个内部放满舒适座椅,装修古典优雅的巨型鞋盒。 放置着松软的天鹅绒靠垫,依次升高的座椅整齐排列在宽阔舞台的正前方。 二三楼环绕三面墙壁之上的座位相比于一楼更加舒适,甚至配备有侍女和单独分割出来的奢华房间,当然精致的食品也是免费提供的。 悬挂在绘有天顶画的天花板之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如同游动鱼群的金色纱幔飞扬使得大厅中光感朦胧迷幻。栩栩如生的异形雕塑作品、名贵的画作和可以堪称经典的舞台结构,被剧场的设计师张扬的呈现在观众们的视线之内。 放置着足足有一千两百根铜制音管,十六枚音栓和两套键盘以及一层脚踏板,表面以极其大胆的手法在雕刻着死亡天使、玫瑰与群蝠花纹的宏伟而古老的管风琴的舞台,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台足足需要十人操纵的乐器发出的乐声,大约是地面之上的人都能够听见吧? “不愧是特等票,不仅观看的位置很好,而且还有单独的房间。” 向检票的侍女出示剧票之后,梅西尔等人就被对方单独带到二楼最前方的奢华单间内,随后种类丰富的果盘与酒水也被人安静而无声地送进了房间。 对酒水一直爱得痴迷的蜜莉恩毫不客气地坐下,她打开瓶子将酒水倒入了口中,喝下后相当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呼——太爽了!” 梅西尔也优雅地坐下,她打开提箱,让恶魔们都出来自由活动。 “这个建筑是……啊,要是当年我能在这个地方来展现自己的话,我一定能够借此大放异彩的!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彻底与我无缘了!”当许久不曾自由活动的鲁巴斯看清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之后,他忍不住张开手臂发出叹息,想象起在舞台上被掌声与称赞声包围的场景。 听到鲁巴斯的话,克里默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低头整理手中的傀儡线:“鲁巴斯,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事情已经轮不到我们了吧?无论是过去也好,还是现在也好,总有一些场所不属于我们。” “呵。”听到鲁巴斯叹息的罗曼夫一边托腮勾唇露出讽刺的笑容,一边摇晃着酒杯中芳香扑鼻的果酒说道:“可惜啊,估计也没人记得你这个当时有点小名气的音乐家吧?也不会记得曾经有个被自己的爱妻杀死的贵族……都是一样的啊,别想这么多,好好欣赏表演吧!这可是来之不易的特等座呢,敬我们美丽大方的蜜莉恩小姐一杯!”说完这番话后,罗曼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空气中的魔力很稀薄,如果再少一些的话普通人都会感觉到不适,不,应该是魔法都聚集在特定的位置上吗?引人注目的魔术,不愧是你的风格。 梅西尔站在足以俯瞰整个剧场的窗台处环视四周,发现无论是镶嵌在墙壁里的雕塑,还是精美绝伦的浮雕画上的人物都无一例外地伸手指向舞台。这正好构成一个能够吸引他人视线与注意的“术式”。 有这个术式在,无论什么样的表演,大概都能够将所有人的视线和心牢牢抓住吧? “我的天啊,真是没有想到梅西尔你在魔法和魔术上都是天才!看看,你居然能够不在对照基本术式的情况下写出新的术式,而且术式只需要施术者注入一点点的魔力就可以持续数十年!吸引他人的目光,多么了不起的想法!” 站在杂乱桌子对面的女性的一连串夸赞让梅西尔恍惚了一下,之后她才将手指交叠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道:“虽然能够无差别吸引所有生物的视线……可一旦这些术式失控,所有在魔术内的生物都会陷入到一场恐怖的幻境当中,就连施术者本身都无法避免的……代价太大了,而且非常危险。” “别说这样打击自己自信的话,梅西尔。你要知道你才十几岁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已经证明你比那些只会口头上说说的魔术师们强太多了!”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越过桌面紧紧握住梅西尔放在胸口的手,同时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中迸射出梅西尔从未见过的光芒,“交给我吧,我会让这个魔术变完美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第一个看见这个魔术的!” “约定好了!” 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吹起梅西尔垂在肩膀两侧没有被发绳扎起的头发。 “浮士德小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又博学又温柔,还是一个合格的学者。不是有她的帮助的话,我也不会将那些事情坚持做下去。”梅西尔低声自语的同时低头俯视一楼的观众席,没想到会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当年一度让她陷入苦战的教皇的鹰犬,其中一人还与自己身边的恶魔有着很亲密的联系。 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些梅西尔本被淡忘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先静观其变好了。只要互相不打扰,我们之间就应该不会在这里发生斗争。梅西尔一边皱着眉头思考,一边将视线从那两个兴致勃勃拿着观剧镜的“老朋友”身上移开。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观众。 说是有趣,不如说是那个人似乎惹上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不,那个不应该称作东西,而应该叫诅咒或者污秽,是肮脏又卑劣的黑暗之物。 陌生人的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除非对方对她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帮助,可惜这种巧合应该不可能出现。梅西尔想到这里收回目光,走到蜜莉恩身边坐下,给跳到大腿上撒娇的里芬柯刻梳理毛发:“里芬柯刻,抱歉。这段时间都没空照顾你,趁现在让我给你梳一下毛好了。” “哈哈,幸运女神在眷顾我!”罗里觉得最近运气变得非常得好,她这几天不仅接到陪同冒险者去探索遗迹的委托,而且还得到了对方赠送的赫莱比亚剧场的剧票。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剧场,除了票价贵一点之外就没有任何缺点了!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单能让她赚到足够挥霍整整一年的钱! 要是没有这三个麻烦鬼跟着自己的话就更好了,但这也是自己贪心的后果……举着侍女送来的观剧镜的罗里想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注意到对方正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里压低声音询问道:“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在下感觉刚刚有视线,虽无恶意,但仍需小心……”被罗里称作又的人抬头看向二楼,他金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猩红色,那是梅西尔转身离去时留下的发尾,“希望对方没有恶意。” 第98章 开演前 痛饮完桌面上所有的酒,感觉万分满足的蜜莉恩吐出一口气,她一边将烟丝填进烟管里,一边向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梅西尔询问道:“浮士德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你不是给她送了信吗?” 填完烟丝后,蜜莉恩慢悠悠地将将烟管点燃并叼在嘴里,用鼻孔呼出灰白色的烟气:“呼——真爽啊,吼吼吼!果然还是抽烟喝酒最让咱放松了。对了,梅西尔,你是不是看见教国那些狗娘养的混蛋了!要不咱们先去收整收整那群家伙,反正时间上还来得及!” “不,没关系,有些事情该过去了。”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话犹豫一下,理智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她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知道有一天我还会和那些人战斗。可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影响到其他无辜的人会比较好,教会里也有比较理智的人,他们只是不得不服从命令而已,说不定会有机会说服他们。” “梅西尔你还真的是成长了啊!明明以前那么任性好胜,你也终于学会隐忍和关心他人了!人类果然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前进的种族,即使面对诸多的问题和苦难,被困难所拘囿,却仍是要如此。”蜜莉恩仰头畅快地大笑了一阵之后,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梳理整齐的头发,把它们揉得一团糟。 梅西尔抚摸缠绕住脖颈的里芬柯刻的蛇尾巴低声说道:“为了前进所付出的代价,能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呢?” 剧场空气的确冷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毕竟这里是曾经用于存放只能用冰才能够保存的珍贵收藏品的地窖。 即使经过改装,甚至是在地板下埋入不断循环热水的铁管,也依旧无法阻止寒意从剧场的每个角落渗出来,包裹在来者身上。 不过很快,就有专人为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客人们送上厚实的毛毯和温暖的手炉。那些黑裙的侍女们就像是剧场里的魅影,让人不经意间被吓一大跳。 “非常感谢。”玛蕊娅微笑着从这些没有生命气息的侍女手里接过毛毯与手炉。 等侍女离开后,玛蕊娅的眼神立刻阴沉了下来,她用手拂了拂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扭头对身边的纳撒尼尔嫌弃地说道:“真是让人不快的地方,除了恶魔之外,就只有这些没有操作者也可以依照一定指令行动的人偶了。真是的,坐在这里那么久,居然就只得到了一些没用的情报!我可是对话剧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要是其他人知道这个剧场的真面目的话,估计整个剧场都会彻底沸腾起来吧?要不是有我们的庇护,这些人能这样安逸生活吗?” “身为神的仆从,我们不能以高傲的姿态对世人施以救赎,也不能因为救助他人而索取荣誉和报酬。”纳撒尼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若是守护也需要付出平等的报酬的话,这应该叫做雇佣才对。玛蕊娅,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你不要把那些无聊的教条挂在嘴边好吗?现在我们可是在恶魔的巢穴里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安静一会玛蕊娅,表演要开始了。” 当那些慕名而来,或者早已把观看戏剧当做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观众们悉数落座。不知藏身在哪里的乐队开始调试乐器,能够隐隐听见或者优美或者宏大的乐声在剧场大厅内回荡。 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大声向父母询问乐声的来源,又不得不在父母的眼神与手势的制止下安静下来。 “吼吼,这是要开始了吗?”蜜莉恩一边好奇竖立起耳朵仔细谛听动静,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有些心不在焉地为里芬柯刻梳理毛发的梅西尔。她调整坐姿,将身体前倾以便能更清楚地看见舞台,“时隔多年咱终于又能看到戏剧表演了,真是有一点期待呢!也不知道表演精不精彩。” “是呢,我也有很多年没有看过了,大概这一次能够大饱眼福吧?”梅西尔将垂在身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抬眼微笑着应和道。之后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提灯,低声自语道:“没想到今天那个人也在这里。” 观众们看不见的幕后,准备上台的演员们正拥挤着做最后的准备。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往来奔跑的人和各种或者庞大或者危险的舞台道具,空气中弥漫的脂粉香和香水味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混杂的声音让人根本就无法分辨来源,这也就导致所有人都在提高音量大喊。 “谁看见我的项链了,就是有蓝宝石和珍珠的那一条?对了,我的首饰不够了,明天叫珠宝商带新款式的首饰过来让我看看。” “我的香水什么时候用完了,谁能把香水借我用下啊?啊,我不要前调是果香的!” “谁穿走了我的裙子啊,明明今天我不是这个角色啊!啊,对不起我忘记今天和别人交换了!” “麻烦让一让,拜托各位让一让啊!我找浮士德夫人有急事!” 灰色短发,有些蜡黄的圆脸上褐色雀斑明显,穿着一身劳工才会穿的粗布衣服的男孩正尽力避开准备上场的戏剧演员们,想走到舞台后方剧场主人的房间去。 男孩身形相较其他人而言过于矮小,他请求的声音也不够响亮。这些全身弥漫着脂粉与香水气息,穿着华丽古典,会让人误以为是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戏剧表演者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男孩的存在,这就导致他最终也只能在由人群组成的移动河流中挣扎。 “终于挤出来了,再晚一点的话我恐怕就要被挤死了,天哪!”从人群中挤出的男孩手撑着膝盖喘着气自语道,之后他按了按头上奇迹般没有被人挤掉的帽子。 男孩的名字叫格罗佛·卡特,他今年才十五岁,就已经被剧场的建立者,琳恩·浮士德称赞为“最为称职的帮手”,并且浮士德已经将后勤指挥的工作交给这个男孩处理。 当然,格罗佛很明白为什么浮士德夫人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这仅仅是对他的特殊关照而已……他也是真的很感谢浮士德夫人给了他工作,只是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职位,因为大家即使不用他的指挥也能够做得很好。 “我就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反正我只是一个没有天分的孩子。”格罗佛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 如果浮士德听见格罗佛这么贬低他自己,估计又会好好说教他,可现在她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因此格罗佛最重要的任务是叫醒还在睡觉的浮士德夫人——客人都来了,她怎么还在睡! 第99章 浮士德夫人 推开浮士德夫人的私人房间之后,首先扑面而来的是灰尘与墨水特有的味道,无论是剪裁一半的戏服,还是未完成的剧本都被主人毫不在意地堆在灰暗的地板上。 整个房间里都处在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中,用来支撑衣服的人形衣架半隐在床幔之后,宛若镂空的幽灵,占据大半空间的床铺上软垫堆成了小山,有些软垫甚至直接滚在地上。 这样的环境让格罗佛根本没地方下脚走路,可他有其他提醒屋里的人起床的方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圈成桶状放在嘴前,冲床的方向大声喊道:“浮士德夫人,您该起床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天您不是要与客人见面吗?再不起来的话,您就要失约了啊!啊,午餐您又没有吃!我可是拜托哈里斯给您做了您最喜欢的煎牛排,您不知道现在香料有多贵吗?” “啊?什么午饭?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过了一会,床上那堆垫子下才缓缓地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头发颜色像撒在金子上的夕阳光一样呈现不可思议的金红色,白皙皮肤虽然已经松弛,但也不难看出过去的貌美与学者风韵的中年女性。当她抬起因为岁月而略带皱纹的脸时,那因睡眠不足布满血丝,显得有些浊黄的银蓝色眼睛也随之睁开来。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她被黑纱裙包裹的身体依旧是曲线曼妙,只是相比过去削瘦了一些。 浮士德低头戴上以黄金镶边,高度透明的水晶打磨而成的单边眼镜,她将末端缀有托帕石的镜链缠在右耳上之后赤足下床,同时从阴影里走出的黑裙侍女为她披上灰色毛领的墨蓝色长袍。 “夫人注意形象,我还在呢!而且不穿好衣服您可能会生病的!” 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格罗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手指的缝隙中偷看在桌前坐下的浮士德,发现对方居然将那盘冷了许久的牛排端到面前:“啊,夫人,那个不能吃了啊!” “没事没事,况且现在表演要开始了吧?也不好让别人再去重新做一份了,我就将就着吃吧。”浮士德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饭菜的冷暖之后拿起了刀叉,她切着有些发硬的牛肉继续说道,“我也想尽快与老朋友见面呢呵呵……毕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她参演。” “浮士德夫人,你是不是又不想换衣服了?” “呵呵,居然被你发现了啊?” “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才刚刚得到活下去的机会,若是在这里死去,谁还会记得我?就算是将那人拉下,淹死在池里,我也要踩着他的尸体爬上去!” 舞台上,刚刚完成独白,表情决然而痛苦的女孩被涌上来的黑暗包裹。之后舞台再次亮起,穿着淡蓝色纱裙,优美形体在薄纱下隐现。 代表冰冷池水的女人们围着抓着木棍一端,与一个穿着考究优雅的少年角力的女孩翩翩起舞,如同一群湖上起舞的精灵。瘦弱的女孩猛地将木棍朝怀里一拉,站在舞圈外的少年身不由己地踏入舞圈,随后慌乱想逃的他瞬间被起舞的女人们包围,趁此机会离开舞圈的女孩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此后舞台的幕布落下,第一幕的表演正式结束,观众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吼,这个故事咱知道!是关于西恩蒙特家族的那个新上任的家主的故事吧?这些人演的可真棒,咱都能很清楚感觉到每一个角色的魅力,就仿佛自己也身在其中一样吼吼!说实话,咱可是一点表演的才能都没有呢!” 屏气凝神观看表演的蜜莉恩在幕布落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跟着其他观众鼓起掌来,她还大声感叹这场戏剧表演的表现力真的如传闻般强大。 感叹完后,蜜莉恩随手用肘部戳戳身边也在鼓掌的梅西尔,颇有些不快地握紧拳头说道:“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居然对子女做出这种事情!什么排挤啊,蔑视啊,明明都留着差不多的血!魔术师家族就这么注重血统的纯正吗?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原本不想做这种事情的吧?” “路易斯·艾登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往上爬的,因为只有得到他人的承认,她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在魔术师家族里,血统不纯正的人可能无法继承家族里古老而强大的魔术,甚至就连‘看见’和‘听见’都无法做到。正因为如此,保持血统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回答蜜莉恩问题的不是梅西尔,而是依靠着门框的浮士德——她真的没换衣服,就只穿着睡袍和毛皮大衣过来拜访朋友了。 梅西尔早就对这种情况倒是见怪不怪,她熟练地朝坐在身边的玛丽挥了挥手,示意她换个位置坐,起身牵起裙角向浮士德行礼:“浮士德老师,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可好?” “小梅西尔,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还有你应该不介意多一个人吧?这个是我捡回来的帮工,你们叫他格罗佛就好。虽然他的年龄有点小,但绝对是值得信任的。”弯唇微笑的浮士德慢悠悠地走进房间,之后她回望了一眼身后说道。 几秒以后,偷偷跟着浮士德夫人的格罗佛从门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嘿嘿嘿,我很好奇呆在剧场的浮士德夫人的朋友是什么人,所以就偷偷跟过来了……对不起,我会马上离开的。” “没关系,既然是浮士德老师的人,我也一样可以信任。”梅西尔说着对格罗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过来坐下吧,想必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吧?” 蜜莉恩有些担心格罗佛被梅西尔的恶魔们吓到,可她回头发现恶魔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于是她也放下心站起来跟浮士德握手:“您好,久仰大名了,琳恩·浮士德夫人。在咱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听过您的故事了,你本人看上去还真是年轻。” “那还真是一件令人荣幸的事情,毕竟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血之战的大英雄什么的。哦,哦哦哦……你是狼人?不对,我没见过无法保持人形的狼人。” 浮士德彻底看清蜜莉恩的样貌时眼睛忽然亮起来,她一把抓住蜜莉恩的爪,伸出戴着长至手肘的灰色手套的手抚摸蜜莉恩强壮的手臂,甚至还摸到她肌肉块分明的腹间:“真是太棒了,多么完美的身体!不仅仅是为了狩猎,还可以保证自己能够随时能利用体型来压倒敌人……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在我的剧场工作,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酬劳!” “不、不用了!咱现在有稳定的工作!而且今天咱拜托梅西尔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你帮忙的!”从没有感到如此局促的蜜莉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浮士德的冰得吓人的手在身上游移。 看到这个场景的梅西尔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但随即她也被浮士德一把抱住:“让我来看看小梅西尔长大没有啊!嗯,感觉好像是胖了点,不过好像没有胖在该胖的地方啊?” “老师,您应该知道我已经……”梅西尔在浮士德的臂弯里徒劳地扭动几下,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还好浮士德还和以前一样。 “可妮莉雅小……小姐见到您我非常高兴,我是格罗佛·卡特!之前我听浮士德夫人说您是她非常优秀的学生,特别是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世人皆知……”格罗佛看不见蜜莉恩和梅西尔真实样貌,但他依旧双手十指相扣,用充满崇敬和激动的目光,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窝在浮士德怀里的梅西尔,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想像您一样变得很优秀的话,我该怎么做呢?” “这件事情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我再和你慢慢说吧,格罗佛。现在我要和老师谈正事了,能请你乖乖坐下吗?” 梅西尔对格罗佛说完这番话之后,伸出手敲了敲浮士德箍住自己腰部的手臂:“老师,让我们谈谈正事吧?我们想要尽快出发。” “正事的话,等这场表演结束慢慢谈也不迟吧?你们好好坐一会,之后和我一起吃个饭。正好我有想介绍给你们的人。” 意识到梅西尔有些生气的浮士德松开手,之后她一手放在腰间,一手食指竖起打趣地说道:“这次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劲才让本人答应过来帮忙的,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太惊讶!” “当然不会了,看到这次的演出我就已经很清楚了。”梅西尔低声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次把视线投向舞台的方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可是她把我的行踪卖给教会的。” 第100章 西恩蒙特家族 “路易斯大人,今天的汇报结束,接下来是线人带来的情报。家族中有六成以上的成员拒绝了和教会合作的提议,他们这周会在长老的联合下向您提交抗议文书,剩下的成员中您的堂兄弟们基本都保持中立态度。” “他们抗议也没有用,这件事到头来还不是我说的算,长老算什么?他们只是一群守旧的缩头乌龟而已!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还是快点进棺材比较好。”坐在靠背椅上的女人用手轻点扶手嗤笑道。 “路易斯大人,您应该知道教会不是适合合作的伙伴,他们是一群猪猡和蛇。妄想和怪物共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对这件事也持有反对意见,希望您能更谨慎地考虑一下合作的相关事宜。报告完毕,我就先告退了。”亚麻金的长发被梳成两个精美的鱼骨辫,按照家族要求戴着金鳞镂空面具,灰金色长裙制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的高挑女性向面前的主人恭敬地鞠了一躬之后,无声地走出房间。 关门的那一刻女人回过头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的马车里等您,请快一点出来。” “朱莉你还是这么啰嗦,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重用你啊,一会见,我的小狐狸。”没形象翘腿坐着的女人对朱莉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对了,我说你们的主人真的没有把这里翻新一下的打算吗?虽然我知道这是历史建筑,可一直保持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就算有这么强力的魔术加持,以后也会变得很难吸引客人哦?我看看,交给我们家族的话,起码能给你们省下十六金。” 路易斯·艾登,西恩蒙特家族的现任家主,同时也是赫莱比亚剧场最大的投资人。她有着一头发尖泛着红棕色的干练短发,长度足以遮脸的额发被梳到头顶并用和头发同色的发夹别紧。光滑饱满的额头下方是略短的银色眉毛,左侧的眉毛被自上而下的刀疤截断。 路易斯扭头对着身边黑裙侍女摊手说话间,还下意识地用手拨弄着有鳞片状花纹的铁制圆形耳环。 “呼,真是久违的放松,可惜之后还要去处理公务呢,事情要是堆积下来就会变成麻烦了。关于借贷恶魔的事情,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服那个老顽固。”说到这里,路易斯忽然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写满了算计。 路易斯翡翠绿的眼睛美得像是最上等的宝石,但不知为什么,她左眼上戴着深灰色的眼罩。牛皮与丝绸制成的眼罩上银色泛亮的铁栅栏和双头金鳞羽翼蛇的图案清晰可见,这大胆彰显出她的身份。 由于还没有人来通知路易斯上台,所以她还是穿着那套常年不变的黑色燕尾礼服。外套衣领敞开处塞着带双头金鳞羽翼蛇家徽的深蓝带银灰色领巾,袖口与衣角有黄金蛇鳞的刺绣,下半身笔挺的长裤刚刚达至脚踝,露出纯黑色的长袜和擦得发亮的手工尖头牛皮皮鞋。 这一切都透露出路易斯本人的高调和与他人绝对的不同,就像是毒蛇展露着它的毒牙。 答应浮士德来剧场参与表演是一回事,谈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路易斯想要恶魔的力量,当然这件事与她本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是希望在一切不妙的事情如期发生以前,增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和能力。 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她也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也不会和教会谈合作了。只可惜有些蠢人不会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只能关注当前的平稳。 “路易斯小姐,接下来就要轮到您出场了。”前来通知路易斯可以准备上场的是个有着奇异粉紫色短发,头顶部分头发堆起并折叠成翼状的恶魔。 这只恶魔仿佛由黑曜石与黄水晶共同镶嵌而成的盘角从头顶柔软的毛耳中探出,弯在头部两侧。面部只生着一对镶嵌于血肉中的晶体模糊的眼睛,而她的下半身倒是与人类儿童基本无异——路易斯记得这家伙是叫潘德拉,在恶魔当作似乎有“向导”的含义。 “啊啊,我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路易斯漫不经心地应答的同时从靠椅前站起来,之后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圆顶礼帽扣在头上:“让这些蠢货了解一下到底那一天我做了什么吧!反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能对我指手画脚的老东西们都已经进那座坟墓了。” “梅西尔,你应该认识路易斯?我记得你是很多年前和她遇见的吧?我觉得你和她的相性可不太好,我也知道你因为她遭了不少罪。”霸道地将房间中唯一一张躺椅占领的浮士德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用手挥散蜜莉恩抽烟产生的烟气。她托腮扭头看向低着头表情凝重的梅西尔,过了一会之后忽然眯眼笑起来:“我还是希望你去见见她,好吗?我保证这一次会面会给你带来一些有趣的东西,这应该正好是你需要的。” “老师,不是我不想和路易斯小姐见面,而是我不知道那个以自身利益为重的魔术师会不会对蜜莉恩不利。现在我只想赶紧找到合适装备和物资赶紧离开……”梅西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胸口的衣服,同时她皱紧眉头露出像是在忍耐痛苦与愤怒,看上去却又狰狞无比的表情。之后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直接发出怒吼,“只要是靠近她,我就止不住自己的愤怒之心。” 路易斯这个人之所以不受欢迎,不止是因为她的出身,还因为她阴险狠辣、不择手段的性格,被她欺骗过的人可不是少数,梅西尔也是其中一个。过去的那件事情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 “梅西尔,你必须得学会放下一些东西。无论是仇恨还是痛苦,你必须去面对然后当面解决才可以。”感受到梅西尔的情绪波动的蜜莉恩起身将爪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垂下眼睛轻声说道,“仇恨是强大的力量,又是最容易将人引入歧途的力量。有仇恨就要去发泄,有仇就要去报。当然,你不想杀人的话,给她一拳也是好的。咱不希望你去忍耐,这对任何人都不好。如果你下不了手,就咱来吧。” “要动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您一拳下去可能路易斯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梅西尔认真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见她的……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你的长辈,本来就应该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蜜莉恩笑着揉揉梅西尔的头,“你只要记住,咱一直站在你这边!” “真是感人的师徒情。”浮士德看着两人抹了抹眼角,轻声感叹道,“我果然还是老了,看不得这些。” 第101章 她的故事 正当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的时候,舞台上终于开始了最后一幕戏剧的表演。黑暗笼罩着所有人,他们听见担任旁白的演员念道:“家族的继任者们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有着家族直系血统的路易斯最终成为西恩蒙特家族唯一拥有资格的继任者。” “十三岁时,路易斯·艾登在所有家族成员的见证下,对家族那本记载着所有家族魔术的魔书宣誓,最终她正式成为了家族的掌权人,这也是她成为在魔术师之间出名的第一步。” “我亲爱的家人们,很感谢你们愿意参加我举办的私人晚宴。今天我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说有你们的功劳。” 当舞台再次亮起时,一个略略沙哑,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 看见演员登场的蜜莉恩下意识地回过头观察梅西尔的反应,发现对方正前倾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稍放下心来回头继续观看表演。 “敬我亲爱的家人们,我保证会带领家族走向荣光。今晚是对你们的犒赏,希望你们能尽情享受。”打扮与蜜莉恩印象中的路易斯·艾登相差无几的女演员一边露出阴冷的笑容,一边举起手中的泛着古老光泽的雕花银酒杯,向着面前打扮优雅得体,但是神色却相当惶恐不安的男女们敬酒。 路易斯的脸上满是笑容,她似乎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其他人在路易斯将杯中酒饮尽的时候面面相觑,然后他们也各自啜饮杯中散发芳香的美酒。很快这些人眉头舒展,看样子路易斯准备的确实是好酒。 曲调低沉甚至阴冷诡异的音乐一直在大厅里回荡,忽然,除了路易斯以外的人都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嘴或者腹部。深红近黑的血从他们的口中、眼中或者鼻腔中涌出,滴落在地上变成黑色的玫瑰。 在猛毒腐蚀身体带来的极端痛苦下,这些人发出比死人之国灵魂受苦时的哀嚎更加凄厉和恐怖的尖啸,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呕吐声与求饶声。 酒中的毒药让这些原本衣冠楚楚的魔术师变成一群痛哭流涕且肮脏不堪的畜生,他们将在痛苦与绝望中进行最后的挣扎。还有人试图向路易斯求情,可是他们得到的只有路易斯冰冷的眼神。她注视着这群人,就像注视着毫无价值的物品一样。 早已知道结果的路易斯迈过地上的污秽,走到长餐桌的尽头坐下,开始切割餐盘里那块鲜血淋漓的肉。将切割下来的肉放入口中后,她仰起头用手捂住脸,发出痛快至极甚至可称之为癫狂的笑声。 当所有参与此次演出的演员们上台行礼之后,宏大的音乐瞬间戛然而止,舞台随之也暗下来。所有的观众都鼓起掌来,全场掌声雷动,甚至有人为此热泪盈眶,当然也有一些神色不善的人悄然离席并隐没在舞台周围的黑暗之中。 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的梅西尔长长吐气,她将背靠在松软的座椅上,仰头让脸朝向头顶的天花板说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记载在魔术师的历史上,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半点虚假成分也没有。舞台上的也是路易斯·艾登本人。浮士德老师,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刚刚那家伙就是那个母鳄鱼本人?” 听到梅西尔的话,差点没直接站起来的蜜莉恩睁大眼睛惊呼道,她狠狠地用烟管吸了一口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吼吼……也是,如果不是本人的话,可是演不出那种疯劲的。今天表演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给那些普通人看的吧?”说到这里时,蜜莉恩的眼神忽然阴沉下来。青烟弥漫,她的面容也开始在烟气里变得模糊不清。 “不愧是小梅西尔和白狼屠夫小姐,你们的直觉真是太敏锐了!所以我才说梅西尔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嘛,过来让我给你一个奖励的抱抱!”听到梅西尔的话后,露出兴奋表情的浮士德忽然起身抱住来不及反应的梅西尔,将她的脸摁在胸口上,“真乖真乖,我可爱的学生梅西尔。很辛苦吧,很痛苦吧?独步行走的旅者,请侧耳倾听风的呢喃,夜之女神会给予你安眠的摇篮,安眠吧,入梦吧,黑夜的纱幔早已经垂下……” “浮士德,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想到浮士德会突然咏念安眠的魔咒,梅西尔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魔法的力量拖入无梦的安眠之中。 浮士德抱着身体软下去的梅西尔,扭头看向警惕将手放在腰间的蜜莉恩:“你别紧张兮兮的,我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而已,这孩子太辛苦了。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蜜莉恩?现在你可以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我了,我会视情况决定帮不帮你。” “哎!梅西尔的本意就是不想再让无关的人掺和进来的。既然是你主动问起的话,咱还是告诉你好了,但你可别给梅西尔提起啊!”意识到浮士德的确没有伤害梅西尔的意图之后,蜜莉恩松了一口气放下握住剑柄的手,坐回椅子上并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 “咱沾上了诅咒,是从法艾尔兰古国遗迹带回来的,来自于菌之古神眷属的不死诅咒。”说到这里的时候,蜜莉恩用尖锐的爪用力在手臂上犁出几近见骨的伤痕。血顺着她银白的毛发淌下渗入厚重松软的地板,随即这几道用魔法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恢复的伤口居然自行蠕动着愈合了。 “真是可怕,在我的印象之中没有这样的古神。毕竟创世神的子嗣中没有任何一位有这样赐予他人永生不死的兴趣,祂们恐怕更喜欢看见人痛苦而死。”浮士德看见蜜莉恩伤口恢复的过程时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她弯腰将梅西尔横抱起说道,“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说来听听。”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咱,去咱曾经去过的那片遗迹。”蜜莉恩表情严肃的用右爪捂住眼睛。当她用手遮挡住视线的时候,眼前就会展现出另一个陌生的场景,砖石垒砌的潮湿甬道仿佛没有尽头,深邃的黑暗中有个影子朝她招手。 “这个听起来可真不妙,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可不能让梅西尔睡这里。”浮士德把梅西尔放在蜜莉恩手中,她嘴上说着不妙,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或紧张。她早已经历过各种糟糕至极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也只是有些麻烦,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浮士德将手里的烟管放在桌子上。 看着浮士德轻松的笑容,蜜莉恩的紧张感竟然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她无奈地耸肩笑笑:“说不准呢,但你说的对,总有办法的。” 第102章 诡异的入侵者 “虽然早就从一只眼的家伙那里知道这里有很多恶魔了,可数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难不成我是捅了恶魔的巢穴吗?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应该来看热闹了嘛!”说话的女性随意踹开脚边与人类相差无几,通体如石膏一样素白的木制傀儡,用手拂了一下肩上浅紫色泛银的齐腰长发。 这个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几岁的女性长得柔美,就像是脸略带着婴儿肥的精致玩偶,青紫色短小的羽翼怪异地从她左眼中生长出来,并随着她的动作一收一展。 这样的羽翼不只生长在女性的左眼内,它们还侵略性的覆盖了她左半边的身体,就连大腿上都收敛着一对。 虽然这位少女的样貌让人赏心悦目,但是满地几近粉碎的傀儡残骸可是会让人感到触目惊心,有些傀儡甚至被残暴地嵌进坚硬的石墙之中。 除了这些傀儡之外,还有一只下级恶魔在地上被青蓝色雾气组成的十字剑钉住腹柄不能动弹。 这只恶魔外表形似蜘蛛,八只足肢全是由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骨骼组成。她漆黑泛着晶红色的身体上,银色的硬毛构成了无数张哭泣的人脸,原本是头胸部的地方长着仿佛由黄金制成的头骨。 虽然无法判别是什么动物的,但是这副形态扭曲和怪异感足以让任何人都脊背发寒。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正是她用丝与那些傀儡相连,并操纵它们的行动。 “你这家伙难道就是来刺、刺杀浮士德夫人的?还是其他魔术师家族的暗杀者?”发现自己似乎难以逃脱对方掌控之后,妮哈开始试探着询问这个奇怪的人的目的,同时她小心地操纵丝线,向头顶那盏本就摇摇欲坠的吊灯延伸过去。即使不能击杀敌人,她也要拖到其他人赶来才行。 “讨厌,我跟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冤无仇啦!对了,我听说这里的人把有恶魔与人类两种血统的人叫做‘劣种’?这个称呼还不算难听嘛!你得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叫觉。当然在你们这里没有姓氏,单单一个字的名字很奇怪对吧?毕竟是重视家庭的时代呢,我完全可以理解!” 自称为觉的女性一边踩着妮哈臃肿的腹部,一边完全没有入侵者自觉地托着自己的脸喋喋不休。她歪头转动着色环一样的眼睛环顾舞台后场,也就是杂物间和表演者的准备室。 演出的各类定制服装被分门别类的放入靠墙整齐放好的衣橱内,各色的丝绸与布幔从空中垂下自然而然形成无数屏障。 表演用的道具似乎没有引起多大重视的随意摆放,容易被弄脏的道具上还是小心搭着深色的麻布。杂乱又有序,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有效的利用着。 觉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似的,忽然捂着嘴弯腰狂笑起来:“呵呵……真是一个好地方,如果破坏掉的话,一定会让很多人伤心吧?越是被人重视,存在的价值也会越高。哈哈哈哈哈哈……” 从觉的眼神中,妮哈看见的只有极端的兴奋与疯狂,那是不在乎任何东西的施虐者的眼神。莫名的恐惧感和彻骨的寒意在全身蔓延,以至于她都忘记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 “我说,你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有了孩子吗?那你的孩子运气可真好,因为在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之前就可以离开了。”忽然止住笑声的觉重新低头看向妮哈,她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她左半身的几只羽翼开始雾化。这团颜色奇异的雾气最终凝聚成一柄锋利,甚至边缘带有倒刺的长矛。 这件危险而又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武器在空中飞速旋转,最终停在觉举起的手中。 “你要干什么!不、不要!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行!”妮哈意识到觉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惊慌起来,她的腹中怀着自己与那个人的孩子——她不能死,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努力保护这片安宁之地。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哼哼,哼哼哼……安息吧,可怜的孩子,今天仁慈的存在之神就送你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完全不理会妮哈的求饶的觉一边轻快地哼着歌,一边双手握住长矛将其举过头顶。她在睁大眼睛大喊的同时,将长矛朝着妮哈颤抖的腹部刺下去。 “刀法一式,藏樱叶。”随着清冷女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抹森冷而凌厉的刀光,正是这抹快得人的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刀光,斩断了觉刺向妮哈的长矛。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的觉呆呆地看着手中逐渐消散的武器,她的脸色阴沉下来:“真是让人讨厌的麻烦鬼,明明就差一点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要解放了。” “你这样的做法不是仁慈,而是暴行。现在收手的话,我也不会再继续动手了。”听到动静赶来的不是剧场的人,而是一个身形相当高挑的女人。她穿着对襟衣领用带有花纹的朱红色竹夹固定,袖口呈现宽大的喇叭状并带着装饰性银灰色条纹的长衫。 原本纤细的腰部用以牛皮与黄铜制成的精美腰带束紧,蓬松的裤管两侧为了便于行动和隐藏暗器而从大腿根部开口,露出她苍白的皮肤。 女人说话的同时将手中刀刃似乎有些怪异的刀收回腰间纯黑的刀鞘内,之后她用苍白的手抚平衣服的褶皱:“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邪魔。” “哈?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残渣说我是邪魔?”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重,让人几近窒息的杀意从原本笑容满面的觉身上爆发出来。她松开那柄没用的武器打了一个响指,左半身的羽翼雾化并最终凝聚成诡异的形状,“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邪魔,但是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叫邪魔还真是不爽啊!给我去死吧,混蛋!” 意识到面前对手异样的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从空中如狂风般扫过的青紫色虚影还是卷走了她头顶的帷帽。 从帷帽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头长短不一,发梢泛着暖橙色的漆黑短发,随即是一张皮肤苍白泛灰,五官柔美的脸。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仿佛蕴藏着千万星辰,眼角略略妩媚的上翘,右眼下有一颗淡棕色泪痣的墨蓝色眼瞳。 这双眼瞳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温柔,而是与自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完全不合的狠厉与杀气:“和群魔山上很相近但是又不完全一样的气息,你这家伙,也是‘神’吗?” 刀法一式,藏樱叶。 深深呼吸将空气灌入肺中的女人略略压低肩膀后,用左手指拇顶住刀锷,将由血肉培植出来的樱木制成的刀刃从刀鞘内推出。 她右手握紧刀柄使其在空中划出曲折变化的刀弧,就像是樱花轻盈飘落的轨迹,却又带着极致的锋利与凌厉。 刀光闪灭,原本比任何钢铁都要坚韧的青紫色雾气形成的带刺长鞭随之被斩断消散。女人一边挥刀斩断那些狂舞的长鞭,一边闪步靠近盛怒的觉,她扭动手腕改变握刀的手法,使刀刃自下而上刺向觉的下颌——刀法第三式,樱繁羽。 “白痴,故意留破绽,你就真的靠过来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面对即将捅穿身体的凌厉攻击,觉甚至都没有躲避,她只是在吐舌的同时竖起左手的中指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 随着觉的动作,整个房间的地面突然全部消失了。随之暴露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的女人视线之内的,是无数末端插在石块缝隙之中,因抹了剧毒发出阴暗光芒的刀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觉站在空中将食指朝下,从空中自由下坠的各种刀具和带刺的铁球无情撕碎了那些脆弱的布幔。 粉碎的布片如同花瓣一般飞落,并和这场带着杀意的金属之雨一起向着女人倾泻而去。 第103章 剧场的客人们 “白痴,故意留了一点破绽,你就真的靠过来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 无情邪魔展臂狂笑,青蓝色涡旋延展如同在水里晕染开来的彩墨绘卷。 金属狂乱之雨自黑暗中倾泻而下,被森冷寒光撕碎的布幔飘落就如零落花雨。 生死之界模糊之际,时间似乎也因此停滞。 恍惚间纪子似乎看见熟悉之人的身影,朦胧不清的脸和温暖如春的浅笑,以及那一只伸过来的手:“纪子,约定好了。” “谁跟你约定好了啊,你这个自私狂妄的混蛋!把我一个人丢下,又让我一个人被责骂被质疑!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下坠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供抓扶的地方,瞬间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纪子却硬是划破手掌用血肉催生樱木生长,转身将伸长的刀刃卡在在混杂着岩石的壁上稳住身体。 由于身体无法完全承受下坠时的巨大力量,纪子的手臂脱臼了。 剧痛之中她出汗的手指与开始握不住刀柄,最后她又再次向下坠落:“可恶,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的死掉吗?我还没有……” “纪子,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刚刚你突然不见了,可是把本大爷吓了一大跳呢!你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呢,不是说等又哥和罗里过来的吗?” 耳边熟悉的男声和肩膀上熟悉的重量瞬间唤回纪子的神智,她惊觉自己居然好好地站在陌生房间的门口,边缘缀着白色纱幔的帷帽也地戴在头上。 面前房间里的陈设都和她来时一样,只是少了那只被钉在地上求饶的恶魔和那个奇怪的女性。 地面上没有死亡陷阱,空中的布幔也随风轻摇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刚刚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就仿佛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境。 “刹,刚刚……”纪子本来想要与同伴提及刚刚的事情,可手掌的刺痛却让她像是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右手掌,发现手掌上一条鲜红的血痕正在缓慢地愈合,而这个伤口是为了…… 等等,刚刚自己是在和谁战斗来着?要保护的又是谁?到底自己忘记了谁的存在? 忽然间感觉到头痛欲裂的纪子在苦恼皱眉的同时弯下腰,之后她用指甲呈现渐变紫色的手狠狠抓挠头发试图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回忆。 不过下一刻,她的手就被身旁的同伴紧紧握住:“纪子,你怎么了?不要不说话吓本大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说出来让本大爷替你教训他啊!” “你这个一根棉弦的白痴,给你说过不要随便碰我的吧?” 看见刹的脸的一瞬间,纪子又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她在耳朵泛红之前挥手甩开刹那只掌心以刺青的形式写着鬼寇岛文字“慈”的手,并且恶狠狠地冲人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手切下来!” “哎,为什么?本大爷这是关心你啊!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朋友之间的友爱之心吗,纪子!”刹愣了几秒之后追上了扭头快步离开的纪子。 “没有,你可是有婚约的男人,要记得和别的女性保持距离!” “靠,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是同伴,又不是其他什么关系!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刹颇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又紧追了几步,“真的没有人欺负你?你再好好想想看啊?”刹愣了一下后赶紧追过去。 真是,为什么自己会和这种人成为同伴呢?又呆又傻,每次遇到事情就只知道用拳头解决,简直俗不可耐。 纪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自己叹气。 她和刹相识,再从鬼寇岛来到大陆找到另外一个同伴一起旅行怎么说也有五六年了,但无论如何她都感受不到活着的切实感。 任何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熟悉的土地,安适的环境…… 这些无论如何她都适应不了,但是唯独在那个蠢蛋的身边时,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生厌。 刹是个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那头极短的深灰色头发老是因为不加整理而向着各个方向支凌着,仔细看会发现两鬓泛着微微的红色。 两只约有食指长,表面有着裂纹的红色尖角从刹两侧的额角生出,彰显着他食人赤鬼的身份。 那双眼型细长,眼眶深邃且眼线长而向外勾出,瞳孔形状像是方孔铜钱,眼下有着树根状的纹路的暗金色眼瞳中流露出的除了斗志之外,就是满满的热情。 刹总是因眉头紧皱而看起来眼神凶恶,但他细长且微向下撇的眉毛,笔挺的鼻形和嘴角时常向上勾起带着戏谑笑容的嘴唇,却又显示出少年的忧郁和稚气。 暗红腰带杂乱边缘破损的黑色长衫,草绳即将断裂的木屐和腰间充作食物的装血葫芦则将他的爽朗和不修边幅展示出来。 明明是吃人的怪物,刹却总是在脖颈上挂着暗红色写着:“痴、贪、欲、怠、怒、悲、苦、累、阿、弥、陀、佛”十二个字的暗红色念珠,这串念珠配合着他掌心中的“慈悲”二字,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感。 既要惩治所有恶人,又想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慈悲济度弱者,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是脑子空空的笨蛋!”纪子低声骂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之后她听见了背后让人非常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注意到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正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真小呢,可能是剧场收养的孩子吧?毕竟浮士德夫人说过剧场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来着…… 纪子这样想着的同时,弯腰在这个穿着兜帽和下摆都缝着厚实的白色毛皮,表面用彩墨印着许多椭圆形斑点的鹅黄色长袍的小孩子面前蹲下来,她尽量放缓语气问道:“嗨,你从哪里来啊?你的父母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大哥哥大姐姐们很漂亮,所以就想,找他们玩……” 该死的,居然忘记自己只是从裂缝里面挤进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了!安德莉亚可是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一旦过度使用力量就会被世界的主人发现并被封锁权能啊! 肆意使用力量,导致本来到手的胜利瞬间被世界的主人剥夺的觉,此刻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和要把自己烧死的羞恼感。 她宁愿当场消失,也不愿意变成这个鬼样子! 要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发觉自己就是之前攻击她的那个人的话,她估计会笑死吧? 觉内心挣扎很久之后,才发出符合外表的声音,同时她在心里暗暗思考等恢复力量后,该怎么做才能让面前这个女人感受到这世上最可怕的痛苦。 “这样吗?那让我带你去找这里的主人好吗?”觉得面前的孩子有一点眼熟,不过没有细想的纪子掀起帷帽的纱幔,对面前这个苹果脸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把手给我好吗?牵着你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纪子,你这样就太麻烦了吧?管她是走丢的还是浮士德那家伙收养的,只要把人带过去给大家瞧一眼不就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的刹在觉得如果只是牵着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的小家伙走的话,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 他干脆伸手提起女孩,直接把对方稳稳地夹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下:“别乱动,要是摔下来可是会很疼的。还有别哭啊,我最怕小孩子哭了,因为小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第104章 他界之客 “铃木小姐,刹先生,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正当两个“人”准备去寻找浮士德询问该如何帮助误入剧场的小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是浮士德和一头抱着娇小的红发少女的白色巨狼。 鬼寇岛上也有山狼出没,那些和鬼混血的怪物体型甚至比普通狼大数倍。 可这头前肢与身体和人的手臂类似,甚至还可以直立行走的巨狼实在是太过于奇特,以至于看到她的刹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老兄你看起来真凶残啊!敢问名姓?对了,本大爷叫刹。” “吼吼,小老弟你是个奇特的家伙呢!咱叫蜜莉恩,你叫咱蜜莉恩就好了!你的同伴也很奇特,你们是从鬼寇岛来的吧?”被刹的反应逗笑了的蜜莉恩在应答的同时,友善地与对方握手。 握住刹的手时蜜莉恩皱了一下眉头——刹的手太冷了,就像是冬日的井水,却能够感觉到血脉的搏动。 意识到遇到与自身气质相似的人,一脸兴奋刹一把将离他有一段距离的纪子拉过来,然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向蜜莉恩介绍道:“她叫铃木纪子,你叫她铃木就好了!不叫名字是因为这家伙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对了,她的刀法可好了,有机会你可以找她切磋,她不会介意的!” “哪里有你这样介绍别人的?撒手!” 忍住当场把拳头砸在嬉皮笑脸的刹的脸上的冲动之后,纪子将被刹夹在手臂下即将窒息的小孩接过来,递到面带微笑的浮士德面前:“浮士德夫人,不好意思,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刚刚她给我们说她不小心走丢了。” 听到纪子的话后,浮士德先是推了推鼻梁上的半边眼镜,之后她才垂下眼睛打量一脸紧张的觉:“没想到我这小破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大人物。铃木小姐,你把这位小淑女放着不管就好了,之后会有人来接走她的。各位先生小姐,我们还是去会客室坐着喝一杯热茶吧。晚点我们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休息一下,再开始商谈。” “这样吗?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好吗?” 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纪子还是选择相信浮士德。 离开之前,纪子还好心还是告诫小孩不要随便乱跑,并把一个散发着花草清香味的香囊放在对方的手中:“这是姐姐教我做的……这个香囊可以安神,觉得紧张或者不安的话就闻一下它吧。香囊上有辟邪的刺青,有它在我们的佛神会保佑你的。” “你这个无知的家伙……我就是神啊,比任何神都要强大的神。” 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觉这才低头看向手中散发着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的香囊,握紧它准备将其中蕴含的存在吃掉,但是却发现自己有一点舍不得。 “算了,这次就不吃掉了吧,因为那个家伙不会再给我第二个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很珍贵的呢……” 觉安静站在走廊中等待某个人的到来,不久之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银灰色的短卷发用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发冠固定,白皙的皮肤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就像幽灵一样。她把玩着手里造型怪异的手杖,忽然低头笑着对觉说道:“小淘气,玩够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安德里亚,抱歉,我没听你的话……” 觉低头对戳着两只手指小声道歉,而她收获的是安德里亚温柔的抚摸:“没关系,你爱玩也是正常的 这个世界这么有意思,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吧!” “哎,真的吗!”觉听到安德里亚的话后立刻露出兴奋的笑容,她抬起发亮的眼睛确认道,“约定好的吗?” “对,约定好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离开吧。”安德里亚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走廊的尽头,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别忘记清除痕迹,要是被发现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 一人一神的身影在走廊中逐渐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来过似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格罗佛背靠着墙壁捂住嘴。等交谈声彻底消失以后,他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呼——吓死我了!” 他本来在去找浮士德夫人的路上,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这么一幕——那个奇怪的少女和女人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们交谈的内容肯定不是他这种人应该听到的。 虽然两人说的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他就搞不明白了,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应该没有发现我吧?万一她们知道我在偷听,我会不会被灭口?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格罗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他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站起来,明显是刚刚的惊吓让他脚软了。 怎么会这样!快点站起来呀,万一她们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急得满头大汗的格罗佛暗暗咒骂着自己的无用,好在路过的恶魔注意到他,走过来将他葱地上扶起来:“格罗佛大人,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谢谢你们,我没事。”格罗佛扶着墙对眼前的恶魔们露出感激的笑容,“你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你们知道浮士德夫人在哪里吗?” “浮士德夫人现在应该在会客室,今天的客人有些多,都是她亲自接待的。” “如果不在会客室,那她就一定在房间里面。” “您要去找她的话,请将这个带过去。” 恶魔们将手里的托盘交给格罗佛,明显这是他们的任务,只不过现在祂们打算开溜了。 “好的,我知道了。”格罗佛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份工作,他稳稳端着托盘后转身离开。 就在格罗佛迈出右脚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算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重要的事情我一向记得很清楚。”格罗佛这么安慰自己道。 第105章 众生之盟的委托 表演结束之后,那些被魔术师家族委派来解决西恩蒙特家族的败类的杀手们用各自的方法,找到在会客室内悠闲地喝茶,等待浮士德把其他客人带来的路易斯。 这个平时像是狐狸一样狡猾比蛇蝎更要狠毒的女人今日并未带着护卫一同前来,而她本人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杀手们察觉到此刻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于是带着死亡气息的落网悄然张开,就像是伺机而动的猎手露出牙齿,但是这些人没有注意在身后的猎手也露出獠牙。 正当路易斯准备再端起茶杯准备啜饮一口温热的红茶的时候,她注意到从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一团血肉模糊的器官。 这团类似于肝脏的器官刚好砸在她的茶杯中,让这个精致的瓷器碎裂成几块。 温热的红茶混合着血液在铺着边缘以金丝绣着波斯菊的洁白桌布上快速蔓延,更多的血浆、混杂着断骨的肉块,以及内脏如暴雨一般从完全黑暗的天花板上倾斜而下,这一次血肉之雨被无形的力量完全与端坐着的路易斯分隔开来。 “您果然预料的不错呢,路易斯大人,那些家族里面还是有无法接纳您的人。不过恶魔可真是危险的东西,这么多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居然瞬间就全灭了。这样的力量……” 只是徒手就为路易斯建立起屏障的是个灰发男性,他戴着精致古雅的金鳞镂空面具,下摆垂到脚踝的灰金色长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苍白皮肤宛若幽灵。 他仰头看着从无形屏障上带着粘稠血浆滑落的脏器和肉块时忍不住发出感慨,随即他感觉到家主大人身上隐约传来的怒意,他赶紧闭上嘴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过了很久之后,略略挑起下巴吐气的路易斯才改变坐姿,将手指相扣的两只手放在翘起的左腿膝盖上:“只要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那就一定有束缚它的方法。胡瑟夫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魔术道具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哼,你们人类真的是太可怕了。不仅仅要互相残杀吞吃同胞的血肉,还要猎杀我等,将我等变为工具使用。” 随着这个难辨男女,甚至还带有沙哑叠音的声音响起。 盘踞在天花板上的黑暗消散,同时消失的还有在桌面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和地面上的血浆和肉块。 由骨架和生锈铁器制成的吊灯上,镶嵌的劣质宝石散发出斑驳的光芒驱散房屋中的黑暗。 墙壁上拥有多个头颅的蛇影一闪而逝,随后一只造型只能以诡异和怪诞来形容的恶魔从空中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这只恶魔首先映入人眼中的部分是四肢,由不明金属材料锻造而成的弯曲刀刃与被从关节处斩断的四肢熔接在一起,呈现灰青色的刀刃上攀爬着像是苔藓又像是锈迹的灰金色斑纹。 与这样异形的四肢衔接的身体和人类孩童的躯体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呈现岩石的灰白色。 其肩膀、大腿以及后颈到腰部上有生长着由漆黑渐变为暗红的角刺,纤细脖颈上的头颅被牛皮与金属片缝制而成的粗陋鸟头面具包裹。 原本应该镶嵌水晶镜片的地方,探出一对与刀刃材质完全相同的螺旋弯角。 这对长度甚至超过身体,角质间穿插着不规则银灰色金属块的角弯曲在身体的两侧。 同样生长着黑红色角质与银灰色金属块,末端呈现扭曲的勾状的尾部缓慢舒卷着,甚至划过那无形的屏障使其产生波纹。 无法被面罩包容的顺圣紫色的粗糙毛发从面罩后交错的皮带之间探出,垂落在恶魔的肩膀上,从发间探出的尖耳内两对银灰色的兽眼正在转动观察面前的两个人类。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类沉默不语的克莱弗托忽然抬起一只手臂,掀开紧张地吞咽口水的胡瑟夫的袖口,从他袖口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只银白相间,材料与雕刻图案都不明的手镯。 过了许久之后,这只恶魔才低头再次发出声音:“我不明白,明明我等是因你们而诞生,为什么我等就是与你们不同?难道这就是神的偏爱吗?” “哦,不知道克莱弗托您对我们人类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你如何证明我们的道具就是用异族制成的呢?你应该知道我致力于让人类理解和接纳所有的异族吧?” 路易斯在歪头浅笑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抚摸脸上的眼罩,之后她挥手示意胡瑟夫撤去屏障:“替我向海德拉问好,现在你该走了,别耽误我和浮士德夫人谈话。” 依靠着门框注视着自己手下的恶魔带着怒气离开,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浮士德才扭头看向坐在房间里悠然抽烟的路易斯。 浮士德摘下半边眼镜,一边用衣角擦拭镜片上面的污渍,一边语气轻快地说道:“看样子你和克莱弗托聊得并不愉快啊,路易斯·艾登小姐。它可算是我们这里性格最好的孩子了。要是伊斯贝拉那孩子的话,估计会在之后想尽办法捉弄你的。” “我本来想和它好好聊聊的,我一直以来都想了解恶魔到底有这么样的力量,但不是看见你来了吗?下一次请容许我带礼物上门,然后向它赔礼道歉如何?当然也可以让胡瑟夫送过来,毕竟我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家族的生意没有我可是周转不起来的。” 路易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一眼身边受惊吓后脸色不大好的胡瑟夫。 “我们说好了的。”收回目光的路易斯从衣服内侧摸出盖着西恩蒙特家族火漆印的信封放在桌上,将其推到在方桌另一边优雅坐下的浮士德面前:“作为参演的报酬,这个就拜托你了……正好你也缺一个考验梅西尔的地方对吧?这里的话很适合她哦?当然我只是建议而已,说到底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你真是太会找借口了,路易斯。我可不记得你是这种替别人着想的好人。”挥手驱散空中呛人烟气的浮士德低头看了一眼信封,抽出魔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原本已经在信纸上干涸的墨水从泛着淡淡金黄的信封的缝隙之中流出,然后在空气中重新组合成一排排字迹独特漂亮,语法与使用规整而优雅的文字: “尊敬的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小姐。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但本人还是得依照礼节进行自我介绍。本人名为路易斯·艾登,是以盗窃魔术与制作魔术道具着称的魔术师家族西恩蒙特的现任家主,也是众生之盟长老会的一员。现在我以七夜契约要求你前往谢瑞比盖的郊外,调查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庄园内发生的事情,将被困在其中的机械之眼技术工会的成员毕维斯·舍内曼救出。如发生意外,请务必优先保证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 “你这个女人居然当面偷看路易斯大人的信件!” 终于反应过来浮士德是在查看信件内容的胡瑟夫皱眉大喝道,同时他握紧拳头准备给对方来一记直拳作为惩罚。 可他看见路易斯竖起手掌时,又不得不停住手上的动作:“路易斯大人,这可是长老会的密函!” “浮士德夫人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把信交给她了。”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的路易斯一边幽幽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制的烟斗熄灭,让最后一缕青烟在房间中消散。 她斜眼看向一脸不忿的手下:“还有,胡瑟夫,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你难道不想继续工作了吗?” “非常抱歉,路易斯大人,是我多嘴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事情了!”背后冷汗直冒的胡瑟夫连忙低头道歉。 “以后注意就好。对了,浮士德你应该知道机械之眼是什么吧?”路易斯略略颔首以后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浮士德。 “金属之眼”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一个民间工艺组织,加入组织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奇思妙想和才干又没有什么钱的穷人,而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大多被教会收购了。 至于为什么教会会将奉献信徒的名额分一部分给这些金属之眼的成员,大概还是和他们制作出来的“工艺品”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然她也不会派那孩子去打探情况。 “不过是个民间得到教会资助的小组织而已,我听说有很多成员加入教会成为奉献信徒……成为奉献信徒的话,教会就会给他们提供基本补助和无利息的贷款,还不要求在短时间内立刻偿还所有债务。呵,这条件我都想要去申请看看了。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啊,以契约的名义?这样的话,梅西尔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吧?” 把信件仔细读完后,浮士德皱起眉头挥动魔杖让信件恢复如初。 丢下信后,浮士德不满地将双手环抱,对着戴上礼帽准备起身离开的路易斯怒目而视:“那座庄园现在应该被教会的人封锁了吧?你是准备让梅西尔公然对抗教会?这我可不同意。” “关于这个嘛,我自有解决的办法。胡瑟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早有预谋的路易斯扭头向手下伸手。 “十分抱歉,路易斯大人!” 忽然想起什么的胡瑟夫匆忙地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恭敬地递到路易斯的手中:“昨天刚刚办理下来的通行证。有这个的话,即使是被封锁的特殊区域也能够进入。” 眯眼接过通行证的路易斯转身就将它交给露出惊讶表情的浮士德,她单手按了按头顶的礼帽,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浮士德夫人?今天我可没空再和你聊下去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所以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就写信交给朱莉就好。” 说完路易斯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房间,而胡瑟夫在向浮士德鞠躬后赶紧快步跟上。 “路易斯这家伙,多半是选择和教会合作了吧?利用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透进危险的内部,这倒像是她的做法。” 背后开始渗出冷汗的浮士德明白路易斯话语中的意思,她改变坐姿将手肘放在腿上,用交叠的手托住下巴,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信封:“没办法拒绝呢,这么好的条件……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滑稽又可笑不是吗?梅菲斯特,你现在又在哪里流浪呢?我可真是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啊,在那个悲凉又可笑的时代。” 第106章 魔之双子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临时参与戏剧表演的人用的房间,现在已经空出来的了,你和梅西尔就暂时住在这里。” “路易斯小姐还在会客厅等我过去商议事情,我就不陪你们了,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带你们去餐厅用餐的。对了,你想好好待在这里的话就别乱跑,我会把那些家伙介绍给你的。” “吼吼,浮士德你这家伙可真是大忙人啊,慢走慢走!还有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乱跑?” 将梅西尔放在床上后,倚着门框目送浮士德匆匆离去的蜜莉恩用爪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刚刚那两个家伙真有意思,身上也有不属于这里的花草的味道,还有血腥味。特别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他身上的血腥味可真是浓……那家伙到底杀过多少人呢?” 蜜莉恩从来不信任从鬼寇岛来到大陆的人,这倒不是因为她歧视岛民的血统和信仰,而是因为在鬼寇岛上生活的人大多都是在异常艰苦,甚至是险恶扭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他们为了活下去,要不只有不择手段、随时准备放弃任何东西,要不就是扭曲自己的心彻底变成怪物。 夜晚展开的异界使鬼寇岛的住民们恐惧黑暗内的一切,横行的妖鬼邪神让他们不得不坚定信仰,保持愚钝和蒙昧。 “多么相似,如果不结束对盲目的信仰的话,人是不会前进的,对未知的恐惧会限制对世界的探索和发现。”蜜莉恩喃喃自语的同时,下意识地从挂在烟管上的烟袋里捻出烟草碎往烟管里塞。 她忽然注意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恶魔,没忍住大声冲他们问道:“喂,你们两个小家伙想干什么?不要躲躲藏藏的,给咱进来说话!” “蜜莉恩阿姨好凶,娜塔莉好害怕,杜波伊斯要保护姐姐啊!” “好凶的蜜莉恩阿姨,杜波伊斯才不害怕呢,娜塔莉害怕的话就快躲起来!” 小跑进房间的两个孩子都有着十分罕见的银红色细腻皮肤,至少人类不会拥有这种肤色。 这两个外表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的魔之子的皮肤上有着深紫色藤蔓状的花纹,他们银白色的额发之间一指长的晶红色短角生出,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迷幻的微光。 虽然两人长相十分相似,但蜜莉恩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两者的差别: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有着略显修长,线条柔和的脸型。挺直的鼻梁上有明显的黑褐色雀斑,四肢修长有力,身体像是树木那般纤细柔美。而矮一点的那个面部线条硬朗,能够隐隐约约能看见身体的肌肉轮廓。 他们是中下级恶魔的孩子,交换与矛盾的双子,娜塔莉·蕾·艾德里安和杜波伊斯·蕾·艾德里安。 娜塔莉的眼型和弟弟相比要细长一些,但同样眼皮内敛下垂,银白的睫毛浓密如盖,眼角处有着向后延伸的黑色眼纹。 不过,娜塔莉的眼珠颜色为灰红色,而杜波伊斯的眼睛则是玫红泛蓝的颜色。 光线发生变化时,两人的瞳孔会不约而同地发生形变。 仔细观察会发现弟弟的五官要粗犷凶恶一些,姐姐娜塔莉的五官更加小巧可爱,具有女孩这个年龄特有的俏皮。 由于自身的特殊性质,每个看见他们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会生出“这两人是一家人”的感觉。 据蜜莉恩所知,这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并不固定,有时候娜塔莉是姐姐而杜波伊斯是弟弟,有时候这两个人的身份会交换过来,甚至有时候娜塔莉和杜波伊斯会交换着成为母亲或者父亲…… 只有学会去胜任各种复杂的角色,学会真正理解感情为何物,魔之子们才会离真实的人类更进一步。 “当年咱离开家的时候,咱的孩子也差不多十几岁的样子。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为死者,沉眠于冰冷的墓土之下去往归去之所了。” 蜜莉恩一边颇为怀念地自语道,一边仔细打量这两个穿着衣角、袖管以刺绣的形式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荼蘼花和黄色郁金香,内衬为血一样的红色的漆黑礼服的小家伙。 在她眼里,他们看上去就像即将踏入社交舞台,尚还懵懂稚嫩的贵族小姐和贵族少爷。 “魔之子的一切都不是固定的,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和人类完全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浮士德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话题的蜜莉恩挑起下巴,看向互相牵着手朝着不同方向歪头注视自己,又忽然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的两个孩子,她开口问道:“那么,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和咱说吗?” 听到蜜莉恩的问话后,娜塔莉和杜波伊斯改变并肩站立的姿势,头靠着头相互依偎,并且他们双手十指相扣,继续注视着面前露出些许困惑表情的蜜莉恩。 最先开口的提出问题的是娜塔莉:“我们啊,想知道你在贤者之子那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母亲?友人?还是老师?为什么你们能够表现的那么好呢?明明两个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家人啊。” 说话时,杜波伊斯微微张开的口中隐约能看见尖锐的犬牙和末端分叉的猩红舌头。 他和娜塔莉一样眨着倒映着微弱烛光的眼睛,期待着蜜莉恩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去扮演呢?”听了两个魔之子的问题后,蜜莉恩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她才将叼在口中的烟管拿在爪中开口问道。 “在咱的眼里,一个人能够胜任多个角色。他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对于某个人而言极其重要的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某个人恨之入骨的仇人。这只不过是一种相对立的关系罢了,愿意也好,被迫也罢,人不可能只是独自一人孤独的活着。” “说实话,无论是谁都无法完全胜任他当前的角色,就比如在能力不足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注定成为一个人的英雄而不是所有人的。咱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在梅西尔需要的时候成为她希望的那个人而已,并不是在刻意扮演。” “好复杂啊,娜塔莉只知道如果去学习人类的话,就不会向黑暗靠近。浮士德那家伙说过,魔之子放弃成为人类的话,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坏人杀死。把我们的血,我们的骨全部变成炼金的材料。” 娜塔莉说着将头靠在已经露出痴呆表情的杜波伊斯的肩膀上,她伸出手抚摸杜波伊斯银白的长发,带着愧疚说道:“我可怜的杜波伊斯,你姐姐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做不好,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害得你也和姐姐一样成为半吊子。” “姐姐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一起变成污秽也无所谓的……我们约定好了,一定不会分开。”杜波伊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脸在娜塔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蜜莉恩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默默点烟…… 杜波依斯一把将姐姐抱入怀中,冲准备用打火石点烟的蜜莉恩龇牙:“抽烟给我出去抽啦,知不知道烟味有害小孩子身体健康啊?小心我把你那根破烟管折断啊!” “吼吼吼,你们俩感情可真是好啊!嘛,咱出去就是了。话说咱就这么一个爱好都不宽容一下,真是太过分了。”蜜莉恩皱眉抱怨的同时双爪撑着膝盖站起来。 走出房间前,蜜莉恩抬爪指了指床上熟睡的梅西尔,警告两个捣蛋鬼不许恶作剧:“啊,对了,你们不许对梅西尔恶作剧!咱回来要是看见了的话,可是要打你们俩的屁屁的!” “蜜莉恩姐姐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恶作剧的!”娜塔莉一边朝蜜莉恩远去的背影挥手,一边满脸真诚地说道。 “才怪。” 吐了吐舌头的杜波伊斯快速从袖子里抽出自带墨囊的羽毛笔,他用力甩了甩笔,扭头询问身边娜塔莉的意见:“姐姐,你说我们在这家伙的脸上画什么会比较好玩?猫?狗?大便?还是写字?” “当然是要画满各种各样的东西了,这可是用艾瑞曼章鱼的墨汁特制的不会掉色的墨水呢!这次一定要让这家伙被自己的脸吓哭!” 早就迫不及待的娜塔莉从弟弟手中夺过羽毛笔,她快步走到床边,将渗出墨珠的笔尖探向梅西尔那张白皙光滑的脸颊:“都是你做的好事,今天我们来报仇啦! 在浮士德魔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的梅西尔久违地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她梦见原来那个被翠绿的常春藤与风见藤密集缠绕,外观如同被打开的黄金鸟笼一般的凉亭。 梦见美丽的母亲和那盏立着栩栩如生瓷鸟的精致茶壶。 梦见那个时候还能无忧无虑欢笑的爱丽和莉莉丝,以及和她们一起在湖边放声合唱的时候。 还梦见和自己并肩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抬头仰望星河璀璨夜空的蜜莉恩…… 梅西尔还梦见那头仿佛由阳光创造而成,散发着美丽而耀目金光的巨龙,只是那头巨龙从未面对自己,她总是会在自己发觉之前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本来梅西尔想要张口呼唤那头背对自己越走越远的黄金龙的名字,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她迈动双脚开始奋力奔跑,伸长手想要挽留那个其实早已离去的友人。 很快,梅西尔发现自己与黄金龙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的拉远,同时脚下的草地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近黑的沼泽。 一只只沾满粘稠浆液的小手从沼泽中伸出,顺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最终缠住她的身体将她向下拉拽。 感觉到惊恐万分的梅西尔想要挣扎和呼救,她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身体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冰冷而僵硬。 她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被那些手覆盖、拖拽,最终沉入沼泽之中。 梅西尔在冰冷与黑暗之中毫无止境地下坠,无数的光自黑暗的更深处向上飞去,就像是远古冰原上由守望者升起的群星。 梅西尔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这些散发温暖光芒的发光体从身边急速掠过并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内。 她奋力向上伸出手,试图抓住某一个光点:“别走……请不要离我而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梅西尔颇为茫然地盯着绘满复杂花纹与诡异人像的天花板,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床边。 床边恶魔们正把两个红皮肤的小鬼摁在地上,用墨水在他们的脸上画各种幼稚的涂鸦。 梅西尔注意到地毯上散落着各种木制或者铜制的游戏道具——看样子在她醒来之前,这些家伙就已经玩过一局了。 “早上好,各位。”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梅西尔歪头轻声说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如果不想被过去的黑暗追上,就只能不断向前,即使失去爱的人也不能停止脚步。 是这样对吗? 第107章 耐罗 虽然我知道教国有卢克多这个地方,但地图上没有标注黑耗子街在哪里。 “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得到回复,这下我算是真的完蛋了。现在都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些人应该早就走了吧?” 黑发黑眸的精灵用边缘破碎的深灰色斗篷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以防暴露身份。 他站在屋顶上俯视下方任务呢,忐忑不安地思考,该如何向雇主解释没有拿到东西这件事。 很快,耐罗像是松鼠一般踩着那些挂着各类衣饰的晾衣绳,借着晾衣绳的弹力快速移动。 最后他站在一家旅馆的屋顶上抬起眼睛努力辨别方向,试图找到一条熟悉的出路来。 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在辨别方向上的能力依旧没有任何的提升空间。 正当耐罗感觉有些彷徨无措的时候,一只毛发呈雪盐一般的银白色,毛皮看上去极度蓬松柔软,黑棕色眼仁就像是镶嵌在线绒玩具之中的果核的大尾巴飞鼠,从他腰间由藤蔓与兽皮制成的腰包上某个口袋里钻出来。 这只飞鼠顺着耐罗的斗篷向上爬,站在他的头顶蹦蹦跳跳:“吱吱!” 注意到同伴兼家人出现之后,耐罗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他伸手将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莉莉,你怎么出来了?这里人很多啊,你得藏好才可以……啊,你是说那些我要找的人在那里?好,我们出发!”说完这句之后,耐罗直接带着莉莉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耐罗的名字在精灵中有“夜风”的意思,这个名字是不慎掉入人类陷阱而死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只是很可惜,耐罗并未能像夜风一样轻盈静谧,也不能和其他的同伴一样和风的妖精们沟通。 几乎所有的妖精都讨厌他那双如同深渊一样吸尽所有光线的黑色眼瞳,以及那头像是黑云般,给精灵以不祥与厌恶之感的漆黑头发。 除了妖精的眷顾之外,精灵自身也能够使用一些魔法,只是需要配合一定的咒语或者媒介才行,所以很少有精灵正经的去学习魔法的使用。 在一位还算友善的长辈的教导下,耐罗最终学会了转移魔法和对精灵而言罕见的火焰系魔法。 说实话这两样魔法和耐罗安静甚至是阴沉的外表一点也不搭,他辨别方向的能力非常之差,再加上左眼几近失明,因此他从不对自己使用转移魔法。 精灵族的观念里,拥有黑发和黑眼睛的精灵一定是没有虔诚信仰创世神才受到了惩戒,有预言说这种精灵会给精灵们带来灾难甚至是毁灭。 正是这个原因,耐罗成年的时候被长老在鼻梁上刺下代表“放逐者”的金色刺青,然后被无情地赶出了族群,就连母亲留下来的弓箭也不允许带走。 从未有过踏足人类世界经验的耐罗不得不去偏僻的人类村庄寻求帮助,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就被惊恐万状的屋主用斧头砍伤了左耳。 一直生活在长辈与森林庇护中的耐罗才知道原来人类并不欢迎精灵。 受伤再加上受到巨大的惊吓,耐罗在森林中几近废弃的木屋里躺了整整三天,最终被路过的一个中年人类男性所救。 “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的话,你就不得不下决心变成冷血的家伙啊。无论是罪恶感还是愧疚心,你都必须把它们当成零食全部咽进肚子里才行。毕竟和人类不同的家伙很难得到接纳。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导你该如何在人类中活下去。” “那就拜托您了……老师。” “不,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而已,你不必叫我老师。” 救了耐罗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个相当有名气并且经验老道的佣兵,不过这个佣兵似乎不太注重个人形象的问题,耐罗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正是这样的人教会耐罗该如何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怎样才能获得有用的资源和情报,辨别什么事情是能够接受的,有时候又该付出什么代价才合适,以及如何识别谎言和与他人打交道,还好心的帮助耐罗打通人脉…… 耐罗学得很快,一年以后他就告别那个男人独自踏上了旅行,靠着那个男人间接的帮助,他很快在佣兵之间小有名气。 当然,耐罗在外活动时用的是假名而并非本名。 那个男人警告过他,用本名去接受委托会影响到自己真正的生活。 用肮脏卑劣的委托和鲜血带来的名气,以及无尽的罪恶感每日都在折磨着耐罗,他只能拼命地囤积财富。 等到某一天这些钱足够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时,耐罗才能摆脱现在的身份,去当一个与世无争的精灵。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能在偏僻村庄安定下来的耐罗和当年救助自己的男人一样,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独自抚养这些孩子,直到他们可以自立成家,然后再去找新的孩子带回来抚养。 就在耐罗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平静生活的时候,一个奇怪的人忽然找上门来了。 “你就是耐罗?噗,别这么看着我嘛!我本来也没打算动手的啊?要不是你把书嵌进我的胳膊里,我怎么会对这些孩子动手?你放心,他们都没事的,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看看你被神诅咒的发色和瞳色……被拘束的命运将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你被迫放弃生命的那一刻的。” 奇怪的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放松手中的力道,以免被自己掐着喉咙顶在墙壁上的耐罗窒息,他眯起金琥珀色的眼睛咧嘴冷笑道:“你这样的人需要特别注意,毕竟一不小心你就会给整个计划带来大麻烦,早点纳入己方是最好的选择。” 耐罗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他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叫出自己原本的名字。 震惊之余,耐罗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看向变得一团狼藉的房间。 那些被面前这个少年背后探出的苍白手臂掐住脖颈的孩子们的确没有受伤,但这个状态下他们很快也会窒息而死。 现在耐罗的魔力已经耗尽,再加上武器都被敌人收缴,他根本没有办法帮助这些孩子。 这应该算是走入死地了吧? “耐罗先生,我要请你帮忙做几件事,你完成这些事情之后,我就会把这些孩子好好的还给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立刻逃走,你应该还有其他道具没有使用吧?一个人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让一个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来到耐罗视线最近但又无法触及的位置。 他从风衣下抽出匕首在这个女孩柔软的脸颊上比划:“把这个小姑娘改造成奇美拉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吧?不过我可不太喜欢小孩的脸呢……” “什么事?”耐罗在沉默一下后开口问道,同时他松开了握住羊皮卷轴的手。 “我有几样有点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帮忙拿回来,之后你还得陪着我雇佣的其他帮手去一个地方。当然以你的身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用太担心啦!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在你身上留下咒文才行。” 对耐罗的态度相当满意的少年抬手掀开盖住右眼的额发,露出没有眼珠只剩下一个可怖黑洞的右眼,他将戴着指环的手指伸进眼眶内搅动:“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你可要忍住!” 第108章 黑耗子街 卢克多,教国内比较出名的商会城镇之一,它拥有教会特别赋予的部分独立权,因此这片土地上没有教堂。 不过出于交易需求,这里还是能够看见教国神职人员和信徒的身影。 在大多数人眼中,卢克多不仅是旅人的寻宝乡,也是商人的提钱柜。 无论多么刁钻的卖家和买家,在这里他们始终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卢克多始终在秉持着“价格合理,交易公平,为所有商人与交易护航”会规的黛尼奥雅商会的支持与维护之下。 交易过程中偶尔还是会出现一些纷争和问题,但在此守护的商会雇佣的佣兵们足够解决这些因为各种问题产生的小麻烦。 值得一提的是,和商会有合作关系的佣兵绝大部分都是身份自由的佣兵,没有所属的佣兵团。 即使如此,那和正规交易场所只有一堵石墙之隔的黑耗子街,依旧是这座热闹美好的城镇的毒瘤。 奴隶贩卖、毒品交易、违禁品销售等等被法律禁止的事情在那条肮脏污秽的街巷中层出不穷,甚至偶尔还会出现杀人且无法找到凶手的情况。 正因为无法忍受那些人肮脏的做法和对秩序的忽视,黛尼奥雅分商会不得不派人和这条街巷的拥有者进行协商,看看能不能花钱将那条街连同那些几乎已经被废弃的房屋一起买下来。 前去的协商者在见到那块土地的拥有者之前,就被居住在那里的流氓恶棍们用棍棒和唾沫赶走了,而商会会长费利克斯·琼·博朗在这之后被黑蛛网佣兵团的成员威胁不许再踏足黑耗子街。 “我们不过是不被这个世界接受的一群人,有些人从小就只能喝肮脏的泥水,有些人被骗或者因为一些意外负债累累,有的人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教会追捕,也有那些不被教会接纳的异端和叛乱分子……” “被众人抛弃的可怜虫们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个家,你们为什么要指手画脚?这块土地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无家可归者和不想归家的异类的,你们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我们做错了什么!快滚吧,别再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商会不得不采取别的方法来减少由黑耗子街造成的不必要损失和伤害。 最终卢克多的镇长和商会决定用石块砌墙将两边完全分隔开来,发布告示警告商人和旅者不要因为好奇而走到墙的另一边。 从那之后过了差不多五年,商会和黑耗子街终于形成了如今互不干扰的局面。 “求求你放过我吧,拜托了!我真的除了入室抢劫和偶尔偷别人的钱包之外,就没再做过别的坏事了!而且、而且……我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呢!我还不能死啊!” 当最后的同伴那半截暴露出内脏、骨骼、猩红肌肉与白色脂肪的尸体像失去支撑的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 其中血腥的内容物如粘稠的水一般倾泻在地上时,感觉到恐惧得喘不过气来的威泽尔终于向后倒在地上,之后他感觉到双腿之间一股热流涌出。 现在威泽尔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了,他很清楚地知道死神正在向自己靠近,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跪在地上祈求对方放过自己一马。 原本只发生那些被威泽尔抢劫的人身上的事再次重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亲眼看见同伴在眼前被别人杀死,自己跪地求饶的这一天。 最开始这个全身裹着深灰色斗篷的男人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并未引起威泽尔和他的同伴的警惕和注意。 黑耗子街有不少这样相互追逐寻求刺激的家伙,这些无事可做的人甚至能从这条街较大的排水管道里钻出来。 引起威泽尔注意的是这个家伙掀开斗篷下时露出的穿着。 包裹住脖颈的长筒状衣领边缘呈折叠叶片形的黑色紧身长袖衫,衣领与胸口布料交接处有扇状开口裸露出部分皮肤和锁骨,而手肘处布料有着十分明显的相连的菱形开口。 长衫背后用银紫色和浅绿色染料染过的丝线刺绣着紫丁香的花卉,上身腰部两侧圆形开口处缠绕的浅金色布条与腰间由藤蔓与兽皮编制的“v”形腰带相连。 那从腰部到面前的布包形状由大到小有序分布着,长衫左侧衣料长于右侧垂在脚踝处。 下半身同样是紧身布料制成,由螺旋状和条纹状花纹的深棕色长裤的下摆塞入过膝的兽皮长靴内,在裤管两侧缝合处使用布条穿插固定…… 这是个职业病,威泽尔在队伍中的任务就是把目标详尽的画下来,所以他总是会将一个人从头到脚的观察一遍,甚至连较为明显的胎记也不放过。 鼻梁上金色的刺青,眼圈厚重的黑色眼睛以及左眼疑似失明,眼皮上和嘴唇下的痣…… 就在威泽尔认真观察这个奇怪的青年的样貌,回忆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的时候,他注意到“大个子”兰泽斯正非常不客气地捏着左拳,向着那个半闭着无光泽左眼的青年靠近。 兰泽斯开口时喷出的唾沫差点落在青年的脸上:“ 喂,小子你突然跳下来是要吓死谁啊?哦,我懂了,你是强盗对吧?那你今天可就倒霉了!我们也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不留情杀死了好多人的那种!你这样的麻秆在我的拳头下可是撑不过一分钟的!” “不、不是的。我只是受、受人委托来取一样东西……不会打劫你们。” 瞬间感觉到一股汗臭扑面的耐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移开视线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你们的雇主,叫阿奇帕德……对吧?” “东西?什么东西?”长相猥琐而且和猴子一样精瘦的沃特转了转发黄的眼珠,他阴笑着开口道:“雇主那边可是说了,来接头的人说不出要带走的东西的名字,我们是有权力不把东西交出来的!” “就是,就是!把名字说出来啊!不说名字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瞬间明白同伴话里的意思的众人纷纷坏笑着应和道,除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威泽尔。 此刻他已经想起面前的这个家伙是谁了,甚至还萌生出立刻逃跑的想法。 真是一群被金钱驱使的猪猡,不知道接受雇佣的规矩吗?现在的佣兵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 看着面前这些人类的反应,心中焦躁与厌恶顿生的耐罗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戴着露出手掌的皮制手套的手,将手套慢慢摘下来:“我的雇主也说了一件事,他说如果你、你们这些家伙不愿意把那东西交出来的话,我就有权利动手处理你们。” “哈?处理我们?就你这家伙?你他娘的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原本就在强忍笑意的兰泽斯在听到耐罗的话之后,忍不住仰起头发出极富嘲讽性地笑声,下一秒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从原地消失了。 “什么情况?你们有人看清楚了吗?” “我的天,兰泽斯那家伙消失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看见原本站立在那里的兰泽斯,变成了一堆混杂着树根与石块的潮湿人形泥土雕塑。 随着时间流逝,这座人体结构并不严谨的泥塑开始不断地崩解,最后变成了一堆废土。 第109章 战斗结束 “怪物!他是怪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兰泽斯身旁的少年,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将腰间的武器抽出来,就被踩着土堆跃起的耐罗用双腿夹住脑袋,之后便是颈骨被拧断时发出的脆响。 一个。耐罗在心里默默计数。 借助即将倒地的尸体,耐罗再次轻盈地跃起,他在空中对着脚下向自己掷刀的男人展开双手,同时嘴里轻念起咒语,瞬间两个足有浴缸大小的木盆出现在他的面前。 木盆倾倒将里面浑浊的污水浇在那些男人的身上,随即木桶被飞来的刀贯穿,直直地坠落下去。 “呸呸呸!脚臭味!”毫无防备直接变成落汤鸡的沃特吐出嘴里的水之后干呕起来,随即他因为肩膀被贯穿产生的疼痛,发出尖利又可怖的哀嚎。 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疑惑和惊恐的情绪——刚刚明明没有任何人靠近他,他的肩膀却被自己丢出的刀给贯穿了。 “可恶,你这个长耳的混蛋!今天我要把你的耳朵割下来喂狗!”同样被泼了一脸水的威泽尔随便抹了抹脸后咬牙握紧武器。 然而威泽尔才刚站起来,就被队伍里唯一的魔术师席琳推搡到一边:“让开让开,不会战斗就躲一边去!其他还活着的注意躲避,我要用魔术了!” 听到席琳的话,其他活着的人都赶紧远离他去,以防被误伤。 “污秽黑暗的九头之蛇海德拉,无慈悲吞噬生灵的雷之精灵,你的奴仆在此祭献之物……”这个外表相当年轻的金发魔术师在咏念咒语的同时,用沾着同伴血的手指飞快地在地上书写术式,之后她还捏碎挂在脖颈上的水晶项链,释放了储存已久的魔力。 魔术师自身的魔力素质决定着魔术的上限,然而魔术道具却弥补了绝大部分人魔力不足的缺陷,让他们能够使用更多的魔法。 虽然可能只是自己的感觉,但威泽尔注意到这条街巷的空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和潮湿,如同扭曲蛇形的炽白电流自空气中闪现,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电流游荡轰鸣,电光耀目,威泽尔逐渐感觉皮肤开始隐隐发麻,他惊恐地看见头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漂浮起来。 居然有魔术师,这下有点不妙了。为了保证要带走的东西的完整,我可不能在这里用魔法。 感觉到皮肤因为电流有些酥麻的耐罗皱了皱眉,之后他落地举起双手投降:“停,如果在这里使用这个魔术的话,你和你的同伴都会死的。我可以利用转移魔法立刻逃走,然后再来回收我需要的东西。所、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 “哼,如果我用全力释放这个魔术,就算是你这个‘风之猎手’也绝对逃不掉的!而且你以为我会对这种情况没有防范吗?” 听了耐罗的话之后,席琳毫不畏惧地咧嘴笑了起来——她自信自己能制服这个诡异的家伙,就算他使用的是魔法。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这些家伙身体的某一部分因耐罗的魔法不翼而飞,而嫁接在那个部位的不是木板,就是周围可见的垃圾和杂物。 血从这些可怜的家伙们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遍布污水坑与粪便的地面,炽白的电蛇游动咆哮不休,但也无法掩盖伤者的哀嚎声。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不是家族的人。这种不正规的术式,你应该是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野路子’吧?” 为面前席琳的来历感到吃惊之后,依旧给人一种无生气感的耐罗便再次摊开手掌,让对方看到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如你所见,我的魔术用完了。魔术道具倒是还有一个,但也不是攻击类型的道具。希望你也撤销当前的魔法,我们俩还可以好好谈一谈。” “本来我就想找个机会把这些臭男人全部除掉的,毕竟和这些家伙在一起完全不是出自我本愿……呵,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不然我可没有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作为报答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的!” 此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对这些又自大又贪婪的男人们的厌恶的席琳咧嘴冷笑,就在她准备将启动魔术的魔力注入完成的术式中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谁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脚踝。 席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惊恐地发现是身上插着好几把刀,眼睛满是血丝,仿佛要流出血泪来的沃特——这个老奸巨猾的淫棍居然还没死! “你这个婊子居然敢这么做!今天我就要拖着你下水!要死我们一起死!”沃特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席琳的裙子,然后一口咬在她细长白嫩的小腿上,竟从她的腿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在剧烈疼痛的刺激下,席琳放弃启动魔术,转而用法杖敲打这个男人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放手……放手啊!你这个老淫棍就不能乖乖去死吗?不是你这个家伙的话,我肯定不会做这些龌龊的勾当!我本来应该去学院学习的!全都怪你,所以给我去死吧!” 机会!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的耐罗毫不犹豫地迈动双腿急速奔跑起来,他瞬间来到席琳的面前,抓住她摁在地上的右手,之后他凝视着对方充满绝望和惊恐的眼睛说道:“永别了。” 这个人之所以能活下来,大约是因为的确还没有到他受惩罚的时候吧? 盯着因为恐惧呆坐在原地的威泽尔,深知佣兵中没几个手是干净的耐罗沉默一下后开口道:“你现在把东西出来的话,我就放过你。不过如果再让我见到你的话,我就让你永远和泥土待在一起。” 威泽尔听了耐罗的话,毫不犹豫地从背包中取出那幅被奇怪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用双手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在这里!这个就是雇主要求我们从自赎会的仓库里偷出来的东西!啊,我保证我没有打开过,绝对没有!” “这个外面有特殊的封印,像你这种普通人也根本打不开。当然,蛮力破坏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略略闭起左眼的耐罗接过东西后直接将它夹在臂弯下,随即他重新戴上手套说道:“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会比较好,你不想跟着尸体变成焦炭的话。对了,你的另外一个同伴在大约三百米之外的田地里,应该还没死,你可以去把他挖出来。” “什么意思?”威泽尔呆呆地看着耐罗,直到看到对方手掌上方出现火球的时候,他才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来逃走了。 “我又动手了,我原本不打算怎么做的……真是对不起。”耐罗没管已经离开的威泽尔,他满怀歉意地看着地上还在呻吟的人和尸体,将手中的火球引爆。 “要怪就只有怪你们运气不好了。” 第110章 来自红柳镇的男孩 艾尼还以为离开荒凉贫穷的红柳镇之后,就能看见繁茂古老的森林,或者屋顶上站满历代圣人圣女雕像的华丽建筑。 结果除了边境附近的树林之外,他能看见的就只有分布着树林荒草的土地和只有少量人口的村庄。 没有纳税能力,没有知识与技术,无法得到教会认可的人只能在龟裂的大地上耕种,用最少量的作物来维持自己和家人的生命。 无论哪里艾尼都能看见那座身体被大小不一的羽翼包裹的女性雕像——据说那就是奥赫洛夫圣教国所信奉的苦难圣女。 洁白圣洁的大理石雕像与几乎长不出作物的耕地,因营养不良和恶劣环境而面色枯槁,瘦骨嶙峋的村民,以及屋顶只有少量茅草的粗陋石屋根本格格不入。 看着雕像艾尼感觉心情异常烦躁,他干脆在水井旁的石头上坐下,借着商队休息的这段时间灌满水囊,用水把油腻腻的脸狠搓了一把:“呼……有股泥味,但还好这里还有水井可以用。” “艾尼,我们该出发了!今天我们必须到卢让教区的如诺去,要是天黑之前到不了的话,这单我们就算是白做了!” 一旁将货物卸下的中年人忽然走上前在艾尼瘦骨嶙峋的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把,示意他快些上车准备出发。 毫不客气地坐下并裹好斗篷的艾尼瞥了一眼身边各个体形魁梧又凶神恶煞的佣兵,他嫌弃地捏住鼻子说道:“如果我没钱的话,你们肯定就不愿意带我走了,所以我就不跟你们说谢谢了。” 听到艾尼那番话的中年人也没有任何表态,看样子是默认了这件事。 “我现在唯一的请求就是你们不会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明,就把我卖给奴隶商了。”说完这句话后,艾尼就自顾自地埋下头开始打瞌睡。 他这几天以来为了守夜和运货一直都没睡个好觉,现在再不休息一下,估计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对于一个就连平民身份和姓氏都没有的穷人来说,能借着商队的便利混过盘查来到教国境内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 关于随行还要被当成劳动力使唤这件事,艾尼根本就没有任何抱怨的权力,甚至他不敢想如果这些人硬要把自己卖给奴隶商的话会怎么样。 估计他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机会吧? “不过我们镇上需要帮助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呢?” 即使从遇到那个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艾尼依旧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前段时间他得到了一个人的邀请,对方告诉他,如果他能在如诺通过考验,那么他就能在教国内工作,而且他生活的地方也能得到资助。 镇里能不能得到资助对于艾尼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那里生活的全是一群自甘堕落的家伙。 那群生在贫瘠之地的家伙不愿耕种,自然也就无力缴纳和购买不起赎罪券,因此他们被剥夺平民身份,变成在边境线徘徊的流民。 为了生存,这些人只能组成盗贼团,躲在废弃的石楼中打劫路过的商队,倒卖抢劫得到的物品。 有时候他们去挖掘那些珍贵的植物、捕捉稀奇的野兽和那些部落的年轻人,然后高价卖给那些喜欢收藏奇物的有钱人。 很快,这些人就会用得到的钱去喝酒、赌博,甚至是和女人快活。 正因为如此,那些边境线生活的人们成为域内域外都鄙夷和厌恶的蛆虫,不过佣兵们倒是挺开心的。 毕竟不是有这些垃圾的存在,他们也很难得拿着报酬去域外潇洒一趟。 虽然艾尼没去过域外那唯一的城市,他听说那里是乐园,很多人都对那里流连忘返。 艾尼的母亲就是一个长相普通,酒量也一般的妓女,而艾尼是母亲醉酒后与一个佣兵发生关系后生下的。 母亲从未去想过找父亲,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绝对不会认账。 好在母亲还算有责任心,把他养到十岁后就把他送到了镇内的打铁铺工作。 在那里艾尼做的是最苦最累的工作,他咬牙坚持下来,最后居然真的成为了铁匠的学徒。 成为一名工匠的学徒对任何在这里生活的小孩子而言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并且会得到大家的尊重——毕竟即使是那些暴徒也不会轻易对有手艺的工匠动手。 一切都挺好的,放下心来的母亲也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艾尼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家和母亲一起享用晚餐和分享今天学到的东西。 对现在的生活没有半分不满的艾尼最终在火海中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他周围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和因高温融化的石屋。 看那些动作扭曲的可怖焦尸,艾尼不难想象他们死时应该相当恐惧和痛苦,但这远远比不上母亲的痛苦吧? 他跪坐在地上,绝望地拔出防身用的小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喂,小子,对,就是你!这是你干的吧?真厉害啊,以你为中心两百米内的活物全被烧死了,建筑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来调查这里的。话又说回来,这里也太烂了吧?比我老家还要烂!” “不过你小子还不错啊,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挺让我满意的。好,我决定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能通过考验,我就会帮助你!” 精疲力竭的艾尼莫名其妙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中年人,对方似乎不受火焰和满地流淌的岩浆影响,像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似的左顾右盼,还不时发出一声感慨。 最奇怪的是,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居然邀请他去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还说要给他提供帮助。 “为什么选择我呢?” “因为……” 由于当时太累了,直接昏过去的艾尼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是他很确定这并不是幻觉。 那个奇怪的男人留下了钱和一封信,信里只有一个地址和一枚有着双头羽翼蛇花纹的金币。 这枚金币能换不少钱,他要是不想去找那个男人,也可以将金币拿去换钱,换个地方继续生活。 可是,他早已无处可归了。 “我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啊,所以就这样吧?妈妈应该不会怪我吧?”艾尼这样嘀咕着,然后翻身闭上眼睛。 他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所以他不会逃避责任。 第111章 来访的客人 “阿拉萨,听说你在边境线找到了人才?但是我记得那里应该都是些人渣和游手好闲的蛆才对,人才……怕不是干饭的人才。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可没那么多资源接纳新人了。” “说什么呢,我看人还是挺准的不是吗?那孩子和我一样的人,我在想可能他也需要帮助,就邀请他先到这边来了。到时候见到那孩子你还是先避开比较好,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戴着用蛇鳞与深色皮革制成的眼罩,穿着手脚都罩着黑纱的深黑色长裙的侍女悄无声息地为他们注满茶水。 两人身处的这个装潢华丽,但却又弥漫着死气的房间中,有很多与毒蛇以及手有关的物件,包括蜡烛都是被一双布满蛇鳞的纤细铁手托举起来的。 “贵客有任何要求,请摇响这个摇铃,我们会尽全力满足各位的要求。” 嘴唇抹上浅紫色唇脂,仅看小巧的下巴与白皙的皮肤就知道容貌一定明艳动人的少女在微微欠身行礼后,悄无声息地带着表面满是陶瓷花卉的彩绘茶壶退出房间。 看着一旁放满各种精致糕点的点心架,本就坐立不安的卡埃勒忍不住放下瓷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天,我觉得我的压力好大……你们这里的人都习惯这么坐着吃东西吗?” 在长年覆盖冰雪的叶塞蒂亚帝国边境山脉出生的卡埃勒·凯恩,有着一头发质稍显粗糙的银白色长发。 出于过去在风雪中狩猎的习惯,卡埃勒依旧将额头到鬓角的头发后梳,并用缀有熊牙与彩色石子的细麻绳编成穗状。 仅有几丝头发垂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而她脸颊两侧也有少量发丝内扣盖住双耳和少部分面部。 卡埃勒浅褐色的皮肤因长期遭受风寒略带青紫色且粗糙,即使到了教国也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她的颧骨略高,同男性一样面部轮廓硬朗的稍长脸型和粗短且眉尾上翘的眉毛,以及能看见明显肌肉轮廓的强健身体总是让她被当成男性。 眉下眼眶深邃,眼皮略向内敛,银白色睫毛浓密的亮蓝色眼睛为她增添了一分飒爽靓丽。 如果卡埃勒再矮一点就好了,我喜欢给人安全感的女性,但不喜欢比自己高的女人……这话说出来我估计会被打死。 紧盯着卡埃勒的阿拉萨放下手中的烟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习惯就好,反正和这些魔术师对话都挺费力的,我都习惯了。” “阿拉萨先生真的很像我的父亲,不过他没有你那么温柔,只会打我一顿然后告诉我事实就是这样……” 阿拉萨是个有着一头小卷的的栗色短发,两鬓有些斑白,为了凸显魅力而在下巴留下部分修剪整齐的胡子的中年男人。 当然论长相他不算英俊非凡,可岁月加持在他身上的是沉淀下来的独特气质,再加上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和总是带笑的嘴唇,这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些小姐们的芳心。 不过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敞开衬衫显露自己傲人的胸肌。 因为这件事他还被会长大人警告过,所以在面对委托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把衣服穿好,免得给同行的人丢脸。 “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我给的条件应该也不错吧?” “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好好跟对方谈条件吧?会不会别人以为你不正常,干脆把你留的信丢了?” “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两人不知道继续聊些什么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刚刚的金发侍女推门进入:“先生,您之前说的同伴现在已经在等着您了。需要我带他进来吗?” “我知道了,让他过来吧。在正式和艾登小姐会面之前,我还有事给他说。” 打发出现时一点声音也没有的侍女后,背后流下冷汗的阿拉萨才回过头无奈地抬了抬眉:“这些女人有点吓人,说不上来的那种。还有,卡埃勒,你该把面罩戴上了。” “我听会长说过,西恩蒙特家族之所以能在魔术师之中有一席之地,是因为现当今的家主很擅长培养人才。”卡埃勒在说话的同时拿起放在茶杯旁的面罩。 这个由野兽颌骨制成,内侧垫有带有孔隙的皮革的面罩大小刚好够挡住她的下半张脸,遮住脸颊左侧有一块约两指宽的露出牙龈的旧伤。 就在会客厅那边的两人等待“同伴”到来的同时,艾尼已经跟另有别处要去的商队分别,凭借着那枚金币来到西恩蒙特的家族领地。 他出示那枚金币以后,原本不耐烦的门卫瞬间转变了态度,随后漆黑但透露出低调奢华的马车驶到铁栅栏门外。 “您的同伴已经等您多时了,请跟我上车吧,我来送您过去。”从马车上下来放下踏板的是一个家仆打扮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头深栗色的短发,脸上戴着散发冰冷光泽的蛇鳞面具。 艾尼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看见了对方浅蓝色的眸子,他忽然间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在打了个寒噤后,艾尼赶紧走上马车坐下。 透过车窗,艾尼能看见充满各种艺术性雕塑和花圃的庄园像是伏在地面上的沉睡巨兽。 不远处还有浓密的人造树林,波光粼粼的湖泊和连绵起伏的山峦,看上去宁静的村落零散的分布在绿茵蔓延的土地上,树林后的山上似乎隐约可见教会的尖顶。 这里本应该是艾尼这样的流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方,如今他却进入其中,而且还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和房间一般家具齐备的马车厢中有股好闻的香气,铺设着金丝桌布的红木长桌上放着一些艾尼从未见过的食物。 青年侍者站在桌侧,根本不受地面摇晃影响的为他无声倒茶。 艾尼根据隐约香甜的味道判断,那些像工艺品一样精致的小东西,应该是用面粉和砂糖做出来的叫做“蛋糕”的食物。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顶着樱桃的奶油小蛋糕放进嘴里,然后露出惊喜的笑容:“好吃……没想到居然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里还有熏鸡肉餐包,您来这里应该没有好好用餐吧?”负责引路和服饰的青年声音柔和,在他的示意下艾尼尝了一口香气扑鼻的红茶,还吃了两个美味至极的餐包。 感觉到胃得到满足的艾尼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一边用餐巾擦拭嘴巴,一边观察着面前的青年,刚刚他似乎看见对方满是刀疤和老茧的双手。 “这里是魔术师西恩蒙特家族的领地,在这片土地上魔术师们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因此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请您不要做任何逾越的举动,也不要随意提问。如果您不想被当成可疑人物关起来的话。”似乎是看穿了艾尼的心思,青年忽然轻声说道,之后他竖起食指示意对方不要提问。 “哟,小子!你还算是有种啊!” 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头发都要飞起来的艾尼瞬间蹦起来躲到青年身后,他指着突然出现的阿拉萨惊慌地问道:“额啊啊啊啊啊——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 “秘密,最起码现在你还没有资格了解这些。” 十分满意艾尼反应的阿拉萨笑嘻嘻地将双手搭在长椅上,他仔细打量这个用斗篷和长巾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为什么要遮起来,我记得有很多年轻人不都喜欢在身上搞点东西吗?比如纹身伤疤什么的,真是不爱惜自己!” “这些东西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艾尼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脸上,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肯定这与那个时候发生的火灾有关系。 “不管怎么样,小子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阿拉萨说到这里后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或者说是由骨骼和血肉,以及颜色与粗细不同的血管构成的类似于枪的武器,对准一脸茫然的艾尼。 “我们除了会接纳需要帮助的人之外,也会负责消灭古神的附体。所以,你认为自己是哪一边的?” 第112章 选择权 艾尼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威胁,而且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威胁!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古神,更不知道身上的纹身是怎么来的! 家被火烧得只剩下几根漆黑的门柱,艾尼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 临行之前他去找红柳镇那个有点儿本事的女巫,问那个老到掉牙的老婆婆自己身上出现的疤痕到底是什么。 “那是炎神的图腾啊,你被炎神诅咒了!你赶紧走,不然你的存在就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当头上披着彩色的头巾,戴着兽牙项链的老妇人看清艾尼的脸的时候,她突然瞪大浊黄的眼睛哀鸣起来,就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随后这位老人口和眼中喷出火焰,火焰很快就将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包裹。 在嘶哑可怖的哀嚎中老妇人变成了焦炭,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惊恐地看着艾尼。 “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知道……” 艾尼百口莫辩,女巫正是在和他交流后才死去的,目睹惨剧的人们都拿起石头或者是武器,而意识到不妙的艾尼只能选择逃走。 用剩下的钱和充当劳工为条件,艾尼跟着商队离开了红柳镇,然后根据阿拉萨留下的地址来到了西恩蒙特家族的领地。 说实话,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所以,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然后踏踏实实地活下去而已。你们是奴隶商的话也没有关系,请麻烦给我选一个好一点的买家!”被绑得像条虫的艾尼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放满靠垫的座椅上沉思的阿拉萨和卡埃勒,他放弃挣扎后躺在地毯上叹气。 “你不是检查过了没问题吗?那你还把他捆着干什么?”卡埃勒指着艾尼对阿拉萨吼道。 “万一附身他的古神要动手,区区几根草绳根本困不住他好吗?况且魔枪‘冈’一向都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就算喝了血也不一定干活的家伙……” 两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后再次看向昏昏欲睡的艾尼:这家伙似乎对未来毫不担忧,甚至已经做好任由他们宰割的准备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决定暂时观察艾尼的卡埃勒上前,用一柄以熊牙制成的小刀割断了绳子。 她伸出粗大的手掌,想要和艾尼握手:“卡埃勒·凯恩,很高兴认识你!” 艾尼活动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脚站起来,在勉强露出笑容的同时和卡埃勒握手:“我是艾尼·维斯塔,很高兴认识你,卡埃勒小姐。不过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些问题还是等你洗干净之后再说吧!来人,把这个小子带去搓干净!”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少年,觉得跟他站在一起自己可能会很没面子的阿拉萨忽然打了个响指。 侍女们立刻从门外走进,半拉半推地将脸色瞬间涨红的艾尼带走了。 “不要啊——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最起码给我留着内衣!” 听着门外的哀嚎声,阿拉萨只是笑了笑便不再理会了。 卡埃勒是拿出羊皮纸用炭笔将艾尼的样貌细细的描绘下来:前额发几乎盖住金红色眼眸的灰金色短发,耳廓残缺的耳朵从发丝间探出。削瘦略显憔悴的脸和扁扁的鼻子,以及嘴皮干裂且有些薄的嘴唇给人一种懦弱的感觉。 不过,那双眼睛的深处倒是正静静燃烧着渴望活下去的欲望之火,即使那瘦胳膊瘦腿估计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人吧? 最后卡埃勒在画像的鼻梁上画出刀疤,随即她将羽毛笔塞回墨水瓶随口问道:“不过,真的只有同为古神附体者的人才能看见还没有苏醒的古神吗?” “对,古神之间流淌着同样的血,是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正在看着指甲缝的阿拉萨掩口打了个呵欠,“没有苏醒的古神感应起来的难度就会大大提高,就像刚刚那小子。要不是因为他愤怒失控漏了一点气息出来,我恐怕都不知道那种破地方还有古神附体。” “愤怒失控?”卡埃勒挑眉。 “我也是向那附近活下来的人打听的,一会你可别说漏了嘴。”阿拉萨伸出手指抚摸着扶手里填塞的螺钿,此刻他的表情不再轻松。 他是看着那冲天的火柱和燃烧的炼狱的幸运儿,只是一瞬间行人就被火流烧成焦炭,房屋与地面因为高温熔化变成流淌的岩浆…… “那简直就是行走的天灾,你还记得《旧世书》中怎么描述炎神的吗?” 前段时间被强行灌输各种历史的卡埃勒痛苦地皱起脸,她摸着下巴努力思考:“嗯,‘祂自诞生起周身就包裹着炎流,火是它的挚友,亦是它的武器,一切阻碍祂燃烧的不敬之人都将化为焦炭,祂所走过的土地便是龟裂的焦土’,我记得是这么说的。”说完,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阿拉萨。 本来想说还好卡埃勒还记得,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的阿拉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年轻人,记忆力就是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好!其实我看见了古神的印记,那个印记只有一部分人能看见,就比如说我。” “毕竟你拥有古神的遗蜕,不然以一个普通人的资质,你连发现那个少年的机会都没有。” 冷冷的嘲讽声自门口传来,随后西恩蒙特家的家主路易斯·艾登抱着双臂出现在阿拉萨身后,用那只翡翠色的眼睛俯视着这个曾偷走保管物的小偷:“好久不见,阿拉萨先生,能再次见到你可真是令人欣喜。” 在路易斯的注视下,感觉到脊背发寒的阿拉萨赶紧坐正,顺便还理了理衣领,抹了把满是糕点残渣的胡子:“哈哈……好久不见,看到您依旧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您好我是……” 抬手以一个手势打断卡埃勒的自我介绍后,路易斯直接在两人对面单独的座椅上坐下,将手指相扣的手放在翘起的膝盖上:“我知道你,你是冰原部落战士的后代。” “比起那些住在城里的人,你们这些部落之民流淌的巨人之血反而更多。我曾经想去拜访,只可惜……总之,我们还是进入正题比较好。这次的委托,你们能做吗?” 真是母鳄鱼一样的女人,紧咬着不放的本性和以前一模一样…… 虽然对路易斯感到不满,但现在她的确就是委托方,而且是很大方的委托方。 一次性预付一半的报酬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很想当场掀桌子的阿拉萨只能忍住怒气,拿出准备好的契约纸放在桌面上:“当然,你应该知道前提。” “胡瑟夫。” 随着路易斯响指声出现的男人拿起桌上的契约纸,他将玻璃瓶中的药剂滴在纸上,仔细观察药剂变化:“路易斯大人,这份契约没有问题。” “你这家伙……” “我一向注意自身安全,现在可是有将爆炸性魔术施加在纸页上的方法了。” “我听说了,这个魔术应该是您的家族的魔术师研发的对吧?既然这么危险,那又为什么要把它创造出来呢?” 卡埃勒终于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记得前段时间集市上多了很多魔术道具,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当然,她也买了可以随时制作冰的魔术道具,她现在终于能随时喝到冰凉的水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危险与利益并存,况且不去尝试,那一切就一定会止步不前,这就是时代的真理!” 路易斯顺手将签完的契约纸丢在一脸不屑的阿拉萨脸上,她站起身走向门外:“已经不早了,明天你们再开始工作也是可以的。某位还没有对那个孩子进行必要的说明吧?不好好说明的话,你们也许会被误会的。我想你们也不想被烧成焦炭吧?” 第113章 夜谈 “我已经洗干净了,请问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推开客房的门的时候,阿拉萨和卡埃勒看见穿着睡衣跪坐在地上等待发落的艾尼。 艾尼乖巧仰起头的模样,让卡埃勒想起自己养在帝国边境的那头熊。只可惜小熊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每年只有她回去祭祖的时候才能见到它。 意识到他们已经彻底被当成坏人的阿拉萨自戳双目同时他无奈地大声说道:“这不是已经被误会了吗!” “我们也没叫你跪在地上等啊!现在天气这么冷,你感冒了怎么办?” 卡埃勒慌张地将艾尼从地上扶起来,注意到这孩子的手冰冷后,她立刻把人抱上床盖上被子:“你其实不用等我们的,我们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可能之后照顾不到你!” “你们难道不是奴隶商吗?我还以为你们叫人把我洗干净,是要让我去见客人。”艾尼面无表情地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以后,说出让两人立刻觉得愧疚心暴增的话。 听到艾尼的话,正扶着额头思考该怎么解释的阿拉萨哭笑不得:“你这家伙真是想象力丰富……你看我们像是坏人吗?” “好人坏人都不能通过外表判断不是常识吗?我对接下来你们会如何处置我没有任何怨言,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艾尼视死如归的表情让两个人暂时陷入沉默,这种话可不是小孩子该说的…… 卡埃勒用责怪的眼神,看向额角流下冷汗的阿拉萨,骂道:“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这是多纯洁可爱的男孩子啊!没关系,我会帮助你的,就像之前自赎会的前辈帮助我一样!” 看着对自己认真做出保证的卡埃勒,艾尼虽说不上有多感动,但他还是对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很快,他就在温暖的床铺的催眠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我还没有说明情况他就睡着了?”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的阿拉萨有些抓狂地按住脑袋,好歹是没发出喊声把已经睡着的艾尼吵醒。 放松下来的卡埃勒也懒得在意细节了,她为艾尼掖好被子后也倒在床上:“终于可以休息了!还是床最棒,像我以前的家可没有这么舒服的床……” “卡埃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不一会儿,房间里回荡起两种不同的呼吸声,偶尔卡埃勒还会含糊不清地说几句梦话。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阿拉萨也知道梦话的内容肯定和她已经过世的父亲有关。 这下事情全部堆在一起了啊,要是没有完成的话,恐怕要被会长大人传唤过去挨骂了!凭什么每次挨骂的只有我,这不公平! 想到会长的臭脸,感觉有些焦头烂额的阿拉萨此刻没了休息的心思,可光这样坐着也无聊。 阿拉巴离开房间准备去阳台抽烟冷静一下,可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树林。 “家主大人,没想到你也……” “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一会我还要继续回去处理公务。”端着酒杯的路易斯头也没回地说道。 和平时不同的是,路易斯没有把额发刻意梳起来,任由发丝挡住视线。而且她也没戴眼罩,所以阿拉萨没敢走到她没有眼球的那一侧。 两个人默契地选择沉默不语,阵阵虫鸣的夜晚令人心情平静。 凉风吹拂下,感觉没那么糟糕的阿拉萨深深吸气再吐气:“家主大人,不,路易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委托指定给我们?我们应该不是最好的选择吧?” 眺望着教会尖顶的路易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比起其他人,你们最合适在宴会上大闹。我知道那个家伙有点本事,仅凭你们估计也很难把它找出来。要是不行的话,再找别人来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多找几个备选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路易斯明显带着轻视的话语,阿拉萨只能先忍住回嘴的冲动并翻了个白眼:“嚯,原来如此。等等,你有空去参加什么宴会?我可记得你是个大忙人,家族没你可周转不过来。那些老家伙应该还在找机会把你替换掉吧?” “比起这个,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找来的那个小家伙才对。失去了家人后又被你哄骗到这种地方来,他可真是可怜。要是我的话,应该能给他更好的照顾,毕竟我还是很爱惜人才的。” 说到这里,路易斯故意在举起酒杯的同时对着阿拉萨露出挑衅的笑容。 感觉有些恼怒的阿拉萨下意识地张嘴喊道:“你!” “嘘,别激动啊,我只是说说而已。我还没有卑鄙到对一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小孩子下手。他知道自赎会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话,我想他的反应应该还是挺有趣的。” 路易斯笑着伸出手指压住阿拉萨的嘴唇,阻止他发出喊声把其他人叫醒,之后她笑着把酒杯塞到他手中,直接转身离开。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你们可有的忙呢!别到时候起不来或者迟到可就丢人了。” “你这个女人……”下意识接住酒杯的阿拉萨羞恼地回过头,他发现对方居然穿着丝绸的睡裙。 透过那薄薄的布料,他能很清楚地看见路易斯衣服下身体的曲线……这女人冷冰冰的外表和身体简直是两种极端。 瞬间满脸涨红的阿拉萨赶紧重新看向阳台外,之后他捂住脸骂了一句:“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魔啊!” 路易斯·艾登这个女人最阴险的地方不是她会因为仇恨与不爽某人而雇凶除掉对方,而是她擅长离间和挑拨他人的关系,以便自己能从中获利。 所有人都知道她就像鳄鱼一样,会把看上的东西紧咬住不放,直到目标精疲力竭为止。 当年路易斯就是靠着这种生存方式,踏着所有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继承者的尸体登上家主之位,并在这之后和某些人达成交易让本来濒死的毒蛇重新复活。 此后这条双头蛇再次以挥之不去的阴影的形式笼罩在其他魔术师家族头顶,也许只有等路易斯退位,一切才会有所改变。 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愁苦无比的阿拉萨仰头叫苦:“会长大人,你这可是在难为我啊!一边要照顾新人,一边还要在那个可怕的女人手下工作,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整地回来了!” 第114章 出席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刚亮起,还不等那些要为他们梳妆打扮的侍女们来,阿拉萨就已经把艾尼拉起来进行情况说明了。 出人意料的是,被粗暴叫起来的艾尼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反而是提醒阿拉萨不要吵醒还在熟睡的卡埃勒。 “咳咳……昨天剩下的糕点你将就着吃吧,接下来我会给你说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会做些什么,又为什么会邀请你加入我们。” “好的,阿拉萨先生,我会认真听的。”艾尼毫不嫌弃已经变硬变味的糕点,反而是在咀嚼咽下的时候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到艾尼这副样子,阿拉萨感觉自己蚂蚁大小的良心在刺痛,他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不好吃你可以选择不吃,没有人逼着你吃!” “没关系,在我们那就算是干的树根也是可以煮烂了吃下去的,这些已经算是很好的食物了,当然是对我们这样的穷人来说。” “嗯……我知道,毕竟被魔兽的血液浸染的土地很难再用来耕作。那你边吃边听我说,这些事情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阿拉萨把杂念抛出脑袋后,摸出自赎会的徽章放在桌面上。 灯光下不断闪耀着星星一样的光点的暗蓝色铁片上,以蚀刻的方式雕刻着六角燃烧着火焰的六芒星图案,仔细看构成六芒星的线条全是古老的符文。 “你认识字吗?”用笔写下组织名字的阿拉萨问。 仔细打量着这枚精美的徽章的艾尼点头道:“我曾经在铁匠铺生活,所以认识一些字……不过,为什么要叫‘自赎会’呢?” “这个我也是听会长大人说的,他建立这个组织的初衷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包括犯下罪行被别人当作是无药可救的罪人。自赎会的存在就是让成员们赎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由于经常会有成员提起这个问题,相对嘴拙的阿拉萨也能对答如流,随后他又赶紧补充道:“对了,如果你通过入会测试,你就有机会见到会长大人!他是个很随和的人,你可不要被这称呼吓到了!” “原来如此……那会长大人应该是个温柔又负责任的伟人吧?”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安心许多的艾尼垂下眼睛。 “我觉得他和温柔还是沾不上边的,有时候他很不近人情,而且也很死板!要不是我机智,我也……” “那阿拉萨先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呢?一直戴着那种手套不觉得难受吗?” 其实艾尼早就注意到阿拉萨戴着皮手套的手,那种不透气的手套戴久了就会像沾满油的布料一样黏在手上,可面前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手套摘下来过。 “这个问题嘛,还是直接展示给你看比较好?”阿拉萨的表情因为艾尼的提问僵硬了一瞬,随即他笑着摘下手套,露出一双没有皮肤,暴露出肌腱与猩红肌肉的手,指甲部分更是填满了小小的触手。 看见这样一双怪异的手,本应该惊恐万状的艾尼只是脸白了白,他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向面前的阿拉萨道歉:“抱歉,我无意揭开您的伤疤……还请原谅。” 阿拉萨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大,一边重新戴上手套:“没事没事,这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惹来的。这东西确实有点麻烦,但我还好好活着。你现在知道我也是那种不老实的家伙了吧?” “嗯……大概吧?我不确定,因为在我身边的都是些坏家伙。”艾尼用手捂着嘴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自赎会对外主要是像工会一样承接各种业务,比如保管运输的货物、联系卖家和买家、负责规划场地组织贩卖这样的事情……真正的核心成员要做的是消灭恶魔和由污秽聚集产生的怪物,还有封印古神和祂们的眷属这类事情。” “我们不断收集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古董和器具,或者带有魔法的特殊工具物品。还有收集那些有名气的人留下来的个人物品,就比如怪画魔女的画作、提箱魔女的日记和其收集的古籍之类的东西……你还能继续听下去吗?” 开始介绍自赎会的业务范围后,阿拉萨注意到艾尼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于是他停下来询问对方是否还能接受 对于从红柳镇出来的孩子来说,这些事情应该还是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艾尼看着纸上的简图认真地点点头:“我可以理解,我想知道能做些什么呢?” “咳嗯!这个一会再说,现在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明……” 正在阿拉萨准备进行进一步说明的时候,会客厅的门忽然被敲响,打扮与气质都十分古板严肃的女管家带着一众侍女走进房间:“打搅了,按照主人的吩咐,这些侍女将会负责你们的宴会打扮,请跟着她们去准备沐浴。” 艾尼看到熟悉的侍女后立刻跳起来抓住阿拉萨的手臂,之后他惶恐地对着领头的女管家说道:“又要洗?我昨天才被那群女人抓住狠狠地搓了一顿,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轻松,不过是沐浴更衣,和别人吃顿饭而已。”阿拉萨虽然嘴上轻松,但表情也一样严峻,他可深知打扮的麻烦。 “总之还有事情我们之后再说,现在先挺过这会儿吧。” 沐浴、保养、选择礼服、更衣,修理发型…… 一次为了宴会而进行的梳妆打扮,对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艾尼而言就是就是一场噩梦。 好在他还没有阿拉萨那样的胡子,所以省略了修理面部胡须的那一步。 “嗯,感觉到脸上有点凉飕飕的。这些姑娘真会收拾,就连这么邋遢的小鬼都能变成贵族小少爷。”被剃了胡子后,觉得有些不太适应的阿拉萨一边摸着光滑的下巴,一边看着站在马车边上换上精致的银灰色礼服,额发被捋过头顶露出额头的艾尼。 没注意到阿拉萨视线的艾尼窘迫地看着身上明显用料昂贵的衣物,担心自己会不会把这看似脆弱的衣料直接撕裂:“这个衣服好紧啊……平常贵族都喜欢这么穿吗?万一我把衣服弄坏了,不会要我赔吧?” “这点您请放心,我们会承担一切费用,包括定制服饰的费用。”负责引导的胡瑟夫忽然开口道,他拉开车门放下马车踏板示意两位上车,“女士打扮还需要时间,卡埃勒小姐会晚一点到,请两位先行一步。” “听来我们镇的佣兵说,很多贵族的小姐夫人都要用金属或者鲸须制成的束腰,这样才能让腰身更加纤细。” 坐上马车的艾尼显得有些兴奋,而坐在他对面的阿拉萨担忧地叹了口气:“艾尼,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九岁,快二十了。”艾尼想了想后说道,他很少被问及年龄,突然被问起他还得想一想。 “你没参加过宴会什么的吧?” “如果你说是那种庆祝孩子诞生的诞生宴的话,我参加过几次,但贵族的宴会是根本不可能的。” 听到艾尼的话后,忽然产生一种绝望感的阿拉萨将后背重重地向后一靠,他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道:“贵族像你这个年纪的早就在上流的社交圈子里混出点名堂了,而你完全是社交新手,就连基本的会面礼仪都不懂。到时候……就不怕艾尼毁了这个计划吗?” “路易斯大人自有她的安排,你们只需完成要求的事情就好了。” 戴上面具的胡瑟夫语气平淡,与此同时艾尼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面容变了,变成一个他压根不认识的银发老者的脸。 阿拉萨早就知道阻碍认知的魔术普及,但直接印刻在媒介上的魔术他也还是第一次见,他本来以为工匠们已经放弃这一块的研究了。 “干涉认知的魔术道具,我记得好像是……那个以杀人魔法闻名的家族的魔术吧?为了行凶的时候不被人发现而创造的魔术,你们是怎么拿到手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也希望你不要再关注委托之外的事情了,阿拉萨先生。接下来我说的事情至关重要,你们需要仔细听好。”从礼服外套内侧取出半边眼镜戴上后,胡瑟夫才伸手打了个响指。 光点从他的指尖涌出飘到三人中间的半空中,随即光点在空气中扩散,变成半透明的长方形光幕。 在艾尼震惊的注视中,光幕上逐渐浮现出来的是一面古老的石镜。 这面表面斑驳的石镜边缘用浮雕的形式,雕刻着无骨的手臂一样的细长藤蔓和被藤蔓渗出的汁水吸引的绚丽蝴蝶。 如果不是这些蝴蝶没有色彩的话,看见石镜的人都会觉得它们快要从镜子上飞起来了。 假咳了几声示意艾尼集中注意后,胡瑟夫才摊开手掌继续说道:“这是器之魔女一族制作的魔具‘替身石镜’,原本是远古时期器之魔女的族长赠送给人类国王的魔法道具,现在落在对它一无所知的贵族手中。”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人盯着这面镜子,路易斯大人希望你们能在宴会上制造混乱,石镜将由我们来回收。” “原来我们是托啊,不过这比起委托上的要求要简单多了。”阿拉萨一边打着响指,一边摸着下巴看着光幕上的石镜。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魔女制作的道具,而且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令人在意。 “这个镜子有什么作用呢?”对石镜感到颇为好奇的艾尼眨巴眼睛问道。 “制造和本体几乎没有差别的分身,并且被照者可以命令分身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被这面镜子照到,就立刻命令出现的分身自杀。” 似乎是担心艾尼下不了手,所以胡瑟夫没忍住多看了这个孩子几眼。 这次委托是路易斯本人的授意,所以他也没有选择多嘴。 “我能不能亲手解决体验自己杀自己的快感……开玩笑的,既然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打碎它?” 注意到马车开始减速的阿拉萨又理了理黑丝领结,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有些紧张的艾尼:“到时候你只需要闭嘴跟着我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明白吗?也不要东张西望,别人和你搭话就保持沉默。” “好……好的!”艾尼忙不迭点头答应道。 看到两人都准备就绪的胡瑟夫微笑着拉开车门:“那么就拜托你们两位了。” 第115章 后厨 身形魁梧,穿着带有宽大兜帽的人驾驶着马车缓缓驶向府邸后院,整条小路上只有马车车轮碾压地面的嚓嚓声。 负责守卫府邸后门的骑士一脸严肃地挡在马车前,阻止它继续前进:“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因为供货商出了些状况,所以这是晚到的一批货物,还劳烦您验收一下!” 从马车上跃下的马车夫让骑士不禁后退几步,之后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放在腰间的武器上: “开什么玩笑,宴会的准备早在今天早上就完成了,怎么会……呃啊!” 骑士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面前的马车夫一拳击中面部,随后在他发出声音前,车夫又用沾了希米亚果汁的麻布捂住他的口鼻。 几分钟后,这个骑士的身体就瘫软下去不再挣扎了。 意识到果汁生效的卡埃勒掀开兜帽松了口气,她将骑士拖到旁边的灌木丛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呼……还好只有一个人,那个情报商给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原本以为会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行动呢,没想到委托人居然要求她从隐蔽的后门潜入,而且还要去见提供情报的那个人。 “如果是西恩蒙特家族的人,为什么不来接应呢?”带着这个疑问,卡埃勒一重两轻的敲响后厨的木门。 门被无声地打开来:“快进来,巡逻的人就要过来了。” “好的。” 从门缝中艰难挤进去之后,卡埃勒看见忙乱不堪的厨房。 所有的厨师和帮工们都在忙着为来宾制作着今晚宴会需要的餐品,根本就没注意到厨房里多了一个陌生来客。 “来储物室吧,那里我们也好聊一些。”把卡埃勒放进厨房的是个穿着打杂服饰,体型有些稍胖的男人,他推开温度稍低的储物室的门后侧身示意卡埃勒先进,随后他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 微弱的烛光下,卡埃勒注意到那自然卷的黑色短发下面是一张东方人和大陆人面部特征兼顾的憨厚平凡的脸。 要不是体型比寻常人稍胖的话,这个人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忘记长相。 “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啊,所以……”卡埃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母亲是来自东方的歌姬,我父亲他是个佣兵,之后的故事你应该知道了。”艾尔对自己的样貌和身世早已不在意,他很坦然地把身世告诉卡埃勒,还顺带给了她一片奶酪,“没想到双头蛇那边行动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她会稍微犹豫一下。” “关于替身石镜的消息就是你给的吧?不过听你的话,你应该不是魔术师家族的人?”卡埃勒一边好奇地问着,一边将对方奶酪塞进嘴里。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贵族家连奶酪都要好吃一些。 这么大的储物室,这里到底存放了多少东西呢…… 卡埃勒环顾周围密集排布的货架,再看看有些根本就不认识的食材,她瞬间感觉到普通人与贵族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摆满各种食物的货架上挑挑拣拣的艾尔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对,准确的来说,我收了很多委托人的钱,但又不忠于谁。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让你们把那个石镜带走。” 本来在用手敲打着挂在架子上晶莹剔透的火腿的卡埃勒停下动作,转过头与艾尔对视。 从收到的情报和雇主给的提醒来看,这个男人应该不仅仅是同伴,也会是抢夺目标的敌人,他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信任。 “你是不是接触过那面石镜了,结果呢?”气势瞬间暴涨的卡埃勒捏着拳头,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脸上笑容从未消减的男人,张开犬齿分明的嘴吐气,“你是原来的那个吗?” 终于挑选出合适的西红柿的艾尔用木棍将其插起,他一边借着烛火烤番茄,一边语气轻松的安抚卡埃勒:“别紧张女士,作为‘情报贩子’的我还是很清楚那面镜子的作用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和魔术师这边勾搭上了。” “我的确被照到了,可我也第一时间杀了那个家伙。毕竟无论谁看见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都会感到恐慌对吧?” 艾尔在打趣的同时剥掉烤西红柿的皮,撒些砂糖在果肉上:“我想让你们带走石镜,是因为我想救一个人。对了,正式开始宴会之前,我来讲些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这是一个……有点愚蠢的故事。” 凡是做过那些勾当的人都知道“万能的情报商”艾尔这个存在。 有人说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情报,从遗产的继承书的存放地到家族墓地里面隐藏的珍宝,再到某某贵族到底有几个情妇、只在药师学徒间流传的药剂秘方…… 不过艾尔不是随时都会接受委托,要和他谈生意还需要看准时间地点,很多想请他帮忙的人都会在一家名为“水晶”的酒馆守着,只是…… “艾尔,你这个小鬼真是有本事啊!快来教教你大哥嗯?” “艾尔,我们是不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进入酒馆墙壁内的暗室后,艾尔瞬间就被合作伙伴们包围。 他心神领会地拿出早就分好装在布囊中的钱,按照每个人的贡献度分发下去:“真是麻烦你们帮我踩点和准备东西了,这是给你们的酬金。下次如果还有活,我还会找你们帮忙的!” 拿到钱的壮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艾尔的背说道:“客气什么啊?我们只是行个方便而已,剩下的可都是你自己解决的!真正有本事的还是你!” “不是你们帮忙打点,我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容易混进去呢?”满脸笑容的艾尔谦虚道。 毕竟要被安排进负责运输货物、修理器物、鉴定古董的人中,没有关系可是办不到的,所以他才会和这些人搞好关系。 这些人可能不出名,但是他们的人脉都很广。 “艾薇小姐,如果我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带着花和礼物登门拜访的,只是今天我又接到新的委托,现在正要去见雇主。”艾尼说着俯身在着装暴露的女士脸上留下一吻,“今天你的香水很好闻。” “真遗憾,不过我可以等你。”女士在回吻的同时甜笑道,“你喜欢就好。” 这些人已经不能用了啊,看样子得物色新的帮手了…… 走出酒馆以后艾尔就有些嫌弃地用袖口蹭了蹭脸颊,之后他转过弯走进酒馆旁的小巷内。 只可惜还没走出几步,他就被一个戴着黄金蛇鳞面具的陌生人挡住去路。 艾尼打量着这个以长袍遮蔽身形,但面具暴露自身身份的怪人,他先是嗤笑几声,然后才耸耸肩有些无语地说道:“不会这就是你们请人帮忙的手段吧?我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啊!” “当然不是。”戴着面具的人说着摘下脸上的面具,而面具下露出的那张脸让原本不屑的艾尔愣住了:“你、你不是!西恩蒙特家的那个……” 褐红色短发的女性一把捋起额前垂落的头发,她挑起眉头看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艾尔:“这段时间那些老不死的看得紧,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溜出来,还请您见谅。” “那么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关于我想让你找到的东西。” “真是强硬,我没有拒绝的机会对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卡埃勒感觉路易斯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可怕了。 不过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为了人才她的确是不择手段。 “应该说是不计后果才对,那样的女性真是对我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啊!所以我就答应和她合作了!”明明是在夸奖路易斯,艾尔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甚至还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用家人的下落进行威胁,换做是谁都不可能高兴。 况且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都派人到面前来了,说不定这家伙也是那边养大的狗崽子。 “你……有没有收到便条之类的东西?”在一口一口吃完西红柿后,艾尔才用手绢擦拭着手指上的汁水试探性地问道。 丝毫不知自己正在被怀疑的卡埃勒摊手直言:“没有,她只叫我到这里来找人,没想到直接就碰上接头人你了。既然你接触到那面镜子,那它现在在哪里呢?我听说那东西已经活性化了,不尽快回收封印的话,这里的普通人会很危险。” “有工作意识倒也不错,很可惜它原本在我手里的,可不久之前被人抢走了。至于原因,我们还得换个地方才能跟你说清楚。”开始正眼打量卡埃勒的艾尔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士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壮高大,就像是一座小山。 记忆里女性能生得这么高大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人,也许能直接突破那些守卫直接把东西拿到手也说不定,可惜她好像没有正面突围的打算。 感觉到有些头疼的艾尔伸出手指指了指正上方,面色严肃地说道:“那面石镜在那个女人身上,我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她是这家贵族的千金。” 第116章 被替换的千金 巨大而明亮的水晶吊灯下,身着礼服的贵族男女们正在等待宴会的主人的到来。 华美的拼花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女士们的鞋跟叩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风吹拂下,头顶雕花围栏的窗台上白纱飞扬。 阿拉萨把准备向大厅边缘放满美食的长桌走去的艾尼拉住,小声给他讲解宴会的注意事项:“受邀参加成年礼舞会的宾客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一般会选择与熟悉的人交流。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他们会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结交有地位有影响的朋友。” “这样!”艾尼一边转着眼睛听着,一边端起侍者用托盘送来的酒杯,他把酒喝下时忽然睁大眼睛。 酒的味道和那些掺着沙子和脏水的劣质酒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这杯酒醇厚而甘甜,带着微微的涩感,隐约还有矿物感和花香……简直太美味了! “哼哼,如果你通过考验,你能得到的东西就会更多。” 阿拉萨喝着酒看着露出笑容的艾尼,他抬起头看了看大厅另一侧的入口:“卡佩伯爵什么时候带着女儿出场,我还等着见美人呢!” 艾尼担心自己说错话,他只能以微笑和摇头拒绝所有带着好奇向他靠近的贵族小姐,同时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的举止与谈吐,希望能拙劣地模仿一下。 如果自己并没有出生在红柳镇,而是出生在教国一个贵族家庭里的话…… 艾尼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他感觉到有一束视线转落到自己身上,他立刻回过头去,结果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 “阿拉萨先生,那边的女人!” 感觉到毛骨悚然的艾尼下意识地低声叫喊,希望引起正在和漂亮夫人搭话的阿拉萨的注意,然而没料到对方压根没空搭理自己。 不过所幸,那个脸像是蜡烛一般融化歪曲,还在空隙中镶嵌着玻璃眼球的女人只是注视了艾尼几秒,就打开手中缀着羽毛的折扇,用其掩面与身边的绅士说起了悄悄话。 艾尼脸色苍白的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那个女人的异状似乎只有自己看得到。 那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那个样子的,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艾尼隐约记得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有人还去袭击那些在黑暗中游荡的怪物,吃下它们的肉,结果被污秽侵蚀生了怪病。 他们中有的人就和那个女人一样容貌甚至身体扭曲,生长出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器官。 这样的家伙应该烧掉才对……艾尼产生这样的想法的瞬间,他的眼睛亮起火焰的光芒。 忽然,和别人聊完天的阿拉萨一把将神色冷漠得可怕的艾尼压在手臂下,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艾尼,你怎么能直勾勾地盯着别人发呆?会被注意到的!” 清醒过来的艾尼有些惊慌,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正在宴会上,所以也没大呼小叫:“阿拉萨先生,你终于肯理我了!刚刚那个女人……嗯,你也看到了?” “那样的家伙满大厅都是,就算我想当作没看到也不行。不过现在人多,它们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从进入宴会的那一霎那,阿拉萨就已经收到了冈的警告,他早已注意到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情报里面没有提到替身石镜有制造怪物融入人类的能力。 “康纳·卡尔·卡佩伯爵与其女黛西·辛迪·卡佩到!” 通报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贯穿整个大厅,所有来宾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他们将视线集中在今日的主人公身上。 与米金色长发非常搭配的蔷薇粉色礼裙上,点缀着华丽但并不显得过于繁复的蕾丝。浅色绸带制成的花朵中间以宝石作为花蕊,当今流行的鸡心领下是雪白细腻的肌肤…… 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套多么昂贵的礼服,手艺顶级的裁缝为了保证它的完美,应当付出了数个日夜。 这样的礼裙对于被父亲娇宠着长大的黛西而言,不过是一件寻常不过的礼物。 她早早就得到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不过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黛西却是个天使,而不是蛮横无理的怪胎。 “她像个戴着首饰的娃娃,不过脖子上的项链和衣服不配。”即使不懂装扮的艾尼也能看出,那位贵族之女脖颈上的项链与她的礼服绝不匹配,甚至是破坏了平衡的美感。 一直在打量黛西的阿拉萨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那个不是项链,是石镜!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把石镜的碎片戴在身上?” 注意到那个贵族千金佩戴的饰品之后,阿拉萨立刻就掀开外套,将藏在腰后的两根白骨取出来。 不过说是白骨,它们更像是东方一种名为“二字拐”的武器,表面以镂刻的形式留下暗红与黑色线条相互交叠的怪异图案,盯着那些图案看就会产生符文像虫一样蠕动的错觉。 阿拉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其实是由某种结构紧密的结晶构成的骨头上:“艾尼,你去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乱跑,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大人解决。” “可是石镜不是很大一块吗?怎么可能……”艾尼有些不太相信地望着正挽着父亲手臂,和宾客优雅谈笑的黛西小姐,他确实感觉到异常,或者是某种声音正在耳边低语着…… “砰!砰!” 还不待艾尼听清耳边低语的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已经准备就绪的阿拉萨直接举起手中的枪铳,冲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就是两枪。 瞬间大片的水晶碎片如急雨般倾泻而下,砸在一些猝不及防的宾客和侍者身上。 一时间整个宴会大厅变得混乱不堪,几乎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 被枪声与碎裂声吓得失声尖叫的女士们在同伴的保护下瑟瑟发抖,其中有人就算被水晶碎片划伤也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也包括被父亲和护卫严密保护起来的黛西。 这个刚刚脸上还挂着明艳动人的笑容的少女此刻正怨毒地盯着不断喘息的阿拉萨,之后她的嘴唇翕动,似乎在嘀咕些什么。 注意到这一点的阿拉萨再次举枪,准备再来一枪看看那到底是不是这家的贵族千金。 血的味道……刚刚的混乱不仅仅是让人被划伤,更有一些被枪声吓破了胆的倒霉蛋直接滑倒在地。 借助昏暗的灯光,艾尼看到一两个倒在地上后就不再动弹的人。 闻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画面,其中有他满脸是血的母亲的脸。 “啧,宴会上人太多了,没办法开枪啊!” 瞄准了半天发现总有些人挡着的阿拉萨再次扣动扳机,用他的血和冈的结晶构成的子弹狠狠地钻进一个贵妇的太阳穴,随后骨白色的枝条带着血色破体而出。 尖叫声和骚乱声再次刺进阿拉萨的耳膜,脑袋爆开长出晶体树枝的女人身边的人像是潮水一般退开。 让他们惊恐的不仅仅是突然降临的杀戮,还有那具居然还在抽搐和变形的尸体。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快一点逃命的,因为这里马上要变成屠宰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拉萨忽然双腿分立矮身躲过从背后袭击他的镜像怪,将枪铳从腋下伸出去开枪击碎了怪物的脑袋。 “艾尼,按我说的做!” 阿拉萨说着向着黛西所在的方向发起冲锋,顺便嘴上还没忘威胁那些试图拔刀的护卫:“我的武器可不长眼睛啊,打中的结果你们也看见了!让开,让开!” 两名身手不凡的护卫听到阿拉萨的威胁后,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神色严肃,嘴里喊着“给我挡住那家伙,我会付双倍的酬劳”的雇主,再看了一眼可怜楚楚的小姐,之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并同时抽出剑迎了上去。 “可恶,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姐……呃!” “兄弟!该死的,我和你拼……” 看着两个被自己击晕过去的护花使者,阿拉萨有些得意地吹了声口哨,随即他转着枪悠哉游哉地来到紧紧护着女儿的卡佩伯爵面前:“哟,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居然有那么好看的女儿,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看着倒下的护卫和逐步逼近的阿拉萨,心生绝望的卡佩伯爵也顾不上贵族的尊严和仪态了,他直接跪在地上问道:“你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无论多少我都可以给你,请你不要伤害我和我的女儿!” 没想到伯爵会直接下跪的阿拉萨愣住了,他用枪托挠着头烦恼地嘀咕道:“怎么搞得我和强盗似的……哎,算了!老东西你给我听着,现在在你身边的这个女的不是你的女儿,是她的二重身!她取代了你的女儿,现在也想对你下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我把它解决掉!” “什么二重身,你难不成是异端?”伯爵听到阿拉萨的话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早就听说教国内混有背弃信仰的异端,可没想到这种人会居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是,你倒是听我解释……” 阿拉萨准备解释几句,结果刚开口就被伯爵拦腰抱住摔倒在地,同时这个老父亲还冲一脸惊慌和泪水的黛西大喊道:“我的女儿,你快逃!我来拦住这个疯子!” 看着被阿拉萨用枪托殴打也不放手的父亲,乱了发型和衣服,就连妆都被泪水冲花了一些的黛西忽然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摸着唇角,扬眉露出嘲讽的笑容:“哈……真是白痴!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不承认吗?” 意图从伯爵的束缚中挣出一只手的阿拉萨注意到黛西举起挂在脖颈上的石镜碎片,将他和伯爵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镜中。 很快,两个还没有面目的虚影出现在三人之间,甚至越发凝实起来。 放下石镜的黛西挑起下巴,她看着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的阿拉萨,蹲下去托腮戳了戳昏过去依旧没有放手的伯爵:“再等一会,再等一会我就可以完全变成真的黛西·辛迪·卡佩了。区区容器,你可别把我的好事搞砸了。” 第117章 爱情故事 “我最开始潜入这里,只为了获取贵族之间才流通的情报。” “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在花园里散步的黛西,她告诉我说伯爵收藏了一个很不妙的东西,希望我能把它打碎或者带走。起先我不是很在意,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的本来目的无关。” “黛西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伯爵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好奇,据我所知,黛西的母亲去世的很早,所以伯爵只能把爱全部倾注在与妻子很像的女儿身上,可黛西却一直与自己的父亲很生疏。” 借由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始末,艾尔逐渐陷入到回忆当中,他回想起自己与黛西小姐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素色裙子的她远远比盛装打扮美丽。 不过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绝望空洞的表情呢? “抱着怀疑我去检查了收藏室,的确发现了那面替身石镜。不过它没有被解开封印,我也只是即刻通知路易斯那边派人回收。” 抱着手臂认真倾听的卡埃勒摊开手掌,她皱着眉头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才对,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偏差?难道你喜欢上那个贵族小姐了?” “我和她之间身份悬殊太大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耳朵发红的艾尔毫不犹豫地澄清,随即他用手捂脸继续说道:“怎么可能……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和别人产生过深的感情了!而且黛西小姐……其实是个男人。” “噗——咳咳咳咳咳!”这件事情对于才二十几岁的卡埃勒而言太过于劲爆,以至于让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嗽了几声后,她没忍住放大音量冲艾尔喊道:“你不喜欢别人也不能随便侮辱别人的性别好吗?那位千金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见了你就只能正面突围了。”艾尔在一把捂住卡埃勒的嘴的同时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是指灵魂,灵魂是男人懂吗!” “完全听不懂呢,你给我说人话。”卡埃勒露出白痴的表情,随后她忽然回头一拳砸在墙上。 墙壁上簌簌落下了不少灰尘与碎石,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只巨大的钴蓝色鸟蛛。 一脚把鸟蛛踩死以后,卡埃勒才活动手腕扭头对一脸惊恐的艾尔继续说道:“刚刚有被人盯上的感觉,我下意识地就动手了……啊,你没被石头砸到吧?” “没……没事。对了!现在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了,我们可以去楼上的房间把镜子找出来!我有别的事就不去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这里有我画的内部结构图。你通过密道上去的话,应该暂时不会被人发现,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就不用回来找我了,明白吗?” 把早先准备的图纸交给卡埃勒以后,艾尔立即将她推出储物间然后紧紧地关上门,像是怕她继续追问下去似的 “哎、哎?这就完了吗!可是我一个人能行吗?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那位大小姐是男人……哎呀,这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有些不知所措的卡埃勒回头时发现,那些原本在忙碌厨师竟然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僵硬地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被这么多人直勾勾地还是有些吓人的。 眼神逐渐冰冷的卡埃勒深吸一口气,顺手捏碎挂在脖颈上的骨牌中的一枚:“豹速。” 其实卡埃勒一开始就察觉到这群人有些不对劲了:他们的动作太僵硬,就像是被操纵的人偶。仿佛只要失去丝线的牵拉,他们就会全部倒在地上。 直觉告诉卡埃勒厨房里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气——只有死人或者非人之物身上才会有死气。 虽然知道这些家伙已经死去,但卡埃勒还是选择直接用身体将这些举着武器冲过来的家伙们撞飞,随后她毫不费力地找到厨房的出口——那边已经被厨师和帮工们用身体堵住了。 “哈,你们以为我非要从门出去吗?其实这才是我的前进路线!” 噗嗤一声笑出来的卡埃勒在得意大喊的同时直接跳上堆满食材的灶台,她踹翻还在煎牛排的平底锅,跃起一拳击碎头顶的天花板。 趁着落石与灰尘逼退追兵的瞬间,她抓住缺口边缘爬了上去。 “喝啊!”卡埃勒发出短促的爆呵的同时,一拳将面前身上镶满镜子的深灰色粘土人偶砸碎,随后她一个滑步躲开举起茶壶往自己身上砸的女仆,抓住其头发把人抡飞出去。 卡埃勒没想到从缺口爬上二楼之后就进入了一个完全异常的空间。 这里到处都是镜子,墙壁是镜子,地板也是光滑干净得可以倒映出人影。 原本挂在墙面上的壁画和壁灯也是由较小的碎镜构成,正因为这样,卡埃勒走路的时候都不敢跑得太快,生怕一不小心撞扁自己的鼻子。 最麻烦的还是不断从镜子其实里面出现的镜像怪和二重身……二重身都还好说,没有智慧的它们就像是瓷娃娃一样能轻易打碎,可镜像怪用普通手段根本就杀不死。 试图用魔术道具与帮手联系的卡埃勒逐渐皱起眉头,因为她发现道具已经失灵,好在储物的戒指还能使用。 卡埃勒毫不犹豫地将一直放在戒指中的武器抽出来,周围的空气因为这柄完全由寒冰制成的双刃巨斧出现淡淡的雾气,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分。 有了武器之后,卡埃勒前进起来也没有那么费力了。 她不仅仅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那些怪物,还可以用斧头帮自己在前面探路:“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但我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好好战斗了!要是能够遇到更强的怪物就好了!” “咳咳!” 就在卡埃勒大展拳脚的时候,从一扇门后传出的轻微的咳嗽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当即回身一斧子砸碎门板,直接大跨步走进去。 门后是一间简单朴素的房间,除了还算松软的大床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外就看不见其他的物件了,甚至就连蜡烛也没有点。 空气中有一股苦涩的药味,这里的主人似乎时常都在使用药物治疗。 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的卡埃勒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因此她放缓脚步与呼吸走过去,然后向人发出礼貌的问候:“嘿,你好吗?” 第118章 打碎锁链 “嘿,你好吗?” 随着卡埃勒的呼唤,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惊醒……她已经无法再继续无视卡埃勒了。 “沙沙……”精心保养像是丝绸一样丝滑的米金色长发顺着女人苍白的肩膀滑落,她精致的五官让卡埃勒不禁联想到过去父亲描述的冬之女神,高贵而优雅,带着一丝冷艳和病态美。 那双掺杂着银色的浅紫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深邃。 注视着面前的女性几秒后,卡埃勒忽然举起斧头架在对方纤细苍白的脖颈上:“你是伯爵家的小姐……不对,现在宴会正在进行,那位千金应该在宴会大厅……你到底是谁?” “我?我什么都不是。”听见卡埃勒的质问,女人泛着紫色的嘴唇轻启发出冰冷的声音。 女人丝毫不畏惧卡埃勒这个高大魁梧的闯入者,她皱眉露出自嘲的表情:“不是有伯爵家的小姐这个身份的话,也许我早不在这里了。” “你是来找石镜的对吗?我想我能帮到你,不过我需要再休息一会才能站得起来,能请你等一下吗?对了,你叫我辛迪比较好。” “没问题没问题,反正我也找不着路!” 早已察觉到辛迪身体不好的卡埃勒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女性,发现对方戴着与床脚相连金属手铐,纤细的手腕上也有着明显的伤痕——这是长年戴着手铐才会留下的痕迹。 其实卡埃勒刚刚进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房间的话,她应该能感觉到这里是长期有人居住的。只不过住在这里的不是佣人,而是被伯爵精心呵护的女儿。 要是这件事情被透露出去的话,估计那个伯爵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吧?疼爱女儿的伯爵背地里其实在折磨孩子什么的…… 注意到卡埃勒似乎很困惑的黛西忽然开口轻声道:“父亲身边的那个是我的分身,我常年生病,不能随意外出活动。所以父亲花钱在黑市买下那面镜子,然后得到一个健康的‘女儿’。” “为了不被别的人发现,父亲将我关在这里,每天来给我送饭的只有父亲信任的人。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这样一直躺着就可以……”黛西还没有把话说完,卡埃勒就忽然一斧头砍在墙上,搞得墙灰和蛛网簌簌落下。 “怎么能这样!找了个赝品之后就忘记了亲生女儿?哪儿有这种道理!要是我……我肯定要先把那个赝品弄死,再揍那种混账父亲一顿!” 被卡埃勒的反应逗乐的辛迪忽然笑了起来,她抹掉眼角的眼泪笑着说道:“噗……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别人的遭遇居然会让你共情吗?就算我被关着,也过着比普通人更好的生活哟?” “我是真的很生气哎,你也正经一点好不好,这可是你的事情!难道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明明那应该是属于你的位置。我见过很多人都希望别人更关注自己,当然我也是这样的……” 卡埃勒说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内心有股无法轻易发泄出去的情绪,她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辛迪,颇为疑惑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平静呢?” “大概是因为我想死吧?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辛迪在吐出这句话以后掀开被子下床,将放在床脚的披肩搭在肩膀上系好,“总之,我会带你去找镜子的,到时候你把它带走就可以了。” “要不我来抱你吧?这样子你也不会累到,我们的前进速度也会变快很多。”看着身体都在颤抖的辛迪,卡埃勒没忍住提议道。 盯着卡埃勒犹豫了几秒后,辛迪才低下头轻声答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扯断锁链横抱起辛迪以后,卡埃勒才发现对方简直轻得吓人。 从手感上来说,这个女人就像一具骷髅架子似的,她只需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捏碎。 “那我就出发了,到时候面对怪物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颠簸……” “有我在的话,那些怪物是不会靠过来的,这点你放心。” “哎?为什么?” “现在是关键阶段,我受到伤害的话,她也会受到伤害。只要我成了你的人质,那些家伙大概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辛迪用手臂环住卡埃勒脖子的同时好奇打量着镜子走廊,她将挡住视线的发丝撩到耳后,“如果真的遇到袭击过来的家伙,就用我来做挡箭牌好了,反正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的。”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作为战士,就应该保护弱者!”卡埃勒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辛迪的要求,她伏低身体做好了向前冲的准备,“你只要当好罗盘,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辛迪听到卡埃勒的话之后,先是睁大眼睛愣了几秒,随即她才歪头露出有些烦恼的笑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换做其他人也许只会问我路线,不会等我一起行动。” 这个也只是假设而已,因为从来没有人试图帮助辛迪,所有人在认识另外一个她以后都被吸引住了。 大家都喜欢活泼开朗,又很会看脸色的孩子,沉默寡言又忧郁的那个反而容易被忽略。 曾经也有人试图向辛迪示好,他们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想要得到房间里那些值钱的物品。当她彻底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那个曾经讨好她的佣人也不再来了。 “我的人生……真是一文不值。” 听到这句话的卡埃勒感觉到心中某处忽然一动,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是个陌生人,我从未经历过你的人生,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苦什么委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可能不完美,也没有成为任何人的骄傲,可你的人生应该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也不需要别人替你讲述。” “那个冒牌货固然要比你更加受人欢迎,那并不是你,她的一切原本就应当是你的。就只是因为你比别人多了一些不便,你的父亲就把你的东西夺走了。无论谁来看,他们都会说他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你的外表和你的阅历很相符啊。”辛迪听着卡埃勒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虽然是陌生人,但你在给予他人话语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你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你对这样的做法不感到后悔吗?” “能救人我当然不会后悔。如果我的言论让别人受到伤害的话,我会道歉和弥补错误,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 交谈的过程中,卡埃勒已经抱着辛迪来到镜子走廊的尽头。 那里不出意料的有许多镜像怪和二重身守卫,其中也有不少辛迪认识的人,看样子费尽心思讨好黛西的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得到信任。 怪物怎么可能会相信人类呢? “请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 “你为什么不利用我呢?”辛迪裹紧身上的披肩以后,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大太多的卡埃勒。 此刻这个女人的脸上全是高昂的斗志,她似乎对和怪物战斗这件事感到无比兴奋。 “这是我的责任,这应该由我来解决!把普通人作为挡箭牌,那是只有人渣才会做的事情好吗!” 左右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的卡埃勒将背在身后的冰斧抽出,同时她将脖子上印刻着符文的骨牌捏碎:“象力。” 由符文带来的力量以光晕的形式覆盖全身,肌肉明显膨胀起来的卡埃勒发出战吼,直接抡动着武器冲向怪物:“哈哈,感觉来了,看我不把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全部砍碎!” 第119章 牺牲? 感觉到地面震动的阿拉萨抬起头看向某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肯定是那个好战的家伙在和你的小伙伴打闹呢。真没想到没有自我的二重身居然也能这么厉害,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就在二重身构建完成的那一刻,阿拉萨终于挣脱了卡佩伯爵的束缚。 就在他准备对冒牌千金开枪的时候,原本伯爵的二重身居然朝他扑了过来。 看到这种情况,阿拉萨不得不躲开再瞄准,这个时候他的二重身已经基本成型并举起手里的复制冈。 一场本体与赝品的对抗赛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大厅里展开,本来阿拉萨可以轻松解决那个冒牌货的,结果却因为艾尼在那些怪物手里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我才讨厌带新人啊!那些说好的帮手又在哪里?”刚想把头从柱子后面探出去看看情况的阿拉萨听见枪响以后,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他看着被打碎的石柱流下冷汗——威力比刚刚强太多,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真的麻烦了。 抹掉混合着血的汗水后,阿拉萨有些不爽地大声道:“原来这个才是替身石镜真正的作用吗?不是制造分身,而是制造能够取代本体的怪物啊!你刚刚说的话……原来的千金还活着对吗!那只要把你杀了拿回碎片不就行了!” “你能做到你就试试看啊,只要你敢靠近我。” 露出阴险笑容的黛西看向身边的同伴,或者说是被同伴包裹住,只露出上半截身体的艾尼,她用小指抹了一下下唇:“你的同伴恐怕会比你先死吧?” 既拥有怪物的力量,又和人类一样狡诈和善于思考,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对付吧? 就算不会死,受伤我也依旧会痛会流血啊! 而且又不能把艾尼放着不管,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带回来的…… “既然你想让我的二重身和我打,那我就出来和你打!” 阿拉萨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后直接持枪冲过去,如他预料的一样,二重身毫不犹豫地开枪击中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从伤口那里如海潮般涌向全身,但是…… “痛死我了,混蛋!不过你的枪没我的厉害啊!”阿拉萨在爆发出怒吼的同时举起枪,他对着二重身和挟持着艾尼的女仆开枪,“我早就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可你不过是一个借用别人的身份,本身根本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 黛西试图躲开从女仆身上爆发式生长出来的结晶树枝,结果却踩着裙摆狼狈摔在地上。 她不甘心地抓起地上的水晶碎片,像疯子一样扯着艾尼的头,强迫他伸长脖子:“该死的,谁是怪物?明明我才是真的!我有一切人类喜欢的东西,我哪里不好了?” “你得到的一切,本应该都是属于别人的东西。”捂着胸口伤口气喘吁吁的阿拉萨举起手里的枪,“从别人的喜爱当中得到满足感的怪物,有什么了不起的?” “哈,那么你呢?作为本应该因为欠债被人打死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通过映照阿拉萨的身影,黛西了解到这个看似潇洒的男人过去的故事。 说实话他就是一只在烂水沟里面乱爬,偶然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变得趾高气昂起来的垃圾。 阿拉萨小时候被身为赌徒的父亲暴打后离开家,他一直跟着一群小偷厮混,学会了偷窃和抢劫的技巧,从此变得无法无天。 长大之后他也变成和父亲一样的废物,还欠了赌场一大笔债。 后来为了还债,阿拉萨爬上了西恩蒙特家族的马车,偷走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古神遗蜕这种东西虽然是已经死去的古神留下的残骸,但依旧无比危险和充满不稳定性。 只需要达成某种未知但特定的条件,遗蜕就能重新成长为一个完整的古神。 即使知道遗蜕的危险性,想要收藏这种玩意的有钱人依旧还是不少,而这个男人真是蠢到没边,居然相信自己能活着拿到钱离开。 “正是因为没钱才会选择铤而走险,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可悲的小角色,甚至还在别人的威胁下被迫唤醒了古神,成为了不死但是依旧会老去的怪物……多么‘幸运’啊,说白了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们都只是窃贼而已。” 黛西毫不畏惧地在阿拉萨因愤怒而颤抖的枪口前偷笑,她将手放在胸口上,挑起下巴向面前的男人提议道:“和我合作的话,恐怕会比现在活得轻松,因为不会再有人找你的麻烦了,而且我也挺中意你的。” “阿拉萨先生,不要听这种人的话……” 悠悠转醒过来的艾尼正巧听到黛妮劝诱阿拉萨的话,他惊讶睁大眼睛,看向脸色阴沉的阿拉萨:“我听过很多类似的话,这些都是谎言。没付出任何代价得到一切的人只会想得到更多,为此这种人会利用别人,永远不知悔改。” “该死的小鬼,你给我闭嘴!”面目逐渐扭曲的黛西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碎片刺进艾尼的皮肤,拉紧他的头发强迫他闭嘴,“你懂什么?这才是生存方式!我为了成为人类,我当然要做所有我能做的事情!” “你知道镜子里面有多冷吗?不仅冷还不能动,最重要的是每一次被召唤,我都是在替别人完成心愿,扮演成别人,乖乖等死,然后回到镜子里。哈,开什么玩笑?魔女赋予我的使命是让他们认清自己,而不是让我保护他们!” 逐渐变得歇斯底里的黛西的样貌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她漂亮的头发不断地掉落,并和融化的皮肤融为一体。 从如蜡烛一般融化的皮肤下面暴露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表面模糊的镜片。 “呃……”感觉到脖颈疼痛万分的艾尼皱着眉头挣扎起来,他发现束缚着身体的怪物肉体在软化溶解,他的手已经可以动弹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腰间,把藏在那里的餐刀取出来——趁着黛西发疯,给她一刀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没有注意到艾尼的小动作,但是已经起杀心的黛西邪笑起来:“记忆里你和这个小鬼才认识没多久,但是你不可能把他放着不管吧?镜子没办法映照出他的身影,可人类就是人类。” “该死的!”意识到不妙的阿拉萨瞬间扣动了扳机,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在被子弹击中以前,黛西用手中的碎片划破了艾尼的脖颈。 她因额头被击中后仰,从额头生长出的晶体枝条像是树枝一样在半空中蔓延开来。 “艾尼,保持清醒!我马上给你止血!” 猛地瞪大眼睛的艾尼看见从脖颈中喷溅而出的鲜血,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口,却无法阻止血液从指缝中涌出。 艾尼感觉眼前在一阵阵发黑,很快他便觉得手脚发麻,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无比。 也许是因为紧张,艾尼已经听不见面前试图撕碎桌布帮他止血的阿拉萨在吼些什么了。 为了安抚阿拉萨,他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告诉对方自己还好,最起码目前没有失去知觉。 “阿拉萨先生,多亏这次刺激,我想起来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了……我那天完成学习回家,看见家门大敞着。那些经常在我家附近徘徊的流氓闯进我的家里抢劫,正好被母亲撞见,于是他们把我母亲绑起来……” 听着艾尼絮絮叨叨的阿拉萨露出不安与愧疚的表情,他掏出那个魔女的药膏,准备给这小子涂上:“你别说话了,不,你说点别的事情吧!想点好事,就比如说之后你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穿更好的衣服……我不会再让你面对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我回家的时候看见我母亲倒在血泊里,门口全是血手印和脚印……我当时懵了,之后我就听见一个声音,它和现在跟我说话的声音是一样的……” 视线野越来越暗的艾尼用手摸了摸耳朵,他的确听见细碎而空灵的呢喃在耳边不断回荡。 随着意识的模糊,他终于听清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开口直接答应那个声音的要求:“好,我答应。” 第120章 映照心灵的镜子 终于杀入房间的卡埃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替身石镜,它果真和管家展示给她看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镜面上缺了一角,像是被谁刻意砸掉的。 卡埃勒擦了擦鲜血淋漓的脸后绕到镜子后,她知道现在的镜子会为了不被封印制造出她的二重身。 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她恐怕就得和自己打一架了,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那些镜像怪和二重身真厉害居然还知道自爆,早知道这样就把蛇鳞也用上了,受了这种伤,回去又要被伊洁丝骂了!”卡埃勒一边抱怨那些怪物的确棘手,一边扯下房间里的窗帘布盖在石镜上。 她将武器收好,把石镜直接抱起来:“好嘞,把镜子带回去交给路易斯就可以了吧?” “你给我把石镜放下!”从门口传来的呵斥声吓得卡埃勒顿住脚步,她吃惊地看见脖子上长出人头的辛迪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那诡异的人头,卡埃勒下意识地想拿武器,可惜手上有东西她只能作罢:“辛迪,你为什么阻止我?” “阻止你的可不是辛迪,是我!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还好我把碎片植入这个废物的身体,不然的话我又要被关起来了!”说话的的确不是辛迪,而是辛迪脖子上那由镜子拼合而成的人头,仔细看会发现这颗人头与辛迪本人有七八分相似。 “额……你就是那个冒牌货?你可别忘了,你的本体在我的手里。”卡埃勒觉得辛迪现在的形象稍微有些辣眼睛,她一边憋笑,一边举起手里的石镜威胁道。 似乎是感受到卡埃勒轻视她,恼羞成怒的黛西立刻扭头用牙齿咬住辛迪苍白的脖颈:“你威胁我?我也可以威胁你啊!如果你砸碎石镜,这废物体内的碎片就会立刻爆炸,然后呵呵……” “那你杀呗,反正我也救不了她。顺带一提,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我同伴已经把你解决得差不多了,不是吗?” 面对黛西的威胁,卡埃勒只是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阿拉萨那边的情况,毕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还带着新人呢! “啊,那边啊。虽然我不小心失误了,但是我解决掉了更弱小的那一个,现在另外一个更讨厌的家伙应该正忙着救他吧?”黛西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道,随后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抖。 “你说什么?你居然对那么可怜的小孩动手?我要你……偿命!” 听到黛西的话后额角青筋暴起的卡埃勒直接抱着石镜冲过去,她怒吼着举起沉重的石镜,对着辛迪当头砸下。 “啊啊啊啊你别乱来,你这家伙!不要啊!”黛西看着越来越近的石镜底座,竟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卡埃勒小姐,它晕过去了。”看着从脖颈上消失的脑袋,松了一口气的辛迪仰起头看着离头只有一步之遥的底座,“现在您打算怎么做?去帮您的同伴吗?” “不……我觉得我得想帮你把身体里的碎片取出来,免得那家伙继续用你威胁我。” 感觉到手臂在颤抖的卡埃勒放下石镜,之后她盘腿坐下,示意辛迪坐在她的大腿上,“还好伊洁丝那家伙教了怎么处理你这种情况的方法,可能有点痛,你得忍住才行。” “没关系的……”乖巧坐下的辛迪感受着卡埃勒大腿上结实的肌肉,过了一会后她才继续说道:“刚刚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父亲给我说过能用牺牲一人救很多人的方法,就不必考虑牺牲者的想法,因为死人不会抱怨。”卡埃勒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从腰间腰带中取出银针,她点燃兽油制成的蜡烛灼烤针尖。 “我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很多被迫牺牲的人都是无辜的。”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要不是我是女人的话,我都要向你表白了。” “我有喜欢的人哦,可惜那个人也有喜欢的人,就这样保持朋友的关系我也很满足了。你作为贵族家的小姐,之前应该还是有喜欢你的人吧?” 因刺痛微微皱眉的辛迪忽然笑起来:“有啊,只是贵族小姐都是要履行政治婚姻的,所以喜欢谁也不能告诉家人,而且那个人给你说过我其实是个男人的事情吧?” 手上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的卡埃勒垂眸问道:“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原因吗?” “好啊,就当是给你帮助我的报酬吧!”辛迪爽快地答应道,她闭上眼睛陷入回忆当中。 “其实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这里相差甚远的世界,没有魔法也没有怪物。大家都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过去的我没管理好身体,某一天忽然在家里死掉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来到这里成为农户儿子。最初我以为自己能成为英雄,兴冲冲地报名参军加入战争,然后我就被怪物杀死了。死后我又反复转生了几次,期间也有成为别的种族的经历,但也没能活得太出彩。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世界的成为中心。” “于是我放弃了,开始随波逐流。后来又陆续成为了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身份好好活着。之后我遇到了艾尔,他很有趣,让我想起以前的朋友,我没告诉他其实我早知道他不是佣人这件事。” “我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而且他做饭意外还有模有样的,所以我打算试试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没想到变化来的那么快。我被关起来后,艾尔他依旧会过来关心我,可很快他就被黛西发现了。” “为了不让我受伤,艾尔就只能选择隐忍,觉得艾尔很新奇的黛西一直纠缠他,因为艾尔是唯一一个讨厌她的人。” “由于没人在意我,所以我偶尔会趁身体好些的时候溜到外面去,一次偶然我从一本书里了解到一个故事……咳咳咳!” 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比之前更难看的辛迪忽然咳嗽起来,卡埃勒不得不停下动作,避免牵扯到她的伤口。 很快停止咳嗽的辛迪看着掌心的鲜血,忽然她露出苦笑:“看样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卡埃勒尽量轻地拍打着辛迪的背部,她拿出布带为对方包扎挑出镜子碎片的伤口:“你说的书是《暗夜故事集》对吧?我记得里面有一个故事叫《对着镜子认识你自己》。” “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它是魔女们用黑曜石、古神千镜的碎片和湖底吸收阳光的宝石精心制作出来的。一个人心存迷茫,看不清自己的时候,就可以用那面神奇的镜子审视自身。镜子会用魔法扫清他们内心的迷茫。” 辛迪轻声念着那则故事的开头:“只有认清自身的人,迷茫才会消失。” “二重身的出现是因为你已经看不清自己了,对吗?” 摸着脖子的辛迪歪头让发丝顺着肩膀滑下,她眼神有些空洞地看向石镜:“对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站起来反抗命运,毕竟我已经开始重新畏惧死亡了。我听佣人说,那面镜子是魔女献给国王,防止国王被暗杀的道具,所以我在想这面镜子其实很愤怒吧?” “嗯,这么说来,这面镜子是有点可怜,这也不是它抢占别人人生的借口……你有闻到烧焦的味道吗?”卡埃勒止住话头后开始嗅闻空气中的味道,她心中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同样闻到焦糊味道的辛迪用披肩擦汗,她有些不安地说道:“嗯……好像是,而且越来越热了,是外面着火了吗?”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别乱动!” 正当卡埃勒准备去房间外打探情况的时候,房间的窗户忽然被人敲响,之后穿着斗篷戴着蛇鳞面罩的男人翻进窗户:“卡埃勒小姐,请您带着卡佩千金立刻离开。异常事态发生了,接下来替身石镜将由我们接手。” “我的同伴呢?” “出了些意外,但我向您保证他没事。” “我要去宴会大厅,这个小姐就由该对她负责的男士负责吧。”卡埃勒说着扭头看向门口,此时终于藏不住的艾尔只能灰头土脸地从门后探出头来:“原来你发现我了……” “艾尔,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开伯爵府了吗?” 看见思慕已久的人,辛迪没忍住掩口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她就被冲过来的艾尔一把抱住:“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就一直在厨房潜伏着。现在终于有机会来见你了……对了,你的身体还好吧?” “别人正看着呢,你别这样!当然我也很想你,也多亏你偷偷给我的药,我才能坚持到现在。你可以履行承诺了,对吧?” “当然,我也存够足够多的钱,在西恩蒙特家接受治疗过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 “那我就走了,接下来那玩意就交给你了,之后我们自赎会会派人去确认和封印,在那之前可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卡埃勒看着深情注视的两人,忽然开口道。 “我明白,您就放心去吧。”西恩蒙特家族派来的人点头道。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嘱咐协助人注意安全以后,卡埃勒心急火燎地冲出房间,穿过走廊燃烧的烈焰向着楼下狂奔而去。 第121章 小小的奇迹 “喂,醒醒,我知道你没死。”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阿拉萨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臭脸,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亚撒,你不是在完成别的委托吗?怎么会来这里?哦,该死的,我的下半身不能动了!” 黑发红眼,戴着乌木面罩的男性面无表情地看着下半身变成焦炭的阿拉萨,他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道:“瑞吉,你不要看。” 阿拉萨早就知道同僚有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动眼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华丽的宴会大厅已经完全陷入火海当中,所有的物品连同人都被爆炸冲到大厅边缘。 燃烧的窗帘像是要挣脱束缚一般飞舞,浓烟与热浪滚滚袭来,但是又被无形的屏障挡开。 伯爵小姐的二重身是离爆炸最近的,估计现在连渣都不剩了…… 地面依旧滚烫得吓人,好在阿拉萨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至于身体完全恢复应该还需要一段些时间,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对展开屏障的亚撒说道:“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动吧。” “你一开始没有擅自行动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亚撒深深看了一眼阿拉萨后说道。 按照自赎会内的规定,发现古神的附体就应该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总部,让总部空闲的内部成员来接手。 可阿拉萨却擅自行动将附体带在身边,间接导致了古神复苏。 “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会长的,剩下的你就给他解释去吧。” 取下背在身后的石碑剑后,亚撒深吸一口气跨出自己设立的屏障,浓烟和令人窒息的高温朝他扑面而来。 对于流淌着龙的血液的他而言,这点热浪根本就不算什么,棘手的是悬浮在空中的家伙。 从体型亚撒勉强能判断炎神的附体是个小孩,对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浑身繁复的花纹中流淌着岩浆红色的黑炭人偶,那双亮如明烛的眼睛让他想起一个让他觉得分外不爽的人。 “瑞吉,支援就拜托你了。”悄无声息完成半龙化的亚撒抓起地上燃烧的餐桌,向着悬浮在空中的艾尼扔过去。 就在亚撒开始与炎神的附体对战的时候,卡埃勒也赶到大厅,她只是站在楼梯上扫视一圈就看见被屏障保护着的阿拉萨:“啊,在那里!喂——大叔你还没死吧?” 听到卡埃勒的声音的阿拉萨动动眼皮,随后他才不耐烦地回应道:“我没事,就是暂时不能动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石镜已经回收成功了,而且我还遇到了真正的伯爵千金,果然是个大美人。”从楼梯上直接跳下的卡埃勒眨眼间便来到阿拉萨身边。 她观察对方身体的情况,决定暂时不要搬动他为妙。 阿拉萨的身体腰以下的部位已经碳化了,要是随意搬动一定会直接断开。 “亚撒果然很厉害啊,居然能和古神进行战斗。” “啧啧,你的眼睛都要看直了,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榆木脑袋吗?” “我们部落的人都喜欢强大的男人啊!阿拉萨大叔你再强一点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卡埃勒抱着手臂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等等!炎神的附体……那是艾尼?” “你才反应过来吗?没关系,亚撒那家伙看上去不近人情,手上还是有分寸的。”阿拉萨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 注意到卡埃勒握紧拳头后,阿拉萨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觉得艾尼太可怜了吗?那之后你再安慰他不就好了,小孩子很好哄的!” “不是这样的……大叔你的情况和附体有差别,所以你可能不太清楚……”卡埃勒在强忍住泪水的同时抬起头,看向被亚撒掷剑贯穿胸口的炎神。 一瞬间火焰如同绽放的火焰花一般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吃痛的炎神仰头发出痛苦的嚎叫,炽热的火焰再次以祂为中心迸射。 火光大盛,卡埃勒不得不抬起手挡在面前,同时她咬紧牙关说道:“附体与古神同化的话,那就只有死亡能阻止祂进行屠杀。亚撒一定会杀了艾尼……” 听到卡埃勒的话阿拉萨沉默一会,忽然他再次开口道:“那你要阻止他们吗?即使不顾别人的死活?” “对于这件事,不应该是我能插手的吧?我和艾尼才认识不过两天而已,不会有人蠢到为一个陌生人而背叛朋友的。可我又说了会帮助他,所以我……”卡埃勒以手挡眼遮掩泪水,她不是不想救,而是她加入自赎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艾尼和辛迪不一样,他已经完全站在权衡的天秤上,并且是可以牺牲的那一方。 “也许也有救那臭小子的办法,冈说需要附体的古神不会轻易抹杀宿主的灵魂,因为这样做会导致身体直接崩溃。”感觉找回身体知觉的阿拉萨尝试着站起来,他拍了拍卡埃勒的肩膀,“那小子肯定在那里,我们可以试着叫醒他。” “好……我要试试看!”重新恢复精神的卡埃勒握拳兴奋地点头,之后她捶了捶阿拉萨的肩膀,“没想到大叔你还挺热心的嘛,看样子是我小看你了!” “额,咳咳咳!这事本来就和我有关,走走,先让亚撒停手再说!”尴尬咳嗽几声的阿拉萨说着伸出手,魔枪瞬间从火场中飞出回到他的手上。 “嘶……这玩意怎么那么烫!” 被阿拉萨跳脚甩手的动作逗笑的卡埃勒再次看向头顶,那边炎神正在汇聚火球准备向下方的亚撒砸去。 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亚撒也做好相应的对抗准备,原本所剩不多的水汽逐渐被他以魔法的形式抽走,火场变得更加炽热难耐起来。 “我会帮你的,艾尼,所以你也不能放弃。”卡埃勒低声坚定地说道。 正在覆盖着未消解的积雪的泥泞小路上行走的青年忽然感觉到手上戒指的震动,他抬起手摩挲戒指。 随着抬臂动作,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发从他的兜帽下露出:“我不是说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必联系我吗?难道那点小事你们都处理不好?” “那,那个……非常抱歉!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交由您来定夺才行!打扰到您的话,我就解除关联了!” 戒指对面传来怯怯的女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切茜娅。 她一向都不会主动联系自己,既然是她主动联系,估计真的是什么大事了。 “说吧,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艾斯特斯摁了摁紧皱的眉头后沉声道。 “就是之前报告给您的那个古神的附体他……恢复了,没有直接死掉!现在他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回分部了,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切茜娅的声音中充满吃惊与震撼,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的艾斯特斯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什么……等等,你说的是和炎神同化的那个?” “是的,内部成员卡埃勒把那个男孩带回来了!”切茜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才继续用带着惊讶的声音说道,“真是奇迹!” “我知道了,就暂时保持现状吧,顺便之后叫他们把事情始末以报告的形式交给我。” 说完这句话后艾斯特斯切断与对面的联系,随即他抬起霞色的眼睛看向远处的树林低声说道:“变化……外来者,看样子得加紧速度调查了,我们必须要对一切细微的变化都保持警惕才行。” 第122章 诡车 “哎,真没想到啊……” 靠着窗户凝望着窗外飞速远去的景物,黑发少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轻轻叹气。 少女刚叹完气,就被身边的有着一头奇异的银蓝色长发,容貌俊美到难以轻易辨别性别的人拍了一把脑袋:“什么没有想到?还有你在这里叹什么气?不知道老叹气对心情影响很大吗?” 被拍脑袋的少女颇为烦躁地皱起眉毛,她猛地起身转过去指着戏弄自己的家伙,大声嚷嚷道:“龙特娜安,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趁机随便摸我的头发!你再这样我就让白荒咬你了!” 像是应和少女似的,原本趴在地上的白色猎犬忽然站起来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但那摇晃不止的尾巴又暴露了它内心的真实想法。 “白莲楠,我听别人说东方的女人都温婉可人,你怎么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 龙特娜安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魔爪,饶有兴致地拿起桌子上吃光的骨头逗白荒:“白荒,看这是什么?” “啊,白荒可不吃这种东西,你给我放下!白荒,不许扑过去,啊啊啊啊!”白莲楠想要阻止白荒,可她尖叫扑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只嘴馋的狗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龙特娜安的手里抢过骨头,嚼碎吞下去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有没有毒!”说到这里的时候,龙特娜安有些心虚地地观察了一下白莲楠的表情,确认她没有生自己的气。 她记得白莲楠似乎不太喜欢白荒被特殊对待,至于具体为什么…… 长长叹了一口气的白莲楠抱起白荒,将半张脸埋在他松软的毛里面:“总之不要这样做了,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还有,到底这里是什么情况啊,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现在白莲楠和龙特娜安身处的这个空间大概能让五六个人共同休息,两人身下是两排对放的木质座椅。 也许是历经时间久远的缘故,座椅表面的黑漆斑驳且边角被磨得非常圆滑。 柔软的暗红色靠垫带着一点香草的气息,厚实的羊毛地毯让人在移动脚的时候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未铺设地毯的地面上能看见夸张而繁复的几何图案就像是大理石的花纹,把走廊与这个房间隔开的是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窗的金属门。 门的把手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头,白莲楠刚刚还看见这个把手懒懒地吧唧了一下三瓣嘴。 听到白莲楠的问话,什么也不知道的龙特娜安只能竖起大指姆尴尬地说道:“你说这里?我也不知道,反正跟着老师走是绝对没有危险的!你也要相信老师,知道吗?” 她又不是我的老师,而且我怎么可能信任你们……明明我们也只是才认识不久,一起踏上旅途也是为了能让我和白荒活下去而已。 “我知道了……”神色变得有些黯然的白莲楠不太高兴地点了点头,她看向那扇轮廓像是大波斯菊的圆窗,思考着要不要和尤里希娜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追求平静的生活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吗?要不是有尤里希娜小姐帮忙的话,我还得自己花钱去买身份证明呢……之后再好好谢谢她吧! 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忧郁,本窝在白莲楠怀里的白荒忽然昂起头舔了舔她的脸颊。 被这一举止逗笑的白莲楠赶紧伸手挡住那条黏哒哒的舌头:“哎呀,不要啦!哈哈哈哈哈……果然我能相信的只有白荒你了。” 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托腮看着白莲楠和白荒打闹的龙特娜安有些不太高兴地眯起眼睛,她伸手从桌子上的糖罐里舀出一勺糖放入茶里:“白莲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大陆的?你应该知道东方人在这里是很难活下去的吧?奴隶商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要不是你运气好,恐怕早就被人抓去拍卖了。” 其实龙特娜安早就想问这件事情了。 之前老师说过,介于之前的一些事情,教国各港口开始限制东方人入境,更有甚者直接禁止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船入港,很多商船因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渐渐的,教国内东方人的身影也变少了,现在偶尔也有东方人来到这里求学和行商,但他们几乎没有得到很好的对待。 “偷渡者应该会直接被拘捕的,但是你运气很好……” 龙特娜安曾见过贵族家地下室里死掉的东方人,那个可怜的女孩因为欠债被发卖到这里,最后不幸流落到那个喜欢虐待仆人的贵族手里。 直到死,那个女孩都没能离开那个狭窄的地下室。 “白莲楠,快逃,离开这里,去一个能让你安稳度过一生的地方!也忘了我们,别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世。只有把一切都藏起来,你才能平安地活下去!” 嘴唇微涨的白莲楠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她还是选择闭上嘴低头道歉:“对不起,你问我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必须得忘记,因为这样才能活下去……” 看着白莲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本咄咄逼人的龙特娜安的气势弱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伸手摸摸白莲楠的头:“嗯……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期待问出什么来。不过我说过吧?你可以相信我们,因为我们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我……” “咕咕咕!” 白莲楠的腹鸣打破房间内原本凝重的气氛,龙特娜安听到这个声音猖狂地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明明你才吃了半只鸡和一整块葡萄干面包,怎么就又饿了?” 脸瞬间涨红的白莲楠羞恼地抓起身边的靠垫朝对面丢过去,她怒气冲冲地起身喊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算了,白荒,我们走,出去找点吃的!” 早就坐不住的白荒在听到白莲楠的呼唤后瞬间兴奋,他立刻窜起来开始左蹦右跳跃跃欲试:“汪汪!” “白莲楠,等一下,外面……”还不等龙特娜安起身阻止,白莲楠就已经带着白荒从自行打开的门走了出去。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的龙特娜安只能捂着脸叹了一口气:“该死,我本来是想要和她搞好关系的!” 不过有那家伙在的话,让她出去走一走应该也没关系吧?希望他们能快点回来。 第123章 恶意 走出房间的一瞬间,白莲楠感觉白雾混合着寒气扑面而来,周围由于缺乏照明工具显得十分昏暗阴森,不同于宽敞房间的狭窄走廊让她觉得十分压抑。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那自然不能立刻回去。 咽了咽口水后,白莲楠沿着仅容一个人通过的长廊向前走。 她左侧是无数门把手为栩栩如生的动物头的金属门,而右侧则是仿佛肉壁的暗红色墙壁。 墙壁上没有任何窗口,镶嵌在墙面上的烛台散发的光芒根本不足以看清远处的情况。 冰凉坚硬的地面踩着很容易发出声响,脚步声回荡更是增加了她的恐惧感。 “呜呜……”同样感到害怕的白荒夹着尾巴蹭着白莲楠的手,只能强装镇定的白莲楠眼睛不时地向后瞟,生怕背后会有怪物或者鬼魂忽然出现。 好在什么都没有,整个走廊似乎只有她和白荒在乱晃。 “这种地方应该没有食物卖吧?我还是回去好了……”走了一会感觉身子发冷的白莲楠开始发抖,她注意到前面正有人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侧身,想让对面走过来的人先通过。 “哼哼,哼哼哼……”随着对方的靠近,白莲楠才注意到过来的是一个面相阴柔的少年,他有着一头发尖泛白的漆黑短发,长长的额发挡住右眼。 吸引白莲楠注意的是少年衣摆上那些用金粉描绘的眼睛的图案——这些眼睛似乎正注视着她。 少年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歌缓缓走近,与白莲楠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扭过头用那只金琥珀色的注视着白莲楠,忽然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东方人?真是少见。” “额……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觉得全身恶寒的白莲楠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脚边的白荒龇牙发出低吼。 为了避免白荒扑到身上,少年稍微后退几步,随即他将戴着银戒指的手指交叠着举在胸口前:“不要害怕,我没打算对你们做什么,只是因为感觉到比较在意的气息才过来查看一下。既然都遇见了这么好的素材,我自然不想轻易地放过……” 素材?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词。 听着面前少年莫名其妙的话,白莲楠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有不好的企图,她将手伸向腰间,猛地将那个药瓶砸在对方脸上并转身就逃:“白荒,走!” “这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怎么抹不掉?该死的小贱人……”被砸了一脸绿色药膏的少年当即用手去擦拭,却发现这些液体粘性惊人,根本就抹不干净。 就在他忙着处理药膏的时候,白莲楠和白荒早就逃远了。 “尤里希娜给的药真好用,要是我也会做的话就好了。”白莲楠在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才敢回头望一眼身后,刚刚她丢出的是尤里希娜给的防身用的药膏。 听说那种药膏一旦糊在身上就很难弄掉,所以用来对付这种忽然靠上来的人是最合适的。 “‘这样我就能平安无事的离开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还没等白莲楠反应过来,她就被从面前袭击过来的手抓住头发撞在旁边的墙上,而撞在坚硬墙壁上的疼痛感让她不禁呻吟起来:“呃……疼!” 身上没有一丝药剂痕迹的少年有些鄙视地看着在手下挣扎的白莲楠,又回头看向抓住他另一只手的白袍男子:“哦,你是她的使魔吗?你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要不要把你也变成我的素材呢?” “放开她,不然我就杀了你!” 白荒透过面具愤怒地瞪着对自己嬉笑的少年,同时他缓缓收紧握住对方手腕的手,试图直接拧断他的骨头。 很快白荒就发现这个人压根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咧嘴笑得更加猖狂了:“真是意外的收获,居然会有这么高级的素材!如果把你用在我的奇美拉身上……” 笑得肩膀都开始颤抖的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他扭曲的笑容让白莲楠不禁联想到那些拥有神智,喜欢残害他人的怪物。 久违的恶寒顺着白荒的脊背向上爬,让他背后渗出冷汗,但主人还在对方的掌控之下,所以他并没有畏缩,而是开始运气准备给这个混蛋一拳。 就在白荒准备攻击少年的时候,少年的脚底忽然出现大量外形和颜色绚丽,全身都长着花瓣的蛇一样的蛇花藤,这些藤蔓瞬间将少年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捆住并倒吊起来。 一脸愠怒的尤里希娜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她仰头怒视着这个陌生人,语气冰冷的询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们动手?” 被倒吊起来的少年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他自顾自的在空中晃悠感叹道:“哇哦,我早就听说蛇花藤是一种以捆绑生物出名的植物,这样体验还是第一次!还挺舒服的,不会让猎物窒息,却也不会太松……” 被少年举止惹恼的尤里希娜举起右手握紧,缠绕在少年身上的蛇花藤收紧,甚至能听见他身上骨头被勒紧的嘎吱声。 “我现在正在问你问题,请老实回答我!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我就直接勒死你!” “智者尤里希娜,没想到你过得还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一直挥之不去的幻觉而选择自杀呢!” 在束缚中逐渐收敛笑容的少年微微睁开双眼,这时白荒才注意到对方的右眼内只有一片诡异的黑色,而且这片黑色似乎还在蠕动…… “别看他。”注意到白荒神色异常的尤里希娜伸手挡住对方的视线,她看了一眼捂着流血的额角的白莲楠:“你这个无礼的家伙,居然把我的孩子伤成这样……不管你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我都要惩罚你!” 听到尤里希娜的一番话,少年忽然收敛笑容,他将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笑着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点:“惩罚我?您别开玩笑了,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您啊!没想到您居然直接送上门了,也就省得我专程去找您了。” 说完这番话后,少年的脸甚至是身体诡异地肿胀和变形,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在三人带着不同情绪的注视下猛地炸开了。 暗红近黑的粘液飞溅落在尤里希娜张开的芭蕉叶上,她也是在场唯一一个被粘液溅到的人,所幸粘液并没有带来什么伤害,只是让她觉得有点恶心而已。 尤里希娜皱着眉头看着身上的粘液,然后她直接摘掉身上的植物,并脱掉有阻碍认知魔术的外套,用它把脸擦干净。 被突然炸开的少年吓了一跳的白莲楠哭着站起来:“尤里希娜……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你没事吧?赶紧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擦一擦!呜……” “我没事,这些东西要是溅在你和白荒身上就麻烦了。白荒,你把手伸出来一下。” 依旧戴着面具的白荒老实地向尤里希娜伸出手,看着对方从挎包里抽出足有小臂长度,且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枝条刺入他的手心。 一个仿佛由金粉描绘的眼睛从白荒的手心浮现出来,尖叫着蠕动几下后逐渐消失了。 目睹这一切的白莲楠惊讶地抓着白荒的手反复观察,还用手指用力在他的掌心搓了几下:“白荒,刚刚那个你是在哪里弄的?为什么我不知道?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变态弄的吧?” 看着白莲楠和“砰”的一声变回原型的白荒,尤里希娜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浅笑,她拍了拍白莲楠的后背温和地说道:“先回房间吧,龙特娜安还在等着我们呢,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们解释的。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 第124章 魔法使的委托 一直在房间里焦急等待的龙特娜安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立即拉开房门,扑进尤里希娜的怀里:“老师,你终于回来了!你有没有看见……啊,白莲楠,还好你没事!” 刚才还在和龙特娜安闹别扭的白莲楠听到关心的话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咬着牙涨红脸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请你原谅,下次我不会这么做了……对不起!”龙特娜安说着低头道歉。 “这才对嘛!朋友之间吵了架能和好就是最好的!来来,都坐下吧,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见两个小家伙已经互相道歉了,尤里希娜也就收起了教育她们俩几句的念头,她拉着两人在座位上坐下。 “白莲楠你是梅西尔托付给我的,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学徒。你没有身份证明,我只能请认识的人帮忙弄了一份,钱是算在你身上的,再加上伙食费住宿费之类的,现在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钱吗?” 看着尤里希娜扳手指算钱的动作,白莲楠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绝望,她扶着额头,伸出手指做出暂停的动作:“等会,不要说这些了,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还钱就行了!” “噗嗤!”原本想笑的龙特娜安在注意到白莲楠的脸色以后捂住嘴。 “我就喜欢和聪明的孩子相处!”停止算账的尤里希娜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行囊中抽出一卷羊皮纸,“你现在除了打工还钱之外,还有一个替我帮助龙特娜安完成委托还钱的方法。这样的委托很危险,做个一两次就足够你把钱还清,甚至还会有富余……” “高风险当然带来高利润了,我怎么可能不做!”眼睛都因钱和自信放光的白莲楠一手叉腰,一手伸向露出惊愕表情的尤里希娜,“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干嘛!” “年轻真好。”早就知道白莲楠也不是正常人的龙特娜安小声嘀咕一句,她从一开始就看出这个东方少女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目睹他人的死亡以后,能这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尤里希娜不讨厌白莲楠这种勇敢无畏的性子,甚至还从她的身上看见过去的梅西尔的影子,可这不是这个孩子能够胜任委托的理由。 稍微思考了一会后,尤里希娜再次开口道:“我该说你是胆大无畏还是勤奋上进呢?白莲楠,你清楚在进入我们这个世界之后,你会面对的是什么吗?” “额,不知道,我对大陆的了解仅限于这里有很多的机会。” “这里的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过去对东方人友善的那些孩子都已经消失。教会带来的愚昧与疯狂,以及人类的贪欲就像是藤蔓一样植扎在每个人的心中。” “魔瘴的蔓延影响着逝去的灵魂,怪物在黑暗中增加,夜晚已经无法让人安眠,很多人却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你会面对很多超乎认知的事情,你能做的就是通过学习来对抗它们。所以白莲楠,你确定自己能有这个能力作为帮手来帮助我们吗?” 随着尤里希娜语气的变化,原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白莲楠逐渐露出心虚和犹豫的表情,她张口闭口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老师真是够拐弯抹角的,想想也是,一旦了解了这边的世界之后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旁托腮看着的龙特娜安有点无聊地打个哈欠,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放在胸口上。 “虽然我不是聪慧之人,也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学习!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一点就会!”咀嚼尤里希娜的话语,明白对方意思的白莲楠忽然大声说道,之后她拍拍白荒,“白荒也很厉害,我们可以一起帮上忙!” 看着信誓旦旦的白莲楠,尤里希娜和龙特娜安几乎同时笑出来。 笑过以后,用手托腮的尤里希娜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你的样子的确有点像那个时候的梅西尔啊,活泼又有自信,相信自己能做到很多事情……其实吧,不用你说我也会教你很多事情,因为我们有这个责任。” “尤里希娜的弟子只有我一个,你顶多算是她教过的一个人而已!”像是宣誓自己的主权一般,龙特娜安忽然一把抱住尤里希娜,然后她冲露出笑容的白莲楠吐舌头,“魔法使永远只能有一个弟子,你得把这件事情给我记清楚了,所以不许喊尤里希娜老师!” “我知道了啦,可是为什么魔法使只能有一个弟子?还有魔法使到底是什么啊?”白莲楠无语一阵后又问道,同时她还顺手摸了摸在脚边吐舌头的白荒,“魔法不是谁都能用的吗?” “当然不是,要是谁都可以用魔法,教国还能这么嚣张吗?” 抱着尤里希娜享受摸头待遇的龙特娜安语气不屑,她竖起手指让火苗在指尖出现。 “最初能使用魔法的是精灵,那些自认高贵的长耳朵算是魔法体系的始祖吧?不是他们从最初的文字中规划出元素,以及与空气中的魔力相关的语言,恐怕我们永远不知道随着血液流动的是什么力量。” “最早感觉到魔力的实际上是狼人,和其他种族不同的是,狼人选择用魔力来强化血肉,并最终创造出了‘武技’这种东西。据说狼人和人形的龙族肉搏甚至能占上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尤里希娜一边对龙特娜安的话进行补充,一边伸手抓住飞起的水囊猛喝一大口水:“渴死我了,差点就要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干尸了……对了,龙特娜安,这次的委托你要开始独立完成了。当然,你要带上白莲楠。” 意识到老师要锻炼自己的龙特娜安自觉地拿起那封印着火漆印的银色信封,用拆信刀将信封打开把里面的信抽出来:“我看看委托的内容……希望不是什么处理兽群守卫什么的,太麻烦了!” 看着嘴上抱怨,表情却十分兴奋的龙特娜安,白莲楠只是在轻叹了一口气后继续向尤里希娜提问:“尤里希娜,所有的委托都是用信的形式送过来的吗?” “也有直接来找我的委托人,那些妖精们不喜欢人类的方式。”控制手掌中长出树莓的枝叶的尤里希娜摇头,“要吃树莓吗?” “不用了!不过说什么人类的方式,难道除了人类外,其他种族都不写信的吗?”白莲楠忽然回忆起过去的结绳记事,下一秒她的幻想就被尤里希娜打破了:“魔法是个好东西,很多非人种族都会用。这样做讯息还能保存很久,比信件便利多了。” “这样吗……写信可是一种很浪漫的事情啊,我以前可喜欢给别人写信和等别人写信给我了!” 说到这里白莲楠又有些激动起来,过去她很喜欢写信给远在边疆的哥哥,再等哥哥寄信回来……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寄信的人了。 “信的作用的确是用来传达心声啊,一般只有人类才很难用语言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清楚,总是想隐藏自己的真心又希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世界上哪儿有那么轻松的事情?” 似乎想到什么的尤里希娜忽然笑起来,之后她将树莓塞入口中:“龙特娜安,你觉得这个委托好解决吗?” 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龙特娜安回过神,她转头将信纸交给尤里希娜后才开口说道:“是和灵魂有关的委托,我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种类型的,之前和老师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没遇到过这类事情。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去调查对吧?” “灵魂?这是什么?”感觉到话题涉及到知识盲区的白莲楠问。 短暂的沉默,意识到老师把教导这种事情全部推给自己的龙特娜安轻轻叹气。 龙特娜安向一脸好奇的白莲楠伸出竖起三根手指:“听好了,最早发现灵魂,提出‘灵魂存在’这个概念的是一个叫做弗朗西斯的人类与地精的混血儿。” “他曾经历过一场重大事故差点死掉,结果死前被魔法使救了回来。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研究和提出与灵魂有关的假设,据说他在濒死的时候去到了生与死的边境,对了,现在那里已经被定名为‘归去之所’。” “弗朗西斯称在那看见过去的亲人,还目睹灵魂的洪流。那里所有灵魂都有着不同的色彩,他猜测那些色彩都是灵魂所有者经历某些事情后出现的,于是他开始研究灵魂并最终留下数十本关于灵魂研究的手记。” “后来王国时期出现了一个由魔术师建立的叫做‘灵魂研究会’的学会,他们就是在弗朗西斯的研究基础上总结出灵魂的构成,并为灵魂进行分类。” “现在我们对不同灵魂的称呼和解析都是被普遍认同的那套,不过我倒是觉得灵魂就是灵魂,无论怎么改变本质都是那样的。” 尤里希娜觉得龙特娜安的解释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她拍了拍手示意两个人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关于灵魂的构成之后再讲,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里面存在的到底是恶灵还是幽灵。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才行!” “准备?” 白莲楠歪头看着尤里希娜从行囊中取出两枚黄金制成的圆形胸针,将两枚薰衣草紫色的石头镶嵌在原本应该安放宝石的凹槽内:“把这个别在领口,如果是没有恶意的灵魂的话,它们在感受到薰衣草的香气后就不会再靠近了。石头裂开的话,你们就必须立刻逃走,知道吗?” “薰衣草有可以驱赶不洁的力量,过去在传闻中曾有人用它来驱赶迷惑人心的恶魔,当然至今也有为死去的人献上薰衣草的风俗,因为它能给予人安宁的香气。” 看着白莲楠露出迷茫的表情,龙特娜安没忍住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之后她将胸针接过给这个蠢笨的丫头戴上。 “谢……谢了!”白莲楠有些尴尬地道谢,她按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发丝,看向窗外逐渐消失的夕阳,“要天黑了啊。” 第125章 抵达目的地 绚烂的暖色调已经染上大半片天空,金色的云朵就像是黄金绵羊一样在天边缓缓移动着,夕阳的下方就是炊烟袅袅的村庄与森林。 看了看时间的尤里希娜示意两个孩子做好下车的准备。 从这里开始人类的聚落就变得多起来了,米瑞拉斯虫车为了避免被普通人发现,从前面开始它要绕行了。 下次要再坐上这辆车,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要是人类和妖精要是能像以前一样相互理解就好了,可惜无论怎么做,大家都已经无法回到过去。 妖精和人类的世界也许会在以后彻底分割开来,再过个几百年,魔法就会成为故事中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人们大概就不会再相信妖精和魔法使的存在了。 不过也好,有些东西是可以消失的,这个世界本就是这么运行的。人们总是要去适应这个过程,无论有些人接不接受这种结果。 深吸气重新打起精神来之后,尤里希娜招呼两个收拾垃圾和行李的小家伙们,让她们做好下车的准备:“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准备下车吧!记得别忘了把东西全部带走,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我才没有白莲楠那么粗心大意!就连挂在手上的头绳都能忘了!”龙特娜安说着将包背在背上,顺带还把白莲楠的包接过来,“我帮你拿吧,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拿不动吧?” “龙特娜安,我不就是上次睡糊涂了嘛,你怎么还把这件事记着?小心我放白荒咬你!”白莲楠气得龇牙咧嘴的。 “呜汪!汪汪汪!”白荒像是凑热闹似的叫起来。 看着两个吵闹的孩子,尤里希娜没有觉得烦厌反而觉得很高兴,因为龙特娜安平时一个人太孤单了。 最重要的是,龙特娜安作为一个年轻人,平常只和她这个老古董交流的话肯定是不行的,要多和同龄人交往,她才能在自己不在以后融入这个世界。 自从白莲楠加入她们,龙特娜安明显变得活泼起来,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偶尔还会耍些小脾气。 说起来,刚刚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梅西尔提到的名为“阿奇帕德”的男人。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米瑞拉斯虫车上,但是小心防备还是会让人安心一些。毕竟听梅西尔说,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搞些小动作。 “信鸟,你出来一下。” “啾啾!” 随着尤里希娜的召唤,一只羽翼下长着螳螂镰刀的娇小鸟类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它颇为激动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落在尤里希娜伸出的手上发出轻快的叫声。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写一封信给梅西尔比较好。哎,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希望不是信鸟没办法进入的地方……还有,和蜜莉恩的谈话顺利吗?但愿蜜莉恩没有动手的想法。”尤里希娜把便条交给信鸟后也下了车。 早就在车上憋坏了的白莲楠直接捂着肚子钻进附近的树林,龙特娜安抱着手臂站在行李旁望着天,眉头紧皱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我可爱的弟子在想些什么呢?”尤里希娜背着手走过去问,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龙特娜安这么认真的思考问题,这孩子也终于有烦恼的事情了! 被老师吓了一跳的龙特娜安身体微倾,随即反应过来的她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说道:“没事,就是在想有什么对付灵魂的办法。毕竟这是我第一个需要独立完成的委托,我想我要做好一点。我不想让你失望,最起码我要做好应该做的。” “不用担心,即使你没办法完成,我也不会责怪你的。毕竟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要是你一次就能做得完美的话,我这个老师大概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吧?”说到这里,尤里希娜弯眸露出笑容。 风微微吹动尤里希娜染上霞色的发梢,此刻在夕阳下她美得像油画上的精灵。 见此情景本打算问些什么的龙特娜安闭上了嘴,她握紧拳头露出了一丝不会被察觉到的苦笑——就这样吧。 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当做没有听见,它就不曾存在过。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明明你对老师有很多问题,只不过你不想让老师为难,所以才从来都没有问出口。承认自己有这份好奇心有这么困难吗?你这个胆小鬼。”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龙特娜安忽然回头看向身后,同时她的额角流下了冷汗。 龙特娜安回头后发现身后除了被风吹动的树和草丛外什么都没有,以为是幻听的她咬紧牙关重新回头跟上对此并无察觉的老师,甚至完全忽略了从树林里走出来的白莲楠。 “白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白莲楠有些担忧地注视着龙特娜安的背影,她小声地对身边的白荒说道,“感觉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尤里希娜呢?” “呜呜……”似乎是感觉到白莲楠的烦恼和担忧,白荒当即将头拱到主人的手下,用头顶蹭蹭她的手心,像是在安慰她不要太过忧心。 “我知道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依旧想试着去理解。这件事我可能会花一些时间,白荒你会支持我的对吧?”白莲楠盯着白荒问道。 “汪汪!” 看着对自己疯狂摇尾巴的白荒,感觉力量重新回到身上的白莲楠忽然跑起来:“喂——你们别走那么快呀,万一接下来我走丢了怎么办?等等我!” 就在三个人从虫车上离开之后,那个少年炸开留下的粘液才重新汇聚在一起。 虹色在漆黑粘液的表面流动,其中无数暗红的线虫交缠蠕动发出粘腻恶心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很快变成轻快优雅的男音:“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居然一瞬间就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我还说能得到一幅漂亮的皮囊呢,可惜,真可惜!” “不管怎么样,主人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在哪里下车才能比较快的回教会……” 粘液一边欢快地自言自语,一边在走廊上快速蠕动前行。很快它消失在墙壁的缝隙之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126章 闹鬼的古堡 为了解决闹鬼的委托,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和白莲楠三人从米瑞拉斯虫车上下车后,沿着几乎荒废的小路前往位于教国边境的一座古堡。 教国边境这类上了年头的建筑还有很多,只不过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废弃,剩下的几乎都是旧贵族或者教国上层的私人财产。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很远来着?” 身上的行李已经全部交给恶魔赫格斯了,但白莲楠依旧觉得体力不支。 跟在她身边的白荒情况也不太好,他甚至已经从一开始的满地撒欢变成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吐吐舌头了。 说句实话,白莲楠已经很久没有走过那么长时间的路了。平时她都是在海里面捞珍珠,潜几趟就收工回家睡大觉了,也没觉得干活有多累。 早知道要走那么久,而且那么累,我还不如就待在人鱼镇上。白莲楠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擦了擦汗停下脚步往前看。 前方依旧是一条被人踩出来的泥土小路,周围分布着异常茂密树林和随风不断摇曳的草丛。 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动物从草丛中飞速掠过,由此产生的窸窸窣窣声让白莲楠觉得有些害怕。 察觉到白莲楠没有跟上来的龙特娜安回头抓住白莲楠的手,她皱着眉头沉声对这个胆小的家伙说道:“要是你觉得太累的话就让我来背你,现在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马上就要天黑了,夜晚对我们而言是很不安全的。” “噫,你全身硬邦邦的,我还是自己走吧!”对龙特娜安的怀抱和坚硬的后背记忆犹新的白莲楠露出拒绝的表情,她加快脚步超过对方。 “尤里希娜,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古堡呢?” 走在前面的尤里希娜听到白莲楠的问题后回过头:“啊——你是东方人,不清楚这里的历史也很正常。教国的国土曾经属于加布里埃王国,当年王国在结束与血族、龙族等非人类种族的战争以后,王国内许多贵族就开始大肆修建古堡庄园之类的建筑,形成风格极其繁多且奢华的建筑群。” “王国灭亡后,教国为了不破坏这些珍贵的建筑遗迹,就在其上修建了新的城市。像这些位于领土边缘的古老建筑,就是被保留下来的王国遗产,听说里面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白莲楠一边点头听着尤里希娜的解说,一边加快脚步跟上她,跟她一起往前走:“原来是这样!对了,尤里希娜,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跟龙特娜安认识的?” “这个问题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帮助龙特娜安解决委托。到时候我不会插手,就请你多多帮助她了!” 尤里希娜说着伸手拍了拍白莲楠的肩膀,之后她回首望着前方古老的石质建筑,忽然露出了小孩一样兴奋的笑容:“这次应该算是古堡探险吧?应该要比上次有意思!” “啊……好的。”意识到被巧妙地转移话题的白莲楠不再追问,她下意识看向身后表情依旧凝重的龙特娜安:“龙特娜安,你不要发呆了,前面应该就快到了,到时候你要负责探路哦!” 被白莲楠在面前挥舞的手弄烦了的龙特娜安抬头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别像苍蝇一样烦人好吗?” 看着龙特娜安的态度就感觉火大的白莲楠忽然向前一步,直视着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现在不是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吧?你只关心你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可是在花费时间陪你哎!刚刚你还叫我走快一点,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 “切,那我就走快点好了,就像你希望的那样!”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的龙特娜安一把将面前的白莲楠扛起,然后在白荒的吠叫中开始往前冲。 发现抗议无效的白荒只能摇着尾巴看向尤里希娜,尤里希娜笑着摇摇头:“这是她们的自由不是吗?你也别太担心了,如果白莲楠和龙特娜安真的成了朋友,你之后也会轻松许多的不是吗?” “汪……可是龙特娜安身上有很危险的气息,我不放心。”忽然口吐人言的白荒看向前面的两个孩子,他有些不安地低下头继续说道,“也许你该问问龙特娜安是不是有事瞒着你,她有点不太对劲。” “我知道,我想等她主动说出来。以那个孩子的性格,她一定会问的。”沉默了许久后,尤里希娜忽然露出苦笑。 她很清楚龙特娜安的变化,但是却选择了沉默。因为她希望龙特娜安亲口问她,而不是让她主动说出真相。 “就再等等吧……” 等三人接近古堡的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此时巨大的古堡就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高耸的尖塔和城墙就是它起伏的脊背,偶尔有乌鸦从上空飞过——这个地方颇有故事里面闹鬼古堡的气质。 “哇塞……居然还有这种鬼地方,难道还有人想回收这种鬼地方吗?” “我说这种地方说不定真的闹鬼!” 莫名的默契让白莲楠和龙特娜安同步惊叹,露出一样惊讶和嫌弃的表情。 另一边尤里希娜已经掏出委托人给的图纸,绕着城墙往后方走去:“正门已经坏了,我们只能从旁边的暗门进去。走这边,孩子们。” 从大堆枯死的藤蔓和杂草堆中,把那扇几乎与石墙同色的门找出来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最后还是靠赫格斯一把火才彻底把那些碍事的植物烧个干净,而三人的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挂满了苍耳。 “一定要有礼貌,知道了吗?”叮嘱龙特娜安说话要注意礼貌后,尤里希娜才回头屈指敲响了门。 很快门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妇人的声音,门也在嘎吱声中打开一条缝:“来了,请问您们就是主人信中提到的客人吗?” 注意到老师示意的眼神的龙特娜安走上前,她微微欠身对着门内的妇人说道:“是的,就是我们。我们听说这里出现了一些异常的事情,还劳您为我们开门。” “当然没有问题,请进!”看见龙特娜安的面庞的一瞬间,妇人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开门,迅速让开身子好让几位贵客入内。 “打搅了。”多瞟了妇人几眼的尤里希娜迅速走入门内。 跟上尤里希娜的白莲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了一句:“谢谢,你们这里不禁止狗狗入内吧?” 比尤里希娜和白莲楠稍后进入暗道的龙特娜安继续微笑着与妇人交谈道:“感激不尽,您就是这里的女管家吗?请问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平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看着龙特娜安出神的妇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接待客人,她连忙低下头为三人引路,并回答了龙特安娜的问题:“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二十五年了。不过我只是这里的女仆,平时只是负责整理卫生,也不必做别的事情……前几年房子里突然开始发生变化,就是熟悉的房间变得奇怪,整个古堡里不知什么时候到处都镶满了镜子!有些时候还能听见小孩的声音,但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小孩在哪里!” 原来龙特娜安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么帅的吗?不对,我不能因此动摇,再怎么样她本质上都是一个怪胎! 看着认真询问线索的龙特娜安,感觉到世界观被震撼的白莲楠有点惊恐地咬起手指,之后她小心地顺着狭窄的阶梯向上。 走在前面的尤里希娜一直都很安静,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白莲楠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奇怪的东西。 当四个人彻底走到阶梯尽头的时候,展现在她们面前的不是与古堡相配的华丽大厅,而是被无数大小不一的镜子覆盖的巨大空间。 这个空间内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覆盖着形状不规整的镜片,镜片上清晰地倒映着四个人的身影。 明亮的烛火摇曳,闪闪发光的镜片看上去竟有些令人寒毛耸立。 这里确实有些诡异了…… 第127章 碎镜回廊 “客人们,您们往前走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如果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撞在周围的镜子上。虽然这些镜子都镶嵌在墙壁上,但是边缘部分还是很锋利的。” 对怪诞的镜子空间早已熟悉的妇人用无奈的语气说着,她拿起桌上的提灯辨别了一下方向:“请走这边,我给您们准备的房间在这里。” 就算被事先提醒过,粗心的白莲楠还是不免在走廊拐弯的地方撞到几次墙,之后这个可怜的女孩只敢扶着墙慢慢往前挪了:“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我的鼻子好痛啊!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镜子!”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尤里希娜悄悄地将手贴在镜面上,她注意到面前镜子中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裙,头上戴着粗陋不堪的皮革猪面具的女孩,对方正用手将她被头发缠绕的提灯取下来。 “嘿,小朋友做这种事情可不太好哦!你不知道随便乱动魔法使的东西是会被诅咒的吗?” 被尤里希娜提醒的小女孩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下一秒她站起来逃跑,眨眼间就从尤里希娜的视野里消失了。 “老师,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龙特娜安疑惑地回头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龙特娜安,我可爱的弟子,你知道镜子的作用吗?”尤里希娜意识到现在是测试龙特娜安基础知识是否牢固的大好机会,于是她竖起右手食指问道。 “请容许我想一下。” 龙特娜安低下头思考一下之后说道:“远古时,魔法使们通过水的倒影与灵魂对话。镜子被发明出来后,他们就用镜子来代替水面。因此镜子成为灵魂暂留的栖身之所,有些亡灵术士就喜欢用镜子来捕捉灵魂的影子。” “没错,用镜子来构成魔术术式的话,会导致失去的灵魂无法离开,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尤里希娜赞许地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旋即她转头看向有些惊恐地盯着镜面的白莲楠:“不用害怕,一般的灵魂是伤害不到我们的。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好解决,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还是我头一次见鬼呢!我的心脏都差点被吓出来了……” 目睹印在镜子上的恐怖鬼脸后,感觉一阵心惊肉跳的白莲楠拍了拍胸口。她身边的白荒已经夹起尾巴,显然也是被镜子里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 “诸位是我家主人请过来的贵客,我自然不会怠慢,不过您们真的能解决这里发生的怪事吗?”把三个人带到客房之后,打算去准备晚餐的妇人稍微有些不放心地追问和她告别的龙特娜安。 “那是当然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里发生的事情。您不用太过担心,尽管交给我们就是了!” “我知道了,您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告知我!” 目送着妇人离开以后,龙特娜安立即收敛笑容并用手捋了一下额发:“该死的……那个女人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贴!最主要的是她有口臭,天啊,我真的要死掉了!难道她没长眼睛看不出来我是个女人吗?” 被龙特娜安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白莲楠赶紧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她有些慌张地看向妇人离开的方向:“嘘!嘘!万一人还没有走远该怎么办?我说你啊,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了!” 觉得一阵恼火的龙特娜安一把推开白莲楠,抢先尤里希娜一步拉住嵌满镜子的门把手,她对着门咬牙说道:“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所有人都只知道看我的脸!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但是我就是不想被当成男人!该死的……” 耳边的嘈杂声又变得大了起来,对此只觉得烦躁难耐的龙特娜走进房间,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观察这个房间到底有多么舒适与奢华了。狂战症正在发作,她现在需要休息。 “白莲楠,我们两个去隔壁的房间吧,现在就让龙特娜安好好休息一下!” 尤里希娜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白莲楠去了隔壁房间,她锁上门,观察这意外凉爽又舒适的房间:“哎呀,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我们是来度假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看着直接扑到床上滚来滚去的尤里希娜,白莲楠在和白荒面面相觑一阵之后忽然举手问道:“龙特娜安那样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她的状态。” “放心吧,就我观察那样子还算好的了,严重的时候我就得抱着她,不然的话她就安静不下来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尤里希娜将一包药粉抛给白莲楠,“既然你觉得自己静不下来,那就去把这包药粉撒在门口,记得在床上也撒一些。” “我知道了,你不担心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了。” 把药粉洒在门口和床上之后,白莲楠解开发辫也躺在床上。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布满镜片的天花板,说实话盯着那些映照出面容的镜片让她觉得十分不爽,但这的确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多了。 再加上刚刚看见的那张鬼脸,这一切都让白莲楠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对了,白莲楠,之前你问我是怎么遇见龙特娜安的……很抱歉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还没有彻底踏入我们的世界。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我们一起的话,我就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过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的尤里希娜从床上坐起来,她赤脚离开房间,留下抱着头看着天花板的白莲楠。 忽然跳到床上的白荒直接熟练地窝在白莲楠的怀里,用鼻子顶了顶白莲楠的脸。 对此有些不耐烦的白莲楠按住白荒的头,将脸埋在他的脖子上:“现在我没空陪你玩,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实话,对这些事情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什么魔法啊怪物啊,还有新的同伴什么的……” 离开东方之后,白莲楠就一直和白荒生活在一起。 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负担,现在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情,还有别人的。 “只要走错一步,我大概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吧?”白莲楠抱住白荒小声说道。 第128章 好梦咒 就在白莲楠躺着休息的时候,尤里希娜悄悄打开龙特娜安房间的门溜了进去。 尤里希娜几近无声地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弟子,伸手拨开挡住她脸的发丝轻声说道:“睡得真熟,万一进来的是什么危险的人你该怎么办?” 像是为了提醒尤里希娜自己的存在似的,原本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赫格斯忽然伸长纤细的颈骨,用精致的鸟头骨蹭了蹭尤里希娜的头发。 被赫格斯逗笑的尤里希娜伸手摸了摸这个一向很容易被忽视的恶魔:“我知道你在守护龙特娜安,有你在就放松警惕也是不行的啊!那孩子要学会独立生活才行。” 总有一天,我也会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到那个时候,她就要一个人活下去了。” 不明白尤里希娜在说些什么的赫格斯在蹭了她一会后回到角落,继续当一个与房间装潢格格不入的摆件。 忠诚和服从命令就是赫格斯的优点,不然尤里希娜也不会选择祂当龙特娜安的使魔了。 看着熟睡的龙特娜安,尤里希娜先是帮她脱掉鞋子把脚抬到床上,然后给她盖上薄被。 虽然天气炎热了很多,但古堡里晚上会降温,龙特娜安还是会着凉的。 “有些事情我不能轻易告诉你,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就会全盘托出。” 抚摸着弟子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的尤里希娜轻声说道,之后她听到什么动静似的扭头看向门口。 “是谁?” 本来想偷偷进房间的白莲楠被突然回头的尤里希娜吓了一跳,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走进去:“嘿嘿,一人一狗待在阴气森森的房间里太吓人了,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们了。龙特娜安怎么样了?” “嘘——她已经睡着了。” 发现来人是白莲楠的尤里希娜微笑着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之后她将冰凉的右手放在龙特娜安的额头上:“白莲楠,你知道为什么一个魔法使只收一个弟子吗?” 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的白莲楠用手揉搓白荒毛茸茸的脑袋,她听到尤里希娜的问题之后先是咬着下唇思考,然后才摸着下巴认真回答道:“难道是因为带一个就够呛的?看龙特娜安的样子,小时候肯定很难带吧!” “噗哈哈哈哈哈……你们东方人都是那么有想象力的吗?” 被白莲楠的回答逗笑的尤里希娜捂嘴,她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有这么有趣的灵魂。 “龙特娜安是有些顽皮,她还是比其他孩子省心多了。至少她从来没有给我添过麻烦,相反,她帮了我很多。” “魔法使本来就是稀少的存在,再加上现在人们对自然的敬畏越来越少,他们已不再相信魔法的存在,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有成为魔法使资质的孩子了。” “因此魔法使收养的不仅仅是弟子,还是家人,往往两人要相互扶持才能度过艰难的时光。一个人无法将爱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人,所以魔法使们才会只选择一个弟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里希娜忽然停顿一下,她想起自己的挚友梅西尔,她就是因为收留了第二个弟子才将悲剧引向自身,最终导致关系的决裂。 认真听尤里希娜说话的白莲楠沉吟一下开口道:“和我们这里的师傅不一样哎,我听说武艺高强的人都喜欢集结志同道合之士建立所谓的门派,由武艺更高深的前辈向后辈传授心法和技艺。为了不让弟子超过自己,很多人都会选择留一两手,很少有把弟子当成家人看待的。” “弟子因为不满意师傅的做法,自立门户的也很多,所以原本的武功也有了很多分支。” “这大概就是文化与习俗的差距吧?毕竟你们东方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吗?对了,白莲楠,给我一壶水。” “哦,好。”白莲楠忙不迭翻行李,好不容易才从一堆杂物中找到那个造型奇特的球形水壶,递给伸手等自己的尤里希娜。 接过水壶的尤里希娜拧开木塞,将水倒在手中低声念道:“次日至夜之时,万物终幕已近,睡眠之灵,请给予行人安稳的梦境。” 这应该是白莲楠第一次看见尤里希娜施展魔法,她没想到魔法是这样有意思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奇迹。 原本顺着那苍白小臂流淌的清水忽然向两人头顶汇聚,变得流光溢彩。 随即这团发着光的水蠕动和变换形状,变得像白莲楠在海中看见过的海马,但它又长着四对蜻蜓一样彩色的薄翼和海藻一样卷长的尾巴。 这只妖精凝聚成型后在空中盘旋两圈,潜入正在熟睡的龙特娜安的脑中,很快她的眉头就舒展开,像是摆脱了噩梦。 “这个是什么?好厉害!”白莲楠吃惊地张大嘴发出赞美。 尤里希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一些基础的小把戏而已,几乎每个魔法使都会这一招。让人安眠的魔法,在美梦中度过黑夜……很美好不是吗?” “美梦……要是我也能学魔法就好了,感觉好像魔法什么都做得到……”白莲楠在露出憧憬表情的同时抱紧白荒,她开始想象自己用魔法操控工具自己干活、煮饭的场景——简直太棒了! “魔法既是万能的力量,但也并非万能的。无论你要做什么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这才是魔法的本质。如果你无法付出合理的代价,那么规则就会从你的身上索取。” 看着露出有些猥琐的表情的白莲楠,尤里希娜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将手指相扣后轻声说道:“正因为魔法需要同等的代价才能使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研究不需要魔力的技术,当然他们也找到途径取得了成功。” “可能这条路还要走很久,但我相信人们能够做到不再依靠魔法,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 “这个我知道,就比如说技术和工具对吧!”白莲楠认同地点点头。 魔法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东西,可是技术和工具不一样,它们本身就是由那些没有才能的人为了生存制造的。只要拥有学习的能力的人,那就都能学会使用它们。 人类的智慧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奇迹,甚至要比魔法更加伟大。也许某一天人们不再需要魔法和魔术,只需靠人们双手创造出来的工具,就足够向未来前进了。 第129章 守望者少年 正当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互相对视一眼的白莲楠和尤里希娜同时看向角落的赫格斯:“你去开门。” 本站在角落当衣架的赫格斯沉默了一阵后走向门口,抬起一只脚拧开了门把手。 门打开之后,站在门外的人也随之暴露出来。看清来人时,尤里希娜的脸上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艾斯特斯,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应该很忙吗?” “晚上好,尤里希娜小姐,我们应该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之前听我们的成员说,您到分部去了一趟。当时我身在远方,没办法与您见面真是太可惜了。” 门外是个披着带有兜帽的黑色披风,身着简单猎户装的褐发青年。比起那些五官深邃立体的绅士,他看上去更像东方温润如玉的书生,柔和的眉眼让他能很容易的得到他人的好感。 青年无视对自己嘶鸣的赫格斯进入房间,他将手放在胸口,对着紧皱眉头露出憎恶表情的尤里希娜欠身行礼。随即他弯起霞色的眼眸对着嘴巴半天合不拢的白莲楠浅笑:“您好,美丽的东方小姐,我是艾斯特斯·菲特斯,很高兴见到您。” 注意到主人丑态的白荒赶紧用前爪拍了拍她,反应过来的白莲楠低头赶紧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没想到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居然出现了自己的理想型男人。 “正是因为不想被你招待,我才特意去了可兰特那边,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见到你。”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的尤里希娜像驱赶苍蝇那样挥挥手,她的确不想见到这个曾伤害过自己挚友的混蛋,甚至想把他直接大卸八块。 只不过梅西儿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她也只好作罢。 被下了逐客令也保持微笑的艾斯特斯摊手:“我正在为我的罪行赎罪,还请您体谅。况且这件事情单凭你我是解决不了的。我来找您,是想要向您寻求帮助。”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我的弟子了,她需要和她的助手共同完成。”尤里希娜冷冷地回绝道。 “那合作的选择权并不在您的手里,而是在您弟子的手中,我会问她的意见。” “现在我的弟子还在睡觉,你最好在我让赫格斯把你赶出去之前滚。” 看着面前互不相让的两人,感觉到一个头有两个大的白莲楠弱弱地举起手说道:“呃呃,两位能不能冷静一点,这么大声睡觉的人肯定要醒了啊……” “咚嗡!” 就在白莲楠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沉重的钟声忽然响彻整个古堡。与此同时,除了睡着的龙特娜安之外,其余的人都感觉到古堡中有什么苏醒过来。 很快,周围响起孩子们的玩闹声——整座古堡就像活过来一样。 “什么?什么状况?”被门外传来的吵闹声吓了一跳的白莲楠下意识地抱紧白荒,她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却一无所获。 同样观察周围情况的艾斯特斯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在将手放在腰间的同时解释道:“看样子开始了,每到这个时候古堡里就会出现许多孩子的灵魂。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在这里停留,后来发现他们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原来真的有鬼啊……”白莲楠有些害怕地将下巴埋在白荒的毛里,她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从艾斯特斯的腰间离开。那里挂着一把在不断渗出金色光雾的长剑,看上去的确挺吸引人注意的。 “不仅有被囚禁的灵魂,还有恶魔被封印在这里。”忽然开口说话的尤里希娜抬起眼睛,此刻她的眼底有光芒在微微闪动,“看样子的确不是好解决的事情,也许是有人刻意将这里变成这样的。” 对尤里希娜的推测表示赞同的艾斯特斯轻轻点头,他伸手抚摸戴着水滴形金色尖晶石耳坠的右耳,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就是想请您和我一起去找到恶魔,仅凭我很难发现封印的位置,所以……” “没问题,我答应你。毕竟处理不眠七夜的漏网之鱼,也是我们魔法使该做的事情。哦,该死!” 正说着话的尤里希娜的脸色忽然由严肃变成无奈,她看见镜子中一个男孩正抱起她们的行李往外跑。 白莲楠惊恐无比地盯着那个忽然漂浮起来的包,然后扑上去抱住它大喊道:“不行,这里面有我的钱!给我松手!啊!” “汪,汪汪汪!”冲着镜子里面的男孩大吼大叫的白荒试图冲上去阻止他,结果一头撞在镜子上晕头转向。 被白荒逗乐的艾斯特斯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走上前给镜中的孩子递糖果:“嘿,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能请你把它们放下吗?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躺在艾斯特斯手心的是几颗裹着糖粉的糖果,那个看上去脏兮兮的男孩看见糖果后立刻就松开抓包的手,抢走糖果扭头顺着镜面逃走了。 看着艾斯特斯行动的尤里希娜认可地点点头:“干得不错,利用小孩子的天性而不是胁迫他们,看样子你也比过去成熟了许多。” “感谢您的夸奖,那么接下来请先和我去见一个人吧。”艾斯特斯笑笑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真拿你没办法,走吧。” 从椅子前站起的尤里希娜拍拍紧张抱紧行李的白莲楠的肩膀,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没事,待在这里等龙特娜安醒过来,在这之前赫格斯会保护你的。我和这个家伙出去一下就回来。” “哎,你居然要出去吗?可是我真的害怕啊!呜呜呜,要不然白荒在这里守着,我跟你去啊!尤里希娜小姐……” 还没等白莲楠说完,已经走出房间的两人关上了门。 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让白莲楠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她立刻抱紧身边的白荒说道:“你可不能随便离开我哦!知道吗?” “呜呜……”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的白荒发出哼唧声,但它还是努力摇尾巴表示自己听到了。 “赫格斯,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哦,我可是很弱的,就连和我同岁的孩子都打不过……” 抱着白荒躺在依旧在熟睡的龙特娜安身边的白莲楠小声嘟囔着,她翻了个身看着铺满镜子的墙壁开始做鬼脸:“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再见一次爹爹和娘亲,还有虽然很严厉,但是会偷偷给我带糖葫芦的兄长……” 察觉到白莲楠睡着的白荒悄悄地翻身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用舌头舔掉她眼角的泪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害……因为这是我们过去的约定,你只需要保持现在这样就足够了,一定要过得幸福。” 第130章 镜中的孩子 “我说你一个人管理一个组织还是不容易吧?” 跟在尤里希娜身后的艾斯特斯听见提问后顿了一下,随即他笑起来:“实际上有人在替我管理,我也只是负责审阅一些公文就行了。一些不能交给外部成员做的事情,会由我直接委派给主要成员去处理。”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你对她造成了伤害。即使你想用替她赎罪的方法弥补自己的罪罪孽,你也没有得到宽恕。”尤里希娜说完这句话后就加快脚步,就好像不愿意和艾斯特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似的。 加快脚步跟上的艾斯特斯听到告诫后苦笑起来:“我知道……我一直很清楚。” 从钟声响起以后,走廊上的镜子中到处都出现了玩闹的小孩的身影,他们颇有活力地在不同的镜片中追逐奔波,然后在尤里希娜和艾斯特斯经过时好奇地停下脚步围观,就像看动物似的。 对这些小孩的视线颇不适应的艾斯特斯试图挤出友好的笑容,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就把他们吓跑了。 尤里希娜头发上的提灯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孩子们一边发出惊奇的声音,一边试图去触碰镜中尤里希娜头发上的提灯。 尤里希娜没有阻止他们的动作,反正小孩子只是好奇,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在如迷宫般复杂的走廊里面徘徊许久后,尤里希娜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恶魔的和灵魂交缠留下的气息,还有熟悉的人留下的魔法痕迹:“恶魔的气息太淡了,再加上有其他气息的干扰,我很难找到具体的方向。也许这里生活的孩子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说着将手贴在镜片上的尤里希娜闭上眼睛,旁边观察的艾斯特斯注意到,镜中原本闭着眼睛的尤里希娜睁开眼睛的瞬间,镜外的那个尤里希娜居然消失了。 “我打算去问问那些孩子,你就在外面等我就好。”镜中的尤里希娜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艾斯特斯犹豫一下后也走上前伸出手:“请等一下我,尤里希娜小姐。” 本来尤里希娜想要告诉艾斯特斯不会魔法的话,是没有办法将灵魂转移到镜中的形象上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艾斯特斯居然直接融入镜中跟了上来。 “这种方法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希望您不要见怪。”注意到尤里希娜眼神的艾斯特斯解释道。毕竟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引起什么误会,要是影响之后对恶魔的追捕就糟糕了。 “也许你认识的那个人我也认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了。总之你先保持安静,我跟那些孩子谈谈。” 尤里希娜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扭头向那群坐在围绕成一圈的座椅上玩国王游戏的小孩们走过去。走过去后,她没有立刻向孩子中看上去像领头的那个打招呼,而是站在后面默默看他们进行游戏。 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无非就是某某来扮演某某,或者相互追逐打闹罢了。以前龙特娜安也玩过类似的游戏,只不过因为两个人扮演的角色不多,故事最后往往都是由尤里希娜来结尾。 “我就是国王,这片领土上不允许出现人类之外的其他种族!我的骑士和士兵啊,我命令你们立刻将那些血族赶出这里!” 随着扮演国王的孩子一声令下,站在他旁边的两个男孩纷纷挥舞起餐具,向着另外扮演血族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扑过去。他们尖叫着互相追逐,随后骑士将扮演选择两个小孩压在地上。 扮演骑士的小孩在抓住目标之后,立刻举起手中的餐具并煞有介事地大喊道:“贪婪的血族啊,我以太阳的名义消灭你们,你们污秽的身体将被烈阳焚烧,肮脏的灵魂将会在阳光下永远得不到安宁!” 随着银餐具反射的烛光映照在身上,三个扮演血族的孩子装模作样的挣扎几下之后就不动了。 骑士得意地回到“国王”的身边,半跪下说道:“陛下,血族的阴谋被我们打破了,我们胜利了。” 看上去很高兴的“国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尤里希娜就鼓起掌来:“你们几个演得可真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说不定能成为戏剧演员呢!” “你们好,我是尤里希娜,正在这里在找一些东西,但我和这个哥哥找不到它们。住在这里的你们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吧?如果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糖果分给你们吃,怎么样?” 随着尤里希娜话音落下,那些眼中满是警惕的孩子忽然眼睛发光的吵闹起来。 原本扮演国王的孩子直接推开身边的同伴拍拍胸脯说道:“姐姐,姐姐,我是在这里住的最久的,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啊!绝对知无不答,包你满意!” “萨卡,你这家伙又想一个人独吞!”戴着蝴蝶结发卡的女孩不满地嚷嚷起来,她撇嘴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你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妈妈!呜呜呜……” “阿尼塔,你别乱说!”明显有些心虚的萨卡赶紧否认自己没这个想法,他推了一把身边长着雀斑的金发男孩:“尤利希,你快点让阿尼塔闭嘴,她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半天也哄不好!” 被推得差点栽倒在地上的尤利希火也上来了,他不但没有去安慰妹妹,反而是在那条黝黑的胳膊上抽了一下:“你把糖给她吃不就完了?每次把她惹哭以后又让我去安慰她,这次我可不干了!” 尤里希娜有些好笑地看着三个吵起来的孩子,旁边几个年龄更小一些的孩子根本就不敢吱声劝架。她只好主动走上去,把眼看着要打起来的萨卡和尤利希分开:“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只要你们中有一个人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会给这里的每个孩子三颗糖。” “真……真的?”本在哭哭啼啼的阿尼塔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立刻停止抽泣。 “其他大人可能会骗小孩,魔法使是绝对不会欺骗你们的!” 看着面前露出友善温和笑容的尤里希娜,和尤利希对视一眼的萨卡开口道:“那你问吧,我们会尽量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的。” “谢谢。那么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尤里希娜在点头表示感谢后,竖起一根手指表示第一个问题。 萨卡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额,具体的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好几百年前吧?” 没得到确切答案的尤里希娜也没泄气,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后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妈妈帮助了无家可归的我们……我们本来是哪里也去不了的,妈妈告诉我们只要进镜子,她就能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回答尤里希娜问题的是阿尼塔,看样子她很喜欢那个“妈妈”,不然她也不会在提到妈妈的时候激动得浑身颤抖了。 “第三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些不一样的孩子?就比如外貌或者性格上具有攻击性的那种。”对现状有了了解的尤里希娜直奔主题。 没猜错的话,救助者应该是错把伪装起来的恶魔当成孩子的灵魂带回来了。 这些恶魔经过休养后再次暴露本性,想要吞噬孩子们的灵魂补充力量,可还没行动被救助者发现并封印在古堡的某个地方。 不过由于封印不够完善,被封印弱化的恶魔逃了出来,在古堡里等待吞噬孩子们灵魂的机会。 “我看到过……一个戴着皮革面具的小女孩,她把泰伦哥哥带走之后,泰伦哥哥就再也没回来过。”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左脸上有一大块伤疤的男孩开口道,“我之前没见过那个姐姐,妈妈有好多年没有离开古堡了,她不可能是新来的孩子。” 皮革面具……尤里希娜感觉到眼皮跳了起来,之后她感觉一只手搭在肩膀上。 是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的艾斯特斯,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我来这里住下之后,一直有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跟着我,也许就是她。” “我知道了。” 轻点头的尤里希娜竖起第四根手指,这时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有没有一个头发颜色很奇怪,只露出左眼的男人来过这里?” “在你们之前的确有一个人来过这里,不过他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大哥哥。我们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笑得很恐怖,而且还带走了我们几个朋友。妈妈也受伤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房间。” 想到被坏人带走的朋友,几个孩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之后还是比较冷静的尤利希握紧拳头继续说道:“那个人自称是教会的人,他跟妈妈说把我们的朋友带走是为了给他们救赎。” “呵,救赎?什么救赎?教会的那群人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已,怎么现在还盯上灵魂了?”对教会那帮人充满不满的艾斯特斯冷笑着开口。看样子他得派人去调查一下教会那边的动向了,现在教会那边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尤里希娜同样对教会有所不满,她并未像艾斯特斯那样直接表现出来,只是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孩子们,带我去见你们的妈妈。我是药师,我能有办法救她。” 第131章 恶魔的痕迹 感觉到有人在推搡自己的白莲楠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她睁眼正好看见戴着丑陋的猪头面具,穿着漆黑长裙的女孩抱着龙特娜安的宝贝断剑从镜子里跑向门外,眨眼就消失在门后。 瞬间清醒过来的白莲楠扑向镜子,无助地看向身边提醒她醒来的白荒:“这下该怎么办?要是这个时候龙特娜安醒过来发现她的剑不见了,我岂不是就要被她手撕了?” 试图安慰白莲楠的白荒用鼻子在她的腿上乱蹭,随即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冲着身后的墙壁吠叫起来。 受到惊吓的白莲楠赶紧回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赫格斯堵在角落的镜子里,而且赫格斯还跃跃欲试地抬脚要去踹碎镜片。 “赫格斯,你在干什么?给我让开!”知道赫格斯不敢攻击自己的白莲楠走过去,她推开这个鸟骨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个将月白色头发编成蝎尾长辫,皮肤看上去过分苍白的女孩子。 虽然知道镜子里面的灵魂不会伤害到她,但还是有些害怕的白莲楠小心地在镜子前蹲下:“不好意思,我家恶魔有点坏心眼……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问这种问题其实挺蠢的,要是龙特娜安醒着的话一定会嘲笑一脸认真的白莲楠,可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因为这句话停止了颤抖:“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啊?现在最能打的连醒来的征兆都没有!要不是尤里希娜让我不要乱走,我早就带着白荒逃走了!我最怕的就是鬼了,现在没想到居然见到真的鬼了! 白莲楠暗自腹诽的同时继续保持笑容,她也不好把这些事情说给一个陌生的小孩听,万一人家把她当成有病的人就糟糕了。 “因为我的身边有人在保护我啊,你看,大狗狗!”白莲楠抱过在旁边打量镜中小女孩的白荒,试图用狗子逗对方开心。 女孩在感觉到白荒凑近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抬起头勉强露出笑容:“好可爱的狗狗!大姐姐,它不会咬我吧?” 女孩把头转过来的时候,白莲楠才发现她的脸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和鼻梁的银质面具。面具表面有着神秘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螺旋又像是咬着尾巴旋转的蛇。 你在镜子里面白荒怎么可能咬到你呢?小孩子就是天真敏感,真是烦死了! 感觉到脸都要笑僵了的白莲楠拍拍白荒的头,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在这里安慰小孩,而是赶紧去把龙特娜安的剑找回来!万一到时候龙特娜安醒过来发现剑不见了,倒霉的肯定是她!她可不想被打掉脑袋! “姐姐,你是不是在找一把剑?我知道它被谁拿走了,我可以帮你把那把剑找回来!”似乎看穿白莲楠心思的女孩再次开口,她站起来向着这个大姐姐伸出手,示意对方握住。 白莲楠看着面前的女孩犹豫了,她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对方就主动要帮助自己了。 说实话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可爱,但是白莲楠莫名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就像之前在虫车上遇到的那个男人一样,这个女孩身上也有种让她不太舒服的感觉。 “汪汪!”忽然叫起来的白荒用身体挡在白莲楠和镜子之间,受到惊吓的女孩直接跌坐在地上。 看着女孩开始涨红的脸,意识到对方可能要哭出来的白莲楠赶紧捏住白荒的嘴:“白荒,嘘!嘘!哎哎,你可别哭啊,这里还有人在睡觉呢!乖啊!” “呜呜呜……人家只是想帮姐姐而已!坏狗狗,我不和你玩了!好痛啊,我的手好痛啊!” “那你就给我闭嘴,小屁孩,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心我弄死你!” 终于被吵醒的龙特娜安本想起身抓垫在枕头下面的剑,结果却直接摸了个空,于是她直接跳下床走到镜子前踹了一脚:“我的剑是不是被你这个小崽子拿走了?快点儿交出来!” “龙特娜安,冷静一点!剑不是这个孩子拿走的!”从后面一把抱住情绪失控的龙特娜安的白莲楠在心中大喊命苦。她偷偷观察龙特娜安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告诉对方其实是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孩把剑拿走的,而自己没能拦住那个孩子。 “哈!真是,醒来之后发现事情一团糟……老师呢?”逐渐平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用手抹了把脸,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焦躁和怒气。 被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女孩继续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她现在根本不敢乱跑或者说话了。 白莲楠见龙特娜安不再继续发疯便松开手,之后她擦了擦头顶的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就要这样死掉了!我说龙特娜安,你别那么冲动啊!这个女孩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唯一的线索?如果我找不到我的剑,我就让赫格斯直接把这里给掀了。” 龙特娜安冷冷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女孩,她抱着手臂眯起眼睛对女孩说道:“立刻带我去找我的剑,不然我真的会弄死你的!” 看着龙特娜安的表现,开始对未来极度担忧的白莲楠用手扶着额头。她跟在龙特娜安身后背着行李走出房间,然后被外面成群在镜中嬉闹的孩子惊呆了:“哇……居然有这么多小孩被关在这里吗?” “与其说是关在这里,不如说是被保护在镜子里。”走在前面的龙特娜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她身上散发的杀意让本来对她有些好奇的小孩纷纷逃走了。 被迫带路的女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担心被打她又把泪水憋了回去。她就这样一边颤抖,一边往前走,背影看起来真的有些可怜。 对纯洁的灵魂垂涎欲滴的赫格斯左右四顾,他趁龙特娜安不注意的时候伸出爪子去触碰镜面,却被一股力量直接弹开:“吼!” “赫格斯,你要是在捣乱,我就立刻解除和你的契约。” 龙特娜安的威慑让赫格斯瞬间变得乖巧起来,额角因为无语滑下冷汗的白莲楠扭头看着周围。 那些小孩只要不骚扰她就看起来可爱了许多,要是他们群起而攻之的话……龙特娜安真的会大发雷霆也说不定。希望不会发生她们两个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吧。 第132章 门 “还有多久才能到?”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不耐烦的龙特娜安,停下脚步后怯生生地伸手过去说道:“接下来的路你只能通过镜子走了,把手给我,我会把你拉进来。那个大姐姐要跟来的话也可以……” 女孩说的没错,两人此刻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 白莲楠注意到放在墙角的几根蜡烛已经用完,只剩下微弱的烛火在融化的蜡油里面挣扎,不知从哪儿来的飞蛾落在白荒头上,然后被他一口吃了下去。 紧皱着眉头的龙特娜安走上前去敲敲镜子之间露出的墙壁,发现墙壁似乎是实心的。 既然女孩说从镜子可以进去,那么就说明墙后面肯定还有空间。现在老师不在,可她还是应该按照约定完成委托,顺便看看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的灵魂被困在这里,墙后的东西说不定是线索。 “盔甲,显现。” 当龙特娜安的食指从她自己面前划过之后,她身上立刻出现一身呈现古老的暗灰色狰狞甲胄。她将那如同野兽头颅的头盔戴上,那双未被遮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白莲楠之前也看过龙特娜安的这身甲胄,可她却依旧不适应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你自己小心一点……等会,你想干什么?别搞破坏啊!” 白莲楠意识到龙特娜安召唤盔甲是想干什么了,她想要冲过去阻止的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立刻拖着白荒躲到角落,以免飞溅的碎片落在自己和白荒身上。 看着在自己全力击打下依旧毫发无损的墙壁,龙特娜安沉默着收回拳头并回头看向身后,此时正有三双满含惊恐的眼睛盯着她:“看样子只能走你说的路了,你敢耍花招的话就死定了!” 就差没直接哭出来的女孩气愤地跺跺脚,她可怜巴巴地伸出手示意龙特娜安抓住:“大姐姐你这么厉害,我耍什么花招都没有用啊!而且我不叫‘喂’,我叫多丽姆!” “哎,那我怎么办?”意识到自己要掉队的白莲楠睁大眼睛问道,她才不要被丢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姐姐你也一起进来吧!抓住这个姐姐的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就可以了!”多丽姆说着用力把龙特娜安向镜子里面拉。 有点可疑……龙特娜安犹豫了一下后往前迈步,发现自己真的走进镜子里。 跟着进入镜中的白莲楠惊讶地观察周围,发现镜子里的东西和外面都是反过来的,就连自己也变成了左撇子:“好神奇啊!你说是吧……哎,白荒你也进来了啊?” 本来以为好伙伴无法跟上来的白莲楠忽然注意到脚边的白荒,她惊喜地抱起这只大狗,用脸在他的肚子上乱蹭:“好乖好乖!你果然是最棒的!” “你不叫上他们一起走吗?”多丽姆瞥了一眼跟在龙特娜安。她很难相信一个这么正经的人居然会有这么跳脱的同伴。 “那两个家伙吵死了,我才懒得管他们!”提着多丽姆的衣领让她继续带路的龙特娜安眼底出现一丝无奈的情绪,注意到这点的多丽姆咧嘴露出一个他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跟在众人身后的赫格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开始左顾右盼,张合鸟喙发出警告的咔哒声,与此同时他骨笼内燃烧的心脏亮了亮。 镜子里面的空间比白莲楠想象中的要更加空旷,除了一些家具摆设之外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那些小孩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全都不见踪影,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导致白莲楠的衣服和白荒的皮毛很快就湿了。 隐约察觉到一些异常的龙特娜安注视前方,同时她提醒身后的白莲楠:“镜中的世界也有可能与那边连接在一起,白莲楠你不要离我太远。” “就在前面了,有些小孩喜欢把偷来的东西藏在那里。”在龙特娜安的手下表现得极其安分的多丽姆忽然伸出手指向前面,那边突兀地竖立着一扇漆黑的铁门,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从铁门上散发出来。 看到那一扇门的瞬间,原本张合着鸟喙的发出声响的赫格斯忽然开始横冲直撞,正好撞翻从白莲楠身后影子中冒出来的怪物。 这个浑身由漆黑粘液组成的怪物直接被赫格斯撞散,粘液飞溅淋了白莲楠一身。 “哇啊——好恶心的感觉!”感觉到淋在身上的液体黏滑冰冷的白莲楠叫骂起来,下一秒青蓝的鬼火包裹她,瞬间将粘液燃烧成黑色的焦炭。 类似生物被烤焦的焦臭味弥漫,小腿发软的白莲楠被化为人形的白荒抱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远离龙特娜安和多丽姆。 “该死,埃莉诺那个蠢货!这点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够!” 当白莲楠身后的影子出现异动的瞬间,多丽姆忽然扭转身体从龙特娜安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灵活地在空中旋转身体,再落地时她的样貌已经发生变化:一对纯白的角从她的额角生长而出,原本和人类一样的耳朵变得长且下垂,就像山羊的耳朵一样。 多丽姆变化最大的是双脚,她的双脚变得像是鸵鸟一样长且强健,尖锐的指甲像是刀片一样闪着冷光,表面还覆盖着岩石一样形状不规则的甲壳。 面貌与身材明显比之前成熟的多丽姆摘下脸上的面具,她眯起巩膜为黑色的红色眼瞳,张开手掌舔舐着尖锐的指尖,随后她歪头对着龙特娜安露出阴险的笑容:“真——可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赫格斯比起吞食人类灵魂,更喜欢吞吃你们这些恶魔的心脏,和祂有契约的我一早就察觉到你们的气息了。本来我也没打算立刻对你们动手的。既然送上门来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伸出手折断赫格斯翼骨的龙特娜安向前踏步,手中的骨头在她挥舞的时候融化改变形状,锋利的剑尖从屈膝后跃的多丽姆胸口划过,黑色的血瞬间喷溅出来。 后跃开的多丽姆抬起右脚闪电般对着龙特娜安发出连续的踢击,她一把抓住朝她扑过来的赫格斯的鸟喙,试图将祂的鸟喙直接掰碎:“不过是个低等的恶魔……居然还妄想吃掉我的心脏?做梦去吧!” 被踹倒在地的龙特娜安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她再次挥刀刺向被赫格斯挡住视线的多丽姆。 其实龙特娜安刚刚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因为身上的甲胄自动吸纳了绝大部分的冲击,而剩下的攻击她的身体完全扛得住。 注意到危险再临的多丽姆双手肌肉上暴起青筋,她居然硬是抓着比自己重数倍的赫格斯,用祂的肋骨挡住刀锋。随后她张嘴喷出带着暗蓝光晕的光柱,击碎了赫格斯的骨甲。 龙特娜安未来得及抽离的手受到能量的波及,关节处带有铁刺的手甲片片剥离,露出内层黑色的皮革和被灼伤的皮肤。 锋利的骨片飞溅,划破松开剑后跃半步的龙特娜安的脸颊。她在舔舐流到嘴边的血时,居然咧嘴露出更加兴奋的表情:“真是不错,居然能击碎赫格斯的骨骼!不过这样可杀不死他,赫格斯,把武器给我!” 随着龙特娜安话音的落下,原本肋骨和脊椎骨被击碎成无数碎片的赫格斯因无形的力量漂浮起来,之后碎片穿过向龙特娜安扑过去的多丽姆的身体,在半空中拼合成骨质的枪矛。 这柄枪矛的主体是赫格斯肋骨与脊椎骨的碎片,护托则是由包括赫格斯的颅骨在内其他的骨骼构成。 龙特娜安在握住枪柄的时候,一些骨片便自动依附在她破碎的手甲上。 “你要是安安静静地躲起来该多好。”龙特娜安屈膝将这柄圆锥形的武器握紧举过肩头的同时,带着一些怜悯注视面前瞳孔紧缩的多丽姆,“最起码不会死在我手里。” 被白荒横抱着逐渐远离战斗区域的白莲楠盯着面具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有些不高兴地伸手揪住对方的衣襟:“白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女孩是恶魔了?” 白荒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后回头看向身后,确认他们离龙特娜安那边已经足够远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把白莲楠放在一张有软垫的座椅上,然后拍拍她头顶,让她耐心等待龙特娜安结束战斗。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龙特娜安踹了白荒的小腿一脚,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龙特娜安和多丽姆之间的战斗——即使隔得远远的,她也依旧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当龙特娜安用枪矛贯穿多丽姆胸口的一瞬间,白莲楠意识到战斗到这里就可能结束了。还没等她上前,身边的白荒忽然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呵呵呵呵……我的心脏可不在这里,我只是最后的一点力量残屑。” 被枪矛贯穿胸口的瞬间,多丽姆用双腿踏碎地面硬生生阻止了龙特娜安的冲锋,她抬起眼睛盯着眼中流露出震惊情绪的龙特娜安,咬紧牙关忍痛挤出最后的声音:“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埃莉诺。” 第133章 童巫 注意到尤里希娜脚步停顿的艾斯特斯有些疑惑地问道:“尤里希娜小姐,你怎么了?” 我就知道那孩子会冲动做事,好在以她的实力,就算遇到那些恶魔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尤里希娜隔着老远就察觉到了龙特娜安特有的魔力波动,她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随即回头冷淡地对艾斯特斯说道:“没什么。你只需要跟着我先去找到这里的主人就好了,之后我保证会让你来处理恶魔。” “好吧。”艾斯特斯无奈耸肩。 现在两人正在萨卡这个孩子的带领下,去找他们身体出了状况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的妈妈,此刻他们已经穿越了弯曲回折的走廊,正沿着阶梯向阁楼进发。 一路上有很多年纪看上去不小的孩子拿着各种工具跟随,似乎是在提防着这两个陌生人。艾斯特斯意识到到这些孩子的敌意并不是针对他们两人的,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盯着尤里希娜的背影,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变得焦躁许多的艾斯特斯再次开口:“尤里希娜小姐,根据孩子们的描述,那应该是魔王根据古神虫殖的眷属,结合魔术师的技术所改造出来魔兽‘奈欧斯虫’对吧?” “没想到教会里面居然有人把这种危险的东西重新培养起来,要是让我抓到这个人,他死定了!”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 她很清楚那种被叫做“虫潮大灾”的魔兽过去曾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现在居然有人将这些虫从历史的遗骸里面挖出来,还赋予它人类的智能……这种事情很明显只有某些疯子会做。 萨卡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但他还是明智地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为两人带路,最后将俩人带到阶梯尽头一扇没有被镜子覆盖的木门外。 “咳咳,这里就是妈妈的房间了。从这里开始往里面就没有镜子了,所以我们都进不去。先说一句,我是因为觉得你们可以帮助妈妈才把你们带过来的。如果你们敢做坏事……” 随着萨卡话音的落下,本在旁边监视的孩子们立刻握紧手里的武器表明态度。 尤里希娜笑笑之后走出镜子,把手放在房门上:“魔法使之间互相伤害的话,可是会被曾经的同伴追杀到死的,我可不会做那种事。你们放心吧,很快你们就能见到妈妈了。” 被尤里希娜推开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门缝中溢出让人闻到后便觉得昏昏欲睡的甜香。走进屋中后,甜香味变得更加浓郁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浓得有些恶心。 房间内到处垂挂着浅紫色的纱幔,铺着褪色地毯的地上散落着各种木头和陶瓷制成的小玩具,给死气沉沉的房间增加了一些生气。 尤里希娜提裙绕过地上的木珠子和垂下的纱幔,抬头观察墙角破旧的书架上被磨破书脊的旧书,发现书全都是和儿童故事有关。 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很喜欢孩子,屋中物品居然大多与孩子有关。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活之尸。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不眠的七夜结束之后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真是太好了。” 当尤里希娜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头上罩着银灰色蕾丝头纱,身着灰蓝色纱袖长裙的女人。对方安稳地坐在燃烧的壁炉旁边,往壁炉里面丢着花纹带着隐约浅紫色的木材,甜腻的香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中,让人觉得心慢慢静了下来。 尤里希娜第一眼就看见女人枯瘦得像干柴一样的小腿,其表面的血管中似乎有黑色的粘液在不断蠕动:“童巫,那个时候你还没那么瘦,也不用这种方法来缓解自己的痛苦。那家伙到底还是感染了你对吗?” “主要是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我几乎把身上能给出去的全部交换出去了,现在我终于等到能解放他们的人了。” 听到尤里希娜的话时,童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她才轻笑着摇头说道:“早在百年前我就逐渐无法使用魔法了,现在想来,我也是因为运气好才成了魔法使啊。对了,你身后的那位是?” “我是艾斯特斯,久仰大名了,魔法使‘童巫’,我听说您很擅长与时间有关的魔法。”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行礼的艾斯特斯视线一直没有从那个魔法使身上离开,他感觉到她身上不祥的气息和死意——也许这个魔法使没有多少时间了。 为了不让奈欧斯虫传播出去,得处理掉才行……还有那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也许我的感觉没有错。正当艾斯特斯皱眉思考的时候,他注意到尤里希娜背在身后的手指叠放做了一个手势。 看样子她跟我想的是一样的。艾斯特斯看着那个手势有些意外地挑眉,然后无声退出了房间。 “大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在门口等待的孩子们有些意外地看着走出房间,来到楼下的艾斯特斯,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哥哥,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放心吧,那个姐姐会帮你们解决你们妈妈的问题的。” 艾斯特斯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他确实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再晚一些说不定那个潜伏的家伙就逃离这里。 “你身上有很怀念的气息,但是咳咳……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忽然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的童巫再次抬头,她透过面纱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请代替我举行送魂仪式,送走这些本就应该归去但忘记方向的孩子吧。作为交换,我会把被封印起来的恶魔的位置告诉你们。” “不用这么麻烦。” 闻到血腥味的尤里希娜从包里掏出一瓶药水,走上前去将药瓶递给对方:“恶魔的位置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现在我的弟子正在那边处理。倒是你,先把体内的奈欧斯虫处理一下吧。把虫子清理干净以后,你还能为孩子们送别。” 看着面前的少女,原本还有些伤感的童巫忽然笑了起来:“噗……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看起来鲜活,但是骨子里面的冷漠是没有改变的。那你想不想要一些活体去研究一下呢?” 对这番评价没有反驳,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尤里希娜叹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的孩子们全都找到,正好我带了一个有才能的孩子过来,她能够举行送魂仪式。” “既然有合适的人选举行仪式,那么我就不参与你们的事情了。接下来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终于有了插话机会的艾斯特斯在说完这番话后扭头离开了。 尤里希娜对童巫耸耸肩:“别管他了,那个疯子最在乎的还是驱除恶魔。” 目送艾斯特斯离开后收回目光的童巫一手掩口,咳嗽的同时她有些好奇地问道:“额咳!反正放着不管他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们,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孩子不是守望者吗?” “孽缘吧?反正我和那家伙并非友人关系……他是被驱逐的守望者,已经不能回到冰原了。” 第134章 道别 午夜,空无一人的教堂内安静得诡异,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拼花玻璃窗上的树影在狂风中摇晃不止。淡淡的薄雾笼罩街道和花园,衣服微湿的修女踩着石砖从教堂后花园旁的长廊匆忙走过。 路过花坛时,修女忽然停住脚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然后朝坐在石阶上的男子走过去:“迪迪埃神父,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信徒送到客房了,请问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我想一并替您做了。” 说话时,这位脸上长着不少雀斑的修女脸颊泛红,完全是一副娇羞的模样。 被修女搭话的神父有一头顺滑的纯黑短发,他的额发部分右梳,略拱起露出额头和细长稍短的眉毛,其余部分的头发修剪长度刚刚过耳,耳朵从发丝间探出。 他的五官整体看上去有些柔弱平淡,脸颊稍瘦的鹅蛋脸,狭长眼睛的睫毛长且下垂,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左眼皮上有两颗黑色的小痣。 虽然修女从未看过这位来历神秘的神父睁开眼睛,但他还算英俊温和的样貌也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相较于其他人,这位神父的肤色要更加苍白缺乏血色,黑暗中他就像是幽灵一般。他的嘴角时常保持上翘微笑的状态,让人忍不住产生亲近感。 温和有礼是他给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的印象,他的到来很快就让失去那位的惋惜和抱怨从信徒中消失了。 正出神凝望着雨幕的迪迪埃听到修女的问话,他没有立刻回复。等看够雨滴之后,他才扭头看向对方。 正看着迪迪埃后颈汉荭鱼腥草刺青的修女极快地移开视线,她摸着头发莫名觉得有些口干。 “谢谢你,姐妹。今天晚上没有需要你做的了,早些去休息吧。”撑地站起的迪迪埃轻拍手掌抹去掌心灰尘,之后他伸手摘下修女头发上的叶片,“记得关好房门和门窗,夜晚污秽之物很容易趁虚而入。” “好……好的!”修女慌乱移开视线后转身离开了。 迪迪埃目送修女离开的同时,用火烧掉手里的树叶:“呵,没想到还有贪图这具身体的人类,我可没有和食物亲近的想法。” “要不是大人警告我不许动教堂里面的人,我还真想把这个贪图男色的女人吃了。哎,可惜没吃掉那个魔力很强的魔法使的身体。算了,今天正好来了一些食物,用他们填填肚子好了……” 舔舐嘴角的迪迪埃说着缓步走向走廊深处,他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没,最终消失不见了。 喝了一口童巫操纵玩偶泡的热茶以后,尤里希娜随口问了句恶魔的相关情况:“被关在你这里的恶魔有没有上级的?数量有多少?” “有两只,一只中上位的恶魔,称号叫‘黑湖’,另一个是‘牧羊人的噩兆’,中位恶魔。这两个似乎一直都在一起行动,甚至敢共用一个心脏。她们一开始隐藏得很好,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她们混在孩子里面。” 感觉到懊恼无比的童巫扶住额头,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些恶魔居然这么狡猾,而且能完美的隐藏气息。 “没有人协助的话,她们肯定是做不到的。也许是过去某人驱使的恶魔在战争中幸存下来了,结果又很幸运的被你捡到了。”尤里希娜伸手轻拍童巫的肩膀以示安慰。 过去梅西尔打开门之前,也有人用召唤的方式将一些恶魔带到这边的世界。只不过这种情况极其稀有,但如果是有心人也不是做不到,比如说那个将奈欧斯虫给唤醒的混蛋…… 忽然,感觉到某种令人战栗的气息被释放出来的两人同时抬头,不过尤里希娜的反应是无奈微笑,而童巫则是紧张得想要站起来:“封印被毁了……我的孩子们有危险!”说完她就踉跄着摔倒在地——衰弱到极限的身体已经不再能支持她站立走路。 走过去将童巫搀扶回座椅上的尤里希娜微眯起眼睛说道:“不用担心,我的弟子那边已经解决一个恶魔了。另外一个艾斯特斯他会处理的,本来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驱除恶魔。” 龙特娜安在多丽姆身体出现裂痕的一瞬间,让赫格斯化为骨甲挡在面前,巨大的冲击波还是将她掀翻在地上滚了数圈。 当龙特娜安爬起来的时候,整个镜面空间都出现无数黑色的裂痕,半透明的镜子碎片不断掉落,白莲楠和白荒正朝着这边跑过来,但因为耳鸣龙特娜安没有听见对方喊了什么。 “该死……居然还会有甘愿为同伴牺牲的恶魔?”在白莲楠和白荒搀扶下站起的龙特娜安骂骂咧咧,她注意到血正顺着手臂流下来。看样子刚刚的冲击伤到了她的左手,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同样骂骂咧咧的白莲楠一拳锤在龙特娜安的腰上,她的眼睛里现在全都是眼泪花:“龙特娜安,你这个大笨蛋!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下次在这样,我真的就走人了!” 沉默不语的白荒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龙特娜安,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秽”又增加了,再这样下去,她的生命都有可能受到污物的威胁。 “汝……心中为何有那么多的怨气呢?”隔空向龙特娜安传音的白荒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无穷无尽的焦躁感和异常的想要伤害他人的冲动,也许某一天我真的会对同伴下手。到时候你可得阻止我啊,白荒。” 龙特娜安在心中说完这句后伸出手,用力将白莲楠的头压下去:“吵死了,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要不是刚刚我机智,你恐怕早就被那个恶魔吃得渣都不剩了!你以为小孩全都是天使吗?他们就是一群小恶魔!” “吵死了,放开我的脑袋!我明明这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白莲楠也跟着叫嚷起来。 “看吧,我就说她们没有问题的。”通过水镜观察孩子们的尤里希娜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果然她教出来的弟子就是最棒的,就连吵架也不占下风! 盯着水镜中倒映出来的东方女孩的童巫没说话,她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有特别的气息,像她这样的将死之人居然觉得非常亲切。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孩子?有她在的话,的确就能顺利的把我的孩子们都送走了。”童巫有些惊讶地问道。 “秘密。”竖起一根手指的尤里希娜狡猾地笑了起来,“现在我去把他们叫过来,你就准备好跟孩子们说再见吧。” “咳咳咳……看样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吃了药,但对我而言已经太迟了。” 童巫吃下尤里希娜的药后咳出不少黑色粘液,混着暗红色线虫的粘液在蠕动几下后便干涸了。 这些虫子在童巫体内肆意横行的同时还啃食了她的内脏,如果不是治愈魔法和药物的止痛效果,恐怕她早就死了。最重要的是,她的魔力基本上已经耗尽,最后的魔力全都用在了维持结界上面。 深呼吸让心跳稍微平复些的童巫伸出手,指向对面被纱幔遮盖的墙壁:“那边的纱幔后面有一面镜子,麻烦你把它搬出来一下,尤里希娜。” “哦,好。” 尤里希娜顺着童巫手指的方向走过去,从纱幔后搬出那面石镜。 由于很久没有人使用过这面镜子,它的表面满是蛛网和灰尘。把上面的脏污抹净后,镜面依旧光洁如新。 “谢谢你。” “不谢,应该的。”说完这句话后,尤里希娜走出房间,她身后童巫将手放在镜面上,随即镜面上浮现出一个孩子的身影。 一场告别永远不需要有旁观者。 第135章 送葬者 关门离开之后,尤里希娜准备返回之前的房间,没想到刚好遇上从另一边回来的龙特娜安一行人,她立刻微笑着迎上去:“你们回来啦?看样子我可爱的弟子赢了恶魔?” “老师,你去哪儿了?我真是担心死了!”看见老师的一瞬间,一脸委屈的龙特娜安扑了过去。 熟练接住弟子的尤里希娜先轻拍人的背部,之后她才看向有些狼狈的白莲楠和白荒说道:“刚刚我去见这里的主人,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白莲楠和白荒来做,你们去做一下准备。” 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白莲楠先是和白荒对视了一眼,随即她指着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啊?” 看着白莲楠不自信的样子,尤里希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后她伸出手摸了摸一脸紧张的白莲楠:“这件事情你现在可能还不会,不过白荒他会引导你的。这里除了你能做到这件事情之外,其他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要相信自己,好吗?” “白莲楠这个家伙的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她能像死神一样给灵魂带路?你说白荒可以我倒是相信。”受到安慰的龙特娜安松开抱住老师的手,她狐疑地打量总是傻里傻气的白莲楠。 “我不知道隐藏在白莲楠血脉中的力量来源于何处,但我能感觉到灵魂对她有一种亲切感,这就是渡魂人的特征。”把手放在胸口的尤里希娜微微垂眼说道。 这样的环境中,不会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应该很容易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阴寒,但是白莲楠却没有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那些孩子的灵魂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那我试试吧,毕竟这些小孩待看上去也挺可怜的。”犹豫很久后,白莲楠才点点头答应尤里希娜的请求。 这些小孩和她没有特别的关系,可放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的话也太可怜了。再加上白荒也在一旁疯狂摇尾巴,表示他愿意提供帮助。 “那就这么说定了!”尤里希娜兴冲冲地推着白莲楠往浴室的方向走,“首先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跟我来!” 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的白莲楠抱着手臂打了个抖,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平日里披散在肩上的黑发此时已全部盘起,一身白色的长袍,手中拿着薰衣草与鼠尾草以及罗勒叶扎成一束的手杖,赤脚,身上还弥漫着牛膝草与橄榄油的淡香。 “把牛膝草加入橄榄油然后加入水中来冲洗身体,这样做能净化你身上的诅咒。你可能没有察觉到身上有恶魔留下的余秽,为了仪式顺利,你还是去好好清洗一下。” 回忆着尤里希娜的话的白莲楠走出浴室,她吃惊地发现这边走廊上的镜子已全部被砸了个粉碎。 化身为镜子破坏者的龙特娜安正向着另一边的走廊进发,她要在黎明之前将所有的镜子全部砸碎,把里面的灵魂释放出来。 “你准备好了吗?”注意到白莲楠走过来的尤里希娜露出微笑,她对白莲楠和白荒抱有很大的期待,并且也确信他们不会失败。 “我不知道,而且我有点紧张……”从未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的白莲楠将手放在胸口,她能感觉到心在狂跳,就像有一只兔子在胸腔里乱窜。 注意到湿漉漉的白荒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尤里希娜打个响指,一片半透明的白色头纱凭空出现,落在紧张兮兮的小姑娘头上:“不要紧张,不是说了吗?白荒他会帮助你的,你只需要遵循内心的感觉就可以了!没做好也没关系,只要童巫的结界还在,你就有机会再进行一次仪式。我不会批评你,更不会对你指手画脚,你只需要尽你所能就好了!” “嗯……谢谢你,这些话是我的家人从来没有给我说过的。” 白莲楠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被双亲要求答应了就要做好,如果她做不好就会受到责骂,还会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这也就导致白莲楠逐渐不再愿意去做那些困难的事情。 “大人本来就应该给孩子留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可以用失误、遗憾和错误来填满,你们后面可以从这些东西里面去寻找经验,这才是做事的正确方法。”尤里希娜说着牵起白莲楠的右手,同时她向白荒伸出另一只手,“我要把最基础的东西交给你,白荒,来帮个忙。” 后肢用力立起的白荒身体开始拉伸,旋即他变成戴着面具的白袍青年的样子,握住尤里希娜那只冰冷的手。 “我把最基本的控制体内魔力的方法交给你,你闭上眼睛听我指挥。东方好像把这股力量称为‘气’对吧?你就当做是练武好了。闭上眼睛感受我注入你经脉里面的魔力,它应该是一股暖流。你要把它当成一条鱼,让它流向你的身体的每个角落……” 随着尤里希娜话音的落下,白莲楠的确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血管中流动,隐约有一股引力正帮助她引导着这股暖流。可惜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总感觉集中不了注意力。 “不要担心,我会帮助你的。” 就在白莲楠察觉到那股暖流就要消散的时候,白荒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番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能振奋精神的力量,让白莲楠强打起精神按照尤里希娜的要求把魔力引入心脏。 融入魔力的心脏跳动速度微微加快,白莲楠全身的血管随之发出淡淡的光芒。 之后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这个身体素质一直不太行的少女吃惊地发现身体变得轻松了不少,她下意识地活动手腕用力出拳:“我打拳有拳风了!这个也太厉害了吧?” “还好你没有经过相关的训练或者修行,不然有了固定属性的魔力就很难相互融合了。这个效果只是暂时的,你要经常和白荒一起进行让魔力流转全身的修行,让体内形成容纳魔力的容器。对了,在我们这边把这样的容器叫做‘金伦加’。” 见引导成功的尤里希娜在吐气的同时松开手,她很庆幸大多数东方女子没有以气贯通身体的经脉和学习武功的心法,不然她就很难从旁帮助白莲楠感应魔力的存在,而且白荒的引导能力那么强也是她没有料到的。 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内白莲楠体内的魔力已经足够她完成一次送魂仪式了。 “我觉得现在我非常有自信,谢谢你,尤里希娜!”白莲楠握握拳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该谢的不是老师,而是我。我可是在帮你把这些破镜子打碎呢,白莲楠!” 完成老师分配的任务,扛着骨棒慢悠悠回来的龙特娜安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白莲楠的肩上,将她压得膝盖一弯并尖叫:“啊——好重!龙特娜安你快给我放手!” 尤里希娜在笑着拍拍龙特娜安的肩甲,示意她放开白莲楠:“你把赫格斯带出去了吧?要是祂留在这里,会影响到仪式进行的。”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白莲楠,要是你失败的话,我会狠狠地嘲笑你的,你要记住了!” “讨厌,你明明知道万事开头难,现在搞得我又紧张起来了!” 对着龙特娜安的下颌来了一记勾拳的白莲楠满意地看着对方踉跄着后退几步,她将手中的手杖握紧,扭头看向与她并肩的白荒:“白荒,我们上吧!” 白荒颔首,他握住白莲楠指尖有些发凉的手,引着她向着走廊深处慢慢走去:“还记得尤里希娜对你说的话吗?你只需要遵循你的内心就好了,深呼吸,慢慢让空气流入肺腑,这样你会感受空气中存在的灵质。闭上眼睛,你会感受到风的流向,混合在风里的那些细小的光屑就是灵魂的碎片。” “你也将是这股会飞往远处的风,风会带走一切的痕迹,给岩石留下痕迹,让水潭产生波纹,带走花的种子……” “看样子仪式已经开始了,可惜我没办法亲眼看看那个少女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了。”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回头的艾斯特斯有些无奈地自语,此时他已经解除施加在身上的伪装魔法,恢复原本的发色。 夜色中,那头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金色短发看上去尤为显眼,以至于一些飞虫都被吸引了过来。艾斯特斯只是象征性用手驱赶了一下,随即他就把注意力放在远处伫立在城堡外树林中的门上了。 之前那只恶魔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掩盖另一只恶魔逃走的动向和痕迹。看样子这个恶魔没有完全挣脱封印,树林里的那扇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亚历克西斯,你在吗?” 随着艾斯特斯的呼唤,他身边的空气忽然扭曲起来。 那一处的景物像是被搅浑的颜料一般扭曲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艾斯特斯耳边响起:“我在,要处理掉吗?” 嘴角勾起无奈笑容的艾斯特斯摇头,他转身走向树林的另一边:“暂时不用,你在这个恶魔身上留下标记就好了。我现在先去处理另外一个,你处理完就过来找我吧。” 第136章 如鸟般归去 白莲楠听见空灵缥缈的歌声,这歌声像缭绕的青烟,周遭的杂声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全都消失。她注意到一个个发光的白色人影接连从身边浮现出来,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后。 嬉闹的声音逐渐充斥整条走廊,白莲楠没想到这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小孩,他们全都是童巫从各处带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孩子。感受到白莲楠那令人安心的力量的他们终于看到属于自己的路。 原本错综复杂的迷宫消失,唯一一条去往归所的路清晰可见,现在他们可以准备回家了。 “魂兮灵兮,子将安息。魂兮灵兮,亡者眠之。若有来世也,执子手可乎?” 跟随歌声一起清唱的白莲楠抬起眼睛,她惊讶地发现前方原本一片黑暗的走廊出现一道光。 那是一道让人感觉到无比怀念的光芒,白莲楠注意到有人在光的对面向她招手。还没等她走过去,白荒就直接伸手拉住她:“那边是只有逝者才能够到达的地方,对你而言去那边还太早了,白莲楠。” “谢谢你们,我们要走啦!” “要是以后还能再见就好了,谢谢你们!” “希望你们幸福,再见!” 孩子们向两人真诚地道谢,从他们身边走过后化为发光的飞鸟。 群鸟飞起穿越光幕,踏上去往归去之所的旅程,此刻黎明刚好升起,整个古堡上空似乎有什么轰然破碎,半透明的碎片如雪一般飘落。 站在古堡顶部了望台上的童巫摘下面纱,她面对晨光微笑着闭上眼睛。很快,她的脸上出现细小的裂痕。 这些裂痕迅速扩大,最终这个活过悠久岁月的魔法使崩解化为发光的沙粒消失在空气中,她的衣服也被风吹走,带去不知名的远方。 感觉到疲惫涌上身体的白莲楠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好在旁边的白荒一把扶住了她。 靠墙坐下后,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的白莲楠咧嘴冲对自己鼓掌的尤里希娜笑笑:“看样子一次性成功了,真是太好了!看样子我还是很有天分嘛!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 龙特娜安有些好笑地叉腰看着秒睡的白莲楠,接着她和走过来的白荒碰碰拳:“辛苦了,白荒!这下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了!” “没想到白莲楠一次就成功了,说不定她比她的母亲更有资格成为司祭……抱歉,多言了。”兴奋的白荒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他一时间竟然忘记白莲楠是绝不可能再成为司祭的,因为上任主人最后的嘱托就是让白莲楠离那些事情远远的。 “白荒,永远,永远也不要让我的后人重蹈覆辙!” 白荒面具下的眉头紧皱起来,他实在不愿意回忆过去主人的脸,毕竟和她们在一起的他总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不论是追逐名利,还是为了报效国家,甚至是为了满足私欲,最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白莲楠这样澄澈的心灵。 龙特娜安噘嘴看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荒,她忽然伸出手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们有怎样不能言说的过去,不过你们想要留在这里,我和老师都是欢迎的!反正我们是朋友,即使有关利益,也不是可以相互背叛和利用的关系。活下去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你说的非常对。今天我也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白荒重新抬起头盯着面前耳朵有些发红,眼睛也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龙特娜安,忽然他向着旁边歪倒——他的精力也完全耗尽,能站到现在都可以说是奇迹了。 “真是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不是为了带来财富而变出的金子,也不是为了取悦某人而创造的花田。魔法是为帮助他人而存在的!龙特娜安,这就是你要学习的东西,你能明白吗?” 露出笑容的尤里希娜轻拍龙特娜安的肩膀,过去有很多她这样的魔法使会主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可是后来帮助的人和接受帮助的人的本性都渐渐发生了变化,现在人们已经不再信任别人了。 尤里希娜说话的时候,龙特娜安俯下身将白莲楠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嗯,我不会滥用力量,即使不去帮助别人,也不会因为私欲对他人造成伤害。”龙特娜安认真地承诺道。 走到窗边的尤里希娜仰起头让风拂过面颊,晨光笼罩在她的脸上:“人总会犯错,不会只做出正确的选择,我更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不会让你后悔而已。你看,今天又是晴天,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闻着烤鱼香味醒来的白莲楠尚还有些迷茫,她注意到头顶的风景已不再是残留着镜片的天花板,而是透出阳光的茂密林冠,身上盖着的披风有些眼熟,空气也很好…… “醒了就起来吃饭,老师说得还真准,鱼烤好你就醒了。”注意到白莲楠醒来的龙特娜安随手拿起一串烤鱼递过去。 白莲楠接过烤鱼吹吹后毫不客气地大口啃起来:“我寻觅美食之魂正在熊熊燃烧!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吃了几口感觉不对的白莲楠左顾右盼,这里也不像是古堡附近,而尤里希娜居然不在。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认真烤鱼的龙特娜安,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答案。 觉得烤鱼味道不太够,龙特娜安又往上面撒了些辣椒粉,之后她一边啃着烤鱼酥脆的外壳,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去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了!既然是旅行,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幽灵已经处理完了,古堡的所有者很快就会派人重新装修那里,然后带家人住进去。” “这样啊……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呢?”吃鱼哽着的白莲楠赶紧拿起水囊猛灌一口,她顺手还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白荒肚皮上拍了一巴掌。 吃完烤鱼后拍拍手上残渣的龙特娜安思考,之后她抓抓头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你别问了,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走不就好了吗?我说过吧?有危险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不是保不保护的问题!你能不能听我说说我的想法啊!” 树枝上的鸟儿被惊得飞起,这可是白莲楠第一次发脾气。 被吓到的龙特娜安闭嘴,被吓醒的白荒瞬间从地上爬起来,他惊慌地四顾,最终视线落在白莲楠脸上。 “既然我收了你们给的好处,我肯定要把事情做好!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是可以做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受伤!这种事情可是会遭天谴的!如果你嫌我弱的话,就教我该怎么拿剑怎么战斗啊!” 龙特娜安看着面前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后不停喘粗气的白莲楠,她竟然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快她就因为白莲楠的泪水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我不是嫌弃你,毕竟你是东方人,不了解我们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我担心你受伤。” 除了尤里希娜外,白莲楠是第一个和龙特娜安相处时间这么长的“普通人”,这也是她珍惜对方的重要原因,她本人没有意识到这样过分的保护也是一种侵犯他人的表现。 好在白莲楠是比较心直口快的女孩,当她觉得有不对的时候就一定会指出错误所在,这也是尤里希娜选择将白莲楠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依旧在生气的白莲楠抱臂,头别向另一边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弱者,我好手好脚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白荒比一般人都要靠谱!你也不想想之前我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还有就算你很强,你也不应该勉强自己。毕竟人会受伤,受伤就需要时间来恢复伤痛。” “我知道,但是情况危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啊……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看不见白莲楠表情的龙特娜安只能歪头去看,她伸手捏住对方的小指,“我脾气可不好,到时候要是你学得慢我可是会骂你的。” “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跟兄长偷偷练过剑舞的,他还夸我有习武的天赋呢!”瞬间高兴起来的白莲楠叉腰得意洋洋道。 “嚯,那等赫格斯恢复了,你跟我切磋一下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啊?再说我也好多年没拿过剑了……” 站在远处树后看两人吵闹的尤里希娜松了一口气,一旁叼着水晶球的信鸟扑打着蝴蝶翅膀落在她的肩上:“我就说她们不会吵起来,你还不信……现在我已经见到浮士德了,她还是老样子。” “还真快,对了,那浮士德没说让你留下陪她?”尤里希娜靠着树用手绕着头发丝,她可不觉得浮士德会轻易答应梅西尔的请求。 “怎么可能没有?浮士德不同意我和蜜莉恩一起去边境。对了,我还在剧场里面见到了路易斯,从她那里接到魔法师那边寄来的委托。为了得到浮士德的信任和援助,我要去时漏遗蜕所在地方,就是现在那个公爵的庄园,所以你可能短时间内联系不到我了。” 梅西尔说到这里时,那颗用于通话的水晶球的光芒忽然黯淡下来。 尤里希娜在等待了一会后无奈地开口道:“怎么?你想要我祝福你吗?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小孩子气。” 另一头的梅西尔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失笑,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年长者祝福晚辈不是魔法使之间经常会做的吗?况且你也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但我还是想救那些人。” “我能送给你的箴言就是‘不做徒劳的事,遵从你的内心’了,除此之外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你已经足够强大了。”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尤里希娜还是耸耸肩膀。 “这就足够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尤里希娜。” “我也是,我们下次再见。”尤里希娜看着水晶球在信鸟喙中碎裂,之后她拍了拍衣服,从树后走出向着两个小家伙走过去:“嘿,孩子们,我回来了!烤鱼还有剩的吗?我也想吃点!” 第137章 暗流 “叩,叩,叩。” “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坐在书堆上翘脚看书的阿奇帕德听见敲门声后抬头,微笑看着迪迪埃走进书斋。 “阿奇帕德大人,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迪迪埃向人行礼后说道。 “干的不错,迪迪埃。只要标记种下,她们去哪里干了什么我都能看见。这样就不用担心会遗漏什么了。” 阿奇帕德说着将一个红得有些诡异的苹果朝人抛过去:“这是奖励。不愧是我的好宠物。虽然有点可惜没能得到那些孩子的灵魂,但总有代替品。什么妖精、人类的尸体,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得到更棒的宠物!” 迪迪埃接过苹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他再看向阿奇帕德时,脸上浮现出困惑不解的表情:“那个魔法使的笔记有那么珍贵吗?竟然一定要我找到带回来……您知道那个魔法使有多可怕吗?我根本没办法寄生她,她压根就不是活着的人类,啧!” “嗯哼!毕竟是和灵魂与时间相关的魔法,这在魔法使中是很难得的。”阿奇帕德将那本用樟木的木板作为封面,羊皮纸作为纸页的笔记拿起来,“魔法使不喜欢讨论死亡,他们更热爱活着的事物,这也是童巫被排斥的原因。” 就连苹果核也吃下的迪迪埃听到阿奇帕德的话后,用食指点着下巴短暂陷入思考:“我记得大多数魔法使还是长命的吧,为什么他们还会回避与死亡相关的事情?难道是厌烦离别吗?” “长久的生命往往会看到更多,无论是死亡,还是一些更为接近真理的事情,只会让知情者觉得恐惧。这不是写得好好的吗?作为魔法使,童巫真的是个异类!” 从笔记中找到想要的内容的阿奇帕德笑起来,他几乎没有见过把魔法的原理和运作方法悉数记录下来的魔法使。最重要的是,魔法使不愿意把自己的魔法传授给弟子之外的人。 和梅西尔相比的话,童巫做的事情在魔法使中还算不上出格的,最起码没有让这个世界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失去孩子的魔法使因思念家人而创造的魔法,我不会让它就这样消失的。既然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它就应该被使用起来。我会帮你的,所以你就安息吧。” 阿奇帕德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从书堆上跳下走到书桌边,拿起羽毛笔刷刷地写了一封信:“迪迪埃,再帮我跑个腿,去找一个小孩。我想想……大概是异色瞳的,扎着两根扫把一样的辫子的女孩子。告诉她,帮我处理一个人,酬劳就用这个吧。”说着他把一个药瓶递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瓶中彩色的液体让人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迪迪埃很想抱怨为什么不让另外一个闲着的家伙去跑腿,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挺闲的。于是他接过信和药瓶,顺带有些好奇地问道:“阿奇帕德大人,请问这是什么药?” “万能药,虽然是不完全品,但应该比上次我给别人用的要好得多了。”捂嘴打了个呵欠的阿奇帕德身影开始频闪和变得黯淡,他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光线昏暗的书斋中。 “我累了,你赶紧出去吧!今天的活动时间结束了,这个分身真不顶用……” 看着面前消失的阿奇帕德,依旧保持笑容的迪迪埃举起瓶子,借着烛光观察药瓶中带着虹光的银色药液:“万能药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奇迹?又不是童话故事。” “该死,好不容易摆脱了封印,我怎么能够死在这种地方!那个该死的猎魔人!” 满身都是伤痕的多丽姆在树林中仓皇逃窜,身后掉落的树枝与树叶化为凌厉的箭矢飞来。虽然绝大部分攻击都被她用尖锐的指爪切碎,但她还是不免被一些漏网之鱼划破皮肤。 跟在多丽姆身后的艾斯特斯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忽然他踏地跃起将剑朝她背心狠狠刺去。 察觉到背后杀意的多丽姆一跃而起,她踩着树干跳上了树冠,继续向着远方逃窜——她必须离开这里。 看着依旧在努力逃跑的多丽姆,艾斯特斯的眼中渐渐出现寒意与不耐烦,他将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用手掌拂过剑刃轻念道:“厄里倪厄斯,现在遵照契约,给予我力量。” 艾斯特斯话音落下后,他手中的剑忽然从末端燃烧起炽热的火焰。火星炸裂,火焰由剑的末端燃烧到顶端,整柄剑也因此经历了一个淬火的过程。原本呈现暗银色的剑刃出现了火焰的渐变色,当温度降下来后,剑刃的颜色又变为仿佛融入光点的钴蓝色。 “呼……”微眯起眼睛屏气凝神的艾斯特斯双手握剑,对着面前的树林用力挥出毫无花哨的一剑。风吹过以后,他面前的树木全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倒塌,每棵树的断口光滑得不可思议。 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多丽姆一脚踩空,她连忙在空中改变姿势双足落地,可她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冲过来的艾斯特斯用剑贯穿肩膀钉在树干上 “别挣扎了,就这样回去对你来说没坏处。”艾斯特斯怜悯地看着这个恶魔说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愿意为了别的恶魔做出牺牲的恶魔,要知道恶魔的本性就是自私的。他本想问问对方做出这种愚蠢选择的原因,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额咳!”感觉到剧痛袭来的多丽姆下意识地张开嘴,准备再次使用那招。 可惜艾斯特斯根本就没打算给她反击的机会,他直接一拳砸进她的口中,顺便还用手掰断了她的犬牙。 咔嚓一声,血和牙齿碎块混合着唾液从多丽姆的嘴里涌出,这个恶魔睁大眼睛从喉咙中挤出呜咽,同时她伸出手想要掐住面前青年的脖颈:“你这家伙……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艾斯特斯用手掌把剑柄再往多丽姆身体里推了些,然后他后退一步打了个响指:“亚历克西斯,动手。” 天空中毫无征兆出现的阴影笼罩多丽姆,一面呈现出略长的六边形,厚重而精美无比的白色巨盾准确地砸在多丽姆的面前。 地面塌陷,尘土飞扬,多丽姆看见巨盾的瞬间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怎么会……为什么守门人会在这种地方!我不要回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到那里去!求求你,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去!” 艾斯特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多丽姆的哀嚎,他和从身后伸出的那只白皙的手一起,把渗血的手掌贴在镶嵌在盾牌中央高度透明的白色晶体上:“我以守门人代理人的名义命令你,将通向死人之国的门扉敞开,让迷失的恶魔回到她本应该生活的世界。” 多丽姆面前巨盾表面的花纹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流淌在地上,向着双手抓住剑柄,试图挣脱束缚的多丽姆涌去。 “啊啊啊啊,该死的,不要,我不要回去,不要啊啊啊啊啊!” 这些粘液中混杂着颜色斑斓的怪异符文,仅仅是看着它们就会觉得头晕目眩。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绝对能让你们满意!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有人……有人正在密谋要将在……” 被粘液包裹的多丽姆的身体逐渐扭曲融化,很快她整个恶魔都被粘液吞没,最终彻底消失在盾牌面前,只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扭曲的人形污迹。 多丽姆的话确实没有引起艾斯特斯的兴趣,他在一切结束后才从盾牌后走出,随即他拔下插在树干里的剑收回剑鞘,同时有些疲惫地垂下眼睛自语道:“又解决了一个。” “老师,等着我,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夙愿。” 【本卷完】 第138章 一些关于这卷的闲话(请给我免费的礼物) 大家好啊,我是阿仓!很高兴能有人看到这里,这第一次给自己的书写后记,可能废话有一点儿多,希望你能有耐心看到最后,当然了你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可以直接跳过了。 其实我也没想过要用这本小说去让自己多么出名,因为对于我而言,这个故事也许是我看见的最真实的东西,如果你能喜欢这个故事,真是不胜感激。 首先请允许我为自己鼓掌,因为这是第一次在网络上彻彻底底写完一整卷的完整的故事,前前后后几十遍的漫长修改过程还是会让人觉得前途渺茫。 不过没关系,大家都知道只有坚持到底才能看见未来的曙光!还有就是没想到就二十多章字数就差不多突破三十万了,有点高兴又有一点紧张。 这也是各种意义上真正看见自己笔下的一个故事暂时落下了帷幕,形形色色的人出场又退场,一个个故事或者美好或者悲伤的落下帷幕。 正因为有了悲伤与快乐以及问题,所以人生才会变得丰富多彩,希望各位也能在这些人物中看到过去的自己,亦或者是现在的自己。 《赎罪新约》可能是我第一篇正式展示给这么多人看的长篇小说,最开始的时候它只不过是一篇三千字的短文而已,讲的是一个和恶魔契约的少女遇到在森林深处等待参加战争的儿子归来,但因为粮食不够,只好将路过的旅人杀害并做成食物的老夫妇,最终少女用恶魔惩戒这两个老人的故事。 整篇故事黑暗而虚幻,并且带着可笑的矛盾感。 代表“恶”的恶魔,惩戒的是原本为了孩子而牺牲人性的父母,最终少女消失在雪路的尽头,继续她的旅行。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故事是在我高一的时候写的。新约故事的成形也是在我大一的时候,红发的少女因触犯禁忌踏上旅行,她的故事必将被很多人知晓,并且在路上等待她的不仅是从过去追寻到至今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就像那些步入黑暗,探寻未知的冒险者一样。 其实从故事的结构上来看,它没有主角,或者说有很多个主角。故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当这篇故事主角的机会,每个人都会面临着自己人生的曲折与抉择,就和现实中的我们一样,烦心的事情,被挫折打倒甚至觉得未来灰暗…… 当然了,梅西尔是故事当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连接者,一个旁观者,甚至是参与者,她所面临的痛苦、遇见的人、遭遇的困境总是让她陷入绝望,但同时也获得希望。 她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要去取舍,要去苦恼,甚至会被人误解。她被无数次的打倒,然后又坚强地站起来。她经常失去重要的东西,但她也不能够放弃向前,人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过去追上。 梅西尔面对的不仅仅是恶意,而且还有如同深渊一般望不到尽头的绝望,希望的微光只会越来越小,并且熄灭。 好在梅西尔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朋友,她有老师,她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她在人生中经历的东西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只不过反抗越强,压迫也就越强,未来等待她的问题将会越来越多,甚至这会影响她原本平静的旅行生活。 在卷一当中,最让我满意的大概就是龙特娜安的战斗情节以及梅西尔与黑蛇的战斗情节了,这一部分在我的书友圈里面算是大受好评,并且也有人在不断哀嚎好痛好痛)。 其实对于剧情我感觉还是有一些太压缩了,没有多少舒缓的休息和太多的日常,紧凑的战斗和各种问题总是接踵而至。 虽然没有特别烧脑的部分,但是出场人物和给出的剧情含量实在太重了,埋了相当多的伏笔以至于我朋友说看着有点吃力(不好意思)。 为了改善剧情,我把原来的几百万字全部推翻打算再再再重来一遍,一边修一边写,顺便完善人物和剧情的话,就可以减少大纲的修改和使用了。 其实我的人生阅历也不过十几年,甚至没有正式步入社会,但是我能够借助人物和故事来表达我对自己人生的一个看法和对日常生活的感受,也有我对更加刺激的生活的向往。 我向往着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只有在现实的世界好好生活着,才能将笔下的故事一直经营下去。我坚信我只是一个世界的旁观者,而不是操纵者,我在记录他们的故事而不是由我来撰写,他们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圆满结束,而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记录。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笔下的人物总是栩栩如生? 我喜欢写活灵活现的人,但是总感觉自己也许也不完全了解自己笔下的人物,一万个人对一个人有一万个看法,每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但也不会有被所有人厌恶的混蛋。罪无可恕的人也许曾经也被某个人爱过,只是在时光中他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个人的模样。 顺便在这里解释一下书名:赎罪并不是梅西尔一个人要赎罪,而是很多人将会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努力地去弥补。 新约是指新的约定,旧的约定也许已经无法履行,但是希望一个人能靠着新的约定,继续为了自己,为了和他人相遇走下去。 整个小说我想讲的大概就是一个不要因为狼狈不堪的过去选择逃避,努力学会在各种各样的麻烦中成长,大胆地哭,大胆地笑,展露自己的才华与不同,了解自己和他人的分歧,寻找自身的不足,知晓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人生的意义在于享受,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特别累,有些时候如果你觉得太过窒息的话,不如完全抛弃社交去尝试一个人静静。和自己对话也是一种不错的休息方式。 与他人相遇,即使不能远离讨厌的人,也能和他们好好相处,成为最好的那个自己。 也许你会发现你的人生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精彩,但对于一些人而言,正因为你的存在,生活才如此美好。 当今互联网限制了很多人走出家门去真正的了解这个世界,同时也限制他们的视野,“世界很大,我想要去看看”这句话也许再过不久就会被人给遗忘。 人们对手机的依赖性会超过金钱和食物,对于书籍、风景、交友也许不会再留恋。别忘了抬头看看,喝杯热水,和朋友逛街,放松一下自己麻木的身心。 最后,请昂首挺胸大胆地往前面走,不要害怕,也不要当即放弃, 世界的确挺烂的,可总有一个人你在遇见之后不会后悔的!不要自暴自弃,因为还有比你更惨的人正为了好好活着而努力。 还有一点要说的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在家里学习,小时候写在作文本上的东西好像都在一点点变为现实,包括足不出户就能得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但又不得不承认它的便利性,我感觉再待下去人都会变成肥宅了。 以及第一卷的名字虽然是叫“教国行迹”,但在教国的故事没有结束,关于这个的话会在卷二的时候继续讲述。 卷二的故事我本来会讲述另外一个国家以及另一群人的人生,那里大概又是一个很黑暗的国度,那些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会给那些在绝望的泥潭中挣扎的人带来希望。 现在计划改变了,卷二的故事将继续讲述卷一没写完的东西。我想说的话说完啦,那我们下一卷再见啦!希望你们能喜欢我这个奇奇怪怪的故事(带着没写完的稿子跑得飞快)! 第1章 平静的一日 恐怖的瘟疫潮终于消失,那些死而复生的死人也被清除殆尽,谢瑞比盖城内阴霾与忧郁的氛围随之消散,就连那些贩卖蔬菜和水果的抠门商贩们也比往日慷慨了些。 当然,该赚的钱那些家伙还是一分都没有少赚,有些商贩甚至还在前段时间城门封闭的时候大赚了一笔。毕竟只要是个活人就需要吃喝拉撒,这些人囤积的食物不愁没人买。好在有城主的严格管控,他们想要趁机抬价是不可能的。 依玛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一边从面前妇人手中接过刚出炉的麦粒面包,她再次检查手中的零钱,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路上,依玛不时能够看见穿着整洁制服的学徒或者学者抱着书本匆匆跑过。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会忽然一亮,随即这抹带着期盼与好奇的光黯淡了下去。 自从遇到那个叫梅西尔的魔女,被她从那些教会的人手中救下后,依玛的信仰就开始动摇。那些人的言语和暴行让她不再相信教会真的会给予苦难者救赎和平等对待每一位虔诚的信奉者。 依玛卖掉旧房子,几乎花光了父亲留下的积蓄,才勉强带着身体恢复健康的母亲来到谢瑞比盖。 虽然依玛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尽早还清城中的“居民安定会所”为家里垫付的购买房屋的费用,但在找工作时,她受到了年龄和知识水平的限制。 工资不高的简单工作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知识,相反越是好的工作,接受的教育就要越好。正因为如此,只会写名字和简单词语的依玛只能在家附近的餐馆打工挣钱,端盘倒酒洗菜清洁餐厅,每天要很晚才能回家休息。 她的母亲成为了一个中年学者的孩子的贴身女佣,需要全天待命,因此母女俩只有每月的休息日时才会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那张本应该两个人一起吃饭的餐桌现在已经覆上薄灰,菜刀与汤勺上满是锈迹,堆在角落的餐具上布满蛛网。 瘟疫的爆发让城主担忧居民外出会导致感染人数增加,因此瘟疫爆发后不久,城主就颁布法令让全城的工作者放假,由官员和士兵们来保证食物的供给。 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依玛和母亲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家里休息,她们很少点亮蜡烛的家里终于有了些生气。 “妈妈,我买完面包回来了!今天那个抠门的家伙终于少收了我一铜币,真是太不容易了!” 依玛拿出钥匙打开门,这扇略显破旧的木门之后就是她陈设简单的家。 和过去的家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家里有了独立的厨房与卧室,她不用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了。 “欢迎回来,我的宝贝女儿!今天不是休假的最后一天吗?隔壁的老先生特地给每家送了一只活鸡。刚刚我才忙活着把鸡杀出来,挺大一只的,你打算怎么吃?” 正在厨房忙活着处理鸡的奥莉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刻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看到女儿后她忍不住红着眼睛捂住嘴低声喃喃道:“真是太好了,依玛。我们熬过来了,都已经过去了!神终于庇佑我们了!” 被死亡与恐惧笼罩的日子里,母亲每天都在祈祷她和女儿能够平安避过瘟疫,而今天所有坏事终于都结束了。 走上前去抱紧母亲的依玛闭眼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与心跳,逐渐她也有了一丝流泪的感觉,但她还是将涌到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妈妈。”依玛搂住母亲的肩膀大声道,“这可是好日子!好日子怎么能随便哭呢?别哭了妈妈,今晚我们来做烤鸡如何?你不是一直想用壁炉烤鸡吗?那就来做吧!顺便我们把邻居叫来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怎么样?” “对啊,我们还得感谢把鸡送给我们的达尔西先生呢!依玛,快点行动起来,我们得快点做好晚餐,然后把邻居们都请过来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听到女儿的话,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酸楚的奥莉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带着依玛再次忙碌起来——今天她们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那烤鸡我来做吧,妈妈你去做配菜。” 依玛常年照顾生病的母亲,已经变得十分擅长做饭。她利索地脱掉外袍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快手快脚地将杀好的鸡用水冲洗干净。 清理干净整鸡后,依玛用厨刀去除鸡体内多余的脂肪,抹上盐和廉价的香料碎。之后把洋葱、土豆、风干的火腿和甜菜切丁,热好铁锅放入多余的脂肪炒出油,再加入切好的蔬菜、火腿、百里香和盐。 等所有东西都熟透发出扑鼻香味的时候,依玛又将炒好的馅料和黄油一起灌入烤鸡中,最后用一整个柠檬封住切口,表面抹油与对半切开的马铃薯一起放入早已点燃的烤炉中慢烤。 慢烤的过程中,烤鸡会因为失去大部分水分收缩,表皮逐渐变得焦脆。从皮和肉里渗出的油与肉汁顺着镂空的烤架滴落在下方的烤盘上。很快,厨房中出现了一股略带焦味的肉香和烤土豆特有的香气。 另一边,依玛的母亲奥莉用几样蔬菜,水煮蛋和奶酪一起做了蔬菜沙拉,再将面包切片和切碎的煮鸡蛋一起作为配菜摆上餐桌。 “妈妈,我用鸡的内脏做一锅杂煮汤吧?对了,大家好像都不喝酒的样子,要不要准备果汁作为饮品?” 烤鸡的过程中,清理鸡的内脏准备煮一锅杂煮汤的依玛扭头询问准备出门邀请邻居们过来用餐的母亲。 “你拿来做汤吧,这种天气肉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保存的。我出去的时候会顺路带几个塔塔瓜和蜜哈果回来,你记得再去井边打点水回来。”奥莉一边安排着之后要做的事情,一边随手关上了门。 关门声过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单调的烘烤声和水声,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安静的依玛抖了抖肩膀,她起身查看烤鸡的情况:“很好,再烤一会取出来倒掉汤汁换个方向就可以了!嗯,味道还是挺香的嘛,果然我还是有做饭天赋的!” 正当依玛为自己的厨艺得意洋洋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门那边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恶寒爬上脊背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拿起放在案板上的刀具。 看时间母亲应该还没有回来,毕竟和邻居见面寒暄肯定是少不了的。她在这里还没有什么朋友,也不会有人来串门……那这个时候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教会的人?不会的,她是被卷入了那些不寻常事情的普通人而已!士兵?他们已经不用送补给过来了,她又没有杀人放火抢劫……依玛在胡思乱想的同时提着刀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银发白袍,戴着样式繁复古典,形似展开六翼的猫头鹰的宝石链饰和银制花环状头冠的矮小女性。 这个被宽大兜帽遮掩住面容的女性注意到有人开门之后,立即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时候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请您在灯自行点亮的时候出门,今晚有追悼的仪式需要您参加。” “啊……啊?什、什么仪式?”依玛听到女性的话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然后目送着这个神秘人几近无声地转身离开。 感觉有些困惑的依玛低下头将视线集中在手中的提灯,或者说是某种植物上面。 从花蕊部分生长出来的淡绿色藤蔓缠绕成球体,镂空的球体被六片带着银色脉络的粉金色心状叶子,以及灰蓝泛绿的半球形花萼包裹。镂空的球体中,装满了约指节大小的青灰色四叶或五叶花朵。 “奇怪,以前有这样的风俗吗?不过这个提灯的做工可真是精细呀,好漂亮!嘻嘻,既然给我的话,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咯!”依玛说着用手指摩挲着与镂空藤球相连,缠绕在松木枝上的红色绸带,让她吃惊的是松木枝上居然精心雕琢着古文字和鳞片状花纹。 当然,依玛也在思考这样的活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性——毕竟她没有听说有夜晚提灯出门进行追悼的风俗,也许这是谢瑞比盖特有的吧? “好像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是什么东西呢?啊!不好不好,我的烤鸡!糟了,这下还能吃吗?” 第2章 心脏的魔女 “偷偷跟了我那么久,你也该出来露个面了吧?” 走到谢瑞比盖城内独有的,布满各种壁画和墙面浮雕的文化狭廊中,确认没有其他行人经过之后,玛丽戈尔德·哈特停下脚步,顺手摘下遮掩面容的兜帽。 黑暗中,玛丽戈尔德银白色的长卷发就像是流动的银河一般闪闪发光。当她转过身面对自墙角走出的人时,从云层缝隙中洒落的月光刚好照亮她同人偶一样精致可爱,但却莫名有些僵硬的面容。那双瞳孔中仿佛长满血丝的暗红色眼睛里,倒映出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影。 “不好意思打搅您了,我是梅西尔。我听浮士德夫人说有哈特一族的魔女隐居在这里,所以想过来见见您。” 果然母亲说的一样,继承古神之血的魔女都会有那样的眼睛,被古神的力量侵蚀但保存着自我的血肉傀儡…… 梅西尔注意到玛丽戈尔德眼睛的异常时愣了一下,她迅速调整状态,在露出不失礼节的笑容的同时将右脚放于左脚后,略略压低膝盖提裙向人行礼:“这次冒昧打搅您,是因为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您看管的古神遗蜕‘时漏之屋’的事情。” 据《旧世书》记载,创世神和祂的伴侣在降世之前便生下了数不尽的子嗣。随着创世神的沉睡,祂们的孩子化为陨星降落于世,包括人类在内的由创世神创造出来的所有种族都称这些神的子嗣为“古神” 。 古神拥有与创世神相当的力量,但祂们不知道如何控制,因此创世神命大多数古神沉睡于大地与海洋之中,以免伤害到其他弱小的孩子。 混战时期和勇者与魔王时代,数只古神被战争唤醒后又在战乱中陨落,祂们留下的尸骸依旧残留着极其强大且无法控制的力量。绝大部分古神的遗蜕已经被封印并管理起来,但依旧存在没有被发现或者力量强到无法被轻易封印的遗蜕。 “时漏之屋是在谢瑞比盖城建立之后被发现的,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玛丽戈尔德沉默很久后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她垂下普通人看见会眩晕不止的眼睛,“到劳森夫人的餐厅去继续说,顺便让你看点儿好东西,小家伙。” 梅西尔没想到玛丽戈尔德会提出去餐厅的要求,她犹豫一下后点头答应了。 特斯特拉厨房是专门为赫莱比亚剧院的表演者们提供一日三餐和各种下午茶点的私人厨房,它位于一家装修复古,装潢间透露着低调的奢华与神秘的餐厅内。 据当地人介绍,这间历史悠久的餐厅一直由劳森一家经营,很多艺术家、学者甚至是主教都来这里品尝过他们在从未见过的珍奇菜肴,就连饱尝世间诸多美食的老美食家也无法对那些菜肴进行详细的品鉴。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来形容这里的菜肴的话,那就只有‘神秘’了!我窥探了隐藏在味道深处的奥秘!我的老天,我不敢相信会有这样有趣的美味,这比我遭遇的任何事情都要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的!” 着名的冒险家费格尼·拉比也曾在日记中发表了他对劳森餐厅的评价与看法,而那一部分日记后来也被人专门抽离出来编入《谢瑞比盖·美食的探寻》中。 因为这本书来到谢瑞比盖探寻美味与刺激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品尝到特斯特拉餐厅定点提供的餐点,只有真正有资格的人才能品尝到那些堪称梦幻的食物。 梅西尔默默跟随玛丽戈尔德,走进从外观上看和故事书中描绘的巫婆住宅差不多的老旧建筑。 进门的瞬间,出乎意料的温暖伴随着不知哪种食物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她们的脚下是印着鹿角和雪花图案的淡褐色松软薄地毯,周围是排列整齐的松木餐桌和带有靠背的座椅。那些制工精细的家具上雕刻的花与昆虫似要活过来一般,在龙形壁灯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大厅的一侧放着樟木制成的高大酒柜,各种名贵的酒被按照价格高低的顺序摆放在其中,刷着混有金粉的松绿色颜料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名人的肖像画,悬空的书架用以摆放为客人准备的各类书籍。 爬满葡萄藤的暗蓝色天花板像是没有月与星辰的暗夜,这样的环境既安静又令人安心,就仿佛餐厅里面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沉睡一般。 “就我们两个人,不用给我们准备多余的餐具了。我要一杯塔塔瓜汁,别忘了加点松子酒在里面,下酒的配菜我要糖渍眼树果。给这个孩子一杯牛奶好了。梅西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玛丽戈尔德熟练地选择在餐厅角落的位置坐下,向走过来的侍者点好餐,之后她询问对面坐下的梅西尔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没事,我不饿……”很久没有来到正规餐厅的梅西尔根本不知道该点些什么,她只能摆手拒绝玛丽戈尔德的好意。 好在玛丽戈尔德也没有强求,只是接过侍者送过来的塔塔瓜汁喝起来:“那么小的孩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回妖精之国待着啊,出来乱跑什么,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有多乱吗?对了,我还听说你被教会的那帮蠢蛋抓住送上了断头台?” “是。”梅西尔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这种事情在魔女和魔法使中并不是秘密,可是被人谈起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我的天,早知道人类是这个样子的,当初讨伐魔王的战争的时候我们就不应该站在人类这边的,让他们在战争中死完算了!” 忽然手中杯子跺在桌子上的玛丽戈尔德大声抱怨道,之后她又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气死我了!要不是今晚要举行追悼仪式,我可不会从家里出来!这可是最后的时光啊,我应该好好在家里享受的!” 对于玛丽戈尔德的抱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梅西尔只有尴尬地转移话题。毕竟她来拜访这位魔女的目的,就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古神遗蜕的事情:“关于时漏之屋的事情,您知道些什么吗?我只听说那里很危险……” 说实话这件事不太正常,梅西尔从没有见过古籍记载和传闻如此之少的古神遗蜕,甚至就连众生之盟那边的魔术师们也对此了解甚少。 仅有逃回来的一人留下的日记证明了时漏之屋的危险性,可由于那本日记是幸存下来的魔术师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留下的,其中并没有值得研究的内容,只有些普通人看到以后可能会发疯的记录。 唯独有一句话,让所有阅读日记的人感觉毛骨悚然:“那是一个没有真实的死亡的地狱,我们从头开始又再次相遇了。” 这句话对梅西尔来说算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不过要论谁更了解这些古神,自然还是负责封印祂们的魔女们。 第3章 就义的人们 “咳咳,我对时漏之屋也了解得不多。那个地方被‘遗忘蓝花’施了魔法,你懂的,没有魔法的人只要一提及那里,下一秒他就会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玛丽戈尔德刻意停顿一下,因为侍者把下酒的配菜送上来了。 梅西尔对从未见过的食物感到好奇,她下意识地探长脖子观察装在瓷碟里的食物。 这些从外观上看像是刚刚从生物眼眶内挖出,瞳孔颜色和形状各异的新鲜眼球上淋着不知道什么果实制成的鲜红色果酱。虽然这些果实闻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光是摆盘都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要吃下它们,还需要鼓起勇气才行。 “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最低程度的保护手段。一旦有人提及时漏之屋,他就有很大的概率收到从那个地方寄来的邀请函。收到邀请函不应邀而去的话,那个人会在某天忽然暴毙,而且死法离奇。” “对了,既然那么好奇,你不如来尝尝味道?”注意到梅西尔又好奇又疑惑的表情之后,玛丽戈尔德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用银叉插起一个眼树果递到对方的嘴边:“真是个不坦诚的孩子,想吃的话就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非、非常感谢!“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的梅西尔不好意思地张口将叉子上的果实纳入口中。 果实入口后首先是一股并不突出的酸甜味,随即舌头能感觉到“眼球”的外壳像是浆果一样富有弹性。咬碎果实的外壳以后,一股鲜甜粘稠,带着明显颗粒感的液体灌入口腔之中,混合着表皮清新的果味在口中弥漫,将果浆咽下肚之后唇齿之间依旧残留着果汁的香甜。 丰富的口感和想象产生的巨大冲突让梅西尔不禁捂嘴惊叹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她连忙满脸通红地别过头去:“是我失礼了,抱歉!不过这个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噗!”看到梅西尔颇为滑稽的反应,玛丽戈尔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你的反应真的好有意思!你是没吃过眼树的果实吗?这在我们魔女和魔法使中可是非常常见的水果哎!哦,不好意思,我忘记已经没有人来照顾你了。嗯……要不这样吧?你来我们的聚落怎么样,大家可是很欢迎你的!“ 魔女和魔法使中一直都有照顾晚辈的传统,从远古开始,被魔力、妖精和精灵所爱的人类就很难在同族之中正常生存,他们经常被当成是怪物,甚至是不祥之兆的化身,甚至还会遭到残害。 曾经就有一个组织大肆虐杀拥有魔力的人,将他们变成奴隶,理所当然地逼迫他们去做出牺牲。好在绝大部分人还是拥有良知,这个组织最终还是在反对声中被迫消失了。 经历众多的排挤和苦难之后这些魔法使长大成人,他们往往会远离人类的聚落独自生活,避免与普通人密切接触。 有一些魔法使担心晚辈会和他们一样面对歧视与折磨,所以不求回报地照顾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们,直到他们可以独自生活。 就像是动物会教导幼崽如何生存和狩猎一样,拥有魔法的长辈们会教导晚辈该如何生活,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规则与适应另一侧的方法。 \"多谢您的好意,玛丽戈尔德小姐。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算我想要终止旅行,生活也依旧推着我继续向前。” “这样啊,可真是可惜了。我对时漏之屋了解不多,但我提醒你,你不想和那些消失的人一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去那里。” 说到这里,玛丽戈尔德插起一个眼树果塞进嘴里:“这可是牺牲了十几个魔法使才打败的古神,力量全盛的时候祂能让一个城区的时间和空间彻底混乱!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这些事情也只是族长给我们说的,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这样的话,进入时漏之屋的人也许没有死?您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吗?”捕捉到关键词的梅西尔摸着下巴追问道,“古神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规则,生死的界限也许也会被扭曲。” “你这个孩子是什么回事?我明明都说过别有那种念头了,难不成你早就打算进去了?”玛丽戈尔德有些意外地看着梅西尔,“你要明白,你就算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你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总比看着别人去送死强吧?正好我也要进去找个人,顺手救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 梅西尔握紧放在大腿上的手,她抬起头来直视玛丽戈尔德的双眼:“我不想看见无辜的人死掉,仅此而已。” “你这孩子……梅西尔,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看见一个眼熟的人而已,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注视一对母女远去后,梅西尔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她再次看向面前的玛丽戈尔德,轻声说道:“我很敬佩您们,您们总是维持着两边的平衡,还能消解产生污秽的可能。只不过今天的仪式应该是用来汇聚魔力的吧,您在谋划什么事情?” “你还真是敏锐,真不愧是被魔力爱着的‘贤者之子’。”玛丽戈尔德颇为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她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场,篝火的火光映照在她眼睛的深处。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怕你真的打算进入时漏之屋。你听好了,后天清晨开始,我们要配合当地的魔术师彻底封印时漏之屋,我的任务就是祭献自己的心脏作为封印媒介。” “那这样的话,您不是会……” “只要没有人打破封印,我就会一直沉睡,直到世界凋零的那一天。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梅西尔。你不必为我感到惋惜,我们‘心脏’一族的使命就是封印一切会危害世界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古神。” 似乎是因为说出保守已久的秘密,所以玛丽戈尔德感觉心里轻松许多。她随手揉了揉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梅西尔的头,像是在安抚喜欢的宠物一样继续说道:“等你有那个资格以后,你就来帮我解脱吧,我会等着你的。” “您们完全把‘门’关上大约需要多少天?请准确一点。”梅西尔抓住玛丽戈尔德不老实的手的同时皱眉问道。 玛丽戈尔德掰着手指算了算后肯定地说道:“大约十三天左右?魔力供应不足可能还会慢一些,怎么,你是打算过来看看我吗?” “不,我是想救人。十三天的话应该够了,您不是说里面的时间是完全混乱的吗?即使不能把那些人全部救出来,我也想帮助他们。要是成功的话,您也就不做出牺牲了!”瞬间燃起斗志的梅西尔松开抓住玛丽戈尔德手腕的手,转身开始向赫莱比亚剧场的方向走去。 忽然,梅西尔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向玛丽戈尔德鞠了一躬:“谢谢您,我保证我会尽量会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的,希望您能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梅西尔,为什么你会想要拯救那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呢?”玛丽戈尔德有些好奇地问。 “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不忍心看着他人轻易死去,喜欢多管闲事的怪人吧?我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帮助那些身处困境和绝望里面的人。正确的也好,错误的也罢,我只是想做这些事情而已,就和你们一样。”梅西尔笑道。 第4章 鬼寇岛的隐者 和哈特一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分别之后,梅西尔踏上返回赫莱比亚剧院的路,准备和浮士德夫人商议一天后“测验”的事情。 这是为了证明她有足够能力深入险境而进行的测验,如果测验失败的话,她就只能继续自己的旅程,放弃帮助蜜莉恩的想法。 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行人经过,梅西尔大胆撤销施加在身上的伪装魔法,脚步轻快地踩着地上发出微光的地砖漫步。她无意间看见成群的白鸽散落在彩色地砖铺满地面上。 一切都是如此安宁。 小巷中有一家小小的面包店,摆在木制货架上刚出炉的奶酪面包散发的香气随风飘来,刺激着梅西尔发出呻吟的胃。 梅西尔受不了食物的诱惑,咽了咽口水之后向面包店走过去。不过她不仅仅买了松软可口的奶酪面包,还买了一大包鸽子食投喂那些飞到身边打转的信鸽。 只有临近清晨的时候,信鸽的主人才会打开笼子让这些可怜的家伙出来散散步。 教国基本上靠这些训练有素的鸽子送信,每个地区都建立有专门的鸽舍和送信局。普通人只要花费少量的钱租用一只信鸽,就能保证自己的信件被送到指定的区域。信鸽送信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当天天气恶劣的话,信鸽是不能出笼的。 节假日的时候也不行,节假日时信鸽会被国家征用。一般贵族家里都有私人的信使和信鸽,所以也不需要租用民间的。 “有时间用信鸟给老师送封信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哈呼哈呼——好烫好烫!” 梅西尔给那些贪吃的鸽子投食的同时把热气腾腾的面包塞入口中,松软喷香的面包中滚烫的奶酪流心让她忍不住呼气降温:“味道不错,正好我多买了几个。一会儿带回去给蜜莉恩尝尝好了,她应该会喜欢。” “难怪在下找不到阁下您,原来您在这种地方……请问您在吃什么?” “是道明寺先生啊!晚,不,应该是早上好吧?昨晚您休息的好吗?“梅西尔正打算将手中剩下的面包塞入口中,身边传来的清亮男声让她稍微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她微笑着转身手中的面包递过去:“要吃吗?这是刚出炉的。” “阁下想要分享食物的话,最起码应当给在下没有食用过的吧?毕竟男女有别,希望阁下注意。” 悄然出现在梅西尔身后的是一个从上到下都覆盖着柔顺细腻的雪白毛发,身上一股英气与随性混合的猫首兽化人。从左眼上下划的刀疤增加了他本身的戾气,他的双耳之间和额前的毛发为深灰色,手脚异化变得接近猫的脚足,甚至因为足下有肉垫而走路无声。 这个看上去身形削瘦的兽化人穿着以藏青色轻薄衣料制成的简便衣装,带有铁片的牛皮制护腕和护脚束紧了宽大的袖口和裤腿。 白色腰布随意地缠在道明寺又的腰间,甚至还有一截在腰间荡来荡去。他脚下的鞋子用布制成,鞋底缝着坚韧的牛皮,为增加稳固性用布条进行缠紧——这完完全全是来自鬼寇岛的奇异服饰,但穿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甚至凸显出他冷淡理性的气质。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还有,您称呼我为梅西尔就可以了,道明寺先生。”梅西尔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面包塞入口中,又拿起一个没有咬过的面包递过去。 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客气地双手接过来:“感激不尽,梅西尔阁下。” “没、没关系。”感受到又手指的触感的梅西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道明寺又是来自鬼寇岛的隐者,他外表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其实内在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可之前的误会还是让梅西尔十分畏惧他。 就在不久之前…… “呜呜呜……恶魔杀手杀小孩啦!救命呀!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救救我们啊,这个女人她要把我们的心脏挖出来吃掉啦!姐姐大人要死掉啦!” 娜塔莉和杜波伊斯可以被称为“魔音”的嚎叫引来不少魔之子和恶魔的围观,完全没明白状况的梅西尔只能让靠近门口的鲁巴斯赶紧把门关上,之后她掏出手帕擦拭两个孩子脸上的污迹:“请不要这样,我的恶魔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们玩玩而已……倒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还有这是什么墨水,为什么擦不掉?” “切,不过是一个刽子手而已,装什么样子!”见没人可以围观和帮助自己,娜塔莉率先收起为博取同情挤出的眼泪,一巴掌拍开梅西尔的手没好气道:“就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到的家伙居然还能这么悠闲,你可真是丢人!” “姐姐,你这样说就过分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计划的不是吗?” 感觉气氛逐渐变得不对劲的杜波伊斯伸手捂住姐姐的嘴,他尬笑着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梅西尔,不断向她道歉:“抱歉,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姐姐说话一直不怎么不考虑结果,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说完,他讨好地看着抱臂俯视他们的梅西尔。 “原谅?好啊!你们不也是一群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吗?你们为什么在这方面对他人进行鄙夷和蔑视呢?他们不愿意接受你们的诞生又不是我的过错,如果你觉得不满可以试着杀了我泄愤。给我记住,我不会为你们父母负不责任的行为买单,孩子们。” 梅西尔说着弯下腰,伸出左手用力捏住露出惊恐表情的娜塔莉的脸颊,轻轻朝她脸上吹气:“不注意把控自己的情绪,一味把过失和对不幸境遇的不满与愤恨强加在别人身上的话,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以后我不会说这种话了,杜波伊斯也是!”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娜塔莉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安全,她不得不向已经显露出杀意的梅西尔道歉,她在杜波伊斯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杜波伊斯,我们走吧,再在这里继续待着,说不定真的会被杀掉的。” “嗯……嗯!”杜波伊斯认真点点头,他悄悄地瞟了一眼正靠墙调试乐器的鲁巴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并举起一本乐谱:“鲁巴斯先生,能请您给我签名吗?我真的非常喜欢您的音乐!还有,这次这么失礼真是非常抱歉,让您见笑了!” “什么,鲁巴斯这坨空气都有人喜欢!开什么玩笑!” “哈哈,我再怎么没名气,也比某个因为女人而死的少爷强!”鲁巴斯得意地瞟了一眼一脸震惊的罗曼夫,爽快地那本有些老旧泛黄的乐谱上留下签名:“你这个孩子眼光不错,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用你的肋骨来做乐器!知道了吗?” “好、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签名我会珍藏的!”被鲁巴斯的话吓出一身冷汗的杜波伊斯以极快的速度挪到姐姐的身边。 两个魔之子再次道歉后赶紧离开,生怕再被梅西尔教训一顿。 刚刚是不是表现太凶了一点?本来是打算好好和他们说的,没想到情绪好像太过激动了。梅西尔有些愧疚地捋了捋头发,转头看向打开门正准备离开房间的娜塔莉和杜波伊斯,她忽然快步走过去:“等等。” 就在梅西尔的指尖要碰到娜塔莉翻起的衣领的瞬间,一根朱红的长棍忽然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飞过来,空气都被其飞行产生的冲击划破发出尖啸,而它的目标似乎是毫无防备的梅西尔。 “哐叽!”在这个不明物体即将把梅西尔头颅贯穿之前,出现在梅西尔身后的玛丽探出手紧紧地抓住它。 巨大的惯性让玛丽的手向后弯折迸射出鲜血,骨头碎裂和血肉撕裂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身体某处一阵酸疼。然而玛丽却像没事人一样松开抓住长棍的手,还随便踹了长棍一脚让它离梅西尔和自己远一点。 “吼吼……”敏锐察觉到杀意的里芬柯刻弓背朝着门外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同时他龇牙让火焰从牙齿的缝隙中涌出。他身边的提赫缓缓举起无形的刀刃,让它们相互刮擦迸发出灼目的火花。 见梅西尔遭到袭击,马戈德里什的脸色阴沉下来,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生畏惧的他缓缓走到门外,他脚下颜色深得有些诡异的影子开始像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 某种武器的刀柄拖着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影子中缓缓立起,马戈德里什伸手缓缓握紧武器的同时,沉声对那个不速之客说道:“无论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您应该知道做这种事情要做好被反击的准备。那么,您打算怎么向我们小姐谢罪呢?” 差点与死亡亲密接触,直接后退跌进梅西尔怀中的娜塔莉在看清来者以后,忍不住指着那人大叫道:“啊,你不是浮士德夫人请来的客人吗?叫什么的道明又的鬼寇人!你、你不知道在剧场里面是不能动武的吗?等等,武器?你居然自己把武器拿走了?” “在下听闻阁下惊叫,赶来时察觉杀意惊人,然未想到并无可疑人士。在下的名字叫道明寺又,不是道明又,娜塔莉阁下。” 又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有些愧疚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看向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梅西尔,低头向她诚恳地道歉:“阁下是之前那位……方才在下失礼,敢问在下如何才能弥补过失?” 缓过神来的梅西尔让靠着自己的娜塔莉站好,然后她提裙向着又行礼:“原来您就是那位身上带着诅咒的先生,之前失礼了。我名为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您称呼我为梅西尔就可以了,道明寺先生。刚刚的事情我们就当作没有发生吧,反正也没有人受伤。” 没有人受伤?听到梅西尔的话,杜波伊斯有些惊恐地看向退到一边的玛丽,吃惊地发现对方因冲击折断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不愧是中上级的持名恶魔,这种可怕的恢复力是他这样的魔之子根本无法企及的。 “在下理应赔罪,阁下您可要求在下做一件事,无论是何事在下都不会有怨言!” “不用了,毕竟您也是好心来救人不是吗?我相信一个愿意为他人付出的人不会是坏人。马戈德里什,提赫,里芬柯刻,你们不要再这样对浮士德的客人失礼了。” 既然主人都发话了,继续摆出敌对的姿态的确太过于失礼。为了不让梅西尔丢脸,三只恶魔几乎同时收起攻击的架势,无声地退到她的身后。 知道恶魔都是在为她着想的梅西尔歪头无奈地笑笑,她向又友好地伸出手:“那么,握手言和?” “嗯,握手言和。”又点点头后略微僵硬地伸出满是伤疤的手。轻握住梅西尔那只娇小的手时,他感受到少女肌肤的冰凉和柔软,就像是握住柔软的丝绸一样。 第5章 蜜莉恩vs刹 “虽说身在异国多日,但此种美味还是让在下欲罢不能,想必在下的友人们也会喜欢吧?”又咬了一口松软的面包之后忍不住点头发出赞叹,同时他的眼睛享受地眯起来。 梅西尔看到又这副模样时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道明寺先生您表面上看起来生人勿近,实际上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看样子我的确误会您了。” “在下只是不善言辞,平日除了主公大人的指令之外,在下只为弱小之人出力。”又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耳朵,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睁大眼睛:“言归正传,在下好像忘记些许事务……不过应当也非重要的事情,罢了。” “不是重要的事倒无所谓……说起来,道明寺先生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感觉您好像不是普通人。之前您那一击非常厉害呢,不是玛丽替我挡住的话,我可能已经死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之后,梅西尔忍不住扭头看向和她并肩坐在街边排椅上的又。她一开始就从又身上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还有诅咒的味道。 只是一个普通的旅人的话,应该不太可能拥有这样辛辣又让人胃部翻涌的味道,她以前听传言说鬼寇岛上有专人用秘法培养不同的能人异士。 其中有一种名为“隐者”的人,他们不仅骁勇善战,身如鬼魅,在黑夜中如同索命死神,能使用和魔法一样奇异的蜃术,而且一生只对一人献上自己的忠诚和生命。 又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的面包,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轻声说道:“在下过去只是接受指令杀人的‘影子’。只要主公大人下令,无论是何人在下都可杀掉。后来在下接到主公大人最后的指令,就是刺杀山神。主公大人想借杀死山神之事告诉众人,我等可以终结岛上愚昧的信仰,把控自身。” “信仰无法轻易终结,而畏惧某种事物或力量一直固步自封,那的确不可取。您的主公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梅西尔说着用手指卷起垂在肩膀上的头发。 “阁下是第一个直接如此夸赞主公大人的人。其实有很多人一开始并不赞同主公大人的做法,称他为懦夫、不切实际的人。问在下主公大人为何自己不去战斗,而是牺牲那些无辜的孩子。”说到这里时,又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主公大人不是不想做,也不是性格懦弱,而是他的身体无法支撑他去战斗。” “对于伟大的人而言,诽议和反对自然是常伴身侧的。想必您的主公大人应该早就做好觉悟了吧?即便某一天被当成大恶人,也不会停止自己的计划。” 梅西尔撑着膝盖站起来,扭头看向赫莱比亚剧院的方向,之后她的嘴角慢慢勾起来:“蜜莉恩她果然还是闲不住,这是和谁打起来了呢?” “啊——真是闲啊!”梅西尔出门以后就无事可做的蜜莉恩用爪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她翻身坐起抬动双臂舒展身体:“身体都僵硬了吼吼,咱果然还是老了!那边那个丫头,叫铃木对吧?能给咱看看你的刀吗?” “可以,注意不要被刀刃划伤了。”坐在桌子前安静读书的纪子头也不抬地将自己的佩刀朝蜜莉恩的方向抛过去。 蜜莉恩接过佩刀之后用爪抚摸光滑的漆黑刀鞘,她忽然咧嘴笑起来:“吼吼,这是檀木的?感觉还挺轻便的,而且也很结实。对了,这个部分是什么?”说着,她抬爪指向刀柄与刀刃之间那像是绽放樱花的环形镂空装饰。 “那个是刀锷,一般是用来防止刀刃割伤手的,平日里拔刀和收刀的时候也会用上。”纪子非常耐心地为蜜莉恩解释,她顺着对方的动作移动着视线,“刀刃是用我的血肉培养的樱花木制成的,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质感和普通的木头不同,更接近金属。” “其实咱挺好奇的,你长着红色的角,皮肤颜色也很苍白,但味道却很像人类。” “哦,我是‘鬼’,不是吃人的那种,请您放心,我不会伤害人类的。至于人类的味道,其实以前我也是人类,这可能就是您闻到我身上有人类气味的原因吧?” “哦哦,这样吗吼吼,那咱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次可算是长见识了!对了对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咱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吧!”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本身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只是暂时不会回岛,所以就一直陪着那三个家伙了……” 正当纪子和蜜莉恩相谈甚欢的时候,住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刹突然踹开门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纪子啊,刚刚本大爷去问过了,这个地方的主人同意把下面的空间借给我们对练!走吧,这几天闲得本大爷的关节都快生锈了!这可得好好活动一下才行!哦,蜜莉恩小姐也在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看到蜜莉恩时,刹下意识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他对这个大狼颇有好感,也很希望和对方切磋一番。 “嘘!罗里那家伙正在隔壁休息呢!如果把她吵醒了,你又要被摁在地上揍了!”被刹大嗓门吓了一跳的纪子皱眉,她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家伙真是不放弃,不愧是‘武痴’。对了,你这次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和又吧?所以你到底想和谁打?” “咳,咳咳咳咳咳……纪子,看破不说破嘛!” “吼吼,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嘛!”看着关系微妙的纪子和刹,蜜莉恩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咧嘴大笑起来,“年轻真好啊,要是咱再年轻一点的话,说不定也会想要去追寻新的邂逅呢……咳,那个小子,要不要和咱打一场?”说着她还朝露出兴奋表情的刹勾了勾手指。 “求之不得,本大爷会用全力应战的!”瞬间热血沸腾起来的刹握紧拳头保证道,随后他就被一根满是繁复花纹的金属棍砸中腰部:“吵死了,你个混蛋……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吗?” “罗里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儿也不给别人留情面!本大爷的腰,腰断了!” “谁要给你这种家伙留情面?居然敢打扰我睡觉,给我去死吧!” 那根棍子不是?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半身人,真是有趣! 看见那一闪而过的金属棍时,蜜莉恩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然后她抬手挡在罗里和刹之间:“打闹多伤和气!走吧走吧,咱们去下面一层活动身体去!道明寺先生,能麻烦你把梅西尔叫过来吗?咱想让她来观战。” “好。”又轻轻点头后就消失不见了。 “蜜莉恩小姐,你好像也很兴奋呢。”站起身来的纪子在从蜜莉恩身边经过的时候轻声说道,她看见对方因兴奋膨胀起来的身体和发亮的眼睛,她就像是进入狩猎状态的狼一样开始“热身”了。 “啊,是吗?这可能是本能吧?”蜜莉恩摸摸鼻子后笑道。 第6章 固执的结果 “是这里吧?” 梅西尔几近无声从门缝闪入地下三层的闲置地窖,她左顾右盼一阵后小心地在纪子身边坐了下来,随后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毛毯哈着冷气说道:“看样子我还没来晚,这两个人还没打起来。” “其实他们刚刚已经交过手了,虽然只是相互试探。”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寒意的纪子双手环腰,她微微眯眼审视脱掉外袍,露出肌肉分明的结实身体的蜜莉恩,她注意到对方的后背呈现完美的倒三角——这是经由严格锻炼后才能够拥有的完美体型,这个家伙估计能让刹尝尝苦头。 “蜜莉恩她很强的,毕竟她可是经历过大型战争的佣兵,实战积累的经验和战斗技巧绝对不容小觑,不过您的同伴看起来气质上也……” 梅西尔用手摸着下巴,她竖起左手的食指继续说道:“铃木小姐,要不要打个赌?如果蜜莉恩赢了,你就给我讲讲你们的过去。如果刹先生赢了的话,我就满足你们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刹那家伙喜欢和强大的人比武,他的实力不弱,但我不觉得他能赢过蜜莉恩。既然是打赌,我不如就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吧。”纪子想了想之后颔首接受了赌约,同时她勾唇露出一丝笑容,“借这个机会让他吃点苦头也不错。” “吼吼,梅西尔这才刚到就和别人打赌了?真是不怕咱这把老骨头丢脸呐!不过咱可没打算让对面轻而易举地把咱打倒呢!”抖动耳朵偷听梅西尔那边谈话的蜜莉恩在反复握紧拳头的同时咧嘴笑道,她将握紧后爆出青筋的双拳举至与肩膀同高,使右拳比左拳稍前,同时注意弯曲双肘,用大小臂护住较为脆弱的肋骨。 上身做好准备动作的同时,蜜莉恩分立的双脚用力抠住地毯腐烂的地面,随即她微微伏低身体保持攻击的架势快速前冲。 贴近还未从身体发麻和耳鸣状态中缓过来的刹面前的瞬间,蜜莉恩忽然收起左勾拳并击出右拳。 好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狼吼影响了状态,反正刹的反应十分明显的比平常慢了许多,他在后撤躲闪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蜜莉恩的假动作。 蜜莉恩在刹后退的时候收回勾拳,以惯用脚为支点旋转身体对他的脸来了一记漂亮的肘击。 “咳!”刹被蜜莉恩的手肘砸的鼻梁与面骨生疼,他鼻腔瞬间喷出鲜血,身体也不自觉地后仰。可还没被倒下,他就被蜜莉恩抓住头发,随即一阵毫不留情的拳击落在他身体最容易痛的部位上——蜜莉恩似乎想尽快结束对练,所以她一开始就采用了比较凶狠的攻击方式。 “受伤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赢过蜜莉恩了。”早知道蜜莉恩习惯的梅西尔淡淡道。她很清楚蜜莉恩喜欢一开始就给对手下马威。 纪子一边用小锉刀修剪皮肤呈紫色左臂的指甲,一边挑眉说道:“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伤对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和我一样也是鬼,只不过他是吃人的那种。不是有种说法叫‘越战越勇’吗?那家伙就是那种越战越勇的鬼怪。” “啧,不错嘛!不愧是拥有那么强大的气的家伙!本大爷也要动真格的了,不然就太对不起大姐你了!” 蜜莉恩松手后踉跄后退几步的刹吐出嘴里的血和碎牙,他抬臂揩去鼻血,睁大眼睛露出极度兴奋的笑容,青筋从他的脖颈和额角浮现出来。 “刹现在太激动了,要是他在这里动真格的话,在下得去拦住他。罗里你不用担心,在下尽量会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又无声无息在梅西尔和纪子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顺便熟练推开哭丧着脸扑过来的罗里。 罗里在露出“计划通”的表情的同时,抹掉眼角为了装可怜而挤出来的眼泪,之后她才怒气冲天地对正摆出攻击架势的刹大喊道:“刹,你今天死定了!听见没?你死定了!你花出去的钱我会让你一分不少的赚回来的!” 刹听到罗里的话后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之后他双腿分立屈膝,右手握拳敛臂收于腰间,左手化拳为掌举至与肩膀同高摆好架势。 他深呼吸,让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气,同时绷紧全身的肌肉使全身骨骼都发出噼啪的声响。 “嗯?”调整呼吸以便自己迅速进入状态的蜜莉恩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她盯着面前的刹,发现他的头发和缠在腰间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起来,随之改变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危险而安静,就像是伺机出动的猛兽等待着袭击猎物的时机。 静不代表不动,稍微松懈就会被对方抓住弱点。蜜莉恩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双足发力冲出去,这次她没有使用假动作而是直接一记干净利落的直拳,而刹则是侧头躲过攻击后化拳为掌——武技,林闪。 刹被不明力量包裹的拳头如同骤雨般落在蜜莉恩的身上,蜜莉恩借助攻击自己的力量后空翻,她由有力的后爪正好踢蹬刹的小臂。 只听“咔嚓”一声,刹挥动拳头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的右臂脱臼了。 “还没完哦,小子。你的眼神还挺好使嘛,还能改变挥动拳头的路线。脱臼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蜜莉恩后翻后平稳落地后站直,左右交换着捏了捏拳头。她双手交叉挡住刹自上而下的踢击,乘机抓住那条左腿将他用力地甩出去,“你是怎么看见咱的动作的?”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体内就会有气流淌,这些像血液一样流动不止的气的动向就是你下一步的动作。”刹在解释的同时调整在半空中的姿势,当他狠狠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时,石块与灰尘立即簌簌落下,石墙上无数细小的裂缝蔓延开来。 “刹你个混蛋狗屎,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要不是身边有又拦着,已经被气昏了头的罗里大概已经冲上去暴打刹了。 浮士德夫人说过损坏地窖的维修费由战斗双方共同承担,即使这样,花的也还是她的钱!每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都是她用汗水和生命(助手的生命)赚来的,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梅西尔被罗里的举动逗得笑出声,她注意到对方挂在腰间的东西,脸上瞬间露出震惊和思考的神色,不过很快她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再次交手的蜜莉恩和刹身上。 关于那件东西还是之后来问会比较好。 三人都能感觉脚下的地面在不断震荡,甚至头顶不时有灰尘和石子簌簌落下,但观战的他们却没有离开地窖去避难的意思,甚至现在还多了几个恶魔和魔之子在旁边凑热闹鼓掌欢呼。 “哎呀,两方好像都太激动了呢。蜜莉恩应该是酒瘾上来了,所以才那么疯的?等对练结束以后,请她去附近的酒馆喝一杯好了。”对此情况一脸习以为常的梅西尔微笑调侃蜜莉恩,她看向已经无力怒吼,全身似乎变得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的罗里:“罗里小姐您缺钱的话,我可以先替您垫付维修费,到时候直接从给您的委托费里面扣除就好。” “我的钱啊,我用汗水与生命赚来的钱……什么,垫付?可以吗!” 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罗里在听到梅西尔的话后突然来了精神,她眨着迸发出光芒的眼睛抱住梅西尔的小腿,用脸蹭着对方光滑的皮肤哭喊道:“好人呐,世界上怎么会有您这样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好人呐!太感谢您了!” “地上很脏的,您快起来!而且我应该感谢您才对,明明已经接下别人的委托,结果为了我们这份推脱了别人的。” “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我最喜欢帮助有困难的人了!” “那是因为阁下您给的定金比别人高了整整两倍,不然罗里才不会轻易放弃一份委托……在下去阻止他们。”又毫不留情地揭穿罗里放弃委托的真实原因后,起身朝发起最后攻击的蜜莉恩和刹冲过去。 又的奔跑速度极快,集中全力的两人也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靠近自己,却无法立刻收手。 “哐!哐!”蜜莉恩缠绕着耀目电花的拳头和刹带着杀意的一掌,狠狠地撞在又交叉伸出用以抵挡攻势的手掌上,发出让旁人心惊的轰响。 地面再次震荡,灰尘因扩散开的气浪飞扬。 当灰尘散尽后,承受两方攻击但丝毫没有受伤的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收回手:“两位,对练结束了,这次的对练没有赢家。在下会把故事告诉梅西尔阁下您的,作为代价,希望阁下您能铭记我们的存在。” “梅西尔,你真的决定好了?如果你决定要跟随蜜莉恩前往遗迹的话,就必须通过我给你的测验,证明你有这个力量保护自己。” “是的,浮士德老师。我决定接受这个测验。按照您的要求,我只会携带一个恶魔进入庄园,但我不会只把目标带出来。我已经决定要拯救数百年间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你还是那么固执,梅西尔。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 “不去尝试的话我会后悔。即使这是愚蠢之举,我也不想看见他人在痛苦之中永无安宁。” 第7章 母亲的来信 “我亲爱的儿子,从你被西恩蒙特家族的人接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年了。现在你应该成为家族中一个被重用的魔术师了吧?或者说是已经离开家族自力更生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一个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的大人了,妈妈知道你为了不落后于别人一直很努力,但是要记得适当的休息,一味的努力是不会取得好的成效的。适度的努力和充足的休息往往能够事半功倍不是吗?” “我亲爱的儿子,收到你的回信我很高兴,很抱歉近段时间我不能再给你写信了。前几天来家里的药师说我的身体不好,需要躺着好好休息。你的大哥一天又很忙,没空帮我写信。呵呵,这封信是我瞒着他偷偷寄给你的,希望你看到这封信能打起精神来,事情会好起来的。还有去见家主的时候,你要修理干净你的胡子,穿上最好的衣服,不要给自己丢脸!” “我亲爱的儿子,为了给你惊喜,我没有告诉你,我和你大哥打算决定搬到谢瑞比盖城居住了。你不是经常在信里提起你会到谢瑞比盖城学习吗?如果是在那里的话,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吧?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长高了多少呢?说不定我可能已经认不出来你了吧?不过还好,在死之前我还能和你见一面。希望在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遇见能和你一起好好生活的人了。” “亲爱的儿子,就在昨天我们收到一封来自某个公爵大人的宴会邀请,我和你大哥打算应邀参加宴会。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在宴会上失礼出丑的。到时候妈妈会把宴会上的见闻写在信里告诉你。” “您就是毕维斯·舍内曼先生?我是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公爵大人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为阿图罗。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啊,您好阿图罗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全身都是汗臭味的黑棕色长发的健壮青年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去汗水,一边下意识地离面前这个穿着考究优雅,笑容有些让自己不舒服的男性稍微远一些。 “我是来送邀请函和您母亲的物品的,您应该很久没有见过您的母亲了吧?”阿图罗礼貌地递上准备好的东西。 青年抬起红棕色眼睛,看到阿图罗伸手递过来的黑色信封,同时他还注意到垫在信封下面的东西:那是一本封面由不知名动物的光滑皮毛制成的古旧日记。 日记的封面除了被浇上融化的蜡烛油之外,还镶嵌着一颗大小色泽完美的鸽血红宝石。书脊边缘钉着数个生锈的铆钉以稳定羊皮纸制成的内页,无数作为书签的木条被插在日记之中,泛黄破损羊皮纸隐约能看见血色。 “这是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日记!”瞬间瞳孔紧缩的毕维斯劈手从阿图罗的手中将日记抢过来,被他完全忽略的信封飘掉在了地上。 完全没有因为毕维斯的失礼感到气恼的阿图罗弯腰将信封捡起来,并重新双手将信封递过去:“这也是给您的,请您收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母亲的日记会在你的手里?我记得她去参加什么宴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写信给我,我还特意去问过……”毕维斯在反复摩挲着日记表面确认这个不是仿制品之后,他才猛地上前揪住阿图罗的衣领,试图让这个将日记带来的人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能请您不要动手吗?”阿图罗依旧保持着微笑。 毕维斯注意到阿图罗的眼神时突然感到脊背一阵恶寒,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几步。 阿图罗后退几步正了正领巾说道:“您想知道一切的真相的话,就去参加公爵大人的宴会。那里就连死亡都不存在,想必您寻找的真相也会更容易一点吧?” “那么,告辞了。公爵大人会期待着您的到来。”说完这句以后,将手放在胸口行礼的阿图罗便退入工坊的黑暗之中,最终和黑暗融为一体。 终于回过神来的毕维斯低头看着手中的日记和信封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粗暴地将信封撕开。 信封里装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只刻着他名字的黄金邀请函,在昏暗的烛火下,这张本身价格就昂贵不菲的邀请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毕维斯坐在桌前用手揪着头发思考了很久,拿起这张邀请函和日记走出了工坊。 “妈妈,哥哥,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毕维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一定在前往切斯特顿庄园的路上了。” “我没有办法阻止你来这个危险四伏的地方冒险,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情。” “庄园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你将会在那里看见你过去前所未见的诡异生物和神奇恐怖的物品或者武器。所有不在预料中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死亡也许不是一切的尽头,在这里呆久了的话,人的精神都逐渐会被这个扭曲诡异的地方同化。” “你必须随时提高警惕,防备随时会到来的意外和袭击,同时也要保持自我,决不能丧失人性。在这样一个地方堕落的话,也许你就会永远无法离开了。这本日记里面的内容应该能帮上你的忙,愿你选择的道路被神所庇佑,我的弟弟。我们会等你来到这里。” “哥哥,谢谢你。你和妈妈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然后把你们带出那个鬼地方的。”毕维斯低声说话的同时将夹在日记里的信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中,之后他才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看向马车窗外。 从刚刚开始,毕维斯就不再能看见村庄或者过去建筑留下的遗址,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浓绿茂密到让人怀疑季节的树林。 天空因夕阳被染上令人不安的血红色,黑色的鸟成群的飞过天空,然后消失在天空尽头。 要不是自己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毕维斯简直怀疑自己是瞬间来到了异界,但他很清楚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只是因为缺乏人类的痕迹而使人感觉一切无比陌生。 马车的摇晃使人昏昏欲睡,为了准备行李和等待来接自己的马车,几乎一夜未眠的毕维斯开始不断点头,甚至有几次他差点直接栽在马车厢的地板上。 最后他干脆躺在柔软宽大的座椅上开始休息——无论如何,先要保证有一个好的状态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这次他来到这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第8章 诡异的花园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睡着的毕维斯迷迷糊糊地听见驾车的马车夫呼唤自己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从座椅上猛坐起来,差一点撞在俯身盯着他的年轻女人身上。 “哇啊,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不小心睡了一会……已经到了吗?” “对啊,我正准备叫醒您呢。”女人说着又朝毕维斯靠近了一些。 这个全身上下几乎只有黑色和白色,脸上还蒙着网状黑纱的女人就是驾驶马车的车夫。之前毕维斯上车的时候,她就一直像看猎物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你,你刚才离我那么近干什么?”被女人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的毕维斯一边警惕地问道,一边在脑中回忆刚刚近距离看到的女人的脸,他唯独记得就是对方弯得诡异的双眼和微微咧开的漆黑唇瓣。不过只是一瞬的事情,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没什么,只是我想要你的血而已。我已经好久没有喝新鲜的人血了……”用手拢着头发的女人轻声地说,她的表现就好像一个女孩向别人讨要零食那样轻松。 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连忙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日记,用力推开对着自己诡笑的女人冲下马车。 他不知道的是,他起身逃跑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身体没有动,头却像猫头鹰一样旋转到身后一直死死盯着他,并且她的嘴角勾起咧到耳根,露出一片细密尖锐的牙齿——这明显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呵呵呵……真可惜啊,真可惜,你走得太急了,还有东西没有带走哦!没有这个东西的话,你可能会在这片花园里迷失道路的……” 下马车以后,毕维斯才注意到原来马车停在一片盛开着无数血色蔷薇的古老花园外。 完全没有消逝迹象的血色黄昏下,围绕在花园周围的漆黑铁栅栏仿佛没有尽头,由蔷薇花丛组成的花园似乎只有血红、暗绿和浅灰三种色彩。 这一瞬间,毕维斯觉得眼前面前的景色就像是一幅颜色与构图异常诡谲的油画,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为了防止马车夫追过来,他在深入盛开着血色蔷薇花的花丛中后才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发现身后的路已经被满是利刺的蔷薇花墙封死,刚刚那个扬言要喝自己血的女人没有追上来。 “该死的,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还好没有带什么笨重的东西,不然的话肯定逃不掉。” 毕维斯低声自语的同时翻开日记的第一页,他注意到日记上这样写到:“不要相信花园里为你主动引路的那个人,它会给你带来危险。跟着头顶飞翔的金丝雀,别听花园里开茶话会的女人们的交谈……额,有点不能相信呢?不过我们家族的日记的确只有我们一家才能够使用,这应该不是伪造的吧?金丝雀,金丝雀在哪里呢?” 毕维斯仰头寻找所谓的金丝雀,他敏锐捕捉到蔷薇花丛中传出细微声响,他立刻将匕首横在胸前,摆出准备应对袭击的架势。 下一秒,一个颇为魁梧的身影从花丛中钻出来,对方在撞倒毕维斯之前停下来拼命摆手示意:“等……稍微等一下!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呀!请不要袭击我!” 出现在毕维斯面前的确实不是他想象中的怪物,而是一个穿着用料奢侈的红色礼裙,身体胖得像是座山的贵族女性。她从花墙后走出后被毕维斯的架势吓得立马发起抖来,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 看妇人精心梳理的头发和漂亮的妆容,想必应该也是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客人”吧?毕维斯沉默着打量对方一番后收回武器,然后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他现在可不想和贵族之类的人搞上关系。 “哎,小伙子,你等等啊!那边的路是走不通的!” “你怎么知道走不通呢?”听到女人的话后,稍微停下脚步的毕维斯回头问道。 “因为有花园的地图啊!下马车的时候车夫就会给你一份花园的地图,只要按照地图上标记的路线走,就很快能到达庄园了。不过我方向感不太好,刚刚不小心走错路了。”肥胖的女人在不好意思地掩口笑了笑之后,将藏在身上的地图拿出来向毕维斯展示。 突然意识到自己跑太急的毕维斯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他也只能在假咳两声后撒谎道:“哦,是吗?刚刚我的地图被大风吹跑了,所以现在我迷路了嗯。” “你愿意为我带路的话,我把这张地图给你看。”意识到毕维斯即将陷入迷路困境的胖女人微笑着道,她像是担心毕维斯不会答应自己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是有一个孩子的母亲,不会对小孩动手的。你放心吧,呵呵。况且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能打过一个年轻男人嘛?” 以你的体型这件事还不真好说,而且我没见过皮肤那么白的人,就像是死人一样……默默权衡着利弊的毕维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伸手从对方手中接过地图。 不出毕维斯所料,地图只展示了花园到城堡这片区域的路线,其他的一概不明,看样子这片庄园的主人不希望受邀的客人跑到别的地方去。或者是说,不希望他们去别的地方。 “我还想去别的区域看看呢,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我们就按照地图上提供的路线往前走吧,免得出什么意外。” “好啊,我们一起走吧。”原本安静站在旁边的胖女人忽然攥住他的手腕,用几乎可以扯断他手臂的力气将他往花园的深处拖。 “你在干什么?快点放开我!该死,原来日记里面说的是真的!”毕维斯奋力挣扎半天都没能挣脱开女人的手,他不得不用匕首切断对方的手指才得到逃走的机会。 “呼哧、呼哧……到底什么鬼啊?刚刚切断那家伙的手的时候,它都没有发出惨叫,是不会感觉到痛吗?这样就太糟糕了,体型那么大,光靠匕首是绝对打不过的,该怎么办?” 毕维斯慌不择路地狂奔的同时,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解决身后怪物的方法,可现在他既没有魔术道具,也没有时间写下攻击型的术式,手中的匕首甚至刺不穿那个怪物厚重的脂肪层…… 就在毕维斯感觉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注意到头顶的藤蔓上有什么落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上方,结果看见让自己难以忘怀的一幕。 第9章 佣兵少女 “睡了一天以后舒服多了,那个马车简直让我坐吐了!”到达庄园外围,在蔷薇花丛里脱下外套当垫子睡了一宿的德斯坦伸了一个懒腰,她有些迷糊地重新穿好衣服,从花丛中大步走出来。 “接下来就按照地图继续往里走就行了吧?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连马车夫都不是人类……嗯,有人类的味道,还有类似于尸体的臭味?是谁那么倒霉被怪物追着跑啊哈哈哈哈哈!今天我心情好,就帮帮那个家伙吧!” 说着德斯坦就像灵巧的猴子一样,顺着花墙上垂下的藤蔓爬到高处。 高处,德斯坦很清楚地看到一个长相还不错的青年正被一个肥胖女人追着瞎跑。 确定目标即将来到正下方的瞬间,德斯坦松开抓住满是锐刺的藤蔓的手,像猎豹一样在空中改变下落的姿势:将手臂与双腿伸展而关节微微弯曲,呈爪状的手首当其冲。 时机把握的十分之好,德斯坦刚刚好砸在那个表情狰狞的贵妇身上。下一秒她将手铐的锁链绞成环状,套在对方满是肥肉与油汗的脖颈上,双手抓住铁链向着不同方向拉扯收紧链环。她的双腿用力交叠着,箍住女人极其滑腻的身体和手臂。 “咔,咔咔……”逐渐绷紧且相互摩擦的铁链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贵妇被勒住的脖颈在一点点地收紧变形,她被擦破的皮肤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种绿色粘稠的浆液。 感觉到生命威胁的贵妇开始横冲直撞,她带着箍住自己身体的德斯坦冲进满是锐刺的花丛,试图用横纵相生的树枝和从树枝垂下的刺藤把对方刮下来。 “哈哈哈……就像是不听话的野马一样!你就随便挣扎吧,我可是不会放手的!”德斯坦对这种野猪一样的野蛮冲撞没有什么感觉,这样做根本不会让她受伤,藤蔓与树枝的刮擦对她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德斯坦在发出疯狂笑声的同时完成对猎物的绞首,贵妇的头颅带着黏浆和触手般翠绿色的藤蔓飞出,然后被树枝贯穿。 从女人断开脖颈处大量涌出的全是颜色诡异的黏浆和还在蠕动的翠绿藤蔓,这两样东西似乎占据了贵妇的身体并驱使着她继续活动,甚至还能让她模仿人类说话。 毕维斯吃惊地看着从半空落下的怪人用蛮力将尸体的四肢拆卸下来串在藤蔓上,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 “你问我嘛?我是德斯坦,德斯坦·沃尔夫!你运气真好,居然刚好遇见睡醒的我,我最讨厌这些恶心吧啦的东西了哈哈哈哈……就当是免费帮你一次好了!”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转了转深蓝近黑的眼珠她一把揪住准备溜走的毕维斯的衣领:“喂,你和刚刚的怪物不会是一伙的吧?我才发现你这家伙的身上有很让人讨厌的味道。”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术师而已!要说怪物的话,应该是你更像吧?一口气把人的头撕下来什么的……”被德斯坦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毕维斯下意识地反驳道,随即他感觉到面前的女性爆发出惊人的杀气:“哈?有种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不是,那个,我是说你很厉害!块头那么大的怪物一下子就弄死了!我这个小魔术师都没办法做到呢!” “哼,还算你有眼力见,不过仅凭这几句话我可是不会消气的!” “那你要吃软糖吗?虽然不多,但是味道还是挺好的。” “我要!全部交出来!” 好霸道的人啊,感觉有点小孩子气,不过倒是挺强的…… 把放在木盒子裹满糖粉的彩色软糖交给德斯坦以后,毕维斯感觉对方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仔细打量这个盘腿坐在地上吃糖的家伙,试探性地问道:“你也是收到邀请函才来这里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正常人会到这种鸟屎都不落的怪地方来吗?”德斯坦像看白痴一样瞪了毕维斯一眼,她伸出舌头舔掉嘴角和指头上的糖粉,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对了,我是进来揍人的!要不是那个家伙,我才不会收到这种邀请函!” “哈哈,这样吗?”毕维斯干笑了几声。 “你是说那个什么什么公爵吗?他早就因病去世了啊,现在这座庄园是在依照自己的意志邀请客人。就像是蛰伏的怪物一样,会把人邀请过去一口一口地吃掉。虽然是传说,但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魔术师从里面逃出来。” 把最后一块软糖吃掉以后,幸福地舔了舔嘴角的德斯坦将装糖果的木盒随手一丢,她重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枯叶和泥土渣:“还是快走比较好,在午夜之前不能到达城堡的话,好像就不能进去了呢!” “等等!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你愿意帮我的话,等离开这里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意识到再不说出口,就会错失合作机会的毕维斯开口问道,“或者说我们互相帮助!对了,我的日记告诉我会遇到你!日记里还记载了很多城堡里会发生的事情,这对我们的探索非常有帮助!”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可我该怎么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呢?更何况你能相信我吗?刚刚你应该看见了吧?我对像人的怪物也没有手下留情呢!”听到毕维斯的话后停下脚步的德斯坦咧嘴坏笑,她举起手向对方展示戴着手铐的手腕和野兽般尖锐的指甲。 “其实杀死你拿走那本日记也不错,反正你这个样子可能也活不到最后。” “你不会杀我的,你要杀我的话刚才就根本没必要救我,直接等着那个怪物把我杀死就好了。况且日记不是在我的手上的话,上面的字是不会显现出来的。” 直视着德斯坦的眼睛,没有露出半分胆怯的毕维斯十分笃定地说道,他将手中的日记朝对方丢过去:“不信你看。” “切,没意思。想杀你我可是真心的,毕竟我不觉得这种鬼地方能有正常人可以吃的东西,最好的选择就只有人肉了!” 德斯坦随便翻了翻毕维斯的日记确定对方没有说假话,将日记朝人丢回去的同时她双手虚握成爪状龇牙道:“杀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就合作吧!” “既然这样的话,需不需要契约,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场写一个。” “不用了,契约这种只适合约束像你我这样的老实人,像我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是不会做背叛雇主的事情的。至于小人嘛,无论契约多么严密,他们都可以找到漏洞。正因为如此,背叛是永远不能被饶恕的行为。” “额,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明明刚刚还像个小孩子……对了,我叫毕维斯·舍内曼,很高兴认识你,德斯坦。”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的毕维斯快步追上德斯坦后伸出手。 德斯坦犹豫了一下,还是别扭地握住毕维斯的手:“你的手很粗糙,有烟和金属的味道,你是工匠吗?” “你是狗吗……对,我是金属之眼的工匠,最近成为了教会的奉献信徒。” 没想到对方感官异于常人的毕维斯愣了一下后苦笑道:“本来任务都要结束了,没想到家人遇到这种意外。我现在只想回家,但没有家人的家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地方。所以我抛下任务来这里寻找我的家人,我要把他们平安地带出去。” “生而为奉献之人吗?感觉不是我擅长应付的类型……既然这是你来这里的目的的话,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反正管不着。” 德斯坦略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重新将视线放在前方,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气味:“有女人的香水味……前面有什么东西。埃莫森,放慢脚步。” “我叫毕维斯,你的记性怎么和鱼一样差?”忍住扶额叹气冲动的毕维斯听从德斯坦的指示放慢脚步,他顺着德斯坦的目光看向前方:“我的神啊,这都是什么鬼?” 第10章 迷惑人的陷阱 毕维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穿着华贵服装的美丽女性,这些面色憔悴,表情呆滞的小姐们全都被翠绿色的藤蔓勒住脖子悬挂在半空,仅有脚尖能微微触及地面。 花园内不时有风吹过,这些尸体总是在微微摇晃的同时改变身体的朝向。 此刻花园里实在静得出奇,除了藤蔓摩挲树枝的嘎吱声之外,就只剩下这些女性尸体鞋尖摩挲地面的沙沙声。 毕维斯注意到这些尸体大多三五个围在腐朽不堪的木桌旁,桌面上还有茶壶与茶杯的陶瓷残片——就像是在开茶话会一样。 “你们听说了吗?那家伙是爸爸和洗衣妇的孩子呢!” “啧啧,那样的人居然能听见和看见,这算什么事啊?要是我能这样的话,肯定比他努力数倍!” “哎哎,他听见了!每次听见也不反驳,这不就是承认了吗哈哈哈!” 原来是这种声音,真是幼稚的把戏。恐怕只有那些不理智的白痴才会上当吧? 本以为会听见足以让人精神失常的呓语,没想到只是很简单的诱骗手段,放松下来的毕维斯刚想绕过尸体继续向前,却忽然感觉衣领一紧——比他慢一步的德斯坦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向后拖拽。 “有危险的味道,那些女人正在看着这边。”德斯坦拉住马虎大意的毕维斯的同时,斜眼观察那些正透过头发缝隙窥伺着这边的尸体,她竖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那些话我也能听见,内容可能不大一样,真是卑鄙的做法!我们稍微绕远一点,这里恐怕很难直接通过的。” “好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有危险的呢?”老实跟着德斯坦走上另外一条路的毕维斯好奇地问道。 明明身为魔术师的他都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德斯坦却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感觉真的像野兽一样敏锐,说起来她的表现也的确像一头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下意识紧皱眉头的德斯坦再次回头看向那成群被吊起的尸体,她发现那些尸体已经无视风力,直接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了,最重要的是她听见那边土地下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东西蛰伏在土层之下。 沉默好一会后,德斯坦才开口不耐烦地说道:“那么明显的血腥味,我可不能当作没闻到。当然,要是没带着你,也许我会去闯一闯,毕竟那可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你怕不是疯了吧?正常人才不会想着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看样子你不知道我的名号!我在黑市那边可是出了名的不考虑后果的混蛋呢!”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我没想到那个家伙这次居然选择回避冒险。该说是有趣,还是她知道些什么事情呢?如果不是约定好现在不能参与到那些人当中,我还真想去问个清楚。” “小……咳,少爷,我们也该走了。现在已经快午夜,再继续在花园里待下去的话,就算是我们也会有危险的。” “辛苦你把尸体放下来了,虽然不能让他们去往轮回之所,能够入土为安对他们而言应该也不会是坏事吧?但愿这次的试炼,我们也能平安解决。” “你检查过被吊起来的尸体?天!所以你发现了什么?”虽然知道德斯坦算得上是个疯子,但毕维斯没想到对方居然丧心病狂到翻检花园内的尸体。 据她所说,花园中大部分尸体死后就会被藤蔓吊起。藤蔓末端会刺入尸体的肌肉并在其内继续生长,最后将尸体变成被粘液和藤蔓灌满的诱饵,吸引更多的无知者。 “不是我的话,你小子估计就已经变成肥料了!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做事全凭心情,说不定我下一秒就把你给卖了。”将头枕在脑后的德斯坦漫不经心地说道。 毕维斯听到这番话之后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可真是个混蛋……不过敢狩猎怪物的人,倒是有当一个混蛋的资本。话说回来,我们好像已经离开蔷薇花园的范围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周围不是盛开着血红蔷薇的花园,而是弥漫着灰色瘴气的诡异枯树林。 这些枝干扭曲,焦黑表皮上满是仿佛哀嚎人脸的树瘤和发着微光的树脂的枯树仿佛一只只根生在暗红色土壤里的怪物,它们看似静止不动,可毕维斯注意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枯树似乎随时都在改变着扭曲的形态。 “额,这里有好多蛾子。”注意到树干在不断起伏蠕动,故意凑近去仔细看的德斯坦有点恶心地吐了吐舌头,她忽然抬脚踹了离自己最近的树一脚,叉腰满意地看着那些恶心的蛾子惊慌乱飞:“哈哈,昆虫果然就是昆虫!受到惊吓就慌不择路的乱跑!” 树干上爬满了翅膀花纹几乎和树皮纹路一样的巴掌大的飞蛾,这些肉眼难以看清的飞蛾簇拥在一起在树干上爬动着,空气中的灰色瘴气想必是它们的鳞粉飘落汇集而成的吧? 德斯坦不敢细想这里到底有多少蛾子,她感觉鼻腔和喉咙奇痒无比后急忙掏出面巾将口鼻遮掩起来,之后她才戳了戳身边的毕维斯用闷闷的声音说道:“快点把口鼻遮起来,不然你的肺会烂掉的,那些灰色的瘴气有毒……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又是会袭击人的植物,又是有毒的飞蛾。” “对啊,恐怕大多数客人没来得及赴宴就死在这种地方了吧?这里就像是怪物的巢穴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放在舌头下碾碎。 药丸弥漫出来的清凉感驱散毕维斯身体的不适,他把药给德斯坦一颗:“把这个放在舌头下面碾碎,起码在半小时以内我们不会再受到瘴气影响。” “哦,走这边。”毫不废话地照做后,德斯坦指着枯树间一条被多个人踩出的泥路说道,“我看见城堡了,估计快到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东西等着我们呢,如果是些好战分子就好了。” “嗯。”她不会觉得害怕吗?还是说习惯身处险境?真是搞不懂这个人……毕维斯一边思考的同时,一边下意识地顺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外表庄严华丽,因历经时间久远,充满历史感与神秘感的不对称建筑正像漆黑的怪物一般蛰伏在血色的黄昏之下,覆盖着暗色瓦片的立体屋顶像是枪簇一样刺向天空。 不规则形状的窗口后暗红色的窗帘紧闭,灰暗的墙砖上攀爬着枯死的风见藤,血红,雪白和脂黄三色的小花园包围着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城堡。 枯树林与泥泞小路的尽头,是由骸骨与泥土混合制成的泥砖垒砌起来的绵延高墙以及镂空花纹奇异的金属大门。穿着将手脚全部笼罩住的贴身黑色鱼尾长裙,亚麻色的长发上扎着金丝带,面容像是人偶那般精致苍白的侍女背着手站在栩栩如生的雄狮雕像前,似乎在等候毕维斯和德斯坦。 “欢迎两位的到来。”左边将头发扎成两根极长的穗状辫的侍女在看见两人走近后开口道,“我是墨尔波墨涅。” “我是塔利亚。”右边的侍女说,“感谢两位客人远道而来参加我们主人的宴会。” 离开鳞粉弥漫的区域后,德斯坦迫不及待地将遮掩口鼻的布扯下来,她捞起兜帽挡住脸,凑到离自己最近的塔利亚身边,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哇,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你们没有人类的气味,你们是什么怪物,让我看看里面怎么样?” “德斯坦,住手!”被德斯坦的话吓得脊背发寒的毕维斯连忙上前阻止对方,他后知后觉地看着两位女仆说道:“你们是缪斯女神?我记得以前在学院学到过,墨尔波墨涅是司掌悲剧与哀歌的女神,而塔利亚是司掌喜剧与牧歌的……” “我们是女神的雕像,并非真的神。”塔利亚将手叠放在身前优雅行礼,“我们是石雕,是原本没有生命的物品。” “您可以随意毁坏我们。我们没有情感,死亡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当然,在母亲的摇篮中,你们也亦然。“被掐着脖子的塔利亚像感觉不到恐惧一般语气平淡地说道。 意识到动手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德斯坦收回手,她悄悄地抓住一脸苦恼的毕维斯的衣角:“缪斯是什么?” “远古的时候,有这样一群女神为人们带来艺术的灵感,她们还会为人们带来无限的青春活力,因此谢瑞比盖内缪斯女神们的雕像很常见。不过在魔术师中,缪斯带来的灵感是知识方面的,远古流传下来的大多数书籍和知识和我们现在了解的偏差很大,解读起来非常困难,我们能参透远古的文字与技术大多都被称为‘缪斯的垂青’。嗯,具体而言就是突然理解了一切的感觉吧?” 毕维斯考虑到德斯坦并非魔术师出身,所以用相对简易的话对缪斯进行解释,不过出乎他的预料的是,德斯坦似乎一下就理解了他的话。 “你说不定有成为魔术师的天赋啊,理解力方面的话……” “你这话算是夸奖吗?还有那两个侍女好像一定要我们跟着她们走的样子呢。跟上去吧。”说到这里时,德斯坦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不过下一秒她恢复大大咧咧的样子,“哈哈,因为大胆死掉的人也不是少数,你也得小心才行,毕维斯。” “啊?什么意思?”毕维斯愣了一下后问。 “表面意思而已,我才懒的和你解释。还有你说的契约,现在可以签吗?如果可以就定好条件吧,只要在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包括杀人。” 第11章 寻求合作的人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有钥匙也做出选择了我还是进不去?可恶,明明说是宴会……这到底是为谁举办的宴会啊?我是按照那些人说的做的啊!难道是那些混蛋骗了我吗?” 沾满血液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嵌在石墙上挂着狮首门环的古老木门,无论男人如何哀求咒骂,这扇门都没有被撼动分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根根粗细不一,外形极似血管的植物根系从铺满血色绒草的地面下钻出,它们悄而无声地靠近今天夜晚的最后一只猎物。 “额!”被血管缠住四肢与身体的男人还想挣扎,他甚至因为手指用力抓挠地面,指甲盖向外翻起。 可无论多么努力的求生,他还是一点点地被拖入花园深处:“等等!我还有家人,我想回家!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救我,救救我!” “哥哥,这次我们也没能打开门。那个人在大约五分钟之内就被血肉之花同化了。现在花园的同化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血肉果实的增殖速度也在加快,再这样下去我们将失去更多安全的土地……我们可能快没有时间了。” “下一次!下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我们一定要活着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等着吧,还差一点!我有预感,下一个到这里的人一定能打开关键的门!” 两个在远处围观发生的一切的人影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消失在灌木丛后,花园恢复安静,只有树叶和草丛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毕维斯,你说的契约现在可以签吗?可以的话就定好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包括杀人。”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无意识地扭动一下几乎将手腕完全卡住的手铐,与手铐相连的铁链垂地发出叮哐的声响。 “你可以制定有利于你自己的条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我要杀一个人的话,你不能阻止我。” “明明之前你还说那是小人的做法,怎么又突然改变想法了?不过还好,我有准备契约需要的材料,现在只要……” 嘴上调侃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德斯坦,心里也觉得有契约在会更保险一点的毕维斯连忙从压缩空间的背包里掏出一卷边缘破损严重的泛黄羊皮纸。 他举起一柄保养良好,刀刃上没有任何锈迹的小刀:“你给我点血就可以了,还有我也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契约还是要公平才行!既然你说要我定条件,那你不能乱杀无辜的人!” “好。刀你自己用吧,我不需要。” 听到毕维斯的话后,德斯坦没有犹豫太久。她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毕维斯手中的小刀,掀开宽大的袖口露出满是结痂伤疤的手臂,利索地用尖锐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同时她还有些不满地嘟哝道:“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痛……” “真是的,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人啊,有什么分别吗?况且不怕痛的人才很奇怪好吧?还有伤口不处理好会留疤的。”毕维斯一边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着,一边哆嗦着用小刀在左手上划出一条口子,鲜红的血马上就从伤口中涌出来。 趁血液还未凝固,毕维斯赶紧用滴血的手指在吸收德斯坦血液的羊皮卷轴上,画下以菱形与曲线为主的复杂图案,同时他用虔诚的声音咏念道:“契约之精灵多西利亚,我在此祈求您的回应。” 香味?不,是风的味道。感觉莫名的风围绕在身边的德斯坦紧张起来,她注意到随着毕维斯话音的落下,以卷轴为中心的地面生长出同花园内植物色彩完全不同,花瓣表面有着鲜艳的紫红色纹脉,花蕊与花柱长而纤细的橙黄色花朵。 这些被翠绿卵状花朵包围的美丽花卉散发出淡光,驱散周围恐怖与死亡的气息。 “是多年未感受过的精灵的气息,塔利亚。能和精灵联系的魔术师,真是个人才。” 旁边未曾阻止过两人行动的墨尔波墨涅微微睁开眯起的双眼。她身边的塔利亚点头附和道:“过人的勇气,机制的力量,适度的友善和仁慈,以及坚韧的契约和幸运的眷顾……这一次的话,会不会为所有人带来那么一点改变呢?” “以远古之灵为证,借金铃花为媒介,契约之绳将连结我等。我在此立誓,不可背叛,不可抛弃。以此目此耳为誓约,誓约之人必将互助,毁约者将付出性命。予勇猛者以力量,予愚钝者以聪慧,予诚信者以永恒之实。” “叮。” 只听见不知藏在哪里的青铜铃一响,原本从毕维斯手中漂浮起来爆发出刺目光芒的卷轴猛地收缩,收缩的光球一分为二缠绕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当光芒彻底退去的时候,他们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造型质朴的木手镯。 “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契约关系了。有契约在的话,我们即使不说话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对方所在的位置。”毕维斯一边说着,一边颇为得意地在用手指弹了弹手腕上的手镯。 他注意到德斯坦十分嫌弃地用牙啃咬手镯,忍不住补充道:“除了达到条件结束契约之外,是没有任何办法来破坏这个手镯的,就算你切断手它也会出现在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好丑,一点品味也没有!早知道就不和你结缔契约了。现在后悔也晚了,等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我再找你算账!”德斯坦发出抱怨后突然警觉起来,她做出让毕维斯离自己远一点的手势,“装作不认识我,有人过来了,让我先探探那些人的底。” “看见入口有奇怪的闪光,我们特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又来了两个新加入的人……”首先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是个有着一头两侧盖住耳朵的深灰色短发,脑后还扎着小辫子的俊朗青年。 青年微微翘起的嘴角能看见尖锐的虎牙,肩膀缀着流苏装饰的全黑衣物证明他学徒的身份。 “一个看起来像是野蛮人,另外一个像是工匠……嗯,那位野蛮人先生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们?他们似乎来的比我们要早,说不定能套取情报…… 德斯坦对面前的青年凶狠龇牙的同时思考着,之后她下定决心说道:“我不跟弱小的人一起行动,因为你们只会拖后腿。” “拖后腿?你说我们?我看你这种人才最容易死在这种地方呢!”对德斯坦的嘲讽咬牙切齿发出疑问的少女,和最先出现的青年有着同样的发色,只是她长至刚及后颈的头发末端自然微卷。 要不是遮住少女眼睛的额发稍短,德斯坦还很难看见她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睛。 和那个青年一样,少女也有一只眼睛失明了,而且她也穿着学徒的服饰。只是与青年不同的是,她还拿着一根由紫苏木和玛瑙制成的法杖。 从外观看,这根法杖就像是一枝长满红色眼睛的树枝,渗透出让德斯坦感觉到危险的味道。 “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还带家人?这让我更不想和你们合作了,毕竟万一出什么事情,家人之间是绝对不会放弃彼此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把我当成废品利用呢!”说完这句话,德斯坦刻意坏笑着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她想看看这些家伙是否迫切需要一个帮手。 “哥,看样子你的预感出错了,现在就让我把这个嘴碎的家伙干掉吧?”额角青筋暴起的芙蕾达举起法杖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目中无人,说话也难听的家伙了! “再等等,芙蕾达,让我来和他谈谈……”拦住恼怒无比的妹妹之后,面带微笑的加仑迈着步子走向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德斯坦。 猜测到对方意图的德斯坦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随后她以左脚后跟为轴心原地旋转,顺利避开在她一步远的位置上停下的加仑的侧踢。 “砰!”虽然只是简单的侧踢,但由这一击产生的巨大风浪却差点让离两人差不多五米远的毕维斯栽个跟斗。 当风浪完全止歇以后,毕维斯才惊魂未定地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他注意到从加仑抬脚的位置再到身后的草坪上,留下非常明显的被风碾压过的痕迹,而德斯坦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不断渗血的伤口。 “现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呢?”加仑昂着下巴满意收回高抬起的腿,他伸手拍了拍比他稍矮一些的德斯坦的肩膀,“我们能把这里发现的所有东西全部告诉你,这样的话对我们双方而言都不亏吧?” 那根法杖不是大卫·达赫墨的东西吗?那些孩子身上的衣服是谢瑞比盖城学徒才能穿的指定服装,只有即将毕业的学徒才会有“金色流苏”才对…… 在脑子里整理信息的毕维斯趁那两个孩子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始翻阅日记寻找关于面前这座花园的信息,希望能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有勇气啊,虽然我也年纪不大就是了!就算是在危险的地方也不忘威胁别人!还有你刚刚那一脚用了战技吧?不错不错,学得挺好的。” 咧嘴露出冷笑,露出满口如野兽般尖锐牙齿的德斯坦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她弓背让身上的外袍“膨胀”起来:“你居然敢挑衅我?看我今天就把你那颗单纯的脑子打碎,再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当上吊绳,对了,你的妹妹也在,我要让她看着你被我扯下四肢挂在树上……” 爆发出惊人杀意的德斯坦在加仑和芙蕾达的眼中就像是挣脱铁链的猛兽那样可怕。 最先反应过来的芙蕾达当即将法杖横在面前,她准备使用储存在镶嵌在法杖上宝石里的魔术,给面前的怪物来个致命一击:“哥,你让开!这次肯定是不行了,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 “叽——嘤!” 随着芙蕾达抓握法杖的力量越来越大,法杖像是有感应似的从嵌满玛瑙的杖头开始泄露出如同蛇一般游动的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 像疯了一般狂笑的德斯坦闪电般地朝芙蕾达探出手:“嘿嘿,嘿嘿嘿……既然你要当出头鸟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只要比你快的话,死的人就是你啦!” 第12章 血肉花园 “那个疯子!”毕维斯虽然心疼花大价钱买下的提速卷轴,但为了防止德斯坦被达赫墨家族特有的杀人魔术给打成筛子,他还是立刻撕碎了藏在袖子中的卷轴,在淡蓝色风流的缠绕下以极快的速度从侧边向两人靠近。 此刻从芙蕾达手中法杖涌出的魔力已经完全收缩成锥状,魔力锥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的同时,爆发出让人无法辨别出颜色的光芒。 光锥射出,魔力爆发,离德斯坦最近的芙蕾达毫无反抗的被巨大的震荡波掀翻,适时躲开的加仑在草地上翻滚好几圈以后才稳住身体。 至于德斯坦,这么近距离真的很难判断她是否没事……要是出事了也是活该! “沙拉沙拉……”受到震荡波的影响,原本安静的花园开始整片摇曳起来,光影攒动,空气中出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被炸飞的草丝无力下落,身体被魔术正面击中的德斯坦身上因热量产生的烟气逐渐散去,她头后仰着,以一种怪异的动作站在原地:“妈的,痛死我了!你这个家伙是真的想杀我啊,要不是我刚刚躲开了的话,肯定胸口已经被开个口了!” “额……头好痛。”正面承受魔力余威,鼻腔和耳朵出血,骨头也被震断了不知多少的芙蕾达吃力地撑起发麻又无力的身体,她看向靠近的德斯坦,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不、不可能!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接下我的魔术还能活下来!我可是试过的!就算是外围花园里的怪物也无法承受这一击的!额啊,你不要过来啊!”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知道魔术的威力足以杀人却选择攻击我吗?信不信我把你的头踢掉啊!”对芙蕾达的表现感觉有些无语的德斯坦随手脱掉只剩下半边袖子的外袍,她内侧露腰的无袖皮衣也能够看见被魔术波及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哇,你可真结实啊,这都没什么大事。”让毕维斯惊叹的是,德斯坦的肌肉虽然不多,但身体锻炼得绝对是他目前见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力气也大得他差点没拉住。 感觉全身如堕入冰窖般恶寒无比的芙蕾达抓住起身哥哥的衣角,她闭上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请求道:“我已经不想再选了,我也不要什么老师的认可了,让我回家吧!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芙蕾达,你得冷静一点!只要有我在,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你看就算所有人都死了,我们两个不也活下来了吗?” 安抚情绪失控的妹妹的同时,加仑再次看向因为毕维斯的投喂下安静许多的德斯坦:“抱歉,是我妹妹太冲动了。作为赔罪,我可以把在这里了解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太高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承诺带我们离开这里。真的拜托了,我们只是为了找到老师才进来的!” “求求你们了!” “就是说,你们收到的邀请里提到来庄园就可以见到你们的师父,所以你们放弃毕业测试,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我的神,你们这是对生命不负责任的行为好不好?还有放弃学业?知不知道有魔术师天赋的人现在有多稀少!就算不属于家族,也会有家族的人想要把你们收为养子的!可恶,真是没想到会遇到你们这样的小孩子,知不知道毕业测试对一个学徒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听到面前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孩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理由之后,毕维斯感觉既是好笑又是无奈。可惜他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朋友或者亲属,他没有资格逼迫两个人回去。不过作为一个相对之下更年长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斥责对方。 “对不起,妈妈。” “我们错了……” “谁是你们老妈啊!我可是铁血纯爷们好吗!还有你知不知道达赫墨的杀人魔术是多危险的东西,居然敢用在人的身上!还有你,德斯坦!你笑什么笑!虽说你刚刚没受伤,但你的骨头应该断了吧?” 说完,毕维斯像是报复似的一巴掌拍在盘腿坐在旁边呵呵笑的德斯坦肩膀上。 看见对方炸毛似的对自己龇牙咧嘴后,他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快腻成一团的头发:“说吧,你们在这里到底看见了什么。我建议最好不要隐藏关键性的细节,不然这会影响到我们和你们的合作。” “既然都说要合作了,我们怎么还敢隐瞒什么啊?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 加仑揉着酸疼的肩膀的同时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之后他以手掩口轻咳两声后继续道:“这座庄园是古神‘时漏’的遗蜕,在魔术师中属于不可泄露的重要遗址之一。” “一般人在说出这个地方的任何一种名称的瞬间,就会把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彻底遗忘。这片花园则是古神时漏的眷属,其名为‘血肉的花园’,古称‘血孽摇篮’。” “据传闻只有大罪人才能看见祂的真实样貌。这里全是由人类血肉为主要媒介构成的小型异形花园,从外观上看,花园内所有植物全都是红白相间的,就像是有特殊血肉纹理的大理石或者陶瓷。血肉为花,骨骼为园圃和地面,我们脚下的草地也是人体的一部分。” 这个地方好像听老头儿说过呢?远古的时候这个东西只有一粒麦种那么大,祂落地后,将身在城池中的所有生物都变成各种用血肉组成的植物,这就是人类与古神开战的起始…… 德斯坦见没人注意自己,便直接躺在由人的毛发与皮肤构成的草地上,她将紧紧攥着的右手打开,手掌中一朵由肉片构成的玫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生蛆:“针对人类的诅咒吗?对我这种半吊子好像没什么用呢……喂,毕维斯,我去附近调查一下啊!”说完她起身抱着脑袋,走向花园的深处。 “哎,德斯坦,你等等!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我才不要!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待着吧!” 早预料到德斯坦可能不会和自己一起行动,但是她的行动力还是强得令人咋舌。就在毕维斯出声阻止之前,德斯坦就已经消失在红白相间的灌木林之中。 第13章 血肉果实(本章含有克苏鲁和微恐描写) 看到德斯坦离开,毕维斯只能叹了一口气坐回原位:“加仑先生,你继续说,到时候我会转述给那家伙听的。” “额,好吧……虽然和血肉之花进行普通的触碰没有什么关系,但手上有血的话就会很危险了。我亲眼看见有个杀了人的家伙碰了花,然后他就变成了这里的一员。”加仑回忆起那时的场面就觉得一阵恶心。 “据我们多日观察发现,每同化一个人,花园的活性就会增加一些,同时吸收血肉诞生的血肉之实数量也会增加。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出现‘摇篮再临’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的就是那么多,接下来轮到你了,大哥哥。” 说完自己得到的情报后,加仑和妹妹一起好奇地看向端着日记认真做笔记的毕维斯。 意识到面前两人似乎没话说以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维斯单手合上手中的日记,他习惯性地用食指点了点下唇:“等等,我记得血肉花园不是会对一切进入祂的捕食领域的生物产生反应吗?你们说的活性化是指什么?” “据引导我们的侍女说,这座花园曾在魔女们的合作下被杀死过一次。花园消失了,可花园的种子没有被烧掉,所以花园在吞噬到达这里的人类之后再次复活了。” “这里的血肉供应不足无法达到远古时候的规模,花园的生长也随之放慢。侍女把血肉花园吸纳生物生长的过程称为活性化……那个,我们不应该吃一点东西吗?马上就要傍晚了,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对吃饭不敏感啊?” 几乎两天没吃像样的东西的芙蕾达揉着咕噜直叫的肚子抱怨道。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来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挨饿,她分外想念酱烤羊肋排配上黄油蜂蜜酱的滋味!还有糖饼和乳酪内馅的烤面包! 一想到吃的,芙蕾达的肚子就叫得更大声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用埋怨的眼神瞪着哥哥。 “咳咳……你瞪着我也没用啊。”加仑无奈地说道。 虽然这次来带的食物也不多,但还是能分出一部分的……毕维斯这样想着的同时,将放在压缩空间行囊中的面包干取出来两块递过去:“给你,放久的面包味道不太好,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你们在这里待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难道是没有出口吗?” “出口有啊,但打不开!刚刚我把指骨都锤断了一根,那扇破门根本就没反应。”忽然出现在三人身后的德斯坦似乎很疲惫,毕维斯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下一秒,一大堆红白相间的“水果”和“花卉”被德斯坦狠狠砸在三个人围出的圆中:“你们看啊,太恶心了,到处都是这玩意!周围还有一股非常恶心的像是消化食物的味道,我感觉要吐了!” 被德斯坦砸在地上的水果都是由红白相间,纹理像大理石是一样精美细腻的肉块构成,表面上还能看见细小的血管与绒毛,但是却又十分逼真的再现了水果原本的特征。 香蕉的外皮能够剥开,但皮之间有相连的带血筋膜,内部的果实是猩红的舌头,皮与内部果实分离能看见带血的肉丝。 表皮为脂肪白的柠檬在切开后内看见被花网状筋膜分隔开的果粒状猩红肌肉。 暗红中带着猩粉的苹果切开后能看见极似心脏的简易结构…… 除了外表与正常水果极其类似的果实之外,还有由大小不同的肠道构成的藤蔓正流淌着粘稠恶臭的液体,藤蔓上根根分明的手指就是“藤蔓”的利刺。 血肉作为表皮的石榴内的籽全是镶嵌进表皮内的泛黄牙齿,这些牙齿密匝的紧挨着,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当然,还有各种同色的眼球构成的巨大葡萄串,葡萄串的梗是眼球后的神经缠绕而成。当德斯坦把它们丢在地上时,那些脆弱的眼球便碰碎溅出粘稠的浆液。 “啊,啊啊啊啊啊!你疯了吗?这些东西碰了可是会死的啊!”面前突兀涌入视线之内的异形植物恶心得芙蕾达胃部翻涌,她立刻面色苍白的捂住嘴巴,赶紧将放平的双腿收回并迅速后缩,“哥,哥!这家伙,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她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噗,瞧你那怂样!这个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而且有香味呢!感觉这些东西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可惜没办法吃。”对芙蕾达和加仑反应感到习以为常的德斯坦说着举起一朵被苍白手指簇拥着的眼球。 这朵花的花萼部分应该是皮肤,而花杆则是细骨,所有可怖的元素在一朵花上呈现出微妙的平衡,这种异样的美感没人欣赏的来真是太可惜了。 “这里到处都是这些神奇的玩意,恶心当中又有点有趣!” 意识到自己找了个非常不靠谱的合作伙伴后,毕维斯先是捂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抬起头问道:“既然都回来了,不如说说你的发现吧。你应该不止带回来这些东西吧?” “切,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些可以变成怪物的东西,还想和它们玩一玩呢!嗯,我拿到钥匙了。从一块由石头和人骨垒砌起来的石碑那里。”德斯坦说着将藏进衣服里面的金钥匙拉出来,她用手指捻着绳子将这把造型古朴的钥匙举起来向面前的三人展示,“很可惜,这把钥匙不能打开门,让你们白高兴了。” “欢迎您,尊贵的客人,我是侍女塔利亚。接下来将由我引导您前往宴会,请往这边走。”塔利亚向面前的人恭敬地欠身行礼后,提着由山楂木和轻薄纸张制成的球形提灯,为这个带着俊美仆从的客人引路,同时她还不忘向客人介绍这座城堡的花园和历史。 “你们不打算让我也去参加游戏吗?我可是很期待和来到这里的客人们一起玩的呢。”被宴会的主人认定为贵客的少年说着把玩手中的手杖。 这根手杖的杖头部分用包裹着鼠尾草的半透明金琥珀打磨而成,琥珀质地温软非常适合抓握。 包裹在呈鹰喙杖头末端的银饰上雕刻着对称的繁复图案,由接骨木制成的杖身被漆成微微反光的银灰色,杖头与杖身相接的部分则镶嵌着精致雕琢的红宝石和粉水晶。 如此珍贵的收藏品在谢瑞比盖城的拍卖场进行拍卖的话肯定价格不菲,这位少年却毫不吝惜的将其当成一种随时可以替换的消耗品使用,甚至在杖身表面篆刻魔术的术式。他狂妄得似乎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中,但是塔利亚却察觉到对方似乎另有所图,就像是在等待时机主动出击一般。 沉默一会后,塔利亚才放慢脚步说道:“非常抱歉,克莱因·莫比乌斯少爷,我只是一介侍女,对这些有关主人利益的事情是无权决定的。” “啊啊,我知道的。毕竟我是拿着死人的邀请函进来的,和他们不一样对吧?遵守不存在的规则也是一个客人该做的事情,违背规则就会受到惩罚。明明说是没有规则的地方,却又用所谓的规则束缚他人。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最起码现在不会。”名为克莱因的少年笑道。 第14章 拖后腿的(本章含有微恐描写) 可能因为脚下是人皮与毛发形成的草地,所以当鞋底与这些生长茂盛的“植物”接触的时候,总是会有踩爆什么柔软粘稠的恶心感觉。 由于泥土湿滑,毕维斯有几次都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好在这不会影响德斯坦加快步伐为走在后面的毕维斯开道。 只见德斯坦像挥舞树枝的儿童一样举刀挥臂,那些开满血肉玫瑰的骨骼枝干便被刀刃轻松斩断,一旦继续向前,他们身后的道路就会被花园封死。 毕维斯隐约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这种味道从他深入花园就一直弥漫着,可他从未在身边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未知的怪物存在身边,恐惧如影随形的感觉让毕维斯觉得窒息无比。 “德斯坦你突然把我叫过来干什么?本来刚刚好不容易让他们信任我一点了!”毕维斯有些不耐烦地抓住领先自己一步的德斯坦的肩,“你既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那就赶紧说啊!为什么要走到花园里面?万一那两个孩子有危险怎么办?” “不过是两个偶然遇到的家伙而已,你不会把他们当成同伴了吧?清醒一点,刚才他们是想把我们当作可以利用的废物。而且他们还弄坏了我的衣服,我才不要和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德斯坦头也没回地拍开毕维斯放在肩膀上的手,她随手扯下面前的一大扇血肉香蕉,把它们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把钥匙的吗?就在离开你们去附近侦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身体大半部分变成一棵树的家伙。具体就不和你形容了,反正怪恶心的。” “看到我后,那个可怜蛋就开始向我求救,我从他的口中得知花园里有一块石碑,根据石碑提出的问题做出选择就可以得到钥匙。” “那你救那个人了吗?”似乎预感到什么的毕维斯问道,他发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既然变成那个样子都还想活下去,那就只能杀了他把内脏骨骼全部扯下来埋了呀。 别以为这件事很轻松,当时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气呢,要是把内脏弄破就惨了嘛。说起来他的脑袋被我一拳打碎的时候,那个表情可超级好笑哎哈哈哈……” “你难道就对杀人没有任何负罪感吗,德斯坦?这可是活生生杀死一个人啊!他想活下来肯定是因为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但你却那么轻易地就把那个人给杀了?”对德斯坦的描述感觉到一阵反胃的毕维斯忍不住放大音量质问,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疯狂的人。 既漠视他人,也不在乎他人的所思所想,以自己的意志践踏着生命的最后底线。就是这一刻,毕维斯想起自己刚加入金属之眼时,那个总是喜欢喝酒和照顾后辈的老人告诫自己的话。 “毕维斯,作为你在金属之眼工作五年,有去黑市经验的前辈,我要给你提个醒啊!以后轮到你跟着前辈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你一定不能招惹黑蛛网佣兵团的人,就是那些身上有各种刺青的家伙!那些家伙都是些混蛋,没有人性的恶棍!特别是那个叫德斯坦的,听说她是佣兵里杀人最多的。” “我终于想起在哪里听到你的名声了!原来你真的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冷血!我这个记性真是害人,居然和这种疯子绑在一起!” “你指责我也是没用的!对于那些和血肉花园融为一体的人来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在花园把这些人被彻底同化之前把他们杀掉,他们的灵魂才有可能回到归去之所。” 已经没力气发脾气的德斯坦烦躁地抓挠头发:“同情心在这种地方还是收敛一些吧?毕竟你也没打算把日记里面看见的东西告诉那两个家伙不是吗?我们都不必装什么大善人了。赶紧走吧,那些怪物靠过来了。” 虽然的确做法残暴了一些,但是德斯坦说的倒是都挺有理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要是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就连找到母亲和大哥也会变成无法实现的事情。可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肆意妄为,得想办法让她收敛一些才行。 理智思考片刻后,毕维斯低头认真向德斯坦道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以后我也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的,但我希望你也能考虑他人的感受。还有,你真的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就没再做别的什么坏事了吗?” “坏事,我才不会做坏事呢!我只会正当报复!说起来,刚刚摘回来的果子里面有一颗马上要落地的,为了报复那两个家伙我就把它接住带回来了,估计现在已经孵化了吧?”德斯坦在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后才想起来自己做过的事,“反正他们也没办法开门,就别管了吧!走吧,午夜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座花园。” “德斯坦,我们约定的契约说过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吧?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你居然做这种事情!不行,我得回去帮他们,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切,真是个喜欢逞能的家伙!我才不会去帮那些想要我的命的家伙呢,况且还弄坏了我的衣服!”德斯坦叉腰看着毕维斯沿着原路返回差点踩滑摔个狗啃屎的模样,她没有感觉到痛快,反而是觉得脑中烦躁不已。 各种各样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耳中,视野内的花园开始扭曲旋转,就像是被污染的画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骨头被折断的脆响和血肉被碾压的声音从茂密的花丛中响起,诡异畸形的高大身影正带着甜腥的气味和淡红的雾气朝捂住头的德斯坦缓缓走来。 这些实子的移动速度极慢,但它们的体重应该极轻,因为它们走过湿软的草地时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实子的肢体异常细长且扭曲,肌肉如同被暴晒风干似的萎缩起来并呈现铁锈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网状筋膜。它们向前倾斜移动的时候,那些从蠕虫似的布满利刺的头部涌出的肉块,就会和灰色冒泡的腐蚀性粘液一起,从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身体上分离。 肉块落下的位置立刻就有布满大小不一的黑色瘤泡的暗红色触手生长出来,这些触手会和周围的触手或者血肉植物融合在一起,变成形状更为可怕的物体。 这些实子就是芙蕾达和加仑之前提到过的,花园里最为危险的怪物之一。它们从花园里孕育的果实中诞生,起初会不断吸收血肉使自己成熟,在落地后才会真正被孵化出来。 实子和血肉之花和血肉之实不同,它们是血肉花园的捕食工具,只要感应到生物的心跳,实子就会主动攻击猎物。 “该死的……这下真就糟糕了。”意识到被包围以后,德斯坦放下了拉扯头发的手,她昂起头看向越来越暗的天空。 此刻整个空中都是云层深处深处雷蛇肆意狂涌的乳状云,这些成团的云层堆叠着,就像随时要从空中垂落下来一般。 沉默许久之后,咧嘴露出右侧锋利牙齿的德斯坦将右手举起握成拳头,之后她用力一拳砸在太阳穴上:“我现在的心情不大好,正好……你们都死定了!” 第15章 袭击(本章含有微恐描写) “我又饿了,哥哥,那两个人真的动作好慢,过去那么久了都不回来,而且一男一女能做什么嘛!说不定他们已经偷偷逃走了哦!哥,我们要不要过去找他们?” 芙蕾达发现同时说肚子疼的德斯坦和毕维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赶紧起身摇晃坐在旁边打瞌睡的加仑,提醒他那两个人说不定得到能够离开花园的线索以后,就丢下他们先逃走了。 加仑清醒过来后,倒是很笃定似的擦着嘴角的口水道:“放心,我看毕维斯大哥人那么好,他肯定不会轻易丢下我们不管的!那个怪物似的的佣兵就不好说了……不过的确耽搁的有点久啊,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好了!” “嗯!等等我把补好的衣服拿上!我看那个叫德斯坦的人好像很珍惜这件外套,所以我用魔术把它补好了,希望她别再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了。” 听到哥哥的话后振奋起来的芙蕾达抱起折叠放在脚边的衣物,之后她有些嫌弃地眯起眼睛:“说句实话,这个衣服有一股臭抹布和野兽骚臭混合的味道耶,这到底是有多久没洗了呢?” “嗯,我也闻到那个味道了,我真的没见过那么邋遢的家伙!那种家伙真的算是人类吗?” 加仑因赞同妹妹的言论不断点头,他伸出手牵住她的左手继续说道:“尖牙利齿,比铁还硬的衣服,还戴着手铐……我听师傅说过他的老朋友养了一个小怪物,应该说的是那个家伙吧?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大,人与人一比较差距可真是大。” “哥哥的师傅是叫伦诺克斯·萨普多对吧?听说他可是参加了血之战的大英雄呢,还得到国王亲自赐予的‘战神’的称号。这样厉害的人会比不上一个连名声都没有的老东西吗?”芙蕾达一边泄愤似的踢踏着草地,一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她不仅觉得哥哥的师傅非常厉害,而且哥哥也非常厉害。 毕竟哥哥在那个断了一只手的男人的教导下,很快就学成普通人需要好几年才能学会的战技,还能把那些招式用得炉火纯青。 所谓的战技,就是佣兵、拳手等战斗者将战斗中或者与他人切磋中获得的感受、技巧、灵感通过具有强大攻击力或者魔力的特定动作展示出来的招式。 战技的一招一式都是使用者多年来的经验凝结的结晶。战斗上中战技的优势甚至比魔法和武器都要多,因为战技无需准备,起手便可给敌人带来致命的伤害。 使用武技需要汇集体内的魔力,因此使用战技的人大多身体会和钢铁一样坚硬。 按理来说,即使是能熟练运用战技的人也不可能抵御强力魔术的攻击,但是德斯坦做到了,还几乎表面无伤——真是个怪物。 “其实我起先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马上就被师傅臭骂了一顿。师傅说他的右臂就是被把德斯坦养大的老佣兵切断的……师傅还说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完美的战技,就像是狼人施展的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加仑还是不忍皱起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恨:“真可惜那个老混蛋已经死了,不然我肯定要去替师傅报仇,那个老混蛋居然夺走了师傅重要的右臂!” “那么厉害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不会是因为没人照顾饿死的吧?”芙蕾达听到这里时不禁恶毒地猜想起这位传奇大师的死法。 加仑屈指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后说道:“怎么死的?当然是被自己养的野兽咬死的。我只是听师傅说的,好像是德斯坦亲手杀了把她养大的老佣兵。” 听到加仑的话后,芙蕾达有些后悔把德斯坦的衣服补好了。她咬了咬下唇,猜测着开口道:”我想一个人要杀死另外一个人,一定有什么理由吧?德斯坦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什么的,起码她当时的确不是想杀我的……” 芙蕾达当时被自己释放的魔术产生的震荡掀飞,没有看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她隐约察觉到德斯坦的杀意不是针对自己的。 由于面子上过不去,芙蕾达没好意思向对方道歉……但愿她会接受这份歉礼吧!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恢复物品的魔术,还好一次就成功了。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里的草地明显是被人踩过的,说明我们刚刚可能已经走过这里了,更何况那个家伙拿回来的东西位置没变过。” 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后,察觉情况不太对劲的加仑忽然停下脚步,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周围的花丛随着夜晚微寒的风摇曳着枝干,除了风声外便只剩下血肉粘连和骨枝晃动的可怖声响。 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味,仔细寻觅却找不到源头。 头顶的乳状云给在不断地给加仑施加不安感,相较于昨天仿佛被血覆盖的月亮,今天雷蛇涌动的怪异云层算是对人友好了。 心脏狂跳不止,这种感觉和第一次看见实子时一样!有什么?到底是什么?意识到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死的加仑当即伸出手臂用身体护住身边的妹妹。 大量裹着红白肉块,还在不断冒出细小泡沫的灰色粘液从加仑和芙蕾达的头顶滴落。 加仑的反应还算及时,被这种恶心粘液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粘液与加仑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衣物就溶解为数根布满大小不一的黑色瘤泡的暗红色触手,他的皮肤外翻露出下面的脂肪和血肉。 这些翻卷的肉片旋动起来在皮肤上扭曲成血肉花卉的形状,同时他的头发和头皮变成绒草,眼窝周围长出数根手指…… 这样的恐怖的变化随着加仑的哀嚎变得越来越快,即使这样,他还是强忍住身体一点点被剥落的剧痛,扛着妹妹狂奔起来——无论怎么样,他都要让妹妹活下去! “芙蕾达,我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好。我吸引实子注意的时候,你就用法杖展开结界躲好,找机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两个人。我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先走了,不过毕维斯大哥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的,起码他现在还是个有良知的人。” 身体在一点点的异质化,加仑感觉意识变得混乱而疯狂,他能听见耳边回荡着空洞而沙哑的呓语, 这种呓语声让他忍不住想要赞叹这座花园的美丽,赞叹祂的存在便是美的。他的视野内所有的东西都像扭动的鬼影——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估计在完全变成一株植物之前就会疯掉。 “我不要!这样下去的哥你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吗?”被加仑从肩膀上抛出去的瞬间,巨大的不安感笼罩手足无措的芙蕾达,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内看只有加仑坚定向前的背影。 就像过去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加仑总是会挡在她的面前,但他们已经长大了,并且拥有足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所以她不会逃走。 “空气之精,以你的双翼,赋予我短暂翱翔天空的力量。”芙蕾达一边咏念着施展储存在孔雀石耳坠里的魔术,一边在空中调整动作以便自己能够更好地拿稳法杖。 在空中稳稳悬停下来之后,芙蕾达将镶满玛瑙的杖头对准正缓慢向加仑靠近的实子——即使魔术不足以杀死这些怪物,也足以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说好了的,我们无论在哪里都必须在一起,我不允许你一个人战斗!” 第16章 兄妹(本章含有微恐描写) 加仑关于父母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岁,墓园里两座颜色斑驳的石碑上不像别的墓碑那样刻着精致的人像,只是单调的刻着躺在冰冷泥土里的人的名字。 没有人来悼念,墓碑前只放着芙蕾达不知从何处采来的白色野花。 穿着单衣冻得嘴唇发紫的加仑用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抹去脸蛋通红的芙蕾达的泪水,之后他牵起对方温热的手:“我们回家吧,妹妹。还有,别哭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今天刚下过小雪,墓园的地面因为融化的雪水变得非常湿滑,害怕妹妹一不留神摔倒的加仑只得一边抱着对方,一边慢慢地向着贫民街的方向走去——从此以后,他就只有芙蕾达这一个家人了。 除了加仑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加仑也很庆幸当时只有自己在父母身边,目睹父母吐出油水一样的液体后全身干瘪而死的场景。 要是当时芙蕾达在的话,估计会因为这件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谢瑞比盖城禁止雇佣十五岁以下的童工,加仑和芙蕾达只能靠父母留下的积蓄过日。好在父母留下的住房是城镇专门为他们这样的穷人提供的,所以他们好歹还有地方可以住。 等到加仑能够外出打工的时候,父母的积蓄也刚好用尽。 虽然生活有些清贫,但兄妹相互扶持度日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只是随着芙蕾达的长大,在他们房屋附近徘徊的无赖也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偶尔会有人直接从窗口往屋里丢石头。 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兄长的加仑不得不出面教训那帮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眼珠子的混蛋,却经常被那群人反过来围殴。 抱着不能被这群人渣压倒的想法,加仑带着妹妹开始寻找适合的老师。 谢瑞比盖城有些学者或者艺术家会因为各种原因增收学徒,而在那些人的手下工作就不会在被那些流氓无赖盯上了。 也是运气好,很快加仑和芙蕾达都找到各自适合的老师。有了各自的任务和工作后,兄妹俩见面的时间变少了很多,不过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会讨论自己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外出的时候见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 “哥哥,大卫老师出去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我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妹妹。老头和你的老师一样,到现在还没看见人影呢!还有他们那么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某一天,教导兄妹二人的老师的突然离开和长时间未归,让两人同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和焦虑感。 也是在这个时候,两人同时收到来自于切斯特顿庄园的邀请函,随着邀请函一起来的,还有一根法杖和一本书——这是兄妹两人老师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却又带着极强的诱惑力,加仑和芙蕾达对邀请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要是你也跟着去我怕到时候会有危险!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一个人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我不要!哥哥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哥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会魔术,我能保护好自己!” “真是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你必须听我的话知道吗?” “好!” “来,身陷摇篮的孩子们,做出你们的选择吧!在你们看来,是彼此重要,还是选择重要?你们的选择将决定你们是否能离开这个地方。” 加仑和芙蕾达紧张的注视下,原本没有任何文字的石碑上浮现出一排文字,之后这些文字缓缓渗出鲜血。 周围的花丛在无风的情况下摇曳着枝干,就像是一群围观闹剧的观众在催促两人做出选择。 “当然是彼此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妹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加仑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听到加仑的回答后,石碑上再未浮现出任何字体或者是图案,同时血管一样的根系突破泥土冲出,向着他们两人缠绕而来……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了,又任性又不听话,学习也不认真,但就是这样我也不讨厌……” 光是站着就很费力了,一只手能做什么?这样的话没办法保护芙蕾达……平衡感也快消失了,意识也……感觉到在失去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加仑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勉强举起仅剩的一只手臂摆出架势准备和靠近的实子做最后的抗争。 残余的力气只够加仑使用一次战技,他希望自己能够一击切下面前这个怪物的头,给妹妹留下充足的逃跑时间。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们离不开花园的原因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为了一个人活下去而不择手段。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的话,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加仑低声自语的同时开始慢慢加深呼吸,让长满肉菇丛的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气,剧痛像是海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向他袭来。 由于右侧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一朵诡异的眼球手指花,所以加仑只能看见左侧和面前的东西。 一次机会,什么时候出手是最合适的?到底用什么攻击才能够保证一击致命?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加仑抬起头直视面前的实子,他注意到这只实子和其他的实子的不同。 这一只实子的身体明显要“魁梧”得多,而且那些血管不停跳动的肉瘤外面覆盖着角质层一样的青灰色甲壳。 满是骨刺的被灰色筋膜覆盖的粗长脖颈异样扭曲,原本是头颅的地方是一朵由满是脓液的水泡肉花,想必刚刚滴落的液体就是从那里来的吧? 实子除了头不能和身体分离之外就不存在其他任何弱点,加仑曾经用战技杀死了几只靠近营地的实子,可这些怪物难对付的程度超过了他过去所面对的任何事物,包括他的老师伦诺克斯。 排除杂念,只想着完成目标即可……听到头顶芙蕾达用法杖汇聚魔力的嗡鸣声之后,感觉到紧张无比的加仑沉下气来盯着离自己仅有十米远的实子,他缓缓地向右侧身并抬起右脚膝盖,隐约的气流循环流转在他的身边。 因为失去了一只手臂、一只眼睛和上身的大半部分,所以他能使用的只不过是战技中最简单的踢击而已,而由踢击所释放出的镰刀一般的气浪定能够斩下实子的头颅。 如预料般的,芙蕾达声势浩大的杀人魔术只是将猛然前扑的实子掀翻在地。 顶着魔术带来的巨大风浪与震荡,加仑自下而上地抬脚发出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击,由踢击所带来的气浪甚至掀飞草皮露出暗红湿润的土壤。 像是等待着一击似的,一个手臂部分异常膨大的身影忽然从花丛的另一侧跃起,对方从因平衡问题而出现偏差的攻击制造的伤口处,将这只实子的头连同一截脖颈完整地切了下来。 第17章 愿为你牺牲 “呼哧——呼哧——还好没来晚!”气喘吁吁的毕维斯说着将提在手中的头丢到一边,之后他低头调试攀附在手臂上不断冒出滚烫热气的武器,“呼,虽然是第一次用,但是感觉威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也难怪路易斯那家伙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件笨重的武器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被放大了数十倍的野兽的爪,实际它由无数的金属片,铆钉和精巧又复杂的支架构成的。 黑蛇一般的纤维线缠绕在支架之间,关节处的球形设计使得整个武器能够轻而易举地扭转角度,以达到灵活攻击的效果。 作为武器主体的是形铁矿被煅烧锤炼之后才得到的刀刃,其非常自然的呈现出优美的勾状。 负责驱动整个武器的宝石镶嵌在手背的位置上,为了避免过量的魔力撑爆作为媒介的纤维线,尖锐盾牌状的护手后有隐藏释放魔力的管道。 当宝石释放过量的魔力时,魔力会通过这些管道将魔力以热气的形式输送到外部。 这件被取名为“贝西摩斯之爪”的武器只是金属之眼工坊的试作品,它拥有着极佳的攻击性能,可使用时调试的步骤非常麻烦,而且这件武器的反冲力会给身体带来相当大的负担。 当初毕维斯也是纠结了好久才决定带走它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调试完毕并丢弃已经碎裂的宝石后,毕维斯依照意志操纵着贝西摩斯之爪,使它指尖部分像是蜘蛛一样移动,以方便自己转动身体,看向已经倒下的加仑和紧紧抱住他的芙蕾达。 此刻加仑的大半部分身体已经完成与花园的同化,他全身的血管突破皮肤像是树根一样深深扎入泥土,同时他正在失去自己身为人类的意志,再过一段时间在他的脑子里除了赞颂伟大的血孽摇篮之外就再无任何的想法了。 不过在此之前,加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频频朝站在实子尸体上的毕维斯招手。 美得像是陶瓷艺术品的血肉玫瑰和月季在加仑的身体上展枝露叶,除了这些花卉之外,隐约也能看见他的内脏和骨骼也在发生着诡异或者说是恐怖的变化,但芙蕾达完全不把这些变化放在眼中。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哥哥,任由血肉之花在脸上留下血痕,变得如树根那般坚硬的血管刺破她的皮肤汲取鲜血。 芙蕾达没有哭喊也没有求救,就像是放弃挣扎和求生等待死亡一样,她感觉到哥哥的手一直在抓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要把她推开:“足够了,芙蕾达,已经足够了。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活下去。” “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挡在我前面啊!小时候也是,长大了还是这样!我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 加仑的举动让无法掩饰情绪的芙蕾达捂住脸哭泣起来,泪水从她过量释放魔术后出现皮肤坏死现象的手指间滚落,摔碎在她的学徒袍上:“我只是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希望你和父亲和母亲一样突然离我而去,就只是这样的愿望你也没办法让我实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好了!” “啪!”芙蕾达带着孩子气的话还未落下,毕维斯就已经卸下武器抬手给这个不清醒的孩子一巴掌了。 “胡闹!” 毕维斯在捂着脸发愣的芙蕾达面前半跪下来,低头看向嘴唇翕合的加仑:“你刚刚保护妹妹的样子真是太帅了!真的!你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该死的,要是我早来一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和你的妹妹都从这个地方带出去的!你们都能活下去!” “什么都可以活下去啊?毕维斯,你这个时候你最好让他解脱。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家伙就会彻底成为花园的一部分了。” “我以为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进去。”毕维斯头都没回地脱下外套给加仑盖上,他用芙蕾达的法杖为撬棍想把加仑从地上“撬”起来。 实际上这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加仑几乎所有的身体都像是植物的藤蔓一样与土地和周遭的植物紧密结合在一起,最后剩下的只有他的头和从众多脏器中暴露出来的心脏了。 浑身都是血的德斯坦摇摇晃晃地走到三个人的身边,她将手中的匕首朝空中抛起又接住:“大善人,现在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玩笑了吧?如果清醒一点了就赶紧走,怪物的血会吸引来它的同伴。” “你想让我看清什么?”毕维斯问。 “陷入危险环境中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利用身边的一切,放弃作为人的伦理和品德,选择跟随生存的本能。”意识到毕维斯似乎真的生气了的德斯坦抓着脑后的头发说道,她忽然注意到芙蕾达脚边的衣服——那是她原本已经不能穿的外套,现在它居然恢复如初了。 “我说。”德斯坦疑惑地弯腰将衣服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和毛发,她朝着正在擦干眼泪的芙蕾达抬抬下巴,“这是你补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想和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看不起你的,也没有想着杀你……只是……只是太担心你和之前的一些人一样要伤害哥哥和我。我们真的、真的很想活下去找到老师他们。现在一无所有的我们只剩下那两个人可以依靠……还有,真的没有办法救哥哥了吗,毕维斯哥哥?”说到这里,芙蕾达抬头用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神色严肃的毕维斯。 毕维斯在强忍着懊悔与自责的情况下摇了摇头:“没有,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是让他永远睡在这里;第二是杀了他,让他归去。芙蕾达,你要活下去,这是你哥哥的愿望。” “又是选择?我们到底要做多少次选择才能行呢?明明有很多扇门,最终能允许我们通过的只有那么一扇,人生也好,选择归宿也好。爸爸妈妈就是因为生下我才没有钱买下新家,他们早就搬走的话也就不会染上怪病了。这样的话,哥哥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清亮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从芙蕾达的眼眶中滑落,她的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甚至因为抽噎有些断断续续,在场的三人能很清楚地听见她话语中的自责,也有对这种不幸命运的埋怨。 为什么人一定要做出选择,去牺牲某些事物才能够达到某个目的呢?这就是所谓的“平等”吗? “我说,你与其抱怨这么多,不如快一点行动起来。也许就算你不出生,你的父母也依旧会因为得病而死呢?换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有你的话,你哥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沉默了一下后,皱起眉头的德斯坦将手中的匕首塞到怔怔看着自己的芙蕾达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帮她把刀刃对准即将完成同化的加仑的咽喉:“对准这里,一口气切断气管的话能让这家伙少受很多罪。想必与其变成怪物,他应该更愿意死在你的手里吧?”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感觉到恐惧和抗拒的芙蕾达不断地流汗退缩,德斯坦握住她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紧,使她无法挣脱。她只能发问,不确定加仑是否还能给自己答案。 “啊……真是奇怪的人啊。你明明不想和任何人亲近,却还能够露出那种表情。”全身都已经完成与花园血肉之花的同化,只剩下半张脸和脖颈的加仑嘴唇翕张发出沙哑而微弱的气音,以至于德斯坦都需要皱眉凑近了听才勉强能听清楚。 “请带走我的妹妹,她是我唯一的牵挂。她又笨又傻,就魔术还挺像话,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吧?” “我的妹妹啊,不聪明而且还有点任性,可我从来不讨厌她,她是我的骄傲。我们的父母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爱她吧?爱到让我嫉妒的程度……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只是我已经在此生根,无法继续前进了。所以芙蕾达,请放下我这个哥哥,继续向前吧。” “我会负责把你的妹妹平安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的,我保证!”在泣不成声的芙蕾达开口之前,表情从纠结变成决然的毕维斯突然上前拍着胸口认真保证道,他抽出小刀抵在加仑的喉结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外人比较好吧?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对孩子而言还是太残忍了。” “不,这种事就该我来!”神色终于由迷茫转变为决然的芙蕾达在做出拒绝的回答的同时,加大握紧匕首的力度,让刀刃嵌入加仑的皮肤和肌肉,刀刃顺着她横向挥刀的方向割断了皮肤下脆弱的血管与气管。 加仑在明白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之后慢慢闭上眼睛:“芙蕾达,一路平安。”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但是、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几近情绪崩溃的芙蕾达滑坐在地再次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德斯坦伸手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辛苦了。” 深知无法用语言来安慰芙蕾达的毕维斯只能用手摁住她瘦弱的肩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对方些许安慰和力量。 同时他也在斜目观察旁边德斯坦的表情,发现对方正在闭着眼睛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一下——这是非常标准的为死去的人祈祷的动作。 原来德斯坦你还是会尊重别人的吗?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的毕维斯收回目光,之后他转身飞速地将贝西摩斯之爪拆解塞进腰包内:“这个东西已经用不上了……接下来我们得全力逃跑。没想到这座花园的活性化程度已经有那么高了,血肉之实的成熟速度也快得吓人。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我、我会帮忙的!既然继承了哥哥的遗愿,双腿断掉我也要爬出这个鬼地方!”芙蕾达擦干眼泪,大口呼吸,调节心态,暂时把痛苦抛在脑后,像哥哥说的一样活下去。 抹干泪水的芙蕾达靠着手中的法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之后她睁大因哭泣变得干涩的眼睛的同时苦笑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的话,怎么能随便哭呢?” “舍弃的觉悟倒是挺不错的,你要是变成累赘的话可是会被我扔掉的。”德斯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她把那番话咽了下去。 她解开连结手铐的锁链,利索地穿上芙蕾达为自己补好的外套,率先走向花园的深处:“赶紧走,再耽误时间我可就不耐烦了!你现在没有时间为死去的人哭泣,但出去以后可以啊!就算是要成为大人,首先也要学会为什么而哭吧?” 第18章 遗憾 “德斯坦。” “嗯,什么事情?还有你小声一点,走这边!” 虽然本身不会害怕什么东西,但突然被人呼唤名字身体还是会一激灵的德斯坦用手捂住躲在巨大的肉色菌丛后的毕维斯的嘴,等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实子走开后,她才放下手示意毕维斯和芙蕾达继续移动。 知道德斯坦摸过些什么的毕维斯赶紧用衣服擦嘴:“我只是想知道你选了什么而已?到底什么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正确答案?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说到这里的时候德斯坦突然止住脚步,她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大腿骨拨开前面挡路的肠子藤蔓。 此刻他们只要再穿过一片人皮草坪,就能够到达矗立在花园中心位置的漆黑石墙了。 所有人都能看见在粗粝的石墙上镶嵌着一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似乎只要上去踹一脚就能够轻易把它打开。 看到这扇门的时候,毕维斯和芙蕾达忽然不约而同地产生不能靠近那扇门的想法,甚至这种感觉让他们脊背发寒和双脚发软。 德斯坦像是没事人一样掏出藏在衣领下面的钥匙,对着眼前的两人晃了晃:“一口气上吧,我先去开门!你们看见我打开门就赶紧过来!”说完,她兴冲冲地攥着钥匙,冲出花丛开门去了。 “等等!你就让她就这么走过去了?难道你不担心这片草坪上突然冒出个什么吗!” “嗯,既然德斯坦都没有发现什么,说明周围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吧?” 面对一脸惊恐的芙蕾达的疑问,毕维斯只能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他记得德斯坦好像会有倾听周围的声音和嗅闻空气的习惯,既然她能这么放心大胆地跑出去,那么就说明周围应该没有实子或者其他什么有危险的怪物? 芙蕾达用手掩唇看着毕维斯放心的表情,她像是开玩笑似的轻笑着耸肩说道:“真是奇怪,明明感觉你们两个人不熟悉对方,但是却能够无条件地相互信任。这个就是哥哥说的缘分吗?” “也许吧……只是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哪个家伙而已,潜意识里觉得那家伙不会对我做不好的事情。” 虽然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选择相信德斯坦,但毕维斯的确觉得那家伙不是那种非常危险的恶人,就是有些时候做法稍微有些过激。 如果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德斯坦的话就是野兽,她看起来很温顺但也会有露出獠牙的时候。 就在毕维斯和芙蕾达蹲在花丛里小声交谈的时候,哼着歌快跑到木门前的德斯坦已经将钥匙插进锁孔,她单手顺时针用力地拧动钥匙。 只听见门锁内响起一阵锁齿滑动和摩擦的声响,木门自动由外向内打开来。微凉的风从略打开的门缝里吹出,隐约掺带着杂着蔬菜和尘土的味道,没有血腥味就是一件好事。 略微松了一口气后,德斯坦回头大声喊道:“喂,你们两个,我把门打开咯,赶紧过来吧!哦,糟糕,忘记了。” 像是回应德斯坦的呼喊一般,毕维斯和芙蕾达感觉到空气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变得沉重而冰冷起来,同时随着茂密的血肉之花的花丛疯狂地摇曳枝干,大量的血肉之实落地孵化变成各种形态可怖甚至畸形到夸张的实子。 这些长满触手并不断滴落粘液的怪物像是浪潮一样,在发出嘶吼和尖鸣的同时用脚爪和手掀翻泥土从花园中冲出来,扑向三人。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的甜腥味熏人欲吐,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毕维斯拉起还在因为恐惧发愣的芙蕾达,咬牙狂奔冲向那扇被德斯坦打开的木门,同时他愤怒地大喊道:“德斯坦你个白痴!” “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嘛!”德斯坦看到这样的场面虽然没有惊慌但还是流下一滴冷汗,她抓了抓脑袋后摘下左手腕的手铐,抓着锁链的中段将其飞速旋转起来,“别怕,小场面!你们再多跑跑当锻炼身体了吧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要和你解除契约!你给我等着!”毕维斯一边声嘶力竭地冲德斯坦大吼道,一边回头对脸色变得惨白,气喘吁吁仿佛随时会摔倒的芙蕾达说道:“芙蕾达,千万不要停下来,快点跑!就差一点了!” “我,我正在努力!你不要松手啊!”感觉到极度恐惧地芙蕾达根本不敢回头,她知道身后有无数的实子正在摇晃着触手,嘶吼着扑过来,它们正等着她腿脚发软摔倒的那一刻。 她现在绝对不能死,因为死掉的话,哥哥的牺牲就完全白费了! “芙蕾达,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虚无又飘渺的声音从由怪物组成的狂潮中传入全力奔跑的芙蕾达耳中,这致命的魔音就像是死人之国边缘将英雄从深渊底部救起的妻子再次带走的恶魔的呼唤。 亡者的呼唤,充满死亡与重逢的甘甜。 听到这声音的芙蕾达忽然流下泪水,她渐渐松开抓住毕维斯的手,同时对着这个温柔的少年露出笑容:“谢谢你,毕维斯哥哥,但是足够了。” “喂,你干什么!难道你要在这种地方放弃吗?”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转过身抓住回头迎向实子们的芙蕾达,他抓住芙蕾达手中法杖的瞬间,德斯坦掷出的手铐也缠住他的手腕将他向着城堡的方向拖拽。 “够了吧!既然她不想活了就不要管她了!你难道也想死在这种地方吗,毕维斯!”德斯坦在如此喊道的同时将锁链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她双脚分立用力将锁链后拉试图将毕维斯拖拽过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别人死在自己面前,可是你该如何阻止一个想死的人!你到这个地方来应该是想要救人的吧?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应该死!你应经做得够好了,足够了!” “可恶,可恶啊啊啊!为什么!”毕维斯在奋力地朝被实子伸长的触手吞没的芙蕾达伸出手但失败以后,他面目狰狞地发出无奈的嘶吼,最后被德斯坦拖进木门内侧的时候,他闭目握紧芙蕾达留下的法杖:“为什么要放弃啊,明明就差一步了……死在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这是她的选择,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我们。”德斯坦看向木门,如果她感觉没错的话,确实这里存在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第19章 厨房 看着满地枯黄的骸骨,感觉疲倦的德斯坦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叹了一口气之后捡起地上的钥匙:“都走到这里了你还会为那些死去的人流泪?这是作为获胜者虚伪的眼泪,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泪水呢?” “你说话依旧那么难听,这当然是同情的眼泪了!我知道在这里死亡都不复存在,但要亲自动手的话还是有些难以忍受。”伸手抹掉脸上残余的泪水以后,毕维斯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见这个家伙说话能有半分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不过她倒不像过去那样招人讨厌了。 “说起来,今天已经要结束了啊,那么就快重新开始了吧?希望这一次的话,我们能走到最后吧。”想到这里,德斯坦开始掰手指数数。 “呵,看在我们这么努力的份上,想必神也会怜悯我们吧?快走吧,在明天到来之前。” 真烦人,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吗?至于难过成这样吗? 看着不断用手捶打地面,甚至搞得关节淤青出血的毕维斯,感觉到又困惑又无语的德斯坦用小指姆挖耳朵,之后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该走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应该不会想着和那家伙一样要放弃了吧?” “你难道对这件事没有一点难过和内疚感吗!这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也为了寻找重要的人才来到这里,结果什么都还没有做到就死了!” 德斯坦的反应的确令人恼怒,以至于毕维斯甚至被气到直接抓住她的衣领冲她发出怒吼。 注视着毕维斯燃烧怒火的眼睛,德斯坦毫不动摇地嗤笑道:“靠,难不成你叫我去帮助两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废物?我才不要!帮助你是因为你的知识对我而言很重要,不代表我会无条件帮助对我没用的人!大善人,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同情心泛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我当然知道了,可你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最初是你先挑衅加仑和芙蕾达,所以他们两人才会攻击你自保。后来也是你为了报复才把成熟的血肉之实藏在采摘回来的果实里面,刚刚如果不是你随便大喊,说不定那些怪物就不会出现。” 毕维斯真的不能理解德斯坦为什么要肆意胡来,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他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 “啊……”德斯坦有些茫然地捂住发红的脸颊,她后知后觉地眨着眼睛喃喃道:“啊,被打了……你还是第一个敢直接对我动手的家伙呢,有勇气。那么你消气了吗?消气了就快走,在我发火把你撕碎之前。” 对德斯坦的反应感到出乎预料的毕维斯愣住了,他在咬紧牙齿的同时一拳锤在手边的墙壁上:“真是,撒气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 反复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毕维斯借着悬挂在粗粝墙壁上洁白的陶瓷莲花壁灯黯淡灯光,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除了灯光笼罩的范围之外,其他的地方就只有浓郁似墨的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迎接他们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不像是香气,也并不刺鼻和难闻,只是隐隐约约的让毕维斯产生不好的感觉。 “往前走就是了嘛!怕什么啊!” 感觉到万分不耐烦的德斯坦说着直接步入黑暗之中,随后她又从黑暗中走回到灯光笼罩的范围内。愣了半秒之后,她挥拳跺脚嚷嚷道:“什么状况?这是在整我吗!可恶,我就不信了!” “看样子除非找到方法,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绕圈了。” 看着德斯坦幼稚的行为,越发心累的毕维斯用手抚摸附近的墙壁与门板,他在头顶的壁灯的陶瓷花瓣内侧找到那栩栩如生的金丝雀的图案:“果然提示是有用的,不过要怎么用呢?”说着,他试探性地用手碰了碰那个图案。 毕维斯手指触碰到壁灯上那个金丝雀的图案的瞬间,过于刺目的白光突然以那盏壁灯的中心亮起来。 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的德斯坦一把抓住将手挡在面前的毕维斯的衣领,将其用力向后拉,自己挡在面前:“靠,你到底碰了什么啊!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亮?我都快要瞎掉了!” 当强光彻底散尽以后,最先恢复视力的毕维斯看见不断开裂并掉落碎片的壁灯上出现一只金丝雀。 即将熄灭的灯光下,这只鸟儿就像是幻影一样散发着朦胧的光,它在发出婉转鸣叫的同时振翅飞起,在两人的头顶绕了一圈后飞向黑暗深处。 意识到那只金丝雀便是他们离开这片黑暗的关键,毕维斯赶紧伸手拉起因强光暂时失明的德斯坦的手,带着她追着金丝雀冲入黑暗:“德斯坦,快跑起来!要是跟丢的话我们恐怕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你慢点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 虽然看不见面前的路,但德斯坦还是在毕维斯的牵引下依照本能迈动脚步奔跑。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和毕维斯一起狼狈地摔倒在一堆萝卜和南瓜中。 “我的天啊,你们两个冒失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能站起来吗?突然从厨房里出现可是很危险的。” 正当两人晕头转向地躺在蔬菜堆里不能动弹的时候,一只白皙又纤细的女人的手突然从两人的面前递过来,此时视力总算恢复过来的德斯坦下意识地顺着这只手伸来的方向,昂起头看过去。 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将耳朵两侧的头发编成穗状后与剩余的长发一起在脑后高高束起,看上去相当温柔的娇小女性,她那双眼角略略下垂,金色睫毛浓密的茶色眼睛内很真诚地闪动着为“担忧”的情绪。 这个穿着由白纱拼合而成的袖口像是昙花一样展开,身体部分的丝滑衣料贴合身体曲线的洁白长裙的女人身上传来令人安心的茶香,这种香味让人很难对德斯坦产生厌恶感。 觉得有些不爽的德斯坦没好气地挥开女人递到面前的手:“别碰我!” “德斯坦,这位小姐可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 终于缓过神的毕维斯皱眉训斥了别过头去吐舌头的德斯坦后,他带着笑容握住那个女性的手:“感激不尽,我是毕维斯·舍内曼,这位是我的同伴德斯坦。这家伙刚刚失礼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是艾琳娜,欢迎两位来到这里。啊,对了!”艾琳娜在眯眼微笑的同时用力将毕维斯从地上拽了起来,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跑到用石块垒起的烤炉旁边,用专门端烤盘的工具将烤好的苹果派连同烤盘一起从热气腾腾的烤炉里取出来。 烤派被取出来的一瞬间,黄油与烤苹果独特的香气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在这里闲着没有事情做,就借用这里的厨房来做些甜点吃。你们两个来的可正是时候呢!”艾琳娜一边冲一脸惊奇的毕维斯和嘴角开始滴答口水的德斯坦解释道,一边将网状酥皮被烤得焦黄喷香的苹果派切成大小均匀的几块,之后她将其中两份放在餐盘里递到两人的面前:“一起吃吧,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饿了吧?” “感激不尽,艾琳娜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维斯在点头的同时双手接过餐盘。 “唔,好吃!我喜欢!”在毕维斯还在向艾琳娜道谢的时候,德斯坦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苹果派塞进嘴里。 一时间松软的苹果馅连同砂糖的甜味,以及酥脆的派皮中黄油的香味充斥德斯坦的味蕾。 一口将自己的那份大口吃完后,她又虎视眈眈地看向用叉子叉起派细品的毕维斯,摆出一副要上去抢劫的样子。 看着德斯坦小孩子一样的举动,艾琳娜忍不住捂住嘴轻笑起来,她放下餐盘和叉子,穿上放在厨房台面上的粗布花边围裙:“呵呵,看样子德斯坦小姐还没有吃饱,既然这样的话我做千层面给你吃好了!对了,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坐下,我需要花一点时间来准备食材。” “给人做吃的,是好人!”对给自己食物的人会有异常好感的德斯坦乖巧地在放在厨房里的橡木椅上坐下来。 在这种地方做饭? 反应过来的毕维斯犹豫一下后,也在用青灰色椭圆形石块垒砌起来后再放上实木桌板的厨房台面旁坐下来。 他转动眼睛观察这个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厨房:看上去整洁干净的灶具附近放着调味用的香料瓶和堆放蔬菜和面包的竹篮,几年或者几个月熟成的大块奶酪被堆放在桌角。 用于烤制食物的烤炉在厨房的一角,因为位置隐蔽而给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放在最中央的石砌台面上堆放着大量的蔬菜以及水果,而且出乎意料的非常新鲜。做菜用的厨具被按照从小到大地的顺序摆放在挂在墙壁上的铁架上,除此之外还有完全由防虫蚁的木材制成的吊柜,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些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些餐具和干香料吧? 这个厨房可以说相当不错,可毕维斯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有好多熏肉哎,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随着德斯坦的提醒,毕维斯才注意到头顶悬挂着各种熏肉,就比如整的猪腿和牛肋骨,还有熏烤过后再进行风干的香肠。 经不住肉的诱惑,德斯坦干脆扯下一截培根大嚼特嚼起来:“这里感觉完全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嗯,好吃!感觉像是商店里卖的上等货!” “你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毕维斯无语地苦笑起来。 第20章 大厅 两人闲谈的时候,艾琳娜已经手快脚快地将西红柿放入热水中剥掉皮并切成小块,将切成块的番茄放进锅里和已经煎好的碎洋葱,碎大蒜和九层塔末一起炒香熬煮。 熬煮浓香微酸甜的番茄酱的同时,她从篮子里取出新鲜的牛肉剁碎,和去皮切碎的胡萝卜,洋葱碎,西芹一起用热油炒香,之后再大勺加入做好的番茄酱,红酒和清水一起熬煮。 “咕噜咕噜……”炖煮中番茄酱和牛肉酱发出浓稠的咕噜声,听见这诱人声音的德斯坦则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随着制作千层面的佐料齐备,空气中很快出现番茄酱特有的酸甜香以及牛肉酱的咸香,因热气开始流汗的艾琳娜从罐子里取出今早用面粉,盐,豆蔻粉以及鲜奶制成的粘稠白酱,在宽底的烤盘内刷上橄榄油,奶油以及刚刚制作完成的热气腾腾的番茄酱。 “好香啊这个味道,艾琳娜小姐你是厨师吗?”受不了番茄酱和牛肉酱的香气,干脆起身走到对方身边近距离观察千层面制作过程的毕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艾琳娜一边铺上擀好的面皮和酱料,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只是喜欢做吃的而已,我的祖母说过,只有抓住男人的胃才能让他不会轻易从女人身边离开。”说着,她取出专门用来做奶酪碎的工具,准备放些奶酪在千层面上面。 “接下来就只剩下烤了,等待的时候我们来吃一点肉酱面包吧!”看见还剩下一些肉酱没有用完,艾琳娜便把肉酱淋在面包上递给旁边的两人。 早就被馋得不停滴答口水的德斯坦接过面包后立即就张口吃起来:“好吃!肉酱里面有洋葱的味道!我可以!” “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肉,你可真厉害。”毕维斯有些无语地看着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停过嘴的德斯坦,随后他看向托腮露出满足笑容的艾琳娜:“艾琳娜小姐您的心境可真是好,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也能做饭吃。”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艾琳娜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有些羞愧的笑容,“毕竟能来这里还多亏我的丈夫。” “啊,原来您结婚了啊!” “呵呵,这都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喂,有人在靠近厨房,闻味道好像是个有点糟糕的男人。”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无聊坐着的德斯坦突然开口道,她顺便朝厨房门口看过去。 一个面部皮肤松弛,鼻头又大又红,样子长得有点像是表演戏剧的人养的猴子的削瘦男人正气喘吁吁地冲进厨房。 他看见和毕维斯坐在一起的艾琳娜的时候,忽然张大嘴爆发出一声悲鸣,随即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一脸惊讶的毕维斯面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给我离艾琳娜远一点,你这个插足者!” 毕维斯被击中面部向后仰倒的一瞬间,原本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德斯坦直接暴起,她握紧的暴起青筋的拳头,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砸在那个酒糟鼻的男人脸上。 在场的几人只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这个可怜的男人倒在地上,捂住鼻梁骨断掉的鼻子哀嚎起来:“我的鼻子!啊啊啊啊!疼,疼死我了!” “我的天啊,乔森你没事吧?”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艾琳娜赶紧上前去搀扶丈夫。 德斯坦冷哼一声后,向躺在地上发愣的毕维斯伸出手:“喂,没事就快起来,别躺在地上发呆!” “哎,你这个人真是太冲动了!”毕维斯用手指按压酸痛的鼻梁的同时拉着德斯坦的手从地上重新站起来,他看了一眼在艾琳娜怀里哀嚎的那个名为乔森的男人,心想对方真是有福气,居然娶了艾琳娜这样优秀的女性为妻子。 本着道歉的想法,毕维斯走上前去将手指摁在乔森变得紫红的鼻梁上:“失礼了,我来帮你把你那可怜的鼻子治好。” “别他妈碰我!嗯?鼻梁不疼了?”乔森将毕维斯冰凉的手挥开后,发现原本疼痛不止的鼻子忽然间不疼了,也不再继续流血。 他颇为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鼻子,惊恐地起身拉着艾琳娜向着厨房外面退去:“你也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的怪物!你不要过来!你要是敢跟过来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白痴一样的男人,要是遇到危险的话,说不定会第一个逃走呢!哼!可惜那个千层面了,已经烤糊了。” 看着乔森可以说是滑稽的举动,德斯坦忍不住咧嘴嗤笑起来,之后她拍了拍单膝跪在地上的毕维斯的肩膀:“走啦,我们去大厅吧!那里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合作者呢!” “哎,其实早就猜到会遇到不友好的人了,但被当作第三者的感觉可真不好。”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又出现新的人,一方移情别恋引起两个相爱的人的矛盾之类的。说实话想想这些事情还有那么一点戏剧性,可比那些无聊的骑士小说有意思多了!”德斯坦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将手臂枕在脑后走在前面带路。毕维斯跟在她的身后观察城堡走廊。 和毕维斯见过的所有城堡一样,这座城堡内也弥漫着一种严肃古老的气息,似乎只要不经意间就会看见那些穿着古典服装的魔女与巫师从走廊拐弯处出现。 到处都是烛火摇曳的壁灯和银制烛台,铺着松软地毯的地面让人几乎听不见脚步声,漆黑粗粝的石块垒砌搭建起来的墙壁上交错悬挂着装饰用的黑色与浅紫色天鹅绒窗帘。 只有仿佛是在羊皮纸上野蛮生长的黑色线条的画作,窗帘上金色的流苏因为有风吹过而微微摇晃。 绘满各种怪诞花纹的天花板偶尔会发出“咔哒”的响声,也不知是因为有人走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 四周静得有些吓人,就连喜欢吵闹的德斯坦也安静下来,她掀起兜帽挡住面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的长相。 毕维斯看着对方不算宽阔结实,却给人一种安全感的背影,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紧张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眼前终于开阔起来。首先展示在两人面前的是数量夸张且表面凹凸不平的古老立柱,每一根立柱都是由各种生物的头骨垒砌而成的,它们看上去不仅诡异,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美感和恐怖感。 淡金色的纱幔装点在骸骨立柱与华丽的鹿角吊灯之间,和冰面一样光滑的拼花大理石地面清晰可见人的倒影,无论是什么鞋子踩在上面都能够听见清晰的足音。 这里最让人警觉的是大厅周围的墙壁,表面没有任何缝隙,不知为何凹凸不平的暗红色墙壁像是在呼吸似的微微鼓动着, 墙壁上除了悬挂着暗色的天鹅绒窗帘之外,还有无数副用实木相框裱起来的彩绘。 害怕会有危险的怪物藏在暗处,一直在仔细观察大厅环境的毕维斯很注意到那些绘画的内容:这些彩绘全都是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几乎每一张画像的面部都有被浑浊色彩胡乱涂抹过的痕迹,就像是血肉慢慢从他们的身体上剥离出去,像融入水中一般慢慢消融。 像是觉察到两人到来似的,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朝他们看过来。 第21章 受邀者们 被盯得有些发悚的德斯坦警惕地龇牙,冲面前这群人发出不友善的低吼,之后她被身边的毕维斯按住头:“好了,德斯坦。这里的人应该都是被邀请进来的客人,他们应该暂时还算不上我们的敌人吧?” “这位先生还算得上理智。毕竟在这里发生冲突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敏感的人的恐慌吧?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保持理智沉着应对好呢,还是歇斯底里地对抗一切危险好呢?” 轻声说话的是将大半个身体都藏在骸骨立柱的阴影中的人,当德斯坦听见声音后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她只看见对方带有滚金花纹的衣角和烟囱礼帽上的暗灰色羽毛从立柱后一闪而过。 “啊啊,我是不是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好多不认识的人……” “妈妈,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和弟弟都会保护你的!” “大哥,这个地方感觉不太像是有钱人的聚会啊,你看还有那种穷光蛋混进来。” “闭嘴!你不知道有些有钱人就喜欢低调啊!你他娘的给老子把嘴给闭紧了!要是人都跑了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虽然有很多人呆在大厅里等待宴会的主持者到来,但能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氛围下开口说话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经过毕维斯的观察,待在这里的以年轻人为主,甚至还有两个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那两个打扮和说话语气都和强盗无异的壮汉应该是这里最危险的人……如果排除德斯坦这个家伙的话。 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德斯坦一屁股在原地坐下来,她随手掏出从厨房顺出来的火腿肉大嚼特嚼起来:“哈,真是无聊!又要让我们等吗?我现在可是因为没吃到东西很火大哎!说起来,那边两个不是前段时间我在路边遇到的强盗吗?” “你见过?那他们应该不在这里乱来了。”听到德斯坦的话后毕维斯稍微放下心来。 毕竟有前车之鉴,至少能保证那两个男人不会来对付他们两个人。不过,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性在这种地方可能会比较危险,要试着去搭话吗? “这位女士,您没事吧?需不需要喝点热茶冷静一下?我这里刚好有一壶新泡的红茶,想必会很符合您孩子的口味。” 正当毕维斯纠结上前搭话会不会被当成危险人物的时候,一个穿着白领深青色连身长裙和高筒厚底皮靴,腰间系着白色荷叶边围裙的铅灰色短发少女端着放有彩绘茶壶的银托盘,在那位面色憔悴的麻色卷发妇人的面前半跪下来。 少女抬起那双眼神犀利的墨蓝色眼睛,对着眼前的三人露出真诚的笑容:“我是丽莎·林,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女士,还有两位可爱的孩子。” “布鲁克琳·斯凯,这是我的孩子梅和伊莫金。”布鲁克琳感受到面前名为丽莎的女性的善意后稍微放松了下来,她向对方介绍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快点和姐姐打招呼,孩子们。” 高个一点的姐姐梅像是不信任丽莎似的搂着母亲的胳膊对她吐舌头,而瘦小的弟弟伊莫金则害羞地把脸埋在母亲宽松的袖子上。 “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都比较认生。”布鲁克琳抱歉地对丽莎说道。 “两个孩子都很像您呢。你们要吃香草饼干吗?”丽莎说着将手中稳稳端着的托盘递过去。 闻到红茶和香草饼干的清香,三人看上去好像精神了一些,特别是那两个一直像老鼠一样警惕的小孩子,他们似乎都馋得要流出口水了。 “姐姐你长得好帅气哦,就像那边的小哥哥一样!”梅喝着放了牛奶和砂糖的红茶,同时指着站在一边看德斯坦加餐的毕维斯说道。 突然被夸的毕维斯下意识地望向朝他看过来的丽莎,他没想到居然会有小孩夸他长得帅的——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毕维斯才注意到丽莎的确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性,她的眉眼就像是用砂石打磨过一般的锐利,面部的轮廓也接近男性看起来棱角分明。就算是穿着淑女范十足的女仆服,也不难看出她坚实的身体经历过千锤百炼——就像德斯坦一样。 扭过头看了毕维斯和在地上摊大字的德斯坦一眼后,丽莎笑着对面前脸蛋通红的梅和闷头吃饼干的伊莫金竖起右手食指,她俏皮地眨了眨右眼说道:“我知道我的确长得很帅气,但夸女性的时候要说好看或者漂亮哦小妹妹!还有不要学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地上很凉会生病的!”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姐姐的饼干!伊莫金,别光顾着吃,快点给大姐姐道谢!”梅一脸崇拜地望着丽莎,然后用手肘戳了戳弟弟,示意他好好跟丽莎道谢。 “嗯呢,谢谢姐姐的饼干,很好吃。”伊莫金红着脸小声道谢。 “哈哈哈哈,你们喜欢就好!这些本来是给那个大混蛋准备的,不过我觉得没那个必要,还是给你们吃吧!” 丽莎发出爽朗笑声,她摸了摸面前两个小孩的头,随后起身向着露出感激表情的布鲁克琳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必向我道谢。还有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您就到西北角来找我,我会尽量帮您和您的孩子们的。” “德斯坦,你看看人家,又帅又温柔还会说话。”目送丽莎离去的毕维斯用脚尖踢了踢德斯坦说道。 德斯坦在耸动鼻翼的同时切了一声:“这是‘猎人’的本性使然,那些家伙就是喜欢帮助别人,我可和那种伪善者不一样!还有这里的可不止是人类,还有其他的家伙在,你最好小心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帮你!” “比如说?”毕维斯挑眉。 “比如说我这个‘魔女’啊,小帅哥。在这种地方遇到西恩蒙特家族的小骗子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只骨节分明,肌肉线条清晰且结实的手臂绕过毕维斯的脖子并搭在他的肩膀上。 第22章 魔女 “比如说我这个‘魔女’啊,小帅哥。在这种地方遇到西恩蒙特家族的小骗子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毕维斯注意到这只满是诡秘纹身的手臂的手腕上,戴着三只由彩钢和蜡石制成的雕花手镯。 看着这三只眼熟的手镯,毕维斯感觉鸡皮疙瘩爬遍全身,他立刻扭头看去并露出谄媚的笑容:“爱丽安娜大人,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哟,毕维斯小骗子。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吧?你过得还好吗?” 毕维斯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如同蕴藏浩瀚的玫瑰星云,仿佛银丝构成的睫毛浓密如扇的暗蓝眼瞳。 悄然出现在毕维斯身边的是个长相极其妖艳的男人,他一头璨若星河,难以辨别具体颜色的顺滑长发十分随意地用镂空海螺的头饰草草盘起。 他小麦色光滑的皮肤上用闪光的金粉抹出光斑的形状,侧脸抬眉之间,这些光斑也会随之黯淡或者闪光。 除了金粉之外,男人的手臂与从衣服镂空部分暴露出来的腰部皮肤上,还有树木年轮一样复杂而紧密的淡青色刺青,这些图案在他的身体上如同衔尾蛇一样回转,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德文·耶西是大陆上最出名的魔女之一,在许多有关魔女的传闻和童话故事中,他是唯一一个会为他人带来幸福与好运的魔女。 实际上,爱丽安娜并不会给他人带来好运,他拥有永生和传承历史的力量,在部分远古流传下来的魔书中,也有将他的名字作为咒文的一部分的禁咒。同时作为原初魔女的长老之一,他在魔术师家族中相当出名,尤其是西恩蒙特家族。 学习魔法的起源与发展历史的时候,毕维斯曾被老师告诫过要尽量避免与永恒的魔女相遇。 这一代的家主路易斯·艾登,她在众生之盟的定期会议结束后偷走了爱丽安娜的魔法,导致这位魔女在进行传承仪式时失败。 也正是这个小小的失败,让这一代的魔女成为男性。不过说实话,这一代的永恒魔女俊美的面容和出自名家之手的大理石雕一般比例完美的身体,也足以让他与历代的永恒魔女相媲美,甚至因为拥有男性的身体,看起来刚健和硬朗,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你给我离毕维斯远点,他是我的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的德斯坦下意识地远离爱丽安娜,伏低身体对其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背后冷汗直冒的毕维斯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站直身体任由爱丽安娜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他不停地对德斯坦挤眉弄眼,让她稍微安分一点。 看到德斯坦猫咪炸毛似的举止,爱丽安娜差点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德斯坦身上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还特地仔细上下打量她一番:“嗯,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里流动的血还挺不得了的,只可惜那些血已经太稀薄了。有这样的同伴,你也不会有那么容易死了,毕维斯小骗子。哎,像我这个老年人恐怕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等某个人多努努力咯!”说完,他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摊在毕维斯身上,差点把人直接压倒在地上。 “您可是……原初的魔女,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困得住您!咳!”毕维斯咬牙撑住,避免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惨剧。 “魔女就了不起啊,你还是魔术师呢!你敢试试在这里使用迁跃瓶吗?”爱丽安娜轻笑道。 当然不敢,日记里面警告过毕维斯千万不能在庄园内部使用迁跃瓶,在这里任何设定好的魔法和魔术都会失效,贸然使用的话根本没人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失踪也许都算最好的结果吧? “脚踏实地一些吧,多动动脑子,也多去了解一些人。在这里虽然谈不上合作,但危险的时候多几个人也比一个人要安全得多。我先走了,去休息一下。”说到这里,爱丽安娜重新站直并拍了拍脸色不断变化的毕维斯的肩膀,然后拖着衣摆长到地上的白色长袍消失在毕维斯的视线之内。 见那个可怕的家伙离开,德斯坦也不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啧,真是让人讨厌的家伙!毕维斯,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可怕的人的?” 原初的魔女居然亲口承认他的力量无法离开这里,而且还提醒要注意了解别人。难道这里有什么危险的人物吗? 毕维斯在思考的同时再次开始打量聚集在大厅里的人,除了德斯坦认识的两个强盗模样的男人和那个眼神气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女仆之外,他并未发现特别值得人注意的家伙。 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很普通,当然也可能是有的人很擅长隐藏自身的实力。 “毕维斯,那些油画有血和腐烂的味道。”德斯坦指着那些悬挂在墙面上的画作说道,“还有墙壁在动,我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稍等一下,我看看日记。”自从遇到加仑和芙蕾达以后就再没动过日记的毕维斯说着立刻翻开日记,开始查找与此情此景相关的记载。 “多谢神的护佑,我们终于平安来到会客大厅。这里真是一个奢侈的地方,诡异和奢侈程度也不比外面的花园低。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其中也有不少贵族和魔术师,甚至是佣兵和一无所有的穷人。庄园似乎不在意受邀请者的身份,它只是不断地将那些渴求什么的人带到这里来。” “和部分人交谈过后,我才知道他们都是从不同的通道来到这里的,这就意味着我们说不定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不过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休息,长时间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会害死自己。” “好在这里有不少空闲且安全的房间,房间里的床非常舒服……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看到日记的你能够得到安稳的睡眠。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可能的将看到的情报写进日记里,这有可能救你一命。” 看完日记的毕维斯合上它对德斯坦说道:“德斯坦,我们走吧。” “啊?去干嘛啊?”德斯坦歪头问道。 “去休息,这里有可以用的房间。我们顺便也给那位夫人说一声吧,看她的样子可能会随时崩溃。” “哦。” 第23章 休息 “大哥哥,谢谢你!这下我妈妈和弟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妈妈和弟弟都已经睡下,梅只能一个人向好心把他们带到二楼客房的毕维斯表示感谢。 看着面前这个普通平民装扮,脸色而有些憔悴的女孩,毕维斯忽然想起过去还没被西恩蒙特家族接收的自己,他在露出柔和笑容的同时将手放在梅的头上:“没关系,能帮到你们我就很高兴了。梅,希望你们一家能够在这里平安度过。” “嗯嗯,那我就先回房间啦!大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吧!”脸颊有些泛红的梅说完后关上客房的门,之后毕维斯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 “梅很聪明,如果有机会推荐她到金属之眼来学习就好了。现在我们那里可缺这种年轻的小姑娘。” “她应该才十二岁吧?那么小的孩子金属之眼应该不接收才对,你是不是对人家图谋不轨啊!” “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我只是看好她而已,没别的意思。” “哼,我也只是工作需要而已。我对你说的那个金属之眼可没什么坏心思。” 把那位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送进了二楼空闲的客房之后,感觉到全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样酸痛的毕维斯和不断打呵欠的德斯坦也回到房间。 说句实话,毕维斯没有想到城堡内的客房会这么奢侈,甚至比他原来住的房间更加宽敞。 用混有金粉的彩色颜料绘出艳丽花卉的墙壁上,具有收藏价值的青鸟壁灯内附带着非常古老的照明魔术,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微暖的橙色灯光中。 即使是简单观察,他也知道那些雕饰华贵的家具全部用的是非常珍贵的木材,只可惜他对这些了解并不多,也只能勉强判断出有麝香白木而已,因为触碰这种象牙白的木头就会有香气残留在手上。 带着纱帐和骨白色立柱的猩红床铺,还有天花板上那繁复的类似眼睛的图案,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一切都令人原本就不大喜欢这座城堡的德斯坦感觉更加不安。 只见德斯坦像是狗那样到处嗅来嗅去,甚至还直接打开角落的衣柜检查,结果她才刚拉开门,就被衣柜里面涌出来的各色礼服直接淹没了。 “我去!你这是在干嘛呢?”看到德斯坦在衣堆里挣扎的狼狈模样,只感觉哭笑不得的毕维斯赶紧上前去把人从衣服堆里拖出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在那堆散发出霉味的衣服上。 从衣服的款式和所用衣料就可以看出那些礼服非常奢侈,就连花卉的刺绣都像是真的一般。最主要的是,衣服的隐蔽处还有用金线缝制的切斯特顿公爵的枫叶与鸟羽家徽。 这些衣服似乎是早就放在这里等待谁穿上似的,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被留在这里从未有人穿上过。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细想都令毕维斯感觉毛骨悚然。 感觉到背后有点发凉的毕维斯赶紧把这些衣服塞回到衣柜里面,然后再用椅子卡住柜门:“德斯坦,没事我们还是别把这个衣柜打开了,我感觉有点可怕。” “哦,好。”还没从被衣服淹没的窒息感中缓过神来的德斯坦躺在厚实的地毯上说道,之后她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你没发现床四角的立柱都是骨头吗?看样子像是骨角鲸的,啧啧,那玩意在黑市卖的可贵了!” 感觉耽搁的时间太多了,赶紧把床铺上的枕头和被子铺在地上的毕维斯随口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些东西很值钱,我们也带不走它们,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毕竟人死了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怎么老说死什么死的……要不还是你睡床上吧?我就找把椅子坐着就好,在这种地方我不是很睡得着啊!”德斯坦说着走过去把毕维斯铺好的被子和枕头丢回床上,随后她单手把朱红色的椅子拖到门边,用椅背挡住反锁的门。 “啥?我睡床上?可是你是女孩子哎,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呸!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佣兵可是要在荒野上吃饭睡觉的!给我把衣服脱了躺好,别那么多废话!” “衣服我自己来!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折腾好一阵的毕维斯终于在床上躺下来,床比他想象的更软而且没有任何异味甚至是跳蚤,他很快就放松下身体昏昏欲睡。 睡觉之前,毕维斯下意识地翻身看向坐在椅子上咬指尖的德斯坦。 表情还是不太好看的德斯坦被盯得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她干脆扭过头去瞪着那人,看他还想干什么:“怎么了,你看着我不睡觉是什么意思?再这样看着我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别那么凶啊……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却拥有那么强的力量。”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知道对方真会这么做的毕维斯在被窝里颤抖一下,随即他有些不甘心地感叹道:“要是我也有你那么厉害的话,是不是就能帮到很多人了呢?” 调整坐姿将双腿搭在扶手上的德斯坦托腮不屑道:“就这?我倒是羡慕你的脑袋还挺好使的,能很快想清楚很多事情。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快接受熟悉的人的死亡,我见过的很多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表现的歇斯底里。” 仔细一看才发现德斯坦真的像个小孩子啊……不对,是小豹子?嗯,其实也不像。 毕维斯感觉到困意像是海水一样涌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害怕失去,无论失去的东西是否重要,一旦失去就基本无法挽回了。人会变得歇斯底里绝非是有原因的,德斯坦,你应该尝试去更多的理解别人。” “之前叫我去理解别人,好好活下去的老家伙已经死掉了。说起来,你和那个老东西有一点像,自以为是的帮助别人,把自己放在救助者的位置上,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德斯坦打着呵欠说道。 “哎?怎么死的?”毕维斯愣了一下。 “我亲手杀死的,那个老家伙说杀死他就是我的‘最后一课’。虽然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照做了。”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德斯坦微微昂起脸露出嘲讽的笑容,“明明连匕首都拿不稳了却还要做这种事情,真是活该!” 这又和那个为加仑默哀的时候不同了,毕维斯莫名觉得德斯坦似乎真的很痛恨她口中的那个老东西,可为什么又感觉到她似乎很孤单呢? 知道自己与德斯坦并非同一路人,选择不再继续深究的毕维斯无奈地笑道:“早知道我不该说这件事情的。一旦谈起悲伤的话题,人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不过我希望在这里,会让人伤心的事情可以少一些……” “之前还夸过你聪明呢,现在收回这句话应该还不迟。”注意到毕维斯已经睡着,脸上倦意瞬间全消的德斯坦悄无声息地起身摸到床边,她摘下手铐将手伸入他的被窝。 过了几秒后,德斯坦将毕维斯压在身下的日记抽出来。 第24章 不安的呓语 “从刚刚开始就很在意,我好像能看见日记上的字了。为了以防万一,让我来确认一下。”德斯坦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蹲在地上随手翻开日记,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真的能看见日记的内容。 明明之前还看不到的,难道是和这家伙结缔契约的关系?手镯确实难看了一些,报酬还是挺不错的嘛! 说起来这本日记原先有那么多页吗?德斯坦记忆力不算太好,可她还是能确定一开始这本日记只有差不多一指厚。可现在这本日记好像变厚了,而且多出来许多用布条制成的简易书签。 德斯坦翻到被毕维斯折起来的那一页的后面一页,小声读起来:“我看看……” “在城堡里休息了一夜的人似乎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包括我。从吃早饭开始,就有人不断在抱怨早饭味道不好和身边人的吃相太难看,甚至有人因为不小心比别人先一步拿了一块面包而挨打。” “这个地方真是可怕,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得焦躁且易怒,对周围的一切敏感得像是觅食的老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但愿能在之后找到解决的法子吧。” “我认识的同伴就像不认识我一样无视我的搭话,我和母亲恢复到之前的孤立状态,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夜晚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影响我们,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城堡中的阴影。” “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嘛,亏我还特地把你拿出来看。毕维斯的家人怕不是已经死了,这种地方普通人恐怕活不过三天。” 再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全是各种各样怪异又抽象的炭笔图后,德斯坦撅着嘴合上日记,把它塞回到毕维斯的身子底下。 折腾了半天,毕维斯还是睡得这么香,德斯坦都有点羡慕他的睡眠质量了。 感觉几乎没有什么收获的德斯坦盘腿坐在靠椅上,抱着手臂低头认真思考起来:“嗯哼,感觉他们的症状就像是我的病一样,可我听说这种病只会出现在孩子身上,所以可以排除了……难不成是早饭有毒!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没有什么事情比不能吃早饭更可怕的了!” 正当德斯坦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下浓厚的阴影开始像活过来一般蠕动起来。 无数章鱼触手一般漆黑的影子沿着毕维斯垂到地板上的被子向上蔓延,然后这些诡异的影子围绕毕维斯发出诡异沙哑的呓语。 那是不知失传多少年的古老语言,它空灵回转,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无论什么人听到这呓语声都会感觉到思维极度混乱,内心焦躁不安。无处释放的怒火会冲破人的头脑,让他们做出冲动疯狂的事情。 恐怕这些影子不单单出现在毕维斯的房间里面,其他人大概也都遇到了这种情况。 正当毕维斯因为那不可名状的呓语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的德斯坦突然抬起头来,之后她双眼瞳孔瞬间收缩成针状,原本沿着墙壁即将延伸到她周围的影子立即停下来,就像是畏惧她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我有一种不爽的感觉。”从椅子上跳下来以后,德斯坦抽出绑在身上的匕首,甩手将它们朝着背后的墙面掷出,想看看这些影子会有什么反应。 那些触手一般的影子受到攻击之后迅速回缩,仅仅留下一根在床底阴影的外围蠕动徘徊,同时这个影子的边缘还裂开口子,滴落下口水一般粘稠的液体。 “哟呵,居然不是影子,而是伪装成影子的东西!我就说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居然不敢直接现身,简直和老鼠一样!”德斯坦看着影子的变化挑眉。 “被蜘蛛女神诅咒的龙之子啊,你就不想摆脱那个恼人的诅咒吗?呵呵呵呵,我可是看见你被那诅咒折磨的很惨呢,说不定下一次再使用那个力量的话,你就会死掉哦?只要你向我祈祷,我就帮你摆脱她的诅咒。只要祈祷就可以,我不会向你收取其他代价。” “你算什么玩意,我凭什么要向你祈祷?就算是在无所不能的神面前,我也从来没有祈祷过!”德斯坦被这番鬼话逗笑了。 “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有办法让你向我屈服,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龙之子,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你胡说八道!给我闭嘴!”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德斯坦伸手一拳捶在那最后一条没有溜走的影子上,下一秒血肉被撕裂的疼痛让她迅速地抽回手。 居然被那影子咬伤了?那家伙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危险的多。德斯坦很清楚就连震钢都不能一次性破坏附着在她身体表面的魔法薄膜,可这个影子居然咬破她的手掌让她感觉到疼痛? 德斯坦皱眉看着受伤的地方,确认伤口没有发黑也没有流太多血后收回手。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体验,同时也让德斯坦更加明确意识到古堡里面绝非只有她们这些客人而已。也许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是想把他们当成食物,折磨完了再一口口吃掉。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把所有有威胁的家伙全部都杀了,这样的话,我就安全了!好可怕,这里的东西都好可怕…… 杀了他,杀了毕维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瞬间感觉全身战栗的德斯坦在背靠着墙壁的同时双手捂住头,似乎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不知为何头脑内的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疯狂地叫嚣。 疯狂的冲动充斥德斯坦的身体,让她很想破坏掉眼前的一切。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所谓的有威胁的家伙而做的准备。如果控制不住身体的话,毕维斯就会在今天被她撕成碎片。 这也许是那个古怪声音的影响,好在这还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过了好一会后终于控制住杀意的德斯坦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之后她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苦笑起来:“这个该怎么和毕维斯那家伙解释呢?说不定又会被骂一顿吧?感觉这个地方好像比我想的要复杂的多啊。” 第25章 夜话 大厅内。 重新穿上干练的猎装的丽莎收回从手掌根部伸出的骨刃,厌恶地冲留下大片黑色污迹的墙面吐了一口口水:“这个破地方到底都藏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破东西!要不是我警觉的话,恐怕也会变成那个白痴的样子吧!喂,吸血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丽莎扭头看向大厅另一边倒在地上不断狂笑和用头部用力磕击大理石地面的两个壮汉,从刚刚开始那两个家伙就变得不太正常了,一直都在狂笑和抽搐。 “丽莎,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必须要尊敬地叫我侯爵大人,当然主人也行!还有,你这种粗鲁的说话方式只会给我丢脸知道吗!吸血鬼那种肮脏卑微的眷属怎么能和我们这些高傲的血族等同!” 翘腿坐在与丽莎距离不远的座椅上休息的男人说着用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地板。 “管你是吸血鬼还是血族,要不是你这个家伙,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还有我们说好了的,等离开这里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了!”额角不断冒起青筋的丽莎回头,恶狠狠地指着将自己买回来当女仆炫耀给别人看的大混帐血族呵斥一顿。 丽莎面前的血族是近段时间才在家族中被封为侯爵的“年轻一代”,按照猎人的说法就是成为血族不过三四百年,力量不强而且对自己的家族了解其实也甚少的小孩子。 “丽莎,你的脸又红了。” “闭嘴!小心我砍下你的头!” “好好好……” 罗德尼·尼科·托瑞多在大多数女性眼中看来的确十分很英俊,他有着一头修剪得非常精细的银白色短发,脑袋右侧垂着一丝深灰色的长发破坏发型整体的和谐感。 丽莎经常能够注意到罗德尼苍白的皮肤在黑夜中散发出莹莹的光芒,细长叶形的银白色眉毛下,眼眶深邃的浅金色眼瞳偶尔会变得像鸽血红一般。 大理石雕刻出来一样的鹰钩鼻和饱满圆润的嘴唇总是在引发少女的幻想,实际上其中只能喷出烟草味和恶心的血腥味,这家伙是个完全不会对自己不欣赏的人说甜言蜜语的直率人。 “快点把衣服给穿好,别把你恶心的肌肉露出来!”丽莎说着将外套丢在罗德尼的脸上,“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这又不是在你的领地上!” “呼,丽莎你的手就像是砂纸一样粗糙,你是不是该用蜂蜜和药草保养一下了呢?”如同往常一样,罗德尼又抓起丽莎的手贴在脸上,惹得对方耳朵发烫并在他的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 “哈哈哈……”计划得逞后,罗德尼才在得意坏笑的同时伸出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托着下巴说道:“就算自由了,你又能去哪里呢?沙漠?海边?冰原?在我这里好吃好住,而且还有美男子可以看不好吗?” “猎人的灵魂永远是自由的,任何的囚笼都无法囚禁我们,而且我们是为了拯救他人而存在的。”丽莎说到这里的时候便毫不客气地甩开罗德尼抓住自己的手。 “更何况,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丽莎看着自己的手腕说道。她的手腕上红色根状的伤痕已经越发明显,再过不久她就要二十五岁了,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挺过第二次蜕变。 “爸爸,猎人到底是什么呢?我没觉得我和妈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丽莎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一年才会回家一两次的父亲,他们为什么会被人称为“猎人”。 当时父亲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而是开始教她如何打猎和怎样在野外生存。 虽然那都是非常辛苦和困难的事情,但是丽莎却觉得非常有趣甚至热血沸腾。正因为如此,她很快就成为村子里最好的猎手之一,可技术却总比自己的父亲差一点。 她从未为这件事情觉得不甘心,而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有一天会超过父亲。 离开村庄至今也有十多年了,丽莎依旧记得父亲那张神色严肃又有些沧桑的脸和粗糙温暖的大手,以及他对她说话时温柔平稳的声音。 “丽莎,我的孩子。现在你可能还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在狩猎时感觉到心潮澎湃,某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变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到了那个时候,你要用你的力量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得到力量的代价。” 回忆着过去的丽莎不知不觉地将手放在被衣领挡住的金属项圈上面,正是这个该死的项圈让她不得不服从于罗德尼那个风流成性的混蛋,好歹对方没有做出越界的举动:“虽然是答应了父亲要那么做,但是首先我也要解决债务问题才行啊……” 正披散头发躺在客房里的大床上休息的爱丽安娜听见敲门声后没有起身,而是对着空气懒懒地说了一句:“伊曼纽尔,快去开门,应该是客人来了。” “你个懒鬼,到底你是怠惰还是我是啊?”利用魔法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男性在发出抱怨的同时打开了门。 门外对此毫不见怪的少年压了压头顶的礼帽,握着手杖走进屋中。 他在床边站定将手放在胸口上行礼:“打搅您了,没想到我们能在这种地方碰见。要不是我们并不相信命运的存在,我还真应该说一句感谢命运女神的安排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掺和进这件事里面来,按理来说现在你应该还在为那些可怜人解决烦恼不是吗?我猜猜看,应该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吧?这次又是谁?” 爱丽安娜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将肌肉轮廓完美的身体用被子稍微遮了遮,他示意克莱因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会:“不管是谁,他对你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您猜得很准,的确是和我亲近的人相关的事情。这次我是为了通过试炼才进入这里的。”少年用白色手帕捂嘴轻咳几声后说道,“我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是救人。” 看见少年认真回答问题的模样,爱丽安娜忍不住弯起嘴角轻笑几声,他伸出戴着黑曜石指环的食指指向对方的胸口:“真是傲慢。万物皆无永恒,就算你努力去挽回一切也无济于事不是吗?还不如和我一样当个旁观者,而且这里有些人不见得值得你来救。” 就在少年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空气中再次传来那个富有磁性但语调慵懒的男音:“就你这样还旁观者,还没等事情发生就已经睡着了……哎呀!” 隐藏在空气中的人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爱丽安娜放在床边圆凳上的黄金酒杯砸中头,暗红的酒液浸染他逐渐显形的衣服。 从空气中逐渐暴露出真实样貌的存在那头质感与丝绸类似的长发颜色十分奇异,并且未给人丝毫的违和感。 他的头发头顶到耳朵上半部分的颜色为珠光粉色,从耳朵部分到肩膀部分的头发是鳞蓝色,再往下的头发又是珠光粉色,同时两种颜色之间过渡非常自然。棱角分明的“v”形弯角从他头的两侧伸出,并叠加融合在一起。 更为奇异的是其银蓝色细腻的皮肤,这明显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肤色。 “现在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休息时间,托你的福,我可是根本没敢睡!”当这名为伊曼纽尔·斯顿·莱的恶魔张开嘴打呵欠时,少年注意到对方水银色的牙齿和与唇色同色的舌头,而且他的舌头两侧有鳞片形的角质层,舌尖上还能看见小颗粒肉瘤状凸起。 这位恶魔与人类最为不同的地方是他右侧脸上有三只眼睛,并且眼睛巩膜部分为暗红色。 他虹膜呈现亮黄色,黑色瞳仁呈尖针状,周围环绕同色条状花纹。他左脸眼睛为正常人的眼睛,眼角有一颗黑色的小痣,而且眼下还扫一层淡银色的颗粒状粉末。 看清面前奇异但同样貌美的男性的全貌后,少年很快确定对方的身份:“没想到您也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而且还是初始的七原罪之一的怠惰。” 他没有记错的话,伊曼纽尔的食物是生物的骨骼和各种矿石,对方是七原罪恶魔中唯一一个对人类灵魂兴趣不大的家伙,甚至就连和人类做交易的想法都没有。 伊曼纽尔不知从哪里掏出手帕咬在口里,开始流眼泪哭诉自己的遭遇:“这个臭男人就因为我把他的黑曜石指环给吃掉,就诅咒我变成了半人类!要不是他的话,我早就回死人之国去了,谁还会呆在这种可怕的地方?路西法那家伙都死了,像我这样的小可怜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啊!” “你说什么?傲慢死了?” 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瞬间变了脸色的少年起身快步走到还在咬着手帕哭泣的伊曼纽尔面前,用力揪住对方的披风领问道:“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七原罪的恶魔怎么可能会死亡!” “你不能因为我貌美就随便欺负我!我只是说了事实啊,路西法那家伙的气息突然就消失了,我也很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少年的威胁下瑟瑟发抖的伊曼纽尔连眼泪都忘了流,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摆弄起耳饰。 这个外形为镂空叶片形的耳饰上,有复数螺旋状的花纹和带着小钻石的银花,末端开口处缀有带有黑水晶倒立十字架的银链,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恶魔应该拥有的物品。 少年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不断摇晃的银链上,几秒后,他毫无征兆地软倒在伊曼纽尔的怀中。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身体状况那么糟糕还来这种地方逞英雄!喂,爱丽安娜,腾个地让这个小家伙好好休息一下。”伊曼纽尔轻松将少年意外很轻的身体抱起后,随手将其放在往床边上挪了挪的爱丽安娜的身边。 他有些浮夸地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扭头对爱丽安娜说道:“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离开这里了呢!” “谁知道呢,如果变数太多,说不定所有的循环都会被打乱。也许你说的对,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爱丽安娜点头赞同道,“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容易。” 第26章 早晨? “嗯,该起床了……约翰,现在几点了?额,对了,这里是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来着,不是在金属之眼的工坊……德斯坦,你还在吗?德斯坦?” 躺在床上的毕维斯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惊醒,他下意识地抬臂遮挡面部,开始摸索被角准备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换衣服,但是却因为没有听到德斯坦的回复流下冷汗。 “德斯坦,你没事吧?”毕维斯猛地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此刻他才意识到房间安静得出奇。 没有人答话,原本靠着挡住房门的座椅守夜的德斯坦在将近天明的时候也睡着了,她彻底安静下来的样子看上去比之前相差甚远,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乖巧女孩。 要不是毕维斯亲眼见过这家伙残酷无礼的模样,他恐怕也无法把对方与“怪物”以及“杀人魔”这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不过亲眼见过德斯坦干掉怪物的样子后,他倒是也觉得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这么害怕她。 为什么一个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德斯坦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德斯坦,毕维斯换好衣服后小心地在对方面前半蹲下来:“哇,眼睫毛好长,不愧是女孩子,仔细看看皮肤也还是不错啊……嗯?这个是什么东西?” 距离近了果然不一样,毕维斯不仅闻到德斯坦身上类似野兽的骚臭,还看见对方扣紧的筒状衣领之下,一个不合乎她整体衣装风格的金属物品在闪着微微的寒光。 担心会把人惊醒并考虑到自己的手骨安危,毕维斯没敢直接动手去拿。 “你又在盯着我看了,是不想要眼睛了吗?”突然间睁开眼睛的德斯坦瞪着毕维斯恶狠狠地问道。 “额,我只是打算叫醒你,没别的意思!还有刚刚你没听见钟声吗?”毕维斯赶紧举起双手解释道。 “切!以前老头子给我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离一个女人很近的话,他不是有贼心就是有色心,你得感谢你现在还是我的合作伙伴吧!换做是别人的话,现在我应该已经咬断他的喉咙了。”德斯坦狠狠地瞪了一眼讪笑着站直身子的毕维斯后也站起来,但她还没走几步就差点因为脚软摔倒在地。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毕维斯上前抓住她绑着碎布的手问道:“你的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挂了一下而已,之前我也没发现,昨晚在你睡觉的时候才看到,所以就自己包扎了一下。”德斯坦不擅长说谎,不代表她不可以隐瞒一部分事实。她本想甩开毕维斯的手,可对方却不愿意松开。 她手掌上的伤的确是被“挂”的,只不过伤到她的不是物品,而是某种她并未知晓正体的怪物。出于谨慎起见,她想自己先调查一下再告诉毕维斯。 “伤口就得好好处理才行!最起码得防止伤口恶化!”毕维斯不由分说地把推开椅子准备出门的德斯坦拉回来,之后他从压缩空间的口袋里拿出一瓶烈酒。 “虽然很可惜,但是用酒处理这种伤口再合适不过了。对了,淋酒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你不要乱叫。”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丁点就疼痛大哭大闹的!而且我伤口好得很快的,你别浪费了好酒,真可惜啊……”虽然百般不乐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但见毕维斯那么热心,也没有任何拒绝理由的德斯坦也只能托腮撅嘴等待对方的处理,同时她还在咋舌可惜那瓶可能卖价颇高的好酒。 以前那个老头子就不准她喝酒,说什么她喝了酒以后就会做坏事,可是她睡觉明明很老实啊! 毕维斯显然是处理伤口的好手,只见他毫不手抖地将酒水淋在德斯坦露出血红肌肉的伤口上,立即将多余的酒水擦干,涂上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并在不影响德斯坦手指活动的情况下,缠上透气又有弹性的绷带:“伤口不处理好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而且一瓶好酒我还是负担的起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嗯,有钱人呢,真可恶!” “我可是听说当佣兵也很赚钱啊,你们做的工作不仅仅是护卫,有些大人物想要杀掉某些人不也是……”说到这里,毕维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闭上嘴。 意识到对方似乎有话想说的德斯坦抬了抬眉毛:“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烦人!”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之后她就不会再回答自己了。 犹豫一下后,毕维斯伸手指着德斯坦的领口问道:“刚刚我看见你脖子上戴着什么饰品……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什么饰品?”似乎很意外毕维斯提的问题和想的不太一样,德斯坦愣了一下,她随手把藏在衣领下的那个制工极其精美的正十字架拉出来摊在手上:“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东西,不过我有一点想不起来是谁送给我的了,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可是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吗?” 嗯,那个外形和材质,应该是教国某位神父的所有物吧?虽然对教会的相关事情了解的不多,但是毕维斯隐约记得每一位在教会任职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外形可能不大相同,但一定会采用相同的材料——莹铁,也就是可以储存人的魔力的金属。 只要佩戴者一直将十字架携带在身上,他们的部分魔力就会寄存在十字架里,并在佩戴者遇到危险的时候以爆发的形式释放出来。 代表信仰的十字架内寄托着除了佩戴者全部的信仰之外,还有守护他人的心情与力量,神职人员把自己的十字架赠予他人,只能说明那个人需要被守护,或者被赠予者与十字架主人的关系极为密切。 可是怎么看德斯坦也不是需要被守护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被毕维斯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德斯坦撇嘴说道:“你的眼睛都快发光了……给你说了我忘记是谁送的,还有我听见外面似乎大家都聚在一起咯,我们不应该也去看看情况吗?” “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件事情了!快快快,走了!”毕维斯急匆匆地向外走去,结果刚转头就撞在床柱上。 “切,果然夸你聪明的那句话应该收回去……”德斯坦无语地越过对方走出房间。 第27章 主持人 大厅内的陈设依旧未变且诡异气息弥漫,大厅中央竟多了一张铺着漆黑蕾丝桌布的长餐桌。 这张由岩石,以及镶嵌在岩石内的骸骨构成的沉重餐桌的长度刚好够在场所有的人共用早餐——它无声无息地出现,就像一开始就摆放在这里。 之前见到的或者没有见到的客人们全部聚集在大厅里,看样子他们都是来享用这丰盛的早餐的。 吊灯明亮,拼花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在场大多数的人的精神状况似乎比昨晚上好了许多。 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好像少了两个人?注意到那两个强盗没有出现的毕维斯皱眉,他随便挑选一张座椅坐下来。 坐在对面无聊地啃着面包的梅注意到毕维斯的时候,热情地拉起弟弟来和他打招呼:“啊,是昨晚上的大哥哥!早上好!来,伊莫金,你要好好和这个哥哥道谢哦!不是哥哥的话,你可没有床可以睡!” “唔!谢……谢谢哥哥!”被姐姐生拉硬拽到毕维斯面前的伊莫金将头埋在姐姐后背的衣服里,用蚊鸣一般的声音道谢。 “哈哈,不用谢啦!帮助小孩子就是大人应该做的事情!” 伊莫金害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的确可爱,毕维斯没忍住在这个孩子的头上摸了两把,之后他才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似乎依旧很憔悴:“怎么感觉你们的妈妈没有睡好呢?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一些安神的药,你给你妈妈吃一些吧?” “谢谢毕维斯哥哥。”梅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我妈妈没关系的。” 坐下的德斯坦拿起餐桌上烤得喷香松软的面包,将它掰开并放在鼻前嗅闻味道,同时她还不忘调侃对着两个小孩挥手的毕维斯:“你对小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好,难不成是因为对他们有愧疚感?啧啧啧!” 望着那两个手拉着手的兄妹,毕维斯的眼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不,只是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想起我和我哥。以前我们两个也总是黏在一起,去哪里都不分开,当时我还是个爱哭的小鬼,我哥没少为我操心。后来我被生父带走,就再也没见过我哥了。” “哦,这样。这里这么危险,家里又只剩下你一个,你就不怕死吗?”确认面包没有问题后,德斯坦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没有人不怕死,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这里。我马上就要接受教会的洗礼成为奉献信徒,以后的人生一定会一帆风顺……我也不想后悔,因为只有母亲和大哥才是我真的家人。没有他们,我觉得我恐怕也很难继续活下去。” 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沉的毕维斯忽然抬手,他捂住脸狠狠揉了一把——再不控制情绪,恐怕他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这样,那就去找呗。反正我们也不可能轻易地离开这里,不如先达到各自的目的。说不定在未来,我们会找到一条生路,即使可能会花很多时间,不想死的话就努力活下去。”德斯坦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暴打一顿吧?”毕维斯回想起德斯坦和自己签订契约时提出的条件——她要在这里杀一个人,而自己不能阻止她。 那么,德斯坦到底想杀的是谁?又为什么一定要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吗?伴随着诸多的疑问,毕维斯也开始用餐。他又一次翻开日记,准备寻找之后可能可以用到的内容。 离两个人稍远的地方,爱丽安娜刚刚带着昨天晚上他绑架的少年以及一个气质优雅,金发蓝眼的中年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那个中年人一坐下就为少年拿了好几个燕麦面包放在餐盘中,然后他又为少年倒了满满一杯新鲜的牛奶:“多吃一点,以后你说不定没有时间再好好享用早餐了,少爷。” 看着中年人关切又细致的送餐动作,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爱丽安娜优雅地用刀叉挑起煎得半熟的鸡蛋,又舀了一大勺混着培根与豌豆的鸡汁土豆泥放在鸡蛋旁边:“我们的克莱因·莫比乌斯少爷,你是不是感觉睡了一晚上后神清气爽呢?如果有的话,那就说明你的确缺乏睡眠。你要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才能保持健康!” 虽然感觉自己可能吃不下,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拿起刀叉的克莱因低声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只关注能不能过好当下。昨天晚上黑暗圣母就开始行动了,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这是个好机会,我也得好好把握住才行。” 爱丽安娜打量大厅内的客人们,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不是来这里冒险的嘛,你具体有什么打算呢?话说在前面,我不觉得你有杀死时漏的能耐。毕竟你没有选择那一边不是吗?魔力不会眷顾你。也许你可以寻找帮助,比如那位。”她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正在丽莎的服侍下享用早餐的罗德尼。 “算了吧,我无意再和血族的成员有任何形式的来往。我足够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在陷入绝境之前我不会借助任何力量。” “可你还是吃不完一块面包,少爷。” “这个只是因为我食量小而已!倒是你,为什么光给我吃面包?你明明知道我更喜欢煎得半熟的鸡蛋!” “面包相较于鸡蛋更能填饱你的肚子,就算不吃面包,也要多吃几根肉肠和烟熏培根才行。” “我知道了。” 当所有人用餐完毕离席之后,那张放满丰盛早餐的长餐桌便和着座椅一起化为雾气消散,从雾气中走出一个穿着洁白燕尾礼服的怪物。 这个怪物撑起那身黑色礼服和那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人脸面具的并非肉体,而是一种由各种晦暗颜色混合形成的粘稠雾气。 有经验的人第一眼都以为雾气是魔瘴,仔细看后会发现那是极其细小且色彩斑斓的虫群,它们互相吞噬并繁殖壮大,这是他能保持近似人类的状态的重要原因。 外表没有任何发声器官,这个怪物还是在所有警惕起来的人面前站定以后发出声音:“咳咳,各位客人您们好,我是肖像画家肖恩,你们可以随意称呼我。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各位失控,请允许我做好准备。”他说着还真像模像样地掏出一件锁子甲,将它套在礼服的外侧。 “奇怪的家伙……”德斯坦一边躲在柱子后观察着肖恩,一边小声嘀咕道。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奇怪的家伙不危险,反而可能非常弱。 并非只有德斯坦在观察,其余有心从这里逃离的人都在看着那个自称“肖像画家肖恩”的怪物,视力最好的丽莎第一眼就看见挂在对方腰间的钥匙串,那些因经常使用表面被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钥匙正在召唤她。 丽莎用手肘戳了戳罗德尼的腰小声道:“罗德尼,那家伙带着钥匙,你有把握拿到手吗?” “不行,那家伙周围的虫子太多了,这会把我的手套弄脏的。”罗德尼草率地向肖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摆手道,“况且我觉得就算拿到钥匙也没什么好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你!既然你不愿意行动,那就我来!”被罗德尼气得够呛的丽莎甩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她悄无声息地解下绑在大腿上的皮鞭将它展开来——只要拿到那串钥匙,说不定大家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所有人。 第28章 游戏开始 “虽然很冒昧,但我有一个问题。庄园的主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和我们谈葡萄酒生意的话,我想赶紧去谢瑞比盖城,毕竟那些好酒是不能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保存太久的。” 率先举手提问的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从他金发蓝眼的外表特征来看,他应该是教国本土出生的人。 令人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中年人的身体胖得非常匀称,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圆球。他穿着四处游走的商人常穿的麻布衬衫,深灰色马甲以及还算笔挺但灰尘满满的长裤,看样子他到这里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提出问题后摸了摸鼻下一抹精心修剪的八字胡,扭头看向他身边像竹竿一样瘦的随从,似乎是在用眼神和唇语暗示什么。 “不想参加宴会能够提前离开吗?之后我会写致歉信的……”一位贵族女举手带着歉意说道,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离开这里。 “公爵大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来这里?”看起来像是农民的男人十分不安地摘下草帽,将它摁在胸前,“没有人来帮助我们的话,我们可是会饿死的!” “我还以为能见到公爵大人的继承人,这算是什么事啊?” “我说各位,问题一个一个问会比较好吧?七嘴八舌的话肖像画师先生也很难回答你们!当然,也许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回答你们。”爱丽安娜不担心会在这里遭遇不测,他也没有像其他担忧无法离开这里的人一样随口提问。出于好心,他还是开口提醒了几句注意提问的分寸,然后就自觉闭嘴了——说太多的话可是会遭人嫌的。 如爱丽安娜所料,肖恩果真没有回答客人们提出的问题,他在穿好锁子甲以后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知道大家都很迫切的想要开始宴会,可我有一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宴会要推迟了。” “搞什么,不是公爵邀请我们来的吗?为什么推迟了!” “我们的主人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一个对于各位而言可能很困难的游戏,有些人可能会赔上性命。当然,考虑到有老人和小孩参与,这一次只需要各位找到钥匙,打开房间里面所有的门就可以了。” “我要提醒一句,各位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并非所有的住客都愿意欢迎各位的到来。那么接下来,我也会为各位准备一些称手的武器,这样的话您们应该就可以自卫了吧?”说完这番话后,肖恩接过墨尔波墨涅递上来的空白画板。 肖恩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低着头的毕维斯也用力合上手中的日记,他暗暗拉了一把张着嘴无聊打呵欠的德斯坦:“果然又是这样,大哥他们也经历过这些事情!接下来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你不是早就预感到了吗,还用得着这么激动啊?那个家伙是在画画吗?啧啧啧,画的比我还丑!”注意到在画板上肆意发挥,或者说是在随意涂鸦的肖恩,原本就不对对方画技抱有希望的德斯坦忍不住咋舌道。 她弯了弯指甲如同野兽那般尖锐的手,使早已僵硬的指骨活动起来嘎啦作响:“别担心,如果真的有突发状况,我们跑快一点就是了。起码现在还不会有危险,那家伙的确是在为我们准备武器。” “不,我的意思是,马上你就有活干了!” 没想到一向冲动的德斯坦会把“逃跑”挂在嘴边,感觉有些不太适应的毕维斯假咳几声,他拉过德斯坦指着肖恩腰间认真说道:“看到那个没有,过一会那些钥匙就会像虫子一样飞走,你得在那之前把钥匙抢过来……等等,不是现在!说不定有很多人已经注意到那串钥匙,轻举妄动说不定会被众矢之的!”说着,他拉住差点就直接冲上前去的德斯坦。 克莱因扶了扶礼帽以后轻笑,之后她示意身边的鲁巴斯稍安勿躁:“德斯坦那家伙选了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起码她在乱来的时候会有人拦住她。当然,现在的确不应该随意行动,毕竟钥匙也不是那么好抢的,还有些家伙也在看着我们呢。” 肖恩用昂贵的颜料在画板上涂抹出孩童涂鸦似的武器图案,他后退一步,示意客人们上前来挑选武器:“好了,我的画作完成!接下来就是挑选武器的时间了.请各位上前来挑选武器,无论是重型的还是轻型的,危险的还是刚好可以用作防身的,在这里您们都可以拿到。” 一个男人在墨尔波墨涅的指示下将手伸入画中,他试着挥动从画中拿出的武器,发现自己居然全身充满了力量:“不可思议……” “少爷,您确定选这个?这个武器的确能给敌人带来很强的伤害,但我觉得还是刺剑更适合您。说实话有我在您身边,您就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危险。” 并未挑选武器的鲁巴斯站在一旁,看着克莱因将那柄重量不轻的钉头锤从画板上那堆粘稠沉重的颜料中拽出,又因为不太能举得动不得不拖在地上走的模样,他忍不住担心地提醒对方一句。 克莱因吐舌笑了笑后用手挡住嘴巴轻声说道:“好歹装个样子啊,况且这次是来考验我而不是来考验你的,鲁巴斯先生。” “你好了没有啊,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抢钥匙的德斯坦猛拽毕维斯的裤子不耐烦地问道。她又不需要武器,而且她觉得这里的大部分人带着武器就是带着累赘。 感觉腰带和裤子有重大危机的毕维斯赶紧摁住德斯坦不安分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提醒道:“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打打杀杀的?安分一点,等把武器领完再说……”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会客大厅内的灯光变暗了。 四周诡异的墙壁与绘画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周围的白骨立柱染上沉厚的黑色,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蚊蚁一般不受限制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好像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29章 奔逃 罗德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蛇形短剑,随后他贪婪地盯着丽莎白皙脖颈上隐约可见的血管:“丽莎,既然都拿到武器,那我们就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感觉有一点饿了呢!我可爱的丽莎,你应该会帮我解决晚餐问题吧?” “等离开这里我在让你喝个够吧,现在就差一点了。”眼见着面前的队伍越缩越短,丽莎身上的肌肉也因为紧张和激动紧绷起来,此刻她能够感觉到一股热量在身体里流转——这就是猎人的血统带给她的力量。 这股力量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快更强,也能让不致命的伤口够轻而易举地恢复,但同时它慢慢也会摧毁她的身体,将她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丽莎逐渐靠近背对着自己的肖恩,对方的腰带上那串钥匙正向她发出无声的召唤。 就是现在!丽莎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机会,她立刻睁大眼睛并将力量聚集在双腿上朝肖恩冲过去,出乎她的预料的是,居然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是之前那个在众人面前不肯暴露真容的佣兵! 被德斯坦当借力跳板踩了一下肩膀的克莱因苦笑一声,她伸出手掏出早已不再走动的怀表,开始重新调试:“那家伙可真是够乱来的,也不知道这一次,她能否做到之前没有做到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哈!没有人可以拦住我,没有人!”踩着身边石柱的凸起高高跃起后,又踩着其他客人的肩膀以极快速度靠近肖恩的德斯坦放肆大笑起来。 注意到德斯坦大胆举动,几个原本打算伺机而动的人也出手了,可显然他们没有预先就做好袭击准备的德斯坦和丽莎的动作快。就在他们神情紧张地举起武器,向还未反应过来的肖恩靠近时,那两个人的手指尖都已经摸到钥匙串边缘了。 也就是在这时,大厅的灯光完全消失,浓厚的黑暗就像是墨水一样在大厅中迅速蔓延。 人群骚乱起来,绝大部分人都陷入慌乱中,但也有人第一时间逃走或做出防备。 即使这样,有关钥匙的抢夺战依旧没有结束,不分敌我地随意挥舞棍棒的女人无意敲碎肖恩漂浮在半空的面具,目睹此景的德斯坦一边用力拉拽钥匙,一边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意识到对手难缠的丽莎选择率先对付周围扑过来的人,她抓住其中一柄钥匙,右脚踏地扭动腰部,借着身体旋转时的速度和力量踹倒好几个成年男性。 “微精,请将光明给予我等。”用魔术召唤来微精点亮提灯,确保光线足够照亮周围之后,一脸焦急的毕维斯才扭头看向还在和丽莎抢夺钥匙的德斯坦:“德斯坦,我们得快点走!那些怪物要来了!” “喂,小鬼,把钥匙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你们所有人一起逃出去的!”用眼角余光瞟到周遭情况的丽莎咬了咬牙后大声道,“那个是你的同伴吧?难道你们不想就这样平安逃出去吗?” “啧,既然抢不到,那我也不会让你拿到的!而且那家伙才不是我的同伴,是合作伙伴!”听到丽莎的话后德斯坦咧嘴露出坏笑,与此同时她掰断串起钥匙的铁环。 原本安静待在铁环上的钥匙纷纷展开藏在钥匙柄内侧像蜻蜓一样的翅膀,从铁环的缺口滑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 看着一把把极速从眼前消失的钥匙,丽莎先是呆滞一下,随即她面目狰狞地朝抓住一两柄钥匙,立刻后退回到毕维斯身边的德斯坦吼道:“你疯了吗?这可是大家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这样的话我们会花很多时间,说不定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 “这么不关我的事!那根铁环是自己断掉的!你有空对我发脾气,不如赶紧补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抢到几柄钥匙呢!”德斯坦在用左手食指下拉右下眼皮做了一个鬼脸之后,拉着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毕维斯跑向大厅一侧的走廊。 原地无能狂怒的丽莎此刻也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开始抓捕还没来得及飞走的钥匙们。 “哎呀,真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了吧?” “我说啊,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嗯哼,没想到你这家伙没有那么强的魔力,感觉还是挺敏锐的嘛!” “和德斯坦这家伙相处不久,可我还是知道这家伙不会露出这种恶心的笑容的。” 看着牵着自己的人脸上的表情,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甩开对方的手,他厌恶地后退一步,掏出藏在衣服下的匕首对对准她:“德斯坦呢?” 看着毕维斯警惕的样子,暂时夺走德斯坦身体控制权的阿奇帕德略有些失望地用手按了按脸,试图让笑容看上去更符合本人一些,随即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看样子我扮演别人的能力有待提高啊,居然这样就被看出来了。亏我还想和你套近乎呢,你这人可真不识趣!德斯坦这个家伙是挺粗鲁的,发育的也不好,但好歹也是女的吧?” “我对她可没那种想法,倒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恶心的事情?”毕维斯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的真面目,却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恶心与异样感。 他咽了咽唾沫后尽量皱眉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不让德斯坦回来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我还是会一些针对精神体的魔术。” “你说谎,这样高等级的魔术像你这样普通的成员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的,看在你那么关心德斯坦的份上,我不和你开玩笑了。刚刚我做的事情可是在给你增加离开这里的难度,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阿奇帕德说到这里时还故意朝毕维斯抛了一个飞吻,满意看到对方露出快要吐出来的表情之后,他闭上眼睛。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毕维斯注意到她眼睛的颜色恢复原来的暗蓝色,他赶紧上前一步抓住对方肩膀焦急地询问道:“德斯坦,你没事吧?刚刚……” “我能有什么事情?哎,可惜刚刚钥匙环断了,只有那么几把钥匙,你说我们能打开几扇门啊?”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的德斯坦苦恼地看着手中挣扎的活钥匙,她有些疑惑地戳了戳面色凝重的毕维斯的脸,“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我没、没事,真的!就是在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 先隐瞒这件事情吧?毕竟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也许“他”不会再出现了。 疑惑,恐惧以及焦虑在毕维斯的心底盘绕,他无法将这件事告诉德斯坦,他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怎么做。他打算先看情况,如果这个神秘的人会威胁到自己的话,那他就…… “少爷,怎么了?”鲁巴斯看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的克莱因。 “不,没什么。只是刚刚感觉到一个熟悉又讨厌的气息而已。我们先去用钥匙打开门吧,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减少一些伤害。”克莱因收回目光说道。 “欢迎回来,我的劳工先生,情况怎么样?”见房门无声打开后又再次闭合,原本侧躺在床上吃干酪片的爱丽安娜用手支撑身体坐起来,他挑逗似的朝着进屋的伊曼纽尔递上了一盘像是糖果般颜色各异,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你做的好的话,奖励你一些零食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这家伙当我是狗吗?那两个孩子很顺利地打开第一个房间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爱丽安娜。”伊曼纽尔决定对爱丽安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无奈地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后,随意地在床边坐下并翘起右腿,背后的尾巴还在随着他上下摇动的脚尖一起小幅度摆动。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都不用出手了。”爱丽安娜挑眉。 像是感到烦闷似的,伊曼纽尔有些粗暴地解开固定披风的领针,随手将披风丢在靠近床的靠椅上,他从爱丽安娜手中接过宝石,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 这些质地坚硬的宝石在他的牙齿下就像是软糖一样轻易碎裂,还裹着唾液的宝石残屑粘在他的嘴角和落在衣领上。 几近狼吞虎咽的吞吃一番后,伊曼纽尔一边拨弄垂在眼前的头发,一边舔着嘴角继续说道:“这次平安无事,但是就仅仅这种程度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死的。毕竟这里不是所谓的冒险区,而是和死人之国一样的死地,无论是马虎大意还是轻信他人都是会吃苦头的。” 听到伊曼纽尔这番温柔的话,爱丽安娜居然是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意外,反而是松口气似的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一定会帮他们的对吧?毕竟你是那种喜欢帮助弱小的异类嘛!” “你不也一样吗?你选择离开这里的话,恐怕有些人都活不过第一天吧?” “人类是很美的,虽然他们并非能够永恒,但他们创造的一切能够让我感觉到永恒的魅力,这就是我不会放弃人类的原因。也不知道这次,这些人会不会让我失望了。” 第30章 不详的猜测 德斯坦在晨鸣鸟聒噪之前就兴奋地爬起来,她一头撞开木屋的破门,扶着门框歪头看坐在屋外石头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老头子,同时没礼貌地大声嚷嚷道:“喂,老头子,你又在干嘛呢?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狩猎的么?可别说话不算话哦!” “我在给你做新的弓箭,上次你的那柄弓不是被你掰坏了吗?真是的,都那么大了居然还不会自己做弓!” 对德斯坦的无理取闹早就习以为常的老人拿起刻刀,他一边削掉木材边缘多余的棱角,一边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德斯坦?” “有什么问题就用拳头解决呗!我的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那些家伙就算拿着刀也打不过我不是吗?”一头乱发遮脸的德斯坦说着颇为得意地晃了晃缠着布带的手。 她手指关节上全是血痂和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这足以证明她在拳脚上花的功夫。而且她找那些曾招惹她的家伙麻烦的时候,对方也没老头子说的那么强,几乎每一次打架都是她赢了。 “你现在还不懂,有些人在对付别人的时候可不会用武器,他们可以利用别人的力量,也可以利用人的猜忌、恐惧、贪婪,更可以是诅咒、毒药,你能保证每一样东西你都能用拳头对付吗?” “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无法用武力打倒的,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孤立无援。” 老人宽大粗糙的手掌总是有不可思议的温度,德斯坦也不排斥对方轻拍和摩挲自己的头发的举动,但她嘴上还是不太服气地反驳道:“那我就努力变强,变强到任何人都没办法轻易打倒我不就好了!你就等着吧,臭老头!再等过段日子,我一定会比你还强的!” “那你就努力吧,争取越变越强,强到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地杀死你。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你就一定能够自由的活着。这样的话,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了。早点享受养老生活呵呵呵!” “可恶!为什么我会在掉进陷阱里的时候,想起那个该死的老头子呢?难道是撞到脑袋了?还有这个鬼地方的装饰可真是够恶趣味的,到处都是骨头,还有血肉的墙壁。这里当真不是在一个怪物的肚子里面吗?” 不慎踩到地毯下的机关,直接掉进走廊正中的陷阱中的德斯坦盯着走廊的天花板嚷嚷道。短暂的昏迷竟然会让她做梦,这肯定是受那些恶心的触手的影响! 这里的天花板和之前看见的墙壁一样呈现腐烂血肉一般的暗红色,隐约能看见颗粒和条纹状纹理的墙壁之间,还夹杂着一些与生物脂肪类似的白色物体以及不明生物的骸骨。 腥臭味漂浮在空中,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鹿角形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微光下,作为暗器在陷阱底部丛立的长矛闪着幽幽的蓝光——这些矛头都是淬毒的。 “喂,德斯坦,你没事吧?”走在后面逃过一劫的毕维斯跪在陷阱边缘向下大喊道。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走廊中间会有这么危险的陷阱!看德斯坦刚刚掉下去的动作,说不定她压根就没注意防备。 “喊什么喊,我没摔死!可恶,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气死我了!”德斯坦骂骂咧咧地掰断碍手碍脚的长矛,踢开那些碎骨站了起来,之后她从陷阱边缘往上爬的同时继续骂道,“要是我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看我不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看着从陷阱里爬出来的德斯坦,担心对方受伤的毕维斯赶紧凑过去检查情况:“还好陷阱不太深,你没受伤吧?需不需要解毒剂或者说止血用的药膏?” “没事,仅仅是那些东西是伤不到我的。地下有好多骨头,看样子有不少人死在这个坑里。”德斯坦用袖子擦汗的同时嫌弃地推开毕维斯。 毕维斯注意到德斯坦别说受伤了,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口的痕迹。 “好像是因为那个家伙用魔术修复过,衣服变得比以前结实了。不容易坏可真是太好了!”见毕维斯望着自己的外套发愣,德斯坦特意补充了一句。之后她抓了抓脑后的头发,继续走在前面为毕维斯探路。 这次德斯坦不再像之前那样掉以轻心,只见她随手借来毕维斯手中的法杖当做探路工具,告诫对方要尽量沿着墙壁走。 仿佛无尽的走廊上没有铺设地毯,呈现青黑色的地砖似乎有人定时清洁,不见一丝灰尘或者是蛛网,人走在上面不仅能隐约看见自己的倒影,还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不安的氛围不断地蔓延,德斯坦对于这种环境总是感到很厌恶。 走廊两侧暗红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扇深红或者深灰的门,注意观察就会发现每一扇门的门锁都设计得十分精致巧妙,就像是异常立体生动的金属画作。 看到这样复杂的门锁,身为金属之眼技师一员的毕维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没办法用魔术或技巧直接打开门,德斯坦恐怕也无法直接暴力开门。 这就意味着,被困在古堡内的人们不得不冒着探寻未知的风险,寻找那些消失的钥匙。古堡的主人好像是真的想和大家玩这个寻宝游戏,只是这些门后到底有什么呢? 本来救人心切,没有思考收到邀请是否合理的毕维斯突然感觉到如坠冰窟,他脸色阴沉地叫住伸手在墙面上敲打的德斯坦,像是害怕被谁听到似的压低声音问道:“德斯坦,你说既然这座庄园的原主人都已经死那么久了,这里应该早就荒废了才对。可是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参加所谓的宴会,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把我们叫道这里来的呢?” 德斯坦盯着毕维斯看了一会后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我觉得你不要想太多,想的越多,你就越会觉得害怕。不如不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专心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这是我的经验。” “你说的倒是简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在意啊!”毕维斯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不过也是,不能深思,在这种压抑的地方想太多大概会崩溃的。” 第31章 人皮书库 和决定待在大厅里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爱丽安娜道别之后,克莱因带着鲁巴斯用抢来的钥匙来寻找其对应的门锁。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拿着钥匙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感受到门在哪里。 “这一切都是某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设置的陷阱,虽然我已经知道是谁,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觉得周围安静得吓人,克莱因决定找些话题来和鲁巴斯聊一聊。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直接去和那家伙对峙呢?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减少牺牲者的数量了。”鲁巴斯背着手向前走的同时微微歪头问道,他不觉得克莱因当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只是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选择捷径而已。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显而易见的通往捷径的方法,况且时漏之屋本身就遵守着‘无序’这个可笑的规则。要是我真能直接解决问题,我倒是想直接把那家伙的脑袋摘下来。” 路过一扇颜色深红的门的时候,原本准备继续向前走的克莱因忽然顿住脚步并转身去抚摸锁孔,他拿出已经折断翅膀的钥匙准备开门,却被身边的鲁巴斯一把拦住:“等等,开门还是我来比较好。毕竟我受伤了很快就能恢复,但是你不行。” “好,那你小心一点。”克莱因点点头后退开一步,代替他上前的鲁巴斯深呼吸一次后将钥匙插入锁孔。 钥匙转动的时候,两人都非常清楚地听见锁舌滑动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随即钥匙像软化了一般被锁孔吸入消失不见了,整个蚀刻着梦幻般的森林与如人一般直立跳舞的兔群的铜黄色门锁开始融化。 最终融化的门锁变成一种犬类生物的头颅,与其他犬类不同的是,这颗头呈现弧形的鼻梁上重叠生长着菱形的骨甲,那双狭长的眼睛中多只眼珠在无序地转动。 这诡异的门把手在成型以后耸动鼻翼,似乎是在嗅闻面前两人身上的气味,它伸出猩红的舌头,坏笑着发出沙哑的声音:“提问,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的话,我就会夺走你的手。” 看见门锁变形就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克莱因轻声道:“居然是活的,真是恶趣味……” 没想到区区一个门把手还那么狂妄的鲁巴斯没控制住表情让唇角勾起,他神色严肃地直视着门把手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的眼睛说道:“我最重要的事情吗?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实现,但我想找到我家人的墓碑。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不错的答案,起码你不是会为了未来而迷茫的家伙。”门把手在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开始蠕动着脖子后退,门向内侧打开,露出背后飘满灰尘且挂满灰白蛛网的房间。 混着纸张腐朽和灰尘味道的潮湿空气钻入两人的鼻腔中,当门彻底打开后,他们才知道门后居然是一间古老的书库。 克莱因打开门,谨慎确认房间中不存在怪物和危险机关,才在鲁巴斯的保护下快步走进这间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藏书室。 进入其中的瞬间,一股纸页受潮发霉的味道,连同其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味一起霸道地钻入两人的鼻子。 习惯房间内的异味之后,映入两人眼中的是古老腐朽,但依旧能看见浮刻花纹的实木书架。书架上下堆满封面看上去像受潮了一般凹凸不平的古籍,还摆放着不少黏上蛛网和厚重灰尘的不明生物的干尸标本以及骸骨标本。 泡在透明容器内的是毒蛇和蝎子以及人体器官,甚至鲁巴斯还在脚边看见不少布满蛛网的老鼠干尸。 根据经验判断,他肯定这间房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打开过了。在他们进来之前,地板上的灰尘简直可以覆盖鞋底,古老腐朽的书架几乎要被密集的蛛网完全盖住。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这样危险的地方少有人会活着打开几扇门。 对此早已预料的克莱因在面无表情地拍掉黏在肩膀上的蛛网,他一边转动脑袋观察周围的书架和标本,一边对鲁巴斯说道:“这里的陈设可真是恶趣味,装修者的眼光真是奇怪,不过倒是也有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说那个站在那里的倒霉鬼。”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房间深处两侧悬挂着白纱窗帘的窗户旁边的人。 顺着克莱因的目光看过去的鲁巴斯明显吓了一跳,他没有做任何防御或者攻击的举动,因为他已经感受到那个人身上的死气——对方并不是活人。 其实克莱因早就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个人,对方从他们两人进入房间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 仔细看的话就会注意到,这个人那身还算精致的燕尾礼服上挂满厚重的蛛网和灰尘,偶尔还会有一只长腿的黑蜘蛛从其翻折的衣领后爬出来,又消失在早已凝结成块的头发的缝隙间。 世界上的奇人不少,但克莱因相信不会有人能够忍受灰尘与蛛网在身上堆积。当看清这个人没有皮肤,暴露出面部肌肉的脸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都已经成为干尸了,好在看样子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我会让你的灵魂去往归去之所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暂且用白色的窗帘将这个不幸的死者暂且安置之后,克莱因开始和鲁巴斯一起调查这间感觉没什么特殊之处的藏书室。 当鲁巴斯从书架上将那些古旧破烂的书抽下来的时候,两人都立刻变了脸色。 “这是……” 这里的每一本书的封皮竟然都是用人类的皮肤制作的,而且面皮上无论是眉毛还是毛孔都分毫不缺。这足以见得制作书封的人的技巧之高,竟能够将人的面皮如此完整割下并保存下来。 虽然感觉到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不适,但是克莱因还是抿嘴翻开手中的这本人皮书,然后她看着书中的内容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从未见过这样不记录答案的书,或者说,没见过这样刻意将问题留下来的书。根据她的直觉判断,这一定是为了某件事情做的准备。 “也难怪会有那么浓厚的死气,这里到底有多少牺牲者呢?”身为恶魔的鲁巴斯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空气中死者残余的气息。这种气息他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也许对恶魔而言像是食物的香气,但对于人类而言却是有害的。 人类摄入太多的死气就会生病,灵魂的魂火也会因此衰弱下去,最终吸入死气过多的人会化为活死人。 这里死气的含量,足以让正常人生一场重病了。 第32章 血色新娘(本章含微恐描写) “鲁巴斯,能感受到恶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吗?”克莱因一边询问托着下巴思考什么的鲁巴斯,一边试图推动书架寻找可能存在的隐藏机关。 实际上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机关,有的只是他们能看见的这些东西罢了。 鲁巴斯听见克莱因的话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视周围,之后他伸手指向前方:“少爷,之前那里有东西吗?” “当然什么都没有了?”克莱因下意识地顺着鲁巴斯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染血的白色婚纱的一角从书架后露出来。 之前并未注意书架对面的情况,可克莱因还是确定在之前那里没有那东西。他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的鲁巴斯交换眼神后,默契地绕行朝书架的另一端走过去,同时他握住手杖的杖柄部分,轻声咏念施展魔法的咒语。 当两人摆好架势同时走到书架另一侧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只有对方写着诧异和疑惑的脸,刚刚露出书架的婚纱一角就像是两人的错觉一般。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紧张产生了幻觉?”鲁巴斯不相信自己这个恶魔还会因为紧张产生幻觉,他这样安慰在面前半跪下来查看地面灰尘的克莱因。 克莱因盯着地下灰尘看了半秒后突然站起来:“地上有鞋尖留下的痕迹,这里有什么东西在。” 那个正体不明的家伙留下的痕迹很不明显,克莱因还是看见地上的灰尘隐约有些鞋尖留下的拖痕——这证明这里藏匿着某种可能很危险的生物或者怪物,或者说是拥有实体的恶灵。 无论是哪种家伙,在这种充满古神力量的地方对付它们的话,难度都会成倍的提高,因此战斗是克莱因最想避免的事情。 一般而言,人在死后灵魂就会脱离身体,随着收割灵魂的死神一起去往归去之所。 归去之所的尽头,死神的首领,衡量灵魂价值与善恶的乌鸦女神会用她的权杖为将灵魂的河流分流,被她认定为有价值的灵魂的记忆将会被洗去,最终流向往生,另外一条充满罪恶的灵魂的污浊之河则会流向死人之国的深处。 没有被死神带走的灵魂可能会成为随心情飘荡,无归之所的“漂浮灵”,或者成为只能停留在某处、不断散发死气的“游魂”,亦或者成为以污秽之力影响并冻结活着的生命的“死灵”。 也有极少数的灵魂可能成为拥有实体,能够夺走他人灵魂的“恶灵”。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灵魂沾染黑暗和污秽,彻底堕落,它们就会在消散后永远在虚无中徘徊。 远古时期,曾经有人研究出某种魔法仪式来送走无法归去的灵魂,可惜这种复杂而又危险的仪式早已在长久的时光中失传,即使是学识广博的克莱因也无法再从自己的学识中寻找那仪式的诸多细节。 “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等着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来。”鲁巴斯说着再次抬眼看向房间深处,摆满人皮书和标本,以及被灰尘与蛛网覆盖的书架仿佛无穷无尽地向房间深处延伸。 他能够感觉到巨大的死气像是旋涡一样盘旋在这个房间中,现在聚集的死气正在消散,很快一定会有其他东西被吸引过来。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暂时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们注意到穿着染上斑驳血迹的白婚纱,头上披着同样被血染成黑红色蕾丝头纱的新娘正捧着一束早已枯死的白玫瑰站在关上的门前。 新娘手臂的部分已经彻底异化为暗红色、表面凹凸不平且布满大小不一的眼珠的触手,粘稠发黑的血液顺着她露出头纱的苍白下巴不断滴落。 克莱因注意到新娘的脑后和脖颈上都有不自然的隆起,对方居然在没有张开嘴唇的情况下发出声音:“我穿着婚纱,拿着捧花,等待丈夫的到来。在婚礼前我们收到邀请,来到这里举办婚礼。婚礼变成噩梦,丈夫在我面前死去,我们被迫分离,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帮我找到我丢失的,将我和丈夫连接在一起的物品。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将带着走你的灵魂。” 自从血色的新娘出现以后,房间内的很多书架便像是活过来一般从底部伸出蝎子一般边缘带着锋利倒钩的漆黑足肢。 这些有力的足肢将沉重的书架整个抬起,带着它沿特定的轨迹在房间中以极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灰尘飞扬,被撕碎的蛛网像是棉絮一样随时会钻入人的鼻子。 为了避免被书架撞飞和灰尘迷眼,鲁巴斯选择护着克莱因向着书架活动起来后产生的空荡中心移动,同时他深吸气,让尽可能多的空气进入肺部:“少爷,请把耳朵捂住,不然的话耳膜会受伤的。” “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以后,克莱因抬手紧紧捂住耳朵。 鲁巴斯在吸气到极限以后,张嘴发出正常人根本无法听到的声音,巨大的声波以他和克莱因为中心扩散。 只是瞬间,原本飞散的灰尘与蛛网像是水中被涟漪推开的树叶一样,和龟裂产生的地面碎块一起飞向那些停顿并向外侧大幅度倾斜的书架飞去。 不过很可惜,对于没有听觉的死物而言,具有一定力量的声波不能给它们带来伤害,短暂的停顿以后,书架们又继续沿着之前的路线奔跑起来。 “没用吗?我还以为是活物……”鲁巴斯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无用以后皱起眉头,之后他扯掉领巾解开上衣礼服的纽扣,按着肩膀活动手臂,“既然这样的话,还是直接动手,克莱因你就别乱来了!” “不,我们不用着急离开这里。”叫住准备直接动手攻击移动书架的鲁巴斯的同时,克莱因拔出剑带上悬挂的十字细剑指向正前方。 “既然是怪物主动来找我们,那我们就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好了。毕竟来到这里的人里,目前只有我们才能做到这件事,还记得之前我们看到的尸体吗?那个人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想着帮助那位新娘的人,他似乎就差一点就可以解决新娘的问题,最后却没能活着离开这里。不过我拿到了他的人皮书,说不定我能从什么知道一点什么。” “大概需要多少时间?”鲁巴斯注意到原本距离他们还远的书架似乎在靠近,他连忙将领巾缠在手指关节上,握紧拳头摆出攻击的架势。 “五分钟,我只需要找到关键的问题就可以了。”克莱因说着将手杖钉在面前的地面上,“这个借你,作为贵族你应该学过怎么用剑吧?” “当然,有武器的话,保护你我绰绰有余。”鲁巴斯盯着神色严肃的克莱因看了一眼后,他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还说不冒险的,果然还是输给她了。 无奈笑笑后,鲁巴斯恢复原本严肃的神色,他拔起插在地上的细剑,灵活地用其在空中划出一道几近完美的剑弧——目标指向靠近书架上上古籍空隙中伸出的干枯人手。 “安眠吧,安眠吧,在睡莲的摇篮里,在母亲的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不当哭喊!”鲁巴斯每一次对围绕着他们二人在地面滑行移动的书架中以极快的语速歌唱时,都会有魔力波动时产生的魔漪以边缘带着暗红的暗蓝色光斑的形式,以他为中心爆射向四周。 那些从书架空隙处探出的干枯人手被光斑照亮之后瘫软下来,随后它们就被克莱因的杖剑瞬间斩断。 “这些应该都是在这里死去的人的灵魂形成的恶灵,他们没有遵守和新娘的约定,所以新娘夺走了脸。现在他们想要的大概是我的灵魂和脸吧?为了把我也变成那样。执着于脸的,变成怪物的新娘,只有问题而没有答案的智慧之书……” 挥剑将杖剑上的污血呈扇状泼洒出去的同时,克莱因冷笑着合拢手中的人皮日记。 他将剑收回到杖中,用手摁住即将被书架带起的风掀飞的礼帽边缘:“感谢你帮我拖延时间,鲁巴斯。我大概知道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了,现在就让我们正式解决那位新娘留下的难题吧。” 第33章 下坠酸池 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法杖给自己和德斯坦施加防御魔术的毕维斯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恶寒,他下意识地抱住胳膊颤抖了一下:“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这里很冷吗?” “可能是你的身体不好吧?平时要多吃一些强健身体的药啊,小少爷!万一以后不行的话,可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听到毕维斯的话,德斯坦毫无掩饰地仰头大笑几声,随后她拿出还在扇动翅膀的钥匙直接打开门。 毕维斯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他能做的就是赶紧躲到房门的侧面,以防暗器或者怪物突然出现。 出乎他的预料的是,房间中很安静,德斯坦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正面袭击,甚至她还睁大眼睛露出吃惊兴奋的表情:“哇塞,好酷啊!这个房间实在是太酷了一点!” “德斯坦,你看见了什么?”不敢直接探头的毕维斯好奇地问将头探进房间的德斯坦。 “你自己来看啊,反正也没有危险!”德斯坦吃惊地看着面前这间四面墙壁都被涂成深沉黑色的空旷房间,房间内所有的壁面上全都镶嵌着栩栩如生的人脸面具。 这些苍白的面具居然没有一张是相同的,还像真正的人面一样能看见细微的毛孔毛发。 面具的眼睛全都保持着双目闭合的状态,就像是在集体陷入沉睡一般,从天花板上如丛林一样密集生长出来的除了由暗粉色的水晶之外,还有其他含有杂质但颜色斑斓的金属矿石。 就算对那些面具和水晶矿石好奇到极点,房间内酸臭腐烂的味道让德斯坦不敢再向前一步。由于她的口头表述能力一直很差,她只能直接伸手将毕维斯提溜过来,让他自己看房间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当房间内的一切清晰无比的映入眼中之后,毕维斯首先感觉到眼睛像被火焰灼烧一般疼痛起来,他不得不狼狈地向后倒退并紧闭起眼睛以防眼球继续受到伤害:“这些面具……这些面具里面全都封印着怨灵!不要进到房间里面去!” “哇塞,原来你的眼睛能看见灵魂啊?好厉害啊!我看不见那些东西啦,这里的探索就交给我好了!”虽然以前听教导自己的老头子说过有些人的眼睛非常特殊,能够看见其他人无法看见的东西,但像毕维斯这样能看见灵魂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德斯坦还听说过黑市那边有人一直在高价收购这样的眼睛……当然这些事情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里,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就好了。 德斯坦吃惊地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她收起笑容再次看向房间内部,忽然注意到在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微弱的光芒:“嗯,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毕维斯,你能不能点个灯什么的?” “没问题,你等我一下。”有储存着魔力的法杖在,施展魔术也就简单许多了,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芙蕾达小姐就是了……毕维斯带着愧疚之心举起芙蕾达在最后托付给自己的法杖,将杖头探入房间内轻声念道:“光啊,照亮旅者的道路吧。” 随着毕维斯话音的落下,镶嵌在杖头的宝石逐渐散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光芒甚至将房间中的阴冷都驱散了一些。 光的出现让德斯坦看清楚房间角落扑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那些飞走的钥匙中的一把。 “我进去把钥匙拿出来,你在外面看看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之前德斯坦主动承担探路的工作,让毕维斯觉得一直躲在她后面实在不够男人,他决定自己进房间将钥匙拿出来,反正在稍微适应一下之后,他不再觉得眼睛难受了。 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的德斯坦点头同意道:“好,记得贴着墙走,有什么情况我会来帮你的。额,说这种话还真是挺害臊的,毕竟在这之前,我就没有随便帮过任何人。” “哈哈哈,那现在你就要习惯了啊。毕竟拥有力量的人必定会承担某种责任,你做的事情并不是坏事。” “德斯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诞生不是诅咒,你会因为帮助别人得到幸福的。”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你也不要干涉我,毕维斯。”忽然感觉到烦躁不已,脑子不住抽痛的德斯坦为了避免自己伤害毕维斯,选择在手臂上用指甲犁出数道渗血的伤口,之后她咬牙别过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不是想证明你是个爷们吗?”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不过本性的确不坏。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毕维斯瞄了一眼德斯坦鲜血淋漓的手臂后闭嘴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比较好。 他依照德斯坦的指示尽量避过墙面上和地上的苍白面具,向着依旧在房间角落扑腾的钥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最开始毕维斯还担心会出现机关或者面具会突然暴起发难,所以走得很慢,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于是动作也变得大胆了多。 平复混乱的心情以后,德斯坦一直紧绷身体提防着房间中可能会出现的异动,直到毕维斯靠近并捡起那把钥匙,她预想中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不知不觉间,德斯坦也稍微放松下来并缓缓吐气,随后她伸出手准备把过度紧张后开始手软脚软的毕维斯拉过来:“喂,把手给我。”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虽然感觉德斯坦的关心有些多余,但是离门还有几米远的毕维斯还是在偷笑的同时老实地伸出手。 “闭嘴,小心我杀了你。” 就在此刻,毕维斯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下陷落,一瞬间失去平衡的毕维斯在后仰的同时也开始下坠。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房间中的面具全部睁开眼睛,对他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该死,居然真的会出事。早知道还是跑快点了。”毕维斯骂了一句。 第34章 灵魂们 “该死的!”德斯坦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她在破口大骂了一声之后直接向前冲去。 毕维斯在下落时所做的事情是将日记和钥匙朝德斯坦丢过去:“别管我,快点拿着这个!” 此时此刻德斯坦急于将作为向导的毕维斯救出来,她没有选择接住日记和钥匙,而是和它们擦肩而过的瞬间解下右手腕上的手铐,朝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内的毕维斯狠狠地丢过去:“要是你人没了,我拿着那本破书还有什么用!” 毕维斯下意识地抓住恰好飞到近前的救命稻草,由于惯性他还是再往下落一段距离之后才堪堪稳住身体,他的双手也被铁链上的尖锐凸起割得鲜血淋漓。 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气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声音颤抖的大喊道:“我抓住了!但也快坚持不住了!你快点往上拉啊!” 毕维斯会感觉到害怕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到自己离房间底部还很远,脚底不断涌上来的恶臭和热气却还是让他身体颤抖和胃部翻滚。手中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他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真是啰嗦的家伙……额,手臂好像脱臼了,有点使不上力。”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调整姿态的德斯坦间接承受毕维斯下坠的力量,她左臂脱臼,只能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双腿分立,以保证自己不会和毕维斯一样掉进坑里。 德斯坦手臂肌肉绷紧用力向后拉拽铁链,很快她感觉到铁链那头传来的重量:“靠,毕维斯,你这家伙不仅不自救还在帮倒忙啊!小心我松手让你一个人掉下去!” “不是我啊,我是想死了才会做这种蠢事吧!是那些面具!从刚刚开始面具里面就有恶灵钻出来!这些恶灵好像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与其抱怨还不如快点把我拉上去!或者……你松手也可以,没关系。” 身在坑中的毕维斯很清楚地看见那些睁开空无一物的眼睛狞笑的面具表面,正不断浮现出一双双虚幻且散发着寒气的手,这些手臂一齐用力拉拽连接在他和德斯坦之间的铁链,似乎是要将还在上面的德斯坦也拉下来。 德斯坦怪力惊人,这些恶灵齐力拉扯竟也只是保持势均力敌的情况。 有些形体残破的恶灵选择直接从面具中钻出,它们哀鸣的同时顺着贴向上爬去。 见到这种情况,毕维斯不得不仰头提醒德斯坦注意下方的情况:“喂——有恶灵上来了!你自己小心一些,这些家伙好像都是死在这里的人。” 毕维斯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已经看清脚下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这间房间的底部是一片由某种腐臭液体构成的池塘,呈现出霉绿色的水中还漂浮着各种各样已经被腐蚀或者还残留有肉块的尸骨。 水面上不时会冒起无数泛白的泡沫,当泡沫破裂的时候,极其令人反胃的臭味便和热气一起冲到他的身边,他还能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正从浑浊的水底向上游来。 想必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被钥匙骗到房间深处,然后毫无防备地成为这间房间的食物吧? 这些面具就是那些牺牲者留下的东西,他们的灵魂因为无法归去被囚禁在这里,和怪物一起等待着下一个来到这里的猎物。 这种和杀死自己的家伙狼狈为奸的做法,实在是太卑劣了! 再次用力握紧手中的铁链之后,毕维斯伸长腿去蹬踏墙壁上流着血泪狞笑的面具,意图借着这些面具向上攀爬减少德斯坦的压力。 毕维斯伸出脚的瞬间,那些恶灵的手也像海潮一样朝他扑过来。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他被那些寒意刺骨的手臂包围了。 “好冷……好冷啊!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逃出去而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我要冷死了,这里太冷了!” “我好怕啊,好疼,好疼!我想回家!妈妈,你在哪里啊?” “都是那家伙,不是他的话我也不会掉下来了!我努力地向上爬但是没时间了!我到底多久以后才会死呢?” 被那些恶灵包围的时候,如坠冰窟的毕维斯清楚地听见亡者们的声音,这些声音如同海潮一样狂涌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殆尽。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些绝望,痛苦和幸灾乐祸的声音不过是在这里死去的人留下的残屑,他们都想活下去,但却没有机会了。 每个人都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的。意识朦胧的时候,毕维斯就用力握紧铁链用伤口的刺痛来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他踩着着墙壁上的面具奋力向上:“一起上去吧,我们一起走吧。趁现在门打开着,我们一定能一起离开这里。只是一味地踌躇不前的话,就算再多的人留在这里,你们也不会感觉到温暖。” “喂喂喂,我还没对付过亡灵呢!这下该怎么办啊!真是可笑,要不是为了底下那个废物,我才不会这么狼狈!”虽然眼见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顺着铁链爬上来出现在自己面前,德斯坦也依旧没有松手放弃毕维斯的意思。 忽然,她身后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像是迅捷的野兽一样跃起抓住正准备飞走的钥匙,而另外一个则抬手放出一群由血凝聚而成的蝙蝠。 蝙蝠群在发出刺耳尖啸,它们从已经咬牙做好被攻击的准备的德斯坦身边飞速掠过,与飞扑上来的恶灵们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类似热冰水进入油锅时沸腾声。 与蝙蝠搏斗的恶灵痛苦哀嚎着如冰雪一般缓慢地消融,最终它们化为带着腥臭的黑烟在空气中彻底消散了。 “哈,你不是之前和我抢钥匙的家伙吗?真巧啊!明明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哪那有为啥要帮我这种平民呢?”德斯坦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出于好奇心,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看到就算情况危急也依旧吊儿郎当的德斯坦,丽莎的心中对其的厌恶和不耐烦又多了几分,她还是强忍住直接把这人也踹下去的冲动走上前,抓住锁链与其并肩而立:“要不是因为钥匙和……我才不会来帮你这样自私又让人厌恶的家伙。既然钥匙是我们的了,我最起码还是会帮你把你的同伴救上来。还有,之前的事情我过会再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为什么?”德斯坦愣了一下后问道,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面前这个家伙,她也没必要去得罪一个以后可能会有用处的人。 “你说什么,之前要不是你掰断了钥匙环,那些钥匙也不会……” 爱惜拥有他族之血的佣兵女士,选择出手相助的罗德尼背着双手站在房间边缘向下探看一阵。 出于对下面被恶灵缠身的人类的怜悯,他扭头提醒身后就差没动手打起来的两位一句:“两位小姐,你们再聊下去的话,下面的那位小先生恐怕就要变成怪物的盘中餐了。就算底下的怪物不着急,那些恶灵都快要害死他了。” 第35章 合作 “德斯坦,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再这样僵持下去,我可真的要死了!”浑身上下覆盖着白色冰霜的毕维斯皱眉吐出一口寒气以后再次仰头看向上方,他模糊的视线内只能看见些许光从上头洒下来,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视野开始变暗和变窄。 也许是因为怨灵被他刚刚说的那番话触动,它们中的有一些放弃继续以死气继续侵蚀他的身体,但还是有心怀不甘的怨灵在对他进行骚扰。 它们最成功的一次就是握紧毕维斯的心脏——这个足以让心脏冻结的举动差点让他直接松手掉进下方怪物的胃液中去。 毕维斯努力自救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本还在池塘底部的游动的生物就已经来到毕维斯的脚底。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些表皮凹凸不平且布满虫足一般可活动的锐刺,呈现出近黑的暗红色,末端生长着像是两端长刺的多肉叶片的触手其实是这个房间的捕食器,想必很多人就是这样被拉入池底并被胃液腐蚀殆尽的吧? 就在捕食器张开末端口器发沙沙虫鸣,准备对毕维斯发起攻击的那一刻,铁链突然发出被拉紧的摩擦声响并迅速带着毕维斯向着上方升去。 上拉的力道之大,那些怨灵竟无力继续阻止铁链上升,它们只能选择伸手拉拽毕维斯的衣服,试图将他留在这里。 看着那一张张五官被属于死亡和绝望的黑色填满,苍白虚幻的脸上泛黑的污渍如同泪痕的怨灵,神色由疲惫转变为哀伤的毕维斯伸出手在胸口上画了一个十字:“神曾说过,光不会照在负罪者身上。汝等畏惧死亡,蔑视活者。汝等将在深渊接受试炼,直至永远。” “你们不再做这种事情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你们也会获得自由。” “毕维斯,快点把手给我!” 从光的来源伸来一只满是伤口和血污的手,即将到达“悬崖”边缘的毕维斯立即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嘿,谢啦,德斯坦。”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丽莎·林,这位是我目前的雇主,你们叫他吸血虫垃圾就可以了。” 见两人都已经没什么其他问题之后,丽莎开始做自我介绍。出于私心,她并未介绍比自己先一步发现有人有危险的罗德尼。 “我叫毕维斯,毕维斯·舍内曼。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两位。不是你们的话,我估计都已经变成怪物的盘中餐了。”因为刚刚的事情还感觉手脚无力的毕维斯本想要和丽莎握手,他伸出手的时候突然想起手上满是血污和伤口,于是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丽莎轻握住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毕维斯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且柔和的力量从对方的手心传到自己的手掌上:“好暖和……”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种族。” 像是宣言一般,丽莎对毕维斯说道,她松开握住毕维斯的手向后退开半步:“好了,你的伤口已经被我治好了。伤口刚刚愈合还很脆弱,请在短时间内不要剧烈运动,不然伤口会再次开裂。” “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果然有很多我没见识到的东西!我早就听说猎人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见识到之后还是会觉得好厉害啊!”看着手上已经恢复的伤口,毕维斯不禁点头感叹了一句丽莎拥有的力量的神奇。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正在用舌头舔舐手上伤口的德斯坦,有些担心地询问道:“德斯坦,你的伤口没事吧?要不要也请丽莎小姐帮你处理一下?” 听到毕维斯的问话,肩膀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的德斯坦吐着舌头说道:“嗯,我没事!我的伤口好得很快,只要像这样舔一舔就好了。不用担心,我比细皮嫩肉的你结实多了!” “谁细皮嫩肉了,再怎么样我也不像你那样结实啊……”毕维斯苦笑起来。 “咳咳,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那现在我们就来解决另外一件事情吧!”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罗德尼见自己好像可以插话了,他咳嗽两声之后走上前,拍拍手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之后有点得意地挑起下巴。 “本人是罗德尼·尼科·托瑞多,来自于高贵的托瑞多家族。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血族,我在这里向这位美丽又充满野性的女士发出真诚的邀请……拜托你,请你加入我的收藏吧!你的血液的味道真是令我欲罢不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我不顾一切地赶过来救你的!拜托了!我会提供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什么!” “喂,假女仆,你的雇主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啊?他说的话明明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为什么结合起来却那么奇怪呢?”被罗德尼指名的德斯坦在沉默一阵以后,无语地看向用手扶住额头的丽莎,用左手大指姆指了指那个奇怪的家伙问道。 “你不用在意他,他一直都是这样。”丽莎强忍住一脚把雇主踹飞的冲动以后,示意毕维斯和德斯坦跟她走:“跟我来,我有些东西想让你们看一看。” “丽莎,你太无情了!什么叫我一直都是这样?我们家族本来就是以收集珍贵且美的东西而出名的!只要是我们认定为美的东西,我们都会将其妥善保管起来!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美的东西不是永恒的’道理的!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咳!也许你忘记了,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当时你还没我高,而且还留着长发。” 没想到丽莎会突然和自己搭话,还说出这么一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德斯坦一时忘记朝人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啊?你记错了吧?”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当时我还差点和你打起来不是吗?你拒绝把神父阁下的十字架交给我救人,即使它原本的主人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早就预料到德斯坦的反应,对此毫不感到意外的丽莎再次扭头看向走廊的前方。 她从一开始就发现,越是走向城堡深处,就越能感觉到某种危险不祥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她,如果放松警惕的话,就会像刚刚的家伙一样丢掉性命。 “不记得了,我为什么要记得这种事情!说起来,你不会还记得你的家人吧?听说你们猎人都会在蜕变过程中死掉来着,真惨!”德斯坦说着朝丽莎吐了吐舌头,随即她就被注意到丽莎脸色的毕维斯捂住嘴:“德斯坦,快别说了……对了,你看这里有很多盔甲和武器呢!你要不要拿一把防身?” “切,我才不需要!还有你离我远一点,热死了!”德斯坦摁着毕维斯的脸将人推开离自己远点以后,撇着嘴一脸不耐烦地忽然靠近那排贴墙笔直站好的精美甲胄,抬脚一个接一个将它们踹散架:“这些玩意让我觉得不舒服,还是让它们赶紧消失比较好!” 见到和三岁小孩一样做法幼稚的德斯坦,罗德尼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无语的用手捂脸的毕维斯:“真是辛苦你了,带着这样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要不要考虑把人交给我呢,我可不嫌她麻烦!” “不,我拒绝。况且这种事情不该我说了算,我还不想被某个疯子撕碎吞进肚子里。我奉劝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没有人可以把那种家伙束缚住的,她生来就比谁都要自由。” 毕维斯不太客气地甩开罗德尼的手,他重新将视线放在正在用拳头破坏甲胄身体部分的德斯坦的身上:“我相信丽莎也是这样的,也许你不该那么执着。” 听到毕维斯的一番话,像是感觉到对方天真幼稚到十分可笑的罗德尼忍不住咧嘴摇头,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前方佣兵起伏的后背:“那可不好说。没有任何野兽和忍受比自己弱小的人呆在身边,除非她被人驯养过……你是个例外不是吗?起码她没把你立刻咬杀。我可是听过她的传闻的,什么‘食人的德斯坦’,无论是敌人还是同行的人都会无情撕碎的怪物之类的……她身上的确有让我等沉醉的味道。” “如果血族都是你这样的人,也许当年就不会发生战争了。”说完这句话后,毕维斯扭头追上已经跑远的德斯坦。 看着毕维斯逐渐远去的背影,收起笑容的罗德尼看向蹲在甲胄旁边检查内侧魔术术式的丽莎:“嗯……看样子不是了解内情的那种魔术师,可也不是那种固执的蠢蛋,也许他们能离开这里也说不定?你觉得呢?” 用来驱动甲胄自主活动攻击入侵者的术式被直接破坏了,这是多么可怕的洞察力……那个家伙真的不简单。 丽莎垂眼将右手的手指抵在唇前:“一个不算愚笨,一个感觉敏锐。这样的组合的确比我们的机会大得多,作为同伴而言,那家伙实在太危险了。被诅咒的人大都不可值得信任不是吗?因为他们必将把自己所受的苦果与他人同享。” 第36章 惩戒十字之间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能不能派上用场,但罗德尼已经明确表示除了刚刚之外不会再出手帮忙了,能利用的大概就只有那个野兽一样的佣兵。 说实话,自己真不想让那种家伙插手。脑中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的丽莎带着毕维斯和德斯坦回到之前打开的房间。 推开房门之后,由各种材质的倒十字架所组成的十字架山冲击性地映入四人的眼中。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之多的十字架,每一个十字架上都被人细细地篆刻上人名,还在字缝里涂满暗金色的颜料。 十字架们或者参差不齐的堆积在一起,或者独立直插在某具爬满霉斑的枯黄骸骨上,也有的被泥土埋没生锈。 十字山丘的中央隐约有一片空地,灰色的墓碑孤独的矗立在那里。 对此景象极度好奇的德斯坦在被毕维斯拉着兜帽的情况下,依旧努力伸长脖子打探房间里的情况。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了转眼珠,扭头对丽莎竖起中指:“原来你是没人帮你才把我们叫过来的?咳,我可不会免费帮你啊,我可是很忙的!毕维斯也是!” “要帮忙我可以的……”毕维斯弱弱地举起一只手,他目前能使用的魔术有限,利用芙蕾达的法杖还是能够做到一些事情。 “闭嘴!”德斯坦恶狠狠地瞪了多嘴的毕维斯一眼,她将右手的指甲放在尖锐的牙齿之间啃咬起来,“接下来得到钥匙,你必须把它交给我们。” “好。”丽莎答应道。 魔术师的作用在这里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最好小心。至于钥匙……这不算是过分的条件,那个肖像画家没有说非要一个人打开全部的门。 冷静思考后,丽莎才发现游戏规则有不少疏漏的地方,甚至根本不算完整。 也许这个游戏只不过是一个引诱他们进入陷阱的诱饵而已,真正的阴谋还潜藏在暗处等待把他们全部吞噬殆尽。真的是这样,那这里就真的太危险了…… “不错,够爽快!那么我该怎么帮你呢?首先声明我是不擅长动脑子的人哦,你只能指挥我做事了!”瞬间来了精神的德斯坦哈哈笑起来,同时她抬臂勾住神色凝重的丽莎的脖子,竖起右手大指姆比了一个很赞的手势。 德斯坦身上传来的类似于野兽的骚臭让丽莎忍不住皱眉:“那里面有个怪物,它能够控制房间里所有的十字架,用它们来攻击进入房间的人。你来吸引它的注意力,尽量不要让它注意到我。我负责绕到背后弄死它。当然,可以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前后夹击。” “哈,了解!”双眼因燃起斗志闪闪发亮的德斯坦用舌头舔舐嘴角,她随手脱掉可能会影响活动的外套,将解开的手铐和锁链一起捆绑在左手上:“毕维斯,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到这里她将右腿向后迈了一步,微微躬腰摆出前冲的动作。 “德斯坦,等我给你施加一个防御魔术你再去……”意识到德斯坦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毕维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法杖,可德斯坦那家伙即使听见他的声音,也依旧没有任何停顿的冲进房间。 那一瞬间,原本插在地面上的十字架被无形的力量拔起,它们的尖端纷纷指向紧靠墙壁飞奔的德斯坦。 十字架们带着足以撕裂空气的速度和能够贯穿任何肉体的力量,如审判箭雨一般向着她砸落而去。 德斯坦奔跑的速度比十字架更快。她甚至让手掌接触地面像野兽一样狂奔起来,她身后十字架深深插入地面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后空翻躲避开同时从背后和面前斜刺而来的十字架以后,德斯坦张嘴吐出一口热气,她侧翻滚再次躲开朝自己飞来的十字架,用缠着铁链的手臂击飞其中一柄。可她还没来得及喘气,就有更多的十字架首尾相连着再次落下。 金属相互碰撞和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即使只是旁观,毕维斯也依旧因无数十字架反复升起再落下的可怖景象感到脊背发寒。 看着如同最灵巧的猎豹那般在十字架上的围攻下灵活躲避的德斯坦,身为猎人的丽莎也不得不感慨对方的强大:“也难怪她能活那么久,这样的身体素质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不过她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也得加紧速度。” “罗德尼,给我绳子。”丽莎向着背靠墙闭目养神的罗德尼伸出手,“还有把你的佩剑给我。毕维斯先生,能拜托您对我使用防御的魔术吗?” “真是的,我都说了不会帮忙。看在你主动找我的份上,这次我就给你吧,下不为例!”笑容满面的罗德尼说着从伸手在手腕处虚抓了一下,他手腕上的伤口流出的暗红血液凝聚成一条可以随使用者需要任意延长的长绳。 罗德尼将从肖像画家那里的得到的长剑和血绳一起丢向丽莎,有些气愤地看了一眼正将杖头玛瑙石发光的法杖举起来的毕维斯:“凭什么丽莎对你这么温柔?可恶,明明我比你帅的多!” 也许是因为你表现得像一个变态而不是一个绅士。毕维斯一边为丽莎施展防御魔术,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说道。 说实话他也不是那种能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他清楚地知道罗德尼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别的女性他非同寻常的性趣。 只要是稍微会为自己安全考虑的女性,大概都不会选择和这样的男性在一起。 “好了,丽莎小姐。短时间内魔术会为您挡住部分攻击,但我不能确定魔术能挡住那些十字架,所以请您一定要小心。” “感激不尽,我会注意安全的。”向毕维斯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后,丽莎扭头将血绳缠在剑柄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缠在手腕上。随即她也和德斯坦一样低伏身体,在最大程度降低存在感的情况下,向着已经逐渐空出来的房间中心急冲。 此刻德斯坦已经能清楚看见在中央墓碑的正上方悬浮的怪物,应该说是那只是一颗由青灰色破布包裹,被完整的剥去皮肤和毛发的头颅。 头颅的脖颈以下,是挂在发黑木架上的生蛆恶臭的内脏和以银钉固定的覆盖着薄薄腐烂血肉的脊椎。 它静静地悬浮在石碑上方,用空洞的眼眶盯着视线内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十字架攻击的德斯坦,随后越来越多的十字架从拔地而起,朝着德斯坦狠狠砸落而去。 那个怪物似乎着急了?为什么?这是丽莎第一次和一个非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怪物出现共感,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焦躁感,就像是万千虫豕咬噬内脏一般,让她恨不得撕开腹腔抓挠止痒,而且她还感觉到无比的烦闷,简直就要无法呼吸。 猎人无法控制共感能力,不过他们不排斥自己去接受他人的情绪。 越是接受蜕变,他们就越容易丢失一些东西,就比如说一部分感情。通过共感他们能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可能丢失但却未察觉到的感情,曾经猎人们尝试过丢弃感情,却发现在失去情感后逐渐无法正常生活。 “真是不爽,为什么一个怪物……”感觉到一股无名火在胸膛内熊熊燃烧的丽莎借由强大的脚力踏碎地板高跃而起,此刻她已经极其靠近那个怪物了。她摇晃手腕抡动缠在血绳上的长剑,使其以握住的绳结为轴心旋转半周后向上划出几近完美的弧线。 长剑上扬的时候刚好缠绕固定木架左侧,丽莎跃起的一瞬间,怪物也敏锐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它让本来准备用于攻击德斯坦的十字架掉转方向刺向这个离自己更近的袭击者。 天啊,这样下去的话丽莎小姐一定会受伤的!我得帮她,对,我能帮她!注意到丽莎那边情况紧急的毕维斯心中猛地一紧,他丢下背包,抓着芙蕾达的手杖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 “我说不是吧?丽莎她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你就这样冲上去帮她的话她说不定会生气呢!喂,很危险啊!” 罗德尼看见丽莎遭受袭击紧张起来,甚至不顾危险往房间里冲的毕维斯,他忍不住冲对方的背影大声提醒一句,随后他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真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小鬼,在这种地方,过度的正义感只会害死你。” “风之精灵珍啊,请将您的羽翼交予给我,以此化为此间最为迅捷锋利的刃吧!”毕维斯的魔术使原本无风的房间内突兀的掀起一股猛烈甚至是夸张的飓风,正是这股飓风掀飞在空中无处固定身体的丽莎和怪物,也掀起足以称得上“沙尘暴”的扬灰。 也得亏于此,丽莎才能毫发无伤地避开被风吹得偏离原本方向的十字架。她在空中调整下落姿态的同时用力拉扯栓在手腕上的绳子,使怪物向自己的方向斜飞过来。她展开另一只手臂,让臂骨生长变形成数柄比钢铁更加坚韧,比刀刃更加锋利的骨刺突出体表。 像是失去重力牵引一般双脚触及墙面的丽莎将双臂交叉,不只是双臂,她的双腿,脊背,甚至是脚踝都长出同样锋利坚硬的骨刺,她的视野之内飞过来的不仅仅是那个怪物,还有无数末端闪着冷光的十字架,它们在怪物的召唤下向墙壁这边飞来,并意图将她钉死在墙壁上。 “谁叫你突然冲上来的!找死吗!要是你受伤的话,之后我该怎么办!”匆匆赶来的德斯坦随手捏断差点将毕维斯头骨贯穿的十字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丽莎那边,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那个怪物没有注意到它的背后全是破绽,背后袭击的话自己一定能够把那家伙彻底撕碎。 德斯坦在露出兴奋笑容的同时,一把丢掉手中断成两截的十字架,毫不犹豫地爬上插在地上不断颤动的巨大十字架,和它一起升上半空向着丽莎和向着丽莎飞去的怪物冲去。她张开手掌捏响僵硬的指节,盘算着该从哪个方向将那个臭架子撕成碎片。 “呼——你曾是人类的话,我会希望你能有机会回到归去之所。如果你不是人类的话,我会替你铭记这份悲伤。”几乎是同时,深呼吸将空气吸入肺中的丽莎和出现在怪物背后的德斯坦一起发动攻击,两人的身影从怪物两侧擦过并同时平稳落地。 空中支撑怪物的木架和怪物的骨骼,以及内脏一起被冷光切裂成数块,和失去动力的十字架一样无力砸落在她们周围的地面上。 一股散发着硫磺和尸体腐烂臭味的黑烟从怪物的残骸上溢出,并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第37章 新娘的问题 “那位新娘好像不想听我说话,这下可就麻烦了。” 克莱因一脸淡定地看着面前不停地摆动足肢狂奔,意图悄悄侵占自己与鲁巴斯站立空间的书架们,他向后躲避几乎触及鼻尖的干枯尸手,顺势扶住头上礼帽:“我有意为正在困扰的新娘解决难题,但我也有一些问题您来解答。” 秉持着不能怀疑也不能鄙视主人的原则,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鲁巴斯硬是将一些比较具有侮辱性的言语咽回肚子里。 他挥剑击退冲过来的干枯手臂的同时苦笑着提醒道:“少爷,我知道您想以和平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可我不觉得这些家伙能将您的话听进去。我认为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里,找些帮手再过来,您看那个佣兵就很适合处理这些事情。” “对于不愿意回答问题的人,我往往也有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你只需要负责确保我目前的安全就可以了,鲁巴斯。现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这之前,我们绝对是安全的。” 示意同伴不必太担心现状后,克莱因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人头顶由数根白水晶支架,闪闪发亮的金箔镶嵌装饰与高度透明的球形玻璃器皿结合起来的计时工具正在工作,代表时间的暗红色流沙无视重力从下端器皿流向上侧。 即使不用提醒克莱因也知道,当所有的沙砾回到上侧器皿中时会发生什么,时间是否充足这种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而已。 像是要嘲笑那位可怜的新娘一般,克莱因将戴有家徽的黄铜戒指的小指颇为刻意地翘起,同时他的嘴角也扬起讥诮的笑:“身为平民的新娘小姐可没办法对身为贵族的我们动手,除非她有证明自己贵族身份的物件。 “首先,我希望新娘小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客人,我对您的认识甚少。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帮您寻找重要之物,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吧?” “轰——”克莱因的问题像是神忽然暂停房间内的时间,原本所有奔跑的书架突然全体停止活动,房间内在这一瞬间静得让人发寒。 克莱因毫不在意地看着那些将“脸”转过来面向自己的书架,甚至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过了一会,一座书架上书本的缝隙中才探出一只干枯腐烂的手,手将一本人皮书递到克莱因的手中后便缩了回去。 还没等克莱因动手翻书,这本封面包裹人脸皮的书就自行翻开,下一秒,纸页上忽然突出一张表情痛苦且扭曲的脸。 由于某种不明力量的阻挡,这张人脸无论怎样都无法从书页中挣脱出来,在尝试结束后它用沙哑的声音提出问题:“提问,在王国时期,贵族与平民在满足各种条件下才能举行婚礼?” 意料之中的问题,看样子新娘的确是加布里埃王国的平民。她为什么会执着于寻找连接她与她爱的人的证明呢?难道是因为婚姻上不满意?不,这种理由实在是过于肤浅了。 思考问题的同时,克莱因开口回答了书本提出的问题:“这个问题很简单。结婚的新人中的一方是贵族,那么这个贵族必须在订婚仪式举行之前,与父母签订条约或者将爵位移交给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主动放弃爵位的继承权,并在法庭上征得家族半数亲属的同意。” “放弃爵位的人必须不是家族中的独子,如果是他是家中的独子的话,在法律上他就无法和平民结婚。当然,这位想要和平民结婚的贵族如果有残疾、重病或其他身体状况,他的双亲就可以从分家接收其他孩子来继承爵位。能满足这些要求的话,两位新人也可以举办婚礼。” “回答正确。”克莱因说出正确答案的那一瞬间,从纸页上浮现出来的人脸表情变得平静下来,他的五官变得模糊和柔软,最终和纸页融为一体。 克莱因面前那座将书递给他的书架也像被风吹散的灰尘堆一样,化为漆黑的沙粒散开来——书中的问题得到完美的回答,记载着类似问题的书架也就不必继续存在了。 这就完了?不会吧?还没等克莱因搞清楚为什么新娘会让自己回答这一问题,另外一本书又被书架用颤抖着的手递过来,他不得不接过书问道:“为什么你在制作这些书的时候不留下答案?仅仅只有问题的话,这些并不能够被称之为书不是吗?” “提问,在王国时期,订婚后多久新人才能够举行婚礼?” “大约需要一个月吧,一方有特殊情况时间也是可以在商议之后延长的。说起来,当年我父母结婚的时候可没管那么多。” “提问,王国时期婚礼必须邀请双方的亲属到场吗?如果必须,那么宾客是否要准备合适的礼物和礼金作为对新人的祝福?” “哎,问题很刁钻啊,我可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是吗?即使是不被人祝福的婚姻,最起码新人的朋友还是会到场的,家中亲属来不来真的问题不大……” 回答那些人皮书提出的各种奇怪问题的时候,克莱因甚至感觉时间似乎都要静止了。 理智和某种感觉一直叫嚣着让克莱因赶紧离开这里,放在他肩膀上的鲁巴斯的手也在告诉他,沉迷于解答的快感中是绝对不妙的。 书架在逐个消失,沙漏的沙砾也即将流尽,但克莱因却还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要不就先这样好了?就在克莱因即将放弃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逐渐变得松散的书架间某个穿着染血婚纱的身影。 即使只是一瞬间,也足够他向那位美丽凄惨的怪物发出最后的疑问:“嘿,美人,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了。我很想知道,你是被丈夫抛弃在这里的,对吗?” “少爷,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忽然感觉到屋中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的鲁巴斯下意识地捂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克莱因的嘴,他警惕地看向站立在众书架后的血色新娘,发现对方的头纱扬起,露出数根头发一般末端长着锋利钩刺的暗红色肉质触手。 刚刚那个问题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点燃那位新娘的情绪。 现在无论是多么迟钝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一股足以让人双脚发软,脊背冒冷汗的怒意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所有书架的足肢都在恐惧和颤抖着,甚至有的选择直接缩回肢体让自己重新变回一座普通的书架。 手持干枯捧花的新娘缓缓向前飘动,她越过众多书架来到两人面前。 与此同时她头上的触手末端像是花瓣一样绽放开来,露出其内呈螺旋状生长的白色碎齿:“你又知道什么?你又明白什么?你只不过是个无关者,你什么都不知道!” 克莱因的发丝被新娘咆哮带起的风吹得乱飞,他淡定地面对不断滴下粘稠血液与口水的触手,微微颔首:“对,我的确是一个和您与您的未婚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您向我发出委托的时候,我们就变成有关系的人了。看样子在您的记忆里,您的丈夫的确弃您而去。” 这下算是赌对了,新娘和新郎的分离绝对是有某种原因的,这种原因很可能出在某一方身上。激怒她,让她亲手打破规则,这样的话自己就赢定了。 “是否是因为在这座古堡中,您和您的丈夫遇到根本无法对抗的危险,所以您的丈夫抛弃您逃走了呢?”克莱因清楚地记得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有两个正在分配战利品的强盗,对方手上拿着的耳坠和面前新娘耳垂上的那只正好是一对。 很可能两位新人运气很不好遇到强盗,新郎那方因为寡不敌众逃走,留下新娘一个人死去并变成了怪物……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无论怎么样,两位的爱情和婚姻都已经结束,以死亡为终点。除非这个庄园的诅咒被打破,否则您们绝对没有机会再次相见。” “别再把无辜的人困在这里了,您也没必要在夺走他人的脸和记忆,他们的记忆里不会有你和你的未婚夫。” 从那个站在窗边的干尸的手中得到的书中,克莱因的确了解到一些关于面前新娘和她未婚夫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是关于这座庄园的疑问和猜测,将一些问题结合起来以后他得到一部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我说你是不是被你的丈夫抛下了?不追上去而是选择停留在原地的话,最后就连记忆也会随你而去。” 第38章 相遇 “滴答。”从新娘脑后伸出的触手上滑落的唾沫刚好滴在克莱因扬起的脸上。 那双抬起的酒红色眼睛中恰好倒映出新娘清秀但右侧被严重烧伤的脸,这位新娘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悬在半空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鲁巴斯意识到危险,他扯住克莱因的衣领将其向后拉开一步:“少爷,已经足够了!现在请离这怪物远一点!” 就在克莱因被拽得后退的瞬间,新娘细长的脖颈突然发出骨骼断裂的声响。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的脸连带着脖颈上的皮肉一起向后扭转露出被头纱罩住的后脑,从头纱下更多表面包裹着深紫色脉络和半透明皮膜的触手伸出来,并且这些触手在出现的瞬间纷纷就朝着克莱因和鲁巴斯狠厉地刺过去。 鲁巴斯奋不顾身地挡在克莱因的面前,触手末端像刀片一样的骨刺扎入他的身体,但伤口处没有血渗出来,反倒是骨刺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外推和腐蚀。 “撕拉!”鲁巴斯咬牙攥住扎入身体的触手,一把扯下新娘的头纱,随之暴露在他与克莱因视野之内的,是一团勉强具有五官似的凸起的暗红色肉瘤生物。 它像是吸血蛭一样紧紧吸附在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脑后,那些触手和融入新娘后颈的血管一样的器官正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鲁巴斯,偏头!” 肉瘤意识到威胁并张开“口”的瞬间,站在鲁巴斯身后的克莱因忽然抬手刺出手中的杖剑,剑刃在从鲁巴斯耳廓擦过,准确地刺入肉瘤内被舌头一样的肉瓣包裹住的暗金色眼珠。 下一秒暗红近黑,散发着熏人欲吐的恶臭液体从剑刃刺入的地方狂涌出,差点溅了两人一脸。 看着瞬间失去力量瘫软下去的新娘,以及她脑后像蜡一般逐渐融化的肉瘤,鲁巴斯终于放下心来。 他以手抚胸松了口气,一把扯掉插在身上的触手,回头在收剑的克莱因脑门上狠狠一弹:“少爷,请时刻记住不要以身涉险,我也不能时刻能保护到您!如果您死在这里,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嗯,我知道。可我无法忍受一个灵魂被当做消耗品利用至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不了解她,但她绝非是应该在这种地方被当成怪物的人。我仅凭着漏洞百出的猜测就激怒杀死了她,哈,真是有点可笑不是吗?” 将剑刺入肉瘤眼睛的一瞬间,新娘的记忆也随之涌入克莱因的脑内。 这都是些记忆的碎片,也让他知道了整个故事的始末。随之从他心底涌上极其复杂的情绪,其中包括羞愧与愤怒。 这场游戏的组织者吗,真的是一个恶劣至极的混蛋! “那个狗娘养的混蛋,竟然为了自己的乐趣做这种事情,现在我已经决定正式插手这个游戏了,为了把那个家伙给……”即使只是很微妙的感觉,克莱因的确察觉到血色新娘带给自己的不和谐感。 他见过的污秽和从黑暗中诞生的怪物都不再具有人类正面的情绪,它们只是为了毁灭与死亡而存在。 可新娘却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执着于过去的爱情与婚姻,就连自己早已死去这一点都不再记得。 这说明这个灵魂的本质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有她的外在。 “只要你能保证安全,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即使是面对古神的眷属我也不会畏惧。”鲁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摘下面色阴沉,嘴角被牙齿咬得渗血的克莱因的礼帽,揉乱他顺滑的发丝。 此刻鲁巴斯的眼神非常温柔,就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即将出行的孩子一样。 “鲁巴斯,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靠近这边。” 克莱因本想继续说些什么,急促的脚步声和某种物体猛撞墙壁的轰鸣却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他和同样露出疑惑和警惕表情的鲁巴斯对视了一眼后,扭头看向那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门。 随着血色新娘的消失,整个房间内的书架也彻底安静下来,原本关上的门也自动打开。 此刻匆匆钻进房间的居然是一手抱伊莫金,一手拉着嚎啕大哭的梅,脸色因恐惧变得苍白的毕维斯。 对方像受到严重的惊吓一般眼神涣散,竟然一时间都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房间里面还有别人。 “你是毕维斯先生吧,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克莱因走上前去询问。 忽然他感觉到某种令人胆寒的气息,于是他皱眉向门外看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过来了。可是门外什么也没有,似乎那个让克莱因警惕的存在还在远处。 克莱因身后同样感觉到什么的鲁巴斯沉默后退,退进书架挡住灯光后产生的阴影内,并消失在阴影之中。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原本就神经紧绷的毕维斯连忙惊慌地回头,当他看清面前不是怪物而是克莱因的时候,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将抱在怀中啜泣的伊莫金放下,转身看向身后的克莱因:“终于不是那种怪物了,能见到您真好,那个……” “克莱因,克莱因·莫比乌斯,随您的喜好来称呼我就好了。很高兴认识您,毕维斯先生,爱丽安娜那边对您的评价一直很高,所以我对您一直记忆犹新。” 向人微微扶帽行礼以后,克莱因弯腰将手放在两个还在哭泣的孩子的头上,他笑着对他们说道:“乖乖们,就稍微睡一会好吗?我和大哥哥有事情要谈。” “克莱因先生,您也是魔术师吗?”毕维斯吃惊地看着将两个昏睡的孩子搂在怀中的克莱因,他也帮忙抱起一个孩子,“您似乎知道什么事情?” “不,我只是和您身边的那个疯……佣兵小姐有些过节而已,她可是那种喜欢到处惹麻烦的人不是吗?顺带我不是魔术师,只是会一些小把戏而已。既然您带着孩子逃到这里,那就说明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和您的同伴出事了对吗?” 克莱因说到这里的时候微眯起眼睛,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人类且异常强大的力量在不断彰显自己的存在,好在鲁巴斯已经把那股力量引向别处了,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请说说看吧,毕维斯先生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第39章 徘徊的魂灵 这就……结束了? 毕维斯起身茫然地看着丽莎神色悲伤的半跪在尸骨面前为死者低头祈祷,他下意识接住德斯坦丢过来的那抹闪亮的银光。 他疑惑地展开手,发现那家伙丢给自己的居然是一枚花纹简约,甚至没有镶嵌宝石的婚戒。 很快,毕维斯注意到在戒指的内侧刻着这样的一句话:“愿我们的爱情不会因为身份产生隔阂与分离,我永远爱你。” 从这些话看,这个戒指的主人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吧?也许那个怪物可能是觉得我们要抢它的戒指才攻击我们的?哈……感觉自己也变得也不正常,居然开始胡乱瞎猜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甩甩头将毫无根据的猜测甩出头脑以后,毕维斯还是将这枚戒指收起来,他看向兴冲冲跑向石碑的德斯坦,赶紧跟上去:“德斯坦,你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被毕维斯拉住的德斯坦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她伸出手指向前面石碑所在的位置:“可是那边有个没脸的男人在向我招手,过去看看又不会让我少块肉!” 男人?瞬间感觉脊背发凉的毕维斯下意识地顺着德斯坦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也看见那个弓腰坐在石碑上的穿着黑色礼服的金发男性。 那个身体有些虚幻,面目模糊且礼服破烂的金发男人似乎一开始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摇晃着右手,等待着某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应该是没有怨念的幽灵,估计也没有什么危害…… 犹豫一会后,毕维斯才和德斯坦一起并肩走向那个男人和石碑。 看着对方,毕维斯有些畏惧地咽了一口唾沫和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虽然不知道您是谁,又因为什么才一直待在这里等待某人,但现在您已经可以休息了,我们会尽可能完成您的遗愿的。” 听到毕维斯的话后,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忽然像是从无形的压力中解脱一般放松肩膀,他将举起的手轻放在胸口上,向面前的两人鞠躬行礼。 行礼过后,男人原本模糊虚幻的身影就像是清晨被风吹散的雾气那样逐渐消散不见。 男人消失的时候,毕维斯似乎隐约看到对方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又悲伤的笑容,就好像在向谁表达歉意一般。 “将红玫瑰献给你,以此表达我深厚的爱意。将白百合交予你,希望我们爱情将会永恒。将蝶兰别于你耳,祝愿你与我的青春永驻。愿您的灵魂能在某日得到安息和救赎……和您的爱人一起。” “喂,你说好了的,我帮你你就把战利品交给我,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呈“大”字躺在地上的德斯坦看着一脸无语的丽莎从自己身上跨过去,她摇晃着四肢大声嚷嚷道。 把钥匙丢出去以后,丽莎走到还在解读石碑上的古文字的毕维斯身边低头问道:“毕维斯先生,这上面的文字解读起来很困难吗?” “不,其实也不是很难。加布里埃王国残留的文字实在是太少了,要用现在的语法去解读的话,整段话会非常奇怪。对,我只是有些强迫症而已,请您再稍微等一下。”再次用笔碳抹去写下的内容的毕维斯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个距离他能轻易地感受到身旁丽莎小姐的气息和呼吸。 这让他很不舒服,他本在运转的大脑都瞬间变成糨糊。 似乎是察觉到毕维斯的尴尬,丽莎不着痕迹地挪开一步并随手推开意图骚扰她的罗德尼,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正在地上打滚的德斯坦:“刚刚你是不是使用了战技?那是谁教你的?” 丽莎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到对方的动作,但她笃定刚刚德斯坦的那一击从包括技巧、力量等各方面来讲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这样的完美绝非只是付出超于常人的努力就能够得到的,她断定这家伙绝对有一个十分出色的老师。 “哦,那个人已经死了。在很早以前。” 出乎丽莎预料的是,一向把她当作某种有害生物的德斯坦这次居然很平静地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而且对方还有模有样的握紧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像是个虔诚的信徒似的低下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盯着德斯坦的丽莎忽然开口道:“你看上去不像是拥有信仰的人……哦,我也没有说你是个横行霸道、冷漠无情、嗜血无情的恶棍,你刚刚的祈祷动作的确非常标准,你是认识教会的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烦躁的时候握紧十字架就会觉得舒服很多。” 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插满十字架的天花板,她举起胸前的十字架并用额头抵住它:“我对这玩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它是某个我认识的人的东西吧?额,我好像有点困……就睡一小会,你们忙,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就好。” 就在德斯坦发表睡觉宣言的同时,一直在埋头翻译墓碑上的文字的毕维斯终于抬起头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纸页交给迫不及待想看的罗德尼:“大概是翻译出来了,你们看看吧。我觉得这对我们探索这个古堡没有什么帮助,我觉得既然会它出现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那就可能会在某件事情上派上用场,所以就先收着吧。” “咳咳,我来念念看。首先感谢一下毕维斯的翻译……” 从毕维斯手中接过羊皮纸后,罗德尼先是煞有介事地以手掩口假咳几声,他看着纸上翻译出来的诗句念道:“雪白的婚纱,美丽的新娘,代表幸福的捧花。笔挺的礼服,银质的戒指,红地毯延伸脚下。误入此地的幸福夫妇,一个被杀一个被怪物掠走。” “新婚的白色,变成不幸的血色。执着爱的新娘,渴望安息的新郎,只有彼此的释然才是安息唯一的方法。将爱的证明再次献上。晚安吧,我的爱人,我们将于此分离永别。” “我们杀死的那个人就是短诗里的新郎,当然,这只是猜测,我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一点。”似乎是担心身为弱者守护人的丽莎听到诗歌的内容后会感到愧疚,毕维斯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安慰一句。 “其实我和你一样有所猜测,从一开始我就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我不会承认这些怪物是人类的。作为人最起码的,应该是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这样吗?”意外的是符合丽莎身份和性格的话,毕维斯却觉得这番话非常的残酷。 他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能在轻叹一声后向丽莎行礼:“既然您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那么我和德斯坦也就不继续打扰您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对吧?” “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的家人的,目前我还不确定他们在哪里,我相信只要有耐心的话,我就一定能够找到他们。啊,对了,也感谢罗德尼先生刚刚帮助了我和德斯坦,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我们两人都已经死了。” “虽然你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类,可某些方面还是挺上道的嘛!你的感谢我就收下了,这不代表我就会打消对德斯坦小姐的念头!”罗德尼得意洋洋地用食指擦着鼻子说道。 日记上的线索还是略显不足,就比如说刚刚的房间和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在日记的记载之中……也许还要进一步探索才行。 毕维斯认为必须得把这些事情写到日记上,提醒自己要时刻防备危险。 “毕维斯,等等。” 内心犹豫不决,闭眼皱眉思考良久的丽莎在毕维斯叫醒德斯坦离开之前开口叫住两人。 她将缠绕着自己发丝的小刀平举在面前,示意毕维斯上前接住:“我并非你的同行者,同为在太阳之鸟的光辉照耀之下的同僚,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不畏惧死亡的人也应避开死神的衣袍,拥有智慧的贤者也应学会低头去寻求帮助,鲁莽和无意义的正义不会时刻指引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不为你的同谋者,也非你的引路人。可我希望你们所选择的道路,能通往你们想要的结果。” “感激不尽,丽莎小姐。” 猎人原来真的有把随身物品缠上头发后交给他人作为护身符的风俗啊…… 意识到这件事对于丽莎小姐而言意义重大,毕维斯立刻心怀感激地用双手接住那柄小刀,他小心地将这柄镶嵌着黑曜石和绿柱石的小刀插在腰间皮扣内:“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在一切结束以后将它完整地还给您。” “噗,你年纪不大但是懂的东西可真不少,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多了。” 看到毕维斯颇为认真的模样,原本心情凝重的丽莎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些,她勾唇笑笑后越过毕维斯的肩膀,看向因为不堪其扰而一口咬在罗德尼手上的德斯坦:“我给你这柄刀是希望你可以用它来保护你自己。就算有契约牵制行动,那个家伙也绝对不值得你完全信任。之后做事你要多为自己考虑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那个吸血虫一样友善。” “哈哈,我知道,多谢您的关心,这让我感觉有种特别的亲切感。” 怎么感觉丽莎小姐和我母亲有点像呢?特别是语气,简直和她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现在大哥和母亲那边情况怎么样…… 听到丽莎的一番话,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人的毕维斯神色先是黯淡一下,随即他再次打起精神和丽莎挥别。 “对了,丽莎小姐。”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毕维斯忽然和停下脚步回头对开始收捡地上尸体的丽莎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选择相信德斯坦的。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一定能和她一起走到最后。也祝您能和罗德尼先生早日离开这里!” 苦着脸用衣服把散落在地上的骸骨一根根收捡起来的罗德尼抬头,用十分羡慕的目光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微眯眼睛开口道:“那两个人感情可真好。你不打算告诉他那件事情吗?不提前告知的话,他们恐怕会被吓一跳啊。” “就这样就行了,还有你说话归说话,手上的动作不要给我停下来!今天不把这些人安葬好的话,你就别想吃饭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这么狠心的让一个从没有做过体力活的贵族捡死人骨头!我要去找那位佣兵小姐了,你自己加油……哎呀,别打了,别打我的脸!哎呀!” 第40章 袭击 “居然还有浴室?这个地方到底在搞什么鬼?反正我打死都不会用这个浴室的,毕维斯你不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好吗!” “噗,不是我说……那个,德斯坦你居然怕水吗?如果能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们稍微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顺带可以把丽莎小姐和罗德尼先生叫来……” 用从丽莎那里得到的钥匙打开新的门后,毕维斯和德斯坦发现里面居然是由人骨立柱,沉铁页岩雕刻而成的诡异石雕和巨量黄金宝石打造而成的奢华浴室。 当然,最先引起两个人注意的自然是那矗立在雾气氤氲的浴池中央的雕塑。 那座雕塑是名双手托抱着无头的有鳞鱼,身形大半被宽大斗篷遮蔽,仅露出微尖下巴的高挑女性,看起来古老又神秘,而浴池中的热水源自她手中的鱼头断面处。 没有贸然进入浴场,只是谨慎地在门口打探内部情况的毕维斯用手指摸索着粗粝的墙壁。 他注意到四面的墙壁上的浮雕和壁画,全是口吐燃烧硫磺的毒蛇与不可名状的怪物共舞,各种不同形态且突出墙壁的眼睛,长着很多翅膀和人手臂一样的尾羽的狰狞巨鸟,以及赤裸着身体在干枯人手似的藤蔓中交缠的男女这样的画面。 那些巨大的立柱上爬满某种类似昆虫肢体的干枯植物,这样奇异的植物甚至生长攀爬到天花板上的触手吊灯上。 “喂,毕维斯,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块石板哎!不过上面的字儿我看不懂,你来翻译一下。” 德斯坦注意到左侧墙壁上有块灰色石板,她下意识地扯了扯毕维斯的衣摆,满怀期待地毕维斯,期待对方为自己解惑。 毕维斯不负她期待的将石板上的内容翻译出来:“每个来到这里的客人,这里是黑暗圣母为各位准备的浴场,其中的设施都是为各位精心准备的。使用时各位必须遵循以下几个规则:第一,不得在钟声响起之前使用浴场;第二,不能一人独自使用浴场;第三,在入浴时男人和女人不得同时使用浴场;第四,洗浴完毕以后,必须向圣母像献上谢礼。” “还真是浴场啊,为什么不能在钟声响起之前使用呢?”德斯坦有些好奇地望着浴场里漂浮着鲜红玫瑰花瓣,清澈且热气腾腾的池水。 她闻到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透着热气的甜腥味,但仔细嗅闻这种诡异的味道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德斯坦警惕地看向位于浴池中央的雕像,她的本能在告诉她那的确只是一座平淡无奇的雕像而已。 思考了一会后,决定遵循石板上规则的毕维斯安慰性地拍了拍德斯坦的后背,示意对方跟上自己去别的走廊看看情况:“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助和休息的人再说,我有点担心梅和她的家人的情况。” “你说的是那个带着两个小孩的女人?我知道了,那就去看看好了。不过我不觉得他们能够顺利地活到最后就是了。” 德斯坦说话依旧耿直和没有对他人的敬意,对此已经开始习惯的毕维斯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只不过是被卷入了这场死亡游戏的无辜人而已,我希望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他们的忙。” “如你所愿。”沉默了一会后,德斯坦微微勾起唇角说道。 考虑到还会在古堡里待很长时间,毕维斯和德斯坦打算去厨房拿一些能长时间储存的食物,他们再次回到不知何时黑暗已经彻底散去的大厅。 不用观察都能注意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地板和墙壁上多了一些已经发黑的血迹和破碎不堪的尸体——想必是这里发生了一场混战或者怪物的袭击。 “德斯坦你作为佣兵没有加入佣兵团吗?我记得好像教国也有不少酬金合适、规模又大的佣兵团可以加入啊?”毕维斯看德斯坦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加入正规佣兵团的人,因为佣兵团内是绝不会允许随意杀死与委托无关的人的。 “被赶出来了,因为杀了一起去完成委托的同伴。” “你可真残暴,居然连自己的同伴也要杀吗?要不是我和你签订了契约,岂不是我也会被你偷偷干掉了?果然我还是得听丽莎小姐的,要先小心提防你从背后捅我刀子呢!”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瑟瑟发抖起来。 气得咬牙切齿的德斯坦一拳锤在他的腰上:“靠,我还没说完呢!其实当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解决了在域外边缘沙漠里偷偷摸摸用边界住民举行祭献仪式的黑暗精灵之后,一个巨大的东西,也许是怪物忽然从祭坛里面跑出来。我们几个人察觉到危险就赶紧逃走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狼狈,可恶!” “你的同伴都被怪物杀了,就你一个人活下来被诬陷成了杀死同伴的凶手?”毕维斯下意识地接口将故事继续说下去,他注意到德斯坦的脸色不大好,“哎,是我猜错了吗?” “回到教国还需要一些时间,累得半死的我们不得不在荒原上露宿。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堆吱哇乱叫,身上居然燃烧着紫色火焰,眼睛发着红光的蜘蛛包围了。说实话我不怎么做梦,这种梦简直比梦见老头子在梦里给我做饭还要好笑。反正梦里我就把这些蜘蛛全部打死了。” 说到这里后不再说话的德斯坦停在紧闭的厨房门外,面前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全是青黑色的苔藓和黑色污迹,一股木头腐烂的潮湿味道钻入她的鼻中——这扇门似乎在所有人离开后就开始以几倍的速度腐朽。 “我们到了,进去吧。” “嗯,好。我来开门。”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没再继续追问这个故事的结局。 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勇气将这件事了解到最后,他隐约感觉到这样做的话,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之桥绝对会崩塌。 深呼吸调节一下情绪之后毕维斯一把拉开厨房的门,大量的蝇虫和一股蔬菜肉类腐烂的臭味从厨房里涌出来。 毕维斯瞬间就被惊慌失措的蝇群包围,他只能狼狈地用手挡住脸蹲防,等到苍蝇们彻底飞散而去后,那股让人胃部翻涌的恶臭依旧还残留在他的鼻腔和空气中。 “呕!”看到满地白蛆在高度腐烂的食物中蠕动的毕维斯跑到墙边大声呕吐出来。 “厨房里的食物大部分都腐烂了,保存下来的只有那些耐储存的腌制品和奶酪,还有一些香料和浆果之类的东西。” 看毕维斯忙着呕吐,最后还是德斯坦进厨房将小部分还能吃的东西搬出来。 似乎在他们之前也有人来找过,所以最终的收获也只是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应急食品而已。 终于把胃袋里剩下的东西全部吐干净的毕维斯一边翻检着那些已经有霉点的奶酪块,一边用右手摸着下巴说道:“可惜没有面包,这些东西接下来可能我们要节省着吃了。尤其是你,不要一口气吃太多!还有食物我来保管,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好,那这根熏肉肠我先吃了。”德斯坦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块山羊奶酪往毕维斯怀里一推,抓起一根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肉肠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嗯,感觉味道都已经变了,但愿你们吃了不会闹肚子吧!反正我是没问题的!” “什,什么?那可不行,我也来尝一口,哎呀我牙齿!” “骗你的哈哈哈……你是白痴吗!你要是能和我一样咬得动这个玩意的话还了得?” 看到毕维斯因为牙齿酸痛龇牙咧嘴的滑稽模样,德斯坦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随后她忽然止住笑声望向走廊的另一端:“喂,那边的走廊有人在吵架。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带孩子的女人的声音,你不过去看看吗?” “什么?”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沉的毕维斯几乎是立刻回身开始狂奔。他跑的速度的确很快,但德斯坦比他跑得更快,甚至他还没跑出去多远这家伙就已经没影了。 “喂,德斯坦你等等我啊!” 第41章 扭曲的三角形 真不愧是佣兵,跑起来都别人快一大截。不过她跑那么快,是准备过去看热闹还是准备帮人啊? 对德斯坦的性格已经有一些了解的毕维斯脑中闪过这个疑问,随后他也来到另一条走廊的拐角处。 当毕维斯的视线从诡异墙面再次转向走廊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人,而是他曾在日记上看见过的怪物。 这个高约七米的怪物的下半身由无数人类和动物各个部分的肢体缝合而成,略显粗糙的下半身和上半部分被深褐色麻布包裹的躯体结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他还能看见麻布上的破口和接缝处钻出菇丛和粘滑的触手,甚至还有不知名动物的黑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着。 “这个古堡中有许多你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怪物,其中最常见的一种被我命名为‘扭曲三角形’。” “当某扇特定的门被打开的时候,这些扭曲的三角形就会像蝗虫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之后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会遇到这些恶心的家伙。可为了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打开那扇门,我们只能在观察它们的同时寻找躲避或者击退它们的办法。” “牺牲了不少人之后,我们也终于发现这些恶心的怪物的攻击和行动方式。首先,当你遇到那个由各种肉块大致构成三角形的怪物时,一定要尽力压低身体,最好低于它被肢体制成的躯体部分,因为它们最先攻击的是你的头。” 脑中瞬间回忆起日记中的内容的毕维斯下意识地向前扑倒,正好从怪物疑似身体的部位,一根肉红色的触手像是弓箭一般卷曲并飞速弹射而出,从他的头皮上方险擦而过。 “好险!差点我就死了!” 瞬间肌肉和神经紧绷起来的毕维斯在扑倒在地以后,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扭曲三角形,一边伸手翻开日记。 “接下来是攻击,你想要击败这些怪物的话,最好使用攻击力强的魔术对着它们的身体狠狠来一发,要将它们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打碎。你要是做不到的话就攻击它们的脚,起码这能够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另外,扭曲的三角形们只有在接触到血的时候才会开始移动,因此只要没有血或尸体在它们的视野之内,它们就不会追逐攻击人。” 攻击性强的魔术?对,杀人魔术!法杖上刻印的魔术肯定可以对付这些怪物! 看着日记上的内容,意识到芙蕾达的法杖可以释放威力极强的杀人魔术的毕维斯惊喜地将法杖从行囊中抽出来,然后把杖头对准面前正在收回钉在墙上的触手的怪物。 一般魔术师准备术式启动魔术需要很长时间,为了简化施展魔术的过程,了解魔术的技师们经常会做一些魔术道具来辅助他们施展魔术。 芙蕾达的法杖就是一种稀有的魔术道具,技师一开始就将准备好的术式和魔力一起完整封入法杖上的宝石内,使用者施展的时候只要使用基本的启动式就可以了,恰巧毕维斯知道达赫墨家族杀人魔术的基本启动式。 “叽——嘤!”毕维斯在双手握紧并举起法杖的时候开始低喃咒语,法杖像是有感应似的,从嵌满玛瑙的杖头泄露出如同蛇一般游动的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这样的魔力汇聚在一起后聚束成极细的圆锥状。 巨大恐怖的光柱从杖头喷涌而出,直接吞没了毕维斯面前扭曲的三角形被足肢支撑起的身体。 当杖头的一颗玛瑙石猛地炸裂以及光柱逐渐消散以后,抬起头的毕维斯才发现这个怪物的上半身已经不翼而飞了——杀人魔术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 “太,太好了!我消灭它了!”虽然已经死去的怪物身上散发出一股恶心的焦臭,但毕维斯还是走近它然后在其足肢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没有再生的迹象,看样子杀人魔术的确有用。对了,我得去帮德斯坦……” 意识到比自己先行一步的德斯坦也有可能遇见同样的怪物,再次焦急狂奔起来的毕维斯忽然注意到走廊内有不少扭曲的三角形的残骸。 它们无一例外的被人粗暴地撕开包裹身体的麻布,然后被捏碎藏在滑腻触手和畸形脏器中类似心脏的器官,昆虫体液一样的淡绿色汁液像是泼墨画一样喷溅在墙面和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那些怪物死去后腐烂的速度居然出奇的快。 “轰隆!”前面不远处传来重物砸在墙面时才会发出的轰响,毕维斯出于警惕停下脚步,他惊恐地看见脸上带着兴奋笑容的德斯坦正抓着一只扭曲的三角形的足肢,将其抡起来砸在身侧的墙上。 随后她一脚踩着这只还在不断挣扎的怪物的身体,将麻布撕开,把手探入其中狠狠地抓住什么。 忍住心中强烈的恐惧感和恶心感后,毕维斯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德斯坦你在干什么?” “你眼睛又不瞎,我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驱除害虫而已,驱除害虫啊!”德斯坦一边语气轻松地说着,一边慢慢地将扭曲的三角形拖着体液的莹绿色心脏从其体内拽出来捏碎。 心脏上还连着许多血管,所以在拉扯和捏碎它的时候有不少的体液溅在她的脸和身上。 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的毕维斯捂着嘴缓缓后退,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次发出声音:“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去救人!” “开什么玩笑?救人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吗?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拾那些闲得没事干的混蛋啊!其中当然就包括这些想对我动手的怪物咯,不过它们也没我想的强嘛!” 德斯坦在无辜地睁大眼睛的同时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液体,她举起还在滴答粘液的手指向身后:“剩下还活着的人就在前面了,你来的正好,快点去把人全带走,别耽搁我收拾这些恶心的虫子!” 毕维斯没有完全理解德斯坦话中的意思,他只听见“还活着的人”几个字就立刻越过站在尸体上的德斯坦,继续向前冲去。 他身后德斯坦转身面向那些正不断向这边涌来的怪物,她放下捂住侧腹伤口的手,并从外套下抽出数柄匕首。 无数松垮的三角形不断起伏着展露出它们的触手,杂乱的脚步声亦是死亡逼近的足音。 德斯坦看着这些怪物,咧嘴露出兴奋的笑容:“果然比起人类。还是对付你们这样的怪物最有意思了。” 第42章 理智失控 毕维斯继续向走廊深处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看见被艾琳娜护在怀里的梅和伊莫金,他们旁边还有不少之前在大厅里见过的人。 他注意到大部分人在看见他靠近的时候,都露出恐惧和警惕的表情,甚至有人还举起各自的武器蠢蠢欲动。 虽然觉得这些人的反应很奇怪,但现在的情况已不允许毕维斯耽误时间了。 毕维斯深吸一口气,在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的同时对面前的人们说道:“各位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是专门赶过来帮你们的!当然你们可能不会信任我,但我能暂时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样吧,现在正有一堆怪物在这附近,请你们各自找地方躲起来,尽量选择隐蔽一些又能找到光源的地方。” “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就是专门骗我们躲起来,又一个个把我们杀了吃掉的怪物怎么办!” 最先发话的是一个衣衫不整,头发都被汗水黏在脸上,看上去颇为狼狈不堪的贵族。他好像被德斯坦吓得不轻,再加上他认出毕维斯是德斯坦的同伴,所以态度和语气都异常的差。 “刚刚那个佣兵就是个怪物!他就用拳头就砸碎了一个怪物的身体!这种事情人类能做到吗?还有你过来的方向就是怪物出来的方向啊,你是怎么平安过来的?” “天啊,我记得他和那个佣兵是一伙的!那他岂不也是……” “杀了他,杀了他!” 正当人群中恐惧情绪即将爆炸的时候,原本在艾琳娜怀里的啜泣的梅忽然挣脱出人的怀抱,她捏着拳头冲面前的这些大人大声喊道:“你们不许说毕维斯哥哥和德斯坦姐姐的坏话!他们是好人,是帮了梅和弟弟和妈妈的好人!而且,德斯坦姐姐也救了你们不是吗!呜,要不是她的话梅也要死了呜呜呜……” 因为梅的大喊安静下来的人们面面相觑,之后他们选择各自逃开。 他们不信任毕维斯,可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怪物的口粮,还是先找地方躲起来好了。 最后只有艾琳娜和她的爱人暂时留了下来,看乔森神色紧张的样子,想来他还是很害怕毕维斯突然对他们发难。 “姐姐,妈妈她、妈妈她……”被姐姐情绪感染,原本只是在啜泣的伊莫金又一次张嘴大哭起来。 依旧不知所措的艾琳娜只能将这两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搂在怀里,她神色黯淡的对毕维斯说道:“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离门太近,德斯坦小姐当时很努力的想要救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由我来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沉默一会之后,毕维斯目光坚定的从一脸惊讶的艾琳娜手中接过伊莫金,他半跪下去揉了揉梅的头发,“梅,和我一起走吧,我会保护你和你弟弟的。” 梅几乎没有犹豫地接受了毕维斯的邀请,之后她皱眉担忧地向毕维斯身后看了一眼:“好的,我会保证不会带着弟弟给哥哥你添麻烦的!可是毕维斯哥哥你不去帮德斯坦姐姐吗?之前她帮我们的时候受了好重的伤,我看她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什么,德斯坦她受伤了?”毕维斯一愣后下意识地追问道。 “嗯,为了保护我和伊莫金,我妈妈只能答应两个叔叔的请求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她就被什么东西贯穿胸口。妈妈打开门的时候,德斯坦姐姐冲过来大喊什么不要开门,还叫我们两个赶紧躲起来。” 当时情况混乱,梅还是清楚记得德斯坦为了保护他们挡在前面,结果被那两个大叔中的一个刺伤侧腹——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刀。 就在毕维斯犹豫了一下是先去看看德斯坦那边的情况,还是带着梅和伊莫金去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提着扭曲三角形足肢,满身都是绿色血液的德斯坦低垂着头,从他面前的走廊拐角处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逃命去了呢,怎么都还在这里?难道毕维斯你还想替这两个小蠢货的母亲收尸吗?” 有点不对,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感觉德斯坦有些不对的毕维斯抱着同样有些发抖的伊莫金,拉着一脸惊喜地准备跑过去的梅后退了一步:“德斯坦,刚刚我听梅说你受伤了。要不要我替你治疗一下?起码止一下血。” “毕维斯,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带着这两个小混蛋快走!接下来的话我肯定会大闹一番以后才会老实下来,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前不要来找我……我又不是要死了,你这家伙不要露出这种表情。那种表情和刚刚的那群人一样,是看怪物的表情。” 头剧痛无比的德斯坦一边烦躁地用手按住额头,一边从指缝里看向睁大眼睛露出畏惧表情的毕维斯。 她扯动嘴角“啧”了一声后,忽然伸手指向正前方:“这个鬼地方的时间和空间完全都是混乱的,刚刚我和你分开以后时间和空间就发生扭曲,所以你赶过来其实花了很长时间……现在你往这边走的话,应该可以远离我。”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听到德斯坦明显带着嘲讽的话,毕维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反驳道,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在发抖。 如果不是德斯坦还在正常和他讲话,也许他真的会为了安全考虑带着这两个孩子立刻逃走。 沉默了几秒以后,咬紧下唇的毕维斯才抱着伊莫金,拉着梅向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逃过去:“等我把他们安顿好,我就马上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从不期待别人会来帮我,反正到最后还是我一个人。你说是吧,喜欢看人难受的蜘蛛混蛋?” 随着德斯坦话音的落下,一对在烛光下呈现虚幻的烟黑色的爪从她被头发遮盖的后颈处缓慢地探出来。 之所以要说那是“爪”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是因为它具有非常明显的介于兽类和人类之间的指骨结构。 包裹在其外部的并非是血肉而是近似于金属的骨甲,并且每一根纤长的手指和手背上都生长着着向后弯曲。 边缘如同刀片一般锋利的倒刺,尖锐的指尖更是像野兽弯爪一般在阴影中散发着阴冷的寒光。 德斯坦身体被这些蜘蛛足肢一样的爪子撑起,她仰起头吐出一口热气,同时握紧拳头:“那就继续来清理虫子吧。” 第43章 契约的作用 “请说说看吧,毕维斯先生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维斯因为克莱因的话,突然回想起德斯坦当时的表情。 他没想到那个德斯坦居然也会有那么狼狈的一面,仔细想想他似乎过于依赖对方,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她抢在前面帮自己解决。 就在刚刚是她挺身而出保护了这两个孩子,并在受伤的情况下掩护他带孩子和其他人一起逃走。 犹豫片刻之后,毕维斯还是决定将刚刚的经历告诉克莱因:“我和德斯坦在打开内部是大浴场的房间以后,决定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人需要帮助,或者找找是否还有没被人捡到的钥匙。” “在另一条走廊,我们看见之前从未见过的怪物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怪物把将孩子护在身后的布鲁克林女士钉死在墙上。也许当时就是她打开的门吧?德斯坦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最后救下来的也只有布鲁克林女士的两个孩子和其他离门较远的人。” “为了能救那两个孩子,德斯坦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她肯定有危险,我得去救她才行……”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抿起嘴唇并将双手食指绞在一起的毕维斯声音忽然一沉。 过了一会,他才抬起眼睛继续说道:“克莱因先生,很抱歉,我希望您能在我去帮助德斯坦的这段时间里照顾这两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眼神真是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啊,当年明明还在母亲的腹中没有自己的意志呢。 看着面前眼睛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毕维斯,克莱因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露出一丝笑容,他微微颔首:“没问题,只要有我在,这两个孩子就绝对安全,你就放心的去吧。” “感激不尽!那我去了!” “我不相信命运,有些缘分却真是妙不可言。”看着毕维斯急切离开的背影,克莱因像是想起过去与其母亲和兄长相遇时候的情景,他拥有和他家人一样的眼睛,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亲近感。 “愿你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毕维斯。” 毕维斯因狂奔而模糊的视野内,无论是扭曲三角形的尸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瞬间拉长变成诡异的形态,就像是无数植株狂舞于狭窄的走廊之内。 越是向前,空气中古怪的芳香混合着血腥味的腐臭就越重,再加上奔跑肺部会吸入大量空气,他几乎是边捂嘴干呕边努力迈开腿前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毕维斯注意到那些扭曲三角形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时还保持着较完整的形态,它们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得扁平或者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墙壁和地面,甚至是天花板上全是某种野兽肆虐后留下的狰狞爪痕,挂画和纱幔全都变成无用的碎片。暗红的血从爪痕里缓慢渗出,散发出一股类似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看见一具头被彻底拍烂在墙上的人类尸体以后,毕维斯瞬间感觉已经空空如也的胃又一次翻滚起来,有了之前的经历,他逐渐适应这种恶心感。 这是不太好的迹象,这说明他在被这里逐渐同化,可日记里提醒过他不能过于适应危险和未知。 “听动静应该就在前面了,不过就这样过去的话,应该会很危险吧?”知道在正前方等待自己的一定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同伴,可毕维斯还是咬紧牙关走过走廊最后的拐角。 毕维斯面向走廊中央的时候,他看见被怪物一般的爪子贯穿胸口的男人和仰头狂笑的德斯坦。 “德斯坦,抱歉。其实我很不想用这个办法的。之后可能会有点难受,但你得给我忍住了。” 快速判断那个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可能没救了以后,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举起戴着契约手镯的手腕:“结缔契约的精灵,此处有违背契约之人……” 敏锐捕捉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气味的德斯坦在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将头向后昂,以怪异的动作看向手镯散发微光的毕维斯,她松开嵌入鲁巴斯胸口的蜘蛛之腕,转身面向新来的那家伙:“来玩啊,拍着巴掌把游戏一直玩下去,直到一方死亡为止!哈哈,哈哈哈哈……” 举止像小孩子一样,还有那些爪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毕维斯警惕后退,他将戴着手镯的手掌手指卷曲,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中,随即他扭动手腕让两只手朝不同方向转动起来:“你说过,不会随意杀人的。更何况拍巴掌游戏早就已经过时了,你是老头子吗?” “啊?”脑子一片混乱的德斯坦还没来得及理解毕维斯话中的深意,就因从手镯中涌出的电流全身痉挛起来。 很快,德斯坦就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且手脚抽搐的瘫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同时带着焦臭味的青烟从其炸开的乱发上徐徐升起。 最后她背后瘫软下来,但依旧流动着微弱电流的蜘蛛之腕以雾气的形式缓慢消散,一股虫豕扎堆时特有的潮臭味顺风钻入毕维斯的鼻腔中。 见德斯坦彻底昏迷过去,从一开始就以自身为诱饵闭眼装死的鲁巴斯从容地站起来。 他一边整理着满是灰尘与褶皱的礼服,一边向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毕维斯颔首致意:“正向利用契约的力量束缚与本人签订契约的人,但又不至于杀死对方。虽然你只是一个没有才能的魔术师,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的确很能干了。” 真是可怕,之前腹上那么严重的伤口竟然已经恢复了,被电击还只是皮肤轻微灼伤暂时昏迷,这可怕的身体素质…… 检查完德斯坦的身体状况之后,毕维斯更是觉得对方不像普通人类。 忽然,他注意到对方手臂下到胯部的侧腰上居然生长着细腻的青紫色鳞片,像是蛇鳞却远比蛇鳞要坚韧和锋利。 这些鳞片有点像是古籍上记载的龙的鳞片……毕维斯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那些边缘异常锋利的鳞片,一边回忆之前德斯坦眼睛瞳孔收缩时的样子。 他像是有定论一般将这人横抱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放弃她。我们约定好要一起离开这里。对了,我希望您能够向别人保密德斯坦失控这件事情。” 见毕维斯认真且有些迫切的样子,鲁巴斯只好在无奈摊手耸肩的同时向面前的青年承诺道:“好的好的,我发誓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你可真是绅士呢,居然用那种办法抱人,在我眼里那家伙就和一般的野兽没有什么差别。” “德斯坦的确不是正常人,不过她本质上不坏。我没见过哪个恶人会为了保护孩子让自己受伤的。”说完这句后,毕维斯就带着德斯坦匆匆离开。 遥望毕维斯背影的鲁巴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从地上捡起那个已经出现裂痕的十字架挂饰:“无论怎么样,你们都不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绝可不能在这条通往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的道路上一直走到尽头的。这个东西也许还会有点用处,我就先把它带走好了。” 第44章 暂时的平静 等到毕维斯带着昏迷的德斯坦回到之前所在的房间时,他吃惊地发现克莱因居然带着两个孩子准备好了饭菜。 即使只是一些简单的全麦面包夹奶酪熏培根和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浓汤,但是这样一顿粗陋的饭却让他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毕维斯哥哥,德斯坦姐姐她没事吧?我记得她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看着昏迷也紧皱着眉头和龇牙咧嘴的德斯坦,感觉到有些害怕的梅小心翼翼地拉着正在喝汤的毕维斯的衣角问道。 “她没事,只是力竭晕过去了而已,估计过一会就会醒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毕维斯揉了揉梅的脑袋,又舀了一碗汤递到正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沉默不语的伊莫金面前:“来,就算不吃面包也还是要喝点热汤吧?喝了热汤的话身体就会暖和起来哦。” 看着面前在碗里摇曳的奶白色浓汤,依旧沉浸在母亲死去的悲痛中没有任何食欲的伊莫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饿……我现在好怕,妈妈不在了,我和姐姐之后该怎么办啊?之前有个叔叔说我们是累赘,让我们就坐在那里等死。可是我不想死,我想和姐姐一起回家呜呜……” “伊莫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妈妈不在了,我也会保护你的!而且,而且这里还有毕维斯哥哥呢!”显然是底气不足,梅在说出后段句话的声音都比前段句话要小上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埋头沉思的毕维斯:“如果毕维斯哥哥不帮我们,我们就自己走!只要小心一点的话,我们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听到梅的话,原本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面包的克莱因笑眯眯地用右手的食指指向自己:“其实你们也可以跟着我,我不是很厉害,但是保护你们还是足够的。当然,你们坚持两个人行动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提供食物。” “克莱因先生,您还有多少储备食物?” “嗯,除开现在我们正在食用的,大概还够个三四天吧?水的话要少一些。” 克莱因略微思考一下后回答毕维斯的问题,之后他侧过头看向对方问道:“怎么?你想用什么和我交换食物吗?如果是关于这里的事情,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不,倒也不是。” 是和自己一样早有准备的人吗?看样子这个克莱因先生也不简单。 摆头否决对方的猜测以后,毕维斯有些尴尬地用手抓起脑后的头发:“其实是这样的,之前我和德斯坦用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我发现门后居然是一个大浴场,很大,足够所有人在里面洗浴了。不过使用浴场需要一些条件,我在想你们需不需要……” “浴场吗?经历过这么多,好好洗个热水澡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克莱因点点头后从外套内侧摸出一个约巴掌大的瓷瓶,将它丢给毕维斯:“作为回报,这个治疗伤口的药膏就送给你好了。到时候你可以给你的同伴抹一点,即使对方是佣兵也得好好疗伤不是吗?” “这……那我就收下了,感激不尽。”虽然想要推辞,但是转念一想对方说的的确没错,所以毕维斯把药收下了。 收起伤药以后,毕维斯在两个孩子面前半跪下来,他一手摸一个人的脑袋正色道:“对了,梅,伊莫金。刚刚我也说过我会负起责任来照顾你们,你们不用担心之后怎么办了,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的使唤我!” “我、我也是!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也会好好帮忙的!” “哈哈哈哈!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现在就好好坐着吃一顿饱饭吧,之后的事情之后我们再说。”招呼孩子坐下以后,毕维斯将两块奶酪塞到他们手里。 “额,好痛……”正当四个人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原本昏迷的德斯坦终于醒过来。她从迷糊到完全清醒只花了仅仅半分钟,因为食物的香气让她的肚子发出呻吟。 突然间坐起的德斯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扑向剩下的热汤和面包,直接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吃的!是吃的!好吃!” “德斯坦姐姐,你终于醒了!” “唔,难不成我还会死啊!去去去,一边儿去,别耽搁我吃饭!” 德斯坦没好气地推开抱住自己胳膊的梅,之后她瞪了一眼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的克莱因:“你给我闭嘴,有什么事情等吃完再说!我都快饿死了!等一下,你的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 “你是谁?”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德斯坦就已经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拿着匕首抵在坐在对面的克莱因的脖子上,她将脸凑近面前这个气味让自己垂涎欲滴的青年,恶狠狠地龇牙威胁道:“不说实话,我就咬断你的喉咙!” “等等!” 及时拦在两人之间的毕维斯对着克莱因抱歉地笑了笑,他摊开手挡住德斯坦那双不老实地看来看去的眼睛:“德斯坦,克莱因先生不是什么坏人。刚刚我去找你的时候,也是他在帮我照顾这两个孩子。没给你好好介绍是我的错,现在你们就互相认识一下吧!” “哼,我才不要!去死吧!”坐回原位的德斯坦又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德斯坦小姐,您叫我克莱因就可以了,还有,如果我们在那里见过面的话,我应该会有些印象……对了,您似乎在某些街巷和酒馆里非常出名,很多人提起您地时候可是赞不绝口!” 赞不绝口?恐怕是又怕又嫌才对……听到克莱因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虚伪的夸赞,毕维斯忍不住打了个颤,他看向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德斯坦安抚道:“德斯坦,算了算了,克莱因先生他是真的没有恶意的。还有你没有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吧?刚刚契约引来的电蛇释放的电流可不弱啊!” “靠,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我全身都没力气!后背也好痛!”吃饱喝足的德斯坦开始揉着后颈哼哼唧唧。 “后背痛可不关我的事啊!还有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身上还长鳞片。难不成你是人龙混血不成?”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的毕维斯问道。 “你以为我是兽人那种恶心的东西吗?你身上才长鳞片呢!”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立刻跳起来摘掉手铐,她脱掉外袍丢到毕维斯的脸上,“你看看,你看看,哪儿有鳞片?” “喂,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 那个图案?见两人吵闹已不再注意自己,自觉挪开重新换了位置坐下的克莱因和伊莫金,梅一起玩拍手游戏。 听到争执的克莱因抬起头看向站着叉腰的德斯坦,刚好看见对方后背包裹身体的皮衣下露出的,从脖颈后一直顺着脊椎延伸下来的青黑色菱形刺青。 刺青的图案繁复且神秘,既像是虫豕的足肢相互交叠伸展,又像是神秘植物开花凋零结出畸形的果实,也像是无数眼睛密匝拥挤在一团……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最末尾那一枚趴着一只暗红色蜘蛛的刺青——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蜘蛛女神罗丝的标志。 有意思,不过好像已经没时间了,先去鲁巴斯那里好了。 克莱因微微眯了眯眼睛以后站起来,他再次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并掏出怀表:“我很荣幸能和几位相遇,很可惜的是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都没办法好好与你们交流。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之后的某个房间里。” “这就……好的,祝您一切顺利,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就再多聊聊关于对方的事情吧。”毕维斯扭头向克莱因颔首致意。他也舍不得那么快就与刚刚相识的人分离,但是他也的确没有理由挽留对方。 “慢走不送!”被毕维斯用外套包起来的德斯坦朝人吐了吐舌头,她看向面前成排的书架,像是狗一样耸动鼻翼嗅闻气味:“这里有让我讨厌的味道,不过已经消散很多了。哎,这里不会是你解决的吧?还有那些书架,有虫子的味道!” “如果我说不是呢?”克莱因合上怀表笑道,之后他戴上礼帽转身向外走去,“下次再见。” “你否认也无所谓,气味不会骗人的。哎,毕维斯你收拾东西干嘛啊?我们又要去哪儿?喂,小混蛋不要动我的衣服!” 第45章 通灵 毕维斯走出藏书室之后,等待已久的鲁巴斯就迫不及待地从克莱因背后延伸出的影子中慢慢地浮现出来。之后他跟在对方身后,微微躬身问道:“少爷,接下来您打算去哪儿?” “我打算先去浴场那边看看情况。” 走廊已经被德斯坦“打扫干净”,到处都是怪物的尸体,蚊虫在空中飞舞,发出让人不安的嗡鸣声。 克莱因略显沙哑的说话声以及脚步声和手杖敲打地面的声音十分清晰,他在说出下一步计划的同时将手杖在掌中旋转了一圈:“对了,我要的东西你应该拿到手了吧?” “啊?嗯,在这里。不过您要这个东西干什么?”鲁巴斯赶紧将那个破损的十字架递到克莱因的手中。 他之前可不只是将发狂的德斯坦引到别的地方去,还遵从克莱因的命令,从德斯坦身上尽可能的取到她的贴身物品。 “通灵。” 克莱因把玩着手中的十字架,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抬起眼睛看向面前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我突然对那个疯子有了一点兴趣,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就多了一个可以威胁那家伙的把柄。” 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客房安顿下来以后,克莱因用从爱丽安娜那里得到的香烛和宝石,以及特制的滑石笔准备通灵的仪式。 通灵仪式不是重点,重点是举行通灵仪式的人需要有相关的资质才行,不然仪式是不会成功的。 克莱因徒手绘制法阵的同时,还在对身后的鲁巴斯说话:“说实话我不想用通灵这种办法,因为这就像窥探个人隐私一样。不过我直接去问那家伙的话,估计会被当作是图谋不轨的混蛋吧?所以还是算了。对了鲁巴斯,之后你可记得要把这东西还给那个佣兵。万一她循着味道找上门了,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没有问题,我不会让她发觉十字架被偷的。不过这应该不是少爷您第一次进行通灵了吧?”帮忙用火柴点燃蜡烛的鲁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直接窥探他人的过去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是不可控制的,有时候我也会受到别人记忆的影响,甚至是直接进入他们的梦境当中,但是通灵的话我能控制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就比如对方不想让我看见的东西。” 用滑石笔画出由圆形、多角形和古代符文所构成的完美法阵以后,克莱因将那个从德斯坦那里得到的十字架放在左手中,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上面:“一般而言用宝石当媒介就足够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自己的血比较好。之后我大概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护卫就交给你了,鲁巴斯。” “好的,少爷。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会出现任何问题。”鲁巴斯接过克莱因的手杖点头道。 “好了,让我来看看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吧,德斯坦小姐。” 当克莱因慢慢闭上并再睁开眼睛以后,他首先看见的是被暴雨笼罩的狭窄街道。 雷光闪过阴沉的天空,街道两侧是屋顶尖锐的教堂建筑,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漆黑教袍的男人。 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男人是面朝下躺在地上的,所以克莱因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不过他敏锐注意到男人身下的水洼是血红色的——对方也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混蛋神父,喂!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倒在那种地方!该死,我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门!” 带着焦急与愤怒的的呼喊吸引了克莱因的注意,他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居然是穿着黑白两色的修女服,留着长发的德斯坦。 德斯坦与惊慌失措的与克莱因擦身而过,冲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她颤抖着在对方身边跪下,伸手把对方搂在怀中:“可恶,你可不能死!你说了要我等你回来的!” “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骗子!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你居然和臭老头一样,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们!” 克莱因看着德斯坦因为痛苦嘶吼扭曲的面容,眼泪混合着雨水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这个总是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的少女看起来竟是这么的悲伤。 就在克莱因还想继续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她周围的景象却忽然扭曲起来,仿佛有什么力量抹除了德斯坦原本的记忆一般。 德斯坦带着绝望的怒吼声中,克莱因的意识回到现实,他有些痛苦地扶住了额头,虚弱地闭上眼睛叹息道:“额……真是没想到一次通灵居然会那么费力,而且只看见这么一点内容,或者是说只有这些记忆残留下来了吗?真是疯了,德斯坦那家伙好像不是单纯来帮阿奇帕德那个混蛋的,她是为了别人才选择帮助阿奇帕德!” “你的意思是?”鲁巴斯伸手扶住克莱因的手臂后有些疑惑皱眉地追问道。 “我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德斯坦好像很重要。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她是来为阿奇帕德找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对阿奇帕德来说,应该跟他的计划脱不了关系。” 克莱因深吸气平稳了因为魔力流失变得混乱的呼吸以后,她再次睁开眼睛:“为了不让阿奇帕德那混蛋达到目的,我们得盯着德斯坦。如果她有什么异动的话就动手杀了她。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总比让阿奇帕德达成目的要好。” “阿嚏!哎呀,是有人在念叨我吗?嗯,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等了那么久,也到了应该出发的时间了,这次可不能迟到。” 坐在窗户边无聊把玩玻璃瓶的阿奇帕德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毫不在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以后站起来。之后他将玻璃瓶收好并转身走向门外:“德斯坦那边的情况暂时看不到了,好在问题也不大,反正在她出来之前我只要等待就好了。” “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真是期待啊!” 第46章 大浴场 属于庄园的夜晚已经降临,终于到使用时间的大浴场此刻可谓是热闹非凡,当然这里变得热闹起来的主要原因是被丽莎强行推进热水中后大吵大闹的德斯坦。 论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竟是对热水避之不及,她在水里发出的惊叫声差点震破其他人的耳膜。 “我不要洗澡!唔,咕噜咕噜咕……我要杀了你,把你的臭手折断!” 已经被扒下衣服的德斯坦顶着一头完全湿透的头发从浴池的边缘爬上地面,又被丽莎抓着脚踝拽回去:“别叫了,只是洗个澡而已!我又不是要把你煮了吃了!给我老实一点,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就算是小村庄里面的孩子都比你这家伙干净!” “嘻嘻嘻,原来德斯坦姐姐怕水呀?你就和伊莫金一样呢!以前他掉进河里之后就一直很怕水……”旁边乖巧等着艾琳娜为自己冲洗的梅捂嘴偷笑起来。 “谁怕水啊!我只是讨厌水而已!啊,不要动我的头发!还有耳朵后面,我耳朵可是很敏感的!” “哎,那么多美女一起入浴,我却只能守在门外。这个时候我可真想念我的城堡,还有我的那些美人们!” 毕竟男女有别,只能在大浴场外老实守着的罗德尼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随后他脚下一转指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毕维斯:“要不,我们偷偷进去看看吧!只要一眼,我们就会身处天堂!哦,美丽的天堂!” “不行!只要你敢、敢进去,我就打断你的鼻梁!”乔森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跃跃欲试的罗德尼。 面红耳赤的毕维斯叹了一口气以后别过头说道:“罗德尼先生,这种地方您就不要想着这些事情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可是离开这个地方。” “也是,命都没了,还谈其他什么呢!哦,神给我们的考验是如此的艰巨又充满诱惑,我对丽莎一心一意!哦,她细长的脖颈,还有甜美温热的血液!”罗德尼转念一想毕维斯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他就将从对女性身体的渴望转向对食物的渴望上去了。 侧耳倾听浴场外的动静的德斯坦用手肘戳戳正在给自己搓洗头发的丽莎:“嗨,外面的罗德尼好像又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你要不要出去暴揍他一顿啊?” “不用!”丽莎说着用力摁住总是想着逃走的德斯坦的肩膀,她端起一盆热水冲掉对方头上的泡沫,“终于搓干净了,你身上没跳蚤可真是奇迹!不洗澡的话也会影响身体的健康的,而且也会让别人觉得恶心。你要勤洗澡知道吗!还有为什么你洗澡的时候都要戴着手铐啊?” “你管我!”终于熬到身体清理结束的德斯坦气呼呼地在浴池内离丽莎稍远的地方坐下,她在热水的攻陷下放松紧绷的身体。 “可恶,这水里是不是有什么药水?为什么我使不上力气了?” 第一次给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孩子”洗澡的丽莎感觉到心累无比,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以后背靠着池壁并将胳膊放在池边坐了下来:“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人恐怕会比普通人更累吧?况且是你这种得了狂战病的家伙,恐怕光是活着就已经足够消耗你的精力了。” 虽然德斯坦皮肤上的裂痕不明显,但是已经在身上扩散开了。 如果再不处理的话,估计很快就会……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以后,丽莎看向和梅打起水仗的德斯坦,她注意到对方腹部上的刀伤:“你那个伤是怎么回事?” 从那道伤口的位置和颜色判断,这应该是德斯坦身上最严重的伤口之一。没有人第一时间为她救治的话,恐怕她早就死在某个地方了。 听到丽莎的问话后德斯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才用手摸着那吓人的旧疤语气轻松地说道:“啊?哦,这个啊……以前接活的时候被一个混蛋给骗了,然后一不小心被那个人捅了一刀。要不是有臭老头在,恐怕我当时已经死了。”说着她坐下来将下半张脸都埋进热水里并吐了几个泡泡。 意外擅长游泳的梅像条鱼一样游到艾琳娜的身边,她一边抱着对方的手臂,一边好奇地问德斯坦:“德斯坦姐姐,你说的臭老头是指你爷爷吗?我妈妈说对长辈要用尊称才可以呢!”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尊敬的!你们继续洗吧,我要出去了,闹哄哄的烦死了!” “喂!你到底有什么不耐烦的……” 看着起身拿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大步走出浴室的德斯坦,丽莎本想警告对方别动什么歪脑筋,但是她看见艾琳娜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德斯坦她不是个坏孩子,丽莎小姐您就别管她了。丽莎小姐,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吗?” 德斯坦气势汹汹地从大浴场里出来以后,几个男性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和毕维斯一样盘腿坐着互相大眼瞪小眼。 坐在稍远地方的德斯坦用匕首修理着指甲,同时她还不停地瞟着手上漂浮着散发热量的橘红色光球的毕维斯,不耐烦地磨牙问道:“你好烦啊,到底弄没弄好啊?” 毕维斯很害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好就把德斯坦的外套给直接烧了,所以他在对方问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看:“还好我会烘干衣服的魔术,不然现在你就只能穿着湿衣服和我们聊天了。你想穿舒服一点就多一些耐心,实在不行你就和其他几个人聊聊天吧。” 德斯坦闻言看向其他几个人,发现这些人不是对她露出带着欲望的表情,就是在恐惧自己,她只能在皱了皱眉以后说道:“我还是睡一会吧。” “夜安,诸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克莱因从伊莫金身后走廊的黑暗中走出,直接在毕维斯身边坐下来。 坐下后,克莱因一手撑地,一手摘掉礼帽略显浮夸地向耸动鼻翼的德斯坦行礼:“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我想找毕维斯先生要一样东西,是一枚戒指。我想它应该在您身上吧?” 毕维斯很好奇克莱因是怎么知道自己从那个房间内得到戒指的,他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拿出来,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拿出一枚和自己一样的戒指:“哎,你居然也……” “是的,我就是在刚刚那个房间得到这枚戒指的。利用戒指通灵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另外一枚在你这里了。” 克莱因点点头肯定毕维斯的猜测以后将两枚戒指放在掌心,他闭上眼合掌默念道:“你们应该等很久了吧?现在可以回去了,回天上去。” 克莱因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合十的手掌缝隙中突然迸发出耀目的淡金色光芒,光芒由片转转化为千万光丝。 这美丽的光丝中夹杂着钻石闪光一般绚烂的彩色光斑,光芒均匀地散落在四周,映射在每个人的身上和眼中。 两枚平淡无奇的戒指就这样像是千万群星崩解,以克莱因为中心向着周围拖着发光的尾巴飞散,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上都留下光芒划过的光痕。 光就如同得到自由一般,瞬间从几个人的面前闪过,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而彩色的光斑不断从光尾迸射而出又瞬间消失。 “咔嚓!”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克莱因再次摊开的手上两枚戒指表面出现裂缝,一些星状的光点从裂缝中渗出来并消散在空气中。 “哇!哇哇哇!”这般绚烂震撼的奇景让在场的几个人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最后还是伊莫金用手捂住嘴大声感叹道:“天、天啊,真是不可思议!太漂亮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星河!超级漂亮的星河!” 被刚刚的场景震惊的罗德尼有些不敢相信地用手摸了额头,确定自己没渗出汗水来,之后他才看着小心翼翼地将戒指的残骸妥善收捡起来的克莱因惊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用真正的星辰打造的戒指,这恐怕就是当年被古神击落的两颗星辰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哈哈,我也觉得很奇妙,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人海中遇见自己早先想要看见的人一样有意思。说一句实话,如果不是命运的话,恐怕这两个星星是无法相遇的,就像它们的第一任主人一样。” 虽然作为主心的星星已经没有了,但是剩余的戒环用的可是相当珍贵的材料,就先收起来好了。 克莱因把戒指的残骸收捡起来之后,才抬起头对面前几个瞪大眼睛看着她的人摊开双臂:“对了,我来给各位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怎么样?这个故事虽然有趣,但结局却不是那么美好。” 似乎是被克莱因即将讲述的故事吸引,德斯坦也悄声无息地坐到几个人围出的圈子内,她盘腿咬着指尖,等待着故事的开始。 第47章 分离的星星 远古时,原本互相争战的各种族为了生存,联合开始了与从地下苏醒的古神们与魔王的战争。在混乱且惨烈的战争中,两颗本应该一直悬挂于夜空中,由守望者所创造而成的星辰从天空坠落。 它们一路向着地面坠落,直至掉入深海,沉入海底。 百年之后,某个人鱼族的族人偶然在海底发现这两颗星星。于是她将这两颗星辰送给朋友,她的朋友把这两颗星星卖到矮人开设的首饰店。 后来因为王国的战乱,这两颗被打造成罗盘对戒的星星中的一颗遗失,经过辗转落在远在冰海的某个女人的手里。 这个女性是守望者一族的族长,是守望者中地位最为崇高的人。 作为守望者的她拥有一头散发淡淡光芒的金发,她的长发在冰原上就像是一条静止不动但会闪闪发光的光河,她的面容就像是世间最美的雕像,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容貌惊叹。 随着她成为守望者,她的容貌停留在了二十五岁,也就是作为人类最美的年纪。 族长在新冰封的冰层里找到这枚由星星打造而成的戒指,但是却因为它是双生星无法将其独自送回天空。她就只能耐心等待着,等待着星星相汇的那一天。 那么另外一枚戒指去哪儿了呢? 战乱中,它来到了一个钟表匠的手里。 那是一个幸运的穷小伙,他只花了一枚银币就得到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戒指。他不知道这枚戒指有多么珍贵,它根本无法挽回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未婚妻的心。 在未婚妻狠心与他解除婚约离开以后,失意的钟表匠就只能将这枚戒指放在桌边,每天看着它,怀念自己与未婚妻的那段甜蜜而美好的时光。 有一天,无意间将戒指戴在手上的钟表匠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原之中,身边是如同诗中春之女神一般美丽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很吃惊。在相互熟悉了一段时间以后,两人就像老朋友聊了起来。 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钟表匠告诉族长自己遇见了怎样刁钻的客人,钟表真是难以修理,少了一枚米粒大小的螺丝都不行,挣得钱太少了等等。 即使都是一些枯燥的话题,族长也依旧听得很高兴,并且在话题僵持住的时候,她会恰到好处的开口提问以保证钟表匠能说出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当天空的夜色被太阳之鸟的光芒逐渐驱散的时候,钟表匠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坐在店铺的地板上,他的手上还戴着那枚看起来昂贵不菲的戒指,昨晚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就像是一场梦境,可他却还清晰地记得对方因为自己的口音失笑的样子。 感觉不像是什么不美好的故事啊……毕维斯一边认真地听着克莱因绘声绘色地讲故事,一边悄悄地看向正托腮入神倾听的德斯坦。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专注听别人的模样,不得不说她专注起来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帅气的。 经过那一夜之后,钟表匠仿佛又找回原先的灵感,他开始制作那些带有星星与冰原图案的钟表,借此赚了不少的钱。 生意日渐变好的同时,他开始怀念自己与那个美丽的女人谈话时候的放松与愉快,某天夜里,他又戴上那枚戒指。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这段时间您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没事吧?” 戴上戒指的瞬间,钟表匠终于再次看见日思夜想的女人,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同时他说出有些越矩的话来,他没想到对方却也毫不吃惊地表示她也是如此。 “听到您描述的那些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象冰原以外的世界,有时居然连觉都睡不好。这次你再多给我讲讲你那边的事情好吗?” 根本无法拒绝族长请求的钟表匠又讲了一夜他这边的事情,不过这次他不再讲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告诉族长这边集市有多么热闹,夏至日的祭典又要到来。 每个人都会拿着能够装萤火虫的玻璃器皿,去草地和山林中寻找萤火虫的踪迹,到了十二点所有参加祭典的人会围在巨大的篝火旁边起舞,他就是在那里和未婚妻相遇的…… “作为回报,下次我来讲讲我的事情吧,约定好了。” 夜色即将被黎明冲破的时候,族长和钟表匠约定道。 后来族长按照约定告诉钟表匠关于守望者一族的事情,她原本以为钟表匠会把自己当作怪物,却没想到对方说:“这样真好啊,那岂不是就有更长的时间去游历全世界了?收集历史和他人的故事这种事情很厉害啊!只有自己活到现在应该很孤独吧?辛苦你了。” 相互坦诚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 只要有空闲的时间,钟表匠都会戴上戒指与他逐渐爱上的女人相见,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给对方听。 在此期间,钟表匠也凭借手艺赚了一笔钱,他兑现对族长许下的承诺,关掉店铺开始旅行。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停留一段时间,把自己看见的和听到的事情告诉族长。他用话语再现冰原外族长所没有见识到的世界,告诉对方这世界上除了恶意之外也有很多美好之物。 “我会通过这个戒指带你走遍这个世界,我会来冰海找你。到时候请你带我看看群星在冰原上升起的盛景好吗?”某一天,和族长一起并肩坐在岩石上仰望星河的钟表匠对她说道。 族长沉默一会含泪点点头:“好,我会等你的。” “啊,真是一段甜蜜又美好的爱情故事。”听到这里的时候,罗德尼相当感慨地长叹一口气,他用手指顶着伊莫金的背将他推到后面用房间里的衣服铺出来的床上:“好了好了,小孩子听到这里就可以了,现在是睡觉时间了!” 似乎对这样的爱情故事不太感冒的乔森不太耐烦地抱着手臂问道:“啧,所以这两人在一起了吗?” 对着大家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以后,克莱因才垂下眼睛继续讲道:“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传说,被古神或者它的力量所触碰过的东西,必定含带着使人不幸的诅咒,钟表匠和守望者一族的族长所佩戴的这对戒指也是如此。” 族长倒还好,她受到神的保护。 身为普通人的钟表匠却因为戒指上的诅咒得了一种怪病。那是一种身上会不断出现腐烂的空洞的病。现在正式病名是“黑腐斑病”,是至今为止没有医治方法的疾病的一种。 对族长做出承诺的时候,钟表匠其实就已经命不久矣。他支撑着被病痛腐蚀的身体一直旅行,最终他在海边的木屋内病逝。 死之前,头发已经花白的钟表匠戴上戒指见到族长,他向对方道歉,说自己可能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来到她的身边,见到她之后,他有一些话想说。 “‘好,我会等你的。我有很多的时间,几乎无穷无尽。所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来到我的身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族长笑着对应道。”克莱因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似乎不想讲述这个故事的结局。 “钟表匠至死都没有见到族长,他死在最靠近冰海的木屋内,尸体一直在窗边眺望着海岸。” 已经隐约猜到结果的罗德尼颇为难受地以手扶额,他肩膀颤抖着小声说道:“真的是一个悲剧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让人难受的故事!可恶!这样今晚我可睡不着啊!” 早已抱着手臂泪流满面的乔森拍了拍罗德尼的肩膀,他看见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的艾琳娜的时候,立刻冲过去拉住对方的手深情发誓道:“亲爱的,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能和你相遇真的是我的幸福!” “亲爱的,你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吧?听了之后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对了,德斯坦你有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胸口发闷想哭……德斯坦?喂,你怎么了?德斯坦!” 听完故事后觉得有些悲伤的毕维斯开玩笑的同时,扭头向德斯坦那边看过去,发现对方死死揪着头发,咬紧牙关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 被吓了一跳的毕维斯立刻朝德斯坦扑过去,抓着她的手,让她不要用指甲伤害身体:“喂,你怎么了?冷静一点!喂!” “毕维斯,德斯坦小姐她怎么了?她是不是有头痛的毛病,需要我帮忙看看吗?”原本在和罗德尼聊天的克莱因察觉到毕维斯这边的混乱,他赶紧走到对方身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克莱因摘下礼帽半跪下去,几乎和毕维斯同时伸手按向德斯坦。 第48章 罪人的集会 “哎?这是什么?”触碰到德斯坦肩膀的瞬间,毕维斯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和身边的克莱因先生一起被转移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这个四面墙壁连同天花板都为让人不安的深灰色,正中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由干燥海藻制成的巨大吊灯的房间内,到处都是红漆的靠背座椅的残骸,以及被种植在白色陶瓷里的深红色阔叶植物。 铺设着布满血肉红白纹理的厚实地毯的地面不停地喷发着白色的蒸汽,让人不至于感觉到寒冷。 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有不少人在呈圆环状摆放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呵,花样还挺多的。”克莱因看见面前的情景忽然变换时没有惊慌,他咧嘴冷笑了一声之后摁住左顾右盼的毕维斯的肩膀,“毕维斯,冷静下来,没事的。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 空间转移?这就和之前德斯坦说的一样……被克莱因冰凉的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毕维斯有些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笑。 他借着血色的灯光小心地打量周围,同时悄悄地握住藏在袖子下的匕首:“我很担心德斯坦她……您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我习惯了,所以就不再觉得害怕。你的同伴只能暂时交给那些人了,我看那个猎人其实还是挺靠谱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克莱因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以后,朝着那些完好的座椅挑了挑下巴:“你看那里,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椅子应该都是为了我们安排的。再结合周围的环境联想一下,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一个黑盒子,我们都是处在盒子里面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略微思考一下后,毕维斯略显迟疑地回答克莱因的问题,之后他惊悚地睁大眼睛:“难不成这里是……” “嘘——有些事情我们也只能随便猜猜看不是吗?”似笑非笑的克莱因做出噤声的手势以后,他拉着毕维斯挑了两张临近的座椅坐下来。他还歪头向着坐在旁边既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形的人打招呼:“嗨,这里没人吧?如果没人的话我们就坐下了。” “请便,反正过一会我们可能就不会挨在一起了。”坐在椅子上无聊翘着脚的人摊开手掌说道。 不出克莱因所料的,就算他已经彻底靠近那些面目与声音都模糊不清的人,也依旧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所以他猜测这个房间似乎有某种阻碍认知的古老魔法。 居然看不清楚那些人……好奇打量着周围的毕维斯发现自己除了能看见克莱因之外,就再也没办法看清其他人的样貌,而且只要保持一段距离,他连那些人的谈话声都听不清。 “这里看样子是禁止互相不认识的人提前接触呢!合理利用的话,这个房间也是可以用来交换情报,说不定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像是暗示毕维斯似的,克莱因忽然将右手手肘放在大腿上,弯腰托腮语气轻松地说道。 “对啊!如果是这个地方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见到我的母亲和大哥!” 听到克莱因的话后,毕维斯激动地站起来,他握紧拳头神色激动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陌生人旁边,小心地开口道:“您好,打搅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您愿意回答的话,我想用情报和您交换……” “等等,集会就要开始了。在主持人来之前你会被强制就位的,他讨厌说话的时候被打断。”被毕维斯提问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抬起一只手做出制止的手势,“你能够活着到达第四天的话,我们就能再见。到时候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第四天?您的意思是?”毕维斯还未能消化面前的人话语的意思,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吸回到他之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随即毕维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当眩晕感消失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您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听到搭话声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他以食指抵唇对着那个悠闲翘着脚的人笑道:“哈哈,真是谬赞了,您不也一样吗?当然也不排除您很会扮演。” “鄙人有保障啊,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啊,主持人来了,看样子集会就要开始了。恕我失礼,有机会再聊吧。”与克莱因搭话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安静下来。意识到什么的克莱因将视线转移回由座椅和人共同围成的圆圈中心。 一个约成年女性高,全身上下都由不同人的身体部位共同拼凑而成,显得令人恐惧又怪异畸形的怪物正站立在那里,它的身后一根黑色的触手一直延伸到头顶的天花板上。 也许是因为与身体相连的脖颈与头颅不相契合,拼接怪物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才找回自己声音:“没想到这么快罪人们的聚会时间就到了,本人又以新样貌与大家再次见面了!说是第一次,其实今天又来了新的成员,所以大家可是要争取机会!得到一次宽恕的话,是能够得到优厚的奖品的!” “既然有新人来了,我得重新说明集会的几个比较重要的规则:第一,不是只能讲自己的故事,但是绝不能编故事,编造故事的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第二,一个人一次集会只能讲一个故事,无论长短;第三,得到宽恕的人就能在故事会结束的时候得到丰厚的奖赏,不过奖赏不能够保证能让各位离开这里;第四,在集会正式开始以后,所有人不能使用武力袭击主持人和他人。” 讲故事?为什么要讲故事? 听到拼凑的话后瞬间感觉多了许多疑问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看向对面,他注意到克莱因正在用口型对自己说什么。 不要说话,就这样坐着就好吗?读懂对方唇语后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毕维斯赶紧将视线挪回到面前集会的主持人身上。 他紧张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最后就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感觉到疼痛。 这个地方也许真的比他想的要恐怖和危险,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都依旧在他的预料之外。 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49章 他人的故事 在身后触手的操纵下原地旋转一圈的皮泰尔有些滑稽地抬手向众人行礼,他展开手臂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有疑问,那就有请第一位讲故事的人吧?没有人主动来讲的话,我们就会以抽签的形式抽取一个人。” 人群短暂安静了一会后,克莱因左手边第三个人忽然举手喊道:“那、那个,我来!” “好的,没问题!”皮泰尔忽然一扫之前的萎靡迅速指向举手的那个人,“请问您愿意让别人看见你的样貌吗?愿意的话,我将解除施加在您身上的魔法。不愿意也是可以的,我们不会强迫您。” “可以的,我想大家在看见我的样貌以后,应该会更同情我一些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栗色长卷发,满脸淤青的娇小女性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内,她身上那些青紫的伤痕更是一览无余。 大部分人都开始猜测起这位看上去娇小可人的女性到底经历过什么了。 “我叫派珀,这些伤都是被我的同伴打的,他们、他们威胁我说要我交出身体才肯继续保护我,可我已经把食物全部交给他们保管了!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又瘦又小,根本就没有人雇我工作。这次我也是为了赚钱才来这里的,结果却遇到这种事情呜呜呜……” 派珀一讲到伤心事就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捂脸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她才缓过气来继续说道:“我的父母都是乡下的农民,母亲为了养家把我嫁给一个喜欢酗酒施暴的男人,就是因为他我才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和做母亲的资格。后来我就只能离开家独自生活,最后没想到会来到这种恐怖的地方。” “既然你找不到工作,之前又是靠什么为生的呢?”听到这里,忽然有一个人举手发问道。 “我……我当然是在流浪乞讨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派珀抽噎着回答道。 “你的同伙这么没有人性你为什么早点离开他们?找其他人依附的话,肯定也会比现在好过得多吧?” “家暴导致流产和不孕?你为什么不把着这种家伙告上教会的秩序法庭?” “可是现在教国不是有专门针对流浪者的政策吗?只要能证明自己不是娼妓和异端,好像都可以得到一笔救济金。” 他人的疑问像是炸药桶一样带来一系列的质疑,原本表情痛苦的派珀越发局促不安起来,她咬着指甲有些慌忙地后退,结果被皮泰尔抓住手腕:“我说过不可以编造故事的吧?您身上的伤痕可是为了让别人同情你而让同伴殴打产生的,而且染上梅毒的女人应该很难生下健康的孩子,不是吗?” “可、可是我也没说错啊!那些人说我只要能拿到集会的奖励的话,我就不用每天再陪着他们了!难道这也算是说谎吗?” 被揭穿身份的女人甩开皮泰尔的手之后握紧拳头,声嘶力竭地冲所有发出嗤笑的人大吼道:“因为我的父母是农民,因为我没有身份,所以我连自己的爱情都是虚假的!男人欺骗我,姐妹也欺骗我,我的尊严在泥水里被别人践踏!我以为我能和贵族结婚改变命运,到头来却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丢了!对了,你们这些人……罪人的集会,你们肯定也和我一样是有罪的人!” “喂,主持人,既然这个女人都说谎了,那这个故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赶紧让她下场吧!” “就是就是,反正也没用了!说谎的人的结局也应该让新人看看才对吧?” “你们也会和我一样的,也会和组成这个主持人的人一样死得七零八落!绝对!”已经陷入癫狂的派珀边像疯子一样张大嘴狂笑,边用手指着那些要求主持人了结自己性命的人,“我会在死人之国的深处等着你们这些人的!” 说完最后的遗言后,派珀被某种像是枯枝又像是昆虫足肢的手给拖入黑暗深处。 所有人都听见她凄厉恐怖的惨叫声,惨叫声结束之后便是肉体被割开和被搅动起来的粘稠声响。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而无法阻止的毕维斯愧疚地用手捂住耳朵,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拥有童话中勇者的力量,可以使用圣剑将这些怪物全部屠杀殆尽,或者他能像德斯坦那样无所畏惧也不错,起码还能冲上去救那个女人。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灵活的大脑和懦弱的身体。 改变,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过了很久可怖的血肉被搅动的声音才停止,派珀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内,这一次她更加令人同情了。 她的头十分夸张地向后仄歪着,被割开暴露出血管、肌肉,甚至是雪白颈骨的喉咙处插着幽蓝的玫瑰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汲取了鲜活的血液,所以那些蓝色的玫瑰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 “您知道吗?我见过有不少年轻气盛的新人为了搏得同情撒谎甚至是使用苦肉计,他们都和那个女人一样被拖到黑暗里,被切断四肢割破喉咙,最后他们的喉咙里面会插满各种花卉,并展示给所有人看。这就是所谓的插花艺术。” 坐在克莱因身边的人再次开口说话了,同时他还张开扇子给自己扇风:“所以说啊,我们这些懂的人都只是看着,从来不会分享自己的故事。这里的所有人都巴不得别人得不到奖励甚至去死。” “经过这次集会以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克莱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看向毕维斯并眯起眼睛,“会有人站出来改变这种情况的,这里一定还有内心存在良知的人存在。” “这听起来还真是有意思,那鄙人就拭目以待了。”说到最后的时候,与克莱因搭话的人刻意加强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 “好啊,请您拭目以待。” “啊啊,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到这个时间了。很可惜没有人能得到集会的奖励,像这样的集会我们会再举办的。我希望每个罪人朋友都能够做好准备,以便自己不会被人指出故事的疏漏之处。” 像是察觉到时间已经到了,皮泰尔忽然拍了拍手,他摘下脑袋将它托在手中夸张地旋转一周后夹在腋下:“真希望各位能在这里活得更久一点。只有这样,你们才能为我们的母亲,掌控绝望与黑暗的黑暗圣母带来更多的乐趣!” 注视着主持人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之后,毕维斯发现自己居然保持着坐姿与克莱因又回到之前两人相遇的那个藏书室。 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书架都已经全部消失,只留下一堆堆黑色的沙砾留在原地。 “哈,真是累人,好在没出什么大事。”瞬间放松肩膀的克莱因一边叹息着,一边疲惫地扶着额头叹口气。 他回头看向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毕维斯:“毕维斯,趁现在我有一些话想要给你说,希望你能听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我会听着的。”毕维斯龇牙咧嘴好一阵之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也许是顾及到自己与毕维斯的关系,克莱因咬唇犹豫好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希望以后你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考虑一下别人需要为你付出一些什么。有些事情如果无法做到的话就考虑先放弃,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可以的话,你应该先考虑到自己。一味奉献的人最后也会一无所有的,也可能被别人利用。” 虽然克莱因看上去还比自己小一些,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都十分成熟,说话也和家族里的长辈很像。 听到克莱因的话,毕维斯露出笑容的同时将右手的食指向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如果不去帮助别人,就会违背我的原则。我想竭尽全力,不违背自己的良知。” “即使是面对那些把自己良知都丢掉的人,你也要回报以善意吗?” “视情况而定吧,我相信还是会有能够和我好好相处的人的。”被克莱因盯得有些不自在,毕维斯尴尬地用手抓抓头发。 “人随时都在改变,希望你付出的善意能够得到回报。” 露出满意笑容的克莱因伸手摸了摸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毕维斯的头发,随后他拿出德斯坦的十字架挂坠:“对了,这个是我的同伴捡到的,我记得应该是那个佣兵的东西吧?就交给你了。然后好像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我就先走了。” “有时候你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是在和我母亲聊天。” “我的年龄本来就比你大,对我尊重一点也的确没有错。”背对着毕维斯挥了挥手以后,克莱因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让人讨厌不起来。”和克莱因先生只是几面之缘,毕维斯肯定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属于那种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说不上理由的,他也隐约觉得那个人非常危险。 第50章 暗影 独自一人进入大浴场之后,克莱因看见的不再是极致奢华的大浴场,而是由白骨与血肉所构成的血腥池塘。 无论是墙面还是地面全都清晰地暴露出红白相间的肉质纹理、血管以及凸起的经脉,雪白的脊椎骨与肋骨所构成的肋骨支撑着整个房间。 墙壁上不仅垂落下足有成人手臂粗,末端挂着铁钩的锁链,浮雕全是整副还在蠕动的脏器,也不知道具体是属于哪种生物的。 原本热气腾腾的浴池内满是污血和人类的残骸,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让克莱因不得不用袖口捂住鼻子才勉强能够忍受。 踩着粘稠的地面走到血池边后,克莱因抬头看向大浴场中唯一没有发生改变的东西——那一尊怀抱着半截鱼身的雕像。 他仰头注视雕像的同时,将手杖里的杖剑拔出来:“我知道你在看着,给我出来。” “你我拥有同样的血,我不会加害你,也不会主动接近到你那一边。可为什么你要阻拦我做那些不会影响到外界的事情?你很清楚,作出选择之前,你什么力量都没有。” 随着克莱因话音的落下,雕像下原本随着血池池面波动的阴影突然蔓延开来,隐约拉长变成黏滑扭曲的触手的形状,并且这些影子还在出现后向克莱因的方向蔓延。 “每年都有很多人都因为接收到一封邀请函消失在这座城堡里面,况且他们没有死,而是在停滞的时间与空间中遭受折磨,直到灵魂消亡。” 克莱因淡定与影子谈话的同时将杖剑插在面前地面的缝隙中,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沿着地面扩散出去,阻止影子的进一步蔓延:“如果是为了复活你的主人的话,这倒是没得说。即使古神只剩下遗蜕也可以通过活祭仪式实现复生,但你做的不过是把收集来的人集中在囚笼里折磨他们而已。” “对于我们这些连生死都可以忽略的家伙而言,普通人的生命还有价值吗?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吧?”影子意识到自己无法靠近克莱因后在他身边游离,同时大浴场内回荡起会让人感觉到不适甚至是烦躁的呓语。 “教国境内和域外的一些地方,信仰黑暗圣母的人在增多。那些人每天都在对着一尊被长袍遮蔽面容,长相清秀的女性祈祷,甚至是会偷盗、杀人、举行生祭……只要是能够讨庇护罪恶者与弱小之人的圣母高兴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 克莱因能够听到呓语,也没有将这声音隔绝开来的办法,他只能在皱眉忍耐的同时加快语速说道。 “你想表达什么呢?我是凌驾于人类以及其他一切在陆上行走之物的存在,我本身即代表秩序与规则。我们的父亲赋予我们的就是破坏这世界的权力!” 黑暗圣母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下意识回过头去的克莱因流着冷汗握紧拳头,他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杖剑,左手持剑用剑尖猛地朝面前加速蔓延过来的影子一划:“我绝不允许你们这样践踏那些人,即使有些人有罪,他们该接受的制裁也不该来自你们!” 剑光划过的地方影子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截断然后消失,剩下的影子也像是感觉到畏惧似的回缩。 “你不也是罪人吗?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啊,我知道了,你想赎罪对吗?用拯救他人的办法来掩盖自己的罪恶,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别人,你是‘英雄’啊。呵呵,呵呵呵……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那你也必须按照我想要的来。哈,真希望也能看见你绝望的表情……” “我不会绝望的,我会等着所有人都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剑捅进你的头里!”丢下这句话以后,克莱因向后退出大浴场。 房门在他身后关闭,将黑暗圣母的影子隔绝在门的后面。 和克莱因分开后,毕维斯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已经从大浴场转移到其他房间的人。 他先是想好自己忽然离开的理由,才朝坐在门外似乎是在守夜的艾琳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毕维斯注意到,原本紧张回头看向这边的艾琳娜注意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露出惊喜的笑容起身跑过来:“天啊,真是神在保佑您!我还以为毕维斯先生您遭遇什么不测了呢,没想到您还活着!” “艾琳娜小姐,不好意思之前突然消失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毕维斯本来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想消失的,但又觉得不应该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告诉面前的女人,他只是在抓头发的同时尴尬地笑着解释道。 随即他探头看向其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丽莎小姐和罗德尼先生已经离开了吗?” “还好你没事,你消失之后那两个孩子可担心了,还哭着要去找你呢!我和我丈夫拦住了他们。啊,你说那两个人吗?他们在你消失之后不久就离开了,还说如果遇到你的话,会来和我们打招呼。”确认毕维斯平安的艾琳娜松一口气,她扭头朝走廊另一边喊了一声。 两个本已经睡着的孩子听到呼唤,立刻揉着迷糊的眼睛朝毕维斯跑过来。 “毕维斯哥哥,你刚刚去哪了?你不知道你突然消失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你!” “呜呜呜,我姐姐差点就要去找你了!吓死我了!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可不想再失去姐姐了……” “哈哈哈……对不起,只是刚刚有一点事情,我就和另外一个哥哥先离开了一下。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对,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这么做了好吗?”毕维斯抱着两个孩子哄了好一阵,他为了让他们真正放心伸出手指做约定,“你们不信我说的话的话,我们就拉勾吧!” “拉了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哦!毕维斯哥哥要去什么地方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梅,梅会带着弟弟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回来的!”梅用手背抹掉泪水的同时说道。她身边伊莫金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点头赞同着姐姐的话。 “好,没问题。我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们随便离开了。”看样子以后行动会受到更多限制了,毕竟还要考虑这两个孩子的安全……毕维斯点头认真地答应道,之后三只大小不同的小指勾在一起。 “说起来。”毕维斯抬头看了看周围,他意外发现德斯坦居然不在周围:“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有谁看见德斯坦了吗?刚刚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 “啊——你说的是那个金棕色短发,打断我的鼻梁的佣兵对吧?她因为头痛去别的房间休息了!还警告我们不要去打搅她什么的,小心被她咬断喉咙!呵,明明大家都那么关心她,没想到她是那个态度!你看看我的脸!” 回答毕维斯问题的是脸上有非常明显的三道爪痕的乔森,他像是被冒犯到似的一口气把对德斯坦的抱怨说给毕维斯听。 “不管怎么样,德斯坦那个样子似乎很痛苦,作为同伴我应该去关心她一下……”抱着这样的想法毕维斯再次开口道。 毕维斯的话让 艾琳娜脸色一僵,她偷偷看了乔森一眼后赶紧说道:“对了,毕维斯先生,就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我的丈夫在大浴场的角落捡到一柄新的钥匙。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那个房间。” “好啊。在那个房间发现什么东西的话,请让我最先挑选一样东西可以吗?这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就由我和乔森先生去就好了。”毕维斯本来想答应艾琳娜的请求,他突然想起之前克莱因对自己说的话,于是他答应请求的同时提出要获得酬劳的条件。 这样的话,起码自己也算不上白付出了行动了吧? “没问题,当然可以。”出乎毕维斯预料的是,看上去吝啬的乔森居然答应他的条件,还主动扛上武器在前面带路。 本来想去看看德斯坦的情况的,她现在应该在休息吧?万一她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扰的话,估计会暴跳如雷。 结合乔森脸上的爪痕,决定不去打扰德斯坦好好休息的毕维斯赶紧跟上乔森,他回过头再次看向左右手分别站着一个孩子的艾琳娜。 但愿一切顺利吧……毕维斯默默想道。 第51章 发狂的怪物 水汽氤氲,泡在稍显滚烫的热水里对不久之前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和安慰。 柔和灯光下,皮肤如蔷薇花一般粉嫩的艾琳娜在将热水捧起洗脸的同时问道:“丽莎小姐,你觉得毕维斯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啥?”艾莉娜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丽莎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回答道:“什么怎么样!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脑子挺好使,有时候不太注意自己安全的普通人而已。” 听到丽莎的话后有些尴尬的艾琳娜摇头道:“不,我是指有些时候他会不会表现得有些不太一样,比如似乎知道什么似的……” “额,好像是有点吧?普通人在面对那些怪物和突发状况的时候的确不像他那样冷静,和那个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的佣兵一样。”丽莎仔细思考了一下,断定毕维斯也并非简单的人。 “哎,算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呢,想多了也没用!既然已经休息够了,接下来我就要继续去探索房间了。你们也自己注意安全吧,实在觉得害怕的话,就这样躲起来活着也不会有人怪你们的,毕竟你们很弱小。” 丽莎说到这里起身爬上浴池,她麻利地换上那身曾被她称为是“男人的低级趣味”的衣服走向外面:“我要去给那只吸血虫喂饭了,今天还是辛苦他了。” 话音落下之后,丽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低头似乎是在深思的艾琳娜,最终她张开的口还是闭上了——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所以就不要管了比较好。 等艾琳娜和梅都擦洗完毕以后,丽莎才带着两人走出大浴场。她们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大浴场内所有的光就全部消失了。 光芒熄灭只是瞬间,丽莎还是看见瞬间变换样子的浴场。 “亲爱的,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能和你相遇真的是我的幸福!” “乔森,你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这对恋人真是让人受不了……感觉到一股酸臭的丽莎下意识地离这两个黏在一起的人,她循着另一方的吵闹声看过去,目睹陌生人和毕维斯消失的瞬间。 心中震惊的同时,丽莎立刻走过去查看情况,一股攀上脊背的恶寒让她止住脚步。 她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头顶天花板,几道触手状的影子正在缓缓与周围的阴影融合在一起。 那个是之前的…… “丽莎姐姐,毕维斯哥哥呢?”左顾右盼一阵后发现毕维斯不见了的梅走上前来问道。 “梅,你带着伊莫金先离远一点!”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丽莎清楚地看见自黑暗中一跃而起的身影。 距离太近已经躲闪不开,再加上身后还有一个孩子,因此丽莎只是迟疑半秒就将双臂交叉在身前冲过去。 如预料的那样,发动攻击的家伙果然会把自己作为第一个目标。 丽莎甚至是刚摆好防卫地架势,对方整个身体压在她的身体上,并且顺势咬在她的手臂上。 原本丽莎就打算这样让骨刃直接刺穿袭击者的口腔和双手,当她看清来的人时候却犹豫了:“德斯坦,你怎么了?清醒一点,我是丽莎,不是怪物!” “吼……”德斯坦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 由于丽莎拥有猎人的血统,即使是她也无法轻易咬断那条看上去有些纤细的手臂,反而是被丽莎狠狠地锤了几下腹部:“痛死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快点给我清醒一点!罗德尼,给我用棍子给这家伙来几下!” “丽莎姐姐?”躲在丽莎身后的梅露出惊恐的表情。 “佣兵应该没有那么娇气吧?要是我真把她敲死了,我就在她彻底断气以前把她变成我的眷属就好了!” 相比于被丽莎讨厌,罗德尼更愿意被德斯坦记恨一些。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让血液在手中凝固成一根长棍,狠狠地敲在德斯坦的后脑上:“你啊,就给我老实一点吧!” “额……你们这些混蛋,不许伤害臭神棍,他什么都没做过!”处在混乱当中的德斯坦被击中头部之后闷哼了一声,她松开口转身一拳砸在罗德尼的脸上,她在罗德尼倒地之前揪住对方的领口,“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我才没有欺负什么神棍,倒是你袭击别人是想干什么!”被德斯坦踩在脚下的罗德尼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动弹。他只能一边大声咒骂德斯坦粗鲁,一边抓紧手边由血凝成的棍子。 察觉他的意图的德斯坦一脚踹飞了他的武器:“你再乱动我就杀了你!” “看,我就说吧,怪物就是怪物,就算披着人皮帮助别人也依旧是怪物!” 看到德斯坦危险的举动,本就对她心怀不满的乔森像是找到机会似的指着人大声叫喊道,他拿起放在脚边不知道谁的长剑,挥舞着它冲过去:“怪物,给我去死!” 看着冲过来的乔森,德斯坦只是轻轻转动身体躲过对他挥过来的剑,她抓住他拿剑的手腕,向上昂起另外一只手用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五道血痕。 乔森感觉到手腕与脸颊剧痛无比的同时,双手捂脸哀嚎出声,下一秒他就被德斯坦一脚踹进冲过来试图帮忙的艾琳娜怀里。 “乔森!哦,我的天哪……血,好多血!” 艾琳娜接住丈夫以后和他一起跌倒在地上。她一边高声尖叫着,一边惊慌失措地用手帕给乔森止血:“我的天啊,你可不能有事!要是你有事的话,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真是……用这个给他止血,你的手帕可能会让他伤口感染。” 尽是在添乱的家伙。目睹一切的丽莎不满地瞟了一眼那个躺在女人怀里呻吟的蠢蛋以后,随手将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丢过去。 丽莎朝着在急促呼吸,情绪依旧处于混乱状态的德斯坦走过去:“既然你都已经伤害了别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吼……”意识到威胁的德斯坦压低身体从喉咙里挤出低吼,她毫不犹豫地像是野兽一样朝着人的喉咙咬去,她的手也呈爪状抓向对方双肩。 丽莎双脚用力从原地跃起以后来到德斯坦的正上方,她改变在空中的姿态,双脚用力下踏。 最终丽莎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德斯坦的背,将其狠狠地踩在地上。力道之大甚至让地面都出现凹陷,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德斯坦在闷哼一声之后直接昏过去。 “切!罗德尼,没死的话就站起来把这家伙给我捆住,就用……她手铐上的铁链就可以了。”虽然在短时间内制服发狂的德斯坦,但丽莎还是忍不住擦去额角的冷汗。 她清楚德斯坦现在正处于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状态之下,几乎是用本能在和自己战斗。如果对方是处在发狂状态下的话,也许自己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你在干什么啊!杀了她,快杀了她啊!这个怪物都伤害别人了,难道你还认为那家伙是一个正常人吗?” 看着从德斯坦身上走下来背起行李的丽莎,原本一脸震惊的乔森忽然惊慌失措地朝她大喊道——他可不愿意和一个这样的怪物再继续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 背起行李以后,丽莎回头用冰冷的眼光注视着不断流下冷汗和手脚颤抖的乔森,她朝这个懦弱的男人露出嘲讽的笑容:“为什么我要杀了她?在我看来她的不正常只是暂时的。据我所知,她不久之前还救过你们吧?忘恩负义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不是吗?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考虑该如何和她好好相处,而不是怎么样杀死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丽莎又回头看向担心地蹲在德斯坦身边的梅。 “对了,梅,过一会请你解开锁链。怪物来袭德斯坦还是有能力保护你们的。毕维斯那边我来帮忙,找到他的话我会把他带回来。你们一定要待在德斯坦的身边,不要乱跑。” “啊,丽莎姐姐,谢谢你!”梅听到丽莎的话后赶紧拉着伊莫金起来向人道谢。 “不用谢,我和毕维斯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就应该相互帮助吗?罗德尼,走了,你可真够恶心的,居然连别人的鼻血也不放过吗?” “有什么嘛,不都是血吗?” 丽莎颇有深意地凝视对自己咬牙切齿的乔森一会后,才收回目光带着满意地舔舐着手指上的血的罗德尼走远了。 第52章 德斯坦的报复 等丽莎和罗德尼离开之后,乔森和艾琳娜互相紧张地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走到被结结实实捆住双手的德斯坦身边,一人一边将德斯坦慢慢地挪进隔壁的房间。 感觉两人的举动很奇怪的梅连忙走上去阻止:“等一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要把德斯坦姐姐带到什么地方去?” “梅啊,我们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艾琳娜注意到梅走上前来的时候有些慌张,她在丈夫眼神的指示下微笑着开口道:“德斯坦不是刚刚变成那个可怕的样子了吗?所以我们决定先把她放在这个房间里面,等她正常以后再把她放出来!这样的话,就能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切,我们又不是要杀人,你怕什么怕!再加上小孩子能做什么?给我滚一边去!小心我揍你!”乔森可不像妻子那样温柔,他直接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冲两个孩子吼道。 在乔森的威胁下,选择逃避的梅最终只能看着两个人将昏迷的德斯坦搬进无人的客房,她隔着房门听见乔森情绪失控的咒骂声和踢打声。 不久之后,神色放松了些的乔森背着右手走出房间,他身后是捂住嘴,看上去脸色灰白的艾琳娜。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一样迅速地跑到走廊的另一边呕吐起来。 “没用的女人!就这点事儿就受不了了!要不是因为没办法,我才不会带着你!” 看着不断呕吐的艾琳娜,乔森嫌弃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他扭头走过去在她背上狠踹了一脚:“吐完了就快给我起来把那两个小鬼绑起来,我可不希望过一会他们两个坏了我的大事!” “姐姐,血!那个叔叔手上有血!”听到动静走过来的伊莫金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他看见乔森手上拿着的匕首上沾满鲜血,再结合之前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虽然梅也看见那柄染血的武器,但她却在瑟瑟发抖的同时安慰着在自己怀里颤抖的弟弟:“别怕,别怕,伊莫金。就算毕维斯哥哥和德斯坦姐姐都不在了,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像之前那样……” 这件事只有梅自己才知道,当时被其他大人强迫打开门的的确是他们的母亲,但是母亲没有选择保护他们,而是转身把弟弟推向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怪物。 她为了保护弟弟,把已经放弃他们的母亲推向怪物…… 当然梅对这件事情没有感到后悔,因为她从母亲说要为了她自己活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为自己和弟弟而活了。 反正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父亲就是被他们丢下的那个。 听到乔森的话后,原本被踹翻在地上的艾琳娜更加惊恐了,她伸手拉住丈夫的衣角恳求道:“两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只要管好他们……啊!求求你,不要打我,不要再打了,我会做的,你说的事情我都会做的!” 被某种情绪点燃的乔森在对艾琳娜施暴的同时面目狰狞地大声骂道:“你这个死女人,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居然还敢和我讨价还价!可恶,你们这些人居然都看不起我!刚刚动手的时候还这么啰嗦……干脆你也去死好了!” 疯子……梅感觉到乔森状态不正常,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弟弟后退了几步,之后她才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大叔,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毕维斯哥哥的,作为代价,你得保证不能伤害我们。” 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得到糖果,只有看见坏事不说出去的孩子才不会被灭口。就和杀死自己父亲的母亲一样,只要把秘密藏好,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哈?原来现在的小孩也没那么烦人嘛!梅那么有眼力见,叔叔当然不会对梅和伊莫金做坏事了。” 乔森听到梅的话以后挑了挑眉,他坏笑着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好,那你们给我听着,等那个毕维斯回来之后你们该说什么。你们就说那个怪物做了坏事之后去休息了,还不让我们打扰她。” “我知道了,大叔。”梅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搭在伊莫金肩膀上的手缓缓握紧,“我会听话的,请你不要杀我。” “额……头好晕。”就在众人休息的隔壁房间内,原本陷入昏迷的德斯坦终于醒来。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站起来,但因为双手被捆在身后狼狈地摔了一跤,她睁开被血染红视野的眼睛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之前住过的房间中。 “我记得之前好像是在听那个家伙讲故事的时候脑子突然像要爆炸一样的疼,然后毕维斯那家伙忽然消失了,之后……呕!” 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让德斯坦忍不住呕吐起来,她吐出的不是未消化的食物而是污血,几近凝固的血顺着她的鼻尖滴落。 德斯坦一阵阵发黑的视野里整个屋中的东西都拉伸和扭曲起来,扭曲的家具中不仅混入血肉般的纹理,还混入眼睛与口为黑色空洞的人脸。 “那两个家伙居然敢做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他们!绝对!”像是野兽一样咧开嘴暴露出尖锐牙齿的德斯坦低声咆哮道,她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臂扭转到身前。 骨头脱臼的疼痛,腿骨骨折,脑震荡这些东西对德斯坦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唯独腹部的刀伤是绝对致命的。 她清楚地记得,将她捅伤的乔森使用的武器是之前那个背后偷袭的人用的,看样子那家伙知道了什么。 “不,不对。杀了他们实在是太干脆了,我要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锤断,把他们的内脏摆在走廊上做装饰品……不对,如果不是有人帮他们的话,估计那个被怪物吓尿裤子的懦夫也不敢对我动手。” 硬生生地将双手从紧密缠绕的铁链中扯出以后,德斯坦花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门口:“先把那个女人弄死,提着她的头去找那个没用的臭虫子,我要问清楚那柄刀是从哪儿来的……” “毕维斯……那个家伙还好吗?” 第53章 自私者的报应 “艾琳娜姐姐,既然毕维斯哥哥都已经走了,那之后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吧?” 目送着毕维斯和乔森走远之后,梅伸手拉着瘫坐在地上喘气的艾琳娜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肯帮忙做事的话,是不是那个叔叔就能让我和弟弟和你们一起行动了?求您了,我们两个小孩子在这种地方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不,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行动!” 心中过于强烈的愧疚感和罪恶感,让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的艾琳娜最终对梅说出了心里话:“已经太晚了。我是逃不掉了,即使我离开那个男人,我也无法从他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我是真的没用的人。” “梅你不一样,你很有主见,还有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弟弟。所以你们快逃走吧,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像老鼠一样活着!这边就交给我来应付,你放心,那个男人不会杀了我的。”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到处都是怪物……” 说到这里的时候,梅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突然捂住嘴,用手护住身后同样睁大眼睛露出恐惧表情的伊莫金,他们两人下意识地后退:“艾琳娜姐姐,后、后面,快看后面!德斯坦……德斯坦姐姐她醒过来了!” 看到两个孩子惊恐的样子,感觉到脊背一阵恶寒的艾琳娜压根不敢回头看向身后,她选择拔腿向前狂奔——不管怎么样,先逃了再说! 受她影响两个孩子也拼命狂奔起来,作为大人的艾琳娜显然跑得更快,她甚至是瞬间超过两个孩子,然后转过走廊的转角冲向另外一条走廊。 身边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此刻三人都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比起怪物,也许德斯坦更可怕一些。 “呼哧——呼哧——”虽然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但是艾琳娜始终觉得那种死亡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追赶着自己。当她即将再次冲向另外一条走廊的时候,她的头顶忽然落下一片带着血腥气的阴影,随后她就失去知觉…… 当艾琳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倒吊在大浴场外的走廊上,她面前的地上两个孩子躺在血泊中。 这两个孩子都是死于喉咙被撕碎之后血液堵塞气管的窒息,也许死亡降临得很快,他们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看周围没有血液飞溅的状况,想必对这两个孩子下手的人的动作应该还是相当干净利落的。不过问题在于,对他们动手的人是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怪物。 “哟,醒了啊?” 已经简单处理好腹部伤口的德斯坦仰头,看向开始不断挣扎的艾琳娜,她咧嘴露出牙缝里满是血的牙齿坏笑起来。 “被吊起来的感觉怎么样?之前处理那些对我动手的人的时候,我都会让他们先倒吊几个小时。这样做不一定会死人,尤其是对身体素质比常人好的佣兵来说这招根本没用,但如果把他们的头放进空的木桶里面,再倒水进去的话,他们的表情就会非常有意思…” “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所以我会割开你的喉管,然后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听到德斯坦的话之后,艾琳娜立刻睁大眼睛发出惊恐的怪叫。她拼命摇头请求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有孩子了,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说到这里的时候,艾琳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了,同时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出来。 是啊,就连之前还承诺过好好保护的孩子都能轻易杀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既然你知道结果,那你又为什么要帮你的男人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恩将仇报可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不是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 艾琳娜那恐惧又绝望的样子让德斯坦感到十分满意,她刻意做出这件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的样子问道:“不过,要是你告诉我那个狗娘养的男人去哪儿了,说不定我就会放了你。嗯,毕竟我还是讨厌对女人动手的。” “就在一个空房间,离这里不远,乔森担心会在路上遇到那些怪物。对了,那个房间很奇怪,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听到任何声音,而且只有尸体会在里面消失。乔森想在那里杀了毕维斯,拿到那本日记。”艾琳娜感觉到自己抓住一丝生机,她不顾后果地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出来。 德斯坦听到日记这个词的时候忽然站起来。她走到艾琳娜的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问道:“谁告诉你们那个日记的事情的?” “是一个叫菲力皮的商人,矮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就是他说毕维斯有一本可以预知危险的日记。只要得到那本日记,利用上面的情报,我们就能合作从这里逃出去……额呜呜呜,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琳娜又开始崩溃地大哭起来。 仅仅不到几分钟分钟,她就已经感受大脑充血的难受与眩晕感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说不定会死的! “好啊,我放过你。”德斯坦在笑着答应艾琳娜的请求的同时,甩手将手中不断抛接的匕首扔了出去,匕首在割断吊着艾琳娜的绳子以后插在墙壁上。 也许是德斯坦的错觉,被匕首插中的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 狼狈摔在地上的艾琳娜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德斯坦拽住头发。她按住脑袋发出哀鸣,身体瑟瑟发抖试图站起来。 “我说过我会放了你,但是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得看你自己了。”注视着艾琳娜颤抖不定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后,德斯坦忽然用匕首在对方皮肤白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不深,但足以让血管破裂的伤口出来。 艾琳娜震惊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她用手捂住伤口,可惜血依旧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她倒在地上,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站起的德斯坦。 德斯坦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血迹,她转头走向毕维斯他们离开的方向:“接下来就是那些混蛋了,你们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舒舒服服地去死!” 第54章 关于诅咒的情报 “没想到收集资料那么麻烦!真得庆幸这里的人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歧视我们这些外乡人,不然的话我们真得夜晚潜入把书给偷出来了!不过那种事情本大爷可是做不来的!” 额生红色尖角,深灰色短发两鬓泛红,长相有些凶恶,又充满南方岛民野性感的青年大步走入通往赫莱比亚剧场的阶梯,抱怨着摘下罩住头的兜帽。 他用戴着念珠的手摁着僵硬酸痛的肩膀,歪头看向身边帷帽垂下的纱幔遮住面容,身形高挑的同伴:“这次本大爷完全就是充当护卫角色了,最后还是靠你才说服那个老顽固。原来净秽师要接受教育的吗?真好啊,我还没上过学呢!” “你少去找麻烦花上一两天去学堂旁听的话,你也不至于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纪子有些嫌弃的离刹远些之后摘下帷帽,她因为汗水有些湿润的头发失去蓬松感,显得有些油腻。 “又那家伙这几天好像都在帮忙购买装备吧?也不知道这次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险……要是有和我们一样的家伙的话,本大爷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们打一架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刹兴奋地用拳头捶了捶掌心。 纪子无奈摇摇头,看向前面正准备去化妆的恶魔:“比阿特丽丝小姐,请问现在蜜莉恩小姐在房间吗?” “蜜莉恩?你是说那只白色的大狼吧?” 颜色奇异的长发垂地,面部被薄纱所遮掩的恶魔看见纪子之后以挥手打招呼代替寒暄,她指了指舞台旁通向后台的过道说道:“你们要去找她的话,从那边走的话会近一些……对了,你们看见格罗佛的话,麻烦叫他过来一下。” “没问题,本大爷看见他会说的!”刹在纪子开口前大声答应道。 “感激不尽,我会替您告知的。”纪子朝比阿特丽丝点了点头之后揪着刹走远了。 说实话一开始纪子并不信任剧场内的恶魔,她通过书了解到这里的恶魔都是由那些肮脏阴暗的欲望和情绪,以及污浊不堪的灵魂碎片和愿望产生的怪物。他们也和人类一样能够思考,却远远比人类更加贪婪和可怕,他们十分乐意看见别人因为贪欲堕落,因为仇恨选择复仇和杀戮。 就和鬼一样…… “其实不是所有恶魔都是如此啊……”像是感叹似的,纪子忽然扬起下巴叹了一口气。 她在走廊尽头的客房门前站定,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门:“蜜莉恩小姐,我们回来了。请问您还在写信吗?” “吼吼,老远就听到你俩的脚步声了,快请进快请进!”纪子才刚把手放下,蜜莉恩便笑容满面地打开门邀请两人进屋。 她坐下的同时点燃了烟斗中的烟丝:“咱刚写完最后一封信,就等你们来呢!怎么样,咱要你们查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是,虽然遇到了一点麻烦。”纪子说着瞟了一眼那张实木的书桌上几乎堆成小山的信件,她有些羡慕那些被蜜莉恩记在心里的人们了。毕竟从未有人给她写过信……其实也不是没有,但唯一会给她写信的那个人不仅是她最恨的人,而且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连着几天都在外面奔忙,都没有好好坐一会的刹在放满软垫的靠背椅上坐下后,立马整个没形象地摊在椅子上:\"哈——真爽!本大爷啊,平时都是在佛寺听那些和尚念经的,这样到处跑真是太累了!对了,蜜莉恩大姐,你可能不知道,今天城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还有用南瓜做的灯笼装饰!搞得本大爷也想去凑凑热闹!\" “南瓜?”原本坐在靠椅上慢悠悠地填塞着烟丝的蜜莉恩爪顿了一下,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咧嘴笑起来:“等一会咱们的事情解决完了就一起出去玩玩吧!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你们两位生活的岛屿上有这种节日吗?” 亡灵节,有些时候也会被叫做旧日节,这一天是为了向管理灵魂之河的乌鸦女神祈祷而产生的节日。 听说在这一天的时候很容易见到人们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比如死神,再比如妖精和黑暗中诞生之物…… 每家人都会点燃篝火,将用南瓜进行雕刻,把这些装满香料或糖果的装饰放在室内或室外,献给为了管理死者秩序,保护活者的死神。 “听起来不像是为了祭祀而产生的节日,而是为了庆贺。”纪子用手帕擦着汗评价道。 “听起来那些死神不是啥坏人,倒像是守护者。哇哦,这群家伙真酷啊!是值得打一架的家伙!”刹的关注点显然与纪子不同。 点燃烟草后将烟斗叼进嘴里的蜜莉恩转动爪腕上的手链:“吼吼,具体的就之后再说吧,咱拜托你们的事情,你们找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咳咳。”意识到自己想要去放松的话,就必须要完成当前委托的纪子手握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您拜托我们的事情有眉目了,虽然得到的情报少得可怜,但您应该会满意的。” 坐下以后,纪子将一本封面早就被撕碎的古书放在蜜莉恩的面前。 蜜莉恩戴上露指的皮手套,用爪尖小心翼翼地将书翻开来:“这本书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一个专门研究远古历史的学者的后代那里,您看完以后我就得把这本书还回去,那个男人说这本书上的历史非常荒诞不经,可还是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这本书是关于天空之城的啊,没想到咱还能看到和那些鸟人有关的内容……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本书和咱要调查的地方有关系呢?”蜜莉恩草草翻阅了一下古书,用舌头舔舐着干裂的嘴角问道。 她要去的地方是火之国弗尔的遗迹,按理来说应该和天空之城沾不上什么关系。 “重点在最后,这里记载了天空之城的内乱,天空之城就在内乱的尾声坠落了。这座独一无二的悬浮于天空的城市带着灭世的火种坠落地面,而坠落的地方就是火之国的旧址,两个已经毁灭和刚好毁灭的城市就这样撞在一起。” “灭世的火种?”感觉到似乎抓到一些眉目的蜜莉恩将书从后向前翻,她注意到天空之城上的祭祀曾预言他们这些古神的后代会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 他们的统治将能避免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所以这个种族将古神遗蜕万生菌王和种族中筛选出来的孩子融合和改造,最终得到一个足以杀死世上所有种族的武器。 “这些疯子,原来是这样!那些家伙复活……不对,制造了新的古神!而且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蜜莉恩拍案而起,她烦躁地用爪抓了抓脑后的毛发,撇下两个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人冲出门:“得让梅西尔回来,咱们必须立刻出发去遗迹那边!” “人都进去,那当然得解决完所有事情才能出来了!” 看着面前眼神带着杀意,咬牙切齿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把自己撕碎的蜜莉恩,浮士德先是调整一下坐姿,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那种地方是游乐场所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况且现在城主已经开始组织封印仪式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在靠近那座庄园了。” “咔嚓!”听到浮士德的话后,蜜莉恩的爪尖直接刺入那张昂贵不菲的实木桌内,她忍住怒火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除非古神遗蜕被彻底消除,不然的话梅西尔就没办法离开那个地方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万一梅西尔出不来了怎么办!” “你是她的老师,你不清楚她的本事吗?这件事本身就是她让我瞒着你的。”浮士德说着倒了一杯红茶递给蜜莉恩,“蜜莉恩,你先冷静一下比较好,难道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的脾气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吗?变得性急了很多啊!以前你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的蜜莉恩顺手端起浮士德递来茶一饮而尽,她用爪摁着皱起的眉头喃喃道:“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很焦躁,想去寻找什么东西。还有,有人在咱脑子里说话……哈,真是疯了!” “估计那些家伙就是想看到你这样吧?不行的话,我建议你喝点药直接睡到梅西尔回来。反正我也不缺那点药……” 浮士德说着低头翻了一下手上的纸张,她抽出一张递到用爪摸着眼罩,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的蜜莉恩面前:“看一下,这是道明寺先生和罗里女士帮忙置办的装备,到时候他们会找你报销。目前是记在我这里的,之后你可得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居然装备都要委托人来报销,那个半身人可真是够吝啬的。 一脸无语的蜜莉恩抖了抖耳朵以后接过账单:“咱来看看……防风沙的斗篷和头巾、帐篷和沙漠靴、可以随时随地储备水的蓄水石壶、指南针、水盐和必须的食物若干……居然连去餐厅的饭钱也算在里面了吗?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人吼吼吼吼!这个家伙考虑的真周全,居然还准备租借沙峰牛!” “域外的沙漠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去正式探索过了,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当年那里可是与魔王的大军作战的第一战场,说不定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魔兽蛰伏在那里。”浮士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不愿想起战乱时的惨烈与血腥似的闭上眼睛,“克莱弗托,把地图给我一下。勇者与魔王时代的那张手绘地图。” 戴着扭曲的乌鸦面具,四肢都与有诡异花纹与锈迹的刀刃融合在一起的恶魔自阴影中走出。祂将一卷破败不堪的羊皮纸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再次安静地退回到黑暗之中。 由于克莱弗托所散发的气息中带着浓厚的寒意和血腥味,让蜜莉恩不由得多看了那家伙几眼。她用爪尖敲了敲桌面,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咱也许打不过那家伙呢,吼吼……你从哪儿找的那么强的家伙?” “无处可去的恶魔和无处可去的流民一样多的数不清,反正都是我这些年从各种地方捡来的,你没必要管那么多,来看这里!” 浮士德在忍无可忍地把地图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之后她用指向位于精灵国莱格冈特·沃恩旁边的国界线,越过国界线以后是被标记上暗红色火焰和魔瘴图案的荒凉旷野。 “火之国弗尔就在这里,曾经龙族和其他种族在这里混居,也是第一个被魔王军袭击的国家。后来也成为第二战线。我先撇开这个不谈。现在主要的是,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蜜莉恩忽然觉得全身都肌肉都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追问道。 “火之国内有很多完好的历史遗迹,我真担心你们把它们给破坏了,到时候我要你们悠着点别把古物破坏了!如果有什么能带回来的,就带回来给我研究!” “你这个常年泡在家里的人也真是够了!” 第55章 遵从理性 夜晚森林里的空气总是带着植物与泥土的味道,间或着会有某种动物从茂密的林冠之间一闪而过。 虫鸣不绝于耳,此刻也倒像是某种特殊而奇异的音乐,没有平日夏日蝉鸣的烦闷感。 “哎!” 躺在森林中草地上的德斯坦身边那只胖乎乎的灰毛兔子忽然发出叹气声,它烦恼地用短小的前肢将一枚红色的浆果塞进嘴里:“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伤,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己乱来的毛病?” “下辈子吧?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家伙,所以就动手了!”和一只会说人话的兔子分享清甜的浆果的德斯坦说着打了个呵欠,之后她在草地上翻个身:“那些混蛋都说我是杀不死的怪物!可是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太弱了,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说对吧?” “你的确强的和怪物一样啊……人类不是最讨厌的就是比自己强和优秀的人吗?” 兔子一边有些无奈地说着,一边用后腿把身体立起来,随后她用力戳了戳德斯坦的脑门,像个老人一样训斥道:“你个没脑子的,没脑子的!那些人可都是你的前辈,你不尊重前辈不就是找打吗?都说过多少次要忍耐了!”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被看不起而已,示弱的话就会被那群狗娘养的当小弟使唤了,说不定还会被拿去当诱饵送死。不过我说过……”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德斯坦忽然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之后她说的话就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了。 “打人杀人是不对的!作为你的朋友,我相信你这么做始终是有理由的!我不会阻止你,但你得保证,你以后每做一件这种事情,就得来告诉我!” 明明只是一只兔子,它却像是人一样眼带笑意伸出一只短小的前爪,要和德斯坦做约定。 德斯坦咧嘴苦笑一下后伸出自己的小指拇:“我都说了,我不和别人交朋友。既然你是一只兔子,那就应该没关系。” 德斯坦拖着艾琳娜的尸体,借由这个女人身上残留的乔森的味道,她很快找到正在房间外与其他几个贵族打扮的人一起翻看毕维斯的日记的乔森。 “嘿,混蛋!”大声打招呼的德斯坦满意地看到乔森惊恐、恐惧与愤怒交加的表情,可惜对方似乎还保持着理智,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直接冲过来和她交手。 为了再给这家伙添一把火,德斯坦特意把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艾琳娜丢在对方的脚边:“你的老婆和孩子走的很安详,不用谢!” 出乎德斯坦的预料的是,乔森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反而还冷静下来,他像是卸下重担一样捂脸大笑起来:“这个贱人死了才好啊!我现在给你说实话吧,她和我压根不是夫妻关系!准确的来说,我们两个之间也只是交易关系而已!当初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嘿嘿嘿,就你还想让我失去理智?你真是想得美!” 难怪日记里面说要小心不能迷失自己的,原来是因为会变得卑鄙无耻下流百倍吗? 听到乔森可以说是完全丢掉做人底线的话,德斯坦开始有些同情起码没对那两个孩子下手的艾琳娜了。 当然同情归同情,纵容他人作恶的人都是帮凶! “搞了半天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人,别的男人睡了女人还知道给点钱,有了孩子也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像你这种人渣就算是被碎尸万断以后喂那些三角形的怪物吃比较好。” 一想到之后就能看见这个死男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的样子,德斯坦就不由得一边露出兴奋且带着杀气的笑,一边将手指关节捏得嘎吱响。 “居然还有几个小喽啰,你们要一起上吧?” 德斯坦看了一眼其他几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的贵族,忽然抬手将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的刀刃部分直接捏成碎片,然后她随手丢弃碎片的同时挑了挑下巴:“为了公平起见,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动,如果我站着不动你们还能打到我的话,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怎么样?当然之前的事情也就算了!” “哈,这个家伙疯了吧?我可是听乔森说她、她……” “对啊,乔森不是说这家伙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吗?肚子也被捅了好几刀……那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 “说起来,之前我听别人说,他们大老远的看见一个人在屠杀那些三角形的怪物,不会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什么,这几个原本表情嚣张的贵族脸上露出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咽着唾沫看向抱着双臂,淡定地站在那里等他们进攻的德斯坦。 “别以为你装样子,我就会怕你!别人虽然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可是清楚的很!你可是已经快要死的人不是吗?现在逃走的话我还能放你一马!” 意识到同伴开始退缩的乔森在捏紧拳头大声吼道,他从腰带上摘下那柄用某种生物的骨骼制成的匕首,向他的同伴展示:“你们看,这个是用龙的牙齿打造的武器!之前我就是用这个武器捅伤那个怪物的!你们只要配合我,我们就一定能杀死她!” 乔森一番鼓动的话的确起到作用,其他男人们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各自提起武器从不同的方向朝站在那里打呵欠的德斯坦冲去。 德斯坦一边打呵欠,一边摘掉手上的手铐,她抓住手铐锁链的一端将其抡动起来,将手铐如挥鞭一样甩出,用其直接砸在一个男人的鼻梁上。 德斯坦在那个男人鼻血喷涌向后仰倒的时候拉动锁链,将那柄飞向半空的武器拉过来。她将这柄剑接住后再次抛出,用脚底踹在剑柄上让剑直接飞出去。 疾飞出去的剑狠狠地插在另外一个举着小圆盾和十字架的男性贵族头上,让他当场毙命,血如泉涌喷溅在一个骑士打扮的中年人脸上。 原本眼神动摇的男人终于坚定地举起手中的长柄巨斧: “额,可恶,你这个家伙居然敢杀害我们的同伴!” 意识到如果不反抗的话,自己也将会面对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的骑士深吸气后用力抡动手中的重斧。 作为骑士的他最自信的就是抡动武器时的速度和劈砍敌人的力量,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躲避的一击,更别说作出承诺不会躲避的德斯坦。 骑士没想到的是,这个瘦弱的佣兵的身体与巨斧相撞时竟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巨斧还因为某种力量瞬间出现裂痕,而他被回弹的斧柄狠狠地弹出去砸在了墙上。 “额……怪物!怪物啊!” “我的天,就连那个骑士都打不过!” 看到那个从墙上滑落下来之后开始吐血的骑士,其他的几个人退缩了,原本就没打算偷袭的乔森早就带着日记逃之夭夭。 “我都说过了,要是你们让我动一步,我都可以给你们做牛做马,但你们真的很不努力啊!”德斯坦一边嘲笑着这些男人,一边抬起手舔了舔顺着手臂滑落下来的血:“既然你们已经不行了,那接下来就到我了。我会给你们五分钟逃走的时间,五分钟之后我就一个个来抓你们,把你们通通撕碎!” “开,开什么玩笑!我们有那么多人!啊,不要,不要啊啊……”原本打算反抗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闪身来到他面前的德斯坦捏碎脑袋。 看见同伴结局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再反抗,纷纷转身狂奔逃跑——他们可不想死! 德斯坦叉着腰满意地看着那群逃跑的懦夫,她捂嘴咳嗽几声后再次抬眼笑道:“嗯哼,不错,跑得挺快的。那么,接下来你们这群家伙都去死吧!” “那个怪物,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其他人都死了,全都死了……”早知道就算逃走也会被那个怪物追上的乔森选择躲在那个只会让尸体消失的房间中,这个房间是将一切都藏起来的地方,包括他的声音和味道,他确信德斯坦不会找到自己。 即使这样,乔森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半分,他注意到鲜血已经顺着门缝流进房间。 “神啊,求求你,别让那个家伙找到我!”这是乔森第一次那么虔诚地向神祈祷一件事情,最终开门声打破了他的幻想和希望。 “哟吼,我可是把那些人全部都解决完了之后才来找你的!”注意到躲在墙角的乔森,原本准备把手中的人头丢到房间中央做一个人头塔的德斯坦忽然间改变主意。 她直接将人头丢到那个浑身散发出骚臭的男人身上,捂着鼻子嫌弃地说道:“就你这个窝囊的样子,艾琳娜看上你可真是太奇怪了!我想肯定是你用什么龌蹉的手段才把那个女人搞到手的吧?可真——了不起啊!” “是那个女人主动找上我的,你这家伙知道什么!当年她被原来的丈夫虐待的受不了了,夜里跑到我们这些侍从的房间……” 感觉到又羞又恼的乔森正准备再反驳几句,不得不在德斯坦带着杀意的眼神下住嘴。 见这个聒噪的家伙安静下来之后,德斯坦才扶着额头叹一口气:“后面的事情我大概都猜出来了,艾琳娜是受不了前夫的暴行才找你们求助的吧?原则上侍从怎么也不能干涉主人的事情,所以你们……真是人渣,和我一样的家伙我可是更心烦啊!”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怪物!”乔森的脸因为极度的惊恐扭曲,他惊慌地掏出龙牙短剑想要自卫,却被靠近的德斯坦一脚踢飞武器。 常以肉搏出名的佣兵揪住这个已经只知道哀嚎和痛哭的男人的衣领,将捏紧的拳头砸在那张臭脸上:“我会一拳一拳的把我受到的伤还给你的,狗屎。” 第56章 骗子 “嘿,嘿,快醒醒!你一个人睡在这里的话可不行啊!” “睡在这里?”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的毕维斯首先闻到一股让胃部翻涌的腐臭味,随后他注意到面前站着一高一矮,穿着同样的麻布衬衫,深灰色马甲以及还算笔挺但满是灰尘的马裤的男人。 矮胖的那个看起来温和憨厚,而高瘦的那个男人则因为脸颊微凹,双眼眼角持平和肤色蜡黄,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 仔细观察面前的两人之后,毕维斯选择和那个矮胖的男人对话:“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 意识到没有自我介绍过的塔隆挠着脑后的头发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向毕维斯伸出手:“失礼了。我是塔隆·德林,这位是我的弟弟菲力皮·德林,我们之前的时候在大厅里见过的。你怎么会睡在一堆腐烂的食材之间?你的同伴去哪了?” “德斯坦呢?我记得和她一起进的厨房啊?为什么我在这里而她不在?”注意力早就不在菲力皮身上的毕维斯猛地起身,因身体无力的他再次跌回那堆腐烂发臭的蔬菜里面,最后还是塔隆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请小心一些。” “哈哈,你的同伴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妙呢。你可能不知道,她和乔森那群人发生了冲突。” 似乎是顾及到毕维斯的情绪,菲力皮在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用词相当含蓄,他还搓着手挪开视线掩盖自己的惊慌与恐惧:“那些人都很害怕那个佣兵的力量,就联合起来对她动手,结果最后双方都没吃好果子,据我所知死了很多人。” “什么!德斯坦跟我契约……不是,她向我保证过不会随便杀人的!如果她真的随便杀人的话,我可不能坐视不管!”猛地握紧拳头的毕维斯怀疑地看向因为他的声音抖了一下肩膀的菲力皮,“她在哪?她现在还在杀人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之前看见那个佣兵直接把一个人的头给捏碎了。“接话的是一直站在菲力皮身后的弟弟塔隆,他的声音就和他本人一样充满忧郁。 说完话后塔隆侧身让开一条路:“两个人一起进入庄园的话,应该你会知道对方在哪里,就像有某种力量指引一样。不过你现在过去的话可能会很危险。” “谢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看,万一……毕维斯还没等塔隆把剩下的话说完,他就已经心急如焚地冲出厨房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他在几乎无尽的走廊上看见很多的尸体,其中有他在日记上见到的怪物的尸体,那些怪物在死后就快速腐烂并散发出几乎让人窒息的恶臭。 许多长着半透明翅膀,拥有针一样尖锐且边缘长着利刺的玫红色虫子被尸体吸引过来,它们成群的攀附在怪物的尸体上吸食着腐烂的汁液,直到腹部完全变成球体后才暂时停止进食。 毕维斯注意到除了怪物的尸体之外,还有不少人类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些人在死的时候似乎都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每一个的脸上都凝固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为了调查这些人的死因,他只能用把衣服撕碎捂住口鼻,凑近那些被虫子覆盖的尸体查看尸体的情况:“这些人都是被贯穿胸口死的……但是在死了以后又被撕掉了四肢。” 德斯坦,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毕维斯在擦掉额角冷汗的同时看向前面,他隐约感觉到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不远处,但是却没有勇气继续走过去。 他不知道对方现在是否还把自己当成是同伴。 “好像我开始控制不住身体了,该死的诅咒!”虽然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受伤后的失血过多意志变得薄弱,诅咒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控制住了德斯坦的身体,她在虐杀乔森之后又杀了很多的人。 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死去的人的鲜血和肉体的感觉…… “所以我才讨厌杀人。”正当德斯坦准备借现在的力量去寻找钥匙再打开几扇门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前面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是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毕维斯。 毕维斯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除了汗水之外就,只有恐惧和疑惑交杂的表情。 就和那些看到她杀死怪物的人一样,毕维斯也在害怕。 “毕维斯,你不是已经被那群人?”为什么这家伙还活着,明明那些人把他给杀了才对!我岂不是被骗了?但是日记上的血腥味是不会骗人的! 德斯坦本想伸手触碰毕维斯确定他是否真的是活人,但被对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德斯坦,这次你杀了多少人啊?那两个孩子,还有其他的人呢?他、他们也不全是那种有错的人吧?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哈,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之前你可是被乔森那家伙联合其他几个混蛋杀掉了哎!乔森那家伙坏得很,打不过我还偷袭我,你看看,这里的伤都是他弄的!还好你没事,我们快走吧!早点找到你家人,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啊!” 这个说话方式还有气味都没有问题,这个毕维斯应该不是别人假扮的吧?既然这样的话,和他就还能够合作着走下去。 这样想着,德斯坦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向毕维斯伸出满是血的手,可她的手被对方狠狠地甩开了。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大吼出来的毕维斯眉头紧皱,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德斯坦,他发现对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残忍,甚至连一点罪恶之心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德斯坦的生存方式,他实在无法认同这种踩着别人的尸骨走下去的办法。 沉默很久后,毕维斯才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和你一起合作了。我无法忍受和一个随时都会杀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的人在一起行动。” “解除契约吧,抱歉。我决定以我的方式活下去。” 毕维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两人手腕上的木镯立刻出现裂痕,随后两个代表契约的木镯崩解碎裂并化为光点消失——因为毕维斯是契约的发起者,只要他想要解除契约就可以。 “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你也觉得我很可怕对不对?” 德斯坦怔怔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别过头去的毕维斯,她缓缓地握紧拳头:“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我用我的方式走下去,你就用你的方式去帮助那些伪善的混蛋!就算之后你遇到危险死掉,我也不会再帮你了,混蛋!” 说着,她将原本想要交给毕维斯的日记狠狠地砸在地上,转过身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由于刚刚情绪激动的喊叫和猛摔日记的剧烈动作,德斯坦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强烈的失望和愤怒让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可能会危及到生命的事情。 她现在只想远离毕维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会。 第57章 死亡是沉默的过程 “终于找到你了,我还说你已经死了呢,看样子还没有啊!哎,要是你现在死了的话,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所以你还是赶快去死吧!” “你这家伙,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但是却又想不起来了。” 正当德斯坦走累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候,一脸得意的菲力皮居然带着塔隆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两个家伙似乎一直都在附近旁观,但却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对自己暴露出最真实的嘴脸。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了!我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和那个天真的笨蛋了,你肯定不会记得这件事!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你不像我那么聪明呢!” 菲力皮似乎是很享受他人的狼狈与痛苦,他看见脸色逐渐变得憔悴和苍白,说话也开始沙哑和无力的德斯坦时,他甚至咧嘴露出一种阴险又恶心的笑容。 菲力皮仰头张大嘴怪笑几声,顺便向德斯坦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口上的胸针。 这枚胸针的材质不明,整体呈现一种暗淡的生铁色,除了蚀刻着诡异繁复的花纹的齿轮之外,胸针的表面还缠绕着看似潮湿粘滑的触手和一种蕨类植物,中心部分是一枚血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石头。 德斯坦只是盯着这个胸针多看了几眼就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她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恶心的东西?哈哈,有了这个胸针,无论我死几次都可以带着前几次的记忆再次醒过来……” 菲力皮说到这里的时候拍拍脑门:“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个空间里面,死亡和时间都是不存在的,我们永远都会活着,直到这里的主人满意为止。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大多数死掉以后再活过来的人不会保存完整的记忆,而我正好利用这一点。据我所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再活过来的。” 菲力皮觉得展示的差不多以后伸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他用贪婪和带着情欲的眼光在坐在地上的德斯坦身上扫射,顺便还舔了舔嘴唇:“真是可惜,你这么强却要死了。如果你现在向我求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救你一命呢!” “妈的,向你求救我还不如去死呢!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依靠异物的力量在暗地里搞事的懦夫而已!” 听到菲力皮的话后反而不再觉得怒火中烧的德斯坦笑了起来,她以手扶墙费力地站起来:“我他妈这辈子就没有惧怕过任何事情,更何况是死亡了。” “如果我能再回来,我一定要把你们的皮扒下来挂在墙上,再把你们丢进那个底部是消化池的房间,让你们在后悔与绝望中去死!” “那我就等着你了,德斯坦小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菲力皮和塔隆摘下帽子向重新远去的德斯坦行礼,和表情有些动摇的弟弟不同的是,菲力皮的眼底藏着杀意和满满的嘲讽。 “以前还不知道,原来死是这种感觉,好像也不是觉得害怕,而是有点烦躁。还有。好安静啊,安静得就像是沉在水中一样。”等德斯坦再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身边就只有成片的骸骨与尸体了。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地上堆满灰尘和蛛网,敞开的房门内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偶尔有巴掌大的老鼠从杂物中钻出来,然后眨眼又不见了。 “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气死我了!咳咳咳!”本想发脾气但却被咳嗽的欲望阻止的德斯坦擦去嘴角的血沫,她像是闻到什么味道一样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身上这么香的人就别躲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赶着去死呢!” “要是我早点发现的话,也许你也不会死在这里了。捅伤你的那把武器上有我不知道的毒,你的内脏和肌肉在坏死……” 从阴影中出现的克莱因似乎没有什么杀意和恶意,他靠近过来检查伤口的时候德斯坦没有拒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腹部上不正常溃烂和蔓延出诡异的暗紫带青色的脉络的伤口,忽然一把抓住克莱因的手腕:“我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这个发色和味道,你是那只红毛猴子对吧?你为什么也会来这种地方,不怕死吗?” “是,你的鼻子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很灵啊,真不知道是该说可怕还是说羡慕了。你放心吧,我并不是来寻仇的。” 克莱因抬手阻止想上前来帮忙的的鲁巴斯以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的他才抬起眼睛直视着德斯坦认真道:“听着,我们之间并不是能合作的关系,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替我找到一个拿孔雀扇的男人,尽可能从他那里得到情报。作为报酬,我也会帮你。” “你也感觉到了吧?那本日记会是所有人离开这里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你都得保证待在毕维斯身边才有可能活下去。我会在这一天寻找帮你们解除误会的办法,最好是能让他提前知道那些人要做的事情,让你们之后好有应对的方法。”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积极的思考对策,德斯坦有些吃惊地盯着眼神复杂地看着从始至终,眼中都满是怜悯的克莱因。 过了很久后,德斯坦才像是放弃思考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抬手敲了敲克莱因的胸口:“除了毕维斯之外我也没和什么人合作过,既然是你的话,也许会有点希望也说不定。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要是你不遵守诺言,就算变成恶灵我都会回来找你……” “少爷,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是我想再待一会。” 其实不用鲁巴斯提醒,克莱因已经知道德斯坦已经死了。他握住的那只手早就没有那种炽热的温度,而且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之前灵动的光泽。 握着德斯坦的手沉默了很久以后,克莱因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向沉默站在身边的鲁巴斯:“我现在心情有点奇怪,明明之前这家伙想要了我的命,可我却不讨厌她。我知道她并非是传闻里的那种十恶不赦的混蛋,不过我也无法原谅她践踏别人生命的做法,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帮她传递情报。希望之后一切顺利。” 第58章 无缸水方 “咳咳,德斯坦,你醒了吗?”黑暗的走廊中原本均匀的呼吸声因为毕维斯沙哑的呼唤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躺在地毯上休息的德斯坦像是受惊一般跃起,她看清面前少年满是胡茬的脸后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你该好好把脸清理一下,不然下一次说不定我就认不出你了。” “如果有地方和时间允许我这么做的话,我会的。”毕维斯尴尬地笑了笑,他从行囊里摸出装在贝壳里的药糊和止血用的布带,“我来帮你处理伤口,把外套脱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最后德斯坦还是脱掉外套,将缠满布带的后腰朝向了毕维斯。 早已对处理伤口感到习以为常的毕维斯用刀迅速将布带割开,在伤口渗血之前将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糊抹上去:“其实我希望你休息一天,等伤口再回复一些再继续行动,不然的话到时候伤口可能会拖累你自己。” 德斯坦一边用舌头舔舐着手腕上的伤口,一边警惕着周围说道:“能早一点到下一天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有更多的休息时间,这里的危险比我想象的要多,最好不要久留。” 毕维斯有些苦恼地摁了摁紧皱的眉头,试图让自己笑起来:“这是第几天?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第三天,大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到了这一天,搞不好这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过也挺好的,总比上次遇到夏德拉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强。”德斯坦像是抱怨似的昂着头说道,“就像是有虫子在我的肉里爬一样,好恶心的感觉……” “吸取教训,不要用指甲去抠,不然的话你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就又要流血了。好了,药上好了。”做完处理之后,毕维斯很满意地用最后的绷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这一次上药过程很顺利,他既没有多余的触碰到伤口,也没有把药糊浪费掉,只可惜面前德斯坦不会因此夸奖他。 “谢了,那我们今天探索这个房间吧?你不是昨天拿到一把钥匙吗?把它给我吧,我来开门。” “小心一点,我们很少遇到打开门后直接会冒出怪物或者机关的情况,掉以轻心是绝对不行的。如果刚开始你就死了,后面可就不好办了!” “啰嗦!”冲和往常一样唠叨的毕维斯吐了吐舌头以后,德斯坦将钥匙插入门锁打开门。 门后首先映入德斯坦眼中的是在黑暗中发光的水蓝色立方体,这完全由水构成的立方体像是一块被单独分割出来的海水一般,表面不断出现白色的波纹。 同时德斯坦注意到使这块水立方无视常规悬浮在半空的是一块用黑石灰岩切割而成的石台,这块方正且倒映蓝色水纹的石台四角,竖立着四块镶嵌在金属上流光溢彩的水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魔力。 左右看看情况后,这个习惯鬼鬼祟祟的佣兵贴墙闪入房间:“我去看看情况。” “你小心一点!”毕维斯看见德斯坦贸然进入房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将打了活结的绳子朝德斯坦丢过去,“带上这个以防万一,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状况我还能帮你。” “嗯哼,我觉得这个鬼地方不会使用两次相同的把戏。”对此觉得有些不以为然的德斯坦在接过绳子后很随意地将它缠在左手腕上。 她小心地贴墙行走,以便能好好观察面前这个放满发光水立方和黑色石灰岩石台的房间。 在光线全由那些水立方提供的黑暗房间内,那些奇怪的巨大水立方三个一排三个一排的整齐地摆放在墙壁上满是水光的房间内,它们似乎根本没有具体的数量,即使她再往里走也根本无法看见房间和水立方的尽头。 德斯坦注意到越往房间深处走,那些水立方的颜色就越浑浊,而且它们发出的光芒也会随之转换为红色。 浑浊的水中漂浮着肉块和内脏一样的残屑,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她从未在外面见过的诡异而恐怖的生物。 由肌肉、血管和部分骨骼完全暴露出来的手指环绕着布满碎齿的口构成的海星,它们密匝地拥挤在水中互相吞噬,最终将水完全染成血色。 无骨的手臂末端相连构成一只巨大的手臂海胆,它在水中无力地漂浮着,偶尔会蠕动向着水壁靠近。 体内容纳着整个大脑和由血管与大脑相连的眼球的血红色半透明水母,它们飘带一样的触手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电流…… 空气中弥漫着水雾和血腥味,地面散落着或者腐败,或者还新鲜的肉块和血液,水生物游动时发出的水声不禁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正当德斯坦被眼前怪诞无比的景象所震惊的时候,原本缠绕在她手腕上的绳子突然被扯动起来。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德斯坦也赶紧扯动绳子,告诉还在外面等待的毕维斯这里没有什么危险。 虽然没有危险的感觉,但是这些怪物真是让人感觉不安。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创造出这么恶趣味的东西呢? 正当德斯坦思考着这个耐人寻味的问题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腹鸣,她下意识地扭头去寻找发出腹鸣的家伙,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呻吟——毕竟她已经有半天没有进食,会饿也是难免的。 “先出去吃点东西再进来和毕维斯一起找钥匙吧。”正当德斯坦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些原本在水中游动的怪物们似乎在一点点的扭曲变形,变成各种美味的食物的样子。 对,就是那种从色泽和外观上都无法挑剔的肉类食物,而且在血色红光的衬托下它们看上去似乎显得更加的诱人起来。 正因为如此,德斯坦感觉口腔内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她在疑惑地抹去从嘴角滴落的唾液之后,再次看向面前的水立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德斯坦,你在干什么呢?别把手伸到那边去,你想在之后把整只手切掉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问话声唤回德斯坦恍惚的神智,与此同时,赶来的毕维斯皱眉抓住她伸向无缸水方的手,警惕地看了一眼在水里游动的半透明的鱼类。 这些内脏与纤细骨骼在薄冰一般的肉下暴露无遗的巨型鱼类一边摆动白色丝带般的鱼鳍游动,一边开合嘴巴吞吐着带着荧光的食物残屑。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全都是怪物或者没见过的生物! 感觉到这个房间令自己心惊肉跳的毕维斯将剩余的食物递给嘴角还挂着口水的德斯坦,他拿出一个长颈圆身,材质像是玉石的瓶子伸到那些没有容纳生物的水内:“这是最后一点食物了,就让给你吃吧。记得之后去找些能吃的东西回来!呼——这个水好像能喝,魔力检测没问题。” 原本打算把已经发臭的腌肉连带捂得发霉的黑面包塞进嘴里的德斯坦干笑一声,她伸出手看着还残余着血迹的手掌:“估计我们挺不到把所有门打开的时候了,食物已经吃完,能喝的水……现在倒是有了。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死人之国,当然我没去过那个鬼地方。”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毕维斯瞥了眼珍惜地把手上食物残屑都舔得一干二净的德斯坦,他打开日记开始记录这个房间的信息:“不用担心,我们还能在集会的时候用情报交换食物,很多人可没我们这么能探索。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你能保证你的老妈和大哥还活着吗?像我们这样的人都只能苟延残喘,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应该会更难吧?当然,我没别的意思,他们活着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哈哈,谢谢你的关心,我大哥他可是非常厉害的魔术师,所以他们一定没事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毕维斯伸出手揉了揉德斯坦的头,他吃惊地发现对方的头发杂乱,摸起来意外很舒服,就像是某种坚韧但冰凉的植物,让人停不下手。 被人触碰觉得全身不舒服的德斯坦龇牙道:“小心我咬掉你的手!” “哈哈哈,不摸了不摸了!话说回来,还要继续往前走吗?其实说句实话,我不觉得这里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找到钥匙。也许有,但是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第59章 死亡噬影 德斯坦在充斥着悬浮在空中的水方的房间内搜索半天,也没找到什么。 她为了发泄怒气,一脚踹飞地上无辜的头骨,使其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飞进一座空的水方中并缓慢沉向底部:“看了半天,这里的确没有什么钥匙嘛!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喂,毕维斯,我们该走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嘿嘿,稍微等一下。” 正在用炭笔在日记上作画的毕维斯见德斯坦转身要走,连忙合上日记追上去,他与对方并肩而行,同时观察着水方内那些诡异无比的怪物。 他停在一只身侧长着人类手臂与腿的巨型翻车鱼旁边,抬头注视对方巨大且呆滞的眼睛:“我总感觉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人类的特征。该不会这里的东西都是人类变得吧?额,德斯坦,刚刚我说的话你当作玩笑就好,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太可怕了。” 出乎意料毕维斯预料的是,这一次德斯坦没有吐槽他随口说出的猜测,而是和他一样抬头看着翻车鱼在水方中缓缓移动,红色的水光映在她的脸上。 从毕维斯的这个角度看去,此刻对方的眼睛看上去是非常深邃的黑色。 “德斯坦?”看着德斯坦出神的有些久,毕维斯试探着伸出手想让对方清醒过来,但他却看见德斯坦眼睛的瞳孔忽然像野兽那样收缩起来——这可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毕维斯,还记得出口在哪个方向吧?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动作可要给我搞快一点。”德斯坦说着像是野兽那样龇牙发出低吼声,同时她弓腰抬臂将手指弯曲成爪面向房间深处, 让人不禁寒毛竖立的气息正在毫不掩饰地朝她扑来,可奇怪的是,她没有闻到或者听到任何危险的声音,只有本能却疯狂警告她有很危险的家伙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随着房间内的寒意越来越重,毕维斯逐渐不得不缩起脖子抱着手臂发抖,他吐着白雾朝着德斯坦注视的方向看过去:“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房间就已经足够异常了,就算冒出来什么怪物都绝对在常理之中。” “现在你慢慢贴着墙壁后退,我跟在你后面。” “好。” 两人的确是在以龟速远离房间的深处,德斯坦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彻骨寒意的消失,她察觉到一些违和的地方,这种感觉哽在喉头无法直接用言语的形式表达出来。 仔细观察前方,德斯坦忽然意识到到底是什么使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是水方发出的光芒在消失。 原本散发出诡异红光的水方似乎是消失了一般光芒忽然成排熄灭,德斯坦隐约地能够看见光与影子的边界像是被惊动一般蠕动起来。 “是影子,那东西藏在影子里面!妈的,毕维斯,快跑!快点!” 终于意识到那怪物的真身藏在哪里的德斯坦流着冷汗大喊道,同时她用力拉了一把因寒冷而手脚僵硬的毕维斯,催促其赶紧迈动双腿逃命。 就在德斯坦叫喊出声的同时,一个巨物从原本牢牢占据房间深处的阴影中以极快的速度分离出来。 起初这团比墨水更要浓厚的阴影还不具备任何形状,很快它很快就从臃肿的身体两侧分离出类似于骨刺和布满大小不一的肉瘤的鳍状触手,原本椭圆的形体也被拉长为有些扭曲的水滴形。 影子原本的黑色逐渐变淡,某些部位竟开裂露出内侧血红色的肌肉和碎齿,一张张苍白但面部模糊的人脸浮现在其体表,不断发出可怖嘶哑的呻吟声。 这个影子从水方的下方缓慢游过之后,水方中的怪物和水方的光芒便一同消失了。 虽说作为工匠需要好的身体和不亚于壮汉的力气,在耐力方面毕维斯的确还是力不从心,再加上身体因寒冷僵硬乏力,很快他就落后于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和怪物一样的德斯坦。 注意到这一点的德斯坦在咬牙切了一声后停下脚步,她在满头大汗的毕维斯从身边跑过的瞬间暴力地搂住他的腰,脚下一扫他的脚踝,让手臂往腿部关节下方穿过将其直接横抱起来:“你这家伙怕就是我见过的最废物的男人了,你给我等着!” “你以为我不害臊吗!被女性这样抱着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会瞬间颜面扫地的好吧!” 嘴上这么抱怨,毕维斯还是不得不暗暗称赞德斯坦真的很厉害,无论是决断还是本身的力量都强得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人类。 还有这家伙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类似于野兽的骚臭味,难道她很久没洗澡了? 毕维斯在德斯坦的怀里根本不敢随便动弹,他只能在胡思乱想的同时越过对方的肩膀向后看去,观察那只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的怪物的形态。 这里所有的东西的确已经超乎了他的常识和理解,可是在逐渐习惯以后,他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享受这一切。 无论是危险还是死亡,亦或者是绝望到来的时候,他都已经不再只畏惧这一切了。 由于增加了一人的重量,奔跑速度略微放慢的德斯坦逐渐被吞噬食物逐渐活化的怪物追上,甚至有几次,它的触手都要卷住德斯坦映在墙壁和地面上的影子。 察觉到怪物的意图的毕维斯及时地用魔术击碎散发出光芒的晶石,使德斯坦的影子及时产生位移躲过一劫。 不过这样下去,两人还是会被这个怪物追上,而他们的结局大概也会和水方中那些消失的怪物一样,直接被怪物吞噬。 离门口只有几步远,把毕维斯丢过去以后就能加快速度了,这样的话不保证自己能手脚健全的离开这个房间,起码是不会死在身后那家伙的肚子里。 德斯坦一边暗暗目测离门还有多远,一边聚集力量准备直接把毕维斯丢过去砸门。 她不知道被自己夹在胳膊下的毕维斯也在思考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危机,与此同时也有微弱的光点在他张开的手中回旋。 既然是影子的话,那说不定净化类的魔术会对这家伙起作用,以他的资质在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下施展魔术,很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 “毕维斯,你准备好迎接冲击了吗?”德斯坦在用力抓住毕维斯的衣服的同时大声喊道。 “啊?”德斯坦说话做事一向毫无征兆,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她在一脸茫然的毕维斯完全理解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就用力将对方朝着仅仅几米远的门丢过去。 她也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向前冲,穿过被毕维斯一头撞开的大门。 两人穿过门后,门便自行合拢。 刚刚还在追逐猎物的怪物在房间中的四壁上回环一圈后,重新回到房间的深处和阴影融合在一起。 水方光芒由外向内一排排的再次重新亮起,怪物的残屑从水方底部升起并像是胎儿形成那样再生。 所有的一切回归原状,就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60章 碰巧遇见的女人 离开满是莫名其妙又诡异的水方和怪物的房间以后,那种死亡如影随形的感觉终于从德斯坦的背后消失。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用手抹额时发现自己竟流下冷汗。 哈,我居然害怕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被那种东西……深呼吸数次让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德斯坦扭头看向被自己先一步丢出去的毕维斯,发现对方正趴在一个不认识的家伙身上。 忽然警惕起来的德斯坦几步走过去踹了踹对方还在发抖的腿,大声嚷嚷道:“毕维斯,你这家伙还醒着吗?醒着的话就快从别人身上起来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要把这家伙给吓晕过去了!” “我没事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先生会突然从房间里面飞出来而已。”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被毕维斯压在身下的女性,听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胆子不大又娇弱的家伙,而那身缀满黄金和宝石的半透明红纱舞裙让德斯坦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切,你是从域外来的吧?哦,对了,不许对我说谎话!教国几乎没有你这样的黑珍珠色皮肤的女人。”德斯坦撇撇嘴说道。 生活在没有强烈的日光的平原上,由牛奶与面包养育出来,在所谓的神的庇护下的人几乎不可能有这个女人这样深邃而神秘的肤色。 况且这样的肤色绝对会被教会当作是异端的标志,那些家伙最喜欢给人扣上这种身份! 说不定还会被人举报送上断头台处死——毕竟教会可是很警惕女巫和魔女这样的存在的。 “嗯,地面原来这么软的吗?”因为巨大的冲击暂时昏厥过去的毕维斯此刻终于转醒,他闻到一股非常奇异的香味。 这股香味让他想起沙漠与旷野,以及他从未见过的异域之景。他下意识地移动手掌摸索,发现手下一片绵软和温热。 睁开眼睛后,映入毕维斯眼中的首先是黑珍珠一般散发莹润光芒的皮肤,以及一双紫丁香紫色的深邃眼睛。 那张略显肥胖的脸庞上艳红饱满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被他压住的竟是一名身材丰满有致,气质上充满来自域外的神秘与野性的女性。 “那个,先生。您能从我的身上离开吗?您压着我很痛……”气氛暂时陷入沉默,之后还是那名银灰色长发的女子先开口提出合情合理的请求。 直到现在毕维斯也依旧面朝前压在她的身上,那只手甚至还摁在她胸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意识到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的毕维斯挥舞着双手惊叫起来。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却因为扭伤手腕的疼痛龇牙咧嘴。 “得了,就连落地都那么狼狈,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啊?”见毕维斯狼狈的样子,德斯坦实在没忍住咧嘴坏笑起来。 她伸出手抓住这个家伙的衣领,把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提了起来:“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不是域外来的?” “是、是的。我是被奴隶商人抓获送到教国当奴隶的察斯内克部落的族人,现在名叫茉莉。”茉莉被德斯坦的表情吓得肩膀颤抖了一下,她起身双手叠放于身前,微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德斯坦的问题。 这个时候毕维斯才注意到茉莉说话时用词还有一些生疏,域外之民的语言本就和域内的人不同,她能和他们正常沟通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靠,那些家伙真的是闲得没事干,居然从蛇手那里抓奴隶过来!就不怕晚上被毒蛇爬了被窝吗?” 德斯坦在用手抓挠额发的同时露出讽刺的笑容,她朝着刚刚出来的门努努嘴:“对了,你就别进去了。那里面里面有怪物,走进去的话可是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的。”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茉莉的瞳孔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她脸上露出坚决的表情,还上前一步把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可是主人让我去把钥匙取出来。如果空手回去的话我会被责罚的!就算很危险我也必须要去!总之谢谢你的提醒,女士!” “那里面有钥匙?我怎么没看到?”德斯坦挑眉。 “有的,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我看见了。”默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的毕维斯忽然举起右手,他看着露出怀疑表情的德斯坦继续说道,“只是一瞬间,可我确定。应该是之前有人带着钥匙进去后没能逃出来吧?” “是的,之前主人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带着我们进去打探过情况。有很多人死在里面。还有些人突然失控吃掉那些水里的鱼,最后他们也变成那些怪物一样的鱼!还有的人被影子吃掉了……我也是比较幸运,当时怪物冲过来的时候离门比较近,我成功逃掉了。” 茉莉说到这里时,像是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似的用手捂住脸。 “吼,那你的主人又在哪里呢?我还挺想去拜会拜会他的。听你的描述,他应该是有个有钱人吧?不然哪能让那些见钱眼开的奴隶贩子卖命?” 德斯坦说着将手搭在茉莉颤抖的肩膀上,她耸动鼻翼开始嗅闻地方身上的味道。很快,她再次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不行!主人现在在养伤!” 像是感到恐惧似的,双手捂脸的茉莉摇头摇的更快了,她红着眼圈用手攥紧裙子,甚至用力到让手指甲刺破薄纱刺进肉中:“他很可怕,也很贪婪!他一定会看上你的!我不想别人也变得和我一样……” 看见茉莉惶恐不安的模样,感觉有些不忍的毕维斯开口劝阻德斯坦暂时放弃问话:“德斯坦,算了吧,别问了。既然都这样了,我们就和茉莉小姐合作如何?反正谁打开门都没差。” “嗯,这倒是也不错,可一个奴隶能做什么呢?当诱饵?”德斯坦托腮思考一会后开个玩笑,她不着痕迹地挡在毕维斯的面前。 虽然对德斯坦的行为和回答有些迷惑不解,但毕维斯还是颇为认真地反驳道:“怎么可能!让茉莉小姐当诱饵岂不是死无全尸!我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休息的时候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哈哈,我可不觉得身上有那么浓厚的血腥味的家伙会是什么弱小的人,而且舞女是不会戴那种戒指的。你说是吧,茉莉?” 德斯坦紧紧盯着逐渐停止颤抖并抬头露出羞恼表情的茉莉,她像是感到得意似的对着对方挑了挑下巴。 下一秒,德斯坦接住从袖子里滑出来的匕首,并将其在手掌中旋转一圈后重新抓稳对准眼前的女人:“我说过了,让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不好好回答的话,我就要靠武力逼迫你回答了。” 第61章 蛇手 “我已经说过了吧,我只是一个被人从域外抓来的奴隶而已。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着面前举着匕首跃跃欲试的德斯坦,目露凶光的茉莉忽然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臂挥舞起来。 纱袖上金铃叮当作响的同时,几道寒光像是灵活的游蛇一样从茉莉手中的银色指环中飞射而出,几根极细的银丝分别缠住德斯坦的匕首和手腕。 搞定! 惊喜偷袭是如此顺利,嘴角露出得意笑容的茉莉合拢手指收拢丝线:“我警告你最好听我的……不然的话,你的手就要和你说再见了!我的丝线可是特制的,别说是人,就算是钢铁我都是可以轻易把它割断!” “哈?”听到茉莉的话瞬间额角暴起青筋的德斯坦握紧拳头,同时她颇为不屑地低头看了看那勒紧匕首与拳头的丝线。 她忽然双脚分立,猛地挥臂将站在对面得意洋洋的茉莉向自己这边一拉。 本来体重就轻的茉莉双脚离地,朝着德斯坦的方向滑行过去:”哎哎?啊啊啊……不要啊!我错了我错了!” “哎哎,茉莉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德斯坦她不太会说话!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吧,在这里闹的话,说不定会把那些怪物吸引过来!” 意识到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毕维斯连忙上前打圆场:“德斯坦,别动手别动手!” “就凭这两根破绳子跟我打?割裂钢铁?这玩意连我的皮擦不破!” 看着眼睛闪着泪花,向自己快速滑行过来的茉莉,已经气在头上的德斯坦毫不犹豫地握紧拳头。 她发出怒吼,一拳砸在茉莉脸上:“给我清醒一点,就算已经控制住对方也不代表你赢了!” “好疼!”脸颊因为重拳红肿起来的茉莉旋转着倒在德斯坦的脚下,她一边流泪一边狼狈地捂着脸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之前遇到好多对人家不怀好意的人呜呜呜呜……都欺负我是域外的!我们只不过是能让手变成蛇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还有这个线真的很厉害啦,为什么对你没用啊,可恶!” 看着面前的茉莉,心软的毕维斯在对方面前半跪下来伸出手:“我都说过了,我们没有恶意,也和你一样想要离开这种危险的地方。既然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就不应该自相残杀对不对?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吗?” 眼睛中还闪动泪光的茉莉抬头怔怔地看着笑得满脸和煦的毕维斯,她忽然鼓起勇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天哪,终于遇到愿意关心我的男人了!拜托了,请你和我结婚吧!” “我的本名是努努阿泽,是蛇手部落族长的大女儿,出于某些原因来到教国。具体原因我不能说,我保证是真心喜欢你的!请在离开这里之后跟我回部落去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茉莉,不,应该说是努努阿泽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一脸震惊的毕维斯,一边大声且真情实感地恳求道。 这还是她一次遇到这么符合心意的男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一定要把人给带回去才行。 “我我我,你你你……问题是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那么不矜持呢!我这种身体可去不了域外啊!” 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一向思维敏捷的毕维斯居然脸红和口齿不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有德斯坦这个同伴。 毕维斯赶紧把德斯坦扯过来对努努阿泽说道:“这位……这位是我的挚友,她认识很多比我优秀的人。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抱歉了,努努阿泽小姐!” 觉得不搞点事实在不太厚道的德斯坦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认识很多人都想讨个域外的女人当老婆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说完以后她还搓了搓手指,表示介绍的话可是要钱的。 “我只想要能够把我当真正的女人看的,而不是那些图新鲜而选择我的人。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努努阿泽还是没有强求。她拍着身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笑着向两个人伸出手:“你们域外打招呼是要握手的对吧?请多指教啦,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这里。” 三人握手之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尬在原地,还是毕维斯提议先去别的房间看看情况:“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打开其他能打开的门才行,这扇门我们暂时先放一下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问题,但是你们有钥匙吗?” “当然没有了,这个房间里面那个影子一样的怪物的体内倒是有钥匙。”德斯坦耸了耸肩之后捂住咕噜直叫的肚子,逃命之后她的体力又消耗殆尽了。 听到这声腹鸣的努努阿泽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噗——你是不是这几天就没有吃饱过啊?” 像是感到羞愧似的,独自也开始跟着叫唤的毕维斯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毕竟没有合适的情报去交换水和食物,我们一直都是饿着肚子在战斗。” “这样啊,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一顿吧。只要你们吃得下去。”努努阿泽说着便叉着腰转身,示意德斯坦和毕维斯跟自己走。 “我没有什么讨厌吃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嫌弃食物呢?你说对吧,毕维斯。” “我也没有,走吧。麻烦努努阿泽小姐了。” “叫我名字就好,加上小姐听起来好奇怪啊。” “原来你说的食物就是你的手啊……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原本以为会吃到怪物肉什么的德斯坦有些失望地吐出被咬碎的蛇骨,她又虎视眈眈地看向烤架上被努努阿泽解剖后摊开在烤架上火烤,正在滋滋作响的蛇肉。 坐在德斯坦身边满足地喝着炖蛇汤的毕维斯惊叹着说道:“没想到蛇肉这么美味,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呢!没想到努努阿泽你做饭这么好吃!” 听到毕维斯的称赞的努努阿泽耳朵有些微微泛红,她灵活地用小刀在蛇肉上划口子并撒上香料:“我们蛇手一族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双手可以自由变成蛇。即使把蛇砍伤或者彻底砍下来也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在缺乏食物的时候,我们也会把蛇的部分砍下来食用,缺陷是会变瘦,但起码不会饿肚子……” “呼呼……那每个人的手变出来的蛇都不一样嘛?”德斯坦一边嚼着热气腾腾的蛇肉,一边好奇地问道,“我看到你的变出来的蛇是黑曼巴呢,用来攻击人的话应该很不错吧?” “我们部落只有女性的双手可以变成蛇。所以一般都是我母亲带领大家出去狩猎,男性负责处理部落里的耕种、工具制作、交易等等的事务。大部分男性在四十岁以后就会逐渐变成蛇。”说到这里时,努努阿泽沉默下来。 “哦,这样,那你爸还好吗?”德斯坦用指尖剔牙的同时随口问道。 “德斯坦!”毕维斯在意识到德斯坦这家伙又说错话,他赶紧捂住她还泛着油光的嘴,“哈哈……这个问题你就当作没听见吧!你也知道她说话不好听。” “不,没事。” 原本被回忆带走的努努阿泽抹去眼角渗出的眼泪之后再次露出笑容,她也为自己舀一碗蛇汤来暖和身子:“这是我的意志还不够坚定。父亲这是回到蛇神的怀抱之中了,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当时母亲还安慰我来着……还有优秀的兄长引导着我们继续前进,以后我一定也能够成为和母亲一样优秀的猎手的。” 说到这里,努努阿泽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嘛!承认自己的软弱总比当个逞强的笨蛋好一百倍!对了,来这里的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吃饱喝足以后,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德斯坦问道。 她伸出指甲缝里满是血垢的手指在空中划弧线,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回忆什么事情:“没有同族的人一起出行的话,在教国是很容易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的。那些自称行使神的权力的家伙们可从来不讲理,况且你还是蛇手部落的人,我听说有钱人里多变态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德斯坦,你能不能说一点能听的话,什么有钱人里多变态……”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教国,可收到邀请来到这里的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努努阿泽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时心里就只有赶快来这里的冲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接我的马车上了。那个马车夫变得好可怕,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有把他给杀了才逃过一劫。” 回忆起之前的经历的努努阿泽有些心有余悸地抱着手臂蜷缩起来,她依稀记得在拿到那张邀请函之后,脑中便充斥着让自己赶紧出发的奇怪声音,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城堡的了。 “这地方太奇怪了。” 第62章 诡异的祭祀 “嗯哼,这就和毕维斯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嘛!这家伙当时可惨了,被一个肥婆追得到处跑哈哈哈!当然我也……咳咳,虽然城堡里面源源不断的有人进来,我们每一次见到的人数也都是固定的啊。” 在毕维斯眼神威胁下,僵硬地转移话题的德斯坦假咳两声,她侧身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形:“毕维斯,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探索的那个房间里面看到的东西吗?” 经由德斯坦提醒后,想起什么的毕维斯拍了脑袋,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说道:“那个没有完成的仪式对吗?现在倒是感觉联系的起来了……” 不知道面前的两人经历过什么,对他们的这番对话感觉到有些云里雾里的努努阿泽忽然惊呼道:“没有完成的仪式?哦,是指祭祀对吗!天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聚集那么多人到一个地方的确很像是祭祀啊!难道我们都是祭品吗?这也太可怕了!” 毕维斯伸出手揉了揉表情丰富的努努阿泽柔软的发丝,伸出手指在德斯坦画的圆圈上做了一个标记:“准确的来说,那应该是邪神祭祀的一种。这种类型的祭祀使用的道具并非寻常的矿物、书籍、植物等等能轻易入手的物品,而是鲜血和死尸,甚至是年代久远的干尸和古书。” “用这种方法召唤而来的就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也就是邪神。”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那些邪神对人类友好吗?”努努阿泽好奇地问。 “都是邪神了怎么可能还友好啊?没把你吃了都算是你运气好的!” 德斯坦调侃努努阿泽的同时还一把捏住对方朝自己腰招呼过来的拳头:“你还是别好奇了,你说的祭祀大概就是在篝火旁边把捕获到的猎物放血献给你们信仰的神吧?我们看见的可不一样,那些人杀的可不是动物,而是那些和他们一样的人。哈,以人的生命与鲜血作为祭品的,那可是真正的怪物啊!” 德斯坦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漆黑的房间里堆积着大量被完整剥去所有皮肤的人的尸体,以及被整齐挂在墙面上的皮肤。 也许是受到这该死的城堡中力量的影响,这些尸体居然一点也没有腐烂,甚至还保持着刚刚被剥下皮肤滴血的状态。 浓厚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古怪的药味扑面而来,让习惯尸体的德斯坦都感觉到胃部在翻滚。她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聚集这么多的人类进行屠杀,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 房间里除了这些可怖的尸体之外,还有人在地面上用鲜血画出了形状诡异的法阵。 构成法阵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无数双手和粘腻扭曲的触手相互纠缠和融合。 交叉在图形之间的符文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符文,神秘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就像是无数的肉瘤攀爬蠕动后留下的痕迹,让人无法理解其蕴含的深意。 毕维斯只是粗略地看了两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他选择移开视线,集中精力调查法阵的整体构成。 最恶心的是在法阵的中央,一堆沾满粘稠液体的漆黑触手从一本展开的古书中伸出来,在半空中肆意蠕动着自己的躯体,同样的粘液违背重力的向上飞去,竟是延伸到头顶天花板完全漆黑的大洞之中。 说来奇怪的是,谁都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上,那个因不明的力量出现的,一个不知道会延伸到何处去的漆黑洞口,它是这么诡异,存在感却是如此之低。 意识到这个洞口一直存在在那里的德斯坦尝试将脚边作为祭祀工具的骷髅头狠狠地丢上去,她吃惊地发现骷髅头居然直接消失在那深不见底又令人脊背发寒的黑暗之中。 也不是消失,德斯坦似乎听见黑暗中传来啃噬和吞咽的声音,她确信有什么东西存在。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啊!” 尝试着注视黑暗的毕维斯惊骇地发现自己被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具体形容的情感给笼罩,他在恐惧也在惊喜。 瑟瑟发抖的四肢中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贯彻他的灵魂,他无法控制凝视着黑暗的眼睛,他要注视那无名状黑暗的最深处,然后…… 所幸的是,早已丢失恐惧这种情感的德斯坦做一件极其正确的事情,她意识到毕维斯不对劲之后立刻飞起一脚,踹飞那本长出触手的书,然后拿起火把直接把书点燃。 在燃起的绿色火焰中不停挣扎蠕动的触手发出足以划破人耳膜的尖叫,它们很快就变成一堆散发恶臭的焦炭。 “毕维斯,你还能动吗?要是能动的话就给我站起来!这里的东西必须全部烧掉,如果再有人进来的话,说不定会惊醒某些不应该醒来的家伙。”处理好了那本诡异的书后,德斯坦才回头将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毕维斯拉起来。 毕维斯擦去脸上渗出的冷汗后心有余悸地点头:“我知道了。” 注意到毕维斯脸色苍白的德斯坦眯起眼睛,她在对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你的脸色现在很难看,撑不住的话就稍微休息一下再动手也行。我先来把那些尸体给烧了。” “等处理完在休息会比较好。你先出去吧,我来释放魔术。”吞了一口唾沫之后,毕维斯才有些虚弱地举起手中的法杖。 法杖的表面因为过度使用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再使用几次的话大概就会坏掉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道具本身的作用就是被用尽后永远作废的,而这意味着芙蕾达小姐的遗物会就此消失了。 “对不起。” “之后再感谢她吧。”德斯坦看了一眼毕维斯手中被他用力握紧的法杖后转身,“我们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再好好感谢那些帮助我们的人就好。” “我的天啊,原来还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听到的事情太过于刺激,努努阿泽不得不用手捂住无意识张大的嘴巴,她左右扫视了一下面前神色凝重的两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事情都太过于沉重了,而且很可怕!你们能够走到这里是真的很厉害,我好像没有就你们这样的勇气呢。” “这不是什么勇气的问题,只是因为我有想见的人而已。”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他拍拍手示意两个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这边来,“故事也听完了,接下来就到决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所以,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这里有一柄钥匙,你们需要的话就给你们吧?” 缓缓举起右手的努努阿泽从衣服下拿出当作挂饰的钥匙,她郑重地把钥匙交给毕维斯:“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你们会打破现在的僵局,然后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所以我想把机会交给你们。” 似乎是感觉到一股让自己不爽的氛围,德斯坦特意抱着手臂大声说道:“其实没人说过必须所有人把门全部打开一遍!当时那个该死的画家说的规则是打开所有的门,无论是谁打开几扇门都无所谓。只要等所有的门都打开,我们大概就能出去了……吧?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德斯坦,不要乱说那些只是猜测的事情,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思路,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话,那谁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这把钥匙,我不觉得应该交给我。” 一直担忧自己的猜想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只把这件事告诉德斯坦的毕维斯有些紧张地捏紧拳头。 “反正我们还有机会证实你的猜测,在黑暗圣母厌倦我们之前。”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啊,搞得我也哈哈!” 这两个人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有默契呢? 在旁边插不上话的努努阿泽有些羡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她居然产生一种自己被人比下去的感觉,明明她才是更有魅力的那一个才对。 “咳咳,我们越说越远了。” 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扯远的毕维斯咳嗽两声,示意其他两人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第63章 本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以为能和毕维斯一起行动呢! 不敢看走在后面吹口哨的德斯坦,努努阿泽的眼睛只能在走廊的墙壁上和地毯花纹上停留。可她又极度害怕那些由野蛮狂放的炭笔线构成的画作,因此这一路走来她都觉得颇为不自在。 “哎,没想到毕维斯那家伙居然让我和你组队。我一直不大喜欢拖后腿的家伙呢,要不……我还是会保护你的,你就安心好了!” 德斯坦说着拍了拍听到她的声音而激灵了一下的努努阿泽,她抬起脸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用舌头舔了舔嘴角:“钥匙不是交给你了吗?接下来我们该走哪一边?” “啊啊,不好意思,走这边!我感觉好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听这话的意思,如果不是毕维斯要求保护我的话,她打算杀了我吗?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做这种事情啊,好可怕! 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德斯坦撕碎了吃掉的努努阿泽打了一个寒噤之后赶紧伸手指路。 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德斯坦立刻揪着人的领子开始向前冲:“既然已经近了,那我就开始加快速度了。对了,前面有些陷阱,一个个破解就实在太麻烦了,我可能会直接触发它们。过会你趴在我背上的时候尽量不要乱动,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不会负这个责任!” “你疯了吗?就算那些陷阱已经老化,一旦触发就会全部运作起来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我把钥匙给你,你去闯吧!” 嘴上这么说,努努阿泽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背对她半蹲下的德斯坦的背上,她吃惊地发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家伙身上结实得吓人,简直就像是一只健壮的野兽。 “我当然疯了,正因为我是疯子才会去做那些寻常人根本不会做的事情不是吗?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松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 德斯坦最后看了一眼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背上的努努阿泽以后,用右脚猛踏地面向前冲去,同时她朝着前面走廊的几块地砖扔出匕首。 只听到数声石砖摩擦的轻响,远在几百年之前设下的古堡机关被启动。 除了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弓弩射出了淬毒的弩箭之外,居然还有泛着诡异青蓝色的石砖从两人的头顶重重砸下,并且每一块石砖砸下时地面都会震动并塌陷下去。 成排表面上安装着锋利刀片的金属刃筒从打开的地面下升起,它们疾速旋转着带起还有死亡气息的风。 这些机关几乎塞满整条走廊,闪动寒光的刀片在旋转着构成一张密集的死亡之网,根本就没有可供人穿过的缝隙。 从那沾满凝固血液的刀片来看,不久前还有人意外死在机关之中。 躲过几乎碾着脚尖坠落下来的弩箭群之后,面对这样的死亡机关根本没考虑减速的德斯坦冷哼一声之后握紧空闲的拳头。 努努阿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德斯坦冒出青筋的拳头上慢慢凝聚起来,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刀片所带起的铁锈味的风扫到发梢之前,德斯坦毫不花哨的一拳击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面前的机关直接打得粉碎。 刀刃的碎片与铁屑如同从内部爆炸一般向周围飞射出去,深深插入墙体和地面之中。 睁大眼睛惊讶看着这一幕的努努阿泽感觉到脸颊有些刺痛,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擦拭脸颊,发现手背上沾满血——刚刚飞射的刀刃划伤了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会设那么多陷阱在道路中央,但是也方便我触发了!” 德斯坦闻到隐约新鲜的血腥味,她稍微放慢破坏机关继续前进的脚步,侧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手也在不停发抖的努努阿泽:“有没有觉得伤口刺痛呼吸不畅?血的颜色是怎么样的?有没有觉得看不清楚东西的?” “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们蛇手部落的人定期会使用毒蛇的胆和其他毒物,所以有比较强的抗毒性。”意识到德斯坦这是在认真关心自己有没有中毒,努努阿泽嘴角勉强扯起一点笑容,之后她将脸埋在对方的毛领里面。 “对不起!” “这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砸碎最后一个刃筒后,德斯坦擦着汗水问道。 “我就凭自己的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你的人品,其实你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我不在意,从来没有给别人说过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愿意相信我,不喜欢的人自然会疏远我然后把我的恶行告诉别人,那些人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也会跟着讨厌我。” “总会有人亲眼确认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只需要做自己就可以了,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况且我本身就是一个无赖、一个恶棍、一个会被别人厌恶的坏人。” 趁着努努阿泽低下头的时候,德斯坦不着痕迹地拔掉插在掌心里的刀刃碎片,她舔了舔刀片上的血迹,“之后就没有其他陷阱了,你快给我滚下来。” “刚刚才对你有所改观……呸呸呸!”努努阿泽在不满地嘀咕一句,她松手放开衣服都被自己拉变形的德斯坦,她凭着钥匙带给自己的感应找到对应的门。 把钥匙插入门锁打开门之前,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犹豫道:“希望不是什么怪物或者尸体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啊,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真的害怕好吗?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强得跟怪物似的!” 努努阿泽被德斯坦鄙视的目光盯得脸皮都快烧起来了,她赶紧一把拧开门锁,之后就被门后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熏得直接干呕起来:“咳咳咳咳——这是什么鬼味道?我要死了,要被熏死了!” 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德斯坦一边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边伸手把鬼叫的努努阿泽推到一边。 她眯起眼睛看向房间内部,看见被悬挂在半空中的老人时忽然笑出声:“我就说为什么有一股特别熟悉也特别讨厌的味道,搞了半天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这里啊,伦诺克斯·萨普多大师!” 德斯坦至今还记得伦诺克斯当年来挑战老头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打败臭老头,甚至还白白丢掉一只手臂。 等她独立出来成为真正的佣兵的时候,伦诺克斯这个名字早就被很多人遗忘,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对方的战技的确很好用。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被悬挂在天花板之下面容枯槁可怖,全身都是蛛网与灰尘的老者苏醒过来。 他缓缓扭头看向一脸警惕的德斯坦,张嘴忽然发出嘶哑到有些可怕的声音:“你是当年跟在卡尔德隆那家伙身边的小孩啊,都已经变样了啊。呵呵,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也会到这种地方来历练啊?我还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一门心思地想要给那个老东西找麻烦呢!怎么样,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我师傅他已经死了,你永远没办法报仇了。”德斯坦没有回答伦诺克斯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老师已经死了的事情。 她没想到对方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感觉到失落,他只是忽然沉默了下来并久久不说话。 如果不是还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的话,她还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呢。 过了很久之后,伦诺克斯才开口叹息道:“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当年最强的战士也已经过世了,我却还活着。” “只是因为你运气比较好而已吧?毕竟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没有死,不是运气好是什么!”德斯坦一边毫不客气地抱着手臂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全身上下都与半石化的藤蔓连接在一起,应该是依靠着这些藤蔓带来的养分才勉强活着的老人,恐怕现在毕维斯一拳过去都足以杀死他了。 “呵呵呵,运气好吗?我倒觉得自己反而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就在现在死掉的话,我也不会看着走进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我呸!你这个混蛋还运气不好,那我的运气可就真的背到家了!真是气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能有人救我们出去了,没想到来了两个臭小鬼!” 忽然从房间右侧传来的另外一个声音把原本在仔细倾听德斯坦与伦诺克斯谈话的努努阿泽吓了一跳,她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是和这个曾经的佣兵之王一样狼狈不堪的老者。 从他身上有着繁复烫金花纹的黑色长袍判断,他应该就是那位有名的魔术师大卫·达赫墨。 意识到老友醒来的伦诺克斯忍不住大声朝人开了个玩笑:“哟,你也醒啊了?来看看我们佣兵的新星哈哈哈,她可比你们这些脆皮魔术师厉害多了!只要她一拳下去,再强的魔术师都得死!” “你这个老糊涂又开始了是吧!就她这个身板还能防的住我们的杀人魔术?你放屁!我看我就是打个喷嚏都能弄死她你信不信!”一向经不起挑衅的大卫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来啊!反正我们都是被绑在一根稻草上的蚂蚱,谁对谁动手都没好果子吃。要是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的话,我们不早就出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说,当时就是你不谨慎才导致这个结果的!” 暂时不再继续说话,仔细听着伦诺克斯和大卫的对话的德斯坦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她意识到这两个老头似乎是遇到什么才被困在这里的。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德斯坦示意努努阿泽配合自己,随即她摊开右手笑着开口道:“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两个人从这里脱困。不过前提是把你们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们,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第64章 提示 “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顺不顺利……哎,我还是先担心一下我自己吧,不小心的话我可是会被那个怪物吃掉的。” 毕维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上手中的日记。 确认日记中的信息以后,他抬头看向正前方的无缸水方,仔细观察其中正在游荡的怪异生物。 水方内是一团由人类与长鳞鱼类混合而形成的扭曲怪物,镶嵌在其表面的人脸全都保持着痛苦万状的表情,它在呈现血色的水中痛苦地翻滚,无声的哀嚎,最终在血肉剥落殆尽后变成一堆森白的骸骨。 其他的水方内情况也和这个差不多,毕维斯观察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和母亲顺利进入新的一天,这里同样是一个充满不可思议甚至是诡异的房间。即便没有水缸支撑,那些其内充满着怪诞的生物的水依旧以规整的形状悬浮在空中,因此我将其称之为‘无缸水方’。” “无缸水方里的怪物会在形成以后一段时间内保持活性和攻击性,每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死去或者被怪物吃掉。我很害怕在那些怪物的身上看见我熟悉的人的脸出现,但幸好没有。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开始习惯这种恐惧感了,那些怪物的存在也让我不再意外。” “毕维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忘记心怀恐惧这件事,也不能尝试去食用水缸中的那些看上去正常的怪物,那些因为缺乏食物而尝试去吃的人最终都变成同样的怪物,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嘭!”毕维斯合上手中逐渐变重的日记,他就带着悲壮的表情向着房间的深处走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毕维斯能够感觉到空气在变得冰冷甚至是酷寒,白色冰霜覆盖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他的体温在以可怕的速度下降。 毕维斯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深入,他停住脚步,神色凝重地看着脚下大小不一的冰雕碎片。 这些大概都是那些想要探索这个房间的牺牲者的残骸,他们也许到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末路会是这样吧? “呼——不行了,再继续深入的话恐怕不等那个怪物出来我就已经变成冰雕了……希望你们都能顺利去往归去之所。” 为死者进行简单的祈祷后,毕维斯拿走其中勉强可以当做身份证明的物件。 他本想掏出日记记录目前的情况,可前方成排迅速黯淡下来的无缸水方引起他的恐惧——那个影子怪物又开始进食了,而且这次的进食速度明显要比上次快得多。 “该死,等到猎物冻僵以后就开始进食了吗?真是狡猾到该死啊!” 好在这一次早有准备,毕维斯逃脱怪物的追捕的时候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但还是不免被惊出的冷汗汗湿后背的衣服。 “光魔法好像对那家伙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只能暂时阻碍它的行动。火焰魔术被寒气直接削弱成小火花,所以就不用考虑了……”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实验的确太过于困难,毕维斯在房间内起码徘徊了十几圈才得到一些相对有用的信息,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在这里的魔力几乎是无限的这种事情。 这对于魔力量较少的毕维斯来说是一件好事。 “难怪会有那么多有关魔法和魔术的书,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吗?不愧是古神的遗蜕,即便没有完全苏醒都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了。” 毕维斯忽然回忆起曾经在学院中学到的内容,那些本应该早就被他忘记的知识…… “那么,今天我们就来学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历史吧。咳咳,各位同学都知道古神来自于两位伟大的创世神,是祂们二人共同诞下子嗣。作为星辰降落地面的古神们各自交媾繁衍后代,也就诞下我们熟知的眷属。那么,为什么就连龙族也无法凭借他们强大的力量独自战胜古神呢?” “母神赋予我们的魔力是有限的,魔力之河同规则一起融入在世间万物之中,在河流中,在空气里,在大地中流淌。是我们仰望星空的究极,也是我们手下永不会倒流的冰解河流,也是隐藏在黑暗中不曾被人知晓的呓语。” “根据过去的研究,我们发现每个人体内魔力的容量是不同的,不过基本上都维持在一个相对的水平之中。魔力相对较多的人,体内会出现容纳过量魔力的概念容器,只要是多余的魔力就会被储存在这个容器之中。” “人类是唯一无法从他物那里借用魔力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不同于普通人的魔法使,他们在体质上都和正常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其中有一些人被命运所眷顾,他们甚至能够从魔力之河中汲取力量。” “古神亦是如此,祂们甚至偶尔能够改变魔力的流向甚至产生魔力。对于人类而言,要打败祂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也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 “为了各种族的正义,拥有非凡力量的被眷顾者联合起来,古老咒语带来超越众人的力量,最终化为锁链与光矢贯穿古神的心脏。为此奉献出生命的人,成为被众生铭记的英雄。”念叨着《旧世书》中的句子的毕维斯开始感觉到不寒而栗。 “之前的血肉花园也是一个情况,难道是有谁希望时漏复活吗?不不不,这种猜想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是等找到切实的证据再说。” 要是芙蕾达的法杖还在的话,说不定能试试杀人魔术对那个怪物有没效果,可惜法杖已经彻底坏掉了。 想到这里毕维斯忽然没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前父亲一直可惜他的天赋不够,他上学的时候也是对许多关于魔术的知识一知半解。 好在死记硬背还是有用的,他还是会一些基础的魔术。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读书用时方恨少’。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也没错。不管怎么样,德斯坦和努努阿泽小姐她们回来之前,我得再试试别的办法才行!” 毕维斯说着站起来,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尝试。 第65章 情况梳理 “我刻苦修行多年就是为了找到你洗刷耻辱,今天你必须和我做个了结,卡尔德隆·亚克!” 向卡尔德隆发起挑战的中年人留着杂乱的络腮胡,背着由铁甲鳞龟的外壳制成的盾牌和振刚打造而成的短柄斧,看上去和久经锻炼的年轻人一样肌肉分明。 他当街冲看上去比流浪汉好不了多少的老人怒吼,引来许多路人好奇的围观。 躲在正在买水果的老人斗篷下顶着一头金棕色乱发的小孩吮吸手指,露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你这家伙……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找我麻烦的话就等孩子不在的时候,我可不想在她的面前杀人!” 卡尔德隆显然是习惯这种来挑衅的家伙,今日不同于往时,他现在可是收了一个小不点弟子,万一这场战斗把她教坏了可不好。 “哼,你还会在意会不会带坏小孩?”伦诺克斯瞥了一眼低下头躲避自己审视的目光的小孩后咧嘴冷笑起来,“像她这样的随时可以再找不是吗?今天你不和我打我就杀了这小孩!” 卡尔德隆意识到伦诺克斯的确是执着于更强,已经变得痴迷和偏执。 他只能在叹气的同时脱下帽子和熊毛大衣,将它们递给满脸兴奋和激动的德斯坦:“哎,有时候过于追求极致也是一种错误。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德斯坦,你退远点好好看着,这就是老头子我要教你的第一课。” “当你遇到这种人的时候,应该怎样做才能迅速脱身。” “这几年不见,德斯坦你这小子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我还以为你早就被那群家伙乱棍打死了呢哈哈哈哈!” 直至今日,伦诺克斯一想到过去德斯坦做的那些混账事就觉得好笑,可惜他还没笑两声,就被德斯坦用一团颜色诡异的破布堵住了嘴。 “没想到毕维斯那家伙的擦汗巾还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德斯坦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她叉腰看向站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的努努阿泽:“你笑什么笑,还不赶紧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努努阿泽躲开德斯坦即将砸在头顶的拳头,有些委屈地鼓着腮帮子说道:“你叫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啊!万一到处走触动机关怎么办?还不如问问这里的老前辈呢!” “哈哈,德斯坦,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就比你懂事多了!你还是多学学怎么说话吧!”听到努努阿泽的话之后,掩饰不住得意的大卫放声大笑起来,显然他也和伦诺克斯一样对德斯坦积怨已久。 “呸!就你这样还想和我们谈条件!真是笑死个人了!你做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你还是老实自己找线索吧,哈哈哈!”伦诺克斯这时也吐掉嘴里的擦汗巾,和大卫一起嘲讽起德斯坦来。 任何和德斯坦以及德斯坦的师傅卡尔德隆有过交情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德斯坦的敌人,甚至还有人不计代价要杀死这小孩,可惜最终他们都没有成功。 这群混蛋果然还是看不起我,就因为我做了那种事情就是卑劣的小人了吗?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从两人的反应中,觉察到周围的确有某些危险的德斯坦不满地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后,忽然咧嘴坏笑道:“大卫,你恐怕不知道你的宝贝徒弟也来这里了吧?哈哈,我遇到她了呢!对了,还有伦诺克斯你这个老东西的臭东西……你们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什么!芙蕾达那个丫头她来这里了?我不是警告过她老实等我回去吗!该死!快给我具体说说!” 最先激动起来的是把弟子当成亲孙女照料的大卫,他在威胁德斯坦的同时甚至挣脱部分与身体相融的石化藤蔓,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你还是冷静点吧,受伤了影响的可是你自己!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两个小家伙的事情,那你们也得有点表示吧?”德斯坦说着便抱着手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给点线索就不松口的架势。 这个是毕维斯那家伙教给自己的谈判技巧,对她而言任何交流都不如拳头来得直接和方便,只不过对这两个人她可不能那样做。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伦诺克斯和大卫都忽然间陷入沉默。 最终打破这种寂静的是露出释然的表情的伦诺克斯:“哎,算了,那么多年这件事我们也该放下了。我们也好,卡尔德隆也好,还是你这个小怪物也罢,我们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大卫像是被震惊到一样抬头看向对面的同伴,之后他才沉声问道:“老不死的你确定?这话说出来之后你可就不能后悔了,毕竟我们可是立过誓言的。” “既然我都说了要放下,自然不会再遵守之前说过的誓言。只可惜我没能再和卡尔德隆再来一次死斗啊!” 深深叹息一声之后,伦诺克斯将视线放回到德斯坦身上,他开口询问道:“你听过桑德维尔的博弈棋吗?虽然现在是老古董才知道的东西了,但是卡尔德隆他应该教过你怎么玩吧?” “嗯,大概还记得游戏规则吧?不过我从来没赢过那个臭老头就是了。”德斯坦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你能赢过你师傅才奇怪,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你做最后的弟子!对了,除了我们徒弟的事情之外,我希望你能在结束以后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杀死卡尔德隆的。” 就算有些事情已经变成过去式,伦诺克斯还是渴望知道真相,他十分确信德斯坦绝对不是那种真正冷血的怪物。 听到这句话后,努努阿泽突然感觉到德斯坦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到一边去以防遭到无妄之灾,却没想到德斯坦居然没做出太激烈的反应,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好。” “既然你答应那我就继续说了,大卫你也注意听着,万一我哪里没讲到的地方你给我补充一下啊!咳咳,当时我和大卫接到庄园发来的邀请之后就觉得有问题,又担心会有别的人被卷进来,所以就应邀来到城堡。结果刚进花园就遇到了……” 不太满意伦诺克斯简述的大卫忽然挑眉道:“等等等,既然都说到了那个花园,你怎么不讲讲我们是怎么对付那个藏在泥土里面的怪物的?” “对对对,在花园里的时候,我们注意到泥土里面藏着一只用人类尸体做诱饵的怪物,于是我们两人决定合力杀了它!当时没想到啊,那怪物居然那么难缠……” “哦哦哦,听起来很刺激啊!那你们是怎么杀的呢?”德斯坦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看样子她对这类话题十分感兴趣。 由于完全插不进话题,只能在一边捂着嘴当装饰品的努努阿泽忽然注意到脚下地砖上的花纹。 这花纹由簇拥在一起的眼球,以及以这些神经相互缠绕的眼球为中心伸展出章鱼一般的粘稠触手构成。努努阿泽只是盯着这图案看了几秒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不知道为什么,努努阿泽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这个是‘仇视’。” 第66章 执棋手 “现在不是在讲为什么我们两个老东西会被困在这里吗?伦诺克斯你就别扯你的那些辉煌史了!额咳咳咳咳咳……”差点被两个不正经的家伙绕进去的大卫忽然咳嗽起来。 离大卫最近的努努阿泽注意到,这位老人咳出的全是粘稠发黑的血——这说明这位老人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该死!大卫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太好,结果还被这该死的棋盘延续到现在……” “哎,我还应该感谢这该死的地方,让我还能听到我弟子的事情。”摆摆手示意伦诺克斯不必再继续说下去的大卫擦去嘴角的残血。 “远古时期的棋圣桑德维尔·乔尔花费一生心血制作的博弈棋盘,这盘棋当时不在这座庄园里,而是在当年各种族签订契约的山顶上。它本身取悦古神以及为了和祂们博弈而制作的,使用的棋子全都是各个种族自愿献身的人。” “踏上棋盘那一刻开始,那些人的生命便由这活着的棋盘来维持。因为各种纷乱与战争,这盘棋连同山峰一起在古神的袭击下消失了,我们都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棋盘缺失了合适的棋子,进入房间的人都会被迫进行该死的游戏。最终他们不是被棋盘吸收,就是和我们一样成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说到这里时,伦诺克斯示意德斯坦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德斯坦注意到还有许多已经干枯成木乃伊的尸体悬挂在半空中,其中不乏某些在历史上留下一定辉煌的家伙。 “说起来,之前我还见过充满怨灵和底部是怪物的胃的房间,当然还有许多塞满了奇奇怪怪东西的……” 德斯坦后知后觉地扫视一脸无奈的大卫和伦诺克斯:“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啊!你们不是老奸巨猾的传奇人物,怎么会这么狼狈?” 德斯坦笑到一半忽然表情变得严肃,她伸手将表情变得茫然的努努阿泽捞进怀里,避免她被从黑暗中伸出的表面布满铁青色鳞甲刺穿身体。 随后,她一脚踩住这些深深刺入地板的蛇鳞藤蔓,咧嘴坏笑道:“这种低级的偷袭……你们两个到底输给了谁?别管面子问题了,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个家伙是谁!” “那个男人看外貌应该是来自东方,姓秦。除此之外,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一个字都没问出来,或者是说我们因为输了,所以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伦诺克斯颇为无奈地摊开仅剩的那只手说道。 “嗯,我会警惕那家伙的,能赢过你们两个老东西的家伙肯定不简单。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下棋吧?” “什么?下什么棋?”被德斯坦身上野兽一般的腥臭熏得头晕眼花的努努阿泽有些惊恐地抬头,“我不会下棋!你可不要为难我啊!” “没事没事,那么多年我也忘了,我们就一起边学边玩吧,赔上性命的那一种。” 臭死了,这个人到底有多久没洗过澡了?等等,她身上不会有跳蚤吧! 努努阿泽在一边嫌弃地想要推开德斯坦,一边用从嘴角挤出气音:“就算你这么说,你也得先告诉我这个棋叫什么名字吧?” “域外的人难道都只知道狩猎,没有正常娱乐生活的吗?这玩意存在的时间可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的年龄还大。”德斯坦意识到努努阿泽是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直接一把把人推开,顺手用匕首击飞了好几根朝自己刺来的蛇鳞藤蔓。 “桑德维尔那家伙是一个对棋类游戏爱得痴狂的疯子,他费尽口舌说服一些支持他的贵族和棋友制作了我们看见的这个棋盘。他很自恋,这个棋盘是由他的名字命名的。” “嗯,然后呢?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和神下一盘博弈棋,最终却没能实现这个夙愿就得病死了。”回答努努阿泽问题的是神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憔悴的大卫,他掩唇咳嗽了几声以后,示意伦诺克斯配合自己,之后两个人同时侧身将墙面上的机关扳下。 “德斯坦,从现在开始你就没有退路,要么输了成为这里的棋子,要么赢了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对了,下棋的规则你还记得多少?” “啊,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毕竟这几年我都在杀人什么的,怎么可能还记得什么游戏规则。”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鲁莽行事的德斯坦一边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一边用眼神示意努努阿泽退远一点。她握紧手臂肌肉隆起的拳头,双腿分立狠狠一拳砸在脚下空白的石砖上。 附着着魔力的拳头像是强而有力的重锤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令人恐惧的轰响。 由拳劲带起的风浪扩散掀飞地上的碎石与灰尘,下一秒,地面忽然四分五裂的崩裂开来,从缝隙中漆黑的血混合着碎肉喷涌而出,溅了猝不及防的德斯坦一身。 不慎让血掉进嘴里的德斯坦没忍住吐着口水大叫起来:“靠,臭死了!这玩意儿还真的是活的啊,该死!” 真是疯子,一般人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努努阿泽有点惊恐地看着正在自行修复的地面,她忽然察觉到悬挂在空中的干尸中似乎有一个在颤抖。 犹豫一下后,努努阿泽甩出手中藏在戒指中的丝线,挥动起来让丝线缠绕在那家伙的脖颈上并收紧:“你是什么人?” “呵呵呵……我是谁?” 虽然被和刀片一般锋利的丝线缠住脖颈呼吸逐渐困难,但是那个人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甚至还发出干涩恐怖的怪笑:“哈哈哈……我居然真的活到了现在!黑暗圣母果真没有骗我!” “喂,你们认识那家伙?”感到无语的德斯坦用大指姆指着那个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人,冲伦诺克斯和大卫不客气地问道。 “不认识,第一次听他说话。之前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一向感觉敏锐的伦诺克斯也感觉很惊讶。 这个人在这之前就像死人一样连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也许有,只是微弱到自己感受不到而已。 不管怎么说,依靠棋盘的供给活到现在的普通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我的天哪,你这个、这个破坏我心血的混蛋!你居然敢破坏我花费心血创造出来的棋盘!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也做成我的棋子!气死我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这个人怪笑一阵,突然又开始咒骂抱着手臂一直观察他的德斯坦。 他伸出干尸一般指甲奇长卷曲,长着老年斑的手指着德斯坦说她是个没教养的小孩,还骂出一些努努阿泽没有听过的词汇。 德斯坦抱着手臂仰头,等这个家伙骂到喘不上气,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才捏着拳头走上前去对人坏笑道:“你骂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揍你了,桑德维尔老先生?” “啥?那个和我祖奶奶一样的人就是那个棋圣?” “什么祖奶奶,这个家伙恐怕年龄比你祖奶奶还大。你忘了之前我们说的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了吗?” 德斯坦一把拉住差点一脚踩空摔进深坑的努努阿泽,她挑衅般的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桑德维尔勾了勾手指:“来,我和你下棋。” 第67章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最初只是由贝壳、青金石以及橡木这三种材料制成,共计十四个木盒与活动金属部件一起构成的棋盘。 为了保证棋盘能够承受古神的力量,他特地使用血肉花园的残骸制作棋盘,使其具有一定的活性和本能,能够自行修补损伤以及寻找合适的棋子。 “该死的小鬼,看好了,我再给你们说一遍规则!真是,现在棋类游戏都已经更新换代很多次了吗?你们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游戏规则都不记得了!首先,木盒按上面雕刻的花纹整齐摆放成四列四行,其中第二行一格以及第三行三格空位为棋子出发的空白区。如果是左方棋子先手,那就从一行一格出发……” 由于不会下棋,和德斯坦一起蹲在地上听桑德维尔讲解的努努阿泽没忍住喃喃自语道:“我居然被远古时期的人教怎么下古董棋,这也算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件没那么难受的事情了……为什么你也在听啊,德斯坦?” “我忘记规则了,毕竟和老头下棋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笑得一脸尴尬的德斯坦开始抓头发,之后她赶紧转移话题,“这家伙讲的很好懂嘛,我这种没耐心听的人都一下就听懂了!嗯嗯,真不错!” “老伦啊,这两个小家伙能留在这里陪你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安心走了?” “大卫?那可不行!我这个糙汉可不会照顾小孩子!尤其是德斯坦这种恶魔一样的小混蛋!” “我都听见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德斯坦忍住某种不尊重老人的冲动以后,才转过头继续盯着用手指蘸水在地上作画的桑德维尔。 “嗯……必须按照既定的顺序让所持棋子在整个棋盘上走一圈,后一枚棋子到达前一枚棋子所在的地方,那前一枚棋子就会出局,只要一方所有棋子先走完棋盘就算赢。骰子是八面骰,两点、四点、七点和一点各两面对吧?” “这不是给小孩子玩的游戏……”努努阿泽小声嘟囔道。 她注意到桑德维尔看向自己的危险眼神,立刻闭上嘴蹭到用手摸着下巴思考的德斯坦身边:“可有意思了哈哈哈哈,我喜欢!” “只是那么简单的游戏,那些古神肯定是不会满意的。所以你用活着的家伙和尸体做棋子,就是为了取悦那些恶趣味十足的家伙吧?” 似乎是想通什么的德斯坦露出恶劣的笑容,她拍了拍身体忽然一颤的桑德维尔的肩膀,站起身用手刮了刮鼻子继续问道:“地面上的这些花纹是干嘛用的呢?” “长出花瓣的心脏是幸运,被触手所包裹的眼球是敌视,被蛇鳞藤缠绕的盾牌是意志。幸运的作用就是让你再掷一次骰子。敌视会让棋子受到攻击,退后一定数目的格子。站在守护上的棋子不会被后来的棋子挤下去……规则大概就是这样,你懂了吗?” 大卫和伦诺克斯扳下机关以后,原本藏在地面下的方形石块自行向上抬升露出地表,此刻桑德维尔费尽心血制作的棋盘的原貌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古老棋盘周围竖立着十六根半嵌入墙壁中,表面缠绕满半石化的蛇鳞藤的骸骨立柱,它如原版的棋盘一样由十四个表面铺设着纯黑石板。 材质为血孽摇篮的碎片与特殊含有魔力的土壤的特殊石块构成,每一块石砖上面都有着特殊且具有特定意义的花纹。 棋盘正上方,一排排带有锋利铁刺的铁板被铁链拉扯着悬在半空,似乎下一秒就会轰然砸下。 被蛇鳞藤缠绕寄生的尸体们因为棋盘启动微微颤抖着,灰尘与石屑从他们的身上簌簌落下,受到惊吓的蜘蛛们如潮水一般匆忙地逃走。 尸体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早已变得像枯井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德斯坦和努努阿泽。 “呼……”被激活的棋盘开始呼吸,德斯坦和努努阿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板正在一起一伏,空气中回荡着某种类似于心跳的搏动声。 无意识捏响手指关节的德斯坦猛地抬头,她看见阴影边缘熟悉的触手一闪而过。 “桑德维尔先生,为什么有些地方没有棋格?”努努阿泽忽然注意到在棋子出发的位置上没有石砖,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让人觉得诡异的漆黑空洞。 刚刚不是德斯坦拉住她的话,她恐怕就要顺着这个洞掉到某个在下面伺机的怪物的嘴里也说不定。 “那里?”桑德维尔十分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两个空洞之后无所谓地耸肩笑道,“我不需要会失败的棋子,它们会在游戏结束后被销毁。对了,你们也注意到这两位不在同一边对吧? “游戏的最后一方输了的话,他们中会死掉一个。你们没办法把两个人都救走,就不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让两个人都活下来这种事情了。” 听到桑德维尔的话之后,明显感觉到不忿的努努阿泽捏紧拳头大声说道:“什么……不把两个人都救下来的话,我们这样努力是不是没有意义了?而且明明都是可以用的棋子,为什么要丢弃他们?” “输过一次的棋子会带来霉运,我必须要赢,用最好的棋子去赢那个家伙!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 桑德维尔似乎是对自己发明的博弈棋产生执念一般,他发狂大吼的样子让努努阿泽有些害怕——从那双晶体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中,她只看到执着与疯狂。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这家伙早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玩博弈棋了……不如这样,我们改变一下规则,去除后一枚棋子追逐前一枚棋子的那条规则,加上棋子对战这条新规则。” “可以,可你还是救不了这两个人。”桑德维尔犹豫一下之后点头。 “我,大卫,再加上伦诺克斯一起和你玩三轮,你也用三枚棋子。这样没问题吧?”德斯坦说完这句的同时微屈双膝从原地高高跃起,她一把抓住半空中如同蛇一般蠕动的蛇鳞藤重新落回地面。 努努阿泽地看着举止从来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德斯坦,发现对方竟然用那条触感也和蛇类似的藤蔓刺穿她自己的手掌:“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这样我就算成为棋盘上的棋子了吧?该死,明明是用来维持棋子生命的,为什么它还在吸我的血?” 德斯坦毫不在意地推开凑过来帮忙止血的努努阿泽,她仰头看向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血慢慢地亮起暗红不祥光芒的藤蔓——这样的景象倒像是一条条会发光的蛇苏醒和蠕动起来。 桑德维尔也被德斯坦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举动给震惊到了,他睁大眼睛盯着德斯坦看了好久以后才回过神来:“你输了的话,棋盘是绝对不会放你走,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伦诺克斯从德斯坦身上看见曾经的卡尔德隆的影子,他有些激动地捶了一下墙壁,之后才有些惋惜地咋舌说道:“德斯坦你不愧是卡尔德隆的弟子,疯都是一样疯!可恶,要是当时我捡着你该多好!你可是佣兵中的一朵奇葩啊!” “得了,要是我是你的弟子,你怕是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有别废话了,开始吧!努努阿泽,我们的命可就在你手上。”德斯坦冲伦诺克斯吐了吐舌头,她将蛇鳞藤缠绕在手臂上,用另一只手抓住藤蔓,像野人一样荡到棋盘开始的位置。 此时作为这方的棋手的大卫也慢悠悠地在蛇鳞藤的控制下来到他们这边。 “啪!”桑德维克活动起肌肉萎缩的身体,明显露出兴奋表情的他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于是那些悬挂的尸体中的三个应声落在棋子指定出发的位置上。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注意到那三枚棋子分别是穿着漆黑盔甲的骑士,一个穿着长袍的精灵,以及一个毛发脱落了许多且防护的披肩只剩下一个,看上去十分狼狈的狼人。 “这三个是我以前最喜欢用的……你有可能会成为一枚优秀的棋子,所以我要定你了。”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棋子以后,桑德维尔才转头看向被努努阿泽抱着大腿的德斯坦。 第68章 夺命棋局 深刻进行反省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的努努阿泽一个滑铲抱住德斯坦的大腿,和对方一起来到棋子出发的位置。 她一边挤出眼泪假哭,一边用脸在对方的大腿上乱蹭:“德斯坦,你觉得我能行吗?要是我真的能行,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好吗!你再考虑一下,或者让我当棋子也行啊!” “你运气很好啊,我可是出了名的烂手,以前和别人玩骰子还欠了不少债。我觉得你有这个本事。你加油,反正输了我们都会一起死!”德斯坦说着乐观地竖起大指姆。 她还有其他的打算,所以这个棋子必须由她来当。 “刚刚我已经说过游戏规则,这里就不再啰嗦。对了,还有一点是,你骰出的点数超过到达终点所需要的点数,那么这枚棋子就必须下一轮。瞧我这记性,那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说了……” 意识到德斯坦根本就是一个彻底的无赖之后,选择抹把脸认命的桑德维尔伸出手掌。 一枚指关节大小的暗金色八面骰刚好落在他的手中,他向着面前所有人展示这枚骰子:“只是一枚普通的八面骰而已,之后我们进行博弈棋的时候就需要靠它。” 这一幕有些熟悉,仔细想想倒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进行无数次游戏,每一次都是以他的胜利为最终结果。 恍惚间看见些什么的桑德维尔摇了摇脑袋甩出杂念以后,将骰子交给一脸准备慷慨就义的努努阿泽:“女士优先。” “谢谢!”感觉非常紧张,差点没接住骰子的努努阿泽赶紧向桑德维尔欠身行礼,之后她抓了抓头发,“真的随便丢就可以了吗?” “只要你不是将骰子放下,你想怎么丢都没有问题。” 确认无论怎么丢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努努阿泽准备将骰子丢在脚边,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在一旁看着的德斯坦抓住手腕:“把耳朵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这样这样……” “好坏,好恶毒!不愧是你!”听了德斯坦的计划以后,更加觉得对方是厚颜无耻之人的努努阿泽捂嘴嘀咕道。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桑德维尔:“我知道了,那我上了!现在我有了无穷的自信!” 该死的小鬼们!那是什么眼神! 感觉理智之弦就要断掉的桑德维尔忽然间又恍惚起来,他好像看见两个小孩在对面笑作一团:“哈哈哈,不能这样啦,先生会生气的!赢可以不择手段,但对家人和朋友不能这样啊!” 就在桑德维尔出神之际,努努阿泽抛出的八面骰和地面接触后弹跳两下,恰巧地停在点数七上。 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的桑德维尔示意德斯坦前进:“走七步,不算上起始格。” 德斯坦沿着划定道路前进了七步,她脚踏上那块印有名为“敌视”图案的棋格的瞬间,被从棋盘缝隙中涌出的黑色液体包裹住消失了。 “德斯坦她人呢!老混蛋,你赶紧把德斯坦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这次真的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了!”看见德斯坦消失,努努阿泽忍不住冲桑德维尔叫嚷起来。 “她只是暂时去棋盘创造的空间里了而已,等我的棋子移动完后,她就可以回来了。”桑德维尔无视逐渐对自己毫无敬意的努努阿泽的叫喊后,也丢出手中的骰子。 骰子在半空中连续的弹跳滚动,最终停留在点数二上。 原本是狼人的棋子迟钝地向前走动,来到印有“守护”图案的棋格上。 带着翠绿树叶和金色花卉的银白色树枝如同林网一般从图案中生长出来,保护住狼人的身体。无形的力量撞击在散发微弱光芒的枝叶上,荡起一片片水一般的涟漪。 就在狼人棋子前进以后,脸颊和衣服上出现一大片霉绿色粘液的德斯坦也气喘吁吁的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就在刚刚被粘液包裹住以后,她来到一个充斥着巨型蜘蛛的恶臭空间。还好那些蜘蛛并不强,不过勾起一些对她而言不好的回忆。 “德斯坦,你还好吗?” “别说废话!给我继续!”德斯坦用袖子蹭掉脸上恶心的粘液以后,扭头用眼睛扫视周围寻找那些触手一样的影子。因为那些恶心的东西的存在,所以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不是预感,而是觉得是有谁在操纵着所有的事情,反正这是一种让人不爽到了极限的事情。 “那就有轮到我了呢,要是我运气好一点的话,我们第一轮可很快就要结束了?”努努阿泽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以后松了一口气。她接过从地上自己弹起来的骰子,按照德斯坦教自己的办法,轻轻地将骰子丢下去。 那一瞬间,努努阿泽的影子边缘忽然闪过什么,使得原本会落在一点的骰子翻了好几个身,停在点数二上。 听着几乎不可闻的女人的轻笑和伦诺克斯以及大卫遗憾的叹息声,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的德斯坦忍住锤击影子的徒劳举动,之后她老实向前:“以后我一定要把这该死的家伙揪出来,让它后悔出现在我的面前……” “敌视内的怪物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强,最后强到让人绝望的程度。”像是看穿了努努阿泽的心思一样,桑德维尔在丢下骰子的同时对她温和笑道,“我忘记说了,棋子受的伤会反馈到棋手身上。这是一场要赌命的游戏,小看我设计的游戏的话,孩子你可是会死的。” “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德斯坦和努努阿泽居然还不回来?”对无缸水方存在的房间进行多种测试,直到把魔力榨干的毕维斯开始生火做饭。 努努阿泽在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些蛇肉做干粮,再加上有可以饮用的水,至少他不至于会冷着饿着。 习惯和别人一起用餐以后,一个人吃饭感觉有点没胃口啊! 深深叹了一口气的毕维斯放下手中味道稍显寡淡的蛇肉汤,他收拾起用过的炊具,背起行囊向着两个人之前走过的方向走去:“有点放心不下来,去看看情况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但愿还来得及……” 第69章 赌博一般的交易 “德斯坦,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毕维斯因为伤口疼痛微微抽搐眼角,他扭头看着身边一样狼狈不堪的德斯坦,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顶。 在这座庄园里度过那么长时间,她的头发长了不少,现在看上去倒像是个女孩子了。 莫名其妙地盯着毕维斯的德斯坦伸手拍开他的手,挪动屁股稍微离人远了一点:“嗯,你问呗。反正马上就要结束,我也认可你这家伙了!不过不许摸我的头!” “你对你的师傅真的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吗?毕竟他教了你那么多东西,让你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杀死,也没有让你挨饿什么的。” “我不知道。大概某一天我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家人吧?”沉默了很久以后,发丝随着风拂动的德斯坦才仰起头看着最后房间的大门说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慢慢想也还来得及。前提是最后这道门里等着我们的的确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狗娘养的混蛋。” “很有你的风格。对了,德斯坦,等出去以后……算了,等离开这里后再给你说也不迟。”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觉得在紧要关头说这种不太相干的话题的确不大好。 “什么啊,拐弯抹角的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最讨厌的就是这点哎!” “哈哈哈……你就当是个秘密好了!” 德斯坦跃起将手里坚硬的前肢刺进另一只试图用蛛网缠住自己的蜘蛛的口器里之后,朝着头顶不断蠕动的黑色帷幕大声骂道:“该死的,又是蜘蛛!能不能换个东西来和老子打?烦死了!” “看样子你不享受战斗,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些。” “你终于不在影子里面躲着偷偷看了吗?你个该死的触手混蛋!”听到背后十分空洞飘渺的女声,德斯坦立刻抓住面前庞大的蜘蛛尸体,将其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抡过去。 出乎德斯坦的预料的是,不仅仅是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蜘蛛群,就连她手中的尸体也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现在她眼前只有红褐色荒芜的大地,以及一个穿着遮掩身形和样貌的长袍,只看得见削瘦下巴的女性。 这位散发着死气的女性低垂着头,双手叠放在身前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开始她就在等着德斯坦一样。 沉默许久之后,女人伸出如石膏一般苍白纤细的手,对面前龇牙发出低吼的德斯坦说道:“掌管黑暗与恐惧的我知道你渴望什么,我也知道你在畏惧什么。信仰我,供奉我,将你的一切奉献给我,这样的话我也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德斯坦像听到笑话一样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可能是觉得笑得不太过瘾,她又在地上打起滚来:“让我信仰你?当初我跟着死老头的时候,他都没能让我信仰神!就你这种家伙哈哈哈!” 女性沉默一会后身形变得虚幻,同时德斯坦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头顶由黑色粘液组成的帷幕缓缓打开。 趁着最后的机会,德斯坦毫不犹豫地扭头冲向那个女性,试图伸手掀开对方的兜帽:“起码我得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在德斯坦的手指即将碰到女性的兜帽边缘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住,导致她直接扑倒在地上。 当德斯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女人已经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只留下一阵飘渺失真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没有跨过应当经历的苦难。我会一直等待着你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来接受最后的选择。” “怎么会呢,刚刚明明可以丢到点数一上面的!肯定是骰子有问题!”意识到自己让德斯坦陷于危险境地的努努阿泽愧疚地抓起头发,红着眼圈的她忽然想起刚刚似乎用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碰了骰子。 意识到什么的努努阿泽立刻推卸责任,将这件事推给正拿起骰子的桑德维尔:“你说老实话,刚刚是不是你搞的鬼!要不为什么骰子会自己弹飞出去!” “努努阿泽,冷静!”一直在旁观预防桑德维尔做手脚的伦诺克斯出声道。 大卫也一直在后面看着,能确定对方没有做什么手脚:“他好歹是这个棋盘的创造者,过去被尊称为‘棋圣’的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赢你们的。你还是先冷静一下。” “如这位先生所言,我还没有卑劣到要对孩子做这种事情。” 根本不屑于争执的桑德维尔对不服气的咬紧牙关的努努阿泽耸了耸肩膀以后,依照习惯用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捏住八面骰,以一定的力度将其从手指间弹出去。 “哒哒哒……”骰子在空中弹跳整整六下,停下来时骰面显示着点数二——棋子将到达“幸运”的棋格上。 按照规定,棋子停留在“幸运”上,棋手就可以再掷一次骰子。 “看样子,你的朋友还要在敌视里面受一点苦了。”桑德维尔瞟了一眼鼓起腮帮子跺脚的努努阿泽,再次掷骰——这次是点数四。 “现在我的第一枚棋子安全走完一轮了,这下你们可落后了一步。” “只要我骰出一格,我们也走完一轮了!”努努阿泽确认德斯坦没有受伤之后,扭头冲流露出得意神色的桑德维尔吐了吐舌头。 这下她原本的担忧与胆怯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好胜心了! “这一次绝对,绝对不会再失误了!” “努努阿泽,你先等一下!不要丢骰子!” 就在努努阿泽准备再次掷骰的时候,跑了好几条走廊后终于找到两个人的毕维斯气喘吁吁地倚靠依靠着门框,他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人抱歉地笑了笑:“看样子我来的很是时候啊!这场博弈棋能带我一个吗?可能我不是什么好棋手,起码我不是初玩者,桑德维尔先生。” “家主大人,我来了。” “请进,记得把门关上。” 路易斯·艾登,西恩蒙特家族现任家主,曾经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上任家主的私生女。 毕维斯没想到那个温顺安静的女孩居然会因为家族斗争,变得像刀锋一样犀利无情。 心中感慨的毕维斯在得到屋中人的同意后推开门,他还没来得及向人行礼,就被路易斯直接摁着肩膀在扶椅上坐下来:“你知道我讨厌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的。” 据毕维斯所知,由于路易斯新上任不久,没有得到家族成员,尤其是那些长老承认的家主,所以她没有得到大部分集中在那些顽固不化的长老们手中的权力和人脉。 为了解决与商队的合作问题,她前段时间将自己的一颗眼球作为赌注押在赌桌上,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们玩了一局惊险至极的赌博游戏,最后她居然得到那群恶棍的钱财与人员上的资助。 等毕维斯喝完一杯热茶之后,几日不眠不休的搜集资料寻找可乘之机,显得有些憔悴的路易斯才用手敲击着膝盖,略微抱歉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很抱歉,我的兄弟。现在我没有别的人手可用,只有派你潜入金属之眼了。我的人暗地里调查发现教会现在很关注那个民间组织,我想找一个靠谱的人作为奉献信徒潜入教会,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忐忑不安的毕维斯听到路易斯的话,震惊地猛抬起头来,他皱着眉颇为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您建立的孤儿院那边收养的孩子们呢?他们难道不比我更合适吗?” “咔哒。” 路易斯在毕维斯又疑惑又恼怒的注视下端起茶杯,她啜饮了一口略有些苦涩的红茶,隔着茶水的热气看向对方:“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我需要的是能回来的聪明人,而不是用完一次就可以丢掉的工具。” “那些孩子的确可以,但他们很有可能会暴露。这会让西恩蒙特与教会的关系僵化,起码现在……我还是有意向和教会合作的。” 果然……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和教会合作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再加上西恩蒙特家族在魔术师家族中的特殊地位,合作对于路易斯这种野心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早猜到路易斯可能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因此毕维斯对此没有感到有多吃惊,他意识到自己走进对方的圈套里——这也是在试探他的想法。 “以前和你玩博弈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会思考的人。” 一直在留心观察毕维斯反应的路易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向这个渴望回家的男孩伸出手:“只要你帮我,我就给你回家的机会。你父亲那边不是不准你与家人接触吗?有我这个家主的担保,他也不敢不同意了。” 看着路易斯戴着手套的手,毕维斯感觉额角有冷汗滑下,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握住这只与恶魔之手无异的手。 一旦握住这只手的话,他将可能会面对两种结局:第一是隐姓埋名潜入后成为金属之眼的一员得到教会的赏识,以奉献信徒的身份加入教会,之后有可能会因为打探教会内部消息被告发者抓捕进监狱。 第二种结局就是活着出来,但路易斯可能并不会兑现她的承诺…… 现在退出的话,自己还能离开这个房间吗? 像是看出毕维斯的担忧似的,一直在等他做抉择的路易斯忽然开口安抚道:“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的,你的家人也是。当年你没有对我做不利的事情不是吗?所以我也不会对你的软肋下手。” “您真是拥有能看透人心的能力。虽然我不想冒险,但我也不想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家人。”毕维斯苦笑一下之后握住路易斯的手,“那么,合作愉快。” 第70章 对弈 虽然被人干扰游戏是件很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毕维斯尊敬的态度还是没让桑德维尔发起火来。 他只能瞪着这个径直走到努努阿泽身边的小子,用老人一贯不太友好的语气问道:“你认识我?” 毕维斯转身行了一个礼之后,他才憧憬地看着面前的桑德维尔:“我喜欢您发明的博弈棋,还特地请人还原最初的版本来试玩,真的非常有意思!我还听说您为了和古神们一决高下而创造了活的棋盘,没想到您居然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和棋盘共生了!真是了不起的献身!” “喂——毕维斯,你要是再聊下去,我怕是要被这破藤蔓给吸干了!”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失血过多的德斯坦大声喊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天,这不是伦诺克斯和大卫吗?为什么这两个大人物也在这里吊着当风干肉?” 今天居然有幸看到那么多大人物,真是此生无憾了。毕维斯在看见墙上悬挂着的两个人之后,震惊得把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话都搞反了。 被点名的两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们只能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是不一样了啊……” 仰头看着面前两位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时间不见日光,显得沧桑又狼狈的老人,毕维斯忽然想起在花园里面不幸遇难的加仑和芙蕾达,顿时一种酸楚和愧疚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咬了咬牙之后,鼓起勇气向两人开口,准备告诉他们那两个孩子已经不幸去世的事情:“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您们两位……” “毕维斯,现在不要说出去,这两个人还有用。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估计他们可能会失去斗志的。” 借着契约,德斯坦阻止毕维斯开口,她示意对方暂时把注意放在眼前没解决的事情上。 “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找到家人对吧?那你就要像之前我们约定好的那样自私一些,毕竟这件事就是我和这两个老东西的交易条件。我们现在需要能对付那个影子怪物的人手,而他们两个明显是最合适的。” “我明白的,你还真是无情啊……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一点。” 毕维斯话说一半突然就顿住,原本等着这个小伙子开口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都露出颇为困惑的表情。 为了表现的自然一些,毕维斯不得不在抓了抓头的同时从行囊里面取出一本砖头一样厚的传记:“就是,能不能给我签一个名?我想见你们本人很久了!” 被晾在一旁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的桑德维尔指着得到两人签名露出笑容的毕维斯大吼道:“气死我了!你们这些小鬼都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尊重长辈!我警告你们,要是再耽误时间,我就不和你们玩了!”说完他就把羽毛笔折断狠狠地丢在地上。 意识到成功蒙惑过关的毕维斯背对着其他人对德斯坦竖起大拇指之后,从努努阿泽那里接过骰子:“接下来我来投骰子,努努阿泽小姐,麻烦你拿着这个。” 他说着从行囊里摸出一个由彩色玻璃和黄铜制成的老式提灯。 一直对毕维斯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的努努阿泽接过提灯,她伸出手触摸起黄铜表面的那些奇怪的矩形:“这是什么提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魔术要用的基础术式,你是哪里找来的?” “实际上这个是我根据客人要求定制的魔术道具,用魔力点亮它就能以术式驱动制造一个暂时不会被打破的光之结界。” “这对于夜晚避免黑暗之物的跟随,以及预防魔瘴的袭击很有帮助,只不过是试做品。本来是要送到学院那边去的,但我留了一个给自己用……这里的影子里面藏着许多不好的东西,可能会干扰游戏,我想请你拿着这盏提灯保证它不会熄灭好吗,努努阿泽小姐?” 毕维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的同时简单解释提灯的来历,随即他按动提灯的底部,启动这个魔术道具。 虽然不会使用魔法,也感知不到魔法的存在,可努努阿泽依旧能敏锐感觉到体内某种力量被手中提灯抽走。 提灯的中心发出非常温暖的金黄色的光芒,驱散她身体里某些不好的东西,她注意到棋盘周围压倒式的黑暗似乎退后一些,不再那么让人觉得安心不下来。 准备好一切之后,毕维斯微笑着转过头向桑德维尔行礼:“抱歉,桑德维尔先生,我们耽误太长时间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和您继续游戏吧。” “博弈棋规则简单而且获胜的方法有很多,以前我和工坊里面的老人总是玩这个,还有和……反正我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我们忙着做各种道具,都没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连研究我都只有抽空瞒着别人偷偷搞。” 毕维斯差点把路易斯的名字说出来,意识到不妙的他赶紧生硬地将这个名字给咽进肚子里。随后他在努努阿泽崇拜的注视下蹲在地上,轻轻丢下手中的骰子:“运气不错,是点数一,我们的德斯坦也到终点了。” “妈的,这些该死的植物还在吃我的血!我现在都开始晕了!”一步跨到最后一个棋格上的德斯坦因为眩晕感跪在地上,她用匕首切断试图钻进手臂皮肤的蛇鳞藤,“靠,这些玩意是饿了多久了?该死的,过一会我要把你们通通烧掉!” “啊,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跟你拼命,你这个疯丫头!”桑德维尔意识到德斯坦在打什么坏主意之后,捏紧拳头冲这家伙发出怒吼。 他不慎手上一滑,那枚滑溜溜的骰子从他指尖弹跳着落在地上——是点数一。 “哈哈哈哈……才走一步!刚刚你的好运气去哪里了?”看着穿着甲胄的骑士步伐僵硬的向前迈了一步后,德斯坦像是被戳到笑点一般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举动引得在旁边围观的伦诺克斯无语地直摇头:“卡尔德隆到底教出来个什么东西!他的一世英名居然会败在这种孩子手里!” “德斯坦,你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赢,但是嘲讽别人是不对的。” 知道德斯坦一直是这个破性格的毕维斯在扶住额头的同时丢下骰子:“真是‘幸运’!那么按照规则,我还可以再丢一次……” 毕维斯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好运高兴几秒,地面突然的震荡就让他的骰子再次翻了个身,落在点数一上面。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大卫忽然抬起头来大喊道:“这里有人在使用魔法!是谁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喂,伦诺克斯,你有没有感觉到?” 伦诺克斯瞪了似乎因为过度震惊,忘了他的定位的大卫一眼:“你脑子生锈了吗?我对气息的确很敏感,但我感觉不到魔力的波动!还有,接下来恐怕我要活动活动筋骨了,老不要脸的,我们一会再见。” 骰子自行滚动到点数一上,毕维斯很可惜的失去第二次投掷机会。 对此没有多在意的伦诺克斯缓步来到那个穿着可怖的金属甲胄,将表面雕刻着常春藤花纹的长枪作为武器的骑士面前,他们两个人同时被空白棋格发出的刺目白光包裹。 身体被某种力量撕裂的眩晕与疼痛感卷席伦诺克斯的全身,当他再次缓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一个除了一望无垠且龟裂的赤红土地和阴云密布的天空之外,再无他物的空间之中。 让伦诺克斯更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又回到最开始来到古堡内时最佳状态:不仅身体恢复健康,而且没有那些碍事的蛇鳞藤缠绕在身上。 正当伦诺克斯思考着要不要做些基本的准备活动的时候,对面骑士的长斧已经对着他的头颅重重砸下。他赶紧侧身向旁边躲开,并在斧头砸碎地面的瞬间直接一脚踹在骑士持斧的手上。 被伦诺克斯踹飞的长柄斧旋转着飞出并深深插入土地中,缓缓吐气的伦诺克斯接住骑士套着手甲的拳头,他睁开眼神重新犀利起来的眼睛:“我最擅长的就是对付你们这些使用长柄武器的家伙了,来吧!让我们好好的较量一番!” 第71章 作弊 “你年轻的时候也没多厉害啊,什么杀人魔术连我的皮都没擦破,哼!” “那肯定是施展的人学艺不精!我的杀人魔术经过证明是可以打穿龙的鳞片的!肯定你小混蛋搞背后偷袭!” “你说的是那些长四条腿的图雅龙?不就是一群大蜥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我为什么要搞背后偷袭?我只需要正面一拳就可以让大多数魔术师闻风丧胆好吧!你们不过是一群脆皮的猴子而已!” “图雅龙的鳞片可是和龙族无异的,你这见识短浅的小辈懂什么!” 本来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大卫和德斯坦又一次争吵起来,毕维斯能做的就只有拉着德斯坦,防止这家伙扑过去咬大卫一口——这家伙还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原本在担心伦诺克斯的努努阿泽忍不住对桑德维尔说了这么一句:“哈哈……老人上了年纪以后就喜欢和年轻人争个高低上下,我奶奶也是这样的。” “爷爷,就算您和我玩博弈棋,您也依旧不肯让我呢!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赢你的……” “爸爸,你为什么要用您的孙女做这种事情?难道你就觉得只有棋盘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我不觉得那些古神会帮助我们。” “我的确喜欢赢,但我不会和别人做比较。” 因为努努阿泽的一番话,似乎隐约回忆起什么的桑德维尔仰头环顾整个棋盘,他缓缓地吐气并坚定地说道,“我绝不会输,因为我只有赢了才能实现愿望,而现在我只差一步了。” “一步?往往这一步才是一个人最难跨出的。我活了那么多年,见过无数追求真理的魔术师和追寻自己欲望的人,他们总是即将得到结果的时候犹豫了。” 忽然停止与德斯坦争吵的大卫扭头看向用手扶住额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情的桑德维尔。他曾经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自然也会浏览一些不被普通人认可的古籍,就比如《旧世书》的残本。 残本中除了记载种族的历史之外,也提到历史上有所建树的名人和一些创造出不可思议物件的奇人,其中就有野心勃勃的与古神对峙的桑德维尔。 可书中记载的这个人的结局是病死,也就是说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哼,我要做什么都与你们这些即将成为我去与古神博弈的棋子的人无关,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我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桑德维尔带着寒意的话落下的瞬间,德斯坦和大卫都隐约觉得一股让人脊背发寒的气息在整个房间内蔓延开来。 被提灯压制下的黑暗再一次膨胀,黏滑触手一般的影子蔓延并和桑德维尔身后的影子融为一体。 两者影子完全相融合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原本只是像干尸一样枯瘦的桑德维尔的身体不自然地肿胀起来,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蛇鳞藤逐渐与躯体融合在一起,他的皮肤泛出钢铁一般的青灰色与光泽。 锋利且尖锐的骨刃从他健硕的双臂以及后背生长出来,他的双手的手指则融合在一起变成两柄极端锋利的双刃剑。 完全异化成怪物的桑德维尔张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他粗鲁地扯断连接在身上的蛇鳞藤,向离他最近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扑过去,但是却因为撞上无形的墙壁,只能隔着空气对两人挥刀。 “妈的,那个该死的女人果然一直都在背后搞鬼。” 就在咬紧牙关的德斯坦捏响手指关节,准备对出现异变的桑德维尔动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出声拦住她:“等等,德斯坦。你忘记之前我们在日记里得到的提示了吗?‘这座庄园原本就没有任何的规则可言,混乱与无序共存,疯狂与恐怖共生。如果我们要遵循规则,就不会受到规则外的力量的控制’,所以我们得遵循游戏规则下完棋才可以!” 努努阿泽目瞪口呆的看着异变的桑德维尔,她赶紧拿出武器并带着哭腔抱怨道:“桑德维尔先生那个样子,明显是不想和我们玩下去了啊!我们要不是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入口被封闭了,只要我们踏出去一步就会落得和那些棋子一样的下场。”大卫看了门口一眼,用一句话打消努努阿泽逃跑的想法,“小鬼,就按你说的做吧,反正现在我们的命也已经在你手上了。” 听到大卫的话,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露出紧张的笑容:“哈哈……我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看来桑德维尔先生也只是暂时维持着人类的外表,只要超越某种极限,他就会变成这副样子!还好这里除了德斯坦之外,还有努努阿泽小姐和大卫先生。” “得了吧,虽然有屏障保护,但好像这只针对你们两个人。” 德斯坦撕下一块破布缠住手上的伤口,仰头看向如临大敌的大卫:“老头子,你除了杀人魔术之外还会什么?有什么招就用出来,在游戏结束之前,我不会把他打死的。” “德斯坦,你小心一点!”嘱咐德斯坦小心以后,毕维斯拿起骰子,同时被传送到另外一个空间的伦诺克斯和那个穿着铠甲的骑士也回来了。 从两人身上的伤痕和缺损状况来看,应该是伦诺克斯将这名骑士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久违地活动筋骨,看上去容光焕发的伦诺克斯手搭凉棚,看着追着将匕首插进他右眼眶的德斯坦。 他一边根据毕维斯的指示向前走,一边开玩笑似的说道:“哟吼,才一会不见,桑德维尔这家伙怎么就变成这鬼样子了?” “伦诺克斯先生也是那种想象力丰富的人,其实只是因为大卫先生的话触及到屋主的禁忌了……”毕维斯谨慎丢完骰子以后,将骰子抛向对着被逼到墙角的德斯坦举起手臂的桑德维尔。 似乎桑德维尔还残存有少许意识,他居然真的回头接住骰子。 趁着桑德维尔转移注意的空当,德斯坦又一次扑上去抱住他的脑袋。 “屋主的禁忌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努努阿泽一边紧张地看着诱导桑德维尔乱投骰子的德斯坦,一边询问半跪在观察地上有着特殊花纹的棋格的毕维斯。现在她感觉有些心虚,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在拖其他人的后腿没帮上任何忙。 “屋主的禁忌这个东西,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的。就是说进入房间之后,要是其中存在保有神智的生物或者怪物的话,可以考虑通过交谈引发它们暴走,以达到完成房间考验的目的。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打败暴走情况下的怪物,所以这是一种非常冒险的方法。” 毕维斯似乎是察觉到努努阿泽的不安,他起身拍了拍这个姑娘的头继续说道:“你只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就像德斯坦,皮糙肉厚就适合吸引敌人的注意。” “毕维斯,你再骂我就撕烂你的嘴!”刚被桑德维尔一脚踩进塌陷的地板里的德斯坦叫道。 “之前可是你这么说的,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我刚刚的思路好像是错的!对了,大卫先生,能麻烦您帮个忙吗?” 对着德斯坦那边抱歉地笑了笑的毕维斯手指朝下,指着印有幸运花纹的棋格:“请您对着这里来一发魔术,我想看看下面有什么。” 刚刚在触碰到印有花纹的棋格的时候,毕维斯的确感觉到一股类似于生物体温的热量。 之前也许没有人注意,幸运棋格的温度普遍要比其它部分的温度要高上许多,而且隐约有魔力汇聚的感觉。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下面大概率有些他们正需要的东西。 “没问题,看我的!” “轰!轰!轰!”大卫接连施展三次威力全开的杀人魔术后才命中毕维斯指示的那块棋格,坚硬的石板被巨大的能量瞬间击碎。 扬尘飞散,破碎的石板下不断涌出鲜血,隐约能看见类似肌肉的组织以及头发从破碎的石块下暴露出来。 第72章 为了女儿 “我曾经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欢我发明的游戏,而我也因为游戏结识了我的妻子。她虽然是贵族,但却从未嫌弃我出生卑微,甚至还把我制作的游戏棋介绍给了国王。我得到国王的赏识,成功出名,得到我想要的财产和地位,后来还和美丽的妻子生下了可爱的女儿和儿子。” 桑德维尔喃喃自语的过程中丢下骰子,他的身体似乎又膨胀了一圈,与此同时泛着泡沫的淡红色粘液从他的皮肤中渗出来。 被桑德维尔踩在脚下的德斯坦双手在他的大腿上撕扯,粘液导致她双手的皮肤全部被腐蚀得露出肌肉。 虽然没有疼痛感,但是德斯坦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不是被这怪物扎穿脑袋,就是被踩碎肋骨。 德斯坦深吸气的同时全身肌肉开始绷紧,她一边咬牙将桑德维尔踩在胸口上的脚抬起来,一边恼怒地说道:“我他妈才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过了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最后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和我有关系吗?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你的人生对他人而言一文不值知道吗!” 身体上的异化让桑德维尔不再具备原先的判断力,他笨拙向后仰倒的同时依旧在念叨着自己的过去:“渐渐我的游戏不再受到大家的欢迎,唯独我的家人还在支持我,我可爱的孙女更是如此,她甚至还安慰我说以后我的游戏还会再次流行起来。我的小天使,为什么你就那么早离我而去了呢?我敬仰的创世神啊,你为什么要夺走我所爱的人呢?” “关我……什么事!”德斯坦掀翻了桑德维尔后跃起,她握紧拳头砸在对方嵌在粗大脖颈上的脸,“去死吧,反正你的家人都不在了不是吗?” 毕维斯和努努阿泽把血泊和碎石块全部清理干净以后,他们终于看清石板地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长相还算可爱的黑发女孩。她除了那张双目紧闭,皮肤隐约浮现着血管似的脉络的脸之外,其余的身体似乎都与那暗红色的血肉结合在一起。 首先看清的努努阿泽捂嘴露出惊恐的表情,她没有想到棋盘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东西:“这……这是桑德维尔的家人吗?为什么她变成这个样子了?” 毕维斯皱着眉头观察女孩,忽然掏出日记开始记录:“该死……我知道这个棋盘全是生物的血肉制作,却没想到核心居然是个人。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为什么桑德维尔执意要和古神下棋,为什么一定要赢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正双手抓着桑德维尔的右手,准备用脚把他关节折断的德斯坦。 “德斯坦,你等一下!” “啊,又咋了?”德斯坦有些不耐烦地丢下桑德维尔的手臂,顺便还在对方变得臃肿的身躯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个该死的家伙,真是够结实的!” “我有点事情想问桑德维尔先生。” 毕维斯说着走近被德斯坦用匕首钉住手掌和脚踝,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桑德维尔,他示意努努阿泽把提灯交给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德斯坦,灯你来拿着,然后我稍微调节一下术式。” 虽然不知道毕维斯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德斯坦还是从对方手中接过被刻上新的术式的提灯。 很快她感觉某种力量被这盏不起眼的小东西瞬间抽离出去,她惊讶睁大眼睛说道:“什么鬼,毕维斯你做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你要害我麻烦用毒药行不行?” “我们可是签订契约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害你呢?努努阿泽小姐,大卫和伦诺克斯先生,麻烦你们闭上眼睛,之后可能会有一点亮。” 毕维斯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示意对方安心之后,转过头提醒其他三个人闭上眼睛。 随后他自己也用手挡住眼睛,避免提灯散发出来的强光直射眼睛:“你不是魔力多嘛,我就顺便借来用一下了……希望这个光能暂时净化桑德维尔先生。” 德斯坦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蕴藏着大量的魔力,她差点被手里提灯射出的光闪瞎眼睛。 “靠!”德斯坦骂了一声,赶紧闭上眼睛举着提灯让它离自己远一些,同时她还凭着感觉给边上的毕维斯一拳,“上次的事情我不是道过歉了吗?你是在报复我吗!” 捂着腰跪下来的毕维斯对一脸怒气的德斯坦说道:“当然不是。这里除了大卫先生之外,你就是我们当中魔力最多的人了,甚至量比……”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了?” “没什么,总之看我的吧。”说到这里毕维斯闭上嘴,似乎不想让别人也知道这件事情。 大卫和伦诺克斯对视一眼,他们好像知道毕维斯在隐瞒什么,只不过也不想插嘴。 感觉到光芒逐渐黯淡下来的努努阿泽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她注意到地上桑德维尔的影子在提灯散发出的光芒的照耀下,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浓黑。 “好神奇啊……这样的话那些被侵蚀的人说不定就有救了!”努努阿泽高兴地感慨道。 “不是这样的,净化只是暂时的。”毕维斯脸上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受到侵蚀的人就连灵魂都被污染了,提灯的灯光只能暂时驱除黑暗,不能完全净化。” “原来是这样,真可惜,那这些人最后会怎么样呢?” “回归虚无,他们已经没有回到归去之所的机会了。” 毕维斯从德斯坦手中接过提灯收起来,他忽然发现德斯坦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他连忙关心地问道:“德斯坦,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德斯坦嘴硬地说道。她下意识地瞥向身后的影子,她的影子是这么黑,黑到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她闭上眼睛,想要无视那个不断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别再跟我说话了,恶心的家伙。” “你是害怕了吗,德斯坦?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死,你也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怎么会让你死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呢?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第73章 结束 不久之后,桑德维尔的眼睛逐渐由混乱恢复到清明的状态,他茫然地眨眨眼睛,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当桑德维尔看清楚身体的异状以后,他突然张嘴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躺在地上?好痛!我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毕维斯蹲下递出一瓶可以止疼的药水,示意桑德维尔喝下,同时他也放缓语气安慰对方:“桑德维尔先生,您放松一些。您现在只是被怪物侵蚀了身体而已。只要我们将怪物清除,您就可以恢复原样。” “啊,是这样吗?对了,游戏呢,游戏怎么样了?”喝下药水之后,精神稍微稳定下来一些的桑德维尔忽然想起还在进行的博弈棋游戏。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边围观自己的努努阿泽和德斯坦:“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继续游戏啊,我还没有问题!来啊!” 桑德维尔的声音和拳头击打地面的哐当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内,没有人再继续说话或者做出任何动作,包括德斯坦。 她似乎是已经觉得厌烦了,干脆地坐在地上看其他人打算做什么。 可能是觉得桑德维尔太过凄惨,伦诺克斯沉默了一会后抱着手臂提醒对方:“这不是你有没有问题的事情,而是我们已经找到离开这里的另外一个办法了。你完全可以休息了,不,之后你都可以休息了。” “桑德维尔先生,很遗憾没能和您完成这场游戏,但是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继续。不过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棋格里面的那位女性是您的什么人?” 既然身体被分割成数块和棋盘主体融合在一起,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个人与桑德维尔的关系非同一般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成为整个棋盘的生命核心。 毕维斯一边猜测着女性与桑德维尔的关系,一边将剩下的药剂收好。 这瓶药剂是一名目盲的药剂师交给自己的,他到现在才使用过这一次,毕竟现在的条件有限,药瓶必须要节省使用。 听到毕维斯的问题后,下意识地看向被打碎的棋格的桑德维尔再次慌乱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同时向对方哀求道:“她……你们不能动她!想要这个棋盘保持活性,就必须使用同样是活着的媒介!” “我的孙女她患了病,我只能用这种办法给她续命……只要和黑暗圣母做交易,我就能让她痊愈!拜托了,就让我赢吧,我必须去救我的孙女!只要游戏结束,我就会给你们自由的!” 桑德维尔因异变变得臃肿丑陋的脸上滑过泪水,他声音沙哑的哭泣着,请求着面前的人和他继续游戏。 最终大卫开口打破他最后的幻想:“真是不好意思,有人在等着你,也有人在等着老头子我回去!我们没有时间陪你耗下去了。” “我听说你们那个时代石化症盛行吧?那种病是连现在都没有找到救治办法的不治之症,也是古神的诅咒。古神与古神之间关系不和睦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伦诺克斯说话的同时举起肌肉明显膨胀了一圈的手臂,他几乎同时和德斯坦一起捶碎脚下带着花纹的石砖。 轰鸣声与血肉被撕裂碾碎的声音中,血花如涌泉般喷溅,大概石砖下的尸体也已经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酱了吧? “对不起,我也必须从这里出去,我的族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努努阿泽向那个本身就长眠不醒的女性道歉的同时,直接将匕首扎入面前女性的额中,她看着血顺着伤口滑落至女性的眼角,觉得血像是对方流下的血泪。 “小鬼,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德斯坦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问话的伦诺克斯:“杀几个人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反正这个样子的人也活不下去了。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家伙有就算变成那副模样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那我也有要离开这个破地方的理由。” “不愧是卡尔德隆那家伙教出来的弟子,语气倒是一模一样的!”伦诺克斯在放声大笑的同时再次敲碎一块地砖。 这块地砖碎裂以后,整个棋盘连同房间都剧烈震荡起来,缠绕着伦诺克斯和大卫的蛇鳞藤开始干枯和萎缩,那些悬挂在半空的干尸坠落在地上,直接摔断成数截。 “不要,不要!你们不能这么做!”终于挣脱匕首束缚的桑德维尔站起来,他一边像真正的怪物一样愤怒地咆哮着,一边向着朝最后一块印刻着“守护”花纹的棋格挥拳的德斯坦冲过去。 他举起异化成刀刃的右手,准备就这样将德斯坦直接一分为二。 桑德维尔挥舞的刀刃即将与德斯坦身体接触的时候,他身体的动作忽然因为努努阿泽抛出的丝线顿住,之后大卫的杀人魔术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他的身体上。 跃起的伦诺克斯落在他的头顶,硬生生地将他的头从肌肉紧实的脖颈上摘了下来——连同脊椎一起。 与此同时,德斯坦也敲碎最后一块石砖并就地一滚,与即将刺穿她背心的刀刃擦肩而过,之后她直起腰回过头,冲其他人大声喊道:“走了,快走!” “努努阿泽过来帮我一下!大卫先生,就先失礼了。” 和努努阿泽搀扶起因为肌肉萎缩而走不动路的大卫之后,毕维斯再次回头看向身后。 被伦诺克斯拔下脑袋的桑德维尔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在疯狂地挥舞着异变的双臂,他的脖颈处和头颅上伸出的粘稠触手正试图再次连接起来。 房间内的震感越发强烈,除了干瘪的蛇鳞藤和干尸之外,头顶沉重的金属机关也在哐啷作响的同时开始下坠。 令人胆寒的轰鸣声中血花与碎石飞溅,粉碎的石柱倒塌砸中桑德维尔,这个情况给了被他当作攻击目标的德斯坦逃走的机会。 “刚刚谢啦,臭老头!不过不代表我对你有所改观啊!”逃走的同时,德斯坦冲似乎是等着自己的伦诺克斯竖起中指。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那么,现在你该告诉我我的宝贝弟子现在怎么样了吧?”伦诺克斯在灵活躲避各种坠物和地面塌陷的同时,扭头看向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好的德斯坦,“喂,你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差?受伤了?” “之前受的伤崩开有点难受,回去毕维斯那家伙又得骂我。还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毕维斯那家伙会告诉你的。” 德斯坦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她感觉到腰上的伤口渗血了——大概是刚刚动作太大导致的,不过应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 “吃人的小怪物又有在乎的人了吗?不过啊,老爷子倒是觉得你的那个朋友人还不错。” “只是合作关系而已!离开这里之后我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我才懒得和一个只想无忧无虑过日的人长期打交道。”德斯坦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和伦诺克斯一起穿过房间的门,他们身后整个棋盘被埋没在机关与碎石的残骸中。 桑德维尔的身影早已被倒塌的石柱埋没,恐怕就算他能将头接回去,也不可能再从房间里面出来。 早先一步从房间中出来的毕维斯用手轻点一下额头与嘴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非常抱歉,桑德维尔先生,您有您的愿望,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只能希望您能够与家人再次相遇吧。” 第74章 阐述 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之后,为了让身体明显出现问题的伦诺克斯和大卫两人休息,众人选择就在走廊中扎营。 “还好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血痂裂开而已,不处理好是会感染的。”毕维斯为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不想动弹的德斯坦检查伤口,他拿出剩下的药膏开始处理,“还好你伤口好的快,不然就麻烦了。” “给,两位。你们应该不讨厌蛇肉吧?” 努努阿泽将热好的蛇肉汤分成两碗递给不断吞咽口水的两位老人,她笑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捋了捋头发:“不用着急还有很多呢,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和蛇肉了。” “人美心善的小姑娘。” 一口气将自己那份蛇肉连皮带骨再加上汤全部咽下去的伦诺克斯放下碗,他牵起努努阿泽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我有个弟子,已经到可以结婚的年龄,你看?” “得了吧,伦诺克斯,别打那些歪主意了。”等着伤口包扎处理完毕之后的德斯坦翻了个身坐起来,她拍拍收拾东西的毕维斯示意他快点把事情告诉这两个老头子。 “哎——怎么这种事情就落在我头上了?” 毕维斯收拾好药品和工具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转头对伦诺克斯和大卫说道:“我们在血肉花园遇到两位的弟子,很不幸,他们都已经遇难。我们很想帮他们,可无能为力。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时间总是会冲淡所有的东西,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当时那种愤怒、悔恨,以及无法拯救他人的无力感便再一次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握紧拳头的毕维斯低头不断地向面前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道歉,其中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拯救芙蕾达的生命,还因为他隐瞒了一些真相。 这也是必须的,他不知道了解到弟子真实死因的两个人会对德斯坦做什么。最起码他现在还不能失去德斯坦这个帮手,所以…… 毕维斯的道歉声散去后,走廊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气都不敢出的努努阿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打呵欠的德斯坦,她没想到这个人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下居然还能睡得着。 过了很久之后,脸色似乎比刚刚更差的大卫才打破沉默问道:“最后两个孩子是在一起了吗?” “嗯,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分开了。”毕维斯一边回忆着最后芙蕾达放手那一刻的场景,一边点了点头。 他用手抹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脸,向两个老人跪下道歉:“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我再快一点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你还是没救到那些孩子!他们还是死了,连灵魂也一并被花园吞噬了!”伦诺克斯忽然怒吼着站起。 他伸出青筋暴起的手臂抓住毕维斯的衣领之前,德斯坦突然起身插在两人之间:“喂喂,有事别对他动手,你们弟子的死的责任在我身上。就是因为你们的弟子先挑衅我,所以我才会对他们动杀心。” “原来是你,果然你这个家伙就是个怪物!害死卡尔德隆以后又杀死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害死加仑和芙蕾达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你给我用死来赎罪吧!” 眼睛里满是血丝的伦诺克斯调转身体,他满带杀意的拳头直接朝着德斯坦的脑袋招呼过去——他是真的想杀了德斯坦! 反正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死,就让这个老东西撒撒气好了。明白对方怒气上头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德斯坦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不打算躲开,但她却没想到努努阿泽居然冲了上来:“不行,你不能杀德斯坦!” 裹上魔力,又附带上怒气与杀意的拳头足以把努努阿泽单薄的身体都洞穿,再加上使出全力的伦诺克斯注意到有人上前阻拦的时候已经已经太迟了。 见此情况,德斯坦同样使用魔力护住整条右臂,向前猛踏一步推开努努阿泽的同时,举臂接下伦诺克斯的拳头。 代价是她的右手臂骨骼冲击性挫伤,部分血管因承受压力爆裂滋血。 “该死的,这下我少了一只可以用的手了!都怪你,努努阿泽!”德斯坦看着自己的手臂抱怨道。 虽然猛地摔到地上很疼,但是好歹是受伤的努努阿泽赶紧起身给同样跌倒跌的德斯坦检查伤口,她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我这是想救你啊!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了活下去牺牲别人的人又不是你一个人,如果非得以命偿命的话,那我也应该去死啊!刚刚吓死我了!本来不敢动的,结果看见你躲也不躲。万一你真的死了,毕维斯哥哥要怎么办啊?” “我还没那么弱!”也同样被突发事件吓了一跳的毕维斯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喘气的伦诺克斯,“这里已经不具备实际意义上的死亡了,当然因为规律我还没有摸透,你们也不必太相信我的话。” 毕维斯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哭泣的努努阿泽打断了:“就算不会死,也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啊!你们不是为了活下去才走到现在的吗?那为什么不隐瞒真相呢!为什么你们都好奇怪,难道看着别人当场死掉这种事情就……”泣不成声的她说到这里捂住脸啜泣。 “别哭了,别哭了。来,用这个擦擦眼泪。” 沉默许久之后的大卫终于再次发出声音。他先是递手帕让努努阿泽把眼泪擦干净,他伸手试图摸德斯坦的头发,但却被对方躲开:“别碰我,混蛋!” “毕维斯小子,你说话还是别藏头藏尾的了,全说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诉我们两个老头子。”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之后,大卫才看向毕维斯继续说道,“我还没脆弱到弟子死掉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说吧。伦诺克斯,你也好好听着,别成天到晚用肌肉做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的毕维斯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抓着脑后的头发说道:“那就从我和德斯坦签订契约之后开始讲好了。” “这就是全部?” “对,起码我把我能说的全都说了,也谢谢德斯坦刚刚的补充,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那么多。” 毕维斯长舒一口气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由于这次不再做隐瞒,他把所有事情全部复述一遍都花了不少时间,其中还有德斯坦适当的补充。 走廊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努努阿泽已经枕着衣服睡着了,她均匀的呼吸声给其他人不少的安心感。 表情复杂伦诺克斯用手捂住脸叹息道:“加仑那孩子真是太可惜了,他是个有天赋又听话的好孩子……当然,芙蕾达也是个好孩子,大卫经常在我面前夸奖她的魔术天赋高。哎,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那家伙的确有天赋,不过跟我比还是差远了。”德斯坦非常不看气氛地嚷嚷道,现在她的右臂暂时处在不能活动的状态,这不影响她继续啃蛇肉——这应该是第二条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能从碌碌无为的庸人变成让人眼红的天才。”大卫说到这里的时候喉结有些不自然地滚动一下,而停止进食的德斯坦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 咽下最后一口蛇肉后,德斯坦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她改变坐姿盘腿看着面前的两老两少:“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说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可现在我想再加个条件。反正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稻草上的蚂蚱了,两位大人物就顺便来帮个忙呗!反正就算弟子没了,你们也没那么快就想着去死吧?” “德斯坦,你这话说的太过了!” 意识到德斯坦嘴臭毛病又犯了,毕维斯不得不小声提醒对方注意语气,可他没想到两位老人居然就这样点头同意了——虽然表情都十分无奈。 “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们两个老头子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我们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不再回去的准备了。”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会帮忙。不过具体能做多少,也只能视情况决定了。你们这群小鬼可不能看不起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啊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可是很尊敬二位的!毕竟是活的传说,而且您们做的事情也很伟大……”感觉压力大了不少的毕维斯赶紧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他带着怨念看向身边笑得捶地的德斯坦,“别笑了,既然两位都答应你说的条件,你答应的事情也可以兑现了吧?” “我还不是为了能离开这个破地方啊!要不为什么要费这功夫?” 德斯坦在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抬起眼睛,这时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过我说话算话,包括我就发誓要杀死卡尔德隆这件事。那你们来听一听吧,我这个罪大恶极的混蛋和一个‘英雄’共同的过去。” 第75章 卡尔德隆 深秋近冬的树林萧索而清冷,平日里常见的野鸟早已不见踪影。满地的落叶上全是厚厚的冰霜,落光树叶的树枝像是鬼爪一样在空中肆意伸展。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隐约传来凄厉的狼嚎。这里明显存在着危险的魔物,一般人恐怕都不会踏足这里。 穿着熊皮戴着破烂的鹿皮帽,身材魁梧得像黑熊一样的老人抬起深蓝的眼睛看了一眼头顶飘落冰雪的灰霾天空,重新低头沉默地穿过树林。 树林深处有一片弥漫着瘴气的沼泽,这里是无数不知情的猎人和一部分慌不择路的动物的墓地,今天却成意外成为狼群的屠宰场。 人类对森林疯狂的开发和利用,使得许多野兽不得不迁移甚至是躲进森林的更深处。 失去稳定食物来源的狼群每到深秋以及冬季,就会在道路附近徘徊,袭击路过的商队和行人,老人就是接到来自商会的委托才来到这里查看情况的。 委托的大概内容除了驱逐进犯道路的狼群之外,还要抓住一直有预谋袭击普通人的强盗。听那些被袭击的人说那个强盗既跑得快,而且体型也很小。 大概是花面猴之类的野兽吧?那些喜欢丢粪便和石头的野兽可是猎人和旅者最讨厌的生物之一。不是人的话杀掉好了,是人的话就好好教训一番再放了。 叼着烟斗的老人在想到这里的同时停下脚步,他前面泥泞潮湿的草地上躺着身体巨大无比的黑狼。 这头巨狼的体型和其他野狼相比要庞大许多,它漆黑的皮毛透着不祥的暗红,还能清楚地看见突出体表的骨骼。最重要的是,它的身体上还多长着一只血红的眼睛和一对足。 天气尚寒,老人没有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他大步走近这头魔狼观察其脖颈上的伤口,断定它是失血过多而死。 勇者与魔王的故事压根不是讲给孩子们听的,过去真的有这么一段历史发生,只是被大多数人遗忘了而已。 现在也依旧很多人记得那场弥漫着浓厚血腥味的惨烈战争,就比如那些魔法使们和猎人们。 行走在山林和黑暗中的魔兽就是那段历史曾经存在过的最好证明,它们是魔王以某种古老的魔法与灵魂结合创造出来的怪物,几乎不死不灭,并且和部分古神一样具有高污染性,它们走过的大地寸草不生。 “这只似乎不是那种类型的,说起来,那个小鬼应该早就死了吧?”老人在观察完魔狼的尸体之后起身越过它看向前方。 不远处草丛几近枯死的草地上,站着个披着还能算得上是衣服的破布,全身上下都是血迹的金棕色长发的小鬼,他的脚边全都是被撕碎喉咙或者被扯断喉咙,挖掉眼睛的狼尸。 这些凄惨不堪的尸体重叠在一起散发出腐烂的臭味,老人注意到这孩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过——就像是死了一样。 “喂,小鬼……居然站着晕倒了?”老人彻底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孩子不是死了,而是站着睡着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意外的没有致命伤。 老人用衣服把小鬼包住抱进怀里捂暖,他低下头仔细观察对方的脸。 浓密且上翘的棕色长睫毛,饱满但嘴皮干裂的嘴唇以及小巧笔挺的鼻子,脸颊上残留着还没有退去的婴儿肥……这个孩子居然长相出奇的精致,不是老人认为的男孩。 在女孩手臂上摸到什么的老人忽然陷入沉默,他长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开始原路返回:“这就是命运为我决定的话,我愿意接受,但这孩子……我也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嗯,反正臭老头儿根本就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就这样直接把我带走了!”说到这里就觉得很气愤的德斯坦一拳捶碎了面前可怜的地砖,之后她舔了舔嘴角继续说道,“卡尔德隆他教会我一切与战斗有关的东西,没有丝毫的隐瞒,之后呢……” 一大早上起来就发现某些想偷偷跑出去玩,结果被自己设置的捕兽陷阱倒吊在屋外树上的家伙,卡尔德隆扶额一阵之后破口大骂起来:“德斯坦,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战斗,你就要去了解你的敌人,了解你的武器和身体,甚至是了解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如果你连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的话,你也活该被人弄死!那么明显的陷阱你都能踩中,你这个饭桶!” “叽叽喳喳的不如赶紧把我放下来,你这个恶毒的臭老头,居然在窗台后面设置陷阱!” 被陷阱倒吊在窗外月桂树下的德斯坦一边龇牙咧嘴的闹腾着,一边朝叉腰看着自己的卡尔德隆吐口水。 卡尔德隆从大氅下抽出匕首丢出去割断绳子以后,扭头回到身后的猎人小屋:“快进来吃饭了,之后我带你去佣兵公会注册。从这以后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自由落体的德斯坦像猫一样在空中扭转身体,她微曲双腿平稳落地之后立刻朝屋子里跑:“可恶,还说今天偷溜出去玩的。喂,臭老头今天我们吃什么?” 认识多国的文字、各种武器的使用、超量的体能训练和了解各种生物的生理结构以及杀死它们的方法,还有学习如何在野外生存…… 除了这些基础的训练之外,卡尔德隆也会在旅行的途中带着德斯坦去拓展交际圈,让她认识那些有能力和帮得上忙的人。 等德斯坦身体开始发育长开了之后,卡尔德隆就放手让这个小鬼自己去游历了。 无论是和别人组队护卫商队,还是接私人的任务,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就都不会去阻止或者是提出合适的建议。 当然她招惹别人被打或者被追杀,卡尔德隆也同样不会出手帮助,毕竟她要学会自己承担做错事情的后果。 畸形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德斯坦成为佣兵中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她不仅仅是接受正常的委托,而且还接受那些贵族开出的条件,违反规则杀害顺利完成委托的佣兵。 也正因为如此,她遭到那些被她杀害的人的家属的报复。 有个执着于为父亲复仇的女孩花了很长的时间和金钱,来寻找总是不在固定地方活动的德斯坦的踪迹,把自己乔装打扮成无害的旅者雇佣德斯坦当护卫,最后在仇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将刀送入她的身体…… 完美的计划,即使是和野兽一样敏锐的德斯坦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为了杀死自己这么大费周章,无论是选取的地点、时机还是武器都无可挑剔。 那也是德斯坦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卡尔德隆在河边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血都几乎流干了。 第76章 我想让你知道的事 “‘这是我的错,我曾想要教给你的东西不是想让你得到这样的结局’。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那家伙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啊,讲那么多好口渴,等我喝点汤先!” 感觉到有点口干的德斯坦注意到还有蛇汤,她端起小锅开始喝:“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不保证我还记得多少细节。” 明明那么多事情你都还记得,你为什么总是说讨厌那位叫卡尔德隆的老先生呢?你讲起和他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笑意的。 静静听德斯坦讲述她和卡尔德隆相处的过去的毕维斯默默地想着,他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伦诺克斯和大卫:“嗯,等把所有一切了解完再问好像也不迟的样子,你继续吧。”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戳爆你的眼睛,毕维斯。”德斯坦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她放下手里的锅对毕维斯比了一个要戳瞎他的动作。 毕维斯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我怕了我怕了,你快继续吧!” “咳咳,我本来以为我就会那样死掉了,没想到最后居然醒过来,而且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德斯坦说到这里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腹部上的伤疤。 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说话的时机,德斯坦停顿下来的时候,大卫忽然就摸着胡子插话道:“这里让我来说一句如何?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血脉混合?” “就是人类和其他一部分异族生下孩子的情况吧?我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学到过,但是老师没有给我们细讲。”毕维斯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他不太自然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德斯坦,“我听说血脉混合诞生的人中有的很强,有的却会被病痛纠缠一生。当然大多数混血的寿命好像都不太长,尤其是在王国时期,他们大多都死在战场上。” 大卫像是在赞赏毕维斯上课时认真似的点了点头,他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的确如此,曾经我就遇到过兽人国的孩子,他们就和古书中描述的怪物一样外形诡异。这都不是重点,最重点的是龙和人类生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你觉得他们又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伦诺克斯摸着下巴有意无意地看向德斯坦,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忽然感觉到紧张起来的毕维斯握紧拳头的同时干笑起来:“哈哈,这当然知道!毕竟龙族可是曾经最强大的种族,但是他们却输给了时光和人类的力量……您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看样子你也知道‘龙心余烬’啊,那股为了守护将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都燃烧殆尽的力量。” 大卫像是早就知道毕维斯想隐瞒什么一般眯眼轻笑起来:“你不必紧张,我和伦诺克斯对这种力量都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们。想要一直前进的话,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无论是牺牲还是放弃,决定权永远在你们手上。” “确实是这样,你们还年轻,能做的选择比我们要多的多。”伦诺克斯点着头赞同道。 狭窄昏暗的小屋内,忽然看上去苍老许多的卡尔德隆紧紧地握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德斯坦的手,他能够感觉到这孩子的呼吸与心跳逐渐衰弱。 那只手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孩子真的会死。 那个女孩确实是用全力想要杀死德斯坦,可德斯坦的身体竟然撑到现在。 “我很抱歉,德斯坦,这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就算之后你会怨恨我也没有办法。”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卡尔德隆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蠕动嘴唇吐出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 随着卡尔德隆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中忽然出现一股让人全身忍不住会颤栗起来的波动,那几个音节似乎带动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一般,让整个空气中的魔力都产生反应。 魔力的支流在流动奔腾,震荡并碰撞翻滚涌起巨浪。 这河流翻滚奔腾的轰鸣即使普通人听不到,可卡尔德隆却听得非常清楚,他注意到处在这激流中的德斯坦心口处,亮起火焰般明亮又温暖的光芒。 “太好了,还能行。”看到这个情景,卡尔德隆不由地松了口气。 所幸在这个孩子的胸膛内跳动的是一颗强劲的心脏,它时时刻刻的都在为主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此刻更是如此。甚至只有在龙族心脏中跳动的火焰点亮她的血脉,也点亮那双近似夜色的眼睛。 忽然从床上站起的德斯坦仰头吐出炽热的白气,金色的火光在她心口活跃的跳动着,照亮整个灯光昏暗的房间。 只是一瞬间,卡尔德隆看见那双仿佛明灯般的赤金色眼瞳看向自己,下一秒德斯坦再次倒下了。 卡尔德隆接住德斯坦的身体。将手放在她的脖颈上再次感知她的呼吸与脉搏,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抱歉,孩子……我不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死。你还年轻,有很长的一段路可以走。有些事情我想要教给你,但是我做不到。” “你要去自己寻找活下去的意义,千万不要像野兽一样活着你要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就算你一个人会很孤独,以后一定会出现能够理解你的人。” 就像龙族将珍视的财宝收纳在龙穴里一样,龙族与人类结合诞下的孩子们会把自己属于龙的名字告诉珍视的那个人。 得到这个名字的人一般会被其他人称呼为“巨龙的珍宝”,因为他们在那些龙的孩子的眼里就像宝藏一样珍贵。 龙的孩子们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将心燃烧,将血液沸腾,去战斗、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 王国时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为了保护家人、爱人和朋友而选择战斗,因此他们在缔造传说和历史的同时也加速了自己死亡的进程。 “等等,龙心余烬不是要两个人互相都……”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看向咬紧牙齿扭过头去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的德斯坦。 他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了,大卫先生。我和她的关系只是暂时合作的同伴而已,我们会合力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的,一定。” “有时候你说话有点让人不爽,不过如你所说,我们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在乎。”虽然毕维斯的承诺让德斯坦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可她还是抓了抓头发点头同意对方的说辞。 “咳咳!德斯坦,你的故事。”没有听到关键的伦诺克斯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道,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卡尔德隆到底是怎么被德斯坦杀死的,那个老怪物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放弃生命。 “关于这个嘛,我自然是要讲的。”德斯坦咬着指甲思考,随即她继续说道,“这要从我十四岁的那一天说起了……” 第77章 最后一课 结束今日最后的委托,又一次搞得全身都是血的德斯坦看见停在旅馆前的马车和站在马车旁的卡尔德隆,他似乎正等着自己。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朝对方走过去:“喂,老头,你今天怎么来接我?” “德斯坦,现在你可以自己接受委托,至少一般的人也没有办法伤害你,这点我很欣慰。只是这样还不够,你还有弱点,这个弱点对于你而言会是致命的。”卡尔德隆看着德斯坦直接说道。 “啊?您老的意思是您还想继续带我?得了吧,您看看您现在走路都不利索了!还有弱点什么的,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您就在这里悠闲养老吧!反正您当初养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养老对吧?” 奇怪的是,卡尔德隆今天不像那样表情温和,表情严肃得让德斯坦都忍不住绷紧身体等待他的指示,之后她得到对方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回以前我们住过的木屋,我要在那里为你上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难不成这个老东西还有没有教自己的东西?不,不可能……他不会隐瞒什么才对。 今天卡尔德隆这番反常的举动让德斯坦感觉到不安和紧张,卡尔德隆递到手中的匕首让她的不安成为现实。 现在德斯坦身处在森林里一块长满翠绿青草地空地上,周围的鸟鸣清脆而婉转,偶尔还能看见茂密地树林间某个动物的身影一闪而过。 沉默一会之后,脱去厚实皮大衣,只穿着灰色短衫的老人摆开架势对仰头望着树冠的德斯坦说道:“杀了我,德斯坦,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东西。你要没有弱点,即使有弱点,你也要及时扼杀。你很强,只是这还不够。要活下去你得抛弃一些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德斯坦!” “原来你把自己当成是我的累赘吗?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好吗!你要是寻死的话那就去死!我会杀死你,按照你所说的!” 德斯坦看着手中的匕首,她发出怒吼的同时双脚用力踏碎地面,向对面的卡尔德隆发起冲锋。 她没有一开始就使用武器,而是用指甲尖锐的手划向卡尔德隆的喉咙与胸口,在对方倒持匕首砍向手臂时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没有疼痛,不怕死就是德斯坦的优势。她紧绷的肌肉锁死刺入手臂的刃。 卡尔德隆并未坚持使用武器,他化拳为掌猛击她的胸口。 德斯坦在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时卡尔德隆再次大步挺进,这次他敛臂肘击德斯坦的腹部。 强烈的呕吐感卷席德斯坦的大脑,她用咬碎舌尖产生的疼痛的方式驱散这种感觉。 “呼……”深吸气的德斯坦用手揪住卡尔德隆的袖管重新站稳,之后她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 血的味道充斥味蕾,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卡尔德隆的。 卡尔德隆的身体就算没使用武器也像钢铁一样坚硬,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咬穿了对方的皮肉。 吃痛的卡尔德隆挥拳,他的数记重拳毫不留情地落在德斯坦的胸口和腹部。 德斯坦能听见骨骼接连断裂的声音,她能感觉到卡尔德隆似乎还是留了手。要是换做平常,她应该早就晕过去了才对。 最后被卡尔德隆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德斯坦及时改变身体的姿势顺利四肢落地。她将口中的肉直接囫囵吞后,朝对面的老人龇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德斯坦,给我用脑子思考!本能无法帮助你完成战斗的!”也许是上了年龄,卡尔德隆才稍微活动了一会就开始气喘吁吁,只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你必须杀了我,要不我就杀了你!” 德斯坦和卡尔德隆的缠斗很简单:挥拳,从刁钻的角度挥拳和发出踢击,还要避开对方的拳头和对下盘的猛烈进攻。德斯坦总是像野兽一样低伏身体扑咬和撕扯,卡尔德隆却总是能比她更低。 出其不意又有效的进攻也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疲惫不堪的德斯坦注意到卡尔德隆因为牵拉肩膀伤口动作迟缓的一瞬间,意识到这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她立即双手撑地支撑起身体,对老人自下而上发起凌厉的下颌击。 被狠狠踢中下巴的卡尔德隆向后踉跄几步站稳,之后他又是一击有力的旋踢踹向德斯坦的脑袋。 德斯坦借着滑动撑住地面的手顺利躲过攻击,重新站起之后她将匕首拿稳,直接闷头冲进卡尔德隆的怀里。 没有刺中实物的感觉,匕首好像是刺偏了。 德斯坦忽然意识到匕首从老头的臂弯之间穿过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致命的失误。 趁着这个机会,卡尔德隆瞬间抓住德斯坦的臂膀将其向着左侧一拉,在其身不由己前倾身体的瞬间锁住她的喉咙:“这是你的失误,德斯坦!一次失误都足够要了你的命!” 无论德斯坦怎么用力踢打撕扯和嚎叫,卡尔德隆也没有放松卡住她脖颈的手臂的力量,甚至是将手掌越收越紧。 缺氧的情况之下,德斯坦感觉力量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流失。不过她还有一样武器一直没有在卡尔德隆的面前使用过,现在是使用它的时候了。 脸都涨红的德斯坦咬紧牙关的同时用力叩击鞋子的侧面,屈膝将从鞋尖露出的刀片刺入卡尔德隆的脚背。 卡尔德隆手臂力量放松的一瞬间,德斯坦趁机从他的手掌下挣脱了出来,回身朝对方的喉咙挥动自己的手。 这回身的一击是几近完美的,德斯坦手臂挥动的角度、对力量和速度的估算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身经百战的卡尔德隆都没能反应过来。 德斯坦尖锐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划破卡尔德隆脆弱的皮肤,鲜血喷溅,惊讶睁大眼睛的卡尔德隆的喉管处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血花。 趁着卡尔德隆愣神的空当,德斯坦咬紧牙关再次冲上去,这次她手中的匕首准确地刺入老人的胸口,贯穿那颗在努力跳动的心脏。 匕首柄变得粘稠湿热,气喘吁吁的德斯坦抬起头惊愕地注意到卡尔德隆的眼中满是放松和欣慰——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德斯坦,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祝福你的未来如你所希望的一样……” 卡尔德隆倒在地上说完最后一句祝福之后停止了呼吸,德斯坦亲眼看见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消失,最后她再也听不见那熟悉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了。 她久久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咬紧牙关攥着拳头低头说道:“混蛋,谁要你祝福我!” 第78章 计划不如变化 “是卡尔德隆要我杀了他,所以我才动手的。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没了。他会死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自己造成的,明白了吗!” 德斯坦讲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忽然站起身看向走廊的深处——从刚刚开始她就闻到浓厚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并不新鲜,倒像是已经干涸很久了的。 “怎么有股血腥味,还有刚刚的魔力波动也是从这边传来的吧?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嗯……我去看看情况!” 德斯坦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之后起身迈开腿向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完全不顾身后毕维斯的制止与呼唤。 伦诺克斯目送德斯坦,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转过头拍了拍扶额叹气的毕维斯的肩膀说道:“小哥,我看你还是别管她了!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从来不听别人指挥,跟她一起走你算是倒大霉了!” “可是我觉得她还是挺可靠的……有时候她的确有些任性,但是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轻轻摇了摇还在熟睡的努努阿泽的肩膀:“努努阿泽小姐,你该起来了。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关于如何从那个怪物的肚子里拿到钥匙的计划。” “嗯……啊啊,我醒了我醒了!” 迷迷糊糊一会后瞬间清醒过来的努努阿泽从地上坐起,她揉着惺忪睡眼左顾右盼了一阵:“哎?德斯坦她人又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吧!” “哈哈,她去确认周边的情况了,一会就会回来,你不用太过担心。”为了不让努努阿泽担心,毕维斯没有告诉对方德斯坦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解释完德斯坦的去向之后,毕维斯毫不避讳地从包里抽出日记,将它翻到空白页并摊在地上说道:“希望你们能认真听我说……因为出了一点差错,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那个房间里面。” “虽说是计划,我觉得还是需要确认几点。努努阿泽小姐和大卫先生,请你们做好担当诱饵的准备,我发现那头怪物似乎对魔力非常敏感,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到时候我会时刻关注房间里面的空气温度的变化,那头怪物出现之后,房间里面的温度似乎下降的很快,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才没能逃离那个房间。” 毕维斯在为面前的三人说明计划和假设,用炭笔在日记摊开的空白页上涂画出简单的示意图。 三角形是努努阿泽和大卫,站在门口的圆形代表他,移动的黑点是预备进行第二轮实验的伦诺克斯。 “我想拜托伦诺克斯先生做好使用武技的准备,我想看看这种方式能不能对影子怪物造成伤害,大卫先生和您合力的话……” 伦诺克斯和大卫在听着毕维斯讲述他的计划的同时交换眼神,随后伦诺克斯将手摁在日记上说道:“让我们先去确认一下那个房间的状况再帮你修订计划。你觉得这样如何?” “好……好的!”太好了,有这两位的帮助的话,说不定存活率会高许多!听到伦诺克斯的话之后,毕维斯高兴地点了点头。 再怎么样这两位都是有实力的名人,相比于普通人而言,肯定能提供更好更多的帮助。 “那我们走吧。” 顺着被昏暗灯火照亮的走廊向前狂奔,转弯,再继续向前的德斯坦找到那间不断散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房间。 当她小心翼翼地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依旧面无表情的克莱因,这个晦气的家伙也是无处不在。 “哦,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怪物之类的!” 看见德斯坦的克莱因也有些惊讶,随后他像是感觉到疑惑似的低下头自语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天才对……难道之前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你这家伙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又让人听不懂的话!算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对克莱因的反应有些疑惑的德斯坦挑了挑眉,她插着腰开始扭动脑袋观察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过去可能是一间装修奢华古雅的浴室,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奢侈的摆件了,只有各种各样令人毛骨悚然且已经生锈的工具被丢弃在房间各处,比如各种大小的铁钳、刺刀、匕首、还有锯刃…… 据德斯坦所知,这些东西常被用于拷问和折磨犯人,再加上一个止血的烙铁的话,这就是一间完美的拷问室了。 德斯坦闻到的血腥味就来源于这些被废弃的工具,当然其中味道最浓烈的还是悬挂在倾倒的白瓷浴缸正上方的漆黑铁笼,它的大小大概刚好容纳一人,而且仅仅是看着它就会产生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当然德斯坦也清楚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铁笼,因为它敞开的壁内全都是尖锐锋利的铁刺,只有下方供人站立的铁壁上被打着细小的孔洞。 即使只用脚指头去猜,德斯坦也知道这个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观察的结果令她有些失望,她撇了撇嘴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打搅了,我先走了。你接着搜查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虽然只是传闻,但我记得当时与王国相邻的一个小国曾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伯爵,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折磨那些年轻的女性,用残忍的手段将她们杀害。” “血成为她的澡水,尸体则成为建筑的一部分。据说等收到举报的士兵来到女伯爵的城堡打开墙壁和地板的时候,他们发现墙壁和地板内全是腐烂发臭的尸体。” “这个女伯爵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沐浴少女的鲜血,她觉得充满生命力量的血会给年迈的她带来生机与力量,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个精力进行这么大量的屠杀,死在她手里的人绝对不是少数。所以我才想从这间处刑室里找到答案,不过看样子,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德斯坦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克莱因喃喃着一些关于这个房间的主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她也曾从卡尔德隆那里听到过,不过那个女伯爵的结局…… 似乎想到什么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拿起一把刺剑的克莱因,她眯起眼睛扯动嘴角露出笑容:\"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就说明你有本事解决这里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帮忙对吗?包括应付那些藏起来的家伙。” 没想到德斯坦会那么直接的克莱因稍微愣了一下:“你可真是直白……还有你的感觉很敏锐,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咳咳,味道很明显啊!对了,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呢!我就不陪你找东西了!祝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好了!拜拜!”说完这句之后,德斯坦挥着手开溜了。 最后临走时,德斯坦回头环顾房间里的墙壁与天花板,并且举起手比了一个不雅的手势。 目送德斯坦离开之后,克莱因才移开视线看向头顶的刺笼,她面无表情地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掌,鲜血瞬间从伤口里面渗出来:“这件事当然得我来解决了,不然的话谁来做呢? 第79章 老一辈的坚持 德斯坦了解到血腥味的来源后心情愉快许多,她哼着歌回到那个藏着影子怪物的房间外,看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 行囊被整齐地摆放在墙边,德斯坦检查后发现包括食物和日记在内一样都没少。 一脸疑惑的德斯坦蹲下来用手戳了戳两个人的脖子,一手一个揪住他们的衣领,把他们从地上拎起来:“嘿,我回来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躺在地上?” 见两人彻底昏迷不醒,德斯坦也只能放弃询问并松手把人重新丢在地上。 她像猎犬一样将鼻尖凑近地面仔细嗅闻,发现伦诺克斯和大卫的气味延伸到门里面去了。 “嗯哼哼……不要打我,我很怕痛的。也不好吃我,我一点也不好吃!” 德斯坦瞥一眼躺在地上蜷着身体哼哼的努努阿泽,再看了看毕维斯明显肿起的后颈,她立刻明白两个人为什么昏迷了。 抬头看着早已重新合上的门,眉头紧皱的德斯坦先是犹豫着握紧拳头,忽然她咧嘴笑了一下也伸手推门而入:“两个老不死的,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 推开门之后,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大粒的碎冰立刻从门后扑面而来,德斯坦的身上瞬间出现白色的冰霜。 她吐出一口热气的同时双手护面,逆风向前迈步:“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寒气还没有那么严重吧!是那两个老东西干了什么吗?” 毕维斯明明说过会想办法一起杀死那个怪物,这两个老头就这么自信他们能轻易干掉那种东西? 德斯坦从来不会去思考别人的事情,因为思考很麻烦,她也不想和别人产生太深的联系。可这一次她却很疑惑,为什么为了终结这里的一切而来两个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赴死。 “该死……风怎么那么大!” 差点被风掀飞的德斯坦硬是用手在结冰的墙面上犁出五条抓痕后才稳住身体,她深吸一口气双脚猛地用力踏碎地面的石板继续前进:“等他们和怪物打,我坐等抢走钥匙不就好了……” “喂,大叔,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老家伙打架?” “哈哈……你就是卡尔德隆新收的弟子吧?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 被打趴下的伦诺克斯斜眼看了一眼蹲在旁边咬手指的小孩,他咧嘴苦笑着说道:“你现在还太小了,以后大概就会懂我的心情了。不过,你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无法与某人并肩而行的痛苦。” “我才不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情。”德斯坦吐了吐舌头之后伸出手,“输了的话就要给钱,这是我们的规矩!快点把钱交出来!” “你这个小鬼那么小就那么势利真的好吗?” 伦诺克斯大笑了一阵,他忍痛从腰带上取下一柄匕首递过去:“这个更适合你,小鬼。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用的上这家伙。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到那个时候,别人给予你的善意你也能做出正确的回应。” 德斯坦现在感觉非常不好,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覆盖上厚厚的冰霜,从刚刚开始她的眼角也开始凝结出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也要和这里的尸体一样,变成冰雕或者是可怜的大冰块站在这里等到后来者的围观猜测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除了可以逼人发疯的寒风之外,德斯坦的身边就没有别的东西,她只能一边和自己说话缓解焦躁的心情,一边将指甲抠住墙壁的缝隙向前挪。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人终究是自私的,所谓的大义和牺牲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借口而已。我也不在乎别人觉得我怎么样,也别期待我会回报什么……” “我讨厌某些自以为感人的行为,因为没人会接受,他们会觉得这只是自己‘运气很好而已’。” 这些话德斯坦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原因很简单,她不信任他人,只相信自己。她不会试图去改变既定的事实,也不会让别人改变她。 “好冷……”德斯坦在吐出白雾的同时抓住胸口的十字架挂坠,她立即就感觉到温暖从挂坠渗出,然后慢慢地温暖着她的身体。 很快德斯坦感觉像坐在火炉旁边似的全身暖洋洋的,不过被温暖起来的只有她的身体。淡淡的白光消融覆盖她皮肤的冰霜,也隔绝了扑面而来的寒风和冰粒。 说起来也奇怪,每次德斯坦受伤的时候这小东西就会释放温和的力量为她疗伤,冷的时候就会变温暖,就像是一个人在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守护着她。 德斯坦放下插入墙壁的手并伸个懒腰,她扭头观察墙壁上的凹痕:“呼——该死的神存在的话也许我会感谢祂一下,可惜我是无信仰者。” 挂坠的效果不会持续太久,德斯坦稍微喘息一会后继续向前狂奔。她注意到越向前,地上的碎石以及怪物被粉碎的残骸就越多。 即使有冰层和冰霜覆盖,德斯坦也依旧能看见地面和墙壁上像是被野兽肆虐过一般到处都是凹痕和裂纹,这证明伦诺克斯和大卫已经在这里战斗过,而且大概率不是和那个影子怪物。 影子怪物的气息更像是死灵和魔瘴的混合体,那种浓郁的死亡的味道让德斯坦几乎窒息,现在空气中只有尸体的臭味。 “德斯坦,我能肯定现在还没有人可以对付那种怪物……你也许会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不能仅为了我和他人而忽略你的意志。” 毕维斯当时的话此刻因为大卫之前的提醒有了明确的意义,她拥有力量,而得到力量的方法除了努力之外只有付出代价。 “德斯坦,你是不是进房间了?如果是的话,我有话对你说!” “嚯!你这废物终于醒了!是啊,我已经进房间了。现在情况不对劲,你就别跟着进来了,万一变成冰雕我还得替你解冻!”脑内响起的声音让德斯坦感觉精神一振,她用意念回复对方,依旧没忘记嘴碎几句。 听到德斯坦的回复后,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的毕维斯翻开日记,他吃惊地注意到日记的内容居然更新了。 “真是奇怪,按照常理来说,日记应该不会在一天内更新那么多内容。”毕维斯疑惑嘀咕,他用手抚过日记的表面,墨水刚干不久的字迹明显出自他人之手,但却又有莫名的熟悉感。 “曾经有个故事说过,所有生命的影子是由执念、悔恨、迷茫等等负面情绪和亡者无法离去的灵魂混合诞生的,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会背负着影子迎着光走。” “死亡的时候,沉重的影子就会被我们丢下。被丢下的影子和被诅咒的灵魂一起困在小小的空间里面,重复着诞生死亡、吞噬和被吞噬的过程。有这份勇气去直面的话,就算是这份黑暗也会在面前退去,牺牲者会为你指明道路。” 这是一段意味很明显,仔细品味又会觉得过于突兀的话。 毕维斯不知道这段话到底有什么内涵,他还是把它念给德斯坦听,之后他犹豫一下后继续说道:“让你一个人进去很抱歉,我希望你能把伦诺克斯和大卫老先生带出来。他们似乎是想牺牲自己为我们创造拿到钥匙的机会,甚至已经算到了你会什么时候折返也说不定。” “我知道啊,这件事不用你说!”似乎是觉得毕维斯很啰嗦似的,德斯坦忽然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她一脚踹飞面前扑过来的鱼怪,“靠,这么冷的为什么这些家伙还能动!这不公平!还有毕维斯你刚刚说的什么我不懂,完全听不懂。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往前就不会有退路了。” “这倒是没错,可你不是伦诺克斯和大卫那样想要赴死的人不是吗?” “这倒是,不过我也不怕死,反正在这种地方我也不会死。”德斯坦想到这里停顿一下,她试图用手背抹掉溅到脸上的血,发现血已经凝固在脸上了。 经过接触德斯坦发现这些怪物的体温高得吓人,就像一块炽热的铁块踏在冰面上瞬间就让冰块融化,它们的血泼在身上就像是滚烫的开水一样,还带着一股恶心的鱼腥味。 最终德斯坦看见被冰封的伦诺克斯和大卫的雕像,残损的他们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伫立在如海浪一般不断翻滚的漆黑浓雾之外。 到处都是他们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巨大畸形的怪物已经彻底被冰霜覆盖,枯黄的骸骨垒砌,还能看见一些武器的残骸被掩埋在碎冰下。 这里就是房间的尽头,面前是由滚动的魔瘴与死气组成的无尽墙壁,隐约的压迫感和危险气息让德斯坦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注意到无数张虚幻的人脸从散发腐臭的雾气中浮现又消失,它们哀嚎着流下血泪,这些泪水却不滴落在地上。 德斯坦一时不知道接着该做什么,她思考半秒后转身走到两座冰雕的身边,她意识到两人至死都保持着手指向正前方的动作。 除此之外,伦诺克斯还对着德斯坦的方向竖起大指姆——就像是知道德斯坦会来似的。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德斯坦陷入短暂的沉默,她烦躁地抓起脑后的头发嘀咕道:“明明说过是为了帮助别人才来的,结果却选择在这里止步……能拖着根本不可能恢复的身体做到这一步,不愧是那个臭老头承认的两个人。不是你们我恐怕没有那么轻松,所以还是谢啦!” “现在夸也夸奖完了,那我就继续往前走了,回来之后我会把你们的尸体好好安置的,等着吧!”最后,德斯坦在拍了拍两座冰雕的肩膀以后冲进雾气中。 第80章 灵魂的风 德斯坦闭气冲入雾气中后,她既没有遭到预想中的猛烈攻击,雾气也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她注意到身体变得像幽灵一样半透明,还散发着微微的白光。 无数的虚影围绕着德斯坦,她看不清这些虚影的具体样貌,却对他们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她下意识地挥手,但只拂去了面前的雾气:“都是什么东西……” 正在德斯坦决定继续往雾气深处走的时候,她听见那些虚影发出的声音。 那些声音重叠在一起,即使她用手指堵住耳洞也依旧能听见他们带着各种情绪的低语。 原来这些家伙真的是德斯坦曾经遇到的人,这片雾气似乎把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重新展现出来。 “为什么……你这家伙还不去死呢?明明你杀了那么多人,却还在这里逍遥快活……明明是因为你,大家敬重的那个人才会死。” “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头放在卡尔德隆的墓碑前!”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混账事,我就说你是个怪物!怪物是绝对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的!” 这是怨恨她杀死了卡尔德隆的那群悼念者。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发誓我不会把我看见的东西说出去的!” “好痛,好痛!求求你别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这是那些因为委托而死在她手下的倒霉鬼们。 “德斯坦,你这个怪物。我们别再见面了。” 这是一个已经和她绝交的朋友告别时说的话。 雾气随着低语声的放大和回荡逐渐变得更加腥臭和粘稠,德斯坦感觉到沾上雾气的皮肤在不可抑制的发痒,她下意识地去抓挠皮肤,发现雾气在腐蚀身体,她的皮肤像是树皮一样脱落暴露出猩红的肌肉。 长时间待在这种污秽构成的雾气中,恐怕就会腐蚀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德斯坦,你杀了的人,绝对不会原谅你。” “对啊,我是杀了很多的人,可我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我是一个刽子手,是一个无情的怪物,我是为了活着才去做那些被人厌弃的事情。我不后悔,也不需要后悔……因为我死后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现在,绝不是。” 咬紧牙关的德斯坦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向前狂奔,她从未想到自己能跑这么快,快到就连那些虚影的低语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不能走……就算你认罪,你的罪孽依旧深重到就算为此偿命也无法让我们满足!”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接受永远的折磨!只有这样,我们的怨恨才能得到平息!” “德斯坦·沃尔夫,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那些不断发出低语和诅咒的虚影意识到德斯坦想要离开,它们立刻游荡过来以身体抵挡她的脚步——它们绝不允许这个刽子手拿到钥匙离开这里。 枯枝般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向德斯坦,它们总归只是无力飘渺的灵魂而已。 即使能散发出死气和使人身体与灵魂冻结的寒气,死者也依旧无法阻止生者继续前进。 这个过去就算受了重伤,也忍不住要起床到处蹦跶的佣兵从这些半透明的手臂之间穿过,她不仅无视因为寒冷逐渐僵硬的身体,也忽略了不断腐蚀身体的危险雾气。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前方雾气中的那一点微光,那点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启明星一样为她指引着方向,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迷失。 “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在这种地方止步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那两个臭老头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要是我失败的话,岂不是会被他们笑话!你们这群死人就给我消停一点吧,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报复我!” 皮肤被雾气腐蚀逐渐变得鲜血淋漓,衣服再次覆盖上白色冰霜的德斯坦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向前跑着,直到看见被无数怨灵环绕的钥匙时她才停下脚步。 德斯坦仰起头看着那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钥匙,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是钥匙,拿到它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德斯坦的手即将触碰到钥匙的时候,如同群蛇一样围绕在钥匙周围的漆黑雾气忽然向外扩散开来,下一秒这些泛着红光的雾气凝聚成一个魁梧异常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出现的瞬间立刻伸手卡住瞳孔瞬间收缩的德斯坦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并收紧握住她脖颈的手掌。 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这个由德斯坦的执念与回忆构成的虚影提问道:“德斯坦,你是为了什么才活到现在的?即使伤痕累累,即使被任何人所不理解和厌恶,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吗?” “咳额……妈的,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有一个更麻烦的家伙!”无法呼吸的德斯坦没有奋力挣扎,她只是在被提起的瞬间试图抓住对方掐住自己脖颈的手,没想到抓了个空。 也是假的吗?但是这个声音简直一模一样!该死,该死,该死……真的该死,这种破地方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我后不后悔……这件事情难道你不清楚吗?”额角和脖颈上浮现出青筋的德斯坦咬紧牙,她咧嘴挤出声音,“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依旧不会感激你。对于我而言,除了本身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了,你也一样不会被我重视。” “我要卑劣的、自私的活着,直到某一天自取灭亡的那一刻。”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德斯坦努力伸出手抓住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钥匙。 光从德斯坦握住钥匙的那只手的指缝中疯狂地溢出,周边飞旋的鬼影连同漆黑的虚影全都被这道刺目的白光粗暴地撕碎。 这道光过于刺目,让德斯坦不得不眯起眼睛,光芒中她似乎看见某张熟悉的面孔在对她微笑和点头。她还看见伦诺克斯和大卫向前方走去,还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告别。 “哈,原来你们两个家伙在看着吗?” 伦诺克斯和大卫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掐住德斯坦脖颈的影子也化为飞灰消散,她捂住喉咙狼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这个力气也是完美还原,要是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我就要失去意识了。” “好在钥匙拿到手了,可以回去了……” 看了一眼手中钥匙的德斯坦才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各自拿着武器冲过来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再次撞倒在地:“我靠,你们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跑进来了?” “我的天,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万一你死了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努努阿泽小姐坚持要进来帮你,我拦都拦不住,就跟着一起进来了。”意识到危险已经解决的毕维斯放下手中的剑,他解释的同时将德斯坦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们也看见伦诺克斯和大卫先生的雕像了,过一会一起去把他们好好安置下来吧。” “德斯坦你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接下来交给我。” 德斯坦这一次没有拒绝毕维斯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只是瞥了一眼对方以后点了点头:“好,那就交给你了……如果叫我帮忙,我也不会帮你的!” “果然是你的风格,还好你没事,我还想着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毕维斯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故意耸肩膀,“你总是做事不思考后果,要是没有我的话……” “那我就一直向前,就算头破血流也不会停下脚步。” “那多痛啊,你嘴上说不会痛,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我很弱小,也不够聪明,可我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帮助你少受些伤害。”毕维斯眼神认真地说道。 “我们该走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最有用的地方就是头脑了。”德斯坦说着在毕维斯的脑后拍了一巴掌,“别说什么陪着我一起死这种话,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努努阿泽吸着鼻子插话道。 “闭嘴!” 第81章 世界树之旅 漆黑且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马车沿着森林边缘开辟出的道路无声疾驰。 马车右侧就是一条极长极深的裂谷,河流在裂谷中汹涌奔腾,如咆哮的巨龙。 乘坐这辆马车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沉默地对坐着,从始至终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忍受不住长久的沉闷,黑色齐肩短发,发梢泛白的少年忽然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只见他将抱在胸前的手展开,将它们举过头顶相当随意地伸了个懒腰:“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旅行啊,真希望能在马的身上安上‘翼’。这样的话我们早上就可以到那里了吧?” “翼是教会珍贵的圣遗物,不是给你用来浪费的!而且把圣遗物交给那个女人的话,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利用。” “哎呀,圣座,您别生气嘛!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马车上的东西还是太落后了,我也想让您也更舒适一些不是吗?” “你的心思我很清楚。要调用教会的圣遗物,请按照程序和流程来,首先是申请……”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您别生气嘛!”意识到对面戴着白银面具,穿着洁白长袍的男人似乎有些发怒,阿奇帕德连忙摆摆手表示只是开个玩笑。 “我只是无法忍耐浪费一些不该浪费的时间,毕竟这些时间我应该看着……,嘛,大概就是这样!”阿奇帕德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 “忍耐能使一个人更加强大和坚定,你就这样想念着你的心上人吧。如果可以,接下来我希望你叫我阿道夫而不是圣座。” 马车窗外忽然出现的影子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阿奇帕德拉开木制的隔窗让花羽的鸽子飞进马车,而这只信鸽进入马车厢后便准确地落在教皇的肩上。 “这应该是教会内部饲养,专用于给各位大人物们传递消息的信鸽?这种花色倒是稀奇,估计很受贵族喜欢吧?” 阿奇帕德的注意力全在停于阿道夫肩膀上的那只信鸽身上,之前他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鸽子——也不知道烤熟了之后会是什么味道呢? 无视阿奇帕德问话的阿道夫弹指,用魔术烧掉信鸽带来的纸条后,十指交叉看向面前的阿奇帕德:“围剿计划很成功,纳萨尼尔和艾比盖尔已经抓住那只吸血鬼。现在他们已经把那只吸血鬼封印送到指定的地点,按照约定……你能得到一部分。” “真是太好了,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了,我就知道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似乎早知道这个结果的阿奇帕德有些得意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 他早先制定这个计划就是为了得到可贵的血族素材。现在素材到手,他也终于可以开始进一步的实验了。 “别高兴的太早,按照约定,我们只能将一半给你,另一半是属于教会的。” 阿道夫冷冷的提醒并没有打击一向无耻的阿奇帕德,这家伙只是在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再次傻笑起来:“哎呀,有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以为你们只会给我三分之一呢!” “圣座,我们到了。” 马车停顿下来后,穿着低调的车夫恭敬地拉开马车的车门。 早已迫不及待的阿奇帕德还不等车夫将踏板放下就已经蹦下车,之后他用手搭凉棚左顾右盼,深吸一口气感慨道:“终于——到了!新鲜的空气!” 当阿奇帕德彻底看清面前的情景时,他忍不住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叹:“这就是所谓的神迹吧?真是太壮观了!你们居然把这棵树这样利用起来,真是……太贪婪了!” 无论是什么人来到这个地方,他首先能看见的就是一棵树,一棵足以遮蔽天空的古老而繁茂的树木。 这棵巨大的树生长在深不见底的巨坑中唯一的巨型石柱上,延伸开来的树冠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金属光泽。树枝的投影居然有一种诡异的艺术感,就像是一颗血管蔓延的眼球。 满是疤节和树眼的树干上蜿蜒缠绕着一条庞大而漆黑的蛇尾,这条极其粗壮的蛇尾上覆盖狰狞尖锐的鳞甲,它的末端那些如剑一般长且锋利的骨刺深深地扎入了深灰的树干当中。 这棵巨树的根系有的深深扎入了那根青灰石柱的缝隙之中,有的则生长延伸到深不见底的地陷边缘。 不知道是什么巨匠利用这些根系修建出无数的吊桥,通过这些吊桥就可以到达那根巨大的石柱以及植根于它的巨木。 无视了不断发出惊叹的阿奇帕德,阿道夫径直走上离马车最近的一座悬桥:“我们利用几百年时间才在才将这里彻底利用起来,将它当作时培养教会力量的圣所。对了,你应该知道它的名字……世界树,我们都这么称呼它。那个女人把它叫做‘中庭试验场’。至于那条黑蛇,我们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反正它一直存在在那里。”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阿奇帕德突然昂起头看向缠绕在树干上的蛇尾,他被额发遮盖的右眼中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我奉劝你走吊桥中央,不然的话等待你的可能只有永不停止的坠落。” “圣座您放心吧,我还没蠢到再去一次死人之国,毕竟那里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抓着吊桥上的铁链向下看的阿奇帕德回应道,“其他的吊桥都可以走吗?这里有很多座吊桥啊,起码有几千个吧?真是大手笔啊!” 直接从阿奇帕德身边走过的阿道夫也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吊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解说道:“坑道正上方有特殊的力量,除了走吊桥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方式能够抵达世界树。为了安全起见,其他的桥都是假的,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稳固。” “我懂了!如果有人为了入侵走上去,悬桥就会因支撑不住重量断裂对吧?真是高明的做法!” “有一些吊桥也是可以通行的,它们通往的地方是下方的石柱的石窖,那里有很多机关也有守卫。入侵者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阿道夫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停下了脚步,此刻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悬桥尽头那扇巨大的漆黑铁门面前。 这扇巨大到只有巨人才能推开,散发着阴冷且不祥气息的铁门上蚀刻着宛如畸形的怪物指爪的树木。 这棵诡异的树木由十三根树枝、繁复交缠的线条和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圣言构成。 每一根脊椎骨形态的树枝上都延伸出血管一般的繁复线条,并且还填满了融化的黄金,如蛛网般蔓延的树根末端是由圣言构成的十个相连的圆环。 为了看清门上的图案,阿奇帕德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再仰起头,之后他颇为吃惊地睁大眼睛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这是……起源之树?你们居然把它刻在这里!你们疯了吗?” “当然不是,树枝上没有雕刻圣言,这样的话也不会引来‘注视’。” 觉得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的阿道夫从胸前摘下那枚由特殊金属打造出来的圣徽,将它嵌入门上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凹槽:“我们该进去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况且这次我带你来,是因为有个人想见你。” 第82章 内侧 圣徽被嵌入门上的凹槽之后,这座门的内部发出一阵金属相互碰撞的轰鸣声,无数锁死的铁门机关一一滑开,起源之树下的圆环因内部机关活动转动起来。 很快,门缓缓地向内打开来,魔术道具带来的光芒由内向外层层亮起,照亮门后的景象。 镶嵌在环形墙壁上的六边形镜子折射着光线,使得地面几乎没有影子遮挡,大厅内细小的灰尘飞扬,无数珍贵的收藏品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当阿奇帕德适应有些刺眼的光线之后,放下手看向门内的他忍不住展臂发出一声赞叹:“真是太棒了,这些都是教会收集到的吗?” “没错,欢迎来到这片历史的遗迹,这里收藏着教国几百年来最珍贵的收藏品。其中有一部分是世人不应当知晓的,当然也有他人花了一辈子寻找的东西。”阿道夫在用掩饰不了得意的语气说明的同时,迈进这奢华而奇贵无比的收藏大厅。 这里所有的藏品都有着巨大的艺术、文化和收藏价值,有些人甚至穷尽一生来寻找它们。那些人就算到死也不会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居然在这样一个地方。 “嗯……有些藏品是从异端那里得到的吧,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阿奇帕德一边用欢快的语气调侃道,一边将罐装容器上的灰尘抹去。 这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内注满呈现琥珀色的防腐药水,一只蛇首人身的怪物蜷缩着被浸泡在药水中。 仔细观察这个怪物的心口,就会发现它的胸口上插着一柄制工粗陋的银剑。 “库德里得,这家伙是个被蛇神诅咒的男人。他为了救自己生了怪病的女儿,竟然伪装成侏儒潜入地下偷走蛇神褪下的皮,后来他被愤怒的蛇神诅咒变成以尸体为食的怪物,只有躲在墓园中生活,最后被误以为是怪物杀死了父亲的女儿杀死。多感人又悲惨的故事,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女儿都太可怜了!” 没想到阿奇帕德居然知道这个只有教会内部才知道的秘闻,阿道夫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总是说话半真半假,又狡猾得像只狐狸的男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抹掉眼角泪水的阿奇帕德似乎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怀疑,他赶紧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传闻,我很感兴趣又去询问了很多人,最后再把这些故事整合起来变成了我猜测的真相。不会刚刚好说对了吧?” “如果这真的是你根据传言组织起来的故事的话,那的确也和原本事情的真相差不多。不过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曾是我们教会的信徒。”多看了忽然看向自己身后的阿奇帕德几眼后,想到什么的阿道夫暂时陷入沉默。 阿奇帕德像少女一样用手捂住嘴巴发出带着颤抖的惊呼,之后他又蹦又跳地从阿道夫身边飞跑过去:“天哪,你们是怎么得到它的?太棒了,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完整的黄金龙的骸骨,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这是我们现今找到的最完整的龙的骸骨,只可惜等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心脏已经被别人带走了,只留下这样的空壳。当时为了剔除有毒的腐肉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阿道夫顺着阿奇帕德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庞大且无比精致的龙骨正静静的躺卧在那里。 略显黯淡的光芒下这具骸骨呈现出一种古老的暗金色,龙全身上下的骨骼加起来远远超过人类,它们像是繁杂的工艺品一样精巧严密的结合在一起。 算上那根布满了利刺的尾骨的话,这头龙的长度大约有三十米,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眼睛居然完整地保存下来,像是两颗美丽的金色琥珀。 这头龙还活着的话,看见它的人都会赞叹这是世上最完美也最雄伟的生物,即使只是注视这副骸骨,大多数人也依旧会心生畏惧。 “也不知道这头龙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屠龙的勇士总是会消失在传说之中……” “的确,这真是太美了!”阿奇帕德温柔地抚摸着龙骨的同时把额头贴了上去,之后他的袖管微微滑下露出覆盖在手臂皮肤上的金色鳞甲。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相遇,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呢…… “我们继续向上走吧,那位想见你的人正在上面等着你。”阿道夫转身登上了那座位于大厅中央的螺旋状阶梯。 这座阶梯环绕在刻有流动岩浆一般不断明灭的红色纹路的漆黑巨柱上,阶梯边缘的护栏由相互缠绕的漆黑群蛇构成。 这些鳞甲尖锐狰狞的毒蛇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料雕刻而成,无论人站在哪个方向盯着那些蛇仿佛闪着血红光芒的眼瞳,都能感觉到一种冰冷恶毒的视线。 “这些蛇像是活着一样?”阿奇帕德好奇伸手抚摸那些黑蛇的同时踏上了阶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蛇的身体像是活着的那样冰冷腻滑。 “嗯哼,有趣。”阿奇帕德转头看向身后那根漆黑的巨柱,这根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石柱上生长着铁黑色鳞片,这些鳞片时刻都在由上到下依次合拢,发出巨大的轰响。 鳞片缝隙间赤红色不断闪灭,如同流动的岩浆——这分明就是在树外所见的那条蛇的身体的部分。 “真是神迹啊,这应该不是人类所能建造出来的东西吧?” “这些东西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了,我们只是加以利用而已。” “感觉就像是为你们准备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地方?” 阿道夫与阿西帕德交谈的同时已经穿过那绘有金和欢图案,悬挂着无数华美水晶吊灯的天花板,来到处于一片诡异的幽蓝色的空间中。 这里是世界树的第二层,专门用来堆积各种废弃物品的地方,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人或者动物的骸骨。 这些形状畸形怪异的骸骨和一些破碎的金属制品一起悬浮在空气中,如同悬浮在一片死寂的海洋中一般——这完全就是如同怪诞的梦境的景象。 这个空间也是巨大的,在空间尽头有一面层叠覆盖满暗金色羽翼的环状墙壁。 这堵墙壁如同教典中说的叹息之墙一般,将人世与这里的地狱之景相隔,无论灵魂如何哭嚎也不会坍塌任何一角。 “这些都是可以制作奇美拉的材料啊!如果早点让我得到这些东西,我就可以帮教会抓到魔女或者收集到更多的妖精了!”阿奇帕德兴奋地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旋梯,他贪婪呼吸着那些骸骨散发出的绝望、痛苦以及其他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梅西尔看到这个情景的话,应该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吧? “喂,该走了。”阿道夫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想拍一下阿奇帕德的肩膀,让他快些继续往前向上走,不要耽误时间。 然而阿道夫还没有按到阿奇帕德的肩膀,一只苍白的手臂忽然从其漆黑长袍的背后冒出,用极大的力量捏住他脸上的面具。 这只手的力量极大,面具很快就发生形变,甚至是出现裂痕。 阿道夫反应过来后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剑,他迅速挥剑将这只手整个切了下来,并向后跃开一步嘶吼道:“你这家伙是想杀了我吗!” 随着阿道夫向后跳跃的动作,他脸上变形开裂的面具也随之落地。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眉眼像是刀刻般锋利,整体看起来却又有些清秀的脸,唯独那双深紫色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你这个混蛋,竟然在身上藏着这么可怕的怪物!”阿道夫流下冷汗,他对阿奇帕德发出怒吼,起身把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真想立刻杀了你这个怪物……” “圣座,这不能怪我啊?是米多玛太过警惕了!我也说过了吧,不要太过靠近我,不然您会受伤的。” 面对阿道夫架在脖子上的剑,毫阿奇帕德依旧保持着那一贯让人不爽的笑容:“对了,圣座,您在那些枢机卿那里那里受了不少气吧?如果您想要发泄一番的话,我也是愿意承受。” “你这个比小丑还聒噪的家伙,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把你的头摘下来~!”阿道夫忍住一剑斩断阿奇帕德脖颈的冲动,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他将剑插回到剑鞘中。 就在这时,阿奇帕德递过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面具。 阿道夫犹豫一下后接过来戴上:“把你带在身边,就像把毒蛇带在身边一样危险。” “但是我这条毒蛇可以帮您暗中解决敌人啊,圣座。” “走了,再往上面就是教国最重要的地方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您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阿道夫已经懒得理睬这个谎话精加疯子,他戴好面具转身继续沿着阶梯向上攀登。 阿奇帕德捡起地上的断手之后,哼着歌跟着上去。 他们正在接近神国的边缘。 穿越同样被暗金羽翼所覆盖的天花板之后,阿奇帕德感到头顶柔和的光涌入视线,他闻到空气有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而这让他没有感到丝毫从黑暗中突然到光亮处的不适。 “这里就是……世界树里?” 第83章 负责人 如果要说前两层的空间是历史收藏馆和封印死亡的棺椁的话,那么第三层又该用什么来形容呢? 阿奇帕德思考很久也没有找到适合的话语,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神迹,凡人真的很难想象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再向上一些,围绕在黑蛇身上的螺旋状阶梯发生变化:它成为用雕刻有栩栩如生的飞鸟的悬桥,精美券拱支撑悬桥向各个方向延伸直至周围的环形走廊。 悬桥上的颜色从沉重的黑色渐渐变得透明,很多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在这些桥与长廊之间来回走动,他们走在桥上就像走在群飞的青铜色飞鸟身上。 这样的环形长廊与悬桥相连在一起,类似楼层的结构还有很多,越往上长廊与蛇身之间的距离也就越近,上面的空间也在不断地缩小。 阿奇帕德不知道上层有着什么,像是金琥珀色的花瓣的屏障以蛇身为中心延伸出悬桥,将上下两层结构分隔开来。 光透过这些花瓣散射变得无比柔和,就算是夜晚降临这里也不会变得昏暗。 “天哪,真是太棒了!这不会真的是由神创造出来的吧?”极度兴奋的阿奇帕德一边在悬桥上张开手臂转圈,一边对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一切发出最由衷的赞美——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 这绝不是人所能创造出来的,它只能属于神,而且这也应当是人类所不能侵犯的地方才对。 “你应该觉得可笑吧,人居然侵犯了神域。也许这就是神所希望的。”阿道夫冷笑的同时俯视着脚下美轮美奂的壁画 这幅壁画和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是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的,而且壁画上的两个人是相对立的。 壁画的一边是脑后有着斑斓的太阳光环,蜜色的皮肤上以光斑和暗色刺青的形式印着奇异符文与繁复的花纹,外表英俊孤傲的男人,他低垂的眼瞳中像有炽热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壁画另一边则是一个戴着白骨与荆棘的花冠,黑发如瀑的女性。她的皮肤如最上等的瓷器一般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长且表面凹凸不平的角从头的两侧伸展而出,向她身后优美的弯曲。 这对角的颜色由末端近黑的紫色逐渐变浅,到角尖端的时候已经是极淡的紫色,角上有着深蓝色菱形相连的图案以及一些银灰色的荆棘暗纹。 和睁开双眼的男人不同,女人的眼睛是半睁的,她的睫毛长而细密,微微向上翘起。她似乎是在垂眸浅眠一般,让人忍不住放缓呼吸以防惊扰到她。 男人背后是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和植物,甚至有赤身裸体的人类男女和那些只该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那个女人的身后则是无数不同生物的枯骨与枯萎的巨树所组成的门的形状,这扇门后是晦暗的魔瘴和群魔肆虐的场景。 “有人说这是创世神与祂的妻子,这幅画代表的就是这两位神与祂们掌管的权能代表生与死的对立。”阿道夫一边为出神地盯着壁画的阿奇帕德解释道,一边转头望向悬桥尽头。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一头发梢泛卷的樱粉色长发高束的女人背手而立,似乎是在等待他们走过去。 “安利儿,好久不见了。看到你这么健康真是太好了,现在你一天睡多少个小时?”阿道夫在与那个名为安利儿的女人打招呼的同时走了过去。 这个因为左嘴角下划的刀疤,看上去有些刻薄与凌厉的女人有着非常奇异的眼睛,她的左眼为漂亮的芦荟绿色,右眼却是蜂蜜黄色。 她很年轻,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不过在这里没有几个人将安利儿当女人看待,甚至私下有很多人叫她刽子手。 “您应该很清楚,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被利用起来。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休息,然后才有力气继续进行圣血的研究,今天的会面和会议却耽误了我的行程。还有我说过,不要随便带其他人到这里来的,你那个妹妹也真的是……”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当初我就不应该把她带到这边来啊! 阿奇帕德在心里抱怨的同时有些不耐烦地用双手捂住耳朵,他观察长廊上那些精致而使毛骨悚然的浮雕。 那些从墙面上浮现出来的人手与人脸看上去是那样的狰狞,就像是把活人嵌进墙中再浇上铁水似的。 不仅如此,墙面上还有多个镶嵌着坚固的钢铁长杆的窗口,向着窗口里面望去可以看见许多被剃光头发的人被沉重的手铐锁住双手,他们被铁镣锁在墙上。 火把上滚烫的松油滴下,那些人的皮肤上瞬间便被烫出大颗的水泡。 “这里很像是那种关押囚犯的地方啊,不过这些人应该不是罪犯吧?”阿奇帕德隐约记得教国内的罪犯还是挺少的,毕竟在国内犯罪结局是很悲惨的,比如偷盗的话就直接被切掉手指之类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在意这些事情干什么?”安利儿发出冷笑,她用犀利的目光审视阿斯帕德,她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很久以前见到过。 不过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但是却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这段回忆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这里的负责人安利儿·黛妮,同时她也是十三主教之一。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很少,在我继任教皇之位之前曾经和她……“ “介绍就免了吧,我现在很忙。”安利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阿道夫的介绍,她指了指头顶继续说道,“找你的人在最上面,你自己上去吧。圣座,请您跟我来,其他主教们已经等很久了。” “上面啊……我能请问一下找我的人到底是谁吗?”阿奇帕德明知故问道。 “那家伙没跟你说吗?”安妮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顿了顿,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阿道夫。 此时阿道夫正出神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应该没有听见刚刚她说的话。 确认距离安全以后,安利儿压低声音对将耳朵凑过来的阿奇帕德继续说道:“要见你的人是阿道夫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圣女之一。据我所知,那位是阿道夫血统高贵的母亲与仆人所生下的,被所有人认为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和作为不可思议的处女之子而降生的阿道夫不同,那个所谓的“圣女”在出生后立即被产婆丢进满是火炭的铁盆中,但这个孩子与铁盆中的火炭一瞬间,盆中的火炭熄灭了。 神圣的光影出现在产房中,弯下腰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孩子受到神的眷顾,她是得到神的力量的人。 第84章 被囚禁的圣女 “那我还真是该激动一下呢,居然和圣女有见面的机会……呵,圣女吗?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对象而已。” 阿奇帕德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之后继续向上走,而越往上面空间就变得越狭窄。 悬桥对面的墙壁上就没有浮雕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类似于像是蜂巢结构的牢笼。 墙面上整体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软膜,隐约能看见非人的形体在那些房间中蠕动,应该是被封存起来的翼犬和其他一些正在研究中的怪物,也不知道安利儿的研究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当阿奇帕德来到位于树的最顶端的房间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座巨大的黄金鸟笼,暗金色丝线绣着曼陀罗花的暗紫色布搭在上面,缝隙间仅露出少女纤细的腿以及裙边缀着繁复蕾丝的长裙。 “嘻嘻,小狗来了,花色的小狗狗终于来啦!你来找谁呢?” 穿着深蓝与粉红两色相间,相当暴露身体曲线的紧身礼服,脖子上戴着看上去十分滑稽地环形皱领,紫色短发的女人在摇晃着脑袋上缀着铃铛的两角帽的同时,说着一些她自认为有意思的怪话。 随后这个女人从鸟笼上一跃而下,几步来到阿奇帕德面前。 这个时候阿奇帕德才发现这个黑色皮肤的女人比自己高太多,简直就像是一个身形削瘦的巨人。 “叽里咕噜,啊拉巴拉,欢迎欢迎!”女人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向后退一步的阿奇帕德鞠躬,“等您很久了,先来聊一聊吧?对啦,我是瑞达,是一个小丑,你也是小丑对吗?” 阿奇帕德注视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突然笑道:“呵,这就是你的欢迎仪式吗,亲爱的圣女大人?” “对于你欢迎仪式就太奢侈了,瑞达只是在嘲弄你而已,你难道没察觉到吗?” 坐在笼子内的圣女说话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冰川内缓缓流动的清泉所发出的流水声,如果不仔细听就会把她的声音忽略。 夹杂在说话声中的还有书籍翻页的声音,这位圣女似乎正在阅读什么书籍。 阿奇帕德无视在自己耳边吹气的瑞达环顾周围,然后搬了个椅子在鸟笼对面坐下来:“嗯哼,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你哥哥能取得辉煌与荣耀还不是因为我?你还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你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个‘伟大’的计划才利用阿道夫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对于你而言,即使教皇换一个农民来坐也依旧没有关系。只要有人受你控制,计划就永远不会出现差错。” “这倒是没错,无论是你还是你哥哥,还是梅西尔或者其他任何人,对于我而言只是重要又非必要的棋子而已。”阿奇帕德随手接过瑞达递过来的酒杯,他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浑浊的泥水,“你的力量挺好用的,最起码亚摩斯那家伙用的很好,谢啦!” “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被关在这里!” 笼子内的少女怒吼的同时将手里的书从笼子的缝隙中丢出,很遗憾这本书没有砸中阿奇帕德。 歪头躲开书的阿奇帕德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书名,之后他才歪头搓手笑着说道:“这不是您不愿意和我合作嘛……现在您有机会了,我马上就要取代您成为新的十三主教了,和我合作的话,我就说服那些老古董放你出来。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你不是很想亲手杀了我吗?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阿奇帕德突然间变得充满诱惑力的话似乎触动笼中的少女,她沉默许久后发出一声叹息:“瑞达,送阿奇帕德先生去下面的会议室,主教们恐怕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的,主人!小狗小狗,到出去溜达的时间了,开心吗,嘎嘎!” 接收到命令的瑞达一把拽起有些不情愿的阿奇帕德,她凑到对方耳边说道:“我可是不会允许你再接近我的主人了,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 “关于让那位魔术师代替您的妹妹,不,圣女大人成为新的十三主教的提案,已经被枢机卿们一致通过了对吗?说起来最开始你被任命为教皇,也是直接被选中的,对外你也被宣扬成了得到神恩赐的‘处女之子’。” “就算我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左右被那群老古董们掌控的参议会,况且这份提案是好几位主教共同提出的。” “这就意味着十三主教里面除了我之外,可能其他人根本没有合作的机会,对吗?你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就不怕我也是另外一派的人吗?”安利儿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放慢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阿道夫,戴在她耳朵上的水晶蝶翼耳坠微微闪着光芒。 两个人此刻正在前往位于世界树下层的主教会议室,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那个叫阿奇帕德的男人将首次作为第十三位主教出席会议。 阿道夫几乎没有犹豫地看向安利儿的眼睛,他加快脚步超越对方走在前面:“巧合实在太多了,就算你是那派的人,应该也不会想惹祸上身对吧?毕竟聪明人都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 “您倒是也知道我的立场,我的确一直赞成最初有首席提出的除净计划,可我并非希望以优胜劣汰的方式来选择合适的人。况且我讨厌无聊的事情,包括重复不断的会议和没有进展的实验。” 安利儿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她拿出许久未戴的圣徽别在衣领上。 “我不赞成那个计划,我也不赞成将所有人划分开。” 似乎是阿道夫说出的话过于让人震惊,安利儿在震惊睁大眼睛好一会后才用手捂嘴笑出声来,只是这好像并不是嘲笑。 “那我们的确是盟友了,冕下。” 安利儿话音落下的同时,螺旋阶梯也到达尽头,下方只剩下一片连耀石提灯都无法完全穿透的黑暗。 一片黑暗的空间中,隐约能看见只有一座粗陋的石质悬桥通向远处石壁上的金属大门。 和之前世界树外的大门不同,这扇呈现水银色的巨门上什么花纹和雕刻都没有,还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寒的不祥气息。 也正因为如此,除了参与会议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我们进去吧。”阿道夫示意安利儿整理好着装和仪表,之后他将面具扶正并伸手推门。 “诸位久等了,现在我们正式现在开始会议。” 第85章 世界树会议 由散发金属光泽的漆黑树枝打造而成的巨形吊灯下,共计十四位人类或者非人类形态的生物向着教皇阿道夫问安后,依次在呈现暗金色的椭圆形长桌两侧坐下。 柔和但颜色冰冷的光芒罩在这些穿着漆黑教袍的主教身上,同时光也照亮那以身体被层叠羽翼包裹身体的女性为主体的金色圣徽。 会议的氛围庄严而肃穆,没有任何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就连负责传递信息与文书的秘书官们都放轻呼吸,生怕打扰到自己的主人。 确认缺席主教的身份以后,阿道夫示意秘书官将准备好的羊皮纸卷让执事分发下去,随即他用手指轻叩桌面发问:“正式开始会议之前,我想请问诸位对这份任命提案是否有异议?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这份提议成立,那么那位魔术师将会成为新任主教。” “我同意,其实同不同意大家都已经私下商议好了吧?”除了脑后短短的碎发之外还扎着两个穗状长辫,满脸褐色小雀斑的年轻姑娘一边看着被染红的指甲,一边语气跳脱的说道。 她看上去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可那双充满算计和精明的眼睛证明她并非普通人。 “铜……异。” “拉布霍斯卿,如果您没办法用嘴巴好好发出声音的话就请用魔术传音的方式,因为会议上出现任何问题,责任都会被归结于您。还有,十三主教未全部出席的情况下,这次提案成立与否还是要看圣座的意愿。” 坐在几乎与金属座椅与天花板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肉山旁边,白金发金眼的高挑女性发出刻薄的声音。 她推了推左眼上金色边框的半边眼镜。用嫌恶的眼神看向某人:“不过既然是安格斯卿,我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胜任十三主教之位。如果是我的话,根本无法放纵那种人才如此乱来。” “我弃权,因为我无法断定安格斯阁下是否真的能为教会带来最大利益。”毛色漆黑的雄性半狼人举手示意了一下后陷入沉默,他左侧脸上有烧伤愈合后留下的深红瘢痕,使得他本来就严肃的狼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坐在半狼人右手边的金色长发,用带有半透明薄纱的金制面冠遮掩容貌,身边悬浮着瞳色各异的眼球的娇小女性将手举起来:“我同意这份提案,并且我会担起责任监督他的。” “路易斯卿的意见我已经提前征求了,她是同意我来代替圣担任十三主教的。” 头戴精致花冠的银发女人眯眼微笑着将信件放在桌面上,她将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下继续说道:“我本人和露丝特大人持同一意见,其他人大概不会像伊斯雷尔那样持中立态度吧?” 安利儿像是故意嘲讽安德莉亚一样,忽然开口说道:“若苏埃弃权了,他说他忙着研究药品,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情。为了一个魔术师让所有主教都来开会,他的阵仗也真不小。” “是啊,让各位主教大人为了我这样的小角色废神,还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姗姗来迟的阿奇帕德像是为了表示歉意一般,刻意从每个人的身后走过一次才坐到即将属于他的位置上。 他微笑着将手放在桌面上,用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虽然有些主教大人不在,但结果已经定下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要多多合作才行啊,各位主教大人。” 看着这个如蛇一般狡猾的男人,安利儿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转移了视线。 其他的主教大多露出探究和好奇的表情,他们似乎对于这位魔术师很是欢迎。 阿道夫有些吃惊地看着阿奇帕德,因为这家伙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声音,他竟然都没有发觉。 “既然没有异议,那么这个提案就通过了。接下来开始正式会议,首先……” 确定十三主教的替位者的会议结束以后,大多数有其他事务在身的主教们便各自离开,包括安利儿。 作为这里的总管理人,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比如眼下最为重要的圣血实验。 如今她已经找到合适的试验品,现在正在为这些试验品做身体检查,确认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实验就会开始。 世界树内的很多实验都需要她在场监督实施,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首先被问责的一定是她和若苏埃。 “圣座,一旦实验有进展,我就会立刻向您报告。”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期待你的成果。” “大家可真忙啊,你说是吧,圣座?”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却感觉到身体疲惫的阿奇帕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看了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阿道夫,像是询问似的继续说道:“要现在去把材料分配一下吗?只要您同意就应该可以了吧?” 终于结束思考的阿道夫放下覆在面具上的双手,之后他慢慢地站起来将座椅归位:“还是等黛妮卿来决定此事更为合适,因为她才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放心,属于你的那一份她一定会留下。” “好吧,其实我想快点制作新的嵌合体,不过既然圣座这么说了,我就再忍耐一下吧!” 虽然不清楚阿道夫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阿奇帕德十分清楚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直对他有很多的不满。 现在这种不满正在发酵成为新的情感,在这种情感完全成长成危险的猛兽之前,他有许多种扼杀它们的方法,不过…… “圣座,既然您聘请我成为您的魔术师,那么我就有义务为您献上忠诚和力量。”阿奇帕德在恭顺地半跪下的同时将手放在胸口上,之后他低下头摆出臣服的姿态,“我愿意为您献上一切。” 比起扼杀,还是让他明白一切都是无用的不更好吗? 看着眼前跪下的阿奇帕德,愤怒和侮辱感瞬间涌上心头的阿道夫缓缓握紧拳头,他努力保持平静说道:“我知道……毕竟你帮了我很多,我当然信任你。” 该死的毒蛇,总有一天我要拔掉你的毒牙。 第86章 重启 “大哥,你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我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 “那你有种就一个人行动啊,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帮你!我都说过了,无论是做什么都要先考虑是否能得到利益。要不是我得到的这枚胸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还有一扇可以直接离开这里的门!” “可是我们能每次都这么做吗?” “嘘——他醒了,一会你可别说漏嘴了!” 是谁在说话来着?意识一直在黑暗中沉沉浮浮的毕维斯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带着关切的表情出现在视野里。 “你终于醒了,我和塔隆真是担心死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菲力皮见毕维斯似乎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后松了一口气,之后他递上一瓶药水示意毕维斯一口气喝下去。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累。”毕维斯委婉回绝了菲力皮好意,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行囊中,结果摸到了那本日记——这些家伙似乎不是冲着日记来的。 菲力皮见毕维斯似乎还很警惕自己,也没多说什么的把药收起来,然后他挥手对塔隆吩咐道:“把食物拿过来,再开瓶酒吧!反正那些酒放在这里也会坏掉,不如喝了好了!” 嘴唇蠕动似乎打算说些什么的塔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他转身走向那不知道怎么样拉进古堡的储货箱,那里面全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后带过来的各种酒,其中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尝到。 只可惜再贵重的东西在这里只是垃圾,重要的只有该如何活下去。 “我很遗憾你朋友的事情……如果她再理智一些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谈话的余地。” “没关系,我其实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欲言又止的菲力皮,本在沉默的就着红酒吃着面包火腿的毕维斯忽然冷笑一声,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毫无罪恶感,凭着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我早就很讨厌她了。” “哦……这样吗?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同伴,要不然谁会和那种家伙一起行动。”菲力皮听到这句话后眼底明显有光流动,他忍住激动继续说道,“那种就连同行的害怕的家伙,你恐怕不知道她的传闻吧?” “什么传闻?”毕维斯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杀了‘英雄’之后不断残杀他人的佣兵杀手,听说她不履行契约,感觉到厌烦的时候就连委托人都要杀。她还在域外竞技场参加过百人车轮战,最后幸存下来。” “那么厉害吗?说起来,一百个普通人的话,对她而言应该很轻松,不过看你的表情,那一百个恐怕都不简单吧?” 被勾起兴趣的毕维斯饭都忘记了吃,他紧紧地盯着不断擦汗的菲力皮,他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话:“有那些佣兵……或者说是她的仇人?” “还有一些来历不明但强得很怪物一样的人。在那之前,我也曾有幸看过那个家伙战斗……就像野兽一样,我没见过真用牙齿和指甲杀人的人。” 菲力皮这点说的实话,毕维斯也知道德斯坦就是这样战斗的,用牙齿和手,而不是武器。 他倒是觉得那种战斗方式很美,再加上德斯坦那灵敏到夸张的动作,倒像是某种野性的舞蹈。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和她没有关系了。”毕维斯说到这里爽快地甩了甩手,就像是把什么黏人的东西从身上拍开一样。 “既然这样,要去我之前说的出口看一看吗?”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的菲力皮说道,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那扇门上留下的信息,我想请你帮我们解读。” 德斯坦观察着手中白中泛黄,末端还缠绕着牛皮的匕首,同时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咬紧牙关瞪着自己的乔森:“我说啊,你就真的相信那些家伙不是把你当枪使?” “龙牙匕首,还有关于毕维斯的日记的事情,看似是菲力皮那家伙计划出来的,但实际上肯定是别人告诉他们的。” “你说的我根本听不懂……快放开我,还有我妻子!”被踩住头的乔森虽然嘴上依旧杀气腾腾,实际上他根本不敢乱动——一旦他反抗,这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就会踩爆他的脑袋。 德斯坦用绳子把乔森、埃琳娜,以及其他原本会协助他们实行抢劫计划的人通通捆起来以后,她才叉着腰继续说道:“我和毕维斯约定了不杀目标以外的人,而且那本日记上说的话也告诉我们背后有人搞鬼。不管是谁,这一次他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你们就在这里老实待着吧!”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说出这番豪言壮语的德斯坦,之所以他们会觉得德斯坦疯了,是因为他们已经见识到了绝望。 充斥着诡异的古堡内到处都是怪物、阴谋诡计和未知,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能对抗这些,除非是成为恐惧本身。 可这两个人在这样的鬼地方居然还想着要救人,特别是面前这个明显将杀人当生计的怪物。 “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是无可救药了,而你看起来也不像大善人。其实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们,再去威胁毕维斯,让他乖乖听你的话。”艾琳娜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对德斯坦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我当然可以了,毕竟我很强嘛!”德斯坦看都没看早已没了之前的美丽与优雅的艾琳娜,她在把所有人拖到一间房间内后扭头往外走。 “德斯坦姐姐,你还会回来吗?”梅看着德斯坦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隐约感觉到德斯坦似乎对她有了敌意——这让她很不安。 “当然不会了,之后可能我们只会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才会再次见面了。”德斯走出房间前将一柄匕首丢在地板上,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些止步不前的人,对他们的选择表示不屑和鄙夷。 “我只想往前走,有些时候可以稍微不择手段一点。无论是发生什么见鬼的情况我都可以接受,反正人总会死的。我不想死在这里,而你们……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关上门之后,德斯坦像是感到疲惫似的将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一波一波的耳鸣和将那些人撕碎的冲动与焦躁冲击着她的精神。 “别再我耳边叨叨了,混蛋!无论怎么样,我都已经决定了要相信那家伙的判断。你有什么能耐来左右我呢?” 德斯坦对着空气说道,她听到那个可恶的存在对她发出冷笑,似乎是在嘲讽她的选择。 第87章 回溯 菲力皮发现的门前灰尘与蛛网堆积厚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发现或者走过的长廊上,而且墙角连常见的骸骨都没有。 毕维斯虽然很怀疑这里是否存在还未被触发的机关,但塔隆却表示这里他已经来探查过了,非常安全。 “就算在这里扎营都没问题,那些怪物压根就不会出现!”塔隆拍着胸口保证道。 “你很可靠,谢谢。”毕维斯有些意外地看着塔隆说道。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您不必向我道谢。当然,我也无法反抗我的兄长,从小我都只能听他的,因为他比我更聪明更可靠。” 塔隆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他的眼底充满着焦虑和悲伤,看上去像只可怜的大型犬。 相比精明善言的兄长,塔隆就显得十分内敛和安静。他除了回答两个人的问题之外就总是望着某处神游,偶尔开口说话也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忧郁不安的样子。 夜晚的篝火旁毕维斯曾和塔隆有过短暂的谈话,他得知这兄弟俩几乎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像太阳掩盖了星星的光芒。 没有人意识到塔隆拥有和菲力皮完全不同的能力与性格,他只是不善于表现,并不是不够优秀。 他永远在哥哥菲力皮的身后,做的任何事情到头来都会成为哥哥的功劳。 菲力皮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那一刻,毕维斯听到塔隆在身边发出警告:“虽然我这么说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我想请您逃走。因为兄长想利用您来探路,这扇门背后时未知的,打开之后我们什么都看不到,里面肯定存在很危险的东西。” “你是个温柔的人,别人说你这是懦弱,可也许你可以试试反抗。”毕维斯对着塔隆露出微笑,他现在看清了这个还不熟识的男人的内心,至少对方是一个没有丢掉良知的人。 相比于已经丢掉良知的菲力皮,塔隆果然还是更能让人产生好感,要是早点遇到他就好了……可惜,下他们应该没办法做朋友。 “毕维斯小哥,这里。”在门上摸索了半天的菲力皮忽然招手示意毕维斯过去看看。 那扇看上去破败不堪的木门表面有许多的划痕和污垢,菲力皮发现在靠近门把手的位置有一行古文字。 这行字大概是很久以前有人留下的,看笔触还能看出一些稚嫩。 “若有光,那么影子与勇气将会随行,唯有前进是出口。”毕维斯缓缓念出那句话,同时他想起自己擅长的事情——从旧物中挖掘线索,从缝隙中窥探过去。 “麻烦两位让一下。” 毕维斯等菲力皮和塔隆退开一定距离之后,用盐在地面上画出简单的法阵,之后他以红宝石为媒介,点亮作为主体的香薰蜡烛:“好久没做过这个了,就让我来看看,这里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当毕维斯施展回溯过去的魔术之后,他发现身边景物的色彩迅速褪去,很快就只剩下他本身还保留着原本的色彩。 身着长袍的魔法使们围在面前的走廊内,似乎是在争执什么,毕维斯注意到其中有三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保留着色彩的。 那是一个中年人和两个年纪相差有些大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是少见的魔之子,这让毕维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众人的争执声停止许久后人群忽然自行散去,仿佛无尽的长廊内除了师徒三人的脚步声之外就再无其他人的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魔法使手持着古朴的法杖,法杖上羽翼状的装饰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芒。 这位年轻人在带着无所谓笑容的同时悠闲拂去衣袍上的褶皱,开口提醒两个弟子快点跟上自己的脚步:“走吧,果然和他们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嗯……还好没有吵起来,这种会议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不如待在家里研究有趣的魔法呢,今天我又有一个好点子!” “就是就是,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现在离开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我总觉得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怪不好的。”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三人大概能注意到挂在两侧墙壁上的油画与以往不同——它们都是温和微笑着的人像。 油画的人像中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年轻的水手,甚至还能看见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 额头上长着一对因为才长出不久而呈现樱粉色的小角,皮肤白皙的男孩有些困惑地眨着一双被森林神寄存了生命之绿的清澈眼瞳,他对这种地方充满好奇,可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这里看似平和,实则充满不祥危险的气息。危险一直隐藏在黑暗以及隐蔽的角落,进入其中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当中。 男孩扶稳边缘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法帽的同时,稍微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老师,你说那群人为什么就不相信这个出口是安全的呢?明明这里不是写了‘只要你相信,这扇门本身便是真实’吗?” 腰间挂着着不符合身份的黑铁战锤,扎起的黑发上发丝凌乱的少女冷哼一声讥讽道:“哼,你说的话都不信,我们也没必要理解那群脑子不好使的呆瓜!下次要是再遇到他们,看我不用锤子打爆他们的脑袋!” “姐姐,暴力是不对的,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想过一会再离开吧?”男孩有些慌张地拉住少女衣角怯怯地说道,之后他向老师讨来一柄刻刀,又在门上多刻下了几笔,“好了,这样的话,有心人一定会看到的!” “你还真是善良……走吧,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巨木之森找精灵去!”少女兴冲冲地拉着男孩往门里走。 “嗯嗯!跟着姐姐和老师,我去哪里都可以!” “还是小徒弟最省心啊,精灵现在可不好找,我们换个目标怎么样……” 就这样,毕维斯看着那扇被打开的门自行慢慢合上,之后他看到隐约有阳光从门缝中透出——外面就是一片阳光洒落的草坪,看起来格外令人向往。 “原来是这样吗?我明白了……”理解了什么的毕维斯摸着下巴,只不过他没有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他不知道菲力皮和塔隆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尤其是菲力皮总是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木门闭合的瞬间,除了微弱的阳光从门缝中透出之外,毕维斯注意到周围的色彩开始迅速地回归,以净盐构成的法阵因为再无力支撑流动的魔力而崩溃。 那些价格不菲的宝石也是如此,它们在颤抖一阵后出现裂痕。毕维斯的魔术此时已经到达极限,他马上就要回到现实当中了。 “没有办法,只能先试试看了,无论怎么样我要活下去。”毕维斯低下头轻声说。 第88章 清除害虫 见一直发呆的毕维斯踉跄两步,意识到这个魔术师似乎做了什么的菲力皮赶紧凑过去扶住对方,然后他假笑着说道:“哎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同样走过来的塔隆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指了指毕维斯的鼻子:“你流鼻血了,擦擦吧。” “谢谢……我只是有点魔力失,休息一会就能恢复了。” 感觉有点昏的毕维斯擦掉鼻血以后便重新站好,随后他指了指门说道:“菲力皮先生,我很遗憾地告诉你,那里没办法通过。” “不,应该说是,只要你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去接近别人,你就永远无法前进。我能为你做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要去找德斯坦了。” “等等,你个臭小子,我有说允许你走了吗?” 毕维斯的话让菲力皮愣在原地,他忽然叫住转身离开的毕维斯,抬起因为愤怒扭曲变形的脸,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了。 意识到兄长似乎打算用武力的塔隆下意识地开口:“哥哥,要不算了吧,我们不要再为难毕维斯……额啊啊啊!” 穿透心脏的尖锐疼痛让塔隆忍不住痛苦地哀嚎起来,肉眼可见的红色脉络从他的脖颈处向上蔓延,这让他不得不用青筋暴起的手摁住胸口跪下。 “塔隆先生,你怎么了!” “毕维斯,快走!”塔隆最终还是无法违抗种植在身上的烙印,他发出警告的同时站起,抽出腰间的长剑猛地向毕维斯一挥。 本打算向前的毕维斯匆忙后退,额前的头发还是被剑尖削去一部分,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看着额头被划伤的毕维斯,菲力皮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扭曲的笑容:“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处处和我作对的蠢货?” “塔隆的确是我的弟弟,但他是我母亲与管家的孩子!我可是继承了高贵血统的贵族,即使家族已经没落,我也依旧和这卑贱的蠢货不一样!” “他只能是我的奴隶,匍匐在我的脚下替我卖命!”菲力皮狞笑的同时伸出手指,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由猫眼石制成的戒指,这枚戒指就是能操纵他人身体的魔术道具。 “我很抱歉,毕维斯……我没办法,哥哥他控制我不让我给你说实话。”被枝状脉络覆盖面部的塔隆咬牙举起剑,此刻他正将毕维斯逼向那扇木门。 如果毕维斯不想被剑伤到,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打开身后的那扇门。 “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门给我打开!” 菲力皮满意地看着互相对峙的两个人,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那枚珍贵的胸针。 随即他感觉到有谁从背后狠狠地抓住他的领子,一阵天旋地转以后便是肉体撞击地面带来的碎骨的剧痛。 “好痛!” “德斯坦,你终于来了!”毕维斯欣喜地看着赶来的德斯坦。 把菲力皮摔在地上后一脚踩在他胸口的德斯坦抬起头,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我才一会儿没见着你,你就变得那么狼狈了吗,毕维斯?” 按照毕维斯的要求将所有无关人员通通绑起来,再悠闲赶到的德斯坦将菲力皮狠狠地砸进地里,与此同时毕维斯也成功夺下塔隆的剑,一拳捶在他的肚子上让他失去了还手能力。 因为剧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菲力皮震惊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对自己吐舌头的德斯坦,他睁大眼睛张嘴嘶哑道:“你……你们不是,明明我看见……” 在大厅里的时候,菲力皮明明看见两个人意见不合发生争执,德斯坦甚至想要当场杀死毕维斯,但却被另外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阻止了。 当着众人的面争执,劝架人和决裂……简直就是计划好的! 忽然间明白过来的菲力皮更加愤怒地咬紧牙齿,他伸手指向慢慢走过来的毕维斯,也不管顺着嘴角流下的鲜血和阵阵疼痛的内脏大骂道:“原来那个男人和你们也是一伙的……该死咳咳!你们居然该对我耍花招!” 毕维斯蹲下来微笑的同时,稍微有些粗鲁地从菲力皮手里把那枚戒指摘下来:“菲力皮先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毕竟一开始想耍花招的是您而不是我们才对吧?” “那个臭家伙居然还真说中了,真的有人在打你的注意哎,毕维斯!” 德斯坦从毕维斯手中接过戒指以后一脚将它踩成碎渣,之后她一脚踩在菲力皮的脸上:“这下你完蛋了,因为没人会相信你了!” 表情极度扭曲,看上去像满脸鲜血的恶鬼的菲力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狞笑起来,他抓起地上尖锐的碎石说道:“哼,既然这次没有机会了我就等下次,只要我一直耐心等着,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你们肯定会走到绝路上!一条拼尽全力之后也得不到结果的绝路!”菲力皮嘶吼着诅咒两人的同时将碎石刺入脖颈。 从菲力皮脖颈上喷出的血溅在冷漠注视着他的德斯坦脸上,血很快漫过地板,倒映出闪动的烛光和不断蠕动的阴影——黑暗圣母来带走死去之人的灵魂了。 看着脸上还残留着疯狂与讥讽的菲力皮,德斯坦稍微有些无言地抹掉了脸上的血:“真是愚蠢的家伙,难道去死就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吗?还是说相信这东西能带来什么帮助吗?”说完她张开手,掌心里躺着的是之前菲力皮戴在胸前的胸针。 毕维斯为菲力皮合上眼睑,他看向德斯坦手中的诡异胸针,闭上眼睛扭过头叹了口气说道:“德斯坦,拜托你把这个胸针毁掉吧,!毕竟我们也不需要,交给别人可能又会带来别的麻烦。” 这个形态和气息都诡异无比的胸针,大概是菲力皮在某个房间找到的拥有特殊效果的魔具吧? 虽然这些魔具会给使用者带来帮助,也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他们的精神和灵魂,最终让人彻底陷入疯狂的深渊。 “嗯,正好我也觉得这个胸针让我不舒服!那我就不客气了!” 完全同意毕维斯建议的德斯坦用力攥紧拳头扭头跑远了,之后她兴冲冲地跑回来:“我把它丢进那个有怪物胃酸的房间了!” 真是行动迅速……毕维斯在心里默默嘀咕一句,他随手拿起从菲力皮那里得到的钥匙:“那就接着继续探索房间吧,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都还没打开过其他门,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好,我把这家伙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德斯坦点头答应的同时背起地上昏迷的塔隆,“这个家伙真没用,你这样软绵绵的拳头居然都能放倒他!” 气得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毕维斯跨过地上的尸体,他拿出日记追上德斯坦:“我明明力气很大的好吗!对了,新的一天我们可得定好计划才行,德斯坦你仔细听着!” “是是,我知道了。” 第89章 德斯坦的第四天 这就是死亡吗?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能有感觉呢?该死的,原来那个臭老头说的杀人太多之后,死了都不会被放过的事情是真的啊,可恶! 意识在黑暗中沉沉浮浮的德斯坦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薄薄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一样,无论她怎么都没办法把眼睛睁开。 德斯坦她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碰自己的脸颊,她立刻攥住那只手循着气息张嘴咬过去,但却只咬到一嘴的空气。 “呵呵,你以前明明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我接触的,今天居然那么主动的要和我亲近吗?不过这可不行呢,你这种臭虫怎么能随便触碰我!” “额啊!”被说话的那个人按住胸口的一瞬间,德斯坦久违的感觉到了“疼痛”。 那不仅仅是皮肉上的疼痛,而是要将骨髓与内脏搅碎,精神都被击垮的超乎寻常的极致的疼痛感,这让她忍不住张大嘴发出如野兽负伤般凄惨的嚎叫,不过也多亏了这种疼痛才让她睁开眼睛。 “又是你这个家伙……说了多少次了,我绝对不会依靠你的力量。” 德斯坦睁开眼睛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同厚重的蛛网般在整个黑色意识海洋里铺展出去的白色发丝,这些发丝的主人是一个长相美丽甚至是美艳得有些诡异的女人。 她额头上如红宝石的三对蛛眼和下半身漆黑巨大,有着暗金色与浅紫色虫纹的蜘蛛躯体都让人不得不心生恐惧和畏惧。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追寻力量,对你而言力量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 作为被人类畏惧的古神、黑暗精灵侍奉的蜘蛛女神,罗丝从来没有遇到过德斯坦这样有意思的人类,当时她破例对这只小虫子下了诅咒,好让自己随时能够找到她,或者给予她自己的力量。 这个地方有让自己讨厌的力量,但也能让自己能与这个候选者面对面交流。 “不是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话,那就根本没有意义。”德斯坦喘息好一阵之后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她流着冷汗费力地抬起头来,颤抖着站起来并抓住罗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蛛腿。 她缓缓地握紧手掌,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说道:“虽然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死老头很啰嗦,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 “只有依靠自己力量变强的人,最终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清晰的碎裂声响起,罗丝那表面和黄金一样闪动光泽的甲壳上因为德斯坦手指的碾压出现裂痕,同时出现裂痕的还有整个空间。 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的罗丝再次弯下腰,看向仰头瞪着自己的德斯坦,凑到她的耳边说道:“真是有趣的的小虫子,光是大言不惭的话可是救不了你的。只要你想的话,我随时可以把力量借给你……总有一天,你会屈服于我的。” “对了,作为对你的勇气的奖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在这座古堡里面最危险的那个家伙正等着你们呢……” “大姐头,大姐头你快醒醒啊,现在可不是睡懒觉的时间噜!万一被别人抢先的话,咱们的饭饭可又要变少了咧!” “吵死了,谁是你大姐头啊,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德斯坦好不容易才感觉到自己找回了身体控制权,但她还没来得及让精神放松一下就被一双手抓住手臂用力地摇晃起来。 这个声音巨大到让人觉得吵闹和烦躁的家伙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原本就感觉内心有股无名火的德斯坦当即起身掐住对方。 看见那两根插满各种尖锐的棍状物,如同两根扫把一样的头发时,德斯坦却忽然皱起眉头:“夏德拉,为什么你这个家伙会在这里?” 这个女孩发质粗糙的红褐色头发中夹杂着白丝,稍显婴儿肥的脸颊上像是小丑一样用颜料涂着桃心和环状的图案,眼角用炭笔涂着粗糙眼线。 她左边的眼睛为灰色,而右边为漂亮的金棕色,身材看上去十分瘦小,笑起来就露出四枚尖锐的虎牙。 女孩左右的耳垂上分别戴着三角形和方形的黄铜耳环,仔细看她被兜帽遮掩的脖颈的话,可以看见作为黑蛛网佣兵团成员的白骷髅斑纹衔尾蜥蜴。 她和德斯坦一样是黑蛛网佣兵团的成员,同时她还是“魔花螳螂”的杀手。 作为一个杀手,夏德拉的脑子有时不大好使,任务没成功几次反而招惹了不少不该招惹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妈妈“会那么喜欢她。 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德斯坦很少与对方来往。 现在德斯坦也挺后悔当时给这个混蛋面包,结果就是对方一直缠着她到现在。 “狗狗,德斯坦大姐头好像已经饿晕了!” “臭鹦鹉,你存了那么多吃的,怎么不拿出来分享一下!” “臭狗你居然敢打我的食物的主意,去死吧!” 夏德拉没有开口说话,她套在手上只有一只眼睛的鹦鹉,还有那只没有鼻子的狗的手偶嘴巴开合时却发出滑稽的声音。 夏德拉起身掀开罩在贴身无袖皮衣外侧的漆黑外袍,因为这个动作,各种外形怪异的器械从她外袍内侧掉出来。 德斯坦无语看着手忙脚乱的收捡东西的夏德拉,终于将脑子里混乱的信息整理完毕。 她现在是在第四天,第三天的时候她和夏德拉相遇了……不过她没有和毕维斯相遇的记忆。 “哈,原来是这个情况吗?混乱的时空中也有无数种可能性,所以才能在其中寻找漏洞。” 忽然间露出笑容的德斯坦把准备从灯笼裤内侧把剩下的面包拿出的夏德拉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用手偶对自己说:“怎么办?大姐头好像不太正常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从背后给她一棍?这样做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吧?好可怕好可怕……夏德拉不要被杀嘎。” “你这个混蛋才不正常呢!当初我就不该把自己吃剩的面包!” 德斯坦给夏德拉一脚后从地上站起来,她叉着腰看向面前不知延伸向哪里的走廊,将手伸进外套内侧摸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和十字架吊坠:“我就说我少了什么东西……这张破纸是干嘛的?” 德斯坦将羊皮纸展开看见上面的字迹收起笑容,她揪起捂着头蹲在地上碎碎念的夏德拉,向走廊深处走去:“走了!” “哎哎哎!我们去哪儿咕?” “找人。” 第90章 夏德拉 “夏德拉做梦都想和德斯坦大姐头一起行动,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啦!开心咕!神大人是真的存在的,祂听见夏德拉的愿望了,好开心!” “高兴的也只有你这家伙才对吧?吵死了!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对不起,夏德拉这就安静一点呱!” 当夏德拉用戴着手偶的双手捂住嘴巴的时候,德斯坦确实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实际上从头到尾跟在身边和她说话的也只有夏德拉一个人而已。 夏德拉·菲·比斯,原先是“魔花螳螂”那个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而且是最受被那些成员称为“妈妈”的神秘女人喜爱的孩子。 一般而言,杀手组织和佣兵团经常会因为利益冲突产生不和,但是德斯坦所在的佣兵团的首领和魔花螳螂的主人却是难得的挚友关系。 夏德拉其实生性莽撞,并且脑子好像也有点问题,不适合做杀手,再加上在完成委托时给同伴惹了不少祸,所以最后一次任务失败后,她被魔花螳螂的副手丢到德斯坦所在的黑蛛网佣兵团。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是例行的集会上,而是在一条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肮脏小巷,德斯坦给了因为太饿晕倒的夏德拉面包。 推开死皮赖脸黏上来的夏德拉之后,德斯坦像是感觉到后悔似的大喊一声:“我当时就不应该管你的……不就是一块面包吗!你有毛病吗?” 被德斯坦的吼声吓到的夏德拉下意识地向后跳开一步,之后她很震惊地睁大眼睛,歪头迷惑不解地说道:“对于德斯坦大姐头来说,的确那只是一块面包,对夏德拉来说噜,那是除了妈妈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夏德拉东西咕!” “德斯坦就是夏德拉的神呀!无论德斯坦要让夏德拉做什么事,夏德拉都不会拒绝的哟!” 看着面前张开手臂撒出大量糖果后咧嘴傻笑的夏德拉,德斯坦越发觉得心情烦躁,她像是放弃似的咧嘴笑出来:“所有事?包括去死吗?” 没想到德斯坦会说这种话,愣了一秒的夏德拉痛快地点了点头:“这个嘛,当然可以啦。不过夏德拉很强的,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噜,请不要客气的使唤我哦!” 头忽然的刺痛让德斯坦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扶住脑袋看向脚底的影子。 此刻正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蜘蛛从德斯坦身后的影子里面爬出来,顺着她的裤腿向上爬又悄无声息地化为烟气消散。 因为毕维斯那个混蛋的事情,裂缝又开始出现了…… 曾经有人把影子比作是连接异界的一扇门,通常情况下这扇门是关闭的,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轻易打开。 可如果这扇门的主人出于某些原因主动打开自己的门,那黑暗与未知就会从裂缝中趁虚而入。 蜘蛛女神的诅咒正在侵蚀德斯坦的身体,目前只是很轻微的侵蚀,却已经影响到她的精神状态,加剧了狂战症的症状,进入发病后期的她的皮肤已经变得像瓷器一样。 德斯坦能感觉到古堡中的某种力量加快诅咒对她身体的侵蚀,也许某一天她真的会因为冲动直接杀了所有挡路的人。 “我不需要的帮助,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安静一些然后滚远一点!” 最后警告夏德拉不要再继续跟着自己以后,德斯坦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反正只要能遇到人打探情报就没差,而且她主要的目的是找到红毛猴子说的那个人。 “哎,再等一下!夏德拉知道哪里有人!”夏德拉穿着鞋跟高低不一的尖头靴子,因此走路姿势显得有些滑稽和可笑。但这并不影响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德斯坦面前,张开斗篷挡住她的去路:“这边,不行咕!会有危险汪!臭狗狗是这么给我说的!” “那你带路,我跟着。” 夏德拉不会说谎,她的话几乎有百分百的可信度,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不适合当杀手。 不过就算她说的是谎话也无所谓,反正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把这个家伙打晕了然后绑起来。 眼睛因兴奋放光的夏德拉在展开手臂欢呼一声,摇晃着戴着手偶的双手开始蹦蹦跳跳的带路:“夏德拉在这里遇到好多人,有个好心的金发盲眼姐姐给夏德拉很多甜甜的糖果,夏德拉的病一下就好了!还有长着鳞片的大哥哥保护夏德拉吱吱!” 看样子人还不少……金发盲眼的女人,是那个药师吗? 德斯坦在静静听着夏德拉的絮叨整理情报的同时啃着指尖,她有些警觉地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这里也有那种恶心的怪物啊,妈的。” “德斯坦大姐头,这些小喽啰就不需要你来动手了噜!”感官也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的夏德拉说着从斗篷下抽出各种各样的工具,其中大多数都是尖锐的钩子和刺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的。 “嘿咻!”金属色的冷光闪动,这些危险的武器被夏德拉向上插入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扭曲三角形的肢体中。 恶臭的血从怪物的伤口中喷溅而出,怪物在发出嘶鸣的同时重重地砸在地上,向着一旁跳开的夏德拉再次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将其准确插入麻布缝隙中被蠕动触手包裹的肉质心脏。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一只能轻易解决正常成人男性的怪物就这样毫无反抗力的死去了。 夏德拉抽出一柄长柄锤一一敲碎它的关节,才放心地追上早就走远的德斯坦:“嘿嘿,夏德拉厉害吗?” “凑合,在这里到处都是这些家伙吗?”德斯坦眼睛都不斜地问道。 没有得到夸奖有些小失落,夏德拉还是努力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传达给了德斯坦:“有时候还会有把人变成冰雕的鬼魂和吸血的虫子,而且被虫子叮了的人会变成球‘嘣’的一声炸掉哦!” “哦……关我屁事!快点儿带路!” 管其他人是被怪物吃了,还是变成会爆炸的人肉气球都无所谓,只要能找的那个人没死就行了! 德斯坦在这样想着的同时瞥了一眼两边的墙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常能在墙上看见的肖像画逐渐失真,扭曲的人像狞笑一般露出染着血丝的牙齿。 “德……德斯坦大姐头,就是这里了!”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回应的夏德拉干脆凑到德斯坦的耳边大喊一声,随即她的脸被拳头打中了:“哎呀,好痛!呜呜,夏德拉流血了哎!” 瞥了一眼蹲在地上擦鼻血的夏德拉,德斯坦根本没有道歉的想法,她只是甩了甩手之后一脚踹开门:“喂,有没有个拿羽毛扇子的家伙?快给我滚出来!” 第91章 看不见的魔女 踹开门的一瞬间,德斯坦闻到了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房间里面没有人,只有还没有熄灭的壁炉和还散发热气的碗。 所有的人就像是在德斯坦进门的一瞬间消失了一般,就连气味都没有留下。 这里的人似乎没有足够的食物,于是他们把皮鞋都解剖了和盐一起煮成汤,甚至就连鞋底都没有浪费。 原本想找点东西吃的德斯坦有些嫌弃地丢掉捞汤勺子,她站起身看向门外脸上鼻血没擦干净的夏德拉:“喂,夏德拉,其他人呢?” “我之前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啊,夏德拉真的没有说谎呜呜!”害怕再挨打的夏德拉用手偶挡住脸,之后她操纵着左手的鹦鹉发出滑稽的辩解声。 “哈……算了,反正找到其他的人只是我的目的之一。”笑了几声之后,眼中忽然露出凶光的德斯坦迅速靠近夏德拉,一拳朝她的额头砸过去。 早有防备的夏德拉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开:“呜哇!大姐头你要干什么啊?” “你眼睛又不瞎,我想干什么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继续追击扽德斯坦根本没考虑留手,她的每一拳在墙上或地上都留下深坑,而只是慌忙躲避的夏德拉更加迷惑不解:“夏德拉做错了什么咩?大姐头为什么要打我?” “为什么?”夏德拉说话分神的一瞬间,单手撑地改变身体移动方向的德斯坦趁机抓住她的衣摆,来了一记狠厉的旋踢,随即她走过去踩住夏德拉的胸口,让她无法再继续逃走,“为了不让你妨碍我,每次和你一起就绝对没有好事!” 跟夏德拉做任务的人,十有八九会死得很惨,要么远离要不拒绝和她一起完成委托已经成了许多佣兵和杀手的共识。 有这个默认的共识并不是大家歧视夏德拉,而是因为这个家伙做事完全不考虑计划与后果,总是明目张胆的。 最重要的是夏德拉本人运气好的出奇,即使是被围堵也能找到狗洞逃出来,但是跟着她的其他人就惨了。 “跟着你一起去完成委托的人除了我之外,基本上都是死着被收尸队捡回来的。况且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我可不能让你这个不安定因素影响到我。” 就在德斯坦准备一脚把夏德拉踹进墙里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的风声,她立刻弯腰躲开攻击,回身掐住背后袭击的人的脖颈——柔软的皮肤让她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叮哐!”由橡木打造而成,末端逐渐过渡为银灰色的深灰色盲杖因为主人再无力抓握而掉落在地上,同时呈现肉瘤状的杖头一枚翡翠忽然出现裂痕。 首先映入德斯坦眼中的是发梢呈现波浪卷的麦穗金色短发,这头短发的主人似乎为了让自己的发型与其他人产生差别,特意将脸颊两侧的头发留长垂至胸口。 向两边分开并且略微拱起的额发下面是戴着雕刻着茉莉花枝,镶嵌着菱形绿柱石的银色额饰。 这位女性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概是“神秘”,雪白的肌肤加上和精灵一般美丽的容颜,以及被黑色蕾丝巾遮挡的双目与细长的眉毛,隐约露出锁骨和胸口的衣裙洁白。 换做是一般人早该对其产生好感了,但是德斯坦没有。 “你这家伙,有很恶心的味道……”德斯坦手掌稍用力的同时凑近女人,仔细嗅闻她身上的味道。她闻到和爱丽安娜身上类似的味道,还有草药的苦香。 “德斯坦·沃尔夫小姐,能麻烦您放开我吗?我想为夏德拉小姐做个诊断。” 卡丽丝玛·瑞可,作为一名有纯正目之一族魔女血统的药师,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人。 早先就听说过这个小恶棍的名号,可亲眼见到对方的时候,她还是发现传言和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就比如说这个孩子就快死了。 德斯坦身上各种诅咒交缠着,不需要任何人动手她就已经在走向死亡的路上。 德斯坦确实有点讨厌魔女,不过对方也没和自己有多大的仇恨。她想了想后松开手退开一步,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房间中多出来了许多的人。 那些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充满警惕地看着德斯坦,甚至还有人拿着武器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在他们似乎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人敢直接上前招惹她。 “卡丽丝玛姐姐,夏德拉好痛哦……呜呜!大姐头好过分,居然这么对夏德拉咕!” “好了好了,夏德拉不哭,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卡丽丝玛将可怜兮兮的夏德拉抱在怀里,右手握紧脖子上作为挂饰的猫眼石银戒。 温和的白光从那颗猫眼石中散发出来笼罩不停抽搭的夏德拉,过了一会后,夏德拉就再次精神起来。 站在一旁抱臂看着的德斯坦嘴角扯住一丝冷笑,之后她故意用指尖剔剔牙齿说道:“哇哦,你可真有钱!雕刻有治愈符文,还能存储魔力的戒指,没点钱可买不下来。” “如果能救人,稍微花一些钱也没有关系。”卡丽丝玛笑着拍了拍夏德拉的头,给了她一块糖果。 安抚好夏德拉以后,卡丽丝玛抬头看向德斯坦微笑着说道歉:“你可能很好奇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德斯坦有些烦躁地皱眉,她不太喜欢这种说话总是不说清楚的人。 “这个房间会将危险与待在里面的人隔离开,这也是刚开始为什么带着杀气进来的你看不见我们的原因。”卡丽丝玛一边为德斯坦说明,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盲杖,“有人主动接触从外面进来的人,房间叠加空间的状态就会解除。我实在无法忍受你对夏德拉做的事情,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大家暴露在危险当中的。” “关我什么事情?我跟那个家伙本来就有仇,她主动来找我简直就是找死。”德斯坦无所谓地说道。 “无论怎么样,现在可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卡丽丝玛说着站起来向德斯坦伸出手,“其实我知道你会来,德斯坦·沃尔夫小姐。能请你和我聊一聊吗?” 第92章 诊断 “德斯坦小姐,请问你的诅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发作?最开始有什么感觉?有没有频繁地做噩梦或者产生幻听耳鸣之类的状况?” 卡丽丝玛认真用手在德斯坦皮肤开裂的手臂上摸索一阵,拿出一些膏状的药物交给对方:“这个药膏对缓解你的狂战症没有什么作用,但能修复你的破损皮肤。当然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一些静气凝神的药……” “我赶时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完。”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精巧的药瓶,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卡丽丝玛:“你只是要帮我看病对吧?有事就快说!” “你快死了,德斯坦小姐。” 卡丽丝玛似乎斟酌很久以后才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她摘下遮住眼睛的丝巾,睁开没有聚焦的灰蓝色双目看向德斯坦:“我是说,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生命会提前透支,走向死亡。” “好久不见,卡丽丝玛小姐。没想到在我老到掉牙之前,还能再见上你一面。” 敏锐察觉到来者的气息,因此坐在木屋边石头上的老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女人露出欣喜的笑容,同时他举起酒壶邀请对方与自己一起喝酒。 “卡尔德隆,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老了好多。啊,酒就算了,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卡丽丝玛微微屈膝行礼之后继续说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居然让那孩子传信给我……难不成你生了什么重病?” 听到卡丽丝玛充满担忧的话,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的卡尔德隆顺手抹去嘴角的残酒,之后他叹了口气看向远处隐约的小路,“是为了我的弟子,你知道的那个。” 卡丽丝玛下意识地顺着卡尔德隆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边没有人。 “她现在在外面历练,不在我身边。” “啊,原来是这样!”明白对方用意的时候,卡丽丝玛的眉头忽然皱起来:“其实偶尔能听见一些风声,关于那孩子的%我知道她本性并不坏。既然是你的请求,我自然会帮助你。不过我也希望你珍惜自己。” “老头子我身子硬朗的很,倒是你多吃一点啊,看起来还是那么瘦,估计一阵大风都能把你吹走了!” “我可是有在增重的……” “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人最后都会死掉的不是吗?” 听到卡丽丝玛的话后短暂陷入了沉默的德斯坦下意识抓了抓头发,她颇为不自在地偏头看向旁边:“这件事我自己知道,毕竟没有人像我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已经决定就这样生活下去,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当个平凡的人。” “当初我在得知卡尔德隆过世的消息之后我就立刻来找你了,没想到居然每次都晚了一步。最后我去教会……” “什么教会?我根本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听到教会这个词的时候,德斯坦立刻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她捏碎座椅的扶手制止卡丽丝玛继续把话说下去:“够了,你这些屁话我也不想听。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你们就好好的继续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吧!” 虽然看不见,但是卡丽丝玛敏锐地闻到带着甜腥和腐烂的味道,察觉到什么的她起身准确地抓住对方身后的兜帽:“不对,我拜托使魔调查过周围,你绝对在教会生活过一段时间。” “哎呀,真是,都说了没兴趣听你说话了,你怎么还这么执着呢?”德斯坦回身的同时甩开卡丽丝玛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随即她带着笑意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 尖锐的指尖刺入卡丽丝玛脖颈脆弱的皮肤,血顺着伤口涌出,然后染红洁白的衣料。 “卡丽丝玛姐姐!德斯坦大姐头,你打我好不好,不要欺负姐姐,她人很好的!” 意识到德斯坦动杀心的夏德拉第一个冲上来制止对方的暴行,然后被对方威慑的眼神吓得退缩半步。 其他人根本不敢上前制止,只能在原地徒劳地叫喊,让德斯坦放开卡丽丝玛。 “咳……你是什么人?”根本无力反抗的卡丽丝玛只能在努力吸气的同时开口,“这股味道,明明是古神虫殖的眷属……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她会得到她想要的,而我会得到我想要的。”德斯坦,不,应该说是借助德斯坦身体与卡丽丝玛进行对话的人竖起手指做一个噤声的动作,“管好您自己吧,不然的话,您会惹祸上身的。” 控制德斯坦身体的阿奇帕德有些失望地发现,被自己掐住脖颈的卡丽丝玛根本毫无恐惧,他失望地松开手转身离开:“作为药师的你还有点用处,所以我就不杀你了。作为放过你的条件,你可不能跟别人乱说,知道吗?” “我不会允许你对德斯坦下手的,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呵呵呵,放弃魔女力量的你还想帮助她?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要是死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卡丽丝玛姐姐,你没事吧?啊,你流血了咕,夏德拉来帮你治疗!” 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的卡丽丝玛按住凑过来的夏德拉的肩膀,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咳咳咳……夏德拉,我很抱歉,我得拜托你盯着德斯坦了。你觉得不行的话放弃也没有关系,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嗯,夏德拉知道噜!我会认真盯着大姐头不让她乱来的!”眼泪汪汪的夏德拉拼命点头,她起身在房间中其他人担忧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夏德拉关上门后,其他在旁边焦急又无法派上用场的人们才聚拢到卡丽丝玛身边关切道:“卡丽丝玛小姐,您还好吗?” “哎呀,她的脖子流血了,快把止血的药拿来!” “那家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居然有勒痕……卡丽丝玛小姐,请您不要再和那种家伙接触了,实在太危险了!” 听着面前关心自己的这些人的声音,卡丽丝玛稍微恍惚了一下后露出笑容:“没事,起码现在我还不会离开。改变的时刻已经到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 第93章 新庆节的夜晚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奥赫洛夫圣教国的圣典中提及过,创世神与其伴侣花了整整十三日创造最初的十种族,赋予每个种族不同的天赋与能力和平等行走在世上的权利。 现今人类凭借着创世神赋予的智慧与强大的学习能力,最终成为了土地上最强大的种族。 为了纪念人类战胜其他种族,摆脱低贱的附庸处境,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最初的人类国王将这一日命名为新庆节,以纪念人类最终得到自由与广阔的土地。 当新庆节到来的时候,夜空的星辰会比往日更加明亮璀璨,就像女神最耀眼美丽的裙带垂落。同时,世界的钟声会传遍整个大陆,被每一个正在前行的旅者听到。 每当雄厚沉重的钟声响起时,无论是多焦急的行人都会停下脚步,带着虔诚在钟声中眺望头顶令人叹为观止的星河——这是一种古老的习俗,也是一种习惯。 人们都相信,新的一年从星空能得到启示和幸运。 身着朴素白袍的民众们正手捧着燃烧的红烛,聚集在每个城镇内的教堂外。 似乎是因为庆贺新庆节的庆典将近,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与期待——熬过漫长的一年之后,现在大家终于要得到休息与犒劳了。 早就穿戴好庆典用的滚金边的赤红长袍的敲钟人静静地站在表面刷上银漆,系上漂亮绸带的铜钟旁,等待着敲钟的信号,下方的平民看见他们的时候都会兴奋地挥手和微笑。 这些敲钟人都是从教会的普通信徒中以抽签的形式选出的幸运儿。 教会之所以会选择身为平民的信徒来敲钟,是因为教会希望借他们的手,将教会的福音和苦难圣女的祝福通过钟声传递给国内所有信仰教会的人。 最重要的不是祝福,而是敲钟人在敲钟后丢出的金币。 据教会所说,得到施加过祝福的金币的人就能得到进入在庆典上与教皇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可是普通人和离神最近的那个人接触的唯一机会! 不断起落的人潮后的小巷中,几个皮肤颜色明显呈现出与旁人不同的黑色或者褐色,嘴唇也相对偏厚的域外之民正冷眼看着面前热闹的景象,他们的脖颈上阻碍认知的宝石挂坠正在夜色中闪着微微的光芒。 无法某人擅自离队的怒气,其中一个人忽然抱怨道:“努努阿泽大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她再不出现的话,我们只能先行完成族长的命令了。” “不用担心,就算没有她,我们的实力也足够完成命令……为了部族,我们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各自散开,拿到的金币越多越好。”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安……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吧?”个子最矮小的那个瑟缩了一下后提议道。 “你坚持要等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到时候没有奖赏的话,你可不能怪我们!” 其中一个人胆怯退缩的话语引起其他几个人的不屑,他们讥讽了这个胆小的同伴后散开各自融入人群,只留下这个人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完全不受新庆节气氛影响的教会总部,仅仅有几个隶属于教会的士兵在教会外巡逻,其他的人不是在该在的位置上工作,就是早就回到各自家人的身边。 百花卉的彩色拼花玻璃窗后,换上新定制的粉色礼裙的艾比盖尔无聊地舔着从酒窖偷来的葡萄酒。 她脸颊泛红地看着靠墙闭目养神的纳撒尼尔:“纳撒尼尔,说好的金币呢……好歹我也是你的同伴吧?你都给你下属发了金币呢!” “给你金币……你已经不需要钱了吧?”纳撒尼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他从长袍下拿出一个表面覆盖冰霜的木盒:“你喜欢的那家的蛋糕……你喜欢草莓对吗?新庆节快乐,艾比盖尔。” 震惊几秒后,艾比盖尔才把那个木盒双手接过来,用手轻掩嘴唇故作惊讶地说道:“我的神啊,居然是蛋糕……这个面瘫死板的男人居然!你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早已习惯艾比盖尔的阴阳怪气,没有多大反应的纳撒尼尔垂眼合上手中的圣典:“别乱猜,尽快把蛋糕吃完。吃完之后我们去找玛蕊娅,今天毕竟是节日,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好好,队长您也辛苦了!” 位于域外与教国交界处的红岩村此刻正被裹着碎石与沙砾的狂风所侵袭,除了那些常年被风沙侵袭的红石建筑外,只能看见随风飘远的风滚草和在稍微背风的建筑后交易的两个人影。 “地图我确实收到了,这个是给你的报酬。”全身被斗篷笼罩的高挑女性确认地图的真伪之后,立刻就把它收进用魔法加固过的木盒中。 “没想到居然接头人是你,我还以为会和上次一样让牛驼直接把报酬送过来。那就永别了,浑身是虫臭味的人类女人!”头上长着一对挺立的浅灰色犬耳,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确认金币数量没问题后扭头离开,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赤色的砂风中。 “那个该死的混蛋,谁身上有虫臭了!你身上才臭呢,你这个几天不洗澡的混蛋!” 女人气急败坏地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竖一个中指,她跨上身后的蛇鸟,扯动缰绳让蛇鸟掉头的同时自语道:“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庆典吧?还有,也不知道梅西尔那家伙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被我吓一跳吧?” “过去的一年中,各位依旧为剧院做出巨大的贡献,作为剧场主人兼你们的契约者,我在这里向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今天是新庆节,你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酒和食物!那么……” “干杯!” 剧场的待客大厅内,终于得到休息机会的恶魔与魔之子们,以及暂留在剧场里的客人们在浮士德的话音落下的后举起各自的酒杯。 水晶雕琢而成的花朵形酒杯中早就注满葡萄酒或者果汁,无论是清爽的果汁,还是深红的葡萄酒都散发着一股微酸的香甜味。 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早就等候在外的特斯特拉厨房的侍从们端着餐盘推门而入。 一道道精致甚至奇异的料理被他们端上餐桌,各种食物的香味逐渐填入在场每个人的鼻腔。 当然,最迫不及待的还是那些年纪尚小的魔之子,他们还没等浮士德发出开席的信号,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喜欢吃的东西。 蜜莉恩一口气将酒桶杯里的麦芽酒一饮而尽,她毫不客气地从那只巨大的烤鸡上撕下一只外皮烤得焦脆的鸡腿塞进嘴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海藻蛇的尾巴做的沙拉,还有曼德拉草做的炸物,生鱼片应该是南岛那边擅长的做法吧?真有意思啊,咱喜欢这个味道!还有多谢浮士德啦,还特地给咱买了麦芽酒!” “不客气,你这个酒鬼。”浮士德端着酒杯看着面前说说笑笑的众人,她遥遥朝着蜜莉恩举起酒杯说道,“既然你吃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就没空跟我碰杯了?” “吼吼吼……这点时间咱还是空的出来的!来吧,你这个狡猾的母狐狸,辛苦了!” 蜜莉恩听到浮士德的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即她咧嘴苦笑的同时举起木桶杯:“祝你的剧场越来越好,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样。” “呵呵……那我就祝你早日得到安宁好了,蜜莉恩。” 第一次在大陆参加大型聚会的刹非常兴奋地左右四顾,他用叉子叉起一个眼树果塞进身边似乎有些没有胃口的纪子嘴里:“纪子,你看这个果实好像眼球……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来尝尝!” “额,你别拿过来,我不想吃这个……等等,味道居然意外还不错?不对,不要给我吃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这个蠢货!” 又默默看了一眼身边闹腾的刹和惊讶捂嘴咀嚼嘴里的食物的纪子,他插起一块嫩煎鳕鱼放入嘴中:“好吃,此处厨师的厨艺真厉害。” 本着不吃白不吃,要吃多吃一点的原则得罗里几乎是挑着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料理享用,从塔塔瓜汁、酒酿眼树果到海藻蛇生菜奶酪沙拉,再从清蒸石雕蟹、爆炒翠竹鼠肉到醋渍生切珍珠鱼和海星参…… 这些料理要在那个贵得要死厨房享用的话,恐怕要提前半年预定才行,身份普通的人根本就预定不到! “真是太奢侈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美味还是嫉妒,反正将嘴巴塞得满满的罗里落下泪来。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碗举起来:“等等,那碗野菌山鸡汤让我也喝一口,我还没尝过味道呢!” 享用美食的罗曼夫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情,不过估计有些人应该不高兴。” 坐在玛丽身边等着玛丽给自己夹菜的克里默抬头问:“什么高兴的事情?你的情妇中有人怀孕了吗?” “啧,我都是恶魔了,当然不会和人类女性生孩子……我可不希望世界上多几个埋怨我的魔之子,那太麻烦了!” 罗曼夫用充满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故意说这话的克里默,他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割餐盘里的牛排:“我想起某个喜欢音乐的自大狂还在庄园里陪着我们的大小姐冒险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美食……我想他们在吃烤老鼠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哎呀,好疼!” 马戈德里什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罗曼夫的后脑,之后他抬头有些忧虑地看向某个方向并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小姐。” 第94章 旅途中注定会有分别 坐在走廊上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挪动身体,好让自己离正在用篝火烤面包的鲁巴斯更近一些。 他拢了拢身上的礼服外套,满怀歉意的小声说道:“说起来今天是新庆节呢,鲁巴斯。对不起,我没有金币给你。不是我的话,你应该也在剧场聚餐才对,而不是在这里陪我一起吃已经发霉的面包。” “您在说什么呢?能和您一起度过这一天,对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对了,您还觉得冷的话就到我的怀里来吧,再怎么样也比这样坐着暖和一些。”鲁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展开手臂,摆出一副“反正也没有人在看,你可以随意一些”的姿态。 “嗯……恶魔是没有体温的,到你的怀里怕是会有反效果吧?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来吃面包和风干的牛肉吧!” 克莱因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后拿起所剩不多的牛肉干,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必把我当成你孩子看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合作,不会过多的受到感情的影响。” “我对你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我也没有把你当成我孩子的替代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活得更轻松一些。”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有深意的鲁巴斯微笑的同时,将更多的木柴丢入篝火中。 坐了一会后,鲁巴斯伸出手创造出一把既有琴键又有琴弦的竖琴,将它搭在手臂上说道:“既然是新庆节,我就来弹奏一首稍微欢快一点的曲子吧!” 悠扬的音乐从鲁巴斯手下的尼古赫帕琴中流淌而出,在如同庆典上万人欢呼雀跃起舞的欢快热闹的音乐中,还夹杂有单音弦所发的嗡嗡声。 这嗡嗡声和整个乐曲显得十分搭调,甚至突显乐曲那种时间沉淀的感觉,却又在古老中涌现新的活力。 弹奏的同时,鲁巴斯将一柄精巧的竖笛交给坐在旁边认真倾听的克莱因:“来吧,少爷,为我伴个奏,和着这个音乐。” “好,我努力试试。”克莱因盯着竖笛看了一会后露出笑容,“如果破坏了你的乐感,你可不能怪我啊!” 正躺在地上让努努阿泽给捶大腿的德斯坦忽然睁开眼睛问道:“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音乐声?” “嗯,的确。” 正在煮汤的毕维斯也停下动作回头,他像被音乐感染了一般笑起来:“是很悦耳的音乐呢,就像是身在热闹的庆典上,有一种很怀念和熟悉的感觉。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么好听的音乐,真是幸运。” 同样听到音乐声的努努阿泽有些激动地仰起头,她捧着脸有些激动地说道:“是我没有听过的音乐,很好听啊!我喜欢!额……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大事不妙了?糟了!” 对音乐反应不大的德斯坦起身蹭到锅旁,伸出手去挑里面的蛇肉吃:“努努阿泽,虽然我不想嘲笑你,但你忘记本来目的的话,那你的同伴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只有你一个人估计会更惨。” 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的悲惨结局,努努阿泽的脸色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她抓狂地拉扯头发大叫起来:“你说的对!这下完蛋了,族长肯定会杀了我的!额啊啊——不要啊,我还不想被吊死!” “努努阿泽小姐,只要解释清楚你应该不会那么惨吧?等等,你冷静一点,自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偷喝热汤的德斯坦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打算磨刀自杀的努努阿泽,她放下勺子走过去将藏在手心的金币递过去:“喏,这个给你。你也有,好好拿着,弄丢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这个是?”努努阿泽接过那枚金币疑惑地问道。 “幸运金币?德斯坦居然知道这种东西,真是可怕!不会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吧?”毕维斯看向德斯坦手中的金币,他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 本就对这件事嗤之以鼻的德斯坦注意到毕维斯怪异的表情后,她立刻龇牙咧嘴地捏住对方的脑袋用力捏:“毕维斯,你不想要就还给我好了,反正你的狗屎运一向很好,而且我才不屑于从弱小的残渣那里抢东西!” “这也太过分了!疼疼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就是很惊讶而已,还是谢谢你的金币了,德斯坦。” 毕竟是第一次从不太熟悉的人那里得到金币,自己再怎么样也会珍惜它的。毕维斯这样想着的同时将金币攥在手心。 努努阿泽像捧着宝物一样捧着德斯坦送给她的金币,她像是得到勇气似的转过身看向两人:“两位,我有话想说,请问现在可以吗?” “你说。” “说呗,听着呢。” 看着默契开口答应的两个人,本担心自己说这些会不会太突兀的努努阿泽没忍住笑出声。 之后她重新恢复严肃的表情,郑重地向他们鞠躬:“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接下来的路该我自己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给我们的食物,这个魔法道具给你,它可以鉴定食物和水是否有问题。” 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面对分离的毕维斯倒是没有感觉到多意外,他毫不犹豫地将珍贵的魔术道具“鉴定器”拿出一个交给努努阿泽,还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顶:“我们一定会把所有人都救出去的,你就等着吧。” “好,说不定我也会追上你们,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努努阿泽笑着捶了捶毕维斯的肩膀,她又去拥抱了一下无所谓看着的德斯坦:“你身上有股野兽的臭味,但还不算讨厌。” “你这家伙,都说过不要随便碰我了!”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德斯坦还是没有把努努阿泽直接推开。 等对方率先松手后她才退开半步:“你不是嫌我臭吗?为什么还要抱我?” 得到满足的努努阿泽笑着背起行囊,她转过身面向另一条完全未知的走廊:“大概是因为我感激你吧?你嘴上抱怨好麻烦,却总是在帮我,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在你的身上看见很深的黑暗和绝望,希望你不会被你自身面对的黑暗吞噬,蛇神会给予你庇佑的。” “哈……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话。” 目送努努阿泽离开的德斯坦转过头,对表情有些沉重的毕维斯努努嘴:“收拾收拾,我们也该走了,那把钥匙给我的感觉好像就在附近的样子,赶紧去看看吧!” “好,走吧。”毕维斯反应过来后笑着点了点头,他收拾地上用过的炊具和碗。 接下来估计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多余的工具还是暂且收起来。 随着疲惫感涌上心头的是毕维斯对家人的思念,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难道已经…… 不能为这种事情就意志消沉,说不定努努阿泽很快也能离开这一天。希望她能运气好一点,早点进入新的一天,说不定会遇到更可靠的人。 “我现在得整理我得到的情报……德斯坦你走慢点。” “啰嗦!你慢慢跟在后面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走慢一点!” “一边走路,一边写下来的东西很难辨认嘛,万一被看错可就是坑了自己不是吗?”毕维斯苦笑的同时在日记新的一页上落笔,他要把所见所闻以“大哥”的语气记录下来。 只有这样,这本日记的内容才不会被这里的某个存在怀疑,把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线索传递出去。 随着深入了解这座古堡内的各个房间,毕维斯逐渐发现这里运行着一些规则。 就好像有人为了保证能管理这里的一切,刻意制定类似于规则的约定。 第一,进入古堡开始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就算是变成怪物的一员也属于活着的范畴。 第二,不需要每一个人打开所有的门,只需要有人在通过考验后打开所有的门,就算游戏结束。 第三,古堡内的时间与空间是混乱的,当满足条件的人死去之后,就会进入排除当天与第一天的任意一天,这条规则对刚进入庄园的人无效。 第四,罪人的集会只邀请有罪的人,如果讲故事的人得到任意一个人的宽恕,就可以得到奖励。 第五,打开最后一扇门之前需要满足特定的条件,而这些条件都在一些隐藏的房间里,有些是人类无法做到的。 第六,每一天打开的门没有上限,但不打开门就无法离开这一天,只能回溯到这一天开始的时候。 第七,每个人只有在依次完整经历一天之后才算通关,否则就算是这一天的最后一秒内死亡,也算未完成当日的游戏。 第八,在正式相遇之前,随后进入的人不会见到已经通关这一天的人。 这些规则看似漏洞百出,可又完全找不到什么突破口。 所有的人都被困在无限循环的时间与空间中,就像是某个存在用来消遣和利用的玩具一样…… 毕维斯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感觉背后冷汗直流,他忽然注意到德斯坦不知时候已经走到前方走廊的尽头,他连忙收起日记追上去:“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第95章 戴面具的男人 也许是达到通过考验的条件,毕维斯踩着回荡在走廊里的钟声,打开那扇被漆红的木门时,他注意到门后居然是装修典雅的书房。 戴着银制乌鸦面具,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看上去修长而苍白的男人坐在厚实沉重的书桌后,他身后是整齐排列着书籍的实木书架。 书架上放着很多书,细看却无法理解那些书名。 毕维斯和德斯坦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这个一直在翻书的男人头都不抬,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这两人,或者说是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德斯坦和毕维斯相互对视一眼后决定不打扰这个人看书,他们尽量无声地走到另外一扇门边打开门——果然这扇门后就是新的走廊。 “你们是顺利度过了第一天对吧?恭喜你们。”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忽然合上手中的书,他抬起头来微笑道:“我是夜鸦,是之前顺利来到第二天的人。我已经不想前进了,所以我选择在中间地带等待那些有希望的人的到来。” “你是想打击我们吗?还是想找茬?”德斯坦回头看向这个男人,她龇牙冲对方露出不太友好的表情。 “不……相反,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离开这一天,继续向前。”说话的同时,男人面具镂空处露出的紫色眼眸闪动一下。 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将一把钥匙放在桌面上:“这是奖励。对了,你们替我向爱丽安娜问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毕维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他冲到桌前追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那位?” “我们算是战友关系吧?好了,你们该走了,希望你们能打破这个悲剧的循环拯救我们。”夜鸦没等毕维斯再问些什么就抬手打了个响指。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退出房间,眼睁睁地看着门自行关上并锁死。 “看样子这个房间似乎只是一个过渡而已,刚刚那个家伙还不是人类。” 德斯坦说话的同时甩甩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回头看向身后的走廊:“这里死掉的人还真不少,到处都是骸骨……” 正如德斯坦所说,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类或者近似人类的骸骨,由于没有人有时间和心情来收捡,它们只能躺在地上被经过的人踢散践踏,甚至碾碎后被灰尘覆盖。 披着灰白斗篷的游魂在走廊中游荡,它们不会主动袭击别人,也还是会带来引发疾病的死气。 为了以防万一,毕维斯将预防生病的药水喝了下去:“这应该是最后一瓶了……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别人遗留下来的药或者替代品。” 警惕环顾周围的德斯坦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指着走廊的另一边:“那边有人……还有血的味道,有人死了。” “德斯坦,你在外面……有什么朋友吗?” “没有。我讨厌和别人搞好关系这种事情。万一和别人太亲近了,那个人就可能成为我的弱点。”德斯坦一边回答毕维斯的问题,一边将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翻了个身。 尸体入手还能感觉到还有热度,德斯坦注意到这个可怜蛋被暴力剖开的胸口。 德斯坦撕开尸体的衣服之后注意到,尸体上的伤口皮肉连同碎骨都是从内向外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尸体内钻出来一样。 “噫,你在干什么?”旁边为另外一个死者祈祷的毕维斯发现德斯坦居然将手伸入尸体体内,他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不会连尸体也不放过吧?现在我们还有食物可以吃呢!” “我觉得你不需要说话的能力,我来帮你解决烦恼吧……” “啊,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你把手给我拿远一点!” “切,我只是想看看尸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已,没有侮辱死者的意思!”德斯坦在身上蹭了蹭满是血的手,之后她对着不远处的几具尸体努努嘴,“估计都一样内脏没有了,血里有奇怪的味道。这里好像有一个很危险的家伙在,但我感觉不到它在哪儿。” 脊背忽然发寒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他深深地吸气再吐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找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幸存者。” “好。” 虽说是寻找幸存者,在这之前德斯坦本着不能白来的惯性思维将尸体的衣服全部翻了个遍,她像野兽一样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好像在这里待的越久,人就变得越少了。” “我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经历一次死亡以后,我发现这个古堡里面似乎有多个平行存在的空间。时间相近但分毫之差都会导致每个空间出现不同的情况,也可能存在我们并不相识的空间。” “平行空间?就是指并列存在的房间一样的东西吗?”德斯坦忽然意识到已经找到钥匙对应的门,她干脆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每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不是用蛮力就可以打破的。”毕维斯笑笑以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即将打开的门上。 “我们选择的道路就是我们必将面对的,无法被他人干涉,我们自身也无法逃避。” “好啦。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大道理了,老子早就听烦了!还不如看看这个房间里面有什么。哦,是收藏馆呢!” 打开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足以倒映人影的青黑色大理石地面。 不断延伸的骨白色墙壁上,对称悬挂着缀有金色流苏的银灰色天鹅绒,还挂着各种各样奇诡的绘画,甚至有人直接在墙壁上雕刻出突出壁表的浮雕。 头顶扭曲地描绘各种腐烂肉块和怪物形态的天顶画,以及由不同生物的骸骨垒砌产生的交叉拱顶无形之间给毕维斯带来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他根本不敢抬头与那些空洞的黑色眼眶对视。 德斯坦对于各种各样奇怪,甚至能冲击人精神意志的异常早已习惯。 她轻松地在空旷的画廊里面随意溜达,看着墙面上关于某种生物脏器的浮雕艺术,还感叹了一句:“哇,这个好逼真。毕维斯,怎么样,要探索一下吗?” “我觉得可以,反正我们已经打开一个房间了。”深呼吸调整好状态以后,毕维斯也看向那些色彩以红黑卉上色为主的画作,血腥暴力到充满不可名状感的画面内容着实让他生理不适。 “我想吐……” “哎,吐吧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德斯坦幸灾乐祸地拍拍蹲在角落大口呕吐起来的毕维斯,之后她感觉到鼻子有些痒,随手抹了抹鼻子:“这里明明看着没有灰,怎么我的鼻子痒起来了?” 看着地上吐出的血水,背后渐渐滑下冷汗的毕维斯强忍恐惧擦去嘴角的血迹:“德斯坦,这里不对劲,我们得赶紧出去!” “走吧。”同样察觉到不妙的德斯坦在衣服上胡乱擦干净手背上的鼻血,她一把拽起毕维斯,“坚持住,出去我再给你检查情况!该死,这里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让人安心的地方吗?” “哈哈……这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制造绝望才存在的。” 毕维斯露出虚弱笑容的同时回头,他发现身后的画廊依旧像墓地一般死寂,可现在这份死寂不会再给他任何好感了。 “该死,面对这样的地方,我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第96章 幸存者 离开诡异的收藏馆后,毕维斯瞬间感觉笼罩全身的压力消减,腹部的疼痛让他又忍不住跪地呕吐起来:“呕……我感觉我的内脏都融化了!德斯坦你还好吗?” “不太好!不,是非常不好!”德斯坦试图通过猛搓鼻子让它恢复正常,但是却沾了满手的血。 她只能在咬牙的同时,一脚把地上的骸骨踹进门里:“该死,我的鼻子闻不到味道了!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这又是什么新花招吗?” “不太可能是什么花招,毕竟我们没有看见其他人在这里不是吗?说不定只是房间里面存在某种诅咒,要是能有动物来做实验就好了……”毕维斯摸着下巴思考道。 “刚刚的尸体你觉得它正常吗?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那些人。”德斯坦一边叉着腰有些不太客气地说着,一边微动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忽然朝着毕维斯的身后冲过去,并扑倒了什么东西:“抓到你了!” 满头问号的毕维斯为了防止意外便回过头去查看情况,没想到德斯坦居然扑倒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龄看上去不大,皮肤晒得黝黑的棕发男孩。 最主要的是那个男孩被扑倒以后,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德斯坦,你在干什么!” “是他自己偷偷跟着我们,跟我没有关系好不好!”被这个小鬼的尖叫声吵得脑袋疼的德斯坦立刻松手躲远了——她最讨厌这个年龄段的小鬼了,又吵又烦,指不定就是个大麻烦! 看着这个穿着边缘破碎的银灰色斗篷,深棕色眼瞳中满是惊慌、恐惧与警惕的男孩儿,毕维斯苦恼地抓了抓脑袋,他弯腰向对方伸出手:“不好意思啊,德斯坦她就是有点粗暴,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我没事。”男孩看了一眼毕维斯的手后自己站起来,“我叫萨库若·罗伊,认识你们很高兴!天哪,我总算看见活生生的人类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看样子是经历了些什么的孩子……也许能得到什么情报。 就在毕维斯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萨库若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把捞起身后的兜帽,然后他转过身走向走廊的另外一边:“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等过一会再问吧,先跟我来。” 默不作声跟上两人的德斯坦忽然向身后看了一眼,之后她扭过头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走:“给我住嘴,混蛋。有什么事情我会解决好的!” “沙沙……”像是在嘲笑德斯坦一般,她身后因火光映在墙上的影子悉索作响,细小的黑色蜘蛛从影子里爬出,又以灰烬的形式消散。 “我是跟着师傅一起进来的,前段时间我们还努力在这个鬼地方求生,没想到会遇到那些家伙。最后时刻师傅让我藏起来,他去把那些怪物引开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萨库若一边说着自己的经历,一边挪开摆在走廊上作为装饰的甲胄。 “这里是我师傅发现的,我大多数时间都会躲在这里,你们应该是在我之后第一批进去的人。” 萨库诺挪开不算沉重的甲胄后,毕维斯和德斯坦才注意到原来地上有一扇木门——也许这个是早先就修建出来的避难所也说不定。 这种临时避难所不应该修在天顶上,为什么要修在这种地方?虽然心里有很多疑点,既然这个男孩都进去住过,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正当毕维斯准备顺着梯子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德斯坦似乎一直都在盯着某处发呆,出于关心他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我没事,你先下去就是了。” 回过神来的德斯坦在咧嘴笑的同时摆手,她转身向着没走过的方向晃悠悠地走过去:“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怪物之类的,你们讨论了什么记得和我说!” 看着从头顶慢慢下来的毕维斯,萨库诺居然意外的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仰头望望之后挪开堆在地上的杂物,示意毕维斯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 “这里最开始是空的,是我和师傅一点点的把找到的书和一些能用的工具搬到这里来的。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拿走,反正我也用不上。”萨库若一边耐心解释着,一边递上来有些破旧的水囊。 “谢谢,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毕维斯接过水囊后打开,随即他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水囊里面居然是酒。 萨库诺将斗篷叠好以后放在膝盖上,他看着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有的人顺利离开这一天,有的人死了……死的人总是比活下去的人多。” “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一个看上去还没有十六岁的孩子能独自一人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生活那么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算得上不小的奇迹了。 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很冷静,面对德斯坦那样的人也只是稍微慌了一下后就镇定下来。 “我其实很害怕,我真的好想回家。这里有好多怪物还有危险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谢谢你相信我,明明德斯坦那家伙那么粗暴。说起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的,我可以帮你疗伤!” 由于没有太多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毕维斯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坐在萨库诺身边,轻轻地拍他的背给予安慰。同时他在心里抱怨德斯坦的举动,差点就让他们错失一个重要的情报源。 “那是因为直觉……直觉告诉我要帮助你们,所以我才选择带你们来这里。”很久没有被人安慰的萨库诺脸颊泛红地嘟囔道,他有些紧张地捏紧拳头,“其实那个大姐姐她没有多可怕,就是我一下子被吓到了。” 听到这番话后,毕维斯没忍住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对了,你之前在这里有没有看见什么怪物,比如被包成三角形、长着许多手脚的肉块,长得巨大又奇怪的蚊子之类的。” 萨库诺一瞬间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低下头犹豫地张嘴发出声音:“我看见了蛞蝓……” “蛞蝓?这个蛞蝓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毕维斯愣了一下后追问道。 “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是半透明、发光的蛞蝓,它们从那些人的嘴里钻出来……” “喂,前面的!”在一片狼藉的走廊里漫无目的游荡寻找活着的人的德斯坦忽然注意到前面的人影,她立即冲那个少女发出呼唤并追上去,没想到对方也跑起来了。 “我叫你呢,你跑什么?”感觉到好笑的德斯坦没花多少力气就追上那个和刚学走路的小孩儿似的跑得歪歪扭扭的家伙,顺手捡起地上的骨头砸在对方小腿上,让她直接面朝地栽在地上。 “妈的,我真想直接把你的脑袋砸成肉泥,但还是先把你带回去给毕维斯检查一下再这么干也不迟吧?” 女孩摔倒的瞬间,德斯坦冲过去踩碎她的脚踝和手腕的骨骼。 出乎预料的是,这家伙像是不觉得痛一般根本没有反抗和乱叫,甚至就这样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 可惜不能闻闻这家伙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家伙怎么可能还是人类! 德斯坦在这样想着的同时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她抓住地上的人的脚踝往回走:“算是大丰收吧……” 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德斯坦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她身后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和一地的骸骨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错觉吧?” 第97章 集会再临 “这里就是你说的什么集会?还挺有趣的,不过我不喜欢这里!” 和毕维斯之前形容的一样,整个房间都呈现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深灰色。 房间最中央的天花板悬挂着的海藻吊灯就像堆叠悬挂的骷髅头,白色陶瓷花瓶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阔叶植物,而是长满耳朵和手指头的叶片状皮肤,它们的背面甚至能够看见肌肉与流动血液的血管。 空气中有血和让人想吐的芳香,白色的蒸汽让所有人的身影看起来更像是漆黑的剪影。 整个房间并不寒冷,但却仍然让德斯坦时刻觉得背流冷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在毕维斯的身边,警惕着一切突发的状况。 看着德斯坦像野兽一般的反应,毕维斯忽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为了保命,他只是假咳了几声后示意德斯坦找位置坐下:“在这里除了违反规则的人之外,是不会有人受伤的。你不用太紧张,德斯坦。” “过一会我们有很大概率被分开,为了以防万一我先提醒你,一会不要随便说话,注意观察发言的人的语气。我相信你。” 德斯坦座位上盘腿坐下,她有些不耐烦地冲毕维斯挥了挥拳头:“我知道了,你再啰嗦我就先让你闭嘴!” 注意到两人交谈的一个身影突然开口发出感慨:“哎,你们两人关系可真好。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你们这样的人,不容易。” 德斯坦有些不忿地看向那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她吐了吐舌头回应道:“好个屁啊,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要不然我才不会听那种弱鸡的指挥!” “在我看来你们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啊,就像是两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打打闹闹,在一些事情上又能出奇的一致。”和德斯坦说话的身影说着将什么东西举到唇边深吸了一口,他继续慢悠悠地摇晃脚尖,“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也是为了利益而合作,却没有哪个人和你们一样默契。” 听到这个人的话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德斯坦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 “运气吗?”搭话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德斯坦说法的赞同,“是啊,运气始终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真希望之后能见到你们,但是……” 这个人之后说的话被座椅移动的声音吞没了,只是瞬息之间,所有的座位都调换了位置。 原本坐在一起的人被打乱分开,现在他们身边只有相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重新将视线移向正前方的德斯坦看见那个怪异的主持人,她下意识地嗅闻空气,然后因为尸体腐烂的臭味皱起眉头:“那家伙身上全都是烂的啊,真恶心!” “各位先生女士老爷太太,很高兴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嘿嘿!那么按照我们的规矩,有请?” 主持人皮泰尔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他那滑稽无比的语调,他行礼之后搓手看着所有的来客,似乎是在等谁主动站出来讲述他的故事。 “请让我来吧。” 所有人陷入沉默,只有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短衫的年轻男人举起手来,他在众人的注视中缩着肩膀站在主持人身边。 这个男人就像是缺乏营养一般生得十分瘦弱,就像是覆盖着蜡黄色皮肤的骷髅。 他牙齿龇出的泛紫嘴唇上那颗肉痣让人生畏,那双眼皮垂拉的灰蓝色眼睛中难得见到光亮,就像是即将进入棺椁的死人。 阿尔芒·艾略特看不见面前大多数人的样貌,这并不妨碍他发出有些干涩的声音:“啊……能站在这里我真是感到很荣幸,我从未把自己的事情讲给谁听。不过我也不期待有谁能宽恕我的罪过,毕竟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我曾是一个锁匠,在我的手被我师傅疼爱的弟子毁了之前,我是工坊里技术最好的锁匠,至少我的老师是这么夸赞我的。” “我出生在小村庄里,为了生活我的父母不得不把我送到工坊当帮手。那个时候我每天只能吃发霉的面包和带着炉灰的脏水,还得挨打挨骂不停地干活。如果炉火熄灭,那么首先遭殃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学徒。” 阿尔芒一边悲痛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向听众展示那双手——这原本会是一双布满老茧但灵活无比的手,暗红色的厚重疤痕印在他的手指与手掌上,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触目惊心。 谁都知道这样的手将无法做那些细致的活计,对于一个锁匠来说,这将是毁掉他一生的伤。 德斯坦听见人群中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表达遗憾,还是在嘲笑这个人运气不好。 “我很喜欢锁这种东西,进入工坊后我就一直都在偷偷地学习如何修理和制作机关锁。有一次我凭运气修好了一个贵族家送来的机关锁,正是那次,我被我仰慕的锁匠注意到了。” “被师傅带去个人工作室并回答他提出的几个问题后,我居然得到了学艺的机会!当然,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在打杂,可是我能学习了!” “于是我加倍努力的干活,空闲的时间就去观摩师傅和其他人的工作,晚上就用工坊里面的锁偷偷练习。评比上我的作品胜过师傅的另外一个弟子。我当时太过高兴,都没想到这件事会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评比之后的一个晚上,罗比,就是我师傅的另一个弟子用滚烫的铁水淋在我的手上!我当时只觉得自己痛苦地快要死了,我挣扎着想要逃走,并且吐掉嘴里的布大声呼救。结果罗比被我的惨叫声吓到,他想要逃走却原地摔倒,放在地上的工具扎进他的脑袋,最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皮泰尔没有出声说明这个人说的不是谎话,这样滑稽的故事居然会在现实中发生,难道这不比书里的故事精彩吗? 毕维斯在听着阿尔芒的故事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他发现这些人很安静,似乎没有想挑刺的意思。 “要不是师傅目睹罗比惊慌失措摔倒死掉的整个过程,恐怕我就要成为杀人犯了。不过双手废掉的我自然没有继承师傅技艺的能力了,我被赶出了工坊。走投无路的我加入奥赫洛夫圣教会,成为那里的信徒。” 阿尔芒的故事到这里就终了,在皮泰尔问起其他人是否问题的时候,竟不像上次一样立刻就有人出声提问。 所有人都在思考故事的漏洞,准备将阿尔芒的故事否定。 第98章 锁匠 “请问我可以提问吗?” “当然可以,本来集会的目的就是让各位进行交流的。只要您有疑问,就可以随时提出来。” 皮泰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个响指,于是一束明亮的白光落在了提问者的身上。虽然所有人依旧看不清这个人的样貌,但也都知道是谁在开口提问了。 “您说过不能说谎对吧?那隐藏一部分事情不说就不算是说谎对不对?”提问者似乎没想到居然有光,他只好抬起手臂挡住脸后才继续发问。 似乎是为了夸奖发现漏洞的客人,因此皮泰尔轻轻地鼓起掌来:“的确如此……这也算是规则的一个漏洞呢,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有时候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更有利于辩解。” “那阿尔芒先生,你有没有隐藏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的呢?”提问者再次不怀好意地发问。 “哈哈……当然有,不过这对整个故事而言不重要不是吗?” 阿尔芒似乎有点不高兴地瞪大了眼睛,之后他放松肩膀苦笑了几声:“好吧,在讲故事的那一刻就不能说谎,我承认我隐藏了部分事情。这是合理的,我也没有受到警告不是吗?” “你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帮助您。”感觉到这是一个验证自己猜想的好机会,于是毕维斯忽然举起手来,“我的同伴也会帮您,所以您想赌一把吗?” 毕维斯这家伙要搞毛啊?我可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注意到毕维斯的举动后,德斯坦非常不满地皱起眉头,之后她挥手拍开爬到肩膀上的蜘蛛:“你也给我滚远一点,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更长的见面时间,结果你却什么也不问我。如果是我的那些愚蠢的信徒们,他们肯定会请求我给予他们祝福的。”又一只爬到德斯坦肩头的蜘蛛发出尖细的女声,而下一秒它就被德斯坦用指头摁死了。 “这些蜘蛛并不是‘我’,而是你内心焦躁、恐惧等等负面情绪的结合体。除非你能不再拥有感情,否则你永远无法将这些蜘蛛除净。毕竟没有人可以杀死盘踞在心里的蚂蚁,你也不可能扼杀这些感情。” 更多的蜘蛛从德斯坦的影子中涌出,它们纷纷沿着椅腿向上攀爬,并钻进德斯坦的衣服缝隙,或者爬上她的皮肤。 “坦然承认也许会更让更舒服一些,接纳我的话,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对你而言碍眼的东西。” “怎么样,德斯坦·沃尔夫?要接受我的条件吗?” 当毕维斯提出问题和允诺只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就会给予帮助之后,整个集会像是沸腾起来的热水一般发出了嘈杂的声音。 其中有些人表示是否这也是一种找到击溃他人的手段,而另一些人则是嘲笑毕维斯的愚蠢,当然也有一些人对这样的做法感到新奇,并且猜测接下来阿尔芒会怎么样应对。 身为主持人的皮泰尔并没有制止众人的吵闹,而是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观察着所有人的举止与神态,就像是在学习一样。 沉默了许久之后,阿尔芒才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开口道:“实际上我没有自己制作机关锁的天赋,但我的确很擅长修锁,并且我能把自己修的锁改进得更好。” “我把翻新的作品和罗比的互换了,因为那家伙的确比我做的更好,可我又想得到师傅的赏识。” “罗比曾经帮助过我,但是我却背叛了他。所以罗比很愤怒,不过他也只是想给我一点教训而已。我的手的确是被他弄残废的,当时我没有大叫的话,我想我和他都不会面对这样的结果。” “我至今都在忏悔,我毁了所有的一切。就算我死了,恐怕也不能去死人之国给罗比道歉吧?” 当阿尔芒讲述完事情的整个始末之后,原本吵闹的人们的声音逐渐变得一致起来——那就是认为不应该宽恕阿尔芒,要他以死赎罪。 要以最痛苦的死法。 “噗——我说啊,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别人啊?”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德斯坦在笑了一声后站起身,之后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我看你们中应该没有法官,也没有神父吧?” “有的话,在这里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呢?指手画脚的闲人而已,和聒噪的苍蝇没有什么区别!” 德斯坦走到刚刚叫的得最大声的家伙面前,伸出指甲尖锐的手指指着对方继续说道:“你,还有你……包括那个怪物其实都没有资格审判他人的罪行。能赎罪的,也只有那家伙本人才行!懂吗,混蛋们?” 德斯坦真的按我说的去做了……而且表现得真的很不错,太好了!毕维斯看见德斯坦完全将那些起哄的人威慑住以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算这个人不是真心忏悔的,但是他开锁的技巧还在。如果就这么让他在这里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等着没人想开口说话以后,毕维斯才伸出一只手指向阿尔芒,他看向一脸诧异的皮泰尔:“那么,我想宽恕阿尔芒先生的罪行,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且你还把你的想法付诸行动了。那么恭喜你,艾略特先生,您现在可以许一个除了直接离开这里之外的任何愿望,我们伟大仁慈的母亲将会为您实现。” 皮泰尔虽然觉得对毕维斯的行为和做法诧异,这并不影响他确认这次集会的结果。 他宣布结果的同时望向其他人,确认没有别的意见之后,便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被宽恕者可以许愿了。 “我想把这个愿望移交给那位宽恕我的先生,要不是他的话,恐怕我就该死在这里了吧?”阿尔芒听到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的时候的确心动一下,随即另外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产生了。 “我在这里徘徊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人,即使你别有目的,也总比这里只想着看别人不幸,来让自己获得快感的混蛋好得多。” 阿尔芒在看向毕维斯的时候也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来到这种鬼地方,可我觉得你比我们这些人更有机会。”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谢了!你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们会相遇的。” 毕维斯说完这番话后便对着远处的德斯坦点了点头,之后他恢复严肃看向等待他说出愿望的皮泰尔:“我的愿望是……” 第99章 情报整理 沉重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内,除了毕维斯之外,其他两个人都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露出茫然的表情。 德斯坦感觉毕维斯忽然抓住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地龇牙露出警戒的表情:“有情况?” “差不多,反正你听我指挥就是了。对了,萨库若,抱歉得请你帮我们看一下行李!我们很快就回来的,请你在这里等我们!” 毕维斯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和德斯坦从一脸茫然的萨库若面前消失了。 萨库若眨了眨眼睛以后露出僵硬的笑容:“我……这是在做梦吗?” 两个人的确消失了,不过两人留下的行李证明他们曾存在过。 看着那些行李,萨库若这才相信刚刚不是自己太孤独产生的幻觉。 “真的会回来吧?不会也和老师一样死掉?我应该相信他们,这两个人看起来挺强的……他们应该能帮我吧?” 萨库若虽然很不甘心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的精神状态的确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那一丝“总会有人来帮他”的希望支撑着他的话,他应该早就在这个地下室内自杀了。 这一次来的只有两个人,比上一次要少很多,而且万一这两个人也像那些人一样,让他抱着希望忍耐恐惧和绝望等待离开这里的机会的话,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就最后再等一次吧……就像老师说的,只是微弱的可能性,也有可能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给予处在黑暗中的人们希望。 焦急等待两人回来的萨库若现在完全坐不住,他只能一边在狭窄的空间内打转,一边啃着自己的指甲,就连出血了也浑然不觉。 德斯坦打开门板从入口一跃而下,她叉着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神发直的萨库若:“你在干什么呢?手怎么出血了?” “德斯坦小姐,你回来啦!呜呜……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看见德斯坦的一瞬间,萨库若立刻哭出来并且张开手臂扑过去。 瞬间露出嫌弃表情的德斯坦摁住萨库若的头,将这家伙甩到一边:“噫,我和你没有那么熟吧?离我远一点!小心我锤爆你的头!” “哈哈,没想到萨库若这么喜欢你啊,德斯坦。” 紧随德斯坦下来的毕维斯没忍住捂嘴偷笑几声,他走过去拍了拍涕泗横流的小家伙的脑袋:“好了好了,我不是说过我们会回来的吗?而且我们还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 “来一起整理一下吧,你也来看看有没有你用的上的事情。”说着,毕维斯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日记本。 “我的愿望是只有我能使用的,能打开所有的门的万能钥匙。这个愿望可以吧?”毕维斯向着皮泰尔耸了耸肩膀。 当毕维斯说出他的愿望的瞬间,整个集会都沸腾起来,当然他们吵闹的主要原因还是毕维斯愿望的内容——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破绽的愿望。 也就意味着没有人可以抢夺那把钥匙。 哼,这些家伙估计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了吧?德斯坦用眼角余光看看身边做出不同反应的人后,远远地对着毕维斯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干得不错”的手势。 “真是个不错的愿望,不过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把可以使用三次的万能钥匙。” 皮泰尔听到毕维斯的话时,那张由不同的人拼接出来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伸出如枯枝一般干朽的左手点头道:“那么,钥匙就交给你了。” 接住凭空从面前出现的钥匙之后,毕维斯毫不犹豫地躲开几个打算与自己攀谈的人,向与阿尔芒勾肩搭背的德斯坦走过去。 见毕维斯走近,德斯坦毫不客气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毕维斯,干得不错啊!再接再厉,让我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谢你了,阿尔芒先生。”无视德斯坦的毕维斯真情实意地向阿尔芒鞠了一躬。 “我也只是一个想在这里苟活下去的人而已,况且这一次讲了故事得到宽恕以后,我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阿尔芒露出苦笑的同时抓了抓头发,之后他伸出手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继续说道:“谢谢你,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有预感,我们应该能再见。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要我能帮我就会帮你的。” “你已经帮了我了,这个只能使用三次,对我来说也足够了。以后遇见的话,只要你不害我就行了。”毕维斯笑着向阿尔芒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钥匙,他招手示意德斯坦跟着自己离开。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啊,希望你们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吧。不要像我们一样,因为恐惧而选择止步不前。” 正在毕维斯带着德斯坦穿过人群,等待离开这里的钟声的时候,之前坐在德斯坦身边的那个人忽然跟过来:“你们两个等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 “啊……你是之前我旁边那个家伙啊?什么事?”德斯坦转过去看着这个体力似乎很差的家伙,有点不耐烦地将手臂垫在后脑上问道。 “德斯坦你这态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这也是第一次被别人叫住,所以觉得对方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的毕维斯走过去:“您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这是我和你们的交易,我会预付报酬。这个给你们,到时候我会通过它找到你们的。对了,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这个人交给毕维斯的是一枚约指节大小,散发着略带辛辣的香气的鹅卵石。 当然在入手以后毕维斯意识到这不是石头,而是一种裹着蜡的药膏。 毕维斯摩挲着手中的药膏,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有什么用?” “你很快就知道了,那么祝你一切顺利。顺便如果你有机会,不如去找找那些隐藏起来的房间,也许会发现有趣的东西。”这个人说完以后伸出手托住毕维斯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干得不错,我喜欢聪明的人。” 第100章 不愿自救的人(请给我免费的礼物可以吗) “我们被传送到一个必须有人讲述自己的故事,集会才会结束的地方,那里默认的一个规则是讲了故事并且得到别人宽恕的人,就不会再被邀请到那里去了。” 安抚萨库若之后,毕维斯开始一边煮些东西补充体力,一边分享得到的情报。 德斯坦盘腿靠墙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为什么我没有被邀请进去呢?”萨库若切着所剩不多的面包的同时歪头问道。 他倒是有点想去那种地方见识一下,这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微微睁开眼睛的德斯坦悄悄地看了一眼萨库若瘦弱的背影,随即她咧嘴露出坏笑:“能去那里的家伙一个个都心狠手辣的,要是你去了,还不被他们撕碎了吃了?” “嗯……这倒是,我不想这么说,萨库若你还是祈祷一下不要被邀请去那种地方比较好。”毕维斯对德斯坦毫不客气但实在的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来喝汤了,人不吃东西就没力气继续前进嘛!你们说对吧?” “嗯……” 萨库若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可还是强迫自己喝完了一碗汤,之后就无事可做的他只能看着毕维斯和德斯坦商量该如何应对之前打开的房间:“在商量好以后,你们就要走了吗?” “对啊,难不成在这里苟且偷生吗?”德斯坦一边嚼着和石头差不多了多少的面包,一边没好气地瞪了萨库若一眼,“我可不想在这里等着别人来帮我们,我还没弱到这个地步!” “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孩我能做什么呢?”因为羞耻感和受到侮辱,萨库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握紧拳头冲德斯坦大喊道,“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躲起来就已经……够努力了!” 看着眼睛中不断有泪光闪动的萨库若,德斯坦非但没有住嘴,反而是对着对方吐了吐舌头继续嘲讽道:“爱哭鬼又要哭了是吗?我才不会同情你呢!你的老师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呢?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啦!” “德斯坦,你不要再说了!” “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找到的,我不欢迎你在这里住下去!” 德斯坦舔着干裂的嘴唇,戏谑地看着面前脸色愠怒的毕维斯和开始咬着嘴唇流泪的萨库若,她站起来端起一边的碗将汤一饮而尽:“好哦,我这就‘滚’出去,毕维斯你收拾完之后就出来找我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居然没说你这么嚣张我要打死你这种话……看样子她对小孩是要宽容一些。” 毕维斯摸着下巴看着德斯坦爬上楼梯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他转头对萨库若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个臭脾气,我会让她给你道歉的。” “毕维斯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感觉你们不太像是一路人才对……” 换做是正常人都不会和那种脾气怪异的家伙做同伴吧?况且她还总是把杀了你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动手了。 在仔细想了想后,毕维斯告诉了萨库若明确的答案:“嗯……算得上是合作者?我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而反过来我也需要她的帮助。不过有时候要理解她的确有点困难,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 明显还不能理解毕维斯话语中蕴含的感情的萨库若眯起眼睛,随即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正色道:“我懂了,总之我会支持你们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懂了什么,但是谢谢。”愣了一下的毕维斯将手放在男孩的头上摸了摸,之后他拿出在书架上找到的钥匙:“这个给你,拿着它打开门后就去努力试试看吧,因为除了你自己以外,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了。” “德斯坦虽然话说的重了一点,但是还是很对的。在这里谁也不是谁的救星,我们都是因为不想死才努力,而眼下你最缺乏的还是往前走的推力。” 看着背起行囊准备离开的毕维斯,萨库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角跪地请求道:“等……我已经不想一个人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已经要疯了。” 如果眼下告诉萨库若自己没办法帮助他的话,大概他会产生恨意吧?东方有个说法是“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万一萨库若要做些什么,那么他们只会增加一个敌人。 犹豫了一下后,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的毕维斯向萨库若伸出手:“那,你跟我们一起来看看我们是怎么做的吧?不过在这以后,你就要自己走了,明白吗?” “嗯……好的,我会努力跟着你们学习的!” 听到毕维斯的话后萨库若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抹掉眼泪,转身兴奋地抓起角落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我一定能做好的!请不要嫌弃我。” 感觉被麻烦缠上了,希望德斯坦不会怪我吧……毕维斯在这样无奈地想着的同时爬上墙壁上的阶梯,当他掀开头顶的门板爬上地面的瞬间,一只脚忽然从背后将他踹倒在地,随即门板被袭击者猛地合上。 “砰砰砰!砰砰砰砰……” “毕维斯先生,你干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一起行动的吗?为什么不守信用!可恶,我就不应该带你们来这里,你这个小人!” 萨库若尖锐绝望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就像是鬼魂破音的恐怖哀嚎,他疯狂地敲打着坚实的门板,痛斥着毕维斯的无赖行为。 从地上爬起来的毕维斯回头看向一脸冰冷的踩着门板的德斯坦,之后他抓了抓头无奈地叹气道:“德斯坦,算了吧,别跟小孩子计较这些……” 德斯坦冷冷地看着被敲得不断震动的门板,直接将沉重的甲胄推倒在上面:“你消停一点吧,不是毕维斯不守信用,而是我看不惯你这就想着依靠别人的懦夫!” “又是你!我早看你不对劲了,你就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好的疯子对吗?哈哈,就你这种人估计很快就会死的吧,毕竟那么招人恨!” 听着萨库若气急败坏的咒骂,德斯坦只是感觉到有点无趣地用小指姆挖了挖耳朵,她好笑地跺了跺门板说道:“问题是毕维斯也觉得你很麻烦啊,只不过他容易心软,没法开口直接拒绝你呢!” “你不要再继续说大实话了,既然你遵守了约定,那我自然也会遵守。我本意也只是希望他能鼓起勇气,没想到会让他产生依赖。” 毕维斯对德斯坦的暴力解决麻烦的方法感觉到无奈,他也只能在深深叹气的同时半跪下来,对下面的萨库若说道:“我们回来就会把这里的障碍物挪开,到时候你就自己好好加油吧。” “啊啊啊啊啊——混蛋,你骗我!你明明给了我希望,为什么不帮助我!” “真是笨蛋,哪儿有人能真正帮助你啊。”德斯坦丢下这句话后,跟在毕维斯身后离去。 第101章 寄生虫 两人走出很远后才终于听不到咒骂声和敲击声,脸色不太好的毕维斯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说道:“哎……还是太强硬了,之后还是你去把门打开吧,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对我动手。” “我怎么觉得他对我动手的机率更大呢?毕竟我对他说的话全都挺扎心窝子。” 德斯坦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她不动声色地用脚跟碾死一只蜘蛛:“对了,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有东西想让你看吗?希望那家伙还没逃走吧,毕竟不像是人类的感觉。” 毕维斯不知道德斯坦到底抓到了什么,可他已经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验证这种不祥的预感,他抢先一步打开原先被德斯坦用掰弯的剑锁起来的门。 进门之后,毕维斯首先看见的是趴在地上的少女,看她鼻青脸肿、四肢扭曲的样子,肯定没少受德斯坦折磨。 德斯坦抱着手臂看着走近去查看情况的毕维斯,她也跟着走过去蹲下来:“我把它的四肢扭断了,然后又暴打了一顿,这家伙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哼过。你也知道之前我鼻子不好使,所以只能用本能判断……” “没有心跳和呼吸……她死了。”毕维斯检查完尸体后扭头看向德斯坦。 德斯坦哽一下后挥手反驳道:“这可和我没有关系,你可别冤枉我!” “也是,我记得比起杀人你更喜欢折磨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误解?还有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大概还是有点可怕的形象吧?你做的那些事情普通人做不到。 毕维斯在心里默默说道的同时把尸体翻了一个身。伸出手掀开对方的眼皮并摁摁其腹部:“真奇怪,这个女人没有眼球啊,而且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没有死人该有的味道,反而有很重的油脂和水蛭味? 为了不让其他感官影响到自己,德斯坦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耳朵隔绝周围的声音,之后她嗅到尸体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 暂时搁置尸体调查的毕维斯拿出很久没添过新墨水的日记,翻到新的一页抿了抿笔尖:“萨库若看见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呢?我可得想个有标志性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呢?”德斯坦拿起匕首解剖尸体。 “我发现日记里面的内容没有像过去一样,写上去不久之后就会因为纸张不足消失。现在日记在不断积累页数,每天都有新的线索出现。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空间带来的变化,不过这也太奇怪了……” 德斯坦对于毕维斯家族中流传的魔器不了解,她选择拒绝听毕维斯进一步的解释:“我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加油就行!我来看看尸体的情况,你离远点写日记别影响我。” “行。” 就这样开始各干各的事的两人不再交谈,瞬间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呼吸声和德斯坦暴力解剖尸体时,血肉撕裂和骨骼被折断的声响。 “感觉和之前看见的尸体不一样。” 德斯坦把尸体的副本剖开以后,德斯坦发现这个人的内脏还在,只不过胃、心脏和肠子上有许多不自然的肉瘤,她用匕首挑破肉瘤,发现里面包裹着粘液和蛞蝓一样半透明的幼虫:“寄生虫?” “什么寄生虫?”毕维斯正在思考怎么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概括下来,他只是咬着羽毛笔问没回头。 德斯坦小心地用匕首尖挑起一团鼻涕似的幼虫,端详很久以后才说道:“大概是鼻涕虫。” 鼻涕虫……这个地方有什么都已经不奇怪了。终于把怪物名字定下来的毕维斯舒展眉头,他自然而然地回头看向神色复杂的德斯坦:“从哪儿来……不对,尸体上有鼻涕虫?而且寄生虫和鼻涕虫有什么关系?” 一把把匕首上的虫尸甩掉以后,德斯坦站起来反驳道:“我是说这个寄生虫长得像鼻涕虫,又没说它就是鼻涕虫,还有你为什么没把门关好?”说到这,她忽然指向对面的半掩的门。 “在这种地方我怎么敢不关门……” 心中忽然一沉的毕维斯猛地回头,真的看见打开的门:“啊,应该是被风吹开的吧?” “我用剑从里面把门锁上了的,你这个玩笑开得可真冷。”德斯坦在尸体的衣服上抹干净手和匕首,站起来朝门口走过去,她注意到门上被某种液体腐蚀过后留下的痕迹。 被当成门锁的剑掉在地上,似乎它在被腐蚀断裂成两截的瞬间被某人接住,所以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德斯坦用脚尖踢了一下断剑以后半跪在地上,她闻到油脂混合着昆虫特有气息的古怪味道,这味道非常浓郁,就像是漂浮在周围静止不动一般。 “啧。”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德斯坦额角流下冷汗,她转过身举起左手握拳做了一个有情况的手势。 注意着德斯坦动作的毕维斯立刻开始收拾物品,随即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走出门之后,德斯坦和毕维斯直接向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起来,他们身后响起无数类似于湿润的赤脚拍打地面的啪嗒声和腐蚀带来的嘶嘶声。 “德斯坦,我们去之前的那个房间!”深知回头就会放慢速度的毕维斯对身边逐渐跑得比自己更快的德斯坦,他单手扶墙瞬间拐弯来到另一侧走廊:“我有个想法。” “好。”德斯坦在点头同时一把攥住毕维斯的手,拉着这个慢吞吞的家伙加快速度向前狂奔,很快他们就回到之前那个画廊。 “你想怎么做?” 德斯坦一边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一边看着拿出小刀划破手掌的毕维斯。 她看着对方垂下滴血的手走进门内,又从门里钻出来包扎手:“好了,希望那些怪物还没聪明到可以识破这个诱饵。德斯坦,你过来一点。” “你确定这个能行?既然那些家伙能用那种方法把门打开,那么可能它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德斯坦说着走过去。 毕维斯掏出一把干花和盐撒在地上,做完准备后他低声念了句什么。 一瞬间,无形的魔力薄膜以毕维斯的右脚为中心缓缓出现并扩大,那些被他撒在地上的干花和盐粒顺着薄膜边缘向上移动,均匀地分布在其表面。 “这是魔法啊,你们魔术师不是不能学这些吗?”德斯坦敏锐察觉到毕维斯张开结界以后,某些东西就被彻底隔绝开。 不过更令她在意的是毕维斯居然会魔法——这两个本源相似,说到底也还是不同的东西。 “母亲她有矮人的血统,很稀薄但还是能让我看见妖精。” 毕维斯吐露出隐藏多年的秘密后,感觉到心情舒服了许多。 其实这件事他只告诉过几个人,教国内看得见妖精的人也几乎等同于异端,就算魔术师也不能轻易将这种事情告诉他人。 就在毕维斯布置好结界后不久,那些一直如影随形的脚步声终于近了。 屏气凝神的两个人注意到空无一物的走廊上空气隐隐扭曲,地上忽然出现许多形状诡异且带着粘液的脚印。 第102章 巢穴中的怪画 脚步声慢慢逼近,两人互相交换眼神,默契地选择不再继续谈话,他们面前原本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来无数的形体。 从大体上它们就像是无数用白蜡烛制成的蜡人,过于细长的四肢与身体像树枝一样弯曲,皮肤上的裂痕中还长出不断蠕动的暗红触肢。 怪物们苍白的皮肤同瓷器般莹润,瘦骨嶙峋的脊背上能看见类似于珊瑚礁的骨质凸起,孔洞中还不断粘液涌出。 “嘶嘶……” 血迹前停下脚步的怪物的体型明显要比同类要魁梧的多,它在同伴的簇拥下像猎狗似的四顾周围,随即它低下覆盖着粘液薄膜,勉强能看见五官轮廓的脸。 怪物脸上的薄膜在缓缓滴下粘液的同时凸起,很快裹满粘液且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蛞蝓突破薄膜钻出来。 说是蛞蝓,可它的身体两侧分布着类似于宝石的晶体,头部顶端有复数对的触角。 蛞蝓伸展着触角在空气中感应着什么,随后回头唤出队伍中一只看上去最瘦小的同族,让它推门进入房门半掩的房间,其他怪物则安静地围在门边,等待首领接下来的指令。 “不可思议……这些家伙完全就是有纪律的野兽,居然聪明到这种程度。”看着这些等待进入房间中的同伴的怪物们,毕维斯不禁捂嘴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德斯坦沉着脸抽出匕首:“那只最大的是首领吧?我来干掉它!” “再等一下,我想看看它们到底能承受多少伤害。”毕维斯伸手按住德斯坦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腐浊的收藏馆——刚刚进入的怪物发出了尖锐又可怖的哀嚎。 根据日记上的提示,那个诡异的收藏馆不仅仅是将进入其中的客人和怪物腐蚀吸收变成展品,还会把灵魂污染让他们变成收藏馆的鬼侍。 鬼侍出现的数量会与进入收藏馆的人数一致,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控制来者,强制他们不得不欣赏展品。 至于一直注视那些非正常生物能直视的展品,就连兄长他也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结果,不过据他对那些牺牲者的描述…… “哎!”对未来该如何前进感觉到无比头痛的毕维斯扶住额头,“该死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按捺下杀心的德斯坦不耐烦地用脚跟敲击着地面,她注意到全身都被腐蚀得惨不忍睹的怪物居然从门内爬出来:“啧,居然活着爬出来了,我该说不愧是这里出产的怪物吗?” 看着被它的同伴拖着带走的怪物,德斯坦忽然咧嘴挑眉露出嘲讽的笑容:“我的天,毕维斯你应该看看,这些怪物都比那些该死的家伙要团结!” 听到德斯坦言辞犀利的话,毕维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些离开的怪物,随即他眼睛一亮:“德斯坦,你觉得为什么这些怪物会把要死的同伴带走?” “不想浪费食物呗……喂,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上去看看,无论它们是要把同伴作为食物,还是想帮助它,我们都能借着这个机会找到它们的巢穴!” 毕维斯仓促解除结界以后立刻沿着地上的脚印追过去,担心他会出意外的德斯坦也犹豫了一下后跟过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帮你!” 虽说是要跟踪那些怪物,但很快毕维斯就发现原本地面上不断延伸的脚印逐渐消失了,而这大概是粘液很快就被风吹干的缘故。 那些怪物身上不断地分泌着腐蚀性的粘液,可是粘液残留的时间却意外的很短。 不过好在德斯坦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再加上被腐蚀的怪物伤口中涌出的体液还残留着,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一条密道。 与其说那是密道,倒不如说是城堡内早先布置下的暗道。 隐藏在墙后的暗道与主走廊之间隔着厚厚的石墙,即使敲击墙壁也不容易发现这些隐藏起来的通道。 正是如此,这些蛞蝓怪物才能够在这里用骸骨、粘液甚至是家具建立起一个粘稠恶心的巢穴。 在鞋底布置简易的消匿声音与气息的魔术后,德斯坦和毕维斯才踩着满地被网状的粘液薄膜覆盖的骸骨走进暗道。 他们沉默地看着面前被粘液混乱的粘连在一起的物件,甚至没有去寻找物资的想法。 “毕维斯,那个受伤的怪物在那儿。” 顺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毕维斯注意到那只被首领派出去探路的怪物此刻正躺在一幅悬挂在半空中的油画下,它原本遍布不断渗出漆黑体液的伤疤的皮肤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 看着那幅画框和画纸严重腐蚀的油画,再看看那只对他们两人到来毫无察觉的小怪物。德斯坦几乎毫不犹豫地撤出旁边几乎埋在杂物中的长柄巨斧,用它直接将怪物的身体劈成好几块。 “呼……手感就像是砍人一样的。” 直起身子的德斯坦随意抹掉粘在脸上的黑色体液,她没想到这怪物的身体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硬,甚至比砍人还容易一些。 说不定那些东西还在附近……想到这一点的毕维斯走过去将粘液网里的油画摘下来,随便用地上的烂布一裹:“德斯坦,我们得走了。我不确定魔术什么时候会失效,我们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行吧……你说的算。”撅着嘴将巨斧扛在肩上的的德斯坦踹了一脚怪物的尸体,“反正真的那些家伙出现了就由我来对付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愧是你,不过话说回来,这幅画看上去有点眼熟。” 毕维斯本来想查看这幅油画有没有签名,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先和德斯坦一起离开暗道,直接选择一条走廊远离那个恶心的巢穴。 “这应该是怪画的魔女克洛埃的作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哎,你怎么知道怪画的魔女的?难道你见过她?”听到德斯坦的回应后毕维斯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德斯坦还会关心这类传闻。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是从一个阴险混蛋那里听说这件事情的。” 德斯坦不想提起雇主阿奇帕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他那里得知了很多在域内发生的大事,包括魔女的遗产被自赎会找到并处理掉这种消息。 那么多年过去了,教国内知晓魔女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过世,剩下的一部分则将关于魔女的事情隐藏起来,国家内流传的和她们有关的传闻也都半真半假,没有任何参考和了解的价值。 “谁会想到魔女根本就不像教会宣传和传闻中描写的那样长相可憎,性格恐怖呢?大家都只愿意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而不愿意去为虚假的言论负责。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所有参与或者旁观的人都会选择若无其事地走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没忍住露出苦笑,他感觉到身上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臂,发现那些细小的伤痕已经愈合,阵痛的内脏似乎也舒服了许多。 “看样子这幅画能让靠近的人伤口愈合,而且距离越近越好,似乎对侵蚀诅咒这种类型的伤也有效果,也许我们应该带着它进收藏馆。” 画的存在同样让德斯坦身上某些力量产生的压力和侵蚀,以及因狂战症而带来的焦躁感和蠢蠢欲动的杀意稍微减弱了一些,她像深水里潜游后浮上水面的人一般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吧,你在外面拉着绳子等我,我进去以后出现状况就立刻扯绳子,到时候你就把我拉出去。” 感觉找到突破口的毕维斯兴奋地握拳,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另外一柄钥匙:“这个是萨库若给的,把那个房间探索完了我们就尽快解决这一个好了。” “我觉得可以有,那就快走吧!正好我现在精神百倍!” 德斯坦本来打算竖起大指姆表示现在自己状态甚好,她忽然闻到血混合着甜腻的油脂的味道从前方飘来——这是那些蛞蝓怪物身上特有的味道。 注意到德斯坦脸色变化的毕维斯立刻看向前方,竟然看见了双手鲜血淋漓,神色怨毒的萨库若。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中居然钻出和那些怪物一样的触角,破碎的晶状体和粘液顺着他的脸颊滑下,给他增添了一丝恐怖和疯狂。 “你们要走去哪儿?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骗子、小偷,居然敢这样欺骗我,而且还把我关起来?” 脸上全是粘液和血迹的萨库若癫狂地握拳大喊,尖叫着朝毕维斯冲过去:“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是,居然不先怪德斯坦?” 没想到萨库若直接就朝自己扑过来的毕维斯毫不犹豫地躲开,顺便用脚绊倒这小子,随后他抓起地上不知道谁的大腿骨狠狠敲在对方后脑上:“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最起码你应该知道,帮助你不应该是我的义务,萨库若。” 看着后脑几乎凹进去的萨库若,一旁看着的德斯坦没忍住叉着腰啧啧出声道:“可怜的孩子,没想到毕维斯居然可以下手这么狠,不过没关系,我会替你报仇的,比如今晚不让他吃饭。” “呼哧——呼哧——你好意思,刚刚你应该知道他会朝我扑过来吧,为什么不帮我?” 第一次把人打成这样的毕维斯感觉到双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丢下手中的骨头恼怒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德斯坦。 “这是给你的教训,我们约定过的只给予他人适当的帮助,你因为轻易心软才招致这样的结果,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确的,有些人就不应该给予帮助,而是警醒。” 德斯坦说着半跪下来将匕首捅进萨库若的背部,她可不想让一个脱离人类范畴的家伙继续活下去。 “抱歉。”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毕维斯摆手示意德斯坦暂时不要说了,“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冷静一下。” 确认面前的萨库若没有呼吸之后,德斯坦把匕首收回来插到与皮带缝在一起的刀鞘上:“随你,反正他已经回不来了。冷静下来以后就找个地把他放好吧,被怪物吃了可就不好了。”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变成怪物,只是萨库若的状态更像是被寄生了,再加上之前德斯坦说的鼻涕虫…… 毕维斯神差鬼使一般的伸出手将萨库若的尸体放平,他摁了摁尸体的胸口和腹部,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老天,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寄生的?” 第103章 蜥蜴人 “你别走那么快嘛,大姐头咕!夏德拉快要跟不上你咯!” 很明显伤害卡丽丝玛姐姐的不是大姐头,而是侵占大姐头的某个自己不认识,并且很讨厌的家伙。不过以笨蛋的脑子是想不出来什么的,还是听卡丽丝玛姐姐的话,好好跟着德斯坦老大会比较好。 看着前面越离越远的德斯坦的背影,夏德拉竟然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疏远感。 她在生气地鼓起脸颊的同时纵身扑上去,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反应迅速的德斯坦居然躲都没有躲,直接就被她扑倒在地。 “大姐头你怎么了?”抱着德斯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夏德拉试探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脸,之后她一下把人扛起来:“大姐头好像晕过去了?总之,夏德拉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吧,怪物追上来了噜,这可不太妙捏……”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闻到生人的味道才过来,请问你是否需要帮助?” 就在夏德拉纠结去哪里的时候,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这人出现的非常突然,一向警觉的她都被吓了一跳。 “啊,你是……哪位?” 夏德拉警惕地看着面前相当魁梧的男性,警惕地皱眉并后退几步:“警告你不许过来哦,夏德拉可是很强的!”说着,她偷偷地从斗篷内侧抽出几根细长的工具做好防备。 “额,好的。”看着像飞鼠一样警惕的夏德拉,凯撒科感觉到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相处,毕竟光是自己这张脸都可以吓哭不少小孩了。 好在这个孩子没有哭,她很警惕自己,像这样的孩子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机会也比较大。 “我叫凯撒科·本尼·亚伯敦,你可以叫我凯撒科,女士。刚刚的确是我失礼了,请你原谅。”凯撒科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蹲下身对着面前的女孩露出友善的笑容,“我来自魔术师家族,当然也许你不是很熟悉,但我认得你。” 被自己杀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面前的这个大叔的确不太能记起来是谁呢……夏德拉非常苦恼地看着面前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兽人男性,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对方。 深灰色泛白、没有额发甚至将鬓角和脑后头发剔平至留下一些发茬保留在头皮上的短发,棕色粗糙的皮肤上覆盖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和暗黄色细小鳞片,当然这样的鳞片也在其他身体部位出现。 那双眼窝深遂,形状略呈三角形,眼线细长眼皮内敛不明显,虹膜颜色为暗金色的眼睛中的确没有任何恶意或者是目的性。 夏德拉的眼睛从凯撒科右嘴角的刀疤上移开,又挪到对方身后布满黑色细鳞的粗尾上。 那条蜥蜴尾巴很长,立起来恐怕比她还高。尾脊上布满深青色的鳞刺,而且还戴着皮制镶嵌着简单打磨的绿松石的皮环饰品。 “你等等哦,我想想。大叔你的尾巴好新奇哦,夏德拉好像的确有一点印象咕……”夏德拉说着皱眉冥思苦想起来。 大叔,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凯撒科苦笑一声之后抽出匕首,将从背后弹射过来的肉质触手狠狠地钉在地上:“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怪物们来了。” 凯撒科解决那些由腐烂的肉块与触手构成的怪物后,带着夏德拉和德斯坦回到自己暂时藏身的房间。 “夏德拉,进屋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立方。” “了解了咕!”夏德拉点点头后便跟着凯撒科进入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那些古典优雅的家具之外,半空中还漂浮着许多的半透明立方,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无论是昂贵不菲的家具,还是地面上都有整齐划一的切割线。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被割裂成无数块状的物体并未立刻崩离,而是保持着最初完整的状态。 夏德拉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发现它们在掉下后很快又恢复原状。 “好厉害哦,夏德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房间,大叔,那些立方是什么捏?”震惊地半天都合不拢嘴的夏德拉拽了拽正在准备生火的凯撒科的上衣。 没料到夏德拉力气这么大的凯撒科抱在怀里的柴火撒了一地,之后他抱着被砸中的脚尖单脚跳:“我的脚!你不要在我干活的时候突然抓我啊,夏德拉小姐!” “我看你那么强壮,肯定搬东西没问题嘛……” 夏德拉委屈地鼓起腮帮子,她看向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德斯坦,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姐头怎么还不醒过来呢,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我刚刚检查过了,她只是暂时脱力昏过去了而已,只要多休息一会就自然会重新变得恢复过来。”凯撒科将地上的柴火捡起来塞进了壁炉,之后他拿出打火石点火,“你也休息一下吧,毕竟呆在这里很难放松下来。” “嗯,夏德拉知道哦,夏德拉一直保持着不关心的状态来着……”在地上躺下的夏德拉伸了个懒腰,“总之夏德拉要休息了,狗狗和鸟也是……呼噜呼噜……” 凯撒科看着秒睡的夏德拉几秒之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蹲下来将对方放在德斯坦身边并盖上毛毯:“哈哈我果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那么另外一位小姐,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早就醒了的德斯坦翻身从地上坐起,之后她一边揉着无端酸痛的脖子,一边观察着面前的房间:“本来打算看看你想干什么的,没想到你居然是那种老好人……啧。” 被德斯坦冰冷的目光盯得脊背有些发寒的凯撒科抓了抓脑袋,他端起放在角落的小锅,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我的确不想靠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很久以前就决定不再使用暴力来解决自己面对的麻烦了。” 回忆起那个肮脏血腥的战场的时候,凯撒科没忍住闭上眼睛深深叹气,随即他咧嘴露出满口细密尖锐的牙齿:“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使用暴力。” “我为什么要打你?” 德斯坦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忽然陷入伤感的兽人,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墙上被遮起来的画作:“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线索呢,这个房间你没探索过吧?” “我还是太胆小了,所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地方的情况。” “那就交给夏德拉吧,这家伙也只有这点儿用处了。我好饿啊,你有什么吃的吗?”见凯撒科拿出锅,德斯坦连忙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后,凯撒科又忽然好奇地开口问道:“我听说过你的各种传闻,你真的吃人吗?” 盯着锅里逐渐被煮软的肉干的德斯坦莫名其妙地挑起眉头:“哈?人有什么好吃的,况且我只杀一些该死的家伙好吗!你找死是吗?”说着她挥了挥拳头。 “抱歉,关于你的传闻都很奇怪,所以我比较感兴趣……”凯撒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往汤里加了些盐调味,拿出所剩不多的面包塞进嘴里:“我遇到一个虫豕部落的族人,她说要从你身上讨回什么东西,你遇到她的话请小心一些。” 虫豕部落……是那个黑暗精灵组成的集落吗?真是晦气! 以前在域外竞技场呆过一段时间的德斯坦当然清楚充实部落的都是群怎么样难缠的家伙,因此她在听到凯撒科的话之后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真希望他赶紧被教会弄死,别到我跟前来了。” “哈哈……德斯坦小姐,您进来的时候外面怎么样了?”干笑两声的凯撒科转移话题。 “什么外面?哦,你说的是庄园外面啊!就那样呗,教会也没搞什么大动作。前段时间出现了瘟疫,很多人死了之后又活过来袭击别的人,牲畜那些的也死了很多,这次教会恐怕损失挺大的。” 德斯坦一边说着外面最近发生的重大事件,一边接过凯撒科递过来的碗。她吸溜着基本上只有盐味的肉汤,眼神放空的看向空中漂浮的那些奇异的立方。 第104章 利用 果然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安静下来的德斯坦,端起自己常用木碗的凯撒科默默在心里嘀咕一句,眼前这个少女完全没有那些人形容的那么恐怖,甚至还有点可爱。 “夏德拉闻到肉肉的味道呱,是不是有饭可以吃呀?” 终于从睡梦中转醒过来的夏德拉像虫子一样蠕动到两个人身边,她像猫一样睁开眼睛吐舌头:“给夏德拉也吃一点好不好呢?我好饿哦!” 看着夏德拉想起又爬不起来的样子,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的凯撒科将留给对方的汤和一小块面包递过去:“这是留给你的,拿着吃吧,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默默把汤全部喝完以后,德斯坦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问过这个男人的名字。 “凯撒科·本尼·亚伯敦,原本是个魔术师,现在我就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这样……我认识的那家伙也是魔术师,只不过现在我们没机会再继续合作了。话说回来,魔术师都是这样温吞的性格吗?就和柿子一样的真是烦死了!” 一提起魔术师,德斯坦就联想到毕维斯那家伙,对方当时的表情至今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甩了甩脑袋之后猛地起身,走过去一把掀开盖在那些画作上的布幔:“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靠!” 被遮起来的这些画作全都是颜色斑驳的油画,暗红从油画上那些人或动物身上由割裂产生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肆意蔓延染红画面的大半。 所有油画的内容都与割裂死亡有关,即使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些纵横的伤口中有浓郁的血腥气涌出。 也不知道是哪位狂人画出的作品,虽然画面的内容血腥而可怖,但是却无比生动的将伤痕迸裂和死亡定格在这一瞬间。 “咦惹,好恶心咕!”跟在德斯坦身后探头探脑的夏德拉用手偶挡住半张脸不敢继续看了。 “喂,是你把这些画藏起来的,大蜥蜴?”德斯坦端详着那些画作后忽然回头问道。 额角因为紧张流下冷汗的凯撒科犹豫一下后点点头:“对,因为内容太瘆人了,所以我就把它们全摘下来了。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些只是普通的油画而已。” “我也不是很喜欢动脑子的人,现在不想想看这个房间到底有什么规则可不行。”随手把布幔盖到画上以后,德斯坦推开挡路的夏德拉,她咬着指甲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些立方:“之前那些画挂在什么地方的?” “我记得是漂浮在空中的,具体位置我记不大清楚了,大概这里,这里和那边。”凯撒科被德斯坦突然提出的问题给难住,好在他记忆力不算差,只是稍加回忆之后他指出之前油画悬挂的位置。 “钥匙是从哪里来的?”德斯坦一把抓住想去碰空中那些立方的夏德拉的衣领,“你给我老实一点!” “从另外一个房间的箱子里面找到的,那个房间是空的,就只剩下个箱子了。” “嗯……谢了。” 把想知道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以后,德斯坦挑挑下巴示意凯撒科收拾东西:“你出去等着。夏德拉,你不是说想帮我吗?现在是该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夏德拉扑进德斯坦怀里,她脸猛蹭对方硬得和铁板一样的胸口,“大姐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凯撒科收拾好东西,按照德斯坦的要求站在房间外面,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里面跃跃欲试的德斯坦和夏德拉:“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件事算是你给我食物的报酬,你不用感谢我……况且你的体型要进行快速移动应该没有我们容易吧?” 德斯坦嫌弃的目光落到凯撒科身后的尾巴上,她摘下一侧的手铐活动手臂:“哦,对了,记得仔细看这个房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是我们死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什么,等等……” “夏德拉,动手。” “好哟,大姐头!”就在德斯坦下令的一瞬间,咧嘴露出兴奋笑容的夏德拉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撬锁工具当飞镖丢出去,又用铜制成的工具击中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立方。 立方被击中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夏德拉察觉到空气中的变化,她立刻作出反应,向后翻身落在身后的座椅上。 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地毯减少了三分之一。 夏德拉困惑地看着地面,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出疑惑地嘟哝:“奇怪,地毯怎么突然不见了啊?德斯坦,你看见它在哪里吗?” 德斯坦观察房间变化,她注意到消失的一部分的地毯出现在原本是墙壁的位置上,贴着暗色墙纸的墙壁则变成她们头顶的天花板。 “继续,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德斯坦甩出手中的手铐,跃起抓住头顶的吊灯,“只要触碰到那些立方,这个房间就会开始活动,就像是鲁比克机关箱一样,只要转动外壳,内部也会跟着发生相应的变化。” 夏德拉有在听,只是每一个熟悉的字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听不太懂:“啊,什么鲁比克的机关箱?” 忍住用手铐砸碎夏德拉这个蠢货的头的冲动以后,德斯坦再次甩出手中的铁链:“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接下来我就要加快速度了。” 真厉害啊……这两个人,换做是在战场上这两个人一定是猛将吧? 凯撒科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当他看到德斯和夏德拉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躲避被无形力量扭转颠覆的空间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即使他的外表还年轻,身体也还处于壮年,他的心却因为绝望和迷茫慢慢变得苍老。就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强大,但却无可奈何。 “也许真的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等一下,刚刚这里有这条缝吗?”本在自言自语的凯撒科忽然注意到门框边的黑色缝隙,这之前地砖和门框还是严丝合缝的,现在却露出猩红的地缝。 “德斯坦小姐,能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吗?”察觉到有些不妙的凯撒科用手敲敲门框。 “啥?”听到凯撒科的声音后停下脚步的德斯坦回头,她不耐烦地向外走的时候猛撞上无形的墙壁:“我靠!什么鬼?这里什么时候有墙壁了?” 难道……猛地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忽然举起拳头,魔力在她的肌肉与血管中流动,她猛地一拳捶在无形的墙壁上。 就算站在远处也依旧能够感觉到拳风扑面的凯撒科看见空气震动了一下,无形的墙壁被巨力撼动震荡,出现白色的裂痕,很快白色的裂痕像蛛网一般扩散开来。 第105章 无情抛弃 接连几拳下去将屏障砸碎的德斯坦躲开依旧在转动的家具,穿过裂缝来到一脸震惊的凯撒科面前:“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德斯坦,你的手……啊,不是,房间在收缩,你快让夏德拉停下来!”凯撒科好不容易才让视线从德斯坦鲜血淋漓的拳头上移开,他看向面前的房间惊恐地喊道。 房间已经收缩变形到凯撒科已经看不出和过去有任何相似之处了,地面、墙壁与天花板互嵌在一起,家具吊灯也因为空间的旋转被拼接混合成怪异扭曲的形态。 整个房间正在逐渐被压缩成一个极小的方块,按照这种速度,估计很快夏德拉就会在其中动弹不得,可她还是努力伸长手臂继续去触碰那些立方。 “再这样下去的话,夏德拉小姐会被活活压死的!”凯撒科下意识地想冲进房间,却被德斯坦一把拉住:“她压根不怕死,反而觉得空间越小越好玩。她的骨骼比我还柔软,这种情况叠成球也没问题的。” 听到这番毫无同伴关怀之情的话语,凯撒科不禁愣住,随即他甩开德斯坦抓着自己的手:“我怎么可能不管啊,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她杀的人也不比你少多少,你是在杀了很多人之后觉得自己应该赎罪了?得了吧,只有死人才能赎罪,活着的人只能不知廉耻地走下去。” 其实德斯坦一早就闻到凯撒科身上的血腥味,也知道这家伙以前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现在这家伙好像脑子不太清醒,还是提醒几句吧。 “你不帮她,那我就帮她!这不是赎不赎罪的问题,而是我不想看见一个小孩子就这样死掉!” 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用拳头和武器徒劳砸在无形墙壁上的凯撒科,她又看向逐渐房间内壳压缩后暴露出的由猩红血肉与暗青色的血管所构成的血肉墙壁。 这个地方和鲁比克机关箱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在箱体转动的时候内外的结构会发生变化。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房间都在收缩这点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正当德斯坦的视线在墙壁上游离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嵌入血肉的那把黄铜钥匙,她意识到影子的变化:“钥匙……难怪!夏德拉,停下,已经够了!” 怎么就忘了,那些该死的影子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它们就是在等着死人的时候! “不好意思大姐头,现在夏德拉在跟着一起转圈圈……头好晕哦。”此时夏德拉的身体已经和房间中被打乱的一切拼合在一起,她只能勉强地透过那一丝缝隙,看着外面露出震惊表情并大喊的凯撒科。 他是个好人哎,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被骂被打了呢? “大叔你不用担心,夏德拉不痛的噜!”头和灯台拼合在一起的夏德拉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意外发现自己嵌在墙上的手还能操纵手偶。 她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机关终于完全合紧,直接无情地阻断两方的视线。 房间彻底变成一个标准的立方体的同时,无形的屏障消失了。 将全部力量用在墙壁上的凯撒科向房间内冲去,但被德斯坦抓住尾巴:“你会被墙壁吞噬的,别进去。你不想让夏德拉那家伙白白牺牲,就老实待着。” 说完话后德斯坦将外面挂在墙壁上的画作摘下来,她将画丢在那团恶心的血肉上作为暂时的立足点,并把插在墙上的钥匙摘下来丢给凯撒科:“喏,给你。” 凯撒科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还粘着肉丝的钥匙,他缓缓握紧拳头问:“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我猜的。”德斯坦很老实地回答。要是她知道这个破房间是这样的,她才不会做这么多麻烦的事。 “你和夏德拉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对你的称呼那么亲密,我不相信你们只是普通的熟人。” “这个嘛,你可以猜一猜,反正我和她关系一向不是很好。”德斯坦看着起身面向自己的凯撒科,她将手指圈起吹起尖锐的口哨。 在凯撒科诧异的目光中,原本收缩成只有三个人头大小的立方体忽然急速旋转并扩张开来,石块与木头摩擦的声音不断。 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个诡异的房间和完整的夏德拉便重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夏德拉,完美复活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巨大的反转对于凯撒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新型的冲击,他不仅愣在原地,而且思想也被抛到世界之外去了。 他呆立在原地,直到夏德拉用手戳他才反应过来。 “你是真的早就知道这件事对吧?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一声?我感觉自己的肺要爆炸了!” “一般想来机关都是可以还原的吧?人也是同理啊。”面对因为愤怒顾不得形象咆哮起来的凯撒科,德斯坦根本就懒得为自己辩解,“既然人情已经还清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这家伙……难道没有人性吗?”凯撒科看着德斯坦快步离开的背影,忽然发问道。 难怪这家伙有那么多不好的流言,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践踏生命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听到凯撒科的问话后德斯坦稍微停顿了一下,最终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你觉得我需要为心甘情愿为我牺牲的人道谢吗?这可是我的生存方式啊。” “德斯坦,你别走那么快啊汪……哎?”夏德拉为了追上德斯坦跨出门框。 那一瞬间,她显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出现整齐划一的红色网格,之后她的身体化为无数整齐的肉块崩溃了。 鲜血溅到站在一旁的凯撒科身上,血泊漫过他的鞋底……这个兽人呆愣很久之后才发出带有惊恐和疑惑的哀鸣。 听着身后的声音,德斯坦没有回头:“都说了别太在乎,不然难过的只会是自己。总之谢了,夏德拉,凯撒科大概会记住你的。” 第106章 玩偶的游戏 “我回来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都要饿死了!” 推门而入的德斯坦看见房间里愤恨地举着武器的众人之后收敛笑容,她有些不屑地叉腰轻蔑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你们想为死掉的夏德拉报仇吗?还是说不欢迎我来这儿?” “对这些人而言,大概两者皆有。” 从众人身后走出的卡丽丝玛解下脸上的丝带,她抬起灰蓝色的无神眼瞳看向面前眼中带着杀意的德斯坦:“德斯坦,你觉得这么做很高兴吗?还是说这样做你就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幸?” “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快感,你和那些你厌恶的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听到卡丽丝玛的问话,似乎想起什么的德斯坦缓缓握紧拳头,血从她的指缝间滴落在地上:“妈的,当然不一样了!夏德拉她是自愿的为我去死的!那些人则是因为害怕我,想要杀死我来消除他们的恐惧。他们死了活该,我这是正当防卫!我和那些人才不一样!” “你现在的样子不也是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吗?”对德斯坦的态度感到头疼的卡丽丝玛轻轻摇头,“这样下去,你考虑过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卡丽丝玛大人,不要再和这种怪物交流了,让我们来处理吧!” 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的人们试图阻止卡丽丝玛,但是却被对方用手势制止:“我没事,倒是你们最好不要乱来。万一有人受伤,我可能没时间救。” 作为魔女,寿命比任何人都要悠长的卡丽丝玛当然很清楚德斯坦的本性,即使野兽伪装得再好,她也依旧会对着招惹自己的人露出獠牙。 “总之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哐!” 看着面前紧紧关上的门,脸色因羞恼变得异常难看的德斯坦本想一拳砸在门板上,最终她还是忍住这种冲动掉头离开:“一群混蛋,我记住你们了!等以后有机会,我要一个一个,把你们全都杀掉!” 德斯坦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影子随着她的咒骂在蠕动和变形,无数漆黑细小的蜘蛛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又化为灰烬消失。 “嗯?”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德斯坦忽然发现一样与古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东西。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那个玩意捡起来把玩:“这个布娃娃……好丑。” 躺在地上的是用稻草、粗麻布和纽扣制成的简陋的玩偶,从外表看上去应该是个长着雀斑,穿着红色长裙的金发女孩。 德斯坦注意到娃娃的裙角用线绣着安娜贝尔这个名字。 闻了闻娃娃的味道又咬了咬它的头后,德斯坦才将其丢在地上并踹了一脚:“谁把小孩的玩具丢在这里啊?真是瘆得慌!” “姐姐,一起玩吗?” 听到身后忽然响起的女孩的问话声,全身寒毛竖立的德斯坦立刻来了个前空翻,落地后她龇牙张开手掌做出攻击的架势:“他妈的……没人?” 的确没有人,刚刚被她踹到角落的娃娃居然正站在走廊的道路中央,它两只作为纽扣的眼睛可笑地嵌在脸上,忽然娃娃的脸变成毕维斯的。 “德斯坦,你觉得杀死别人有意思吗?” “该死的,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不去杀死别人,那就会有人想要杀死我!我比别人强,所以我能掌握主动权肆意妄为,这不才是最好的吗?”德斯坦愤怒地握拳喊道。 “那你适合在安娜贝尔的玩具屋里面成为傲慢的三女儿啊!我们一起玩吧,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们要永远的呆在一起!” 顶着毕维斯脸的娃娃身体忽然炸裂,它的身体里溢出大量夹杂着稻草,碎布的肉块与粘液。 猝不及防的德斯坦瞬间就被肉块吞没,然后她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垒砌着各类枯黄骸骨的生锈铁吊灯下,是摆满琳琅满目食物的餐桌。 首先吸引住人注意的是整扇在牛奶与各种香料制成的红色酱料内,浸泡足足三日之后才用果木熏烤制成的牛内排,略带焦黑的玫瑰色牛肉喷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和带着丰富油花的肉汁。 其次是肚子内塞满甜菜洋葱碎和乳酪黄油的金黄烤鸡,作为装饰和提香的欧芹碎和金黄的蜂蜜一起顺着焦脆冒油的鸡皮下滑。 除此之外还有用土豆泥和培根一起翻炒的小菜,一整筐作为配餐的加麦面包和烤土豆…… 浓厚到足以让人忘记身处环境的食物浓香四溢,坐在长桌一侧的兽人男性似饥不可耐地握紧了手中的餐具,他在心中反复地提醒着自己不能这么做。 再饿也得忍着,但几天滴水未进他感觉胃像是被猫抓了一般绞痛。 我的神啊,这是多么肥美的鸡!我看见它的身子在冒油!那沾了蜂蜜的鸡皮是多么可口入味,如果我把它吃下去估计马上就能抑制饥饿! 男人这样想象着的同时悄悄斜眼观察着同伴的神色,又担心被发现自己并不专注,所以又赶忙移开视线。 这是熏烤得多么完美的牛肉!焦而不糊的表面和鲜美的肉汁,用它来沾面包是多么美味!我敢打赌我能吃十个都不会腻烦! 男人抹掉嘴角渗出的口水再次闭上眼睛深呼吸,食物的香味让他腹鸣阵阵,他不敢叹息半声。 这是多么可爱的开胃菜!装在小小的瓷碗里,就像是红黄相间的玫瑰那般美丽!男人用指尖掐着手背上的皮肤,低下头开始向神明祷告,他不是不想用餐,而是不能用餐。 他只能祷告,在内心慰藉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啊,妈的,怎么又遇到你了?”堆满食物的餐桌边,一个新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德斯坦骂骂咧咧地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塞进嘴里:“居然有吃的?管他是真的还是梦,老子先不客气了!” “笨蛋,你……” 完全没想到德斯坦会出现的克莱茵本想制止对方的鲁莽行径,从头顶飘来的声音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怪物和人类妻子的三女儿,她是个粗鲁无比,且很能吃的坏家伙。每次她一出现在餐桌,必定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怎么还会有声音,又不是演话剧……真是奇奇怪怪的。”德斯坦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身边的人。 除了自己认识的凯撒科和克莱因之外,其他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家伙。 其中有个散发着野兽味道,长着狼耳和狼尾的银发女人比较引人注意,德斯坦总觉得对方长得很眼熟。 由于那个女人脸上戴着缀有泪滴形绿宝石的眼罩,德斯坦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视线朝向哪边。 坐在德斯坦左手边的女孩抱着散发薰衣草味的小熊,穿着蕾丝极多的黑色礼裙。最重要的是,女孩的身材非常娇小,要不是坐在大堆的垫子上,她恐怕根本够不着餐桌。 没有脚……似乎察觉到异常的德斯坦低头看向女孩儿的身下,结果发现对方没有双腿。 “咳咳!” 克莱因刻意的咳嗽终于引起的左顾右盼的德斯坦的注意,两人进行一阵眼神交流以后,德斯坦忽然起身走向门外。 “我吃好了,不必在意我们,请继续用餐吧。”德斯坦离开后,克莱因也在行礼之后跟出去。 第107章 扮演者们 “没想到你也会被卷到这里来,看样子被否定的打击太大了对吗?” 走出客厅来到狭窄且黑暗的走廊之后,克莱因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好笑地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德斯坦。 德斯坦用袖子抹去嘴角面包的残屑,忽然伸手揪住克莱因的衣领大喊道:“我可不是来听你笑话我的!还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该怎么解释呢?我害怕你听不懂太复杂的……”克莱因说着将手指卷曲顶住下巴,之后他摊开手露出无奈的笑容,“你放轻松一点,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为了让你马上了解情况,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就好了。” “这里应该是叠加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上之上的另外一个世界,你可以理解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你没有选择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就像是几辆平行行驶的马车一样。不过前提是它能够实现,就比如你我活着到达这一天,而有些人没有。” “出于某些原因,平行存在的空间里会出现时间流速与空间的叠加状态,我们会觉得有些时候时间过得很慢,空间好像发生某种变化。” “我用某种方法让所有平行空间的我感官与记忆同步,相对的,我也失去参与游戏的资格。即使我完成试炼,黑暗圣母也不会承认我做到的那些成果。” 静静听着克莱因说明的德斯坦忽然开口道:“所以这个空间里面,毕维斯死了吗?我好像没看见那家伙。” “是的,没有得到你的帮助的他死在血肉花园里,被彻彻底底地同化了。”克莱因的语气中充满遗憾,不过他依旧嘴角带着笑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不用想太多,现在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去找到唯一让所有人离开的方法。嗯,你要是不想的话,就保持这样也没有关系哦?” 克莱因说完这番话之后,两个人陷入比较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德斯坦手指在墙面上留下数道划痕,之后她沉声说道:“说实话我很烦这种事情,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得到回报。一旦有些人得到回报,另外一些人没有得到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付出的努力白费了。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极限的,只不过没人注意到这点而已。” 似乎是对德斯坦会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出乎意料,克莱因一时间居然愣住了,他忽然捂嘴笑了出来:“原来你还是务实派的……哈哈哈!的确是这样,你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更何况你也不想死吧?” “不怕死可不是不想死,不是吗?” “是啊……有时候我有点搞不明白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闲聊暂时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忽然用食指按住德斯坦下唇的克莱因眨眨眼睛,“这里是安娜贝尔的玩具屋,我们被当成‘玩具’了。” 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德斯坦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克莱因的话题带偏了注意力。她在躲开对方的手指后追问道:“你是说那个破布娃娃?靠,看我把它撕烂了塞进猪圈里去!” 原来是捡到了娃娃后才来这里的吗?和自己进来的方式不太一样啊。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克莱因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他才指指走廊说道:“你想和之前某些人一样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我们只能任凭它摆布,除非能找到打破这个房间规则的方法。” “有些事情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们,但我给你们一些提示,所以能稍微相信我一些吗,德斯坦?” 看着那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德斯坦只是在切了一声之后抱着手臂继续问道:“听你的意思是,就算你知道很多事情,也不能直接干涉?这么说你不就是个能给提示的工具人嘛!” “也可以这么说,只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让我不舒服?再说了,这样总比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乱闯要强得多吧?嘘……” 听到什么响动的克莱因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收回手扶了一下头顶缀着羽毛的礼帽:“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被遣返回房间了,因为暂时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我提醒你一下,你一定要注意听那个声音的指示,别死了。” 就在克莱因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德斯坦眼前的景象就发生变化:原本漆黑的走廊变成布满霉斑与狰狞抓痕的墙面,周围的家具也和墙面的情况差不多,就没有什么完整的地方。 “什么破地方……要是娃娃屋都是这样的话,我恐怕要怀疑一下孩子们的口味有点奇怪了。” 德斯坦有些无语地将插着折断画框的枕头踢到一边,观察房间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后,她才在缺少一根腿的床上坐下来:“狗窝吗这是……感觉有点熟悉。” 德斯坦莫名觉得自己对这个房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可这些都不重要,还是得赶紧找到克莱因那家伙才行。 “每当到午后,吃饱喝足的三女儿就会陷入短暂的午睡中。就算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也不会醒过来。” 头顶忽然响起的声音引起德斯坦的警觉,等她意识到这就是克莱因提到的提示后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感觉到一股困意涌上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扑到堆在床一角的被子上:“该死,为什么我会那么困……既然如此就先睡一觉吧,等睡醒了我就去找那只红毛猴子……” 克莱因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他有些遗憾地合上手中的怀表,扭头看向靠在躺椅上抽烟的女人:“看样子她不会来了,真是可惜。亏我还想把这么重要的发现告诉她。” 慵懒坐在躺椅上的女人在吐出一口烟气,她微微垂下眼圈厚重的灰蓝眼瞳,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可以先把这个故事告诉你,再由你转述给那个小鬼。反正就算知道了整个事情经过,我们也无力改变故事的结局。” 第108章 怪物家族 感觉很久没有一觉无梦了,偶尔来一次还是挺香的。 躺在床上吧唧嘴的德斯坦这样想着的同时翻了个身,她忽然睁大眼睛坐起来:“等会,我不是在庄园里吗?我怎么可能睡得这么好?”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写东西的克莱因放下拿笔的手,他用手指点点下巴:“嗯……你睡得的确挺香的,最起码我等你这段时间里,你都没有翻过身。”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一个小时以前,你放心,你睡觉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不重要。”克莱因微笑合上手里的怀表,他起身走到警惕看着自己的德斯坦身边,“起来吧,我们该做正经事了。” 当克莱因走近的时候,德斯坦又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她不爽地站起来跟过去:“切,没想到居然要听你指挥!” 对于德斯坦的反应感到好笑的克莱因忽然轻笑一声,他推开那扇布满抓痕的木门:“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风水轮流转’,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是你在帮我的忙啊。” “额……没有。我不太了解东方人的东西,因为我不感兴趣!还有一个佣兵了解这么多干什么,太麻烦了!” “这样啊,那我可以教你哦?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真奇怪,克莱因是这样的人吗?面前的克莱因无论从气味还是外表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本能也在告诉德斯坦对方没有危险。 强烈的违和感还是让德斯坦停下脚步,她甩开克莱因的手环顾周围,发现周围全是被扭曲回环的木墙或者石墙分割开来的房间。 透过墙壁上造型和大小不同的窗户,德斯坦发现那些房间内风格各不相同,有的华丽、有点简洁、有的则充满异国特色……这些房间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无人居住。 “德斯坦,你怎么了?” “你是谁?还有我在哪里?”德斯坦忽然回头掐住走到自己身边的克莱因的喉咙,她恶狠狠地冲他龇牙咆哮起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因一开始被德斯坦掐住脖子的时候还象征性地挣扎和呼救,随后他意识到这样没用就放弃伪装:“还挺敏锐的!我还以为只要气味和外表一样你就不会怀疑……怪物就是怪物,无论怎么隐藏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安娜贝尔,这个玩具屋的主人。我是来和你谈交易的,龙之子。”克莱因的脸在他说话的时候像是蜡烛一样慢慢融化,从融化的油脂下暴露出来的,是由粗布和蹩脚的针线活构成的脸。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快滚蛋!”德斯坦没好气的将这个奇怪的家伙甩到一边,她转身试图寻找出路——周围房间透出的灯光让她心烦意乱。 “我可以告诉你离开这里的办法,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游戏了。”安娜贝尔此刻已经彻底变回娃娃的样子,它明显比之前要大上了十几倍。 “然后呢?你只有这个目的吗?而且比起我,克莱因那家伙不是更容易打乱你的游戏吗?”德斯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可笑的布娃娃,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和一个小孩子的玩具聊天,虽然这有可能是在做梦。 “你很可怕,母亲大人说不用太在乎你和另外一个参与者,可我也察觉到你们的异常,所以我害怕了。” 虽然知道可能会被抓住把柄,但是安娜贝尔还是选择说实话,她的确害怕那些无畏且有具体目标的家伙,他们不会被欲望摆布,也不会被本能驱使。 “被选中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一直在这里玩下去了。” 安娜贝尔说出的话中的某个关键词引起德斯坦的注意,她立刻回身抓住对方的手臂,用威胁的语气问道:“被选中?难道你原先真就是人类不成?为什么‘母亲’会选中你?” 安娜贝尔的手臂出乎意料的软,这大概是因为对方只是一个由布、稻草和粗线制成的玩偶有关系吧? 也正是如此,德斯坦才没敢太过用力扯——万一把对方直接撕碎了,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玩意拼的回来。 “不行,我不能说!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母亲大人会把我抹消掉的!还有时间已经到了……你失去了这唯一又珍贵的机会,真遗憾。”安娜贝尔用遗憾的语气说完这番话的同时,它的身形也和周围的房间一起渐渐淡出德斯坦的视野。 “想要活下去是不够的,找不到属于你的目标和意义的话,你很快也会……” “你可真能睡,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德斯坦小姐。”看着从破床上坐起来的德斯坦,克莱因没忍住随口调侃了一句。 “你……”德斯坦还没从奇怪到极致的梦中清醒过来,她盯着没戴礼帽的克莱因,“你是真的克莱因吧?” 克莱因不知道德斯坦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还是非常认真地颔首回答道:“真是奇怪的问题,我是克莱因,你暂时的盟友兼情报工具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而且刚刚我看见了蜘蛛。” 就算克莱因不把话挑明,德斯坦也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问题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好了,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说明你是有什么发现对吧?”德斯坦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她下床站起来活动睡得发僵的身体,“说吧,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总比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强。“ “这倒是,毕竟你是行动派的。” 克莱因对德斯坦说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写在纸上的故事递过去:“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来源于《暗夜故事集》中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怪物夫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老头给我讲过,不过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德斯坦接过纸后立刻把故事全部浏览了一遍,“啊,原来是这个故事啊!” 德斯坦的记忆里面,《暗夜故事集》不是适合给小孩看的故事书,其中有非常多的黑暗、恐怖甚至血腥残暴的情节。 然而这本书被卡尔德隆当做是教育德斯坦为人处事的范本。 每天夜里,卡尔德隆都会抱着一本破书,准时出现在训练过后累得半死的德斯坦窗前,用他自己的话把书里的故事掰烂讲给她听。 “这些故事都挺不错的,完美反映现实,简直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故事集中《怪物夫妇》这个故事给德斯坦留下的印象极其之深,这个故事完全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悲剧循环 。 很久以前远离人类的某处森林里有一座巨大的古堡。 古堡里的男主人长得像凶恶的野兽,力大无穷,皮毛比钢铁还要坚硬。他的双眼红得仿佛要滴血,直视这双眼睛的人都因看见恐惧至极之物而死。 女主人年轻貌美却长着怪物的耳朵和尾巴,她是个女巫,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够用诅咒把任何靠近的人杀死。 这对夫妇有三个孩子: 大儿子学会收敛爪牙,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 二女儿身体娇小,因为失去双腿而无法离开母亲。 三女儿和她的父亲一样,粗鲁无礼而且力大无穷。 怪物一家有大片的农田和可以隔断溪流的水闸,而他们生活的森林之外有一座小小的村庄。 村里的村民每年都需要向城堡的主人缴纳粮食和钱币,才能在田里耕种和饮用溪流中的河水。 有一天,村里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照常来到城堡上交钱和食物,结果她被男主人带进城堡,再也没有出来。 几年以后,原本沉闷安静的城堡里传出孩子的欢笑声。村民们都说那是失踪的女人在城堡里做了男主人的情妇,生下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听到传闻的女主人震怒,她命令自己的孩子们去把诱惑自己丈夫的女人和那个不该出生的贱种找出来。 从好心的女仆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女人只得把孩子托付给女仆,然后自己去找女主人请求宽恕。 被愤怒与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主人根本不会原谅这个女人,她让大儿子放干女人的血,让二女儿用尸体的腿做了假肢,让三女儿毁了那张脸。而女主人自己吃了女人那颗年轻有力的心脏,将尸体交还给女人的丈夫。 “这就是随意指染她不该触碰的东西的结果,看在你一直在寻找她的份上,我就把尸体还给你。作为对你没有管束好妻子的惩罚,我将不再允许你生活在这片庄园里。” “我的妻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她明明只是去……” “如果她只是和我丈夫睡了都还无所谓,但她不该生下那个血统不纯的贱种。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也会把那家伙找出来杀掉。”女主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打着伞离去。 和妻子感情深厚的村民自然不会相信是妻子主动勾引了男主人,决心替妻子复仇的他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在古堡内迷失方向,允诺会保护和他同去的东方术士。 还不等卡尔德隆将故事讲完,德斯坦就忍不住挥着拳头嚷嚷道:“我讨厌这个故事!为什么要给妻子报仇,人死了不就是死了吗?真是奇怪的家伙!” “该怎么说呢?就这样忍气吞声,这个村民就会带着悔恨过一辈子,之后也许会一直重复妻子死去的噩梦。” 卡尔德隆还不知道该怎样向德斯坦解释爱情这种东西,他思考很久以后才继续说道:“每个人都会做那么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这个男人认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复仇是有意义的,所以他不在乎结果。有些人会为了某一个实在的事情献上所有,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意义就一定那么重要吗?换个地方重新找一个陪伴自己的人不就可以了吗?”德斯坦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这个时候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有时候我们很难遇到真正在乎的人,就比如我遇到你,并且要把你教导成人样,而不是让你作为毫无教养的野兽活下去。你该做的,就是躺下睡觉,不要半夜溜出去和狼打架!” 卡尔德隆说着让德斯坦重新躺下,之后他合上故事书:“后面的故事你可以自己看吧?” “嗯。”把被子盖过头顶的德斯坦发出闷闷的声音,“我会看的。” “那,晚安,德斯坦。” 第109章 精于算计的女人 看着莫名其妙发起呆来的德斯坦,克莱因没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难道不识字吗?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 差点没忍住把面前乱晃的手一口咬住的德斯坦咆哮起来:“你才不识字呢!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发会呆思考一下不行吗!” “我没有说有意见啊,只不过现在的时间可耽误不得,我们得去找其他人说明计划了。”看到恢复正常的德斯坦,克莱因露出放心的笑容,他站起身示意德斯坦和自己一起行动。 明明做什么都是徒劳,还那么积极地帮助别人,真是奇怪的人。难不成她想通过这件事来改变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吗? 虽然依旧是被克莱因牵着走,但这一次却没有梦中那种怪异的违和感了。 德斯坦也没挣扎,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在狭窄的走廊里穿梭:“你是为了救人才来这里的吗?所以你要救谁?”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总共只有十三天的时间。还有我们抓紧点,没时间了。”克莱因听到问题的时候没有回头,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闲聊。 “切,我已经记住那些家伙的味道了。”感觉到有些不耐烦的德斯坦直接将克莱因抓住并扛在肩上,她伏低身体瞬间加快冲刺的速度:“首先找谁?跟着你的恶魔,还是那个蜥蜴男?” 没想到德斯坦会来这一套的克莱因在忍住惊呼的同时扶住礼帽,他努力扭头让自己看向前面的状况:“找那个蒙眼的女人,她是唯一一个我没有找过的人,她是计划的关键!”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令人不安的味道,要辨认出某个人特定的味道的确有些困难。 对于长期接追杀各类人这类的活计的德斯坦而言,这根本就是小问题。只要稍微集中精力,她就能够分辨出每个人不同的气味。 那个蒙眼的女人身上有一种冷香,还有烟草和脂粉的味道,除此之外…… “那家伙是狼人的后代吧?还挺少见的。”德斯坦忽然开口道,这个时候她已经确定那个女人在哪里了,并且正迅速地向那边靠近。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狗人之类的。”克莱因挑眉。 “狼的味道怎么可能和狗相提并论,我还是挺喜欢狼人的!” 忽然停下脚步的德斯坦毫不客气地将克莱因从肩膀上丢下来,之后她看着面前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玫瑰的门:“喏,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你为什么不进去?”克莱因揉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他注意到从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上徐徐降下无数拿着尖刀的木偶,而且它们的关节上全都连着半透明的傀儡线,很显然这个玩具屋的主人不希望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这里用不了魔力,但这些破东西我还是能对付的。”从刚刚开始德斯坦就发现在这里无法使用魔力的问题,她完全是靠自身实力才跑得那么快的。不过就算没有魔力保护和强化身体,她也依旧能对付这些木偶人。 “谢了,德斯坦。”克莱因真诚道谢以后转身打开门进入房间。 “呼……你比我预计的要晚到一些,好在是没有太迟。随便坐吧,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讨论你的计划。” 和故事中描写的一样,女主人的房间中充满各种华丽奢侈的家具,每一件家具上都镶嵌着不同形态和种类的宝石和珍珠。 其他人要是看见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应该是早挪不开眼睛了,但克莱因却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很失礼,可是我觉得你长得和我认识的有个人有点像。” “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的人,明明大多数人和我聊天大多都会问我的名字和来历。你叫我多伽罗就好,小先生。”多伽罗听到克莱因的话轻笑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药材香,墙壁上闪耀光斑的半透明纱幔下是颜色斑驳的古老油画,镂雕工艺几近完美的酒柜中的藏酒无数。 ”你会介绍自己的,我就不用问了。“克莱因说着在女人对面的靠椅上坐下,他摘下礼帽放在手边,“您叫我克莱因就可以了,美丽的小姐。” “好的,克莱因先生,你要喝酒吗?” “不用了,谢谢。” 银色短发,身形曼妙且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女人起身从藏酒中挑选一瓶打开,她将倒满酒的酒杯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推到对面:“其实我很想帮你,只是这个故事里面我的那部分也是被固定的,用阅读者的话说我就是反面人物。” “您不愿意帮忙吗?” “咕嘟……”多伽罗一口将酒杯中的酒饮尽,她一边伸出舌头舔舐摸着玫瑰色唇脂的嘴唇,一边伸手摘下脸上的面纱看向克莱因:“这个故事的角色还没到齐呢,你应该也知道吧?就算现在我们努力做些什么也没用。” 从刚好遮住双眼的面纱下露出的冰蓝色眼瞳仿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冰湖。 盯着这双狭长妩媚的眼睛时,克莱因不禁联想到某个自己熟悉的人,他从这双眼睛深处看见的是狡猾与谋算,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和蔼。 面前的女人就像有毒的花,让克莱因不得不提防她。 “呼呼呼……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亲爱的。不过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急迫,是因为外面那个孩子吗?” 多伽罗伸出纤细的手指刮了刮克莱因的鼻尖,之后她微微撅起嘴唇做出亲吻的动作:“德斯坦·沃尔夫在我们那里还是很出名的,因为她可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喜欢她。” 克莱因微微后仰躲过多伽罗冰冷的手指,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扭过头去:“我和德斯坦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可我也不会让临时的合作伙伴失望的。” “临时伙伴?这个说法倒是用的挺好的。” 多伽罗注意到克莱因不喜欢自己,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的同时,用将右手贴在脸颊上:“我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得到安娜贝尔的提示。我想这个提示应该只是给我的,但我觉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我不能违抗故事的发展顺序,但我能够利用规则把第四个孩子给杀了,我就能获得自由。’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第110章 想杀死她的人 弯腰躲过朝着脑袋飞来的木偶之后,德斯坦一把抓住半空中飞舞的傀儡线,提起一个木偶将它丢出去,而飞出去的木偶的丝和别的木偶的纠缠在一起。 趁着木偶们扭打在一起混乱的空档,德斯坦又锤碎几个拿着刀准备破门而入的家伙,将它们的武器当飞镖丢出去:“没完没了的,看样子那什么安娜贝尔并不希望大家碰面啊!” 感觉我好像没必要这么努力,反正克莱因那家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信……可是为什么我会相信他呢? 德斯坦漫无边际地思考,她抓住跳起意图刺伤自己眼睛的木偶,狠狠地捏碎它的脑袋,之后她感觉脚背被贯穿了。 “啧,该死的!”德斯坦一脚踹飞把脚背贯穿的木偶,她一把扯下墙上的画框并将其掰断当武器挥舞起来,一时间整个走廊内穿着礼服的人偶开始乱飞。 “该死,这下就不好跑了啊……”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刚刚那一刀好像伤到了脚筋,德斯坦感觉脚活动起来变得有些不太灵活。因此她只能选择背靠着门对付那些木偶,顺便敲门大声询问克莱因谈好没有。 说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意义的呢?明明过去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德斯坦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手臂上流血的伤口,随即她感觉到背后的门忽然消失——有人把门打开了。 仰面摔在地毯上的德斯坦闻到房间中的药材香,她看见叉腰微笑着俯视自己的多伽罗:“你就是那个当女主人的?” “看样子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应该见过的。”多伽罗说着关上门将那些木偶挡在门外,她抬起长腿分立在德斯坦的身体两侧,“那一次我应该杀了你的。” “你这个怪物……” 被鲜血淋漓的尸体覆盖的篝火试图继续燃烧,零星火光还是不足以照亮周围荒芜的土地。 篝火的周围到处都是布满碎石和裂痕的坑洞,以及被某种力量野蛮撕碎的尸体和物件,鲜血泼洒在地面上留下红褐色的痕迹,但罪魁祸首似乎不在此。 多伽罗躲在黑夜中也微微散发着隐约光泽的暗红风蚀柱后,她用手捂着嘴降低呼吸频率以减少存在感,如急促鼓点一般的心跳却依旧让她有暴露的风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多伽罗绝不会相信那个人居然真的把参与委托的同伴全都杀了,而且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式。 简直就和那些魔兽没什么差别…… 不能光是躲着,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去向‘妈妈’报告情况……多伽罗这样想着的同时将手伸向腰间,那里有她存放媒介的工具包。 “吼……” 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在多伽罗的头顶响起,拥有极其优秀的听力的她听见声音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碎手里的日光石。 光斑出现在身边的瞬间,多伽罗念出颇为不熟练的咒语:“希尔芙,请将我的身影和足音带走,让光也追不上我的痕迹!” “哐!”地面被看似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地砸碎,碎石以那家伙为中心迸射向四周,灰尘弥漫中外表狰狞的足肢在空气中划过致命的弧线。 “该死的!”以极速向着教国境内逃窜的多伽罗忽然感觉到胸口一凉的,她惊骇地发现胸口出现五道流血不止的抓伤——刚刚那只锋利的爪子只是轻轻地一擦就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回到组织以后,多伽罗发现自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伤口止血,魔法也没用,最后还是找到一个盲眼的药师才处理好了伤口。 多伽罗俯视着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德斯坦,她闪电般的将藏在腰后的匕首抽出来刺向对方的胸口:“该死的怪物,没想到我会有机会在这里和你算这笔账。” “笨蛋,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本来想嘲笑多伽罗天真的德斯坦表情凝固,因为多伽罗的匕首真的刺入她的胸口,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伤口蔓延,随后便是诡异的肿胀感。 “这把匕首你从哪里得到的?”德斯坦强忍住异样感,她单手撑地用脚扫向多伽罗的小腿,试图把这个女人绊倒。 多伽罗灵活地向后跃开一步避开德斯坦踢向自己的腿,之后她抱着手臂挑起下巴坏笑道:“从一具尸体那里捡到的,我找那个魔女鉴定了一下发现正好是你怕的东西,所以我就收下了。”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行踪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告诉我的,他说不仅仅是我要找的人在这里,我想要报复的对象也在,还说你比以前更好对付了。” “额……该死的!你到底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干什么?” 行动仓促的多伽罗没有直接把龙牙匕首刺入德斯坦的心脏,可龙牙上残留的魔力却依旧影响到她。 现在德斯坦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更快,简直就像是战鼓急锤,并且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热……不,是发烫!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德斯坦忽然发出短促的呻吟,她在多伽罗戏谑的目光中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表面出现裂痕的十字架挂坠从她的衣领中滑出。 刚刚不是这个挂坠帮她挡住多伽罗的龙牙匕首的话,她的心脏已经被对方贯穿了…… “多伽罗,你快放我出来!你到底对德斯坦做了什么?”被多伽罗关进角落里的石镜中的克莱因听见德斯坦的哀嚎声以后猛地站起,他用力捶打无形的屏障焦急大喊道。 该死的,本来也不想暴露能力的,可惜鲁巴斯不在身边…… 再这样下去,计划就要崩盘了! 急得额角滑下汗水的克莱因在咬牙斟酌介入的利弊,他咬牙后退一步伸出手:“帮个忙,我得从这里出去。” 漆黑的荆棘枝蔓应声从克莱因的皮肤下猛地窜出,如同数条游蛇一般直接贯穿面前完全透明的屏障,随即荆棘甩动划出几道弧光,让原本表面就布满裂痕的石镜直接粉碎。 从石镜裂缝中走出的克莱因握紧手中的荆棘剑,他看向伸出舌头舔着指尖血迹的多伽罗:“你居然舍得把这么珍贵的魔具用来对付我,真是个疯子!” 看着指着自己的荆棘剑,多伽罗只是挑唇笑笑,她看着捂着头在地上打滚挣扎的德斯坦轻声说道:“反正凑齐故事中所有的角色之前,一切都会在今天之后回到最开始。况且我也不是想杀了德斯坦啊,只是想借用她的力量破坏这该死的地方而已。” “同样是古神的力量,从表面上看形式不太一样,但这股力量足够强大的话,我们也许就能利用它顺利从这里离开。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吧,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多伽罗说到这里时斜眼看向克莱因。 “我不希望有人去死……即使是德斯坦这种人,她最起码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况且她身上的诅咒失控了的话,先死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第111章 沉浸在记忆中的 顶着头金棕色乱发,衣服和皮肤都显得脏兮兮的小孩透过发丝缝隙,毫不掩饰嫌弃地打量面前用发臭的破毡毯和被烧过的木架搭起来的帐篷,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老人:“喂,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的,就能吃饭吗?” 听到小孩儿的话,和熊一样魁梧的老人直接举起拳头朝她头上来了个爆锤:“不许用‘喂’,对长辈要用敬语明白吗!” “疼!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敬语?你这个老混蛋真的很烦哎!”被捶脑袋的女孩儿立刻开始张牙舞爪起来,老人却根本没在意地抓住她的衣领,把人往那阴森森的帐篷里面拖:“给我保持安静的进来!” 进入帐篷里面后德斯坦发现这里的环境出乎意料的整洁,简直就像是正儿八经的主人的地方。 桌子壁画锅碗瓢盆之类的摆设一样不缺,最重要的是有肉香!这对于一个好几天没吃饭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小鬼,擦擦你的口水吧!都快流成河了,丢不丢人啊?” “讨厌,我可是被你关着饿了大半天的哎!”被老人提醒的小孩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之后她观察周围,没看见这里的主人在哪里——是不是可以偷吃了? 对方似乎是外出了,房间里就只留有淡淡的药草香。 “卡丽丝玛——我来了!你人在哪儿呢!” 老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随后他注意到桌上不断闪光的水盆,走近一看发现水盆中居然映照出雪山和白云连绵的青空:“嚯,你居然去帝国边境了!现在是在通过水镜和我交流吗?” 随着老人话音的落下,水镜的表面忽然荡漾起来,随后传出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是的,这边出了些状况,我不得不赶过来确认一下。现在我正在等能带我翻越雪山的帮手,您来得还算是及时,再过一会您怕就找不到我了。”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小孩儿放下勺子舔着嘴唇凑过来,她趴在桌子边缘努力想看清水镜里面的情况,但却被老人摁住脑袋揉搓。 “干什么啊,不许碰我的头!你再这样就算崩掉牙齿,我也要咬掉你的手指头!” “听声音是一个可爱的小姐呀,虽然没能与您正式见面,但是作为目之一族魔女的我已经为您准备好相应的箴言。”听到小孩的声音后,原本和老人对话的女声就立刻转移话头,她以温柔地示意对方仔细听着接下来的话。 “啊,你在说什么呢?”德斯坦有些疑惑地歪头。 “小姑娘,我看见你身上被蛛影笼罩着,而你的影子里也寄居着黑暗……你不多加小心的话,你就会被这些蛰伏的污秽之物吞噬。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有人想要保护你,也没有办法把你从深渊拉回来了。所以,你要努力看认清你自己的心,好吗?”水盆中的女人轻声说道。 “老头,这个人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听不懂?”德斯坦看向脸色严峻的老人问道。 “德斯坦,没关系,就这样保持现状就很好了。至少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看,我只是一只兔子而已,所以你无论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德斯坦,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祝福你的未来如你所希望的一样……” “德斯坦,我不在意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因为我看见的是你本身,我愿意接纳你的一切,并且和你共同承担。” 和杀戮欲望被一同唤醒的,还有许多对于德斯坦而言“不愉快”的记忆,这些不愿想起会左右自己行动的话语与善意,此刻全都被侵蚀到意志深处的诅咒通通挖掘出来。 蜘蛛女神始终在暗中嗤笑,蛊惑着德斯坦放弃抵抗。 从德斯坦脚下影子中如沸水一般翻滚的蜘蛛爬上她的身体,融入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深灰的枝状纹路。 她被侵蚀的皮肤很快就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同时巩膜也逐渐染上浊色。 “现在这里没有需要你保护的人,只需要杀掉就会变得轻松了哟。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前面,德斯坦。那些人都是你的猎物不是吗?” 这股味道……忽然闻到一股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异味的克莱因皱起眉头,就从刚刚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范围。 他也没有太期待能够有人顺着他的安排走,只是这个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无论是为了报复仇人和离开这里的多伽罗的独断专行,还是德斯坦身上诅咒的爆发完全都是会导致这条线路崩盘的最错误选项。 要想找到正确离开这里的方法,那就应当立刻放弃当前的选择从头开始,反正闭上眼睛自杀花不了几分钟。 只不过不解决多伽罗和德斯坦之间的问题的话,那下次对方也一定会做这种事情。 “多伽罗,看在你是这里的主要人物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这些了。现在给我老实待在这里,等我把那东西处理好。” “你算什么人,居然对我说这种……”多伽罗还没有把话说完就闭嘴了,因为漆黑荆棘突破克莱因手臂的皮肤与衣物钻出来,在他的手中缠绕成简陋的长剑。 另一边背后长出蜘蛛足肢般的长爪的德斯坦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此同时她暗蓝色的眼中红色蜘蛛逐渐浮现出来。 “该死的,你要杀了我吗?” 张嘴吐出热气的德斯坦声音沙哑,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血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顺着眼睛滑落,就像泪水一样:“好啊,你要杀我的话,那我就算是正当防卫了吧?我要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头发全部拔光,捶断你全身的骨头让你叫苦不迭,把你内脏扯出来再用肠子做绳子把你吊起来,把你撕碎后烧死……” 听着德斯坦那番足以让常人毛骨悚然的疯言疯语,克莱因只是露出冷笑,她将手中的剑自上而下划出了交叉的剑弧:“那你来试试看吧,你这个疯子。” 第112章 悔过 真是要疯了,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无论是妈妈的命令,还是那个男人的指引感觉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为了不被两个怪物的打斗波及,多伽罗只能缩在房间的角落,偶尔会有碎石甚至是危险的爪子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好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她的安全。 多伽罗的眼睛一刻都无法从两个人身上移开。 这两人的战斗好比跳舞,他们贴得极近,呼吸都能喷到对方脸上,那些危险的腕却没能突破荆棘剑所制造的剑网伤到克莱因分毫。 “德斯坦,目前你可能已经听不见我说话,但是这句话我必须得说。” 克莱因说话的同时瞅准德斯坦喘息的空隙,他用两柄荆棘剑贯穿她的肩膀以那对锁死碍事的手臂:“那就是我比你想的要强的多,毕竟我可不是白活了几百岁的。” “嘎啊啊!混蛋,你这个……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仰头发出嚎叫的德斯坦试图用牙齿攻击克莱因的脖颈,却被对方推着钉在墙上,之后她的脸颊被那双冰凉的手摁住:“看着我的眼睛!” 当德斯坦与那双呈现着漂亮的酒红色眼瞳对视的同时,原本被她藏在衣领下的十字架挂坠忽然发出轻响。 随后几乎已经深入德斯坦皮肤的深灰色纹路快速褪去,消散的还有她身后的蜘蛛腕和影子里源源不断冒出的蜘蛛,最终被诅咒侵蚀的痕迹留了下来。 空气中隐约回荡着某些家伙不甘心的呢喃,在庇护的力量下祂们还是选择暂且退下,游荡在边缘的触手之影也消失不见。 察觉到没有动静的多伽罗从被掀翻的桌子后站起,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的克莱因,不太敢相信地问道:“结束了?” “这样就算结束的话……还好还能起作用,还真是不能小看寄宿思念与灵魂的东西。”克莱因让双手的荆棘剑自行分解消失,他盯着顺着墙滑坐在地上的德斯坦,也懒得管这家伙肩膀上还在冒血的伤口了。他本身也累得要死,想要立刻找个地方坐下好好休息。 不过在那之前…… 克莱因蹲下身掀开德斯坦的眼皮,不出预料地看见被诅咒侵蚀后充血的眼睛:“有诅咒在的话就用不了治愈类的魔法,这样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啊……” “请问一下?” 一直在旁观的多伽罗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对诅咒有点研究,有一些针对蜘蛛女神的药膏。我不想给这个家伙用,要是你觉得她还有用的话,我可以给她。” “你来给她上药吧,我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什么?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和她有仇吗?” “知道啊,你也没想着直接杀了她不是吗?” “真是奇怪的人。” 多伽罗有些无语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克莱因,她认命地长叹一口气,从腰间的腰带上取下一个布袋,将里面颜色呈现油脂黄的药膏瓶拿出来:“自己做的孽,还得自己来还吗?喂,你还清醒着吗?” 没有回答,看样子德斯坦似乎的确已经昏厥过去了。 多伽罗感觉到这家伙的身体烫得吓人,就像是一块燃烧着的火炭一样,她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被诅咒侵蚀后留下的树根一样的发黑伤痕,看上去的确让人有些心疼。 这家伙是怪物,是差点害死自己的怪物,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对这家伙心软! 多伽罗在心里告诫自己的同时打开德斯坦衣领的纽扣,她注意到那枚与这怪物根本沾不上一点关系的十字架挂坠。 这东西已经满是裂痕,可是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再加上这个款式明显是出自教会的工匠之手。 “原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正在多伽罗睁大眼睛喃喃自语的时候,原本出门查看情况的克莱因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发问。 多伽罗被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一拍,她猛地回头抱怨道:“你吓死我了!能不能劳烦你到我的身边或者面前以后再说话?” “抱歉,因为听到我感兴趣的事情。”语气中完全没有歉意的克莱因走到多伽罗身边,看着对方手法熟练的为德斯坦上药和包扎:“我还以为德斯坦只有关于杀人的传闻,看样子还有别的事情。” 香味……从克莱因身上传来的奇异的香味让多伽罗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才垂下眼睛有些烦躁地摇着尾巴说道:“就是德斯坦被教会神父买下的传闻,还有各种各样桃色的小道消息……哈,你懂吗?居然有人会相信这种疯子会爱上别人!” 安静听着多伽罗说话的克莱因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传言永远不是没有根据的,对了,外面的那些木偶已经撤退,我也该带着德斯坦离开了。多伽罗小姐,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还请你务必以女主人这个角色,将这个故事演下去。” “你到底知道多少?对于这里的事情,对于我们。” 多伽罗最后还是问出想问的问题,即使她知道对方多半不会回答或者用谎言敷衍自己。 出乎预料的是,克莱因很坦白地说他已经看到所有人离开这里的希望,正在试图拯救这里的所有人。 “也许你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只不过一切真的有这个可能性。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从安娜贝尔的玩具屋中逃出去,如你所说,还缺一些主要角色。” “有人似乎一直在针对德斯坦,我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她的位置是那个人告诉我的。”看着抓着德斯坦的脚踝将她向外拖的克莱因,多伽罗忽然说出一件从刚开始就觉得有些细思极恐的事情。 本来她当初的确想要知道德斯坦目前的行踪,没想到很快就有人给她答复了,而且还附带一张有她名字的邀请函。 “我当时都没注意,那家伙明明从没见过我却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身为幕后管理人的多伽罗经常作为妈妈的代理与姑娘们见面,这就意味着她几乎没有出面完成过任务。 那家伙不仅仅是认识她,而且还准确无比的叫出她的名字。 “我已经感觉到我是被利用了,不还击不是我的性格。顺便我也想在你身上赌一次,克莱因先生,可别让我失望哦!”说着,多伽罗向克莱因抛了一个飞吻。 感受到热切的视线的克莱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也不必这样……” 第113章 顺应发展 “额……什么鬼?为什么我躺在地上,还有为啥我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了啊?” 从昏迷中转醒过来的德斯坦不仅觉得全身上下皮肤瘙痒无比,而且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血一样看什么都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地想要翻身坐起,还没付出行动就被一只手摁回去:“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老实休息等待出场比较好。” “什么啊,你不是之前那个抱着玩具的小丫头吗?” 眼睛暂时看不清东西,熟悉的薰衣草味德斯坦还是记得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多管闲事,明明不管她也没关系。 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听到这个问题后咬了咬牙:“原本我是有腿的!还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玩具屋,所以我的腿被夺走了!对了,我叫妮可,不是什么小丫头,其实我早就成年了,是这个鬼地方把我变成这样的!” 妮可的话让德斯坦隐约回忆起什么,可是那些记忆碎片转瞬就消失了。 随着第二次侵蚀,原本模糊的记忆似乎稍微回来了一些。只不过德斯坦还是没办法看清记忆中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声音却比往常要清晰许多。 “是吗?这句话还挺中听的,所以我还是会继续协助你们的!” 德斯坦忽然听见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安娜贝尔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怪物夫妇一家坐在餐桌前开始享受丰盛的早餐,这个时候大家都听见窗帘后悉悉索索的声响……” 还没等德斯坦反应过来,她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妮可瞬间就被传送到熟悉的餐厅,除她们之外的其他人早已到位,开始瓜分桌子上数量惊人的食物。 “早,我的孩子们,今天你们也要努力多吃些,然后好好长大,成为你们父亲这样优秀的人。”率先开口的是戴着缀有黑色纱幔的礼帽的多伽罗,她像真正的贵妇一样,举止和用语都相当优雅得体。 坐在首位的凯撒科则是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直接拿起烤鸡放在嘴边撕扯。 向后到的两人点头后,穿着正装的克莱因也开始用餐,他用眼神示意一脸疑惑的德斯坦不要轻举妄动。 德斯坦翻了个白眼之后以气味摸索着拿肉吃——玩具屋外食物紧缺,这些东西不吃白不吃,到时候出去可就没得吃了。 就在“一家人”吃得正香的时候,忽然从雕花橱柜后传出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吸引听力敏锐的德斯坦的注意,她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去:“什么玩意,老鼠?” 随着德斯坦的话音才刚落下,橱柜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下一秒正在忙着送茶的女仆忽然摔倒在地,她手中的餐盘连同茶杯全都劈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作为男主人的凯撒科站起来揪起地上的女仆,冲其发出愤怒的吼叫。 这个时候德斯坦才注意到,扮演女仆的居然是跟在克莱因身边的那个男人——说实话对方穿着裙子的样子居然还挺养眼的,果然衣服穿着好不好看还是得看人。 看着鲁巴斯在半空中蹬腿挣扎了一会后,克莱因才起身走过去拉出凯撒科微微颤抖的手温和地劝道:“恕我失礼,父亲,吃早餐的时候杀人可是会影响妹妹们的胃口的。” “看在你的份上……我饶过她一次,但是没有下次了!”如获大赦的凯撒科听到克莱因的话后立刻松手丢开鲁巴斯,他粗暴地踹烂挡路的椅子走出房间,随后门外传来墙面被捶碎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家里出现失误的女仆的下场,所以不要再有下次了。” 克莱因一边微笑着说道,一边将地上的鲁巴斯扶起来,之后他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道:“没想到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我会回去告诉克里默这件事的。”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请您放过我。”听到这番话,鲁巴斯瞬间就露出痛苦的表情,之后他起身战战兢兢地退出餐厅。 另一边,在多伽罗的授意下,德斯坦搬开柜子,她们看到一双鞋尖卷曲的棕色皮质皮鞋,上面用颜料画着许多可笑的图案。 这是夏德拉的鞋子……看到这只鞋的时候德斯坦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她回头瞟了一眼身后,发现凯撒科那家伙已经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回头说道:“没事,不过是一只臭老鼠而已!啊,真该惩罚那些懒货,居然让厨房里面有老鼠出现!” “姐姐说的没错!应该狠狠地抽那些笨蛋的屁股!”坐在餐桌前的妮可也大声地应和道。 多伽罗微笑拍手示意两人安静:“好了,我可爱的孩子们,这几天家里的确有些混乱,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们就会招新的佣人。到时候供你们玩乐的玩具会变得多起来的,不过别太过火哦!” “哎呀,妈的,累死我了!” 按照“剧本”忙活一天的德斯坦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换房间的她连鞋也懒得脱了,直接倒在床上望着头顶深黑的天花板:“安娜贝尔的声音没怎么出现,看样子她对我们的‘表演’还挺满意的哼哼……等等,我在得意什么啊?要紧的应该是找到夏德拉才对!” 就在德斯坦想着偷偷溜出去找夏德拉的时候,她听见床底传来响声,她立刻床上坐起来,趴在边上往床底下看,结果看见一双脏兮兮的手正在鬼鬼祟祟地往外摸:“这又是什么玩意……夏德拉?” “哎,大姐头!” 果不其然是夏德拉这家伙,只见她带着一身黑灰从床底下钻出来,兴冲冲地扑向一脸嫌弃的德斯坦:“大姐头——我好想你呀!你过得怎么样啊咕!” “滚开!”德斯坦一脚把夏德拉踹开重新坐回床上,她打量着这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家伙,最后目光落在她少一只鞋的脚上:“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唔,夏德拉醒来的时候,正好躺在卡丽丝玛小姐的大腿上呱!在这之前夏德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黑色的梦!” 知道德斯坦不喜欢别人挨着她坐的夏德拉自觉坐在地上摆弄着手上的手偶,她昂起头比划一个形状,“她让我来帮德斯坦唧,所以夏德拉就来了哇!” 即使夏德拉没有大声说话,她的声音也依旧具有强大的穿透力。 德斯坦有些头痛地扶着脑袋,捏住夏德拉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噪音:“行了,我明白了,你的声音吵得我脑袋疼……这么说的话,你就是故事里面的那个私生子吧?” 看着夏德拉拼命点头的样子,德斯坦心中也稍微有了个底。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松开捏住夏德拉嘴巴的手:“把希望寄托在你这种傻子身上,那家伙也真的是疯了。不过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我就姑且等着吧……” “大姐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哪个混蛋干的呱!”注意到德斯坦脸上的伤痕的夏德拉手忙脚乱地翻找药膏,她不慎踩着衣摆直接磕在地上:“哎呀,好痛!不对,夏德拉不痛!” “快去休息吧,到时候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像我,只需要跟着这个故事的发展走就好了。”看着笨手笨脚又笑得傻兮兮的夏德拉,德斯坦觉得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她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蛋,不要影响自己休息。 “可是就算是你,也还是会受伤的吧?这个就放在这里了。”夏德拉说着把药膏放在地上,钻进床下面的密道里面,“对了,夏德拉一定能帮上忙的,大姐头你就看着吧!” “额!”听到夏德拉的问题,忽然感觉到脖颈后和脑袋一阵刺痛的德斯坦忽然捂住脑袋。很快刺痛感就消失了,而除此之外她也没能够回忆起什么。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德斯坦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她颇为熟悉的声音直接在脑内回响起来。 与此同时,细小的蜘蛛从她的影子中钻出:“诅咒对你的侵蚀加深了,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小虫子你的精神(灵魂)已经出现裂痕。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不等你的心脏燃烧完,你就要先死在诅咒上。” “施加诅咒的怪物还会在乎小虫子的生死?”翻了个身将双手垫在脑袋底下的德斯坦咧嘴笑起来,“还是说你有别的话想说?再说一遍,我死都不会借用你的力量的!” “不,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明明不需要储存魔力的你会有金伦加,龙族是不需要在体内储存魔力的。” 从影子中钻出的蜘蛛崩溃逸散出的黑雾隐约凝聚成人手的形态,它试图抚摸德斯坦的身体,但被她直接挥散。 “给我滚远一点,恶心的家伙!”德斯坦有些厌恶地看着重新凝聚起来的手,她用牙齿压碎爬到脸侧的蜘蛛,并将它混着唾液咽了下去——依旧是那股恶心酸涩的味道。 将蜘蛛嚼碎吞下的时候,德斯坦隐约看到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 触碰失败的女神丝毫不气恼地挥散创造出来的肢体,重新在德斯坦耳边轻语:“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才让我觉得有趣啊,和那个迫切的想要我的力量的孩子不同……作为奖励,我告诉你另外一个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德斯坦很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说话,可得知不止克莱因那一种离开这里的方法时,她还是耐心听下去,之后她摸着下巴逐渐露出思考的神色:“你可是以折磨人为乐的混蛋,我凭什么相信这方法有用?” “不过,无论你打算怎么做,选择权都还是在你的手中。” “哈,开什么玩笑?”感受到刺痛退去的德斯坦看着渗出血的拳头,她闭上眼睛突然咧嘴自嘲着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选择,该死的!” 第114章 打破剧情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之后该怎么办?”按照剧本,回到书房的凯撒科疲惫地坐在靠椅上,随后他模仿故事里有暴力倾向的男主人将桌面上的文件和墨水全都推到地上:“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是被诅咒的,无休止的陷入了愤怒与杀戮欲望的怪物,真是悲惨……” 从阴影中走出的克莱因将礼帽挂在一旁用人骨制成的衣帽架上,之后他微笑着说道:“凯撒科先生,辛苦您了。” “作为一个不愿意参与斗争的兽人,您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鲁巴斯也让我转达他的谢意呢!至于之后我们需要相互配合,只有一点点的打破原本的故事才能找到安娜贝尔的破绽,操之过急的话可能会出状况。” 比起多伽罗那用相斥的力量打破安娜贝尔的玩具屋的做法,还是一点点的将整个故事破坏掉更加稳妥和安全。 一旦故事彻底偏离原来的发展,就能任由他们来操纵,就算安娜贝尔想要干涉也没用,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一切关键点都能被改变。 “这样吗?我明白了,也希望我不会真的在这个故事里杀人吧!”趴在桌面上怀疑人生的凯撒科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呻吟,现在他实在是身心俱疲了。 无论是在这个鬼地方挣扎着活下去,还是进入这个地方进行诡异的角色扮演都让他觉得无比异常。况且对他人施暴的时候,他总是能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对了,你还记得我答应配合你的条件吧?离开这里之后,帮我找我离家出走的外甥女。” “哈哈,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了,我一向说话算话!” 克莱因在凯撒科的注视下笑了两声,之后他将注意力转向凌乱不堪的书房,并小声说道:“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从那里离开以后,我曾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如愿以偿,最终还是有人能留下遗憾啊。 克莱因轻叹一口气后,重新将话题转回到改变故事内容的计划上:“‘情妇’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早点离开,如果她成功活下来,这就会成为故事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之后让她去和‘私生子’汇合,去阻止要来杀死你的丈夫的‘农夫’。” “我没问题,反正我在故事里就是一个放纵欲望又暴力的怪物而已,从始至终真正控制这个家的应该是‘女主人’才对。”凯撒科摊手无奈地笑了笑,“要谁死的话,我有可能还真会是第一个死的。” 听到凯撒科有些玩笑意味的话,原本有些忧虑的克莱因也笑起来:“不会的,按照故事,‘女主人’是深爱着你这个‘男主人’的,要不为什么她头顶绿油油也没想着处置你?” “既然已经开始出现异常的响动,那么说明传闻要开始传开了吧?” “嗯……故事要正式开始了,我们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神啊,请赋予我勇气与力量,保佑我度过此次困境。若是真的能渡过难关,我愿将一切奉献给您。” 手持着十字架的妮可因为失去双腿,所以她只能够仰躺在床上祈祷。而随着祈祷她原本迷茫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 顶着一头蛛网从壁炉里钻出来的夏德拉在看清等待自己的人后,立刻高高兴兴地扑过去,用脸蹭对方的胸口撒娇:“谢谢你给夏德拉的密道地图,这样的话,夏德拉就能去更多的地方噜!” “不用谢,这也是为了克莱因少爷……”鲁巴斯有些嫌弃蛛网和灰尘,奈何夏德拉太可爱了,他勉强接受了对方的拥抱和撒娇。 他摁住这个小家伙的肩膀,示意她认真听自己说话:“接下来,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懂吗?” “嗯嗯嗯呢!夏德拉虽然很笨,但是能听大姐姐你的指令哦!” “噗——咳咳咳!那个,夏德拉,其实我是男的……” “可是你长得很漂亮还穿裙子!夏德拉的姐姐也不一定有您那么好看呱!”夏德拉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脸逐渐变黑的鲁巴斯,有点害怕地缩起脖子,“那个,夏德拉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咕……” 意识到语气重了些的鲁巴斯赶紧拍了拍好像要哭出来的夏德拉的脸,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哈哈,夏德拉可真是乖孩子,比我家少爷都要听话,那么乖孩子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鲁巴斯的问题让夏德拉露出一瞬迷茫的表情,她摆弄起自己三角形的耳坠,撅着嘴嘀咕道:“夏德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噜,这么多年夏德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什么愿望,只想这样子保持现状就足够了咕。”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愿望,你再好好想想怎么样……” “那家伙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作为人偶活着,哪儿来的什么愿望?”边说着话,边从两人身后的门外走进来的德斯坦扛着斧头,之后她咧开嘴角露出坏笑并微挑下巴,“现在,你们有五秒钟的逃走时间,接下来就是追杀游戏了,被我抓到的人,我要把你砍得稀巴烂!”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疯疯癫癫的三女儿,她的嗅觉比野兽还要敏锐,牙齿和爪子能轻易撕开木板和血肉。她简直就是男主人的翻版,而在她的追杀下,女仆不小心受了伤,而第二天察觉到异常的女主人将会对家中的仆从进行盘查……” 饰演情妇的女人以手臂环腰站在窗边,她出神地凝望着夜色下静谧的森林,随即忽然翘起嘴角露出笑容:“伟大仁慈的黑暗圣母,将给予我等死亡的安宁。我们必将恐惧与绝望献上,以此来换取无尽的长生。” “你怎么了?”凯撒科注意到梅西尔忽然望向未被烛光完全照亮的房间角落,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并走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只有烛火的影子在晃动。 “没什么,只是看见一些让人恶心的虫子而已。”收回目光的克莱因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也该准备行动了,为了以防万一的话。毕竟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恶魔到底会不会死。” “要是死了该怎么办?”凯撒科没忍住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跟随我几百年的恶魔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就算对手是那个小怪物,他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虽然我受伤能够恢复,但疼还是会疼的啊……” 用手臂拦下德斯坦当头劈砍下来的鲁巴斯面部扭曲的同时抱怨道,之后他将嵌着斧头的手猛地向后一拉,抱住顺势朝自己扑过来的德斯坦:“夏德拉,趁现在快逃!不用管我!” “从这里出去就立刻找地方躲起来,直到安娜贝尔发指令为止!如果你敢回来找我的话,答应给你的奖励就没有了!” “夏德拉知道了啦!”夏德拉在大声打断鲁巴斯的啰嗦之后就立刻从德斯坦身边溜出厨房,她看了看周围的走廊,随便挑个方向逃走了。 第115章 密室里的尸体 为了躲避德斯坦的追杀,夏德拉一路都像老鼠一样在狭窄的空间里面乱窜,最后她还是被堵在疑似储物间的房间内。 夏德拉再次低头躲过朝脖子砍来的斧头,她用手偶捂嘴,带着哭腔冲眼睛满是血丝的德斯坦大声嚷嚷道:“德斯坦大姐头,现在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这是要手足相残咕!太过分啦!” “谁他妈和你是一家人,你赶紧给我死!”听到夏德拉的话,瞬间额角爆起青筋的德斯坦拽下斧刃卡入墙壁的长斧,再次将它举过头顶对着这个嘴碎的家伙当头劈下! 坚硬的斧刃猛地砸穿房间木质的墙壁,露出其后幽深的暗道,带着灰尘与霉味的空气钻入德斯坦的鼻腔,让她没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啊、啊嚏!” 夏德拉意识到逃跑的机会来了,她立即从斧头砸出的缺口钻进暗道,加快速度跑进错综复杂的暗道深处消失不见了。 德斯坦打完喷嚏后露出茫然的表情,她意识到刚刚自己居然真的想要杀了夏德拉,而这股杀意并不是属于她的……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莫名其妙!气死我了,真想找个东西打一顿发泄一下!” 骂骂咧咧扛着长斧往回走的德斯坦还没走几步,就遇到抱着妮可过来的克莱因,她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哦,你们大半夜的在这里干啥呢?” 克莱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说道:“没什么,只是妹妹该换手了。母亲要我快一点完成,她想要看见更完美的女儿。顺便问一句,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发现了老鼠想处理一下。”德斯坦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母亲就要带我们去村子里,到时候可不能给母亲丢脸。” 说完这句后,克莱因就抱着全程很安静的妮可走远,而德斯坦看着两人的背影吐吐舌头:“什么嘛,真无聊!话说回来,村子啊……这种地方真的有吗?” 带着这个疑问回到房间的德斯坦一夜未眠,等她顶着黑眼圈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餐桌上的食物似乎比往常更少了些,凯撒科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端着煎蛋从德斯坦身后经过的鲁巴斯手臂上缠着绷带,看样子受这个鬼地方的影响,他的恢复能力也下降了不少。 注意到德斯坦来了的多伽罗嘴角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她伸手指指空余的位置示意人坐下:“我的孩子,早上好,快来坐下用餐。吃完之后我们要对整个住宅进行排查,之后再去村庄找新的佣人。” 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的德斯坦在妮可身边坐下,她抓起桌子上的牛排塞进了嘴里:“还是不舒服,该死的诅咒和蜘蛛……咳咳咳!” “觉得不舒服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克莱因稍微瞟了一眼满手鲜红的德斯坦,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牛奶,“反正接下来暂时也没你什么事,有我和妹妹在母亲身边就足够了。” “那就这样呗,只要老……母亲同意。”被称呼哽住的德斯坦翻着白眼说道。她松动鼻翼嗅闻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发现夏德拉似乎在餐桌上爬过,味道集中在…… 拿起几个奶酪牛肉馅饼和烤鸡腿的德斯坦起身,她从克莱因他们身后走过离开了餐厅:“餐厅里吃饭太闷了,我就先出去了!啊,母亲大人没意见吧?”说到这里,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切割羊排的多伽罗。 等一会没见对方回话,德斯坦撇撇嘴拍拍手走了。 没过多久凯撒科也站起来离开餐厅,远远的能听见他咆哮和砸墙的声音。 “居然把纸条藏在这种地方,也不算笨。那就按照计划,我先和夏德拉一起去把‘情妇’从这里带出去找‘农夫’,再去解除男主人的诅咒。” 德斯坦一边嘀咕着计划的过程,一边把夏德拉写给自己的纸条咽下吃掉。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因为这些算是证据的玩意必须确保彻底销毁,才能保证事情不会出现差错。 嚼着早餐,哼着小曲的德斯坦找到昨天砸开墙后发现的暗道,她沿着幽深潮湿的暗道向着深处走去。 一开始她还保持着悠闲的状态,但在闻到从前方飘来的血腥味时,她立即就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夏德拉,怎么回事?你把谁……该死!”德斯坦只花了几秒就冲入暗道尽头的房间,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差点因为脚下的积血摔倒在地。 好在墙壁就在手边,德斯坦才没直接跌坐在血泊中。 当她站稳抬头看向面前的时候,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惨白且满是瘢痕的脚,浸透鲜血的黑裙子不断地滴落鲜血,房间里面到处用血绘出的诡异的符号与文字. 夏德拉正站在椅子上,拿着刀似乎是想把女人的尸体放下来。 “你让开,我来。”德斯坦从衣服内侧抽出匕首走上前去。 “好哦好哦!” 赶紧从凳子上下来的夏德拉挪到一边,然后背着手看着德斯坦投出匕首切断绳子。 女人的尸体重重跌落在血泊中,血液飞溅竟然很幸运的没落在德斯坦身上。 走上前去观察的德斯坦发现这个憔悴的女人身上散发的不仅仅是酒臭,还有一股类似于腐烂的异味。 女人的死因是上吊自杀,奇怪的是她在上吊自杀之前,她用手割开手腕放血,还用血在房间里留下来许多奇怪的符号。 德斯坦翻看尸体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去查看那些用血留在房间墙壁上的东西,发现可以抹掉它们:“这些符号……居然是刚画上去不久的。” “这个是我在这里的‘妈妈’咕,还没见到面就已经死掉了……”德斯坦身边噘嘴探头的夏德拉有些遗憾地说道。 她还想和对方当朋友呢,结果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该死,克莱因不是说这女人会配合的吗?那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自杀?还有这个房间,好像刚刚没注意到,怎么那么臭? 当注意力回到周围后,德斯坦很快闻到几乎令她窒息的恶臭,同时她觉得这个房间的确潮湿阴冷得不太正常。 她将女人的尸体扛起来,顺手在夏德拉头上拍了一把:“计划不变,把尸体带出去。如果农夫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自杀的话,也许就不会来这里了。” 虽然希望是这样,但是妻子的死亡的确是点燃农夫复仇的导火索,大概除了这个女人活下来之外,不会有别的办法阻止农夫进入古堡。 情妇和女主人没有遇上,这样女主人应该就不知道男主人有情人的事情…… 作为德斯坦的忠实小跟班,夏德拉当然是对方说什么就会做什么。 她在德斯坦提出离开后,毫不犹豫地就跟过去:“那我们是不是要避开其他人才行啊咩?话说回来,这里居然还有村庄哎,而且那儿的人都好奇怪哦!” “也许这个鬼地方反映的是我们没注意到的那一侧的世界……” “大姐头刚刚你有说什么嘛?”不知从哪里摸出肉干的夏德拉开始吃饭,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吃到过东西,刚刚她偷偷去厨房不仅仅是为了藏纸条,还是为了拿些吃的带走。 “不,没有。” 德斯坦摇摇头把自己可笑的想法抛在脑后,她因为进来的出口被封住停住脚步:“看样子搜查已经开始了,为了不让夏德拉被发现,所以才把这里给封住了吗?夏德拉,你知道通往外面的暗道对吧?我们走那边。” “好,请跟我走这边吼!” 按照故事里面的设定,从小就在怪物一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私生子很清楚所有密道的位置,这也是她活下来的重要原因。当然知道密道的不只是私生子。 在夏德拉的引导下,德斯坦来到通往外面的门前,居然看见穿着斗篷在那等待的鲁巴斯。 “看你们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呢!”鲁巴斯瞟了一眼女人的尸体,似乎是没觉得有多么意外。 他递上一张床单和两件斗篷给两人:“出发吧,我们要赶在少爷他们到达之前找到农夫才行。” “准备的倒挺充分,你们确定这样的计划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然,希望不是我想多了。”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穿上斗篷并把女人的尸体包裹好,之后她推开门走到外面。 第116章 城外之村 走出黑暗狭窄的密道之后,三人的视野忽然扩张。 灰霾天空下到处都是屋顶破败的茅草石屋,这里的环境破败而萧索,泥泞的地面流淌着浑浊的污水,不时还能看见一些羽毛凌乱的家禽跑过。 远处还有几片低矮的树林,也许里面有野兽出没。 村庄中到处都是脸上只有一条血肉模糊的缝合线,没有任何五官的村民。 这些穿着简陋的村民们在三人走过的时候开始互相议论,伸出指尖同样血肉模糊的手指着他们说着些什么。 夏德拉有些不安地观察着周围的村民,她从衣服内侧抽出粗针之类的武器拿在手中。 看见这一幕的鲁巴斯立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看样子他们还没到,如果这个女人没死,要找到农夫应该会简单一些。”德斯坦扭头环顾周围,因为想起什么烦躁地皱起眉头。 “德斯坦,用你的鼻子好好找找,死人和活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扮演农夫的必定是个活人。”知道德斯坦有一只好鼻子的鲁巴斯说道。 “真是啰嗦,你不要这么自然的使唤我啊!小心我一个‘不小心’弄死你!” 警告鲁巴斯不要得寸进尺后,德斯坦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气味上面,忽然她猛地回头:“妈的,忘了这茬事情!” 鲁巴斯和夏德拉也回头,发现盛装打扮的多伽罗正站在他们身后,她身边是戴着缀有黑纱的礼帽的克莱因和妮可。 多伽罗看见德斯坦时略略张嘴露出吃惊的表情,她用手摸着脸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我可爱的孩子吗?你不是说不会来村子里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后面那两个是谁?” 感觉到这下情况糟糕的鲁巴斯伸手护住夏德拉,他留意着克莱因那边,预备着立刻带人逃走。 克莱因盯着德斯坦看了一会后,忽然用戴着手套的手掩口,眯起眼睛露出嫌弃的表情:“母亲,你不觉得有一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吗?原来妹妹有和那些卑贱的人当朋友的喜好啊!” “哎呀,哥哥你别这么说嘛!本来妹妹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这样的话不会显得她很逊吗?”附和着克莱因的妮可也笑起来。 多伽罗扶额摇头的同时问道:“孩子,你老实回答我,这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对吗?” “嗯……是的,这两个是我的朋友。”德斯坦捏紧拳头咬牙说道。 “真是太好了!孩子能交到朋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高兴呢!下次要出来就不要偷偷溜出来了!还有,把这个交给我吧?”露出欣慰的笑容的多伽罗拍拍手,她走上前一把扯下被德斯坦扛在肩膀上的尸体。 头发凌乱的女人从被单中滚出,然后肢体扭曲的躺在地上。 看见尸体的时候,克莱因和妮可都皱起眉头,看样子他们也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就这样死了。 周围开始聚拢来围观的村民互相私语道: “这不是那个农夫的女人吗?没想到居然跑到领主家里去了!” “这个荡妇,简直不知羞耻!” “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应该和那个男人结婚才对……” 多伽罗用脚尖勾起尸体的下巴,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她打开折扇掩口讥讽道:“看看这是谁啊,不是那个勾引我丈夫的女人吗?居然就这么死了,看样子就不必我让孩子们替我动手了。” “克莱因,你过来把尸体带走,我要把这东西给那个男人看。对了,德斯坦你也跟过来,和朋友们玩这件事还是可以往后推迟一下的对吧?” 意识到自己是逃不脱了的德斯坦点头答应,她回头看着身后的鲁巴斯和夏德拉,冲他们做驱赶状:“我说你们俩个赶紧走吧,一会再说。” “是,母亲。来,德斯坦,妹妹就交给你了!” “真麻烦……”接过妮可的德斯坦看着克莱因弯腰扛起尸体,她注意到对方有些打颤的腿:“你应该不擅长这种体力活吧?要不还是我来算了?” 额角流下汗水的克莱因勉强露出笑容,他加快脚步跟上从分开的村民之间走过的多伽罗:“我觉得我还能行,不多加锻炼的话,我的体力也不会增加的。况且母亲叫的是我不是吗?” “是个总是要逞强的人呢,虽然不讨厌。”倚靠在德斯坦怀里的妮可小声地嘀咕道。 “我不喜欢她。”抱着妮可的德斯坦耸了耸肩后也跟上去:“希望这家伙聪明的脑子能想到迂回的办法吧,不然的话,我们大家都得死翘翘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呢!” 有多伽罗领路,众人很快就到那座被各种颜色艳丽的鲜花包围的石屋,不用细看都知道房子的主人把这里的植物照顾得很好。 扮演农夫的是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东方女性,可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还算讨喜的脸,所以扮起男人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当看见克莱因扛着的女人的尸体时,那张清秀的脸上瞬间浮现憎恶与痛苦的神色。 这个身着破旧农装的女性走出花圃跪倒在四人面前,她低下头咬紧牙关深呼吸几次后才发出声音:“夫人……好、好久不见,请问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多伽罗用手势示意克莱因将尸体丢到农夫面前,她眯起眼睛打量对方的神情,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作为领主的妻子,不来关照我们的子民可有失领主的风范。这一次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的,你应该会喜欢吧?” “这……这是我的妻子吗?我在家里照料着她喜欢的的花等了那么久,怎么会这样!” 农夫嘶吼着抱住女人的尸体,她像是真的感觉悲痛一样面目扭曲的流下眼泪。她眼睛血红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咬牙切齿似乎要把他们直接生吞活剥了。 完全没有被农夫眼神吓到的多伽罗轻轻耸肩:“随意在领主家留宿的客人,身为领主妻子的我当然有处理的权利。你要是觉得不满,可以离开这里。不过,到了别的领地那些人会不会接纳你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父亲给了村民们极大的自由,你们应该知足才对,在别的地方的农民可没有随意开垦耕地的权利。”克莱因附和道,同时他压低礼帽偷偷观察着农夫的反应。 “要不是母亲不允许我出门,你们的作物和牲畜都保不住你知道吗?”在搞破坏方面颇有自信与心得的德斯坦开口道,结果引得妮可侧目而视。 “你们这些……你们这些……怪物!”胸膛起伏剧烈喘息的农夫忽然暴起,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向多伽罗扑过去。 没料到这一出的多伽罗下意识地后退,然后她一脚踹在农夫的腹部:“太慢了!” 第117章 剧情失控 “咔嚓!” 就在多伽罗和农夫接触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头顶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们感觉到头晕目眩和周遭场景的变化。 所有的场景像是颜料一样混合,等回归于晦暗的色彩再重新分开的时候,几个人居然已经再次回到古堡中。 “看样子成功了,安娜贝尔开始没办法好好掌控这座玩具屋了。”克莱因很欣喜地看着变得一团糟的餐厅,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 虽然同伴都消失了,但是克莱因却毫不担心他们会出现意外,毕竟能够活到现在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弱者。 就算遇到生命危险,他们应该都会有解决的方法。 “看样子素未谋面的农夫和东方术士也和我想的一样,要通过破坏故事来摆脱安娜贝尔的监视和掌控。现在故事已经被打乱了,安娜贝尔那边应该正忙着想办法修复故事吧?先去看看凯撒科的情况,我有点不太放心他。” 来到安娜贝尔的玩具屋中的人,只有凯撒科和这里的同步率是最高的,克莱因觉得这可能和他的过去有着很大的关系。 好在德斯坦来的时间比较短,不然的话,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麻烦可能有两个。 走出一片狼藉且幽暗的厨房后,克莱因先小心地向外面探头打探走廊的情况,注意到整个走廊全都是抓痕和血迹,远处隐约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和撞击声。 听到动静的克莱因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并试图联系不知在何处的鲁巴斯,但却发现自己与他的联系弱得有些奇怪。 “哈,这不会是直接跳到故事的后半段吧?控制不住就想要全部毁掉,这倒是像怪物的做法,不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猛地从床上坐起的德斯坦打量周围,她意识到刚刚的眩晕感原来是传送时产生的生理反应,现在她应该是回到怪物家族居住的古堡中了。 那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吗? “咚咚。” 床板响过后没多久,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夏德拉从德斯坦床底下钻出来,她丢掉手里的饼干盒抱住德斯坦:“果然大姐头你也回来了,现在情况超级混乱喵!蜥蜴大哥哥忽然发疯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德斯坦,你还活着吧?克莱因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还没等夏德拉把话说完,多伽罗就用手臂夹着妮可冲进房间,看她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什么麻烦事。 “没有。对了,你们知道《怪物夫妇》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吗?”对故事的后半部分在意得不行的德斯坦将头探出房间,除了凯撒科的咆哮之外,她好像还听见别的什么声音。 多伽罗显然不相信德斯坦居然不知道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她扶额说出故事后半部分的内容。 “在术士的帮助下,农夫潜入怪物夫妻的城堡,他用会让野兽发狂的毒药杀害男主人。大儿子在阻止父亲伤害仆人的时候死去,二女儿因为没有任何抵抗力被农夫杀死,三女儿死于私生子送给他的食物。” “目睹惨剧发生,绝望又愤怒的女主人诅咒目盲的术士,让他会爱上复明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为了报复农夫,女主人将对方变成丑恶的野兽,但最后她也用尽力量死去。” “最后我们这些配角都死了,农夫和被诅咒的术士在一起成为新的怪物夫妇。哈,真是一个可笑的故事!”妮可说到这里的时候没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在她看来这个故事简直荒诞到极点。 德斯坦抓着头发听面前的两人把故事说完,她伸出手舔了一下手腕上的伤痕:“所以才要打破这个循环嘛,只要不再有人死不就行了?” “凯撒科先生,请你冷静!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也会撑不住的!”克莱因侧身躲开凯撒科的爪子之后立刻伸出手,绞住凯撒科的手臂,用巧力使他的肩膀脱臼。 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凯撒科咆哮喷出带着血丝的唾沫,他一尾巴抽在克莱因的腰间,将这个少年直接抽飞撞在墙上,随即他低头像头蛮牛一般冲过去。 “咳!”后背撞在墙上的克莱因发出短促的咳嗽声,他在凯撒科冲过来的瞬间屈膝伏身,瞄准对方满是破绽的腰侧收指拢掌,同时他的身体也摆好发力的架势。 动作完成时瞬间,屏气的克莱因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击中凯撒科的腹侧,使其弓腰跪地干呕起来。 “还好蜜莉恩教我的东西还没忘干净,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阻止凯撒科的。兽人的身体果然结实,手腕暂时废掉了。” 额角流汗的克莱因瞟了一眼肿起的手腕,他注意到身体颤抖的凯撒科似乎又有站起来的征兆。 他立刻捡起地上的手杖,绕过对方撒腿就往外面跑,正好和冲进来的德斯坦擦肩而过。 朝着凯撒科冲过去的德斯坦直接抓住对方扫过来的手臂,来了一个标准的背摔,她直接曲臂用手肘狠狠击打其面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老实点吧!” 失去理性的凯撒科虽然没有清晰的战斗思路,他还是凭借本能用手臂挡住德斯坦的肘击,之后他用尾巴对着德斯坦的小腿用力一扫,使其向前摔倒,张开口露出牙龈有些血肉模糊的牙齿准备咬她。 目睹凯撒科不太健康的口腔的德斯坦皱起眉头,不过这不妨碍她把手铐塞进那张嘴里,用手撑着他的胸口重新站稳并后退几步:“平时都应该反过来的,今天算是个特殊情况吧?” “德斯坦,别下重手……”尽量站在战斗范围之外的克莱因提醒道,他有些担心德斯坦把凯撒科打得半身不遂。 “我还没那么狠,而且我觉得凯撒科暴走和故事的安排没有关系。”活动僵硬手腕的德斯坦扭动脖子,她的颈骨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他的唾液里面有魅香叶的味道,大概是谁混进食物或者水里给他吃的。” 德斯坦很熟悉那种呈现粉紫色,马蹄形的叶片边缘覆盖有硬毛的植物通常被用作什么用途,以前卡尔德隆也用这种植物的根茎榨的汁给自己喝过,味道简直比臭皮鞋熬的汤还要恶心! 不过喝了经过精炼的药草汁,短时间内她的确感觉到兴奋无比。 “总之先把他反倒,你从正面吸引他的注意,我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用窒息法让他晕过去会比较好。”看着凯撒科爬起的德斯坦擦把脸,她一个滑步闪过凯撒科的爪子,直接踩着地上的凳子一跃上吊灯。 “好,上吧。”拍拍脸的克莱因举起手杖。 第118章 剧情结束 等到德斯坦和克莱因合作将凯撒科放倒之后,多伽罗她们才终于赶过来,而且三人身后还跟着鲁巴斯和两个被绑起来的东方人。 “大姐头!我们来捏!”夏德拉第一眼就看见地上的凯撒科,她走过去蹲下去戳戳对方:“大尾巴哥哥为什么倒了?大姐头你杀了他吗喵?” “暂时还没有,你身上应该有解毒剂吧?给这家伙灌点。直接食用魅香叶会中毒,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但以防万一。” “好勒!解毒剂在哪里咕?” 懒得看夏德拉在一堆破烂里面翻找解毒剂的德斯坦抬头,她注意到克莱因向鲁巴斯那边走过去。 克莱因先是仔细观察两个东方人,然后才问用手套擦汗的多伽罗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那个扮演农夫的,一个是那个术士。术士主动要求鲁巴斯把他们绑起来的,因为他的同伴起了坏心,想把我们其他人全都杀了。” 多伽罗捏着手套,抱着手臂瞥了一眼正不断流冷汗的农夫,这家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好,结果还真没感觉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不杀了你们的话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这也是那个娃娃告诉我的……” 苏曹草不会大陆语,她只能用东方语加上跪地磕头的肢体动作向着面前看似是领头的少年求饶。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不断滴在地上渗入地毯中。 没料到对方一见自己就开始求饶的克莱因犹豫了,他抿唇轻声道:“我听得懂东方语,而且我也没有杀你的打算。请你冷静一下,然后把名字告诉我。” “这位是鄙人的侍从苏曹草,鄙人是秦黎晟,是来自东方的夷外官。” 还没等苏曹草开口,她身边的那个身形更加高挑的男性就忽然开口道。 男人开口后,原本脸色就不好的苏曹草更是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忽然揪着衣领倒下去,很快就抽搐着口吐白沫死去了。 苏曹草死去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对她实行救助。 看着面前露出震惊表情的克莱因,依旧保持微笑的秦黎晟直接跪下向他磕头:“苏曹草已经为她莽撞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作为她主人的鄙人也会向先生赔罪。以及鄙人会把食物和水分给你们,还请各位大发慈悲,带着鄙人一起行动。” 可怕的男人,就连同伴都可以轻易抛弃。目睹一切的多伽罗没忍住勾唇笑道:“怎么看都像是把那个人封口了啊,真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我不介意和他多交流一下。”说完她还舔了舔嘴唇。 见似乎没有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的妮可松一口气,之后她忽然因为疼痛蜷缩起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原本的样子——那件精致可爱的礼裙被她撑破了。 看着完整的手脚,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的妮可亲吻手指和手背:“好耶,我自由了!我的手脚我好想念你们啊!” “妮可姐姐,快把夏德拉的斗篷披上咕!你要被别人看光光啦!”注意到妮可衣服已经不足以遮盖身体的夏德拉赶紧脱下斗篷,跑过去盖在对方身上。 “凯撒科这个时候醒过来,就能看见一个光屁股的女人手舞足蹈的样子了。” 感觉到大家似乎放松的太快的德斯坦有些不安,直到现在那个恶心的娃娃还没有出现,万一它还有别的什么阴谋诡计的话…… “我在来的路上把安娜贝尔解决了,它暂时是奈何不了我们。现在我们只需要从门逃出去就好了。” 鲁巴斯忽然的发言让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之后秦黎晟提出自己知道门的位置,大家不相信他的话,可以让他走在前面探路。 克莱因见大部分人也都已经很疲惫,也就接受对方带路的提议。 众人一起逃到没有天花板的走廊的时候,他们都看见黑暗中那巨大的影子。 用稻草、粗麻布和纽扣制成的简陋的玩偶从外表看上去长着雀斑,穿着红色长裙的金发女孩。它歪头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用一双被黑色纽扣代替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这个玩偶之巨大,以至于一行人、整个走廊乃至古堡在它的面前都变得无比的渺小。 大部分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他们担心玩偶忽然醒过来,它只要轻轻挥手便可以杀死所有人。 “继续往前走,安娜贝尔被我的朋友催眠了。只要没有太大的响动和刺激,它不会醒过来的。”开口让大家安心下来的是克莱因,他知道安娜贝尔绝对不会放任玩具们活着离开,所以他早就让鲁巴斯暗中做好催眠的准备。 好在鲁巴斯的能力对怪物也有用……克莱因默默用手背抹去顺着嘴角涌出的血,她看向前面依旧在闷头带路的秦黎晟:“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您身边能有这么多能人,这说明您定有过人之能,鄙人自不觉意外。” “东方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就想弄死!”对秦黎晟的说话方式非常不满的德斯坦开口,她有时候挺想给这家伙一拳的——如果对方不是向导的话。 对德斯坦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的多伽罗摇摇头:“在东方,有些入朝做官的人只得卑躬屈膝活着,不然人怒了上司可是会掉脑袋的。”说着她用大指姆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呜哦——还可怕呀咩!”说是害怕可脸上没有惧色的夏德拉时不时地看一眼那个巨大的娃娃,心想它的主人一定是个巨人。 听着几人的对话,披着夏德拉的披风跟在后面的妮可也插话道:“我还打算跟着同伴去东方的,我听说那里的礼仪和生活习惯和这边差太多了之后兴趣就少了很多。东方的一些男人的确还挺耐看的,之前的那个奴隶……啊,不好意思。” 听到“奴隶”这个词的时候,除了夏德拉之外的其他几个人在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确信,毕竟能购买奴隶的也只有那么几种人。 “出口就在前面了。” 走在后面的克莱因顺着秦黎晟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的确看见一个似乎是被强行破开的洞口,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的确让人不禁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鄙人先出去如何?”见大家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样子,于是秦黎晟又主动说道。 “我先出去,让这个东方人走我后面。”似乎想到什么的多伽罗说着就直接走上前从缺口出去,秦黎晟耸了耸肩跟出去。 感觉到压力骤减的妮可伸了个懒腰:“终于从这个鬼地方解放了!我也该去别的地方找找钥匙了,不然我会死的。”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克莱因,忽然向他走过去。 没想到妮可会突然走过来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握紧手杖,他身边的鲁巴斯也做好防备的动作。 他们没想到这个女人只是想拥抱他们:“也不知道下次再见的时候,我还是不是我。作为你们救我的报答,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你说吧。”克莱因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这里的秘密还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我听见钥匙会说话,你们把得到的钥匙放在安静的地方,它就会说出很多有用的东西,一把只能用一次。”说完后妮可松开抱住克莱因的手。 她从出口离开,没和其他人道别就直接离去了。 “她刚刚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 “给夏德拉说说好喵?拜托了,帅气的大哥哥!” 后面默默偷听的德斯坦和夏德拉同时凑过来,克莱因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后笑起来:“只是说钥匙在没有人的时候会说话,我对这件事还存疑,你们也别太相信就是了。” “啊,夏德拉听到过。”夏德拉忽然举起手,她是真的听见过钥匙说话,“那把钥匙说什么钥匙不一定是钥匙,门不一定是门,真正的答案在被藏起来的真相背后。” 第119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从怪物由粘液和各种物件构成的巢穴中,找到怪画的魔女克洛埃的遗作后,觉得有继续前进动力的毕维斯即刻让德斯坦帮助自己用皮带把画框绑在背后,然后拿上武器做好准备再次进入腐浊的收藏馆的准备。 把身上捆绑匕首的皮带解下来给毕维斯的时候,德斯坦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自己没见过这么烂的主意。 毕维斯无奈地笑笑说:“不这么做的话,我们今天一天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你失败的话,你就是白去送死了。” “不,我不会死的,因为我们已经约定好了。德斯坦你好像开始关心别人了啊?明明之前还是那种‘别人死了关我屁事’的态度来着。”毕维斯没忍住对德斯坦开了个玩笑,意外发现对方没有反驳自己,而是别过头嘀咕句什么。 笑笑后毕维斯便用右手大指姆点了点胸口,自信满满地对德斯坦说道:“你要相信我,我以前在学院学习的时候成绩也不差的!我相信脑子里的知识会在我有危险的时候给予我提示!咳咳,当然我求救的话,你还是进来救我一下吧拜托了!” “我知道了,你这个蠢蛋!要是你真的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 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的德斯坦说着将毕维斯推进收藏馆,她抓住门把手将门缓缓合拢:“我会在你回来之前,把那些恶心的家伙解决掉的,虽然可能会有点困难,但我是绝对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还有你也赶紧一点,别死了!” “好……我们一起加油吧。”毕维斯注视着德斯坦直到门完全合拢,随即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被黑暗笼罩的长廊,并迈步开始向前狂奔。 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有任何人的收藏馆内死寂无声,原本作为拱顶装饰一部分的骷髅竟长出蝙蝠一样的翅膀,它们从空中扑下吐出条条颜色斑斓的毒蛇。 见此状况,毕维斯不得不挥舞长剑劈碎露出毒牙的群蛇,踩着它们还在抽搐的尸体继续向前。 诡异的浮雕作品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抽动蠕动,以至腥臭的黑血从它们身上不断涌出,血顺着砖缝流动并且像油一样滑润,甚至几次让毕维斯因脚滑分心。 努力砍杀从天空落下来的毒蛇和狙击那些飞来飞去的骷髅头,但毕维斯还是不免被蛇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好在解毒剂还有剩,不然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和角落里那些浮肿发紫的尸体一样凄惨的死去了。 也许不是解毒剂的作用,毕维斯看到蛇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后,伤口蔓延出来的紫色就消退,就连伤痕都没有留下。 “真不愧是魔女的怪画,但我不能依赖这个力量……” 一切好用的东西都不是绝对便利的,所以毕维斯还是尽量在避免受伤,随着奔跑,他进入到收藏馆的深处。 “这位客人,请勿在收藏馆里奔跑吵闹,您这样会影响别的客人参观的。” “请到这里来,我们将为您介绍本馆的艺术品。” “您违反了本馆的规定,现在我们将对您进行处罚。”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毕维斯看见由进入馆内牺牲者们变成的漆黑鬼侍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并扑过来的时候,他握剑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要怕,毕维斯!你之前也遇到很多怪物,德斯坦已经证明它们是可以被杀死的,而且你也没有那么弱! “啊,啊啊啊!”大吼着为自己鼓劲的同时,毕维斯举起手里的剑向着最先扑到面前的鬼侍劈砍过去。 “我确实教了那家伙几招,只不过要对付那些怪物应该还是没那么容易吧?” 合上门后,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的德斯坦忽然扭头走向走廊的另一侧,不多时她就回到最初遇到夜鸦的那个房间,暴力地踹开门:“我按照约定回来了,混蛋!” 戴着面具的年轻男人果然还坐在桌子后,这次他的面前多了两杯热茶,一杯旁边还放着牛奶的明显是给德斯坦的。 德斯坦根本没看那杯茶,她来这里的就是为了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看着直接一脚踩在桌子上的德斯坦,夜鸦只是在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后轻声说道:“我在你身上看见希望,而不是那个青年身上。我把你叫过来,是想告诉你给你另外一柄钥匙。” “为什么只给我?难不成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吗?”德斯坦看着那把由无数铜丝缠绕而成的钥匙,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对方面具下那双水晶紫色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来。 托腮坦然看着德斯坦的夜鸦忽然笑笑,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你身上不是已经有契约了吗?还不止一个,你还真是够贪的。我对和一个混血的杂种做交易不感兴趣,况且我也不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是混血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听到杂种两个字后火气瞬间上来的德斯坦举起拳头,可她的拳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她的腹部,迫使她砸在身后的书架上。 “咳咳!妈的,该死的!”感觉到腹部内脏抽搐的德斯坦吐出一口血,她奋力将手臂从木板里面拔出来,握紧拳头起身准备继续攻击已经站起来的夜鸦,“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家伙!混蛋,居然敢说我是杂种……” 看着咬牙切齿的德斯坦,夜鸦嘴角略微下撇发出疑惑的声音:“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本来就流着非人类的血,不是有这样的血统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这不是诅咒,这是父母给予你的祝福才对。” 对夜鸦的话感觉到可笑的德斯坦抬起头,她忽然眯起眼睛咧嘴笑道:“祝福?我就连我父母的样子都忘记了,更不可能会感谢他们……真的是祝福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你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的话,就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出生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一问?用那把钥匙。我觉得你有希望才会把那把钥匙交给你,要不要打开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的夜鸦抬手打了个响指。 刚刚德斯坦进来的门再次打开露出其后的长廊,夜鸦挥了挥手后说道:“为了方便你去找你的朋友,我给你开了一条近路,从这里过去就是收藏馆了。那么,祝你们能顺利度过这一天。” “打了我一拳又给个枣,迟早我要把你们这些混蛋全收拾一顿!”骂骂咧咧拿着钥匙准备出去的德斯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她回过头看着夜鸦,迟疑一下问道:“我说,你是不是也是来找人的?” “她已经离我而去很久了,只是我没有放弃过寻找她,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桌子后的夜鸦用手拂过桌面,于是上面脚印和被打翻的茶杯瞬间消失了。 他端起茶对着德斯坦遥遥一举,“你身边的那个人类也一定会找到他的家人的,只要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的话。” “这样……那再见。” 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的德斯坦扭头狂奔起来,她故意用拳头敲打墙面制造声音,意图把那些恶心的蛞蝓怪物吸引过来。 不出德斯坦预料的,那些饥饿的怪物真的跟过来,空气中全是它们身上那股恶心的体味和湿粘的脚步声。 原本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数个怪物的形体,它们嘶叫着从走廊各处出现,向德斯坦扑过去。 德斯坦灵活地侧跃加横踹将一头怪物击退,她注意到走廊侧方作为装饰的骑士盔甲手持的长柄斧,她立刻冲上去踹倒盔甲并捡起那柄锋利的武器:“好啊,就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杂碎除了偷偷摸摸的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本事吧!” 第120章 留言墙 再次将一个鬼侍拦腰斩断的毕维斯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水,他脸上血肉模糊的抓伤在怪画的力量下迅速地恢复如初——从刚刚开始鬼侍的数量就开始变多,甚至让他根本就无法继续前进。 “这位客人,请不要伤害我们这些负责管理收藏馆的人员,您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对你本人不利。” 漆黑如墨的血泼洒在光洁的地板上,更多的鬼侍从阴影中钻出,它们异口同声的发出警告,并向毕维斯伸出不断滴落恶臭粘液的手。 逐渐被逼到角落的毕维斯盯着这些意图逼迫自己去欣赏那些艺术品的怪物,他忽然转身把携带的墨水泼在就近的浮雕上。 “啊啊啊啊啊啊——母亲大人的收藏,它脏了,被污染了!” “肮脏的墨水,该死,必须马上擦掉!不然的话油画就毁了!” “把护理工具拿过来,把血覆盖在上面!” 被毕维斯泼上墨水的是一幅画着血红衣服女人的油画,此刻那个原本站在漆黑树林下的女人已经完全被墨水淹没。 那些鬼侍也因此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它们一窝蜂的涌过去,试图把墨水给弄下来。 趁此机会继续往里狂奔的毕维斯终于来到收藏馆的尽头,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只有一面漆黑的墙壁还有……一尊雕像? 墙壁前立着一个低垂着头,双手叠放在身前,身披长袍看不清面目的削瘦女性,毕维斯注意到雕像的底座上似乎刻着什么。 下意识凑近去观察的毕维斯发现刻在雕像脚下的是一排祷词: “伟大仁慈的黑暗圣母,将给予我等死亡的安宁。我们必将恐惧与绝望献上,以此来换取无尽的长生。血肉的天使在门扉敞开之时,必会降临在这世上。畏惧与战栗黑暗,如同愚钝的牲畜一般。” 毕维斯咏念祷词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阴影似乎在蠕动,好似有什么存在从影子中苏醒过来。 读完祷词后,毕维斯又抬起头观察面前的雕像,这座看上去普通到很容易被忽视的雕像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黑黑暗圣母和教会宣扬的苦难圣女完全不一样啊,感觉很可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孩子……你不必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我去!”被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一跳的毕维斯踉跄着后退,他靠着墙壁举着手里的剑对准不远处的雕像:“你、你别过来啊!我这里可是有武器的,我也会魔术!而且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嚓嚓嚓……”随着毕维斯的移动,圣母雕像头的位置也发生变化,那张被兜帽遮住的脸始终面对着惊恐无比的毕维斯:“不要怕,孩子。我只是想帮助你,你真是很努力了,而且那么可怜。你一定很想见到你的家人吧?只要你信奉我,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过去母亲睡床前的低喃,没有感觉到危险靠近的毕维斯也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但他依旧背靠着墙壁看着雕像:“你想干什么?如果是要我信奉你的话,我还是劝你尽快滚蛋比较好!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聊天!” “呵呵……我和虚伪的教会不同,我愿意庇护任何人和存在,只要你们为我献上绝望和恐惧就足够了。当然,也可以是你的灵魂,我喜欢你们灵魂里那些美好的记忆。” 看着面前兜帽下开始流出血泪的雕像,毕维斯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他立刻举起手里的武器,将手指咬破把血抹上去:“正常的神才不会需要这些东西……还有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出卖自己的灵魂!” 说完,他举起发出光芒的剑向着雕像头部砍去。 “你这个小鬼,居然敢破坏我的雕像!”随着黑暗圣母的怒吼,原本潜伏的触手影子纷纷向着毕维斯身后的影子涌过去,试图将他缠绕包裹起来。 毕维斯用力敲破雕像的瞬间,其似乎是空心的头部飞溅出大量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白色的泡沫在浑浊的粘液上涌动,下一秒一个带着许多肉瘤和水泡的灰白肉团混着粘液掉在地上,它蠕动几下身上脐带一样的触手后就不再动弹了。 “呕……这是什么啊?”毕维斯看着肉团干呕了几声后移开视线,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面墙壁并不是黑色的。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漆黑的字迹,所以墙看起来才像是黑色的。 靠近墙壁后,毕维斯开始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迹,发现上面有很多种文字,甚至还有已经失传的精灵语和龙语,只不过他看不懂具体内容罢了。 “还是挑我看得懂的吧……我看看,‘如果没有希望,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该死,这个听起来可不太妙,我可是要找到我的家人的!还有这里‘救救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入口的食物……不,也许有,但是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看样子我们的运气还比较好,最起码还有食物吃。‘我想死,放过我吧!明明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如果死就能解决一切就好了,但只有活着才有解决的办法啊……” 就这样毕维斯一边在墙上寻找自己能看懂的话,一边等待德斯坦过来。 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在墙上留下痕迹,并且大多数话语中都带着绝望与迷茫,其中也有零星带着希望的话语,可惜这样的话实在太少太少了。 当毕维斯看到角落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随后他抚摸着熟悉的字迹并且轻念道:“毕维斯,我和母亲都很想你。你还好吗?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 看见家人留下的讯息的瞬间,毕维斯眼眶红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之后他抱头捂脸不然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大哥……大哥他还活着,而且还带着母亲来到了这里!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第121章 隐藏的房间 “什么太好了?你怎么跟疯了一样瞎嚷嚷?” 杀完怪物之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德斯坦莫名其妙地看着捂着脸哭泣的毕维斯,她注意到被打破的雕像和那坨烂肉:“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好恶心!毕维斯,这是你弄的吧?干得不错啊!” 听到德斯坦的声音后,喜极而泣的毕维斯一把抓住她的手兴奋地说道:“德斯坦……我给你说,我的家人都还活着!太好了,我本来都有点怀疑的,但是你看这里,这是我哥留下的!” 德斯坦顺着毕维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皱了皱眉以后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毕维斯的背:“好啦,好啦,恭喜你!下次你再随便碰我,我就把你的手掰断,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快松手……我的骨头都要断了!”喜悦的心情随着疼痛消散,面目扭曲的毕维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松手走到墙面前的德斯坦。 他本想吐槽对方冷血无情,但那被腐蚀露出血肉和骨头的皮肤忽然撞入他的视野。 “德斯坦,你的手是怎么回事?”猛地睁大眼睛的毕维斯从后面揪住德斯坦的兜帽。 “啊?这个?”差点一个踉跄的德斯坦听到毕维斯惊恐无比的声音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些蛞蝓怪物的血有很强的酸性,好在它们彻底死后酸性就消失了,所以伤口也没恶化。不过,看着皮肤和肌肉像黄油一样融化的感觉好奇妙。” 德斯坦满不在乎的表情引起毕维斯的愤怒,他直接摁着对方的肩膀强迫她坐下,翻出仅剩不多的药和布带:“该死……怎么会这样?你快点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伤口感染的话你会死的!” “我知道了,你别那么紧张嘛!反正又不痛,而且不是担心你对付不过来吗?就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那些怪物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一个接一个的冲过来。”看着紧张兮兮的毕维斯,德斯坦没忍住发出笑声,她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劈砍的动作,想告诉他自己当时有多厉害。 “德斯坦,你能不能在乎自己一点?一味的受伤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毕维斯的嘴唇与手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为德斯坦的伤口上药,同时不断发出惊讶和隐忍的吸气声。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强酸腐蚀的皮肤,手臂上的肌肉与皮肤融化以后又粘黏在一起,只是稍微扯动衣服伤口就会渗出鲜血,看上去让人胆战心惊。 深吸气再吐气强迫自己冷静的同时,毕维斯也完成对德斯坦手臂伤口的包扎,之后他强迫德斯坦喝了药才算真正治疗结束。 因为药水很苦不停吐舌头的德斯坦瞟了一眼被包起来的手臂,又抬头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毕维斯,她凑过去盯着他的脸问道:“嗯……你这是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看着自己的同伴受伤却还满不在乎,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好吗?” 狠狠地将药瓶塞进包里的毕维斯忽然回身一把揪住德斯坦的领子,他盯着那双充满惊愕与不解的眼睛怒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同伴!同伴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的啊,你那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啊!” “德斯坦,请多相信我一些,因为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只要两个人一起承担的话,就一定会轻松很多吧?” 模糊又缥缈的声音再次在德斯坦耳边响起,隐约回忆起什么的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推开毕维斯,旋即她用手抓住胸前的挂坠:“该死……不要再说了,吵死了!你们这些家伙不要用那种为我好的语气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好不好?就算是善意,也要考虑别人到底需不需要吧?只是自顾自的关心别人,就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吗?” 被德斯坦的反应吓了一跳的毕维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过界了,他下意识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这样是会死的。那个,我没有……抱歉。是我错了。” 看着面前意识到错误后直接道歉的毕维斯,德斯坦忽然感觉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吵闹声小了许多,而蜘蛛女神的精神侵蚀也逐渐消失了。 “别人都像你这样多好……” “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包扎,但这些东西不如留给你或者其他需要的人用。我的伤好得很快,用不上这些东西。”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的德斯坦将视线挪开看向一边,“你让开点,我要把这面墙打碎试试看。” 还好没加深矛盾,不然的话后面应该会很难处理吧? 注意到德斯坦表情放松下来后,毕维斯居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按照指示后退一步,并且掏出日记开始记录:“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能拿到新的钥匙了……辛苦了,德斯坦。” “嗯哼,这话我爱听!本来我也辛苦了,和那么多怪物打架什么的……这里好像是空的。”德斯坦一边撅着嘴点头,一边伸手在墙壁上敲敲打打。 敲到一处墙壁的时候,德斯坦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她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握紧拳头砸在墙壁上:“就是这儿了!” 随着德斯坦重拳砸下,不断震动的墙壁上逐渐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最后墙壁轰然碎裂崩塌,露出被藏在墙里的雕着枫叶与鸟羽徽章的漆黑木门。 看了一眼墙壁的厚度,判定就算用魔术也很难发现端倪的毕维斯走上前:“这种地方居然还藏着门……要不是有你在我估计都要把这里忽略了。” “我说过我的鼻子和耳朵很好用。”德斯坦有些得意地抱着手臂打量着面前的木门。 这扇门把手都是用黄金做的木门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相比于外面的门来说。也正是这样,它才显得格外异常。 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伸手握住门把手试图开门,发现门纹丝不动:“推不开……难道要用这个钥匙?” “我把它砸开算了,别浪费钥匙!”说着德斯坦便抬脚踹门,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有种踹在铁板上的感觉,“啧,看样子没那么简单,你还是考虑一下要不要用钥匙吧,反正是你拿到的。” “也许在里面会有什么线索,我觉得应该打开看看。”嘴上是这么说,毕维斯内心还是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门的背后到底是机会还是危险,他很不希望德斯坦会因为自己的选择再继续受伤。 “没事,没有危险。我的直觉向来很准!”似乎是意识到毕维斯在顾忌什么,德斯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竖起大拇指,“相信我,有危险我会帮你的!” “你还真是乐观,万一真的出现了我们对付不了的怪物该怎么办?” 毕维斯曾无数次的从噩梦中惊醒,他在梦中看见身边熟悉的人的死亡,而且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着触手状的影子在徘徊,就像是围绕在棺材旁的死神。 血不断地蔓延,漫过他的脚背,要将他彻底淹没。 最可怕的还是站在堆叠的尸体尽头的居然是满身是血的德斯坦,她的神态和动作与野兽几乎无异,并且看见他的时候,她居然还笑了…… “德斯坦,我们还是谨慎前进吧,就算多花一些时间也好……” 我不希望你变成我梦里的样子,我更担心认识的人的离去。将后半句话默默在心里说出来的毕维斯打开那扇门,不出预料的潮湿的灰尘味与纸页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几只灰蚤从打开的门缝里面窜出来,又瞬间化为一抹黑灰消散。 “这里是……储物间?不,应该是用来放不需要展示的藏品的收藏室才对。”这里的藏品和外面那些诡异的东西完全不同,简直普通得让毕维斯忍不住发笑,刚刚的担忧此刻才真的烟消云散了。 第122章 新的线索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两人走入房间,毕维斯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羊皮纸或者厚厚的书上。 德斯坦看着那些貌似价值不菲的名画,顺便感叹公爵家可真有钱。 “这些是……日记?看样子历代公爵的日记都被当做重要的收藏品存放在这里了。” 毕维斯在将放在桌角的“书籍”全部翻阅了一遍,并拿起黑色牛皮封面的日记——日记封面上有切斯特顿公爵的署名和印章,这应当是他的私人日记。 “这个是不是那个啥公爵啊,毕维斯?没想到还挺年轻的。” 趁着毕维斯看日记的那段时间,德斯坦顺手把那一堆油画全部翻了一遍,将背面写有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公爵这个名字的肖像画翻出来。 颜色已经开始斑驳的肖像画上是一个英俊优雅的中年男人,金色柔顺的头发,深蓝的眼睛以及那一小撇修剪得恰当的小胡子使得这位贵族绅士有着非常成熟的魅力,再加上那缀着鸽血红的领结扣……德斯坦百分之百判断这位应该没有那些庸俗的烦恼了。 看着画像和日记,感觉心中的疑惑逐渐增多的毕维斯自语道:“这里……应该是那些贵族向后人展示家族过去的房间,为什么会被封存在墙后面?” “也许你哥留下的日记上有线索呢,你不看看吗?”有些看不下去的德斯坦张嘴提醒道。 “啊,对啊……日记!”终于想起这茬的毕维斯赶紧从包里拿出日记展开,果不其然日记的内容又增加了。 “今天我们遇到了很多的人,或者说是已经不再是人的怪物。这些可怜的家伙变成了雕像一样的东西伫立在走廊上,凑近看之后能看见那些东西的身上全是穿山甲鳞片一样的花纹和旋转的穴口。” “我能听见嗡嗡的声音,我们得快一点离开。母亲对这些异常的东西越来越敏感了,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来安抚她……希望这里没有什么太可怕的东西。顺便我发现这里的时间与空间变更的速度正在加快,我们变得很容易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这难道是什么要发生的预兆吗?对了,我从集会上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切斯特顿公爵的事情,他们说历代的公爵都死于各种意外和急病,唯独这次是失踪……” “失踪?”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毕维斯忽然皱眉头,他抬头看向身边的德斯坦:“说起来,德斯坦,这座古堡曾经是不是属于别人的?” “啊……对!这里曾经是一个女伯爵的名下的房产,而且这里还死了不少人!”被毕维斯问住的德斯坦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这茬事,很久以前还有个喜欢到处偷东西的盗贼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只不过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她忘记了而已。 “死去的人多的地方的确容易出现一些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公爵的失踪也许并不是什么意外也说不定!”毕维斯一边盯着面前的画像,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 感觉到饿了的德斯坦掏出一片肉干塞进嘴里:“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还有其他这个家族的人也说不定,找到他们肯定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对德斯坦的发言深以为然的毕维斯点点头,他从桌子上取下羽毛笔在日记上书写:“你说的对,德斯坦!如果你饿了就去找点东西吃吧,我要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记下来!对了,干脆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吧?” “我都可以。正好有点困了,这里应该挺适合睡觉的……”说着打了个呵欠的德斯坦将盖藏品的天鹅绒布铺在地上,又拿了个大小合适的铜像当枕头:“有事情记得立马叫我,我会立刻醒过来的。” “你就放心睡吧,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闭上眼睛之后德斯坦立即意识朦胧起来,旋即她感觉身体忽然下坠,掉入了冰冷漆黑的水中,从口鼻涌出的白色气泡摇晃着上浮。 黑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又不能直接上浮,莫名的力量控制着动弹不得的德斯坦向那个方向下坠。 “这可不行,她可是我看上的猎物。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眷属还想拥有信徒么?”一只苍白的,分布着蜘蛛足肢一般的花纹的手从上方抓住德斯坦的衣领,随后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黑暗的空间。 “德斯坦,给我睁开眼睛。现在可不是优哉睡觉的时候。你和那个人类不同,精神(灵魂)出现裂痕的你更容易被侵蚀,稍微掉以轻心的话你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虽然被命令着睁开眼睛,但停止下坠的德斯坦也只是眉头紧皱着颤动眼皮,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胸口上:“真是……看样子不给你一点教训不行啊!” “你想知道被触碰心脏的感觉吗?” 猛地睁开眼睛的德斯坦喘息起来,她大汗淋漓地坐起并用手攥住衣领。 被德斯坦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毕维斯扶住椅背,他有些惊疑不定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好,要不要吃点什么?” 眉心滑过汗水的德斯坦看着面前眼底藏着某种情绪的毕维斯,又看了一眼身后边缘不断爬出蜘蛛的影子,她才意识到刚刚不过是噩梦:“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上下观察德斯坦的毕维斯犹豫地说道:“做梦脸色能变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真的有什么要及时告诉我才行。” 盯着毕维斯看了好一会后,德斯坦才忽然开口:“那你知道‘侵蚀’吗?” “知道啊,一般而言只要有能量存在的东西都或多或少的会侵蚀别的没有能量,或者能量较弱的物体或者人,最常见的就是古神的侵蚀,也叫作同化反应。为什么你忽然问这个?” “我身上的诅咒在警告我……有其他力量在侵蚀我的精神。”被毕维斯盯得非常不爽的德斯坦龇牙咧嘴,“没事,那家伙还奈何不了我!”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了。之前我也说过,我上学的时候没有完全掌握作为魔术师的相关常识,但我知道古神的侵蚀代表什么。”同样被什么给动摇的感觉的毕维斯表情严肃起来,他一把抓起行囊和日记开始往外走。 “古神会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把一个正常的精神给摧毁。最开始可能只是会有幻听幻觉之类的,后面祂们就会撬开人精神中不应该暴露的部分,将一个人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 “在古神影响范围内大多会产生幻听和少量的幻觉,也有意志上存在问题的人……我没有骂你,精神的裂痕是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的。” 察觉到德斯坦脸色越来越不好的毕维斯赶紧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很快他就意识到德斯坦皱着眉头是在思考,而不是要捶他的预警。 “咳咳,总之以后只要休息得没有那么累了,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好,我没关系,最起码我有信心对抗侵蚀,不会影响到你找人的。”难得没有抱怨什么的德斯坦点了点头,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我说过了,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第123章 再次死亡 “这把钥匙到底该怎么用呢?” 德斯坦从夜鸦那里得到一柄钥匙,两人在走廊里面徘徊几圈也没能找到钥匙对应的门,反倒是找到一个藏酒室。 藏酒室里面堆积着大量的酒桶和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藏酒,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居然干净整洁到灰尘和蛛网都看不见。 随手打破一个酒桶的德斯坦发现桶中的葡萄酒果香浓郁,似乎处在正好能喝的状态,于是她拿起倒放在杯架上的杯子接了满满一大杯。 毕维斯带着惊讶在酒架和酒柜之间徘徊,他透过玻璃看着那些被妥善保存的酒,有些可惜地咋舌:“虽然已经猜到有藏酒室了,但没想到居然保存的那么好。只可惜这里的东西没法带出去,不然很多人绝对会疯掉的。” “还挺好喝的,有桃子柑橘的味道。”喝完酒吧唧嘴的德斯坦随手把酒杯放回架子上,她不是很喜欢喝酒,可这里的酒香吸引着她…… 吸引?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忽然捂住嘴,她将手指伸入口中用力按压舌根,强迫自己把刚刚喝下去的酒全部吐出来:“妈的,大意了!毕维斯,我们得赶紧从这里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毕维斯条件反射的想跑,结果被从直接贯穿酒桶钻出来的手臂吓了一跳。 令人作呕的是,这条手臂上不仅血管暴突,并且每一根血管上都生长着一颗颗紫红色的瘤泡。 这些饱满发亮的瘤泡就像是葡萄一样,只是接触到空气就直接爆裂涌出葡萄酒一般的液体。 德斯坦身边的酒桶同样有畸形的肢体破桶而出,她立刻反应过来,用旁边废弃的木板挡在面前:“毕维斯,别让那些玩意溅到身上!” 没有德斯坦反应快的毕维斯只能转过身去,他背后的画和裤腿都淋上恶心的液体,随后酒红色的粘液迅速蔓延,竟然把画和衣料全都变成芳香的酒水! 更多布满瘤泡的手破桶而出,意识到不妙的德斯坦一把抓住毕维斯的手,带着他冲出藏酒室:“现在哪儿都有问题了是吗?真是恶心死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回头的两人发现,酒桶里的怪物似乎并没有跟上来,瞬间松了一口气的毕维斯擦汗:“好在那些怪物似乎无法离开藏酒室,不然它们追上来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我觉得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我不会再想酒之类的东西了,我怀疑那个房间也有钥匙……啊,太恶心了!” 不停吐口水的德斯坦脸色不太好,毕竟谁喝了那种酒的脸色都不太好,再加上她担心自己喝了酒以后,也会变得像那幅画和毕维斯的衣服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能先看看你得到的那把钥匙该怎么用了。”毕维斯说着掏出日记看看有没有增加什么新的内容,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得找个时间把公爵的日记读了,上面说不定会有很重要的线索。 “随便找个门把钥匙插上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试试也没损失。” 德斯坦说着就把就近的一间储物间的门关上,直接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站在后面看的毕维斯注意到走廊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具体是哪里发生变化他又说不上来。 自从进入古堡之后,他们就遇到很多的怪异又恐怖的事情,怪物的出现和袭击也逐渐成日常。 人类很容易因为习惯麻木,甚至意识不到那些逐渐明显的问题。 “靠,这是怎么回事?” 被德斯坦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的毕维斯下意识举起武器,但是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德斯坦,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确定要用这柄钥匙吗?我觉得我可以返回藏酒室再找找,反正小心点儿就行了。”德斯坦表情古怪的问道,同时她握紧了钥匙柄,似乎是想直接把这柄钥匙掰断。 注意到德斯坦表情不对的毕维斯摸了摸下巴,他想到一个还没用过的魔术道具:“要回去也该是我去,我还有些东西可以用,虽然还不知道对那些液体有没有防御效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用那把钥匙吗?” 德斯坦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有些不情不愿地别过头说道:“门后面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没看错,那栋木屋还在那里,那是只有我和那个臭老头才知道的地方。我怀疑这是个陷阱,所以还不如去藏酒室找钥匙好。” 德斯坦能百分百确定门后的森林的确是她和卡尔德隆生活的地方,但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另外一个欺骗人的把戏。 既然已经打开一扇门了,下次再用这把钥匙也不是不行。 毕维斯这样想着的同时回头,顺手拍拍德斯坦的肩膀安慰她:“你不想就算了,没事。回头去藏酒室吧,这把钥匙我们暂时保留着就好了。” 正当德斯坦回头准备跟上毕维斯的时候,她向前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察觉到异常的毕维斯回头,正好接住向前倒下的德斯坦:“德斯坦,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毕维斯就感觉到胸口衣服被一片粘稠温热的液体润湿,他目睹面前的空气慢慢扭曲,浮现出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 “萨库若,你居然还活着吗?”看着面前皮肤已经完全变成蜡白色,头发脱落只留下零星一些的男孩,毕维斯的嘴唇和手颤抖起来。 他之前明明亲眼看见这个孩子被德斯坦杀死了,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从死人之国爬回来。 萨库若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抱住德斯坦,全身肌肉紧绷似乎随时准备逃走的毕维斯,他慢慢张开嘴巴直到撕裂自己的嘴角,随即发光且带着粘液的蛞蝓从他嘴里钻出来。 毕维斯感觉不妙,他用力抓住德斯坦握着钥匙的手,与此同时从萨库若口中钻出来的怪物身体两侧的鳍状器官开始发光发热。 毕维斯忽然眯起眼睛一脚踹翻对方,随后他赶紧用那把钥匙打开最近的储物间的门。 出人预料的是,门后是居然是一片被茂密丛林环绕的草地,而且似乎正值草长莺飞的季节。 草地上到处都飞舞着白色的蝴蝶和不知名的紫色野花,茂密的树林之中野鹿的身影一闪而过,还能看见野兔从树根下面探出耳朵。 “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骗子!我要让你们和我一起留在这里!” 摔倒在地的萨库若在咕噜咕噜的挤出声音,他一把抓住毕维斯的脚踝,还没等他动手,德斯坦便将鞋尖的刀刃送入他的眼睛。 萨库若捂住眼睛发出哀嚎的瞬间,德斯坦一把将犹豫着不敢进入门中的毕维斯推进去,然后她也走进去并反手关上门:“我得……休息一下,咳咳咳!” 毕维斯看着跪地咳出血来的德斯坦,他赶紧拿出所剩不多的药让对方喝下:“这个药能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虽然不多但你喝了也好。” 喝下药的德斯坦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的脸色还是变得越来越差。 萨库若刚刚那一击刚好贯穿她的肺叶,此刻她的呼吸中全是血。 意识到这样下去德斯坦还是会死的毕维斯握缓缓紧拳头:“要是我早点发现那家伙就好了,这样你也不会受伤了!” “哈哈……我都没发现有东西靠近,就你那个反应又能发现什么……总之你没受伤就好,要是你死了的话就麻烦了。”德斯坦在勉强咧嘴笑笑后环顾周围,她刚才果然没有看错,这片森林就是她开始新的人生的地方。 “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好像也不错的。还有,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眼神逐渐迷离的德斯坦喃喃自语道,她知道死亡正在降临,她却意外的没有觉得惊慌,也没有什么其他不愉快的感觉。 毕维斯怔怔地握着德斯坦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此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焦虑,心脏也在疯狂跳动。 他握紧那只满是茧疤的手,闭上眼睛声嘶力竭地吼道:“德斯坦,你必须继续和我说话,不要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听到了吗?你不是不想死吗,你不是为了某件事才来到这里的吗?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啊!” “也许现在到我该去死的时候了呢?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觉得有点冷。”德斯坦嘟囔的同时感觉到视野开始忽明忽暗,逐渐冰凉和发麻的手有些感觉不到毕维斯手掌的温度。 死亡向她敞开怀抱,她这时听见钟声,和之前的钟声一样沉重而雄厚,直接在人的脑颅和胸腔中回荡。 第124章 再来一次 “你的运气很不错,死在这一天我还能暗中操作一下。那么你想回到这里一天的什么时候,德斯坦?” “哦,该死,你不是不会离开那个房间的吗?”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德斯坦第一反应是想去摘掉对方脸上搞笑的鸟喙面具,可惜伸手捞了个空。 夜鸦像早就知道似的忽然直起身子,他跨过躺在地上的德斯坦的身体,走向绿意盎然的森林:“从头开始之前,我们去走走如何?顺便你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了。” 德斯坦不喜欢夜鸦这种神秘兮兮的家伙,她还是爬起来跟过去。 她盯着对方的后脑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还在等人吗?” 听见德斯坦的提问,背着手一步跃上隆起的树根的夜鸦肩膀颤抖着笑起来:“亲爱的,看样子你对我们一无所知。我还以为乌鸦女神的传说早已经是老掉牙的睡前故事了,结果大家都已经不听这些故事了么?” 随着夜鸦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原本静止不动的林冠居然簌簌落下无数落叶和树枝,它们落在两人肩头上和早就被树根覆盖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德斯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决心离他远点免得被传染了。 “我们是乌鸦女神创造出来的使者,负责协助由她创造出来的那些衡量灵魂的善恶,同时负责收集与保护灵魂的死神们。肩负着如此重任的女神大人却因为不满父神交给她的使命逃走,我们一直在寻找她,却从未发现她的踪迹。” “神还能逃走?我真是长见识了。” “父神赋予女神大人几乎所有的权能,也给她与人类一样的情感。她会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会为不公正的善恶是非感觉愤怒与同情。” 夜鸦随手掂起肩膀上的菩提树叶,这片原本油绿的树叶瞬间变得枯黄,并最终变得像是石头一样灰暗和坚硬——凡是被他长时间触碰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选择放弃寻找,只有我还坚持着。我相信女神大人绝对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存在,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才会选择偷偷离开。”夜鸦说着拍拍手丢掉干枯的叶梗,扭头示意德斯坦赶紧跟上。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种鬼地方?难道……” “不是,躺在这里的的确是时漏,这里有女神大人的气息,而且非常浓郁。”夜鸦毫不犹豫地打断德斯坦的猜测,他也只是因为这里的死亡气息最为浓郁才选择在这里停留的,他并不确定乌鸦女神是否就在这里。 “嗯……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再不到我可就没耐心了!” 感觉非常没劲的德斯坦将手背在脑后,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已经在森林里走了一段时间了,可德斯坦依旧什么也没看见,周围除了树之外还是树。 继续往前走了许久之后,德斯坦注意到森林开始逐渐被深沉的黑暗吞没,前方的一切都陷入诡异且粘稠的黑暗之中,本能告诉她前方非常危险,带领她的夜鸦没有停止脚步。 怒气混合着猜忌驱使着停下脚步的德斯坦挥手发出怒吼,她龇牙瞪着面前的夜鸦,忽然走上前拽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边来?” 即使被德斯坦狠狠抓住衣领,夜鸦的嘴角也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像是感觉不到难受一般柔声问道:“德斯坦小姐,你觉得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能看见什么?” “鬼才知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给我滚蛋,别在这里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死去的人都会回顾自己的人生,你还没有死,德斯坦。在这里黑暗圣母是不允许死亡的,她要通过你们的绝望与痛苦来获取力量。”夜鸦的说话声音渐寒,他握住德斯坦的手腕强迫她放开自己。 德斯坦感觉到被握住的手腕的骨头有被骨折的危险,她下意识地想甩开夜鸦的手,反而被对方拉到森林与黑暗的边界处。 “德斯坦,黑暗圣母没办法影响被罗丝诅咒的你,你得思考该怎么做才是最合理的,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从这里离开。”夜鸦说完这句话后,一把就将准备咬自己手腕的德斯坦甩入那片漆黑的屏障,“死亡总是常伴我们,祝你好运。” 还没等德斯坦骂夜鸦两句她就瞬间被黑暗吞没了,她在冰冷的黑暗中不停地下坠。 失重感让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与夜鸦相遇的房间,她身边正站着警惕盯着夜鸦的毕维斯。 “我想有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要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注意到德斯坦回过神的夜鸦将双手相扣叠放在下巴下,此刻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还不等毕维斯说些什么,德斯坦直接推开他冲了出去:“毕维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德斯坦冲出去以后,她先是去那些怪物的巢穴拿走魔女的怪画,再去把正在走廊里面捡死去的人的遗物的萨库若绑过来。 等她夹着画扛着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毕维斯正在和夜鸦一边喝茶,一边吐槽爱莉安娜有多可怕。 “德斯坦你回来……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了东西回来?” 听到开门动静回头的毕维斯被德斯坦的大阵仗吓得不轻,换作谁也想不到德斯坦这趟出去居然还能带个人回来,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德斯坦无视毕维斯质问的眼神并走到他面前,将人丢到一边并把画塞到他手里:“外面有一种能够在人体内寄生,成熟后把人变成它们的一部分的怪物,长得像是鼻涕虫。这是魔女的怪画,把它带在身边就能够恢复伤口,可惜好像不能长时间使用。至于这个家伙,是个失去师傅以后没有任何自救之心的家伙,而且他被怪物寄生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萨库若震惊地问道。 “等等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被德斯坦搞得一头雾水的毕维斯竖起手掌,示意对方暂时不要说话,他求助般的看向夜鸦,看见对方耸了耸肩膀:“我只是守在这里的一个旁观者罢了。” 看着毕维斯苦恼和迷惑的样子,德斯坦觉得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她假咳两声开口道:“听着,你可能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其实我是从未来回来的,我知道这一天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们先是遇到这个家伙,对了,他是夜鸦。我们出去就遇到了怪异的尸体和这个家伙。” 德斯坦先后指了指抱着手臂旁听的夜鸦和一脸震惊的萨库若,之后她又拉着毕维斯找到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萨库若带我们来到这里,给我们说了他的过去,之后我们参加罪人的集会,帮助一个倒霉的锁匠。还有个奇怪的家伙向你搭话,给你散发着药味的石头……” “原来是这样啊,为什么你讨厌那个男孩呢?”毕维斯一边打量着地下避难所,一边摸着下巴整理着德斯坦提供给自己的信息,之后他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德斯坦讨厌被她抓来的那个男孩。 对方被怪物寄生,这也不应该是德斯坦对其有那么大敌意的主要原因。 “那家伙没有任何用处,你我都不决定带他离开,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动手,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之后那家伙活过来并偷袭了我。” 说到这里,感觉到气愤至极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咬紧牙关,身体被洞穿和注入某种东西的恶心的感觉还残留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否也会成为怪物的一员。 看着皱眉露出一副凶相的德斯坦,毕维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安慰道:“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我又不是小孩了,可不需要这种安慰!”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德斯坦拍开毕维斯的手,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离集会开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打算先去哪里?我个人推荐通过腐浊的收藏馆,去那里拿到切斯特顿公爵的日记。” 知道自己在自讨苦吃的毕维斯揉着被拍红的手,他顺着德斯坦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那就去那里吧,我们一起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德斯坦和毕维斯没花多长时间就打开密室的门, 当德斯坦再次看见切斯特顿公爵的画像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她举起画框翻到背面,发现画框背面布满血手印:“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把桌子上的日记全部收捡起来的毕维斯注意到德斯坦的异常,他好奇地扭头看过去,竟然看见德斯坦身边站满面部血肉模糊的侍女,而且这些侍女都只穿着白色的长裙。 “德斯坦,你身边全是浮游灵!” “啊?”只觉得周围有点冷的德斯坦茫然抬头,随着她的动作,所有围在她身边的鬼魂们齐刷刷地看向毕维斯,忽然一起扑了过去。 “啊——你们不要过来啊!”虽然知道浮游灵对人根本没有杀伤力,但毕维斯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挥舞双手阻止她们靠近。 “你在搞什么怪呢?赶紧走吧,我们得先去看看日记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德斯坦看不见那些浮游灵,在她眼里,毕维斯只是在原地张牙舞爪,她干脆走过去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扯起来。 离开密室后毕维斯发现那些浮游灵居然没有跟上来:“呼——原来被女人缠上是这样的感觉!” 德斯坦完全不明白毕维斯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女人不好惹这一事实她还是深以为然的:“女人有时候可是很执着的,可不要轻易招惹啊!特别是你这种的,可不要去做坏事。”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说我帅气吗?” “小心我一拳把你打进墙里,别废话了,就在这里把日记看了吧!”德斯坦一把将毕维斯丢在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萨库若旁边,她抢过对方手里的日记并盘腿坐下读起来。 第125章 公爵的日记 “结婚后我的妻子闹着要一座庄园,我知道拥有一座庄园对于贵族而言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为了妻子,我只能拜托朋友帮我去别的地方打探,结果没有合适的庄园或者土地供我们使用,这可真是令人头疼……” “朋友将一片长期无主的土地介绍给我,他告诉我只需花费很少的代价都能得到它,其中包括让魔术师在庄园驻守。当然,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还没有吝啬到不能接待几个耍戏法的小丑……呵,魔术师。这下我将拥有一座古堡再附加一整片森林作为我的狩猎场,我的妻子也能在她的朋友面前炫耀新的花园了。” “新庄园的修建不需要花太长的时间,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她像个小孩儿一样搂着我笑了起来,还说今晚要好好奖励我。我想今晚我们应该能很快活,前提是我提前完成为了找到合适的土地堆积起来的工作,还有一大堆等着我处理的事情……” 坐在德斯坦旁边一起看日记的毕维斯觉得只是看些日常的话也没什么用处,他要求德斯坦往后多翻几页看看。 德斯坦撅着嘴不情愿地直接翻到底,她的表情忽然发生变化:“这是……” 日记的最后是几乎被墨水染黑的纸页,只有边缘勉强能辨别出“向仁慈的圣母献上一切”这句话。 再往前翻的话,还能看见血迹和钢笔留下的划痕,这证明切斯特顿公爵后来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看着日记毕维斯不自觉地联想起那个伫立在墙外的女人雕像。 那座雕像似乎就是所谓的黑暗圣母的形象,他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存在。听描述她像无所不能的神,可她似乎没有做神应该做的事情。 “黑暗圣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管它是黑暗圣母还是光明教父,这本日记我们还没看完呢!” 德斯坦觉得现在纠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意义,她相当干脆的把日记翻回前面,准备把它全部看完。 “为了保证我们家族入住庄园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居然查到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那就是某位伯爵夫人犯下的罪行。那些混蛋居然为了将土地出售,掩盖那里死过大量女性的事实,也许我该找那个家伙好好谈谈了。” “把土地介绍给我的贵族居然因急病过世了,我才发现我原本不认识那个家伙!看样子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我在修建古堡上花费了不少钱和时间,该死!我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妻子,我想她知道了肯定会大惊失色。” “举家搬迁居然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我的其他亲戚总是在试探我,我无视了他们的旁敲侧击。妻子搬过去之后很快生下孩子。这个孩子简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我很欣慰我得到了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妻子似乎也很高兴,她几乎每天都在为孩子唱摇篮曲。那是民间流传的摇篮曲,最初是孩子的奶妈在唱,后来被妻子学会了。我也很喜欢,大概是因为那段奇妙的旋律吧?” “今天我在一个房间里面发现大量的刑具,居然全是血迹斑斑的……为了不让它们吓到孩子,也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我叫来家里的佣人们准备把它们搬出去。没想到在搬运的时候出了事故,被刑具划破手的园丁很快就死了,从他伤口流出的血浓黑发臭。我找来住在这里的魔术师,他们看见刑具的一瞬间露出惊恐和厌恶的表情。后来我按照他们的要求买来了一些材料,其中包括大量的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此时不应该打扰他们……希望一切顺利。” “自上次发现那些恶心的刑具以后,我开始觉得整个城堡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比如说对着空无一人墙壁说话的儿子,听见肖像画交谈的妻子和女仆,还有半夜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吧?我不应该因为一些小事失去贵族的仪态,最重要的是马上就是我儿子五岁生日宴了,我不能让别的贵族看笑话。” “宴会如期举行,想和我打好关系的贵客们都带着礼物来了,不过他们不仅仅是来庆祝的,也是来用那双眼睛确认我们家族是否还如过去那般强大。公爵的位置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也不会永远被荣耀笼罩。宴会上有宾客好奇为什么会有戴着面具的客人,一些醉酒的宾客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的传闻出现了……也许这座庄园内的确存在着某种东西,可是我该怎么找呢?” “坏消息,魔术师们集体上吊自杀了,在上吊之前他们还割开手腕将血洒在房间里面。我通知他们的家族过来收捡尸体,那些人竟然让我们随意处理他们。这些死去的人只是家中的米虫,他们好歹也帮过我的忙,最后我还是把他们埋葬在庄园的森林里。不过森林之前有那么多细长的藤蔓吗?它们到处都是,我是不是应该找人处理一下?” “儿子今天找到我说他发现了一柄会说话的钥匙,我当然不会相信小孩子说的话。这几天他总是和我‘看不见’的朋友玩这点让我很担心,再加上仆人逃走的事情让我觉得焦头烂额……” “我也听到钥匙的说话声,我用打开的钥匙在一个上了锁的储物间里找到一个小雕像,是一个穿着长袍看不清面目的年轻女人的雕像,做工真的非常精巧。我把这个小东西交给妻子,因为她很喜欢雕塑之类的艺术品,在花园里面也有她的雕塑作品。得到礼物的妻子很高兴,她在床上拥抱了我,我开始后悔没多花一些时间在她身上,但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工作。” “又有人失踪了,骑士们在排水管道里面找到他们的尸体,周围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他们的手指甲盖翻起且指尖血肉模糊。骑士说只有奋力攀爬的人的手才会变成这样,这两个人有可能是自己钻进管道里面的。那么狭窄的空间再加上要忍受全身骨头碎裂的疼痛,人类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还有,我的孩子这几天开始不愿意上课,成天在纸上用笔乱画。我找过医师,医师说他一切正常……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妻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从上个月开始她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差,来看过的药师说我的妻子的肌肉硬得像是石头,他建议我找魔术师或者魔女来看看……该死,我怎么可能相信那些家伙,最重要的是家里的人手开始不够了!孩子的奶妈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突然辞职离开。为了照顾妻子,我已经堆积了太多的公务。还是写信吧,我还有一两个可以拜托的朋友,他们应该能找魔术师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原本可以一天处理完的公务居然硬生生拖了好几天。管家忽然失踪了,据说他去找人修整花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的护卫骑士前几天在城堡里出了意外,身手敏捷的他居然因为磕到后脑死掉了。女仆们每天都在谈论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即使我禁止她们这么做也依旧能听见一些闲言碎语。我的儿子这几天似乎不敢再一个人睡觉,他把画具都带到我的书房。我看见他画的东西了,我无法理解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我寄出的信到底有没有人收到?我已经快无法忍受了!我的妻子从昨夜开始梦游,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拖着僵硬的身体移动的,女仆给我说她曾去过那些魔术师死去的房间。能活动自然是好事,去那种不吉利的地方可不行。我试图去和妻子谈谈,发现她就像人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儿子睡在她身边,似乎才刚哭过。他画的画上妻子同样被黑影包围,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一个黑袍的人站在床的另一头。” “趁着这几天是秋收祭典,我在妻子床底翻找的时候发现当时我送给她的小雕像,也许是我的错觉,它好像比过去更重。我得处理公务,还有那些该死的不干活的蛆虫,我一定要抓住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女仆……” “古堡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居然看见已经过世的母亲和父亲……该死的,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的儿子他也一定还在这座古堡里面,我要带着他从这里离开!” “城堡里有那么多女仆吗?透过窗户我看见花园,它似乎在没有人管理的情况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管家回来了,他似乎年轻了许多?我的儿子他带着我最初送给他的娃娃不见了……” “不要再说那些闲言碎语了,我的妻子,还有这个该死的古堡!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这些……不,我不应该发怒,一切都是正常存在的,就像人活着就会呼吸一样。” “古堡的走廊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我总得花一些时间才能回到办公房。我的妻子,现在她在生根发芽,她在我耳边轻轻唱歌,儿子的笑声也是……我没那么害怕了。我做了一个怪诞的梦,但是我却又觉得一切如此的正常。” “杀了我吧……不,救救我吧,无论是谁也好,寄生虫,不,是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在侵蚀我,我已经不再做梦,梦变成了现实……我看见树根,血管,还有一切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我开始长眠,我又就此苏醒,古堡里面,不对,是整个庄园都变成怪物的胃囊,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感觉到异常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惕。我拼命的想逃走,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的存在我的一切还有我的……放过我吧,杀了我吧!” “这世界上存在神的话,为什么祂不来给予身处地狱的我救赎?” 德斯坦翻看着日记,她的表情已经逐渐从好奇转变为严肃,之后她合上日记仰起头吐气:“哈……这家伙已经疯了啊,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玩意?正常人会写这些吗?” “他的确是疯了……他最后这是在警告我们。”脸色变得阴沉的毕维斯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他明白兄长留在日记里的那番话有多么重要了。 深陷异常当中就会一点点的被改变,将恐惧淡忘后甚至不再畏惧死亡,身边的一切则变得越来越扭曲和危险,到最后无可挽回的时候……面对的就真的只有绝望了。 第126章 脑内森林 “和上次基本上一样啊,帮助阿尔芒之后就能向主持人许愿,那个人还是把那块奇怪的石头给你了。” 从罪人的集会顺利回来之后,德斯坦目不转睛地盯着毕维斯手中的钥匙和那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石头,她注意到无所事事的萨库若在毕维斯走近的时候,居然皱起眉头翻滚着远离他。 “你怎么回事?之前你还努力当这家伙的奴隶呢,怎么忽然……” 德斯坦走过去蹲在冲自己龇牙咧嘴摇头晃脑的萨库若面前,正准备多嘲讽他几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这家伙靠近毕维斯时,也有在努力忍受什么的样子。 心中有了些许猜测的德斯坦一把抢过毕维斯正在把玩的“石头”,直接递到萨库若面前。 果不其然,这小子在石头靠近的瞬间极力后退,像是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皱眉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 “德斯坦,你就别逗他了,他本来就挺可怜的。” 此时毕维斯已经将萨库若幻视成被欺负的小动物,他不忍心看对方继续痛苦下去,伸手把石头拿回来:“看样子那些怪物应该不会特别喜欢这东西,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就先把它带在身上吧!” 赞同点头的德斯坦踹了萨库若一脚,她拿出夜鸦给的那把钥匙:“的确是好东西,看样子给你这玩意的那个人不简单,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已经死过一次,这柄钥匙却没有消失,而是被保存在德斯坦外套内侧的隐秘口袋里。 对这件事感觉到有些疑惑的德斯坦偷偷瞟了一眼将书盖在脸上的夜鸦,那家伙似乎不知道她正在盯着这边看,根本动都没动一下。 算了,纠结这些只会浪费时间。感觉脑袋疼的德斯坦摇摇头将问题暂时抛开,她就在房间里面关上门,把钥匙插进锁孔再拧动钥匙柄。 等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德斯坦果真看见熟悉的森林,混合着树脂与泥土味道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一只野兔迅速从草丛中窜出,随即消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站在她背后的毕维斯惊叹一声:“哇,这里真是神了,居然连森林都有吗?” “我觉得我已经不再觉得吃惊了……” 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沉下来的德斯坦嘀咕一句,她走到趴在地上的萨库若身边,一把扯断捆住他的绳子:“你既然不想一个人独活的话,就给我起来干活!我不需要你去拼死拼活,你只需要探路就行了。” 知道打不过面前的女人的萨库若爬起来活动僵硬的身体,他求助般的看向站在旁边的毕维斯,失望地发现对方没有帮自己的意思:“那你得给我个武器吧?你别告诉我就这样让我赤手空拳的去战斗。” “当然不会,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德斯坦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摘下一侧的手铐戴在萨库若手腕上,随即她从外套下抽出匕首递过去,“这个就足够了,我相信你一定跑得很快!” “你这个疯子,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拿着匕首的萨库若都要哭出来了,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看着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的萨库若,表情逐渐阴沉下来的德斯坦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脸:“你给我听好了,我管你多少岁,在这里只有愿意去冒险的人才能活下来!你连探路这件事情都不敢去做的话,我就直接把你绑在这里,让你饿死!”说完她用力推了萨库若一把。 踉跄向后退的萨库若被走过来的毕维斯托了一把,避免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丑态。他注意到这个大哥哥只是过来和德斯坦商量剩余的食物分配的问题的,并不会帮助自己。 看着面前两个无情的人,逐渐露出羞恼表情的萨库若缓缓地握紧拳头,他站起来拍着胸口大喊道:“我做……我做还不行吗?我会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就应该拿出气势来!”德斯坦满意地萨库若背上拍了一巴掌后,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丢进门后。 看见对方像兔子一样窜回来的时候,她没忍住扶额:“我就知道,废物就是废物!” “耐心一点,德斯坦。反正问题不大不是吗?”只觉得好笑的毕维斯拍拍德斯坦的肩膀,“你的直觉告诉你这片森林有危险吗?” “没有,但是不代表真的没有。” 德斯坦耸肩的同时回过头把逃走的家伙抓回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强迫他走在前面:“危险不会依照直觉出现,在这里更是如此。之前我太依赖我的感觉了,结果酿成大错,所以我会尝试改变。” 对德斯坦的一番话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毕维斯挑挑眉:“这是个好的征兆,说明你正在变得更加强大。有时候变得谨慎也是变得强大的表现,更何况你本身就很敏锐。” “别说这些大道理,注意点周围,你看我们的引路人都紧张得要晕过去了!”德斯坦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不断哆嗦的萨库若,这小子的脸色简直比以前菜摊上卖的菜还要难看,也许下一秒他就昏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被德斯坦的话气得脸涨红的萨库若回头狡辩:“我才没害怕,就是有点没适应而已!好歹我也是……” 话还没说完,萨库若踩中隐藏在落叶中的陷阱,原本张开的绳圈瞬间勒紧他的脚踝并把他向上拉扯,最后他狼狈地倒吊在空中:“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救命,我要死了,快放我下来!” 仰头看着闹腾的萨库若,下意识地将脚放在石头上站高一些的毕维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德斯坦,这是猎人留下的陷阱吗?” “可以说是陷阱,只不过这不是用来抓捕猎物,而是用来对付人的。” 德斯坦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打断绳子,无视摔在地上呻吟的萨库若,她扭头看了看别的方向——周围很安静,偶尔也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和虫叫,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但没有陷阱该有的气息。 “好痛……这个该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来这种地方冒险!”从疼痛中缓过来的萨库若恼怒地看着德斯坦,对方此刻正在拆除安置在灌木丛下的陷阱。 这个陷阱设置的极其隐秘,只要有人走过并踩到或碰到线,头顶装着石子的竹筐就会立刻倾倒,触发陷阱的人绝对会被砸得满头大包。 “你很熟悉这些陷阱啊,看样子以前没少吃苦头吧?” 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警惕周围的毕维斯注意到解除陷阱动作熟练的德斯坦,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这个地方明明是森林,却到处充满了人生活过的气息。 “我曾经在这里学会了如何战斗和生存,也在这里结束我和卡尔德隆的关系。”德斯坦伸出手抚摸着布满划痕的树干。 过去她曾在这里练习双手同时灵活使用武器的技巧,还有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方法,包括每天增强体力和耐力的训练都是在这里。 对于德斯坦而言,在这座森林里生活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最幸福和平静的了。 像受伤后回家的野兽一样……看着眼神逐渐放空的德斯坦,毕维斯在心里默默地想。 趁着这两个家伙没注意,我得赶紧逃走,跟他们待在一起我迟早也会死的! 萨库若解开脚踝上的绳子,他意识到两个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于是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向刚刚走来的方向狂奔,想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但还没跑多远,就被一支箭射穿胸口。 听到某种物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的德斯坦一把抓过毕维斯,拉着他躲到一棵树后,一支箭正好扎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 “什么状况,这里有人?” 本想把头探出去的毕维斯被德斯坦一把按住,下一秒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时候正好落入德斯坦张开的掌心:“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人,这个攻击模式我很熟悉。” “那萨库若还活着吗?”跟着德斯坦向着树木稀疏的草地跑去的毕维斯回头看了一眼,他有些不忍心就这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下。 “都被一箭射中要害了,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吗!估摸着一会我们就能看见变成怪物的他了。注意脚边凸起来的石头,那个是陷阱!” 德斯坦提醒毕维斯注意脚边的同时回头,用余光看见身后不到百米的灌木丛在摇晃,暗中攻击自己的家伙已经按耐不住了。 “在这里我们兵分两路,我会绕过去抓住偷袭我们的家伙,你就负责当诱饵。” “没问题,你注意安全。” 借用契约暗中交流了一番后,德斯坦和毕维斯非常默契地选择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跑开,追击他们的人犹豫一下后,选择看上去更弱的毕维斯,却不曾想到身为猎人的自己也成了猎物。 第127章 小偷 “找到你了……该死的混蛋,居然敢偷袭我的人,还害得我一会要原路返回去捡手铐。” 德斯坦一边骂骂咧咧的从树林中绕到偷袭者背后,一边活动手腕捏拳。 她几近无声的爬上树,直接从那个混蛋偷袭者的头顶一跃而下。当她抓住对方脑袋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咔擦!” 颈骨被拧断的脆响惊飞了停在叶片上歇息的胡蜂,沉重的尸体倒在地上并迅速化为黑灰被风吹散。 德斯坦沉默地看着地上的残骸,用手抹了一把脸:“真是要疯了。” “德斯坦,处理的怎么样了?”注意到身后没了动静的毕维斯很快折返回来,他注意到地上的黑灰:“这是什么状况?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脸色怎么那么不好?” “我看见自己了,就像二重身一样的东西。我在想这里的空间说不定是依照我的记忆创建的。” 德斯坦叹气,她注意到这里似乎已经很接近自己曾经住过的木屋,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拍了毕维斯一把,示意他跟自己走:“走吧,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找钥匙,虽然我不觉得这种地方有钥匙就是了……” “别太勉强了,实在不行就由我来探路就好了。”毕维斯担心地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德斯坦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但他又猜不出来到底她在担心什么。 等等,之前德斯坦好像说过这里的是她和卡尔德隆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再加上她说刚刚看见了类似于二重身的东西…… “德斯坦,你担心在这里看见卡尔德隆先生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担心这种问题,那家伙早就死了,即使他真的在这里出现,也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卡尔德隆了!”听到毕维斯的问话,德斯坦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回头冲毕维斯大喊道,而在树枝上休息的鸟都被她的大嗓门吓飞了。 “我知道了,你小声点!万一这里还有别的怪物怎么办?”感觉到有些不妙的毕维斯赶紧捂住不停嚷嚷的德斯坦的嘴,之后他看向身后不断摇动的灌木丛。 几个瘦小的影子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毕维斯下意识地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几个和德斯坦长得很像的黑发女孩。 她们每个人都穿着简单的麻布短衫和长裤,赤裸的双脚上满是泥巴和伤痕。 同样察觉到动静的德斯坦回头,她瞪大眼睛咧嘴兴奋地笑起来:“正好刚刚我没打过瘾呢!能和过去的自己打一架的机会可不多,来啊,你们这些赝品,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德斯坦,你这样做很危险的!” “你既然知道危险,那就赶紧顺着这个方向去那边的猎人小屋!”德斯坦伸手指了指最近的林间小道。 这条路就是通往她和卡尔德隆曾经生活过的小屋的捷径,也是她所知的唯一一条没有设置陷阱的路。 “你运气好的话,大概不会碰到什么机关,运气不好的话就不好说了,总之我们在那里见!”德斯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一边向几个扑过来的赝品发动攻击。 赝品们看见德斯坦冲过来后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就像群狼冲向猛虎一样,甚至还知道从不同方位包围对方。 德斯坦靠近那些赝品后直接就用手贯穿其中一个的胸口,随即她侧身把另一个挥舞匕首的踹在树干上,并把对方的匕首投掷出去钉穿最后一个赝品的脑门。 德斯坦集中注意应付战斗的时候,毕维斯已经顺着她指的路跑远了。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径尽头屋顶破败,石墙因苔藓覆盖泛绿且潮湿无比的小屋中。 “哇,好多蜘蛛网!”毕维斯才刚推门进去就被头顶落下来的灰和蜘蛛网糊了一头,又一脚踩进腐朽不堪的木地板里面,半天都拔不出来。 “这里就是德斯坦住过的地方?感觉好像有点……简陋。” 等毕维斯等自己完全喘过气后才开始打量屋内的陈设,说实话这里除了被子都变成诡异的霉绿色的床和一张腐朽不堪的木桌之外,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一眼就看见那把放在木桌上的黄铜钥匙 毕维斯走过去伸手把钥匙拿起来,忽然他想起进屋之前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放下钥匙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后说话的声音又响起来。 “本来属于这里的钥匙都和我一样会说话,急着逃走的人从来不听。我知道藏起来的房间隐藏着秘密,知道只需要打开一扇门就能度过这一天。伟大的圣母隐藏在阴影里面观察着来客的一举一动,下一次的集会她想要选出使者了,谁会是那个幸运儿呢?” 钥匙在说完这些话后安静下来,毕维斯确认没有别的线索以后进屋把钥匙拿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刚走出门就被人从背后敲了一记闷棍。 “哈哈,没想到这个鬼地方居然真的有钥匙!” 从背后袭击毕维斯的人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礼裙的贵族小姐,看上去狼狈不堪的她在低头抓起钥匙之后立刻狂奔而逃,就算脚被石子扎伤也不在意。 这个女人还没有跑多远,就被赶过来的德斯坦飞起一脚踹翻在地上。 德斯坦一边踩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一边看着摸着后脑勺重新站起来的毕维斯:“毕维斯你的后脑勺没事吧,还有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头痛不已的毕维斯走到德斯坦身边,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他才低头看着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女性疑惑地嘀咕道:“我倒是没什么事……但是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既然是想抢我的东西的人,我肯定不会轻饶的。” 德斯坦耸耸肩后加大踩女人脊背的力量,想让这家伙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被踩住根本无法动弹的女人在地上发出呻吟,可她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德斯坦和毕维斯。 毕维斯觉得对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阻止了德斯坦的行动:“别了,放她走吧,这样也怪可怜的。” “切!每一个被放走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后患,既然你觉得她可怜,那就这样吧。” 德斯坦抬起脚的瞬间,趴在地上的女人立刻四肢并用爬远了,她爬出一段距离后才敢站起来钻进密林。 彻底离开两人视线之前,她还是稍微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冰冷无比的眼神。 第128章 侍奉圣母之人 叉腰目送女人离开的毕维斯松口气,他看着眼神疲惫的德斯坦:“看样子你需要休息了,这里不适合休息,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反正钥匙也找到了。” “我没事。”德斯坦摇了摇头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我们应该跟上去,一个贵族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德斯坦的感觉一向很准,再加上毕维斯也觉得逃走的家伙有些问题,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追踪那个年轻的贵族小姐。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个女人意外的跑得很快,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身影就从两人眼前消失了。 好在女人的气味和脚印都在,因此德斯坦寻找起来也不是太费力。 穿过有些阴森安静的森林以后,一扇门诡异地伫立于被烧焦的土地上。 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火灾,周围全都是火烧后留下的焦土,甚至还有余烬在微微发亮。 微微皱起眉头的德斯坦环顾周围,她发现除了烧焦的味道外周围再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她立刻踩着散发热气和烟雾的土地走到门前,拉开门看向里面:“额……打搅了?” 德斯坦没想到门后还是一个房间,房间呈现浅灰的墙壁上用黑白两色画着无数的沙漏,最奇怪的是那些沙漏中的沙子还在不断上下移动。 奇异的灰色篝火旁围坐着一群面色枯槁、服饰老旧的人,他们对于德斯坦的到来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继续盯着篝火喃喃旁人难以理解的话语,并且她发现这些人居然没有影子。 紧随其后走进房间的毕维斯同样被里面的情况震惊,他缓步走到那些眼睛凹陷如两口枯井的人身边,试图看看那团奇异的篝火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请给予我救赎……伟大的黑暗圣母,在永恒的时间中,我献上我的一切。” 从细碎呢喃中捕捉到一些重要词语的德斯坦瞬间揪住一个女人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恶狠狠地问道:“喂,关于黑暗圣母你知道些什么?快给我如实招来!” “只有心中有裂痕的人才能见到黑暗圣母,她庇护弱小与罪恶,愿意给我们赎罪的机会。” “你身上有她的烙印,你也是被关注的信徒……和我们一起祈祷吧,这样黑暗圣母一定也会帮助你。” 毕维斯看着拳头渐渐硬起来的德斯坦,他赶紧上前阻止道:“德斯坦,冷静一点,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已经失去了自我!就算你对他们动手也没用了!” 德斯坦厌恶地松开抓住女人衣领的手,她看向那燃烧的篝火,莫名觉得这团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在等什么?等这团火给你们变出什么来吗?” “这是黑暗圣母创造的联通过去的通道,每到特定的时间就会开放。我们在等待回到过去赎罪的机会。”看上去年纪最大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他似乎很久没有移动过了,只是做出这么细微的动作都导致身上簌簌落下灰尘。 “回到过去?”听到男人的话德斯坦嗤笑了一声,“一开始都没有做出正确选择的事情,怎么能在现在弥补?” 毕维斯也不相信对方说的话,可他也没有妄下定论,他沉默着打量其他围坐在篝火旁边的人,所幸没有他认识的人。 也许是因为想要证明这里真的能让人回到过去,一个比其他人更加枯瘦的女性忽然指着身边的壮汉开口道:“我和旁边罗比就是回到了过去的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想要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反正你们想要离开这里的话,也得等门再次打开。”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德斯坦又因为女人的后半句话闭上了嘴,之与毕维斯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坐下来。 “我还是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艾丽塔,和罗比还有科瑞特出生在同一个村庄里。”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是村长的女儿,再加上长得也算好看,所以当时罗比和科瑞特都是我的跟屁虫。我们三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很幸福又快乐的童年,只是科瑞特和罗比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总是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吵起来。” “那一次为了给艾丽塔摘山崖上的野花,我们俩人就发起一场比试,比赛谁先摘下花谁就能向艾丽塔发出一起参加村中丰收祭典的邀请。” 接话的艾丽塔身边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壮汉,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闷和忧郁:“我们瞒着大人去了有魔兽出没的树林,穿过树林就是长着野花的山崖。” “在树林中走了没多久我和科瑞特就遇上魔兽,我们只能在树林里疯狂逃窜。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尿急的科瑞特忽然就跑不动了,他叫我先逃,他做诱饵把魔兽引开,还向我道歉说之前不应该捉弄我和撒谎让我背锅。” “我其实也不是真心想和科瑞特争,他是我们村里最聪明的孩子,他的父亲是我们村里的老师,母亲是从外面嫁过来的,会做菜还会在祭典上代替大家向丰收之豚献舞。而我只有一个酗酒的父亲,除了力气大之外我什么都没有。” “即使我一无所有,也不代表我是父亲那样的人渣。听到科瑞特说出丧气话,我二话不说直接扛起他就跑。魔兽离我们越来越近,后来我因为慌张一脚踩滑,导致我们俩人一起滚下山坡。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安全回家了,但科瑞特因此被关了好久的禁闭。” 讲到这里的时候,罗比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他没有忘记当时两人在一起逃走的时候还互骂对方的不是,也因此加深了互相的友情。 “我当时被吓坏了,我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真的敢去冒险,罗比帮助科瑞特的行为感动了我。我觉得他简直像个英雄,再加上我本身就对他有好感,所以在祭典上我顺势向他告白,并就让他见我的父母,之后我们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结了婚。” “我很幸福,我有体贴我的丈夫和最好的朋友,这一切仅仅是在那个女人来这里之前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难不成是一个能让所有男人移情别恋的女妖吗?”德斯坦有些好奇地开口道,她的印象里面一个女人说生活发生不幸,大多和另外一个女人出现有关系。 本在认真听故事的毕维斯用那种眼神看着说出一句真理的德斯坦:“你说的对。” “那个女人名为赛丽薇·斯托克,虽然不甘心,但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且善良的女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收留村子里不愿收留的孤儿,并保证会给他们很好的照顾。” “大家对此很高兴,毕竟那些孤儿一点用处又没有,还会偷窃家里的东西。为了和赛丽薇套近乎,许多男人都以带她去找那些孤儿为由接近她。” 艾丽塔明显很厌恶自己故事中出现的女人,在提起那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并握紧拳头。 “一开始我和科瑞特都没有太在意,后来我发现经常帮助村民的罗比不再像过去那样关注我,还总是为自己的外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科瑞特告诉我他在赛丽薇家门口见过他。” “一股我无法形容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我意识到他变心了。其实我更愤怒的是那个女人居然不拒绝任何男性对她的求爱,她的身边全是我们村的男人,甚至还有别的村的人过来向她求爱。” “正因为这样我和科瑞特找上门去,正好看见坐在罗比怀里的赛丽薇。那个女人明明看上去如此安静,却做出那种事情……我,我当时气得直接冲过去,还没等我抓住那个女人的头发,罗比就先对我动手了。科瑞特为了保护我,被刀扎中胸口……” “那个女人看到这个场景居然笑了,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并且还从倒下的科瑞特身上带走什么吃下去。” 用手捂住脸的艾丽塔发出悲叹,从那一刻起她不仅仅失去丈夫,而且还失去最好的朋友。 赛丽薇担下杀死科瑞特的罪行后就消失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跟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村里的孤儿和近一半的男性——大家在远离村庄的树林里发现了那些男人的衣物,那些都被撕得粉碎。 坐在一旁的罗比心中满含愧疚和懊恼,他低下头看着缓缓握紧的拳头,十分困惑地说道:“我和艾丽塔离婚之后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做出背叛艾丽塔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看见艾丽塔想要伤害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的手居然不受控制地动了……” 听完这个还挺有意思的故事,德斯坦不禁摸着下巴揣测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嚯,我记住她了,这个奇怪的女人有点意思,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毕维斯你觉得呢?”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暗夜故事集》这本书,我现在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同样在认真思索的毕维斯眉头紧皱,通过艾丽塔的故事他总结出的赛丽薇的特征和《暗夜故事集》中《善良的怪物》这篇故事中的女院长十分相像。 那个故事的大概内容就是一个怪物伪装成无比有魅力的女人到处寻找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总是会和男性寻欢做爱并在最后一刻吃掉他们,那些孩子则会被她带回一个古堡照料,没人知道那些孩子的结局,所有人都说那些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你不会觉得那本破书里面出场的东西本身就是存在的吧?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和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德斯坦挑眉。 “有关系,因为那本书里面提到过这个地方,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毕维斯抓抓头。 第129章 回到现实(祝各位五一快乐) 就在毕维斯扶着额头思考的时候,原本围坐在篝火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那团灰色的火焰旁边伸出手臂,用刀片割开手臂放血。 血落在灰火瞬间就消失化为难闻的腥烟,腥烟升起,凝聚成一个披着头巾的女人的轮廓——毕维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黑暗圣母。 “仁慈的圣母,请打开通向过去的门,给予我们挽回过失的机会……我们愿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献上拥有的一切。” 看见烟雾,意识到时机到了的众人同时咏念召唤时空之门的咒语,试图再次回到过去纠正自己的错误。 德斯坦警惕地拉着毕维斯退到墙边,仰头看着那团不断蠕动的玩意,准备丢点什么东西看看有什么效果,但是却被毕维斯一把拉住:“别乱来,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还用看吗?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吗?”德斯坦没忍住说道。 就在毕维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腥烟又一次变换形状,一扇表面雕刻着华美且诡异的花纹的银门正在慢慢凝实,最后那扇门真的矗立在原本是灰火燃烧的地方。 围在周围的人见状便一窝蜂冲过去,开始争夺第一个打开门的权利。 不过,明显两人一组的艾丽塔和罗比更有优势,他们很快就从人群的中间挤到最前面。 最后罗比一把将那个要摸到门把手的老人抓起丢到一边,而艾丽塔趁机握住门把手拉开了门,之后她一把抓住罗比的衣服,和他一起被门后不知名的力量“吸”了进去。 “该死,又是他们两个!他们真是可恶,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也想改变过去啊!” “这个老头的脖子被摔断了啊,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可恶,明明就差一点……下一次门开启又要等多久呢?” 就在其他人抱怨咒骂的时候,那扇银门忽然褪去颜色变成一扇漆黑的门扉,它的门把手也从金色变成暗红色,其他人见状也退开一些,似乎不愿意接触到那扇门。 “喂,你们俩个,如果要离开就趁现在吧!错过了就要等很久了!”有人提醒站在一旁的两人。 “原来可以离开啊,我还以为不准走呢!”德斯坦有些惊奇地看着那扇颜色不祥的门,然后和毕维斯一起走过去,她拧开门把手的时候果然看见熟悉的走廊。 “啊,对了!”似乎想起什么的毕维斯回过头,他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了,“请问各位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姐经过这里?” 见那些人纷纷摇头,毕维斯知道这里可能还有别的出口,就算要找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对方。 想到这里,毕维斯只好和德斯坦一起离开这个诡异的空间,回到原先的走廊中。 “呼……好歹是有收获,接下来还是赶紧去藏酒室吧,你不是说那里可能也有钥匙吗?” 德斯坦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决定暂时搁置那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钥匙:“那里更危险,我们现在有一柄了,那柄就暂时放弃吧。” 听到德斯坦的话毕维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耸肩表示只要德斯坦觉得无所谓就行:“那我们就赶紧去开门吧,时间可不能随便耽搁了!还有谢谢你,德斯坦,这次你又帮了我很大的忙。” “谢什么谢,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帮助你也是对我有利!”虽然受到感谢很开心,但是德斯坦嘴上还是说着一些无情的话,尽量和毕维斯“撇清关系”,之后她的视线看向前方,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是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倒算不上,只是觉得黑暗圣母的做法确实有点过于露骨了。给予希望再扼杀希望,这个过程中她能得到什么呢?” 就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两人离开,这双眼睛才收回视线缓缓回到阴影的深处。 “他们这次应该可以成功通过第二天了,你暂且可以放心了,少爷。” 暗中观察的鲁巴斯通过地面的阴影,回到坐在酒桶上用剑钉住怪物手掌的克莱因身边,刚刚少爷仅靠一人之力就消灭了所有隐藏在酒桶中的怪物。 这个房间内存在着大量藏在酒桶中的怪物,它们的外观看上去像是四肢和脖颈过长,面部被某种力量暴力压扁的人类。裸露的皮肤上全长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水泡里充满了类似于酒的液体,包括那些酒桶里面也满是这种脓液,好在喝下去还没太大的关系。 生物或者物品被这种液体沾到就会立刻溶解,但对有鲁巴斯帮助的克莱因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此刻他低头把玩着那柄钥匙,应该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半天没有得到主人回应,鲁巴斯再次开口道:“我还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听说钥匙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会说话。”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可惜并不是所有的钥匙都这样。” 克莱因抬起酒红色眼睛看着一片狼藉的藏酒室,他站起来将剑收回杖中:“我有个猜测,不过目前我还不是很确定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所以我们还是先继续暗中行动吧。” “好的,少爷。还有你得先把脸上的脏东西擦一下。”鲁巴斯点头的同时跟上克莱因,指着对方的脸颊说道。 “哎,在哪儿?你来帮我擦一下吧?”克莱因愣了一下后说道。刚刚战斗的时候可能身上还是沾上了一些酒,反正只要不是那些怪物恶心的体液就行了。 “好的好的,你还真是不拘小节,这样被别人看见可是会把人吓到的。”鲁巴斯开玩笑道,他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掉对方脸颊上的酒渍,“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还是要继续打开房间吗?” “暂时先不用,我打算去找找别的东西,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救救那些人,不管怎么样,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第130章 暴露的嘴脸(请给我免费的礼物谢谢) 第四日,夜。 结束该死的游戏回到现实,德斯坦居然觉得所有的一切恍如昨日,实际上他们总共才在那个由木块和棉花做成的玩具屋里面待了八个小时左右,甚至“今天”都还没有过去。 夏德拉那家伙在一旁睡得很熟,大概是彻底玩累了。 既然这样,就按照和那个红毛猴子的约定去找那个家伙吧……再三确认其他人都已经睡熟之后,德斯坦悄然起身跨过地上的障碍物们走到门外,她轻轻推开门看着坐在篝火旁边的青年:“没睡?咱们聊聊怎么样?” 果不其然,那个家伙还没有睡,或者说是他早已脱离这种最低级的需求。当然这些事情都和德斯坦无关,她只是想知道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事情。 还没等对方答应,德斯坦已经在对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往火里加了把柴:“为什么帮我们,还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从我们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现在给点回报应该可以吧?” 被德斯坦问话的黑发懒散在脑后扎成一束,细碎的额发刚刚好略遮住细长的眉毛。 一双狭长眼眸半眯起,眼角以红粉染上淡淡红晕,面相白净清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慢悠悠地摇着折扇,他启唇叹了口气:“小姐您就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吗?” 这个青年自称是来自东方的旅人,出于一些比较特殊的原因被困在庄园中,他希望能够通过情报和一部分食物来换取德斯坦和夏德拉的帮助。 虽然有些可疑,但是这家伙的确挺好用的,尤其是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离开玩具箱的办法的时候。 “鄙人所知道的真相应该是德斯坦小姐您不想看见的,最主要的是您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真相’。” 德斯坦忍住一拳过去招呼的冲动后,扶额咬牙道:“别说那些狗屁话了,你自己也说过等我们平安出来,就把一切全部告诉我们……你说你见过黑暗圣母,那你就说说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德斯坦的声音着实不小,在异常安静的走廊中简直可以说是噪音,好在其他人都睡得很熟,所以也没人被惊醒起来查看情况。 青年轻笑了一声后打开手中的折扇,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用扇子挡住脸:“我最讨厌的……” “你说什么?” “啊啊,鄙人没说什么啊!只是在想现在是否是告诉您的时机……鄙人呢,这小半辈子做的最多的便是争权夺势,揣度人心。然鄙人唯独看不透的,是德斯坦小姐您的心思。” 随着嘀咕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的青年散发出更加德斯坦反胃的气息,德斯坦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感觉这个家伙变得有些神经质。 德斯坦也没有注意到的阴影边缘,触手一般的影子游动着出现,它们蠕动着,交缠着,发出窃窃私语一般的呢喃,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发生在自己周围的异状。 不安感的驱使下,德斯坦悄然起身绷紧全身上下的肌肉:“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每个人都是那么轻易被看穿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藏得很好?” 缓慢起身跨过篝火走到德斯坦对面的青年背起双手,他微微侧脸看着墙壁上斑驳的肖像画:“抱歉,鄙人没有那个意思。对了,从之前到现在,鄙人都没有听到德斯坦小姐叫过鄙人的名字。” “您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叫我的名字是一个必要条件?” “感谢各位接受切斯特顿公爵的邀请,现在将由我肖恩来向大家说明现在的情况。” 从雾气中走出一个穿着洁白燕尾礼服的怪物,撑起怪物那身黑色礼服,以及那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人脸面具的并非肉体,而是一种由各种晦暗颜色混合形成的粘稠雾气。 雾气中极其细小且色彩斑斓的虫群在飞舞,它们互相吞噬并繁殖壮大,这也是他能够保持那种近似人类的状态的重要原因。 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怪物的出现躁动不安起来,站在人群最后的秦黎晟耐心听着怪物的说明,心中已经有一些确切的想法。 他从来都是一个投机主义者,对各种细微且有利可图的事情非常敏锐。他察觉那个怪物明显还有一些没有说明的事情,他决定亲自问一问。 等着黑暗降临的那一刻,秦黎晟告诉同伴先不要着急离开大厅,他们耐心地躲在人骨垒砌筑成的立柱后,直到其他人去追赶飞离的钥匙后才循着脚步声走向肖恩。 “肖恩阁下,鄙人其实还有一些疑惑。既然这是个游戏,那么总得有发起者吧?我想也许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他可能需要一个有用的帮手?就比如你我这样的人。” 听到问话,肖恩的身体没动,填充身体的虫群操纵着面具面向额角流下冷汗的秦黎晟,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具忽然变成狞笑的样子:“真是个敏锐的人类。” 空灵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黑暗中仿佛藏着无数个看不见身影的人,他们在秦黎晟等人身边齐声细语。 “我能感受到你的不甘……你是个失败者吧?只有不甘心的失败者才想着抓住一切机会,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类,毕竟你们这样的人更加美味。” 有什么东西顺着脚踝爬上来了…… 秦黎晟敏锐地察觉无数冰冷、粘腻又柔软的东西缓慢探入衣服,他的同伴都害怕得牙齿打颤和呻吟,他却只是除了脸色发白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反应。 轻微的刺痛从秦黎晟颈后传来,旋即数量恐怖的讯息忽然如破闸的洪流一般涌入他的大脑。 最开始秦黎晟还不太适应地闭上眼睛,很快他意识到这些都是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当然还有一些房间的秘密。 “通过第四天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没有这个资格。如果你能减少他们的数量,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秦黎晟的额角和脖颈因过量的讯息带来的痛苦暴起青筋,可听到对方承诺的他还是咬紧牙关扬起嘴角答应道:“当然没问题,这很简单。” “你很不寻常,居然还保留着死亡前的记忆。那位大人说过,这里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绝大部分死亡的人都会在其他的时间复活,但他们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除非达到某种条件。当然,我不会轻易地告诉你的。” 秦黎晟一边疑惑地嘀咕,一边扇着扇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对方敏锐得奇怪,简直就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算了,反正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你的同伴已经被我诅咒,过不了今晚他们就都会在睡梦中死去。” 说到这里,已经懒得考虑其他变数的秦黎晟又恢复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他向德斯坦伸出手发出诚挚的邀请:“你是我目前为止见到的最强的人,我想请你成为我的同伴。有你在,阻拦那些妄图苟活过第四天的人一定会更容易吧?” “那些人死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特地给我说这些。”德斯坦警惕地瞪着面前的秦黎晟,她忽然握紧拳头朝着那张欠揍的脸砸过去。 “咔嚓!” 秦黎晟的笑脸在德斯坦的重拳下直接崩裂,同时炸裂的还有他单薄的身体,大量强酸从破碎的身体里瞬间迸射出来。 没料到这个情况的德斯坦只能来得及用手臂护住面部,还是不免被酸腐蚀皮肤。 腐蚀的嘶嘶声和升腾的白气中德斯坦的手臂,小片面部的皮肤和身上很快就出现被腐蚀的恐怖痕迹,血肉模糊的伤口和衣服粘黏在一起,手背的伤口中甚至能看见雪白的骨头。 还没等德斯坦处理伤口,一把末端尖锐的铁杵忽然从远处呼啸着飞来,擦着她的右侧脸颊重重地砸进身后的墙壁中。 身体踉跄一下才重新站稳的德斯坦缓缓扭头,鲜血顺着右脸不断流下,染红肩膀上白色的毛领子——她的右眼在刚刚的一击中被毁掉了。 “苍天啊,你不觉得痛吗?要是普通人可躲不过刚才那一击,真是个怪物啊,你。不过就算是怪物,也打不过这些家伙吧?” 原本应该“死”了的秦黎晟正背手站在德斯坦看过去的方向,他身边整齐的站着身着白色战甲的东方士兵,刚刚投出铁杵的就是它们中的一个。 德斯坦注意到有些士兵手中的武器上有新鲜的血迹,再结合它们来的方向…… 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捏紧拳头,她微微躬身发出低吼,准备和这卑鄙的烂人拼命:“就算我死,也一定会带你一起去死,混蛋!我……额?” 看着暴怒嘶吼后忽然脸色一变的德斯坦,秦黎晟只是在勾唇浅笑的同时举起右手,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忠者能变为一人最畏之状,但予足之血肉,其为至忠之士。虽恨君不能为吾之同,然汝之尸吾亦善用之。” 秦黎晟最后和德斯坦道别的时候用的是东方语,还没等那些士兵动手,巨大且震耳欲聋的声浪忽然响起,直接震碎后排以骨瓷混合血肉与金属制成的士兵。 与血肉相融的碎片伴随着声浪产生的飓风,如同暴雨般飞射而出,声浪笼罩范围的秦黎晟和德斯坦都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第131章 必杀之人 让人头痛欲裂的声波结束之后,一道娇小的身影灵活地穿越空中飞射的碎片,她踩着即将倒下的士兵残缺的身体一跃而起,金属光泽从空气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秦黎晟和他身边的几个赤红的士兵身上多了几根手指粗细的铁锥,铁锥末端的引线刚好燃尽。 爆炸的火光与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德斯坦不得不闭上眼睛,她感觉身体被谁抓着腾空而起,熟悉的味道从身后传来——是凯撒科从背后把她提了起来。 凯撒科原本还担心德斯坦反手折断自己的手腕,见她被自己提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也放下心来,顺带还在回头逃跑的时候嘲讽她的实力退步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真狼狈,你不是说你很强的嘛吗,那又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听到凯撒科的嘲讽,德斯坦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她花了很大的劲才找回舌头的知觉:“身体……忽然麻痹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也跳的好快……” “看样子那个东方人是个用药好手,之前我也被他们摆了一道。”这么近距离,凯撒科当然能很清楚地观察到德斯坦身体的状况。 经过初步判定,她肯定是中毒了。至于是什么毒他看不出来,只能找夏德拉口中的那位卡丽丝玛小姐才能知道。 负责拖住秦黎晟的夏德拉在面前的士兵挥刀的瞬间俯身,直接从对方的胯下滑过去,顺带还把装有炸药的暗器插在这家伙身上。 当她站起踩着地上的残骸跳起落在另一个士兵的脑袋上时,原本被埋在碎石下的秦黎晟也推开石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真的像只猴子一样,难怪德斯坦这么讨厌你。”身体明明都已经被爆炸轰碎大半,秦黎晟却还在以异常的速度恢复伤势,最为可怕的是他身上蠕动的肌肉组织居然还像触手一样捡取着地上的碎肉拼补身体。 “大姐头很讨厌夏德拉,她更讨厌大哥哥你呀咩!看看你的样子,你还是人类吗?” 夏德拉一边嘲讽着逐渐恢复人类状貌的秦黎晟,一边掏出能够在敲击时产生爆炸的机械锤,反手砸碎一个士兵的身体,之后她回头用手指拉下下眼皮做了个鬼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丑八怪,略!” 也许是察觉到同伴差不多已经逃远,夏德拉也在以耍杂技一般的翻身动作跳开至远处后扭头逃跑,秦黎晟并未让士兵们去追,因为时间已经快到了。 “我们是囚笼之虫,如今逃走还有何用?钟声必达,死亡无可规避!” “卑劣之人的挣扎罢了……真是可悲。”站在后方走廊拐角冷冷看着一切的克莱因抛起手里的钥匙,接住它的同时转身离开走向远处。 他在钟声中打开新的门,走向下一天。 “魔女,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的确已经死了,很抱歉,诅咒方面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卡丽丝玛遗憾摇头,她收回手拿出白色的方布放在在并排躺在地上的夏德拉和凯撒科脸上。 这两个人最终真的死于秦黎晟口中所谓的诅咒上,他们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面色阴沉的德斯坦抱着手臂,看着不久前还在调侃自己实力不济的凯撒科,又看了一眼在死之前还在炫耀新式暗器的夏德拉。 她移开视线看向头顶满是人脸的天花板:“是我太大意了,本来不会出现这种无谓的牺牲的。我不会放过那家伙的。” 虽然早已无法视物,但卡丽丝玛还是敏锐察觉到德斯坦情绪的变化,她轻轻叹气地同时伸手拿出一瓶药剂:“这不是你的错,先来把解毒剂喝了吧,毒素长时间积累在身体里会出大问题的。” “这就是我的问题啊,我就应该不顾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干掉那个笑脸狐狸!这样的话肯定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 突然爆发出怒吼的德斯坦把其他本就提心吊胆的人们吓了一跳,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边的武器,当然也有露出理解表情的人。 微微咬紧嘴唇的卡丽丝玛伸出手将德斯坦一把抱住,把她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上:“好了,冷静。现在不是为这些事情发脾气的时候,我们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去改变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感觉到面部陷入一片温暖和药香中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不知为何身体忽然没了力气,脑子也一片空白,原本到嘴边叫人松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很讨厌又没有办法抗拒。 “卡丽丝玛小姐,这样很危险……” “没事,我知道分寸。”卡丽丝玛抬手制止试图上前的男人,她又摸了摸德斯坦的头发。 等到德斯坦彻底冷静后,卡丽丝玛才拿出珍贵的食物和水给她并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这里暂时还脱不开身,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额……既然都已经通过第五天了,那我可能要打算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我想杀了那个混蛋!”看着手中发霉的面包,德斯坦直接一口就把它吃了下去并猛灌了一口水,她用袖子擦擦嘴,“总有弱点的,我可不会让那种家伙肆意妄为。能肆意妄为的只有我!” “噗!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干劲,这样就好,你先坐下,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看着德斯坦斗志昂扬的样子,卡丽丝玛也不好再说些打击她的话,于是干脆转移话题让她先坐下听自己说。 “我不清楚秦黎晟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帮手,承诺我帮他的话就能得到离开这里的机会。不过条件是,我要放弃这些人。” 德斯坦顺着卡丽丝玛手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也有一些受了伤或者身体有缺陷无法成为战力的年轻人。 按道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死了,却还在这里依靠卡丽丝玛的帮助苟延残喘。 “黑暗圣母渴求着更多的绝望与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对于她而言就是极好的养分,我的做法无异于违背她的意愿。只要我离开这里,很可能遇到成倍数量的怪物。”说到这里,卡丽丝玛露出无奈的表情。 她摘下脖颈上的戒指交给德斯坦,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这个送给你,我已经在上面施展魔法,只要你戴着它就会一直跟随着你,其他人无法拿走。当你需要什么药的时候就心中默念并摩挲上面的宝石就可以了。” 德斯坦噘嘴看着手中的猫眼石戒指,将它戴在脖子上:“谢啦,我会好好用它的。还有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你就继续加油吧。” 说完,德斯坦挥挥手走出房间。 她耸动鼻翼嗅闻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后确定方向:“在那边吗……那个混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132章 叩门声 原本打算去打开另外一扇门的克莱因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拄着手杖回头看向身后浅笑道:“躲在那边的多伽罗小姐,你可以出来了。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为什么还跟着我呢?” “我觉得你很有趣,就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发现也不羞恼的多伽罗大大方方地从藏身之处走出,她叉腰昂起下巴看着面无表情的克莱因,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我闻到你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请让我……” “你想都别想。”忽然出现的鲁巴斯抬起手臂挡在克莱因面前,他狠狠地瞪着抱着手臂别过头哼了一声的多伽罗,警告他离自家少爷远一点。 看着这个保护欲过剩的男人,多伽罗冷笑了一声后摊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对他动手的。其实只是想跟你们一起行动而已,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还是挺有本事的,还能帮你们从别人嘴里撬出情报哦?” 看着兴奋得面色逐渐潮红的多伽罗,本想要拒绝她的要求的克莱因忽然想到什么,他伸手摁住鲁巴斯的肩膀答应道:“我知道了,那就一起走吧,只要你不觉得我们会对你另有所图就行。还有,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嗯哼,我保证知无不答,小少爷!对了,要是晚上睡不着我也能陪你聊天呢!”多伽罗说着就走过去挤开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的鲁巴斯,一把搂住克莱因的手臂并在他耳边吹气。 面露尴尬的克莱因赶紧推开这个过于热情的狼女,他躲到鲁巴斯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正常一点,我对你没那种兴趣,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你会来这种地方?还有,你知道多少和德斯坦有关的事情?” 听到德斯坦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还很高兴的多伽罗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叉腰不爽地抱怨道:“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晦气的家伙?我可是差点被她害死的受害者好吗?”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前一个问题你还是可以回答我的吧?”见多伽罗如此厌恶德斯坦,克莱因只好扶额摇头把话题引到前一个问题上,“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我感觉你不像是收到邀请的人。” “这都是母亲大人的要求,她要求我来找在马库塔忽然断掉联络的夏德拉,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吧?是一个我不记得样貌和声音的男人给了我一封邀请函,让我来这里的。”多伽罗稍微缓了缓让一肚子气稍微消了些后,才用手捏着眼罩上绿宝石的坠饰回答克莱因的问题。 听了多伽罗的话,克莱因下意识地摸着下巴思考起来:“我没记错的话,魔花螳螂是以一个女性首领为中心活动的杀手组织对吧?优秀的成员应该很多才对,你们的首领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这么重视?难不成是……” “嘘——先安静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来这边!”多伽罗头顶的狼耳忽然晃动起来,听到什么声音的她立刻打开旁边房间的门,拉着茫然的克莱因躲进去。 慢了一步的鲁巴斯听到远处传来的滴水声和某种东西蠕动的粘稠声响——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接近。 缓缓皱紧眉头的鲁巴斯关上面前的门,不顾门内克莱因的呼唤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他眼睛的瞳孔逐渐变得像山羊一样,并且微微散发出光芒,与此同时黑暗中蠕动之物已经近了。 “鲁巴斯,你干什么?该死,他看到什么了?” 没料到鲁巴斯会擅自行动的克莱因试图打开门,多伽罗赶紧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好了小少爷,既然他是你的契约恶魔,那他就义务去帮你探明未知的危险不是吗?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待在一起吧!” “这个地方恶魔除了再生力很强之外,其他地方也跟人类差不多。再加上鲁巴斯那家伙体能一向很差,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想逃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那家伙还真是勇敢啊!值得褒奖!”多伽罗虽然表现的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她的耳朵一直在抖动谛听外面的动静,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感受到脑后柔软的克莱因脸颊微微发烫,他从多伽罗的怀里挣脱出来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当然是危险的声音,感觉是有什么柔软粘稠的东西挤满整个走廊,还在向这边靠近。出于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等它离开以后再出去,至于鲁巴斯……他应该没有问题吧?” 另一面,神经紧绷的鲁巴斯一面觉得耳朵痒得不行,一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晃动的身影。 不仔细看的话,一般人恐怕会认为那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来,实际上那是一块类人形的肉饵,真正的怪物还隐藏在连他也无法看清楚的黑暗中。 “我这是在……发抖吗?”意识到身体在颤抖的鲁巴斯没敢再停留,直接转身走进另一扇开着门的房间并关上门。 蠕动的声音靠近了,除此之外还能听见滴水声和碾碎和吞咽东西的声响。 不知不觉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让躲起来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特别是多伽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吐出来,好在长期培养的忍耐力让她忍住这种欲望。 “这是吃了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味道啊?该死的,这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可能是鲁巴斯抱怨的声音稍大了一些,外面怪异且恶心的声响突然消失,只听见不知何物粗重的呼吸声。 鲁巴斯察觉到有人靠近这边的房间,他微微张口做好攻击的准备,出乎他预料的是,外面居然响起女人说话的声音:“有谁在吗?” “有人在里面吗?帮帮我,我被怪物袭击了!我知道你在里面,能听见我的声音,帮帮我,帮帮我,帮我……帮我啊!帮帮我啊,混蛋,你们这群见死不救的冷血怪物,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 女人本来轻柔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尖锐可怖和歇斯底里起来,她用手疯狂地抓挠和敲打门板,直到手臂支撑不住发出骨骼断裂的声音时才停下来。 腐臭乌黑的血顺着门缝流入房间,门外的女人开始用头撞门,鲁巴斯不得不退到房间更深处防备着可能破门而入的怪物,他用手敲了敲墙壁道:“少爷,你那边没事吧?” 听到喊话声的克莱因也靠近墙壁,他紧盯着同样不断震动的门板,此刻多伽罗已经从腰后的刀鞘中拿出弯刀,准备隔着门板给外面的怪物一刀。 “我这边也有怪物在门外,我觉得它们应该不会进来。你不要动手,等着它们自己离开就好了。” “喂喂,不是吧?我说小少爷你也太冷静了吧?我觉得那种门板可挡不住怪物哦?”多伽罗抽抽嘴角说道。 “了解。” 随着鲁巴斯移开盯着门的眼睛,门外砸门的动静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只不过克莱因那边砸门的怪物没有离开,反而越发卖力的想要把门砸开。 觉得错过什么细节的鲁巴斯脑中灵光一闪,他连忙对墙喊道:“少爷,不要看门!那些怪物很在意视线!” “多伽罗,不要看门那边!”克莱因听到鲁巴斯的喊话后立刻上前,他踮脚从后面捧住多伽罗的脸,让她不要再继续注视着出现裂痕的门板。 两人把视线移开的瞬间,砸门声真的消失了,随后又是一阵诡异的咀嚼和蠕动声,门外的怪物在感觉不到目标后缓缓离去。 第133章 新同伴 闭目倾听动静的鲁巴斯确认那诡异的声响彻底远离后才松口气,他立刻推开门看向门外。 整条走廊都呈现出腐烂粘稠的状态,地面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软得就像是泥潭,仿佛某种具有高度腐蚀性的软体生物从这里缓缓通过。 “呼——好在那个怪物不会直接闯入房间袭击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就得和那些玩意战斗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正面和那些怪物打过交道呢!” 多伽罗竖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她将手里的武器收起来,重新露出笑容挽住同样放松下来的克莱因:“你表现的很不错啊,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呢!所以……你是魔女吗?嗯?” “不是魔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还有请不要靠着我了。”已经没有力气挣脱多伽罗的克莱因只能任由对方搂着自己,然后被破门而入的鲁巴斯一把抓过去。 “都说了多少次了,离我家的少爷远一点,你这个无耻的荡妇!”鲁巴斯再次发出怒吼。 “真是,我们不是同伴吗?为什么要这么防备我呢?真是太过分了呢,鲁巴斯先生。” 多伽罗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这次她没有再上前和鲁巴斯搞怪,而是晃着尾巴走出房间观察地上残留的粘液,并用鞋底在地上碾了碾:“这些东西油性很重啊,还有一股肉类腐烂的味道。嗯……这大概率是一个会引诱别人开门再吃掉的怪物吧?鲁巴斯你的运气很好呢,居然这么快就发现它的弱点。” 听到多伽罗的“赞赏”,鲁巴斯反而把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他都喜欢不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暂时安静一会,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执,而是去搞清楚那怪物是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停留的话,势必会再次遇到那个怪物,跟它周旋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得想别的办法绕开或者杀死它才行。” 克莱因意识到鲁巴斯和多伽罗天生水火不容,他却毫无办法甚至还觉得头痛欲裂,只能暂时让两人放下争执,集中注意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多伽罗瞟了一眼克莱因,她忽然背着手以脚后跟为支点旋转了一圈:“我知道了,我本来也不想和他吵的,只是想和你们拉近关系嘛!其实我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他们大概也顺利通过第四天了吧?怎么样,要去见见他们吗?” 听了多伽罗的话,克莱因并未立刻答应,他皱着眉头摸着发丝思索了一会:“能多认识一些人也是好的,反正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况且我还想从他们那里了解到关于黑暗圣母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得到的情报太少了。” 虽然知道克莱因有这个能力应对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但鲁巴斯还是没忍住担心道:“少爷,对于能存活到现在的人,我们最好还是警惕一些。万一再遇到之前那种人的话,我肯定这次不会再留手了!” “别太担心,你都快成关心孙女过度的老头子了!能活到现在的除了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之外,自然也有重视和他人互换情报合作的人。我遇到的那两个人就是后者,不然的话他们早就被我干掉了!”多伽罗说着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说完她转过身,几步跳过地面被腐蚀得过于严重的地方:“要是你们相信我就跟我来,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暂时也对之后的事情找不到头绪的克莱因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他伸出手示意鲁巴斯把自己抱起来,并在对方怀里说道:“那女人本性不坏,暂时可以相信他。所以我们就先走走看吧,鲁巴斯。” “我知道了,一旦发现那个女人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学着多伽罗几步离开被腐蚀严重的区域后,鲁巴斯一边将克莱因放下,一边咬牙切齿地望着对方背影说道。 “不得不说罗曼夫那家伙可真是了解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擅长对付这种类型的女人啊?没关系,只要不招惹玫瑰,玫瑰的刺是不会扎在你的身上的!”克莱因说着拍了拍鲁巴斯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不必太过在意。他知道鲁巴斯一直都是一个没女人缘的男人,这种事情只要看开就好了! “我……哎!”想要辩解的鲁巴斯扶住额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小姐,您的脚现在怎么样了?要是不能动的话,我来背你好了。” “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感觉活动起来还有点困难。很抱歉,查尔斯,再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吧?之前都是麻烦你在战斗,我实在过意不去。” “您不用对我道歉,您受伤都是我的失职导致的。请您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怪物再回来。” 说到这里,皮肤苍白缺乏血色,一头发梢略卷的漆黑长发,穿着一身银灰色礼服的中年男人在单膝跪地行礼后起身。 当他转过头时,那双赤红狭长的眼睛中透出冰冷且危险的杀意。 面前那些被蠕动的菌丛覆盖表面的丧尸毫不畏惧地扑上来,男人首先与最先扑过来的丧尸擦肩而过,反手用餐刀贯入它的后脑,随后他又横向挥臂斩断面前两匹丧尸的头颅,一脚踹飞它们的尸体挡住紧随其后的丧尸。 就在男人处理丧尸的时候,丧尸队伍的末端传来异动。 长着狼耳狼尾的银发女人挥舞着弯刀从后面偷袭这些恶心的家伙,她的力量不强,但靠着动作灵活,她如鱼一样在尸群中穿梭,最终来到男人面前:“嘿,克里福德,我回来了。” “多伽罗,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被称为克里福德的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喉部囊肿鼓起的丧尸,随即他居然张口喷出了炽热的火柱,于是瞬间他面前的丧尸瞬间就被点燃化为了狂奔的火把。 嘴角带着得意笑容的多伽罗用挥刀斩下面前丧尸已经发生畸变的手,以左脚为支点旋身踹飞那燃烧的可怜蛋,让它引燃其余的丧尸:“我可是专程带着帮手来找你们的,你居然都不说一点好听的话,太令人伤心了!” “帮手?你这样的女人也能找到帮手?”克里福德对上次多伽罗把遇到的两个女人都睡了的事情记忆犹新,自然是不会相信对方会带来什么靠谱的帮手。 “喏,就在那边。”多伽罗对着丧尸不断溃散的方位努努嘴,此刻鲁巴斯正在用声魔法清理那些恶心的怪物,并且速度很快。 跟在他身后的克莱因负责对漏网之鱼补刀,那把锋利的杖剑很轻易地就贯穿丧尸的大脑和心脏,让它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看见克莱因面容的瞬间,原本声势迅猛的克里福德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之后他才反手一拳砸碎面前的丧尸:“居然是男人,我还以为你只对女人感兴趣,他们看起来还不错,也不知道人品如何。” “最起码我们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利用别人。” 已经穿过丧尸群来到克里福德面前的鲁巴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他打量一下这个体格算得上魁梧的中年人,忽然用手揉了揉鼻子:“你身上怎么有股野兽的味道?” “噗……他是黑犬妖,守护死者安息之地,惩罚盗墓者的妖精,和人结缔契约后就会忠诚的守护主人。当然,他对于死者能发挥更强的力量,在这种地方简直强得不得了!”似乎是为了让克里福德觉得尴尬,多伽罗一个劲的夸赞对方的能力。 这个从未被这样夸奖过的男人有些羞涩的脸红了:“也没有……只是为了守护小姐,尽我所能而已。” “你真是的,脸红什么啊!” 第134章 傀儡与黑犬妖 四人合力下,走廊里丧尸群很快就被消灭殆尽,满地都是血淋淋的残肢碎肉,内脏和颜色诡异且腥臭无比的体液,踩上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挥剑把体液和碎肉从剑刃上泼洒出去后,克莱因收起杖剑,他走到克里福德身边,向他伸出手:“我叫克莱因·莫比乌斯,初次见面,很高兴能认识你。” “克里福德,很高兴认识你,莫比乌斯先生。”看着那只纤细苍白的手,克里福德先是在身上蹭干净手里的秽物后才伸出手。 看着克里福德的动作,克莱因的嘴角没忍住勾起来:“你可真细心,其实我不介意的。” 说完他松手看向对方身后,这时正好有个人扶墙从远处走过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让您安心休息吗?”回头看清人样貌的克里福德立刻跑过去。 “我太担心你,所以一醒来就赶快过来了!太好了,你没受伤吧?” 扑进克里福德怀里的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惹人怜爱的面容,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蓝色眼睛满是泪光。 此刻她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爱犬身上。 看着少女泪眼朦胧的样子,多伽罗没忍住指了指自己问道:“安蒂妹妹,我也回来了。你难道不欢迎我一下吗?” “大婶你居然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被叫做安蒂的女孩看都没看多伽罗一眼,她一开始就没在乎过其他人,一心只想到克里福德的安危。 站在旁边一直没和安蒂打招呼的鲁巴斯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微微俯身在克莱因耳边小声说话。 表情逐渐从放松转变为严肃的克莱因看向克里福德,他皱眉开口道:“克里福德,你为什么要把那种傀儡放在身边?” 面对克莱因的质问,克里福德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女孩低下头,稍长的头发挡住他的脸,让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件事情和你无关……请你自重,克莱因先生。” 被紧紧抱住的安蒂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却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反而很幸福地在使魔的怀里蹭了蹭:“怎么了,克里福德,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鲁巴斯打量着克里福德怀里的少女,看见对方的球状关节后确信自己判断:“少爷,我们很久没见到这种活傀儡了吧?” “真是没想到,身为使魔的黑犬妖居然会做这种事情……你不是违背自己的使命,亵渎主人的尸体吗?” 旁边没法插话的多伽罗自觉开启看戏模式,她抱着手臂退到一边,背靠墙摘下眼罩看着面前的三人,心里默默思考谁会是最后的辩解大师。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遵循主人的命令,这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克里福德听到克莱因的话连忙辩解道,“你们愿意听我的故事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 在教国境内,傀儡是被严禁使用的魔术道具,其被禁止使用的最主要原因是每一具追求逼真的傀儡只能用生物的尸体来制作。不仅如此,尸体的灵魂会在复杂的制作工序中被束缚在原本的躯壳内,再也无法离去。 制作一具能够忠诚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和活物一样的傀儡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 想要傀儡师制作傀儡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原因,无论出于对逝去之人的不舍,还是出于无法言说的贪欲,这种亵渎死者的行为是为很多人所不齿的。 默默将心中各种想法压下的克莱因竖起手掌,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走廊:“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你们身上也没有钥匙对吧?还有,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秦黎晟的东方人?” “原来你们也遇上那个东方人,当时我们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就没跟他一起行动,后来想想这个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忽然间安蒂居然像正常人一般插入进对话中,她背着手狐步跳到克莱因的面前,打量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睛:“真漂亮啊,就像是宝石一样。我说你,要不要做我的仆人?” 面对三人询问的目光,感觉到有些尴尬的克里福德掩口干咳几声以后解释道:“咳咳,实际上我家小姐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制成傀儡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活着。只不过因为猝睡症,她睡着的时候会由我来控制她的身体。” “我和安蒂的相遇纯粹是偶然,我的前主人没能杀死藏在家族墓园中的那只恶灵,所以在她死后我一直留在那个地方寻找着那只恶灵,没想到正好遇到和我的主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安蒂……” “我不应该接近她的,那个恶灵将安蒂视为我的弱点,在我力量减弱的时候出现袭击她。” “你最后赢了战斗?那安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多伽罗听到故事快接近结局的时候忽然开口插话。 她觉得这个故事真是挺有童话那股味道的,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套路还是挺有意思的……前提是不发生在她身上。 “这都是我的过错,在我以为消灭恶灵的时候,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它诅咒安蒂,直接加重她本身的疾病。她在我面前沉睡过去,之后就没再醒来。后来我遇到一个恶魔,他自称是世界上最好的傀儡师,只要我交出一部分我的灵魂,就能把安蒂制作成活傀儡。” 克里福德听到这里的时候,克莱因神色古怪的和鲁巴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因为他们两个都认识克里福德口里那个“世界上最好的傀儡师”,也就是克里默那家伙……没想到他以前居然还见过这两人。 斟酌一下词句后,克莱因终于开口道:“你应该知道灵魂残缺的后果,在某些时候你会比别人更容易走向失控,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对了,你有没有听到黑暗圣母的声音?” “偶尔会听到,我还是抵御住那家伙对我的侵蚀和控制。”克里福德说着忽然竖起耳朵。多伽罗和他做出相同的动作,并且她还伸手握住腰后的武器。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克莱因注意到一个捂着眼睛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这个男人一边走,一边还不断地嘟囔着什么。 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他声音太小,两个听力最好的人都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当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近时,察觉到对方情况不对的鲁巴斯立刻挡在克莱因面前:“有血……他的眼睛不对劲。” 即使没事先交流,克里福德和多伽罗还是默契地一前一后挡住诡异的男人。 随即克里福德直接一脚踹倒对方,再由多伽罗一刀将其了结。 当多伽罗用鞋尖扒开男人挡着脸的手的时候,克里福德立刻捂住旁边背手探头探脑的安蒂的眼睛:“安蒂,你不要看!” “克里福德,怎么了?” 同样露出嫌恶表情的多伽罗退开一步,她将沾血的刀刃在男人的衣服上蹭了蹭,还顺手拿出衣服口袋里的钥匙:“你们也别看那玩意儿了,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钥匙。”克莱因看了一眼多伽罗手里的东西,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男人的尸体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眶里长出这么多眼睛,想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走到这里来的。 看着这些像丰满的葡萄一样靠神经连接着的眼球,鲁巴斯好奇地蹲下去用刀挑了一个起来,发现它们就是普通的眼球而已。 “这家伙应该是违背什么规则被惩罚了。”早已习惯这些稀奇古怪的死法,因此多伽罗倒是没多在意这具尸体,毕竟死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少爷,你打算怎么办?到现在为止,我认为这些人好像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而且您知道习惯了异常的人,已经没救了啊。” “我能感觉到克里福德身上的黑暗圣母的气息,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所以我们现在就暂时跟着他们吧。” “我知道了,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离开会更好,少爷。” “我也知道,你只要保护好我就行了。” 克莱因在心中默默和鲁巴斯进行一番交流后,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自己的间隙闭上眼睛。 虽然还看不到“未来”发生的情况,克莱因还是能看见过去的自己所见之景,这一次他看见有些出乎预料的场面。 “没想到德斯坦会那么冲动,直接就去找那家伙麻烦了。不过从结果上看,还不算差吧。” 克莱因意识到过去的自己赶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德斯坦被无数根长矛钉死在墙上。 她身后是一个已经从中间碎裂开来的罗盘,猩红的血液溅在墙壁上如绽放的玫瑰一样,瑰丽而诡异。 还没等克莱因仔细观察德斯坦的死状,她的视野已经靠近墙壁上碎裂的罗盘。 她发现这个厚足足两掌的罗盘表面,居然按照人体器官的数量被划分成七十八个大小相同的扇状,每一块里面都填满一种人体器官。 罗盘的正中心是全黑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克莱因看着这个完全由堆叠起来的人体器官构成,表面花纹如同拼花玻璃一般诡异又瑰丽的罗盘,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名称:“人的罗盘”。 还没等克莱因再细看,原本只是在火把照亮的范围内游荡的触手影子如潮水般涌上来,它们全部蠕动到墙壁上并缠绕住罗盘和德斯坦的尸体, 下一秒,尸体和罗盘一同沉入到粘稠蠕动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鲁巴斯忽然注意到自家少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着对方的额头问道:“少爷,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完全没防备的克莱因被鲁巴斯冰冷的体温激的一激灵,他立刻睁开眼睛瞪着这过度担心的家伙,又看了一眼视线被吸引过来的其他三个人:“我没受伤,只是看到一些东西……大家听我说,黑暗圣母把这么多人召唤到这里,可能是为了能够脱离时漏的束缚,她可能想用这里的灵魂和遗蜕的力量举行仪式成为新的古神。” 第134章 隐藏的恶意 为了确保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多伽罗和鲁巴斯主动要求拿钥匙去查看接下来的两个房间。 等待的人负责在附近的房间寻找可用的物资,最好能抓点老鼠或者找点有用的书出来。 克莱因看着熟练翻检杂物的安蒂和克里福德,他忽然发觉自己无事可做,只能蹲在旁边捡起地上的凳子腿、旧书,准备用它们生火。 运气好的是,克莱因搬开放在地上的花瓶的时候,后面忽然窜出一只足足小臂长的老鼠。 食物的突然出现让三人手忙脚乱好一阵,等多伽罗兴高采烈地回来的时候,三人正在商量老鼠肉该怎么分这样的问题。 多伽罗颇为嫌弃地站在后面看着被开膛破肚的老鼠,她以手掩口故意叹息道:“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吃老鼠,老鼠有多少肉啊?太惨了,还好我不用吃老鼠……要是你们让我搂着睡一晚,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把食物分给你们哦?” 比多伽罗晚一些回来的鲁巴斯正巧听见这番不要脸的话,他阴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攥住对方不断摇动的尾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要是你考虑把食物分享给我们,我就不会把你的尾巴砍下来!” “啊——疼疼疼,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要断了!我给你们还不行吗?但是要是敢抱怨不好吃,就立刻把食物还给我!”被抓住尾巴的多伽罗身体猛地一紧,她赶紧从储物的魔术道具中把那一袋应急食物拿出来,“一人一个就够了,吃了之后很管饱的!我再提醒一次,这东西的味道非常不好!” 鲁巴斯松开抓住多伽罗尾巴的手,接过那一袋看上去像是用坚果、蜂蜜、面粉和某种动物的油混合制成的褐色丸子,转头对一脸期待的克莱因说道:“和老鼠肉一起吃吧,营养均衡点。我来烤,你和克里福德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就好。” 克里福德有些同情地看了捂着尾巴发抖的多伽罗一眼,他走上前表示只用给他一份食物就够了:“安蒂不需要进食,她只需要定期服下我的血液就能保证正常运作了。” “哎——那还真是方便,你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失血过多你的宝贝可就没血喝了!” 克里福德叉腰皱眉看着嘴巴还是那么讨厌的多伽罗,他向鲁巴斯伸手说道:“多伽罗的那份要不也给我吧?正好我有点饿了。” “那可是我带来的……好了,我不会再骚扰他们了好吧,我也要吃饭的!” 用食物逼迫多伽罗在各方面进行妥协后,五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的计划。 为了便于安蒂理解,克里福德还特意画了一张示意图给她看。 “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就这样决定好了?兵分两路,不过是靠抽签,留下的人负责搜寻幸存者,说服他们和我们一起行动。当然,为了保证抽签的公正性,我会最后抽签。” 克莱因再次确定其他人没有意见后,他才用草纸做了签让大家各自抽了一根,他自己则拿走最后一根:“我看看……我和多伽罗一组,安蒂小姐和鲁巴斯一组。克里福德先生,那就拜托你了,有发现任何问题,请立刻找我和鲁巴斯。” “我没问题,也请鲁巴斯先生照顾好安蒂。”克里福德听到结果后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叮嘱安蒂一定要注意安全和听从鲁巴斯的指示后直接转身就离开了,就像是风那样迅速。 对组队结果非常满意的多伽罗一把搂住克莱因手臂,她揉捏着那只没什么肌肉的胳膊娇声道:“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有缘,这就是神的安排吧!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克莱因?” 强忍着怒气的鲁巴斯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哼……等今天过了再让你这家伙滚蛋!安蒂,我们也出发吧!就像克里福德说的,出现状况你务必要听我指挥,明白吗?” “好、好的,鲁巴斯先生,还请您多多指教了!我会努力不拖您的后腿的!”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克莱因才扭头看向嘴角翘起露出兴奋的笑容,脸上也逐渐出现潮红的多伽罗:“看样子我身上的味道很让你兴奋啊,多伽罗小姐。还有你真的只是为了找失踪的同伴才来到这里的吗?” 其实克莱因早就从多伽罗身上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只不过那股气息极淡,她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多伽罗对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怪异了。 她这副模样简直就像那个家伙…… “你是谁?为什么要以这种方法接近我?” “呼呼……我们的小克莱因真是太敏锐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你越来越有魅力可真是让我烦恼啊!” 多伽罗听到冰冷且满是杀意的问话时先是停止舔舐嘴唇的动作,她忽然低下头用舌头舔了一下克莱因的耳垂:“真是太可惜了,每一次我都没办法亲自来到你身边品尝你的情绪……你还是这么可爱和美味,我真的想把你嚼碎了吃了!” 说着多伽罗便张开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向克莱因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上去。 早有防备的克莱因立即抬臂挡住多伽罗的啃咬,她看着渗出血的袖子嘴唇蠕动轻声说了句什么,微弱的电流从她被多伽罗咬住的地方释放出去。 受到电击的多伽罗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眼里的疯狂与迷恋消失了,只剩下对自己啃咬克莱因衣服的行为的迷茫和难以置信。 “呸!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咬你?难道刚刚对付那些怪物的时候我被抓伤了?”多伽罗惊慌失措地松口看着克莱因被她咬出血的手臂,赶紧拿出药膏掀起袖子给他上药。 看着露出愧疚表情的多伽罗,觉得这个女人本性可能没那么恶劣的克莱因耸耸肩:“问题不大。对了,多伽罗,你还记不记得给你邀请函的那个家伙在离开之前做了什么?”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抱歉,我记不太清楚了。”多伽罗试图回忆,却是半点也记不起来那个时候的细节了。 看这情况,她应该是被刻意清除了记忆吧?据我所知,那家伙可没有这样的能力才对,是找了帮手吗? 克莱因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复杂,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调查房间,暂且把多伽罗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好了。 “你很会包扎啊,是因为经常帮别人处理伤口吗?” “啊……不,只是因为我经常给自己处理伤口,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做得很好了。”听到克莱因的夸赞后多伽罗竟还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真是抱歉,我保证之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克莱因最后看了一眼手上被包扎得很好的伤口,然后他示意多伽罗该出发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说不定现在鲁巴斯他们已经把任务完成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走这边?这应该不是我们要去的房间的方向吧?” 第135章 黑魔法 去过一次那个黑得诡异的房间的多伽罗注意到克莱因正带着她走向另一个方向,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那群懦弱到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你确定要去找那群根本就帮不上忙的胆小鬼吗?” “那群人虽然是胆小鬼,但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也在那里。跟着我走就好,多伽罗。” 保证会听从安排的多伽罗脚步轻盈地跟上克莱因,同时她摸着眼罩上的宝石吊坠思考那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人:“那里的确还有一个好女人呢,名字叫……卡丽丝玛对吧?一个身上有着不可思议味道的女人,自称是目之一族的魔女。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还算是那一族的人吗?” “卡丽丝玛本是最有希望代替原初魔女们看清未来走向的候选者,但她放弃看见未来的机会,从那以后,她就逐渐失去视力成为一个盲人。” “因为放弃窥探未来而失去了视力,这魔女也不好当啊……” 两人交谈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他们从卡丽丝玛所在的房间外走过后才尴尬地转头回来。 为了防止突然开门吓到里面的人,克莱因先是礼貌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门后才推门而入,刚推开门就看见里面所有的人拿着武器或者厨具对着他和多伽罗,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两个会吃人的恐怖怪物。 要不是卡丽丝玛站出来解释说两人没有恶意,估计克莱因和多伽罗就要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会来找我这个不需要看见的魔女帮忙对吗?” 听克莱因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卡丽丝玛也就稍微犹豫一下便同意他的请求:“要是能多帮助一些人,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小姐,你能稍微靠近我一点吗?”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多伽罗还是走过去在卡丽丝玛的面前蹲下,她看着对方伸手在自己手臂与肩膀上摸索,最后摸到她的后颈:“大概在这里吗?这位小姐,你的名字是?” “多伽罗……你这是要干什么?”多伽罗有些疑惑地看着卡丽丝玛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银针,用蜡烛的火焰燎了一下针尖。 “没事,你只要保持现在这个动作不要乱动就好了。”卡丽丝玛说着将针尖对准多伽罗,动手之前克莱因忽然伸手拦住她:“卡丽丝玛小姐,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比较好……万一你一不小心戳到血管可就糟糕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那么就由你来操作吧!”卡丽丝玛听到克莱因主动要求替她动手后露出笑容,她把手中的银针塞到人手里:“就在脊椎上方血管旁边,要小心一点,太用力会被发觉的。” 克莱因伸手撩开多伽罗盖住脖颈的发丝,她注意到对方的后颈上居然覆盖着一张人脸,一张满是褶皱和肉瘤的丑陋人脸,恶心的是它还在不断张合嘴巴。 “克莱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脖子上?”多伽罗听到克莱因的抽气声后立刻有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想摸摸脖颈。 我很想告诉你你的脖子上有一张看上去苦大仇深的人脸,为了你考虑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克莱因一把抓住多伽罗的手在内心挣扎了一下,随后他笑着开口道:“没,什么都没有!总之你不要乱动,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做的不错,为他人治疗的时候就应当保持冷静。”卡丽丝玛点点头对克莱因的做法表示赞许,她伸出手指点点脸的眼睛、口部和眉心,“对着这几处把针尖扎下去即可,不必扎太深。” 卡丽丝玛小姐,你真的看不见吗? “好的。”克莱因在内心发出疑问,他察觉到捏针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好在他把针扎进人脸的时候没出现扎歪或者太用力的情况。 “多伽罗,你有什么感觉吗?” “除了你拨弄我的头发痒丝丝的外,就没别的感觉了。” 克莱因听到多伽罗这样的回答后放下心来,过了一会,他发现那张人脸竟蠕动着萎缩起来,最后变成一个表面布满暗紫色脉络的饱满肉瘤。 “就是现在,把那东西挑起来。” “好、好的!”克莱因按照卡丽丝玛的指示赶紧把肉瘤从多伽罗的脖颈上挑起来,把它连同银针一起丢进火炉里面。他没想到被丢进火焰中的肉瘤,居然像人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 多伽罗用眼角匆匆一瞥看见克莱因丢入火炉中的东西,她有些震惊地摸着还在流血的后颈盯着摇晃的火焰,又看向旁边同样被震撼到的克莱因:“刚刚那玩意是从我脖子后面取下来的?” “刚刚那是被禁用的黑魔法。”卡丽丝玛蒙着白色丝巾的眼睛也望着火炉,她将放针的包卷起来放回原处,“不必太担心,只要把媒介取出来就没事了。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多伽罗小姐你是在哪里遇到的还会用这么古老的魔法的人的?” 多伽罗接过克莱因递过来的药膏为伤口止血,她皱着眉头回忆起来:“我也不清楚……也许是那个给我邀请函的人。” “这个魔法是干什么的?”克莱因问。 “短时间内占据他人身体,过去是借刀杀人和防止当面刺杀的实用魔法。这个魔法的施法条件苛刻,因此除了魔女和一部分魔法使之外,基本上没人会用。” 卡丽丝玛说着拿出一瓶看似是油的药物倒在手上抹匀,又伸手抹在旁边手上全是烫伤的男孩手上,“研究出这种魔法的是骨之一族的魔女,这下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这种魔法被称为黑魔法了。” “牵扯的有点复杂啊……这些都不是重点,卡丽丝玛小姐有空陪我们去解决一下那个房间的事情吗?”意识到耽误太多时间的克莱因试图把讨论拉回正题上。 “我随时都有时间,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我们就出发吧。” 多伽罗很有眼力劲儿的扶起卡丽丝玛,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皱起的长裙:“你的皮肤和身材可真好……魔女都是你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至少我认识的魔女都很美丽。”手里拿着盲杖的卡丽丝玛比两人想象的要灵活,甚至还能主动避开地上的骸骨和杂物之类的障碍物。 更离奇的是,她竟然在没有拿着钥匙的情况下,找到克莱因他们要进入的那个房间。 看着在门外停下脚步回望自己的卡丽丝玛,克莱因不免再次发问:“卡丽丝玛,你真的看不见吗?这也是目之一族魔女的能力吗?” “心眼。”抱着手臂落后两人一步的多伽罗忽然开口道,“当一些人到达一定通透的境界后,即使不用眼睛观察也能洞察一切。以前的一些狼人就能做到这一点,可惜我没真正见到过。” 向卡丽丝玛确认心眼的真实存在性后,克莱因挑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思议……那接下来就需要拜托你了,卡丽丝玛小姐。请你务必注意安全,不必勉强。”说着他用钥匙打开门,顺带借多伽罗的眼罩叠起来蒙在眼睛上。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没有会主动攻击我的怪物出现,我就还能应付。而且不是有你们跟着我吗?我相信你们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安慰了克莱因几句后,卡丽丝玛直接走进门内,深邃的黑暗就像是张大嘴的怪物一样瞬间吞没她。 第136章 爱兰线眼菇 诡异的阴寒席卷三人全身,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交缠蠕动着靠近。 多伽罗和克莱因察觉到动静后默契地一左一右挽住负责带路的卡丽丝玛,他们几乎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丝状的东西落在身上,还试图钻进他们的衣服里面。 “哗啦!”也不知道卡丽丝玛拿出什么东西洒在周围,两人身上被纠缠和接触的感觉瞬间消失,很快,他们脸上的眼罩忽然悄声滑落——有什么从背后解开眼罩的绳结。 多伽罗拔出藏在身后的弯刀,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徘徊在身边,本能却警告她那么做非常危险。 卡丽丝玛伸手准确地抓住多伽罗的手腕:“没事的,你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好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克莱因尝试着伸手触碰那些与自己接触的东西,挥手间什么都没有碰到,“不让我们接触又来接触我们……是某种活物吗?” 心中对环伺周围的东西有了些猜测,不敢妄下定论的卡丽丝玛动动手臂示意两人继续往前:“我要继续往前走了,你们两个注意脚下,小心一定不要被绊倒了。” 三个猎物没有任何露出任何破绽,黑暗中徘徊之物制造的动静忽然变得更清晰也更近,丝丝缕缕的东西从空中垂下落在三人的身上,粘稠腥臭的液体黏在他们的皮肤上。 耳朵都趴下的多伽罗抬起手挡在面前,以防那些粘液直接掉在脸上。 她伸出手摸索周围,发现身边悬挂着许多串在一起的球状物,粘液就是由这些球状物分泌出来的:“这些东西难道是眼球吗?好恶心!” “这些东西是爱兰线眼菇,是本应该灭绝的菌类,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 通过对周围情况的判断再加上听到多伽罗的抱怨,卡丽丝玛终于验证了她的猜想:“这种东西是由魔王培养出来的武器,它能在活着的生物身上生长,对生物的视线特别敏感。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种菌类特别喜欢寄生在生物眼球神经里面。当然,我们身上都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腥味,所以不用太担心爱兰线眼菇会袭击我们。” 难怪那个男人的眼睛会变成那样……听着卡丽丝玛的话,克莱因不禁回忆起之前遇到的男人的死状,尤其是想到那双像葡萄一样的眼睛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我可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按照卡丽丝玛你说的,只要不受伤就基本上不会被什么线眼菇袭击了?这样的话,好像这个房间也没那么危险嘛!” “还有别去刺激它们。”卡丽丝玛对正伸手准备拽一根菌丝下来看看的多伽罗补充道,忽然她扭头看向前方。 同样有所感的多伽罗举起手里的弯刀,防备着正在靠近的未知风险。 血腥味扑面而来,多伽罗下意识地在面前架起弯刀格挡,刚好接住对方砍向自己的刀刃:“克莱因,你有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就比如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能应对未知的攻击这样的?” “没有,你这个问题一点提出来的意义都没有。”兵刃相接的声音引起克莱因的警觉,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杖想要上前帮忙,但却被卡丽丝玛一把推开。 一柄重锤擦着克莱因的脚尖砸在地上,地板遭受重击发出碎裂的声响。 推开克莱因后卡丽丝玛握紧手中的盲杖,她并未挥舞盲杖,而是将它高高举起:“光之精灵的薄翼,林间萤火的碎光,请听我祈愿汇聚于此处……光啊,闪耀吧!” 即使紧闭着眼睛,多伽罗和克莱因还是能感觉到卡丽丝玛释放的光芒的耀眼灼目。 他们不知道的是,光芒下那些末端长着球状菇伞的菌丝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光芒无法照亮的阴影中。 当然,一同退走的还有被爱兰线眼菇操纵的尸体。 这些全身已经高度腐烂肿胀,眼睛中也满是蠕动的菌丝的怪物们反应不像菌丛那样剧烈,最后它们还是因为畏惧光芒不甘心地退走了。 直到足音彻底远去后多伽罗才放下手中的刀,她擦擦额角的冷汗说道:“真是好险,我刚刚差点就被砍到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卡丽丝玛慢慢减弱盲杖释放的光芒:“还好我还记得爱兰线眼菇的弱点,可惜光的威慑也只是暂时的,等下次这个方法就不一定管用了。克莱因,你还好吗?克莱因?” 察觉到不对劲的卡丽丝玛赶紧回头,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克莱因居然在她和多伽罗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且没有一点痕迹留下。 “疼疼!刚刚什么状况?我记得我被卡丽丝玛推开了,然后撞在爱兰线眼菇的菌丛里面……这里是什么地方?” 克莱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堆混杂着布料和黏菌的骸骨里面爬出来,他摸索着试图探明周围的情况,结果摸索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摸到冰冷坚硬的骨架和还在消化骸骨的黏菌。 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可真是目前我面对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根据脚下的骸骨和空气中消化液的酸臭味,克莱因初步判定他可能是落入一个废弃物的堆积场中。 为了了解更多,他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向前摸索。 忽然传来的皮肤触感让克莱因猛地缩回手,他皱着眉头搓捻手指后再次探手摸索:的确是有具尸体在面前,尸体的穿着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许是太过于震惊,克莱因竟一时丧失语言能力,甚至他过了好一会后才发出震惊的叫喊:“不会吧,德斯坦的尸体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我的天哪,我还以为重启后尸体会直接消失呢。” 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时空间隙,很多概念性的规则和定律在这里是无效的,因此黑暗圣母会把一些暂时无法处理的“杂物”丢进这里。 入口居然藏在爱兰线眼菇的菌丛中,不是卡丽丝玛小姐偶然的一推,我是绝对不会想到那种地方会有这样一个空间的入口的。 克莱因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边伸出手在德斯坦的尸体身上胡乱摸索,正好摸到插在对方胸口上的长矛。她身后的罗盘不见,大概是被黑暗圣母拿走了吧? 克莱因摸了半天也没能在尸体上找到什么价值的东西,他只能悻悻地收回手并嘀咕一句:“你很努力了啊,德斯坦。” 她应该是想给夏德拉和凯撒科报仇才会去找那个东方人的吧?虽然没能直接表达出来,但她好像真的很在乎认识的人的……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去协助那个家伙呢?真是无法理解。 “比起这些事情,我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不从这里离开的话,之后可就会变得难办啊!”克莱因苦笑道。 第137章 否定集会的审判 忽然没来由打了一个抖的德斯坦看向周围,她出于好玩从背后拍了正在认真写日记的毕维斯后脑勺一巴掌:“喂,写的怎么样了?话说那什么集会是不是又要开始了?你打算旁观还是参与?” 被拍得差点直接栽在地上的毕维斯没好气地回头说道:“你行你上,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还有你能不能别随时随地动手动脚的,我可没你那么结实!”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虚弱的男人!”嘴上这么答应着,实际上德斯坦根本没把毕维斯的话放在心上。 她用手抱着头打量着走廊,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出来,但却只看见一堆骸骨和废铜烂铁,还有几只老鼠……老鼠还不错,至少能吃。 趁着毕维斯忙着写日记的间隙,德斯坦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几只老鼠,直接抓住它们:“哈,太好了,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嗯,那是什么?” 德斯坦注意到火光没完全照亮的角落中存在着异物,她随手扯掉老鼠们的脑袋走过去,发现是一具浑身缠着泛黄甚至边缘烧焦的布条的干尸,这具干尸表面居然还裹满闪闪发亮的金粉。 “嗯,这玩意有点像是东方的金身啊?摆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可怜了,应该没有人会敬拜你吧?” 德斯坦颇为疑惑地打量着这具与周围环境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尸体,眼尖的她第一眼就看见被布带草草包裹的胸口上的反光,她立刻伸出手直接把钥匙抓到手里。 本来在拿钥匙的时候,德斯坦就已经做好被尸体袭击的准备,直到她转身离开房间,那具尸体也依旧双手合十面对着墙壁没有动静。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了。等所有的事情解决了,说不定我会把你埋起来的。” 等德斯坦回到毕维斯身边的时候,毕维斯居然也抓到几只老鼠。 两个人一边砸碎木制的画框当柴火烤老鼠,一边商量起未来的计划。 根据毕维斯的计划,他打算在下一次参与集会的时候,多询问一些人有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和大哥,实在不行他可以把自己现在知道的事情作为情报。 德斯坦则表示那些人可能没有那么好打发,毕竟那些人可能都是已经顺利到达了好几天以后的老狐狸。 德斯坦一边大口咀嚼着老鼠肉,一边捏着拳头兴冲冲地说道:“武力威胁也许可以,我觉得这次可以尝试一下。” “上次你还没来得及尝试能不能伤害别人集会就开始了是吧?你在冲动上吃亏那么多次后还没长记性吗?” 一开始还抗拒老鼠的毕维斯明显已经习惯烤鼠肉的味道,甚至就连骨头和爪子也不浪费地吃下去——不吃不行,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而且不吃肉没有力气。 他现在一边颇为无语地看着德斯坦,一边继续翻看着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东西,尤其是他的日记,他试图通过这些记录日常琐事的日记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所以说,我只是想想而已,谁会真的做这种事!这样不就留下把柄了吗?” 看着毕维斯专注认真的样子,自觉没趣的德斯坦也没再打岔。 她拿起刚刚从金身干尸那里得到的钥匙仔细打量,发现这柄钥匙的钥匙柄很像一根羽毛笔的笔头部分,她下意识地去拔,结果直接把笔头拔下来。 完全没注意德斯坦那边动静的毕维斯终于在日记中发现一些自认为有用的东西,他十分兴奋地把那一段内容指给正慌张地想把笔头拼回去的德斯坦看。 “德斯坦,你看这里!切斯特顿公爵似乎从幼时起就和兄弟姐妹们关系不和,成年按照父亲的要求继承爵位后,除了家族重大事务和政治社交的需要,他就没和亲兄妹有太多来往,不过他们曾为前代留下的财产在宴会上当众发生过一阵争执。” “毕维斯你等会再给我说这事,现在我得把这玩意拼回去才行……”德斯坦正担心坏掉的钥匙能不能打开门,随即她因为响彻整个走廊的钟声猛地抬起头来——这个是集会开始的讯号。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传来,一来到熟悉的地方,毕维斯便急不可耐地去找人询问他家人的下落。 无事可做的德斯坦只能躲在盆栽后面,继续拼那把奇怪的钥匙。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坐在这里可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的,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我要干什么跟你可没什么关系,给我一边去,别让我对你动手!” 专心致志处理钥匙的德斯坦注意到走近自己的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瞪着对方说道:“你是没长耳朵吗?我让你滚开!”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这样也好。这才是你嘛!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那件事的确是你所为,既然这样,日后我们必定可以相见。” 这个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头离开,只留下满头雾水地德斯坦坐在原地,然后她被一把椅子“吸”了过去。 由人体拼接的主持人皮泰尔也照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除了部分人表现出兴奋的情绪之外,大部分人都选择冷静的围观。 这次没有人再主动站起来,没人保证自己能像之前的那个锁匠一样幸运,能得到一个“好心人”的宽恕。 收起钥匙后盘着腿坐在德斯坦百般无聊地打量着周围,她忽然听见脑中回荡起毕维斯充满决绝的声音:“德斯坦,我决定了。我要来做这些人的宽恕者,即使他们都是犯了错的人,但也不应该是这些无关的人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经常说我脑子有问题,可你这家伙比我还疯啊!”德斯坦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咧开露出兴奋的笑容。 毕竟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一些混蛋不顺心,毕维斯的想法正合她心意。 “我本来也是个疯子啊……如果不够疯狂,那我就只能面对死亡。”毕维斯听到德斯坦的评价后也没否认,他的主人兼合作伙伴曾经说他有一双渴望刺激与疯狂的眼眸,这也是对方会选择他的原因。 “你可以试试,先告诉你我不会随便帮你的。” “我会凭借自己的能力,你就看着吧,德斯坦。” 说完这句后毕维斯直接站起来,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些视线中有吃惊的,有蔑视的,还有困惑和好奇的,但这些视线都没影响毕维斯深吸气调整呼吸和整理语言。 全程都在围观的德斯坦甚至和其他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起吹起口哨。 皮泰尔开口热场之前,毕维斯忽然深吸气大声对着这些人说道:“各位听着,我就是上次那个宽恕了锁匠的那个家伙!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很愚蠢和另有图谋,这的确没错!”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也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为了找到他们,我必须收集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要宽恕每一个坦白自己的罪孽的人!这并不是不需要代价的,你无需把自己的愿望给我,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足够了!” “无论你是否罪不可赦,都不应该由与你的人生无关的陌生人来对你进行审判。” 第138章 沉沦其中的人 “无论你是否罪不可赦,都不应该由与你的人生无关的陌生人来对你进行审判。” 毕维斯称得上是狂妄的一番话,让参与集会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狂笑起来,他们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像这样的人在这里就是愚蠢的代表,善良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人明白绝望的地狱是何种状貌。 能来到这里的人必定曾经加害过他人,无论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他们都是罪人。 似乎是觉得能在这种情况下打陌生人的脸也不错,一个人忽然站起来走到中央皮泰尔身边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来讲讲我过去的人生吧!反正在这种鬼地方我也活不了多久,不如给大家找点乐子。” 此刻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皮泰尔赶紧让开一步,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说道:“咳咳……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尤里斯先生来讲述他的故事,请大家用掌声欢迎!” 随着皮泰尔的响指声落下,被叫做尤里斯的男人露出他的真实样貌。 漂亮的浅金色卷发下面是一张忧郁但颇有气质的脸,尤其是鹰钩鼻子令人印象深刻。再加上那身颇为古典的吟游诗人的装扮,大家一看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的职业,并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等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身上以后,尤里斯才优雅地摘下缀有羽毛的尖帽,将它扣在胸前向面前打量自己的众人颔首示意。 “各位好,我是一个失败、懦弱又愚蠢的吟游诗人。我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未作出令人满意的诗歌。农民出身的我总是在拙劣的模仿别人,甚至不惜偷走爱妻的诗本,将它作为自己的作品在大众面前吟唱。” “后来我出名了,但我也永远失去我的爱人。我担心妻子会为我偷走属于她的一切而对我大发雷霆,于是我将她约到我们最初见面的湖边。” “我从背后偷袭了她,当我准备把她的尸体埋在树下的时候,我发现她并没有死,所以我又在她的身上绑上石头,把她推进湖里。” “可笑的是,看着她渐渐沉下去的身体,我居然有了灵感。我写出属于自己的诗歌了。不过这远远不够,我要让自己的诗歌长长久久的流传下去!” “我就说那家伙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疯子。杀害了十六个女性和男性以后投湖自尽的吟游诗人,他原先的诗歌在他的罪行暴露后就被禁止传唱了。” “我还以为那家伙真的投湖死了呢,没想到居然躲在这种地方。” “这种家伙,怎么可能值得原谅?那家伙真的太狂了!” 就在德斯坦正盯着尤里斯一阵猛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儿传来的交谈声钻入她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对方居然对她招了招手:“嘿!” 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德斯坦耸了耸肩,又回头看向与自己之间隔了足足有五个人的毕维斯,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不太好。 可能是在思考该怎么让其他人信服他吧?明明知道这些人早就无药可救了。倍感无聊的德斯坦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她托腮慢慢闭上眼睛…… 德斯坦任由意识在黑暗中缓缓下沉,她看见上方如瀑布一般垂下的雪白发丝,瞳孔形状为伸展肢体的蜘蛛的眼瞳进入她的视线之中,随之一只巨大的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蜘蛛女神睥睨着在掌心中坐起仰视的德斯坦,她勾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虫子,我们又见面了。看样子你又死了一次,身上沾上脏东西了。”说着她微张嘴唇对德斯坦一吹。 德斯坦瞬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身体竟然立刻轻松许多。 德斯坦没想到这怪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没忍住指着对方抱怨道:“你突然干什么啊?恶心死了!你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没点数吗?还有,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所以你还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比较好!” “过去那么多年,那家伙居然还没认清自己的位置,真是太有意思了。很可惜我不能亲自去看看那家伙挣扎的样子了,接下来我要暂时陷入沉睡了。” 无视德斯坦抱怨的罗丝在自语的同时对德斯坦直接屈指一弹,让这个小虫子继续在意识之海里面飘着。随后她展臂舒展可以说是巨大的身体,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 为了不让自己看中的容器被不知名的小人物玷污,她可是每天都在抽空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现在她暂时用光积蓄的力量,只能通过沉睡来恢复力量。一旦她进入沉睡,这只小虫子体内的力量可能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这样的话事情应该会变得更加有趣吧?可惜暂时没办法看到了。要是我是完整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连一个古神的眷属对付起来都吃力…… 罗丝想到这里后,没忍住瞟了一眼听到自己要去沉睡的消息欢呼雀跃的德斯坦,她伸出手把这家伙捏在手心里:“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等待之人正在朝这边赶来,你们终究会因为我的力量相遇。 “到时候,你们的实力将会决定谁才是有资格活下来的那一个。比起你,其实我更看好那个孩子呢!” 虽然德斯坦感觉到罗丝捏住自己的手在缓缓握紧,但她还是咧嘴露出自信的笑容:“呵,我可不会轻易输给别人,况且还是一个有着你力量的家伙!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全部力量占为己有!不,是永远封印起来!你这个混蛋就给我等着吧!” “那你就试试吧,德斯坦·沃尔夫,我很期待在未来看到你的末路。” “德斯坦,你还在发什么呆?集会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也该去打开新的门了……德斯坦?” 毕维斯为没能救下尤里斯感到懊恼,可他相信下一次自己一定能帮助集会上其他的人。 就在他为自己打完气回头找德斯坦的时候,他发现对方居然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 就在毕维斯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集会上用毒偷袭德斯坦的时候,德斯坦忽然睁开眼睛猛坐起来。 两人的脑袋就这样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头明显不够硬的毕维斯向后仰倒在地,德斯坦坐着疑惑地揉了揉额角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凑这么近?还有,集会怎么样了,最后那个尤里斯死了没?” “他死了,是我能力不足。当然也跟那家伙根本没有悔过之心有关系,他始终认为那些被他杀掉的人的死是有意义的。他没有想过,他这样毁了多少人本应该幸福的人生。也许是我们本身就无法相互理解吧?人真的是复杂啊……” 躺在地上晕头转向的毕维斯缓了好大一会才说出集会的结果和自己的感受,那个吟游诗人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寻死才站起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揭发他的罪行和病态的心理。 德斯坦一直觉得毕维斯是在白费功夫,她还是拍拍他的肩膀随口安慰道:“别为那种人渣烦恼了,也许像他那样的人在集会上不少呢,你说要宽恕所有人,那也得分对象不是吗?像那种人渣还是别管了!不然的话,你以后还会为这些事情苦恼的。” “你说的也是,有些人是劝不住的……我还是想救救他们,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你想开了就行,走吧,我感觉钥匙对应的门好像就在附近了。” 就这样,两人找到新的钥匙所对应的房间。 谨慎地推开房门后,一种呈现介于银色与紫色之间的浓厚雾气从门后缓缓溢出来。 第139章 剧中人 “打搅了……”从门后探头进去的毕维斯吃惊地发现门后完全是浓厚雾气所营造出来的神秘空间,脚下纯黑的地板让人产生脚踏虚空的错觉。 身处雾气中的两人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德斯坦一边跟在毕维斯身后,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生怕会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忽然从雾气里面窜出来:“还能有这么安全的房间?我简直不敢相信……毕维斯,你还是注意点周围,小心什么东西冲出来把你的头咬掉了。” 听到德斯坦的风凉话,毕维斯的嘴角抽搐起来:“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比如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我们应该能顺利找到新的钥匙之类的。” “切,得了吧!我从来不开玩笑好吗!”德斯坦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在雾气中发现女人的鞋尖——有一个女人离她非常近,但她却没察觉到任何气息。 就在德斯坦思考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的时候,在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的毕维斯声音颤抖道:“德斯坦,我前面有个人?” “我这里也一样,不对,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我想这些家伙也许不是真的人,你别太担心。” 之前完全没注意到,雾气中居然藏着如此之多的人,而且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小孩,甚至是非人类的存在都有。 他们就像是细节精细到离谱的人偶一般伫立在雾气中,不是德斯坦被它们绊倒停下脚步,他们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 看着这些和活人几乎无异的家伙,德斯坦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不停下脚步的话,我们可能会在这片雾气中永远的迷失。 脊背滑下冷汗的毕维斯尝试着触碰离自己最近的女孩的脸颊,发现触感与人类的肌肤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太过于冰冷了一些:“柔软的……这些不会是尸体吧?” “不,不是,他们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德斯坦直接给了毕维斯否定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算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是活的就行。”毕维斯放弃追究德斯坦如此肯定的原因。 摆弄那些“人”,确认他们不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后,德斯坦失去耐心,她拍着毕维斯肩膀说道:“要是有怪物冒出来都好解决一些,毕维斯,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头绪的!” “论强人所难你肯定是第一名,德斯坦。不过我的确发现一些线索。”毕维斯说着从小女孩的手心里将那页纸条扯出来,他发现这张纸条上居然介绍女孩的身份和故事,最后还有一个请求:帮她找到她的父母。 “嚯,这也太扯了!我敢打赌如果有人建造了这种地方,那说明这个人肯定很无聊!” 德斯坦凑过去把毕维斯手里的纸条读了一遍后评价道,她从一个女佣打扮的人手里也找到纸条,上面同样是介绍故事和请求,而且这个女佣好像和女孩认识。 “这个人是女孩的亲戚,他好像在女孩的双亲去世后照顾女孩的日常起居,而且这个人也有请求,他希望给女孩买一件新衣服,所以要去找裁缝。” 为了证实这些人互相之间存在某些联系,毕维斯和德斯坦花了一些时间把纸条都搜集过来,他们发现这些关系甚至还延伸出去了。 “人际关系可真复杂……既然这些人之间存在关联,那我们肯定能从中找到规律,也许这就是线索。”毕维斯抱着手臂看着地上一堆展开的纸条,他注意到德斯坦手中摆弄的钥匙,“德斯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这个钥匙柄是可以拆下来的,而且形状像个笔头。我觉得它可能有点用处,你来试试看。”看着手里表面雕刻着游动触手与螺旋状花纹的笔头,德斯坦决定试试这玩意能不能写字。 她顺手摘下旁边贵妇帽子上最大的那根羽毛插进笔头,让毕维斯在日记上写几笔试试。 “一时间要我写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看看……” 毕维斯有些为难的拿着这支过于粗糙的羽毛笔,他试着在日记上将当前的经历写下来:“我们用新得到的钥匙来到一个充满雾气的房间,我不知道这里除了人偶外还藏着些什么,要是这里的雾气散开,也许我就能发现些什么。” 随着毕维斯落笔成句,德斯坦注意到周围的雾气奇迹般的消散,那些隐藏在雾气中的人偶也一一暴露出来。 她看着这些数量可谓恐怖的人偶,下意识地感慨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个笔难道能让写下来的东西变成真的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天上掉馅饼!” “你别高兴的太早,好像不是这样的……准确的来说,它似乎只能让一部分事情成为真的。” 毕维斯当然也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立刻写下“想要得到更多的食物”“打开离开这里的门”“给我一个引导我找到钥匙的向导吧”等话,发现没有任何效果。 “哎,我就说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有了这玩意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至少我们不会在这个地方迷路了。其实刚刚在雾气里面走的时候,我有种只要不停下来我们就会永远迷失在雾气里的感觉……嗯?” 德斯坦有些失望不能看到食物凭空出现的奇景,能不被雾气干扰就已经相当让她满意了。她总觉得雾气消失以后,一直有什么在盯着她,她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毕维斯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笔头,略微思考一会后他再次抬笔写道:“我想想,这样写好了‘我们继续往房间的深处走去,除了人偶之外,我们还看见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似乎一直就站在这里,等待着有人走入这房间。我们不是第一个走近这里的人,但他却依旧热情地欢迎我们,并且他表示可以告诉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的办法。’也不知道这样写行不行?” 第140章 故事应当的结局 就在毕维斯为写下的句子画上句号的瞬间,德斯坦终于找到视线的来源。 那是一个身穿老旧礼服,戴着高礼帽的年迈老人,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远处观察他们。诡异的是,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老人身上只有黑白灰三色。 老人手中拄着金马首的梧桐木手杖,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准备迎接客人的管家。不过他不是来迎接,而是来向两人传达讯息的。 “呵呵呵……已经好久没人发现读者之笔正确用法了。年轻人,你做得很不错。”老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的同时,抬起几乎被霜白的眉毛遮住的眼睛。 这时德斯坦才注意到这个老人如纸一样雪白的皮肤上竟然密密麻麻覆盖着仅有蚊子大小的文字,并且对方身上有一股浓厚的墨水的味道。 发现忽然出现的老人的毕维斯有些意外,他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向着老人欠身行礼:“您好,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我觉得您是否会出现还是取决于您的心情吧?既然您已经出现了,那就请您告诉我们,在这里我们应该做什么?” 老人看着面前恭敬有礼的毕维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毕维斯手中的羽毛笔立刻朝他飞过去。 拿到笔后,老人只是打了个响指便消除德斯坦插进笔头里的翎羽。 他从礼服外套内侧拿出与笔头配套的笔身部分,也就是一支漆黑泛银的羽毛,但从羽毛的形状看,它似乎不是鹅毛。 被重新组装起来的羽毛笔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毕维斯和德斯坦看见虚空中忽然出现一只手握住这只羽毛笔,眨眼后,那只手和光芒都消失不见了。 老人用痴迷的眼神端详着这只足足有小臂长的羽毛笔,语气平静的介绍起它的来历:“这是用人面夜枭的羽毛制成的羽毛笔,世界上能用上这种羽毛的人不不多,这也只是被收藏的瑕疵品而已。被赋予力量以后,它就会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我会把它交给你们,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隐藏在这里的那个正在阅读这个故事的人。” “故事?您这是什么意思?”老人的一番话让毕维斯觉得有些困惑了,他旁边的德斯坦更是露出茫然无比的表情。 “呵呵……人生何尝不是由很多故事构成的,也许你现在所处的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这个房间存在的条件就是被某人阅读,并且因为他的想象,这个故事正在被不断地延伸出去,所以你们要在那个人的想象结束之前找到他。” 老人说完这番话后拿着那只羽毛笔转身离开,德斯坦本想追上去,没想到之前那些人偶全都活动起来,他们像是正常人一样开始相互交流,甚至对着空气干起活来,甚至有些人还像是身处集市一般吆喝起来。 被移动的人流挡住去路的德斯坦只能对着空气挥了一拳,随后她转头叉腰抱怨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的,什么阅读这个故事的人?明明我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啊!毕维斯,要不我们离开这里算了?” 毕维斯摸着下巴看着面前活过来的人偶们,他摇着头说道:“不,别冲动。我们现在离开这里的话,那就等于我们放弃了这个故事。那故事就直接结束……也许从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我们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啊——真是烦死了!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啊?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抓狂的德斯坦反手给了从身边走过去的小混混一拳,没想到这家伙明明脑袋都歪了还能爬起来继续走,并且还顺手偷走一个女人的钱包。 “哈哈……那也没办法,你先暂时冷静一下吧,我来想想看该怎么办好了。” 随口安抚一下德斯坦后,毕维斯抱着手臂观察周围的人,尤其是刚刚那些被自己拿走纸条的人,他发现这些人似乎正在演绎着什么故事。 这些人偶是因为我们触发某种条件才动起来的吗?感觉就像在演绎某种固定的剧本一样,那女孩失去父母后被亲戚收养,而亲戚则一心一意照顾这个孩子并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穷苦的女裁缝没有钱选择接受廉价的雇佣,刚刚的混混似乎偷走刚刚结束工作准备回家的女裁缝的钱,水果商贩的老板帮助发现了小偷的女孩。 女孩把钱还给女裁缝,并且和失去妻子的老板对上了眼…… 毕维斯逐渐将周围人偶身上的事情理清楚,他的脑中形成一张非常完整且详尽的关系网,之后他越过面前的这些人向房间的深处走去。 刁难民众的守城人被告发,领主下令处死这个猥琐自私的男人。 这个男人临死之前还在逃命,结果落入河中被一个放牛的孩子所救,这个孩子是一个猎人的孩子。 这个男人在猎户的家中生活了十余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决定回去自首。 猎户把这个守城人的故事告诉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又把这个故事告诉村里路过的吟游诗人和教书的老师…… 细腻而复杂的人脉网络最终在毕维斯大脑中成型的时候,他和德斯坦来到房间的尽头,在那里只有一张大得夸张且雕花精美的书桌。 从材质上看那张书桌应该是由某种珍贵木料制造而成,它表面却被什么人毫不珍惜地劈砍刮擦过,留下许多狰狞又丑陋的缺口。 一直在毕维斯身后探头探脑的德斯坦自然也看见那张桌子,凭借过去的经验,她第一眼就看出那张桌子的价值:“谁那么败家,居然把价值上万金的古董桌给砍成废品了,啧啧……太可惜了!” 只可惜毕维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张昂贵的古董书桌上,而在一具被厚厚的蛛网与灰尘覆盖的骸骨上。 那具穿着朴素衣物的骸骨静静地端坐在那张由无数末端长着蛇头的手臂,以及巨大的羽毛笔头椅背交缠构成的巨大座椅上。 它的手边堆满被墨水浸染得发黑的羊皮纸和金属封皮的古老书本,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用血写成的信纸。 毕维斯走到书桌边后拿起那张满是灰的信纸,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就将信纸上的内容读完:“我知道谁是阅读这个故事的人了,揭晓这个答案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再和您聊一聊。您应该就在附近吧,老人家?” “呵呵,年轻人……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既然如此,老头子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天好了,聊天之前,说说你的答案和答案的依据吧。” “你这老东西不会一直在监视我们吧?”德斯坦一头黑线地看着从一个挥着巨斧的魁梧人偶身后走出来的老人,她瞬间怀疑起这家伙是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 “答案不就在你最初给我们说的那番话里面吗?” 毕维斯面向老人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纸——信纸上的血迹居然还是新鲜的。 “首先这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故事,它的作者就在这里。老爷子你也是故事的作者,但你只负责写好结尾。这个故事一开始就结束了,没有人会在一个完美的故事里面增加不必要的插曲……因此您说的正在阅读这个故事的人,应该指的就是我们和你,对吧?” “不错,的确是这样,你怎么知道故事早已经结束了呢?”老人一边听着毕维斯的回答,一边摸着下巴的胡茬嘴角勾起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和其他人都有联系,把这些联系结合起来就是一个个完整的故事,最后我在书桌旁边的骸骨那里找到的信纸上有这样一句话:‘我要铭记每一个我遇见的人,但倾听这个故事的人早已经逝去’,再加上我记得过去写书的禁忌就是不能在笔者死后续写,所以我断定故事已经结束。” 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停顿一下,之后他再次回头看向那具骸骨。 虽然没有对骸骨进行仔细的检查,但毕维斯发现它身上的穿着很像个贵族。 再加上羊皮纸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物品,这个人的桌子上却有那么多。 “呵呵……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就把奖励给你吧!希望你能够善用它们。”老人听到毕维斯的解释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缓缓地伸出手。 一柄银色的钥匙从他裂开的掌心里钻出来,和这柄钥匙一起来到毕维斯面前的还有那支全知之笔。 第141章 寻找答案和结局 毕维斯有些意外地看着漂浮在面前的钥匙和散发着奇妙气息的羽毛笔,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这支笔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您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为什么呢?”老人摸着下巴异常严肃地沉声说道,“我觉得你可能是那个能够打破绝望,给我们带来希望的那个人。你就把那支笔收下吧,它不是万能的,但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改变现实,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不错的东西。” “这是我的朋友用她的生命换来的东西,还没等它派上用场,她就已经因过劳去世了,邀请我们来这里的那个怪物等的就是她去世的那一刻……” 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接下来说的话对于两人而言非常重要:“你们要记住,不要相信没有代价的复活,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黑暗圣母的……” 老人还没把话说完,从阴影中伸出的触手贯穿他的胸膛,他被触手贯穿的地方没有流血,而是涌出大片暗蓝色的墨水。 他的身体就像染墨的纸张那般迅速变黑,最后居然就这样在两人面前化为一滩墨水。 杀死老人之后,那根表面暗紫色和青色经络不断跳动猩红的触手没有回到阴影中。 它布满肉瘤与水泡的末端在德斯坦和毕维斯的面前蠕动了一会,顶端居然慢慢伸出满是泡沫的粘液并裂开来:“你们真幸运,但是这种幸运能持续多久呢?我会在尽头等着你们的,请你们两位务必坚持到最后。。” 眼见要得到重要的情报却被怪物打断,同时也为老人死去而感觉无比恼火和气愤的德斯坦面色阴沉地瞪着那根触手。 她忽然合拢手指将手掌化刀向那恶心的玩意狠狠地劈去:“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不现身在这里搞背后偷袭,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出来!” 无形呼啸的风刃不仅割裂坚硬的地板,也直接斩断摇晃不止的触手,触手的断口处涌出粘稠的黑血。 血液泼洒出去的瞬间就腐蚀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传来,让德斯坦和毕维斯都不禁皱起眉头。 被斩断的触手不断地在地上蠕动和弹跳,它末端的裂口两端向上翘起露出内侧的整齐洁白的牙齿——这竟是一个诡异的微笑。 “愚蠢的孩子,要不是你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你应该早就被影沼吞噬了,也是因为你,旁边的那个人类才没有在恐惧与黑暗中迷失……我感受到束缚和庇护你的存在消失了,我一定有机会将你拉到这边来。” 毕维斯紧抿嘴唇看着那根触手融化变成一滩恶臭的烂泥,他扭头对还在怒气冲冲地活动手指关节的德斯坦说道:“德斯坦,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相信怪物的私语,祂们和恶魔一样在寻找着我们内心的空隙,以此来引诱我们走向堕落。还有刚刚那是什么?” 被问得一愣的德斯坦反应过来:“那个?是武技啊,太久没用我都有点生疏了。换做以前,那家伙恐怕没废话的机会。”说着她再次用力挥臂,这次接连几个人偶被她拦腰斩断。 “停停停,你别再搞破坏了!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珍贵吗?”毕维斯头疼地阻止德斯坦的破坏行动,他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些露出里面填塞的棉絮、木架,以及齿轮之类的东西的人偶。 “这些可都是那位人偶大师多诺瓦·马杰森的作品,它们现在已经成为无价之宝了!我一直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大师的其他作品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 要不是看见人偶手背上的签名和人偶面具的图案,毕维斯还真无法将这些栩栩如生的人偶和那位大师联系起来,因为那位大师做的人偶全都是非人类,怪诞、恐怖与畸形是他最突出的特点。 完全不懂什么大师、艺术品的德斯坦有些无语地叉腰看着毕维斯:“你现在脸色潮红的样子像个变态你知道吗?既然拿到钥匙了,那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吧。” 德斯坦总感觉有视线集中在这边,出于警惕她没有直接告诉毕维斯,而是劝对方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好吧……”虽然还想再仔细看看人偶内部的构造,但现在他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零件,跟着德斯坦向外面走去,很快他注意到德斯坦走路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 “德斯坦,是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没有气味,也没有杀气,就只是看着我们而已。” 也许只是在观察我们是否能够作为猎物,不过要是敢袭击过来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德斯坦在回答毕维斯的问题的同时,心里默默地这样想道。 人偶接连被撞倒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人形不断飞起又重重砸落在地上。 几个身上全是蜈蚣般丑陋又狰狞的缝合线,小臂以下被无数尖锐的金属刀片代替的漆黑人偶朝着奔跑的两人冲过来。它们的下身是动物的躯体,很快毕维斯就被其中一个面部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偶追上。 面具下猩红光芒倏然亮起,就在人偶挥动手中刀刃准备将毕维斯拦腰斩断的时候,一柄匕首忽然擦着毕维斯的头顶飞过,准确地插在人偶胸口绣着心脏图案的胸口,血从匕首捅入的位置喷出,溅在毕维斯的身上。 “你还在发什么呆,给我继续跑!”投出匕首救了毕维斯一命的德斯坦咆哮起来,她摘下一侧的手铐,将其当作投掷工具狠狠砸在另一个扑过来的人偶脸上,直接砸歪它的脑袋。 很可惜的是,人偶的活动没有因为脑袋歪仄受到影响,它依旧迅猛地挥舞着双手的利刃,四肢用力践踏地面,试图靠近面前的毕维斯把他大卸八块,它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先一步动手把匕首送入它的核心。 “你这混蛋以为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那就大错特错了!”毕维斯怒骂的同时继续用力把匕首的上半截完整地推入人偶的心脏,人偶两柄危险的刀刃最终停留在离他背心只有几厘米远的位置上。 推开沉重无比的人偶后,感觉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的毕维斯才嫌弃地看着手上猩红的血液。 好在人偶似乎不是古堡里那些怪物,血液中不含浓厚的死气和诅咒,他也没必要拿出提灯为自己进行净化。 把另外几个人偶收拾掉的德斯坦轻松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看向后方:“又来了,我们快走,没必要和它们在这里纠缠!” “好,刚刚谢了,德斯坦。” “你表现的也不错,不过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怕顾及不到你。”虽然对毕维斯刚刚攻击人偶的勇气感到很赞,但德斯坦还是提醒他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万一怪物还有余力反击,到时候死的很可能就是毕维斯。 “谢谢你的关心,到现在为止你的臭脾气改了不少啊,真是太好了!”毕维斯笑嘻嘻地接下德斯坦的赞赏,下一秒就被对方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啰嗦的家伙。” 第142章 古神时漏的情报 “蜜莉恩小姐,这里有您的信!” “哦,谢谢啦,格罗佛小哥省得咱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小事情而已!我还有和罗尔夫把菜送到厨房去,就不打扰您读信了!” “去吧去吧,吼吼,这小哥真不错啊,很有精神!” 闲了一天的蜜莉恩正准备去附近鸽舍看看有没有信件送到,她刚好遇到与罗尔夫和比阿特丽丝一起外出采购归来的格罗佛,从对方手里拿到梅西尔的挚友寄过来的信。 送走一人一恶魔以后,蜜莉恩才用指甲划开信封把信拿出来:“梅西尔的那个朋友叫尤利西斯还是尤里希娜来着?咱来看看她写信给梅西尔干什么……” 路过的刹一眼就看到正在读信的蜜莉恩,他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打趣道:“蜜莉恩,你这是在偷看别人的信吗?” “刹,很难得看见你在附近闲逛啊!”蜜莉恩扭头和刹打了个招呼,顺带还看见跟在刹后面的罗里:“嘿,罗里,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混蛋在街上惹事,结果害得我赔了一个陌生人两金的治疗费……”罗里说着又在刹的脚踝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这钱从你的佣金里面扣,混蛋!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像又一样让人省心一点?” 罗里踹人的力道对于刹而言就和被人轻碰了一下差不多,他没发脾气,只是笑嘻嘻地弯腰拍了拍脚踝的灰辩解道:“哎呀,还不是因为那个色老头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我看不惯嘛,你看我这也是助人为乐不是吗?” “助人为乐?” “这是助人为乐!大哥哥好样的!” 娜塔莉和杜波伊斯突然从叉腰看着的蜜莉恩冒出来,这两个天性活泼的魔之子手牵着手围着刹蹦蹦跳跳起来:“刹哥哥是大英雄!他帮助了可怜的女孩儿摆脱色狼的魔爪!” 一开始还好,很快刹就被这两个吵闹的小家伙绕昏了头,他赶紧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顺带拖走还在生闷气的罗里:“好了好了,小家伙们,哥哥我还有活要做呢,就不和你们闹了!啊,蜜莉恩,我们隔天见!” 挥手和俩人道别后,蜜莉恩忽然弯腰一手一个把这对魔之子从地上提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你们不应该在舞台上的吗?” “我们和别的恶魔交换了,那个老爷爷很温柔。”娜塔莉吐了吐舌头。 同样吐舌头的杜波伊斯伸出手画了个圈圈:“是第一个和人类和平相处,知道对方死去也没履行契约的恶魔,总之是个固执的老家伙。” “咱好像知道哪个恶魔了,你们这么称呼他真的好吗?他可是帮了你们很多忙哎,比方说你们上次偷偷把浮士德用来招待贵客的高级茶点全部吃了,还是他替你们担下这件事的呢……” 蜜莉恩忽然意识到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她立刻松手放开两小只,准备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咱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俩就接着去找别的人陪你们玩吧!对了,记得向浮士德认错哦!” 两个魔之子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一阵后,娜塔莉忽然用手捧着脸大叫起来:“蜜莉恩居然知道这件事?明明我们请求老爷子保密了的,这下完蛋了!” 被吓了一跳的杜波伊斯赶紧安慰姐姐:“没事的,只要我们去向浮士德求情,应该不会死的很惨吧?可是肯定会被罚去打扫盥洗间的……救命,我也不想去!” 无论拥有多强的力量,魔之子们还是没办法隐藏小孩子的心性和本质。下次还是别这么干了,听着哭声还怪让咱心疼的。 其实蜜莉恩压根没把娜塔莉和她弟弟偷吃点心的事情说出去,她只想逗他们玩玩而已,没想到俩个小家伙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看样子盥洗间的确很难打扫。 虽然有些愧疚,但是这次算是对你们上次偷偷捉弄咱的惩罚了!想到被染成红色后怎么恢复不了只能剪掉的毛发,蜜莉恩心中的火气就又上来了,她甩甩头把杂念从脑中排出,走进剧场的藏书室。 这间由杂物间改造而成的藏书室不是很大,身为学者的浮士德带来的古籍基本上都被囤积在里面。当然还有一些算不上值钱的收藏品 只是已经很久没人来这里读书了,房间里基本全是蛛网和灰尘。 “阿嚏!真是的,明明那么喜欢看书却不知道好好打扫一下,果然是大忙人的做派啊!” 蜜莉恩弯腰走进房间后先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喷嚏,她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古籍,决定先找找《旧世书》和《暗夜故事集》。 当然找书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某个友人需要,她打算看完后再通过信鸟把书送过去。 在一堆骑士小说和诗集中翻找半天,满身都黏上了灰和蛛网的蜜莉恩终于找到了一本《旧世书》,惊奇地发现居然是手抄本——这就意味着这本书具有相当的收藏价值。 的确很感激这里还有这种古董书,但内容得没有缺漏才行,不然的话咱还得继续翻别的书堆了。 蜜莉恩对自己的发现感觉惊喜无比,她在翻书的时候很担心这本书是否很多缺漏的部分。 翻到古神的那一章时,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非常完美,最起码有咱要找的古神。” “古神时漏,外观类似于高约五百米的巨型沙漏,实则完全由黑暗生物以及人类肢体、内脏与骸骨堆积而成,连接上下沙斗的眼球乃是会发射灭绝一切生物的魔力的魔眼。” “时漏通过从底座延伸出的肢体实现躯体的移动,祂会把收割到的灵魂囤积在沙斗内部,沙斗中暗红色的液体就是被实体化的灵魂。” “调查发现,时漏出现的区域会立刻发生时间与空间的混乱现象,在混沌空间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现今也未能彻底查明的。曾经在各种族联合起来的情况下才被勉强打倒的古神,明明都已经被证实不会再次复活了,为什么会有复苏反应呢?难道是人为的吗?” 《旧世书》中对时漏这个古神的记载大多和祂的能力以及拥有的眷属有关,蜜莉恩读完后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唯独关于黑暗圣母的介绍中的那一句“混乱于前,黑暗伴伺左右,在混沌最后便是沉寂的真理”引起她的兴趣。 “黑暗圣母……居然没有画像啊,是因为她几乎没在战争中真正显现吗?”蜜莉恩摸着下巴盯着黑暗圣母的简介喃喃自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从身后慢慢接近的浮士德。 等完全靠近蜜莉恩后,浮士德才伸出手把蜜莉恩手里的书抽出来看了一眼:“蜜莉恩你居然在看书,这还真是稀奇啊!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都没再看过这本书了。” “浮士德,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应该在监督那些新人排练吗?”蜜莉恩有点吃惊地看着笑嘻嘻叼着烟斗的浮士德,这里的霉味实在太重了,她没能及时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那群基础差劲的新人,浮士德脸上瞬间就露出烦躁和嫌弃的表情:“我让他们全部滚蛋了,据这种水平还想呆在我的剧场,开什么玩笑!”说完她将书还给蜜莉恩,并扬了扬手里的水晶球。 “我过来是想看看你这个闲人在干些什么,顺带我带了一些情报过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看?” “当然有,咱们出去说!”听到“情报”两个字,蜜莉恩立刻就站了起来。 回到会客厅后,蜜莉恩迫不及待地就从浮士德手里接过水晶球,等她把魔力注入进去之后,水晶球开始播放之前记录下来的影像。 “前些日子,我雇佣的线人发无意间发现奥赫洛夫圣教国的教皇偷偷离开主教堂,他和一个人乘上没有任何徽章的马车去了某个地方。线人也有尝试追踪马车,却被某种力量阻拦了。” 浮士德盯着水晶球播放的影像慢悠悠地说着线人送来的报告,她也和蜜莉恩一样在往烟斗里填塞烟丝,之后她弹指点燃烟丝,叼起烟斗拿出那张报告:“还有就是‘夜风猎手’出现在教堂里了。” 沉默不语的蜜莉恩将下颌搭在叠放在一起的爪上,水晶球内播放的跟踪影像始终倒映在她冰蓝的眼瞳中,过了许久后她才开口道:“精灵是最厌恶人类的种族,他不可能会信仰人类的宗教,再加上他已经隐退很多年了……” “现在他正和贾巴里一起行动,你应该认识贾巴里吧?” “当然,咱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狡猾的老狐狸?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被牵扯进来……你说的线人不会就是?”蜜莉恩猛地抬头看着面前露出得意笑容的浮士德,旋即她摸着下巴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点你就放心吧!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教会那边的魔术师,就是这个男人。我想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蜜莉恩顺着浮士德的手指将视线移动到摊开的画像上,泛黄的纸页上一个漆黑短发且发梢泛白的男性正平静地注视着远处微笑。 看到他的瞬间,蜜莉恩震惊地站起来:“我在战场上皇后的身边见过这个家伙,当年就是他为那个女人提供了援助!咱总觉得他在策划着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143章 再遇秦黎晟 第三天即将到达尾声,送走努努阿泽后,德斯坦和毕维斯再次打开一个房间。只不过由于时间不够,他们只好先准备用餐和等待罪人集会的到来。 做饭上毫无天赋的德斯坦只能负责捡柴生火,等火升好后她就坐在盔甲上,盯着柴堆中逐渐变大的火苗:“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到你的家人吧?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问了那么多人,居然没几个人对你说的人有印象。” 正在处理老鼠的毕维斯手上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直接将老鼠串在箭上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没空关注自己以外的人吧?没关系,只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我一定能找到母亲和大哥的。” 真的是这样吗?在这种地方我生存下去都是如此困难,身为普通人的你的家人真的能活下来走到现在吗? 看着毕维斯的侧脸,德斯坦没再说什么。 她深知支撑毕维斯走到现在没有精神崩溃的就是他生死不明的母亲和大哥,现在她也只能在心中警告自己别随便把猜测说出来。 短暂聊天后,两人默默享用烤得焦黑的老鼠肉。 早就饿了的德斯坦吃得飞快,甚至把骨头也嚼来吃掉了。 毕维斯摆出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了几口后就把自己的那份给德斯坦。 见还有吃的,德斯坦也没客气,直接伸手谢了一声后就把这只老鼠也吃得干干净净:“说起来,我们又快没有食物了,现在就连老鼠都变少了。归根结底这游戏设计的就不合理啊,之后难不成要我们吃人吗?” “其实我怀疑黑暗圣母也许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毕维斯慢慢地用破布擦拭着箭上的油污,他已经察觉到这一切实在不合理到了极点。 就像是猫玩弄老鼠一样,最后被猫玩腻的老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猫吃掉。 “是啊……要是能找到突破口就好了。”德斯坦说到这里时忽然抬起头看向身后。 走廊的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明明对方面带和善的微笑,也没有散发出杀意,可德斯坦依旧对这人产生极强的警惕心,甚至身体都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 通过观察这人身上的对襟青衫和五官柔和的外貌,两人立刻就判断出他是一个东方人。 再看衣服上华美的鸟样刺绣,毕维斯心中还猜对方可能是东方地位不低的贵族。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了,龙之后裔。”男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德斯坦身上。 “你是谁?”德斯坦自然听不懂东方语,但选修过东方文化的毕维斯却因这句话皱起眉头。 还不等毕维斯细想,古怪的男子作揖用大陆语再次开口说道:“我是黑暗圣母座下卑微的仆人,此次是专门为迎接容器而来的。” “黑暗圣母?你居然是那种恶心的东西的走狗?”感到莫名其妙和的德斯坦下意识挑起下巴打量男人,她总觉得面前的家伙非常眼熟,就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你是东方人?”毕维斯有些好奇地问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陆语说的这么好的东方人。 “我名为秦黎晟,我的确来自东方。对了先生,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远离那个怪物。”秦黎晟对毕维斯似乎颇有好感,他竟回答对方的问题,并好心提醒了一句让他注意德斯坦。 “多谢你的关心,可是比起陌生人,我还是更信任我认识的朋友。德斯坦,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毕维斯说着示意德斯坦自己没有想问的问题了……要问也等德斯坦把这家伙制服再说。 “毕维斯,你这家伙终于说了合我心意的话了!”德斯坦咧嘴露出兴奋狂笑,她忽然一把抓住毕维斯的衣领将其从身边拉开。 下一秒一支骨箭扎在毕维斯原本站在的位置上,全身披着白色骨甲的战士从半空中重重跃下,落地后它立刻手持着长戟横扫。 “当!”推开毕维斯的德斯坦抬臂抵挡,手铐与骨戟碰撞迸溅出火花。 另外一个士兵从持戟士兵身后冲出,他手中的长枪直指着毕维斯刺过去。长枪突进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枪尖寒芒微闪,毕维斯却丝毫不慌地用剑格挡并侧身躲闪开——他跟着德斯坦那么久可不是白混的! 居然要杀了我,是因为我很碍事吗? 勉强闪开的毕维斯感觉到双臂都在颤抖,他瞟了一眼扎入地面的长枪,忽然再次举剑狠狠地扎进士兵甲胄的缝隙中。出乎他预料的是,剑刺入对方身体后剑刃的部分居然被腐蚀软化了。 德斯坦踩着长戟跃起一拳打碎面前士兵身体,她没想到这个士兵的身体里居然全是浓酸。 还好在那一瞬间她抬起手臂挡在面前,不然的话她的脸肯定会被浓酸腐蚀变形,而且她的眼睛可能会被浓酸溅到——这种情况下失明可是致命的! “该死,居然耍这种小把戏!”德斯坦现在满耳都是身体被腐蚀发出的嘶嘶声,她咬牙切齿地脱掉外套丢在地上,握紧拳头朝着秦黎晟冲过去。 “我要打烂你那张恶心的笑脸!”德斯坦怒吼着绕过扑过来的白甲士兵,她踏地屈臂蓄力,准备直击秦黎晟面门,把他直接击飞出去砸进墙里。 看到气势汹汹扑来的德斯坦,秦黎晟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还站在原地抬起举在身前的手臂。 一抹银光闪过后,德斯坦忽然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德斯坦!该死,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毕维斯看见德斯坦倒下后下意识地向冲过去,突然从天而降的白甲士兵挡住他的去路——这些诡异的士兵似乎无处不在。 秦黎晟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德斯坦,忽然抬脚狠狠地踩在她头上:“你这该死的怪物,居然还藏着这种力量,就你这种家伙居然敢对我动手,我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狠狠踩了几脚泄愤后他扭过头看着躲闪士兵攻击的毕维斯,忽然露出讥讽的笑容:“你很碍眼啊,居然想帮助别人一起离开这里。你知道能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吗?我侍奉的黑暗圣母想要脱离这里,还需要更多的苦难与绝望。请你继续在这里挣扎,成为她获得力量的养料吧!” 说完这番话后,秦黎晟让士兵将德斯坦绑起来带走了,对此根本无力阻止的毕维斯只能继续想办法对付面前的士兵。 等他把士兵解决之后再追上去的时候,秦黎晟早就带着人消失不见了。 “德斯坦!” 第144章 腹内 秦黎晟绕过几次拐角后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深黑石砖破裂,露出其下隐藏的骸骨的墙面,他伸出手将手掌摁在上面。下一秒,他整只手竟诡异地融入墙中,整面墙也逐渐变化成一堵血肉之墙。 表面青紫的血管和分明的脉络随着墙体的呼吸不断蠕动,旋即墙面的最中央裂开一条拉出无数丝状粘液的入口,顺带还把秦黎晟的手“吐”出来。 墙后是一个湿热且充斥着酸性雾气、形态各异的捕食器型触手和鼓动不断的巨大肉瘤的诡异房间。 房间的地面如同一个充满水的池塘,里面注满羊水一般浑浊的液体。 每当一个成熟的肉瘤开始蠕动的时候,旁边游荡的粗手就会撕开最外层坚韧的皮膜,将里面的怪物或者人释放出来。 从肉瘤中出来的是怪物的话,它会立刻被地面的血管缠绕吞噬。如果是人的话就会直接从原地消失,也不知道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秦黎晟毫不在意地走进地上的羊水池中,踩着肉质的地面走到房间的中央:“把这家伙放在这里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母亲大人就好了。” 看着被士兵放下去后仅脸浮出水面的德斯坦,秦黎晟的眼中似乎有着几分嫉妒和愤怒,他从衣襟里取出一柄匕首,将蛇形的刀刃对准德斯坦的心脏。 这柄匕首呈现古老的暗金色,它的手柄部分非常奇特,居然是一个长方头巾包裹着头发,身体完全被长袍遮掩的年轻女人。 女人高举着双臂,全身都被荆棘束缚着,看起来好似被献祭的祭品。 随着秦黎晟握住匕首的动作,巨大且花纹诡异的罗盘也慢慢地从德斯坦的身下浮现出来,一同出现的还有触手般的影子,它们像锁链一样缠住依旧昏迷不醒的德斯坦的身体,防止她突然醒来。 “母亲大人说过,只要你的心脏……所以请你去死吧!”就在秦黎晟即将刺下匕首的那一刻,一根裹着粘液的猩红触手突然从他身后掠过,直接扎在德斯坦的小腹上,随后触手伸出更多的肉芽和德斯坦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被触手侵入身体的瞬间,原本昏迷的德斯坦忽然猛地睁开眼睛。 秦黎晟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之前的暗蓝色,而是发光的赤金色。下一秒那双眼睛又闭上了,他想再多看一眼都不行。 “母亲大人,您不是让我把这家伙带过来拿走心脏的吗?为什么您又突然改变主意?”看着逐渐沉入池底的德斯坦,秦黎晟忽然抬起头看向头顶漆黑的虚空,大声询问黑暗圣母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留这家伙一命。 “完美的容器无需拼凑,只要让她慢慢被浸染即可,当她的灵魂彻底污浊,我会借着她的身体醒来。” “完美?那我呢?难道我不行吗?”听到这番话后秦黎晟瞪大眼睛,他狠狠地握紧拳头继续问道。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野蛮人给比下去,只有他才是被黑暗圣母选中的那个人,而且他可是受肉后唯一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人! “你虽然能承受住侵蚀,但你的肉体不够坚韧,最终会承受不住升华的灵魂。现在的受肉已经是你的极限,再多一点你就会直接畸变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黑暗圣母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显得平淡且毫无感情,她似乎对面前这个自傲的人类失去兴趣。毕竟她已经得到理想的容器,也就不需要再去尝试。 秦黎晟忽然猛地跪下去,他不顾满地羊水向头顶的虚空磕头祈求:“我……我可以的,请您相信我!不,请再给我一点您的力量,我绝对能够承受住,绝对不会像那些废物一样发生异变的!” 秦黎晟很害怕自己失去利用的价值,在这里他这样没有力量的弱者只能像菟丝子一样依附着强者而活。一旦被黑暗圣母丢弃,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从羊水中钻出的触手缠住秦黎晟的脖子,它不断用布满肉疙瘩的表面在他的脸上滑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人类。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继续帮我给那些祭品制造绝望,别让我失望。” 面色铁青的秦黎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后又慢慢松开,之后闭上眼睛放弃挣扎:“我知道了,母亲大人……”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德斯坦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简笔画似的天空和草地,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但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凉爽柔软的草地就像磁铁一样牢牢地吸着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放弃动弹的德斯坦懒洋洋地垂下眼睛看向对着天空的脚尖,发现居然自己也是简笔画小人,周围飞过的蝴蝶,天空飘过的云朵,太阳也都是拙劣的简笔画。 面对这样怪诞的景象,德斯坦非但没有觉得怪异和困惑,反而觉得很熟悉,就仿佛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一般。 好安静,我一直在这里呆着也没有关系吧?反正也没有人找我,我也不想和别人打好关系,就这样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等醒了以后再说。 就在德斯坦准备闭上眼睛再次睡过去的时候,一颗长着火柴一样的手脚和桶形的身体,戴着红色围巾的石子忽然从草丛里钻出,在她手背上蹦蹦跳跳:“德斯坦,德斯坦,你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快起来,快起来!” “滚一边去,现在我只想睡觉。”德斯坦眼皮都没抬,她现在真的已经困得不行了。 石子急了,它奋力地跳起来砸在德斯坦的鼻梁上:“不行,不行!不能在这里睡觉,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能完成,你忘记了吗?” “嗷!好痛!”突如其来的疼痛驱散睡意,德斯坦猛地从地上坐起,她抓起脸上的石头狠狠丢在地上:“你干什么啊!没看见我正在睡觉吗?” 石头在地上弹了几下后又滚回到德斯坦的手边,之后它眨着豆子一样的眼睛举起手欢呼道:“你还醒着真是太好了!你就这样睡过去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叫醒我?”德斯坦歪头瞅着这颗线条简单的石子,她再一次试着起身,发现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我是你的朋友!哦,当然是那种你没承认的朋友,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和朋友差不多了。”石子在德斯坦的掌心滚来滚去,它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没能把话说出来。 “你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对吗?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气笑了的德斯坦用手用力搓着石头,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对这块石头说话的语气很熟悉。 被揉来揉去的石子也来了脾气,它直接在德斯坦的手里一阵拳打脚踢并说道:“我能找到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我没想到我和你的羁绊居然那么深,甚至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的命运之线已经如此之多了。” “德斯坦,请你一定要回想起来你选择的,你心中定会有指引的指标。”说完这句以后,石子彻底安静了。 等德斯坦再把这颗石子拿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平平无奇且毫不起眼。 德斯坦缓缓地握紧拳头,她满眼迷茫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选择的……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被德斯坦忘记的事情的碎片在不断闪现,又是那个穿着神父服的男人站在她的背后。 他伸出手指向夜空,微微转向身后的脸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德斯坦,你看那颗星星。你知道为何它如此耀眼吗?那是因为它是守望者们为了大家不迷失方向才创造的引路星。” “只要对着那颗星星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人们就能在在夜里辨清方向。所以当你迷失了方向的时候,就看着那颗星星就好了。” 盯着天空出神的德斯坦慢慢伸出手,以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迅速地被从她脚下影子中涌出的漆黑蛛群吞没。 天空被破开血色的开口,蛛丝一般苍白的长发同流动的红色一起从缺口中涌出,它们完美避开德斯坦站立的位置。 “看样子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缺口中传出蜘蛛女神的轻笑。 褪去简笔画的色彩,恢复原本样貌的德斯坦咧嘴露出兴奋的笑容,之后她缓缓地握紧拳头:“这是你帮我而不是我选择你,你应该也不想被别人抢走地盘吧,臭虫子?” “呵,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区区一个眷属夺走我看上的东西的!不过,她既然敢挑衅我,那说明她应该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吧?” 罗丝当然很乐意帮助德斯坦,毕竟这是能给那个傲慢的眷属一个教训的机会。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黑暗圣母是在远古诸种族联合对抗天灾的时候,当时那个寄生虫还没有得到真名,弱小得连操纵老鼠的能力都没有。而她得到一个非常合适的容器,一时兴起选择帮助人类战斗。 那一次相遇并不愉快,罗丝知道这个寄生虫必定会慢慢变得强大,没想到它这么会抓住机遇和时机。 “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才得到如今的力量,也依旧比不上只有一半的我!小虫子,在我使用力量的期间,你就赶紧去找你的跟班吧。你记住,只有这一次。” 第145章 应有的代价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秦黎晟没有第一时间去为黑暗圣母寻找祭品,而是守在德斯坦身边以防发生意外状况,他因此目睹从德斯坦皮肤表面浮现,又迅速分离出来的蛛影变成人类少女的外形。 少女直起身体同时,一头长发也逐渐浮现出蛛丝一般的白色,六条锋利的蜘蛛足肢从她背后舒展开来,朝她弹射过去的触手全被镰刀一样锋利的肢节斩断。 带有腐蚀性的漆黑血液随着抽搐的触手从断口处疯狂喷溅出来,不过未能伤害少女分毫,甚至血液压根就没能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秒,少女猩红的蜘蛛状瞳孔盯上正在后退的秦黎晟,她像野兽一样四肢并用着朝他扑了过去。 就在蛛影少女扑向秦黎晟的瞬间,德斯坦也睁开眼睛,她猛地从羊水池里坐起咳嗽起来,并随手拔掉与身体融为一体的脐带。 血肉撕裂带走那种莫名的无力感和恶心感,德斯坦感觉一片模糊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 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站起来的德斯坦压根没管和秦黎晟战斗的少女,她直接就走向最近的墙壁,试图在上面撕出一条口子:“该死,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刚刚的东西好像吸走了我的血?” 德斯坦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在富有弹性又黏滑得到肉墙上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意识恍惚了。 不行,这样耽误下去我恐怕会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额角流下冷汗的德斯坦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由罗丝创造的分身在对战秦黎晟创造的白甲战士上处于优势,但她的形体已经有消散的趋势。再加上那些触手也有再生的征兆,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抓住的。 毕维斯在的话就好了,不对,我怎么能有依靠别人的想法?我绝不能依靠任何人,因为这样的话,那些和我亲近的人绝对会……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的德斯坦用手揪住头发跪倒在羊水池里,她的瞳孔随着动摇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 黑暗圣母对德斯坦的侵蚀终究还是成功了,现在她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的触手们蠢蠢欲动,只不过在有进一步行动之前,它们被忽然裂开的墙壁外涌进来的温暖灯光逼退。 “终于找到你了,德斯坦!”举着提灯驱散不祥之力的毕维斯惊喜万分地看着面前的德斯坦,他注意到对方身上的伤口时不禁皱起眉头,“不好,你又受伤了!” “毕维斯……我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眼神涣散的德斯坦看着面前的毕维斯喃喃道。 “我不是幻觉,我是通过你和我的契约找到你的!不久之前契约的力量受到强烈的干扰,好在我用魔术加强一下后找到隐藏的门。”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毕维斯一边将德斯坦扶起,一边解释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被隐藏起来的房间的。 “为了节约时间,我用万能钥匙开的门。还好你还活着。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死或者变成别的什么……” 说到这里毕维斯哽咽了一下,随即他才注意到房间里面的情况,怪诞且恶心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撇嘴说道:“我的神,这个地方太恶心了!还有那个叫秦黎晟的家伙是在和谁战斗啊?” “那是蜘蛛女神的分身,具体的事情之后我在和你细说,我得马上处理身上的伤口,不然的话我才刚见到你就要死了。”德斯坦说着吃力地想要站起来,见状毕维斯赶紧伸手扶住她,顺便还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这就带你去找我刚认识的新朋友,他帮了我不少的忙呢!也许他会有多余的药物分给我们也说不定,在这之前你可要坚持住,德斯坦。”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问不出口的毕维斯只好说起了别的事,离开前,他还顺手将一个表面长满结晶体的银蓝色小球丢进身后的房间——他并没有打算放过伤害他同伴的秦黎晟。 像这种人就应该为他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在毕维斯带着德斯坦离开的时候,蜘蛛女神分身的身体已经快要崩溃消散,她身后的蜘蛛足肢在最后一刻成功地贯穿秦黎晟的胸口。 看着被贯穿的胸口和面前彻底消失的妨碍者,秦黎晟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并不急于去追回德斯坦,因为他们无论怎么逃,他都能够通过影子看见。 有了黑暗圣母的力量后,任何攻击对他来说都是无效的,就算身体被切成碎片他也能完全恢复。 “真是愚蠢,你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能离开这里的只有我!”就在秦黎晟放声大笑的时候,他胸口的伤口中忽然钻出一只钴蓝色的蜘蛛。 这只指节大小的蜘蛛从皮肉下钻出来以后,立刻就趴在露出骸骨和脏器的伤口大口朵颐。 秦黎晟皱眉看着找死的蜘蛛,然后用手指捏死了它:“该死的蜘蛛,这种恶心的生物就应该消失!” 他捏死了一只蜘蛛,可更多的蜘蛛从之前影子造成的伤口里涌出来,它们就像是潮水一样迅速地吞没并啃噬着他的身体,根本不给他再生的机会。 此刻秦黎晟的笑容终于消失,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唤黑暗圣母,刚张开口更多的蜘蛛就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 就在他被蜘蛛女神分身贯穿身体的瞬间,诅咒也种下了,现在他就是蜘蛛们活的饵料。 身体逐渐被蜘蛛群啃食出骨头的秦黎晟跪倒在羊水池中,他费力咬碎嘴里的蜘蛛仰头发出绝望的声音“咕唔……不要,我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该死的,母亲大人,救救我!啊啊,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还有用!” 毕维斯和德斯坦并不知晓房间中发生的一切,等他们彻底走远后,那个房间被小球爆发的光芒填满。 下一秒无数的结晶体生长出来,逐渐形成大片闪闪发亮的水晶丛,被啃食的秦黎晟连同他身上的蜘蛛们被水晶包裹——现在问题被彻底解决了。 第146章 受肉 “为了找你,我几乎翻遍周围所有能够打开的房间,结果在一个房间里面我发现大量人类的骸骨。我当时被吓坏了,还以为闯进怪物的巢穴呢!” 毕维斯为了不让德斯坦睡着一直说着话,可他还是感觉到德斯坦的身体越来越冷,好在他要找的房间已经近在眼前,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毕维斯,你为什么回来找我?也许对你而言我并不是那么重要才对,你还有家人,而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集中精力控制肌肉锁住血液的德斯坦问,她还是不理解毕维斯的思维。 在她看来,有目标的话就应该先达成目标再考虑别的才对,为了目标有很多东西是可以舍弃的,就比如被秦黎晟掳走的她。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时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不是那种会随便抛弃朋友的人。”毕维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推开面前门上有骸骨纹样的木门。 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也的确堆积着无数枯黄的骸骨,这些骸骨大多不完整,似乎是被暴力破坏过。 “我的朋友,你回来了!看样子你找到你的同伴了,对吗?”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得德斯坦身体一震,看清楚发出声音的东西后,她又冷静下来:“没想到你会腹语,毕维斯。你要知道在我们圈子里‘我有个朋友’一般都是用来自嘲的。”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那个被人放置在石台上的头骨突然发出爆笑。 毕维斯一脸尴尬地说道:“德斯坦,这位真的是我的朋友。只不过他不肯告诉我名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介绍他。而且你是怎么产生的我会腹语术这种误解的?” “它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现在是在意这种问题的时候吗?”有些无语的毕维斯看向那颗被放在石台上的头骨,礼貌地询问对方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拿到止血的药剂。 头骨的上下颌随着说话不断打开又合上,两排整齐的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喀哒声:“啊——这个嘛,治疗伤口的药剂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是一个头骨,没办法帮你拿出来。你自己在我身后的骸骨里面找一下吧,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就在附近。你最好快一点,你的同伴不仅仅是受伤了,她还被黑暗圣母的力量严重侵蚀灵魂,再这样下去,她的意识可能会永远迷失在黑暗中。” “我知道了。德斯坦,你先靠着墙休息,我来帮你找药。” 安顿好德斯坦后,毕维斯走到头骨后面的骸骨堆前翻找起来。 好在那个用樟木制成,又被施加了某种保护魔法的药箱藏得不深,很快他就在一根大得吓人的臂骨下方找到它。 “看样子你找到我同伴留下的药箱,你能辨别出它们各自的效果的话,就随你使用吧。”头骨看着找到药箱的毕维斯,也不急于告诉他药箱中几支药剂到底有什么效果。 “您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毕维斯抱着药箱回到德斯坦身边,他打开药箱看着里面几支颜色各异的药剂,决定先给德斯坦止血再考虑别的。 “我不擅长计算时间,毕竟在三十六岁以后我就成这副模样了,计算时间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头骨一边用可惜的语气说着,一边从石台上滚下来,它来到毕维斯身边看着他拿出那支明显呈现出墨绿色的药剂,拔开木塞放在鼻前扇闻了一下。 “约克草、金盏花、薄荷……这支药剂应该是凝神药剂对吧?还有这支呈现珠光金色的药剂,应该是用来治疗失眠和噩梦的安眠药剂。” 毕维斯很熟练地将用不上的药剂拨弄到一边,最后拿起那支颜色如红宝石的药剂:“就是它了,用净水、独角兽的角、颠倒树的根茎、妖精的粉末和薰衣草制成的治疗药剂!”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熟悉这些药剂,难道你是药剂师吗?” 头骨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古老的药方,而且主材料一个也没少。 “不。”给德斯坦喂药的毕维斯笑起来,“我有个好老师,她非常擅长制作药剂。” 苦着脸喝下药剂的德斯坦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伤口是开始加速愈合了,但她依旧感觉身体不受控制:“那家伙到底对我干了什么,怎么身体还是不太受使唤啊?” “你的常识知识不够啊,小家伙。”似乎一直在打量德斯坦的头骨忽然开口,“你难道不知道为了神诞而进行的受肉仪式吗?” “我知道个鬼,老头子没怎么和我说过古神的事情,我本身对这方面也没什么兴趣。”好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德斯坦将手放在小腹上,她的确感觉到体内有个异样的存在,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本能告诉她如果不能把体内的这个东西快点处理掉的话,她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德斯坦,能让我看看吗?”注意到德斯坦一样的毕维斯半跪下来伸出手。 德斯坦也出乎预料的没有拒绝,只是有些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 毕维斯把手放在德斯坦的小腹上后,明显能感觉皮肤下有某种东西在蠕动:“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这个位置……” 想到什么的毕维斯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没想到黑暗圣母居然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居然不惜用这种方法。”头骨一边在两人脚边滚来滚去,一边感慨黑暗圣母的确卑鄙无耻,“我有办法帮你把那个东西杀死,不过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说说你的办法……”德斯坦一如既往的警惕。 “我答应你,你快点儿告诉我该怎么做!”毕维斯一把捧起头骨焦急地问道。 可能是没想到毕维斯会答应的这么快,头骨在被他捧在手里愣了一会后才说道:“只要进行净化仪式就好了,这个必须是魔法使才能够做到,你们没有这个天赋啊。不如让小姑娘现在自杀造福之后的人吧。” “咚!” 表情骤变的毕维斯用力将头骨丢向远处,然后他转过头安慰德斯坦:“没事,别听那个玩意乱说,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可以帮我们的人。”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需要帮助?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顶带着羽毛装饰的黑色礼帽从门外探了进来,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头发梢带着暗金色的暗红长发。 名为克莱因的少年从门外走入房间,他拄着手杖微笑着与一脸惊讶的德斯坦对视:“怎么感觉你并不是很欢迎我,德斯坦小姐?还是说你们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克莱因先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请问你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是……你能帮我们吗?” “没错,我是魔法使。你得把那个头骨捡回来,因为我并不知道仪式的具体过程。”克莱因说着指了指在远处骨堆中打滚哀嚎自己要散架了的头骨,“他是希波克拉底家族的始祖,也是一个被诅咒的亡灵术士,你今天可算是见到真正的大人物了。” 坐在地上看着小腹逐渐鼓胀起来的德斯坦骂骂咧咧起来:“我觉得现在应该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总感觉我的肚子好像变大了。该死的玩意,我还觉得想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圣母想把你当成摇篮,借你的身体制造一个能够容纳她的容器。”目送毕维斯去拾起头骨的克莱因语气平淡,“身体成型的那一刻,她就会从你的身体内破体而出。我们得抓紧时间,我还不想面对拥有实在肉体的古神眷属。” 第147章 猜测 “光是像个瞎子一样在地上摸来摸去,我还不如睁开眼睛试试看!” 再次摸到什么柔软粘稠的东西的克莱因决定冒死睁开眼睛,现在他也只有这个选项了,不然的话他不是先被恶心死,就是饿死在这里。 就在克莱因要抬起眼皮的那一刻,陌生的声音在他十点钟方向响起:“不要睁开眼睛,跟着我走就好了,小家伙。” “你是谁?”克莱因有些警惕地抽出杖剑,他不记得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曾是这里的主人,可惜我迷失在了这里。现在我不能离开,但我能将你带出去。” 通过用词语调和音色,克莱因判断跟他搭话的人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性,没有邪恶的气息,只有灵魂特有的幽寒阵阵传来。 稍微放下心的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您了。” 见克莱因走来,那个男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你还是第一个掉进这个间隙的活人,在这之前,我看见的不是尸体就是怪物。走这边,有一条隔几小时就会出现的裂缝能让你离开这里。” “那么,我能有这个荣幸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吗?” 跟在男人后面的克莱因礼貌地开口,即使已经猜到对方的名字了,但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这是被禁止的事情。 “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听到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我当然知道,公爵殿下。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您先说出姓名。”克莱因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能告诉我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距离克莱因不远不近的切斯特顿公爵在沉默一下后再次开口:“你拿到我的日记应该会知道,我们一家住进古堡后遇到很多怪事,甚至很多佣人和护卫都死在这里,最后我也没能幸免于难。” “临死前我将耀石吞下去。我在剧痛中失去意识,醒来以后就来到了这里。本来我也想到过离开,可我不能从那个裂缝出去。” 我没有看过你的日记,等我发现那间密室的时候,它已经被别人打开了。还有把耀石吞进肚子里,公爵殿下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勇士。因为这么做你会死于内脏被高强度的光元素烧穿,相当于是被烤熟而死的…… 克莱因面无表情地听着,顺带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 并不能听到克莱因心声的切斯特顿公爵又继续说道:“我的妻子应该已经过世了,我的儿子一定还活在城堡的某处,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还有,你能杀死那个为我们一家带来死亡的怪物吗?祂已经伤害了太多的人了。” “这也正是我想做的。”克莱因此刻已经感觉到前方扭曲的能量,看样子那里就是切斯特顿公爵提到的裂缝。 “就是这里了,我们来的很是时候,裂缝刚刚打开,你直接走出去就行了。对了,别忘记了你对我的承诺,找到我的儿子。” 一股轻柔的力量牵引着克莱因,让他向着不断有扭曲的能量传来的方向走去。 克莱因在离出口仅剩最后几步时忽然停下,他闭着眼睛,向着切斯特顿公爵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当然,我保证也会救您的,公爵殿下。” 前提是我能找到黑暗圣母到底藏在哪里,不然这些承诺都是空谈。最后在心里嘀咕完这一句后,克莱因转身向着裂缝走去。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后,那种压抑和不祥的感觉终于消散。 克莱因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走廊,不由得松了口气:“真是太好了,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离开间隙,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 正当克莱因暗自庆幸自己运气足够好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眼前的门内传出熟悉的气息。 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有些狼狈的鲁巴斯带着安蒂走出来,他们两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纯白的面具。 一开始鲁巴斯还没注意到站在对面的克莱因,他只是随便捋了一下头发,准备带着安蒂返回约定集合的地点,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少爷站在对面看着他,这让他不免语气惊讶地问道:“少爷,您不是和多伽罗在一起吗?” 尴尬笑笑的克莱因熟练地从鲁巴斯手里接过那张面具:“出了一点意外,你就当我去一个未知的空间里面游荡一圈吧。对了,你那边已经解决了?”说着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呆滞的安蒂,这个孩子大概又睡着了。 “我们进入那个房间脸上就自动多了一张面具,还穿上缀有流苏的铜绿色长袍。我们两人被分到两个不同的房间,并被要求在一群人当中寻找对方。” 鲁巴斯轻车熟路地向克莱因讲述他和安蒂探索房间的过程。 “当然,虽然气息模仿得很像,但身为恶魔的我对安蒂灵魂的气息尤为敏感,我第一时间就发现‘寻人游戏’是一个愚蠢的陷阱。” 瞬间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克莱因没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才那么狼狈,那些怪物恐怕恼羞成怒地袭击了你吧?那安蒂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这我就不知道了,傀儡似乎都有自动识别敌人的功能。”鲁巴斯耸了耸肩,等他杀光那些怪物去找安蒂的时候,安蒂也已经把她那边的怪物解决掉了。 他认为安蒂的实力绝对不弱于克里福德,有可能比那只黑犬妖更强。 “看样子安蒂的身世比我们了解到的更加复杂,我刚刚对这个面具使用了鉴定术,发现它能够完全隐藏佩戴者的气息,也许之后我们能用上它。” 好奇归好奇,深入去追究对方的过去没有任何用处。 克莱因将思绪收回,他决定先去找多伽罗和卡丽丝玛,毕竟自己的突然消失可能会让两人陷入困惑和慌张。 “你先去找克里福德吧,之后我会过来找你的。”“是,少爷。安蒂,你跟我走。” 目送鲁巴斯带着安蒂离开后,克莱因随手戴上鲁巴斯的那张面具,随即他的身形和气息都变得像空气一样稀薄。 就这样,克莱因轻而易举地避开在走廊里游荡的怪物,重新回到之前进入的那个房间所在的走廊,他注意到卡丽丝玛和多伽罗已经在外面等候着。 确认两人不是怪物模仿的之后,克莱因才摘下脸上的面具走过去:“抱歉,我回来了。刚刚我似乎不小心进入了间隙,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地方。” “克莱因,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了?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的伙伴恐怕会把我大卸八块的!”最先发现克莱因的多伽罗快步走上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发现对方除了脏了点外毫发无伤后放松下来。 手持盲杖站在原地的卡丽丝玛脚下的影子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中。 等影子恢复了平静之后,卡丽丝玛也向克莱因走过去:“没事就好,我本来打算让和我契约的恶魔去找你的,看样子不需要了。你刚刚说你去了间隙?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卡丽丝玛突然变得很积极啊,是因为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克莱因犹豫一下后决定把自己在间隙中遇到的事告诉两人:“我遇到公爵殿下,确切的来说是死去的切斯特顿公爵。他似乎在古堡里遭遇一些变故,最后选择吞食耀石自杀。” 多伽罗听了克莱因的话后露出困惑的神色,她抱着手臂开口道:“我记得切斯特顿公爵不是死于意外吗?当时大家对这位公爵的逝去还觉得惋惜来着。” “那是对外宣称的,除了国王和皇后,以及菲茨霍德家族的成员之外,没人能见到公爵殿下的尸体,这就导致无人能得知他死亡的真相。既然都出现问题,为什么他们没有及时向众生之盟求援?当时王国和那些魔术师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差才对。”卡丽丝玛并没有对切斯特顿公爵的死因感觉到惊奇,反而是替克莱因解释了几句,顺带她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从勇者与魔王时代末期逐步壮大起来的六大魔术师家族,联合追求安定的魔法使与魔女们建立众生之盟,旨在为维护世界各种族间相对的和平,也是为了防止魔法与魔术被心怀不正的人或者组织滥用。 后来众生之盟内部发生斗争和分裂,保留下来的成员们却一直在为人类这边提供帮助和支援。 王国时期,有一些魔术师家族的分支宣布效忠国王,也正是如此,一些家族也顺势和王室建立利益关系。 结合这点,当时的国王应当会向众生之盟寻求帮助才对,毕竟单靠人类的力量肯定无法对付古神的残骸。 “也许是因为公爵的家属不愿意这么做,据我所知,菲茨霍德家族的地位在王国是很高的,那么他的遗产……”多伽罗说到这里转了转右手的手腕,“他们可能根本没把古堡里面的异常当回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意思,多伽罗。”克莱因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一个公爵,暴毙且没有继承人,这大概是一块会让家族其他有资格继承爵位的成员发疯的肥肉。最重要的是切斯特顿出现意外之后,首先知晓此事的一定是他的亲属而非国王。 “对了,你们已经将这个房间解决了吗?”克莱因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消失可能打乱之前的计划,他略带愧疚地看向卡丽丝玛,询问之后的情况。 “多伽罗小姐是很厉害的保镖,再配合我调制的药剂,我们最后顺利解决房间中爱兰线眼菇的母体了。” 卡丽丝玛说着从挎包中拿出那柄黄铜钥匙,她把钥匙交给克莱因后问道:“我想知道,你在这里有见到过一对夫妻吗?他们似乎也收到邀请来到这里,我想找到他们。” 夫妻……克莱因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位双面的血色新娘:“夫妻的话的确有,很遗憾那两位都变成怪物,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用星辰制作的戒指。你要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残渣。” 说着,克莱因将之前解放星辰后残留下来的戒圈拿出来递给卡丽丝玛。 卡丽丝玛没有推脱,直接伸手接过残渣收起来:“感激不尽,虽然很遗憾没能帮到他们,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了,我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完,我现在应该离开了,还有很多人在等我回去治疗。” 克莱因知道卡丽丝玛已经达到目的,他没挽留对方,只是摘下礼帽向对方行礼:“感谢你的帮助,卡丽丝玛小姐。” “拜拜,美人儿,不能和你共度夜晚真是太可惜了。”多伽罗有些遗憾地向卡丽丝玛抛了一个飞吻。 等卡丽丝玛离开后,多伽罗一手叉腰,一手拍了一下克莱因的肩膀:“这把钥匙就归你了,反正我觉得交给我们,还不如放在你那里比较好。” “我也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既然你主动提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克莱因也没客气。 第148章 克劳福德的麻烦 收起钥匙后,克莱因和多伽罗就回到之前约定好的房间,见到鲁巴斯他们。 出人预料的是,克里福德居然还有没回来。 “也许是遇到其他幸存者,正在交涉吧?” “应该是,以他的实力估计也没什么能伤到他。顶多多耽误一点儿时间。” 克里福德那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多伽罗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像人偶一样靠墙坐着的安蒂,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克里福德是她的朋友,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他死在这种地方。 看穿多伽罗的心思的克莱因忽然开口道:“多伽罗,我们会在这里等着的,如果你有要做的事情就去吧。” “我知道了。”多伽罗点头后直接起身走出房间,之后她从腰间取下几瓶药剂,将里面的粉末和液体洒在身上:“那个笨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的安蒂可就是我的人了!” 第一次和克里福德见面的时候,多伽罗就知道那家伙不是她擅长应对的类型,果然在之后的相处中,两人总是因为观念不合闹得很不愉快。 不是妈妈的要求,多伽罗可能已经考虑把这个讨厌的黑犬妖干掉了,但对方的实力又确实很强,关键的时候非常靠得住。 多伽罗在走廊里寻找的时候,尽量避开那些悬挂着油画的走廊,经验告诉她,悬挂着油画的走廊和其他走廊相比更容易出现陷阱和异常。 这附近有克里福德残留的气息,是他故意遗留下的记号吗?拥有狼人血统的多伽罗感官要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她在几处走廊发现克里福德的魔力和气味残留,像是刻意留下的。 注意到地上血迹的多伽罗暗自嘀咕一句:“果真是遇到麻烦了?线索实在是太分散了,有点难找啊……” 多伽罗还没说完完,一个身影就从不远处一蹦一跳着过来了。 一开始多伽罗还很警惕来者,当她看清那两条扫帚一样的粗辫子,蝙蝠一样的披风和肥大的灯笼裤,再加上那双鞋尖卷起、鞋跟高低不一的滑稽鞋子的时候,她居然没忍住起身发出吃惊的呼喊:“夏德拉,是你吗?” 夏德拉听到多伽罗呼唤的时候还稍微迟疑一下,下一秒她就咧嘴露出欣喜的笑容并直接扑过去:“哎?居然是多伽罗呀,好久不见呀咕!来抱一个吧!” 见人扑过来,多伽罗也是毫不留情地侧身躲开,转身准确地抓住夏德拉的衣领:“要不是之前错过,我想我应该早就见到你了,夏德拉。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嘛,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夏德拉在多伽罗手中继续傻笑,她掏出不少疑似零食的东西试图交给对方:“夏德拉最擅长的就是躲藏和偷东西啊,只要把别人的钥匙和食物偷走就好了哞!” 你到现在没被人打死一定是神的庇佑……只觉得一阵头疼的多伽罗松开手,任凭夏德拉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后又展开双臂在地上站稳,她注意到对方腰间的鞭子:“你腰间的那个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夏德拉有些疑惑地以滑稽的动作扭身看向腰间,她将那根鞭柄镶嵌着不少宝石,鞭绳上满是尖锐勾刺的玫瑰红长鞭取下来:“啊——这个是我打开一个房间之后发现的东西,好像能让被抽中的人暂时听话哟!你要的话,我就送给你吧!” 听起来这东西很适合那些施虐狂……多伽罗嘴角微微抽搐的同时拒绝夏德拉的好意,她要赶紧找到克里福德,可没太多时间和这个小孩纠缠。 最主要是被缠上的话,接下来的痛苦将会是永恒的。 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的多伽罗再夏德拉面前蹲下,双手摁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夏德拉,你顺着这条走廊一直走,再左拐,到了尽头以后再左拐。之后你就能看见一个没有锁的房间,房间里面有两位先生和一位小姐,他们是我的同伴。你先去和他们呆在一起,之后我会来找你。” “哎,可是夏德拉想和多伽罗一起,如果有什么问题,夏德拉也可以帮忙汪!” “咳咳!那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时间陪你玩。夏德拉,你要听话,你不希望妈妈对你失望对吗?” “嗯……好吧,多伽罗你要注意安全哦!夏德拉会好好和你的朋友们呆在一起的喵!” 终于解放了!心中一阵狂喜的多伽罗挥着手目送夏德拉蹦蹦跳跳地离开,她转头时才发现那个粗心的女孩居然把那根鞭子忘记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多伽罗把鞭子捡起来挂在腰间的皮带扣上:“不要白不要,万一能用上呢?” 多伽罗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刚刚发现的血迹上,沉默半秒以后拿出一瓶药剂撒在血迹上,果不其然蓝色的荧光以血迹为起点向着远处延伸出去,这就是克里福德留给她的线索。 没想到他还把那瓶没用的药剂留着的。多伽罗轻笑了一声后随着荧光延伸的方向走过去,还没走多远,强烈的危机感就生生让她停下了脚步。 熟悉的臭味,还有这个地面……那个开门怪物好像刚刚经过了这里? 拐弯走入另一条走廊后,熟悉的臭味和被腐蚀软化的地面瞬间闯入了早有早有心理准备的多伽罗的视野,她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武器,防止会有怪物突然从哪里窜出来。 之前遇见那个怪物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会再次遇见它,没想到会这么快啊!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那么强力的攻击手段,肯定没办法杀死那种怪物。哎,要是我们这里有实力强劲的帮手……等等,实力强劲? 多伽罗很自然地想起克莱因和鲁巴斯的脸,和那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她断定两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克莱因,那家伙居然能在调入裂缝后毫发无损的回来! 我应该先去侦察,确定现场的情况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之后,再回去搬救兵。嗯,对,不是有帮手在身边吗,不用白不用! 多伽罗纠结好一会,决定还是先看看克里福德那边的情况如何再做决定:“总之先去确认一下情况,要是直接说放弃的话夜之女神都会唾弃我的。我居然还没有丢掉最后的良心,真应该夸奖一下自己。” 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克莱因从鲁巴斯手中接过手帕,他颇为头痛地看着夏德拉,那个孩子似乎对身为傀儡的安蒂十分感兴趣。 像管家一样背手站在克莱因身后的鲁巴斯有些焦躁不安,过了一会后他俯下身在克莱因耳边轻声询问:“少爷,要不要我去看一下多伽罗那边的情况?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克莱因露出那种戏谑的笑容。 “关心女士是绅士之举,少爷。主要是我又感觉到那个怪物的气息,我有些不放心。”鲁巴斯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只是继续保持着欠身的动作说道,“不清理那头怪物,它可能很快就会成为我们探索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我知道,不过我想多伽罗和克里福德两个人有足够的实力解决那个怪物。”克莱因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擦拭着手杖,他告诫夏德拉别去捉弄正在休息的安蒂小姐。 “我有种预感,那就是我想要的契机就快要出现了。” 第149章 新的日记 跟随鲁巴斯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毕维斯还是不太放心地询问德斯坦:“德斯坦,你真的没什么事了吧?” “我觉得你要是再这么问,可能有事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毕维斯。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黑暗圣母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 德斯坦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后怕地打了个抖。没有毕维斯和克莱因的帮助,她可能真的就这样成为孕育古神的温床。 被撕开肚子死去,卡尔德隆那个老东西听了估计都要活过来笑话我…… 就是因为你嘴上说没事,才让我放心不下来好吗?克莱因看着臭着脸的德斯坦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他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鲁巴斯停下脚步:“鲁巴斯先生,我们是到地方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鲁巴斯微微颔首,他让开一步示意毕维斯可以上前查看情况。 虽然毕维斯对此并不在意,但德斯坦却十分不满意地对鲁巴斯做了个鬼脸:“装模作样的家伙,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再怎么样我也比某些没受过正规礼仪教育的野兽要强。” “你说什么,你找死是吗!” “好了好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探寻房间里的秘密吗,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来,德斯坦,到我身边来。” 预感到不妙的毕维斯赶紧拉住准备动手的德斯坦,他一边拦着这个热血上头的佣兵,一边打量面前有着公爵家徽纹样的黑色木门,确定这扇门和之前他们在腐浊的收藏室尽头看到的那扇门是一样的。 “德斯坦,你先来试试。”为了不浪费钥匙,毕维斯决定先让德斯坦试试能不能暴力破门,毕竟万能钥匙是很珍贵的。 “好。” 德斯坦没怎么犹豫地走上前去,她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看似单薄的门板上,发现它纹丝不动。她又抡起拳头捶了几下,确认有某种力量保护着门后退开:“妈的,打不开,好像有什么力量保护着这扇门!” 看到此情此景的鲁巴斯没忍住插嘴道:“刚刚我们也试过暴力破门,但都失败了,不然我们早就已经自己开门进去了。” “德斯坦好像有打破一些结界的能力……”毕维斯十分确定刚刚德斯坦在敲击门板的时候,那无形的力量发生剧烈的动荡。 至于为什么没能直接破开,大概是因为德斯坦还没完全恢复力量吧? 毕维斯正思考着要不要让德斯坦再努努力的时候,一股凉意忽然从背后袭来,让他不禁抱着手臂打了个抖:“嘶……说起来,你们有没有一种被盯着看的感觉?” “没有。” “没感觉。” 德斯坦和鲁巴斯齐声说道,不过德斯坦又补了一句:“我觉得墙上的那些画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还是觉得你太敏感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不是有我在吗?” 是我的错觉吗?这也不是毕维斯第一次感觉到针对他的视线,只是这次的视线比之前的要强烈很多,就像是饥渴无比的野兽看见适合猎捕的猎物一样。 说实话,现在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没有任何应对能力了。毕维斯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拿出那柄万能钥匙开门:“总之我先把门打开再说,视线的事情之后再来查也不是不行。” “小心一点,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怪物从里面冲出来。”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德斯坦……” 毕维斯当时其实心中也很害怕门后不是想要的真相,而是就连德斯坦都无法对付的怪物。 所幸开门以后看见的不是怪物,也没有尸体堆积在里面,只有一间平平无奇的卧室。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曾是佣人居住的房间,极简的家具甚至都因为受潮而长斑和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桌边的烛台在三人进入后亮起,暖色的火光暂时驱走大家心中的不安。 房间里干净得令人怀疑这里是不是黑暗圣母布置的一个陷阱,最后德斯坦在抽屉里找到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的主人叫玛丽安,属于公爵夫人的贴身侍女,她作为旁观者见证夫人从健康到发生异变的全过程。 “我很感激神给我服侍公爵夫人的机会,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公爵大人看中,但我现在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了!我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攒钱给家人买更好的东西。” “这个古堡好像有些奇怪,我总能在一个人的时候听见一些说话的声音,去找的时候却没能看见任何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走廊里的画像变多了,有时我能看见有佣人盯着画像发呆,怎么叫也没反应,非要我走近去他们才会回过神来。” “有一次我还看见夫人在对一张全黑的油画说话,我出于好奇也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张油画黑得让我觉得很难恐怖,于是就让人把它收起来。” “我第一次发现夫人的异常是庆祝丰收祭的宴会结束以后。突然说自己身体不适的夫人先回了房间,并嘱咐我去正准备一些热水,她打算好好泡个脚缓解身体的疲倦。从北方来到这边的贵族都有这个习惯,我也没多在意。当夫人拉起裙裾把脚露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尖叫出声。” “夫人的脚上不仅布满青紫色的血管,还长着许多带着脓疱和肉芽,她却好像是察觉不到异常一样把脚泡进滚水中……我向创世神发誓,我拿来的是刚烧好的水。我不敢多说什么,我注意到夫人的表情很奇怪,虽然很痛苦,但似乎又很享受。” “过了一段时间,我看见夫人偷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进仓库,我不放心也跟着去了,我看见夫人竟然把杀掉的动物凑到唇边喝血!她还把头发丢在蜡烛里面烧,我闻到被烧焦的头发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臭味,真是太恶心了。” “来我们家的魔术师忽然死了,而且死状极惨,我看着他们的尸体被送到附近进行焚烧。这些魔术师死之前都接受夫人的邀请,他们和夫人一起在花园里喝茶。我记得那是夫人亲手沏的茶,茶水的颜色就像是血般鲜红,闻着也非常让人舒服……我没有见过那罐茶,夫人应该没有收藏茶叶的习惯。” “那张油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我看见有血从画框底部流出来,我不敢去碰它,只能叫熟识的男佣去把血迹处理掉。没想到过了几天后,那个男佣就上吊自杀了。自杀前他割开手腕,将血抹得到处都是。我在考虑要不要向公爵大人报告这件事,每次我想开口的时候都会有莫名的力量阻止我。” “夫人的身体越发的不好,她开始减少举办茶话会的次数,定制礼服和购买首饰也是让人带着成品上门拜访。帮夫人梳洗的时候,我发现夫人的肤色越来越青白,就像瓷器一样冰冷坚硬。” “从上个星期开始,我的身体也总是不太舒服。每次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至于那个人说了什么,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忘了。” “对了,今天厨师做饭的时候,居然把自己的手指切掉了,他自己对此毫无感觉,似乎还想把切下来的指头塞进嘴里吃掉。后来公爵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就给那个厨师一笔钱把他给辞退。也许这对那个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也想离开,但有什么力量阻止了我。” “园丁在修建花园的时候发现将自己埋在泥土里的侍女,那个可怜的孩子嘴里插着黑色的玫瑰。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未来我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毕维斯把日记上的内容一页一页的读给德斯坦和鲁巴斯先生听,越是往后面读,他就越是能感觉到恐惧和诡异,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仿佛当时在场目睹一切的人是他一般。 “好了,你别读了,你现在的脸色特别难看你知道吗?”德斯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梳妆镜递到毕维斯面前。 通过那面镜子毕维斯看见自己颤抖的嘴唇和发白到有些夸张的脸——他的确是被吓到了,但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才对。 “也许是这本日记的问题,给我看看。”鲁巴斯从毕维斯手中接过那本日记,直接从读过的地方迅速向后浏览。 鲁巴斯阅读速度很快,只花了几分钟就翻到最后。 一旁的毕维斯只来得及匆匆瞟几眼,发现日记越往后面字迹越乱,到最后只有大片的墨水涂满纸页。 “鲁巴斯先生,你有什么发现……” 见鲁巴斯把日记翻到最后都没出现什么意外,毕维斯也就放下心来。可下一秒他就看见鲁巴斯的眼睛诡异地凸起,大量粘稠的血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出来,同时他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发黑腐烂,肥白的蛆虫从他的眼眶与耳朵中钻出来…… 只是几秒钟,一个大活人就在毕维斯的面前化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离他远点。”目睹鲁巴斯异状的德斯坦走上前将毕维斯拉开护在身后,她也很困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在看了日记后就变成这样。 当她用眼角的余光瞟到日记的时候,她的疑惑消失了,顺带还一脚把日记踹出去老远:“看样子是不能看到底的日记啊,鲁巴斯,我会铭记你的牺牲的。” “我还没死呢,铭记什么铭记?” 鲁巴斯突然开口说话把毕维斯吓得差点直接蹦起来跳德斯坦怀里去,好在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只是躲在德斯坦身后瑟瑟发抖。 “毕维斯,鲁巴斯是恶魔,就算死了也是可以当场复活的。”最后还是德斯坦打破尴尬的气氛,她似乎是对毕维斯的反应感觉到无语。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这里的诅咒让尸体发生异变,像是恶灵附在尸体上什么的……不好意思,鲁巴斯先生。” 毕维斯尬笑着目睹血肉一点点充盈,最终恢复原状的鲁巴斯从地上爬起,随手弹走挂在领子上的蛆虫说道:“你不用感觉愧疚,这是少爷事先交代我的事情,要我确保你和德斯坦的安全,还有就是日记中记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看着面前刚刚死过一次的中年人,毕维斯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归梦,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知道。 “额,如果可以的话。不过为什么你家少爷要帮助我?” “之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又到集会的时间了。我们稍后再见。” 随着鲁巴斯话音的落下,毕维斯和德斯坦再一次听见熟悉的钟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重新来到熟悉的房间。 第150章 好兆头 “罪人的集会……就像是把人的过去扒开让别人欣赏的审讯室一样,不得不说黑暗圣母折磨人的方法还真是多。” 钟声后眼前一花再次来到集会上的克莱因丝毫不慌,因为他知道这里没人能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只是每次都被强制性送到这里真的是件令人头疼事情。 他拄着手杖观察周围,发现几个眼熟的人,他并未和那些人打招呼,只是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对于他而言,在这里收集情报的意义不大。 这次的罪人集会明显比上次要活跃,似乎有人等着看当时那个大放厥词的年轻人的笑话。等了好半天,也没人敢起来分享自己的故事,最后还是由皮泰尔抽签决定的。 也许是因为对古堡的了解更多,克莱因能看见半虚幻的烟雾从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头顶涌出,然后被屋顶蠕动的影子吸收。 他注意到吸收烟雾的影子明显更加凝实,似乎随时都可以摆脱阴影的束缚来到这边的世界。 “这个人已经把他能说的都说了,他只是正当防卫才不小心杀害了那个人!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你们难道不会优先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吗?如果你是杀人的那一方,当然,你也有被反杀的风险,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不得不说那个小家伙的口才确实很好,语气慷慨激昂的像是将军在对他手下的士兵进行战前演讲。 那些与小家伙熟识的人似乎也认出他来,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和轻蔑,开始思考和同伴交谈是否要提供帮助。 “不管怎么样,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你们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得到宽恕的人就不会再来这里,这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就算在古堡里面对那些暗藏的危险要死,但总比在这种地方死的不明不白好。” 毕维斯说完这番话后重重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对面那位男人感激涕零的已经跪在地上说谢谢了。 毕维斯刚坐下,他旁边的人就叫嚷着鼓起掌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愧是你,反正我没什么意见,宽恕就宽恕呗,横竖吃亏的不是我!” 看样子德斯坦已经彻底恢复精力,她身体素质方面的确强得跟怪物似的……克莱因在嘴角微微翘起的同时鼓起掌来:“精彩的演讲,先生。我也支持宽恕那位先生,毕竟意外总是会突然降临,他不应该就这样死了。” “我也支持那位先生的看法。”与克莱因相隔有五六个人的人举起手,他身边的那位也轻佻地挥挥手表示支持。 见支持“宽恕”的人越来越多,其他本想借此打压毕维斯的人也逐渐没了声音,最后得到宽恕的男人许下“我要数不尽食物”的愿望后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目睹男人彻底消失以后,毕维斯才放心地摊在座位上,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呼!我还以为这次又要看着一个人在眼前死去了,还好有熟人的帮助,可得想办法好好谢谢他们!” 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德斯坦目送那些熟悉的人一一离去,她将视线放回到毕维斯身上时也多了一些遗憾:“可惜还是没你家人的消息,我们还是努力好好找找吧。” “德斯坦,我觉得你变了很多。之前你可不会这么考虑别人的感受,成天叫嚷着想离开这里来着。” 毕维斯说着故意双手呈爪状在半空中比划起来,德斯坦一脚把他从凳子上踹了下去:“你管我!我们现在也该走了,之后不是要听听看鲁巴斯那家伙从日记上发现了什么吗?” “哎呀!你这个暴脾气要是能跟着改一下就好了。”毕维斯从地上爬起来后笑着摇头,跟着德斯坦走向了正等着他们的鲁巴斯。 能改变就是好事,不过毕维斯总感觉发生在德斯坦身上的不是改变,而是她慢慢回忆起了什么,她的动作和语气也是这样,有种让人觉得收敛的感觉。 虽然很想知道德斯坦过去还经历了些什么,但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我完全问不出口啊! 注意到鲁巴斯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毕维斯只能暂时收起杂念,下一秒他的视野中充斥诸多流动的色彩。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之前的那个房间,只是那本日记居然不见了踪影。 耸动鼻翼嗅闻味道的德斯坦回头对毕维斯说道:“有人来过,而且好像是之前偷偷摸摸的那个家伙,而且才离开不久。” “哎……希望人没事。”毕维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微咧开,他知道读了那本日记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咳嗽了几声让面前两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鲁巴斯便开始讲述从日记中看到的比较重要的内容:“我从日记里面知道的必要重要的是所有的异变应当始于一座雕像,也许那是黑暗圣母最初的附体。过去有谁对黑暗圣母进行封印,最初她不能发挥力量,最多只能通过梦境的形式影响生物。” “你等下,我做件事。” 毕维斯觉得在敌人老家正大光明讨论日记上的内容实在有些不好,他拿出最后的一点材料再配合从头骨那里得到的药剂,制作一个简易的圣域结界,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担心接下来的谈话会被黑暗圣母听见了。 “你懂的还不少。”鲁巴斯赞叹着多看了毕维斯几眼,“那我就继续说了。从日记的内容来看,那间进行过封印处理的处刑室被打开后,黑暗圣母对这边世界的影响力就变大了,她慢慢寻找更多祭品,那些的佣人和魔术师死亡应该都是她造成的。” “同类的死亡更容易让一个群体恐慌,这招倒是用的好得让人讨厌。”认真听着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嘀咕一句,她不动声色地碾死了一只爬到肩膀上的蜘蛛。 “公爵夫人又是怎么和黑暗圣母扯上关系的?光是一个雕像恐怕不够吧?”毕维斯想起切斯特顿公爵的日记中提到过他把一个雕像作为礼物送给她的妻子,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黑暗圣母转移了没有。 没有的话,那个古神眷属也可能考虑过在公爵夫人身上受肉。 毕维斯想起之前在那些不同房间看见的身着长袍,以头巾掩饰外貌的年轻女人雕像。 那应该就是黑暗圣母在用特定的形象固化进入这里的人对她的认知,方便她吸收各种情绪以积攒力量。 “侍女的日记中说公爵夫人似乎并不信仰创世神,她本身应该是无信者,有什么事情改变她对神的看法,日记中并没有具体提到……我觉得这个侍女见证了很多东西,很可惜她最后疯了,没办法把日记完成。她也有在日记中提到钥匙,并认为钥匙不仅仅是打开门的东西。” 鲁巴斯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他盯着毕维斯看了一会,忽然长叹一口气:“我知道肯定没法阻止你继续打开那些门,但我希望你时刻警惕周围的变化……最好在所有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找到你的家人吧。如果你找到了,少爷就可以让你和你的家人离开这里。” “谢谢你们的帮助……”毕维斯对鲁巴斯的好意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礼貌地接受了,并且还扯过德斯坦问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这个得看我家少爷愿不愿意,与我的意志无关。既然已经把日记的内容告诉你们,那我也该回到少爷的身边,他还在等我。”鲁巴斯面对微笑回复道。 “这样吗?真是感谢您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 鲁巴斯的一番话让毕维斯知道对方口中帮助的对象不包括德斯坦,他未觉得遗憾,反而振作起来解开结界,好让鲁巴斯可以顺利离开。 只要在他离开这里之前,帮助大家找到顺利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线索就好了,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151章 新故事 目送行礼离开的鲁巴斯,困惑反而更多的毕维斯叉腰叹气:“这下麻烦了,总感觉这里有很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但我们又无力阻止。你说这该怎么办呢,德斯坦?” “能怎么办,要是有人阻止我们就干他不就好了?”德斯坦没太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历这么多之后她只觉得自己饿得要死。 她用手摸了摸肚子,用眼神示意毕维斯他们该吃饭了。 松懈下来后的毕维斯同样感觉到饥饿,离开前他准备做最后一次检查,以免自己遗漏了什么:“一转眼第四天也快要过去了呢!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德斯坦。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的?” 注意到床头在闪光的毕维斯走过去掰开上层的木板,发现夹层里居然藏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钥匙,他颇为惊喜的把钥匙展示给德斯坦看。 德斯坦皱起眉头看向他身后的墙壁:“毕维斯,注意避开。” 和德斯坦有了默契的毕维斯根本没问身后的墙上有什么,只是攥紧钥匙向着德斯坦的方向跑过去。 看到毕维斯朝她的方向跑过来后,德斯坦立刻抓起一旁椅子朝墙上丢过去:“难怪你说有视线,那些油画根本就是活着的怪物!” 本就腐朽的木椅在墙面上瞬间散架,然后被以彩色颜料形成的幽深旋涡吞下去,德斯坦甚至听见木头被搅碎的咔擦声。 那些画框精美的油画边缘延伸出无数沾染了油画般色彩的枯手,向着闷头奔逃的毕维斯抓去,但是却被德斯坦用匕首一一斩断。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那些手被斩断后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气味难闻的颜料。 “真恶心!”回头确认毕维斯已经离开房间后,德斯坦也扭头追了过去,顺带还关上门——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不是从门外溜进来的,希望这扇门能把它们关在里面。 “妈的,这个味道真的太臭了,简直比腌鱼罐头还要臭!这下我的鼻子要暂时失灵了啊。” 离开房间后,德斯坦立刻开始抱怨起那些油画怪物的体液味道有多难闻,但什么味道也没闻到的毕维斯不敢回应,只是抿着嘴唇感受钥匙对应的门的所在之处:“德斯坦,好消息。这把钥匙对应的门就在这附近,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坏消息是,怪物多了很多,现在我们得赶时间不是吗?” 毕维斯和德斯坦还没跑多远就遇到散发腐臭的丧尸队伍和好几只扭曲三角形。看见他们,这些怪物就像是看见美味食物的鬣狗一样从走廊的另一头迅速涌来。 本就不想浪费时间的毕维斯毫不犹豫地拉着德斯坦转头就跑,扭曲三角形的布满骨刺和肉瘤的舌头从他们两人身边擦过,直接扎进石砖里。 丧尸们采取把同伴当武器抛过来的战术,接二连三的从两人头顶上掠过,摔在地上的丧尸半天也爬不起来,根本起不到妨碍的作用。 正在德斯坦笑话那群丧尸蠢笨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些人类尸体与怪物缝合而成的傀儡从前方出现,它们怪笑着投掷出手里的飞刀,并且跃起挥动武器扑来。 “我们可真是受欢迎啊,毕维斯!你看这么多怪物都跑出来欢迎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敬一下呢?” 德斯坦没有因为遭到围攻而表现出一丝慌乱,她直接脱下外套用它当作盾牌接住那些锋利的飞刀,把它们全拔下来丢回去贯穿最先靠近的傀儡的眼眶和心脏。然后她抓住这个傀儡的下肢,将它当成武器狠狠地砸向身后的丧尸群和扭曲三角形们。 毕维斯没有德斯坦那样善战,他还是成功用自己的手段解决了两头傀儡。 他回头看了一眼抓住扭曲三角形弹射过来的舌头,还顺手打了个结的德斯坦,提醒对方不要恋战:“德斯坦,我们先去躲进那个钥匙对应的房间里面,和这些怪物周旋的话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德斯坦用傀儡安装在手上的长剑作为武器,贯穿一只扭曲三角形的核心以后,回头看向身后被清理出来的走廊:“行,反正这些傀儡也拦不了我们,就是后面的丧尸数量比较多,我也懒得花时间在它们身上。” 两个人很愉快地采取撤退战略,那些怪物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也互相践踏着追过来。 毕维斯注意到有些丧尸不再追赶他们,只是在那边撕咬德斯坦留下的衣服。 “德斯坦,你暂时闭上眼睛一下。”察觉到什么的毕维斯拿出了那瓶试做品对准德斯坦泼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呸呸呸!”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的德斯坦感觉到一股泡沫味入口,她随后就察觉到身上那股熏鼻子的臭味消失不见了,甚至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柠檬香。 “这味道还不赖……就是进嘴里就有点恶心。” 毕维斯随手丢掉药瓶回头看向身后,确认只有那几头扭曲三角形还在后松了一口气:“呼——看样子你身上的味道会把那些怪物吸引过来,扭曲三角形大概是被我们的跑步声音吸引过来的。对了,德斯坦,我觉得我狩猎怪物的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刚刚的傀儡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只能说明我教的好,不然的话,你遇到那种怪物都不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德斯坦的嘴角明显翘了起来,她很利索的把剩下的扭曲三角形处理了,顺便还切了些肉下来准备当作今天的晚餐。 毕维斯看着有些洋洋自得的德斯坦,他忽然意识到跟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于是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德斯坦,我有些话想问你……” “哎,毕维斯,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们找的那扇门?真是太明显了吧!” 还没等毕维斯把问题问出口,兴奋的德斯坦打断他向那扇闪闪发光的门跑过去。 错失机会的毕维斯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口气,然后赶紧跟过去。 之所以说那扇门闪闪发光,是因为它的表面镶嵌着数量夸张的高质量宝石,而且整扇门也是由纯银打造,表面还印刻着不少诡异的触手状花纹。 “的确好奢侈,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毕维斯打量着这扇颇为与众不同的门,小心翼翼地插上钥匙把门打开,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东西,或者是说不走进去,他们就不能确定房间里面存在什么东西。 犹豫再三后,毕维斯决定采取老办法,他从行囊中拿出绳子缠在腰上,把另一头交给把头探进门里的德斯坦:“德斯坦,我先进去确认里面的情况,要是没问题我会给你发信号的。” 德斯坦看着手里的绳子,又看了看毕维斯,她忽然有些不太信任地开口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万一里面有很危险的怪物,说不定你连开口警告我的机会都没有。” “不至于吧,你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用净化仪式阻止黑暗圣母对你的受肉,你的身体里说不定还有污染残留。” 毕维斯对着德斯坦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就直接打开门走进门后的房间。 第152章 罗丝的提示 进入房间后毕维斯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衰败的树林。 泥泞的地面残余着未完全化开的积雪,水洼是猩红色的,空气中散发着尸体腐臭和浓烈的血腥味。 枯萎的草丛在冷风的卷席下猛烈的摇晃,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被某种力量腐蚀的树木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表面浮现虹光的褐色黏浆从湿润过头的树皮中生出,偶尔还能看见树洞里一窝一窝的白色蠕虫。 远处传来某种生物的吼叫声,被吓了一跳的毕维斯赶紧准备好武器,他在冷风中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怪物出现。 毕维斯被冷得瑟瑟发抖只好拿出厚衣服套上,他拿出提灯点亮并环顾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也是某人意识的具体化展现?” 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这片死寂的树林里除了他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顺着林间隐约可见的小路向前走,毕维斯竟意外看见一个村庄。他高兴地朝着村庄走过去,没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劲——太安静了。 就算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一个村庄也不可能鸦雀无声,而且他从吹来的风中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 在门外等待的德斯坦发现那根一直悬在半空的绳子没有一点动静,这让她不免怀疑地嘀咕起来:“毕维斯这家伙,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虽说知道在这种破地方死不了,但是也不能干等着吧? 德斯坦三番五次将手举起又放下,她肩头的蜘蛛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举起前肢发出声音:“那你就进去看一眼吧,反正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德斯坦。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想起来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德斯坦一把抓住肩膀上的蜘蛛厉声问道。 被德斯坦攥在手里的蜘蛛螯肢开合发出颇为不满的声音,它直接溃散成一堆灰尘,再从德斯坦的头顶冒出来:“真是粗暴的小虫子!” 黑暗圣母为了保证受肉成功而在给德斯坦注入血液的时候,也稍微注入了一些纯正的力量。本应该沉睡的罗丝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汲取力量强化自身的机会,她悄然苏醒并将侵蚀和力量全部吞纳和消化。 如今她能暂时脱离德斯坦看看这个世界,只是临时的容器太过脆弱,就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了。 “你的身上被某个人动过手脚,凭借现在的我没办法把那些讨厌的东西从你身上剔除出去。” 蜘蛛女神非常没有形象地趴在德斯坦的头顶,吐丝把她的头发一缕缕的扎了起来:“想起来只是因为那个人对你的掌控松懈,等他意识到你想起来什么的时候,大概又会加固对你的记忆的封锁。这也不算是坏事,那些事情对你而言也没什么用处。” “跟你讨论这些真是浪费时间!” 德斯坦知道能从罗丝那里套出话来,简直比让毕维斯杀人还难,她干脆放弃纠结这个话题,直接打开门走进去。 血腥味、尸体、魔法爆炸产生的呛人烟雾。 纷乱的士兵,冰冷的武器贯入敌人或者曾为同伴的人的身体,战马踏过血坑,导致泥浆与血液飞溅。 德斯坦一脸茫然地用袖子掩住口鼻,看着从面前狂奔过去的六足怪物沉默半晌后忽然大声叫道:“这里不是战场吗!为什么门后还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些家伙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刚从外面进来,还没有熟悉这个世界? 抱怨完德斯坦环顾左右,几步跳过地上被撕碎下半身的人类尸体,又缩头躲过从头顶飞过的长着复数翅膀和头的巨大鸟类的俯冲袭击。 她身边的那个精灵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个倒霉蛋直接被鸟爪贯穿脑袋带着升入乌云密布的高空。 除了精灵、人类,还有巨人啊……德斯坦看着被一群犬型魔兽围着撕咬的巨人尸体,当然重点是放在他被打烂的半颗脑袋上。据她所知巨人的头骨硬度极高,堪比钻石,真不知道是什么攻击直接打穿了那家伙的脑袋。 “要是毕维斯在的话,他应该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场战争。该死,这里的空气感觉好沉重,味道也怪怪的。” 浑浊的空气和混乱的气场让德斯坦颇为不适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那些倒下的尸体很快又站起来,目的明确地拿起武器走向那支不断撤退的各种族混杂的混合军队。 就连她的身边也出现几只缺胳膊少腿的精灵和人类,它们挥舞着武器冲过来,动作灵活得根本就不像死去的人。 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的德斯坦只来得及用手铐弹开飞来的箭矢,没有余力去躲避表面明显浮动着诡异的光芒的细剑。 从天而降的黑铁盾牌帮她挡住最具威胁的攻击,一个魁梧的身影骑马从魔兽潮中飞奔过来,伸出手一把将德斯坦捞进怀里。 突破敌军包围冲过来的救助者是个穿着厚重的深黑甲胄的骑士,听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男性。 德斯坦注意到这个人面甲的孔隙中露出的是一双非人类的眼睛,对方在确认逃离路线后抬起手,瞬间无数猩红带刺的藤蔓夹卷着尖锐的石块从地上升起。 一时间魔兽潮被藤蔓冲散卷至半空,或者被石头砸中变成肉饼。 “怎么还有人类的士兵在这里?不是已经让你们撤退了吗?该死,这些怪物真是没完没了的涌过来,所有人撤退,退到战线后方去!” 骑士驾驭着胯下的双角马从包围中逃出,随着他的命令军队也开始有序散开,殿后的魔法使和魔术师们开始释放攻击性的魔法与魔术,雷电、冰霜、火焰以及狂风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在马上目睹这场战斗告一段落的德斯坦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她能看见被战火点亮的天空呈现晦暗的橘红与黛紫色,从山头有更多的魔兽正在涌过来,仿佛无穷无尽。 不同于原本生活世界的夜空中,星河璀璨到令她叹为观止。 所谓的战线后方不过也只是一个作为临时据点的小村庄而已,村民已经撤离,这里的只有抵抗魔兽潮的士兵。 他们展开结界,开始生火制作药膏和饭菜,偶尔放置伤员的房屋里会发出呻吟和闷响,但好像也没人去关注这些。 德斯坦等到了位置就自觉从马上跳下,她打量着周围,发现附近的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举动了。 从马上下来的骑士俯视着比自己矮很多的德斯坦,忽然取下佩剑指着她脖颈冷声发问:“佣兵,你的穿着打扮和魔力都很奇怪。难道你是从门外来的吗?” 这武器的造型,还有刚刚那群怪物的气味和形态……对所在地有些猜测的德斯坦用手背挡住骑士的剑,她抬起头咧嘴露出算不上友善的笑容:“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对抗魔王军的第一战线,我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无名骑士。” “有人把你召唤出来却不给你名字?我记得不给恶魔取名的话,这个恶魔就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对吧?” 听到德斯坦的这番话后,无名骑士头盔下那双全黑的眼睛眯了眯,他将剑收回示意对方跟着他走:“这件事情不好当着士兵的面谈论,请到这边来,我们单独谈谈。” “好哦。”并不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动手的德斯坦大大方方地跟过去,她忽然听到脑内响起毕维斯的声音:“德斯坦,你人在哪里?你不会也进房间了吧?” “哎!因为我担心你死在里面,所以就进去了。我到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地方,这里主要是在打仗,有人骑士正带我往山坡上走。你人在哪儿呢?难道已经出去了吗?” “德斯坦,你在说什么?我进入的房间里面没有战争,只有被魔兽袭击过后的村庄,这里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尸体。” “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在战场上,虽然是在战线后方。” 说到这里德斯坦猛地停下脚步,她再次回头看向山坡下的村落,那里有着正严阵以待的士兵和无数的伤员,远处的魔兽们还在攻击结界。 意识到人没有跟上来的无名骑士没有催促,只是手扶着剑静静地注视着德斯坦,他的眼神一时间放空,似乎什么都在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第153章 古战场 毕维斯环顾着面前建筑物勉强还保持着完整的村庄,尸体的恶臭让他忍不住阵阵干呕:“我应该就在你说的村子里,你说的村庄是不是有一口水井,水井上面有一个铁片制成的风向标?” 回忆着村中细节的德斯坦给出肯定的答案:“对,而且村外现在全是魔兽,士兵正在抵抗。” “德斯坦,我这里没有士兵,也没有魔兽。周围都是被侵蚀后无法再被利用的废土和死尸,战斗真的结束了。” 走过一处断墙的毕维斯注意到了躺在墙角的尸体,这应该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只穿着最简单的防护装备。 他失去了半张脸和一只手臂,另一手却依旧抓着完全被锈蚀的武器,仿佛下一刻就会站起来,和扑过来的怪物拼命。 “这……毕维斯,要是你能找到出口就赶紧出去,我也会尽快出来找你的。”额角滑下冷汗的德斯坦也摸不着头绪,只能暂时切断联络看向前面等待她的无名骑士。 “看样子你遇到些问题。”平静与德斯坦对视的无名骑士语气依旧未变,他似乎早已知道德斯坦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但我劝你放弃解开这扇门所隐藏的秘密。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哈……还没有开始你就叫别人放弃,你的脑子是被那些怪物啃了吗?”德斯坦露出不爽表情,她快步超过无名骑士,到达山坡顶部的她终于看清远处之物。 远处阴沉的天空中,似被灌注各种晦暗颜色的滚轴云正缓缓向着战线这边压迫而来,这一刻远处的景象宛如末日提前到来。 雷暴声不断,云层下方形似沙漏的巨大生物正移动着蜘蛛般的肢体慢慢移动过来。 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拖动沙漏的肢体上,密集覆盖着扭曲脓黄的人脸或者鼓动旋转的眼睛,它们蠕动并高声吟唱起来,似在高歌礼赞古神时漏这个存在。 这个完全由不同生物,甚至是怪物的躯体堆积而成的沙漏每一次移动都会带来大片的红雾和地鸣。 具备强大活性的肉块与血液从祂身上坠落,血肉的花园在祂的影响下迅速壮大,红白的植物吞噬大地后变得更加妖艳和诡异。 无形的力量像是帷幕一般层层叠叠的笼罩下来,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和力量。 已然呆滞的德斯坦仰头看着那古奥神秘与扭曲诡异兼并的古老神灵。 直到沙漏中央那只人类无法以任何颜色与形态为其命名的眼瞳转向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涌出,同时尖锐的耳鸣和狂暴的心跳让她无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虚空中无数只不可见的手向着跪倒在地上的德斯坦探去,直接深入她的体内不断搅动着她的一切,包括那早已布满裂痕的灵魂。 “这就是‘古神’吗?”这是思维被侵蚀彻底引爆之前,德斯坦说的最后一句话。 意识瞬间沉入黑暗的德斯坦再次看见蜘蛛女神,她没想到这次对方居然以类似于人类的样貌坐在蛛网上和自己聊天:“你这个小虫子还真是大胆,居然敢直视古神。那个男人在教导你的时候,没跟你提到过‘不可直视神’这个常识吗?” 沉默不语的德斯坦闭眼忍受着侵蚀带来的极度痛苦,很快她咬紧的下唇就渗出血来。 罗丝叹了一口气后在蛛网上站起来:“这次的事情应该能让你长点教训了,下次我可不帮你对抗那家伙的侵蚀了。对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灵魂终将会彻底崩溃。到时候等待你的可会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深渊。” “我面对的难道就不是深渊吗?”冷汗不断从脸上滑落的德斯坦露出了一丝苦笑,“每天都是这样,哪里还有深渊可言?” 对这句话不置可否的罗丝背手俯视着德斯坦,她想到了什么,忽然勾唇露出阴险的笑容:“这里的问题不好解决,你们找到办法的话,也许能在困局中找到一线生机。你想要尝试我可以帮你,不过你需要付出代价,德斯坦。” 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的德斯坦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刚刚的那个位置,只是身体都被铁链牢牢捆住。 无名骑士正拄着剑站在旁边,平静地低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被直接侵蚀异变成怪物,结果没想到你还能恢复理智。你很特别,又不是那么特别。” 醒来感觉大脑发胀的德斯坦皱起眉头,吸取教训的她不敢再继续看向远处:“我好像看到很多东西,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这感觉真的不好受,古神就这么不喜欢别人看祂们吗?” “神是被概念化的东西,要和你解释起来恐怕有些困难,以你的理解看待神就好了。反正万物都有不变的尺度,也不会随着某人的观念发生变化。” 无名骑士在耸肩的同时用剑挑断德斯坦身上的铁链,他很好奇这个小家伙的身份,又担心她会在这里惹出乱子。 “你该走了,我之前也说过作为旁观者的你做不到任何事情。”骑士直截了当地要求德斯坦离开,她不属于这里,也没有必要掺和这里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要成为你们故事中的一员呢?”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的德斯坦说道,她俯瞰山坡下那些士兵,“有个混蛋给我提示,这里有帮助我们摆脱困局的关键,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你们。这种主动帮别人的事情不符合我的性格,可总比一无所获的离开强。” 无名骑士严肃地盯着德斯坦看了一会,忽然他轻声笑起来并递上一张手帕:“你可以试试。只是你得把脸清理一下,现在你看上去就像刚刚复活的死尸。” “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尴尬不已的德斯坦赶紧接过手帕把脸擦干净。刚刚的直视让德斯坦完全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和唾液,而她的鼻下也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要是现在有士兵看见她,说不定真的会把她当成是复活的死尸。 擦干净鼻血的德斯坦看了一眼脏了的手帕,决定先把它收起来:“对了,你叫无名骑士对吧?你可以叫我德斯坦,现在我要先出去和同伴见一面,回来再找你问些问题。” “好,不过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无名骑士看着德斯坦远去的背影问。 “不知道……” 德斯坦在无名骑士指引下找到回到房间外的门,她出去的第一眼就看见正焦急咬手指的毕维斯:“嗨,你也出来啦,毕维斯?” “德斯坦!”看见同伴的瞬间,毕维斯露出惊喜的笑容并快步走上前去,“你也进门了?可是为什么我没看见你?” “我们可能进入了不同的时空。”德斯坦决定把临行前无名骑士告诉自己的事情都说给毕维斯听,“你去的时候战线保卫战已经结束了,而我那边还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所以我们两个没办法碰面。当然了,我们这种情况不是特例,你也别想太多了!” 一下子就明白德斯坦说的话的毕维斯点点头,他摸着下巴露出为难的神色:“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不要放弃这个房间呢?这里的问题也太难解决了,不如去寻找别的钥匙。” 看着纠结的毕维斯,做好决定的德斯坦拍拍他肩膀:“那个家伙说这个房间里面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东西,你要离开的话可以暂时不管我。只要你呼唤我,我就会过来帮你的,这点你放心!” “不行……” “你说什么?” 感觉一阵烦闷的毕维斯忽然深吸一口气对德斯坦吼道:“我说不行,你这个蠢货!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万一你脑子一热又做了危险的事情,没人帮你收场不就麻烦了吗!” 猝不及防的德斯坦非常惊恐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毕维斯,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不是为你考虑才提出分头行动的吗?你看这样的话,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你的家人了。” “那你呢?受了那么多伤的你甚至没有好好休息过,你总是说你没事,一点也不肯示弱。这样的固执对你有什么好处?”毕维斯缓缓握紧拳头瞪着德斯坦,他一直在为这家伙的各种行为感觉气愤无比,现在更是如此。 他还是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却像是小孩子一样。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她到底透过自己看见了什么人? “只有不停下来我才不会思考,就这么简单。还有你这些话,应该是对我说过的吧?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德斯坦面带微笑的给了毕维斯一拳,面部遭受重击的毕维斯安详倒地后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现在把话说出来就舒服多了,你要去就去吧,只要保证能完整的回来就好。” “我有时候也没办法理解你这个家伙你知道吗?总是忽然情绪激动,然后自我感动之类的……” 德斯坦叉腰挑眉看着流出鼻血的毕维斯,她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其实我在想,为什我们进去后会进入两个时间不同的时空?这个问题说不定这个就是帮助那个家伙的关键。” 看着思考却摸不着头绪的德斯坦,用手背擦着鼻血的毕维斯主动提议道:“我们可以再进去一次试试看,没有进展的话,我就得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的帮我。”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腰上的绳子丢到一边——这玩意接下来也派不上用场了。 “总比一个人想半天却一无所获要好,还是我先进去吧,记得随时联络。”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别被忽然窜出来的魔兽咬掉脑袋!” 第154章 另一个蜘蛛女神 重新进入门内的毕维斯发现他依旧在之前的村庄,只不过和之前相比,村庄各处多了一些令他害怕和紧张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交战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一张只有薄薄的皮膜和泛黄的脓泡覆盖在肌肉表面的脸从毕维斯身后不远处的墙壁后探出来,随之出现的还有由骨骼与血肉混合形成的触手。 还不等这头怪物发动攻击,它就被远处射来的弓箭射穿毫无保护的眼珠和眼球后面的大脑。 漆黑的血液喷溅,尖锐的哀鸣吓得毕维斯赶紧回头查看情况:“魔兽?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救了毕维斯一命的是个身形纤瘦高挑的精灵女性,她有白皙莹润的皮肤和一头干净利落的金色短发。 她长相并不算美丽,只是给人一种英气十足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眼角上翘的浅绿色眸子给予她十足的锐气。 女精灵站在废墟上俯视似乎被吓傻的毕维斯,确认这个人类并不是幻影魔灵或者人皮猎影伪装的后一跃来到他面前,伸出戴着皮质护腕的手揪住他的领子用精灵语骂了一句什么。 “那个……你说什么?”毕维斯当年在学院上学的时候没有选修基础精灵语,所以他没有听懂面前的女精灵骂了什么。 通过她的表情猜测,应该是对他出现在这里的行为感到恼怒吧? 惊讶于毕维斯反应的女精灵轻咳两声,她再开口时居然说出不太流利的古人类语:“你这个士兵难道没有接受过基本教育吗?居然连精灵语都听不懂?等一下,你的气息和装束……你难道是开门者吗?” 脸都涨红了的毕维斯试图掰开女精灵揪着衣领的手指,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没有一个精灵大:“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领子再交流,我现在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了!” “啧,人类怎么还是这么脆弱!” 女精灵面露嫌弃地松开手,她转头射出几箭杀死从天空俯冲袭来的腐尸鸟,顺带还用绑在大腿上的短剑切断缠住脚踝的魔兽的舌头:“现在你先给我躲远一点,等我把这些怪物解决了,再来跟你好好聊聊!你敢逃走的话,我就当场按照军规处置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会乖乖待在一边不打扰你的,你放心!“ 等毕维斯进门之后也赶紧冲进门去的德斯坦迎来一个大惊喜,不过与其说这是个大惊喜,不如说是大麻烦。 结被魔兽潮冲破,所有的士兵正在竭尽所能拦截更多的魔兽,阻止它们越过魔法的边界。 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对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展开屠杀,被杀死的魔兽和士兵没多久就再次站起来。 每个奋战的士兵都要应对两到三个,甚至更多的敌人,更让人绝望的是士兵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 “该死……就这点人能坚持多久?” 德斯坦环顾周围没有发现那个骑士的身影,她只能骂一句倒霉后冲进战圈中。 她用手铐的铁链锁死一个压在士兵身上的魔兽并拧断它的颈骨,之后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询问那个惊恐无比的士兵:“喂,你们那个穿着盔甲的指挥官去哪儿了?” “他……他冲在最前面被魔兽淹没了!那么多魔兽,我们都死定了,最后我们都会死的!”陷入绝望的士兵用手抱头哭喊起来,德斯坦没再看他,直接转身冲向魔兽涌来的方向。 路上只要遇到不长眼袭击过来的魔兽,德斯坦就杀,虽然有的魔兽不那么好杀,但基本上没耽误她太多的时间。 很快,她就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无名骑士,对方用长着利刺的尖锐藤蔓和石块做出路障,抵挡住大量的魔兽,他的脚边堆积着小山魔兽的尸体,血就像河水一样流淌。 如磐石一样稳立在那里的无名骑士只需一刀就能让那些皮肤如石,骨骼如钢的魔兽身体割裂开来。 他似乎拥有阻止那些怪物再生的力量,被他杀死的魔兽就没有再站起来的迹象,血液却诡异地向着魔兽涌来的方向流去。 德斯坦踩着尸体来到无名骑士身边,看着他挥剑将剑刃上的血泼洒出去:“你还活着就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详情了吧?” “当然可以。”无名骑士遥遥地看着还在不断冲来的魔兽,他深吸气的同时再次提起手中的武器,“这是一场守卫防线的战斗,我们抵抗着魔王的军队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但只差一步。” “报告,村中的魔兽清理完毕了!” “我们搜寻了整个村庄,除了这个魔术师外就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我知道了,你们也辛苦了,就按照以前的做法处理一下尸体吧。” “是,凯兰大人!” 让报告情况的士兵退下以后,被称为“凯兰”的女精灵再次找到正在为死者祈祷的毕维斯,在祈祷结束前她没有贸然去打扰,只是抱着手臂站在远处看着。 直到毕维斯祈祷结束,凯兰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信仰创世神?” “我是无信者,我母亲信仰创世神。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维斯抓抓脑袋站起来。 “凯兰,你呢?”凯兰挑挑眉。 “毕维斯·舍内曼,姑且是一个魔术师。” “那么舍内曼,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不知道你打开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吧?”凯兰说着看了一眼毕维斯身后的尸体。 “我是为了找我的家人,他们受到邀请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相信他们还好好活着,所以我要找到他们。” 看到毕维斯坚定眼神的凯兰嘴角微微勾起,她勾勾手示意毕维斯靠近些,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有觉悟的才是好战士,我先祝你能够顺利找到你的家人,顺带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这里是哪里,我们又为何存在于此。希望我告诉你的事情能对你有用。” “我们收到命令死守每一个启动魔法时需要的‘节点’,而这个村庄就是战线上非常重要的据点,我们以这个村庄为中心布置防线。之前魔兽数量没有那么多的时候我们还勉强守得住,后来魔王的力量越来越强,祂甚至唤醒古神来对付我们。” “你们是不是要用一个非常厉害的魔法杀死那个古神?”德斯坦一边问,一边手呈爪状给一只类人形的魔兽来了个“透心凉”,又把抽搐的尸体拿给无名骑士补刀。 “不错,的确是这样的,但我们没能撑到援军赶来,就差一步而已。”无名骑士的身体被魔兽射出的骨刃贯穿,他并未受到影响的继续挥动手中的剑,凌厉的剑光撕裂大地,以至于一些魔兽掉入裂缝中暂时无法脱身。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十分熟悉的气息,也许正是你体内存在某种力量,所以你才没被时漏侵蚀。” 德斯坦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后又恢复如常,她侧身躲过一只魔兽的扑击和尾巴的扫荡,并拢手指发出凌厉的斩击:“你是说诅咒还是别的?” “古老又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大地流淌的血液一样,传说龙族就是从那里诞生的,只是那股力量似乎没有被你充分利用起来。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后‘那个’会降临到这里,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对付那家伙。” “那个是指什么?”毕维斯有些紧张地问正望着远处的凯兰。 凯兰因为这个问题露出不悦的神色,犹豫一下后她还是开口说道:“时漏的眷属降临,一个是血孽摇篮,另外一个正体不明,但非常强。” “强什么强啊,就是临时拼凑得到力量的小虫子而已,凯兰你对那种家伙的评价实在太高了。对于你们而言,对付那种家伙确实有些勉强。” 忽然插入对话中的慵懒女声吸引住了毕维斯的注意,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黑紫色长发的女人。 女人凌冽而不失野性的美貌与纤长的体型很符合黑暗精灵这个种族,不同于常人的细腻皮肤呈现深褐色,高挺的鼻梁,白色饱满的嘴唇上印着明显的蜘蛛刺青。 罩在眼眸上的薄纱让她的眉眼朦胧不清,毕维斯还是注意到对方水晶紫色眼眸中蜘蛛形状的瞳孔。 见到这个黑暗精灵后,凯兰收起高傲的态度向人低头行礼:“罗丝大人,您应该好好休息。当前的容器并不允许您长时间保持正常活动,到时候迎击古神时漏还需要您的帮助。” 罗丝大人?我记得罗丝是虫豕部落所信奉的神灵,以蜘蛛图腾为象征……暂时不敢插话的毕维斯就这样站在旁边摸着下巴打量罗丝,没想到对方忽然向他走过来:“我就是那位蜘蛛女神,看样子你认识我,人类。”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他就被罗丝捏住下巴。 罗丝摘下遮住眼睛的薄纱与他对视:“原来如此,命运还真是奇妙啊.既然这样,我就来告诉你杀死那家伙的办法吧,只是你能记住多少,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说完,罗丝伸出手在毕维斯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她尖锐的指尖直接刺破毕维斯皮肤,将一些力量附带着毒素渗透进他的身体中。 只是一瞬间,大量如洪流一般的知识涌入毕维斯的脑海中,多得让他觉得大脑都快要被这巨量的知识撑破了。 无数他人数年也可能无法参透的学识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却无法被真正记忆下来。 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发生到这个地步的凯兰眉头紧皱,她看着因为头痛欲裂跪倒在地的毕维斯,又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吹掉指尖血珠的罗丝:“罗丝大人,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他精神懈怠的话,他可是会死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别拿你们的那一套来约束我,我帮助你们,也只是不希望看见有趣的东西就这样消失而已。”重新戴上面纱的罗丝用手拂了一下身后的长发,转身走向远处正在被焚烧的尸体,“人类比你想的要坚强,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第155章 魔书 听了无名骑士的话后德斯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抓了抓头发试探性地问道:“正体不明的怪物是挺难对付的,我帮你解决了那个怪物,让你和援军顺利汇合的话,是不是就算解决问题了?” “要是有这么简单的话,在你之前也有人帮助我们打倒了那个怪物。就在我们庆祝的时候,那个怪物又活了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的无名骑士神色忽然黯淡下来,这并没有影响他与魔兽厮杀。 察觉到他的异常的德斯坦看向远处:“那些帮你们的人都死了对吧?和能复活的怪物厮杀的人大多数是这样的结局。” “你很清楚这些啊,所以你到底是佣兵还是赏金猎人呢?”莫名感慨的无名骑士一边发问,一边将剑插入脚边石块举起右手。 他咏念起召唤雷电与狂风的咒语,漆黑的闪电如游蛇一般在他的身边流窜,然后被如刀片般锋利的飓风夹卷着袭向涌来的魔兽。 被电弧和风刃正面击中的魔兽不是化为焦炭就是变成切碎的肉块,而堪堪避开的那些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趁着那些受伤的魔兽动作变得迟缓,德斯坦冲上去给予它们致命一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越来越默契,可惜这不代表战局正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猩红血肉如浪潮一般向村庄所在的方向涌来,艳丽诡异的花卉在甜腥的空气中快速生长并结出怪异畸形的果实。 果实落地后立刻就变成危险的怪物“实子”,无数畸形的怪物们肢体扭曲的冲来,大地因此震荡。 即使实子们还没有冲到面前,有些士兵就已经被这副场景吓到腿软了。 “我以前是佣兵,后面成了专门杀佣兵的杀手,偶尔也会对付黑暗生物,它们就和魔兽差不多,对付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你很幸运,这次来的帮手是很擅长战斗的我,我不会死的,因为还有人等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面对这样的场景,德斯坦不仅没有觉得紧张和觉得形势严峻,反而露出兴奋的笑容,她一边越过无名骑士走向前面,一边摘掉手上的手铐。 无名骑士注意到,德斯坦的手铐砸在地上的时候,竟把地面砸出凹陷。 “你疯了吗?在没有被祝福的情况下触碰那些怪物是会被同化的!” “你放心,我不会啊,那些行动迟缓的家伙在我眼里就和练习徒手搏斗的靶子一样。”德斯坦举起手对着身后的无名骑士挥挥,她现在正处于最佳的状态,所以就先把这些杂鱼处理一下吧! 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的毕维斯像溺水获救的人一样忽然从地上坐起,他流着冷汗攥紧胸口的衣服,好一会后他才回过神来:“我还活着,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掉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凯兰注意到毕维斯醒来后,将手帕递给他让他把脸上的鼻血擦一擦:“你现在的情况也和死差不多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罗丝大人主动与别人交流,希望你真的有学到有用的东西。不然白白遭受这份痛苦是很不幸的事情。” 感觉脑袋涨到爆炸的毕维斯伸手接过那张带着草药香的手帕,用它抹掉鼻下的血迹:“感谢祝福,凯兰小姐。我认为我应该还是找到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我得快点把它记下来才行。” “很不错的态度,要是你不说你是魔术师,我还以为你是个学徒。”对毕维斯这个态度感到满意的凯兰抱着手臂轻轻点头,她注意到毕维斯拿出来的日记和羽毛笔。 “你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凯兰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毕维斯的手腕。 “啊?这本日记是我家族流传下来的,羽毛笔是一位老人给我的礼物……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毕维斯注意到凯兰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冰冷和严肃,他只能赶紧解释两样物品的来意并紧张地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主要是这本日记,这个是魔王曾经拥有的物品。因为这本日记的存在,让当时的联合军吃了很多苦。我们都把它称为‘往日日记’。” 凯兰说着伸出手抚摸日记表面的那颗红宝石,她感受到宝石中蕴含的神秘且强大的力量,她皱紧眉头继续说道:“曾有人试图仿造类似的魔具,但却得到更危险的东西。那是一本黄铜封皮的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 “那本书叫《异界的旅行指南》。” “《异界的旅行指南》?那不是一本魔书吗?” 所谓的魔书是指记载非人类能触及到的禁忌知识和魔法仪式,据说能够打开间隙,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沟通甚至是交易的魔法书籍。 拿到那本书的人几乎都会被力量迷惑,变成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狂人,因此那本书早年间被魔女以及魔法使联合封印在某个地方,至今也没人能找到那本魔书。 被称为魔书的古籍有很多,只有《异界的旅行指南》那本书里记载了远古时期各种需要活物祭献的召唤仪式。 那些血腥残忍的仪式不仅仅是会召唤出极度危险的怪物,还会造成某些无法预测的事情。 “那是被一个疯了的魔法使创造出来的东西,曾经魔王得到那本书后用它唤醒沉睡的古神,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我听说那本书有自我意识,会自己选择主人。”凯兰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毕维斯。 “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回到前一天了,从清晨开始魔兽会屠杀村庄里的幸存者,你不想死的话就尽快离开,你没办法帮助陷入了无限时间的我们,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凯兰说完这番话后将手含入口中吹了声呼哨,唤来自己的坐骑精灵鹿骑上去。 她还要继续去帮助其他陷入苦战的战友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和毕维斯闲聊了:“祝愿你选择的路途,被星辰所祝福。” “小虫子,祝你好运,别忘了替我和我的本体打个招呼哦!”坐在六角马背上的罗丝冲毕维斯抛了个飞吻,之后她的身影像是雾气一样从空气中直接消散不见了。 毕维斯挥着手目送两人消失,同时他自语着:“陷入无限的时间吗……德斯坦,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毕维斯的声音时,德斯坦正将一个实子的脑袋当武器丢出去,她的脚边已经堆满实子的尸体,这些怪物接触到地面后很快就被血肉的花朵淹没。 血孽摇篮没有越过她继续向前蔓延,只是在她的周围形成花卉与果实密集的花墙,花生花落,畸形怪异的果实迅速成熟又坠落在地上。 “我感觉超级棒,我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了。你就放心吧,我这边一切顺利!你那边怎么样了?”德斯坦一边兴奋地笑着,一边对着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来的无名骑士比了个不要靠近的手势。 “我遇到一群士兵,他们告诉我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是赶来支援的军队,但是却没能救得了坚守在战线上的士兵。”毕维斯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德斯坦自己遇到罗丝的事情。 “那些人肯定是无名骑士等的援军,不过最后他们因为某个怪物的存在没能成功汇合,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帮他们一把。话说你的语气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德斯坦敏锐察觉到毕维斯语气有些不正常。 “我遇到蜘蛛女神的分身,德斯坦,而且是她杀死了无名骑士口中的那个怪物。我认为如果你要帮助他们,你也要有同等的力量才行。你应该没办法控制那种力量吧?”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毕维斯能确定德斯坦无法控制诅咒的力量,只要稍微不慎就会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的野兽肯定打不过无名骑士口中的怪物。 听到毕维斯的话德斯坦忽然咧嘴一笑,之后她随手捏住几乎凑到脸颊边的血肉之花:“这可不好说,那个家伙现在也算是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上面的。要是我死了,她也会跟着我一起死。只要我有危险,她最终还是会帮我。” “我绝对会打败那个怪物,然后和你汇合的!你就再等一下我吧。” 第156章 敬赴死的勇士们 就在德斯坦对于反复杀死肉靶子逐渐感觉到无聊的时候,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忽然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恶寒,她下意识地拨开挡路的枝干往前面看过去。 映入德斯坦眼中的也许不应当被称为生物,祂没有固定的色彩和形体,就像是某种令人反胃的昆虫一样挥舞着半透明的肢体。 繁复的花纹时刻在祂体表变换形状,卵形的头部上柔软的呼吸管不断地喷出带有光屑的烟雾。 “这是什么东西?”预感有些不妙的德斯坦后退几步,与眼前的怪物拉开距离。 “这个就是黑暗圣母啊,虽然这个时候祂还被叫做‘徊影’,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就连存在也很稀薄,但是它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这个优点侵占别人的灵魂,以此来摧毁容器。”比之前更加活跃的蜘蛛女神悠闲自得的坐在德斯坦头顶,很明显她对那种小角色毫不关心。 “德斯坦,请小心,那家伙不止一个!千万不要离祂太近,会被入侵的!”无名骑士忙于对付魔兽只能对德斯坦隔空喊话,混乱中德斯坦的全部注意都放在那个扭动的身影上,根本就没听到骑士的提醒。 只是眨眼功夫,徊影居然就移动到德斯坦的面前,并用有着漆黑孔洞,和鸡蛋一样光滑的头部包住她的脸。 粘滑、阴冷、又令人反胃的东西如同冷流从德斯坦的鼻腔和口中钻入她的身体,不过下一秒徊影就退却了。 祂本想入侵的人类皮肤表面居然出现无数蜘蛛足肢一般的痕迹,并且这些痕迹还在迅速扩散。 对于徊影的过界举动非常不满意的罗丝稍微控制了一下德斯坦身上的诅咒,让原本隐藏起来的侵蚀烙痕显露出来,没想到徊影居然直接被吓退了,她忍不住抱着手得意洋洋起来:“哼哼,弱小的家伙,仅仅是侵蚀的烙痕就把祂吓跑了啊?太弱了,太弱了,小虫子,快上!” 刚从恶心中缓过神来的德斯坦又感觉到异常的兴奋和躁动,她立刻怒斥罗丝让她老实一点:“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上什么上!你再随便乱来我就捏爆你!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暂时就先不管你了。” 虽然不适应蜘蛛女神那股非常规的力量,但暂时把它凝聚在手上形成一层外壳对付徊影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这股力量,原本碰不到的怪物像遇到热刀的黄油一样被德斯坦轻易割裂。 徊影的数量的确非常之多,即使杀了一只还会有更多的从草地下钻出来。 祂们很聪明,知道无法入侵德斯坦后就准备越过她去袭击后面普通的士兵,但被赶来的无名骑士一一阻拦——他不能杀死这些怪物,不过也还是可以拖延时间让德斯坦来解决祂们。 “喂,你说的怪物好像也没什么嘛?是因为你们没有应付祂的手段,所以才这么狼狈吗?”解决最后一只徊影后,感觉有点疲惫的德斯坦稍微有些不屑地捡起地上的手铐走到无名骑士面前。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更没有注意那些人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充满恐惧。 无名骑士抿紧嘴唇看着德斯坦,他似乎是在考虑应该对德斯坦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道:“普通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在没有祝福的情况下对付实子和徊影,你不能因为自己是特别的而对别人的实力产生怀疑。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一样,你只是恰巧如此幸运而已。” 对无名骑士的话颇为不服气的德斯坦抱着手臂,她这个时候也注意到那些士兵的眼神,她还是刻意非常大声地说道:“哼,战争的时候不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吗?敌人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弱小不能成为借口,不够强大的人要么想办法弥补自己的弱点,要么就成为垫脚石。” 听到德斯坦的话,士兵们骚动起来,其中一些年轻的士兵甚至都握紧拳头似乎打算冲过来收拾德斯坦,一位拿着沉重的战锤,穿着沉重盔甲的矮人拦住了他们。 老人抬起被眉毛盖住的深红眸子注视德斯坦,他拄着战锤开口道:“我们也许都不是那么强大,也不会能为发生的事情做好万全的准备,甚至有些人是被迫站在这里与怪物战斗。我们都是为了活着,如果轻易地死去,一切更会变得毫无意义。” “就如你说的那样,弱小的人会有变得强大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天生都如此,你拥有力量的时候,你更应该思考你能做到什么,而不是炫耀你的强大,孩子。” “你这么年轻,战斗的经验却这么丰富,甚至能对付那些魔法使都很难处理的徊影,我都猜不出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老我向你表达敬意,你帮助了我们,这是你应得的。” 德斯坦有些惊讶地看着将手握拳放在胸前,低头向自己表示感谢的老人,其他原本面露怒意的士兵们则在相互看看后做出同样的动作。 无名骑士有些好笑地看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德斯坦,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错误的观念你还是需要纠正。我想以前教导你的那个人肯定只想着让你怎么好好活下去吧?你也不容易。” “容不容易我都还活着呢,你们也别这样了,怪肉麻的!”德斯坦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露出什么表情合适,她只能别过脸看向身后蔓延速度减缓的血孽摇篮,心想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毕维斯,我把那些怪物通通解决了呢,超厉害吧!”冷静了一会后,德斯坦决定找毕维斯炫耀自己的战绩,结果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她迷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无名骑士带士兵走向战线前方。 走到德斯坦身边时,无名骑士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看着她:“德斯坦,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从现在开始,你还是快逃比较好。那个东西要来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拖住祂,直到魔法发动的那一刻。” 德斯坦看着那些身体颤抖但神色坚毅的士兵,明白他们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如果你们全没了,我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所以我不会走的。” 第157章 尸龙 大地在颤抖,全身都是腐烂人脸的巨大身影顶破血肉草坪拔地而起,那是戴着生锈铁枷的巨龙。 这明显还是一只幼龙,祂未能长成的龙翼被脓液覆盖已经无法飞翔。 祂原本狰狞的面孔被蠕动扭曲的人脸覆盖,它们竭力嘶吼着,有些听见嘶吼的士兵眼角滑下血泪,之后他们跪倒在地吐出自己的内脏。 之前和德斯坦道谢的那个矮人顶着压力持着战锤冲上去,可他的攻击甚至不能伤到龙的脚趾。 龙只是伏低身体发出咆哮,就有大片士兵被浓厚的魔瘴吞没,一阵痛苦呻吟和哀嚎响起,他们竟然在魔瘴中化为枯骨。 无名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满是狰狞的脸,他长着额头两侧的黑色盘角也只剩下半截,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掰断了一样。 他用那双深红的眼眸凝视着德斯坦,然后缓缓举起剑。 随着他的吟唱无数树木的巨根拔地而起,更多的雷电从天空劈落击碎覆盖在龙身上的人脸,肉块落在地上瞬间变成无数猩红腐烂的怪物,朝着那些士兵扑过去。 “你快走吧,反正我们在这里不会面临死亡,只要死去就会回到一开始,重新与魔王军作战。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得到解脱的!” 不知何时落在肩头的蜘蛛举起前肢戳了戳德斯坦的耳垂,示意她不要因为冲动就上去做傻事:“虽然是死去无法使用言灵的幼龙,但也足够强大了。只要祂积蓄好力量吐息,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直接在龙炎中化为灰烬。那个个头,应该是巨岩种的古龙吧?以后能有几十米长呢!凭你的力量,你是打不过祂的,去找你的朋友吧,也许下一次好运会降临到身边哦?” “好运这种东西不过只是一些拥有特权的人借口而已。”德斯坦缓缓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尖锐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肤,血从伤口中流出来。 “你不是那种因为一句感谢的话,就会去跟一个自己不可能打得过的怪物拼死拼活的人才对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罗丝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一只蜘蛛没有可以做出表情的器官,德斯坦还是有一种“这家伙笑了一下”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爽而已,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被把控着。啊,那个圣母就是靠吸收这些绝望与痛苦才逐渐变强的对吧?你不觉得破坏她的进食仪式会很有趣吗,臭女神?” “这是你的真正的想法,还是另一只小虫子影响你让你产生的错觉的呢?”罗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些幸存的士兵已经用仅剩的耀石驱散尸龙喷出的魔瘴。 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扑了上去,试图围攻这头庞然大物,龙仅仅是尾巴扫荡和冲击就让无名骑士制造的简易防线。 那个矮人也被尸龙用尾巴抽飞出去,现在正有会治愈魔法的精灵为他治疗,从治疗的精灵的表情上来看,情况实在是不太乐观。 相比于其他被击飞或者直接被撞散架的士兵,无名骑士还显得有余的应对,他的剑刃裹上漆黑的火焰,每次刺入龙的身体都会瞬间蒸发掉一块血肉,只可惜这明显是不足以对死去的尸体造成致命一击的。 他此刻正趴在龙的大腿上,试图爬到祂的背上去斩断脊椎。 德斯坦注视着注意到无名骑士在腿上,又够不着对方,只能用尾巴抽击身体和疯狂打滚的龙,她眼睛深处慢慢亮起光芒:“这个问题问的可真很奇怪。当然,我不想死,我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死掉的。”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有没有忘记,果然人被改变的地方不会随着记忆消失的。语言是有力量的,既然你回答了必要的三个问题,作为交换你只要将一切抛至脑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罗丝说的对,过度思考反而让我不像我了,但我意外觉得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曾经有人给我说过无论做什么都要进行思考。 德斯坦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将手上缠好铁链握紧拳头对准太阳穴,同时对身上盔甲已经明显变形的无名骑士喊道:“铁脑袋,你现在在那里别动,等时机到了再动手!” 为了躲避到处流窜的魔兽,毕维斯不得不暂时离开房间,出来后他就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德斯坦:“哎,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按照那家伙的性格,说不定会直接冲过去和怪物干一架吧?” 就算担心也没有用,还是先把刚刚得到的知识记下来会比较保险,万一忘记的话就麻烦了。 毕维斯心想着拿出日记,就在他摊开日记准备把刚刚遇见的事情都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许久没有增加的日记的厚度又增加了。 “我看看增加了什么内容好了。今天发生了一场意外,我们遇到一个非常不妙的家伙。那家伙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女孩,实际上是两个人拼凑在一起构成的怪物,两具肉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腹腔被硬生生剖开露出里面还在跳动的内脏。”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黑暗圣母的恶趣味,这头怪物的攻击性异常的强,她们甚至懂得该如何狩猎我们这些人。她们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被她们触碰到的人就和她们融合在一起。要是再遇到的话,我没觉得还是逃跑会比较安全。” 除了这段话之外,日记上还画着两个头,脖颈与身体部分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长发女孩。 女孩的形象被画得十分之粗糙,脸上的笑容甚至是用鲜血描绘,毕维斯能感觉到绘者的确想要像某个人传达这个怪物的危险性。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这不是还在给我传递情报吗?只要在坚持下去,我们就一定会见面的。” 就在毕维斯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似乎是从身后的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他站起身看向房门,注意到大量的血从门缝里面渗出来,并且像蛇一样分流涌入周围的阴影中。 吸足血液的影子颜色变得更深,游弋在血液边缘的触手影子也因为得到满足缩回去,在那之前,它们似乎一直在那里发出琐碎的私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是德斯坦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对发生的一切都摸不着任何头绪的毕维斯收起日记站起来,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全身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种感觉是否正确,他再一次打开那扇房门…… 第158章 友谊与爱的力量 野兽一般的嘶吼回荡在村庄中,尸龙毫无目的的在村中横冲直撞,石头和木头搭建的建筑在祂面前根本坚持不过几秒就轰然倒塌下来,原本攻击士兵的魔兽和复活尸们被直接踩成肉泥。 幸存者在远处又惊恐又畏惧的看着这荒唐的场景,最主要的是看着背负蜘蛛足肢的怪物在龙的身上肆意乱来。 她用锋利的指端轻易地切割着龙的皮肤,鳞片和厚实的脂肪层在那些蜘蛛一般的肢体下就像面团一样不堪一击。 含有剧毒的血液四处飞溅,或者落在人身上,或者溅到地上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无名骑士骑着坐骑追逐着已经彻底疯狂的尸龙,祂下半身已经瘫痪,移动速度依旧惊人,再加上坚实的躯体,面前破败的村庄对于祂而言根本算不上阻碍。 马已经很疲惫了,他只有很少的时间帮助被诅咒侵蚀的德斯坦:“德斯坦,已经够了,龙的心脏已经被毁只要放任祂游荡就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被诅咒侵蚀而死的人灵魂最后的归处就只有虚无,无名骑士认为这并不是德斯坦想要的。 就在无名骑士无计可施的时候,凯兰骑着精灵鹿赶过来,她顺着同伴的目光看见那个正试图通过伤口钻入尸龙体内的家伙,颇为惊奇地开口问道:“骑士,那个人是谁?” 看到凯兰的瞬间,无名骑士的眼中明显露出欣喜,考虑到目前情况还比较混乱,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激动解释道:“是外来者,不是她的话我恐怕没命和你汇合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家伙因为诅咒彻底失去理智,而且你也发现了吧,那个力量似乎和罗丝大人同源。” “那就是恩人呢,要不要把罗丝大人叫过来?同源的力量的话,也许罗丝大人就能阻止她了。” 就在凯兰准备呼唤罗丝的时候,对方居然横抱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出现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所以我就带着帮手出现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及时?” 毕维斯缩在罗丝的怀中捂着脸,他已经是经历身心上彻底的死亡了,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了。其实他颇为后悔向这位随性的神请求帮助的,没想到赌一把的结果是这样。 毕维斯平复心情后再看向尸龙和德斯坦,他盯着那个对着天空发出嘶吼的人影,像下定决心似的转头严肃地向面前两人:“这可能会很唐突,我能请两位帮我一起阻止德斯坦自毁吗?要是她死了的话,一切的努力都会白费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阻止她的,毕竟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无名骑士毫不犹豫地说道,他伸出手指向毕维斯的手腕,“你的身上有契约的味道,你才是阻止德斯坦的关键。” “有契约就会有约束,就像我和无名骑士一样。”凯兰颇为认同地耸耸肩,她看了一眼尸龙和德斯坦远去的方向,并不担心那两个家伙会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听到这番话,似乎明白什么的毕维斯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和这位难道是……” “我是凯兰结缔契约的恶魔,你别误会,精灵不能主动召唤恶魔,我是曾经站在魔王那一方的背叛者。”无名骑士说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护颈。 凯兰踹了他一脚:“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正确的吗?好了,收到信号了,那边已经被拦住了,我们得赶过去帮忙才行。” 赶来见无名骑士之前,凯兰就已经预测尸龙的前进路线,做出作战规划,德斯坦已经被士兵拦住。只不过两人不过去的话,不认识德斯坦的士兵很有可能将她当成另一个怪物杀死。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名骑士和凯兰再次驱策坐骑向着尸龙消失的方向冲去,他也被罗丝以尴尬的姿势抱过去,并且在众目睽睽中来到被锁链捆住从尸龙背上拉下的德斯坦面前。 此刻全身都被诅咒侵蚀的痕迹覆盖的德斯坦正在用身后的蜘蛛足肢撕扯紧紧缠绕在身上的锁链,可是她越挣扎铁链就绑得越紧。 挣扎无果的德斯坦张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蠕动身体向周围的士兵发动攻击。 所有人都因看见那红色蜘蛛状的瞳孔心生畏惧,没人敢上前制服她。 那些呈现银灰色的锁链就连蜘蛛女神的手腕都没办法断开,那说明肯定是某种特殊的材料,不过看德斯坦的这个状态,靠过去说不定会被撕破喉管…… 毕维斯摸索着手镯犹豫着,他忽然注意到从德斯坦衣领下露出的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从外观上看肯定属于教会中某个人,既然会被讨厌教会的德斯坦戴上身上,那就说明肯定有某种特殊的作用。 他决定赌一把。 毕维斯下定决心的同时走上前,他用左手做诱饵让德斯坦咬住,闪电般伸手抓住那个十字架,把自己的魔力连同契约的力量一同灌注进去。 “喂,你的手会废掉的!” “骑士,等一下,别去阻止。”凯兰拦住想冲上去帮忙的无名骑士,她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从毕维斯的身上散发出来,或者说是有某种力量暂时附在他的身上。 罗丝抱着手臂坐在蜘蛛足肢临时组成的座椅上围观着一切,当她看见毕维斯可谓鲁莽的举止时咧嘴冷笑一声,之后她缓缓摇头说道:“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不过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恭喜你们,凯兰,无名骑士。” 凯兰和无名骑士都没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门内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士兵,那头依旧在横冲直撞的尸龙,还有作为蜘蛛女神罗丝的身体都在出现裂痕。 就像是表演话剧的演员即将退场一样,罗丝悄然对着两个人做出标准的谢幕动作:“再见了,即使外面已经彻底改变,勇者和魔王皆已经成为传说,见证过一切的你们终究会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是生是死,也只是眨眼之间吧?” 毕维斯把魔力灌入十字架后并没有感觉到力量流失,反而有一股温暖灌入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他感觉到有一双宽厚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大概就是我最后的力量了。你大概能帮助她吧?虽然没有办法看见,但我希望德斯坦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温厚又略带沙哑的男音直接在毕维斯的脑海中响起,他强忍住回头的想法,因为他现在需要集中精力祈祷德斯坦能够恢复正常,否则这股来之不易的力量就会彻底消散。 “德斯坦,要是你现在死了的话,那些人想感谢你都没地方说啊!就算能重新开始,也不应该是现在。” 毕维斯知道德斯坦绝对没有多少被他人感谢的经历,她的人生里肯定最多的就是他人带给她的扭曲的情感,包括卡尔德隆。 他无视德斯坦失去父母孤单一人这件事情,只是将力量的钥匙交给她。当她握住那柄钥匙的时候,注定就会打开不幸的大门。 她一个人到底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呢?她是不是也希望有个人能帮助她? 毕维斯闭上眼睛将德斯坦的手抵在额头上:“你肯定被爱过,你绝对不是孤独一人的,不要沉入那黑暗中,睁开眼睛看一看。” 身上诅咒的侵蚀缓缓退去,眼睛也恢复清明的德斯坦虚弱地看着握住她手的毕维斯。 她松开咬住毕维斯手的嘴,勉强露出有些难看的笑容:“我并没有闭上眼睛……毕维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明明那么多次你都说过无法理解我。还有,你为什么笃定说有人爱着我呢?”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的德斯坦,毕维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松开德斯坦的手,拿来药剂让她喝下:“这个十字架是不能轻易交付出去的东西啊,持有者只会把它交给最重要的人,而且我不理解你不代表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本性温柔的人,我相信还是有人爱着你的。” 第159章 最后的守护者 “哎,年轻真好啊……我也上年纪了。” “凯兰,在精灵中你还算是年轻的吧?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闭嘴,呆子!当初带领援军来支援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现在我终于搞清楚了。” 一时无语的凯兰一脚踩在没眼力见的无名骑士脚背上,然后她向两个相对无言的家伙走过去:“能从那么浓烈的诅咒下活下来,你还真是个奇特的人类……不,也许不全是人类也说不定。总之,我和骑士有话对你们说。” “你们说吧,我现在好累。”德斯坦说着躺在地上表明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不仅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视野也是完全模糊的,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 “毕竟死里逃生,还经历那么多场战斗,你不累我才觉得奇怪。” 无名骑士此时也走过来,他站在凯兰身边,静静地看着闭上眼睛的德斯坦:“你很厉害,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强大,但是我感觉你也是那种很容易走错路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对身边的人坦诚一些,多个人的想法有可能比一个人去思考更好。” 见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凯兰连忙站出来阻止话题继续下去,她深深地看了无名骑士一眼,表情冰冷的脸上露出笑容:“好了,说教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们。” 说完这番话后,凯兰转头看向两人并拿出足足三柄钥匙:“你们两个,尤其是那个女人,能坚持到现在可真是厉害。这些东西是你们应得的。我会告诉你们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要不要遵循就全看你们了。” “请说。”毕维斯严肃地看向凯兰,这就是德斯坦追寻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她可能暂时听不到,所以能听到这番话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凯兰犹豫许久后终于蠕动嘴唇发出声音:“这虽然是我个人之见……但你们最好不要再继续打开那些门了。” “你们收到的邀请,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某个人为了创造新的古神而设计的陷阱。我是意外从间隙进来的,所以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就在门后面,要是在打开门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看着面前震惊的两人,凯兰明白自己的这番话对两人而言可能难以理解,因为这和原本离开这里的条件相违背。 “当年负责守卫战线的不是骑士,而是我。” 说着凯兰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骑士:“这里的一切都是基于我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当时援军没有赶上,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的我没办法打败那条尸龙。最后关头我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以自身为诱饵,把那头怪物引入最靠近时漏的位置,可没想到最终连我自己也被时漏扭曲的空间给吞噬。” 听凯兰讲述的故事,毕维斯在脑中迅速整理并找出对应的特殊情况:“外界星游……您居然从裂缝进入了间隙,而且还在混乱时空中保持自我,您真是太了不起了!” 所谓的间隙就是指的不同的空间与空间之间那微小的空隙,很多学者认为间隙与裂缝和深渊有一定关系。 很多情况下,人们能够通过进入肉眼可观测深渊和裂缝,达到进入存在一定不规则时空概念的间隙的目的。 间隙中往往会经历一些非常规,甚至是无法用已知观念进行解释与理解的事情,这种事情往往被称为“外界星游”。 毕维斯知道的从外界星游中归来的幸存者,几乎没一个能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他们不是变成疯子,就是成为异界生物的极端信徒,从此踏上邪异祭祀的不归路。 像凯兰这样的精灵简直就可以说是奇迹了,但就算是身为精灵的她,踏出这个间隙的瞬间也会衰老死去。 像是看穿毕维斯的想法似的,缓缓从腰间拔出短刀的凯兰神色严肃地说道:“不必怜悯我这个本就应当死去之人!你应铭记,曾经有许多人为了未来做出牺牲。这也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告诫,无论你们在这里经历多少死亡,又有多少令人垂涎的诱惑在前方等待着你们,你们只能做唯一正确的事情……找到那个唯一正确的希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凯兰的伙伴无名骑士的身体诡异地肿胀起来,他的皮肤泛起油亮的黑色,紫红和青紫色的树根状脉络从他的体表凸显并快速跳动着。 脓液从两个凹陷进去的眼眶和鼻腔中涌出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很快他增殖蠕动的肉体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的甲胄,成为一堆抽搐的肉团。 肉团的表面裂开无数的口子,里面不是眼珠就是舌头在滚动,生出的嘴巴唱起沙哑的歌:“我们伟大的母亲呀,给了这个可怜的勇士一个机会,她约定好要带着军队凯旋,但是她失败了。母亲将她收入怀抱,这就是命运的开始。” 看着这恶心的怪物,凯兰和立刻想要远离毕维斯不同,她居然直接走到离肉团最近的位置举刀对准它:“我的老朋友可不会变成这副样子,你只不过是意图用这种方法来引诱我堕入绝望的傀儡而已。” “我看见了,也听见你们的计划。你们又杀不死我,所以你们用我的记忆编造这个囚笼。不过谢谢你,以同伴的身份陪伴我这么久。” 凯兰说话的时候,面容逐渐出现细微到明显的皱纹,就连她的头发颜色也在逐渐褪去。 她原本挺拔的身体佝偻下去,但她的气势却不可思议的逐渐拔升,就连肉团唱歌的声音都因此犹豫。 坦然面对死亡之前,凯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毕维斯,离开吧,这里就由我来亲手终结。希望你记住我的话,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我知道了,祝您选择的道路始终被星辰祝福,凯兰小姐。”毕维斯抱着德斯坦离开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凯兰正在和肉团做着最后的战斗,一场属于她自己的终结之战。 缓缓睁开眼睛的德斯坦正好看见泪流满面的毕维斯,她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抹了抹他的眼角:“毕维斯,你哭了啊?” 冰凉的触感让毕维斯下意识地一缩,他抓着脑后的头发有些尴尬地说道:“嗯,没事,只是有点感触而已……德斯坦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还能动吗?” “能抬手,要走的话恐怕有点困难。”德斯坦重新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她吃力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敏锐的感官告诉她周围暂时很安全,就连经常徘徊的影子也没能看到。 毕维斯为德斯坦的伤口上药以后把之前收集的老鼠肉拿出来,他把这些仅剩的食物递过去:“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可没办法恢复体力。还有那些痕迹不会消失了吗?” 毕维斯指的是诅咒侵蚀后留下的暗紫色的伤痕,它们就像是被切割过无数刀留下的痕迹,狰狞而刺眼。之前这样的伤痕还不算明显,现在清晰很多了。 德斯坦低头瞟了一眼手臂,用破碎的袖子将它遮起来:“没事,反正我身上的伤疤也不少,再多一点也无所谓。走吧,去找你的家人。就算那个精灵警告我们不要打开所有的门,但不打开门你就见不到你的家人吧?你打算怎么做?” “嗯……”听到德斯坦的问题,毕维斯陷入短暂的思考。 不可否认,毕竟母亲和大哥也许不会像他一样遇到这么多能提供帮助的人,他们很可能为了得到更多钥匙而打开别的门。 经过纠结后最终下定决心的毕维斯站起来,转身向德斯坦伸出手:“德斯坦,虽然你很累,但是能再陪我打开一扇门吗?” 就算是真的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只能去做吗? 那现在到底有多少门被打开了? 第160章 奇怪的乞丐 “嗯……再过几天梅西尔应该就要回来了吧?真是好久都没坐这么久了,还有点不习惯啊!” 这几天蜜莉恩都在赫莱比亚剧场里收集情报忙到昏天黑地,此刻她从桌子后站起来伸个懒腰,决定离开剧场去外面转转,以免全身的毛发闷到发霉。 说来也凑巧,蜜莉恩刚出门就遇到准备去采购的罗里和她的两个苦力。 看见雇主的罗里当然是立刻搓着手过去打招呼:“您好啊,这几天辛苦了吧?这是打算去吃饭还是准备去市场?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 “吼吼,三位好啊!咱就是觉得太闷了出来随便转一转而已!对了,你们是打算去集市吗,带咱一个好吧?”蜜莉恩举手爽朗回应道,顺带多看了一眼又,他果然还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似乎对接下来的体力活毫不在意。 刹倒是在看见她后就开始挤眉弄眼请求帮助,很明显是被强行拉过来帮忙的倒霉蛋。 听到蜜莉恩的请求,罗里明显犹豫了一秒,考虑到对方是报销大部分费用的雇主后她还是点头答应:“好啊,一起去吧,今天有很多冒险者来谢瑞比盖,说不定我们都能买到好东西呢!嘿嘿嘿,那些家伙可是我最重要的客户,我得去见见他们。” 肯定是因为有便宜的东西吧?买回来修复一下再卖给其他的冤大头大赚一笔。这是蜜莉恩和刹两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那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咱还有文献没看完。” 蜜莉恩心想到时候要看看罗里递交的账单,以这家伙的性格,这些开支说不定也会成为需要“报销”的那一部分。 “没问题没问题,我知道近路!” 罗里所谓的近路在那些很少有人往来的小巷,这里汇集着谢瑞比盖城中被抛弃的失业者们,或者是无事可做的佣兵和赏金猎人,他们靠着乞讨或者是接黑活苟延残喘,还得时刻面对被士兵驱赶的风险。 原本慢慢跟在罗里他们后面的蜜莉恩忽然在乞讨的乞丐面前停下脚步,她手持着烟管看着坐在墙角的那个人。 她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腐臭味,就像是尸体腐烂发臭产生的味道,回过神的时候那股味道就消失了。 罗里有些烦躁地回头看着盯着乞丐发呆的蜜莉恩:“你不是说你要亲自监督我们采购吗?那就快走啊,时间就是金钱,晚了有些好东西可就买不到了!” 一想到有些二手的装备会被那些想要放弃的冒险者以低价卖出,罗里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要大买特买。 即使戒指里面已经没有空间装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的工具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有免费的仓库可以用。 要是转头把那些买来的二手货翻新,又能卖不少钱呢! “稍等一下,咱有点事情想做。你也可以先去,之后咱会循着味道过来的。”蜜莉恩挥挥手示意罗里先走。 她凝视着那个戴着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的面具,身形削瘦的乞丐,走过去从衣襟里面拿出一些钱放在对方手里。 罗里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蜜莉恩,她决定听从雇主的建议带着又和刹两个苦力先走了——这个钱不如给她呢! “可能咱有些多管闲事了,但是希望你收下。”半跪下蜜莉恩看着迟缓抬起头来的乞丐,抖抖耳朵露出友善的眼神,“你可以给咱一些建议当做是交换,如何?” 乞丐面前支起的木板上写着“免费给有困难的人需要的建议”,虽然别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但是蜜莉恩却想知道这个似乎受过很多磨难的人能给出怎样的建议。 “慷慨的女士,很荣幸见到您。”乞丐拿起木板写字,然后把木板展示给面前的蜜莉恩看,“对于无畏之人,我无法提供任何有益的意见,只能祝福您选择的道路如您希望的那样。” 无畏之人……蜜莉恩看见这个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她咧嘴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觉得咱是这样的人吗?你的祝福咱就收下了,就当做是给你药剂的报酬了。希望你能用这笔钱好好看看病,身体健康起来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啊吼吼!” 蜜莉恩交给这个乞丐的是镇痛的药剂,她通过气味判定对方身上有很多未愈合的旧伤,如果不及时医治肯定会威胁到生命。 乞丐沉默地看着离开的蜜莉恩,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皮肤呈现淡紫色的脸,鼻下大片撕裂状的伤痕使人不自觉联想到食尸鬼的面容。 不过忽略那些凄惨的伤疤的话,也许这个人还算得上是个外貌耐看的青年。 厄尔诺·约翰内斯用手捋了一下掺着白色发丝的银色短发,他眯起深蓝的眼睛看着蜜莉恩的背影,发现的确有大量颜色斑斓的雾气从其背后升起形成菇丛的形状。 “被诅咒的半狼人……就是她吗?没想到如此美丽动人,也难怪会被盯上。真是可惜,要是这样的人多一点,这个世界也许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肮脏的灵魂实在太多了,多到让很多纯净的灵魂都没有相应的归处。” 厄尔诺对那位白狼屠夫略有耳闻,亲眼见到后还是觉得她和传闻中的样子并不相符,很有知性,而且的确美丽无比。 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污秽,让厄尔诺不禁联想起那片封冻的冰海,只不过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机会去那个地方。 厄尔诺仰头喝下自己制作的镇痛药剂,拄着手杖站起身:“既然已经见到本人,我也应该撤离了。按照计划,那个应该要苏醒了,到时候这座城市里面的人都会彻底消失,成为古神诞生的养料。虽然很抱歉,但是这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为了世界的延续,我们将永无止境地索取生命与母神的力量,又会如约定那般将一切索取之物返还给她。”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我们将一直带着饥饿与痛苦等待虚无降临的那一天。” 第161章 魔书的作用 “我在这里,来这边。把我拿起来,翻开我……” 被莫名的呼唤声吸引的贵族少女浑浑噩噩地穿过走廊,来到那间堆满人皮与被剥皮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天花板上出现诡异黑洞的房间。 她完全无视尸山,径直走到墙角将那本古书拿起。 就在少女用手摩挲黄铜封皮表面紧闭着的眼睛图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指尖一痛,一抹猩红从她被锋利的鳞片状凸起划破的伤口中涌出,正好滴在那只由无数触手缠绕组成的眼睛上,并迅速填满眼皮的缝隙。 旋即这只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瞳孔呈现无限图案的眼球。 “翻开我,使用我,我能够解救你。”古书一边继续向少女发出翻开它的邀请,一边从书籍处延伸出数根暗红的触手缠绕住她的手臂,刺入皮肤汲取血液。 就在少女准备翻开书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捂住她的眼睛:“那可不行,这本书可是很危险的,妮可小姐。” “这本书交给我就好,我会妥善处理它的。” 克莱因微笑着托着书看着跌坐在地的妮可,然后他对这个圣教的忠实信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如果你能保持现状好好活着,也许最后你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我就先离开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跟在克莱因身后的鲁巴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本散发着古怪气息的书,发现它正在慌张地转动眼珠继续发出虫鸣一般的怪叫。 这个声音在克莱因的耳中被自动转化为言语:“你不是被选中的人,你不能使用我!我给你机会把我放开,不然我会给你招来不幸!” “我找你很久了,从学院地底封印中逃出的魔书《异界的旅行指南》,你利用记载在身上的知识,诱惑他人进行禁忌祭祀这件事情我之后再找你算账。不想被我直接烧毁的话,就给我安静一些。” 克莱因毫不留情地将这本聒噪的魔书往墙上狠狠一磕,她当然知道书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记载在书上的每一个知识都有可能会让阅读者精神失常,甚至招致人类根本无法应对的灾厄。 “少爷,你找这本书是打算做什么吗?”鲁巴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那本果然安静了许多的书,他很好奇少爷会用这本书做什么。 “毕竟是魔女制作的东西,就算不能用里面的魔法也可以用它垫桌脚不是吗?”克莱因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挥手从远处蛇手部落的女孩儿打招呼,“还得谢谢努努阿泽告诉我这件事,不然我还不知道这本该死的书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那件事,不然的话,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半数的门扉被打开,黑暗的眷顾者倾巢而出,世界将会被恐怖与绝望吞没!赤色黑色将希望吞没!” 落在克莱因手上的魔书依旧喋喋不休地唱着难听的歌。 说实在的,那些濒死的黑暗生物的哀嚎都比它的歌声要好听得多。 克莱因倒是毫不在意地拿着它走向前方,他身侧是被打开的门,从中不断有触手状的影子涌出来,还没靠近就被鲁巴斯用声波震碎。 向鲁巴斯点头致谢后,克莱因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魔书:“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现在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我就放你一马。你敢隐瞒的话,我就把你直接给烧了。” 魔书沉默了。 “嗯?”克莱因的手掌中升腾起炽热的火苗。 “风在轻轻地吹,有些秘密不可言说。”魔书颤抖着伸出一个触手,试图缠绕在克莱因的手臂上。 克莱因熄灭火焰捏住那根触手。 借助魔书的视角,克莱因看到它在古堡内经历的所有事情,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也许对方也是被教会通缉的倒霉鬼。 “有人故意促成这一切的吗?看样子有人协助当初还是徊影的黑暗圣母,至于是谁,我也不能全把锅甩给那个恶心的变态身上。” 恶心的变态自然是指那个叫阿奇帕德的魔术师,他应该不会费尽心力创造一个不可控的怪物出来,黑暗圣母也明显不会愿意再次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克莱因随手将魔书丢给鲁巴斯后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他不认为单凭侵蚀他人这种能力就能让黑暗圣母成为如今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异界的旅游指南》会出现在这里? “魔书,那个人用了哪个魔法?”忽然想到什么的克莱因回头,魔书应声翻开停留到“与异界友好沟通的三种方法”那一章。 “渴求知识的人打开禁忌的大门,窥见真实的一角。”魔书这样唱道。 鲁巴斯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脸苦恼的克莱因,他走到对方身边欠身试探性地开口道:“创世神设下的禁制证明联系是单向的,那些恶神不可能降临到这边来,你不用太担心。” “这个我知道,但祂们无需降临也可以影响我们的世界不是吗?要是真的能用这种方法创造一个临时的异界间隙,将一个低等的存在变成古神,那他们就能用这股力量扶持更可怕的存在。” 据克莱因所知,创世神有很多年没有给予过祂恩宠的孩子们回应了,有些魔法使甚至猜测创世神选择了沉寂,任由世界发展。 就像是被羊圈被打开,而羊群走出栅栏却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 没有了神的庇护,所有种族在更高位的力量面前都是尘土。 曾有一些实力强大的魔法使去过星空之外的地方,也正是在那时他们知道了异界的存在。 他们都说异界是无法以正常手段观测到,存在在每个世界阴暗面的特殊区域。 据说那里并没有固定的空间与时间概念,混乱且无序,充斥着与正常规则与秩序完全不同甚至不存在大众正常认知的独立领域。 进入异界的条件到目前为止也依旧是未知的,能够确定的是,诸多消失的能量最终都会被异界所吞噬,也有人证明存在能通过开启异界来获取能量的手段。 如今依旧有各种误入异界间隙的可能性,无论是以哪种形式踏入间隙,都意味着进入那个未知领域的生物必然会成为一个坐标点。 坐标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个生物在某种情况下会成为异界生物的化身或者一个降临点,当他们谈论到异界往往会引来注视。 也许她已经被看见了也说不定,所幸祂们还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直接干涉世界的,可在这种空间混乱的地方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说不定会有异界来客忽然出现表明自己是来谈判的,要大家都俯首称臣之类的…… 思绪逐渐飘远的克莱因低头继续看书,同时他将右手食指曲起顶住下巴思考:“三种连接到异界的方法倒是很简单,血祭、探寻和收集负面情绪达到足够的浓度。绝望浓度的临界点怎么判定呢?要是魔女的话,应该就能轻松感觉到了,哎!” 魔女对于异常的能量感觉十分敏锐,她们会在一定时间用某种方式来消解大气中过剩的负面能量,将它们通过裂缝送到间隙。 所谓的亡灵、黑暗生物的产生也基本上也是因为过剩的负面能量,而最容易产生负面能量的种族,就是情感最为丰富的人类。 “你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用来测量能量浓度的?”克莱因看着翻开的书开口道,反正都问了一个问题了,不如再问一个。 “我可以感受到这里充斥着痛苦和绝望,就像是沼泽里的泥泞,浓得根本化不开。我们在等待真正解放的那一刻,伟大的圣母终将给予诸位救赎。” 没有回答问题的魔书又自顾自的唱起了歌,克莱因只能重新将它交给鲁巴斯保管,当然没忘狠狠地用手杖在上面戳一下:“亏你还是魔书,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嘴上是这么说,强烈的不安感让克莱因很难静下心思考之后的对策。 这个错乱的时空中太多琐碎的信息影响他的判断,他也有些焦躁起来。 第162章 近在咫尺的 第十天,距离结束这个该死的游戏只剩下三天的时间,这件事让德斯坦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中,就连收拾怪物也比之前有干劲多了。 要不是毕维斯阻止她,她肯定要把那些油画怪物赶尽杀绝才算完。 另外,毕维斯发现德斯坦的状态远远没有之前好,她时不时地会靠墙露出疲态和喘息,又总逞强站在最前面。 他也曾经劝德斯坦好好休息一下,她却说没事,还能再坚持一下。 毕维斯很清楚,德斯坦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战斗中受的伤,被诅咒侵蚀衰弱的身体,再加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德斯坦支撑到现在的,只是觉得德斯坦好像在追赶什么。 现在德斯坦身上最严重的的伤是和那个双头怪物战斗时留下的巨大创口,她当时差点被那个怪物砍下右臂,到现在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就会渗血。 只是因为德斯坦没有痛觉,所以这个伤口对她的影响也仅仅是不方便而已。 德斯坦处理完蛞蝓怪物后,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毕维斯,走过去抬手在他面前晃晃:“毕维斯,你在发什么呆呢?好不容易找到家人的线索,难道你现在不想见到他们吗?你别太介意那些虫豕部落的杂鱼们说的话,她们哪儿知道你的苦衷,你说是吧?”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让毕维斯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留下任何具体线索的大哥居然会在日记上画下最后进入的门的样式,并且在上面标记“救赎”这个词,甚至还在某个房间留下那扇门的钥匙,让他去找他们。 “是有点奇怪,直接留下问题答案什么的。可即使是陷阱,你还是会去一探究竟的,对吧?”德斯坦咧嘴笑起来,“你别可怜那三个坏家伙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被她们杀了多少次。” 德斯坦口中的三个坏家伙是指第九天他们遇到黑暗精灵三胞胎,她们称收到蜘蛛女神的神谕来到这里的赴死者,目的就是阻止所有来到这一天想要打开门的人。 也正是这样,想要打开门寻找家人的毕维斯成了她们的目标。 暗精灵是最擅长暗杀的种族,她们曾用不同的方式反复杀死毕维斯,然后又被德斯坦虐杀。 后来她们明白,不干掉德斯坦这个保护者,光杀死毕维斯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于是德斯坦成了三个暗精灵的首要攻击目标,经历反复的死亡后德斯坦因愤怒引发身上的诅咒暴走,最终三个精灵抱着震惊与疑问死在信仰之神的力量下。 三个暗精灵都是狂信徒,毕维斯也没有劝说她们放弃使命的打算,最后作为补偿,他为三个精灵进行祈祷,希望她们能够就此安息。 “希望我们在其他的时间中不会遇到她们吧,就连德斯坦你也很难对付她们啊!原来虫豕部落的人真的会在体内饲养虫群用于战斗,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和昆虫共生的?” “你关心的重点还真是奇怪……还有我那只是失误,她们有种和我正面对决啊!”德斯坦气得跺脚。 “东方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样子你不擅长防备暗杀者!还有你这个臭脾气到现在为止都没变,也是顽强。” 毕维斯笑嘻嘻地躲过德斯坦的拳头,现在他能看穿德斯坦的攻击动作了。 即使能躲开德斯坦的攻击,毕维斯看着面前洞开的大门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经验告诉他开着的门很可能比锁上的门存在更大的危险。 “还是我先进去……喂,万一有可以隐藏身形的怪物怎么办?” 看着直接冲进房间的毕维斯,德斯坦只能咧嘴苦笑着跟上去——这家伙虽然表现得这么谨慎,但实际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家人了。 额,好臭!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德斯坦用手捂住鼻子,她注意到地上满是尸体腐烂后留下的尸液与蛆虫,空气中漂浮的味道简直让她窒息。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其他危险的怪物,唯一那只全身覆盖着黑色角质层,骨骼突出体表生长的怪物被钉死在墙上。 德斯坦观察着尸体,判断应该是之前有人就把这个房间给解决了,之后这里就成为无主的房间,想必用来藏什么东西还是挺合适的。 毕维斯蹲在墙角捣鼓半天,终于撬开墙砖从背后的洞里掏出一柄古朴的黄铜钥匙。 看着这柄钥匙,他露出由衷的笑容:“找到了,大哥真的给我留了钥匙在这里!这下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我的家人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毕维斯,德斯坦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她总觉得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顺利,简直像一个陷阱——一专门引诱毕维斯的陷阱。 “你叫德斯坦对吧?你还能保持正常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能回到一开始,阻止那个愚蠢的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对一切抱有希望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德斯坦在一个被蛛丝盘绕覆盖成为巢穴的房间里,救下一个为了帮助被食人蜘蛛当做猎物捕获的人,结果自己被蜘蛛注射毒素,即将死去的女人。 这个女人似乎是个有些实力的魔术师,她受邀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努力寻找着离开这里的方法,现实却一次又一次让她感觉到绝望。 弥留之际,这个女人开始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对实力的自信让她害死了相信她的同伴,后来又因为不够强没能保护那些可怜的孩子,最后一次……这一次她有帮到谁吗? “我好希望自己能更强一点,或者是能更自私一点,这样的话我就一定能够活得更好了……” 德斯坦握住女人逐渐发冷的手说道:“你尽你最大的努力了,不用担心,被你救下的人都还活着。” “谢谢你,你明明表现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小心黑暗,我们在怀揣希望的时候本身就有再次绝望的可能……一旦看见深渊,就无法再相信任何事情了。” 听到德斯坦的话,女人的嘴角勾起露出笑容,她在德斯坦怀中停止呼吸,尸体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消失,这就意味着她没有复活重来的机会了。 看着停止呼吸的女人,德斯坦将尸体放下叹口气。 刚刚她说的是谎话,女人闯进满是巨型蜘蛛的巢穴本来就是一种送死的行径,那些她想要救下的人在被蛛网裹成茧的那一刻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蜘蛛会给抓住的猎物注射毒液,让他们的身体慢慢溶解,最后吸食溶解的肉汁。 “希望的背后亦是绝望吗?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是相信我们看见的。还是接受注定的现实?” “我们走吧,德斯坦,现在就去找我的母亲和大哥。”毕维斯拿着钥匙加快脚步往房间外走。 第163章 放弃希望的毕维斯 考虑再三后,德斯坦有些别扭地抓着脑后的头发开口道:“嗯,恭喜你啊,毕维斯!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奇怪,以防万一我先替你去打探一下情况吧?” “不,这一次我一定要自己来。你应该好好休息,不用勉强陪我做这些事情。”毕维斯头一次拒绝德斯坦的好意,他根据钥匙的指示找到对应的那扇门。 撅嘴似乎有些不高兴的德斯坦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等了半天也没见毕维斯开门,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一看,发现这家伙居然紧张得钥匙对不准锁孔:“你的手在抖耶,有那么紧张吗?马上就能见到家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她没有家人,所以体会不到毕维斯的感觉,看他现在的样子,其实紧张和怀疑多于激动与兴奋。 “放心吧。”德斯坦叹了口气后握住毕维斯的手帮他将门锁打开,“我会陪着你的,开门咯。” 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的毕维斯轻轻点头,从门缝中涌出的恶臭让他的心悬起来:“这个是尸体腐烂的臭味……不可能,大哥母亲,你们在里面吗?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在这里?” “喂,毕维斯,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冲动?保持理智,搞不好里面有陷阱!” 心中完全被恐慌和不安填满的毕维斯完全不顾德斯坦劝阻,直接推开人拉开门冲入了房间。 刚一进门,他就被受惊的苍蝇糊了一脸——腐臭味连同成群的苍蝇一同填满整个房间。 “大哥,母亲?” 毕维斯有些颤抖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他紧张地观察着面前的房间:这里与其说是个房间,不如说是被铁栅栏分割为两部分的巨大牢笼。 他注意到自己身处的这一侧的牢房墙壁上全是连着黄铜把手的活动式机关,并且看墙体的构造,他判断墙壁后肯定有一个复杂的机关。 “呃啊啊啊啊!” 粗犷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嚎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毕维斯进入房间之前,一个全身插满铁锥的活尸就一直用手不断抓挠墙上的机关,似乎是想要启动机关。 这个全身上下都腐烂肿胀,蛆虫在烂肉中钻进钻出的活尸每抓住铜环拉出一根铁链,就会有一根尖锐的铁锥从暗处的机关中射出,扎进它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腐烂生蛆的身体中。 蝇虫忠实围绕在它的身边,只有在铁锥射出的时候才会成群的飞起。 德斯坦眯着眼睛打量几乎被戳成筛子的活尸,又把视线移向栅栏后方。当看清栅栏后的东西时,她猛地睁大眼睛发出短促的惊呼。 同样发出声音的还有毕维斯,他也看见栅栏对面被绑在木椅上,头部因为某种力量直接炸开,衣服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尸体。 凄惨不堪的惨状依旧没能阻止毕维斯辨别出尸体的身份,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并试图冲过去,结果被德斯坦一把抱住拖开,同时一块石砖擦着毕维斯的脚尖砸在地上。 “冷静点毕维斯,这个房间是活的,我感觉到它在发生变化!”德斯坦架住毕维斯强迫他保持跪坐的动作,她看着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的房间,额角滑下了冷汗——本能在尖叫着让她从这里逃出去。 毕维斯在德斯坦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瞪大的眼睛中泪水混着撕裂眼角涌出的血一起流下:“母亲,母亲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说完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那个活尸。 “大哥?就连大哥你也……到底是谁给我写了这本日记,我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瞳孔剧烈颤抖,理智与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崩溃殆尽的毕维斯,德斯坦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强行带着对方离开房间。 这一次毕维斯没有挣扎,他只是眼睛无神地盯着房间内的两具尸体,眼泪不断滴落。 离开房间后他就一直抱着双腿靠墙发呆,似乎已经放弃思考,再没有求生欲。 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毕维斯在这里崩溃,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一开始德斯坦还有耐心开导已然崩溃的毕维斯,后来发现这家伙什么都听不进去后她就逐渐变得不耐烦。 她考虑动手,但面对那张再无生气的脸,她意识到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 绝望已然在毕维斯的内心深处扎根,这就是黑暗圣母想要看见的,看见充满希望的人堕入绝望的深渊,这一次她不打算让毕维斯再爬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你他妈别给我开玩笑了,明明最开始是你叫嚷着要好好活下去的,到头来放弃的却是你?我警告你,我可是真的会杀了累赘的!” 德斯坦失控的怒吼填满整个房间,可已经变成只会呼吸的死肉的毕维斯毫无反应,他的眼神涣散,就像是两口枯井。 看着这个忽然开始自暴自弃的混蛋,咬紧牙关的德斯坦几次揪紧对方的衣领举起拳头,最终她只是咬紧牙关低下头。 “明明是你……该死!不许死,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了,你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说完这句话以后,德斯坦拽着毕维斯的衣领将他拖出房间,她带着怒气走向走廊的另一边:“我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法,可我不想看见认识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回去翻了你母亲的衣服,然后找到这个。虽然被血弄脏了,但这个是你们一家人的画像吧?”德斯坦将从破烂的尸体身上翻出来的画纸展开,给靠墙像个人偶一样坐着的毕维斯看。 画像上还是小孩的毕维斯在一男一女的怀抱中笑得十分幸福。不过画像没有让毕维斯产生什么反应,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德斯坦忍住把画像塞进毕维斯嘴里的冲动,她将画像收好站起俯视这个混蛋冷声道:“毕维斯,你最好动脑子想想你大哥和母亲最想做的事情。要是你真的想死,不介意让你发挥一些余热。” 说完这句话并确认周围安全以后,德斯坦离开毕维斯,很快她便拖着一只野狗似的怪物回来——这是这附近唯一能吃的东西,现在连老鼠都没有了,甚至有时候连生火的东西都不太容易找不到。 德斯坦熟练肢解着怪物,用家具碎片生火和烤肉,再把肉给毕维斯灌下去,防止这家伙饿死了。 就这样,德斯坦带着毕维斯一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一天,起床,捕杀怪物,做饭,照顾毕维斯…… “今天没找到钥匙,也没有遇到别的人。怪物倒是挺多的,它们看见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了,都不用我去抓。” 由于没人可以说话,只能自言自语的德斯坦忽然间收住笑容,她怔怔地看着变得憔悴的毕维斯,忽然起身走过去。 “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每天重复着杀怪物烤肉照顾你睡觉这些事情真的已经够了……”德斯坦喃喃自语的同时一脚踹翻毕维斯,之后她骑在对方身上掐住那脆弱的脖颈。 只需一用力,毕维斯就可以彻底解放了。 毕维斯的眼中还是空无一物,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不过当德斯坦掐住他的喉咙的时候,他还是看了她一眼。 “该死!都是你让我变弱了。我不应该在乎,不应该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混蛋,如果你放弃的话,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家人死了就死了啊,你不是还活着吗?” 最终德斯坦还是松开掐住毕维斯脖颈的手,她用头狠狠地撞了一下墙壁,在墙面上留下渗血的裂痕:“我无法选择,有没有办法,一点点提示也好。” 没有人可以给德斯坦提示,反倒是因为精神的不稳定,越来越多的黑蜘蛛开始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它们到处吐丝攀爬,试图将德斯坦包裹。 “放弃会更轻松一些,德斯坦,你也累了吧?把事情交给我,我能让你从这些让你痛苦的事情中解放出去。”德斯坦并未受到罗丝的蛊惑,她只是咬紧牙关从衣服内侧的刀鞘中抽出匕首对准胸膛,丰富的杀人经验让她很清楚捅哪里能够一击致命。 只要在这个时候结束了,我就能重新开始……毕维斯就等他自生自灭去吧! 就在德斯坦准备对自己动手的时候,一张羊皮纸从远处飞来直接糊在她的脸上。 等她把纸扯下来打算揉成一团丢掉的时候,她注意到上面居然有字迹,并且墨迹未干。 第164章 重拾希望 “德斯坦,我是克莱因。如果你看见我写的信,请立刻在这张信纸上回话。现在你可能面对着抉择,你绝不能选择自杀,黑暗圣母就是在等待你选择绝望自尽的那一刻。一旦你在这个时候死亡,你就没有再重来的机会,黑暗圣母就能够突破封印离开这个间隙。” 居然是克莱因的来信,而且写在一张过于破旧的羊皮纸上!要不是德斯坦有意多看了一眼,这张纸也许就已经被她当垃圾丢掉。 看着信上的内容,德斯坦决定还是相信奇迹一次,她从毕维斯的身上找到笔,她舔了舔笔尖写道:“我看见了!毕维斯已经彻底放弃,因为他家人全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信纸上再次浮现出字迹:“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点燃毕维斯的求生欲,在这种地方失去求生欲就离死不远了。你有去检查毕维斯家人的尸体吗?” “那当然,衣服都扒开看过了,除了一张画像之外,我啥有用的东西都没翻到。”德斯坦皱起眉头,她实在想不通两个人的死状为什么会这么凄惨。 “这样,我教你通灵吧,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天赋。两个人有强烈的执念的话,你应该能看见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尽量多一点,没有就用血作为替代品。” 除了克莱因的叮嘱外,羊皮纸上还出现一列通灵所需要的物品,包括蜡烛香油之类的东西。 德斯坦看了一眼发现毕维斯的行囊里面还有存货,她直接揪起那家伙的领子,将他带回那个房间。 无处埋葬的尸体腐烂得比之前更加严重,整个房间中都弥漫着非常糟糕的尸臭。 即使是习惯各种味道的德斯坦都很难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她只能忍住反胃感,赶紧按照克莱因的要求布置通灵仪式。 “这张纸马上就要使用殆尽了,总之德斯坦,你绝对不能自杀!这个间隙内的负面能量浓度已经到达极限,只要再多一点,封印黑暗圣母的那股力量就会被抵消,到时候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遭受噩运,你也达不到目的。也不能让毕维斯死掉,帮助他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拜托了,我也会想办法……” 看着手中从边缘开始化为灰烬消失的羊皮纸,德斯坦只能按照克莱因教的方法闭上眼睛,将手悬在蜡烛的上方:“集中精力,想象点燃的蜡烛,身体放松,跟随火光向下就可以进入通灵的状态。毕维斯的话,就让他看着烛火就可以了对吗?” 轻微的燃烧声响起,蜡烛被点亮的瞬间,房间中的一切也失去色彩,这里发生的一切开始回放。 睁开眼睛的德斯坦看见矮小,穿着朴素的黑发女人在与毕维斯面容上有几分相似的黑发男性的搀扶下走进房间。 两个人被地上升起的铁栅栏隔开,男人被铁链束缚住身体远离了满是机关的墙壁,而显出老态的女人被绑在座椅上。 “选择吧,墙上有一个机关可以让你们安全离开,但选错的人会受到惩罚。”无法分辨性别的空洞的声音说出逃离房间的规则。 “我来选择就好,所有的伤痛都由我来承担。母亲,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毕维斯来找我们的。” 男人抬头对着深不见顶的天花板说道,同时他努力拽着铁链走到墙边,拉出一个铜环,随之尖锐的铁锥贯穿他的肩膀。 铁栅栏后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后发出痛苦的惊呼,她哭泣挣扎着请求自己的孩子停下。 男人一声不吭地继续拉下另一个铁环:“我没关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这是我和毕维斯的约定。只要母亲你还活着,我的努力和牺牲就不会白费。” “你要活着见到毕维斯,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母亲,你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虽然我怨恨过你,但是我知道,我们两人终究无法走同一条路。” “不,不要再继续了!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我的私欲!我不想失去你,只有你和毕维斯是我最重要的宝物,所以我才会……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真的只是希望你们幸福而已!” 女人绝望地哭喊着,她的身上因为捆束着铁链而挣出片片血迹。无论她怎样哭喊请求,男人都没有停止无异于自杀的尝试。 男人一次又一次拉下铜环启动开关,随着动作血从伤口中涌出,就像小河一样在地上流淌。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内能有这么多的血,可血再多也有流尽的时候。 他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甚至有时几次都没能拉住铜环。不过没关系,即使死去,他也能够保证让母亲平安地离开这里。 “您杀了我吧!不管你是神还是魔鬼,还是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伟大存在。将我这条命拿去吧,放过我可怜的孩子。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何您要如此对待我们!” 绝望的女人声嘶力竭,她口中的某个存在没有作答,只是缓慢从深黑中垂下枯枝一般的双手。 这双诡异畸形,不断散发不祥气息的手轻轻地放在女人的头顶。 随后女人的头就像从内部爆炸一样绽放开来,抛飞的脑浆和眼球直接撞在墙上,更别提那些粉碎的骨头和鲜血了。 “我的孩子,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女人死亡前留下的遗言,只可惜之前就被刺中要害的男人早已听不见了。 生命的最后他用魔法将自己转变为活尸,继续靠本能破解机关让母亲逃离这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逐渐发臭的尸体把贪婪的尸蝇吸引过来,它们成群的落在两人身上,将尖锐的口器刺入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中…… 到了这里,德斯坦感觉到眼睛和脑袋都有些发胀,她按照克莱因教的方法熄灭蜡烛,结束通灵:“他们居然是这样可笑的迎接死亡吗?真不知道你看到之后是什么反应啊,毕维斯。他们可是时刻都在为你着想啊,希望对方活下来与你相见。” 契约的存在能让毕维斯看见德斯坦看见的东西,他很清楚地看见家人离去前的所有经历。 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挣扎着坐起趴在尸首上痛哭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能再早点赶来的话,我们一定能够再见的,最起码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现在他们的死亡已经成为定局,除非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你应该也听见了,你的母亲希望你活下去,无论是用什么方法,现在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放弃的话肯定做梦都会被他们骂醒了。” 这一次德斯坦的话语终于传达给毕维斯,原本失去希望的他开始对自己自暴自弃的行为进行反省。 他用手攥住衣领,反复呼吸:“我其实是真心希望能这样跟随他们离开的,但是你说得对,即使我真的放弃了,大概也无法去往他们身边吧?因为我这样丢脸的放弃了生命……我要活下去,我要把困在这里的人都解救出去。” 看着振作起来的毕维斯,德斯坦的嘴角慢慢勾起笑容。 她故意调侃毕维斯道:“才给了你一点希望,你就开始得意洋洋了?不过是你的话,说实话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毕竟你就是这种乐观的蠢蛋!而我呢,就是乐于给自己找麻烦的疯子,这样的组合,恐怕就连黑暗圣母都会觉得麻烦吧!既然都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们首先要做的还是找到钥匙进入下一天才行。” “嗯,我会尽快恢复状态不拖你后腿的!抱歉啊,德斯坦,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毕维斯愧疚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那你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早日让我从这种恶心的地方解脱出去!” 第165章 召唤来自外界的友好客人 “我就说吧,人类是最脆弱但也是最强的存在,绝望可能会一时打倒他们,却不会让他们永远放弃,只要得到希望,他们就会再次站起来。这一次也是你输了,黑暗圣母,不,徊影。” 克莱因满意地注视着站起来碰拳后相视一笑的德斯坦和毕维斯,他仰起头看着头顶深邃的黑暗。 那片深黑中操纵这一切的存在正注视着他,畸形丑陋的触手游弋周围,时刻要对他发动袭击。 “没想到你居然敢来到我的摇篮中,你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容易侵蚀你的灵魂吗?毕竟除了那个龙和魔女的混血之外,你也是被我选中的容器,只要占据你……” 还没等黑暗圣母把讥讽的话说完,克莱因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荆棘从他的影子中涌出,撕碎那些朝他扑过来的触手,顺着断口钻入,反复生长出来使周围变成一片荆棘的丛林。 “侵蚀我?就凭你吗?”克莱因嗤笑起来,同时他抬起眼睛,眼瞳中洁白的荆棘环正在缓慢转动着,“不过是古神的眷属,居然敢对贤者之子做出这无礼之举,看样子帮助你的人并没有告诉你,要小心我们的存在吧?” “不可能,这里可是我的领域!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发挥出力量?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从异界那边借来力量?不对,你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只是侵蚀我的表面而已。” 黑暗圣母有些惊慌,她很快意识到克莱因的侵蚀是有限的。 她再一次驱使更多的触手想要吞没克莱因的灵魂,但荆棘的丛林就像是坚韧的墙壁,挡住如浪潮一般层层涌来的触手。 克莱因站在屏障后冷静地注视着一切,他低下头轻咳两声说道:“这种程度也够了,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多,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做到你们承诺的事情,毕维斯,德斯坦。” 克莱因最初寻找《异世界的旅游指南》这本书,就是为了向异界的存在询问一个问题,不过召唤那些存在往往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他只能从里面找一个需要代价最少的召唤试试,结果他看见这样一个召唤方法:“向前走三步,向后走三步,然后打个呵欠,就能召唤出某个对人友好的伟大存在。” 对人类友好的伟大存在?克莱因的认知中异界的神灵只有无尽的破坏欲与食性,祂们绝不会对食物有任何友好的态度,不试一试又觉得有点吃亏。 他真的就按照步骤画下法阵进行召唤,召唤出一只足足有一米长的,形似仓鼠,身体其实是由某种粘稠的液态物质构成的诡异生物。 好吧,仔细看一看确实就是一只仓鼠,除了有点大之外无可挑剔。 “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这么离谱的召唤方式召唤我!该死!” 仓鼠意识到自己被召唤出来之后立刻抱怨起来,像极了加班后没能得到休息机会的佣人。 它甚至非常人性化地抱着爪子,用红色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克莱因,就好像在埋怨他一样。 “我从书中了解到您是对人类友好的伟大存在,所以就把您召唤出来了,还请宽恕我的无礼。”克莱因有些僵硬地向仓鼠行礼,这和他想象中的恶神形象并不相符。 仓鼠注视着克莱因,忽然说出一番令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话:“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流落在外的同伴,为什么你会以这副姿态在这里生活呢?啊哈,体验凡物的生活吗?算了问了我也得不到回答,毕竟每个同伴的脾气都怪得很,还有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呢,也就再有个几年几十年?” “算了,看在你还挺有礼貌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不过先说好,我不会把力量借给你,毕竟你没有可以付出的东西对吧?” 看到仓鼠没有因为没有祭品直接离开,克莱因没忍住松了口气,之后他开始说明召唤祂的理由:“我召唤您并非为了真理,也不是为了获得力量,只是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不知您是否能回答我?” “问题啊,当然可以,说吧。”仓鼠用爪子洗脸。 “我想知道进入古神的摇篮的方法,什么办法都可以。”克莱因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听到某些关键字的仓鼠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祂又继续梳理起身上的毛发:“古神的摇篮,没事钻到那么脏的地方去干什么?嘛,算了,这件事和我也没什么事关系,是你的话,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咯。其他的方法都不稳定而且很危险,不适合你。” “什么办法?” “被黑暗圣母吞噬就好,直接和她融合在一起,然后你就能进入摇篮了。不过这个方法只能进不能出来,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我就可以帮你离开那里。” 仓鼠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祂伸出爪子露出粉色的肉垫朝向克莱因,似在邀请她接受自己的条件。 “我拒绝,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和你们做交易的。”克莱因竖起手掌婉拒,顺便用脚破坏法阵结束召唤,“感谢您回答我的问题,接下来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等一下,你都没有听我的条件你就放弃了吗,我要的代价很轻的!”仓鼠慌了——这和祂想的不太一样。 “我从不会和你们这样的存在做交易,除非能确保这场交易对于我而言绝对有利。”克莱因瞟了一眼眼神可怜兮兮的仓鼠,挥手向祂道别,“希望下次您不会再碰到我这样的人类了,这样的话您才可以有机可乘。” “啊,我只是希望你留意一个叫安德莉亚的女人,那家伙……”仓鼠没能把话说完就消失了。 克莱因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能从一位恶神的嘴里听到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认为我能见到那样的人,你还是拜托你的信徒留意去吧。” 被吞噬这件事简单啊!无数的可能中就存在着这样的机会,虽然只有一个接近那个绝望的结果,但足够了。 “我相信那些小家伙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黑暗圣母,最终你一定会被讨伐,在绝望中面对消亡!” 第166章 开门 “过去的我……喂,你在听吗?我要没有时间了!这是第十三天,有人抵达终点了。” 模糊不清但异常熟悉的声音拉回克莱因的思绪,他暂时放下各种疑问,把注意力放在接收说话声上:“原来是未来的我啊,没想到居然有人抵达了第十三天。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失败了,根本就没有出口,我们想得太过天真。走到最后的人努力试过,这一切都是陷阱,不能让他们打开那扇门。现在我也快要被……” 来自未来的克莱因声音中满是懊悔和焦急,最后某种深远而诡异的声音吞没本就模糊的说话声,破碎尖锐的杂音毫不客气地贯入克莱因的耳中。 这是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身为恶魔的鲁巴斯敏锐察觉到令他极度恐惧的力量在急速靠近,他当即抱起克莱因转身向着走廊的另一侧奔逃,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克莱因皱着眉头单手捂住流出血的耳洞,同时如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身后的走廊。 大量的裹着泛着泡沫的灰色粘液的触手正互相缠绕拥挤着涌来,它们迅速吞没消解这个空间里面的一切,就像是蚕食尸体的蛆虫。 扛着克莱因疯狂奔跑的鲁巴斯还没逃出去多远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发现前方的走廊同样有那种恶心的触手疯狂的涌来。 除非他会穿墙,不然的话无论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两人被触手与肉块吞噬的结局。 “少爷,不好了!我们好像被那些东西给包围了,我们该怎么办?”束手无策的鲁巴斯一边问克莱因,一边做好与那些恶心的肉块放手一搏的准备。 看着面前的一切,忽然恍然大悟的克莱因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原来那些被关起来的门全都是封印吗?这样的话就说的通那尊雕像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这就是最后的那扇门了吗?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够走到这里。其实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只要再次睁开眼睛,我还在那个地狱之中。” 脸色憔悴苍白的毕维斯费力地仰望着面前超过二十米高的铁铸巨门,这扇门上对称雕刻着无数表面布满眼球,牙齿整齐的嘴的粘腻触手。 这些触手互相簇缠绕,形成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的形状。 门的中央有一个倒立的六芒星的图案,最中央的正三角形中瞳孔分裂成数块的眼睛正在缓缓闭合。 猩红腐臭的液体从六芒星的线条中涌出,沿着那些从衔尾蛇形成的圆圈边缘延伸出的枯瘦手臂流下。 “怎么可能是做梦?要是你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脚让你清醒一点。” 站在毕维斯身边的德斯坦摇了摇头,她伸手想要把那扇看上去就沉重无比的大门推开。 结果还没等德斯坦碰到门,门就自行向内打开。 下一秒,极度不祥的气息从打开的门缝中涌出来,一同涌出来的还有无数猩红的肉丝,以及表面布满无数眼球和嘴的粘腻触手。 几乎是一瞬间,这些粘稠蠕动的猩红肉块侵占了两人视野的绝大数空间,还有无数虚影以野兽爪子的形态从门后钻出来。 瞬间察觉到不妙的毕维斯举起手里的魔术道具净化提灯,这些诡异的影子在提灯如阳光般温暖的光芒下消解,化为腐臭难闻的黑色烟气。 德斯坦将被地面不断侵蚀过来的肉质吞噬的鞋尖抽出后,立即拉着毕维斯后退。 很快德斯坦意识到后退没有用,因为更多的触手、肉块还有如虫群一般的虚影从各处涌出和蔓延开来,她目及之处都被猩红血肉覆盖。 更为可怕的是,周围的石壁变成不断分泌带着白色泡沫的灰色粘液的肉墙后,一张张苍白且面容平平无奇的女人的脸从肉墙上浮现出来,她们嘴唇开合发出细碎的呢喃。 “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这个地方同化的。”听到呢喃声后,德斯坦感觉心中某处开始一点点被什么啃食,她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身边眼神从痛苦逐渐变得迷茫和痴呆的毕维斯,眼神忽然变得决然起来。 “毕维斯,你说过吧?你不想死。不过我没有关系,即使死在这种地方也算值了,因为我不会一个人上路。” 德斯坦咧嘴露出疯狂的笑容的同时举起手,她用手贯穿肩膀,从创口中涌出来的血立即被发生异变的地面吸收,而那些触手和肉块被血吸引着疯狂地涌过来。 “这可是能和一个几乎能与古神媲美的怪物打架的机会,就让我来看看这份力量能不能消灭那个怪物吧!我要让你为之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德斯坦喃喃自语着,她被贯穿的肩膀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除了血之外,还有一些紫黑色的蜘蛛混在血里面涌出来。 这些颜色诡异的蜘蛛用灰白的蛛丝堵住伤口,与此同时蜘蛛足肢一般的印记从德斯坦的脊背上蔓延开来,它们就像是某种绽放的花朵一样重叠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仰头吐出热气的德斯坦再次睁开眼,此刻她的瞳孔完全变成红色蜘蛛的形状,她的巩膜也迅速地染上黑色。 另类的力量以德斯坦变形的影子为中心不断溢出,更多巨大且背上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蜘蛛从她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扑向了涌来的肉块和触手。 蛛群与肉块碰撞,一时间血肉横飞,空气中也因此弥漫着诡异的腐臭味。 呢喃声戛然而止,清醒过来的毕维斯无力跌坐在地上吃惊地看着似乎失去理性,像野兽一样对着门的方向发出咆哮的德斯坦。 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的德斯坦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恐惧的毕维斯,用背后伸出的蜘蛛腕代步从他的身边走过。 她已然做好最坏的打算,要和门后走出的怪物同归于尽,或者是以生命为代价拖延时间,好让毕维斯离开这里。 现在也许能够找到出口了,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也好,德斯坦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毕维斯。 不过,德斯坦没想到毕维斯居然能鼓起勇气伸手拉住她:“德斯坦,你逃走吧。我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本来没打算用日记上记载的那个可以逆转时间的魔法。那个魔法代价太大了也许凭我根本没办法做到。我认为你必须活下去,只有你有这个能力阻止过去的我,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面对这样绝望的未来。” 德斯坦怔怔地看着毕维斯,她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好不容易才决定继续活下去……” 他们两人一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最后看见名为“绝望”的尽头。 所有的一切因为某些人缜密的策划变成一个巨大的阴谋,引诱来到这里的人相信所谓的出口。 绝望的最后,依旧有微小的希望。 “我相信你和我的相遇不是偶然,过去我们必定会再次相遇,德斯坦。所以,请你拯救过去那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我好吗?” 毕维斯露出笑容的同时从怀里拿出那本用黄铜制成封面的魔书,咬破手指用血涂满封面中央的那只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魔书,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下一次,我们能够从这个绝望的地狱中解脱出去。” 德斯坦欲言又止地看着转过身面对肉块群的毕维斯,她咬紧牙关转头逃走,她必须远离这扇门,这样的话才能够保证能完整的回到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算了,下一次我能对你坦诚一点就好了。” 第167章 倒流吧,时间 毕维斯听见德斯坦离开的脚步声后稍微放心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魔书,高声吟唱书中的咒语。 那些用古老文字写成的咒语生涩拗口,但却含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让毕维斯口鼻涌出血来。 咒语无形的力量竟让原本应该缓慢打开的铁门停住,但这并不能阻止门继续打开,毕维斯也只是延缓门打开的时间而已。 似乎是为了尽早从封印中脱离,原本只是发出呢喃声的女人脸忽然全都睁开眼睛。 她们根本就没有眼球,眼中只有一片诡异的漆黑和如群星一般的白色亮点。 睁开眼睛后,女人们的脸从墙面上浮起,她们从各个方向咬住毕维斯的身体,其中有一张脸差点咬住他的喉咙,好在他反应迅速地避开了。 毕维斯感觉到血液的流失,身逐渐变得冰冷,可他依旧坚持着念完所有的咒语。 他听见那个毫无情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愚蠢的人类,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想要帮助的人不是从来看不起你吗?如果你投靠我的话,也许我还能让你在摇篮里面做一个好梦,最起码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听到黑暗圣母的劝诱,毕维斯忍不住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先从给予那些人一点希望开始的,你会毁了那些来之不易倒的希望,再给予更深的绝望。我已经彻底看清你的把戏了,所以我绝不会相信你!” “说的很好啊,毕维斯先生。永远不要相信黑暗中的诱惑,它们不过是最虚妄的幻影而已,毫无价值可言。” 随着另一个人话音的落下,一只苍白冰凉的手轻轻地放在毕维斯的肩膀上,沁人肺腑的芳香让他短暂失神,很快他意识到来的人是克莱因。 “克莱因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伤,你还好吗?” 克莱因用手指轻轻压住毕维斯的下唇,他眨眨眼表示身上的伤没关系:“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你自身的魔力应该不够吧?我可以借给你,不过这么做的结果是你会死,这样的结局你也能接受吗?” 说着,克莱因卸下伪装恢复本音和原本外貌,她微笑着将手放在克莱因的脑袋上,示意他放轻松。 克莱因,或者说梅西尔接触毕维斯的时候,那些女人居然被某种力量直接震碎。 “原来你是……” 毕维斯震惊过后立即控制情绪平静下来,他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流正涌入身体的漏斗中,这股力量也和古老的咒语一样带给他剧烈的疼痛。 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可是他没有倒下,而是坚定地看向前方。 看到此情此景,墙面上女人的脸们纷纷张开空洞的口发出怒吼:“贤者之子,你已经越界了,你没有遵守不插手此地之事的承诺!现在,你没办法再约束我了!” “我从没有插手过你的事,每一次悲剧出现的时候我都只是选择旁观,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救大多数人的最好选择。” 使用魔力导致梅西尔的眼角和嘴角涌出血来,她的语气依旧那么平静,仿佛是在和老友聊天一样:“成千上万次的尝试中我看见无数的绝望和痛苦,无限的故事终于要走向闭环,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看不起我们渺小的生物了。” “黑暗圣母,这一次你没能如愿以偿啊。下次的话,你的计划就会彻底破灭了,因为我们会阻止你。”毕维斯得意地对着已经打开一半的铁门仰起脸,下一秒,他的视野被无数从轰然倒塌的门后涌出的触手和说不出颜色的光流吞没。 像是潜藏着无数星辰一般闪闪发光的光流将涌动的触手和肉块,地面和天花板,甚至整个古堡和花园全都覆盖住。 腐朽倒塌的铁门重新伫立在古堡的深处,死去的人睁开眼睛,活着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什么茫然四顾,但是他们不知道一切将重新开始。 停止奔跑的德斯坦回过头,血像是眼泪一样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接受你的条件……你要遵守约定,罗丝。” 原本站在大厅的爱丽安娜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底光芒如极光波转,美丽而绚烂:“禁忌的魔法再一次被使用了吗?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如愿走到结局吧。” 大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黑暗圣母透过门的缝隙冷冷地俯视着正在变为雕像的毕维斯和逐渐消失的克莱因:“我期待着你们的到来,下一次的话,我会把你们这些走到最后的祭品一个个全部吞噬殆尽……不,我要让你们先感受到绝望,再把你们吞噬!我会让你们在无尽的时间中接受永远的痛苦!” “那你就试试吧,看看最后到底是哪方能赢得胜利。”克莱因挑衅道,“这也是你最后的挣扎了。” 猛地睁开眼睛在树枝上坐直的德斯坦额角滑下冷汗,她低下头看着发抖的指尖,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 记忆早已随着梦醒来的那一刻消失,无论她怎么回忆只记得一张模糊的人脸。 “该死的,果然在这种地方睡觉一点也不好,不过好歹是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今天就该正式进入古堡了吧?”德斯坦自语着拿着外套从树上跳下来,她抓了抓脑袋辨认方向,决定先往花园深处走几步再说。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她就闻到生人的味道和恶心的腐臭味。 “接下来就按照地图继续往里走就行了吧?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连马车夫都不是人类……嗯,有人类的味道,还有类似于尸体的臭味?是谁那么倒霉被怪物追着跑啊哈哈哈!今天我心情好,就帮帮那个家伙吧!” 说着德斯坦就像是灵巧的猴子一样,顺着花墙上垂下的藤蔓爬到高处。 “再过来一点儿就把你杀掉……” 跌坐在地上的毕维斯吃惊地看着面前轻而易举的杀死怪物的女人,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 “德斯坦·沃尔夫,是一个佣兵。初次见面,这对你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惊喜吧?” 看到毕维斯的脸的瞬间,无数的记忆像是海浪一样涌入德斯坦的大脑,她在嘴角勾起笑容的同时向着对方伸出手。 “要一起走吗?在这种地方结伴肯定会更好吧?” 第168章 重头再来 时间回溯到一开始进入庄园的时候,可惜留给德斯坦和毕维斯的时间并不多。 因此德斯坦只能尽量简短的向毕维斯讲述她经历过的所有事,奇怪的是,本应该没有相关记忆的毕维斯很认真地听完并接受这不合理的一切。 “我觉得德斯坦小姐你不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也没有必要和我这个初次相遇的陌生人说谎。”似乎是看穿德斯坦的疑惑,毕维斯微笑着耸耸肩,他不觉得有人专门为了这种无聊的谎言而调查一个人的家庭背景。 “那么首先,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是克莱因先生,要阻止古堡里的人继续打开门的话,他应该能帮上我们的忙。” “你去找克莱因,我去找那两个小鬼,免得他们还在那种地方做傻事!放心,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两个人约定好在花园门口见面之后就立即分头行动。 毕维斯去找应该是和他们同一时间到达这里的克莱因,而德斯坦则去阻止加仑和芙蕾达进入古堡,以免再次出现悲剧。 一向运气很好的毕维斯按照德斯坦的指示,来到那条悬挂着尸体的小径,果然看见小径尽头两道莫名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挥手喊道:“请问你们就是克莱因先生和鲁巴斯先生吗?” 听到呼唤声的克莱因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感觉爱到脚下的土层忽然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泥土中钻出来。 “鲁巴斯,用安魂曲让地下的怪物睡过去。” “是,少爷。” 鲁巴斯接收到克莱因的命令后便深吸一口气昂起头来,他张开手臂闭上眼睛,与他外表不符的极其轻柔缥缈的歌声在花园小径中回荡起来。 一根根破土而出的尖锐牙齿因为歌声停止活动,之后完全静止下来,地面的震动也随之停下。 解决完怪物,怒气上头的鲁巴斯直接冲过去揪住毕维斯的领子骂起来:“你这小子,难道没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很奇怪吗!要不是我的能力的话,我们可都要被这个怪物吞进肚子里了,混蛋!要是因为你让我们家少爷受伤,我一定会把你血全部收集起来做成补药!” “非常抱歉,我忘记了有怪物在这里!天啊,刚刚差点就出大事了,真的非常抱歉!” 意识到自己差点闯大祸的毕维斯涨红脸向两人道歉,他是真的忘记德斯坦对这里存在着某种怪物的提醒了,“杀我之前请听我说几句好吗?我有话想和克莱因先生说!” 额角同样滑下冷汗的克莱因轻轻摇头,他拍拍鲁巴斯示意他把毕维斯放下:“鲁巴斯,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刚刚已经知道了,我会帮你们阻止那些还不知道黑暗圣母的陷阱的人的,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那我们就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了。” “我明白,请相信我和德斯坦,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看着神色严肃的克莱因,心中的紧张与担忧多于兴奋的毕维斯缓缓握紧拳头。 虽然克莱因已经确实做好准备帮助他和德斯坦,但他确定是否会有人愿意帮助他们一起对付黑暗圣母,那个完全不知正体的怪物肯定会是他们最终的敌人。 在这之前,黑暗圣母一定会派怪物阻止他们。 德斯坦很强,但没能强大到独自对抗那么多怪物。最重要的是,克莱因能说服那些人吗? 在没有任何实际保证的情况下,那些人肯定更愿意接受黑暗圣母的条件。 即使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但是也比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只要我们一起合作,杀死幕后黑手就可以获得解放”这样的话要好。 克莱因看出毕维斯的担忧,他伸手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柔声安稳道:“不用担心,比起一直面对绝望,大家还是想要获得一点希望的。就算不行,我还有备用方案。怠惰的恶魔在这里,你应该知道他的能力。我这么做也不一定是为了让古堡里的人帮上忙,这是为黑暗圣母布下的陷阱,她已经按捺不住了。” “啊嚏!” 若有所感的伊曼纽尔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奇怪地用手帕擦擦鼻子,然后搂着爱丽安娜抱怨道:“这里真的太无聊了,要是再待下去我会长蘑菇的!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啊?” 正在翻译古籍的爱丽安娜推了推脸上的镜框,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会被困在这种地方多久,因为他在等待期待的命运转折的那一刻。 “我帮你们做了这件事,之后可能就不能参战,你们要做好找人帮你们一起对抗黑暗圣母的准备。”克莱因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脸上出现裂痕,同样出现裂痕的还有鲁巴斯。 这是作为媒介的容器损坏的标志,以人偶之身进入这个庄园的二人即将脱离,鲁巴斯在身体彻底损坏之前还揪着毕维斯的身体威胁道:“要是你们两个敢失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给我记住了!” “哈哈……我会努力的。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毕维斯握紧了手里的宝石说道。 克莱因用手背抹去从鼻中涌出的血,他的视线正在逐渐模糊,黑暗圣母的声音耳边响彻,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围绕克莱因的荆棘们生长起来,尖锐无比的枝条刺入黑暗圣母的触手并不断地贯穿它们。 大部分触手都被荆棘死死锁住,流淌着浓黑的血液再也动弹不得,一直等待这一刻的克莱因伸手抓住荆棘尖刺,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开口道: “古堡里的各位,我是和你们一样是被黑暗圣母欺骗,被困在这里的受邀请者。” “现在你们中的有些人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但我希望你们能暂时停止打开‘门’的行动,只要给十分钟的时间就足够了。” “如果你们照做,那么在这十分钟内可能会出现非常危险的情况,请无法应对怪物的各位暂时在一层会客大厅,向名为‘爱丽安娜·德文·耶西’的人寻求保护。” “对于我的这番话,也许你们会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胡话,这难道是黑暗圣母制定的新陷阱?” “无论你们怎么想,最终做出选择的依旧是你们自己。你们也许受够无尽的轮回,也受够自相残杀,你们曾想从无尽的痛苦中逃离,但做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你们失去了很多,甚至包括人性和理智。即使做无数的选择,最终也还是只能面对绝望。” “现在我们找到结束这一切的办法,只要你们暂时放弃打开任何一扇门,静静等待就可以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加入讨伐的队伍,我们将会打开最终的那扇门,直接面对傲慢的黑暗圣母。” “你们的选择将决定这场决战的胜负,是时候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说完这番话后,再也无法忍受内脏绞痛的克莱因跪倒在地,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深黑的地面上后迅速消失:“咳……果然我是个没用的人啊,要是别的魔法使绝对不会像我这样狼狈。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了。” 正在说服加仑和芙蕾达的德斯坦仰起头来,她咧嘴露出笑容:“克莱因真的做到了,虽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这么做,但是我得赶快去和毕维斯汇合了。我说你们两个,还需不需要我拿出其他证据给你们看?” 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兄妹俩同时摇头,就在刚刚,德斯坦已经充分证明她说的话不是谎话,不过她更证明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他们两人。 “既然知道老师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没有进去冒险的必要,我们会在花园外等着你们出来的。谢谢你专门来提醒我们,德斯坦小姐。还有,祝你选择的道路被星辰祝福。”加仑看着德斯坦离开的背影认真行礼。 芙蕾达和哥哥一样目送德斯坦远去,她忽然站起朝人走过去,把自己珍爱的法杖交给她:“这个,您的同伴应该用的上吧?很抱歉我们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希望它能被用在正确的事情上面。” “放心,我们会赢的,你们只要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就好了!” 德斯坦用拿着法杖的那只手背对着兄妹俩挥了挥,她从慢走到奔跑,最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毕维斯身边,当然在这之前她没忘记拿打开入口的门的钥匙:“看样子你那边已经搞定了嘛,克莱因呢?”说着她左顾右盼寻找克莱因的身影。 “克莱因先生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是失败的话,我也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 想到消失的克莱因和鲁巴斯,毕维斯的眼神都黯淡了不少,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握紧双拳大声说道:“不行,不能消沉!要是还没有开始就担忧结果,做事情肯定没办法成功的!想想那些死去的人,虽然他们现在还活着,但是失败的话,古堡里所有的人将永远得不到解放!” 看着不断给他自己鼓劲的毕维斯,原本还想严肃一点的德斯坦忽然捂着肚子笑出声来:“你这家伙真是,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很强的!管它是黑暗圣母还是黑暗胜负我都杀给你看,还有那些怪物也是,我不会输的。因为我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回到这里的。” 毕维斯有些担忧地看着自信满满的德斯坦,她现在的确是最好的状态,只是对手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危险的即将成为古神的怪物,他甚至怀疑黑暗圣母从未展示过真正的实力。 “德斯坦,等一切结束以后……算了,等结束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进入古堡找到那扇门,黑暗圣母肯定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把我们两个捣乱的家伙碾成肉泥了。” 德斯坦一把拉住转头就准备进入花园的毕维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听到这番话的毕维斯的表情逐渐从疑惑变为震惊,他几乎立刻拒绝了德斯坦的这个要求:“不行,这种重要的东西,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你呢?放心,我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这个只是保险而已,你应该明白,就算是那个永生的魔女也没有把握能轻易杀死黑暗圣母。”德斯坦说着伸出手要和毕维斯碰拳,“我也不会让你死掉的。” “和我约定吧,无论是谁活到最后,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毕维斯伸出小拇指,和不情不愿的德斯坦拉钩。 恍惚之间,德斯坦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似乎曾经也有人和她这样做过约定,但那个约定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第169章 团结起来的人们 虽然感觉那是个很重要的约定,但现在德斯坦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回忆了。 她和毕维斯尽可能快的穿过血肉花园,在不惊动那些实子的情况下进入古堡。 熟悉的黑暗和引路的发光金丝雀,两个人再次摔倒在一堆食物之间,不过这一次艾琳娜没有在厨房,看样子她已经和情夫一起去避难了。 克莱因的话也许有效果,那两个贪生怕死的偷情狗男应该已经去找爱丽安娜了。 “呵,要是那个女人还在这里的话,我还打算给她一拳呢,真可惜!” 翻身站起的德斯坦有些遗憾地咂舌,这并不妨碍她捡起地上的柴刀投掷过去,刚好将走进厨房的扭曲三角形的触手斩断。 她冲上去跃起,将手探入包裹它身体的麻袋的缝隙,捏碎那颗心脏:“毕维斯,快点跑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黑暗圣母那家伙肯定会控制怪物过来的,现在这种局面,也很容易制造绝望和痛苦,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还未落下,就有更多的两人熟悉的怪物从厨房门外涌进来,德斯坦和毕维斯对视一眼后默契的一个上前抵挡最先扑过来的怪物,一个紧跟在后面开始咏念咒语,用魔术击杀那些比较难对付的家伙。 离开厨房后,毕维斯惊恐地发现怪物们像是蚂蚁一样挤满整个走廊,根本就没有能通过的缝隙:“怎么会有这么多?德斯坦,我们……” “嘘!”察觉到什么的德斯坦伸手捂住毕维斯的嘴巴,与此同时,两人面前拥挤在一团的怪物忽然诡异地膨胀起来,并最终身体膨胀到极限以后忽然炸裂。 血与肉块飞溅,奇迹般的没有肉屑和血落在两人身上。 “废物,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之前不用?害得我辛辛苦苦的去处理那些怪物!” “哎呀!这不是有你吗?我要做的就是用眼睛把你战斗的身姿记录下来啊!” “给我滚开,你这个变态!现在给我认真点的话,之后我会考虑给你奖励的!” 踏着尸体出现的猎人的后代丽莎和身为血族的罗德尼,这两个人似乎是匆匆从大厅赶来的,所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迹。 德斯坦看见他们后不知道该直接称呼名字还是打招呼,只能尴尬地举起手向两人道谢:“哈,谢了啊!” 如记忆中那样臭着脸的丽莎捋了一下头发,她伸出手拍了一下德斯坦和毕维斯的肩膀,从两人身边走过。 她的手臂、大腿,甚至是后背都长出锋利的骨刺,这些骨刺就像一柄柄尖刀一样散发着凌厉的寒光:“不用谢我们,这是我们应该参与的战斗,你们走吧,还有很多人在帮你们开路和等着和你们一起去战斗。” 紧跟着丽莎的罗德尼有些紧张,可他还是操纵着漂浮在身侧的血蝙蝠飞向正冲过来的油画怪物。 他的血液渗入油画后瞬间就把它们分解了,被血溅到的怪物身体如刚刚一样膨胀并炸裂开来。 成功杀死怪物后,罗德尼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伸手擦了一下额角滑落的冷汗,又举起划伤的右手造出几只血蝙蝠。 地上的血液汇聚到他的身边,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球:“要不是丽莎请求我,我才不会干这种事情,所以说啊,你们两个人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你在跟谁说话呢?那两个早就走了,你这个废物。” “什么,亏我还想在那位女士面前表现一下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德斯坦和毕维斯向前的确还有更多人在和怪物搏斗,有些人没有独自面对怪物的本事,就合作对抗、有些人则选择利用地形和怪物们周旋,瞅准空隙发动致命一击……他们在看见跑来的两人的时候,居然都还装作镇定的打招呼: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就是要去收拾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带上我吧,我只是个魔术师,但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如果我死了也不会怪你们的!” “拜托带上我们!我们也有账要和那个怪物算!” “那些怪物就由我们来对付,我们没有那个实力和勇气面对黑暗圣母,对付这些怪物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我们已经忍受绝望和痛苦太久了!” 声浪如潮,黑暗圣母引以为豪的怪物们竟然在她瞧不起的蝼蚁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被诱骗到这里来的人们因为克莱因的号召鼓起勇气,他们可能还是对克莱因的话存有疑虑和恐惧,离开这里的希望就在眼前,即使只是这一次机会,也应该鼓起勇气反抗试试。 “哈,这群疯子……明明之前还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果然人多力量大吗?”德斯坦看着面前情绪激昂的人群,她忽然咧嘴笑起来,“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一群弱得要死的人一起挣扎这种事情,不就是神最不爱看的吗?” 随着众人的欢呼,那些怪物们越发狂躁起来。 阴影中无数恶心粘稠的触手伸出与怪物相融,之后它们有的体型快速膨胀,变得更加巨大和强壮,有的则互相吞噬,构造变得诡异畸形。 与此同时,毕维斯注意到远处的灯光熄灭了——那个危险的影子怪物正在靠近。 除了毕维斯之外,还有其他人注意到那个靠近的怪影,他们想要上前对付,却被毕维斯拦住:“不行,那个东西必须要用强有力的魔法或者魔术才能对付,你们去只会是送死。德斯坦,现在我的魔力还充足,那个怪物我们一起对付吧!” “好啊,我们一起上吧,把这个破地方搅个底朝天!” “这里还是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吧,毕竟我们现在也老了,只能对付这些小角色了。” “小鬼,这柄法杖你用的还是不错嘛,就送给你了!不过之后要好好向我的孙女道谢才行啊!不然我会用魔术劈死你。” 穿过人群从两人的身边走过的时候,伦诺克斯笑着拍了德斯坦后脑勺一巴掌,大卫则轻轻按了一下毕维斯的肩膀,他们两个人的状态虽然算不上太好,可和那个时候相比还是要好许多。 德斯坦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她一把揪住毕维斯的衣领向着反方向走去:“走吧,毕维斯,我们得去那个房间找到钥匙才行。” “嗯,我知道。” 第170章 封印徊影的人 根据德斯坦的回忆,第十一天的时候,他们在某层楼的长廊深处发现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女性雕塑,是一名身高约为一百五十八厘米,精灵与人类混血的女性。 雕像有多处损毁,其中包括面部、手臂和胸口。尤其是面部已经完全碎裂,空洞在两人离开之前也依旧不断渗漏泛着白色泡沫的灰黑色粘液。 最重要的是雕塑每一处细节的雕刻都过于精细,让德斯坦怀疑这是否真的是雕塑。 能用于侦查和鉴定的魔术在城堡内会完全失效,毕维斯并不能判定这座石雕是否真的曾经是活着的人,而且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能放弃探索这个房间。 除了雕像与腐烂的地毯之外,两人还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下隐藏的空间内找到一本日记,通过那本日记了解到雕塑的真实身份。 艾米丽·奥森,她是一名拥有魔女血统的魔术师,当年为了研究古代封印魔术,她接受切斯特顿公爵的委托来到古堡生活。 后来因为某个信仰恶神的背叛者偷偷在古堡内进行献祭仪式,导致艾米丽带领的团队在古堡里全军覆没,她为了阻止异变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便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为代价使用古代封印古神的魔法。 从结果来看,徊影没有被成功封印,反而以艾米丽的肉身和灵魂为摇篮进行二次降生。 如果黑暗圣母吞噬这里所有的人,那她就将成为真正的古神,到时候整个谢瑞比盖城都会成为地狱……绝对要阻止她。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到那个叫厄尔诺·约翰内斯的男人,他的存在和思想实在是太危险了。 “找到了,在她的背包里面!” 黑暗圣母创造的怪物虽然很多,但它们没有办法协同作战,因此占优势的还是聚集在一起的受难者们。 就在德斯坦找到那座雕塑并拿到钥匙的时候,已经她很长时间都无法忘记的人出现了。 一只只苍白的手和裹满粘液的触手从走廊的拐角处探出,拖拽着一个不断蠕动的肉块出现在德斯坦面前。 那是和各种怪物结合在一起变得臃肿畸形的秦黎晟,受到黑暗圣母的影响后,他已经彻底放弃原本脆弱的身体异变成怪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他比怪物更危险。 看到一脸震惊的德斯坦,秦黎晟布满肉瘤和青紫色脉络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举起触手缠绕而成的粗壮手臂,向着德斯坦狠狠地捶下:“德斯坦……你这个小偷,老鼠,卑劣的小畜生!这一次你死定了,母亲大人已经不需要你了,我要把你吸收掉,真正成为母亲大人的孩子!” 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柱伴随着蜂鸣声从毕维斯手中高举起的法杖中冲出,狂躁的魔力就像是刀片一样搅动,瞬间撕碎那条恶心的手臂。 粘稠腥臭的体液与碎肉飞溅,趁着触手被击退的间隙,德斯坦怒吼着将魔力汇聚在握紧的拳头上。 她毫无花哨的一拳带着压迫感极强的拳风和力量,仿佛还有另一只无形的拳头凭空出现直接轰碎了秦黎晟的大半截身体。 当然,他从身体中倾泻而出的骨刺也被拳风击碎,刺入他本人的身体中。 本在狂笑的秦黎晟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就被德斯坦抓住从破碎的身体中暴露出来的心脏。 德斯坦握着那颗心脏将它缓缓捏紧,威胁秦黎晟老实一点,别想着用他恶心的触手攻击自己:“那个时候遇到你的我状态不太好,现在我可是最佳状态,就你这个蠢钝的家伙还想对我动手?我没空跟你计较了,反正只要黑暗圣母死了,你这家伙也会跟着一起去陪葬!” 被握住心脏的秦黎晟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慌忙地将两根触手合十做出求饶的动作:“等等,等等!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狂妄……不对,我不应该攻击你的!求求你放过我,我会离开离开你的视线。” 德斯坦看着秦黎晟被脓疱与青紫色的脉络挤变形的丑脸,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保持警戒状态的毕维斯,看见对方点头之后猛地捏碎那颗脆弱的心脏:“就连想拯救这里所有人的笨蛋都放弃了你呢,你这个违背了人性的混蛋!就在虚无忏悔去吧!” 被捏碎心脏的瞬间,秦黎晟的嘴角忽然裂开,他将嘴张大到极致,目眦欲裂的向着德斯坦脖颈咬过去。 无数的骨刺从他身体里涌出,如同囚笼一般从德斯坦脚下升起拦住她的退路。 只可惜毕维斯早有防备,一记杀人魔术准确轰碎秦黎晟彻底变异的头部,将他的半颗头都炸飞出去。 “那个家伙真恶心!德斯坦,你还好吧?要不要解毒剂?”毕维斯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断融化的肉块,然后走上前关切地询问德斯坦情况怎么样。 德斯坦用手背抹掉从脸上划伤中流出的血,她怜悯地看了那半颗脑袋一眼:“我没事。这家伙是个阉人,就是运气不太好的倒霉鬼而已,反正不管一会儿他自己都会消失的。我们走吧,马上就是最后一步了。” “你居然会读那两个字?”毕维斯愣了一下后快步跟上去,随后他发现自从德斯坦找到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后,这附近的怪物就忽然消失了。 弥漫着淡淡雾气的走廊一片幽黑,由骸骨与盔甲堆积而成地雕塑手持着巨剑伫立在走廊两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与香甜混合起来的气味,暗影不安分地蠕动,仿佛潜藏着某种可怖的怪物。 悬挂在墙上的画像全都画着一样东西,那就是披着头巾身着长袍的削瘦女性。画框的边缘正不断滴落黑色的粘液,发出滴答的声响。 两人头顶的天花板的变化更是明显,无数触手与骨刺形成的血肉漩涡挟卷着那些被迫停留在这里的怨魂,他们哭嚎尖叫着探出枯枝般的手,想要从漩涡中逃离,但却被一根根带着吸盘与钩刺的触手卷回去。 头顶同样有漆黑的粘液滴落,它们并未完全落在地上,只是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德斯坦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她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随着他们的靠近,那股气息越发狂躁和膨胀。 “感觉有点紧张,趁还没到我们聊点什么吧?” “好吧,你想聊点什么?首先声明,我已经把我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会和我母亲在一起啊,我大哥有成为亡灵术士的天赋,但我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种事情,还有被迫加入金属之眼……” “等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做点什么?” “德斯坦,你知道吗?所有做完什么事就回家种田都是一种诅咒……我也没打算回家,等离开这里以后,我打算继续研究我在金属之眼搞出来的东西,以后说不定能帮上那些残疾人。” “帮助残疾人?你说的是假肢吗?”德斯坦似乎对毕维斯的这个目标产生好奇。 “额,差不多吧?是可以随着意志动起来的那种。”毕维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发现即使没有任何天赋的人,身体也依旧有魔法的存在,如果能将假肢……应该说是义肢与之形成链接的话,失去手足的人也能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听到这里,德斯坦没忍住用力拍拍毕维斯的背以示鼓励:“这是个好东西啊!那你要加油啊,正好我认识的几个佣兵就因为残疾失业了!你制作的这个东西说不定能帮上他们!说不定我也用的上。” 毕维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德斯坦一眼,他实在难以想象德斯坦用自己的作品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发生那样的状况。 “德斯坦,你要……” “我们到了,毕维斯。” 第171章 最后一战 停下脚步的德斯坦仰望着超过二十米高的铁铸巨门,这扇门上对称雕刻着无数表面布满眼球,牙齿整齐的嘴的粘腻触手。 这些怪异肿胀的触手互相簇缠绕着,形成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的形状。门的中央有一个倒立的六芒星的图案,最中央的正三角形中瞳孔分裂成数块的眼睛正在不安分地转动着。 “毕维斯,你应该感觉到了。能走到最后的其实只有我们,到这里不会再有别的人来帮我们了。” 德斯坦将钥匙插入锁孔,随着钥匙的转动,门内锁舌滑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轧轧声中悬在六芒星上的双手缓缓向着两侧滑去。 那只不断转动的眼睛慢慢闭上,空气中悬浮的黑色粘液向着门缝汇聚而去。 粘液在门缝中流动,然后渗透进去,过了一会德斯坦和毕维斯听见门内传来讥笑声:“我等你们很久了,既然你们要挑战我,那就来吧!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绝望!”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打算体验绝望,只想打败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当德斯坦将双手放在门扉上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奔跑声从两人身后响起:“还好赶上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们去对付黑暗圣母吧?虽然这样做我回去肯定会挨骂,但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发梢泛着暗金色的猩红长发,白皙的皮肤和让人觉得不真实的美丽容貌,即使是毕维斯这种经常蜗居在工坊里的人,都一眼认出来者的身份:“你……你真的是那个造成不眠七夜的魔女?我还以为那个只是教会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物!” 梅西尔看着耳朵泛红的毕维斯捂嘴轻笑起来:“之前你不也见过我了吗?因为当时我是男性,所以你没联想起来吗?不说这些了,你们不会打算就这样莽撞的进攻吧?” “啊,是啊,不然怎么办?黑暗圣母的耳目到处都是,我们无论制定什么计划都逃不过她的监视。”德斯坦有点无奈,她确实没想过什么计划,只想着干脆就这样战斗算了。 “没关系,她听不见了,我找了另一个帮手。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还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梅西尔说着指了指站在身边的鲁巴斯,“当然不是他,你们也没必要知道那个存在,我也不希望坐标的数量变多。你们要听听我的计划吗?” 和德斯坦对视一眼的毕维斯有些尴尬地问道:“在那之前,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被教会通缉的魔女,也是不眠七夜的始作俑者。”梅西尔亲切地和毕维斯握手,后者的脸也因此更红了。 “好了,别寒暄了,快点说说你的计划吧!我觉得门后面的那个已经快等不及了。”总觉得克莱因和梅西尔有某种联系的德斯坦嚷嚷道。 “你这个粗鲁的家伙,等出去以后我一定要你好看!” “你试试啊,长得就不像能打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很简单,鲁巴斯的罪名是傲慢,他使出全力应该能对黑暗圣母造成很大的伤害,只是我和鲁巴斯要为制造破绽做准备。这段时间内德斯坦你得保证我不会受到干扰。至于毕维斯,一旦你发现黑暗圣母的破绽,就用这个干掉她,我们会给你创造机会。” 说着梅西尔将被用画满符文的白布包裹的物品交给毕维斯,告诉他可以打开。 毕维斯接过梅西尔递过来的布包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柄由某种他不认识的银灰色金属打造而成的短剑。 这柄短剑的表面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唯独剑柄中心镶嵌着一颗暗蓝色的晶体。比较奇特的是,剑刃部分居然缠绕着白黑灰三色的荆棘枝条。 “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吗?”毕维斯拿着这柄入手冰凉的短剑有些不知所措,当他看见三人信任的眼神的时候,他忽然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 “噗嗤……拖什么后腿啊?只要你行动起来,你就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不是吗?”德斯坦笑着伸出手,要和碰拳。 “为了离开这里,为了拯救,也为了明天。”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深深看了德斯坦一眼,“为了我们的正义。” “那我就开门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里面说不定很臭!” 德斯坦得到其他人的同意后转身将双手放在门上,她用力推门的时候背上的肌肉明显隆起,面前沉重的铁门就这样被她缓缓地推开来。 腐臭混合着甜香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污血如同小溪一般从门内流出,染红四人身后的走廊。 门被推开的瞬间,古堡的构造发生巨大的变化。 视野内所有的一切竟都是由猩红的血肉构筑而成,青紫色的脉络和充满脓水的肉瘤在血肉中抽动。 畸形生长的骨骼作为古堡的支架,那些悬挂的吊灯、壁灯以及装饰品其实是眼球、内脏之类的东西,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 苍白巨大的手掌从头顶的幽黑中缓缓下降,将四人的退路直接阻断。无数畸形的触手从地面升起,它们裂开前端,喷出满是白色细沫的淡灰色粘液,被粘液沾到的肉质瞬间被腐蚀得血肉模糊。 目睹顺着不断鼓动的地面蔓延过来的粘液,梅西尔丝毫不慌的将杖剑抽出插在脚下的肉块中。 洁净的光芒在剑尖插入的位置闪耀起来,周围的血肉瞬间像融化的积雪一般消融殆尽,露出下面充满裂痕的古老石砖。 很快四人周围令人安心的光芒形成屏障,无论是触手还是秽物都无法向内侵蚀分毫。 触手的攻击并未停止,那只苍白的手臂甚至已经抬起做好向下拍击的准备。 “门打开的数量很少,黑暗圣母没办法发挥全力,此时正是对付她的最好时机。德斯坦,拜托你了。”看着头顶缓慢下降的手掌,梅西尔立刻向德斯坦点头示意,同时她用手握紧刀刃让它划破自己的手掌,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顺着刀刃上放血槽流到地上的血竟然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一般在地砖上流动,在地上形成六芒星的图案。 梅西尔咬紧牙关用手攥紧衣领低声说道:“鲁巴斯,我将依照契约解放你的罪名。” 注意到梅西尔那边已经进入准备状态,德斯坦摩梭脖颈上当项链挂着的戒指,回头对着毕维斯笑了笑:“你就等着吧,等着那最佳的机会到来的时候把那个阴险的混蛋送到死人之国去!” “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毕维斯看着德斯坦的背影说道。 德斯坦走出光的保护范围,她一边躲开那些意图吞噬她的触手,一边将手铐摘掉丢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向头顶深邃的黑暗,一张女人苍白的脸正在俯瞰着他们。 “人类,你们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了吗?对神不敬的,对未知无畏的你们是否真的毫无畏惧?”黑暗圣母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漆黑粘液组成的头巾从天空垂下。 第172章 觉醒的龙心 每滴落一滴粘液都会变成一只身负刀剑与余烬的骷髅骑士,这些下身为没有皮肤的马身的怪物挥舞着用怨灵与骸骨制成的古剑,向德斯坦无声嘶吼并发起冲锋。 看着发起冲锋包围过来的骑士,德斯坦毫不慌张地蹲下用力跃起,她的身体来到半空,触手们立即从四面八方袭来。那些骑士也举起武器,要在她下落时把她的身体贯穿。 德斯坦的眼中,所有一切运动的物体都被放缓速度,她伸手攥住那枚托帕石制成的命运之轮的吊坠,睁大眼睛喊道:“我以此身,以此心,以流淌在血液中的力量起誓。化身为盾守护弱者,以灵魂为剑横扫敌人,不畏伤痛,不畏死亡,直至将身心燃烧殆尽。” “辛克,请守护我。”毕维斯握着德斯坦交给自己的那个十字挂坠轻念道。 随着心跳声的加快,金色的火焰在德斯坦心口处燃烧起来,她暗蓝色的眼睛也亮起明烛般的光芒。 德斯坦后背的皮肤和外套突兀的鼓起,伴随着布料的撕裂声,布满细密鳞片和嶙峋骨刺的青紫色龙翼和长长的龙尾带着血迹从她身后伸展开来。 她的身体升向空中,就如最灵巧的海燕般避过如海浪一般扑击而来的触手。 金色的余烬从德斯坦身上落下,沾上余烬的触手瞬间燃烧起金火,被这种火焰包裹的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缩和焦黑,散发出极度难闻的腐臭。 这种来源于灵魂的火焰不易熄灭,即使将目标彻底燃烧殆尽它们也依旧保持着原状。 德斯坦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用龙翼包裹住自己,火光中半透明的青蓝色翼膜上鳞片的光华一闪而过,她冲向那巨大的手掌,将其直接贯穿。 “真厉害,而且也很美……”毕维斯惊叹地看着眼前摇曳的金色火海,他曾听说只有龙族才能召唤出这种颜色的火焰,将一切邪恶之物燃烧殆尽。他尽力地仰头看向上方,但黑暗还是把德斯坦的身影无情吞没。 梅西尔看着那些在火焰中痛苦扭动的触手,它们通过自爆让污秽的脓液四溅。这种做法没能熄灭火焰,但还是让火光黯淡了不少。 “只可惜现世的龙种使用龙心余烬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德斯坦坚持不了多久,我得加快速度了。” 说着,梅西尔伸手用食指在半跪的鲁巴斯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血液完全凝聚成完整的六芒星。 深沉的红光从血液凝聚成的线条中散发出来,六芒星内两人的衣服与发丝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 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的梅西尔低下头,咏念起古老的咒语,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人在跟着咏念,站在一旁的毕维斯听见神秘的咒语不断的被重复。 随着咒语声响起,色彩斑斓的符文从鲁巴斯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符文蠕动着从梅西尔与鲁巴斯皮肤接触的地方来到她的身上。 随着皮肤上依附的符文的增多,梅西尔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而她面前的鲁巴斯样貌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头发逐渐从金色变成边缘泛着暗蓝色的灰褐色,耳背上灰白的翎羽与洁白的绒羽长出。一对表面上覆盖着同色羽毛,根部满是银色环棱的长角弯在他的脸颊两侧。漆黑浸染他的巩膜,瞳孔变成暗红色的针状。 原本那身黑色的礼服外死灰色的雾气凝聚,当雾气散开后下方出现一件由银灰色羽毛构成的斗篷,斗篷肩膀上蓬松的羽毛略略翘起。呈现花瓣状的衣领上银色的乐谱组成繁复的花纹,末端呈现对称的羽翼型,覆盖着深褐色羽毛的长尾从斗篷下垂落。 舒缓悠扬,甚至令人心情平静的音乐声响起,鲁巴斯伸出同样被羽毛覆盖的双手,接住即将倒下的梅西尔,他仰头戴上黑色翎羽与宝石制成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毕维斯注意到鲁巴斯在伸手捂住脸的时候,嘴角勾起露出充满邪性的笑,这和之前温和有礼的他的笑容完全不同。 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以被解放罪名的鲁巴斯为中心向周围扩散。 黑暗圣母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只原本阻挡着退路的手正缓缓抬起,黑暗中更多的触手探出喷洒粘稠的浊液。 金火正在逐渐熄灭,天空中不时的有肉块和断肢落下,毕维斯注意到黑暗中始终有一抹光芒在闪烁。 德斯坦,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毕维斯很少向神祈祷,这一次他却握住那枚挂坠抵在额头上虔诚地祈祷德斯坦能平安归来。 由于尚未适应龙心余烬的力量,一开始德斯坦只能靠蛮力对付那些与黑暗圣母以脐带的形式链接在一起的血肉傀儡。 相比之前,她即使不用刻意控制就能用武技轻松地撕裂那些恶心的怪物,仅仅是撕裂没用,它们很快就能恢复原状,还能使用不同的力量对她发动攻击。 身体被龙鳞包裹之后德斯坦的防御几近无敌,她的双手更像覆盖精制的甲胄一样成为最好的武器,被“蚊子”一直打扰还是让她觉得非常不爽,最重要的是黑暗圣母至今还藏在深处不肯露面。 看着那些从黑暗深处垂下的脐带、裹满粘液的畸形触手,这些恶心的东西对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威胁。只是那些粘稠的浊液似乎会吸取体力,只是沾上一点都让她感觉力量流失。 “妈的,该死的混蛋,我知道你肯定在上面,看我不把你的那张脸都打烂!”德斯坦怒气冲冲地仰头大喊道,她发现这片空间中的黑暗似乎把一切都吸纳了,她的怒吼居然没有产生一点回声。 不可名状之物正在其中无限壮大,她的后背因为察觉到危险渗出冷汗。 突然,某种物体的碎裂声引起德斯坦的警觉,她下意识将燃烧着火焰的手臂举过头顶半空中,看见半张人脸,不,应该说是苍白的人脸面具的碎块从空中砸下,一同落下的还有大量腐蚀性极强的污血。 要是有风就好了,直接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吹走…… “德斯坦,龙和其他生物不一样。龙本身就很强大,所以他们放弃了魔法。只要用正确的语言,魔力就会为我们所用。无论是风还是火焰,甚至是光都能化为利刃,为我们开辟道路。” “谁?”听到说话声的德斯坦猛地回头,她没能看见任何人,只有那些没有自身意志的怪物还在扑过来阻挡她,头顶面具的碎块和污血越来越近,她感觉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似乎是在催促她做些什么。 “该死,你们这些杂鱼都给我滚开!” 德斯坦挥动尾巴缠住一个怪物的脖颈,把它当作武器狠狠地砸在其他怪物身上,同时她扬臂挥爪撕裂那些趁机垂下的触手,至于触手与身体接触的部分就只有硬生生地撕下来。 触手蠕动着裂开露出牙齿整齐的口,粘稠的唾液和黑暗圣母的讥讽一起从那些嘴里涌出来:“呵呵,呵呵呵……你还能坚持多久呢?这个地方的一切本来就是受我控制的,再加上你也是第一次使用那份不祥的力量吧?这样下去的话,你恐怕会比你的同伴先死去哦。我再给你个机会,成为我的眷属,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女性苍白而纤细的手接二连三的从触手的口中伸到德斯坦面前,它们做出邀请状希望德斯坦加入黑暗圣母的麾下,只有那样黑暗圣母才会宽恕这个混血种的罪行。 我好像没有把龙心余烬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目前只是在用蛮力而已……刚刚的那番话好像是谁特意对我说的。 德斯坦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手,她忽然想起什么事情,那就是很久之前,她好像和某个同样是龙的混血的人战斗过。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是对方就在使用龙的魔法。 那个人当时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第173章 音乐的盛宴 “请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鲁巴斯将梅西尔放在平铺在地上的斗篷上后站起,他取下胸口的紫水晶胸针,抓住镂空的金属装饰轻轻一拉,让胸针变成一根半镂空的指挥棒。 鲁巴斯正了正衣领走向结界外,奇怪的是,就算他已经脱离光的保护,那些触手也依旧无法攻击他。 悠扬的音乐仿佛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这些拥有思想的肉块颤抖起来,失去行动能力。 “真是久违的演奏,只可惜能欣赏这场音乐会的观众只有你们几人。来吧,倾听吧,这是我力尽心血创作的乐曲!” 当鲁巴斯抖动手腕轻挥指挥棒的时候,镶嵌在手柄部分的紫水晶发出奇异的光华。 空气中一件件半透明的乐器浮现出来,随之出现的还有有着羊腿,头长着山羊角的乐师。 身着黑色礼服的他们拿起各自的乐器调试,然后在鲁巴斯的指挥下开始演奏。 瞬间庄严宏大的乐声响彻整个房间,宛如一支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冲锋并发出怒吼,又像是暴雨中的海洋,闪电轰鸣,波涛翻滚用力拍击着海岸。 这是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心潮澎湃的演奏,但是黑暗圣母的分身,也就是那些触手们在音乐中接二连三的炸裂。 大量的粘液像是小河一样在地上流淌,人形的怪物带着粘液从地上站起,无数的植物在他们身上绽放。 被花卉包裹的怪物以各种奇异的姿态向着鲁巴斯的乐队冲过去。 就在这时,表演的音乐倏然发生变化,舒缓的音乐让听者仿佛身处宁静的神秘花园。 虫鸣、风声和花卉悄然绽放的声音隐藏在轻缓的乐声中,这令人心情平静的音乐居然让这些怪物停下脚步。 “用人类的灵魂制作傀儡就是你最大的失败,黑暗圣母。”梅西尔一边说话,一边在毕维斯的搀扶下站起。 那些从鲁巴斯转移到她身上的符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已经到濒临崩溃的边缘,不过应该还能坚持到鲁巴斯演奏那支曲子。 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如何,处在孵化期的黑暗圣母大概还不算特别难对付。 只要魔眼还没有成熟,德斯坦大概能把那家伙耍得团团转,也许会反过来,毕竟德斯坦对那家伙恨之入骨。 本来这首曲子对活着的生物也有害,需要提前规避,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思绪如乱麻一般的梅西尔用力攥紧衣襟转向鲁巴斯的方向,向他发出命令:“鲁巴斯,演奏两首也差不多了,现在马上进入最终章。毕维斯,用蜡把耳朵封上,看我手势做好行动的准备。” “啊,好的。”毕维斯迟疑一下后立刻按照梅西尔说的用蜡封住耳朵,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梅西尔身上的符文。 那些符文像是在吸收这个少女的血液一般颜色越发暗红,盯得太久就会觉得眼前眩晕不止。 要是有机会知道这些符文代表的是什么就好了。 毕维斯想着的同时看着梅西尔将右手递给鲁巴斯,对方在托住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之后就把嘴唇凑过去。 很快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滑下,再看梅西尔,她的样子好像比之前要成熟一些,看上去不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多谢款待,作为回报我会向您献上最棒的安眠曲。”鲁巴斯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他转身再次面向自己的乐团,再次举起手中的指挥棒。 梅西尔向后退开一步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然后握紧拳头。 德斯坦毫不留情地折断那些伸向自己的手臂,并一脚把它们踹远点:“你现在无论说什么鬼话都对我没用了,滚一边去吧!你的本性我还不知道吗?先让别人得到希望,然后再毁了那份希望。这样的话你将会得到更多的力量。” 就在头顶面具的碎片和污血即将落在身上的那一霎那,德斯坦忽然回忆起那个混血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仰头念出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神秘而繁复的文字。 那一瞬间,她头顶的秽物被无形的力量侵蚀,化为漫天飘扬的细沙。 虽然眼睛里进沙子,但是德斯坦却毫不在意地乱飞发出兴奋的声音:“成功了,我果然是天才!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理解那些文字,不过这些恶心的触手我也能一起对付了!”说完,她还挑衅性的用刚刚学会的魔法将那些正在抽搐着准备释放什么东西的触手变成沙砾。 目睹属于自己的身体残骸化为沙砾消失,黑暗圣母的声音中多了些惊讶和恼怒:“你为什么会这种魔法?那些该死的龙王的守护者们不是应该早就灭亡了吗?啊,仔细一看你原来不是单纯的龙的混血啊,居然还流淌着魔女的血脉,难怪你的容器这么坚韧!” “我没有亲眼见过,可曾经的主人的记忆中我看见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魔女,也是金棕色的头发和暗蓝色的眼睛……她很聪明,也是她说服罗丝帮助人类。” 黑暗中面具剥落的黑暗圣母的脸发生异变,原本藏在面具下布满树根一样的脉络的肉瓣如花绽放,被半透明肉膜包裹的脓疱和触手蠕动生长,一颗瞳色如万花筒般不断变化的眼珠在肉瓣中央缓缓成型。 舌根满是饱满脓疱的舌头掀开漆黑的头巾,不断有粘稠的唾液从上面滴落。 从她的衣服下伸出的触手也在同时再次发出变化,蠕动的裂口中一颗颗眼球迅速充盈。 “只要我成为真正的古神,我也会继承时漏的力量,无论是将过去的时空带到我的领域还是让你去过去都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你很后悔杀了你的老师对吧,我可以让你挽回这个错误。” 黑暗圣母似乎不想轻易放弃德斯坦的肉体,她再次采取蛊惑策略,透过魔眼她看见德斯坦的过去,认为有漏洞可以利用。 “不好意思,我对再见到我的父母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臭老头,他还是死了比较好,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对于黑暗圣母的蛊惑,德斯坦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举起左手将剩下的火焰凝聚成一柄长枪的形状,对准头顶正在缓缓靠近的黑暗圣母的脸。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反正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而已,即使只是空壳也没有关系。当然那个贤者之子的身体我也一样要收下。” 随着黑暗圣母话音的落下,大量的血如瀑布一样从天空倾泻而下。 肉体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脐带崩裂导致许多身体还未完全成型的怪物也从空中掉下来,还未靠近德斯坦就化为沙砾。 感觉到全身汗毛竖立的德斯坦下意识地仰起头,正好和黑暗圣母的魔眼对视,在花纹与颜色变化万千的瞳孔中她好像隐约看见什么东西,下一秒她的意识就被黑暗吞没了。 “卑鄙的家伙……” 德斯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无数的触手从黑暗中探出向她冲过去,随即就被风撕裂成无数碎片。 重新扇动翅膀稳住身体的“德斯坦”伸手捂住脸,她暗蓝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变成赤金色,在黑暗中宛若两盏明灯:“好险好险,安魂曲来的正是时候啊。按常理来说只有灵魂能听见的乐曲还真是美妙,不过这可是不祥的音乐。梅西尔可真是疯了。” 《安魂曲》的原型是魔王麾下的一名吟游诗人创作的诗歌,据说这首诗歌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进行阅读。 死去的亡灵会因为窥探诗歌的一角而发狂,它们会回到灵魂最初的形态,并在极端的混乱状态中爆炸。 正常人拿到最初的手记很快就会遭遇离奇的死亡,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读完整首诗,但之后他们往往会在留下类似的作品后自杀。 鲁巴斯也许是这些少数人中的幸运儿,他偶然间得到那首诗的临摹本,阅读后创作出了那首特别的乐曲,当然这首乐曲的演奏一直等他死后才实现。 根据历史记录,这首曲子曾经造成一座城镇超过两百人的死亡,他们的死状无一例外都是像是被某种力量抽干血液,尸体只要一触碰就化为尘埃。 被死气缠绕的诡异虚影在这座城镇上空徘徊的半年之中,无论是谁靠近城镇都会瞬间陷入昏迷,等他们醒来后无一例外的说自己参与了一场音乐会,在那诡异的音乐厅中找不到出路。 “那也只是余音带来的集体幻境而已,直接听到安魂曲的话,就会看见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那么德斯坦,你会看见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第174章 魔眼 本在黑暗中徘徊的德斯坦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亮光,她连忙闷头朝着有亮光的那个方向冲过去。 强光刺入眼眸,当眼睛适应光亮后,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处有些眼熟的街道上。 周围是排列整齐的房屋,远处还能看见教堂悬挂着教徽的尖顶,唯一令人不适的是头顶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完全由猩红的血肉和扭曲哀嚎的人脸组成,血肉的缝隙间还有一只只眼睛在窥探着她这边,就像是在监视一样。 明明刚刚还在和黑暗圣母对峙的,怎么现在就到这里来了?满脸疑惑的德斯坦在左右四顾的同时嘀咕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好眼熟。还有我的衣服怎么变成……修女服?” 通过地上的积水德斯坦看到身上的服饰:质地柔软,白色领口的黑色连衣裙,深灰色的头巾盖住大部分的发丝——这副装束根本就不适合她。 “德斯坦,你看那边,躺在那里的人是谁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德斯坦感到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对着身后挥臂使用肘击,结果却击了个空,她的身体也因为攻击顺势转向身后。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神父服的男人,德斯坦警惕地走过去,在能够看清尸体面容的地方停下脚步。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大量的记忆碎片从德斯坦的脑袋中飞速闪过。 “普鲁登斯?”一个名字从捂住脸不断喘气的德斯坦的嘴里挤出,她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搅动她的大脑,将那些被她遗忘的事情全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当然这种粗暴的方式也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我会忘记你呢?明明我和那个混蛋合作就是为了听到你没能说完的那些话……该死,那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德斯坦用力撕扯着头发,她试图回忆起更多与普鲁登斯相处的细节,很可惜越是回忆那些记忆就越是模糊。 最后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于是她转过身去将手指并拢狠狠地捅过去。 现实中被触手包裹的德斯坦被举到黑暗圣母的面前,忽然她举起手对准那花纹与色彩不断变化的瞳孔狠狠地捅过去。 感受到剧痛的黑暗圣母发出哀鸣,她的声音在城堡的每个人脑中回响起来,有的人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股音波,直接脑袋炸裂而死。 血柱冲天,被鲁巴斯召唤来的乐师的头颅连带着脊椎一起脱离脖颈掉在地上,猩红的肉质弥漫过来瞬间将死去的恶魔的尸体吞噬,安魂曲的演奏此时已经走向尾声。 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指挥乐队演奏安魂曲的鲁巴斯,她没有用蜡堵住耳朵,当然也能听到那如幽灵般飘渺轻柔的乐声,用正常的语言很难形容这首乐曲,一不小心她也一样陷入那深远的幻境中。 突然,黑暗圣母凄厉恐怖的尖啸在三人脑中炸裂般的响起,散发着边缘带着暗蓝色的猩红光柱伴随着空气被撕碎的嗡鸣声从天而降,直接贯穿毕维斯身边的地面。 毕维斯躲到梅西尔身后惊恐无比地看着那个被魔力烧熔出现的坑洞,惊人的高温正从洞中不断溢出,从变成岩浆的边缘就能看出刚刚的那束光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他忍不住问梅西尔她有没有办法对付这样的怪物。 看着头顶如星星一般的光点,感受到魔力正在大量汇聚起来的梅西尔流下冷汗,她没想到黑暗圣母的魔眼成熟的这么快,估计再过一会儿她就能扭曲空间了。 “我的魔力基本上已经用光了,没办法维持鲁巴斯的力量。不过刚刚黑暗圣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肯定是因为德斯坦伤到了她,也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梅西尔说着伸出手,将无数纺锤形状的漆黑种子撒在身边的血泊中。 无数漆黑的荆棘在血肉中扎根,迅速生长起来形成一片荆棘的丛林。 这些荆棘宛如梅西尔的手足,延伸缠绕在那些触手上将它们反复贯穿,被贯穿的触手很快就干瘪下来,宛如死去不再有任何光泽。 高处的触手察觉到了危险,它们扭动着将有眼球的那一侧朝下,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起来,随即伴随着足以刺破耳膜的蜂鸣,魔力柱呈锥状从那些变化不断的瞳孔中喷涌而出。 “毕维斯,把头低下来!”梅西尔发出警告的同时握紧手掌做出拧动的手势,大量的荆棘瞬间撕裂血肉拔地而起,像是一双双大手一样笼罩在头顶,大地因为魔力柱与荆棘帷幕的碰撞震动起来,被烧毁的荆棘发出类似于血肉烧焦的气味。 灰烬从缝隙中飘落下来,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童话中荆棘的古堡,漆黑的荆棘在城堡内外自由的生长形成天然的牢笼,只可惜被囚禁起来的并不是公主而是怪物。 “你这个小虫子居然敢做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 魔眼被刺破的黑暗圣母一边笨拙地甩动着脑袋,一边缓缓收紧缠绕在德斯坦身上的触手,要将她直接碾成肉泥。同时这个怪物用手从出现裂痕的墙壁上抓下石块,再松手任凭它们自由掉落。 身体还处在麻痹状态的德斯坦只能咬牙忍受着吸盘撕扯身体带来的不适感,等待麻痹结束后从束缚中挣脱出去:“谁叫你把那只眼睛对着我的?这是你活该,混蛋!” “你还真是狼狈啊,没有能分担伤害的傀儡之后,就连这点小痛都承受不了吗?那个红发的小鬼还挺敏锐的,居然看穿你的小把戏。” 蜘蛛女神罗丝的声音从德斯坦的身后传出来,一只只背上燃烧紫色火焰的蜘蛛出现,它们快速咬噬着缠绕在德斯坦身上的触手,并且还抽空嘲讽虚张声势的黑暗圣母。 黑暗圣母之所以之前如此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和她把控着众多的灵魂有关系,她将那些灵魂作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她能快速发育出魔眼,靠的都是燃烧那些灵魂作为燃料,那些怪物也是古神的血肉和灵魂结合产生的畸形体。 不过鲁巴斯的的安魂曲以最为蛮横的方式切断她和那些被她吞噬的灵魂的链接,所以现在,她不仅没办法继续发育成熟,还必须要承受所有的代价。 再加上德斯坦在她身上制造的伤口,足以让罗丝将诅咒的力量渗透进去。 摇篮中一双手捧住全身都是裂痕的黑暗圣母的脸,蛛丝一般的头发在幽暗的空间中延伸,覆盖在那些鼓动的血管和脉络上。 蜘蛛从每个角落中钻出来,阻止那些反抗的触手靠近它们的主人。 面容妖艳的蜘蛛女神两双眼睛都微微睁开,她咧开嘴舔舐着嘴角,露出贪婪的神色:“你很惊讶吗?看样子当初帮助你的那个人没告诉你,在真正成为古神之前,你的骸心是非常脆弱的吗?你看,德斯坦在你身上制造出来的伤口已经被我种下诅咒咯,这不能杀死你,但你辛辛苦苦构建的肉体可要被我吃掉了。” 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面部被蜘蛛群覆盖的黑暗圣母,她用力张开手臂与翅膀挣脱束缚,再一次试图用金色的火焰凝聚出长枪。 随着火焰的出现,德斯坦身上属于龙族的特征也开始消失,她能够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流失,指尖已经开始使不上力气——她要把最后的力量将全部用在这一击上。 向着黑暗圣母如花朵般绽开的面部发动最后一击之前,德斯坦靠着契约向毕维斯发出信号:“毕维斯,告诉梅西尔,就趁现在赶紧动手!”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量投出了那支火焰凝聚成的长枪,那些触手放弃攻击转而去阻挡长枪的前进,但它们在触碰到长枪之前就化为灰烬散去。 燃烧的长枪宛若上升的星辰,无尽的黑暗被这抹微光照亮,黑暗中无数悬挂的身影对着那束光伸出手。 “这次我可是亏大了,妈的。”德斯坦自语的同时对着头顶被蜘蛛覆盖的臃肿怪物竖起中指。 “去死吧,混蛋!”德斯坦笑着骂道,然后她闭上眼睛坠入下方的黑暗中。 第175章 潜入 整栋城堡都在黑暗圣母无比凄厉的惨叫中颤抖,她的面部魔眼被德斯坦的火焰长枪击中引爆。 剧痛中这头怪物双手捂住不断喷涌出粘液和肉质的脸横冲直撞,触手上的魔眼也随之不断喷射出高浓度的魔力光束。 光束划过墙和地面瞬间把一切熔毁,但和梅西尔的荆棘接触,顶多是让其表面出现龟裂的痕迹。 灰白的碎屑像皮肤一样从荆棘的表面剥落,其下更多尖锐的枝节延伸出来。 每当荆棘遭受攻击,梅西尔的身上就会出现明显的裂痕。 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逐渐变成血人的她咬紧牙关支撑着那些荆棘,同时还大声咒骂不见停歇的攻击:“呃……该死的,这种攻击居然能持续这么久吗?” 墙体在不断开裂,墙后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一片令人感到恐惧的虚空。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那恐怖的虚空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去。 看着面前因为城堡震荡向自己寻求帮助的一群人,爱丽安娜先是摇头惋惜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懦弱,随后才打响指加固大厅中的封印,顺便把扑进怀里的伊曼纽尔推远一点:“小家伙们倒是挺能干,能够把黑暗生母逼到这个地步。只可惜即将成长为古神的眷属本身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光是这样可不行,徊影为了顶替时漏应该做了不止一手准备。” 爱丽安娜有些担忧地将视线投向远处,他知道另一个间隙中那些孩子正在努力战斗,所以他决定……让伊曼纽尔去支援。 被爱丽安娜指名的伊曼纽尔尾巴翘了起来,当然他的翅膀也因为受惊扑闪不止。 他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脸无辜地说道:“等等,为什么是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战斗,就连十岁小孩也能把我轻易打倒!现在让我去……我连门口都到不了好吗?” 看着这个恶魔之耻,爱丽安娜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微笑着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作为一个恶魔,你应该有点恶魔的样子,伊曼纽尔。作为你的主人,我会帮你迈出这象征着勇气的一步的,祝你好运。” “什么叫祝我好运,你这个冷血的魔女!不要啊!”伊曼纽尔没机会再说点什么了,下一秒他就被爱丽安娜丢到半空中,魔眼释放出来的魔力柱带着吵人的嗡鸣声和惊人的热量从他身边掠过。 墙壁炸裂,石块飞溅,吓得这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恶魔抱着脑袋惊叫连连。 下一秒,伊曼纽尔忽然想起他有翅膀,他马上展开身后的翅膀飞了起来,优雅地在空中转体,躲开狂舞的触手和魔力柱。 还没等他松口气,一个人就从天而降砸在他的身上。 被砸得够呛的伊曼纽尔和从天上掉下来的倒霉鬼一起继续向下坠落,他通过扑打翅膀再次稳住身体,还顺手抓住差点把他从天上砸下去的家伙的衣领:“你是谁啊?没注意到下面有人吗?啊,我懂了,你一定是想弄死我对吧?很多人都想弄死恶魔,我才不会被你们轻易杀死!” 伊曼纽尔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观察这个被自己揪着衣领的家伙。他闻到血的味道,还感受到一股令他身体战栗的恐怖力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鬼身份可不简单。 龙心余烬?居然还有龙族混血的小崽子活着啊!不知道爱丽安娜会不会对这种小崽子感兴趣,之后问问他好了。要是他养了别的孩子,说不定就会放过我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打起小算盘的伊曼纽尔只能先带着人下降来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类男性正在远处挥手喊着什么。 由于周围不断有爆炸和触手撞击地面,伊曼纽尔实在没能听清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嘶,那个人类有点眼熟啊,难道以前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要不是他旁边的那孩子,也许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说是吧?像我这么优秀的恶魔,居然沦落到在魔女手下苟且偷生,真是心疼我自己!” 看那个男人抓耳挠腮着急的模样,瞬间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又开始欲哭无泪的伊曼纽尔决定稍微靠过去些看看。 当然他单纯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是为了向那个男人身边有着贤者气息的女孩寻求庇护。 “该死,那个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什么人?” 毕维斯看见带着德斯坦从天而降的伊曼纽尔,恨不得立刻冲结界把人抢过来,行动之前他被梅西尔揪住领子:“你冷静一点,他是爱丽安娜的使魔,怠惰的恶魔伊曼纽尔,他不会伤害德斯坦的。况且你忘记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吗?” 同伴的安危很重要,可现在的确应该先解决彻底暴走的黑暗圣母。只要这个怪物死了,一切就都会结束,现在不能浪费德斯坦创造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毕维斯只能握紧拳头沉下心,转头询问正认真地看着他的梅西尔:“我该做什么?” “很简单,就是可能会有点痛,不过别担心,我会避开要害的。”满身是血,显得有些狼狈的梅西尔说完这句话,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短剑送入毕维斯的胸口。 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的毕维斯瞪大眼睛倒在鲁巴斯的怀里,他眼前越来越黑,最终意识坠入冰冷的黑暗中。 伊曼纽尔扛着德斯坦赶到的时候,毕维斯已经陷入假死状态。 梅西尔拄着剑站在旁边守护,而鲁巴斯则让毕维斯枕着他的大腿。 好奇怪的画面,不应该让女士贡献大腿吗? 碍于结界,伊曼纽尔只能站在边上向里面的人打招呼:“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让我也进来躲躲?” “你当然会眼熟我,伊曼纽尔。不眠七夜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你忘记了吗?”梅西尔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这个异常自恋又胆小的恶魔,她拔出插在地上的剑走出结界,“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掌握‘怠惰’罪名的你应该很擅长那种障眼法吧?用那种力量掩护我,我要把那些魔眼处理了。” 伊曼纽尔没想到对方认识他,而且还那么不客气要求他做事,他一时间愣住并被梅西尔拽着来到那些长着魔眼的触手的正下方。 暂时停止喷射魔力柱的触手转动眼球观察着下面两个渺小的生物,触手上长着整齐牙齿的口裂开来,它们想要吞噬新鲜的血肉了。 “别担心,你只管干扰它们的判断就好了。”看着那些砸下的触手,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踏上地上正在慢慢拱起的荆棘,“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第176章 充满诱惑的幻境 从昏迷中醒来的毕维斯猛地坐起,也正是这个举动把睡在他旁边的哥哥阿斯吓了一跳,对方也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弟弟,你是做噩梦了吗?为什么突然坐起来,吓了我一跳……” 我不是被梅西尔刺中了胸口吗?毕维斯一身冷汗的在胸口摸索,结果摸到藏在衣襟里的那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确认身上没有伤口后,毕维斯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呼——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吓死我了!” 听到毕维斯的话,坐在旁边的阿斯不淡定了,弟弟怪异的举止让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弟弟,你是不是生病了?”阿斯一边担忧地问道,一边伸手摸了摸毕维斯的脑门,“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和妈妈才行哦!” “我没事……” 要冷静,这里一定是在黑暗圣母制造的幻境里。之前梅西尔说过,黑暗圣母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阻止我找到她的本体,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假的。 不过为什么……我会哭出来呢? “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阿斯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开始掉眼泪的毕维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赶紧下床去把隔壁房间的妈妈叫过来,“妈妈,弟弟又做噩梦了!” “毕维斯,你又做噩梦了吗?没关系,妈妈和哥哥都在这里陪着你哦,所以别哭了!” 毕维斯扑进闻讯赶来的母亲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和皂角的味道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毕维斯,这些是你真正的家人吗?你难道打就这样沉溺于虚假的环境中?” 正是那毫无礼貌,甚至还带着嘲笑和讥讽的声音让毕维斯瞬间清醒过来,他松开抱住母亲的手后退,面前的两个人立刻变成两团勉强具有人类外形的血肉。 温暖的房间也很快融化,黑暗中无数触手向他蔓延过来。 “刚刚的声音是德斯坦,难道她也来这里了?”毕维斯一边在异常柔软的地面上努力保持平衡逃走,一边左右张望寻找着德斯坦的身影。 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周围只有一片潮湿又闷热的黑暗,血或者是唾液不时地滴在他的身上,搞得衣服恶臭无比。 “没有……不对,可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我得赶快找到黑暗圣母才行,谁知道接下来她会搞什么花招!” 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毕维斯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一大跳,可之后却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在哪里,我该去哪里找那个家伙才行?” 黑暗中,毕维斯逐渐失去耐心,他变得紧张、恐慌,还很焦躁,现在他只要听到一丁点动静都会立刻追赶过去,结果往往是扑了个空。 就在毕维斯的体力逐渐耗尽的时候,德斯坦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她似乎正叉着腰嫌弃地看着这个缺乏经验的家伙:“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知道猎物最喜欢在黑暗中戏耍猎人吗?故意制造声音之类的把猎人耍得团团转。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依靠感觉去追踪气息。” 无形的力量缠绕在毕维斯的手腕上,闭上眼睛的毕维斯确实感觉到有一个异常又令他战栗的气息正在头顶蠢蠢欲动,他下意识地握紧怀中的匕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从没有伤害过别人对吗?你能杀人吗?你能杀了我们吗?” 像是看穿了毕维斯的犹豫,一双手从他的头顶落下,还没触碰到人就被某种力量弹开并变得焦黑。 这双手只能带着不甘心缩回黑暗中,随后面容清秀,披着漆黑头巾,白色长袍包裹身体,全身上下散发着微光的女人从黑暗中出现,她的面容在靠近毕维斯前一直不断地变化,最后定格成毕维斯最熟悉的脸。 “德斯坦……”毕维斯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抓住自己的手黑暗圣母,完全没想到真正的德斯坦就站在旁边看着。 “靠!她才不是我!你这个白痴!黑暗圣母你不要脸,居然用我的脸欺骗这个白痴!为什么不用他妈的脸?啊,气死我了!” 对黑暗圣母进行最后的攻击后德斯坦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不过很快她就再次醒过来。 醒来后她发现别人似乎都看不见她,旁边还有许多飘荡的人,而且他们都是半透明的,她试图去找那些人搞清楚状况,却发现没人搭理她。 好在这样的形态让德斯坦没有活动限制,她甚至跟着毕维斯的灵魂来到黑暗圣母的摇篮里,还在这个蠢蛋被迷惑的时候点醒他。 “我要给她一拳,这也太不要脸了!等我回到身体里面,我一定要鞭尸这家伙!” 虽然拳打脚踢不会对黑暗圣母造成任何伤害,但这么做让德斯坦心里好受了一些。做完这件事后她继续抱着手臂站在毕维斯身后,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德斯坦绝对不会以这种态度对我,你也不必为了苟延残喘用别人的脸来欺骗我。” 毕维斯看着面前顶着德斯坦脸的黑暗圣母,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那柄忽然间变得异常滚烫的短剑,将其送入黑暗圣母的胸口。 毕维斯确实是冲动了,他面前的黑暗圣母被短剑刺中的时候竟露出得意的笑容,之后她的身体忽然整个裂开,露出其内的碎齿和酸度极高的粘液。 只要被吞进去,他的身体瞬间就会被腐蚀殆尽。 那柄短剑被触手卷起丢到黑暗深处,女人尖锐的嘲笑在两人周围回荡,一只只触手肆意地发动攻击,躲闪不及的毕维斯接连被尖锐的角和牙齿划伤,伤口流血不止,并出现异常肿胀的状况。 “那个只是诱饵,真正的黑暗圣母还在暗处看着你呢!注意头顶啊,笨蛋!” 毕维斯没有任何与怪物对抗的经验,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黑暗圣母玩弄致死的! 感到心急如焚的德斯坦想要像之前那样帮毕维斯弹开那些触手,但她发现身体似乎与刚刚相比更加虚幻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消失。 “只要一次就好,用我的手来终结那个混蛋!” 像在回应德斯坦的心声一般,毕维斯胸口的衣物下有什么东西突然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还没等两人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德斯坦就感觉有一股吸力把她向毕维斯方向拽过去。 第177章 和蜘蛛女神的交易 “什么状况?嗯?这个头发的触感不太像是我自己的头发,而且全身上下这种令人不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德斯坦莫名其妙晕头转向一阵后又恢复正常,她颇有些疑惑地抓着头发,抬头看向面前……全身半透明的毕维斯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德斯坦?为什么你会在那里,而且在我的身体里面?” 毕维斯同样震惊了,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灵魂离开身体变成类似于浮游灵的状态,而德斯坦的灵魂则进入他的身体……这种事情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德斯坦低头躲过直冲脑袋而来的触手,又侧身躲过从身边飞过的骨刺,还没忘抱怨毕维斯的身体真的很糟糕:“你的身体真是糟糕透顶,迟钝不说,还让我觉得不舒服!这种刺刺麻麻的感觉是什么?” 毕维斯用手捂着眼睛没眼看现在的自己,他觉得这个情况比黑暗圣母成为古神还糟糕:“你用我的身体我也很委屈啊,看样子你在我的身体里就能感觉到疼痛了,但是你可不能乱来啊,尤其是手,不许乱摸!” “是是是,我对你的身体才没兴趣,只是确认一下状态而已。”对毕维斯无语至极的德斯坦翻了个白眼,她用手摸了摸腰侧的伤口,通过流血的程度她判断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伤口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止血,看样子只能速战速决了。 “首先是把那柄短剑找回来。” 德斯坦一边嘀咕着,一边灵活地就地一滚,凭借着记忆她摸到已经快被肉质吞没的短剑,用最大力气将其从肉中拔出来。 这么做她也付出被血液腐蚀双手的代价,一根触手从背后贯穿她的肩膀。下一秒触手就被斩断,粘稠的血浆溅了德斯坦一脸。 剧烈的疼痛让德斯坦的手颤抖起来,她第一次切实的体会到这种感觉,有些不太适应:“原来疼是这种感觉啊,好难受……” 旁边注视着一切的毕维斯也觉得无比紧张,德斯坦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和他能否活着离开这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每一次德斯坦惊险的化险为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惊叹对方的反应真的太敏锐了。 “黑暗圣母,有种你别躲起来啊!胆小鬼,失去了傀儡就害怕疼痛的废物!就算你现在躲起来,你最终的结局也只有死!” 德斯坦躲避着攻击的同时大声挑衅黑暗圣母,试图将其从藏身处引出来。 毕维斯的身体没办法和她自己的身体一样一次次的突破极限,一旦做出极限的事情,这具身体就会崩溃,再不快一点,这家伙恐怕就要死了。 “你说什么呢?陷入被动的是你而不是我啊!你们两个小老鼠和那个卑贱的混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努力了,这也是你们的极限了。人类永远无法打倒我们,我们存在本身就要比你们高等。” 黑暗圣母根本就不理会德斯坦的挑衅,人类的身体在摇篮里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那具肉身就会被同化,之后她就可以品尝两个充满绝望的灵魂了! 快去死吧,快去死吧!只要再吞噬一些灵魂,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古神!到时候罗丝的诅咒也会化为乌有,我也能离开这个间隙到外面的世界去! 黑暗圣母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德斯坦渐渐无法应付铺天盖地的攻击,她努力护住要害,但身体还是不免变得血肉模糊。 剧烈的疼痛中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毕维斯焦急的呼唤也逐渐远去…… “德斯坦,当你遇到无法打倒的敌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逃走呗,打不过我还不能逃走吗?” “你必须去面对那个敌人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嗯……和那个家伙死磕到底?啊,好麻烦啊,这种问题我绝对不会遇到那种家伙的,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 “你给我认真听着,我这是在向你传授我的经验!当你遇到必须打倒又无法战胜的敌人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寻求帮助呢?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是一群人总能打倒敌人。这对你而言可能很难,像你这种臭德行估计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任何生物都是趋利的,只要有利可图,总会有存在会向你伸出援手。” 卡尔德隆的话在德斯坦耳边回响起来,她吃力地支撑起身体,在毕维斯焦急又痛苦的注视中仰起头:“臭蜘蛛,我知道你在看。你的诅咒比浆糊还牢固,你不可能被黑暗圣母吞噬掉。你听得见的话,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德斯坦,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存在做交易,你不知道最后失去的会是什么!而且你还有多少能付出的东西呢?” 毕维斯想要阻止德斯坦,但对方却微笑着用手势制止他:“没关系,这场交易我觉得挺划算的,能把那个狗娘养的混蛋送到空无一物的虚无去,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在她最喜欢的绝望中度过,没有比这个更让我痛快的事情了。” “罗丝,你在的吧?一直躲在角落里面看热闹可不是你的作风,现在可是和我做交易的最好机会哦?” 德斯坦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沙沙声四起,诡异的紫火在黑暗中燃烧摇曳起来:“我听到了,可你还有什么给我呢?空无一物的你……不,很快你就有东西可以给我了。我可以帮你,德斯坦。” “罗丝,你这个混蛋!三番五次的阻止我,现在还想要消灭我吗?开什么玩笑,你还能做些什么?”黑暗圣母挥动触手怒吼起来,她注意到黑暗正在消散,紫色的火光居然驱散摇篮中顽固不退的黑暗。 那些蜘蛛竟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制造巨大的明火,而且她的触手都被那些庞大的蜘蛛用身体或者蛛网挡住了。 就是这一刻,黑暗圣母和德斯坦对视了。 “抓到了你了,去死吧!” 第178章 想成为人类的徊影 精疲力竭的德斯坦从保护着自己的八脚蛛身下钻出,举起手中的短剑,用最后的力气向着目标狠狠地投掷过去。 短剑撕破空气,呼啸着贯穿那个和无数没有皮肤的尸体,以及触手融合起来的肉瘤。 那枚瞳孔颜色不断变化的眼瞳瞬间破裂,涌出半透明的晶状体,漆黑的荆棘从短剑上生长出来,扎根在肉瘤中并将其反复贯穿。 吸取能量的荆棘茂盛地生长,它们肆意地延伸,扎根在触手或者周围肉质的地面中。 虚空中包裹两人和黑暗圣母本体的摇篮震荡起来,肉体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血液一层层漫过地面,这里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被荆棘包裹的肉瘤正在逐渐干瘪,其中传来黑暗圣母痛苦的呻吟。 两人注意到这颗恶心的肉瘤不断鼓动,似乎是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 “嘎啊啊啊!好痛,好痛,我的力量在流失,这该死的荆棘,一定是荆棘鸟吧?为什么祂会站在人类这一边?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凭什么,凭什么!” 德斯坦投出短剑后,她的灵魂立刻脱离毕维斯的身体,后者的灵魂也回到原本的躯壳中。 毕维斯重新掌握身体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黑暗圣母,不,应该说是徊影进行最后的谈话:“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不对的,为力量牺牲别人的生命,最后你还是会自己来付出所有的代价。我不知道之后等待你的是什么,但你一定会在痛苦和绝望中结束生命。这样做,你觉得真的好吗?” “像你这种渺小的人类懂什么?我们可是高贵的存在,是神的子嗣……我们,我们无论在那个方面都比你们强。” “你们如此脆弱,受伤会流血,会痛苦,会绝望,甚至还会因为一点小事憎恨他人……你们拥有令人悲哀的一切,是不完美的存在。” 一个初具人类外形,实则还是一团包裹着未成形内脏的肉团从干瘪的肉囊中钻出来,祂触手一样的四肢无力地蠕动着,随着力量的剥离,祂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看着忽明忽暗的手,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消失的德斯坦也赶紧提问:“我问你,为什么你想要离开这里呢?明明在这里你能得到的乐趣更多,还能掌控你想要的一切。至少不会有人打破这个壳。” “呵呵……没有破壳而出的雏鸟会死在卵中,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徊影冷笑着用那只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睛瞪着德斯坦:“我已经看见你的选择,这是早已经定下的事情对吗?就算没有问我,你的人生也必然面对着无数的绝望与痛苦,注定会为了他人燃烧的孽种啊,你的灵魂最终会堕落到哪里呢?” “别太相信罗丝那家伙,如果你不想以后求死都不能的话……啊啊,真羡慕你们啊,能够自由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都是属于你们的。明明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就差一点点!” 徊影的眼前出现幻觉,祂虽然与外面的世界无缘,但祂眼中却出现从那些进入古堡的人眼里看见的景色。 无法触及的天空,永不停止流动的海洋和沙漠,深邃且神秘的森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不完美却又如此令徊影向往,只是看过一次祂就再也无法忘记了。 “明明只差一点点,真是不甘心。”祂颤抖着向前伸出触手,最后化为一座石雕。 看着逐渐破碎的摇篮,毕维斯忽然失去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德斯坦,看样子一切都结束了。” “对啊,我好像要消失了,外面见吧,你也辛苦了,记得处理伤口。”德斯坦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伊曼纽尔正躲在自己身后,坐在结界的角落瑟瑟发抖。 “搞什么……” 正当德斯坦想站起来的时候,杵剑站在旁边的梅西尔忽然出声提醒道:“你最好现在别动,你才用完龙心余烬不久,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毕维斯这边也没事,只不过灵魂更换了几次容器,估计要比你晚一些醒来。” “其实我觉得你的状态才是这里问题最大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啊。” 血的味道,还有那股奇异的香气不断地往德斯坦的鼻腔里钻,她忍不住捂住鼻子皱眉看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的梅西尔,不知为何,她有种把对方吃掉的冲动。 “都是小伤而已。”梅西尔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听到梅西尔这么说,站在旁边的鲁巴斯瞬间就不冷静了,他直接双手捧着梅西尔的脸颊痛惜地说道:“什么小伤!你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吗?都说了要小心要小心,为什么还这么勉强自己!万一留疤可怎么办,女孩子最可惜的就是在身上留下伤疤了。” “你们两个关系还真好……还有你是怎么回事?”德斯坦回头看向身后瑟瑟发抖伊曼纽尔。 “我在乘凉,这个位置能看到更好的风景。”伊曼纽尔故作深沉地用手捋了一下垂在额前的头发,“被我看上可是很光荣的事情,哎呀,疼疼疼!你为什么突然揪我的头发?” 德斯坦还没等伊曼纽尔把话说完,就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和耳朵拉扯起来:“看你不顺眼,长得花里胡哨的还不中用,真不知道你这个恶魔活着有什么用。不过话说回来,黑暗圣母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会离开这里吗?” “当然,只不过外界的时间和庄园内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如果属于过去就会直接消失,就像那些被时漏吞噬的古代士兵,王国时期误入这里的人类。” 说到这里,梅西尔的眼中流露出惋惜和悲伤,这里死去太多无辜的人。 那些活下来的人有可能也没有享受余生的自由,被污染的灵魂的去处也只有虚无,在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等待一切的终结。 第179章 猎人的誓约 “终于找到你们了!刚刚怪物突然全部化成污血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们成功打败黑暗圣母那家伙了!” 德斯坦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丽莎和慢吞吞跟在后面的罗德尼,她以为这两个人会在出口出现的时候马上离开这里,没想到他们居然找过来了。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应该没有你们要做的事情了。难不成是过来看看我们有多狼狈的吗?”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过来表示感谢的。” 看上去颇为狼狈的丽莎叉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德斯坦,她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被石块掩埋,还在金火中不断燃烧的黑暗圣母的残躯:“这个怪物就是黑暗圣母?对付这家伙应该不容易把,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可惜我没能帮到你们什么。” 如此巨大且狡诈的怪物,竟然仅凭五个人就解决了,不过丽莎怀疑有一个家伙似乎只是中途来浑水摸鱼的。 不管怎么说,黑暗圣母死了,大部分被困在这里的人都能得到救赎。 就在刚刚,本在疯狂进攻的怪物们动作忽然静止,随即它们融化,变成一滩散发恶臭的污血。 “就算你不会接受,我依旧会感谢你们,你们解救了被困在古堡中的我们。作为谢礼……” 丽莎神色严肃地将手放在胸前,她的体温随着心跳的加快不断升高,殷红的血珠从皮肤下渗透出来,凝聚成一柄只有小指长度的短剑出现在她的手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猎人的誓约’?只有一次,你们能用这个让我做任何事情。” “你们是英雄,其他人不会知道这一切结束是因为你们,但我会铭记,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你确定要这么做?对于猎人来说,你这相当于是把命托付给别人,况且就连我这个名义上的主人都没能得到你的誓约!” 看到丽莎的举动,罗德尼内心不停地冒酸水,甚至还觉得很委屈。他认为自己为丽莎做的事情也不算少,可是这个女人就是不待见他! “谁要拿走我的誓约,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当然,我觉得你肯定是不需要的。” 丽莎说完将手中的小剑放在离她最近的德斯坦手里,还和对方来了个真心实意的拥抱:“虽然我不认识你,但看到你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等我恢复自由身以后,和我切磋一下怎么样?谁赢了请谁喝酒。” “为什么是赢的人请喝酒?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猝不及防被抱住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挣扎,她发现身体没有特别抗拒后也放松下来,还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丽莎:“那酒肯定是我请定了,我可比你强。” “那可不一定,因为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强的!”丽莎说完这句话之后走到梅西尔身边,也弯腰抱了抱对方:“你受了好多伤,没关系吗?我其实觉得你身上有很让人怀念的气息,你来自哪里?” 梅西尔轻轻拥抱丽莎,她能感觉到其体内一股力量正在壮大,如果丽莎能够承受这股力量,她真的就能变得比现在更强:“温柔的守护者,我只是来拯救你们的赎罪者而已。你们该离开了,爱丽安娜在用魔力支撑这个快崩溃的空间,他也坚持不了太久。” “是啊,该走了。” 显然梅西尔的话让丽莎有些惊讶,但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转身走向罗德尼并轻轻牵起对方的手:“既然你满足我的要求,那我也会遵守约定的。不能太过分,知道吗?” “真的吗?你可要说话算话!” 德斯坦一手抛接着那柄小剑,一手叉腰看着远去的两人,有些好笑地自语道:“丽莎那家伙是不是还学过驯兽,不然怎么能把那个吸血虫驯养得服服帖帖的?” “也许罗德尼真心喜欢丽莎小姐呢?以及我有点问题想问梅西尔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心情解答?” “啊,你醒了啊,身体有觉得好点吗?” 苏醒过来的毕维斯状态不佳,不仅看东西有无数个叠影,而且感觉自己就像是跑了几百公里一样全身酸痛无比,所以醒来之后他只能躺着发出声音。 鲁巴斯蹲下身将从德斯坦那里拿到的戒指拿出来,一瓶药剂在他摩梭戒指上的宝石后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把木塞拔下将药瓶塞进人嘴里:“你先喝点恢复体力的药剂再说吧,小伙子!要是你突然死掉了,梅西尔还是会很难过的。” “多谢……不过我可以自己喝。”含着药瓶嘴的毕维斯一动也不敢动。 松手让毕维斯自己喝药的鲁巴斯抱臂开始正经的解说:“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么难受吧,给我仔细听着!刚刚你以灵魂的形态进入黑暗圣母的摇篮,没有载体你的灵魂根本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梅西尔用某种手段帮你在摇篮中制造一个临时的躯壳,当然这个躯壳和你本来的肉体相比肯定要脆弱迟钝,也足够维持你的正常活动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当时德斯坦也会出现那里呢?”毕维斯一边疑惑地嘀咕,一边偷偷瞟了一眼正站在旁边打呵欠的德斯坦。 “小家伙们,辛苦你们了!伊曼纽尔,看样子你做的挺不错的,只要等这个空间彻底崩溃,这些灵魂就能去往归处了。” 爱丽安娜像幽灵一样突然从伊曼纽尔的身后冒出来,他双手搭在这个恶魔的肩膀上,在其耳边吹气:“看你表现不错,之后会给你奖励的。” “奖励就不用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每次有什么事情你就会把我丢出去,我又不是不死的!”伊曼纽尔化身树懒挂在爱丽安娜坚实的臂膀上,然而对方明显已经不想搭理他了,直接把他扯下来往旁边一丢走开。 “小梅西尔,小毕维斯,能看见完整的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那个恶魔也挺能干的嘛,居然能抑制住本能没把这些灵魂给直接吃掉,比我家的废物有用多了!”爱丽安娜向梅西尔展开手臂走过去,见到熟人似乎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您谬赞了,我只是遵循了梅西尔的命令。”被爱丽安娜夸奖的鲁巴斯明显不太高兴,对方是出了名的讨厌恶魔的魔女,他身边的伊曼纽尔就是被抓住尾巴的可怜蛋,连自杀都做不到。 梅西尔依照礼节郑重地向面前这位伟大的魔女行礼:“爱丽安娜大人,您可算来了。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然的话,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这场战斗中的。” 古堡中唯一一个有能力维持崩溃的空间,并将众人安全送出古堡的也只有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 只不过对方一直对魔女之外的存在并不关心,这次出手也是梅西尔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也证明他对人类的看法正在慢慢改变。 “又是这样,你真是和你妈妈小时候一个样!” 对梅西尔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的爱丽安娜忽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揪住这个小家伙的脸颊,拉扯脸皮强迫她露出笑容:“出手相助本身就是举手之劳,小梅西尔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啊,多笑笑嘛!” “我正在努力,请您放开我的脸,爱丽安娜大人。请问现在是不是大部分人都离开这里了?”梅西尔忍受着疼痛问道。 “大部分吧,也有一部分人想和你们见见面,说什么想当面感谢你们,所以你们有时间吗,去大厅一趟吧!” “我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吧,真是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趁那边正在交谈没空管这边,一直站在那里没说话的德斯坦忽然在毕维斯身边坐下并伸出手:“好了,把东西还给我吧。” “好。”毕维斯毫不犹豫地将德斯坦交给自己的项链摘下来,正准备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十字架上竟出现了许多裂痕,“这些裂痕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还没有的!对不起,德斯坦,肯定是因为我。” 德斯坦小心地捧着那枚挂坠,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怀念:“不,这和你无关。既然它损坏,说明它已经完成使命。我会找熟人修理它的,你不用管。” “德斯坦。”毕维斯犹豫一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说道,“你忘了面前就有一个工匠吗?这种小饰品修复起来是很快的,我可以帮你修!” “这样吗?好啊,出去以后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吧!你记得你说过你是在金属之眼的工坊生活的不是吗?”德斯坦兴奋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有别的约定这件事。 “我已经离开那里了,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不能回去,家族已经给我安排了新的住处,我可以和我的家人一起……” 提到家人的时候,毕维斯忽然愣住了,被忘却的悲伤与痛苦忽然像海浪一样拍卷过来将他直接吞没,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对了,我的母亲和大哥已经死了,我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在那里生活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看着伤心欲绝的毕维斯,德斯坦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抹掉他挂在眼角的泪水:“好好活下去吧,连你都死掉了,那还会有别人来铭记他们呢?对你而言这可能很难,可是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呜呜……德斯坦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行,等出去以后我恐怕得先去见一个人才行,之后我们再联系吧!你一般在哪里活动,我会来找你的!” 第180章 终结的噩梦 把德斯坦的话听进去的毕维斯很快调节好情绪,只不过他肿着眼睛满脸眼泪的样子引起德斯坦的嫌弃,她干脆躲远点说道:“你先把脸擦干净再靠过来,脏死了!” “对了,我可能也还有事情要做,出去以后你可能暂时联系不上我。你可以把新家的地址放在苹果醋酒馆的老板那儿,等事情结束我会联系你的。” “我知道了,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啊?难道要离开教国吗?听说现在边境不太安宁,你要注意安全。” 毕维斯委屈地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脸,他注意到爱丽安娜从后面靠近德斯坦并把她一把举起来:“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发色和瞳色简直和芙丽努达一模一样嘛!”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碰我!” 被吓了一跳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抓挠爱丽安娜的脸,但对方可怕的眼神和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慑住了她,她只能忍住不适感待着不动。 爱丽安娜一边在德斯坦的身上摸索,一边眯着眼睛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样子以后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现在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 爱丽安娜放手的瞬间,德斯坦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窜到毕维斯身后,低吼着对这个没礼貌的魔女龇牙咧嘴:“别以为你是魔女就了不起,再敢碰我我就咬断你的手指!” “爱丽安娜,你不是说不会随便看别人的命运的吗?”梅西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的爱丽安娜,虽然不明白对方意图,但她还是在摇摇头后选择不再追问。 “小毕维斯,虽然你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我会帮你把他们的遗体带到外面去的。当然,其他人的尸体也一样,没有家人带走尸体,我就来负责安葬。小梅西尔替我向卡丽丝玛问好,告诉她最近我会去找她的。” 心情颇好的爱丽安娜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面前的四人,并催促他们赶紧前往出口后就优雅地离开了。 被爱丽安娜拖走的伊曼纽尔一直在向站在梅西尔身后的鲁巴斯求救,可惜同僚并没有帮助他的想法,甚至还做了个“你加油,我会祝福你的”的手势。 梅西尔确认黑暗圣母的尸体不会带来什么隐患后,四人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德斯坦一边走,一边举起手臂舒展疲惫的身体感慨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要是见到夏德拉,我绝对要狠狠地揍那个家伙一顿!要不是因为她,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话音刚落,夏德拉便从远处冲来撞进德斯坦的怀里,她还像好几年没见过德斯坦一样在人的怀里蹭来蹭去:“德斯坦大姐头,我好想你咕!啊,夏德拉的脑袋要被大姐头捏碎了咩!” 被撞得胃部排山倒海的德斯坦愤怒地捏住夏德拉的头,把对方直接从地上提起来:“你个混蛋还真敢来找我,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个地方!” 其实除了夏德拉之外,还有许多几人熟悉的面孔出现,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四人的到来,听到动静后这些人全都目光灼灼的聚集过来,似乎都有话要说。 最先打破尴尬的气氛的还是油滑的多伽罗,她故意用身体去触碰德斯坦,让她自己松开手避让,之后她背着手摇晃着尾巴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欺负小朋友嘛!夏德拉可是乖孩子,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救了我们,我还以为那个魔女是在开玩笑。”有着蜥蜴人血统的凯撒科有些惊讶地摸着下巴打量德斯坦和他旁边的毕维斯,似乎联想到什么他忽然露出有点慈爱的眼神,让德斯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误会两人关系的其实不止凯撒科一人,跟过来看热闹的努努阿泽看见两人并肩走来的时候眼圈马上就红了:“你们两个果然是恋人吧,我说的对吧?呜呜……没想到我刚刚恋爱就失恋了,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努努阿泽小姐,男人靠不住,可女人可以啊。你看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事呢,正好我缺个助手呢!” “多伽罗姐姐,温柔漂亮,可靠哞!当然,德斯坦大姐头是这里最可靠的人,因为她打败了黑暗圣母!” “德斯坦,我给你的戒指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你过来好好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啊……不用了,这点小伤一会自己就好了!戒指还给你,我要准备走了。” “不行,即使是小伤不重视也会出大问题的,而且这里还有两位长辈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卡丽丝玛微笑着抓住想要逃走的德斯坦,把她拖到同样微笑着注视这边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面前,“他们和卡尔德隆有交情,你也应该听听他们的教导。” “德斯坦,见到你真高兴。卡尔德隆不在了,你还是要接受长辈的教育才对是不是?” “老家伙你说的对,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聊一聊!” “啊,我觉得不可以,你们好烦啊!” 梅西尔也没想到事情结束后还会有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各种声音铺天盖地的涌向她,搞得她有点发懵,过了好一会才在鲁巴斯的提醒下恢复正常。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鲁巴斯在梅西尔耳边说道,他能感觉这个空间正在崩溃,汹涌的时空乱流碰撞让他心神不宁。 梅西尔轻咳几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她伸手指向那扇发光的门扉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该离开这里了。感谢什么的,出去以后再说吧。” “我们知道啊,但在离开之前不见见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行呢?”努努阿泽说着非常郑重地向面前的四人行礼。 她不知道这些人最后是怎样战胜黑暗圣母的,所有怪物消失的时候,一些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些记忆属于她,可也不完全属于她。 “要是我们能做朋友就好了,当时谢谢你帮我。我要走了,外面还有族人在等我去找他们呢!” 努努阿泽最后各自给毕维斯和德斯坦大大的拥抱后背着行囊走向那扇发光的门扉,她推门而出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祝你们幸福,呜呜……” “都说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德斯坦一脸无语的目送努努阿泽离开,她注意到伦诺克斯和大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怎么了,还想找我复仇吗?我随时奉陪!” 对于德斯坦的反应,又好气又好笑的伦诺克斯摆摆手说道:“不不,我们只是想感慨当年的臭小鬼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我们想和你说说话,卡尔德隆那家伙可非常不乐意呢!结果到最后我们都没能和你正式见上一面。” “卡尔德隆的事情我们决定放下了,这是他的选择。我们的徒弟以后肯定会来找你的,只要打倒身为卡尔德隆弟子的你,就能证明我们的技艺比他更高超。” 大卫在旁边摸着胡须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他用手背敲敲德斯坦的脑袋:“你也是,吸取教训老实一点吧!你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佣兵了,我听说你无偿替一些村庄的人猎杀黑暗生物,你知道一个人单打独斗有多危险吗?” 伦诺克斯抱着手臂不停点头,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不看他们的德斯坦:“只要你说一声,我们还是能帮你疏通关系的,只要解释清楚,那些人对你的误会也会解开。” “谁要那些人理解我……哎呀,你干什么啊,瞎女人!”德斯坦对着揪住自己耳朵的卡丽丝玛怒吼道。 “对长辈要说敬语,你这个没礼貌的孩子。”卡丽丝玛语气温柔,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我要你跟我一起去修行,把你的坏毛病统统改掉!” “才不要,我已经和这个人约定好去旅行了。”德斯坦伸手指向毕维斯,“约定很重要吧?所以我不能食言。” 同样被人包围的毕维斯意识到德斯坦指的是自己以后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我吗?我怎么……”还没说完,他就在德斯坦的眼神威逼下闭上嘴,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好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卡丽丝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她走向正在被多伽罗骚扰的梅西尔,向她伸出手:“很高兴和你见面,梅西尔。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你有时间吗?” “卡丽丝玛小姐,对吧?”梅西尔顶着头上的压力与卡丽丝玛握手,“浮士德夫人的剧场应该是个很适合谈话的地方,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之后可以去那里。” “当然没问题,顺便我也想感谢你的付出,辛苦了。你拯救了很多无辜的人,让他们能回归本来的生活。” 卡丽丝玛的拥抱温暖且带着淡淡的苦香,梅西尔也礼貌地回抱对方:“对了,卡丽丝玛小姐,爱丽安娜大人说过后会去找您。” “我知道了,希望不会是处理什么麻烦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一次的‘永恒’不太会体谅别人。” 看样子和爱丽安娜见面不是一件好事,卡丽丝玛明显表现出抗拒的态度,她还是决定先跟着梅西尔去浮士德夫人的剧场,正好她也想去拜访对方:“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孩子们都跟上,要是迷失在路途中可就危险了。” “是啊,我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是不是在到处找我,希望我能给他们解释清楚。” “要好好感谢这四位英雄呢,不是他们,我们肯定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就是说啊,大家要不要凑钱办宴会,把幸存者们聚集起来好好喝上一杯?钱的话不用太担心吧,我看这里有钱人好像还挺多的?” “宴会,宴会!夏德拉最喜欢热闹了哟!多伽罗妈妈也会一起去吗?” “呵呵,我可不是你的妈妈哟,臭小鬼。你可别忘了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出去以后马上跟我回组织报告情况!” 大家说着笑着跟上先一步向发光的门扉方向走去的梅西尔,他们中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甚至直接大声欢呼拥抱在一起,受到这种气氛感染,原本面无表情的梅西尔嘴角也勾起露出笑容。 第181章 你我的契约 同样在心中感叹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毕维斯本想跟上队伍,忽然她注意到站在后面用手捂着后颈的德斯坦,他走到对方身边伸出手:“德斯坦,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伸来的那只手,德斯坦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我没事,只是因为用了力量有点累。不说这些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快走吧!” 毕维斯觉得德斯坦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过此时他也没力气深究这件事情——本来德斯坦脾气就挺古怪的,她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吧。 和德斯坦一起走向外面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刚刚的事情:“德斯坦,你真的要和我去旅行吗?还是说,这只是为了不和那位魔女小姐一起生活找的借口?” 看着一脸紧张的毕维斯,德斯坦忽然用手钩住他的脖子说道:“我可是说话算话的,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如和我合作,说不定以后能干一番大事呢!” “这样吗?太好了,其实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怎么神神秘秘的?算了,我会等你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德斯坦说完松开手,她举起手臂再次伸了个懒腰。 毕维斯有些无奈地叉腰看着吐舌头的德斯坦,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家伙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只要相处下去,一定能互相了解的。 当两人一前一后通过那扇发光的门扉后,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 及脚踝的草丛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在兴奋地大叫和跑来跑去,庆祝自己从那恐怖的炼狱中活下来。 “终于出来了……对了,爱丽安娜说过会帮负责安葬死去的人的议题,我得去找他和大哥母亲见最后一面才行。” 同样怀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喜极而泣的毕维斯忽然想起他的家人,他决定要把尸体接回家,让路易斯支付所有的丧葬费用——这是他应得的。 “德斯坦,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之后去酒馆就能联系到你对吧?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 关于你的事情我还想多了解一点,即使你可能会不耐烦,但是我知道你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而已。 就在毕维斯准备向德斯坦告别的时候,他注意到德斯坦的心口再次燃烧起金色的火焰,龙族的特征从她的身上再次显现出来。 那对还未完全长成的青紫色龙角从她额角冒出,血顺着脸颊滑下,让毕维斯暂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这附近没有任何危险的存在。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德斯坦为什么会再次使用龙心余烬,他就被冲过来的德斯坦直接贯穿胸膛,血液飞溅到后面的夏德拉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女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德斯……坦?” 剧烈的疼痛和涌入鼻子和口腔的血让毕维斯几乎无法发声,他只能挣扎着握住那只被鳞片覆盖的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正在缓缓把手抽出来的友人,她赤金色的眼中充满疯狂与杀意,像是丧失理智一般。 “你可能忘记了为什么我会和你合作。” 德斯坦嘴巴开合着发出沙哑的声音,她用另一手捏住毕维斯的头,将他狠狠地摁倒在草地上,同时毫不留情地将手从他的胸膛抽出来:“我要杀的人就是你,毕维斯。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血顺着德斯坦的发丝和脸颊滚落下来,滑过她的眼角就像是泪水一样,她的眼瞳深处似乎动摇得厉害,但却无法改变一切。 “德斯坦,你这个家伙果然无可救药!” 虽然没能阻止德斯坦,但是现在救治的话毕维斯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爱丽安娜和卡丽丝玛都在。 抱着这种想法,梅西尔直接冲上去用杖剑直刺德斯坦的背心,同时鲁巴斯从前面行动发出足以震碎对方头颅的音波。 “你要阻止我?”看着冲过来的一人一魔,德斯坦抬起手臂展开那对巨大且骨刺嶙峋的龙翼。 站在旁边的凯撒科忽然冲过来将梅西尔拦腰抱住,尾巴用力抽击地面让身体翻滚起来,躲避如骤雨般从天而降的尖锐冰棱。 周围的人同样遭到攻击,所幸他们大多立刻做出防御,只有少部分人被冰棱刺伤。 冰雨结束以后地面又震动起来,无数混杂着坚硬石块的土柱从地面猛地窜起,一些人因此直接被击飞到天上。 “夏德拉,你没事吧?”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多伽罗及时拽着夏德拉来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她一边为这个吓坏了的孩子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询问情况。 看着面前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多伽罗,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夏德拉没忍住皱着鼻子直接哭了起来:“我没事,姐姐大人,但是德斯坦姐姐她去哪里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 对于夏德拉的哭泣,多伽罗更多的反应是烦躁,之后她反应过来抓着这个孩子的肩膀问道:“你在说什么,德斯坦不就站在那里吗?” 卡丽丝玛看不见,但她明显更早的预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甚至还用盲杖顺手救了两个人。 此刻她正站在破碎的土地边缘,皱眉看向天空:“这种熟悉的气息,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的?该死,那个家伙突然干什么?其他人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梅西尔看着面前双手撑住地面,帮自己挡住从天而降的土石的凯撒科,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她没有时间回忆这些,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 “我没事,谢谢你,先生。” 向凯撒科道谢后,梅西尔抬臂擦了擦额角的血站起来,她愤怒地看向德斯坦,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做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些人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仇恨吧?尤其是毕维斯,他明明对你……你难道真的没有感情的吗?” “哈哈哈哈……没想到龙心余烬居然能让我做到这种地步!几乎是只要我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 德斯坦没有理睬梅西尔,她痴迷地看着被鳞片覆盖的双手,感到力量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涌出,她能看到很多东西,并且立刻理解该做什么来控制它们。 “龙族真是愚蠢,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只依靠肉体,到头来却落得灭绝的下场。梅西尔,你还是别想着阻止我比较好,你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再这样下去,你说不定又会像之前那样呢哈哈哈!” 确实很像,可这不是德斯坦的语气,而且那股气场是什么? 梅西尔注意到德斯坦的身后似乎有一团不断蠕动的不定形影子,那团影子一直紧紧地缠绕着对方的四肢,吸附在她的后脑上。 “你是谁?”皱起眉头的梅西尔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她觉得那股气息非常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为什么你要操纵德斯坦做这种事情?” 梅西尔在问话的同时听到鲁巴斯的声音,对方说已经将毕维斯带到卡丽丝玛身边,大家正在一起救治他,可目前的情况并不太好。 第182章 不幸的命运 “那个孩子是被我选中的祭品,他既然和我签订契约,那就应该遵守约定。作为守约的代价,我可以拿走这个。” 操纵德斯坦的人似乎是想要为梅西尔解开疑惑,她张开手,心脏形状的苍白火焰悬浮在半空中,有规律的上下飘动着,奇异的能量以丝线的形态从那团火焰中散发出来。 一开始梅西尔还没有认出那个到底是什么,当她听到鲁巴斯说毕维斯明明还有呼吸和心跳,人却失去意识的时候就反应过来。 “你居然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你难道不怕遭到反噬吗?还有,给我把那个放下,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里!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梅西尔瞪大的眼中逐渐有黑色蔓延出来,她不顾不断有血涌出的嘴角,举起左手对准半空中的德斯坦,漆黑的荆棘枝条从手臂的皮肤下钻出卷曲起来蓄势待发。 “噗哈!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别忘了我可以无限制的使用魔法啊,你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要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是送你们一些礼物吧,庆祝你们成功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 德斯坦在摊开手的同时展开背后的龙翼向着天空升去,梅西尔的荆棘没能刺穿她面前的屏障。 “我相信你们会喜欢这个礼物的,这可是漂亮的烟花!” 空气忽然变得燥热起来,无数火球出现在德斯坦身边,并隐约有爆发的趋势。她狞笑着向下挥手,操纵火球如骤雨般降下。 “不!”梅西尔看见这个场景忍不住大喊起来,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这些火球,在场也没有能使用大范围魔法的人,要是火球全部落下来的话…… “哎呀,真是的,刚学会怎么走就突然开始奔跑的话可是会有危险的。现在的小家伙可真是不安分啊!” 一声响指过后,那些凶猛燃烧的火球突然就被某种力量熄灭化为几缕灰烟。 爱丽安娜披着月白色的长袍出现在梅西尔身后,仰头看着逃走的德斯坦:“哼,还挺聪明,知道没办法战胜我就马上逃走了吗?这可不行,拿走不该拿的东西……” 梅西尔看着爱丽安娜面色阴沉的举起手准备攻击德斯坦,深感不妙的她立刻抓住对方的袖子阻止道:“不行!要是您用了魔法的话,德斯坦会死掉的!再怎么样她是无辜的!” “你居然会阻止我,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即将死去的毕维斯。”爱丽安娜用冰冷的眼神瞟了梅西尔一眼后放下手,那股恐怖冰冷的威压却没有随之消失,“那个孩子没死,可是不把他失去的灵魂找回来,他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污秽占据,变成怪物。” “我会找回来的,一定会把毕维斯的灵魂找回来的!”梅西尔依旧没放开爱丽安娜的袖子,她低着头看着手心的血迹,慢慢咬紧牙关,“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操控德斯坦做了这种事情,让他付出代价!” 爱丽安娜看着这个少女,他忽然咧嘴笑出声并且收回恐怖的威压:“不错的眼神,你现在的样子比之前要好多了。虽然我无法帮助身为贤者之子的你,但我可以为你献上祝福。”说完,他在梅西尔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且温柔的吻。 “谢谢您……”内心全是愧疚和自责的梅西尔神色黯然,她虽然救了很多人,但是却没能救一些本来可以拯救的人。 “卡丽丝玛小姐,毕维斯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卡丽丝玛看到走来的梅西尔,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说道:“大概一个月左右吧,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缺失的灵魂才是最大的问题。” 站在一边安静听着的爱丽安娜忽然开口道:“把他送到浮士德的剧场去吧,那里有我设置的特殊的魔法阵,暂时能保护这个孩子。然后我会把伊曼纽尔借给你们,他曾密切接触过毕维斯,所以记住了他灵魂的味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爱丽安娜大人。”鲁巴斯真挚地向这位魔女表示感谢。 同为恶魔,和梅西尔契约的他已经不需要灵魂来维持存在,因此对灵魂的味道并不敏感。 说起来他好像听见哭嚎的声音,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刚刚那些受伤的人我也都带过来了,好在那个小家伙对魔力的控制还不算熟练,不然就真的要出大问题了。我该做的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卡丽丝玛,该你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了。” “你真的是,好吧,我知道了。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助他们的。这是我们身为魔女的职责啊。” 卡丽丝玛有些无奈地“看”着露出坏笑的爱丽安娜,之后她示意伤者上前,收拾药材准备治疗。 另一边,用风加速飞行的德斯坦在某栋贵族府邸的后花园降落,落地后她身上的属于龙族的特征立刻消失,她撕扯着头发和后颈跪倒在地,发出痛苦骇人的嘶吼。 花园中的植物在狂躁的风的肆虐下不断摇曳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完全发狂的德斯坦捂着脸一边咆哮一边咳血,她的身上出现被火焰灼烧的伤痕,草丛因为高温迅速变得枯黄。 听到动静后府邸的后门立刻被打开,几个穿着盔甲的佣兵手持尖端安装着能释放电流的魔术道具包围德斯坦,用武力将她制服后拖进地下室。 黑发黑眼的精灵在二楼的窗台后目睹一切,他看着草坪上的血迹厌恶地皱起眉头:“真被你说中了,那个魔术师真的很可怕。看样子我们不过是他把控的棋子而已,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正翘着脚安逸地看书的老绅士完全没有在意外面的动静,他只是在同伴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这有什么?说不定他已经看到了未来也说不定!当然,我们只要把该做的做好,就绝对不会有事的。别像德斯坦·沃尔夫那个愚蠢的孩子一样,对某些事情那么执着,耐罗。不想因此失去更多的话,就闭上嘴。” 第183章 剧场的入侵者 时间暂且回到梅西尔一行人离开庄园之前,春日的祭典在谢瑞比盖拉开帷幕。 可惜浮士德没有时间享受祭典,因为今日的赫莱比亚来了一位非常棘手的客人。 “您买来的茶叶果然要比商会送来的茶叶要香,喝了几次我都觉得很喜欢,请问浮士德夫人您什么时候才愿意把货源告诉我呢?” “想都别想,艾斯特斯,那位商人说过只给我一人提供茶叶,要是你再问这件事情,下次我就用咖啡招待你了。” 浮士德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看向面前棕发红眼的俊朗青年。 这个青年五官端正,身姿挺拔,就算站在一堆贵族当中也算是比较出挑的那一类。 他只是普通的客人的话,浮士德肯定说什么都要让他上台表演一番。可这家伙是梅西尔的第二个弟子,一个卑鄙残忍的违约者。 再加上猎魔人的身份,把艾斯特斯留下来肯定会出有问题的,那些小家伙也不是很喜欢身上有同胞血的味道的猎魔人。 艾斯特斯动作优雅地端着茶杯对浮士德浅笑,好像没有察觉到对方驱赶他离开的意图:“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追查与某些家伙勾结的罪犯厄尔诺·约翰内斯,顺带来拜访曾与浮士德是契约关系的浮士德夫人您的。” “现在你也见到我了,可以赶紧走了吗?”浮士德以扇挡脸发出逐客令。 “哈哈哈哈,当然,我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万一惹出什么事情可就麻烦了。”艾斯特斯笑着站起来,对头顶的和躲在影子里的恶魔点点头打招呼。 “打扰,那我就先走了。有任何麻烦的事情您都可以派人来联系我,我会随时来帮忙的。” “说起麻烦事,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认识的一个孩子身上有专属教会的奴印,他应该是被教会强行控制的,还请不要太过分对他。” 眼神中带着些怜悯的浮士德说着合上扇子,让戴着皮革面具,四肢都是金属刀刃的恶魔克莱弗托带艾斯特斯过去看看情况。 “嗯,那我就先走了。” 艾斯特斯说着起身,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像,上面的几人都是他认识的:“这张画像您还留着的吗?” “只有那一张了,你可别想拿走。”浮士德冷声警告道。 “不会的,我没这个资格。” 艾斯特斯扭头离开房间,留下浮士德一人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画像发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毛头小子也长大了,可惜还是不懂事。” 教会的人吗?看样子这里也被教会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这些恶魔还能藏多久。 艾斯特斯觉得这事有点麻烦,出于承诺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情况。 没想到他才刚出门,就看见那个叫娜塔莉的魔之子用鹅毛笔戳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脸。 “什么情况?这位是你们这里的成员?”嘴角挂着无奈笑容的艾斯特斯叉腰随口问克莱弗托。 得到恶魔否定的答案后,艾斯特斯蹲下来捏着男人的脸左看右看:“没见过的人,大概是哪个主教养的死士吧?啧啧,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真惨。” 躺在地上的青年有一头发质柔软,发梢带着些小卷的短发,头顶到发梢逐渐从黑色过渡为银灰色的奇异发色不得不说是十分特别。 稍长的额发挡住青年眼皮略有些松弛的眼睛,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艾斯特斯注意到他的眼圈特别厚重,脸也很削瘦。 有雀斑的话应该是南部人的特征吧?毕竟那里阳光比较充足,但这个肤色是不是太苍白了一点? 就在艾斯特斯认真打量面前的人的时候,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来。 灰绿色的眼睛?也许他的家人有精灵的血统。手上有很多疤痕和老茧,再加上那柄骑士剑,他应该是个骑士,只不过没有被贵族正式任命。 艾斯特斯毫不在意地蹲着让青年把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因为他也从上到下把对方看了个遍,还顺便推测出其身份。 过了一会后,艾斯特斯主动伸出手和对方打招呼:“我是艾斯特斯,很高兴认识你。” 青年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人一直瞧着自己,决定还是先握手再说:“我是贡萨洛·昂伯,很高兴认识你……我刚刚不是在追一个红皮肤的小女孩吗?她人去哪里了?” “小女孩?”艾斯特斯看向刚刚娜塔莉站的位置,那个丫头已经消失不见了。当然,克莱弗托也是。 “这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经过咯,你是不是饿迷糊了?肚子叫得很大声啊。” 说实话,这还是艾斯特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肚子的叫唤能在整个走廊里回响的。 感觉尴尬不已地贡萨洛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他只能向面前的青年解释原因:“我在这里被关了整整十天,好像关到后面他们就忘记地牢里还有一个人了,我饿得受不了就自己出来了。要是契约到时间的话,这里会被教会标记。” 艾斯特斯不知道印记的具体位置,他的确能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快的力量隐藏在贡萨洛的身上,他尽量友善地说道:“我知道,我是来带你走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只要让我离开这里就可以了。”贡萨洛赶紧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来这里也是被人逼迫的!” “当然,只要你戴上这个。” 看着那副黄铜制成,刻着禁锢用的魔术术式的手铐,原本半睁着眼睛的贡萨洛瞬间把眼睛睁圆了,之后他指着手铐又看了一眼微笑的艾斯特斯:“我,你……你不会是变态吧?” “乱说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逃走吗?我劝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因为我的同伴是很可怕的。” “好吧。只要你不对我动手,那就什么都好说。”贡萨洛很真诚地展现出一个和平主义者应有的素养,“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要是离开教会太久,我的脑袋可是会发生一些不适合描述的事情。” “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很好解决。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 第184章 被恶灵附身的骑士 和浮士德打了声招呼后,艾斯特斯就把贡萨洛带走了。 他带着贡萨洛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庆祝春天的祭典开始了,谢瑞比盖这几天简直人满为患。 谢瑞比盖城今天被覆上春日的色彩,街道上像是被春之神光顾一般铺满各色的花卉,地面和墙壁上与春天相关的彩绘明显出自一些天赋不错的画家之手。 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浅色的衣服,佩戴着对应的诞生花。 白裙的少女们和乐队一起在街上游行,花瓣混着金粉纷纷扬扬的落下,悠扬的乐声中人们都在鼓掌或者是高歌。 这样的歌声可能算不上动听,但能让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游行的人非常多,还有许多专门从别的地方赶来参加祭典的外来者。 整条街都被狂欢的人群占领,两个人只能站在街边等待正在巡游的歌女队伍远去后再继续出发。 “感觉我有很多年都没参加过这样的祭典了。”艾斯特斯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热闹无比的街道,恍惚间他回忆起了什么。 “我也是,因为完全没时间。”贡萨洛没有看着人群,而是用手摩挲着绑着手铐的绳子,“大多数时间我都在为了活着做一些我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我会不择手段。” “我听浮士德夫人说了,你是被教会威胁了对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只要你保证加入我建立的组织……” 艾斯特斯话说到一半时忽然感觉情况不太对,他扭头看过去发现绳子的另一头人没了,断口处还有冰霜的痕迹——绳子是被冻断的。 “那个臭小子……算了,亚历克西斯,麻烦你了,把我们未来的新成员找回来。” “我知道了。” 女性的声音短暂出现后又被人群的欢呼声盖过,没人注意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像风一样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消失了。 感觉耳朵奇痒无比的贡萨洛随手抓了抓耳朵,他回头确认艾斯特斯没有跟上来才背靠墙松了口气:“太好了!还以为以后就要吃牢饭了,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那个疯女人!” “逃是逃掉了,可这个我也解不开,你就继续戴着吧。” 骑士剑中渗出的黑雾凝聚成一个面容模糊的女性,半透明的她漂浮在半空中捂嘴轻笑,似乎是对同伴的处境感到有趣。 “回去再说吧,这上面没有追踪的魔法或者别的什么能让别人发现我行踪的机关吧?”贡萨洛有些苦恼地抓了抓额角,他决定先回到凯洛莱娜身边报告再说。 “没有是没有,那个要带走你的男人身边其实还有一个人……他好像已经发现你了。”女性用手指卷着头发,她忽然仰起头看着天空说道。 察觉到危险的贡萨洛脚踏着地面迅速后退,一支如艺术品般精致的长枪擦着他的头皮扎在地上。 枪头透明度极高的晶体闪动一下后突然爆发出异常尖锐的嗡鸣声,这尖锐的声音似乎只有贡萨洛才能听见。 他因为痛苦捂住耳朵的时候,其他人依旧面色如常的从小巷外面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巷里的异动。 “那么快就找到了吗?”察觉到什么的艾斯特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既然要逃走,就应该逃远一点啊,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哈,怎么可能呢?我们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贡萨洛因为长枪发出的尖鸣痛苦不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力量的武器,即使使用者不在旁边也能压制他:“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动不了了!” “这股力量的来源可不简单,只要我帮你一把,摆脱束缚还是没有问题的。” 身为恶灵的女性完全没有受到长枪散发出的力量的影响,她从后面环住贡萨洛的脖颈,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劝诱道:“不用担心,今天约定的三次机会不是才用了一次吗?还有两次。” 贡萨洛的身体因痛苦不断颤抖,他用眼睛死死地瞪着悠闲出现在巷口的艾斯特斯,他缓缓地把手放在剑柄上:“这次你想要什么?” “血就够了,那么从破开束缚开始好了。”女性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消失了。 身体忽然涌现出一些力量的贡萨洛努力撑起身体,挥动骑士剑斩断了那根长枪,并一脚踩碎了枪头的晶体。之后他咬牙向前踏步,用剑鞘对着艾斯特斯颈侧大动脉挥过去。 “剑术我有个好老师,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艾斯特斯拥有很好的动态视力,他一眼就预判出贡萨洛的行动轨迹,用脚尖踢起地上的石子打乱对方挥动的剑鞘的轨迹。 随即艾斯特斯随手捡起靠墙放着的扫帚,自上而下对着贡萨洛的头顶敲去,不过这是假动作,下一秒他就抬脚朝对方的腹部狠狠踹去。 贡萨洛身体还未完全从刚刚尖鸣的影响中缓过来,要不然艾斯特斯的那一记踢脚他肯定能躲开。 还好有恶灵力量的加持,他勉强闪过那一脚,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刀,弯折的刀光闪过,目标是那个人手中的扫把。 “嗯哼,你不想伤害我吗?看样子你本性不坏,那我也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 看着被斩断的扫把,艾斯特斯根本没有感到惊慌,他只是微微挪步就躲开连站都站不稳的贡萨洛的攻击,顺带在他打颤的小腿上狠狠来了一脚。 看着狼狈摔倒的贡萨洛,艾斯特斯没忍住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难道说你没有和那个恶灵签订契约吗?我见过的大多数和恶灵在一起的人几乎都被恶灵侵占身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说过和恶灵在一起的人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内在却充满杀戮的欲望。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把杀人当作游戏玩个痛快。 贡萨洛的眼睛很清澈,甚至干净过头,简直就和小孩子似的。 艾斯特斯认识的人里都没几个这样眼神的人,只能说明这家伙不是单纯就是傻。 “我没有和她签订契约,是她和我做了约定,只要我和她在一起,我就能在付出代价的情况下使用她的力量。” 晕头转向的贡萨洛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他试图用力但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瞪着缓缓拔剑的艾斯特斯:“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我的话干脆给我个痛快吧,我讨厌麻烦的事情。” “我感觉你身上的诅咒快到时间了,让我先把你身上的麻烦解决再商量别的事情。别乱动,不然可能会受伤。”艾斯特斯一边用安抚的语气说着话,一边将腰间朴素的长剑取下。 他自上而下挥剑活动手臂,把剑刃举在面前,将呼吸吐在剑的表面。 “厄里倪厄斯,现在遵照契约,给予我力量。” 艾斯特斯话音落下后,他手中的剑忽然从末端开始燃烧起炽热的火焰。火星炸裂,火焰由剑的末端燃烧到顶端,整柄剑也因此经历一个淬火的过程。 原本呈现暗银色的剑刃出现火焰的渐变色,当温度降下来后,剑刃的颜色又变为仿佛融入光点的钴蓝色。 “也许会有点难受,你可得忍着点。”艾斯特斯说着突然持剑向着贡萨洛冲过去,他奔跑的速度很快,身手也很矫健,从挥剑到收剑也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 完全不明白艾斯特斯想要干什么的贡萨洛只能闭眼等待疼痛的降临,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那种束缚着身体的诡异力量消失了。 贡萨洛惊吃惊地睁眼看着将剑收回剑鞘回头的青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帮助自己。 “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艾斯特斯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就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一样。 “我不明白,你要我做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说。” 四肢还处在麻痹状态,没了诅咒威胁的贡萨洛明显感觉到身体舒服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约束他的力量彻底消失,这就意味着他能够随时从艾斯特斯的面前逃走,对方绝对无法再阻止他了。 艾斯特斯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耿直的男人,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后转身示意贡萨洛和自己来:“算了,我看你也不像是自愿为教会工作的人,我先请你去我们的总部看看,你不满意的话再离开也不迟。” “你们会给加入的人报酬吗?”跟上的贡萨洛随口问。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艾斯特斯用那种“你真是个没有常识的白痴”的眼神看了贡萨洛一眼,“不仅有基础的工资,还会根据你接受的委托的难度和数量增加酬金。节假日的话会有休息的时间,平时只要申请假期,你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组织可不像教会那样压榨入会成员。” “听到这里我就有加入你们的想法了,我以前的工作只会提供食物和住宿,从来都不会给酬金,不完成任务还会被惩罚。” “你在委托上没有做出一点贡献的话很快就会被安排去做杂事的,会很累。” “果然很麻烦!”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轻松的事情呢?无论是什么事情,不付出努力的话都不会得到回报……我们到了。” 第185章 自赎会总部的新客人 艾斯特斯带着贡萨洛来到一栋已经被废弃的贵族府邸外,这里也许曾经是装潢奢华优雅的建筑,现在只剩下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 外面部分雕塑和里面大理石的地板还完好的保存着,证明这里曾经繁荣过一段时间。 贡萨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跨过断壁走进屋内的艾斯特斯,犹豫一下后他还是跟进去:“这个地方就是你说的总部,这也太……你在干什么?” 走到断壁后,贡萨洛才发现艾斯特斯蹲下掀开地上与烧黑的地面几乎同色的地毯,地毯下露出也许是府邸主人秘密打造的通往下层的通道:“我们要从这里下去,我走前面,你跟上来的时候记得把地板还原,要是被别的人看见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贡萨洛乖乖跟上去。 只要是生活在教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脚下就是曾经辉煌过一时的加布里埃王国,教国为了保留那片建筑,将国家直接建立在那些建筑的上方。 “我也知道王国就在教国下面,就是每次要去的时候都觉得有点怪怪的。”贡萨洛对于前往下面并没有什么意见,他本打算从这里逃到郊外去,只不过被人邀请去王国遗迹这件事情的确是第一次。 毕竟下面不仅仅有黑市,还流窜着大量的罪犯和杀手。一般人要是毫无准备的前往那里,不仅会被洗劫一空,更可能连性命也不保。 “能够住在本部的成员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应付的普通人,和他们相比你恐怕都显得逊色了。当然,你的实力在普通人中也的确不算弱,你大可以自信一点。” 艾斯特斯似乎是在开玩笑,他的语气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两人沿着长有发光的蘑菇与茂盛苔藓的螺旋小道向下走了不久,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无数古朴简单的石质建筑直到现在也安然耸立在这片被神权统治的大地上,头顶不时会有石头或者杂物掉下。 这些都不过是小场面,在石楼之间穿行的时候,两人甚至还能看到住民和农田,远处隐约还有集市的喧闹。 贡萨洛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他没忍住向艾斯特斯提出问题:“还挺热闹的,这里原来应该没有住民才对吧?” “这里有很多罪犯,就算是犯了罪的人也是有亲属的,他们抛弃教会赋予的东西来到地下,过上了质朴的生活。有商人嗅到商机,于是他们也来到这里。” 早已习以为常的艾斯特斯非常耐心地回答贡萨洛的问题,同时他也提出自己的疑问:“一问换一问。你到底在为教会的谁工作?”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贡萨洛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好,他不愿意回忆起自己侍奉的主人,“是一个大人物,也许你听说过她的名号,那个曾经在血之战中立下战功的女伯爵,凯洛莱娜·卡琳·威利斯。” 贡萨洛说出的名字没有让艾斯特斯感到太过吃惊,他只是点头说道:“我还以为她死了,那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讨厌除了人类之外的其他物种,还有很强的贵族至上观念。她没有杀你反而将你收为部下,看样子你也不单单是有能力。” “我父亲曾经是贵族……当然我们家族早就落魄了,父亲希望我能作为骑士重振家族荣光,可我只想当个农民。” 艾斯特斯的话触动贡萨洛的回忆,可明显有人不想让他沉浸在回忆中。 “你没能反抗你的父亲,被迫接受成为骑士的训练,再加上意外捡到被恶灵附身的武器,甚至因为和恶灵做交易被教会盯上……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差了!” 一道矫健的身影伴随着说话声从附近的石屋上跃下,那是一个面容比女人还要娇美的男性,他亚麻灰色的长发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伊斯塔,你完成委托回来了吗?”艾斯特斯熟练地向人打招呼。 伊斯塔没有搭理艾斯特斯,他直接伸手捏着不知所措的贡萨洛的下巴仔细打量:“还不是会长大人你紧急召唤我们回来,不然的话我还在另一个地方享受祭典。明明约了漂亮的小姑娘一起喝酒,太可惜了!” “请你不要这样。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 贡萨洛闻到伊斯塔身上海洋的气息和混着鲜血的颜料的味道,迫于压力,他也不好直接推开这个人,只能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艾斯特斯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隔开伊斯塔和贡萨洛,同时说明自己唤回同伴的原因:“马上就要有新成员了,你们当然要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虽然你和吉米不太一样,但你们也属于重要成员,考验也会成为你们的义务。” “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贡萨洛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可他又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预感,接下来伊斯塔遗憾怜悯的表情让他的预感成为现实。 伊斯塔抱着手臂讥笑道:“你也是被会长大人给骗了吧?真可怜啊!作为你的前辈,我要告诫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会长大人说的话,他说的话中起码有一半不是真心的!” 艾斯特斯面带微笑听着伊斯塔说的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叹了口气:“看样子有些怪画是不想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正好这几天没人劈柴,就用画框代替木柴好了。” “怪画?” “对啊,我不是人类,而是一幅由魔女克洛埃·拉里利创作的一幅画,你看见的我不过是颜料的聚合体而已。我是男的,你可别搞错我的性别啊!” 伊斯塔毫不介意地直接向贡萨洛爆出他的真实身份和性别,顺利看到对方震惊地张大嘴的滑稽模样:“噗哈哈哈……你这个样子也太好笑了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人类,身体却那么冷,心跳也几乎没有!”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贡萨洛求助地看向艾斯特斯,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解围。 看出贡萨洛的为难的艾斯特斯拍拍手,示意伊斯塔不要再继续戏弄这个可怜的男人了:“好了,伊斯塔,现在不是讨论新人身份的时候。我要带贡萨洛回总部去和大家见见面才行,走吧。” 即使对艾斯特斯有再多的不满,伊斯塔总归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对艾斯特斯不满地吐了一下舌头后就先一步离开,留下紧张地喘气的贡萨洛盯着地面强迫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艾斯特斯目送同伴离开后,带着些歉意对贡萨洛说道:“不好意思,那个孩子其实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向你表示欢迎而已,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哈哈,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恶意。” 终于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杀意的贡萨洛勉强笑了起来,他不讨厌伊斯塔的行为,只是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对方。 艾斯特斯看着贡萨洛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下一秒他就再次恢复到那副客气的模样示意贡萨洛赶快走——回总部最起码还要再走上半天的时间,他知道一条近路就在附近。 不再继续交谈的两人很快穿过悬挂着风铃与晾衣绳的街道,再从吆喝着贩卖蔬菜和水果的商贩之间走过,他们最终来到两栋石楼之间狭窄的小巷外。 “一会走进去之后,记得不要回头。”艾斯特斯特意提醒一句后退开一步,示意贡萨洛先走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贡萨洛不知道艾斯特斯为什么要特意提到不要回头,他只知道有些地方的确存在着一些特殊通道,它们能让一个人快速到达别的地方,。 这些地方一般都有使用的禁忌,看来眼前这条小巷明显就是那种特殊通道。 走入小巷中后,贡萨洛明显感觉到巷子里的空气比外面阴冷许多,光根本没办法照进来,而且周围潮湿得吓人,没走几步他的衣服就已经被水汽完全润湿贴在身上。 脚底又粘又滑,似乎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忽然,贡萨洛感觉到背后有非常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他意识到背后除了艾斯特斯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存在,他强忍住回头的冲动,直接向前方快步冲过去,想要尽快摆脱这种折磨。 “你好像很累啊,明明是骑士体力这么弱真的没问题吗?” “刚刚明明我是用跑的,为什么出来的速度却和你没差多少?” “这件事情要和你解释估计有点困难,你就当作那里并不存在奔跑这个概念吧。” 艾斯特斯说着拍了拍贡萨洛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正前方,那里与周围石质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温暖房屋正伫立在那里,铺着红色瓦片的屋顶在这里显得异常的显眼。 正当贡萨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下半身是毛虫肥腻的身体,头发被蝴蝶的翅膀代替的兽人女孩切茜娅忽然推开门探出半颗脑袋:“您……您回来啦,艾斯特斯大人,有见到蜜莉恩吗?她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和您说为什么要离开?” “哎,兽人?” 看见那头翅膀的瞬间,贡萨洛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的动作吓了本就认生的切茜娅一跳,她想都没想直接躲在跟着出来的中年男人身后:“啊,是客人人人……吗?您、您好!我不会伤害人类,请、请不要攻击我!” 阿拉萨本来听说有新人要来心情挺好的,就在看见贡萨洛没礼貌的举动后,他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他毫不客气地一手护住瑟瑟发抖的切茜娅,一手拔出魔枪指着这个新人的脑袋冷声道:“哎哎,就是说啊,你小子给我把手放下!兽人又怎么了?他们和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差别!” 面对阿拉萨的威胁,贡萨洛没有吱声,从表情上能看出他对人已经产生明显的敌意,他没有放下手,反而缓缓握紧骑士剑的剑柄。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艾斯特斯终于开口:“好了好了,贡萨洛先生本就是第一次见到切茜娅这样的兽人,警惕也是自然的。阿拉萨你的反应才是真的太过了,我不是说过尽量不要使用魔枪吗?” 阿拉萨感受到艾斯特斯散发的威压,明白对方是真的生气了。他收回架势,嘴上不满地说道:“啧,还不是你突然带了一个有死亡气息的家伙回来,导致我们几个都很紧张!” “我向你道歉,是我太过激了,但你给我记住,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们是为了偿还才聚集在这里的。” 阿拉萨说着有些不服气地收回魔枪,嘀咕着“会长架子就是大”之类的话护送切茜娅回到房间。 第186章 艾斯特斯的邀请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亚撒?如果他和你战斗的话,你有把握赢他吗?” 站在二楼窗口旁的黑发红眼的青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后回头,穿着朴素的便装,外貌平凡的褐发青年也正叉腰看着下面的来客,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个青年唯一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双银白色的奇异眼瞳,那样的眼睛总会让人无端联想到天上的圆月。 “阿诺,很难得见你对新人感兴趣。”亚撒一边用手抚摸着身边的空气,一边看着楼下准备进屋的艾斯特斯和贡萨洛,“我不好说,那个人类很强,但也很弱。” 听到亚撒的话,名为阿诺的青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亚撒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吗?如果是开玩笑的话,你的水平恐怕还有待提高啊哈哈哈!” “你不是不知道我从不开玩笑吗?” 亚撒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不仅仅是贡萨洛的身影,还有他身后巨大且不断蠕动的阴影——那是某种可怕的恶意的具象化。如果掌控那份力量,那个人类将会成为非常棘手的存在。 阿诺虽然察觉不到这些,但是他能从亚撒的表情看出新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出于立场问题,他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耸耸肩说道:“只要他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我们随时都能处理他。再说了,不是还有吉茵克丝在吗?能在她的能力下活下来的人恐怕就没多少。” 亚撒没再继续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楼下两人进入房屋,转身走向艾斯特斯的办公房间:“我们该做好迎接的准备了,走吧。” “哎,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新人了。”阿诺叹了口气后小步跟上亚撒,“原本成员很少的自赎会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个新人,看样子要发生什么大事咯!” “刚刚的那两位是切茜娅·埃尔维斯小姐和阿拉萨·提芬先生,他们都是我们自赎会的重要成员,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他们作为对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和他们对战的兴趣。” “加入你们非要和别人打一架吗?我虽然算不上和平主义者,但是也不希望用战斗解决问题。” 进入房屋内部之后,贡萨洛才惊奇地发现里面的空间要比外面大上好几倍,各种杂物堆满整个会客大厅,其中好像还能看见他人的贴身衣物。 这样的环境让他有些无处下脚,只能踩着各种东西的缝隙局促不安地站着。 同样无处下脚的艾斯特斯观察着杂物,心中确定一会打扫卫生的人选:“抱歉,这几天我不在,成员们疏于整理了。大家都已经在三楼等着我们了,上去之后我会具体和你说明我为什么会让你加入我们。” “好的,走吧。” 这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我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贡萨洛这样想着的同时跟上准备通过右侧的楼梯上楼的艾斯特斯,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非常错误的选择。 如果贡萨洛没有跟随艾斯特斯来到这里,而是选择作为外部成员偿还人情的话,也许他还能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 或者是在挑战中没有坚持到最后,也许他的未来也不会与更多麻烦的事情扯上关系…… 和杂乱无章的一楼不同,三楼不仅一尘不染,而且除了几张油画和作为装饰的花瓶之外就再没有引人注意的摆设。 一路都在观察周围的贡萨洛注意到走廊两边的房门上钉着黄铜制成的名牌,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走错房间;“原来大家都住在这里吗?” “这只是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而已,要不要使用也看他们自己有没有心情和时间。当然,每个人可以按照喜好布置房间。” “哎,真好啊!” “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你也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的。” 来到走廊的尽头后,艾斯特斯熟练地推开那扇挂着“进门请敲门”的木门:“这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你既然来了就提前熟悉一下位置,之后也许我们会经常见面。” 艾斯特斯开门的瞬间,门后等待的众人一齐看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贡萨洛。 最先打招呼的是坐在靠墙椅子上的阿诺:“嘿,你好啊,我叫阿诺,是这里负责给大家做饭打扫卫生的管理人!你别紧张,快点坐下吧!” “卡埃勒姐姐,这位先生和我好像差不多大?他就是要加入我们的新成员吗?” 全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红褐色的火焰状花纹,一双眼睛像是赤红火焰的少年小声询问身边个头大得吓人,戴着兽皮面罩遮住半张脸的银发女人。 女人不确定地回复道:“我也不知道,会长大人也没说这个人有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切茜娅,你还是别太勉强了,脸色很差啊。” “我、我就是太紧张了,刚刚我做了很丢脸的事情,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切茜娅接过阿拉萨递过来的蜂蜜水咕嘟咕嘟几口喝下,之后她低着头看着地面,根本不敢看走进房间的贡萨洛。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冒失的举动,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阿拉萨压低帽子抱臂靠墙站在人群后方,他冷冷地观察着贡萨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但能看出他并不欢迎新人的到来。 艾斯特斯为贡萨洛一一介绍这些自赎会的主要成员,之后他熟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叠放在下巴下,微笑看向紧张站在面前的人:“有一些人有事情脱不开身,能回来的成员都已经在这里了。上楼的时候我也为你简单介绍过,我们这个组织是为了守护他人、保护流传的珍贵古物而存在的组织,因此我很需要你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请你给我你的答复吧,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守护?我能守护谁?我根本就没有力量也没有守护任何人的责任感。 我是懦弱的人,所以才会成为教会的猎犬。 面对那么多人,贡萨洛紧张地有些难以呼吸,他紧紧地攥住胸口的衣物,试图通过反复深呼吸缓解紧张,而恶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一丝阴冷顺着贡萨洛握住剑柄的手臂向上,熟悉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诱惑他拔出剑,从这些人的面前逃离,去追寻他想要的生活。 “有人阻挡你就对他挥剑,有人劝阻你就视而不见,有人唾骂你就让他永远闭嘴……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而活,贡萨洛。就算别人都将你视为怪物,我也依旧会在站你这边。” “决定可以之后再做,先和我打一架吧。放心,只是友好的切磋,我们点到即可。”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亚撒主动站出来,他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中向贡萨洛伸出手。 贡萨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亚撒,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我……我吗?为什么要和我打?” “会长大人,让亚撒出面真的好吗?”卡埃勒有些担忧地摸着下巴看着几乎抖成面团的贡萨洛,当初她没有选择挑战亚撒,但见识过阿拉萨那家伙挑战对方。 那场战斗只能说是单方面碾压,亚撒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就可以压制住使用魔枪的阿拉萨。不过,亚撒也算他们这些内部成员中最好说话的,要他认可只需打一架就足够了,无论输赢。 切茜娅对亚撒并不了解,她曾听阿拉萨抱怨过对方的可怕,她悄悄地来到艾斯特斯身边,询问他这样是否真的没有问题:“我觉得那位先生不太像是能战斗的人啊,虽然他有剑,可他没有战斗的欲望不是吗?” 艾斯特斯安抚性地拍了拍切茜娅的脑袋,结果蹭了一手的亮蓝色的鳞粉:“只是暂时没有而已,他曾为教会工作,肯定迫不得已伤害过很多人。如果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他人的掌控,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话,他一定能成为不错的战力。” “就算不是为了你战斗也可以?”阿诺考虑要不要把正在厨房忙活的妻子叫过来,免得有人受伤后不能第一次时间得到救治,“你们先去吧,我去把伊洁丝叫过来,万一有人受伤她应该能帮上忙。” 看着贡萨洛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亚撒忽然再次开口道:“你要拒绝我的提议也没有关系,艾斯特斯会把你安排到商会接受一些简单的任务,一般只需半年左右你就能获得自由了。我们会保密你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会被教会发现。” 其实亚撒不想主动出面的,就是瑞吉一直吵闹着要他和贡萨洛谈谈。 瑞吉很少对这种人类感兴趣,看样子这个家伙确实有某种特别之处——比如看起来就想让人特别关照。 “我接受,我也想试试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后,贡萨洛决定接受亚撒的决斗申请。 他一向都是怕麻烦的,也不想被卷进更麻烦的事情里面,他本来打算以目前最大的麻烦作为今天所有的事情的结尾——等一切结束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躺平休息一下。 “那就跟我来吧。” 第187章 相信自己 艾尼注意到亚撒似乎要带贡萨洛去专门为自赎会成员准备的训练场地,身上没有带那柄巨大的武器,于是他主动上前表现自己:“亚撒先生,您需要武器吗?需要的话我去帮你拿过来!” 自从上次被亚撒打过一顿后,艾尼对亚撒就特别的尊敬,尊敬到让亚撒本人觉得有点可怕的程度。所以他在艾尼凑过来的时候,非常明显地往旁边挪了挪:“没关系,我没打算用它,也没有这个必要。”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阿拉萨听到亚撒这番话,直接笑起来:“你不会又打算不用武器战斗吧?你这次面对的人恐怕是用剑的好手,小心被他伤到啊!” “我也没说我不用武器。”亚撒用看病人的眼神瞪了阿拉萨一眼,“你叫贡萨洛对吧?你可以随意使用你的武器,就算借用恶灵的力量也没有关系。”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房间,艾斯特斯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之后桌前椅子上的天鹅绒坐垫凹陷下去,似乎有什么人坐在他的对面。 正在窗前烧炭煮茶的艾斯特斯摆弄着炭火,用蒲扇轻轻扇风加速空气的流通,他拿出东方友人送来的茶叶,准备烧水煮茶:“亚历克西斯,你觉得谁会赢?” “你为什么要问我?作为守望者的你不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吗?” 冰冷的女声在房间中响起,与此同时茶具自发的从壁柜里面飘出来,落在纸卷和文书被挪开的桌面上。 艾斯特斯熟练地为两个茶杯倒茶,然后示意对方品尝:“希望我的手艺有变得好一点,不过我想,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锻炼出来的。” “浮躁的心煮不出好茶,茶汤太浑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飘起来茶杯又被放下,浑浊的茶汤里面倒映出艾斯特斯神色严肃的脸,倒影中他的发丝呈现发光的金色。 “说是心事……倒不如说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是有成员传回情报说那个怪物出现了吗?她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至今都没法忘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回来的,明明那个神父已经不在了,这里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闭上眼睛,艾斯特斯就能回忆起那个眼神疯狂的身影,当时不是有亚撒在的话,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不用太担心,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把力量借给你的。”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放心了一些,可我们该如何应对未来的威胁呢?” 艾斯特斯说着起身走到窗边,他所在的高度刚好能看到远处被人清理出来的空地。 那里的建筑曾经被陵墓中出来的恶灵摧毁,所幸没有人因此受伤。 众人合力处理恶灵之后,那里就被自赎会的成员们清理出来,变成一个简易的训练场。 大家没事可以在那里训练对战,周围的废墟残骸可以作为目标,完全不用支出多余的费用。 “愿我们选择的道路被星辰祝福。” 贡萨洛有些茫然地跟着亚撒来到被称作“训练场”的空地,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摧毁了这片建筑。 从房屋损坏的情况来看,这里曾出现过体型非常巨大或者是力量超乎寻常的存在。 亚撒用脚尖踹走地上挡路的碎石,走到放置在训练场边缘的刀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铁剑检查:“你不用太紧张,出于尊重我不会空着手和你打。只要你坚持到我手中的武器损坏,我就会帮你。” 看着亚撒的举动,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贡萨洛只好拔出腰间的骑士剑摆好架势,同时他看着蹲在旁边的那个浑身洁白的女孩:“呃……我很感谢你,不过为什么你要帮我?是和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孩子有关吗?” 白色细卷的长发,如瓷器一般白皙的皮肤……无论谁看见这个孩子,应该都会心生爱怜之心。 贡萨洛注意到除了亚撒之外,其他人都对这个女孩视而不见,他猜测对方帮助自己是这个女孩的请求。 “瑞吉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她并不想帮你。想帮你的人是我,我觉得你很像遇到瑞吉之前的我,对未来迷茫,只是为了活着而行动。” 亚萨检查好武器之后向前踏了一步,摆好架势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贡萨洛:“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可别让我失望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全力的!” 从那件事情以后,贡萨洛就再也没有跟别人对练过了。 那场名为对练实则考核的测试中,他被自己的亲兄弟算计,用被抹毒的剑误伤隐藏身份来参加骑士考核的贵族,他被当成要谋杀贵族的罪犯送入监狱,等待之后的处罚。 当时已经和恶灵结缔契约的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不是监禁,而是更加可怕的地狱。 “你有杂念,和别人对练你就是这种态度?” 亚撒侧身躲过贡萨洛的劈砍,拔起刚刚被对方击飞的剑,从其视线的死角砍向他的腰部:“你每次要攻击到我的时候都停手,刚刚击飞我的武器以后就不再继续攻击,这是为什么?” 意识到危险的贡萨洛用剑尖刺入地面,他抓着剑柄顺着亚撒挥剑的方向蹬地,跃起躲开攻击,借着转到对方侧方的瞬间一脚踹向他的脑袋:“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再见血了。” “战斗哪儿有不见血的?”亚撒用手背接住贡萨洛的踢击,反手一把抓住那只脚的脚踝,把他举起再狠狠地砸在地上,“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伤到我分毫!” 背部着地的冲击让贡萨洛忍不住睁大眼睛咳嗽起来,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感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翻身,躲过亚撒朝着他面部狠狠刺下的剑,用手支撑身体爬起来:“无论是谁受伤都会让我觉得很难受,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明明不是自己的伤口也会让我疼得撕心裂肺。我害怕那些沉甸甸的责任伴随着必要的伤害落在我的身上,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亚撒从龟裂的地板上把剑拔出来,他转身改变握剑的方式,开始用极快的斩击切割贡萨洛的身体,他的每一次挥剑都会在空中留下弧形的剑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也无法体会到你的感受。你只需要排除杂念,对我挥剑就好了。” 常人眼中也许根本看不清亚撒的剑路,可在贡萨洛的眼里亚撒挥剑的动作简直慢得不行。 可惜刚刚受创的身体还在抽痛,他只能勉强闪避,身上因为凌厉的剑气不可避免地出现伤口。 “真厉害,你果然看得到。” 亚撒和贡萨洛的剑刃相接迸射出耀眼的火星,贡萨洛根据自己现在的状态调整姿态,压低重心阻断亚撒的剑路。 现在他正试图压制亚撒,只不过纯比力量他明显比不过混血的龙人。 亚撒压低剑刃迫使贡萨洛重心偏斜,他猛然用力挣开对方的压制举剑。 察觉到危险的贡萨洛立刻后仰,但还是被划开胸口,血液瞬间涌出润湿他的衣物——亚撒单纯的挥剑居然破开他穿在衣服里面的锁子甲。 亚撒看着因疼痛瞬间皱起眉头的贡萨洛,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试试用那股力量?我看它好像已经蠢蠢欲动了,只要你开口,它肯定会帮你的不是吗?” 胸口的疼痛让贡萨洛不停地倒抽冷气,他看着手上的那抹血色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不是不想用,而是没达到某种条件不能用。而且用得越多,我就会越不像人类。你看,伤口已经止血了。” 亚撒听到贡萨洛的话后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胸口,衣物上的血迹的确已经不再扩散,他的口中开始吐出淡淡的白雾——他的体温似乎渐渐的比周围更低。 “人类可没有办法这么快恢复身体,你又没有被恶灵侵蚀神智……你到底和那个恶灵做了什么交易?”亚撒好奇地问道。 “交易吗?其实是我向死亡的恐惧妥协了。”贡萨洛苦笑道,“我不想的,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第188章 恶灵的力量 贡萨洛才在监狱里待了一天,就被一群戴着鸟类与狗的皮革面具,穿着带有足以遮掩面容的宽大兜帽的斗篷的人带走。 这群神秘人以父亲和兄弟的性命威胁他不要逃走,把他带到一处贵族的府邸上。 当然不是以客人地身份,而是地下室的囚犯。 贡萨洛记得那群人的斗篷背后都印有身体被无数羽翼包裹身体的女人,那是教会信仰的苦难圣女,带走他的人和教会肯定有关。 后来出现的人出乎他的预料,因为那个人的形象被印在历史书上,被作为英雄传颂和纪念。 “那个女人为了让我成为她听话的狗,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我,但是却又不杀死我……太痛苦了,我很害怕自己真的死掉。就在地牢里面,我见到了她。”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吧?我们之前不也见过吗,在你的母亲被你的亲兄弟侮辱的时候。” 一双穿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托住被绑在十字架上双眼无神的贡萨洛的脸,苍白的下巴从墨水一般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的头发中露出来。 恶灵将脸凑近这个可怜的男人,咧嘴露出恶劣的笑容:“和我做个交易吧,贡萨洛,我会给你力量,不让你轻易的死去,同样的,你也要满足我的要求,这就是我和你的交易。” 亚撒思考一下后就明白了贡萨洛话中的意思,这种情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变成恶灵的傀儡的过渡阶段,只要哪一天露出破绽,恶灵就一定会侵占贡萨洛的身体。 “虽然并不完全,但你也成为了半个恶灵对吗?这样的话我想做个测试,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亚撒自上而下挥剑,确认它还能坚持多久——一般的剑在他手中可能撑不过十分钟,要是注入魔力的话估计一分钟都撑不过。 “什么测试,如果太麻烦的话还是算了吧?如果不难的话,我可以配合你。”贡萨洛愣了一秒后说道。 “很简单,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就在贡萨洛眨眼的那一瞬间,亚撒从他眼前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个还在不断冒出热气的脚印。 撕裂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开来,贡萨洛忽然低下头张嘴咳嗽起来,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喷出飞溅在地上,形成一幅异常血腥的画作。 他身后亚撒松开剑刃断裂的铁剑,冷漠地回头说道:“我直接攻击了你的要害,你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理智的话,我会向你赔罪并且尽全力帮助你。如果你没有,我就会制服你,之后你恐怕只能在我们的监视下过完一辈子了。” “卡埃勒姐姐,那个人快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他?” 在训练场边缘围观的艾尼震惊地用手捂住嘴,他不敢相信亚撒居然真的如阿拉萨说的那样下死手。 不过很快,他注意到其他人似乎并不担心贡萨洛的安危,反而是讨论起那个骑士之后还会不会站起来。 “艾尼,你知道吗?我们这群人中最早追随艾斯特斯的就是亚撒,那家伙是个非常固执且疑心很重的家伙。” 阿拉萨说着拍了拍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艾尼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糖果放在他手里:“只要是他认定的有问题的人,一般都会很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格外讨厌恶灵,所以那个废物骑士惨咯!” “可是……” 一只白得透明的手轻轻地捂住还想说些什么的艾尼的嘴,这位全身仿佛由雪构成的年轻女人用极轻的声音对这个经验尚浅的孩子说道:“那个人是教会的走狗,就算他再无辜也是被驯养成功的狗,只要恐惧的烙印还在,他就一定会回到主人的身边。你认为,要让狗离开主人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人在搞什么?他居然真的想杀了我! 贡萨洛本以为这次伤口也会快速愈合,但是却发现血根本就止不住,很快他眼前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了,身体也在迅速变冷。 他本来就很冷,可现在是真的感觉自己站在冰窟里了。 恶灵的身影浮现在贡萨洛手中的骑士剑的剑刃上,她背对着这个狼狈的骑士,头发如海藻般在空中飘扬:“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天你能用的机会就没有了。你现在要用吗,贡萨洛?” “代价……这次你要我付出什么?” 贡萨洛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向站在身后等待的亚撒挥剑。 此刻他的挥剑再无技术可言,亚撒甚至躲都没躲,站在原地看着他摔倒在地上。 剑刃上的恶灵微微回头露出她泛紫的嘴唇和笔挺的鼻子,她勾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要你回答我的三个问题,你知道规则,也只有你知道答案。” “好,我接受。” “那么,五分钟。这五分钟内你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杂念了,尽情的狂舞吧,直到某一方倒下为止。” 一直靠着浑身洁白的女性站着的阿诺忽然睁开了眼睛:“恶灵苏醒了,不,不是那种专属于恶灵的力量。” 同样察觉到什么的还有亚撒,他向侧面闪避,还是被瞬间的刀光切下几缕头发,之后他脚尖前的地板和不远处足足有五米高的巨石无声的开裂,似乎被某种极为锋利的物体直接切开。 原本倒下的贡萨洛缓缓站起,他闭着眼睛吐出洁白的寒气,皮肤上冰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 空气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比刚刚寒冷了许多,气氛凝重到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对周围变化并不关心的亚撒静静地看着贡萨洛,漆黑的鳞甲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他的身体,细小的鳞片从他的眼角处蔓延开来:“结果直接失控了吗?我很抱歉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我绝不允许教会掌控你这样危险的人!” 围观一切的瑞吉要哭了,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让亚撒对贡萨洛产生兴趣。 她明明知道亚撒这个人容易把事情想得更复杂,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过激,准备为了大家的安全直接铲除贡萨洛。 就算贡萨洛真的是教会派来的人,来到这里也是被安排好的,那也不应该对他下死手啊! “亚撒,你这个大坏蛋,做得太过分了!他不是说了自己是强迫为教会做事的吗?我看到他的过去了……他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你真是好心的幽灵,我已经习惯被误会了。无论是被当成懦弱的废物,还是嫉妒贵族的下毒犯,甚至是无情的刽子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眼白部分逐渐被黑色浸染的贡萨洛有些好笑的看着瑞吉,这个小女孩为了阻止亚撒一直在其旁边又蹦又跳,最后甚至还抱住对方的腰大声尖叫。 贡萨洛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即使这个女孩并不是人,他也已经很开心了。 贡萨洛缓缓吐气再吸气,他双手握剑举在身侧再次摆出攻击的架势:“亚撒,现在让我们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吧,我不会再像刚刚一样退缩了!” 阿诺正饶有兴致地围观对战,顺带还给身边的妻子伊洁丝讲解部分动作的要领,他忽然注意到阿拉萨脸色有些不太好,就随口问他:“怎么了?看到血以后老毛病又犯了吗?” 持有魔枪的阿拉萨为了保证意识不被古神遗蜕侵蚀,不定时就需要用鲜血作为替代品给魔枪享用。 不这么做的话,魔枪就会操纵阿拉萨杀人。这几天他都在忙着处理那些游窜的黑暗生物,估计没空安抚魔枪吧? 现在这个场景和屠宰场可没什么差别,到处都是贡萨洛的血和残肢。 即使这个骑士有恶灵的力量加持,他的身体也还是很脆弱,毕竟亚撒的攻击可不是用剑就能防住的。 “当!” 贡萨洛挥动的剑与亚撒被龙鳞覆盖的手臂相接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虎口被震得发麻的他踉跄后退,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亚撒掐住喉咙摁在背后的断墙上:“你真的用了恶灵的力量吗,怎么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不,你的再生力变强了,不然的话以你的伤势应该死了好几次了。” 贡萨洛试图用剑柄袭击亚撒的太阳穴,却被对方的尾巴钉住手腕,缺氧带来的眩晕与痛苦让他眼前开始模糊:“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很危险?” “你的眼神,我见过很多不择手段想要活下去的人都有和你一样的眼神。”亚撒一边说着,一边加大扼住贡萨洛脖颈的力量,他渐渐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我知道那些人最喜欢用什么样的手段,我不相信你真的能逃脱那些人的掌控。我要把你关起来,或者干脆杀了你。” 第189章 摆脱束缚 “神会庇佑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只要你们坚定信仰,为教堂捐款,神就会为你们生病的女儿降下奇迹。” “啊啊,感谢您,别人都跟我们说这个孩子没救了!只有您还鼓励我们不要放弃,真的太感谢了!我们一定会更加努力地祷告,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阳光透过教会地透光窗洒落在正在安抚信徒的女人身上,阳光下她金近白的长发与白皙如瓷的皮肤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这对年迈的夫妻感激地看着这个面容美丽到圣洁的女人,然后跪下亲吻她的鞋面。 凯洛莱娜·卡琳·威利斯,是这片教区最受平民爱戴的主教,她不仅关心民众,而且经常组织募捐活动呼吁贵族为穷人捐款,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资金。 她也是人们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的高层神职人员,其他的主教几乎都很少在普通信徒面前露面。 再加上那白金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瞳,人们都认为凯洛莱娜主教是神派来的使者,将她称呼为“神的代理人”。 等到两个人搀扶着离开后,凯洛莱娜被浓密睫毛微微掩住的金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嫌恶与讥讽,旋即她在和周围负责接待信徒的修女打招呼后,转身走入教堂的深处回到办公用的房间。 除了堆满公文的书桌和一把椅子之外,房间中就再无其他装饰性的物品。 凯洛莱娜回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水晶制成的单片眼镜戴在左眼上:“愚蠢的虫子,就算是神也不会让蚂蚁起死回生……说起来,我的狗好像挣脱项圈逃走了啊。” 凯洛莱娜举起戴着戒指的右手,观察着镶嵌在戒指上的红宝石,这枚戒指就是用来控制奴印的魔术道具,不过奴隶和主人之间的链接已经被彻底切断。 “明明那么害怕我,但却还是鼓起勇气逃走了吗?不,是有人协助他逃走了吗?” 凯洛莱娜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从桌角拿起羽毛笔书写。 “如果是纳撒尼尔报告的那个剧场的所有者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可她应该不会冒风险帮助一个对她帮助不大的人。” “别的势力吗?比如那个那个多管闲事的魔女?不,监督者说她现在行踪不明,倒是销声匿迹的屠夫出现了。” “一切就和预言的一模一样……阿奇帕德那家伙虽然不值得完全信任,但是提供的情报却总是这么精确。” 凯洛莱娜的办公桌的正对面是一张画在羊皮纸上的炭笔画,表面上看只是一堆潦草不堪的简笔画,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不同的画面,而且精确到某些事情的终局上。 这张画是从阿奇帕德的助手那里得到的复制品,那个狡猾的魔术师保留了原版并且告诉凯洛莱娜不要让别人知道预言的存在,因为知道未来的人数量变多,已经预定好的未来就会发生偏移。 “虽然比预想的早了一点,但是现在投放出去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凯洛莱娜自语的同时摘下手上的戒指,将它放在首饰盒中收入了抽屉的深处。 她暂时用不上这个东西了,不过不代表以后用不上,因为这枚戒指是特制的。 就在凯洛莱娜合上抽屉的后不久,装在木制首饰盒中的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就出现细小的裂痕。 之后宝石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宝石也因此碎裂成无数块,鲜红的血液从裂缝中涌出,最后蒸发消失了。 被死死掐住喉咙的贡萨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血的唾液,随着肺中空气的减少,他的手也逐渐无法握紧武器,只要亚撒再用力一点,他就要再次死亡。 为什么要用再次? 就在刚刚贡萨洛就已经被杀死很多次,被贯穿胸膛,打爆脑袋,撕裂喉咙…… 这都是浸透暴力的死法,对得到恶灵帮助的贡萨洛都没有什么用处,只要头和心脏其中一个还在,他就能再次活过来。 死亡的痛苦并非贡萨洛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而言太可怕了,他不止一次产生了回到那个女人身边的念头。 最起码在她身边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但是那个女人会命令他去杀人,无论是不是无辜的人,只要被认定为污点就都要消失。 比起自己去死,还是杀死别人更加难受。 就在贡萨洛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曾和自己一样是见习骑士的同伴的话:“作为骑士,你就不能畏惧阻挡在你面前的事情,即使那些事情也许你无法真正反抗,会让你受到伤害。咬牙坚持过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自由的吧?” “咔咔咔……” 丢掉武器的贡萨洛闪电般的用左手抓住亚撒掐着自己脖颈的手腕,极其恐怖的寒意从他的手心涌入亚撒的右臂。 外表上看只是鳞甲上覆盖着薄薄的冰霜,实则内部已经完全被冻结了。 贡萨洛只是稍微用力就掰断它,并咬紧牙关狠狠地对亚撒的正脸来了一记头槌:“我,不想死,也绝对不会死!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手臂被折断,又被一记头槌正中鼻梁的亚撒踉跄着后退,之后他在贡萨洛跃起的瞬间举手投降:“好了,已经足够了,现在那层约束也被彻底清除了。” 跃起的贡萨洛一记飞踢踹翻亚撒,落地后他才反应过来亚撒说可以了:“啊,非常抱歉!你也知道人一旦动起来是很难停下来的!我的天,你的手被我折断了?我刚刚真的只是想挣脱你的控制才这么做的,这下该怎么办?” 仰面躺在地上的亚撒用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着急得团团转的贡萨洛,他伸手拍了拍蹲在身边哭泣的瑞吉:“没关系,只要伊洁丝在,断掉的手臂是能接回去的。这几天恐怕我都不能去接受委托了……还有抱歉,瑞吉,让你这么伤心,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隐患已经彻底消失了。” “笨蛋笨蛋笨蛋,明明可以让我来的,你却非要用这种偏激的方式!” 瑞吉气鼓鼓地用拳头在亚撒的胸口乱捶,之后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最怕你受伤了,万一伊洁丝不给你治怎么办?” “你的手我给你拿过来了,是不是要给你装上?”贡萨洛双手举着亚撒的手臂在旁边紧张地问道。 见事情结束,伊洁丝快步上前为贡萨洛治疗身上的伤口,她还不忘作为长辈训斥这两个不知分寸的家伙:“你们这群小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只是简单的测试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要是再这样,我就先把你们处理了!过一会儿你们要负责把场地清理干净明白吗?” “抱歉,伊洁丝,这件事之后我会向艾斯特斯详细报道的。”亚撒选择闭上眼睛逃避责骂,不一会他就躺着睡着了,就连自己的手臂被伊洁丝拜托阿诺解冻后重新接上都不知道。 “那我就把亚撒带回去啦,亲爱的,你带我们的新伙伴去找艾斯特斯吧!” “回去的时候记得不要让亚撒磕到头了,小心一点。” 目送阿诺像扛粮食一样扛着亚撒离开后,伊洁丝转头看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手低头站在那里的贡萨洛,忽然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坏孩子,只是有很多事情逼迫你做出选择,让你走到如今的境地。” 贡萨洛抬头看着面前的伊洁丝,他的眼中燃烧起代表信心的火焰:“做选择的往往不是我……但是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让任人摆布了。” “好样的。”听到这句话的伊洁丝眯眼笑了起来,“你得去找艾斯特斯了哦,你应该有话要对他说吧?关于教会的事情请不要隐瞒,因为这对你没有坏处。我们自赎会其实并不相信教会,那个地方……已经满是蛆虫和恶意了。” 第190章 两个灵魂的交流 试炼结束后,贡萨洛跟随其他人一起再次回到那栋给他温暖熟悉感觉的房子。 他吃惊地发现一楼的大厅已经被收拾得整洁如新,地板甚至亮得能照出人影。 贡萨洛小心翼翼地踮脚走进会客厅,摸着桌子感慨道:“真厉害啊,打扫得比那些专业的清理人士还干净!” “谢谢……谢谢您的夸奖!刚刚您的表现也非常英勇,恭喜您挑战成功!我就先、先告辞了!” 满脸涨红的切茜娅拿着扫把站在房梁上对贡萨洛欠身行礼,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下顺着墙壁溜走了。 从楼上下来的艾斯特斯刚好目睹切茜娅从窗户“逃走”,他轻笑两声后向紧张起来的贡萨洛伸出手:“贡萨洛,你要离开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止你了。不过在那之前,请务必将你知道的关于教会的事情告诉我们,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贡萨洛没有回握那只代表友善的手,他的手实在太冷了,还残留着死气,这有可能会影响艾斯特斯的身体健康:“其实我有在你们这里工作的打算,不知道接受你的邀请来得及吗?” 听了贡萨洛的话,艾斯特斯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随即他再次露出笑容握住那只犹豫不决的手:“亚撒的做法让你想通了一些事情,当然,这不是你的本意的话我不会勉强你。既然你决定加入我们,那我也可以把自赎会的一些外部人员无法知晓的事情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事情可能会有点超乎你的想象。” 艾斯特斯的表情从此刻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神更是因为兴奋亮得吓人。 对此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贡萨洛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是的,他忽然好像又后悔了。 “哼,面条骑士的奇迹转变吗?虽然对他和我来说都不是坏事,可惜没能大闹一场啊,让人郁闷!”剑中的恶灵出现在贡萨洛身边,没有散发死气的她就和真正的幽灵没什么区别。 只要身为守望者的艾斯特斯不注意这边的话,也很难发现她留下的痕迹。 恶灵贡萨洛旁边听了一会两人的谈话觉得非常无聊,她决定去找之前看到的龙的幽灵玩玩,比如捉弄对方之类的。 “让我看看那个孩子在哪里呢?在楼上的第三个房间啊!看样子是和那个混血龙族的小哥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可真令人羡慕!” 恶灵背手哼着歌,毫无阻碍地穿过一层的天花板来到二楼,她礼节性地敲了敲亚撒的房门准备进去,却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弹开。 其他的不说,恶灵吃惊地感觉到这股力量居然差点冲散她的身体:“哎呀!这是那个小家伙布下的结界吗?拒绝别人进入,如果是我这样的恶灵就会被排斥在门外,还真是厉害!” 看着被折断露出断骨的手,恶灵忽然咧嘴露出兴奋的笑容:“这可难不倒我,我可是恶灵啊,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用一点力量还是可以的。” 说着她将断掉的手接好再次伸出手,而这一次,她顺利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沉重的木门被恶灵无声地推开,门后是非常朴素的房间。 木制的地板上铺着茶色的地毯,除了靠着右侧的书架之外,房间中就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床了。 黑发的青年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撩起额前的发丝,露出他有些苍白的脸——这也算是一幅养眼的画面了,如果没有那个头发炸得像只小狮子的女孩子的话。 瑞吉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依附在贡萨洛身上的恶灵,出于对亚撒的信任,她才没有直接对这个恶灵出手。 对方居然找上门来了,这她可就忍不了了。 “你这个家伙居然真的敢找过来!亚撒这么有吸引力我自然很高兴……你要是再敢过来一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亚撒就由我来守护!” “我对那个粗鲁的家伙不感兴趣,我是来找你的,毛茸茸的小可爱。” “就算你用花言巧语欺骗我也没用,我已经看清你的本性了……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瑞吉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贼笑的恶灵,不太确定地伸出手指着自己:“你来找我的?为什么?” 瑞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逗笑了恶灵,她没主动上前,而是飘在空中托腮看着对方:“我喜欢可爱的东西啊!你看贡萨洛那个家伙,他纠结畏缩地样子就像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惹人怜爱,所以我才跟他结缔契约。我没想到小猫也有一颗狮子的心呢,也算是捡到宝了!” “那家伙是挺可爱的,脸也长得不错……不对,我在想什么呢!我已经有亚撒了,我对亚撒一心一意!”意识到被带偏的瑞吉赶紧甩头将歪念头抛出脑袋。 “单纯是欣赏有什么问题呢?只要你爱着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爱意的。” 恶灵用手绕着漂浮在空中的发丝,她的皮肤就像雪一样苍白,而且还隐约泛着青蓝色,她似乎因为瑞吉的表现短暂的陷入回忆:“我和贡萨洛只是挚友的关系,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我比他的父亲和兄弟更了解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东西。他是真的内心没有欲望的人,要不是我本身力量够强,依靠他我早就应该消失了。” “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你和贡萨洛的关系?我和亚撒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呢!”瑞吉不知不觉被代入到恶灵的节奏中,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为这种小事来找你这么珍贵的存在!” 面对突然靠近自己的恶灵,瑞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恶意,所以没有随意出手,只是用瞳孔已经缩成针状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保持清醒的?明明气息和我差不多,却没有一丝受到污染的痕迹。” 就在恶灵即将碰到瑞吉的时候,那柄如盾一样的武器突然横在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同时石碑剑中散发的力量让她的脸上出现大量灼伤似的水泡。 从昏睡中苏醒的亚撒站在床边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他的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似乎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将西西昂丝斩杀。 意识到危险的恶灵背着手勾唇一笑:“这股力量有点危险啊,你的小情人对你的保护可真是严密!明明我都隐藏气息,他却还是感受到我的存在。” 亚撒其实根本看不见恶灵,恶灵能隐藏力量让自己变得和幽灵差不多,而且能看见灵魂的人本身就是少数,他能看见瑞吉大概是有石碑剑作为媒介,而不是本身具有那种特殊的眼睛。 “亚撒,她是附在贡萨洛剑上的恶灵。虽然不能放着不管,但也得向贡萨洛问清楚才行。” “我知道。那个恶灵刚刚想要接近你,所以我想给它一点警告。” 亚撒散发出的杀气依旧令人窒息,不打算自讨没趣的恶灵耸耸肩膀离开房间,出门刚好碰到上楼的艾斯特斯和贡萨洛:“看样子刚刚好,能回去睡觉了!嗨,贡萨洛,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你说对吧?” 听到呼唤声的贡萨洛抬起眼睛,惊恐地看着从别人房间里面出来的恶灵。下一秒,他赶紧挥舞手臂示意对方赶紧回来,免得又惹出什么麻烦让他不好收场。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艾斯特斯回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事,就是看见一只超级大的虫子飞过来了,我驱赶一下哈哈!” “原来你怕虫子啊!难怪看见切茜娅是那种反应。和她相处久了之后,你会发现她是一个好女孩。对了,而且她已经和一位不太靠谱的绅士结婚了。” “我的确有点怕虫子,可我不觉得切茜娅小姐可怕,相反我觉得她是很美丽的人……等等,切茜娅小姐她结婚了?” 这个冲击性的消息让贡萨洛一时不知道该发表怎样的评价好,他只能张着嘴盯着微笑点头的艾斯特斯,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哇,真是恭喜!看样子新郎是能让切茜娅小姐感到幸福的人啊!我还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啊,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反正之后你们也会见面的,你不用这么拘束。想说什么就说就好了,只要不冒犯到别人就不会有人责怪你。”艾斯特斯伸手拍了拍涨红脸挠头的贡萨洛,“只不过那位绅士正在完成比较特殊的任务,暂时没办法回来,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传递消息回来了。” 第191章 被剥夺者 “啊嚏!” 正对着镜子更换衬衫的贾巴里忽然打了个喷嚏,之后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刮胡刀,精心修剪自己引以为傲的胡子。 他背后正对花园的窗户无声地打开,黑发黑眼的精灵从窗外翻进来:“贾巴里,我见到德斯坦了。” “和猜想的一样吧?”贾巴里没有回头,他通过镜子看着眼神紧张且疲惫的耐罗,“德斯坦应该是那个魔术师计划中重要的棋子,或者说是预备的?” “我问她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却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要随便叫她的名字。”耐罗靠着窗户烦躁地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他刚刚见到德斯坦的时候,她居然露出初次见面时的警惕表情,就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她似乎忘记前段时间经历的一切,记忆停留在和蜜莉恩与梅西尔战斗之后。 “控制记忆应该是不可饶恕且已经失传的魔法,那个魔术师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还有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件事?” “耐罗先生,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伴,我自然不会对你说谎。” 贾巴里忽然提高声音打断耐罗,他像是上台表演的演员一样披着外套转身,举起手做出浮夸的致敬动作:“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服从那位魔术师的安排。你放心,只要我们等待,事情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耐罗看到贾巴里的手势和眼神,他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我会稍微期待一下的。只是如果你骗了我的话,我绝对会给你好看。” “这你放心,我可是有信誉保证的,不然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贾巴里摆摆手表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让耐罗注意不要露出破绽,“你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健康吗?没有被做奇怪的事情吧?” “那些孩子过得很好,甚至比我照顾他们的时候过得更好……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交给教会……” 提到收养的孩子,耐罗的表情瞬间柔和许多,他甚至开始有将这些孩子及交给教会抚养的想法。 听到耐罗的话,贾巴里脸上的悠闲忽然消失。 他放下刚拿起的茶杯起身走到耐罗面前,一把摁住对方肩头低头警告道:“就算孩子们很幸福,你也绝对不能把他们留给教会!教会就是这种充满恶意的地方,他们会对自己有用的人给予关心,等到需要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消耗品!你无法照顾那群孩子的话,可以把他们交给我。我会帮你找到对孩子负责的人,但你绝对不能让教会收留他们!”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记得在对付那只白色大狗的时候忽然被金色的甲虫包围,之后我被一个老家伙从那个酒馆里面带出去,可后面发生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金棕色短发,眼眸深蓝如夜的女性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扶着额头,她试图回忆之前的事情,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头痛得好像要裂开了。 所有的记忆就像浆糊一样混在一起模糊不清,她隐约记得自己和什么人一起经历了非常危险的事情,后来他们成功从那个地方逃离。 “好痛……我应该感觉不到痛的,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无论是心脏还是脑袋都疼得令德斯坦心烦,她咬紧牙关用尖锐的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伤口。 看着鲜血涌出滴在地上,她也没能像往常一样让她放松下来,反倒是让更多的记忆碎片从记忆中涌出。 “你别这样了,伤害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不如喝点药好好睡一觉。” “滚开,小心我一拳打碎你的脸!我们才刚认识,你也不必在这里装好人!” “你这个小鬼还真是让人不痛快,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么多。” 贾巴里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叉腰歪头无奈地看着因痛苦身体不断颤抖的德斯坦,他把托盘上的水杯放在她身后的桌子上:“这种药是从药剂师那里买来的,没有什么味道,喝了以后能睡个好觉。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当然喝不喝还是看你,我就先走了。” 贾巴里说完快速地离开房间,听到关门声和脚步声远去后,脸色苍白的德斯坦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 她看着那杯呈现淡淡薰衣草紫色的药剂,犹豫很久才把药剂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才不是想逃避,只是想不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只要睡一觉,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德斯坦说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困意瞬间袭来拉下她的眼皮,半分钟后她真的就睡着了。 站在窗外墙凸起处的耐罗听到房间内的声响消失以后松了口气,从刚刚开始房间内的气息就浑浊得吓人,诅咒的力量变得异常强大和活跃,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要是贾巴里出现的再晚一点,耐罗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那绝对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一个虽然有裂痕,但是可以容纳古神力量的容器,还有即将去往的未知的遗迹,最重要的是远方苏醒了一段时间后彻底死去的古神遗蜕……那个魔术师到底在搞什么鬼? 再次陷入沉思的耐罗抬起头看向远方,天又快黑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在蠢蠢欲动。 得到苏醒的古神遗蜕被彻底消灭的消息后,心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立刻中止几乎已经准备完毕的封印仪式,通知城主帕尔默派人和她到庄园去查看情况。 当然,她同时欣然接受浮士德的委托,会尽量帮助那些停留在庄园中的灵魂。一旦找到庄园主人的儿子或者任何活着的人,她就会立刻派人去剧场通知。 到达目的地后,一行人看见惊人的一幕。 从未见过的巨大怪物以最凄惨的死相横尸在古堡的废墟中,空气中弥漫着颜色晦暗的雾气,那是尸体腐烂散发出的瘴气。 曾经的花园化为腐烂的肉泥,到处都是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即使是最没眼力的人也能通过这些痕迹看出战斗的激烈,这是以人类之力根本无法参与的战斗。 死去怪物的形体和人类女性有着一些相似之处,那些布满眼球与骨刺的畸形丑恶的触手打破了这种相似感,增添了更多扭曲与可怖的诡异感。 尸体流出的泛着白沫的粘液和漆黑的血液像湖泊一样,甚至还带着强烈的污染性。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兼顾神圣与诡异的怪物,敬畏与恐惧让他们感到兴奋与战栗,即使远远地看着,也足以让他们把这个场面铭记一辈子。 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尸体散发的污染精神失常,玛丽戈尔德决定一个人上前去查看怪物尸体。 她拿上那顶端雕刻着猫头鹰的法杖,踩着满地几乎已经凝固的血液走向怪物巨大的头部:“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见,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利用时漏遗骸的力量苟活,没想到你会选择夺取古神之位这种风险最大的方法来重获自由。” 当年女伯爵猎杀少女的做法,唤醒了古堡地下的时漏遗骸中沉睡的徊影,极度虚弱的徊影出于本能吸收那些充满怨恨的与绝望的少女的灵魂和鲜血,进而成功摆脱大部分的禁锢。 后来女伯爵因杀害贵族少女被举报送上法庭,身份高贵的她最终得到的惩罚仅仅是在古堡内被终身囚禁,她最终死在这座为隐藏秘密建造的古堡中,灵魂被觊觎已久的徊影吞噬。 仅仅是那些灵魂,应当不足以让徊影产生取代时漏成为古神的想法,祂在这之前到底吸收了什么才有了自我? 玛丽戈尔德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散乱垂落的触手和石块,她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 其面部的魔眼被反复洞穿与灼烧轰炸,已经彻底变成一团无用的血肉,她甚至怀疑徊影还没来得及发挥真正的实力就已经死了。 “死亡的力量,魔法的力量……还有龙族的火焰。” 虽然金色的余烬只是在伤口深处燃烧,但是玛丽戈尔德依旧从里面感受到久违的龙族的力量,她不禁感慨徊影的运气太差了,人类的运气太好了。 不是这些勇敢的人站出来阻止徊影的话,也许新的古神就要在谢瑞比盖诞生了,到时候谢瑞比盖城的数万人都会成为古神苏醒的祭品。 感到心有余悸的玛丽戈尔德挥动法杖,被她调动起来的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狂暴的切割着尸体。 血已经流尽的尸体就像是雕像一样,被割裂开时发出石头碎裂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 当古神真正死去的时候,祂们的力量就会凝聚成一颗非常特殊的结晶。 玛丽戈尔德将尸体可能藏有结晶的地方都切开了,可是她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 难道……意识到什么的玛丽戈尔德的身体突然漂浮起来,她飞到巨大尸体的正上方,发现其胸膛正中圆形的缺口——似乎有某种力量直接将尸体的一部分连同晶体一起挖走了。 这一切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包括会有什么人来到庄园打败徊影也是早已被安排好的事情。 冷风从身边吹过,感觉到脊背有些发寒的玛丽戈尔德抱着手臂缩了缩脖子,她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有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让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就和爱丽安娜说的一样,巨大的意志始终注视着我们,即使意识到,也无处可逃。” 玛丽戈尔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俯视着下方变得和石像一样呈现诡异的怪物尸体,“悲剧的循环开始了。” 第192章 天使之羽 “据我所知,教会在暗地里进行着某种实验。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在凯洛莱娜府邸的地牢看到那种怪物。” “除了我这样的负责处理脏事的可替代品之外,教会还私下捕捉很多兽人作为实验体,失败品也是由他们调教出来的兽人教士解决的。” “其中有一个叫玻布的雪鸮兽人非常危险,他从小就在接受教会的战斗训练,要是我的话绝不会和他正面交战。” 贡萨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还特意拿出从地牢悄悄带出来的那个东西放在桌子上。 艾斯特斯伸手打开那块手帕,看见一片闪着晶体光泽的羽毛:“这是什么东西的羽毛?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令人厌恶甚至是反胃的能量在羽毛中不断涌动,艾斯特斯感觉到这根羽毛似乎是某种活物,贸然触碰它很可能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贡萨洛放下那根羽毛以后立刻缩回手,似乎也不愿和它发生任何接触:“我听凯洛莱娜把那个怪物称为‘翼犬’,我还和翼犬厮杀过。战斗中我发现它不仅难缠而且非常难杀死……就是好像活不长,几天以后就会融化成一滩银色的液体。” “那些银色的液体会被全部回收,被送到哪里去我就不太清楚了。” “翼犬……之前也有人向我们报告说教堂不时会招募一些负责清扫的闲杂人员,给他们提供的酬金丰厚。奇怪的是,那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最后在雇佣时间到了后也没离开教堂。” 艾斯特斯沉吟了一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用浅金色头发编织的手套戴上,拿起那根羽毛举在面前仔细观察:“看起来是晶体,里面蕴含着具有侵蚀性的力量,长时间接触会被同化啊。你是怎么把它带到身上还不受影响的?” “大概是因为这块手帕吧?它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礼物,好像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魔术道具。”贡萨洛一听到羽毛还能影响人的时候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少,他没想到那个朋友送自己的手帕帮了大忙。 说起来,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艾斯特斯暂时没在羽毛身上发现什么,他决定先收起来交给信得过的人调查:“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你还在教会看见其他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教会内部人员动向之类的。” “动向啊……”贡萨洛搔着头发努力回忆,毕竟以前自己也不太关注那些,“我记得好像有人去调查太阳国的传闻是否属实了,有一段时间凯洛莱娜忽然消失了几天,等她回来后西恩蒙特家族的家主突然就被任命为主教。” “看样子凯洛莱娜消失的时候是去了某个地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低调的活动,之前完全没注意到。我得找人监视她的动向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艾斯特斯一边听着贡萨洛的话,一边摸着下巴思考该让谁去监视那个曾经在血族与人类的战争中表现得异常活跃的女人。最好是身手好的,反应快的,这样的话即使被对方发现也能迅速逃走。 看着艾斯特斯认真思考的样子,贡萨洛犹豫着说出最在意的那件事:“还有就是,教会的那个魔术师好像不简单,就连我的伙伴也警告我尽量不要和那个人走得太近。以前和他接触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和恶心,简直就不像人类。” “魔术师?你是指跟在教皇身边的那个吗?” 艾斯特斯当然知道那个自称为“协助者”的魔术师,魔术师明明是作为异端的存在,但却被身为教皇的男人带在身边,这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怪异和值得怀疑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每一任教皇的身边都会有这样一个魔术师……感觉就像教皇是被魔术师选择出来的,而不是主教们推举上位的。 看样子除了凯洛莱娜之外,对那个魔术师的关注也需要增加才行。 得到的情报混乱中冥冥有着某种联系,艾斯特斯一时间也没办法制定出合适的计划,他决定让贡萨洛先去休息:“感谢你的合作,这些情报对我而言非常有用。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去选一个没有刻名字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吃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明天我会给你预算,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装饰你的房间。” “非常感谢!那我就先走了!”早已经疲惫不堪的贡萨洛起身走出房间,他关门之前最后看了艾斯特斯一眼,发现对方正用那种思念的眼神看着摆在桌面上的画像。 虽然没有看到那张画像的具体内容,但是贡萨洛断定上面应该是对艾斯特斯相当重要的人。可惜他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不怎么上心,就随便胡乱猜想了一下后便在二楼找个空房间睡下。 当贡萨洛脱下鞋子放下武器扑到床上后,恶灵再次出现在他头顶的半空中,双臂环腰笑嘻嘻地问道:“贡萨洛,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吗?如果是的话我就回答。”贡萨洛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贪婪呼吸着上面阳光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这样的枕头了。 贡萨洛的不要脸让恶灵失笑耸肩:“便宜你一次,算吧。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没有问呢!”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害怕,和艾斯特斯莫名其妙的相遇,还有从犹豫到决心反抗……我真的能摆脱那些人吗?”贡萨洛翻身张开手臂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梦里一样。要是这真的是梦的话,他希望这个梦能持续的长一些。 “就算这是梦我也会帮你延长它。反过来,你得帮我找回我失去的东西。”恶灵背对着贡萨洛翘着腿,她似乎也挺满意现在的情况,总比每天听贡萨洛哭哭啼啼的要强。 “我一直记得,那你另外两个问题要我现在回答吗?” 恶灵说着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贡萨洛一眼,这家伙没眼力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了,不然为什么我要牺牲我的睡眠时间出来找你?之前我都是想你索要你的血,今天我不打算这么做了。你听好,我的第二个问题是……” 第193章 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夜晚,等贡萨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一股好闻且温暖的饭菜香飘入他的鼻腔,他的肚子因为这股香味发出饥饿的嚎叫。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下楼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来:“打扰了,贡萨洛先生!现在该吃晚饭了!啊,原来你醒了啊,太好了!” 推门而入的人是之前在艾斯特斯办公间见到的红发青年,贡萨洛对这个青年也算是印象深刻。 艾尼看到坐在床边的贡萨洛后露出开心的笑容:“我是艾尼·维斯塔,很高兴认识你!之前你的表现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要是我的话肯定早就放弃了!” 贡萨洛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也不抗拒对方拽着自己下楼,并顺从地在位于会客厅旁边的餐厅坐下。 除了晚到的贡萨洛和艾尼之外,其他在总部的成员都已经坐在桌边做好了用餐的准备。 他们在主角来了以后纷纷端起手里的酒或者饮料,向这个勇敢的年轻人敬酒:“贡萨洛(先生),欢迎你加入自赎会!” 贡萨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接过阿拉萨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哈……这是葡萄酒吗?好甜啊!” “是加了我生产的虫蜜的葡萄酒,你喜欢就好!” 听到贡萨洛对酒的评价,切茜娅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嘴里塞水果咀嚼来掩饰情绪。 本应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在,所以是伊洁丝填补了那个空位。 阿拉萨一边坏心眼的在葡萄酒里面添加烈酒,一边拍着贡萨洛的肩膀大声说道:“恭喜!没想到你居然能伤到亚撒,我还以为你会被打成猪头呢哈哈哈!对了,成为我们一员不打算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吗?” 坐在艾尼身边的卡埃勒一把抢过阿拉萨手中的酒瓶嚷嚷道:“阿拉萨,不要欺负这个新人嘛,我觉得他真的很努力了啊!正常人在亚撒手里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你说对吧,艾尼?啊——我也好想和亚撒打一架,当年我加入的时候亚撒不在,最后只能和会长大人打。” “卡埃勒你很强,和亚撒也有一战之力。”艾斯特斯用汤勺搅着碗内的鱼汤,他用叉子将面搅起送入口中,“你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要太着急。我会帮你安排训练的,这样的话亚撒也不会拒绝。” “好耶!会长大人最棒!” “卡埃勒还真是喜欢和别人对练啊,要注意安全才行啊,受伤的话会留下伤痕的。” 阿诺端着一整只烤得金黄喷香的烤鸡和一堆撒着粗盐和胡椒粒的烤土豆出现在餐桌旁,他看着举起手臂欢呼的卡埃勒,温和提醒对方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餐桌上的食物都以家庭中比较常见的菜品为主,比如葡萄酒牛排,蔬菜浓汤和奶香鱼汤,与洋葱一起翻炒的香料肉肠,蜂蜜烤鸡和盐胡椒味的烤土豆,还有烟熏肉片搭配咸奶酪……虽然不是精致的餐点,但是味道却令人胃口大开。 “亲爱的,辛苦你为我们做晚餐了。”伊洁丝说着对丈夫勾勾手指。 阿诺走到伊洁丝的身边,弯腰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吻:“不辛苦,本来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一份小惊喜,是你喜欢的味道。” 不太适应这种气氛的贡萨洛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吃东西上面,他好久没有和别人在一张餐桌上吃东西了,居然还觉得有点紧张。 不知何时出现的恶灵坐在椅背上,她背对着人群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夜幕降临后就不适合出去了。 王国的废城中基本没有灯光,一些小路上还有很多强盗和小偷在徘徊。 “贡萨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恶灵微微仰起头吐出白色的寒气,即使是在这么温暖的地方也依旧没有驱散她体内的寒意。 “我觉得很幸福,非常幸福。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让幸福持续的更久一些。”贡萨洛看着面前的人们,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赫莱比亚剧场内,卡丽丝玛略显疲惫地走出房间,她用手轻摁着太阳穴,对站在门外的梅西尔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他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你能按照我的要求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其他人都已经吃饭去了,你也要去吗?” 梅西尔口中的其他人是指从庄园平安离开的那些幸运儿,因为城主和心脏的魔女还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所以这些人也半被迫的在谢瑞比盖城留了下来。 今晚的聚餐是蜜莉恩出钱,几乎剧场的所有人都去了,现在只有她,卡丽丝玛以及昏迷不醒的毕维斯留在这里。 “那不是德斯坦会做的事情,我能感觉到当时她的灵魂一直在动摇和挣扎。”没有拒绝邀请的卡丽丝玛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忽然说道。 “我知道。”梅西尔毫不意外地抬起眼睛,昏暗中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就像野兽一样散发着微光,“我在毕维斯的手里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德斯坦察觉到什么后留下来的。她的感觉真是敏锐,可惜最后她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也许德斯坦也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可操纵她的人明显力量更强大。 梅西尔展开手露出羊皮纸的一角,上面除了毕维斯的血迹之外还用墨水写着几行字:“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身体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很担心他会利用我做什么事,所以我只能留下这些线索。那个家伙要我去域外的遗迹找什么东西,有人想要找我的话就去那里。那个时候我认不出你们的话,不要对我手下留情,不然我就会杀了你们。”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遗迹深处一定存在着某种非常危险的存在。” 梅西尔自语的同时缓缓地握紧那张纸片,她眼底愤怒的火焰正在平静地燃烧:“我一定会和蜜莉恩搞清楚一切的真相,拯救被卷入其中的无辜者。” 第194章 尾声(请给我免费的礼物) 大家好,我是阿仓,惯例在第二卷完结之后来写点什么,当然我不觉得会有人看这些口水话。 卷二差不多写了一年,要是我缩短更新放送的时间其实没到一年就写完了。从三十几万到九十几万,讲了一个看似复杂但实际上五百字就能讲清楚的故事,感觉有点大费周章了是吧? 那为什么我要写呢?因为我想讲故事,不是靠几个字就概括,能从一段字中看到无数作品的影子的故事。 要从故事中看到不同的人物,他们的过去,心理活动,想法和本性,能放在身边代入这样一个生动的角色。 所以卷二庄园篇的故事就这么诞生了,算是一个提供情报的过渡剧情吧,出场的许多角色会在后面的剧情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写一个人总是会花一些篇幅去讲他的故事,从生到底,又是做出了什么选择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不过不管怎么说,卷二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其中部分角色的故事在之后会进一步展开,敬请期待。 来说一说小说里面出现的角色吧!在我的朋友圈子里面人气最高的就是德斯坦了,几乎看了小说的都说她好! 当然对于这个角色我也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大家应该能感受到她角色的剧情和信息是最饱满的。后面的剧情中,她也依旧会成为一个重要的线索,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在这里我就不剧透了! 毕维斯,全场最惨的男主视角,在剧情中属于神奇的中和剂,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发挥作用,不一定非他莫属,但是没他又不行的奇葩角色一枚,让我们为他的光荣牺牲鼓掌(毕维斯:我还没死呢!)。当然,毕维斯的戏份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他手里还把握着非常重要的线索。 梅西尔,或者说是克莱因·莫比乌斯,这个名字是她从别的人那里借来的,并且这个人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之所以变装其实也是浮士德的个人兴趣而已,当然也是出于谨慎,免得有人发现她是那个教会通缉的魔女后不相信她的说辞。 梅西尔的七个恶魔之一的鲁巴斯,我很喜欢他的能力,所以才会特意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毕竟音乐总是能给人不同的感受,就和一种看不见的奇迹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鲁巴斯也是几个恶魔中相对比较沉稳的,属性上很适合用来对付黑暗圣母。 浮士德,原型就是歌德的《浮士德》,梅菲斯特也是,不过很可惜梅菲斯特在这一部里面没有戏份,所以也不存在老朋友的对手戏了,但是之后一人一魔终究是会再见并且结束那个游戏的。 蜜莉恩,我最喜欢的角色,毛茸茸靠谱的大狼真的让人欲罢不能,最重要的是她会在第三卷的剧情中成为主角(梅西尔:你又开始了是吗?),剧透一点点,卷三最开始会先讲述蜜莉恩的故事哦,她以前的人生,以及在前两卷中提到的血之战的整个经过,都会在卷三讲述给大家。 除了这些角色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配角,很遗憾的是没有办法一一给大家揭露这些角色完整的人生经历了,但是有一些配角之后也会再次出场,大家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角色。 其中我喜欢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女性,比如身为猎人职责感异常强的丽莎,她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却和身为猎人的丽莎的父亲相恋。 丽莎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能力,但是她却因为同伴的背叛而积累了沉重的债务,最后在紧要关头得到罗德尼的帮助。 罗德尼其实是真心喜欢丽莎的,所以才会对这个女猎人言听计从。 努努阿泽,虽然肩负重任但是好像有点脱线的孩子,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过因为她是女孩,所以她其实比兄长更有机会继承族长之位,只是她自己不清楚这件事而已。 伦诺克斯与大卫,老冤家加上死党组合,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并且都是卡尔德隆的仰慕者,也是因为仰慕之心才二人总是找不同理由骚扰对方,虽然结果往往不太好。 卡尔德隆去世以后,两人的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找德斯坦算账,而是担心她的安全。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选择观望,结果没想到德斯坦屡次大难不死之后实力反而越发强大了,最终成为了他们那个圈子中棘手的存在。 他们之后大概出场的机会可能就比较少了,不过两个人的弟子加仑和芙蕾达会在后面的故事中有出场的戏份。 凯兰与无名骑士,我比较喜欢的组合,能打的精灵和为守护而战的恶魔就不会再拘泥于刻板印象,而且我很喜欢能打的精灵。作为战士出场的凯兰的作用是为了展示隐藏的历史,也许以后会更详细的讲解,这里我也就不赘述了。 黑暗圣母是一个被我设定的看似很高大上,但实际上纸糊成分最多的大反派。其实她并不弱,如果梅西尔一行人按照正常顺序抵达黑暗圣母的摇篮的话,他们将会遇到即将打破摇篮急需力量的黑暗圣母。 那时她不仅挣脱了封印,而且还掌握了古神时漏的大部分能力,能扭曲时间与空间,甚至是回溯时间,将会是异常难对付的存在。 最后决战之前梅西尔的做法相当于是让大家去攻打没有发育起来的boss,用最强的力量去压制一切都没有发育成熟的黑暗圣母,所以最终能够取得胜利,还要多亏毕维斯使用了回溯时间的魔法。 回溯时间的魔法是远古禁忌的魔法之一,是魔法使从时漏身上推敲出来的代价极大的魔法,至于为何毕维斯能在付出最小的代价下施展,也是和所处的空间有关系。 进入庄园后成功逃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是幸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们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故事到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大家应该发现我没填坑反而还挖了不少的坑,咳咳……不用担心,坑都会填的,就是有点慢。 感觉我又说了一大堆废话哈哈哈哈,总之很感谢收藏观看本书的朋友,你们的支持一直以来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希望以后你们能多多给我投喂推荐票和推荐本书! 下一卷就有多方势力混战了,私心彩蛋依旧会很多。 那么我要说的只有那么多了,下一卷也许可能很快就会有的,总之祝大家使用愉快! 第1章 森林中的狼少女 清澈的溪流在森林深处缓缓流淌,鹿群踏过长满青苔与草丛的鹅卵石,走到溪沿低头饮水。 除了鹿群之外,还有蛇、蝶群、鸟类来到溪边痛饮一番后很快就离开了。 整个鹿群都有些紧张不安,就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发出沙沙的声响,引起队伍最后的雄鹿的警觉,它看见从灌木丛中钻出的是一只灰皮野兔后再次放松警惕。 雄鹿看着那只饮水的兔子松了口气,也就是这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跃起,重重地砸在一头成鹿的背上,直接压断它的脊椎。 受惊的鹿群四散而逃,溪水四溅浇湿袭击者银白的皮毛。 这个形似白狼,像人一样能站立行走的猎手冷静地用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逃走的鹿群,她忽然咧嘴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嘿嘿,这次真的抓到了!这下父亲会表扬咱了吧?” 就在狼少女摇晃尾巴准备起来查看猎物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猎装,满脸都是狰狞的疤痕,眼神异常深邃的灰发男人背着弓从树后走出来。 在他出声之前,有着异于常人的感官的狼少女甚至没能察觉到他的靠近。 “动静太大,这样的话下次鹿群就会对你产生警觉了,蜜莉恩。” 男人一边点评着女儿的狩猎行动,一边拿出烟管往里面填塞烟丝。 “狩猎不是为了威慑,不能让其他生物对你产生恐惧。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既然今天抓到了鹿,那就给你做好吃的烤鹿肉吧!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吗?” 听到父亲的话,蜜莉恩的耳朵明显不高兴地垂下来,可她手上的动作可不慢,直接就开始处理鹿的尸体:“要把猎物及时放血,不然肉质会变差。如果附近有水源的话,可以将猎物清洗干净。” “最好解剖的时候把内脏去除干净,为了防止误食动物内脏里面的有毒的植物。对,如果不想破坏皮毛的话就先从脚开始处理。” 男人蹲在蜜莉恩身边观察她处理猎物的动作,他欣慰地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夸奖道:“比以前熟练多了,看样子你没少练习。等熟练之后,我再教你怎么处理吃不完的猎物,制作风味肉干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哇,真的吗?”蜜莉恩昂起头眼睛亮起来。 “父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处理猎物,父亲去摘些野菜回家。” “嗯嗯,咱会快点处理完来帮你的,父亲!” 蜜莉恩目送男人离开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手里地小刀上,她想用这张鹿皮给母亲做一双新的靴子,边角料的话就做一把刀鞘送给父亲。 蜜莉恩和身为狼人的母亲莫莉凯拉以及猎人一族的父亲肖珂斯一起生活在位于加布里埃王国西北部的黄昏森林中。 这里紧靠着多隆特斯克山脉和帝国,靠北的森林基本以针叶林为主,还能看见皑皑白雪。 森林中丰富的资源为各种种族生存提供便利,对于这个其奇特的家庭而言,这里简直就是最佳的隐居之地。 没有其他人类来打扰,也无须在意世俗的目光,最重要的是能让蜜莉恩在这里学到生存所需的一切知识。 等肖珂斯回来的时候,蜜莉恩已经把鹿皮完整地剥下并分好鹿肉。 按照狼人的习俗她将会把收获的一部分留在这里,献给给予森林旺盛生命的森林之神,作为对祂赋予猎物的回报。 两个人穿越溪流回到位于森林边缘的住宅。 虽然只是用石头与木材搭建的简易房屋,但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建造者的细心,最起码生活在其中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的不适。 正在屋外灶台旁生火的莫莉凯拉早已听见蜜莉恩奔向自己的动静,她回头熟练地将这个小家伙揽入怀中,接受她轻咬嘴唇的亲吻:“蜜莉恩,你回来啦。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母亲,今天咱抓到鹿了哦!”蜜莉恩兴奋地用脸和嘴吻在母亲的胸前蹭了蹭去,尾巴也像挥动的扫把一样扫来扫去,“咱要用那张鹿皮给母亲你做皮靴!你就期待一下吧!” “亲爱的,蜜莉恩真的抓到鹿了?”莫莉凯拉抱着蜜莉恩问走过来的肖珂斯。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女儿!” 走到灶台边上后,肖珂斯得意洋洋地打开包裹鹿肉的包裹,露出里面处理完美的鹿肉:“看看,这是蜜莉恩自己处理的!她真的太聪明了,只是看我处理后又实践了几次就做的这么完美!” “父亲说咱狩猎的时候动静太大了,咱想跟母亲学习隐匿气息的方法!” “当然可以啊,只不过现在我要做饭了,你到一边去玩吧,蜜莉恩。吃饭的时候咱会叫你的。” “好!那咱去找那些地精玩!” 看着兴奋跑远的蜜莉恩,肖珂斯和莫莉凯拉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肖珂斯忽然说道:“家里的香料和日常的用品不够了吧?过几天我就去村子一趟。你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正在思考鹿肉吃法的莫莉凯拉用手将粘在唇边的银白色的发丝捋到耳后,用食指顶着下巴思考一会后说道:“给蜜莉恩买些新衣服吧,女孩子就应该多穿些漂亮的裙子才是。虽然那些裙子并不适合她,但她能开心就好。” “上次她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一条漂亮的裙子变成破布,之后那块布就成了你的头巾。” “孩子嘛,咱们的孩子是特别的,咱有种预感,以后她一定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莫莉凯拉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有些没落的神色,她知道绝对不能让蜜莉恩一直生活在这小小的森林中。 这孩子以后她出去见识更多的事物,与更多人相遇并做有意义的事情。 有一个问题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能接受蜜莉恩。 因为蜜莉恩是她和肖珂斯的孩子,猎人和狼人之血的冲突让那个孩子的外表保持在人类与狼之间。 既不是人也不是狼的存在,很可能无法被任何一方接受。她去外面的世界也许会被那些普通人当成怪物,这也是莫莉凯拉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看出莫莉凯拉的苦恼的肖珂斯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除了学会如何生存之外,她还要学习很多东西。怎样和人相处,塑造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和认知,去成为一个能自己感到自豪的人。这都是非常重要的。” 第2章 傲慢的精灵 蜜莉恩对父母的担忧和期望全然不知,她正和那些生活在森林地下的小地精们玩着捉迷藏。 捉迷藏是生活在这片森林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一般情况下都是地精们负责藏,蜜莉恩负责抓,但今天地精们却一反常态地要求蜜莉恩藏起来。 也没怎么藏过的蜜莉恩觉得这是一个训练自己隐匿气息的能力的好机会,她趁着地精们遮着眼睛数数的这段时间在身上抹了一把草汁,利用尖锐的爪子爬到树上躲进浓密的树冠里。 林冠的树枝比较脆弱,她待在上面的时候总有一种马上就要摔下来的错觉。 好在地精从树下经过的时候,蜜莉恩身下的树枝坚强地撑住了。她没想到的是,藏得太好居然能让她听到一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你没有告诉蜜莉恩这附近来了精灵的事情吧?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想去见见那些傲慢的长耳朵的!” “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让蜜莉恩受伤!长耳朵的都很傲慢!又坏又傲慢,要让蜜莉恩远离他们!” “蜜莉恩好像不在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走吧走吧,尽量拖到那群精灵离开这附近比较好。分头行动,只要我们中的一个人找到就算赢了!” 三只地精小声交谈一阵后从蜜莉恩躲藏的树下分头走远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蜜莉恩松手让身体自然下落,即将落地的时候她四肢朝下,关节弯曲卸掉冲击力安稳落地:“精灵?长耳朵的?是父亲说的那些家伙吗?为什么不让咱见?” 虽然有很多疑问和有点小难过,但是蜜莉恩决定等捉迷藏结束以后再好好问清楚。 就在她准备另寻藏身之处的时候,身后某物破空飞来的声音引起她的警觉,她下意识地向树后一躲,落空的箭正好扎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啊,它居然跑了!没想到还挺警觉的!” “哈哈,你这个笨蛋,再怎么样那也是狼啊!长得很丑的狼!” 蜜莉恩从树后探出脑袋看着那两个外貌和父亲有些相像,但身体相当纤细高挑,也没有什么肌肉,皮肤和云彩一样白的家伙。 她注意到两人有一对又尖又长的耳朵,和父亲的耳朵完全不一样。 长耳朵……那些家伙就是精灵吗? 就在蜜莉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精灵再次拉弓对准蜜莉恩:“这一次绝对不会歪了,我想要一串狼牙项链哈哈!” 这是在攻击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蜜莉恩满脑子疑惑,她的身体却在这之前就做出反应。 她直接借着面前的树干直接后退,踩着地面跃起避开绕过树干飞来的箭。 本应该扎进树干的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自动改变方向,没料到这种情况的蜜莉恩被射穿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她直接捂着肩膀惨叫起来。 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里燃烧,她恶狠狠地瞪着两个击掌庆祝的精灵,龇牙发出低吼。 个头稍微矮一些,眸子呈现漂亮的翠绿色,浅金色的头发梳起在脑后扎成精致长辫的埃拉德注意到蜜莉恩受伤后的反应后,用手肘戳着身边的兄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哇,它在凶你哎,哥哥!你要被咬了哈哈!” 森绿色眼眸,白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身后,气质也比弟弟要沉稳许多的艾尔威有些不高兴地皱眉——明明他刚刚是打算一箭射穿那个畜生的喉咙的。 “这种野兽还想伤害到我?埃拉德,这次的猎物就让给我吧,我一定要亲手结果它!” “哈哈哈,小心眼!我让给你就是了!” 蜜莉恩完全听不懂精灵语,她不知道那两个精灵只是把她当成狩猎的猎物看待。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她忽然有冲上去把那两个坏蛋撕碎的冲动。 “好了,决胜一击!狼皮我会让给你的,弟弟。” 就在艾尔威瞄准蜜莉恩准备射箭的瞬间,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背后摁住他和埃拉德的头,把他们俩的脸一起狠狠砸向地面,同时这个人发出怒吼:“你们这两个家伙要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什么!” “父亲……”蜜莉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愤怒到额头暴起青筋的肖珂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父亲你不要杀他们,我没事!” “肩膀都被射穿了还叫小伤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你母亲看到了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肖珂斯快步走过去半跪下心疼地看着蜜莉恩受伤的肩膀,还好那些追求优雅的精灵的箭杀伤力并不大,不然的话蜜莉恩受的伤肯定会更严重。 不过就算这样……看到宝贝的孩子受伤,哪个父亲会不生气呢? “不行,我得再去断他们几根骨头!蜜莉恩,闭上眼睛,这不太适合你看!” “父亲,这样的话肯定会惹麻烦的,咱们还是回家吧!咱的肩膀现在好痛啊,得赶快回家上药才行!” 伤口是真的很痛,可蜜莉恩更担心那两个精灵会不会被爸爸打成肉酱。 当然一向温柔的父亲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把父亲劝回家才行。 看着蜜莉恩忍着不哭又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肖珂斯只能压住愤怒把她抱起来:“我知道了,走吧。” 肖珂斯抱着蜜莉恩从那两个躺在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哀嚎的精灵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停下来冷声说道:“这一次你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女儿的仁慈,如果她不阻止我的话,我会把你们的手臂踩断,用你们的肠子把你们吊在森林中最显眼的树上。” 艾尔威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后面目狰狞地抬起脸,他的牙齿和鼻梁骨都在刚刚的冲撞中碎裂,血正不断地从涌出,弄花他原本精致的脸。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待我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裸猿,愚蠢的奴隶!” “明明是人类却有一个长得和野兽一样的女儿,果然你们就只能是低贱的畜生!我和哥哥一定会把这份耻辱奉还给你的!” “奴隶的孩子还不是奴隶,等我们取回了土地之后,我要把你们都当成家畜饲养!” 精灵们傲慢的言语就像是毒蛇毒牙里的毒,污浊的毒侵蚀着蜜莉恩的内心,她非常疑惑为什么精灵会对自己和父亲有这么大的敌意。 父亲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摸着她的脑袋低声说道:“蜜莉恩,不要听。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解,但不应该从那些傲慢又自私的侵略者知道这些。” 第3章 没有意义的战争 父女两人很快回到家。看到受伤的蜜莉恩,莫莉凯拉果然愤怒到捏碎了家里椅子的椅背。好在她知道冲动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事,也只是冷着脸为女儿处理伤口。 莫莉凯拉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她甚至没让蜜莉恩反应过来就已经把箭折断拔下来丢到一边去了:“亲爱的,把这个东西给我丢到外面去,我不想再看见它!” “好的,我马上去!”肖珂斯异常听话地拿起箭头出去了。 等蜜莉恩的伤口被包扎好后之后,三人在沉闷的气氛中用完晚餐。 等蜜莉恩吃完晚餐上床睡着,夫妻二人才重新提起这件事。当然,是带着忧虑与猜测的。 “即使国家已经败落,那些精灵还是如此傲慢。居然把狼人和猎人的孩子当成野兽狩猎,他们是不想要命了吗?” “恐怕他们想要向生活在这片森林里的住民示威,精灵的国家已经土崩瓦解,再没有拥护他们的人,他们也依旧不想放弃自己的特权。” “还好蜜莉恩没事,不然的话我真的会……明明我们躲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求一份安宁,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莫莉凯拉说着苦恼地用手揉捏起紧皱的眉头,“万一他们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我肯定会被带回族群。” 为了和肖珂斯在一起,莫莉凯拉丢下未婚夫逃走了。他们一路躲藏,最后来到这里。 这片森林离加布里埃王国很近,也是当前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精灵的出现让她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就像某种混乱的预兆一样。 看着满脸忧愁的妻子,肖珂斯只觉得一阵心疼和无力,他能做的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我会去打探具体情况的。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你要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幸福的生活下去,无论是在哪里。” “你要小心,万一太危险放弃就好了。不要为了我们受伤,亲爱的。” “我不是承诺过吗?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之后的日子,肩膀受伤的蜜莉恩只能先放弃野外狩猎训练,老实跟着莫莉凯拉学习认识野菜草药、隐匿气息、制作药膏药剂等等的常识与方法。 她还要观摩父亲制作陷阱、跟踪猎物,并且利用狩猎到的猎物和采集到的植物制作简单的武器。 有时候会有穿着和举止怪异的人来到家里,莫莉凯拉对这些人都很尊敬,称呼他们为“魔法使大人”或者是“魔女大人”。 这些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味道的人都很喜欢活泼又聪明的蜜莉恩,几乎人人都会送她礼物,比如装在袋子里面漂亮的糖果,能清楚映照出面容的名为“镜子”的小东西,还有没有见过的小点心之类的。 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些长相漂亮但是眼睛有些吓人的魔女小姐们,她们很喜欢为蜜莉恩表演名为“魔法”的奇迹,比如治疗快要死去的小鸟或者植物,带着蜜莉恩在天空飞行,或者让小屋的周围开满美丽的鲜花…… 再一次送走一名魔女后,蜜莉恩牵着莫莉凯拉的手认真地说道:“母亲,魔女和书里面说的不一样。她们不仅长得漂亮,还很善良。” “魔女们本来就是善良的存在,只是人类曲解了她们存在的意义。蜜莉恩,对于人或事情你要有自己的看法,知道吗?”莫莉凯拉说着拍了拍女儿的头,她很高兴蜜莉恩能对人和事有自己的看法。 “嗯,咱知道了!” 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但蜜莉恩却感觉过得异常充实。 只是有时候父亲突然的离去总让她担心森林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然而询问母亲,母亲也没有告诉她父亲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有时候父亲会带着伤回来,蜜莉恩总是担心地抱着对方直哭,可他却总是微笑着告诉她自己没事。 某一天暴雨夜,接连三天没有回到家的肖珂斯忽然破开雨幕推开家门,之后他带着湿透的身体闯进妻子和自己的房间,焦急地对从床上警惕地坐起的莫莉凯拉喊道:“亲爱的,精灵正在召集士兵,要对王国边境发动突袭!我们必须准备搬家了,向着多隆特斯克山脉去!绝对不能卷入战争中,现在的人类已和过去不一样了!” 经过近三个月的调查,肖珂斯发现森林中精灵的数量在迅速增多。 这些原本分氏族撤退到不同地区的精灵再次集合在一起建立营地。他们不仅带来大量的装备,还带来某种危险的物品,而那种东西散发的气息让肖珂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以防万一,肖珂斯决定带着家人从森林边境离开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那里离村庄很远,可能生活会变得不太方便,但总比卷入纷乱中要强。 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导火索,是人类与其他种族的分歧的导火索。 蜜莉恩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着父母以及父亲结识的一些友人一起向着多隆特克斯山脉前进。精灵的军队从远处经过的时候,他们散发的肃杀之气让很多孩子都瑟瑟发抖。 “蜜莉恩,看好了,这就是战争,也许只是对于精灵而言。你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袋去确认这一切。” 肖珂斯摁着蜜莉恩的肩膀,指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精灵,他们的目标就是森林对面的加布里埃王国的边境。 那里聚集着数以万计的人类,他们都没有战斗力,甚至根本没有武器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精灵大军。 “世界上最令人痛恶的就是战争,无论是以什么名义的战争都不能被原谅。当你以后也要参与到战争中的时候,永远不要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战争无论对错,只有胜负。” 那一场战争,应该说是混乱很快就结束,精灵们的军队在人类军团的进攻下毫无抵抗能力,最终活下来的精灵中的大部分都是氏族的直系血脉,为了保护剩下的血脉,他们只能狼狈地选择投降。 仁慈的国王放过他们,作为战后赔偿,那些被俘虏的精灵战士永远留在人类的国土上,回到巨木之森的精灵则再也无法让族群恢复到原来的地位。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蜜莉恩离开森林后才得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告别父母开始属于她的人生。 第4章 成年 蜜莉恩跟随父母搬到多隆特克斯山脉附近,那个时候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父亲对她的训练就正式结束,按他的话说就是:“你学得已经很好了,只要自己不断练习就可以了,但绝对不能懈怠!努力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莫莉凯依照承诺培养蜜莉恩,不过在那之前,蜜莉恩先花两年时间锻炼身体,在充满陷阱的森林中跑步训练反应能力,通过攀爬陡峭的悬崖训练身体协调性和耐力,举重锻炼力量…… 比过去更艰苦的训练让蜜莉恩时常感觉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奇怪的是,一旦她吃饱喝足身体就能快速恢复过来。 “你是猎人和狼人的后代,所以身体素质肯定要比普通孩子要强好几十倍,说不定你还继承了父亲的能力呢,现在发现那个力量对你而言还太早了。” 对于蜜莉恩的疑问,莫莉凯拉的解释非常简单粗暴,她意识到对于蜜莉恩而言,这些事情还是要从头解释比较好。 “你的父亲并非普通人类,他的祖先为了守护人类而和古神结缔契约。得到力量的这些人身体发生了异变,他们会不断褪去旧的肉体变得更强。你的母亲我是狼人,被神所选中的我们拥有智慧,能在狼与人类两个形态之间转变。狼人拥有敏锐的感知力和强健的身体,你受的伤好得快也是因为你拥有狼人的血统。” 听了莫莉凯拉的话,蜜莉恩觉得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了:“难怪父亲那么厉害,不过猎人是做什么的呢?难不成就是狩猎吗?” “可以说是狩猎吧?不过是狩猎邪恶和一切不公正的事物。”莫莉凯拉摸着蜜莉恩毛茸茸的脑袋笑道,“猎人是为了保护那些因为没有力量而绝望的人,你的父亲也一样。当你不需要保护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了。当然,也会是能独自上路的狼了。” “咱不想离开你们,外面的世界肯定有咱很多不了解的东西,所以咱想留在这里……” 蜜莉恩最多也只去过王国边境的村庄,那里生活的人类总是以警惕的眼神观察着她和父亲,将东西卖给父亲的时候总会提高价格。 父亲对此没有什么表态,可蜜莉恩却觉得非常生气。 “那可不行,外面的世界可不只有几个村庄那么大!”莫莉凯拉故作生气的在蜜莉恩的头上轻敲了一下,“更远的地方有漂亮又整齐的楼房、热闹的集市、美丽的湖泊、绵延的雪山和炎热的沙漠,有你在森林中见不到的事物,听不到的他人的故事。” “我要教你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是每一个狼人的孩子都必须学习的。你要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刻进身体里,即使只剩下本能也不能忘记。” 凯莉莫拉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身体开始骨骼生长的声音,蜜莉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的脸庞和身体被银白的毛发覆盖,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和高大,外形就和她一样介于人类与狼之间。 身材变得更加高大的莫莉凯拉反复张握着手掌,她只花了几分钟就适应现在的身体:“用这个形态,应该能把帮你更好的适应我的教导,蜜莉恩。我接下来的教导会比之前更严格,可能会让你晕倒个几百次吧?你做好准备了吗?” 母亲的期望,未知的世界…… 蜜莉恩忽然想起曾经父亲的魔法使朋友带来的故事书,里面讲述主人公离开家后经历了一场非常快乐的冒险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遇到很多朋友,他们最终联手打败危害世界的怪物,拯救世界。 蜜莉恩低着头思考很久,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迷茫已经彻底消失:“咱一定会把母亲你教给咱的东西全都学会,然后真正独立以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就拜托你了,母亲,不,老师!” “吼吼,就是这个气势!你这个孩子还有点我当年的风范啊,那现在先从基础的格斗训练开始吧!记得咬紧牙关,不然的话,牙齿会被我打掉哦!” “等等,咱想先做一下心理准备,因为咱只杀过野兽……” 刚好回来的肖珂斯欣慰地看着干劲十足的的蜜莉恩,他意识到以前粘着自己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总有一天她会从他的身边离开,去更广阔的世界结交更多值得信赖的人。 也许还会带着喜欢的人回来见他,唯独这件事是肖珂斯最不想看到的,他认为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蜜莉恩感受到身后来自父亲强烈的视线,于是她压低声音问母亲:“母亲,你有没有感觉父亲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不,这是担心你呢!别说这么多了,开始训练吧,首先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训练得怎么样了!” “好……好的母亲!” 每被母亲打倒一次,蜜莉恩就会在悬崖的石架下面用石头堆起一座石塔。 当高高矮矮的石塔堆满悬崖下的空地的时候,蜜莉恩终于战胜母亲,得到她的认可。 当天晚上,莫莉凯拉依照狼人的习俗为蜜莉恩举办成年礼,那也是蜜莉恩第一次接触生食和血酒。 由肖珂斯和莫莉凯拉抓来鲜活的猎物,再由蜜莉恩亲手宰杀取血和最好的肉。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东西吃下去,虽然生肉的味道并不如想象中的好,但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为了庆祝蜜莉恩独立,肖珂斯和莫莉凯拉特地把附近的住民都邀请过来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肖珂斯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把平常他就非常宝贝的破甲剑交给蜜莉恩。 “你已经有资格使用它了,希望你能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肖珂斯将那把尘封许久的武器交给蜜莉恩,郑重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说道,“我们没有可以交给你的东西了,这个世界上需要你去独自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也许你穷极一生也无法满足。” “孩子,你要知道以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判断,你可以谨慎,但是不能摇摆不定,你最终要为你的选择负责。无论对与错,只要你不后悔就是正确的。” 莫莉凯拉轻轻捧住蜜莉恩的脸,让她低下头与自己额头相抵:“只要你不后悔,你做的选择就不会错。不过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他人,这样即使得到回报也不长久。” 蜜莉恩强忍着泪水看着面前的父母,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两个人已经老了许多,脸上留下很多岁月的痕迹。 “咱即使离开这里也会想办法寄信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咱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 “不想回来也可以不回来,别带别人到这里来给我们添麻烦。” “父亲,你这样说的话咱是真的可能不回来哦!不让咱回来就太过分了!” “遇到合适的人的话可以带回来让我给你把把关,毕竟母亲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母亲,我还没有真正成年,你怎么就已经想的这么远了……” 严肃的话题过后,气氛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蜜莉恩趁着父母和其他大人交谈没注意自己的空当偷偷溜走,顺着悬崖爬到崖顶上看着头顶星河璀璨的夜空。 每次觉得难受委屈,或者是想要思考什么的时候,蜜莉恩都会爬上来看看风景。 现在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回忆过去在这里经历的一切。 “没想到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蜜莉恩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孩子,拥有很多人羡慕的一切,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离开这个地方,到森林以外的地方去。 她很好奇外面的一切,同时也很害怕和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未来的事情。 “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请拜托你让我顺利地在外面生活吧!我不求出名,也不求成为有钱人,只希望不会被刁难!” “一头狼居然会说人话,而且还向神祷告,简直不可思议!据我所知,狼人虽然有信仰,但是却从来不向任何存在祈祷的哦?” “谁?” 听到背后声音的蜜莉恩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头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砸去,那个身影动都没动就躲开了石头——它太矮了,蜜莉恩预估的攻击位置远高于它。 蜜莉恩你快冷静冷静,对方没有杀意,甚至根本就不危险。 闻到兔子的气味的蜜莉恩拍拍胸口冷静下来,之后她定睛看着那只抱着爪子,眼中满是无语的兔子,半蹲下来谨慎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兔子……小姐?” “没什么事情,我就是路过而已,结果差点就死在这里了。”兔子看了一眼被砸进树干的石头,要是她是人类的模样肯定就死了,“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干嘛杀气腾腾的?万一是人类的小孩的话,可能会被你打死哦?” 蜜莉恩有些烦恼地抓着脑后的毛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的确太过分了:“父母应该没有会说话的动物朋友,你是这附近的妖精吗?这么吵打扰到你真是抱歉了。”说着,她朝目瞪口呆的兔子低下了头。 “噗……哈哈哈!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孩子,我遇到这么多的人,就你有这样漂亮的灵魂啊,就像星河一样耀目的灵魂。看样子我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要重新开始了,太好了!” 蜜莉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放声大笑的兔子,忽然她觉得这个存在很奇怪。 明明是只兔子,但又感觉像是别的什么东西,仅仅是盯着它就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而且看见的东西也很快扭曲起来。 “孩子,你会如愿的,只不过你需要付出代价。付出代价以后你能够保持现这样的澄澈的话,我就会给你奖励。那个时候,我应该会以别的样子和你再见……” 等蜜莉恩回过神之后,那只兔子已经消失不见,她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那只兔子的身影,也没在意那么多。 明天就要出发了,她还要收拾行李。 还要和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人好好道别,最好能想办法在离开这里之后往家里寄信。 “从现在开始,咱就应该思考自己的人生该做些什么了。”蜜莉恩喃喃自语的同时看向头顶的夜空,“咱一定要过上幸福的生活。” 第5章 人性的险恶 水滴在地牢顶部的石钟乳上汇聚并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灰尘味和排泄呕吐物的臭味,岩壁上铁栅栏的影子因为晃动的火光摇曳不止,宛如飘荡的鬼影。 甬道深处忽然传来谁恼怒的呼喊,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反复回荡。 躺在地上有着介于狼与人的外貌的半狼人女性忽然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的她缓慢坐起看向周围:“这里是哪里?咱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围安静得诡异,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半狼人确认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后又低头检查身体,发现武器和携带的物品全都不见了,包括离开家时母亲送给自己的那串手链。 腹部被友人刺伤的地方倒是被仔细缝合并上了药,好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在活动的时候还有略微的刺痛感。 “很结实,虽然环境很糟糕,但这些栅栏都是新的。好像还不是一般的金属,真是夸张。” 半狼人走到牢房前用力晃了晃面前的牢门,确认凭自己现在的力气和身体状况没办法打开这扇门后回到那张稻草铺的床上躺下。 “稻草也是干燥的,没有发霉的味道,是为咱准备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努力回忆后,半狼人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答应和友人一起去探索王国之外的火之国遗迹。 他们一行人离开王国境内路过一处废弃的村庄的时候,她和同伴突然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包围,她不想杀人因此也就没对那群强盗下重手,却没想到那些家伙居然用抹了毒的武器。 她本身有耐毒性,那些武器上的毒对她的作用不大,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同伴居然从背后偷袭自己。 昏迷之前,她看见强盗的首领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些可恶的背叛者…… 就在怒火即将喷发出来的时候,半狼人忽然紧紧地攥住拳头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冷静,蜜莉恩!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才行!只有逃出去,才能找那些家伙算账!” 这是蜜莉恩离开家的第五年,五年间她一直在王国境内的不同地方旅行。 除了见识到许多陌生又令她感到新奇的事物外,她还幸运地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大部分也是和她一样的混血。 人类王国里面有如此之多的混血,和过去人类因力量弱小而不得不向各个种族臣服,作为劳动力或者奴隶寄居于那些国家有关。 部分人类凭借优秀的能力与才干脱离奴隶阶层,甚至还和其他种族的结婚生子。 拥有一种甚至是多种血统的人类远比过去懦弱的人要强,地位与实力提升的他们,和魔女以及支持人类的魔法使一起帮助整个人族独立,建立属于人类的国家。 现在的王国已经是一个异常强大的人类王朝了。 之前也听那些老人说过有针对混血的绑架行为,没想到会发生在咱的身上。咱还是太不小心了。 蜜莉恩躺了一会直到身体的麻痹感彻底消失才爬起来,正当她准备从这个牢房里出去的时候,拖动铁链的声音引起她的警觉。 过了一会,背部臃肿不得不佝偻脊背,鹰钩鼻上有着好几颗肉瘤,长相丑陋又矮小的男人拖着破旧的袍子和生锈的铁链从远处缓缓走到蜜莉恩的牢房外。 当他看见警惕地蹲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蜜莉恩时,他毫不意外地咧嘴笑起来,枯黄的牙齿之间唾沫飞出:“呵呵,你是想从这里逃走吧?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你身上被种下诅咒,一旦离开这座竞技场诅咒就会爆发,你的身体就和直接炸成碎片。” “竞技场?你说这里是竞技场?” 男人后退一步看着扑到栅栏上对自己龇牙低吼的蜜莉恩,他笑着点头:“对啊,很多被绑架的混血都被带到这里来了。成为一名角斗士可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们打架可比野兽和普通人打架有意思多了!” 看到男人无所谓的样子,愤怒的蜜莉恩一拳砸在铁杆上,将它砸得向外凸:“你们这群混蛋,混血的命难道不是命吗?强大又怎么样,你们这么做就是毁了一群人本应该平静的人生!”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毁掉的又不是我的人生,况且王国有很多贵族都喜欢看这种表演呢,有的人也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 没想到蜜莉恩力气这么吓人的男人没敢再停留,放下为蜜莉恩准备的食物就匆匆溜走:“很快你就要开始第一场表演,好好干!做的好的话是会得到奖励的,说不定可以离开这里呢!” “该死,那群混蛋居然把咱送到了这里!” 蜜莉恩对于竞技场可谓相当了解,她很厌恶这个地方,甚至希望有朝一日,它会同魔王的城堡一样倒塌消失。 沉寂的竞技场是借着半沉入地下的古老石塔建立起来的娱乐设施,这里地下的房间全被改造成地牢。 角斗士们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里,地上部分被打造成可以容纳数千人同时观看表演的角斗场。 角斗士们会在中央的场地上搏杀,而观众源源不断的从不同地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观看一场令人心潮澎湃的生死搏斗。 一旦进来就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是无数弱者的地狱,可对于强者而言,这里就是展示他们力量的舞台。 “咱是绝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咱都会逃出去!” 蜜莉恩暗暗下决心要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她没想到就算从牢房里逃出来,她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整个地牢的结构竟然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蜜莉恩走了半天也只是回到原来住的牢房前,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就算竞技场足以容纳万人,一层只关一个人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蜜莉恩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过去,发现居然是一只腐尸。 好臭,都腐烂多久了? 蜜莉恩皱眉看着那高度腐烂的怪物,这种东西不难对付,但被其抓伤或咬伤都会导致伤口感染。 她手里现在没有武器,只能暂时不惊动它离开这里了。 “咕噜咕噜……呃啊啊啊啊,好饿啊。” 腐尸似乎是闻到什么味道似的猛地回头,把躲在石柱后面的蜜莉恩吓了一跳,她赶紧在石柱后藏好仔细谛听着腐尸的动静,直到那股恶臭和脚步声远去后才松了口气:“呼——还好!被发现的话肯定会一直追着我吧?趁现在离开这里。” 就在蜜莉恩准备动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滴水突然落在她的肩膀上,随后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地借着背后的石柱往前一跃,捡起地上不知道谁遗弃在这里的铁棍转过身,和潜伏在头顶的怪物对峙。 大量包裹着生物残肢的淡灰色粘液吸附在刚刚蜜莉恩躲藏的那根石柱的上方,也许是刚刚苏醒,它的内部开始不断翻滚和涌出白色的细沫。 一股惊人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蜜莉恩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再次折返回来。 蜜莉恩看着那个怪物一点点的延展向下延展身体,最终堆积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蠕动起来。 她谨慎地后退,确认逃跑的路线:“液障怪,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麻烦的东西。” “我素吃鱼?混蛋,好痛……看什么看?咕噜……”液障怪蠕动粘液态的身体,忽然它收缩身体向蜜莉恩弹射一大团消化液,但被她灵活地躲了过去。 蜜莉恩转身逃走,利用地形躲避着消化液的袭击。 液障怪通过感知震动和喷吐消化液来捕捉猎物,被那些粘液喷到的话咱肯定会立刻失去行动力,所以必须躲开。 前面有腐尸,后面有液障怪,这个鬼地方真的是竞技场而不是地下墓穴? 蜜莉恩一边思考要怎么对付那两个怪物,一边用铁棍制造动静,诱导液障怪消耗储存的消化液,之后她闻到另一股恶臭——腐尸已经回来了。 液障怪的移动速度甚至比狩猎的猎豹要快,可惜这种地形限制它的移动,蜜莉恩与腐尸撞见的时候它没有追上来。 这对于蜜莉恩而言是好机会,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直接摆脱这两个怪物。 腐尸看见有鲜活的食物冲向自己,立刻毫不客气地扑过去。 就在它撕裂嘴角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的时候,一直等待攻击时机的蜜莉恩立刻把手中的铁棍投掷过去。 铁棍毫不留情地贯穿腐尸的嘴和后脑,把它钉在墙上,与此同时,蜜莉恩弯腰躲过身后喷来的消化液后逃走,还没没反应过来的腐尸被随后赶到的液障怪吞噬。 肉体被腐蚀的滋滋声响起,腐尸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嚎叫。 凄厉的嚎叫声很快消失,吃饱的液障怪在原地蠕动着,最后渗入泥土离开。 第6章 恶意的威胁 意识到危机过去的蜜莉恩放松地滑坐在地上:“呼……还好没有继续纠缠咱,不然的话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就遇到两只怪物咱的手就都抖成这样了,看样子是修行不够啊!” “不不,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人,在面对两只怪物的时候也会慌的。你的表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对付两只怪物!” 刚刚和那个畸形的男人再次出现,这一次他还带来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紫水晶球。 这颗发光的紫水晶球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难辨男女的声音就是从水晶球里传出来的。 “你是谁?”蜜莉恩警惕地问道。 “我是这座竞技场的建立者,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至今没有把名字告诉过任何人。本来今天我是来寻找适合管理竞技场的管理人的,没想到居然会看见你这样能成为优秀角斗士的好苗子。我决定让你今晚就进行首秀,你可以去准备一下。” “要是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给你更好的待遇。” “如果咱拒绝呢?”蜜莉恩烦躁地抓着脑后凌乱的毛发,她根本不想和面前这个连面都不愿意露的家伙谈话,对方可以说是造成这里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你居然敢拒绝伟大的主人的提议!看样子你需要……” “瘸子,闭嘴,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是,抱歉。” 蜜莉恩无所谓地抱着手臂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瘸子,她知道这种人最喜欢仗势欺人,其实本身连一个小孩都不一定打得过:“咱本来就是被人谋害以后送到这里的,实际上咱没有欠债也没有做任何错事,快让咱离开这里!” “噗嗤……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听了蜜莉恩的话,水晶球对面的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就好像她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 他向蜜莉恩道歉并说出她同伴们干的混账事:“你的确没有欠债,可你的朋友们在我的赌场里欠了一大笔钱。他们没钱还债,就只能找某个人帮他们还,你觉得选什么样的人最合适呢?” 这番话刺激到蜜莉恩,一直拒绝接受真相的她冲水晶球发出怒吼:“你别胡说,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被你逼迫的吧,肯定是!”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还是想要逃避现实?我这里还有他们这里留下的书面证明,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拿给你看。只是你要知道一点,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亲切的。” “你只是想让咱在这里为你老老实实的卖命,但是无论如何咱都不会杀人。”蜜莉恩说完之后起身,她俯视着那颗水晶球,即使上面只倒映出她的身影,“咱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利用他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咱会自己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水晶球对面的人对蜜莉恩的反应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似乎有别的打算:“我从不会强迫任何人和我合作,最后你们都会主动为我做事。暂时就到这里吧,我提醒你最好别想着对瘸子动手,他也不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有我能让你离开,可你拒绝了我。” 看着水晶球的光芒熄灭,瘸子忽然诡异地笑起来,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你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啊,很快你也会乖乖听话的,主人有这个能力让你乖乖听话呵呵呵呵!” 还没等瘸子再说些什么,蜜莉恩忽然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让他和手里的水晶球一起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石柱上:“你这种家伙就是咱最看不惯的,像老鼠一样恶心,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家伙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鼻梁直接被打断的瘸子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他通过指缝贪婪地打量着蜜莉恩的身体:“你想知道关于主人的事情?要是你愿意和我……” 瘸子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眼神变得冰冷的蜜莉恩用脚踩住下身:“咱说过,你这种人咱见得太多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咱也不想和你废话。” “你等一下,我没说不说啊!停下,停下!我还想当一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主人的真实样貌,平时有什么事只能通过代理人给主人传话,其他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为了保住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瘸子还是松了口,他说完后就被蜜莉恩一脚踹晕过去。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点失望啊……咱必须离开这里,不然这个竞技场的主人肯定会做别的事情强迫咱成为角斗士。” 蜜莉恩把瘸子丢进空着的牢房里以后,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出口。 首先排除是鬼魂搞的鬼,这里并没有那么多足以形成怨灵的死气。 其次排除魔法,附近没有施展魔法后留下的痕迹。 那就只剩下魔术了,但蜜莉恩对魔术的了解很少,所以她也不清楚魔术该如何破解。 “既然要派咱上场,那个人一定会找人把咱带到竞技场上,所以只能等着了。到时候咱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教训一顿!” 定好计划后,怒气满满的蜜莉恩重新躺回那张稻草床上,她决定等着那群人上门,然后威胁他们带她离开这里。 蜜莉恩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着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竟然正站在竞技场上。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血腥味,她茫然地环顾周围看台上狂欢的观众,又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撕碎的肢体与血覆盖毛发和脚下的地面,她的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只被撕下的断手。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蜜莉恩震惊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她感觉到满嘴都是令她反胃的血腥味,周围的欢呼声一点点的消失,她的世界中只剩一片冰冷与死寂。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蜜莉恩时常会在牢房里休息的时候失去意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可能会有别人的血或者是伤口。 她不知道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肯定是夺走了某人的性命。 “一开始你就接受主人的提议,也许你最起码还能在竞技场上拯救一些人。” 来送饭的瘸子透过栅栏看着靠墙坐着,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的蜜莉恩,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屈服,而是选择了绝食抗议。 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会饿死在这里。 心中有了一些动摇的瘸子收起之前蜜莉恩一动没动的食物,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就算不吃也没办法阻止你上场的,不如接受这种处境,快乐的享受作为强者的特权比较好。” “咱不知道咱的对手都是什么样的人,可咱杀死的人一定也想要活下去。要付出生命的战斗只是为了让他人获得短暂的快乐的话,咱绝对要破坏这个地方。” “你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怎么做到这件事情呢?” “总会有的,只要再等一等。咱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第7章 逃出竞技场 有一天,蜜莉恩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躺在熟悉的牢房里,而是在类似药房的地方。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身上缠着厚厚的布带,这些布带没有阻止血液的流出,很快就被鲜血浸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浓郁的药味,房间很大,很多地方都堆积着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杂物。 蜜莉恩注意到柜子上那些装在容器里的草药大都是市面上被禁用的,看来这里也是竞技场中的某个房间。 看完房间以后,蜜莉恩仔细检查身体,发现这次不仅是身上,手臂上和腿上都有缝合好的伤口:“咱应该是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为什么咱感觉不到痛呢?” 就在蜜莉恩困惑为什么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时候,她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为了以防万一,她立刻回到床上躺好,眯起眼睛等待那些人进来。 不一会,两个戴着银色金属制成的鸟嘴面具,穿着从头罩到脚的黑色长袍的人走进房间,他们走进房间后就坐在椅子上交谈起来。 “今天的角斗还真是精彩呢,狼人和狼人对战?虽然没能决出胜负,但是不得不说那个白色的狼人很厉害啊!” “毕竟是老板看上的角斗士,听说为了培养她,老板还用了那个东西。其他角斗士可没这么幸运哈哈哈!” “这次她受的伤有点严重啊,又不吃东西,她能撑下去吗?” “不是给她疗伤了吗?要是其他的角斗士,就随便止血就丢回牢房了,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待遇!” “哎,到底是有什么能力才能得到这种待遇啊?我这种底层的监督人也想享受一下啊,比如特别关照之类的。” “别说这些了,我们得趁着药效过去之前,把这家伙送到原来的牢房去才行。记得带着那块牌子,不然的话只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药效?牌子?难道这些家伙在咱的饭菜里面下药吗?不,那些食物咱一口都没有吃,到底是…… 听了两人的对话,蜜莉恩很想站起来质问他们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但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任凭两人一个抬脚一个抬肩的把自己弄到一辆推车上。 推车向着走廊的深处前进,周围空气突兀的波动让蜜莉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而很快这种波动就消失了。 “好了,就是这里了吧?赶紧放下,之后我们两个去好好喝一杯。我都已经好久没喝过好酒了!” “你这个好酒好女人的混蛋,不过你说的对,我们的确很久没喝过好酒了哈哈哈哈……” 谈笑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推车里的蜜莉恩坐了起来,她缓缓地靠近他们,把爪搭在他们的肩膀上沉声道:“你们两个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一起去喝酒了,因为你们其中一个人必须留在这里。” “所有来这里的奴隶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有遗漏的话肯定是被别人偷走卖钱了!你可别怪在我头上,我几乎没有机会到这里来!” “你不用解释了,咱知道。” 蜜莉恩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开始检查其他物品的遗失情况,发现母亲送自己的那串手链不见了,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都被保管的很好——就像有人知道自己回来取走它们一样。 说不定手链不是被偷走的,而是被人拿走的也说不定……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蜜莉恩的表情,被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我可没有偷过这里的东西,你别找我麻烦了!” “你可以走了,你对咱而言已经没用了。” “啊,我吗?”男人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蜜莉恩有些不耐烦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不是你是谁?我数十声,你不走的话,咱就把你当人肉盾牌用!” 等男人离开之后,蜜莉恩才拿着武器从房间来到走廊上:“没想到咱要离开的时候会有这么热闹的送别会。” 房间外已经围满许多兴奋无比的角斗士,他们看见蜜莉恩的瞬间露出那种看猎物的表情,有的人甚至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直接朝她冲过来,但是却被她一拳砸进墙里。 “之前没能发挥咱真正的实力真的是非常抱歉,为了感谢你们,我会为你们每个人送上我最真诚的一拳。请咬紧牙关,不然牙齿可能会掉的。” “父亲,母亲,你们近来是否安好?现在咱正面临着一点小小的麻烦。” 蜜莉恩一把抓住刚刚被自己一拳砸进墙里的男人的脚踝,把他当成武器丢向面前的人群,顺便低头躲过背后回来的棍棒,旋身一脚踹飞背后的好几个角斗士。 “之前和你们介绍过的朋友们把咱当成还债的商品卖到了竞技场,咱在这里被迫成为角斗士,还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角斗士们为了“自由”这个奖励怒吼着向蜜莉恩发动攻击,只可惜狭窄的走廊并不像宽阔的竞技场那样好发挥实力,他们甚至还没攻击到目标就先伤到同伴,因此战斗很快演变成混乱。 蜜莉恩在躲避一个角斗士胡乱挥舞的短剑时,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躲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就是那一瞬间的停顿,她的半只右耳被砍下,但她没空处理伤口,因为还有人没有放弃,想要对她动手。 “也许你们会为我担心,没关系,咱已经习惯应对这些事情了!咱会从现在开始更多的帮助别人,帮助那些咱能够帮上的人,让他们获得幸福。” “妈妈,我好害怕啊,我想回家……” 细微的求救声传入忙于反抗的蜜莉恩的耳中,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求救的孩子,却只看见扭曲的人脸和武器留下的残影,血顺着毛发流下来模糊她的视线。 终于,蜜莉恩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孩子,一个角斗士正举起手里的火把准备对他动手,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挡在那个孩子面前,火把抡在她的脸上。 剧烈的疼痛与右眼的黑暗一同袭来,蜜莉恩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忍住发出声音的冲动,一拳揍翻面前的男人,抱起那个孩子闷头冲出混乱的人群——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间。 蜜莉恩带着那个男孩来到空房间外,将他放下后指着房间里面对他说:“只要乖乖躲在里面等事情结束就好了,不要参与到那种事情里面,之后咱会来救你的!” “姐姐我明明用刀捅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男孩丢掉手里染血的断刀,他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做了,眼前这个怪物居然都没有选择杀他。 “你也是为了活下去啊,不过你要记住,即使为了活下去也不能使用卑鄙的手段。如果你这么做了的话,你就会离原本希望的生活越来越远。好好躲起来不要出声,等安静下来再出来。” 蜜莉恩轻轻拍了拍身体都还在颤抖的男孩的头,转过身面向甬道的另一边,她感受到从外面刮来的风。 出口肯定就在附近,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离开这里了。 第8章 善良的人 蜜莉恩用侧腹上拔下的小刀切断甬道两侧的火把,火光熄灭后甬道瞬间陷入黑暗中。 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她就像是潜伏的猎手一样解决掉看守出口的守卫,打开那扇通往外面的门。 就在蜜莉恩即将踏出那扇门的时候,她听见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其实我一直没想着要拦住你。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的,蜜莉恩。虽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再管理这里,但你会依旧会为了履行承诺回到这里的。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更多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咱当然会回来,这里有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咱一定会回来毁掉这个不合理的地方。” “呵呵,我会期待着那一天的。” 离开竞技场后,蜜莉恩利用运货的马车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不过因为精力耗尽加上失血过多,她在回到王国之前就失去意识。等醒来以后,她又一次看见陌生的天花板,还好并不是竞技场牢房的。 空气中弥漫着泛苦的药香,身下的床铺小但温暖,蜜莉恩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而且身上的伤口也都被包扎起来。 阵阵的疼痛刺激着疲惫的身体,让她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尤其是右眼的疼痛反复提醒她彻底失去一只眼睛的事实。 没关系,蜜莉恩。不过是一只眼睛而已!你用这只眼睛救了一个孩子呢!说不定那个孩子能在竞技场里好好活下去! 蜜莉恩小心翼翼地摸着被敷上草药和透气的布带的右眼,眼泪逐渐模糊她的视线,她咬紧牙关用手臂挡住眼睛和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咱好累……好想回家……” 正当蜜莉恩哭泣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物品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一个男人有些慌乱地撞开门,正好和猛地坐起的蜜莉恩对上视线。 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男人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尬笑着对用手背擦拭眼泪的蜜莉恩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给你换药的,没想到你已经醒了,我打扰到你了吧?真是抱歉!我马上就出去!” “没关系,咱才刚刚醒过来!” 同样感觉尴尬和羞耻的蜜莉恩擦干眼泪,她仔细打量那个似乎不敢与她对上视线地男人,确认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后低头向他道谢,“非常感谢先生您帮助了咱,不是您的话,咱恐怕已经在某处安眠了。” “不、不用谢,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还有就是,能麻烦你把衣服穿好吗?” “衣服?” 蜜莉恩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长袍,发现衣襟敞开露出裹胸布和腹部的毛发——她这个身体除了能看见女性的身体曲线之外就只剩下毛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面前这个男人居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蜜莉恩笑着将衣襟拉拢的同时打趣道:“你还是第一个把咱当异性看待的男人,那咱身上的伤口是谁处理的?”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担心村里的人把你当成怪物,所以就只能闭着眼睛处理了。”男人的脸和耳朵越变越红,他似乎觉得自己趁着蜜莉恩昏迷做了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保证没有乱摸和乱碰!如果你饿了的话,我马上把饭送过来!” 蜜莉恩被男人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她微微歪头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哈哈哈哈,咱知道了,您不用这么紧张!还有咱的确需要吃点东西,就麻烦您了。” “好,你等一下,我马上拿来!” 蜜莉恩微笑着目送着男人离开,心中居然产生对方是个好男人的想法,之后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对身边的异性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回忆一下过去,她遇到的大部分人一开始都没有把她当成异性,甚至有人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人看待。 稍微休整一下后就离开,不能给别人添麻烦,等安顿下来以后再写信寄回家里吧,也不知道咱到底在竞技场里呆了多久…… 蜜莉恩躺在床上思考之后要做的事情,一不留神就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中唯一的凳子上摆着已经凉了的食物。 那个男人靠着墙睡着了,而且一直皱着眉头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像是在做噩梦。 见此情景,蜜莉恩轻手轻脚地把那个靠墙睡着的男人抱到床上,还贴心地给他盖上被子:“这是在守着咱呢还是这个房子里只有这一张床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您救了咱。咱没时间养伤了,说不定那群人还会找过来,咱不能牵连到你。” 和救命恩人道别之后,蜜莉恩找到自己的武器和衣物离开这个村庄,她决定先回帝国一趟,去寻找能够拯救竞技场里那些无辜的人的方法。 蜜莉恩走出村庄后回头凝望远处的荒原,她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像这样土地贫瘠、村民穷困的村庄。 这里的村民会出于各种理由把他们自己或者孩子卖到竞技场,那座塔里的绝望与痛苦将永无止尽,就如同当年魔王为了制造魔兽而将俘虏源源不断地送入塔内一样。 只有从源头终结一切,才不会有悲剧继续发生。 虽然是这么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还得解决生存所需的基本问题才行,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就没办法完成其他事情了。 回到王国后,蜜莉恩忽然想起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在吃了一点救命恩人给的食物之后就再没有进食。 为了恢复身体,她需要大量食物补充营养才行,但吃霸王餐又绝对违背她做事的原则。 被蜜莉恩的肚子吵得不行,正在柜台后面擦被子的老板忽然开口道:“要是没钱,就马上给我滚出去,该死的混血!要是想接委托,就去那边的公告板,别占着客人的位置!” “不好意思。”蜜莉恩没有因为男人的蔑视发脾气,而是在不好意思地笑笑后走向公告板,发现上面根本没几个委托,并且大多数注明不接受混血者。 就在蜜莉恩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轻佻的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您看上去很困扰啊?如果上面没有合适您的委托的话,要不要听听我的委托?我会预付相当丰富的报酬的。” 第9章 与众不同的贵族 为了生存和达成未来的目标,蜜莉恩接受了一个疑似有贵族身份的男人的委托,护送他前往某处宝藏的所在之处。 出发前,这个自称为“约瑟夫”的男人非常豪气地请蜜莉恩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大餐,让她彻底填饱肚子。 看着桌子上空掉的餐盘,将双手叠放在脸下的约瑟夫真心诚意地夸赞道:“你真的很能吃,一顿居然比我家的马夫吃的多!混血种胃口好身体强壮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嗝,咱只是因为受了伤才能吃下这么多东西的,换做平时咱的食量也没有那么大。”吃饱喝足的蜜莉恩满意地靠着椅背灌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身上的伤口有点痒丝丝的,应该是在恢复。 休息之际,蜜莉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头金发,面容精致,一看都是没什么独立生存经验的年轻人,猜测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去寻找那古老的宝藏。 当然,她也很年轻,但懂的事情怎么样也比面前的家伙多。 蜜莉恩有些怀疑自己能否保护好这家伙,毕竟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巨木之森,准确的来说是那附近的风穴山谷,被驱逐的精灵们聚集在那里,听说他们现在被同族驱逐离开了。 有的冒险者说,那里的山脉中有黄金的矿脉,找到的话就能得到一辈子取之不尽的黄金,也有人说被驱逐的精灵在那里留下古老的魔法与宝藏。 宝藏上有死亡的诅咒,即使得到它们也会被诅咒害死。 “咱看你也不像穷人,你为什么想要去寻找那些宝藏呢?即使什么也不做,你也应该能快乐地过完一辈子吧?” 蜜莉恩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整顿好物资出发后她问躺在马车厢里看书的约瑟夫他为什么想要去寻找宝藏。 蜜莉恩的问题没有影响约瑟夫看书,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很简单,你不是知道我什么都不缺吗?正因为什么都不缺,我才总是觉得很无聊,想做点什么填补这种空虚。至于这个藏宝图,就是我在一次赌局中得到的战利品。” 蜜莉恩一边驾车,一边继续追问道:“赌局?什么样的赌局?” “把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全部身家做赌注的赌局?我玩的是一种转盘游戏,猜球会落在转盘的哪一格上,我记得转盘有一千格吧?精确猜到球会落在哪个颜色上就能拿走三分之一的赌金,输了的话,赌注就会被其他人瓜分,就算是身体的一部分也会被活生生的切下来。” 约瑟夫回忆那场赌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他很享受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 他在赌局中被幸运女神眷顾,最后不仅猜中球会停止在那块颜色上,甚至还精确到哪一格上。 “我的幸运也是天生的,你也不用刻意保护我,只需要在情况不妙的时候带着我快点逃走就好了。还有没什么事情暂时别和我说话了,我想睡一会!”说完,约瑟夫就把书盖在脸上,似乎是真的困了想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这家伙完全喜欢不起来……”蜜莉恩有些无语地回头看向面前的车辙,她知道世界上总有一些幸运的家伙,可幸运不是万能的,在真正需要实力的地方,幸运就变得不值一提。 “说起来,咱的信什么时候才能有回复呢?” 出发之前,蜜莉恩给双亲寄了封信,说明这段时间自己的去向和接下来的打算,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能否收到回信。 到时候一定会被臭骂一顿吧?母亲一直不希望咱被卷入这种事情里面。没办法,咱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经历过…… 蜜莉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手摸了摸换过布带和药的右眼。她知道右眼不可能恢复了,除非有魔法使或者魔女帮自己治疗。 当成教训比较好,以后绝对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的蜜莉恩收回思绪,她驾着马车沿着道路向前。 一开始,道路两边还有村落和商队的马车,随着人类聚落的消失和荒草树林的增加,蜜莉恩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令人窒息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向前方,发现远处沐浴在晨光中的巨木之森。 赶了接近七天的路,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巨木之森,顾名思义就是由超过六十米高的巨树构成的森林,那里生活着数量众多的妖精和精灵属的生物。 精灵们更是把那里作为自己的领地,并在周边设立结界警惕其他生物的闯入。据说至今为止无人能在进入巨木之森后活着离开。 幸存的精灵们居住在巨木之森的最深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现在外面游荡的精灵大多是恢复自由之身的奴隶,或者战后无辜的幸存者,他们在人类的国家并没有得到太好的待遇,但过得也不算太过糟糕。 人类已经学会放下仇恨,向前进发,而那些守旧的精灵们注定会消失在历史中。 “我们快到巨树之森了,你倒是把地图拿出来看看咱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啊?” “哎呀,哎呀,别戳我,痒!” 被蜜莉恩戳醒的约瑟夫就像一条虫子一样原地蠕动,他非常不情愿地从衣服里面把那张羊皮纸掏出来:“你也太性急了,明明可以在这里扎营休息一天再继续出发,你难道打算今天就直接把宝藏挖出来吗?” 蜜莉恩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似乎在外面放荡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学到任何常识,比如王国周围没有人类聚落的地方很可能会出现魔兽或者是黑暗生物,不过他们更可能会遇到强盗。 一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贵族青年,身边还只有一个护卫,这在那些强盗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肥羊。 约瑟夫眯着眼睛打量蜜莉恩,他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忽然摸着下巴开口道:“怎么,你难道很讨厌伤害别人吗?哎,你真是白长这么大块头了!” “咱不是讨厌,而是希望不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这样做的话,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虽然在竞技场上厮杀的时候蜜莉恩没有意识,但那种血在手上流淌,肉体在齿间撕裂的感觉她依旧记得,甚至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她都会想象出那些死去的人的脸,他们哀嚎抱怨为什么她不能再意志坚定一点,这样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被杀。 约瑟夫似乎是察觉到蜜莉恩的不对,他忽然探身靠近对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好啊?是不是太勉强了,实在不行就回去吧,嗯?” 约瑟夫充满关切地样子突然把蜜莉恩逗乐了,她没想到身为雇主的约瑟夫居然会反过来关心自己,这种情况怎么说都不太对不是吗? 看样子这个家伙也不正常,正常人才不会这么对待混血。 眼神忽然深邃的蜜莉恩躲开约瑟夫放肆抓揉头顶毛发的手,转身牵起缰绳准备继续出发:“只是想起一些让咱不太舒服的事情,这不会影响咱后面的行动的。” 约瑟夫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沾了蜜莉恩毛发的手掌,他叹了口气后举着地图正经地指着前面:“地图上面标记了一条地道,好像可以避开结界进入巨木之森的内部。之后再往北走就可以看见我们的目标了。” “好嘞,那就出发了!你抓稳一点,咱要开快一点了!”蜜莉恩说着一抖缰绳,受到惊吓的马嘶鸣一声后拖着马车飞奔起来。 猝不及防的约瑟夫仰面摔进车厢发出哀嚎:“你别着急啊!” 第10章 潜入精灵的领地(520加更一章 祝大家天天开心) 距离巨木之森越近,蜜莉恩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这片森林的古老与森严,那些庞然大物似乎正无声地俯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蜜莉恩能感觉到树上有他人的气息。 不出意外树上应该是作为哨兵守护在森林边缘的精灵,他们肯定已经发现她和约瑟夫了,不过没关系,她的目的也不是大闹精灵的领地。 真的想要在精灵的地盘上大闹一场的话,恐怕需要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佣兵一起行动才行。 地道肯定是之前出逃的精灵挖的,估计不能容纳马车进入,看样子只能弃车了。 不断抖动耳朵的蜜莉恩敏锐地听见弓箭破空飞来的声音,她意识到精灵们没打算回去汇报有入侵者这件事,而是决定将她和约瑟夫就地解决。 眼见弓箭飞近,蜜莉恩直接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连接马车和马的绳子,趁着马车还依照惯性急行的时候回头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约瑟夫吼道:“约瑟夫,你别乱动。不然的话可能会受伤!” “你是什么意思……啊,你干什么啊!” 约瑟夫还没明白蜜莉恩是什么意思就被她一把抓起抱在怀中,之后蜜莉恩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护着约瑟夫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爬起来:“地道在哪个方向?快说!” 约瑟夫还没来得及回味那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就被迫回过神来,他在蜜莉恩的怀抱中努力看地图上的标记:“就在那边的树根下面!好像被堵住了?” 蜜莉恩顺着约瑟夫的视线看过去,一棵巨木下面的确突兀的拄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块石头和她用来练习武技的时候相比还是小一点。 她直接抱着人冲过去,一拳捶在石头的某个位置上。 石块在约瑟夫惊恐地眼神中出现裂痕,最后轰然坍塌露出后面被堵住的地道。 两人注意到地道边缘长满许多有着红色斑点的藤蔓,藤蔓见光后就拼命蠕动和后缩,看上去居然有点瘆人。 “只是阴行藤而已,它们就喜欢长在这种地下,只要不触碰它们的汁液就不会怎么样。”蜜莉恩一边解释那些藤蔓的种类,一边把约瑟夫放下来让他先钻进去,“你先进去,咱断后。小心别踩到藤蔓了啊!” 心里极其抗拒又拗不过蜜莉恩的约瑟夫直接被塞入地道,藤蔓冰凉又凹凸不平的表面刮过他的皮肤,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好在除了恶心的触感之外藤蔓就没有再给他带来额外的伤害。 等他钻进地道后,蜜莉恩也赶紧跟上来:“走吧,不用担心脚下,这里没什么东西。” “刚刚麻烦你了,蜜莉恩小姐。” “麻烦什么?保护雇主安全本来就是咱应该做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心跳有点快啊,是太紧张了吗?” “对啊,毕竟差点就被射成刺猬了能不紧张吗?” 约瑟夫被蜜莉恩的问题吓得一激灵,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重新看向前面,前方的一抹亮光让他精神抖擞起来:“前面好像有亮光!是不是我们快走出去了?” 蜜莉恩当然也看见前面的亮光,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耳朵和鼻子警惕周围的动静:“一般还有一段距离,不用着急,地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有你这个护卫我还真是轻松,感觉这次应该能很顺利地找到宝藏了。” “吼吼,如果找不到的话,定金咱是不会还给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两个人聊天的同时已经走到地道的出口,洞外灿烂的阳光让他们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 适应了一会后,约瑟夫放下手看着面前的绵延的山谷。 这片山谷居然没有生长任何植物,和后面生机盎然的森林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片土地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 一走出地道,蜜莉恩就非常嫌恶地用爪捂住鼻子抱怨起来:“什么味道,简直比那些喝醉了的醉汉的嘴巴还难闻!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烂掉了没有及时处理?” “噗哈哈哈……蜜莉恩小姐你实在是太幽默了!当然那些经常喝酒的家伙的味道的确难闻哈哈哈哈!总之,我要找的宝藏肯定就在这附近了。” “这么顺利可真是太好了。” 蜜莉恩尴尬地微笑,她注意到地道附近似乎有脚印,之前好像还有别的人来过这里,空气中也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发生过冲突,既然周围没有尸体,那肯定是被谁处理掉了。 “是啊,总之走吧!” 蜜莉恩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她跟着面露兴奋的约瑟夫前进的时候,无意看向身后的巨木之森。 果不其然有精灵站在粗大的树枝上看向这边,他们似乎没有敌意,弓箭背在身后没有动手的意思。 难道是不希望有人进入这里吗?蜜莉恩默默地想。 没有植物覆盖的山谷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甚至到处都能听见风穿过洞穴时发出的诡异呼啸,风穴山谷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光秃秃的山谷中山洞的数量众多,这难免增加了寻找宝藏的难度。 一路上不再说话的蜜莉恩昂起头嗅闻空气中的气味,她能闻到某个方向的恶臭非常明显,还能感到一种令她身体战栗的力量。 犹豫了一下后,她拍拍约瑟夫肩膀指向气味传来的方向:“那边也许就有你要找的宝藏,但咱不确定那些宝藏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听到蜜莉恩的话,约瑟夫的眼睛马上亮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带来的帮手会这么有用,不仅帮他躲过精灵的攻击,还没有为了宝藏对他动手,现在居然还帮他找到宝藏的具体位置。 果然幸运女神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啊,这下的话,自己就真的能拿到那个东西了。 蜜莉恩看着兴奋地哼起小曲一路小跑的约瑟夫,忽然开口问道:“等你拿到宝藏,能让咱问一个问题吗?” 也许是心情好,约瑟夫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请求,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跟在后面的蜜莉恩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用爪捂住嘴露出震惊与嫌恶的表情,她轻声地感叹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两人面前的地上全是泛着古老光泽的黄金骸骨,这些完整的骸骨诡异地堆叠在地上,并且全都保持着一种想要爬行远离洞穴的姿态。 第11章 受诅咒的宝藏 约瑟夫被这个场景吓得够呛,为了面子他还是没有表现得很慌张,并试图寻找骸骨之间的空隙进入山洞。 跟在后面的蜜莉恩蹲下来仔细检查那些骸骨,发现它们比人类的骸骨要轻巧许多,下面还垫着一层她不认识的昆虫的尸体。 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骸骨应该是那些被驱赶到这里的黑暗精灵。 “等等。” 蜜莉恩伸手拉住往里走的约瑟夫,神色严肃地告诫他:“这里面的东西就算真的是宝藏,你也没有办法把它们拿走。里面有危险的诅咒,这些骸骨都是因为那些诅咒死掉的。” 约瑟夫背对着蜜莉恩挥挥手,似乎完全不担心她为了安全或者宝藏从背后偷袭他:“不用担心,我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男人。只要是我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如我所愿。” “之前跟你来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你的幸运才死掉的?” 蜜莉恩冷不丁的发问让约瑟夫身形一顿,他转过头眯着眼睛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说是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你……” “好了,剩下的问题等我拿到宝藏再说,再耽搁下去的话就要天黑了,你不是不想在这里露宿吗?那我们就要加快脚步啊!” 蜜莉恩眼睁睁地看着约瑟夫几步踏过地上的骸骨,窜进对面的山洞里,之后她咬咬牙,也跨过地上的骸骨追了上去:“都说了里面的东西很危险,不要在什么都没探明的情况下就走进去!” 等走入洞穴后,一股令蜜莉恩窒息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她连忙屏住呼吸握住腰间的武器。 所幸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周围一片不和谐的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洞穴中并不空旷,空气异常潮湿和阴冷,到处都生长着散发荧光的水晶丛和发光的菌类,不知名的虫豕在菌褶之间隐现,好像没有什么攻击人的意图。 正当蜜莉恩想要仔细看看这些菌类是否有药用或者食用价值的时候,约瑟夫兴奋的欢呼声将她从探索的欲望中拉出来。 她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约瑟夫正在围着洞穴中央的石柱兴奋欢呼:“就是这个!没想到居然真的被留在这里了,这样的话,我也能变得特别了!” “变得特别?你难道找的不是宝藏吗?”蜜莉恩注意到石柱后面还连接着一个洞穴,金币与宝石堆积在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散发危险气息的好像是那根石柱。 “我是来找宝藏的啊,只不过我要的不是金银财宝而已。”约瑟夫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根乳白色的石柱。 这根只有半人高,表面布满螺旋状花纹的石柱一开始比洞穴中其他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因为里面保存着那些精灵留下的一件东西,这样东西是诅咒,也是礼物。 也许是觉得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有点对不起蜜莉恩,于是约瑟夫一手靠着石柱,一手举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蜜莉恩的脑袋圈在里面:“蜜莉恩,其实我找上你并不是偶然。虽然一开始我只是对你产生了好奇才想近距离观察你的,但后面我也想变得和你们一样特别。” “约瑟夫,你又在说什么。你既然身为一个健全富足的人类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看着想要走过来的蜜莉恩,约瑟夫赶紧举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你别急啊,我还想给你讲讲我的童年呢。这个故事恐怕有点枯燥无味,能麻烦你听一下吗,蜜莉恩小姐?” “我想想,首先我没有说谎,我家里的确很富足。我父亲是贵族,拥有自己的领土,我没有兄弟姐妹,未来我必定会继承那个位置。我的父亲很讨厌混血,他对家里的混血佣人很不好,偶尔杀两个也很正常。我和父亲不一样,我觉得混血的存在就像是神的奇迹,混血的力量和寿命是我们无法相比的,而且外表上也很美。” “我想和混血做朋友,大多数混血都觉得自己地位低下,根本不敢和我们这样的贵族打交道,所以我就只能寻找别的方法接近和观察你们了。” “竞技场对吗?”短暂的沉默后,蜜莉恩的眼神从震惊变得冰冷,“你是旁观者还是参与者?” “当然是兼有,我不从事绑架行业,只是把竞技场介绍给一些强大的混血,那些家伙很喜欢和别人战斗的刺激感,他们都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做错事!总之就是为了变得和你们一样,我才从那些精灵手里得到这张藏宝图。” 约瑟夫感受到蜜莉恩的杀意后赶紧解释,他可不敢说自己在竞技场看见蜜莉恩出众的表现后,产生了把她买回家的想法。 虽然之后他会立刻恢复她自由人的身份,但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失礼了。 “触碰自己无法接受的东西是会死的,你死了你的家人该怎么办?”蜜莉恩冲上去一把拉住约瑟夫,想让他远离那根危险的石柱,结果反被对方直接甩到墙上。 猝不及防的冲击和疼痛让她暂时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拳砸碎石柱,从里面拿出被琥珀包裹的宝物。 约瑟夫举着那块椭圆形的琥珀打量被封在里面的黄金甲虫,只可惜他对甲虫的品种完全不了解,无法判断手里的甲虫到底是什么种类。 “你的力气,之前不是错觉……” “你看起来很惊讶,不过也很正常,毕竟没人想过一个贵族的男性会这样努力锻炼自己,我以前还上山抓过熊呢,厉害吧?” 约瑟夫说着掀起袖子秀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臂膀——他穿宽松的衣物完全是为了掩盖这点,之前和蜜莉恩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还挺紧张的,还好对方没太注意。 “对了,我其实在和你见面当天也去了竞技场的,没能见到你我很失望。好在有个男人告诉我在哪里能见到你,说未来我们还会在命运的安排下见面。” 约瑟夫说到这里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想不起告知蜜莉恩位置的那个人的样貌了。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忘记一个人长什么样的。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蜜莉恩一边发问,一边慢慢地蓄积力量,她不想让约瑟夫带走那块琥珀,包裹在里面的东西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那绝对不是人类能掌控的。 “不记得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察觉到蜜莉恩意图的约瑟夫用力捏碎手中的琥珀,里面的昆虫四分五裂后居然融化成一滩液态的黄金,从碎块中涌出钻进约瑟夫手上的伤口中。 “黑暗精灵擅长诅咒和黑暗的魔法,他们以昆虫为媒介培养了相当多可怕的东西,你在战斗中遇到的话就尽快逃跑,不然会被卷进去的。” 母亲的告诫在耳边回荡,蜜莉恩感觉到心脏因为紧张狂跳不止。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未知的恐惧,仿佛被某种存在注视着一般,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呃……这可比想象中的要痛啊!我还以为……能够简单一点。” 约瑟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他的右手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变成黄金,表面还有树枝状的脉络在不断鼓动抽搐。 一股几乎要冲散他的意识的疼痛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他咬紧牙关苦笑起来——这份疼痛不在他的预计之内。 最重要的是,自从那股液体钻入他身体后,他开始听到一些声音,那些声音似乎重复着什么,可他听不懂。 好在很快疼痛开始减轻。 看着面目扭曲的约瑟夫,蜜莉恩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后就抽出身后的武器,她瞄准约瑟夫发生异变的手臂,准备直接切断它,但却被对方一个翻滚躲开。 “手下留情啊!我的手可是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地方!” “命都快没了,你还担心你的手?”蜜莉恩的剑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凹坑,一击不成的她再次举起破甲剑逼近脸色苍白的约瑟夫,“不用担心,咱是药师,会给你处理好伤口的。” 约瑟夫惊恐地看着朝自己手臂挥来的破甲剑,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抓紧手下的泥土。 下一秒,他感觉到身下的地面变得异常松软,原本砍向手臂的剑刃擦着他的身体刺入地面。 蜜莉恩的惊呼让他下意识地坐起环顾周围,发现地面居然全变成黄金……或者说是类似黄金的物质。 蜜莉恩双脚分立在晃动的地面上稳住身体,她拔出武器看着同样一脸吃惊的约瑟夫,用爪背掩住鼻子:“好臭,这股味道简直就和那些黑暗生物一样。约瑟夫,咱劝你最好还是放弃那个东西,不然的话,也许之后你会会变成……” “怎么能放弃?放弃不就要当个无聊的贵族过完一辈子了吗?” 约瑟夫自然也被这份力量震惊了,很快他就知道该怎么运用这份力量。 他从地上站起来后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晃动不止的地面恢复平整,之后地面开始分裂,一只只甲虫从裂缝中钻出来。 这些黄金的甲虫向着蜜莉恩涌去,就像闪闪发光的黄金浪潮。 猝不及防的蜜莉恩被甲虫淹没,但好在厚实柔韧的皮毛成为天然的保护,甲虫的噬咬暂时还伤害不了她。 她深吸气发出一声吼叫,声浪瞬间将扑到身上的甲虫震飞出去,可下一秒更多的甲虫涌上来。 第12章 再见 “约瑟夫,你这个家伙知道得到这份力量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觉悟吗?” “要什么觉悟啊,只要为了自己不就好了!哈哈哈哈,别那么生气嘛,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才和你搭话的,其实压根没期望你会接受我的委托。” 约瑟夫趁着蜜莉恩被甲虫潮拖住脚步的空当向着山洞外面逃去,没想到还没跑出山谷就被蜜莉恩追上。 浑身电丝如同蛇群一般游走的半狼女性就如传说中的战神一般,散发着强烈而恐怖的杀意。 她冰蓝的眼神中温柔早已褪去,剩下的只有愤怒与质问。 空气因为游走的电蛇让约瑟夫绝对皮肤发麻,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直到背靠在岩壁上才停下来惊讶地说道:“我可没见过能用魔法的狼人,你到底是什么的后代?” “约瑟夫,咱不会让你带着那种东西离开这里的。”蜜莉恩似乎并未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她紧紧地盯着约瑟夫德手臂,抬起右手,雷光闪过,约瑟夫右耳的石头被击得粉碎。 “不准乱动,不然的话咱就先让你失去行动能力再动手。” “不是吧?你真的忍心把年轻帅气的我变成独臂人吗?” 约瑟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危急的情况,要不是面前的蜜莉恩不是想杀他而是想帮助他,他引以为傲的幸运失灵了。现在轻举妄动的话,大概会被狠狠地揍一顿吧? 就在蜜莉恩准备动手切除约瑟夫的手臂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挡在她和约瑟夫之间:“哎哎,这可不行啊,这位先生对我还有用处。看样子药效还在啊,居然把你隐藏的力量激发出来了。” 约瑟夫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身影,原本模糊的记忆居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哦,你不是那个竞技场里告诉我情报的那个人吗?” 和约瑟夫不同,听到来者声音的蜜莉恩瞬间瞪大双眼握紧拳头,几记缠绕着电流的重拳砸在对方的脑袋上:“这个声音……你就是竞技场的老板吧?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蜜莉恩的拳头对于面前的男人似乎丝毫不起作用,她甚至没有击中实物的触感。 等她的拳头收回时,男人原本扭曲的身体也恢复原状:“您的记忆力可真是惊人,我还特意扭曲过声音,结果还是被您听出来了。” “哼,毕竟你是咱要对付的目标,既然送上门来了,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蜜莉恩说着深呼吸,她松开拳头将手指内扣,化拳为掌耸肩蓄力击在面前男人的胸口上。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力量震碎的是后方的岩壁,面前的身影似乎只是无法触碰的幻影。 “该死,为什么碰不到?”蜜莉恩恼怒地自语着,她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一股热流顺着喉头涌到口腔后又被她咽了下去。 铁锈味在舌尖上蔓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极限,奇怪的是身体完全没有疼痛和疲惫的感觉。 男人似乎看出蜜莉恩的异样,他在第五次被打散脑袋的时候忽然开口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透支自己的力量了,我只是来帮我的合作者的,本人其实并不在这里。再这样勉强下去,也许你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有你,把地上的水晶捡起来捏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啊?谢谢你了,大兄弟,有机会请你喝一杯啊!还有,蜜莉恩,我骗了你,约瑟夫是我的假名,其实我叫贾巴里,之后要是有机会,请你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吧!” 意识到自己应该赶紧开溜的约瑟夫捡起脚边的水晶,用力捏碎了它,下一秒刺目的白光淹没他的身体。 等蜜莉恩反应过来的时候,贾巴里已经消失不见了。 “唔呕!” 就在蜜莉恩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喉咙一痒,随即低头就吐出一大摊污血。 站在蜜莉恩面前的男人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在消失之前,他半跪下来盯着蜜莉恩笑道:“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你如今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一切的开始而已。” “我想给你一个忠告,你想活得更自由一些就不要当烂好人。因为你的善良终究会害了你。也许你应该思考一下,你的善意是否真的对别人是有用的。” 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建立竞技场又是为了什么? 蜜莉恩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血块堵塞了她的气管,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最糟糕的事是本来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力量忽然全都消失,而这里还算是精灵的领地。 那些精灵肯定还在看着,绝不能留在这里! 感觉不妙的蜜莉恩转过身想走,刚走出几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 她身后即将消失的幻影有些好笑地叉腰摇摇头,弯腰探手过去:“哎,真是的,要不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帮你一把?虽然可能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一只羽箭忽然从远处飞出贯穿幻影的手,之后又是一群羽箭擦着蜜莉恩射向幻影,似乎是在阻止他触碰蜜莉恩。 幻影有些气恼地看着那群多管闲事的精灵,发出不满的声音:“哼,多管闲事的精灵。算了,既然有人来了,就不需要我了……之后我们会再见的,蜜莉恩。” 站在石头上的精灵一直举弓瞄准着那诡异的人影,直到对方消失他才松了口气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们解除戒备。 “队长,不是说让我们处理所有来这里的人吗?为什么要放过那头野兽?” “算是我欠那家伙的人情,危机已经解除了,我们该回去了。” 埃拉德面对下属的疑问只是给出一个会令人产生更多困惑的回答,他带领前来处理入侵者的精灵们撤离,离开之前还把自己的应急药包朝蜜莉恩丢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以后我们肯定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我欠你的都还完了,只希望你未来的道路不会像现在一样充满痛苦与磨难,蜜莉恩。” 第13章 命运的安排 幽暗的甬道中不断回荡着湿粘的脚步声,仿佛有一个人赤脚行走在粗粝的地面上。 松动的石砖相互碰撞的声音混在脚步声中,无形增加躲在墙壁内侧的密室里的人的压力,好在很快脚步声就离开了。 “呼……太好了,那个家伙没有发现我们。” “我们明明是为了冒险才来这里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呜呜……我还不想死!” “各位,请保持安静,你们应该知道,任何动静都可能把那个怪物引回来。” 警告面前这些冒失的同伴后,神色异常严肃的蜜莉恩微微抖动耳朵,失去半只左耳的她听力远不如从前,可她依旧能听到徘徊周围的脚步声——那些怪物没有离开。 就在刚刚,已经有一个同伴在她面前被那个怪物变成生长菌丛的肉桩。 那种菌类不仅能在生物身上急速生长,还能在任何无生命体上增殖,甚至短短几秒钟就能把一柄精炼的武器给腐蚀。 “咱们不能在这里待着,那些怪物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 蜜莉恩自然对当时一瞬间发生的惨剧心有余悸,她也知道一味逃避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家里丈夫和孩子正等着她回去。 对,蜜莉恩结婚了,她侥幸在风穴山谷里活了下来,但醒来后发现身体出现一些问题。 为了确认身体的状况,她开始寻找能诊断自己的医师,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那个当初帮助自己的男人。 这一次两个人互换姓名,蜜莉恩这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叫尼科尔,父亲是那个村庄的村长,母亲则是一名擅长医术的女巫,他的医术几乎全是母亲教导的。 寒暄一阵后,蜜莉恩和尼科尔决定找一个酒馆坐下好好聊聊。 只是没想到坐下点餐后,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最后还是尼科尔率先打破这种气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你,所以就……咳咳,主要是村子里太小了,我也想出来锻炼自己,以后我想用医术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的医术真的不错,给咱敷药后居然就没再发炎!对了,能在这里见到你,咱真的很高兴,这顿让咱来请吧!” 蜜莉恩说着想要端起酒杯喝一口,一个没拿稳把酒全洒在桌子上,泛着白沫的酒水顺着桌边蔓延。 酒水在滴下来弄湿蜜莉恩的衣服之前,被尼科尔用手拦住,不过他这一伸手,刚好盖在蜜莉恩的手背上。 脸瞬间涨红的尼科尔一边道歉,一边把手缩回去。 看到他惊慌的样子,蜜莉恩没忍住轻笑起来:“干嘛那么紧张,咱不介意的吼吼吼!”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你是……算了。我听说你在找医师,我可以帮你看看。”尼科尔在叹了一口气后恢复到之前正经的状态,他紧张地捏紧衣角,等待蜜莉恩的答复。 “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尼科尔。” 见蜜莉恩答应,尼科尔的脸上的笑容瞬间藏不住了,他下一秒意识到检查肯定不能在这里进行,所以又不好意思起来:“我会尽我所能的,首先从最基本的检查开始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好啊,咱住在这附近的旅馆,就去那里吧。” “嗯,好。” 真正接触了尼科尔后,蜜莉恩才知道对方似乎很关心她,除了身体检查外不会随意触碰她的身体,虽然没用敬称,但从未在言行上失礼过。 为了帮助她调养身体,还特意跟着冒险者去森林里采摘各种药草回来制作药粥。 药粥的味道不好但的确有作用,几个月下来,她能感觉到身体中的异样逐渐消失了。 蜜莉恩身体慢慢好起来,尼科尔却快要累垮了。 通过检查他发现蜜莉恩不仅身上有很多旧伤,体内还积蓄着大量毒素,不好好处理的话她很快就会因这些毒素死去。 更可怕的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毒,就像活物一样会移动和侵蚀蜜莉恩的身体,这样的特性让解毒变得非常困难。 他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能减弱毒素活性的药材,把它们和利于身体排毒的药材一起烹调,这让蜜莉恩一点点的排出毒素。 就是那些草药太难找了,尼科尔找了很久也只找到刚刚够蜜莉恩清除毒素的量,再加上这些妖精属的草药都被魔兽守护着,拿到它们的困难瞬间又被翻倍了。 尼科尔不仅仅是一名医师,还是一名有天赋的魔术师。他无师自通的创造一些魔术,能让他在魔兽的眼皮子下面隐藏起身影和气味,不然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采到那些草药。 “蜜莉恩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吧?之后肯定她就要去别的地方旅行。我没有这个实力留在她身边,还是在暴露之前赶紧离开比较好。” 尼科尔察觉到自己对蜜莉恩没有用处后后打算收拾行李离开,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被蜜莉恩全听到了。 “你说在暴露之前,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本来打算邀请尼科尔共进晚餐的蜜莉恩听到这番话后没忍住冲动,忽然推门而入把尼科尔摁在墙上。 她的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动,也引起其他房客的注意,有人好奇地从房间外面探头进来,相互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蜜莉恩,为什么你不是去做猎杀恐狼的任务了吗?” “咱提前回来了,因为咱想请你一起吃饭……咱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你到底是为什么才接近咱的!” 蜜莉恩死死地攥着尼科尔的衣领,将他的双脚提离地面恶狠狠地质问道。 她已经习惯这个人的存在,并且相信他对自己并无恶意。 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竞技场的人吗?还是那个家伙的属下? 紧张、愤怒、猜忌、恐慌……无数情绪不受控制的在蜜莉恩的心中蔓延,她愤恨地盯着一脸紧张与尴尬的尼科尔,等待着他的回答,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聚在房间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无法呼吸的尼科尔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蜜莉恩,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好吗?” “就在这里说。” “可是……” “你不说的话就算了,咱会把相应的酬劳留给你,之后咱们不要再见了。” 蜜莉恩说完松开手准备往外走。 尼科尔下意识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你可能不相信……你真的很美。”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几个围观的女性捂嘴发出惊呼,男人则是用看勇士的眼神看着脸都快变成狼果的尼科尔。 议论声渐大,原本怒气冲冲的蜜莉恩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还是甩开尼科尔的手瞪着他问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咱才不会相信这种花言巧语,你们最擅长的就是编造谎言了,咱这种混血根本不符合你们的喜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好吗?和月光一样柔顺又柔韧的毛发,冰川一般冰蓝色的眼眸,身材也……无论是谁看到你都会觉得你很美好吗!” “不,美的话还是……我还是喜欢没有毛的身体,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更多的是帅气吧?或者叫做野性美?” “这个算是告白吗?哇,居然当众告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点过分了!” 此时蜜莉恩听不见周围的议论声,她的注意力全在身体紧张得绷直紧张,认真注视自己的尼科尔身上:“你真的发誓没有撒谎吗?如果你敢骗咱的话,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话时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仿佛随时要转身逃走。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亲你吗?” “亲就算了,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呢?咱也有点不好意思。”蜜莉恩很庆幸自己长满毛发,不然的话别人肯定能看见她通红的脸颊吧?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男方不应该更进一步吗?” “就是就是,既然是男人就负起责任来啊!” “求婚吧,求婚吧!你们两个人很般配啊!”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的时候,围观的人们及时开口鼓励尼科尔再勇敢一点。 尼科尔犹豫许久之后,掏出早就买来的戒指单膝跪下:“也许这么突兀会显得我很不负责任。我是真心爱上了蜜莉恩小姐你,所以……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吗?往后无论你受到什么样的伤,我都会帮你治好。” 蜜莉恩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有人喜欢她该怎么办,现在她不仅遇到真心喜欢她的人,而且对方居然当众向她求婚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蜜莉恩捂着嘴看着面前眼神真挚的男人,她的心伴随着欢呼声狂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膛。 “父亲,母亲,咱到底该怎么办?” 蜜莉恩犹豫不定的时候,房间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催促尼科尔做出实际一点的行动把蜜莉恩一举拿下。 蜜莉恩忽然上前将尼科尔扛在肩膀上,踩着窗沿直接跳到旅馆对面的屋顶上:“这件事情咱们还是私下解决吧!就不劳烦各位费心了!”说完她就再次双腿用力跃起,跳到另外一座房屋的屋顶上远离旅馆。 最后,蜜莉恩将尼科尔带到城外的树林旁,把他放下后她立刻退开远离这个男人,用手捂着下半张脸紧张地问道:“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你真的对砸……你改口的话还来得及,咱今天就会离开这里,之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比较好。” “不没有开玩笑,蜜莉恩!” 蜜莉恩的话让尼科尔慌了,他一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再见到蜜莉恩,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她的身边才行。 “我是认真的,就算别人把我当成异类没有关系,我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我可以和你躲进森林或者山谷里,到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尼科尔的这番话让蜜莉恩回忆起双亲,他们就是为了躲避他人的目光才隐居起来的。 他们从未做错任何事情,只是相爱了而已,可这却是其他人无法容忍的,仿佛这样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禁忌一般。 “只是相爱而已,有什么错?躲躲藏藏的这种事情咱绝对不要!” “哎,怎么突然生气了,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而已。” “咱没有拒绝你啊,只是咱才不想管别人怎么想,结婚咱要在大家面前办婚礼,还要把父母请过来!” “这样的话就得请人定做礼服了,还要确定访客的名单……唔!” 蜜莉恩的回答让尼科尔原本忧愁的表情消失了,他重新露出笑容并且下意识地开始制定未来的结婚计划。 蜜莉恩看到他这个模样,忽然揪住领子将嘴凑了上去:“给我证明一下吧,你是爱咱的。” “当然可以,蜜莉恩。”尼科尔愣了一下后将脸凑了过去。 第14章 逃生计划 蜜莉恩选择在两人相识的城镇里结婚,在旅馆那些围观全过程的人,以及她冒险时认识的信得过的朋友的见证下,她和尼科尔许下共度一生的诺言。 当然,尼科尔准备了新的戒指,据说是魔术道具,能够让身处远方的两个人通过戒指对话。 “这样的话,就算你要去远方我也能联系到你,一旦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过来帮你的。” 尼科尔将手埋在蜜莉恩的爪中,他的呼吸搞得蜜莉恩心中痒丝丝的,她忽然一翻身将上衣已经脱掉的尼科尔压在身下,解开衣服的腰带:“贴心的礼物,那么接下来就是享受的时间了吧,亲爱的?” 半狼半人的蜜莉恩对时间的感知与尼科尔有些不同,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蜜莉恩也才觉得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 尼科尔早已褪去过去的稚气,变成一个成熟可靠又温柔的男人,还因为医术高明在城镇中颇有名气。 生下两个孩子的蜜莉恩一直等到孩子自立才重新开始冒险,她没想到旅程刚开始就遇到一群初出茅庐的菜鸟冒险者。 他们想要去探索一座只在古籍中被简单提及过的遗迹,出于对年轻人的照顾,她接受了这支队伍的邀请,却没有想到才进入疑似祭祀用的甬道就遇到意外。 更奇怪的是,她进入这座遗迹之后竟然忘记经过的路线,就像是自己被某种力量送入这里的一般。 唯独能回忆起的只有那一阵阵风铃声,但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也许是再也无法忍巨大的压力,一个非常年轻的金发女孩突然坐在地上哭泣起来,泪水顺着她脸颊滑下,落在身上的胸甲上溅起泪花:“都怪德顿斯,要不是他说这里不危险,我才不会来这里!我不想死,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呜呜呜……” 旁边深棕色短发,脸上有一条骇人的刀疤的年长女性警惕地捂住女孩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哭声:“你想害死其他人吗?还不赶紧闭嘴!现在我们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你说对吧,蜜莉恩小姐?” 对于同伴的询问,蜜莉恩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没有把握,只能点头同意道:“凯莉,你说的对,咱们的确还有离开这里的可能,但需要所有人的配合才行。茉莉安你也别哭了,把你的使魔放出来,咱有些想尝试的事情。” 还在抽噎的茉莉安从腰间取下一个锥形瓶,里面三颗球状的物体正在瓶底滚动。她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些小球,犹豫好一会后才把瓶子递过去:“使魔还有三只,够了吗?” “足够了,你留一个。咱们这群人里面只有你没有近战的能力,留一个说不定关键时候能保命。” 蜜莉恩接过茉莉安递过来的小球以后咬破指尖把血滴在上面,吸收血液的小球颤抖起来,之后瞬间变成两只猫似的生物,足足有蜜莉恩的巴掌大,奇异的长着鸟类的翅膀和蝎子一样的长尾巴。 蜜莉恩的举动让凯莉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她上前一步开口制止道:“你打算试错吗?万一使魔不受那些怪物的影响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用人来试比较好。” 凯莉的话,让原本蜷缩在角落的男人忽然站起来,他居然是一只纯种的地精而不是人类冒险者。 他的身材矮小,身上的肌肉却十分结实明显,和他身后那个更矮小的地精又瘦弱的地精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太婆,你什么意思?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瞟我们哥俩,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当诱饵送到那些怪物面前去?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吃素的!”古拉查原本黄绿色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完全变了颜色,他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发泄着愤怒,仿佛想要给凯莉一拳但又不敢。 “哥哥,别这样……万一把他们惹怒了,吃亏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木纳扎有些紧张地拉住古拉查的斗篷,他不希望兄长在这里和其他人产生矛盾。 一旦产生冲突,吃亏的必定是他们,而不是人类和那个半狼人。 “我不能就这样去送死啊,我答应父母要好好照顾你的。”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又危险的时候,蜜莉恩忽然站出来挡在古拉查和凯莉之间:“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件事咱不是说过要大家合作了吗?不够团结的话,咱们肯定都会死在这里的。最重要的是,怪物的脚步声好像过来了。” 此话一出,密室内所有人脸上的愤怒与焦躁都消失了,他们惶恐不安地远离密室的门,蜷缩在角落屏住呼吸,只有蜜莉恩还站在原地仔细谛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道:“走了,看样子只是经过。周围的脚步声也离得很远,咱们该离开这里了。大家都过来一点,咱说一下计划,你们觉得可行的话就这么做吧。” “稍等一下,各位。刚刚我的哥哥失礼了,差点闯了大祸。我想给大家一些歉礼,希望你们能收下。” 木纳扎在古拉查的搀扶下站起来,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地精失去了一条腿,难怪之前他一直不肯站起来躲在角落。 脸色微变的凯莉毫不领情地抱着手臂别过头:“歉礼就算了,命都快没了,这份歉礼有什么用!” “我也……”茉莉安躲在蜜莉恩身后小声道。 本来就觉得人类无知的古拉查在看见两人的反应后冷笑起来:“哼,我的弟弟是技艺精湛的符文雕刻师,他制作的符文可是要花几十甚至几百金才能买到的精品,之前我们就是靠着符文才躲开那些怪物的。白送给你们居然不要,真是愚蠢。” “符文雕刻师就了不起啊,瘸了一条腿的家伙很快就会被怪物杀掉的,哼!”茉莉安因为觉得蜜莉恩和凯莉会为自己撑腰,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嚣张。 “我们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你们自便吧。”凯莉摇摇头和两个地精划清界限,她实在是对这两个家伙没什么好感。 之前这两个家伙发现密室后甚至还想丢下他们一行人苟活,现在倒是装起同伴来了?真是可笑。 “符文”这个词虽然没有让凯莉和茉莉安动心,但是却引起蜜莉恩的注意。 她直接绕过同伴走到警惕地把弟弟护在身后的古拉查面前,欠身向他们道歉:“非常抱歉,咱的两个同伴现在都很紧张,所以才对你们两位感到不信任。你们真的有符文的话,请把它拿出来使用吧,说不定能增加咱们活下去的机率。” “既然你都道歉了,弟弟,把符文给她看一下。” “都在这里了,疗伤用的符文都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些攻击性质的符文了。” 也许是蜜莉恩给两个地精的印象不错,地精兄弟相互交换眼神后镇定下来,之后木纳扎拿出之前做好的符文,打开布包露出的黄金的光泽让伸长脖子围观的凯莉和茉莉安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 蜜莉恩打量着这些篆刻着奇怪又抽象的符号的符文,她知道效果越好的符文需要的媒介要求就越高,能用上黄金的符文可能会比她想的更有用。 观察一会后,蜜莉恩拿起一枚刻着抽象的云朵状花纹的符文问木纳扎:“这个是幻觉符文对吧?效果能持续多久,幻觉能有多逼真?” “注入的魔力足够多可以持续十分钟,并且制作出来的幻觉会逼真到凑到面前都看不出来,如果是生物的话,甚至还会受伤流血。”木纳扎自信地回答道,“你不看看攻击性的符文吗?比如爆裂符文,飓风符文,腐蚀符文……这些都很厉害的!” “在狭小的空间里面使用这些攻击性的符文容易出现意外,况且咱们的目标是从这里逃出去,而不是杀死怪物。” 挑出幻觉符文后,蜜莉恩把剩下的还回去,她并不贪心,只是想要带所有人活着离开。 身后的茉莉安和凯莉似乎也想要,碍于刚刚的表现她们不敢再开口。 “拿去吧,便宜你们了。”古拉查嘲笑着随意地朝两个人丢出两枚符文,“这是攻击性的符文,遇到危险的时候注入魔力丢向目标就行了,你们应该都会控制魔力吧?” “谢谢……”茉莉安摩挲着那枚符文爱不释手。 “刚刚是我失敬了,我向你们道歉。”凯莉在控制住内心的惊喜后向地精兄弟道歉,虽然对这两人有所不满,但这种情况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好了,咱简要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咱会先启动符文,把使魔变成咱们的样子去吸引那些怪物,然后咱会破坏甬道,暂时封死一边的道路,你们趁这个机会快点逃跑,这一路上做的标记你们都还记得吧?” 蜜莉恩提出的计划不算完备,甚至过于冒险了,而且在场能有自信破坏甬道的人也只有她。 凯莉的身体不如从前,无法使用武技,茉莉安准备魔术的话还需要花一些时间。 至于地精,他们没办法使用魔法,只能用最基础的魔力强化自身或者制作一些魔具来辅助自身,他们携带的符咒也不适宜当前的情况。 似乎想到什么,茉莉安忽然发问:“等等,使魔严格意义上讲的确是活物,不过它们对那些怪物没有吸引力,你该如何保证怪物会被它们引走?” “当时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只有受伤的乔凡尼斯受到那些怪物的袭击。咱认为血的味道可能对那些怪物有相当大的吸引力,所以咱会把血抹在使魔上。本来这样就足够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咱会把幻觉符文也用在这里。” 蜜莉恩说完后缓缓地握紧手里的幻觉符文,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充满希望与自信:“放心,咱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准备好了的话,咱就开始行动了。” 第15章 逃不掉的战斗 蜜莉恩的计划的确成功引走了那些徘徊在甬道中的怪物,只不过她低估了怪物的数量,也低估了人性。 怪物们被使魔成功引走后,蜜莉恩也成功击碎甬道顶部堵住那些怪物返回的道路,只是他们一行人逃到出口附近时又被一群新的怪物堵住生路。 所有人没料到,只要是有一点菌丝和孢子的地方,这些如同腥红菌类聚集起来的怪物就能出现。它们不仅不能触碰,还会释放具有侵略性的孢子腐蚀人体和任何器物。 只要沾上一点,就等于死亡。 密密麻麻的怪物与菌丛再次迫近,它们似乎是被血腥味激发了食欲,变得格外暴躁,咆哮时甚至露出藏在菌丝下死人的骸骨。 原本想用符文脱身的茉莉安和凯莉没能启动被做了手脚的符文,当场成为新的菌类生殖的温床。 被从体内生长出来的菌类撑破身体之前,茉莉安都还在向其他人求救,可她的手被古拉查无情地切断。 “你们这群蠢货居然真的敢随便相信别人,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们啦!” 地精两兄弟趁着怪物被其他人吸引的时候,用某种特别的方法原地消失不见了。 蜜莉恩因为及时用衣服挡住孢子侥幸活下来,她用武技突破包围逃走,但才逃出几百米她就感觉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菌丝一层层的漫过她的身体,成熟的蘑菇顶破她的皮肤钻出来,被菌丝和蘑菇覆盖的她感觉周围安静下来。 蜜莉恩的感官已经完全失灵,她只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死在这种地方很可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尸骨,到时候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对不起,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即使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依旧会有背叛的可能。对不起,因为咱想救所有人的愚蠢的想法害死了你们,茉莉安,凯莉,乔凡尼斯,波比……” “对不起,尼科尔,艾薇和雷泽尔,咱没有办法回到你们身边了,明明约定好会把咱学过的东西都教给你们的……” 逐渐身体被菌丝和霉菌覆盖的蜜莉恩进入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她不再需要呼吸和吃饭,周围的黑暗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就像待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她的意识也因此逐渐被分解消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高矮不一的身影聚集到包裹着蜜莉恩的菌茧前。 一只干枯的手臂撕破那层菌丝,露出下面蜷缩起身体沉睡的蜜莉恩。 一阵私语声蔓延开来,他们似乎是对蜜莉恩的状态感到神奇。 “奇怪,这家伙感染了孢子之后怎么还活着?你们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提前注射抗体的话,肯定会被孢子寄生死亡的。这个家伙不但活着,好像还有和菌类融合的倾向。真是太奇怪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能留下她,杀了吧。隐患还是要早点排除比较好。” “我试过了,就算把她的脑袋砍下来都会再生,难道她是被选中的那个……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必须活下来。你们觉得呢?” “和菌种共生了吗?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也是母神的安排。先给她留下烙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一定会再回来。等她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是献给母亲的祭品。” “好,那就把她的记忆抹除送出去,不要让她回忆起自己来过这里。让一切归于沉寂,直到时机到来的时刻。”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母神,拥有美好的灵魂的存在,被选中是你的荣幸。” “亲爱的!醒醒!” 熟悉的呼唤声最终唤醒沉睡的蜜莉恩,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抬头看向周围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回到熟悉的家中,丈夫和孩子都焦急地陪伴在身侧。 她发现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伤痕都没有……之前的一切就像一场醒来就被忘记的梦。 见蜜莉恩醒来,原本一直忍着不哭的两个孩子直接扑进母亲的怀抱担心地痛哭起来:“母亲你终于醒了,呜呜呜,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半年!爸爸为了唤醒你,找遍了他能找的人,但是都没能把母亲叫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尼科尔的样子比过去憔悴了许多,他用手拍着头发庆幸地说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和孩子又该怎么办啊,蜜莉恩?算我拜托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蜜莉恩迷茫地抱着两个孩子,看着握着自己双手不断流泪叹息的尼科尔。 半年?这半年咱去了哪里? 她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记忆中出现了一段莫名的空白,就好像有一双手抹去了那段时间一样。 “咱……为什么会在家里,咱记得咱和一群探险者一起去了域外,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咱想不起来了?” “你受了相当大的刺激,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也不急于现在马上回忆起来。” 尼科尔不忍心看见妻子如此痛苦,他站起来抱住对方轻声安抚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能答应我,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吗?这里还有你的孩子,还有我,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时间和你是不对等的。” 尼科尔的身上总是有一股能让人冷静下来的草药香,蜜莉恩眯着眼睛嗅闻着他身上这股熟悉的气味,挣扎很久后轻声答应道:“咱知道了,孩子们结婚生子之前……不,在你离开咱去往归所之前,咱不会再离开你了。” 比起冒险,蜜莉恩还是认为待在家人的身边更为重要,于是她成为尼科尔的助手,帮助丈夫调配各种药剂。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向往成为学者,而另一个则和蜜莉恩一样,对新奇的事物和未知的冒险产生极大的兴趣。 蜜莉恩顺应两个孩子的喜好,将艾薇被送去魔术师的学院学习,而雷泽尔则在她的教导下成为一名佣兵。 时间就这样如水一般流逝…… 第16章 血之战 尼科尔过了六十岁的生日后没多久,一场战争忽然降临。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被众人与神抛弃的人们还会得到垂怜,以更加恐怖的身姿回到这个世上。 那一天人们见证白日变成黑夜,日轮被染上诡异的猩红。 无论人们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那轮血色的太阳……原本正常生长的农作物诡异死去,牲畜也接二连三的失踪。 人们看见群蝠如乌云般倾巢出动,最先遭殃的是一些无人守护的小村庄。 仅仅是一夜之间,村中的所有人都被某种怪物吸食血液而死,之后又突然从棺木中复活变成半人半蝙蝠的可怖怪物。 这些怪物恢复力极强,力气又大得惊人,普通的武器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为了应付出现的吸血怪物和蝙蝠群,王国开始征召士兵,蜜莉恩为了保护家人主动加入讨伐那些蝙蝠怪物的队伍。她发现加入讨伐队的大多是混血,并且都和她一样想要守护重要之人。 其实无论是哪个种族,守护所爱之人的心都是一样的。 一开始,讨伐队先按照计划清除那些盘踞在洞穴中的蝙蝠,因为有人分析那些蝙蝠怪物的出现和蝙蝠有关。 事实证明,即使蝙蝠被全部灭杀也无法阻止蝙蝠怪物的出现,后来讨伐队为了便于称呼,将这些蝙蝠怪物统称为“吸血鬼”。 “真奇怪。” “什么真奇怪,蜜莉恩?” “咱觉得这些蝙蝠很奇怪,因为咱冒险的时候从没有见过这种蝙蝠,简直像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新品种。” “说起来,我也没见过这种蝙蝠,长得不仅更黑更大,而且还有獠牙。我听说它们除了血之外什么都不吃,世界上哪儿有只靠血为生的种族啊!” “也许咱们能在这里找到答案也说不定?这几天不是有人举报说在这里看见和那些吸血蝙蝠一起行动的人吗?说不定这些蝙蝠就是人为操纵的。” “要是这样那些人真该死,伤害那些贵族不好吗?为什么要对那些无辜的平民动手!” “好了,你也别激动,事情还没有定论呢,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蜜莉恩一边看着面前深黑幽暗的洞穴说道,一边将火把交给同伴,自己低头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蝙蝠的尸体观察起来。 像这样的蝙蝠尸体还有很多,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的士兵用魔法和魔术把整个巢穴的蝙蝠都剿灭了。 她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蝙蝠,它简直就是为了袭击生物而存在的。 身体异常轻盈,飞起来基本没有声音,颜色很容易被忽视,骨骼尖锐甚至突出体表,甚至身上的任何一处都可以刺穿士兵的皮甲。 牙齿尖锐,特殊构造的舌头能分泌麻醉性的唾液和吸取血液,喉部的储血袋……储血袋? 这个地方好像只有一个入口对吧?蝙蝠一般不会大量聚集在这种地方才对。 “难道……糟了,这是有预谋的袭击,为的是消耗我们的兵力,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的蜜莉恩忽然站起,她不顾同伴的阻拦冲到讨伐队的领队面前,告诉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但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清理数量惊人的蝙蝠,蜜莉恩所在的讨伐小队深入了位于王国边境的一座山的山洞,除了几个负责留守营地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山洞里。 而现在,山洞的入口正站着一群穿着华丽精致的黑色礼服,头发几乎都是银发或者白发,红眼就像是野兽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年轻人。 他们贪婪地看着洞穴中的人们,就像看着落网的猎物。 “嘿,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血粮,只可惜没办法享用了。”为首的少年容貌俊美到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他是所有不速之客中最为激动的那一个,“能不能留一个活口给我?那个会说话的狼看起来好像挺美味的。” “别这么多话,动手。”最为年长的银发老人严肃地喝止少年,“消灭眼前这些敌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等血族统治大陆,想要多少血食都可以。” “知道了,小牺牲大回报对吧!”少年恶劣地笑着,他举起手,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中涌出。他身后的人也都做出同样的动作,从他们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暗红近黑,并在空气中不断改变着形状…… “所有人,趴下!” 领队提醒的太晚了,所有的冒险者趴下之前就被血液凝聚成的尖刺贯穿身体,侥幸躲过的也会被扑上来的袭击者贯穿胸膛或者撕碎身体。 一时间,洞穴变成血腥的地狱,浓郁的血腥味在洞穴中蔓延,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冒险者倒在血泊中,失去神采的眼睛倒映着袭击者们带着兴奋和残忍笑容的脸,血色在他们苍白的皮肤下竟更加明显。 明明这些袭击者长相上和人类相差无几,但他们却有比野兽更强的力量和反应能力,牙齿也尖锐得怪异,再加上那苍白的皮肤和操纵血液的能力…… “岩穴之子……你们是血族。”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戴着水晶镜片,一头卷发蓬乱的男人。他运气好,刚好躲在一根石笋后面避开血的攻击。 他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怪物们,小声地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更令他震惊的还是这些血族身后站起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哈哈哈哈,他吓尿裤子了,好骚的味道!” “快杀了他吧,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等等,他看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后面,后面有什么……喂,你们这是漏了一个吗,怎么还有活口?” 意识到什么的血族们回头看去,惊讶地看见蜜莉恩从尸堆中缓缓站起来,并且用爪扶正有颈侧出现巨大创口的脖颈,那只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区区一个混血怎么会有这种恢复力?难道她也是血族?”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只有人类才能被转变为我们的同类!而且我明明洞穿她的胸口,她死而复生了!怎么会有这种怪物!攻击,快攻击!” 血族们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因为就算是他们受了致命伤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可眼前的半狼人却再次站了起来。 他们再次使用刚刚的血之风暴攻击蜜莉恩,后者的皮毛无风自动,电流如游动的蛇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下一秒,她的身影从血族们的眼中消失了。 不久之后,一个全身被鲜血染红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是眼神混乱的蜜莉恩。 她没有回头,直接向着最近的据点狂奔过去,就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样,她身后的洞穴中,那些血族七零八落的尸体正在缓缓地化为灰烬。 第17章 观星节 解决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带来的隐患之后,梅西尔再一次得到休息的机会,或者说是为了接下来前往域外做充足的准备。 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罗里一行人把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连出行的服装都预定好,当然所有的开销都由浮士德主动承担。 穿着朴素长裙的梅西尔站在路边屋檐的阴影下,手里还拿着一袋新鲜的车厘子。 她有些无所事事的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被人塞了一颗车厘子到嘴里——是一身护卫打扮的玛丽,在她怀里是缩小许多,头上扎着头巾的里芬柯克。 “谢谢你,玛丽,里芬柯克。”梅西尔咀嚼着酸甜多汁的车厘子,她早就听说离谢瑞比盖城很近的狄伦多盛产车厘子,经常会有人用专车把车厘子送到这里来贩卖,没想到这个水果如此多汁美味,她已经吃了很多天了。 “做成果酱蛋糕也都很好吃……水果果然是治愈人心的好东西。” “哈哈,你得趁现在多吃一点,接下来你有一段日子都接触不到了水果了。” 和平常一样打扮得像个贵族少爷的罗曼夫突然出现的一般从后面拿走梅西尔手中的车厘子,连梗一起塞进嘴里,之后他吐出用舌头打了一个结的车厘子梗:“看,这可是我的独门本领,鲁巴斯和克里默那两个笨蛋怎么都学不会哈哈!” 抱着一堆食材随后赶到的鲁巴斯一脸无语地瞪着罗曼夫,刚刚去集市上采购物资的时候,只有这家伙偷跑了:“幼稚,还有把你恶心的舌头收起来,别在小姐的面前做这种没礼貌的动作!” 早已习惯一切的克里默无声地摇了摇头,顺便扭过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为什么梅西尔小姐你忽然想做饭?居然还带着我们一起出来采购,真是难得。” “你们可能没空或者没这个心思过观星节吧?”梅西尔笑笑后走到鲁巴斯身边打开布袋看里面的新鲜的河鲜和蔬菜,“以前母亲、蜜莉恩还有……莉莉丝和爱丽,我们一起庆祝过这个古老的节日,这个节日好像都被大家遗忘了。” “观星节?”罗曼夫摸着下巴回忆,他的确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对于他而言每天都可以是节日。 “我知道一点关于观星节的事情,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克里默抬起头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一下玛丽,他发现梅西尔提起观星节的时候,这位曾经是修女的恶魔似乎有反应,也许她也和某人庆祝过这个节日吧? “不如由克里默给大家讲解,我负责做饭?我的动作比较慢,这样说不定还能节省一些时间。”梅西尔见恶魔们对观星节都有兴趣,便竖起手指摇晃着提议道。 时间也不早了,吃完午餐以后弄几个人的吃食肯定要一下午才行。 “我去买点能陪酒的食物再回来,是那个厨房对吧?没想到那个凶巴巴的女人真的愿意把厨房借给你。” “你这家伙又想偷懒不帮忙是吗?你学学提赫吧,还主动帮浮士德夫人翻新剧场的地板!” “你让他干活还不如让他睡觉,这样我们还能享受一会安静的空空间。” 克里默面无表情地按住准备冲过去把罗曼夫抓回来的罗曼夫,玛丽怀里的里芬柯克像是赞同似的叫了一声:“汪!” 一人四个恶魔在说说笑笑中走进特斯特拉厨房,今天厨房内所有的厨师和帮厨都离开了,只有梅西尔能用钥匙开门进来。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瞬间就被各种餐具厨具和食材夺走注意——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工坊。 工具与食材虽多,但梅西尔没有动用它们的打算,她没有做饭的本事,只是按照菜谱依葫芦画瓢而已。 让恶魔们把食材放下后,梅西尔就扎起头发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切菜:“你们就坐在这里聊吧,我开始做饭了!可能会出点意外,你们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坐下的鲁巴斯欣慰地看着梅西尔忙碌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虽然我的女儿早就过世了,但能看见梅西尔做饭真是太好了,真可爱。就像狐狸一样。” “你这个女儿奴有时候的确很可怕,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和你跟罗曼夫成为朋友的呢?”克里默的身体只是傀儡所以不需要进食,可他还是开了瓶酒给在场的每个恶魔都倒了一杯。 之后他也坐在地上看着忙碌起来的梅西尔,发现她的厨艺居然算不上惨不忍睹。 “你不说说观星节吗?”玛丽用手语比划着,她对这个节日似乎有一些印象,具体内容想不起来了。 “对对,克里默,难得你清醒着,不如给我们讲讲观星节吧,万一有什么我们也好准备啊!”鲁巴斯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克里默的眼光不错,是瓶好酒。 “有时候我很讨厌你也是有原因的鲁巴斯,什么叫难得我醒着。平时该帮忙的时候我可不像罗曼夫那家伙一样拖拖拉拉的。” 克里默瞪了一眼讪笑的鲁巴斯,顺手将哼哼唧唧的里芬柯克来进怀里,把玩着他的蛇尾巴说道:“观星节是为了庆祝魔王被打倒后能重新看见群星,由各种族的首领共同定下的节日,准确的来说最初的观星节只是一个庆典而已。”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种族每年到某个特定的时候都会举办庆典,久而久之庆典就变成节日了。” “我就说嘛,要是真的有过这个节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鲁巴斯点了点头。 玛丽用手语继续追问观星节时人们都会做些什么。 平时很少关注其他事情的克里默面对这个问题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后他才不太确定地说道:“既然是观星节,那应该是看星星……吧?我很少靠近人多的地方,避免惹来麻烦,你知道很多种族不欢迎恶魔。” “观星节的时候,各种族会自发的聚集起来举办庆典,庆典上能看见很多平时没见过的东西,而且基本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 “到了深夜,观星的人就可以到高处远离人烟的地方观看群星,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看见流星群从天空一闪而逝,那可是一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绝景。” 从阴影缓缓走出的马戈德里什口中说出的关于观星节的事情,让其他恶魔都震惊地张大嘴巴,他们不敢相信木讷的死神居然会对观星节这么了解…… 说起来,他们对马戈德里什的了解一直不多,只知道他是最先选择跟随梅西尔的强大存在,虽然担负着“暴怒”的罪名,却总能镇定的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深受梅西尔信任。 相处了那么多年,其他恶魔日常和马戈德里什相处依旧有些拘谨和敬畏,平时没什么事的话,他们的交流也仅限于在梅西尔面前。 鲁巴斯看见马戈德里什后马上站起来让座:“您坐这里吧,只有这一把椅子。” “马戈德里什,看样子你忙完了,真不容易。”克里默还是懒洋洋地睁着眼睛,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呵呵呵,为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你们坐吧,我就站一会就好了,没打扰到你们吧?”马戈德里什接过酒杯后呵呵笑道。 好巧不巧,马戈德里什刚刚站定,偷跑去卖下酒小菜的罗曼夫也来到厨房,他看见马戈德里什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动作和声音也不敢太过放肆了。 “哎呀,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他抱着下酒菜灰溜溜地跑到鲁巴斯旁边坐下,伸手要了一杯酒,“哈哈,真巧啊,正好我买点吃的,老爷子你来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戈德里什意外的没有拒绝,几个恶魔开始在厨房的一角享受起美酒和美食。 另一边梅西尔已经剖开一只整鸡,将鸡胸肉、鸡翅切下来用香草柠檬和香料腌制,剩下的鸡肉则是准备全部剁成肉泥做一道鸡肉派。 大锅里滚烫的盐水中静静躺着热气腾腾的土豆,只等梅西尔来把它们碾压成泥。 腌鳕鱼剔刺留下肉最多的部分切碎,和薯泥、蛋、洋葱和香芹混合在一起,用勺子挖成球状放进油里进行简单的油炸。 沙拉用了洋葱、炸土豆、鸡蛋碎、盐、黑胡椒,以及切成块的番茄和奶酪碎,再加一些橄榄油搅拌均匀就可以了,做法简单且能解除油炸食物的带来的油腻。 梅西尔在做饭的时候逐渐将注意力都放在处理食材上面,她感觉到只有这一刻自己的内心才是真的平静下来。 也许是过于放松,她切菜的时候竟然切到了手,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来,奇怪的是,平时能快速愈合的伤口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 “梅西尔,你的这个能给我尝尝吗?”喝了酒后觉得“老年人”们的话题有些无聊的罗曼夫凑过来骚扰梅西尔,正好看见她托着流血的手指发呆的样子,“你切到手了?不是,为什么伤口没愈合?” “嘘,别告诉他们。”梅西尔赶紧捂住罗曼夫的嘴,她暂时还不希望其他恶魔知道自己的异况,“我想先自己调查一下,你能保密吗,罗曼夫?” 看着梅西尔低声请求的样子,罗曼夫被捂住的嘴忽然勾起一丝坏笑,他捉住梅西尔冰凉的手,将她流血的手指含住吮吸伤口流出的血液:“当然没有问题,你是我的契约者,无论你有什么愿望和要求我都会替你达成的。” “你撒手!别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梅西尔被罗曼夫的动作吓得举起手要给他一巴掌,但却被他捉住手腕:“我这是给你止血,别太大声了。你不是不希望那些家伙知道这件事吗?这个就算是你要求我保密的代价吧,你的血真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罗曼夫说完把梅西尔的手指从嘴里抽出来,伤口的确不再流血了,可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给梅西尔包扎,然后走到她旁边脱掉碍事的外套挽起袖子:“我来帮忙吧,看你心思都不会在这里,万一切到手就不好了。” “帮忙带我一个啊!”鲁巴斯注意到梅西尔这边的动静立刻也凑过来帮忙,跟在他身后的是本身就闲不下来的玛丽。 厨房里忙成一片,浮士德的剧场里今天也忙得出奇,这一场戏剧刚刚结束,恶魔和魔之子们就得马上更换衣物补妆准备下一场。 蜜莉恩,罗里和她的三个帮手全都成免费的劳动力,在剧场内外忙得团团转。 当然除了罗里之外,其他四个人倒是没觉得有多累,就是有点晕头转向的。 第18章 星夜 “蜜莉恩阁下,一会您去赴约,这里交给在下和其他人即可。” 趁着休息和吃晚餐的休息时间,被山神诅咒变成介于猫与人类之间的存在的又告诉蜜莉恩,不用担心他们会忙不过来,安心去赴约就好了。 他早上的时候偶然撞见梅西尔约蜜莉恩出门,知道梅西尔肯定有事要说,为了不让蜜莉恩觉得过意不去,他才刻意告知对方这边他们几人足够应付了。 大口大口吃着血泡生米的刹竖起大拇指,这是他这几天学的新的表达自己能行的方式:“对对,又哥,我和纪子忙的过来!你放心去就好了!你说对吧,纪子?” “祝您赴约愉快,回来之后我会和您再议出行路线。”纪子和平常一样戴着缀有薄纱的帷帽,她的面容在纱幔下模糊不清,语气却不像之前那样生硬。 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的只有瘫在椅子上几乎要变成灰白色的罗里,对于她而言刚刚的运动实在超出极限,帮别人做事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展示在抢夺心仪的物件的时候的韧性。 “谢谢各位了。”蜜莉恩颇为感动地向几位表示感谢后,准备收拾收拾去找梅西尔,结果被挂着黑眼圈的浮士德拦住。 “浮士德,你不是在监督排练吗?”蜜莉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有些喘气的浮士德,发现对方好像是特意跑过来的。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梅西尔?全身乱七八糟的,还满是汗臭味,给我去洗澡!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浮士德上上下下把蜜莉恩看了一遍后推着她向着浴室走去,“顺便把衣服给我换了!” “什么,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啊,为什么要那么隆重啊?” 抗议无效,蜜莉恩还是被丢去好好洗了个澡,之后她穿上浮士德给她的长裙带着一些钱,找到在剧场门口等待的梅西尔。 换上颜色与款式素雅简朴的长裙的蜜莉恩少了几分严肃和锐利,多了几分质朴与日常感,她此刻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非常淳朴但美丽的女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反而增添她成熟的风韵。 相比之下,穿着缀满繁复蕾丝,袖子为半透明的纱袖的梅西尔就要不起眼许多,她甚至还戴着缀有网纱的礼帽挡住面容,平日里披散的长发也特意盘起。 看见向自己走来的蜜莉恩,梅西尔没忍住开玩笑道:“蜜莉恩你不愧是白狼屠夫,光是走过来就夺走好多人的心了。年轻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勾走你丈夫的心的吗?” “梅西尔,你就别调侃咱了。你是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吗,好香啊!”蜜莉恩耸动着鼻子靠近梅西尔,注意力放在她手里的竹篮上,“你亲手做的?感觉手艺比以前好太多了!” “是恶魔们和我一起做的,我只做了一个菜。” 蜜莉恩实在的夸奖让梅西尔有些脸红,她是打算一个人做的,没想到恶魔们都来帮忙,自己反倒成了休息的那个。 最后大家做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也是吃了晚餐才过来的,本来还以为自己迟到了,来后才发现蜜莉恩也来迟了。 “很久没庆祝过观星节了,大家好像都忘记那个时候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记得,曾有很多人为了现在牺牲的。” “毕竟人们过得比以前更好了,他们往往会最先忘记与自己无关的人,那些英雄不过是历史留下的痕迹,人们最终不会记得他们的脸。” 梅西尔望着面前热闹非凡的街道,虽然没有人庆祝节日,但是每天这个地方都热闹的出奇,尤其是晚上夜市开始的时候。 白天不肯出门的人也来到那些流动商铺周围闲逛起来,有人说晚上才是生活的开始,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咱们走吧,你应该没有要买的东西了吧?” 临行前蜜莉恩随口问了一句,她注意到梅西尔正盯着那些廉价但做工精致的饰品出神。 有时候那些民间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的确要比贵族专属的工匠做出来的要精美,也难怪那些贵族总是会悄悄托人私下让这些平民为他们打造饰品。 “没有了,我们走吧。”梅西尔摇摇头,“这些东西不适合我。” 当时梅西尔决定接受浮士德的要求,前往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之前,她和蜜莉恩约定要一起好好享受一晚上的自由时光,时间就定在原本是观星节的这天。为此她还动手做了一些用来庆祝的食物,也不知道合不合蜜莉恩的胃口。 两人边走边逛,最后来到谢瑞比盖城边那座废弃的钟楼外。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钟楼,完全由厚重的石块垒砌而成,每一块棱角光滑的石砖上覆盖着浓绿的苔藓,石缝中长出不知名的野草。 唯一通往钟楼顶部的木门早已腐朽,露出里面螺旋上升的阶梯。 除了苔藓和杂草之外,梅西尔注意到有些石砖上刻着名字和一些愿望,似乎是有人来这里留下的。 “吼吼,这个地方不错,能看见星星了。”蜜莉恩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满眼星河璀璨让她不禁联想到过去旅行时看见的夜景。 她示意梅西尔先上去,自己顺着墙爬上去:“钟楼已经废弃很久了,这里是整个谢瑞比盖城最高的地方。进去的时候注意脚下,不要摔倒了。” “好,你上来的时候也注意安全,要是再出发之前受伤可就不好了。”梅西尔说完就走进钟楼,狭窄的空间里充满潮湿的臭味,所幸没有老鼠和蜘蛛网之类的东西出现,不然的话衣服恐怕会被弄脏。 很快,梅西尔看见头顶方形的夜空还有熟悉的银白色的身影,阶梯的出口近在眼前。 等梅西尔喘着气来到钟楼顶部的时候,蜜莉恩将准备好的垫子铺到地上,她坐在那里叼着烟管,似乎是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放下竹篮的梅西尔走到围栏腐朽的顶楼边缘,和蜜莉恩一样眺望着谢瑞比盖城美丽的夜景。 城镇中各色灯火完全不输于天空中的明星,流动的人群就像是流淌在大地上的生命之河。 忽起的晚风吹起梅西尔发梢泛着暗金色的猩红长发,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帽子,防止它被风吹走,她注意到蜜莉恩眼角滑下的泪水,一时间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和蜜莉恩搭话。 明明是希望她能够开心的,但是好像让蜜莉恩想起了难过的事情。 梅西尔有些沮丧地在蜜莉恩旁边坐下,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闭上眼睛:“熟悉的香味,蜜莉恩你还是在制作药剂吗?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穷人。你寄出去的信每次都有回复吧?他们好像都很喜欢你,真羡慕啊。” “咱也会给你写信的,虽然可能写不了多少了。” 蜜莉恩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着把梅西尔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怎么了,难道你是嫉妒了吗?咱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写信吗?” “信件很容易被教会截拦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家伙一直跟着我,想要把我再送去审判,好不容易摆脱他们,以后我有写信的打算了。” 梅西尔有些羞恼地在蜜莉恩的肩膀上轻捶一下,她不是不想给朋友写信,而是不能。因为她寄出去的信很可能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信中的内容也可能让教会拥有指认她为异端的证据。 如今她彻底摆脱教会的追踪者,短时间内她都可以自由行动了。 “梅西尔,你在庄园里遇到的事情,你能讲给咱听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哦,可能要讲一晚上。” “咱们不是有很多时间吗?咱想知道你在那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遇到了怎样的人。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能平安回来就好。” 似乎是被蜜莉恩的话唤起回忆,梅西尔突然问起她一直好奇的那个人:“对了,我有些事情想问。蜜莉恩,你认识卡尔德隆吗?听说他曾经在佣兵里面非常出名,我也听过他的名号,但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卡尔德隆,那家伙的确很出名,以强大出名。据说有很多人都被他指点过,但没人能成为他的弟子。”蜜莉恩摸着下巴回忆着关于卡尔德隆的信息,当初她也只是在旅行的时候偶然和对方共处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只听过各种传闻了。 “他是不是有个叫德斯坦的弟子?” “不太清楚,咱没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卡尔德隆不像是那种会和别人一起行动的人……德斯坦这个名字咱也有印象。是之前那个来骚扰咱们的小鬼对吧?最后杀了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坏家伙。” 蜜莉恩说着在手背上敲了敲烟管,把里面的烟灰和剩余的烟丝抖落出去,她再次填塞烟丝点燃它们:“再遇到那孩子的话,你最好把她当成敌人。她的实力不强但我感觉她会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如果她和你提到的魔术师合作的话。” “这也是我担心的,棘手的敌人。”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的。我不信任他,可蜜莉恩你说他暂时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点让我觉得很意外。” “这个还挺好吃的,加了鸡胸肉的面包吗?啊,你说的是贾巴里对吧,那个家伙本性不坏,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当成合作的同伴的话也不算勉强。” 蜜莉恩掀开竹篮上盖着的布拿出用面包、鸡胸肉、牛油果和土豆沙拉做的三明治塞进嘴里:“你不用担心,咱们出发之前一定能拿到情报的,那个时候再决定计划也不迟。” 就在庄园事件解决后不久,蜜莉恩收到一封匿名信,是贾巴里用黄金甲虫送来的关于他的雇主的情报。 他告诉蜜莉恩接下来他还会持续提供类似的情报,条件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跟他合作对付其他几个人,阻止他们前往遗迹。 蜜莉恩本就不希望有除了自己一行人以外的人进入遗迹,所以她答应了这个条件。 她决定用这些情报抢先一步找到记忆中的那座遗迹,将所有的事情结束,包括她漫长的生命。 第19章 和魔术师的交易 某个城镇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石墙上忽然出现一道诡异的裂缝,这条漆黑的裂缝被一只只手指过分纤细的手扒开。 裹着漆黑斗篷的人带着一身腥臭的粘液,狼狈地冲出打开裂缝,跌倒在小巷中。 只是稍微躺了一会,这个人身下出现一滩鲜红的血液,血腥味吸引来一条野狗,它被随后走进小巷的男人吓跑了。 走入小巷的男人打扮精致高雅,一头发尖泛白的及肩短发和稍显阴柔的面容格外令人瞩目。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仿佛他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你还真是狼狈,厄尔诺·约翰内斯先生。明明我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却没能做到。”男人用脚尖踩在倒在地上的厄尔诺受伤的手背上,弯腰拿出一瓶颜色斑斓的药剂倒在他身上,“好在计划成功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随着药水的浸透,原本躺在地上的厄尔诺渐渐恢复行动力,他极其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扶正脸上空白的面具,发出比乌鸦嘶鸣和病人哀叫更加可怖的声音:“祭品已经准备好,只差最后一步,被人阻止了。这不是因为我,你要遵守约定,阿奇帕德。” “噗嗤,明明失败了你还和我谈条件,我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被恶神烧穿脑子。你别忘了,你还弄丢了我的书,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你也没有办法把它复刻出来。” 厄尔诺的态度让阿奇帕德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家伙,明明失败了却好像大获全胜一样。 忽然,阿奇帕德收敛笑容一把揪住约翰内斯的领子,把他摁在墙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对待失败者是从不手软的,为了避免隐患,你还是永远消失比较好。” 踉踉跄跄后退背靠上石墙的厄尔诺毫不慌张,面具下那双深蓝的眼睛毫无对阿奇帕德的的恐惧,他似乎早知道对方会做这种毁约的事情:“我得到了‘核心’,你知道这种东西有多么难得,你杀了我的话你就一辈子得不到它。” “你倒是挺聪明,我不喜欢笨的人。” 阿奇帕德松手放开约翰内斯,他的确需要一个已经成型的古神的核心,但不是他要用,而是那个叫安利儿的女人需要。 据说如果研究那个的话,说不定能推动研究的进展。所以为了核心,放过这个家伙也不是不可以。 呼吸瞬间顺畅的厄尔诺一手扶墙,一手摸着脖颈:“等我离开这里,我就把东西寄给你。之后你不许再派人来找我,也不许和我再有任何联系。如果你不能做到,我就在这里和你拼命,反正我这副身体也没多久可活了。” “哎呀,你别这么极端嘛!”阿奇帕德摊开耸耸肩,“我知道了,那让我把种在你身上的标记给清除了,不然你在哪里做什么我都知道。” “你这个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也种下标记的!” “呵呵,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非常小心谨慎吗?做什么事情都会留个心眼,包括对身边的人。”阿奇帕德眯眼笑着,之后他向警惕地看着墙瞪着自己的厄尔诺伸出手,“好了,把手给我就行了,只要几秒钟就结束。” 厄尔诺略显嫌弃地把手伸出去,被阿奇帕德握住手的时候,他感觉身体里的某种异物消失了:“你这家伙真的在我身体里面放了那种东西吗?你可真够恶心的!算了,既然都结束了,那我就走了。阿奇帕德,请你记住你我的约定。” 说完后,厄尔诺伸手拍打深厚的墙壁,一瞬间一条深黑的裂缝被一双巨大且苍白的手从内向外撕开,一双双手从裂缝探出将他保护起来。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些被遗忘的知识,即使是禁忌也没有关系,无论它们藏得有多深,我都会把它们挖出来。” “运气不错,用了那本书之后没有精神失常,也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阿奇帕德等到厄尔诺消失后摊开手,他手中由金粉绘成的眼睛正在逐渐消失:“希望你所选择的信仰不会背叛你,也祝愿你能在选择的道路上得到真理,异教徒。” 另一边,阿奇帕德为自己的帮手们安排的住宅里,重新恢复精力的德斯坦正坐在厨房里威胁厨师给自己做饭吃。 德斯坦一手用叉子插着牛排,一手举着厨刀对准那个可怜的男人大声嚷嚷道:“别废话,快点给我把吃的拿过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给吃了,看见我的牙齿没有,把你的手指咬下来也完全没有问题哦!” “噫!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做饭需要时间,你饿了的话先吃点别的啊!”精致的八字胡都被切掉一部分的厨师尽全力把自己藏在厨房的角落,即使这样他还是躲不开德斯坦举着的厨刀,“你再等等,烤鸡马上就好了!” “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德斯坦听到好吃的马上就来的时候咧嘴露出笑容,她抛起手里的厨刀再接住它插在手边的切菜板上,“最好快一点,我饿得受不了了。” 担心发生住宅里的普通人发生意外,一直站在外面守护的精灵耐罗有些感慨地说道:“那个小鬼恢复力真的惊人,明明身体状况那么糟糕,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这种恢复力能坚持多久呢?” 从不走寻常路的贾巴里从客厅窗户进屋后,刚好看见拿了个番石榴削皮的耐罗,忽然从厨房里传出的欢呼声把他吓了一跳:“我就说今天怎么那么热闹,原来是德斯坦出房间了!我说那个番石榴好像是我买的,似乎有点酸……” 用嘴啃水果的耐罗直接把嘴里的果肉吐出来:“呸,压根就没熟。你真的不会买水果,贾巴里。” 上次贾巴里买回来的苹果、车厘子都酸得出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挑的,听说还是卖得最贵的,看样子是被人骗了。 贾巴里有些无辜地耸耸肩,他本来也不怎么买水果,每次妻子买回来的水果都很好吃,渐渐的他就不买了。 “哎,那些卖水果的可怜嘛,每次都卖不完,我可怜他们就买回来了。反正德斯坦和你都不挑,买什么吃什么。” “我就说为什么每次的水果都那么难吃,原来是你这家伙买的!”叼着鸡腿从厨房探头出来的德斯坦骂骂咧咧。 “那你别吃啊,我也没逼着你吃!你这个家伙吃白食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放在那里不就是勾引我吗?反正我都吃了,你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德斯坦对贾巴里比了个粗鲁的手势后狠狠关上厨房的门,她才不要和这个小气鬼分享自己的午餐,都是她的! “喂,贾巴里,你确定这样真的没有问……” 耐罗迅速追上脱下外套准备上楼休息的贾巴里,他不认为这样的情况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德斯坦简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事情。 他不希望事情出现任何差错,因为那些孩子还需要他照顾。 “保持现状就可以了,你知道正面对决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贾巴里毫不担心地耸了耸肩,同时有意无意看向厨房那边,德斯坦似乎又把刚出炉的食物吃完了,正对着可怜的厨师发脾气。 “不确定的因素越多才越安全,对了,你现在很闲的话,带德斯坦出去一趟吧,在外面吃饭虽然贵点,但那个魔术师一定会为我们报销的!” 耐罗有些无语地看着直接转移话题的贾巴里,他头疼地扶额自语道:“早知道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除了你们之外,又会有谁帮助我呢?贾巴里,真的遇到了无法挽回的状况,请原谅我会做对我有益的选择,因为我要活下去。” 教国内自赎会黛尼奥雅商会分部,一位精通多种语言的管理人正在紧张地招待着几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他们都是来自东方的贵客,不仅持有教会的介绍信,还是东方一国皇帝钦定的出使大臣。 商会内人们在忙碌的间隙偷偷观察着那几个东方人,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些语言文化都十分独特的人,今天可算是看稀奇了。 “我们要找一位熟悉这个国家之外的土地的引路人,能麻烦你们给我们介绍吗?”为首面貌俊朗的青年人完全不受周围视线的影响,他礼貌地作了一个揖后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通用语,向面前的管理人员说出此行的来意。 “最好是年轻人,感谢。” 第20章 出发前的准备 “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都不可能,我还要去检查装备,有什么事情你给又说!你都跟了我好几天了,你不嫌烦的吗!” “可不带上毕维斯的话,万一找回灵魂也没有办法保存啊,拜托了!” “纪子,她们俩在干嘛呢!一个跑一个追,估计也有半个小时了吧?” 照例和蜜莉恩切磋,结果又被揍了的刹一边擦着鼻血,一边疑惑地看着一前一后跑着的罗里和梅西尔,心中感慨居然还有罗里这个老无赖对付不了的人。 纪子扶额摇摇头,她也是好久没见到这种场景了:“梅西尔想找罗里借一样东西,罗里怎么也不肯借。” “此物是罗里的重要之物,交予外人叫她如何放心。”又如幽灵一样抱着一包衣服从两人身后出现,“该试衣服了,两位。这是最后的检查,两日后便是出发之日,我们要做好准备。” “知道了,反正我们能做的就是护卫工作,要是到时候遇到一堆需要对付的人的话,我们可就有表现的机会了!话说回来,又,听说浮士德有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但你拒绝了。为什么?” “在下认为不是时机,况且在下想靠自己解咒。” “死脑经,凡事都想靠自己,为什么不想想还有我们呢!” 刹拍了又一巴掌后有些激动地接过衣服比划,发现都是比较宽松的衣物,还有能把整个头都包裹住的头巾:“哇,这次我们是要去热的地方吗?本大爷还没见过荒漠呢!” “摸上去质感不像是普通的衣服。”纪子接过自己的那套,发现衣服的材质非常特别,舒适并且冰凉,贴合皮肤时没有不适感,“蚕丝吗?” “那是用沙蓉蚕的丝和地骆的绒毛做的衣服,是过去经常前往域外的冒险者研制出来的布料,现在成常备物品了,据说穿上之后能抵御风沙和炎热,还不容易破损。咱那个时候可没有这种好东西呢!” 过来找人的蜜莉恩正好听见纪子的问话,她非常热心地进行说明,顺便拍拍身上的暗蓝色的喇叭袖长袍:“咱的这件衣服也是这种布料的哦,很好穿,就是价格有点贵,所以不能把所有衣服都替换成这种布料的。这次是浮士德出钱,定制的衣服都按照你们本人的风格进行定制。” “让你们费心了,我想这里的部分人可能体会不到你们的用心。”纪子说着瞟了一眼为逃跑的罗里加油的刹和犹豫着要不要去阻止的又。 这两个家伙一向对仪表没有什么讲究,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把珍贵的衣服给弄坏了。 看见蜜莉恩过来,梅西尔连忙停止追逐迎上去:“蜜莉恩,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就来了,咱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你有时间吗?”蜜莉恩笑着对梅西尔扬了扬手里的信件,“有些事情需要你了解一下,说不定会对咱们的行动造成影响的变数。” “您是说,有一群东方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域外遗迹的存在,打算前往那里寻找不死药?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不是吗?” 梅西尔读完信件后首先感受到的是荒谬,不死药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 “东方的炼丹师不也没有找到真正能延长寿命的药方吗?大陆除了一些魔术师和炼金术士之外,根本就没有执着延长寿命的人……万一遇到的话,说不定这些人会把我们当成阻碍他们的敌人。” “就是说啊,自赎会那边也准备监视那些东方人,咱收到相关的消息的话会告诉你的。”蜜莉恩叼着烟管翻看着手里的信件,除了朋友的回信之外,基本上是近日一些地区发生的大事,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知真假的轶闻。 房间中安静了好一会,忽然,吐出好几个烟圈的蜜莉恩将手放在梅西尔头顶上:“梅西尔,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你应该知道,这对咱而言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对你而言只是见证咱的末路,你不会觉得咱对你实在太残忍了吗?” “您知道,就算我会后悔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能和你一起共事了,我不想错过。”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问话后,她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回答。她之前也想过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要陪伴蜜莉恩走到最后。 “你对我而言,就像我的母亲一样,而且这次的事情不见得和我没有任何关联。我不是要做见证者,而是参与者。所以,请不用为我担心,我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孩子了。” “罗里,梅西尔阁下刚刚想找你借什么?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注意到罗里的状态似乎有些糟糕,特意跟她到房间的又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罗里这副样子,就像是被戳穿秘密一样显得有些悲伤和无力:“不想借的话没关系,梅西尔阁下肯定不会怪你的。” “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别人提起我的族人,我觉得自己是那个卑鄙小人,丢下了一切逃走的卑鄙小人。”罗里神色黯淡的把玩着手中那柄布满繁复花纹的钥匙。 它是用一种非常特殊的金属制成的,能够储存一个特定的灵魂,但也只能储存一个灵魂。 不过,现在这柄钥匙里面是空的,之前储存的灵魂早就已经消失了。 “我没能启动那个,我知道启动它的话就能给我的族人们复仇,但是一切都过去了,我想放弃原来的一切活下去,仅此而已。” 又感受到罗里身上的气在背上的波动,他和过去一样走到对方的身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必勉强自己,只要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我想攒够钱和你一起回鬼寇岛去,我不想再变成一个人。这次的委托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罗里感觉到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她用手捂住脸,不让又看见自己的哭的样子:“你肯定不希望我跟你去吧?你是注定要赴死的人,可我不希望你死。” 出发之前,蜜莉恩也向罗里坦白这次委托的最终目的,包括最后的报酬不会由她支付,而是由作为代理人的梅西尔支付。 罗里很惊讶,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慷慨赴死的人,完全将任何执念都放下,只为了一件事情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让她瞬间想起背负着希望与使命的又,又说过他一定要回到岛上,杀死山神让岛上的人们明白,他们只是愚昧的信仰着早已不会帮助人类的存在。 想杀死神,要付出的肯定不止是努力,稍有不慎肯定会失去生命吧? “在下会帮你的,罗里。如果有一天在下要离开,在下希望你能够幸福。”又捧着罗里的脸轻吻她的额头安慰道,“不用担心。” “你也要幸福才行,虽然我又贪财又小气,但我希望我身边的人也能过得幸福。”罗里抱着又在他怀里蹭了蹭,对方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第21章 出发 晚上,大家一起用过晚餐以后,梅西尔找到罗里为她的唐突表示歉意:“非常抱歉,罗里小姐,之前我好像给您造成困扰了,请您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想别的办法的,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会借给你的,但是按小时收费。”眼睛又红又肿的罗里抱着手臂扭头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如果弄坏的话,你就要给我当一辈子的奴隶供我使唤,明白了吗?” “您的意思是会借给我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拥抱就……算了,看在你还挺香的份上就不推开你了。” 罗里嫌弃地想要推开一把抱住自己表示感谢的梅西尔,但因为对方又香又软就干脆任她抱了:“都说了是有条件的,过一会就去跟我签契约知道吗?我可是大发慈悲才借给你的,要用之前都必须由我来保管!” “没问题,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真的感谢你的帮助,罗里!”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为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做这么多,要是我的话,才不会管他呢!”罗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枕在脑袋后面,斜眼看着握拳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的梅西尔。 “这不是为了我,啊,我也不是为了自我满足才帮助别人的。我只是想毕维斯真的死了的话,有个人应该会很难过,所以我想帮助她,仅此而已。” “切,还不是为了别人。我没办法对别人的事情作出评判,但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别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身上比较好,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感谢您的告诫,罗里小姐。”梅西尔有些意外一个将钱视为全部的半身人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在露出笑容的同时向对方行礼道谢。 所有人为了接下来的旅程都进入了忙碌状态,很快就到约定的出发时间,浮士德临行之前又为几人办了一场聚餐,欢送蜜莉恩踏上寻死之路以及祝愿其他人都能平安回来。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蜜莉恩还是得到恶魔和魔之子的尊敬与喜爱,以至于上马车后蜜莉恩发现行李里多了一堆小礼物。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收到礼物,除了梅西尔,她本人倒是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对于她而言,礼物只会增加她的愧疚感。 离开时,她拜托浮士德保管好龙心提灯——域外的不确定性太高,她不能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去那里,交给浮士德暂时保管她也放心一些。 “梅西尔,你要小心。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像你之前遇到的事情那样简单,域外的不安定因素远远比你想的要多,遇到必要的情况的话不要犹豫,彷徨的灵魂是无法被拯救的。”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如果她不是出于本心做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梅西尔有些苦恼地闭上眼睛,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结果反倒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和男人们说不上话,和其他年长的女性又没有共同话题的纪子察觉到梅西尔似乎有心事,于是主动坐到她身边搭话道:“感觉你有心事,需要别人建议的事情的话,可以给我讲讲。” 看着摘下帷帽露出脸来看着自己的纪子,梅西尔犹豫一下后开口道:“纪子……铃木小姐,我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人,她是一个佣兵,我发现她做了很多错事,可她不是人们口中那种不值得原谅的人。接下来的旅途中我肯定会遇到她,我没有把握能对她动手。你认为,我这是伪善吗?” “叫我纪子就好了,我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名字。你说的这个人之前我们也受蜜莉恩委托认识过了,叫德斯坦对吗?嗯,很奇怪啊,我找不到她杀人的动机,也感受不到她的‘意’。这种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那么强的执念的。” 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她颇有深意地用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多看了梅西尔两眼:“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身上的‘意’和‘执’比谁都要多,正因为有这样的欲望,你才能走到现在。” 纪子口中的意可以理解为某种强大的意志或者目标,同样也是本心。 没有意的人选择人生的方向的时候很容易迷失。 至于执,就是注定要做的事情,可以有一件,也可以有多件,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 “要说伪善,我觉得还是教会最伪善,我听说了,他们以救济的名义把信徒带进教会,但那些信徒再也没出来过是吧?你只是以一个正常的思维去思考做的事情正确与否,你不是伪善。” 看着纪子如此认真的样子,梅西尔没忍住轻笑出声:“谢谢您,其实我只是担心她再次成我的敌人的话,是否一切只能靠武力解决了。” “要是真的要打,我想和她打!”刹突然握紧拳头凑过来加入话题,他眼中写满对战斗的渴望,“我听蜜莉恩说了,那家伙实力不错!所以有机会务必让我来!哎呀,纪子,你就放过我的耳朵吧,疼啊!” “一群笨蛋……”用蜡堵住耳朵的罗里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闹腾的车厢,她从衣襟里面掏出贴身放好的通行证,检查上面的签名是否完整。 通行证能在谢瑞比盖城办理,只不过离开关卡的时候需要教会的确认盖章。 为了缩短时间和方便,蜜莉恩决定在圣德教区的西利昂丝镇解决这件事,顺便让大家体验一下这个音乐小城的风土人情。 罗里对此表示没有意见,同时她也表示绝对不会在那里花一分多余的钱,她的同伴们却都已经做好游玩的准备了。 第22章 音乐之城 大约两天后,一行人顺利到达西利昂丝,交了少量的入城费并且经过检查后,大家顺利地进入城镇。 梅西尔在刹和机纪子的惊叹中醒来,她掀开遮光帘看向车厢外,首先映入她眼中的将城镇一分为二的河流。 这条河流名为“罗比”,运河上漂浮着彩绘的皮革小舟,船夫站在略微翘起的船头上唱着当今流行的歌谣,客人们坐在船上欣赏着两岸的集市和高矮不同,风格也各显特色的建筑群。 这座城镇各处飘扬着音乐,即使是低矮的中心窗后面也有阵阵乐曲声。 午后的阳光恰好的将街道分为明暗两部分,这也是城镇的另一个特色。 街道上人们穿着定制的或者租借的服饰盛装出行,戴着各式华丽的面具像是从戏曲中走出的人物。 街上除了贩卖各种饰品和小食的摊位外,多是些乐器匠人,他们将那些用法简单的乐器拿到街边来贩卖,吸引感兴趣的人的购买。 出于好奇,蜜莉恩询问路人,发现这几日正好是西利昂丝的音乐节。 除了本地人外,还有许多对音乐感兴趣的旅客或者热爱音乐的作家和演奏者专门赶到这里,参与一场盛大的音乐表演。 音乐会在明天举办,蜜莉恩决定参加完音乐会之后就立刻出发。 罗里对蜜莉恩的决定表示疑惑,她还以为蜜莉恩会为了节约时间加紧赶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想参加这个城市的庆典。 “虽然的确挺着急的,但是这是咱最后的机会了啊,和大家热热热闹闹的相处一段时间。”蜜莉恩拍拍罗里,表示支出方面的不用担心,她的积蓄很多,完全可以供大家一起好好玩乐。 “人生就在于享受嘛,咱也只是遵循本能而已!” “一看就是想找个借口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感觉一点也不坦诚。”罗里无语的将马车交给旅馆的侍从,好在这些事情都不用她出钱,她倒也没有真的那么心疼。 “鲁巴斯,出箱。这里你应该喜欢吧,我们离开之前你可以好好去逛逛。” 见已经到达目的地,梅西尔决定叫出了鲁巴斯让他去自由行动。 以后不见得有这种能欣赏城镇风光,体验风土人情的好机会了,而且她记得这里是鲁巴斯以前一直想来看看地方。 没想到,其他恶魔似乎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纷纷发出要去附逛一逛的请求,最后的结果就是梅西尔被众恶魔拉走一起去参观小镇风光。 “咱和罗里去盖章,你们几个也去附近转转吧,要是有想要的东西也不必客气。” “那我也可以去买点我想要的东西咯?嗯?” “您的开销比您的三个同伴加起来还多,您难道不打算稍微节俭一些吗?” “咳咳……哈哈哈,我一看到那些东西就忍不住嘛!我会节约的,你放心!” “路上小心,情况紧急就请呼唤在下。” 送走蜜莉恩和罗里后,又回头看向同伴发现那两个人早已经走远了,他连忙快步跟过去。 对庆典这类事情相当感兴趣的刹兴奋地拉着纪子冲向河边的商贩,打算买点纪念品。 如果不是两人都穿着影响识别的魔术斗篷的话,这里的居民大概会被他们吓一大跳。 刹的长相和人类以及本土的其他一些生物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别,搞不好会被当成恶魔。 纪子长得太像东方人,说不定会引起大陆人的鄙夷和排斥。 至于又的话,只要不开口,他似乎会被当成大陆上一种名为“兽人”的人种,很多小孩很乐意亲近他,而大人基本上都带着警惕与他接触,有时候会说他是有智慧的野兽。 “你们别走太快,这里人多,走散可就麻烦了。”又一边用鬼寇岛特有的琉语呼唤同伴,提醒他们别走的太远,一边掀起斗篷的兜帽跟了上去。 旅馆的屋顶上,一只由黑色雾气和金粉描绘眼睛的单眼乌鸦忽然振翅飞起,消失天空的尽头。 随着夜幕降临,小镇变得越发热闹起来,整座城镇都因为悠扬的音乐和艺人的表演充满了欢乐。 街头巷尾都是穿着各式浮夸的服装上街游行的人。小孩们拿着使用方法简单,声音又好听的乐器跑来跑去,偶尔会有些声音打破和谐的音律,但是却不影响整体的旋律。 音乐动听,使人沉沦。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沉浸到音乐之中。 自从西恩蒙特家族与教会合作以后,由魔术师发明的照明用具以及一些日常用具已经普及到了平民阶层,夜晚早已不被人恐惧,每个人都能放松享受忙碌之余的空闲时刻。 滋滋冒油的烤牛羊肉在炭火的烘烤下浓香扑鼻,蒸制的糕点软糯爽口,水果与碎冰果酱的组合也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刚刚出炉的奶酪面包夹上蔬菜沙拉和纯肉肠,一条足以填饱肚子…… 要把这些东西都塞进肚子里,对梅西尔而言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她此刻正面临着人生中最大的危机,那就是该怎么样告诉恶魔们自己吃不下去这件事。 “这个糖果很好吃,每种都给我装点!” “水果都挺新鲜啊,你们这里提供果汁的对吧?” “老爷子,你看这个酒……我知道了,不买总行了吧?这位漂亮姐姐,你的酒要是卖不出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卖,今天我有时间陪你。” 盖章结束归来的蜜莉恩带着腿都站麻了的罗里,来到专门为旅人提供各种吃食的街道,刚好就碰见被塞了一堆食物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梅西尔。 看到梅西尔脸上为难的表情,蜜莉恩坏笑两声才主动走过去,从对方手中拿走撒满香料的肉串:“梅西尔,你买了这么多啊,你一个人吃不完吧?咱们一起吃吧?” “给我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蹲在地上揉腿的罗里一脸憔悴地伸出手指着整条烤河鱼说道,“肉,我要吃肉!” “忙这么久您肯定饿坏了吧?这些都给您吃了,有糯米做成的糖团子,酒曲馒头,米糕,烤河鱼之类的,要是有不吃的可以交给我。” 梅西尔大方的把那些食物都塞到了罗里怀里,反正遇见她们之前她就已经被塞了很多吃的,早就撑得不行了。她要休息一会,接着再来继续吃。 蜜莉恩一边吃着手里的肉串,一边怀念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人开口道:“这里不错吧,梅西尔?大家看上去都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咱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像这些人一样能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真的有资格这样吗?” “这跟有没有资格有什么关系?人本来就有表达自己感情的权力。” 罗里接连吃了几条烤鱼和几个酒曲馒头后终于恢复了活力,听到梅西尔不自信的问话,她没忍住斜眼看向对方:“是个人就会哭会笑,会忧愁和憎恨别人,这没什么。要是有人对你说‘你没有资格显露自己的感情’这种话,尽早远离这种人吧,晦气!” “罗里说得对,感情是自己的,只有弄清楚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你才能更好的面对他人。”蜜莉恩注意到似乎还有卖自家酿制的果酒的商贩,她去买了三杯,分给罗里和梅西尔后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你可以考虑他人,但你不能事事想着别人。不要为他人的痛苦影响自己的心,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面对。” “这个道理你从小时候就一直讲给我听呢,蜜莉恩。”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有时候总是听不进去,咱只能一遍一遍的给你强调了!罗里,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梅西尔的恶魔们好像又买了一大堆回来。” 罗里有些羡慕地看着被恶魔们包围的梅西尔,不由得吃着手里的美食感慨一句:“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辛苦的时候,其他三个废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阿嚏!”正在监视某人的又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意识到不妙赶紧抓住屋檐跃上屋顶重新隐藏起来。 果然,下一秒那个身上血腥味浓厚的人听到异响后,马上就回头看向他刚刚的藏身之处,确认没人后才扛着肩膀上的女人继续往前走。 又用特制的药粉在屋顶上留下记号后,继续跟踪目标向着小巷深处前进。他没有事先告诉刹和纪子,是怕两人冲动,导致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就先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纪子还好一点,主要是刹最看不惯这种事情。 直觉告诉又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送醉酒的女士回家的好心人,但他不能就这样拦住对方的去路,贸然行动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身在人群中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受山神诅咒的又明白自己的感官变得比过去更加敏锐,他能闻到一些作为人类时闻不到的味道。他不知道这些味道来自何处,可一般都和那个人做过的事情有某种关联。 身上有血腥味的人,必然是杀过人的。 第23章 倒回 另一边,刹和纪子手拉着手跟随人流慢慢前进,之后刹忽然注意到有卖宝石和木雕镶嵌的饰品的摊位。 摊位附近围了不少人,基本都是一些对小东西感兴趣的年轻人,他偷偷瞟了一眼纪子,忽然拉着她拨开人群走过去:“嘿,请问这个饰品怎么卖啊?” 被刹看中的是用粉水晶和银制成的蔷薇花手镯,他觉得这种花和纪子十分相配。 “喂,你别买些没用的东西回去,到时候被罗里数落了可不关我的事!走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也该去和其他人汇合了。” 纪子没打算接受刹的好意,被店主打量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她直接拽着刹,准备赶紧去找同伴们,但奈何力气不够又被拽了回去。 刹拉着纪子稍微掀开她的兜帽,帮她戴上那朵水晶花,果然颜色和样式都很适合她:“我存了一点私房钱,给你买个头饰还是没问题的!你看,这不是挺好看的吗?除了那根发簪之外,你也戴一点别的饰品嘛!” “你这家伙从哪儿学的这一套!给我还回去,不要影响别人做生意!” 有一瞬间,纪子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烫得吓人,但她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因为刹有喜欢的人,自己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调整好心态的纪子把头饰摘下来递回去,结果老店主并没有接,他笑呵呵地示意纪子收下,并拍了拍刹的肩膀夸赞道:“小伙子很会来事嘛,年轻真好啊呵呵呵……这个就收你们一半的价钱吧。” “好耶,谢谢您!”刹痛快地给了钱。 “喂,我不是说了我不要的吗?” “可是刚刚你刚刚的眼神很明显是想要的啊,你就别客气了。好不容易能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不买点纪念品不就可惜了吗?” 刹的话让纪子又好笑又无奈,她将那枚发饰拿在手里,继续跟着刹逛街顺带寻找其他同伴,之后她趁着对方没注意将发夹别在衣襟上:“这个纪念品还算不错,我就勉强收下了。” 走了一会,似乎想起什么的刹忽然回头问道:“纪子,你有没有看见又啊?从刚刚开始我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哎,我还以为他一直跟着的,所以就没注意。说起来,刚刚看饰品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不在了。难道是走散了?” 不是刹提醒,纪子也忘记了还有个人跟在后面,她就说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又走丢了……他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父母陪同。只不过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又跟踪那个神秘的人走了很久后逐渐感觉不对,从刚刚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不断地转变方向,这已经是第五次向左转了。 又忽然意识到周围正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神秘人似乎发现了他,正试图回到街上借人群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意味着又再不动手的话可能就晚了。 “阁下,能否请您放下肩膀上的女士。在下想那位应该不是您的同伴吧?” 又从屋檐上跃下挡住神秘人的去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的同时将肩膀上的人直接朝他砸过来,之后转身再次冲向身后的小巷。 对此行为毫无防备的又抱着女人向后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惊动小巷外路过的旅人,他们好奇又小心地走进小巷,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又和他怀里的女人,忽然他们发出尖叫:“死人啦!有人杀人啦!” 尖叫声中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又看向怀中的女人,发现对方的头居然被拧转一百八十度朝向身后,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恐惧与震惊的表情——她早就已经死了,那个神秘人居然一直扛着一具尸体。 “竟真是凶犯……” 梅西尔用手帕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今天是她有史以来吃得最撑最丰富的一天,她从未那么满足过。 她正心情愉快地走在蜜莉恩和罗里之间,准备回旅馆休息。 忽然,马戈德里什的声音从她脑中响起起来:“小姐,又先生那边好像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事情?”梅西尔放下手里的食物问道。 “您还记得来到这个城镇时,从那位面包店的女士那里听到的传闻吗?就在刚刚,那个造成足足十余起杀人事件杀人魔再次出现了。” “带里芬柯克和提赫过去,抓到那家伙的话就直接送到公民法庭那边去。为了以防万一,告诉我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里。” “是在……” “梅西尔,咱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这里居然有人使用古代魔法!” 蜜莉恩的声音打断了马戈德里什和梅西尔的谈话,狼人敏锐的感官让蜜莉恩更早的察觉到魔法的波动,但是她提醒的太晚了。 只是一瞬间,她的视野中所有的一切都褪去色彩,原本移动的人群静止,之后开始倒退。当然倒退的不止人群,还有周围的一切事物,甚至是天空也在从夜晚变为黄昏…… “我说,要是现在不去教会盖章的话,一会人就更多了!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蜜莉恩?” 说到一半,罗里忽然注意到蜜莉恩一直盯着地面发呆,完全没在听她说话,气得她扯了一把对方的尾巴喊道:“你在发什么呆呢,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老实说,是不是昨晚又偷偷喝酒了?” 尾巴被拉扯的疼痛让蜜莉恩猛地一激灵,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一脸怨气的罗里,又茫然地看着周围。 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才对。 “这里是西利昂丝的城门,咱们不是进城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且是白天?” 罗里疑惑地看着环顾周围,又抬头看着满眼都是疑惑和震惊的蜜莉恩:“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才刚到这里,别说这些了,快点去找旅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呢!” “怎么会这样……咱们明明早就已经进城了。” 第24章 猫与女人 西利昂丝是一座富裕美丽的城镇,音乐是这里的灵魂,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会几种乐器、写过几首曲子,不会乐器演奏也会跳舞为音乐助兴。 舞娘在这里是颇为受欢迎的职业,一个舞姿优美,歌喉清亮的舞娘,甚至能有机会嫁给当地的贵族。 生活在这里的贵族和大部分平民都能悠闲地生活,可这座光鲜亮丽的城镇的小巷中依旧生活着许多贫穷的人。 他们就是这座城镇真正的支柱,很多人做着这里最被蔑视的杂役,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只能靠乞讨为生。 蒙娜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孤儿,她有着金子一样的长发,牛奶一般细腻白皙的皮肤,娇俏可爱的面容和丰满的身体。可惜她声音沙哑又跛脚,身体也不太灵活,只能用身子来获取酬劳。 近段时间的音乐庆典为她这样的人带来不少的生意,她甚至有钱在酒馆楼上租一间房来招待客人。 “你不错啊,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这些钱你就拿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 “老爷您可真慷慨,我会等着您再来的!” 送走一位打扮精致富贵的中年男人后,满身都是淤青和红痕的蒙娜穿好衣服疲惫下楼要了一份简单的饭菜。 正当她准备享用的时候,一只蓝眼的黑猫跳到她的桌上,咪呜咪呜的撒起娇来,想讨饭吃。 这只猫的名字叫奥布莱,是蒙娜捡回来养大的捣蛋鬼。它经常神出鬼没,只要蒙娜呼唤或者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会及时的出现。 “你这个小贪吃鬼,知道姐姐一天有多累吗?” 蒙娜看着翻身露出白肚皮的奥布莱,忽然失笑拿起给它买的肉肠和老板送的鱼杂碎,放在它的专属小碟子里面:“来吧,快点吃吧,吃完以后跟姐姐去街上走走。这几天要办庆典了,街上肯定很热闹!” “喵呜!”奥布莱快乐地吃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顺便还用尾巴轻轻拍了拍蒙娜,似乎是在感谢她提供的食物。 重新拿起餐具的蒙娜忽然捂住嘴咳嗽几声,她看着手中的血迹,忽然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吃饱喝足后,蒙娜拿来篮子将奥布莱装进篮子里,带着它上街闲逛。 平时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街头看热闹,今天一定要玩个尽兴再回去。 只有今天,身为妓女的蒙娜走在街上才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 她就像任何参与庆典的普通人一样,压根不会被人注意到,甚至有机会受到街头某位男孩的邀请,一起享受一顿美味的夜宵。 想到这里,蒙娜的耳朵就开始微微泛红了,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的黑猫从篮子里探出头喵喵叫起来。 “啊,好可爱的猫猫!好想摸摸它!” “姐姐,这只猫猫乖不乖,我能不能摸摸它呀!” 被猫叫吸引来的孩子们一眼就看见待在篮子里的奥布莱,他们纷纷央求蒙娜想要摸摸它。 蒙娜笑了笑后答应了,并告诉孩子们抚摸小动物的正确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之后她还得到孩子们送的礼物,虽然只是便宜的糖块,但还是让她开心地笑起来。 “您好,这位美丽的女士,也许我能邀请您和我一起共享着美好的时刻?” “哎呀,当然可以了。还有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是什么花啊?它可真漂亮!” 不出意外的,蒙娜遇到来邀请自己共享夜晚美妙时刻的陌生男性,她开心地接受了对方送的紫色花束。 每年庆典她都会遇到一两个这样的男人,一般她不会拒绝对方的邀请,毕竟这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今年这个人送的花是之前她从未见过的,从外观上看有点像百合,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这些花和百合相比很多差别。 “这个是铁线莲,是我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希望您喜欢。” 面前的男人微笑着回答道,他很绅士地侧身示意蒙娜跟自己来。 蒙娜听到花的名字后也没多想,很顺从地就跟上去:“希望能从人们最喜欢的地方开始,您喜欢水果糖吗?” “呵呵,当然,比起糖果我更喜欢酸涩的东西。” “您的口味和别人有些不同呢,那您喜欢跳舞吗?” “我基本上没有跳舞的机会,和您一起的话,我当然会尝试。” “哎哟,您可真会说话,对了,我叫蒙娜,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您叫我杰克就可以了,蒙娜小姐。” 西利昂丝举办庆典期间,未婚的男女可以在街头大胆地和陌生人约会。 在这里约会有一个特别的条件,那就是提出约会的人的那一方必须给另一方送新鲜的花束。 无论什么花都可以,大多数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比较浪漫的花。 绅士的杰克不仅是送了花,看见蒙娜对什么感兴趣都会直接买下来送给她。 这搞得后来蒙娜都不敢随便乱看,只能拽着杰克的衣角跟着他往前走:“其实你不必给我买这么多东西……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了。” “没关系,我希望您对这次约会没有任何的不快和遗憾。” 杰克笑得咧嘴露出牙齿,这个笑容在蒙娜眼里变得有些阴森和诡异,她忽然反应过来,周围的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少了很多。 一般人会把这里当成约会的地点吗?预感不妙的蒙娜有些害怕,她停下脚步抚摸着篮子里睡着的奥布莱,向杰克建议要不要就到此为止了,她还有事情要回家一趟。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你平时也没几个客人需要招待,就算今天是有庆典,那些贵族恐怕也更愿意和情妇待在一起吧?” 杰克仿佛很了解蒙娜一般说出令她震惊的话,他拿出一张手帕递过去,想给她擦汗:“不用担心,蒙娜小姐,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客人很少的餐厅,我只是想请你去吃个晚餐。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下一次吧,明天怎么样,我忽然想起有个客人说一会要找我,现在我得回去了。” 感觉脊背发凉的蒙娜推脱了邀请,她挎着篮子转身想跑,却被杰克用手帕捂住口鼻。 一股肉蔻和胡椒的味道钻入蒙娜的鼻腔,她感觉到意识变得有些朦胧。 “喵呜!”本来昏昏欲睡的奥布莱和篮子一起掉在地上,瞬间被惊醒的它不满地爬起冲着蒙娜乱叫,发现面前的陌生人将自己的主人扛了起来。 奥布莱察觉到什么,它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挡在杰克面前,竖起全身毛发对他发出威胁。 杰克根本不怕这么一只小动物,直接一脚将它踹飞到几米开外:“小东西,想要保护你的主人,不如去找个人来帮忙!” 被踹飞的奥布莱挣扎着爬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它四肢打颤,头晕目眩。还不等它再追上去,杰克就已经走远了。 奥布莱悲伤地发出凄厉尖锐的嚎叫,它像发了疯似的在街头乱窜,寻找杰克和梦娜身影。 被踹碎骨头的它很快就因为疼痛失去行动力,瘫倒在街头被人嫌弃地踢到小巷中。 血腥味在奥布莱的口中蔓延,它的鼻子和嘴角涌出血沫,视野已经完全模糊。 即便是这样,它依旧想要站起来。 一只额头上用金粉描绘着一只简陋的眼睛的乌鸦从天儿降落在奥布莱面前,换做平时,奥布莱一定会恶狠狠地扑向这只大胆的鸟儿,可今天它已经没有这个心情并且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猫有九条命的,所以你不会死。只是会睡过去,然后重新开始。” 忽然,乌鸦张开嘴发出人类的声音,奇怪的是奥布莱居然听懂它在说什么,但它不知道这只乌鸦想表达什么。 它此刻只想去到主人身边,蒙娜肯定很需要它。 蒙娜,它的宝物,用多少小鱼干、肉块和小鸟都换不回来的,珍贵的宝物…… “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把你的命给我一条,我给你回溯时间的能力,当然,仅限于这个小镇的时间。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去帮助你的主人。不过你每次回溯时间都会失去一条命,所以你的机会是有限的。” 乌鸦带着蛊惑的声音维持着奥布莱最后的意识,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它很不甘心,所以它努力爬向那只黑色的鸟儿,对着它抬起头。 乌鸦平静地看着它,眼中似乎露出计谋得逞的得意:“我知道你的选择了,那么,交易成功。” “祝愿你在这无尽的时间中,找到属于你的完美结局。” 第25章 城镇的异常 “蜜莉恩,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慎进入某个幻觉法阵里面,还是真的回到了早晨?” “咱们的确回到早上刚刚进城的时候,一切都太逼真了,咱觉得这不是幻觉魔法。” 看蜜莉恩的精神状态似乎不佳,罗里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选择和比较靠谱的又一起去办理通行手续。其他人还是按照计划暂时各自行动。 不过这一次,恶魔们集体行动观光游玩去了,而蜜莉恩和梅西尔则两个人一起行动,顺便看看到底这一切是幻觉,还是她们真的回到过去。 简单的疼痛测试就让两人排除中幻觉类魔法和魔术的可能,解毒剂喝下去后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肯定不是食物中毒。 至于其他的猜测也很快被推翻,两人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情况。 最后梅西尔找借口出城一趟,回来后她告诉蜜莉恩自己的发现:“蜜莉恩,城外是晚上,只有这座小镇里面是早晨。这里有笼罩全镇的结界,这个镇有问题。” “咱本来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抱歉啊,梅西尔,这都是咱的错……” “只是这里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到正常人的生活,无论设置这种结界的人是好是坏,咱们都应该把它找出来把目的问清楚。” 梅西尔一口气把蜜莉恩想说的话抢说完后叹了口气,她哀怨地看着一脸愧疚的蜜莉恩,用手拂了一下肩上的头发说道:“你没有必要对我道歉,你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只要赶紧找到设置结界的人,我们不就可以休息了吗?” “梅西尔你真的长大了,这么照顾别人的情绪,而且还这么可靠……”蜜莉恩感动地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咱感觉不到结界的源头在哪里,这里到处都充满了魔力,太混乱了。” 梅西尔听了蜜莉恩的话后也试图感受供给结界魔力的源头,发现整个结界里面都充满了混乱而无序的魔力,它们不仅干扰着感知,而且维持着无形的结界不会消失。 这就意味着要找到设置结界的那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能近距离接触到对方,起码要在五米之内……庆典这里聚集着上万人,要找一个不知身份的家伙实在是比给龙拔牙还要难。 “咱们要不要找其他人一起来帮忙?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派上用场,但人多力量大。”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办法。”梅西尔上前一步拉住准备去叫人的蜜莉恩,“结界的设立都需要在特定的方位用媒介设定节点,只要我们找到结界设立的节点,一起破坏它们,整个结界就会消失。只是这种方法有些极端,万一设置结界的人没有恶意的话就不太好了。” “暂时阻止魔力流入节点呢?没有供给的结界肯定会停止运作,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结界的主人肯定会来查看情况。”蜜莉恩给出一个折中的想法,既不完全破坏结界,又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只破坏一处的话结界就会自动修复,所以需要极强的力量一瞬间摧毁目标,这点我们是可以做到的。”梅西尔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许会更好。 “那就开始行动吧,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咱们还能在这里好好玩一玩!别浪费了这次机会,梅西尔。” 另一边,正在街边闲逛的罗曼夫看上了路边船上打着伞的淑女,他理了理衣领,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自然地坐在对方身边搭讪:“这里的风景真美啊,让人心情平静。您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为了欣赏风景和音乐的吧?能问一下,您有什么推荐的乐曲吗?” 罗曼夫虽然性格恶劣,但脸的确是年轻女性喜欢的类型。 看见有这样俊俏的人和自己搭话,这位还未订婚,对爱情充满向往的年轻女性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支支吾吾地对罗曼夫说了自己的喜好,然后惊喜地发现对方居然对这类音乐非常了解,还邀请她去欣赏本地的音乐剧。 兴奋之余少女想起家人的叮嘱,于是她下意识地问罗曼夫是不是开膛手杰克。 “最近西利昂丝出现了一个长相英俊,让年轻女性无法抗拒的男人。听说他最喜欢杀害年轻的女子,尤其是娼妇和舞女。” “所有被杀害的女性的肚子都被剖开,内脏被残忍地拖出来。医师检查后说,所有死去女性的子宫都不见了……而且我父亲说,这起事件其实已经持续两年,但迟迟无人抓到凶手,只能把事情压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你觉得我像那种冷血无情,会对美丽女性下手的杀人魔吗?” 罗曼夫勾起唇角捏住少女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现在他们两个人正在剧院的包厢里面欣赏着今日的音乐剧表演,顺带享受一下两人独处的快乐。 少女带的侍从都只能在包厢外面等待,但他们时刻做好冲进去把这个勾引小姐的男人踹翻在地,送到治安官那里去的准备。 “你是哪家贵族的少爷,我感觉我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好自报家门,小姐您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罗曼夫顺手端过少女手里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转头看向下方观众台上的人群,发现一个有趣的人:“那个家伙肯定是罪犯。” “哪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少女依偎在罗曼夫怀里拨弄着他衣服上的装饰,之后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下去,看见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她完全没办法把这个人和罪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这当然是我独特的本领了,不过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过会音乐剧结束,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罗曼夫笑笑后转移话题,他从椅子背后拿出一大捧淡紫色的绣球花放在少女怀里,“你,我,我们两个人。” “这是我的荣幸,正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今晚我们去那里吧!”女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她开始期待一个美好的夜晚了! 第26章 跟踪 蜜莉恩和梅西尔这边在里芬柯克和马戈德里什的帮助下,找到一处位于贫民区的结界节点。 被隐藏起来的破败的破屋和那些精致的房屋形成极大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臭味,这里的人们眼中没有希望,只有放弃挣扎的死气沉沉。 这种地方和人几乎存在于教国的每一个角落,梅西尔没有任何能够真正帮助到他们的方法,大多数时候她只能对他们抱有歉意和同情。 “小姐,就是这里了。” 马戈德里什先一步为梅西尔推开那扇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木门,空无一物的房间内那颗白色的水晶悬浮在空中,灰尘在微弱的白光中闪闪发光,腐烂的地板和地毯发出酸臭的霉味。 环视一圈后蜜莉恩才放下挡住梅西尔上前的手臂,她弯腰走入房间,踏着嘎吱作响的地板靠近那颗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水晶,空气中魔力的含量高到令皮肤发麻。 换做其他人的话,大概根本不会有靠近这里的想法,因为过浓的魔力对于普通人而言与毒药无异,人本能的排斥着这种地方。 等彻底走近水晶后,两人才发现其实水晶悬浮在刻在地板上的法阵的正上方。 某种暗红的液体在法阵每一根线条里涌动,但是又不会溢出,并且液体循环流动着,维持法阵的运转。 梅西尔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法阵,发现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这个法阵的设置无比的复杂且精妙,属于稍微错一根线条就无法运转,一旦完成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逆行时间。 这种逆行时间要付出的代价要比任何魔法都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梅西尔示意蜜莉恩那颗水晶就是结界的节点媒介之一,同时她退到一边躲藏在房间阴影中,做好拦截来客的准备。 蜜莉恩伸出手先试探着攥住那枚水晶,但还没靠近就被高温灼伤手掌,她干脆抽出腰间的破甲剑将魔力注入其中,在刀刃上燃起高温烈焰的瞬间侧向挥刀将水晶一斩两断,之后还补了一脚将其踩个粉碎。 失去媒介的法阵很快停止运行,原本不断涌动的液体安静下来,房间内压抑的空气不再那么令人难受。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后,站在阴影里尽量隐藏着气息的梅西尔有些沉不住气了。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带着满身灰尘与蛛网从壁炉中走出来,甚至它还颇为人性化的用前爪拨下头上的蛛网,仰头打量面前的蜜莉恩:“就是你破坏了我的结界,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不小心会让这个城镇都卷入时空乱流的!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快点办完事离开不就好了,干嘛要多管闲事!” “抱歉,咱对法阵不了解,没想到后果这么会这么严重……” “外行人的话就更不应该乱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谁来负责?哎哎哎,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快点放开我!” 梅西尔悄悄走到黑猫身后将它提起来:“你是几条命的猫,居然能说人话了?作为一只猫,你不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似乎太多了一点?魔法不是你们触碰的东西,更何况是逆行时间的魔法,这可是禁忌,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学会的,是我从一本书上学到的!你快放开我,马上蒙娜就要下班了,我要阻止她去逛街才行!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蜜莉恩从黑猫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她弯下腰看着对方,认真地提议:“咱没猜错的话,蒙娜是你的主人吧?你不妨说说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回溯时间的,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你一把。” 黑猫瞪着蜜莉恩沉默许久,忽然它扭动身体一爪子抓在梅西尔的手背上,趁着她吃痛松手的瞬间落在地上,并迅速跳到打开的窗台上:“我不信任你们……我试过找人帮我,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你们恐怕也是想抓到那个坏人立功的人吧?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有我一只猫就够了!” “等等,你说的坏人是指镇里通缉的那个罪犯吗?我们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帮你的!” “算了吧,既然它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先观察情况再决定怎么做会比较好。你让马戈德里什跟上去了对吧?” “对,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世界上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使用的魔法。” 梅西尔接过蜜莉恩递过来的手帕和药膏,跟着她一起走出破败的房屋,她们身后原本被破坏的晶体已经恢复原状,整个小镇还会继续处在时间的循环中。 想要结束这场循环,只有黑猫自己主动解开结界,要不就是……杀了那只黑猫。 “蜜莉恩,我需要一点时间解析那个法阵,跟踪这件事情恐怕只能拜托你了。” 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梅西尔决定解析法阵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她将藏在影子里的里芬柯克交给蜜莉恩,告诉她里芬柯克还能追寻一些她们难以发现的东西,说不定能够用得上。 “纪子,这个烤鸡肉串和糯米圆子好像我们那边的口味!要不我们来几串,再加上豆沙糕。” 刹偶然发现一家卖炭烤鸡胸肉和糯米团子甜品的商铺,整齐摆放在烧得漆黑的碳炉上面的带皮鸡肉色泽金黄,滋滋冒油。 炭火的温度让肉汁与油脂渐渐渗透进以酱油和糖为主要材料制成的酱汁,鸡肉逐渐变成让人充满食欲的糖褐色。 至于手工敲打搓出来的糯米丸子表面也刷了厚厚一层甜咸口味的酱料,再放上海苔丝,或者直接干脆什么都不放直接吃。 就是这两样做饭简单但是味道受众广的美食,让这家店一直以来生意兴旺,不少人慕名而来,有些贵族也会派侍从来买一些品尝。 纪子有些不情愿,可她还是有些思念家乡的味道,于是她顺势和刹一起加入排队的队伍。 等待的途中,纪子抱着手臂无聊地环顾周围。她感受到一股血腥味从面前飘过,即使是浓厚的甜香也无法掩盖这股血腥味,她下意识地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刹,刚刚那家伙……” 同样也察觉到血腥味的刹跟着回头,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眼中全是战意:“刚刚那个人身上好重的恶念,不知道是不是那种被杀了也不会有人关注的罪犯。啊,说着说着我又手痒了。” “我们还是别在这种地方生出事端比较好,别忘了我们接受了梅西尔她们的委托,已经不是自由人了。” “我知道了,话说回来,要多少串鸡肉多少串丸子比较合适呢?我都好久没吃过了,还是要好好享受才行!” 站在高处的黑猫奥布莱忍住下去讨食的冲动,继续站在高处监督着那个带走自己主人的坏人,它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他,这次可不能跟丢了。 它该怎么阻止这个人呢?仅凭自己这样软弱无力的身体,至多在对方身上留下几道抓痕和咬伤。 想到这里,奥布莱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它只是一只猫而已。 负责跟踪的蜜莉恩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屋檐上一会振作一会又垂头丧气的黑猫,心想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随后她顺着黑猫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正在排队的纪子和刹,一股咸甜和油脂的香气顺风钻入鼻腔。 “原来是犹豫要不要过去偷吃,咱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真是奇怪,它为什么要循环这一天呢?”蜜莉恩撑着下巴看着起身顺着屋檐离开的黑猫,赶紧把果汁喝完跟上去。 一路下来黑猫停住脚步很多次,蜜莉恩趁机绕道前面去寻找它追踪的目标。奇怪的是,除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外,她没有看见明显的目标,那个人就像在她的视野边缘徘徊一般。 第27章 幕后之人 “你听说了吗?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杀人犯,以虐杀年轻的女性为乐,这里的墓园都添了好几十座无名碑。爸爸让我出门都带着骑士和贴身侍女呢!” “不是说只有妓女才可能碰到吗?我们这样的贵族他还不感兴趣呢!真可惜,我好想看看那个传闻中的杀人犯到底长什么样啊!” 两个打扮华丽的贵族少女的谈话引起蜜莉恩的注意,她本来想上去询问两人关于传闻的具体内容,但看了一眼两人身边沉默伫立的护卫骑士后放弃这个想法。 她转头来到卖鲜榨水果汁的那个壮汉面前,随口说道:“咱要一杯西瓜汁,对了,请问您知道那个杀人犯的传闻吗?咱是赏金猎人,对这事有点兴趣,想了解一下。” “我还以为这事在你们圈子里面已经传开了呢!还是说你的消息不大灵通?” 壮汉眼中蜜莉恩是一个有着异域美感的黑皮美人,他调侃几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她,包括至今也没有人真正抓住那个罪犯的事实。 “问题在于,死的是那些不工作,平时就靠别人接济的女人,所以无论是城主还是那些贵族对这件事都不太上心。他们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处死,然后对外宣称犯人已经被抓住行刑了,实际上到现在每隔几天都要死一个人呢!” 壮汉用手里的刀熟练地切开西瓜将其果肉全部挖出,丢进面前的木桶里,加入冰块后用粗大的木棍暴力捣碎装进准备好的木杯里,再插上一片薄荷叶递给蜜莉恩。 “那些死掉的人是怎么处理的?难道没有人发觉吗?”蜜莉恩接过西瓜汁喝了一大口继续问道,她不相信这种频繁的凶案没人发觉。 壮汉伸手指着那些属于城镇风景一部分的房屋后面,那里就是贫民窟,很多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只能住在那里:“尸体基本都是在那些房子后面的小巷里,一般都是派人定期去处理。有时候只看的到血迹但是没找到尸体,大概是被别的什么人带走了吧?其他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去找那些妓女问问,毕竟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谢谢你了,那咱就去问问她们好了。” 蜜莉恩看了一眼屋檐上的黑猫,决定先去把这座城镇中发生的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再来提帮助的事情会比较好。 说不定这只猫重启时间就是因为它的主人被这个传闻中的凶犯害死了,要是先解决掉传闻中的杀人魔,说不定它就会主动解开这个时间循环。 “额!又失败了……” 梅西尔再次被法阵猛然释放的魔力弹开手,肉和血被烤焦的味道在屋中蔓延,她咬紧牙关忍住呻吟出声的冲动摁住断掉的手指,尝试着把它们接回去:“本来想试试直接破坏掉的,看样子不行啊。解析的话又太慢了……先去和蜜莉恩汇合再说。” 正当梅西尔准备离开的时候,通往楼上的木质楼梯突然发出嘎吱的响声。 梅西尔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看见及腰长的银发中掺着淡淡的紫色与水蓝色,皮肤苍白到像是尸体一样的男孩。 他穿着袖子过长的浅茶色长袍,裸露着纤细骨感的双腿,身上缠满纱布只露出一双浅紫色的眼眸,难以看出真实面容。 “居然这里被人发现了吗?我还特意设置了不被人打扰的结界的啊?大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孩似乎刚刚睡醒,他用被袖子裹住的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同时指着梅西尔继续说道:“对不起哦大姐姐,爸爸说过的,计划不能失败,所以你必须死在这里。” “呵呵,呵呵呵呵!” 男孩话音刚落下,他的身后就响起女人尖锐诡异的笑声,之后就是很多东西接连不断砸落在楼梯上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梅西尔下意识地后退,结果后背碰到被粘稠的糖浆糊住的门板——不她的退路被黏糊糊的糖浆给挡住了。 一颗颗色彩不一的糖球顺着楼梯滚落,像是有意识一样朝着从裙下抽出匕首的梅西尔滚去,它们忽然弹跳起来化为尖锐的糖锥向着梅西尔的要害突袭。 梅西尔早有防备,但面前的糖果数量太多,她只用匕首和手臂防住一部分的糖锥,另外一部分刺入她的身体后似乎融入她的血液中。 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呻吟的梅西尔后退一步靠着门板上,她看着逐渐变得僵硬的手指,瞬间明白男孩的能力是怎么回事:“咳……这种不正常的力量,你难道是那个魔术师的手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居然在教国境内做这种事情,难道他就不怕别人发觉吗?”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是想要施展魔法吗?那可不行,万一我受伤了可怎么办?”男孩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甩出粘稠的糖浆糊在梅西尔的脸上。 被糖浆模糊视线,同时不能呼吸的梅西尔没有试图用手去把脸上往嘴和鼻孔里钻的糖浆扒拉下来,她用力地敲击着深厚的门板,直到完全失去意识为止。 男孩不明白梅西尔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他甚至还带着笑意蹲下来欣赏她逐渐变成糖果的身体,准备掰一块来尝尝味道。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破门而入:“你干了什么啊,混蛋!” 另一边,找那些站街的妓女们询问情况的蜜莉恩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那个所谓的杀人魔出没的规律,杀害的对象和地点,一些可能属于杀人魔的特征等等。 结合得到的情报来看,那个传闻大概是八十多年前就在流传。 除非这个犯人不是人类,不然现在他已经老得掉牙,甚至已经过世。而恶灵杀人一般都会在固定的地点,所以排除凶手是恶灵的可能。 教国境内非人类的居民都被严格管控,偷偷入城又迅速离开躲过搜捕也许能够成立,要真是这样,只能说这个家伙是和人类真的有深仇大恨了。 现场除了尸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痕迹,虽然有气味残留,但是没有办法缩小搜索范围,因为拥有类似特征的人不下一千人。 蜜莉恩正在努力结合线索思考,当然思考需要一些脑力,她买了一点小吃坐在路边供旅者休息的长椅上思考。 “之前可能的确是同一个人做的,之后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将罪名安在前一个罪犯身上。咱应该问问那只猫它的主人有没有招惹谁……” 蜜莉恩叼着插在蕨糕上的木签望着头顶的太阳,发现它已经开始转移阵地,空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好在她提前换上新衣服,所以这个天气也没有那么难熬。 “也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说了,这事想解决,恐怕没那么容易啊!”蜜莉恩吐掉嘴里的木棍自语道。 第28章 再次 “蒙娜,你真是太美了。要是我早点遇到你的话,我肯定会把你带回家去。” “蒙娜,你放心,等我有钱之后我一定回来娶你!” “蒙娜,我爱你,一有机会我就会带礼物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每次在床上缠绵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是这么向我承诺的,但他们最后都没有兑现,所以我不再期待谁能成为我的救星,开始省吃俭用努力存钱,希望某一天能用这笔钱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几个比我早一些开始工作的姐妹告诉我提高身价的方法,我按照她们教我的方法做,果然很快就赚到更多的钱。 不用再像过去一样拮据的我养了一只黑猫,给它取名为奥布莱。 奥布莱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家伙,我工作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去找地方玩耍,吃饭和休息的时候它就会回来。 奥布莱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我想和它一起生活,直到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为止。 可是为什么神连这种微小的愿望都不让我实现呢? “你这该死的畜生,居然敢咬我!嘶……痛死我了!” 男人将从正面扑过来咬住自己喉结的猫抓住狠狠地砸在地上,之后还因为疼痛和不解气又上前补了几脚:“该死,该死!你和这个女人一样下贱,一开始她就答应我的条件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蒙娜惊恐地捂住嘴看着男人一脚一脚的踩在奥布莱的身上,她忽然站起来扑上去:“不要再伤害它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居然忘了我?”男人停止对猫的摧残,转头瞪大眼睛露出疯狂的神态,“你明明和我约定过的,你居然忘记了!我可是为了你才回到这里的!” “咳!”被掐住脖子的蒙娜试图反抗,随着男人双手的收紧,她感到脖子像是要断掉一样的疼痛。 再加上无法呼吸的痛苦,她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本能般的用手指嵌入那双手臂的皮肤用力撕扯。 当蒙娜的双手垂落下来不再动弹后很久,男人才松开掐住她脖颈的手喘着粗气狞笑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 就在男人起身准备逃走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巷子里不知何时弥漫起诡异的雾气,周围的一切都沉入浓雾之中,就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男人对周围诡异的变化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大步向前,没走几步就撞在墙上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捂着鼻子骂了几句,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尖锐的东西就扎进他的喉咙:“啊,真是的,这明明是人家的猎物,你怎么能偷吃呢?这下不就没有办法享用了吗?” “真是奇怪,我明明记得之前已经干掉你带走这个女人,怎么变成你把她杀了呢?算了,只要把尸体吃掉就知道了……” 就在神秘人嘀咕着抓住两人的脚踝准备拖走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动,抬起头时发现天空的云彩正向反方向飞去——一切又重新开始倒流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时间被重置了。该死的,难怪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下一次的话,我会先杀掉施术者的。” “蜜莉恩,你我比较熟悉通行证办理的程序,一会我们两个去盖章,其他人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吧。你觉得可以吗?” 蜜莉恩看着面前和自己商量接下来的罗里和周围熟悉的环境,她意识到时间又重置了:“该死,还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呢……这下麻烦了。” 同样“死而复生”的梅西尔用颤抖的手捂住脖子,那种濒死的痛苦和恐惧还残留在她的身体中,她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什么事情。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要不要先去旅馆休息一下?”纪子注意到梅西尔的异常,她上前扶着对方关切地问道。 梅西尔对着关心自己的纪子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说完她就向蜜莉恩走去,用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敲了几下。 “不好意思罗里,咱这边有些事要临时去处理一下,能麻烦你和又一起去吗?” “啊?好吧,谁叫我收了你的钱呢,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虽然觉得蜜莉恩和梅西尔有点奇怪,但罗里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嘱咐纪子盯着刹别让他乱花钱,叫上又直接离开了。 等到纪子和刹也离开,脸色苍白的梅西尔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血从她的衣服里面渗出来:“时间回溯了,可有些事情没有改变……魔法已经出现问题,再这样下去这片区域都会被卷入时空乱流,这里的人都会迷失在这片空间中。” “你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这些吗?”蜜莉恩看了一眼站在城门边上疑惑地看着这边的士兵,直接将梅西尔横抱起来,“去附近的旅馆,咱帮你处理!” 蜜莉恩抱着梅西尔进入附近最近的旅馆,在别人吃惊地注视下带着钥匙冲进二楼的房间。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算了,我已经无所谓了。” 梅西尔满脸通红,她认为蜜莉恩太过激动,她身上的伤口就算致命也要不了她的命,只需耐心等待,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再怎么样都不能随便处理,而且这么多伤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西尔看着蜜莉恩给伤口上药,她闭上眼睛回忆那个袭击自己的男孩的样貌:“解析结界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奇怪的孩子,他似乎是被谁安排在那里的,看见我之后就把我当成敌人,然后我就被他杀了一次。他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就像……那个魔术师一样。” “你在这里休息就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咱就行了。对了,你能暂时把恶魔的控制权交给咱吧?”蜜莉恩盖上止血药的盖子,她看向梅西尔脚边的箱子。 “要做的事情咱大概心里有数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解决。” “我也要帮忙……” “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吧,为什么不告诉咱你的身体出了状况?这些伤明明很快就能愈合的,但到现在都还在流血。”蜜莉恩用力在梅西尔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丫头还藏着这么要紧的事情没说。 梅西尔捂着瞬间肿起来的额头,有些委屈地解释道:“之前在庄园的时候受到黑暗圣母力量的冲击,原本没有消化的那份魔力又躁动起来,所以我的身体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要等我将那份不属于本身的魔力吸收,就不会再受影响。” “那你就好好养伤,咱去去就回。”蜜莉恩说着拎起放在床边的箱子。 梅西尔拿着这个箱子的时候还好,她拎着就有种诡异的不平衡感,仿佛是一个强盗抢到东西要跑路似的。 蜜莉恩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那就是阻止黑猫重视的那个人死亡,也就是抓住杀死她的凶手。 要抓到一个传闻中的杀人魔,不认真一点恐怕是不行的。 蜜莉恩推测对方可能不是人类并且很擅长隐藏自身,所以她才借来了梅西尔的恶魔,他们的感官要更容易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为了让梅西尔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就费点力气吧,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蜜莉恩看着脚下变得浓黑的影子,随后影子分裂向着周围分散离开。 当然,她也没闲着,直接使用隐匿的符文隐藏自身,踩着墙壁上的凸起跳到屋顶上昂起头嗅闻风带来的气味,找到目标后直接借着屋顶向着那个方向靠拢。 她要先找到那只猫,告诉对方自己可以帮助它,最起码不会让它一只猫去一次次的面对失败。 第29章 蝎女 “喵呜……喵呜……” 回溯时间后奥布莱立刻找到还在接客的蒙娜,在旅馆的窗户外嚎叫希望她打开窗户让自己进去。 房间里正在准备脱衣服的男人听到猫叫,他非常不满地皱起眉头骂道:“蒙娜,你快点把那只该死的猫赶出去,我最讨厌这种肮脏的动物了,真是,败坏兴致!” “抱歉,那是我养的猫!它平时这个时候都不会来找我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蒙娜看见奥布莱的时候也很吃惊,它从没有在这个时间找过自己,“我去看看可以吗?就耽误几分钟。”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你身上花了钱的,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安排啊!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在床上躺好,张开腿对着我来宠幸你才对!” 男人非常不耐烦地揪住蒙娜的胳膊,正是这个举动刺激到本来就神经紧张的奥布莱,它竖起全身毛发扑到窗户上,冲里面的男人发出嘶吼。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知道只要不打开窗户,这只臭猫就拿自己没办法的男人得意地笑起来,他故意当着奥布莱的面捏住蒙娜的下巴,然后和她深吻。 看着这一幕的奥布莱彻底怒了,它顺着屋檐往后跑了几步,然后加速冲刺用身体撞击窗户。 屋内的蒙娜看着奥布莱疯狂的举动,想要阻止但却挣脱不开男人的钳制,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 就在屋内的男人得意的时候,原本锁上的门忽然被人一拳打碎,野兽一样覆盖着银白毛发的手从伸手打开门锁:“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可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是会出人命。抱歉了,门咱会负责赔偿的。” 男人震惊地看着外面的蜜莉恩,在他的眼中蜜莉恩不是半狼人而是人类,而且是具有异域风情的丽人。 这个丽人单手就捶碎刀都不一定能直接扎穿的门板,这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我要叫卫兵,卫兵……唔!” “稍微安静一点,如果不想死的话。”蜜莉恩捂住男人的嘴,她抬起手指示意对方看向窗外,“那只猫正气在头上呢,万一真的冲进来的话,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男人惊恐地发现窗外的奥布莱的体型变大数倍,它的模样似乎已经向怪异的形态发展,就像是被强行和各种动物结合,身上出现许多动物的特征。 那些多余的肢体上粗大的毛发就像虫一样蠕动着,就和它头顶天空垂落下来的黑色的触肢一样。 “奥布莱,为什么它会变成那个样子?”蒙娜同样也被窗外的景象惊呆了,她从未想到自己养的猫居然是个怪物,“它难道不是猫……” “它就是你心爱的那只猫,只不过为了保护你,它似乎做了一笔代价完全不对等的交易。”蜜莉恩能看出情况很不妙,她听不到外面市场的声音了,这说明他们所在的空间发生变化。 “这可不在计划范围内啊,麻烦了……” “老爷子,我说我能不能去休息啊?找一个压根没有具体特征的人不就是在浪费精力吗?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候我们却在干这个,是不是太无聊了?” 罗曼夫在没人的地方从影子里面钻出来,他看着那些漂亮的姑娘在街头散步,心里打起坏主意,只不过马戈德里什的注视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并且专注于工作。 城镇的面积不大,很快鲁巴斯就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只不过是来自同伴的——里芬柯克受了伤,同时他也抓住对方,现在双方正处于缠斗状态。 “里芬柯克被袭击了,提赫和玛丽正在赶往那边,我去通知蜜莉恩。”鲁巴斯说完后从影子里面钻出来。 他抖动手腕挥舞起手中的指挥棒,于是乐器从他身边浮现出来:“我和克里默会负责让附近的人离开,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知道了,那就大干一场吧!” 许久都没有大展身手的罗曼夫有些激动,他很快来到里芬柯克所在的地方,那条笨狗像死了一样瘫倒在地上,似乎是遭受重大的打击。 从影子里出来,罗曼夫刚好看见和提赫一样穿着斗篷的家伙从地上一跃而起,对方躲过提赫凌厉的横切后如羽毛一样轻盈地落下,用双腿夹住提赫脑袋扭动腰身用力一拧。 可是还没等袭击者脱离,他就被提赫翻手用无形的利刃刺穿大腿。 看着提赫把人摁在地上,罗曼夫操纵风帮助同伴把那家伙束缚得更严实一点,免得蜜莉恩还没来人就跑了:“看样子我来晚了,还以为能大显身手呢!不过这个血液的颜色,你这家伙是兽形人吧?” 兽形人就是兽人,只不过对兽人来说这个称呼实在不太礼貌。罗曼夫这么称呼对方还是因为他看清楚对方的脸——那是合乎他胃口的美貌。 罗曼夫与许多女人缠绵过,可他也从未见过这种黑色的皮肤,就像是顶级的黑丝绒,细腻光滑,甚至泛着莹润的光泽。 触碰的时候触感冰凉,不规则的银蓝色和灰色的斑纹覆盖在她的脸颊和身体上,在有光无光的环境下都会隐约反光。 一头银蓝色的头发质感如绸缎一般,长度刚好达到腰部。 这个兽人有着和人类几乎相差无异的面庞和身体,细长的眉毛下是立体深邃的五官,略显细长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微微遮挡,隐约能看见银色的眼眸。 缺乏血色甚至泛灰的嘴唇两边长着短小的螯肢,口中的牙齿尖锐,能够看出她主要摄食用的还是针管状的舌头。 干瘦且布满各种伤疤的身体,女兽人的体型远比罗曼夫想象的要瘦弱许多,处处都能看见皮包着骨头的痕迹。 她的双手像是穿戴着骑士的手甲和臂甲一般,覆盖着坚硬且棱角锋利的青灰色角质层,两条手臂因此大了足足一圈,看上去格外怪异。 同样的甲壳也覆盖在她后背上,呈盾片状保护脊椎。 罗曼夫敢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兽人,她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诅咒的气息,反而有一股令人舒适的香甜味。 要是用修饰的话,那就是美丽多汁的小甜点正趴在他面前。要不是还顾忌着梅西尔,他大概会把对方带到床上去,而不是在这里看着她。 行动之前罗曼夫已经知道蜜莉恩对于杀人魔的一些猜测,他对于借用杀人魔的名义伤害他人的家伙的动机很感兴趣,他决定趁着蜜莉恩还没赶来先审问一番:“你就是那个假借杀人魔的名义在这个小镇里面乱来的那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有人指使你的?” 趴在地上的女兽人费力地抬起脑袋,她挑逗着这个恶魔,同时身后的蝎尾慢慢地竖起:“别这么粗暴嘛,我也是有苦衷的,就这么说出来的话我会在一瞬间被杀死的,你把耳朵凑近一些,我告诉你是谁让我这么做的。” 罗曼夫当然不怕这个家伙耍什么花样,大大方方地凑过去蹲下,还没听到女兽人的回答,他忽然感觉到脖颈突然刺痛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脖子不断鼓起大大小小的诡异肉包,溶解发黑的血肉从胀破的皮肉中涌出来。 再看摁住女兽人的提赫,他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人形的轮廓开始塌陷,血与溶解的肉体随之浸透他的衣物和斗篷。 重获自由的女兽人拍着身上的灰,得意地看着两个恶魔,她的身后垂下两条从尾椎处延伸出的甲壳深灰泛青的蝎尾,锋利的毒针始终闪着阴冷的光芒。 “两个笨蛋——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你们抓住!噗哈哈哈哈,真是太蠢了,蠢得简直没边!现在没有人能阻止我了吧!” “那可不一定!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让我也来掺一脚可以吧?” 从天而降的人影直击女兽人的头顶,意识到危险后她瞬间脚蹬地向侧面跳开。 冲击撞碎地面,碎石飞溅划伤她的身体。 青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她伸出舌头舔舐滑落到唇边的血迹,忽然瞪大眼睛露出兴奋的表情:“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家伙,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名为刹,是一名武夫,来自鬼寇岛。” 从屋顶跃下的刹从地面的裂缝中把脚拔出来,之后他转身并拢五指,左拳握紧收于腰间,双腿分立微微弯曲对着女兽人招手:“受友人所托前来相助,你的对手是我,我们来打一架吧!” 没有找到蜜莉恩,又担心同伴粗心大意的鲁巴斯只好叫来了刹和纪子,虽然纪子赶来的速度慢了些,但刹及时赶到了。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罗曼夫,鲁巴斯只能蹲下去推推他:“罗曼夫,你这是什么状况?要是还能说话就解释一下!” 罗曼夫完全陷入身体麻痹的状态,他只能转动眼珠,用眼神示意都是那个可恶的兽人搞的鬼。 与此同时,原本倒地不起的里芬柯克终于爬起来,看它的样子似乎还未完全从毒素的影响中恢复过来,经过询问鲁巴斯才知道,那个兽人的毒素竟能让恶魔的身体溶解。 “刹先生,请您小心!那个兽人不一般!” 刹在屋顶上看见恶魔们的状态时就已经猜到对手肯定会用阴招,他时刻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偷袭。 鲁巴斯发出提醒的瞬间,一道寒气从被背后袭来,他没有回头就攥住那根蝎尾,却没想到另一股寒气从另一侧袭来——对方有两条尾巴。 另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冷光闪过后刺向刹的两根蝎尾都被斩断。 相比于遵守武德的刹,纪子显然更加果决,停在女兽人身侧的她手持着长刀搭在一动也不敢动的兽人的脖颈上,青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滴落下来:“再动断的就是你的脑袋!” “纪子,明明是我先来的!”刹有些不高兴,这明明是他的猎物,结果纪子不守约定抢走了它。 纪子才懒得管这么多,她只关心这件事能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耽误她和刹独处的时间,这个浑身恶臭的家伙也真是够可恶的。 “马戈德里什先生。”纪子看向从影子中钻出来,拿来绳子把女兽人捆得严严实实的马戈德里什,“梅西尔小姐怎么还没来?蜜莉恩不在的话,这件事情应该由她来解决。” “小姐去蜜莉恩那里了,蜜莉恩小姐那边好像遇到一些麻烦,她需要去帮忙才行。”马戈德里什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蜜莉恩这么强,既然她都遇到麻烦,那肯定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事情吧?希望一切顺利。”纪子看向天空有些担忧地说道。 第30章 异变的黑猫 肩膀一边扛着一个人的蜜莉恩从二楼破窗而出来到旅馆外,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黑猫,其庞大的身躯直接撞碎墙壁,夹带着腐臭直冲向她,或者说冲向她肩膀上的蒙娜。 “救命,救命啊!”蜜莉恩肩膀一侧的贵族惊恐地用手捂住脸尖叫起来,他哪见过这种场面,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抓住蜜莉恩这根救命稻草了。 “你……你这么强一定是佣兵吧?求你救救我!我是贵族,我很有钱,等我安全了以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酬金!” “好了好了,你闭嘴安静一点,你的大嗓门吵得咱耳朵疼。”蜜莉恩一边无奈地答应着,一边选择好方向转头就跑。 她惊奇地发现整个城镇似乎都变得诡诞离奇,砖块与地面碎裂旋转升入空中,整齐的楼房变得奇形怪状,还会不断移动位置阻挡她的去路,颜色诡谲的天空更是使人脊背发寒。 原本的河流中浑浊恶臭,里面漂浮着一具具发胀苍白的尸体,蛆虫从尸体的口鼻中钻进钻出,很快羽化成为飞旋的苍蝇群中的一员。 看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变成这副可怖的样子,一直抿紧嘴唇不敢多说一句的蒙娜变得脸色苍白。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抬头看到变成怪物的奥布莱的时候,她就失去询问真相的勇气。 只是默不作声的等待他人拯救就是正确的吗? “这不是你的问题,那些将你们放在这种境地的人才应该为此赎罪,只靠眼前的利益决定他人的价值,这种规则本身就没有问题吗?” 蜜莉恩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忽然出声,她的一番话在很多人听来也许更像笑话。 这世界上的真理就是权力,金钱和力量,只有掌握这些的人才有更多的资格,而底层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爬到高处。 云和泥土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可是人的价值真的就是由他人决定的吗? 那当然不是。 “每个人都有问为什么的权力,也有这份决绝困境,让自己幸福的力量,人出生是为了去爱和接受爱的。有一个很爱的家伙为你做出非常多的牺牲,你有一个拯救它的机会,你想要试试看吗?” 蜜莉恩的一番话似乎给蒙娜注入力量,回忆着自己跟奥布莱相处的一幕幕,蒙娜的眼神从思考变得坚定,她握紧拳头认真点头:“我要,奥布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它变成这样其实是很痛苦的吧?所以有我能做的事的话,请务必让我帮忙!” “说的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清冷的女声在蜜莉恩的身边响起,蜜莉恩侧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原本应该卧床休息的梅西尔。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想必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就赶过来了。 “别担心,是玛丽送我过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追得上你?” 梅西尔在蜜莉恩开口训斥之前说明自己来这里的方法,而玛丽也及时从影子中出现,抱着梅西尔跟着蜜莉恩继续“兜圈子”。 “我利用结界的节点,稍微撕开一条缝隙钻进来的。要拨开覆盖结界的魔力对我来说还算轻松。” “咱们该谈的不应该是更实际一点的东西吗?比如怎么解决后面那位?” “我不正在说明吗?猫先生……应该是先生吧?它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受到魔法的反噬,我在进来之前,用身体吸收了原本承担着代价的媒介。” 梅西尔说着举起右手,能够看见她右手臂皮肤下的血管不正常的凸起和跳动,并且显现出非常异常的红色。 这才是导致她不停流冷汗的真正原因,身体融入非常规的异物必然会带来极端的痛苦。 “我往媒介里面注入我的魔力,被赋予属性的魔力和结界本身的魔力是相互排斥的,我们只要撑到媒介爆炸结界暂停运行的时候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原本安静装死的贵族男人突然出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一直都在听蜜莉恩和其他两人的对话,在心中嗤笑蜜莉恩的不切实际。 男人有些激动地握紧拳头小声欢呼,要不是出口还没有明确出现,他恐怕会立刻从蜜莉恩的肩上挣脱,快乐地奔向出口吧?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一直在身后追赶他们的奥布莱忽然张开口,它的舌头像青蛙一样弹射而出,直接卷住男人的脑袋将他拖过去。 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甚至连蜜莉恩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个倒霉的男人就这样在逃离这里之前,进了自己最讨厌的动物的肚子。 “该死!”蜜莉恩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救人。 梅西尔一把拉住准备回去救人的蜜莉恩,看着情况估计那个男人也救不回来了,还是放弃会比较好:“蜜莉恩,现在正是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人恐怕已经没救了,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奥布莱它不会轻易伤害别人,抓到老鼠它也只是玩弄过后就放掉了。我觉得那个人只是被吞下去,也许还没有死。” 蒙娜不太确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但是以她对奥布莱的了解,那个男人可能真的还活着。 “把我放下来,让我去和它说说看吧。” “蜜莉恩,出口已经打开,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梅西尔有些担心如果耽误时间会不会错过离开这里的时机。 蜜莉恩却毫不担心,她托着蒙娜将其放下,鼓励对方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好吧,你去吧,你的话也许能劝它平静下来。” “谢谢你。”蒙娜对蜜莉恩露出感激的笑容,她转身目光坚定地走向伏在地上发出嘶嘶声的奥布莱。 她越走越慢,最后停在距离它还有几步的地方:“奥布莱,你还好吗?你好像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吧?” 奥布莱通过气味辨别出面前的人是它最爱的主人,它主动靠过去,将额头顶在她身上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就像以前做的那样。 “把你叫成怪物真是对不起哦,你这样我们原本的家会住不下的,你变回来好不好?”蒙娜苦笑着抱住奥布莱的头,它还是那样暖烘烘的,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喵呜……蒙娜,我的宝物,我最喜欢你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但我一次次的看着你离开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应该是身为主人的我保护你才对啊。” “不要离开我,蒙娜。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这里。”蒙娜看着奥布莱吐出吞下的人后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自己熟悉的模样后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不用为我做什么,真的。你的出现就是神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蜜莉恩抱着手臂嘴角含笑看着蒙娜和奥布莱,她忽然对身边的梅西尔发问:“梅西尔,你刚刚是想把那只猫永远关在这种地方吗?” “这是无法解决当前事情的最好办法,不过现在不用了。真的要这么做,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它主人的问题。” 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她一开始的确是打算反过来利用结界,让那只猫永远困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裂缝中,自己再破解结界将其放出来。 “最好和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之间还是相差很多的,你做事总是追求着大部分人的利益,有时候更好的解决方案不是你想的那样也很正常。”蜜莉恩拍拍梅西尔,“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变通性都没有。” “多谢您的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事情到这里还没有被解决吧?”蜜莉恩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裂缝,裂缝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只要通过那里就能回到现实。 她不认为现在是回去的好时机,至少某种预感这么告诉她。 “没有结束,最好能让蒙娜劝奥布莱解开结界,再重启时间的话,整个城镇都会被动进入间隙。” 梅西尔神情严肃的盯着蒙娜和奥布莱,她深吸气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把藏在心里的猜测说出来:“结界解除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回到结界开始时的状态,所以,蒙娜可能无法得到拯救。” “蒙娜没办法活下去,奥布莱肯定不会放弃结界。”蜜莉恩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有些悲伤地看向蒙娜和奥布莱,“又不能隐瞒这个事实让它解除结界……”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结界挪入当前空间,那位小姐可以在这里永远活下去,想要结束生命的话,解除结界就可以了。这里算是奥布莱掌控的空间,不用担心她会有危险。” 梅西尔提出的另一个方案看似不错,仔细思考的话会发现这个方案实际上很残忍。 间隙中必定不会轻易有其他生物进入,蒙娜将和奥布莱在这里度过孤独的时光,如果某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会无法离开。 “不管怎么样,还是和他们商量一下吧。”蜜莉恩沉默了一会后向着一人一猫走过去,她既不想隐瞒离开结界蒙娜就会死亡的事实,又不希望用残忍的方式逼迫两人分离,一切的选择应该在当事人手中。 第31章 解开结界 听了蜜莉恩和梅西尔的说明以后,蒙娜独自思考了很久。 她只是个普通人,如今却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可能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可能是想到很多事情,她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着,最终回归平静:“这样啊……其实我怎么样都可以,相比之下,还是选择解除结界比较好,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大家都被迫进入时间的循环中永远无法离开要好。对了,我死了之后,能拜托你们给奥布莱一个归宿吗?” “好,我答应你。”梅西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蒙娜承诺道,“我会着手准备破坏结界的,现在我们先出去吧。” 等几个人回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西边的天空被渲染上艳丽的色彩,暖橙、金黄色、绯红、黛紫…… 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画家敢如此大胆地留下这么多浓烈的色彩,只有自然才能使得这些颜色以云霞的形式短暂驻留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中。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蜜莉恩抬起手臂舒展身体,她无意间仰起头,注意到城镇中竟隐约能看见头顶星辰闪耀。 夜幕即将降临,这是蒙娜第一次成功存活到这个时候。 不过,道别的时间该到来了。 “这个结界可以让奥布莱亲自解除,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由我和我的同伴们一起做好安全解除结界的准备,在这之前,请您和蜜莉恩待在一起。” 梅西尔在玛丽的护送下离开后,抱着奥布莱的蒙娜竟然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现在才真正回到现实。 蜜莉恩趁蒙娜发呆的空当去买了一些食物,比如烤得有些发黑的红薯与土豆,还有被过量香料腌制得辣味十足的鸡肉串。 蜜莉恩把这些食物交给恐怕已经饿了的蒙娜,示意她多少吃点:“辛苦你了,吃点东西。对了,你没有什么不吃的吧?” “没有,谢谢您……回去我会把钱付给您的。”蒙娜接过土豆在两只手之间送来送去,等到皮肤彻底适应温度以后她才剥开土豆的皮,将烤得松软的土豆送入口中呼呼吹着热气。 “经历过大事之后的食物和水更美味,这点咱有着切身体会。”蜜莉恩直接掰开手中的红薯,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说起来,咱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叫蒙娜,没有姓氏。之前真的太感谢您了,不是您的话,我还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怎么样,也许会一直被困在那个地方……可能也不错。”蒙娜看着怀里酣睡的奥布莱,“其实我想带它去外面看看的。看我们只在书中所见的风景,选择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今晚过后我会推荐你去黛尼奥娅商会工作,那里的人会根据你的能力为你安排更好的职位,到时候你就能攒够钱,和你的猫一起旅游。” 蜜莉恩竭尽全力化解越发凝重和尴尬的气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的轰鸣声,巨大的火光掀飞一片建筑。 碎石如同炮弹一样飞向远处,砸塌一片低矮的楼房和流动的商铺,同时浓烟中巨大的影子一闪即逝。 “天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还是待在这边好了,那边看上去似乎很危险。” “刚刚想去那边的人莫名其妙的就主动远离那片区域,我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魔术师正在出面处理,他们用魔术让人们主动远离那边。” “也许吧?之后肯定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大部分旅者不清楚西利昂丝的真实情况,他们没有把爆炸放在心上。 蒙娜发现爆炸的方向居然是贫民窟附近的时候,她紧张地捂住嘴:“那边是大家住的地方……刚刚的爆炸肯定会影响到贫民窟的人,天哪!” “没事,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蜜莉恩安抚着情绪激动的蒙娜,最主要的是让她不要因为激动直接冲出去。 那边人多并且现场混乱,人群中还有对蒙娜性命虎视眈眈的人。 蜜莉恩相信梅西尔的恶魔们肯定已经在那附近,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和传闻中的杀人魔有关系。 “爆炸……我和恶魔们的链接居然受到干扰,看样子只能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了。”梅西尔所在的位置自然也能看见那场堪称华丽的爆炸,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要尽快解析结界将其解除。 出于警惕,这次梅西尔选择了另外一个节点。 这里位于城镇的边缘,作为媒介的水晶就藏在杂草丛中,不仔细寻找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 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梅西尔让玛丽警惕周围的情况,开始对结界的解析。 这次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甚至能感觉到排斥的魔力离开身体后自然消散。 “啪滋!” 就在梅西尔决定加快些进度的时候,她注意到不断出现裂痕的水晶颜色逐渐变成暗红色,之后水晶猛地炸裂开,爆发的魔力以高温的形式扩散点燃梅西尔的衣物,碎片飞溅射入她的身体。 玛丽见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地提起地上装满有雨水的木桶,把水往梅西尔身上一浇。 这一下火焰倒是熄灭了,但进入身体的水晶带来的疼痛让梅西尔抱着手臂身体呻吟起来。 燃烧血管的炽热和疼痛很快消失,梅西尔注意到身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失去节点逐渐停止运行的结界:“奇怪……算了,这件事情之后再说,我得赶紧把其他节点也处理掉才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魔法很熟悉,难道之前我在那里见到过吗?不,不可能,我没有接触过类似的魔法才对。 玛丽注意到梅西尔精力分散导致结界有反弹魔力的风险,她连忙上前用手在梅西尔面前晃晃以作提醒。 “抱歉,玛丽。” 瞬间回神的梅西尔伸手攥住那颗飘浮不定的水晶,这是最后的结界媒介,之前那个房屋里面的男孩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也算是件好事,这下再也没人阻止她破坏结界。 只要捏碎水晶,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上。 第32章 幕后黑手的目的 恶魔们联系不上这件事情让梅西尔稍微有些在意,但她相信就算是遇到难对付的敌人他们也不会轻易被击退,除非对面是像那个男人一样的怪物。 事实上,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恶魔们就已经用各自的方法逃离爆炸的中心。 此刻悬浮在空中的罗曼夫正揉着肉都变成黑色的脖颈,骂骂咧咧地寻找那女兽人的痕迹。 虽然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但是罗曼夫确信爆炸是那个家伙导致的,她当时似乎是吃下了什么东西,之后身体就直接膨胀起来。 那一瞬间爆炸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周围的火元素。 那个兽人居然能够使用自身以外的魔力,并且控制它们发生改变,这可不是一般兽人能做到的事情。 “谢了,里芬柯克。” 躲在里芬柯克怀里的鲁巴斯拍了拍他粗硬的毛发,火焰对里芬柯克来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爆炸的一瞬间他用身体护住躲闪不及的鲁巴斯。 至于提赫好像是被爆炸掀飞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以他的能力大概是没受重伤的。 “鲁巴斯,那个兽人逃走了。” 压根本人就没来的克里默操纵着被爆炸烧毁脸庞的傀儡走到鲁巴斯身边,刚刚他发现到自己用傀儡线布下的网被毁掉了一部分,看样子那个家伙已经逃走了。 “有谁追上去了吗?”鲁巴斯起身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刚刚爆炸的威力之大,竟然有一部分的建筑都直接被轰碎掀飞了,只剩下残垣断壁矗立在燃烧的大火中。 爆炸引发的火灾正在蔓延,好在这里的人类都已经离开了,不用担心这里会出现无辜的牺牲者。 “好痛啊……那家伙可真是够阴险的。”及时发现不对劲,抱着纪子撞碎墙壁冲进楼房的刹起身看着一片狼藉,“居然在正经的对决中使用这种招数!” 身上只是沾了点灰的纪子取下腰间的竹筒递给刹,里面装的是他们花钱买来的人的血:“好了,先别说这些,把这个喝了好好休息一下。万一你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我们还多一个麻烦。” “刚刚我在空中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那家伙逃走的时候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她可以在城镇中不被发现。” 正好从空中回到地面上的罗曼夫放下手里身体还剩半截的提赫,他刚刚在废墟里面发现这个倒霉的家伙,在爆炸中身体还没碎成渣还真是运气不错。 “马戈德里什不在,也许他正追着那个兽人。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分头去找。”克里默说完这话之后放弃这具损坏的傀儡,他将自己的傀儡安插在整个城镇中,虽然无法找到那个逃走的兽人,但找到马戈德里什只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 “找到了。”一只肥胖的信鸽落在趴在地上吐舌头的里芬柯克头顶,它人性化地歪了歪头,示意同伴们跟它走,“你们跟我来。” “主人,对不起,我失败了!我正在努力逃走,就算死,我也会死在尸体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的!” “波露比娅,不用担心,就算你死掉母亲我也会把你带回家的。你尽量逃吧,最好往教堂去。” 波露比娅的白水晶球耳坠微微发烫,里面传出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她似乎对女儿步入死地这种事情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安慰她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 “好的,妈妈。”波露比娅勉强露出笑容,妈妈不喜欢她哭丧着脸的样子,所以她必须得保持笑容。 就在她准备进入人流最多的街道的时候,一柄镰刀从身后贯穿她的身体,青色的血从伤口处狂涌而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嘶嘶声。 马戈德里什从阴影中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挣扎的波露比娅。 死神的镰刀会带走被它们伤到的生物的灵魂,就算是兽人也不例外。 “咳咳……好痛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明明我们都不认识,你却想杀了我。”波露比娅感觉到冰冷的气息从镰刀逐渐蔓延到体内,仿佛内脏都要被冻住了。 她用手握住刀背用力将它向外推,要是摆脱这个东西,也许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马戈德里什面无表情地从身后立起的影子武器中再次选出一把长剑,举起它准备给予波露比娅最后一击:“你的生命力很顽强,居然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 其实杀死这个女兽人是马戈德里什的判断,他觉得就算是活捉和进行拷问,可能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而且她似乎还藏着什么手段没有使用。 为了避免造成无辜人类的伤亡,还是审问尸体更好。 “我不畏惧死亡,妈妈不会让我死的。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我们最终都会一同回归到那摇篮中。” 寒意进入波露比娅的心脏,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她将毒针刺入身体,为自己注入过量的毒素。 在毒液彻底腐蚀的身体之前,她还得意地对着马戈德里什露出笑容:“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之后我一定会报仇的,你给我记住了。” 说完这番话后,波露比娅的脸也和身体一样溶解,一时间她变得格外恐怖和令人反胃。 看着地上一滩还不断冒着粘稠泡泡的毒液,马戈德里什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之后他发觉自己能够和梅西尔连接上了:“小姐,您能听见吗?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吧,你们那边呢?” “那个杀人魔是个兽人,她为了避免被我们拷问,选择了自杀。”马戈德里什又看了一眼尸体,发现这个兽人似乎缺少什么。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把恶魔们带过来吧。”梅西尔没想到杀人魔居然会选择这样激进的方式,但她不在现场自然是没办法了,只能让恶魔们先回到自己身边。 不太像是教会的作风,要是教会的人肯定会大声说着以神的名义我绝对不会屈服,然后反抗到底,他们的教义好像说过自杀的人是不会得到神的宽恕。 是其他有某种目的的人吗?还是单纯只是杀人为乐?马戈德里什一边思考着,一边潜入影子中。 第33章 再见,我的小猫 “喵呜。”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奥布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它有些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微笑的蒙娜,忽然它意识到什么开始挣扎。 蒙娜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奥布莱,让它待在自己的怀抱中:“已经够了,奥布莱!谢谢你,正因为有你我才能活到现在,你不用再继续了。” “喵呜,喵呜……”奥布莱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它死死地盯着蒙娜,用头蹭她的脸,想让她放手。 蒙娜用手托着奥布莱的前肢将它抱起来:“我本来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但神却送了我一个宝贵的礼物。奥布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因为偷鱼吃被卖鱼人抓住,就在他准备把你关进水桶里面的时候,我花钱把你买了下来。那本来是我准备买鱼的钱,可我认为你的命比满足我当前的欲望要重要。” “你给了我很多惊喜和快乐,因为你我原本灰暗的人生变得不再那么单调。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总是有阳光的味道,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抱着你入睡我总能做个好梦,忘记一天的委屈。” “我的奥布莱,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忘记我。” 看样子这个结界只能让时间在一定的范围内循环,并不能改写规则。 无论多少次倒转时间,死去的人依旧不会获得被拯救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将这个魔法交给奥布莱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蜜莉恩看着周围逐渐消失的景物,她知道一切将会真正回到正轨上,循环的时间即将继续前进,这就是世界的规则,也是时间的定律。 奥布莱在身体逐渐透明的蒙娜怀中叫得撕心裂肺,但它遵从主人的意愿,不再继续倒转时间。 悲伤和不舍还是让它备受煎熬,而蒙娜笑着将它紧紧抱住:“再见了,我的小猫。” 蒙娜消失的那一刻,阳光恰好升起。 阳光洒落在奥布莱的身上,在它身上渲染出一圈金色的光晕,泪水顺着它的皮毛滴落在地上。 蜜莉恩走上前去半跪在它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们一起给你的主人建一个墓碑吧。” 玛丽在梅西尔摇晃摔倒的瞬间接住了她,然后心疼地捧着那只满是伤口的手。 梅西尔虚弱地笑了笑后看着远处重新恢复秩序的城镇,她知道自己成功解除了结界,现在是新的一天。 “爸爸,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就差一步了。”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听着悠扬音乐跟着节拍晃腿的男孩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原本只要那个女孩去死,这个结界就能一直维持,并且最后成为一个完整的间隙。 间隙和裂缝数量增多,空间不稳定性加强,魔力流失加快,世界就会变得更加混乱,到时候只要这个世界彻底破碎,爸爸就能带着他们去新的世界了。 “不用着急,还不是时候,这次只是一个简单的试验而已,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做的效率如何。” 阿奇帕德伸出手摸摸男孩的头,他看着窗外的城镇,除了小部分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刚差点就遭遇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异界星游,。 只不过在间隙形成之前,媒介全部被销毁了。不过打开的裂缝依旧存在,这里以后可能会出现相当多的异常事件。 往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阿奇帕德关心的事情,他只想知道那个无意间帮了自己大忙的家伙来自哪里,她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算了,反正无论是以前的老朋友,还是其他别有用心的家伙,他们也无法对我要做的事情造成影响。”阿奇帕德耸了耸肩后敲击厢壁,示意马车出发。 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他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梅西尔。”阿奇帕德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梅西尔,本来他还打算去和她见一面的,既然她已经和恶魔们汇合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机会还多的是。 马戈德里什走上前扶住有些头晕的梅西尔:“小姐,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我先带您去找蜜莉恩治疗,残留下来的痕迹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 “好,辛苦了……我休息一下。” “看样子又勉强自己,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罗曼夫看着瘫软在玛丽怀中的梅西尔,某种烦躁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蔓延开,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我已经把痕迹处理的差不多了。”鸽子克里默在提赫的头上淡淡道,“战斗的痕迹我可没办法,只能简单把我们留下的痕迹用别的盖住。” “不愧是你,我会负责清除一些目击者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这些事情,在这里种事情做起来更简单。”鲁巴斯对克里默竖起大拇指。虽然他很懒,但是做事总是有先见之明,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提赫和里芬柯克都辛苦了,记得回去好好休息。啊,对了,提赫记得去换一件衣服就算大家看不见你,形象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汪!” 蜜莉恩原本的休息计划被打乱之后,除了罗里和又之外,其他人都完全没有玩乐的心情,直接在旅馆里面睡了一整天,等他们休整好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奥布莱没有选择接受蜜莉恩和梅西尔的好意,它执意要一只猫去小镇之外的世界看看。 它说这是蒙娜曾经的愿望,即使对方已经不在了,它依旧可以替她去实现。 “我不后悔为蒙娜做的事情,为了她我能豁出我的性命去为她争取一条活下来的路,但我忽视了她的想法和心情。” “我会抱着赎罪的心去看看这个世界,等到我离开的那一天,也许我能给她讲一讲那些她从未看到的风景。对了,要是我们再遇到,给我讲讲你们的事情吧!” 奥布莱最后偷偷溜上开往其他地区的马车,它之后会怎么样就没有人知道了,也许它能在旅途中遇到另一个值得同行的人。 故事和人生,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第34章 艾尼的第一个委托 位于教国下方王国遗迹的自赎会分部一如既往的一片死寂,古老的街道上流窜着复活的骸骨、彷徨到消失之时的浮游灵和一些寄生在生灵体内的幽灵,生长的植物被死气侵蚀瞬间枯萎,街头连只活着的老鼠都没有。 活人被禁止来到这片区域,卑劣的盗墓贼和强盗将会承受死者的怒火。 恶灵依诺登斯·德隆·因达尔管控的区域充斥着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翅膀部分花色奇特的信鸽悠然落在弧形的玻璃窗台前,用喙戳了几下灰蒙蒙的玻璃。 听到响动后,一只苍白到似乎在发光的手打开窗户,从鸽子的腿上将纸条抽出来又缩回去。 过了一会,窗户再次打开,一本只有指头大小的书被这只手用浆糊贴在鸽子腿上。 鸽子展翅飞走,留下逐渐关上的窗户和一阵叹息:“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隐患,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正在处理事务的艾斯特斯看见信鸽出现在窗户旁时颇为惊奇,他还以为几天后才能得到回信,没想到今天就收到回复了,甚至东西也一并送过来。 “回信可真快啊,居然还这么贴心施加了翻译术。虽然是恶灵,但却比一些人更有人情味啊,你说是吧,亚历?” 亚历克西斯正坐在靠墙的华星格尔椅上看当今流行小说,她眼睛都没抬的替那些不愿意借书的魔术师狡辩:“毕竟是重要的书籍,随便外借的确不太可能,您的信誉能保证书归还回去,但完不完整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基本关于域外遗迹的资料而已,他们竟然这么警惕。所以说,魔术师都是什么样的家伙,您应该看明白了。” 知道亚历克西斯对魔术师一直没好感,艾斯特斯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去劝导她:“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即使是小人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要是因为不够正直就不接触,我们可就没有合作的对象了。” “只要能利用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够暂时忍受,你变了很多,艾斯特斯。”亚历克西斯从抬起眼睛,她呈锁孔状的瞳孔似乎在隐约发光,“不要忘记,我和你不一样。当你的灵魂堕落的时候,我们的契约就终止了。” “我当然知道,我会努力在这之前完成一切的。把艾尼叫过来,我有事拜托他。” 艾尼·维斯塔,教国境外蛮荒之地红柳镇出生的无信仰流民,生母是一名红柳镇工作的酒女,已离世。父亲不详,据说是一名佣兵。 艾尼离开红柳镇之前,他曾是一名工匠的学徒。去年他意外觉醒成为古神炎神的附体,力量暴走后与前来调查的魔枪手阿拉萨相遇,之后受其邀请前往教国境内。 贵族的宴会上的遭遇差点导致他体内古神的觉醒,但最后被自赎会三人成功阻止。 事件结束后,艾尼在自赎会各位的帮助下,接受教会洗礼获得奥赫洛夫圣教国的正式教籍,成为真正的合法国民。 艾尼对此表示非常感激,并愿意用一切来报答会长大人和各位成员给予他的帮助。 他跟随戴珊·丹妮女士学习各种知识,平常除学习外也跟着商会各部学习相应的谈话与销售技巧,现在他算是销售部最受欢迎的新人了。 正因为他出色的表现,所以他被商会的前辈推荐给此次来访的东方人,而原因竟是他出生在红柳镇,熟悉当地环境…… 这种事情不要随便乱说啊,他只住在红柳镇里面相对安全的区域,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最重要的是,他是跟着别的商队来的,压根不认识回去的路! 过来协助接洽的阿拉萨注意到艾尼紧张得不停喝水,他只好拍拍对方肩膀安慰道,“这次的任务只有你能胜任,不用担心,我还联系了一个可靠的人帮助你。她不是自赎会的成员,是个能力出色的魔术师,和我们有合作关系。”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稍微放心一些了。” “那家伙脾气不是很好,万一有什么事你恐怕得拦着她一点。” “来帮助我的人这样是不是不够稳重?”艾尼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他还没来得及把“我能不能换个人”这句话说出口,就被阿拉萨推着走进房间。 来自东方的客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含金量,更何况他们的穿着以及身份明显并非普通行商,而是贵胄,所以商会还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休息和会面的房间。 当艾尼和阿拉萨两人推门入内的时候,那个似乎是来访者地位最高的,名为林佰宇的青年正在用紫砂壶煮茶。整个房间内有一股清冽的茶香混着梅子酒的味道,酒香的来源是躺在长椅上的醉汉。 这个额发晕着一抹白色,其余长发都为墨色的男人面容已显老态,刻入面庞的皱纹却难掩其柔和眉眼与温润的气质。 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僧衣的他醉醺醺地发出哼哼声,似乎还未从宿醉中缓过来。 进门的时候,阿拉萨明显感觉到这个醉汉睁开眼睛投来阴冷的注视。 那个家伙不简单啊。阿拉萨看着醉汉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他和艾尼一起向林佰宇行礼。 双方都做简单的介绍互相了解以后,艾尼作为向导的事情就被敲定下来。 “这小子作为向导恐怕会有不少不足之处,还有劳各位多多担待了!还有一个人之后会赶来,到时候会由商会其他的负责人把她带过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阿拉萨尽量简洁地说完所有事情,对一脸菜色的艾尼竖了个大拇指后直接离开——他要马上给会长大人报告情况才行。 阿拉萨走了之后,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艾尼有些局促地用手搓着衣角。 “艾尼小兄弟,近段时间还请多多指教了。” 林佰宇主动站起来与艾尼握手打招呼,顺便介绍他的几个同伴:“醉醺醺躺在那里的是我的护卫之一,你叫他九鬼就好了。靠墙的那个大块头是我的另一个护卫王宸,他并非域外住民,皮肤黝黑是因为过去曾日夜劳作。” 原本靠着墙壁的健壮男人听见林佰宇对自己的介绍,微微睁开眼睛向艾尼低头行礼。 王宸皮肤的确是被晒黑的,艾尼看见对方手臂曾戴过饰品的地方还是麦色。而且他的长相很质朴端正,一看都是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各位好,我会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情的!”艾尼说着鞠了一躬,试图给几个人留下好的印象。 诡异的冷场后,林佰宇拍拍艾尼示意他不用这么卖力可以坐下吃些点心:“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几个的都挺随和的。你要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们。” “还有一位同伴我不方便介绍,你知道有这个人就行了。好了,艾尼小兄弟,能请你帮我们规划一下路线吗?毕竟先有计划才能准备相应的物资。” 艾尼没想到林佰宇不等另一个人来就直接进入正题,他犹豫一阵后根据记忆标出之前商队带自己来时走的路线。 林佰宇和王宸看着这条路线都不是很满意——这条路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艾尼看着林佰宇和王宸避开自己谈话的样子,紧张地咬着手指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就这么结束,肯定会让艾斯特斯失望的! 忽然,头顶一声轻响让林佰宇和王宸停止讨论,原本闭着眼睛的九鬼也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穿着深棕色绑带皮靴的长腿一脚踹开房间的门,高挑削瘦的年轻女性在房间内众人的注视下走入房间:“打扰了,我没走错地方吧?我是负责向导的格里高尔·萨姆沙,是一名魔术师。” 这种人能帮我?她真的不会帮倒忙吗?艾尼有些惊慌地看着格里高尔,无法想象这种人竟然是会长找来的帮手,她看起来和阿拉萨一样不靠谱……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