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谁家权臣抱着昏君亲呀》 第1章 酒池肉林初相见 赵凛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一池子酒里,而他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响起一道机械音:“恭喜宿主,穿越成功,您现在的身份是大盛亡国昏君,赵凛。” 赵凛:“卧槽,什么东西?” “宿主,您现在怀里抱的是大盛第一权臣霍青,三秒后您就会被他掐死。” 赵凛猛地将人撒开,与此同时红衣湿发的美男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向他时,凤眸里迸发出猛烈的杀意。 赵凛忙往后退,躲过了他蓄力的铁爪一击,然后就看到这人居然软了身体,向酒水中跌去。 赵凛条件反射的把人捞起来,生怕他淹死。 可霍青明显会错了意,一双眼仍旧死死盯着他,“赵凛,你今天若是敢碰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赵凛心想他哪敢呀,而且他是直男呀,只不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倒在他怀里的可是他的偶像呀。 没错,赵凛知道这段历史,而且知道的相当清楚,因为他睡前还在熬夜肝的毕业论文,题目正是《论千古奇人霍青的功与过》 大盛在他所处的时空中是一个早就消亡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而霍青既是大盛的掘墓人,也是大盛的中兴之主。 因为他手刃了大盛第一昏君盛灵帝,导致大盛提前分裂,间接引来了外族入侵,造成二十年内汉人几乎灭族的惨烈后果。 但也是他在亡族之际,横空出世,一统乱局,救百姓于水火。之后靠一人之力顶起残破的江山,在两废三立后才勉强找到一个可用之人,便把江山还给了赵家,再次飘然而去。 之后终其一生,史书上再无他半点消息。 倒是野史上有一些他的花边记载,只是经过后世专家评定,觉得太过荒谬,当不得真。例如野史中记载,盛灵帝其实没死,而是被霍青囚禁二十年后虐杀而亡。 但也有人坚信野史中的才是真实的,而历史系大学生赵凛就是其中一员,而且他还是霍青的铁粉。 曾经嘴炮和写文章骂过这位同名同姓的盛灵帝无数,并公开宣称野史中的虐杀才是最适合盛灵帝的结局,一刀毙命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想到此处,赵凛紧张的咽口水。 救命,他当年骂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一朝穿越变成极有可能被虐死的盛灵帝呀! 而脑海中又想起系统冷酷无情的声音,“恭喜宿主躲过第一次死亡危机,主线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在一年之内,帮助霍青完成统一大业,成为千古一帝,改变历史走向。” “为什么是一年?” “因为今日本该是盛灵帝的死期,一年后大盛将四分五裂彻底亡国,若您在一年内无法完成任务,历史便会回归原本走向。” “那我呢?” “宿主会走向盛灵帝原本的结局。” 那就是要么直接死,要么被虐死呗! 可凭什么呀。 赵凛摆烂,“我不干了,送我回去。” 系统声调冰冷,“宿主,您大概忘了,您不是写论文睡着了,而是猝死了,您现在回去大概率是排队投胎,您生前没有积攒功德,现在国内生育率又下降,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投胎到非洲或印度。” 赵凛沉默。 赵凛拒绝。 赵凛重新激发了求生意志,“你说吧,我干。” 系统立马给自己换了个活泼的语调,“新手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化解立太子危机,祝您好运。” 赵凛抬头想要找人帮忙,可目之所及却是金光灿灿的墙壁,贴满琳琅宝石的盘龙柱,飘荡的各色纱幔,以及目测几十平方米的白玉红酒池,当真是奢靡无度。 可最重要的是,这偌大的空间里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呀。 赵凛已经快托不住霍青了,再加上周边的酒气熏得他想呕吐,身心的双重打击下,他内心几乎崩溃。 但他还不忘安慰霍青,“霍青,你别怕,我先把你推上去。” 奈何现在这副身子太虚,他抱着无法动弹的霍青刚爬到一半,又脱力落了回去,还要呛几口酒。 他忙呸了几声,试图把吞下去的酒吐出来,因为味道不似红酒反倒像白酒的辛辣,还带着浓浓的腥臭味。 赵凛搞不懂,只以为是变质了。 但因为酒液晃动,带着酒池下面的漂浮物一起荡出来。 一张青白的脸从他周围的水里浮出来,顿时把赵凛吓了一跳。 “卧槽,死人!” 赵凛现在特别想昏过去,真的,因为他打眼一看,晃动的酒池里居然漂满了尸体,全都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身上要么带着恐怖的伤口,要么脖颈青黑,还有的已不忍直视...... 所以这酒不是红酒,而是被这些人的血染红的?而他刚刚喝进去的还是泡过尸体的血水。 “呕!” 赵凛撑着白玉台开始干呕,恨不得把苦胆都吐出来。 霍青盯着赵凛冷笑,“杀都杀了,还吐什么呢,装模作样可不是皇上的作风。” 可这句话提醒他了,他现在可是皇上,总还能叫几个人帮忙吧。 “来人,快来人。” 果然,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快步走进来,双膝跪下谄媚道:“皇上,可是霍相不配合,让您玩的不爽?皇上放心,我这里还有一包宫廷秘药,这就让霍相吃下去,保证让他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赵凛震惊的看向此人,你找死可别带着我呀。 怀里霍青愤怒的视线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赵凛忙低头解释,“不是的,霍青,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听他瞎说。” 小太监不理解,“皇上,不是您说的,霍相处处针对您,让您不爽,所以才让奴才在宫宴中下药,把他弄来让您玩弄的?” 赵凛拼命给他打手势,让他闭嘴,可这个小太监就跟瞎了似的,还在那哔哔。 “皇上,您还说霍相这种死要面子的清高男人只要被您睡了,肯定不敢再嚣张了,说不定还会半推半就的从了您。” 怀里的霍青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盯着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杀机毕现已慢慢化为了平静。 可赵凛却越发心惊胆颤起来,总觉得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酝酿着更猛烈的风雨。 说不定历史上就是赵凛侮辱了霍青,所以霍青才表面上杀了他,实际上关起来折磨了二十年。也正因为这场侮辱,霍青才心灰意冷,远离朝堂。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连赵凛都想杀了自己了。 还好他来了。 作为粉丝,他一定会保护偶像的。 他看向小太监,“你给朕闭嘴,还不快让人把朕和霍相拉出去。” 察觉到赵凛严酷的神色,小太监这才闭上嘴,转身离开。 很快,一个年纪更大些,穿着也更华丽些的大太监带着一众两排小太监走了进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打捞之物,熟练又迅速将漂浮在水里的十几具尸体全都捞起来。 而领头的大太监则走到他面前,跪下道:“奴才李传信,参见皇上。” 赵凛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先把霍相拉出去,另外” 他目光转向最开始进来的小太监,“那个,乱棍打死。”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刚刚这小太监就是故意挑破的,大概率是想让他死在霍青手上。但管你是什么目的,敢和原身一起算计霍青,那就该死。 “是。” 李传信挥挥手,立即有护卫进来将那个不断求饶的小太监拖了出去。 李传信则带人先后将霍青和他拖出了池子,并且不用他吩咐就给霍青服下了解药,解药见效很快,大约十几分钟后,霍青便能正常行动了。 他浑身湿透,虽然狼狈但仍不减世家公子的气度。 李传信带了崭新的官服,想要伺候霍青更衣,但却被霍青拒绝了。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赵凛,气势逼人的问道:“皇上,您不会以为打死个小太监就会让我相信您是无辜的吧?”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平常对皇帝都这个态度吗? 赵凛没有原身的记忆,也搞不清楚历史上霍青和盛灵帝真正的相处模式,现在完全不敢乱说话。 好在霍青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他站起身来,比赵凛高半个头的优越身高,挟着压人的气场道:“皇上,罢朝数月也该玩够了,一会朝堂上看不到您,王朔也保不了你。” 说罢扬长而去,好不嚣张。 不愧是华夏第一权臣,赵凛看得心神荡漾,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要个签名。 旁边的李传信低声道:“皇上,霍相平常还是愿意给您几分颜面的,但这次您真的玩过火了。” 赵凛内心不屑,盛灵帝的错关他赵凛什么事。 不就是上朝嘛,现在就去! 第2章 看好了,小爷只表演一遍 肃穆的朝堂上人头攒动,但只有霍青在说着什么。 折腾了一宿的赵凛开始犯困,心神逐渐飘忽起来。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质问落在他耳边,“皇上,您究竟有没有听到臣在说什么?” 赵凛回过神,正看到神情严肃的霍青在质问他。 端坐在龙椅上的赵凛瞬间有种走神被教授抓起来提问的死感,藏在厚重靴子里的脚趾忍不住扣起来。 “霍相,你再说一遍。” “为了江山社稷,太子之位不可空悬,皇上该定下太子人选了。” 来了,原来这就是系统说的太子危机。 怪不得霍青遭受那么大屈辱后第一件事不是离开,而是让他上朝,原来是想早点培养下一代呀。 “霍相,朕今年多大?” “皇上今年二十有五。” “朕还不足三十,你就想立太子了,不会是想立好太子,就把朕杀了吧。” 站在旁边的李传信膝盖一下就软了,‘嘭’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接着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殿上除了霍青跪了一片。 “皇上,臣等不敢,臣等该死。” 只有霍青额头青筋猛跳,扫过赵凛的眼神中蕴含着一层杀机。 赵凛浑身一颤。 所以,他猜对了是吗? 赵凛一个大学生对这样的场面实在束手无策,偶像要杀自己,他到底是把自己脖子洗干净递上,还是再挣扎一下? 算了,自己的偶像,自己惯着呗。 “霍相,直说吧,你想立谁?” 霍青倒也不怂,“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臣认为均可。” “你倒是不挑。” 若他没有记错,大皇子是梅贵妃的孩子,而梅贵妃是林太傅的女儿,林太傅则是朝堂三大势力之一,与霍青,王朔互为犄角。 二皇子是娴妃的儿子,娴妃是大将军季星海的妹妹。季星海则是大盛末年难得的忠臣,他所率领的季家军骁勇善战,长年驻守北疆,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兵权上与王朔分庭抗礼的人。 从势力分布上来说,显然二皇子是更合适的太子人选,想来霍青也更属意于他。 但赵凛脑子里掌握着远比他们更全面的信息呀。 这俩孩子都不能做太子的。 正愁着该如何应对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接着两个差不多高的少年一前一后跑了进来,直跑到赵凛脚下跪下。 穿着一身红袍子,脸蛋圆圆,玉雪可爱的少年委屈巴巴道:“父皇,二皇弟又欺负儿臣。” 跪在他旁边的是个一身黑衣,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的冷硬少年。 听到自己兄长告状,却一字都不为自己辩解。 赵凛轻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目露深意的看了霍青一眼。 霍青,小爷只表演一遍,你最好自己能领悟。 大盛末年,荒唐的可不只是盛灵帝一个呀。 赵凛看着圆脸少年心想,少年,他不是欺负你,他是想上你。 大盛末年的皇室秘辛在后世养活了无数话本、小说、传奇等作者的生活。 即便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也是电视剧流量的保证,甚至还衍生出了很多邪性的cp。 例如眼前这对少年就是后世有名的皇室骨科强制爱cp。 主打一个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可巧了,名字还是情侣款,哭唧唧的大皇子名叫赵素,黑黢黢的二皇子名唤赵墨。 赵凛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当即也顾不上霍青想杀他了,眼神发亮的看着赵素问道:“乖乖,告诉父皇,他怎么欺负你了?” 赵素愤怒道:“母妃刚给我安排了一个适龄女子相看,二皇弟就不请自来,我跟谁说话,他就跟谁说话,结果我喜欢的姑娘全都喜欢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赵凛狂笑出声,收获满殿鄙夷的目光。 他瞅了瞅老二,没办法,那小子确实长得帅。 赵素委屈的都快掉金豆豆了,“父皇,您怎么也嘲笑儿臣?” 赵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招招手,让赵素上来。 他摸着赵素的圆脑袋问道:“你今年多大?” “10岁。” “10岁就看姑娘,太早了,身体还没发育好呢。” “母妃说父皇勇猛,十五岁就育有皇嗣,孩儿也要向父皇学习,早点相看早日成婚,早日让父皇抱上皇孙。” 赵凛忙捂住大儿子的嘴,这是个什么母妃呀,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殿上响起一阵呛咳声。 赵凛知道,自己又被嘲笑了。 赵凛急于挽回面子,“你就不能跟父皇学点好的?” 大儿子煞有其事的点头,“当然,等父皇殡天了,儿臣也要酒池肉林佳丽三千,生一大堆孩子。” 赵凛一脚将大儿子踹到了一边,但还是小心没伤到他,只是让这个死孩子离自己远一点。 活该你以后被压。 这下殿上的大臣都不敢笑了,都怕昏君一气之下把大皇子砍了。 “皇上,臣有话说。” 林太傅急于拯救外孙,当即站了出来。 赵凛瞟了老头子一眼,很不给面子道:“你哪位?” 我写论文可没写你。 可林太傅不知道龙椅上的人换了芯子,只以为是昏君故意下他面子。 他脸上也不好看,沉着嗓子道:“老臣林圣英,是先皇钦点的太傅,是贵妃的父亲,是大皇子赵素的外公。” 呦呵,很嚣张呀。 这种排场很足的自我介绍,让赵凛想起了后世看过的某部电视剧里面的福某康。 赵凛大喝一声,“林太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教唆朕的皇儿诋毁父皇,盼父早亡好取而代之。” 这么大一顶帽子砸下来,当即把一把年纪的林太傅砸的晕头转向。 “不知皇上此话何来?” 尚书令出列,为老父亲鸣不平。 赵凛开始耍无赖,“不是太傅这个外公教的,那就是他女儿贵妃教的,来人,立即把贵妃打入冷宫。” 李传信愣了一会,才弯腰领旨。 昏君果然不按套路出牌,明明昨天还说梅贵妃最得朕心的。 尚书令毕竟年轻,脸上的火气压不住,当即就要出言理论,却被老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上,一切都是老臣的过错,梅贵妃是一心一意爱重皇上的,请皇上明察。” 赵凛假装思考。 这林太傅一族乃是当今四大世家之首,虽然后面也被霍青收拾了,但前期却是给霍青造成不小的麻烦。 如今他胡搅蛮缠略施惩戒,也算是给霍青卖个好,希望他别总暗戳戳盯着自己的小命。 “咳,既然太傅知错能改,那便罚俸半年,梅贵妃降为梅妃,以观后效。” “谢皇上隆恩。” 赵凛得意的瞄霍青,本以为政敌被罚,霍青会高兴,没想到还是板着张冷脸,一言不发。 还好这张脸长得好看,要不然赵凛都看不下去。 “父皇,是儿臣的错,您不要罚母妃。” 赵凛啪一巴掌拍赵素后脑勺上,“不学无术的东西,就你这点脑子,朕就算现在就殡天了,这龙椅也轮不上你,从今天开始给朕好好读书,不然朕下一个就罚你。还有告诉你母妃,再敢给你乱相看,朕就废了她。” “是,父皇。” 旁边跪着的老二偷偷翘起嘴角。 近距离吃瓜的赵凛心里门清,这是自己不让老大找女人偷着乐呢。 “老二,你为什么蓄意破坏老大的相看宴。”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只是觉得那些庸脂俗粉都配不上大皇兄。” 赵凛内心翻白眼,“她们配不上,你配得上呀?再敢胡作非为,朕先给你赐婚。” 哦吼,成功看到玩纯爱的老二吓出一脸呆相。 赵凛煞有其事的站起身来,哀叹道:“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呀,你们两个最大,朕本来还指望你们能替父皇分忧,结果还不如朕自己来呢。” 他侧眸看向霍青,“霍相,你现在还觉得有立太子的必要吗?” 一个笨蛋美人,一个纯爱战神,你想选谁? 第3章 什么东东?小爷得靠霍青活着 殿上的朝臣全都低下了头。 霍青在一片沉默中开口,“是臣过于着急了,小皇子们还需要继续成长。” 赵凛的暗示很隐晦,但别人或许看不懂,他却懂了。 这二皇子居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古怪的是,这样隐秘到连二皇子的亲生母亲,娴妃娘娘都没看出来的事,赵凛这个向来不管孩子的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看来他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倒是可以留着继续解闷。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新手任务通关,生命时长增加一天。” “怎么个意思?” 生命时长?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宿主,如果您今日立下太子,那当夜就会被霍青毒杀,如今您凭借高超的智慧、机智的手段以及精湛的演技暂时降低了霍青对您的杀意,成功化解立太子危机,所以您的生命值延长了一天。” “等等先别舔,你的意思是我得靠做任务挣命。” “(o゜▽゜)o☆[bingo!],恭喜宿主答对了。不过请宿主放心,本系统已经为您精心准备了打卡日常,只要每天和霍青接触,就能打卡成功,获得一天生命值,宿主加油哟。” 加油你妹呀。 你让老子跟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天天打卡。 嫌老子死的不够快? 而且这个卡到底该怎么打呀? 但系统润了,且持续装死中。 所以众臣们便看到,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瞬间颓败地坐在龙椅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而且他还大胆的盯着霍相看,那一双眼里都冒出绿光来。 难道说,他们这位昏君对霍相居然贼心不死,时至今日仍想把人压上龙床? 看来当初受的教训还是不够呀。 “霍相爱卿,下朝后随朕去御书房商议政事。” 哦吼,果然。 众臣们虽然怕死,但压不住一颗八卦之心呀,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 霍青脸色铁青,果然在酒池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臣不知有什么政事需要跟皇上单独商议。” 什么政事? 他怎么知道什么政事。 一群吃饱了撑得大臣到现在一句政事都不提。 都王朝末年了,不是这起义,就是那造反,居然都连个屁都不放。 他一个昏君,又不能突然不昏了。 想到此,赵凛冷嗖嗖的盯着殿上的人头。 “众位爱卿难道就无事奏报吗?” 满朝堂上,忠臣是真没几个,但混吃等死的贪官污吏可有的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赵凛话刚落下,立即有人出列上奏。 赵凛一一准奏。 “启禀皇上,山东黄河决堤,冲毁良田房屋不计其数,现急需派人前往赈灾。” “启禀皇上,川渝爆发流民叛乱,现已攻下两座城池,需要派兵支援。” “启禀皇上,江夏王赵恕造反,兵强马壮,现已霸占江南诸省,需要派兵支援。” “启禀皇上,北方狼奴虎视眈眈,要求大盛遣公主和亲,否则便会骑兵南下。” 赵凛听得一愣又一愣,头是疼了更疼。 他摆摆手,积极踊跃上奏的朝臣们终于熄了火。 但仍有一人坚定了站了出来。 赵凛不认识他,但从他坚毅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来看应该是屈指可数的忠臣之一。 “启禀皇上,刚刚所有的奏报都需要银钱,但如今的国库,任何其中一项都支撑不起。” 赵凛愤怒,“朕坐拥天下,钱都去哪了?” 满座寂静,无人敢答。 仍旧是这个不怕死的忠臣,“启禀皇上,据臣了解,三分之一进了地方官吏的口袋,三分之一进了朝中大臣的私库,余下的三分之一堪堪支撑皇上奢靡无度的生活。” 即便是被捅了一刀的众大臣此时也不急于攻讦了。 因为杨枞说出这话,注定会死在昏君的手中。 众人只等着这傻瓜血溅朝堂即可。 扶额瘫在龙椅上的赵凛睁开眼,从指缝中射出的眼神又冷又怒。 “你,很好。” 忠臣仍旧不卑不亢。 “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微臣杨枞,现居户部尚书。” “很好,加官。” 不过加什么? 他转头看向霍青,“霍相,加什么官合适?” 霍青神情自然,“皇上,尚书之上乃尚书令,如今担任尚书令是太傅之子林念安。” 赵凛蹙眉,“好一个尚书令,对政事一窍不通,居然靠属下上报。那就撤了你尚书令一职改由杨枞担任。” 林念安祸从天降,当即下跪,“皇上,微臣并无过错呀。” 那倒也是。 林家势力不小,若是逼急了,现在造反,霍青估计也不会保自己。 既然是烫手山芋,那就扔给霍青吧。 “霍相,你再给林爱卿安排个职位。” “是,皇上。” 至于安排到什么职位上,赵凛并不关心,反正落在霍青手底下不会有好日子过。 况且他是昏君,本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原先还觉得这身份极为不便,现在才发现,当昏君当真好极了。 然后‘叮’一声,装死的系统居然又复活了。 “宿主打压林家触发了主线任务之帮助霍青统一朝堂,请问宿主是否接取。” 赵凛兴致不高,“我就一天寿命,统一屁的朝堂。” “宿主,此任务奖励丰厚哟。” 爹的,小烧统还学会勾引了。 “接,老子要活下去。” “叮,任务接取成功,请宿主再接再厉。” 吃完大饼的牛马赵凛摆摆手。 在李传信‘下朝’的高呼声中除霍青外又随手点了几个官员跟着他去御书房继续议事。 而其他等着看杨枞人头滚落的大臣们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杨枞跟着皇上去往御书房。 这昏君今日是中邪了吧。 第4章 霍青,你留下 御书房里,赵凛一脸沉痛。 坐在那瞬间有了写论文的感觉,一会嫌弃凳子硬,一会嫌弃袖子宽。 把李传信忙得跟陀螺一般,他还是觉得不爽利。 最后还是霍青冷声道:“皇上若实在觉得不舒坦不如站起来谈。” 赵凛瞬间老实了。 呜呜呜,被偶像嫌弃了。 林太傅没眼看,杨枞不敢看。 三个大男人跟门神似的在眼前杵着,赵凛难受,“赐座吧。” 李传信忙带着小太监给三位大臣摆上座椅。 霍青毫不客气的坐下,问道:“皇上召臣等来所为何事?不会是酒池肉林玩够了,还想玩金山银山吧?” 你听听,多么赤裸裸的讽刺。 亏得他不是真皇帝,要不然也会忍不住砍了他。 赵凛默默冲他翻了个白眼,看向杨枞。 “杨枞,你给朕说实话,国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杨枞很为难,“皇上,银钱是真没了,老鼠蟑螂倒是一大堆。” 赵凛不敢置信,“你刚刚不还说三分之一是给朕的。” “那些不在国库里,而是在皇上的私库里。” 赵凛一口气这才喘出来,抚着胸口道:“吓死朕了,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杨枞内心失望,他本以为皇上终于醒悟了,没想到只是担心自己享乐的钱不够了。 反观霍青和林太傅神色未变,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但霍青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虽然知道这狗皇帝不可能变好,但仍旧被他的自私自利和贪图享乐给恶心到了。 毫无所觉的赵凛大手一挥,“来人,传旨。” 李传信弯腰垂首上前,让人看不清面目。 “传朕旨意,开私库,银钱全部送往山东赈灾。” 旁边的李传信又愣住了,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愣神了。 赵凛好奇的转过身,“你是不是生病了?” 累了就休息,咱们可不是资本家,非得996。 但李传信却忽的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赵凛好奇,“救灾不是好事吗?” 杨枞接话道:“确实是好事,但皇上怎么能保证,这笔钱一定会用到灾民身上呢?若到时灾民仍旧流离失所,皇上也缺了吃食用度,那朝廷就连最后一丝退路也没了。” 赵凛仍旧有些天真,“居然已经腐败到这个程度了吗?” 霍青冷笑,“皇上不会是第一天睁眼看自己的江山社稷吧。” 赵凛被他气到,这人真会阴阳怪气。 “那霍相你说怎么办?短时间去哪里赚那么多银钱。” 霍青第一次正眼看他,“在回答皇上这个问题之前,臣还有个疑惑请皇上解答。” “你说。” “在朝臣上奏的四个问题中,山东水灾是对江山社稷影响最小的,说到底不过是死一些流民而已,不知皇上为何选择倾尽私库救助他们。” 这是在试探呀。 可咱赵凛一个最清澈的大学生,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理所当然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霍相还不明白吗?再说四个地方,只有山东的灾民最需要跟阎王抢命。” 杨枞和李传信沉默无声。 林太傅长长叹气。 霍青沉默片刻后开口,“若皇上这次不是玩闹,臣有一计。” “朕当然是认真的,你说来听听。” “皇上,钱袋子就在您身边,不用舍近求远。朝中脑满肠肥的贪官有的是,随便拿一个开刀就够赈灾了,倒也用不着皇上开私库破费。” 赵凛无视他最后的阴言,当即拍掌道:“好主意呀,快把最有钱的几个报上来。” 林太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霍青:“哦,据传林家富可敌国。” 赵凛发亮的眸子立即黏在林太傅身上。 林太傅当即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据老臣所知,工部尚书黄泰和家资颇丰,在帮皇上修园子时贪墨无数。” 赵凛咂咂嘴,搞房地产呀,果然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有钱,抄家。 “来人,传旨,抄家。” 李传信感觉今天是活不过去了,他不得不冒死道:“皇上,万万不可。” 赵凛不理解的看向这个太监总管,“又怎么了?” 霍青老神在在,“还能怎么了,那黄泰和可是皇上的亚父,护国公王朔,王太师的人呀。” 赵凛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么个厉害人物给忘了。 王朔是盛灵帝的贴身太监,自小将盛灵帝带大。 盛灵帝小时候着实过了段苦日子,一直都是由王朔保驾护航,甚至还出谋划策,帮他登上帝位。 所以在盛灵帝继位后尊王朔为亚父,多年来荣宠不断,先尊太师,又封公爵,甚至连兵权都给他了。 这个时期,霍青虽然高居相位,但论权倾朝野,还得数这位大盛第一太监。 要不说盛灵帝出名呢,毕竟他当朝期间既养出了历史上的第一太监,又养出了第一权臣,还把十个孩子全都养歪了。 就算把所有昏君揪出来排名次,盛灵帝也得进前三。 李传信颤颤巍巍道:“皇上,护国公如今正领兵在外抗击江夏王,您若在此时动了黄大人,恐怕会令将士寒心呀。” 到底是怕将士寒心,还是怕王朔领兵造反呀。 这么委婉,若不是他看过《甄嬛传》还当真理解不了呢。 眼看着大鱼就在眼前却不能抓,赵凛烦躁极了,当即反问道:“那你说,不动他动谁?动你你有钱吗?” 李传信当即被吓得跪坐在地上。 赵凛本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他可是励志做人民企业家的。 “算了,你起来吧,去给朕换杯茶,这个太苦了。” 呜呜呜,他想喝蜜雪冰城。 李传信领命下去了,赵凛托着腮使劲回想自己学过的历史知识,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个既能三不靠还是个大贪官的人。 可想了一圈居然没想到。 他郁闷的又看向林太傅,难道真得砍老头子? 林太傅刚坐热的屁股又凉了。 他当即站起来准备再推举一个替死鬼。 赵凛摆摆手,“算了,你们三个每人给朕出一份名单,要求是至少十个人,贪官,有钱,还得杀起来没顾虑的。” 他低头思虑,嘿嘿,第一次布置作业,“明天,明天上朝交给朕。” 三人领旨,当即便要告退。 赵凛忽然想起自己的打卡任务,啊,到底有没有打上呀? 不行,霍青不能走。 “霍青,你留下,就在这写。” 第5章 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霍青转过身来时,脸上杀机毕现。 就连问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皇上,您确定?” 赵凛无语,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他要是打不上卡,明天就死翘翘了。 怕霍青因为讨厌自己跑了,索性直接站起身,拉住人家的衣服,走到了龙案后面,示意他坐在龙椅上。 “喏,你就在这写,朕看着。” 说罢居然真的从旁边拖来一个小板凳,紧挨着霍青坐下。 嘿嘿,这下好了吧,离得这么近,肯定能打上。 走到门口的林太傅和杨枞被这场面惊得心惊肉跳,端着清茶回来的李传信差点把茶杯砸了。 当即捏着兰花指呵斥道:“大胆霍青,胆敢以下犯上,对皇上大不敬。” 赵凛回头瞪他,“别喊了,朕让他坐的,快,茶端过来,渴死了。” 赵凛灌下一杯茶,抬头发现那两个人还没走,顺嘴问道:“你俩也想在这写?” 林太傅和杨枞当即摇头,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老远后忍不住感叹,“霍相美姿容,名不虚传呀,就连阅美无数的皇上也无法幸免。” 杨枞惊恐,“霍相一怒之下别把皇上给......” 后面大不敬的话他可没敢说。 林太傅老神在在的摇头,“不会,只要王朔在一天,咱们这位皇上就不会死,但也醒不了。” 杨枞快步跟上,“太傅的意思是,今日的皇上只是昙花一现?” 林太傅摸着胡须,“都烂成这样了,能昙花一现也是好的。” * 御书房里,霍青提笔在雪白色的宣旨上写下第一个名字。 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赵凛急了,这人送人家去死都不用思考的吗? 这个死系统说话只说一半,也没说到底怎么样才算打上卡,现在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眼看第五个已经写完了。 赵凛急中生智道:“霍相,你停一下。” 霍青脑海里已经构思完赵凛的第五种死法了,闻言也只能停笔,问道:“皇上,还有何事?” 赵凛指着这些人名道:“你写的这几个我都不认识,总不能你说杀就杀吧,最起码你得把他们的罪证、家资、人际关系之类的全都写出来,朕才好做参考。” “人际关系可是指官员交集和他投靠的人是谁?” “正是,霍相果然聪慧。” 拍着马屁的赵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忙吩咐李传信将这个新要求传给林太傅和杨枞,让他们也这样写。 霍青没再反驳,重新拿了一张纸,按照赵凛的要求写起来。 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太大了,两人一写一看,一直待到掌灯时分,才刚刚写完了一半。 赵凛早就困得打瞌睡了。 这具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容易疲乏。 李传信走进来,“皇上,该用膳了,霍相也该出宫了,外臣留宿宫闱是大忌。” 是呀,还可以留宿。 赵凛茅塞顿开,“先吃饭,霍相也在这吃,吃完继续写,今晚就睡在这里。” “咔嚓”一声。 霍青手里的毛笔断了。 李传信忙把自家皇帝护在身后,陪笑道:“霍相莫生气,晚膳已经安排好了,您先去外间用膳,容奴才单独跟皇上说几句话。” 霍青这才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向外间走去。 但他常年习武,耳力极好,所以里间的声音仍能听清。 李传信松一口气,“皇上,您忘了护国公临行前嘱咐的话了?” “什么话?” 李传信语重心长,“护国公说了,让您万万不可动霍相,否则他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心伤到性命。” “你懂什么,朕今晚让他走了,才会小命不保。” 李传信连连摇头,“皇上,您就这么喜欢霍相,非他不可吗?” 赵凛跟看神经病似的,“胡说什么呢?朕这是为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朕饿了,朕要去吃饭了。” 开玩笑,他铁直好吗? 果然太监少了雄激素就容易变得不正常。 * 外间已经摆好了一大一小两桌膳食。 这是皇帝招待臣子的规格,两人分食,互不打扰。 但赵凛打量一圈后,指挥着小太监,将两人的桌案拼到了一起,然后又亲亲热热的挨着霍青坐下。 霍青手上蕴着内力,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胆敢肖想自己的家伙。 但赵凛却转头将自己面前的一道炙羊肉换到了霍青面前。 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人家笑,“朕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炙羊肉。” 他哪里记得,那都是写论文时翻野史看到的,都不知道真假。 好在霍青果然没拒绝,一直握紧的手掌也松开了,拿起勺子优雅的吃起来。 嗯,看来野史也不是纯野的。 两人相安无事的吃完饭,霍青开始道别:“皇上,时候不早了,余下的臣会带回去写,明日早朝一定递上。” 刚刚还和气的赵凛立马变脸,“不行,你今晚就住在这吧,朕要和你抵足而眠。” “咔嚓”,这次是霍青手边的盘子裂了。 他克制着说道:“皇上,外臣留宿于礼不合。”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下赵凛是真的急了,他忙追上去,扯住了霍青的衣襟。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救命,他的卡还不知道打上没呢,明天小命就到期了呀。 霍青被他拉住的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退了个干净,当即恶心的不行。 抬手捏住赵凛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圆柱上。 他脸色阴沉,下手极重,“赵凛,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赵凛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只顾着拍手推他。 可他那虚弱的小身板哪里是霍青的对手,两人对峙间,赵凛几乎就要断气了。 但却始终无人露面,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全都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直到李传信忙完走进来,见此情景后高喝一声:“黑虎卫,护驾!” 瞬间,十几个黑影从隐秘处窜出,头戴铁面罩的黑虎卫将霍青团团围住。 为首的说道:“霍相,还请给护国公一个面子。” 看着赵凛濒死挣扎的样子,霍青气也消了大半,他松开了手间的桎梏,暂时留了赵凛一条小命。 大口喘气且剧烈咳嗽的赵凛看到走到门口的霍青又返回凑近自己,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 可霍青高大的身子抬手往圆柱上一撑,就将清瘦的赵凛固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赵凛,你居然还敢给我吃炙羊肉,我早晚会把你脑袋拧下来,亲手炙了喂狗。” 说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再也没回头。 愣在原地的赵凛吓出一身冷汗。 卧槽,他刚刚的样子好可怕,明明笑着,可露出的森森白牙似乎要将自己活撕了。 所以原身到底对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与此同时,久违的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成功你妹呀,老子为了打个卡,差点把命打上。” 第6章 砍头抄家赚银子 谁都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赵凛居然又来上朝了。 虽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完全没睡醒的样子,但至少人出现了。 窝在龙椅上的赵凛正在闭目休息。 救命,他今天早上三点就被李传信叫醒了。 三点,三点呀,搁到前世他还没睡呢。 可一朝穿越居然要在半夜爬起来工作。 熬夜打游戏看小说和熬夜开会工作是一个概念吗? 怪不得原身当了昏君,这种高强度牛马生活,他也得昏。 赵凛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李传信尖着嗓子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皇帝不想上班,所以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最后还是杨枞顶着压力阔步而出,“皇上,臣有奏章呈上。” 迷迷糊糊的赵凛终于想起了昨天定下的抄家计划,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当即精神了起来。 “快,呈上来。” 李传信快步走到台阶下,将奏章送上。 赵凛拿出看论文的架势,逐字研究。 非常好,很详细。 赵凛又招招手,“林太傅和霍相的一起呈上来。” 李传信又忙着去收另外两人的。 结果赵凛一对比才发现了古怪之处。 这三份名单居然一模一样。 赵凛狐疑的扫视三人,“你们三个昨晚一起商量的?” 杨枞:“皇上,绝无可能。” 林太傅:“老臣万万不敢。” 霍青:“切。” 切什么切。 别以为你是偶像就可以乱发语气词。 赵凛清了清嗓子,挑出细节最清楚的奏章扔给李传信,“念。” 李传信打开奏章,第一眼就差点晕过去,接着硬着头皮开始念:“光禄大夫何修明,贪墨纹银八十万两,圈田数百公顷,纵容家中子弟逼良为娼,迫害百姓......兵部尚书纪子真,倒卖兵器,以次充好,贪墨纹银百万两......” 每念到一个,下面就跪倒一小片。 等十个全部念完,朝堂上居然已经跪了一小半。 这还是三个大臣选出来的不算结党营私的人了,他们只是小股势力而已,居然已经腐蚀了四分之一的朝臣。 这个朝廷真是烂到根了呀。 赵凛看着他们一时说不出话。 无尽的沉默在君臣间蔓延,此刻所有的圣人之言早已变得毫无意义。 “你们可还有话说?” “皇上,臣等冤枉,您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臣之罪呀。” “罪证,奏章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连你们哪天逛花楼,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写上了,再细致了,朕也不想看。” “没有物证,臣绝不认罪。” “恳请皇上明察。” 赵凛往龙椅上一靠,“朕懒得为你们浪费人力物力,来人,十个主犯全部拖出去砍了,抄家充公,族人有罪者交给廷尉司审理,无罪但享受过钱财便利的成年男子充军,女子服役,孩童送育婴堂。” “遵旨。” 殿外候着的羽林卫立即上前便要将十个拼命求饶的官员拖走。 见赵凛是动真格的,余下的人开始疯狂磕头求饶。 殿上顿时一片乱糟糟。 一直站在前列的霍青却躬身行礼道:“皇上,且慢。” 赵凛摆了摆手,拖人羽林卫暂时止步。 哭嚎官员也闭了嘴。 “霍相,你要为他们求情?” “皇上多虑了,罪证都是臣亲手写的,又怎么会为他们求情。” 赵凛眉头微动,把人家底裤颜色都写出来的确实是你。 “皇上,既然他们想要物证,臣便给他们人证物证,免得污您清白。” 赵凛冷笑,“朕还有清白?免了,一番对峙还得浪费朕时间,直接拖走吧,朕急着用钱。” 刚刚松了口气的十个人脸色瞬间灰败下来,这次索性不求饶了,直接骂起人来。 “昏君,你不得好死。” “昏君,你会遭报应的。” “昏君,我就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赵凛掏掏耳朵,古代骂人词汇果然不够丰富,有时间得给他们表演个骂街。 他目光扫向余下的官员,所到之处皆是瑟瑟发抖。 李传信适时配合,“皇上,这主犯处置了,这余下的从犯......” 这停顿之妙,跪着的人立马会意。 “皇上,臣愿意捐献家财,只求皇上宽恕。” “多少?” “十万两?” “嗯?” “不不,三十万两,臣愿倾尽家财,回馈江山社稷。” “不错,死罪可免,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官员脑袋磕得铛铛响,喜极而泣道:“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臣必定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一边磕着就被羽林卫拖出去了。 殿外响起板板到肉的击打声,可都拦不住他表忠心的高喊声。 有了这一个做表率,其他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纷纷献上家产,以求活命。 赵凛在心里粗略一算,也有几百万两了,应该够用一阵子了。 索性大手一挥,全都拖出去打了板子。 “杨枞。” “臣在。” “即刻带羽林卫去抄家,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的全都带回来,归账后即刻发往山东救灾。” “臣,领旨。”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整肃朝堂任务进展百分之二,开启积分商城,现有积分两分。” 赵凛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系统,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四分之一的朝臣,你就给我算百分之二?” “宿主,计算任务不是按人头算的,而是按他们势力大小。” “靠,一群废物,乌泱泱一拨人才占百分之二。那积分商城又是什么东西?” 赵凛问完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面板。 就跟自己生前打游戏的商城一样,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什么解毒丸、九转还魂丹、人参丸。 赵凛再翻一页,居然还有武器谱、农作物种子、医书、科技大全等。 这是要干嘛? 这废物系统总不能指望他能统治全球吧。 而且它也不看看这些东西的价格是多么离谱,最便宜的居然是角落里的一个寿命包,只需要一个积分。 “系统,这是什么?” “专为宿主准备的寿命补给包,一个积分换一天。” 好像还挺划算,赵凛默默低头看自己的积分栏。 2。 两天? 谁家打游戏积分是按一比一兑换的? 这个奸商系统,老子要投诉! 第7章 霍青,你免费 “皇上,派往山东赈灾的官吏需好好甄选。” 被系统一打岔,险些忘了正事。 赵凛还是一副懒洋洋坐没坐相的姿势,“霍相,此言差矣,县官不如现管,这赈灾银层层发下去,转一圈可能又回到你们腰包里了。” 这下余下的一大半也全都跪了。 “皇上,臣等万万不敢。” 嘴上喊着不敢,心里却想着,这皇帝今天是吃错药了吧,行事狠辣就算了,连一张嘴也跟刀子似的。 “朕懒得与你们做戏,现在就把话给你们撂这,这笔赈灾银子在谁那里少了,朕就砍了谁的脑袋,别指望朕给你们查清楚,朕就喜欢连坐。” “你们也给朕打起精神,不管是谁养的狗,都给朕拴牢了,否则朕连你们的脑袋一块摘。” “皇上,臣等惶恐。” 赵凛才懒得理他们惶恐不惶恐,已经烂到根了,不大刀阔斧根本不会有成效。 反正只要有霍青在,这江山就不会塌,他怕个屁呀。 说到霍青,今天的打卡还得继续。 一共才两个积分,他实在舍不得用,霍青毕竟免费,不过就是危险点。 呜呜呜,他撑得住。 “退朝。霍相、林太傅,随朕去御书房。” 林太傅叹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撩男人,他一个老丈人还得跟着亲眼看! 昏君! * 一行人刚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个素衣长裙,体态纤细,乌发如瀑的女子跪在地上。 听到动静后,她转过身来,一张脸柔弱妩媚,梨花带泪。 看到赵凛后,立即哭诉起来,“都是梅儿的错,是梅儿没有教好孩子,惹皇上生气了。可皇上处罚梅儿是小,气到身子就不值了,所以梅儿特来赔罪。” 原谅赵凛没见识,上辈子接触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不过是学校里校花,乍看到这个顶级美女跪在自己面前哭得这般可怜,着实心猿意马了一下。 但一听到这熟悉的台词,赵凛看清宫剧培养的那点子宫斗脑子立马高速运转起来。 他踱步到梅妃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你家赔罪还特意化好全妆,精心打扮呀?你这是赔罪还是勾引呀?” 梅妃碰了个没脸,当即有些下不来台。 大冷天的,穿着单衣跪在石板路上,没有赵凛的吩咐,没人敢扶她起来。 林太傅心疼闺女,刚要开口,就被赵凛堵了回去。 “林太傅,带你女儿回去,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认错,若是教不好,就带回家去教。” 这话就严重了。 历朝历代,都没有进了宫的妃子再被休回家的。 林家真丢不起这个人。 林太傅怕这个昏君脑子一热真干出这种事来,当即让宫女拉起梅妃离开了。 可留下的两人却尴尬了。 御书房里,赵凛和霍青一上一下,静坐喝茶。 李传信大气都不敢喘,夹着屁股,垂首静立。 两盏茉莉花茶灌进肚里,霍青嫌弃的蹙眉。 他实在不明白,向来荒唐无常的赵凛怎么会突然喜欢这种浅薄的花茶。 为了不再喝第三杯,他只能先开口。 “皇上,不知您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赵凛正托着下巴补觉,闻言睁开一条缝,向下睨着看他。 上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外洒进来,落到赵凛身上,整个人慵懒优雅的仿若一头卧在高处休憩的雄狮。 也难怪梅妃失宠会哭的那般伤心,恐怕是眼前这位搅了芳心却不知呀。 霍青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赵凛长相太过出挑,让人一眼先注意到他的脸,反而忽略了他作为帝王的权威。 但从昨日开始,这个人似乎变了。 曾经那一双顾盼神飞处处留情的桃花眼居然蒙上了一层冷冽。 让这头过于漂亮的雄狮添了一丝杀气。 只可惜,还是太过稚嫩。 “当然是等杨枞回来汇报呀。” 屁,都是为了打卡,但是昨天究竟是怎么打上的他根本不知道,所以先待在一起,等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皇上,杨枞处理完后自会上奏折,陛下无需在此等候。” 你说得都对,但小爷还得靠你活着。 “皇上,臣家中还有庶务,需要赶回去处理。” 赵凛的眼睛忽然就睁大了。 说起来,历史上记载霍青终生未娶,但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没有吧。 看他这么着急回家,说不定是有红颜知己在家等着呢。 赵凛轻咳了两声,“那朕便同你一起去吧,顺便散散心。” 霍青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连称呼都忘了喊。 “你当真愿意去我家?”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李传信,摆驾。” 等一行人抵达相府时,霍青看赵凛的眼神仍带着一丝审视。 赵凛跟着霍相向里面走去,只带了李传信随侍。 一路上,赵凛都顾不得跟霍相说话,满眼好奇的打量偶像的住宅。 虽然规模上比皇宫差远了,但一步一景,设计的倒是极为巧妙,但又带着些大巧若拙,大工若朴的豪放大气,跟后世传下来的南方园林还有显着的不同。 霍青带着他穿过层层廊道,状似不经意的停在了一处小院落门口。 “皇上,从此处看湖景最佳。” 赵凛依言向湖面看去,果然是碧水青天,浮舟荡漾。 若是夏天再开满半池荷花,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致。 “霍相果然好兴致,乘舟游湖必得伴美同游才好。” “皇上说笑了,那不过是臣静心之用。” 恰好此时,他们身后的小院门被推开。 赵凛听到声音转身向后看,在看到里面走出的老人时,霍青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那老人原本颤巍巍的身体在看到赵凛后当即大喝:“景玉,少爷衣服穿得这么薄你没看到吗?还让少爷陪你站在这吹风,又想挨棍子了吗?” 第8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赵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老头,抬起手指着自己。 “我吗?” 他穿来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因为身份的原因,所见之人对他全都毕恭毕敬的。 乍然遇上一个宿管大爷般的人物,还真有些不习惯。 “当然是你,景玉。我说了多少次了,做了少爷的书童就要事事为少爷考虑,衣食住行万万马虎不得,别仗着一张脸天天想着魅惑主子,若再有一次,你是要被拖到角落打死的。” 李传信再也听不下去,当即大喝道:“大胆,居然敢对皇上大不敬,拉下去打死!”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道黑影,瞬间将老人制住,锃亮的冷光从眼前闪过,一柄长刀已经砍向老人的脖颈。 赵凛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身旁的霍青瞬间出手。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后,赵凛便看到霍青不知从哪抽出的长剑抵住了黑虎暗卫的长刀。 “霍相,你要造反吗?” 霍青没有回答,转而看向赵凛。 “皇上,这是家中老仆,早已耳聋眼花痴呆健忘,还请皇上莫怪,给他一条生路。” 赵凛点点头。 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大爷而已。 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怎么会跟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计较。 “退下吧,不过一个老人家而已。” 然而皇命之下,那两个暗卫竟完全不为所动。 “给朕退下,没听到吗?” 暗卫首领这才开口,“启禀皇上,臣等奉护国公之令保护陛下安全,老头大不敬当杀,霍相纵容奴仆,同样当杀。” 好家伙。 这是明晃晃的不把他当回事呀。 上次霍青发飙想杀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几个暗卫不对劲了,他都快被掐死了,暗卫都没出现,结果李传信喊了一声他们出来了。 这次也是。 一次叫巧合,两次可就是故意了。 赵凛看了眼身侧的李传信,他依旧垂首侍立在旁,仿佛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赵凛自嘲一笑。 原身呀,看你混的,连贴身太监都不是自己人。 “李传信,让他们退下。” “皇上,护国公也是为了您好。” 赵凛盯着他,李传信的头越来越低。 另一边对峙的三人僵持已久,暗卫首领却趁霍青分神之际,抽回长刀,直接砍向霍青的脖颈。 霍青堪堪躲过,可隐蔽处又窜出数名暗卫,一起攻向霍青。 赵凛还没搞明白这谜之走向,脑海里的系统开始报警。 “警告,警告,任务目标遭遇生命危机,请宿主设法施救。” 啊? 他说话又不好使,又不会武功,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边的刀剑都抡出火星子了,难道让他上去当肉盾。 可系统不听。 “再次警告,任务目标处于极度危险中,若宿主无法施救,系统将自行解决。” “5” “4” 赵凛抽空瞟了一眼,原来是首领的长刀已经逼近了霍青的胸口。 好歹是自己的偶像,他实在看不得对方死在这里。 当即就对系统说道:“你来吧。” 系统的倒计时立即停止,赵凛只觉得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几乎是原地起飞般扑向霍青。 “噗”一声。 鲜血迸溅,赵凛听到了长刀如肉的声音。 他垂首盯着插进胸口的长刀,痛的在脑海中怒骂:“系统,你爹蛋的,竟然真敢拿老子当肉盾。” “宿主请放心,我马上去给你申请九转还魂丹。” 你爹的,救老子命还得现申请。 伤势过重的赵凛脱力,被身后的霍青接了个满怀。 检测到两人身体接触,正在打报告的系统还不忘回魂道:“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恭喜你妹呀。 你家打卡是要命呀。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见皇帝即将死在自己刀下,暗卫首领也知道这次犯了大错,那他更不能放过霍青。 杀了霍青,也许还能功过相抵。 否则,他必死无疑。 考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既然皇帝已经必死无疑,那他索性就让他死的彻底一点,反正也是个昏君。 他握刀的手继续发力,当即就要抽出。 那赵凛必然血溅当场。 看穿他意图的霍青抬脚便踢在了对方腹部。 这一脚用了巧劲,使得对方不得不松开握刀的手,然后整个身体向后退了数步。 李传信这才有机会跑上前,将护国公留给他的黑虎令拿了出来。 黑虎卫们当即跪下。 “立即退下,去宣御医,即刻传信给公爷。” 与此同时,赵凛开始吐血,他的口中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很快就将前襟染红了。 就在他即将再死一遍时,手心里终于出现了一颗药丸。 赵凛忍不住大骂:“老子都这样了,你不知道直接喂我嘴里?” 系统毫无感情的念道:“九转还魂丹一百积分一枚,目前宿主倒欠98积分,请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赵凛:“......老子早晚拆了你。” 没办法,赵凛只能趁一片混乱无人注意时,费力的抬手将药丸塞进嘴里。 结果还没咽下去,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好在求生意志支撑着他,费力吞咽了下去。 脑海里的意识开始昏迷,他阖目之前,眼神落到了正在指挥府中下人的霍青身上。 “霍青,你这次欠老子欠大了。” 第9章 原来我真是景玉 “快点给皇上拔刀。” “皇上伤势太重,应该先止血。” 一群太医围着赵凛讨论的格外激烈,却没人注意到赵凛衣襟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刀口周围甚至产生了血痂。 霍青想起先前不经意间看到的场景。 重伤吐血的赵凛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后,趁着无人注意,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个东西。 当时霍青因为赵凛肉身相救过于震惊,没来得及深想,现在看来应该是皇室的救命秘药。 既然如此,那把刀继续插在身上就是在等死了。 霍青上前将吵吵嚷嚷的御医推开,然后一手握住刀柄,在众人的惊呼中抽手拔了出来。 预料之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 昏迷中赵凛张嘴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呼吸越发绵长安稳下来。 御医忙上前把脉的把脉,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 可这把脉的张院判,脸上的皱纹却越来越深,“不应该呀?” “到底怎么样了,张院判,你倒是说呀?”李传信急得直跺脚。 “从脉相上看,皇上已无大碍,但伤口过深,失血过多,宜静不宜动呀。” 其他御医上前把脉后,得出的结论同样如此。 李传信虽然觉得古怪,但在事实面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厚着脸皮求到霍青面前。 “霍相,皇上现在不宜活动,恐怕还需要多叨扰几日。” 霍青眸光冷冽,“皇上住在臣下家中可不叫叨扰,叫接驾。但是府中窄小,只堪堪住得下皇上,李公公和诸位暗卫就恕不招待了。” 李传信脸上不好看,更不放心把重伤的皇帝交在霍青手上。 但霍青态度坚决,他最后也只能带着人暂时离开。 * 而昏迷中的赵凛却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头上还不断传来叱骂声,但他盯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已经无心去听了。 周围的几个小厮见赵凛一动不动,当即冲上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然后四五个少年围上来踢的踢,踹的踹,不一会功夫就把年仅七岁的赵凛打到出气多进气少。 还好此时有人过来制止了这群小混蛋,否则赵凛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接着一节浅金色的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抬起头来?” 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音。 赵凛顺着声音抬起头,入目的居然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赵凛仔细辨认了一下,内心飘过一句国骂。 这不是缩小版的霍青吗?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 系统没有回应,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赵凛的脸上应该有有些脏污,小霍青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细细的为他擦拭脸颊。 等擦拭干净后,小霍青托着他的下巴,细细的端详起来。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哪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谁。 赵凛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 小少年眼神看向清冷的湖面,笑道:“不如就叫景玉吧。” 靠,那个疯老头原来没认错人呀。 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的场景应该是原身和霍青小时候。 也就是说,端坐在龙椅上的堂堂帝王曾经是霍家的小厮! 怪不得俩人那么不对付,甚至最后不死不休。 赵凛决定不做出格的动作,他顺从的点点头。 小霍青似乎很高兴,他拉起小景玉的手,单方面宣布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书童了。” “玉艳冰姿,妆点园林景。这么个漂亮小东西只用来妆点园林确实可惜了,妆点下表弟的书房也是不错的。” 一个穿金戴玉的少女越众而出,停在了小霍青身边。 周围的仆人侍女向她行礼,喊表小姐。 小霍青同样蹙着眉喊了声表姐,不过看表情是不怎么高兴。 没办法,年仅九岁的霍青还没学会老谋深算和不动声色。 他弯腰拉起小景玉,直接带着人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谢云杏气恼的拧着手帕。 贴身侍女劝道:“小姐,不过是长得漂亮点的小男孩,您不用担心,夫人早就说了,您就是她认定的儿媳妇。” 谢云杏委屈的撇了撇嘴,“可是表弟向来不近女色,平常对我也爱搭不理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对一个小奴仆另眼相待。” “小姐别多想,不过就是个小孩,少爷看得新鲜而已,在这深宅大院里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 * 跟着小霍青刚回到琼林院,就迎上来另一个眼熟的人。 叫错他名字的老人此时正手脚利落的疾步而来。 “少爷,老爷下朝回来了,刚刚找您呢。” 小霍青松开景玉的手,“这是我刚收的书童,你带他去洗漱包扎一下,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先去找父亲。” 接着他又看向景玉,“景玉,这是咱们院里管事的李伯,你以后也要听他的话。” 景玉点头,看着他离开。 李伯对着他从头到尾挑剔了一遍,最后点评道:“除了一张脸,毫无可取之处,竟然能被少爷捡回来,算你运道好,跟我来吧。” 景玉被泡进浴桶的时候猜测自己现在应该是陷进了原主的记忆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回忆中控制原主身体,但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过往,最好还是不要做出打破人设的事情。 霍威在书房中眉头紧锁,几个一同商议的副将也同样沉默。 直到霍青进来,霍威眉头才舒展开。 “青儿,快过来,为父又遇到难事了。” “父亲,您说。” “这皇上也不知道咋想的,突然要找他当年在金陵城时的相好的,可这都八九年了,让为父怎么找呀。” “那女子没有姓名籍贯吗?” “有是有,可是按照籍贯找过去时,家中早就无人了,问了亲戚族人都没人知道那女子去哪了。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据说那女子未婚生子,是被族人赶走的。也就是说,当今圣上极有可能还有个皇子流落民间呀。” “那皇上的意思?” 霍威长叹一口气,“皇上不顾劝阻非要找,结果朝堂上那几个老狐狸全都找理由推脱了,然后你爹就被迫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霍青一张小脸紧紧绷起来,“父亲,您是不是又在朝堂上睡着了。” 霍威笑得憨厚,“就一小会。” “就一小会,就被皇上抓包了?” 说到这个霍威就生气。 “皇上这是挑软柿子捏,一被那几个老狐狸拿捏就拿我撒气。他后宫里养了一大堆女人还不够,下个江南的功夫居然又祸害了个姑娘。” “我就说他从小是个色胚,当年还想跟我抢你娘,幸好你娘有眼光,要不现在还不被他气死。” 第10章 一条美艳的毒蛇 话落,满屋咳嗽声。 主要是这些话,他霍将军敢说,他们不敢听呀。 等神经大条的霍将军吐槽完了,才一脸悲痛道:“青儿,你真的没办法吗?” 霍青找了个位置坐下,抬手捏了捏鼻梁。 “父亲,有效的信息实在太少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那女子的家乡开始沿路打听,但凡是可疑的都要去查看。” 旁边的元副将道:“哎呀,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呀?就没有快一点的办法?” 霍青:“有,但不保险。最快的是全国发布海捕文书,让地方官员挨家挨户寻找,翻遍大盛总能找到踪迹,但这样就怕最后找到的是两具尸体。” 霍威摇头,“这可不行,皇帝还不活剥了我。” 霍青:“那要不就公布其身份,重赏之下,必有收获,说不定她自己就带着孩子出来了。” 霍威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个法子在朝堂上也说了,但被那几个老狐狸当堂否决,说若是找回来,那女子已嫁人,或者孩子根本不是陛下的,那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人了。” 霍青赞同,“没错,所以现在最保险的办法反而是暗寻,但时间难定,皇上得有耐心才行。” 霍威猛拍桌子,“怪不得那几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就欺负我这老实人。” * 梦境之外,赵凛已经昏迷了数天。 御医几乎是住在了霍相府中,日日都用上好的汤药养着。 就连胸口的伤疤都养的又白又细嫩,毫无受伤的痕迹。 可他们皇上就是不肯醒过来。 李传信连着递了好几次拜帖,可霍家就是不肯让他进门。 霍青说到做到,除了皇帝,皇宫中人一个没留。 这若是要是别人,早就把造反的名头摁他脸上了。 可对着霍青,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年纪轻轻就能跟亚父王朔分庭抗礼的人物,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此时他只是简单的坐在赵凛的床边,手中捻着一条两端坠着银边碎玉的发带,带尾从他藏在广袖中的手腕蜿蜒盘旋至手心,然后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一端,随意把玩。 他的目光从手心的发带移到赵凛脸上,神色虽平静,但眼中却是暗潮汹涌。 他抬起的手克制的伸向赵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停在了赵凛脸颊的上方。 恰好此时有下人来报,护国公王朔在府门外求见。 霍青只能收回手,淡声吩咐道:“请进来吧。” “是。” 仆人从头至尾弯腰垂眸,没敢多看一眼。 * 王朔被直接请进了赵凛休息的碧落院。 但一心担忧皇帝,不惜从前线赶回的亚父进门后对皇帝的近况居然连问都没问一声,直接跟霍青攀谈起来。 “霍相,都怪这几个护卫自作主张,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你若是还未消气,可以尽管打。” 他旁边地上跪着的几个身影正是当日刺杀霍青的暗卫。 真是有意思极了。 受伤的是皇帝,暗卫却跟在亚父的身后向权臣道歉。 满屋子臣下护卫,包括他自己,居然一个真心担忧皇帝的都没有。 心头莫名有点不舒服。 霍青脸上的神色陡然狠厉起来。 “王太师,他们可是要杀我,我居然只能打他们两下?” 王朔脸上的表情都停顿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霍青居然要为了这点事跟他较真。 “他们毕竟是皇上的暗卫,没有皇命,难道霍相敢杀他们不成?” “他们误伤主子,早就该自刎谢罪了,居然还有脸活到今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太师的暗卫呢。” 当真是咄咄逼人呀。 这听着怎么还有点为皇帝打抱不平的意思? 王朔将这种荒唐的想法抛到脑后,正欲再说什么,便听到一道声音在室内响起。 “既然需要皇命,那便都杀了吧。” 众人回头,正看到捂着胸口,腿脚无力的赵凛从内室走出来。 除王朔外,其他人忙跪下行礼。 赵凛抬手让他们起来。 霍青站起身,将人扶到主位坐下。 又快步走进内室,拿出一件外套,披在了赵凛身上。 “皇上,天气已经转凉,您重伤刚醒,易得风寒,不如转去内室,别吹到风才好。” 赵凛摆摆手,“无妨,不把这几个背主的东西处置了,朕睡得不踏实,咳咳咳。” 几声重重的咳嗽,引得王朔走上前去,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 “皇上,臣才走了几日,您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赵凛落在王朔身上的眼神满是打量和好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载入史册,于大盛末年搅弄风云的第一太监,居然是个看起来年过三十,风姿绰约,气势逼人的俊美男子。 只是五官过于艳丽,且因为身体残缺还带了阴柔,看起来仿若一条美艳的毒蛇。 “亚父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是朕自己把那柄长刀插进胸口的?说起来若不是霍相出手及时,这个狗东西居然要直接把刀拔出来,让朕血溅当场。” 他指着跪在中间的黑虎卫骂起来。 “作为朕的暗卫,结果朕的话他们一句也不听,反倒是听李传信那个太监的,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亚父的命令,难道亚父是想朕死吗?” 句句戳心。 王朔脸上有点挂不住,拍他后背的手也停下了。 这么多年了,赵凛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皇上误会了,不过是担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怕皇上身边缺了人保护。” 赵凛冷笑一声,“有他们在,朕只会死的更快。不只是他们,所有的黑虎卫全部处死,首领凌迟,朕的安危暂时交给”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微微叹息,这个皇帝当的是真失败。 “交给霍相负责。” “臣,遵旨。” 随着霍青的下跪,王朔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算计和衡量,黑虎卫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是他亲自培养和训练,将来还有大用。 可看赵凛的今天这架势,若是不杀他们,两人之间的猜忌和隔阂可就种下了。 现在还不到弑君的时候,他还需要赵凛坐在龙椅上帮他稳住江山。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不过几个暗卫,想杀便杀了吧。” 那一日,菜市口的刽子手连砍了十几个脑袋,血流了一地。 而唯一一个凌迟的更是削了三千多刀都没吭一声。 但刽子手不敢上报,他不吭声的原因是因为舌头早就被割了。 但不知情的赵凛正在跟系统讨价还价。 “凭什么杀了王朔十几个暗卫,任务进度才到百分之三?你是不是克扣了我的成绩?” “他们十几个人就只值百分之一。” “唉,没用呀。那我这几天的打卡怎么回事?是因为霍青一直在我身边吗?” “系统不能帮助宿主作弊,一切功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靠,那我吃了你的那个什么九转还魂丹为什么梦到原身的记忆?” “请宿主自行摸索。” “那原身和霍青到底什么关系呀?” “请宿主自行摸索。” “......” “哔——您的系统已掉线。” “靠!” 第11章 原来要身体接触呀 算了,反正他还要在霍青这住一段时间,总能摸索清楚的。 结果正盘算的时候,霍青推门进来了。 “皇上,您既然醒了,是不是也该起驾回宫了?” “啊?是朕吃太多了?” 霍青脸上划过一丝无语。 “这几日积攒了许多政务需要皇上审批,杨枞等大臣已经求见多次了。” “嗨,朕当什么事呢,让他们把奏折搬到这来,让大臣也来这里议事。” 难得的,霍青没有反对。 所以等杨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皇上毫不在意的半躺在床上,而霍相就坐在床边的木椅上。 一旦皇上有什么需求,霍相总是第一时间反应。 就连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也是亲自来。 早就听说皇帝是为了救霍相才受伤,所以两人这般亲密必定是因为报恩吧。 总不可能是别的吧。 看到杨枞,赵凛其实很高兴。 “杨枞,上次抄家的事可还顺利?” 杨枞眼里有点湿润,“皇上,一切都顺利,银钱都带回来了,就封在国库,一个铜板都没少,还等着皇上去清点呢。” 赵凛嘴角的笑意却随着杨枞的话慢慢消失了。 “怎么没送去山东?” “护国公命令,说,说南方战场军饷不足,战士们吃不饱,要把这笔钱运到南方。” 赵凛手上正好捧着药碗,当即都摔到了地上。 房间里没有旁人,赵凛暂时不用克制脾气。 霍青也没劝,只是默默看着他。 杨枞尚且年轻气盛,有些忍不住,“皇上,臣听说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凛正在气头上,“你讲。” 杨枞内心其实也有些踌躇,他不知道现在的皇帝会不会又突然变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高歌猛进的狗屎运会不会因为接下来这番话直接断掉。 但只要能为大盛好,能让老百姓好过一点,他就愿意拼命。 “皇上,臣听说护国公在南方战场上常与江夏王把酒言欢,双方打仗遵循周礼,提前商议好后才会开战。” “南方的士兵们个个脑满肠肥,据说围着战场已经建起了城区,里面最火的生意就是青楼。” 赵凛气到胸口发闷,霍青有些担忧,示意杨枞先别说了。 但杨枞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有机会释放出来,实在停不下来。 他扑腾一声跪下。 “皇上,臣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变了,但既然您现在有心,就请为大盛百姓做点事吧,山东灾区如今十不存一,饿殍满地,百姓们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赵凛双目赤红,他忽然侧目看向霍青。 “霍青,朕无论做什么你都兜得住吗?” 霍青弹了弹衣襟,“别把天捅破就好。” “笑话,朕就是天。”赵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地笑。 恰好此时系统上线:“宿主,解决山东灾民危机将作为支线任务开启,成功后奖励二十积分,您是否接取。” “接。” 之后,赵凛与两位大臣密谋一番后,便放出消息说身体忽然病重,无力支撑朝政,命亚父王朔代管。 王朔接到旨意的时候,原本悬起来的心才堪堪落下。 李传信在旁边小心伺候,“义父,看来皇上最爱重的还是您。” 王朔放下茶杯,“毕竟是我养大的,还能翻得出天不成。” “义父圣明。但皇上还是不允许我跟在身边伺候。” 王朔瞪他一眼,“你们这一次也太过分了,他好歹是皇帝,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他只是好色昏聩,又不傻。” “孩儿知错。” 王朔站起身,“算了,我亲自去接他回宫,堂堂皇帝老在大臣家住着不像样,你今后给我小心伺候。” “是。” 可等王朔抵达霍相府后,看到的却是皇帝奄奄一息的模样。 “霍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护国公,话不要乱说。昨天皇上之所以起来,是因为听到你不想处理那几个暗卫。大概是被你气的吧,今天突然昏迷不醒了。” 王朔出行向来高调。 此次刚得监国重任,此时为了迎皇帝回宫,不只带了皇帝的仪仗队,还几乎把整个朝堂拉过来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大臣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来以忠君爱国自表的王朔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为了掩饰,他高声道:“御医在哪,赶紧给皇上诊治。” 张院判早就住在了霍相府,闻言赶紧带人过来。 “回护国公,皇上实乃气血攻心,引发急症,如今能不能醒就看天意了。” “庸医!再找别人来医,我就不信全大盛找不到能救皇上的人。” 不怪王朔激动。 因为现在真不是赵凛死的时候,他的义女良妃才刚刚有孕,根本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若赵凛现在就死了,他太监之身无法做皇帝,手里又没有皇子,难以服众呀。 霍青眼神扫过张院判。 张院判当即跪下,“护国公言之有理,但在找到能医治皇上的神医之前,还请将皇上暂置霍相府。皇上命在旦夕,随时都有死亡风险,若是在回宫路上出了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呀。” 王朔焦虑的大脑冷静下来。 是,如今只有皇帝活着,才对他最有利。 林太傅却摸着胡须反对,但最终还是被王朔强势镇压了。 就这样,霍相府终于清静下来。 等众人离开后,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赵凛猛地睁开眼睛,“一群老东西可真难缠,快给我拿吃的来,饿死了。” 霍青眸中带笑,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屈指弹了下赵凛光洁的额头。 “你呀,就知道吃。” 这一下,两人都定在了原地。 霍青尴尬是因为恍惚之中居然失了分寸。 而赵凛顿住是因为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播报:“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他目光有些怔愣的抬头看向霍青,所以是需要跟霍青有身体接触才能打卡成功吗? 第12章 霍相,这种捷径可走不得 赵凛迅速回忆了穿到这里来之后听到打卡提示音时的场景。 第一天,是他差点被霍青掐死的时候。 第二天,是他为霍青挡刀倒进他怀里的时候。 之后他就昏迷了,第三次听到就是现在。 赵凛有些兴奋地把系统喊出来确认。 系统:“恭喜宿主,答对了!” 爹的,今天又是想杀系统的一天。 “答对就没有奖励吗?” 系统:“可以给宿主免费分享您昏迷时的打卡方式。” 这也正好是赵凛好奇的一点,从他奇怪的梦中不难看出原身和霍青确实有一些特殊的过去。 如果能解开这个过去,或许他们二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那样任务也能更好的进行了。 “可以。” 接着赵凛眼前的场景便换了。 原来在他昏迷的每一天,霍青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然后趁无人时会向他伸出手。 画面中一只手婉转又多情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用力。 直到自己脸色发青发紫,几乎窒息而死时,才会松手。 然后冷眼看着昏迷的自己靠着本能大口呼吸,渐渐缓和。 第二天继续。 卧槽,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呀,明明自己醒来后他装得都很亲近呀。 赵凛瞬间浑身发冷,自己可是刚刚舍身救了他。 虽然并非出自本愿,但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都会动容吧。 无论此前多少恨意,在救命之恩面前都会有所消解吧? 为什么霍青却如此执着的要杀他? 所以原身到底怎么得罪了霍青呀?此刻赵凛恨不得再回到记忆里把所有过去弄明白,若是这事不解决,搞不好哪天就被霍青嘎了,还搞个屁的事业。 恰好此时,系统将他眼前的画面撤掉,然后正曲着手指神色尴尬的霍青赫然映入眼底。 赵凛一瞬间以为对方又想掐自己脖子,一个后退大法,瞬间缩进床角。 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 霍青有心想解释,赵凛一个抬手制止,“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霍青知道自己今日失态,可刚刚赵凛装病、贪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他了。 赵凛闭了闭眼,心里一横,做了决定。 “霍青,不如我们坦诚布公的聊一聊吧。” 霍青来了兴致,随手拉过一张木椅,稳稳的坐了上去。 “皇上想和臣谈什么?” 赵凛暗暗白了他一眼,自己这个皇帝无处可去缩在相府的院子里装病,他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嘴里称臣,气势上可一点都不弱。 “朕已经想起来了,朕就是景玉,景玉就是朕。” 霍青原本搭在腿上的手深深扣进了肉中。 “你想起多少?” “就只有这些,我在你家被人打,你救了我,还给我取了名,说什么我长得好看,与其妆点园子不如妆点书房什么的。” 霍青无奈,“你好不容易想起来,就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 赵凛迅速抓住重点,“什么叫我好不容想起来?我忘记过?” 哦吼,这君臣之间果然有事,赵凛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中。 来吧。 被埋葬的皇族密辛呀。 快来填满我空虚的八卦之魂吧。 “皇上在十五岁那年出了意外,伤到了头部,然后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滋~”八卦之魂,灭了。 “就这?”赵凛不敢置信。 霍青点头,“就这。” “那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还想杀我?” 霍青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无非就是朕昏庸无道,你替天行道之类的。”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朕真的喜欢你,还纠缠你吧?” 他突然想起李传信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霍青脸色阴沉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凛冽,“怎么,难道你又撞了头,连十五岁之后的事都忘了?” 卧槽,难道是真的。 但就因为这点事,霍青就要杀他? 总觉得不对劲,肯定还有别的事。 但看霍青的神色也并不打算多解释。 算了,反正自己又不喜欢他,先把误会说开,以后一起搞事业最重要。 “霍相,不如这样,朕从今日开始绝对不会再骚扰你,所以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想杀朕,朕与你合作,一起稳住这大盛江山如何?” 霍青嘴角抬起的笑充满讽刺。 “皇上这是想空手套白狼?不骚扰臣下是您作为帝王最起码的修养,现在居然用这种事来换江山,陛下是觉得臣也摔到脑子了?” 赵凛嘴角抽搐,这人嘴真毒。 “那你想要什么?凭你现在,一个林太傅就够难对付了,何况还有个王朔。手里抓着个皇帝总好过空空如也。” 聊了半天,赵凛早就忘了被掐脖子的阴影,这会儿已经盘着腿坐在床中间,大有种半夜跟室友聊嗨了的感觉。 可是室友不会聊着聊着就爬到他床上来,还试图把他压在身下。 霍青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忽然从座椅上站起来,一只膝盖跪在了床上,整个身体前倾,将赵凛覆在了身下。 赵凛双腿盘着不好动,只能两手撑在身后,将身体尽量后倾。 喂喂喂,原身是可能是双,但他可是妥妥的大直男呀。 你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你这真的是不想受骚扰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勾引我? “霍...霍青,你冷静点,有条件你尽管提,走捷径就算了,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会消化不良。” 霍青两只手压在他身侧,上半身几乎与他平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臣的条件就是皇上呢?” 赵凛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眼球地震。 因为现在他的就在地震,“霍青,你开玩笑的吧?” “这种时候,臣怎么会开玩笑。” 说罢居然真的俯下身来。 赵凛的身体已经后仰到了极致,再往下就直接躺下了。 眼看着对方真的要亲上来,他来不及想太多,空闲的腿抬起就踹到了对方身上。 霍青被直接被踹下床,停在床边时,脚步还趔趄了几下。 赵凛脸上带着被人轻薄后的薄怒,刚刚反抗时已经晚了些,霍青的嘴角好像擦过了他的。 可恶,这到底是谁骚扰谁呀,不是讨厌他到想杀死他吗? 现在又要做什么? 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霍青,朕命令你退下。” 夜色中,霍青背着烛光,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下嘴角。 不知为何,赵凛觉得此刻的霍青极度危险,好像一头随时会冲过来咬断自己脖颈的狼。 “遵命,陛下。” 但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赵凛寒毛直竖。 “皇上的提议臣会考虑的。” 赵凛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并不知晓,走出门后的霍青在夜色中回眸,仿若自言自语道:“确实换了灵魂,但却不是他,我的景玉怎么会抗拒我呢。” 说到这里,霍青脸上的思念转为疑惑,“可他为什么会想起景玉呢?” 夜风起,霍青手腕的红发带露出来一截,随风飘在他身后,将这人的背影衬得有些孤绝。 第13章 朕情不自禁 后面几天两人默契的都没再提之前的事,包括那个模棱两可的合作提议。 霍青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去赵凛的房间中汇报朝中的事情。 这就让赵凛的打卡任务变得方便了许多。 第一天,赵凛怕打不上卡,装作不小心撞在了霍青身上,果然打卡成功。 第二天,赵凛尝试减轻触碰,只拉了一下霍青的手臂,打卡成功。 赵凛再接再厉,第三天,只趁着接茶杯的空档,碰了下霍青的手指,再次打卡成功。 哦吼,赵凛内心小飞一下。 太好了,原来只要碰到就行,那可容易太多了。 但这次想收回茶杯时却被一股力道阻止了。 赵凛抬头,霍青正看着他。 “怎,怎么了吗?” “皇上,不是您说的,再也不骚扰臣了吗?所以这几天到底是在干嘛?” 赵凛心虚的撤回手。 这几天霍青一直没反应,他还以为对方根本没注意到。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这个心机男。 赵凛口不择言,“当然是因为情不自禁。” 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 霍青失笑,“很好,这个理由臣接受了。” 门口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两人转头,正看到杨枞进退两难的站在那里,垂着头踢门槛。 察觉到两人看他后,掩饰道:“霍相家门槛就是高点哈。” 赵凛看到杨枞却很高兴,“山东有动静了?” 杨枞跪下行礼,“皇上,今日朝堂最新消息,山东起义军已成规模,昨日连攻两座城,方向直逼京城。” 赵凛捞起手边的茶杯猛灌了一口,笑道:“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果然有实力。” 石修贤那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顺王,取自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顺字。 嚣张至极。 但他偏偏有嚣张的资本,一个从山东饥民中爬出的书生,为了活下去,召集灾民起义,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拿下山东全境。 一年时间,越过河北打到皇城脚下。 彼时盛灵帝亡故,霍青避世,大皇子赵素继位,朝堂上林太傅外戚专权,王朔带着军权长年在外征战。 当时的王朔,多地奔波,精力有限,山东这边又势如破竹,他很快便控制不住局面,步步溃败。 最后还是霍青出面才平息这场亡国之战。 不过由于是霍青和石修贤的密谈,所以相关细节史书上并未记载。 只知道那次和谈后,石修贤的顺王之名便名正言顺了,而封地就是山东。 众人只以为是霍青许诺了他极大地好处,所以才得以劝退。 没想到十数年后,霍青乱世举旗,最先响应的就是顺王石修贤。 而且终其一生都未背叛,成为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百胜将军。 所以在确定暂时没办法正面打败王朔后,赵凛便想到了这个人。 暗中资助石修贤,不仅能让灾民吃上饭,还能从山东开始捅破大盛这颗脓包。 新的王朝必然会在疤痕上重新生长。 赵凛有些小得意,“江夏、川渝、山东,三处暴乱,王朔的兵权不得不分。” 杨枞有些不忍心打击自家皇帝,“皇上,不是三处,是四处。” 赵凛懵逼,“啊,还有哪?” “皇上,您是不是忘了,北边的狼奴想要公主和亲,大盛迟迟没有回应,现已兵临边界。” 靠,玩大了,忘了还有这货。 “朕的公主都还不足十岁。” 杨枞点头,“是,皇上,平阳长公主今年刚满九岁。今日朝堂上,护国公已经定了长公主去和亲。” “啪”一声脆响,赵凛手边的茶杯又摔到了地上。 “这个老混蛋,他怎么不让他的闺女去和亲?” “皇上,他是太监。” “那个狼奴族的首领多大了?” “五十有余。” “他爹的,要不要脸,老牛吃嫩草也不能冲着未成年来,不行,朕决不能让自己闺女去和亲,朕要醒,现在就要醒。” 杨枞忙跪在地上,“皇上,您冷静,现在绝不是时候。” 他使劲给旁边的霍青使眼色。 霍青慢悠悠的开口,“皇上,除了公主,您还有姐妹,实在不行,还有宗室女可封公主。” “霍青,你也是个混蛋。” 赵凛这下比刚刚更气了,手指都快戳到霍青的鼻梁骨了。 “若是王朝有难就让女子去和亲,那朕养这么多军队做什么,那天下男儿还有何面目活着,不如直接挥刀自宫,卖与狼奴做玩物算了。” 杨枞文人出身,脸皮薄,乍听这种荤话,顿时又羞又臊。 当即愧疚道:“都是我们男儿无用,臣羞于见天下女子。” 霍青抬手将杨枞扶起,“尚书令,先别急着愧疚,你可是头顶天下顶地的铮铮男儿,该愧疚的人可还在这侃侃而谈呢。” 赵凛瞬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一瘪,歪在了座椅上。 “你说的对,怪朕是个昏君,治国无能还养出王朔这么个玩意,现在要报应到朕自己身上了。” 杨枞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您别这么说。” “是呀,皇上,别妄自菲薄,大盛变成如今这样,除了您,也少不了您父亲,您祖父,您曾祖父的功劳。” “霍相,你这是大逆之言呀。” 杨枞急的不行,就差亲自把霍相嘴捂住了。 生怕赵凛一个不高兴,就把霍相给杀了。 赵凛斜着眼看他,“骂够了?骂够了就给朕想办法解决,否则百年之后朕的父亲,祖父,太祖父都会排着队来找你算账的。” 霍青一撩下摆,坐下。 “人家都兵临边界了,臣还有什么办法,舍不得送公主,那就送个妹妹,先稳住边境,以后再打回来就是了。” “不行,别说公主,郡主,就是平民百姓的女儿也不行。” “不行,那就打,现在的大盛千疮百孔,一旦战败就是亡国之祸,皇上自己选吧。” 第14章 一王者带俩青铜 赵凛一个都不想选,他竭尽全力的回想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定有他忽略的地方。 历史上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来? 想起来了。 赵凛痛苦的捂住脸,是王朔亲自将年仅九岁的长公主送上了花轿,甚至因为惧怕狼奴族侵略,还带上了数百万两的嫁妆,以及十几车妙龄女子。 这些妙龄女子全都是他担心公主小无法侍寝,而从大盛各地搜刮来的平民女儿。 这个混蛋,当杀,当杀呀! 他绝不会如此,他就不信了,难道狼奴族真的就是铁板一块。 对了,现在还嚣张至极的狼奴族在霍青当政后便会被彻底打垮,几乎灭族。 除了霍青治下兵强马壮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霍青先从狼奴内部开始瓦解他们。 他眼神发亮的看向霍青。 “霍青,你肯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比如挑拨离间,内部瓦解什么的?” 杨枞赞叹道:“皇上的想法确实巧妙,但是咱们该如何实行呢?” 霎时间,两双无比清澈的眼睛齐刷刷看向霍青。 霍青扶额苦笑,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陪两个二傻子玩这种救亡图存的游戏。 “这次大军压境的是狼奴族的左贤王,但右贤王与他向来不和,老首领年纪大了,下一任单于只可能出自二人之间。” 杨枞:“霍相的意思是,利用右贤王击退左贤王?” “没错,但右贤王喜财不喜色。” 他看向赵凛,“臣知道皇上不愿受委屈,但强敌当前,大盛想要全身而退,总要舍弃些什么。” 杨枞又转向赵凛,是呀,霍相说得也很有道理。 赵凛同样苦笑,“事到如今,朕哪里是舍不得区区银钱,实在是因为朕没有钱。私库钥匙在李传信手里,国库在王朔手上,朕,身无分文呀,资助山东的银钱还是跟霍相借的。” 杨枞心情也跟着失落下来,“皇上别这么说,您毕竟还是大盛的皇帝。” 赵凛玩笑,“若是这身龙袍还值几个钱,朕倒是可以当了,救自己女儿。” 杨枞也已为人父,家中小女刚刚三岁,闻言更是当场落泪。 “皇上,臣家中还有薄银三千,这就回家给皇上取。” 霍青看着这两个几乎要抱头痛哭的君臣,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次换来的终于不是个昏的了,但却是个蠢的,选上来的臣子也蠢。 蠢得让他头疼。 “三日后,平阳公主婚驾出城,你俩若是想哭就继续吧,反正不是我女儿。” 俩人同时同时闭嘴,再次齐刷刷看向霍青。 霍青深吸一口气,甩掉好像在被两条狗狗围观的错觉。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明日上朝定会商议送婚的大臣,他们目前最想派遣出去的就是我,届时我会顺便答应下来。” 杨枞:“霍相,我也去。” “不行,我走了,皇上这边无人照看,你得留在京中护住皇上,绝不可让人看出破绽。” 这个理由让杨枞无法拒绝,他刚要点头答应下来,却被赵凛打断。 “不行,你若一走,朕无非两条路,落到王朔手里,装病会露馅,落在林太傅手里会被直接杀掉,朕得跟你一起走。” 杨枞当即摆手,“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无故失踪,这太荒唐了,而且很危险,绝对不行,绝对不行,霍相,你不会答应的是吗?” 霍青思索一番,“好,你跟我走。” 杨枞大跌眼镜,连尊称都忘了喊,“你,你们两个简直胡闹,一国之君如何不顾颜面躲进送嫁队伍中。” 赵凛拍拍他的肩膀,“杨枞,女儿最害怕的时候,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在身边。” 杨枞克制不住情绪,又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 呜呜呜,他们陛下怎么这么苦呀。 霍青为免他们二人又抱头痛哭,忙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三日后我会让人易容成皇上,继续待在这里。相府里面我会派重兵把守,尽量拖住时间。皇上就委屈您扮作臣的小厮,跟臣一起北上。” 赵凛毫不在意,“可以,又不是没当过。” 杨枞见此着急道:“把我也带上吧,好歹我能照顾一下皇上,霍相你实在不够体贴。” 霍青眼皮直跳。 “你明天朝堂自荐吧,单独把你留下,估计也会被他们二人想办法弄死。” 杨枞瞬间捂住脖子,“这么严重?” 霍青耐心宣告不足,“你是不是忘了这尚书令是从谁手里抢来的了?” 杨枞讪讪,“那也不是我抢的呀,是陛下帮我抢的。” 赵凛拍了他脑袋一下,“朕赐官能叫抢吗?会不会说话。” 杨枞:“嘿嘿,反正皇上给的,臣就大大方方的要,绝不还给林念安。” 赵凛:“这还差不多。” * 第二天朝堂,果然如霍青所料。 第一要事便是商讨谁去送亲合适。 诸位大臣装模作样的发了几句议论,有人提议德高望重的林太傅。 但林太傅多么刁滑,当即以不是长公主亲外公为由婉拒了。 他笑眯眯的摸着胡须,“这种喜事还是得大将军这个做舅舅的亲自护送才好,老臣还是不冒领善功了。” “但大将军还在边疆驻守呀,怎么可能回得来。” “霍相向来与大将军交好,若是霍相替送也是美事一桩呀。” 有了提议的,自然就有人附和。 自从王朔监国后,原本左右摇摆的人全都投向了他,再加上林太傅树大根深,塞了不少自家子弟进朝堂,所以反倒是霍青显得势单力薄起来。 特别是有争议时,这种差距就越发明显。 就比如此刻,几乎大半朝堂的人都在或软或硬的谏言由霍相送亲最为合适。 “狼奴强大,此次和亲又关乎两国安宁,若没有品阶高的大臣相送,会让狼奴以为我方没有诚意呀。” 霍青冷笑,“数百万银钱,十几车美人陪嫁还不够诚意?是不是把你们妻女也送上和亲车,才够诚意呀!” 一个个的,骨头没有三两重,还没有人家昏君有血性,也好意思天天指着人家鼻子骂。 被骂的臣子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再开口。 坐在龙椅旁边的王朔暗骂一声无用,当即亲自劝慰,家国大义说了一箩筐,才让霍青勉强点头。 只是没想到杨枞居然自请前往,王朔当即答应。 这本就是专门为霍青设的不归路,若是再搭上一个杨枞正好省了他功夫。 这下,无论赵凛醒或不醒,都将是他的掌中之物,再无人会帮他。 第15章 赌你父皇是你最后的救赎 入夜的时候,相府迎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正在与霍青杨枞议事的赵凛不得不躺回床上继续装昏迷。 待到管家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着大帽斗篷的身影走进来时,霍青和杨枞躬身行礼。 “微臣见过娴妃娘娘,见过平阳长公主。” 娴妃摘下宽大的帽檐,露出一张宛若明月的脸。 她目露微笑,让二人免礼。 “今日叨扰,只是让公主来与她父皇辞行。山高路远,今生恐怕再见无期,即便他父皇此时看不见,平阳也该来给父亲叩首。” 平阳依言也摘下兜帽。 一张脸精致娇俏,眼睛明亮,鼻子挺翘,长得极像娴妃,但下颌尖细,唇瓣偏薄,与娴妃不像,与赵凛不像,与她舅舅季星海也不像。 平阳行至床边,双膝微曲,跪姿极为贞静。 小姑娘面色平静,没有看到丝毫恐惧,眼神中带着倔强,张嘴就把周围的人给吓到了。 “父皇,女儿平阳来跟您道别了。虽然父皇昏聩,但女儿绝不软弱,此次和亲,女儿定会将狼奴王庭握在手中,然后带兵回来铲除奸佞。” 床上的赵凛差点惊得坐起来。 杨枞额头流汗,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彪悍。 但霍青只是淡笑,还不忘来一句,“果然是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对于这样大不敬的话,娴妃却并未批评,只是抬手冲女儿招招手。 “跟父皇道别完就回去吧,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母妃。” 回宫的马车上,年纪尚小的平阳不解的问道:“母妃,为什么要儿臣专门跪到父皇面前说那么一番话。” 娴妃疼爱的抚摸她的发顶,“平阳,母妃只不过是在赌。” “赌什么?” “赌你父皇会是你最后的救赎。” 夜色中,马车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哒哒哒’的马蹄声。 但路两侧的房顶上,却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暗卫。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也只能掩着身体当做对方不存在。 就如这喧嚣的大盛和暗流涌动的京城。 * 三日后,送亲队准点从北门出发。 王朔只露了个面便离开了,其他皇族宗亲也只是象征性撒了点泪。 乱世之中,没人在意一个幼小公主的死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富贵日子还能不能长久。 车队向着阴云密布的北方前进,好像注定要走进一个冰冷黑暗的牢狱。 但车队出了京城后,带队的护卫便有意无意的偏了路线。 夜色垂下的时候,车队正好进入了一处山间窄道。 两侧是几乎垂直的山壁,中间是一条仅通车队前行的细窄山路,地面上是山石开凿,崎岖不平。 马车走得实在颠簸,平阳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份罪。 这一会都吐了两次了。 绿沉和青锁是娴妃专门给平阳配的丫头,自小习武,不比普通的暗卫差。 见公主受不住,绿沉便从马车中飞出,一路点着众人脑袋飞到前面,拦住带路的守将。 “为何走这条路,公主都吐了两次了。” 守将不以为然,“这条路最近呀,都要嫁人了,就别这么矫情了。” “你,找死。” 绿沉性子冲动,一言不合,直接抬枪守将动起手来。 队伍因此停滞。 霍青和杨枞作为送亲官员,必须上前查看。 但没人注意到,霍青的身边还跟了个面目极为普通的小厮,正是已经易容过的赵凛。 三人到的时候,绿沉和守将正打得不可开交。 绿沉明显占上风,若不是刻意想让,估计守将身上都被捅好几个窟窿了。 可霍青只是往那一站,通身的气势便让人臣服。 打斗的两人自觉停下来,各自向霍青和杨枞见礼。 霍青语气威严,“为何打架?” 绿沉抢先开口,将刚刚的争执完完整整的复述起来。 旁边的赵凛气得不行,瞬间就想冲出去打人,却被霍青一个眼神制止下来。 赵凛嘟囔了两句,想起出发前的约法三章又退了回来。 霍青看向守将,“这是原本规划的路线吗?” 守将心虚,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绿沉上火,“回霍相,根本就不是。出发之前,娴妃娘娘就让奴婢将路线图背下来了,这条路只比原先的路线近了一点点,且崎岖难行,两侧常有落石,极为危险,奴婢看此人就是心怀不轨,意欲暗害公主。” 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守将着实害怕了。 但走什么路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实在是有些冤枉。 “请霍相明察,微臣绝无此意,走这条路真的是因为更近。” 霍青心里有数,他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送亲队,又很快收了回来。 霍青:“这条路距离驿站还有多久?” 守将:“还需两个时辰。” 绿沉又火了,“再有两个时辰都子时了,你是要让公主在野外过夜吗?明明按路线走,早就可以在驿站休息了,你偏偏走这里,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 赵凛在心里默默为这个丫头点赞。 好功夫还好口才,配在他女儿身边。 守将被她逼得哑口无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众人上方却传来清晰的碎石音。 霍青最先反应过来,高喊道:“保护公主,小心落石。” 绿沉一个转身,立即向平阳所在的马车飞去,彼时青锁已经准备好护盾,撑在了马车顶部。 而霍青一把将茫然的赵凛搂进怀里,压进了马车下面。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无数岩石从高空直直落下。 车队的人无处躲藏,甬道内响起一阵惨叫声。 会功夫的守卫队还能靠着身体敏捷勉强躲闪,但那些普通的太监和宫女却是死的死,伤的伤。 霍青安顿好赵凛后,又将狼狈躲藏的杨枞拉了过来,这才又出去救别人。 可在这种几乎是不可抗力的攻击下,个人的力量实在微弱,等到落石结束的时候,车队里能站起来的也不剩几个人了。 大部分被当场砸死,但还有一部分是重伤或轻伤。 确定没事后,赵凛第一时间从马车底部爬出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平阳所在的马车跑去。 好在两个丫头护卫及时,马车几乎没有破损,想来里面的平阳也无事。 恰好一身嫁衣的平阳从马车中钻出来,正撞上扶着马车的赵凛。 “你是谁呀?” 第16章 平阳——西盛最后的荣耀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活像个q版的小狐狸,瞬间击中了赵凛的心脏。 他有女儿了。 还是一个这么漂亮可爱有个性的女儿。 毕竟前几天晚上她跪在自己床前说的话赵凛还记得。 此刻赵凛正笑眯眯的指着自己,“小公主,我是霍相的小厮,霍相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 火爆脾气的绿沉蹭一下窜过来,“你一个小厮竟敢跟公主你呀我呀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另外咱们公主是当朝平阳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小公主。” 赵凛只顾着女儿奴属性大爆发了,一时就忘了这里的规矩。 被骂后当即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一脸担忧的看向平阳。 青锁道:“小哥不必担心,公主无事,请速去帮霍相吧。” 赵凛转向霍青,正看到他帮着众人抬石头,抬伤员,一点都没有丞相的架子。 赵凛有些羞愧,好歹占着一国之君的名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没想到百忙之中的霍青却转过来头来道:“绿沉、青锁你俩来帮忙,景玉身子弱不会武,力气还没有你们大,过来也帮不上忙,让他陪着公主吧。” 绿沉和青锁各自鄙夷的看了赵凛一眼,心里虽然不情愿,但面上还是不敢违抗霍青。 毕竟出发时娴妃娘娘特意交代过,在外一切听霍相的。 两个小丫头离开后,赵凛当即恢复了本色。 他扯了扯平阳的嫁衣,嫌弃道:“你还是个九岁的小娃娃,穿这种晦气的东西做什么?等会让那俩丫头给你换了。” 平阳嘟着嘴,“可本公主是去嫁人的,哪有新娘子不穿嫁衣的。” “嫁人是大人的事情,你是小孩子,只管开心就好了。” 平阳不解的看他,这人说的怎么跟夫子、母妃、舅舅说得完全不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大人。 但恰在此时,平阳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脸颊微微泛红。 赵凛道:“饿了?我这里有吃的。” 平阳好奇的看着他,就看到他把手伸进身侧挂着的小布包里,然后从里面掏呀掏,不一会就在她面前的木台上摆满了小零食。 全都用油纸包的干干净净的,打开后有点心,酸梅,蜜饯,果脯,肉干等物。 最后还有一个密封严实的小瓷瓶。 那个大胆的小厮把瓶口用力拔开,先自己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后又放到自己面前。 “这是奶茶,我自己煮的,还没坏,你尝尝,可好喝了。” 说实话,平阳有点子害怕,这人不会是要害自己吧。 公主守则里写的清清楚楚,决不能吃外人给的饮食。 见平阳只是盯着不动,赵凛以为小孩子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唉,一天了,光顾着赶路都没好好吃东西。 自己带的东西多,吃一点也没事。 所以他自顾自的捏起一块点心,还不忘招呼道:“小公主,你也吃呀,不饿吗?” 说罢几口就把点心吃掉了。 然后就开始吃梅子,吃着可能是噎着了。 又从包里掏出另一个小瓷瓶,拔开盖子时还不满的嘟囔了一下,然后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之后还意犹未尽的瞟了眼给平阳的那瓶。 平阳条件反射的一把抓过自己那瓶。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吨吨吨喝下好几口了。 糟糕,有毒怎么办? 不过真好喝。 百忙之中的绿沉和青锁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公主和那个小厮,正吃的欢。 当即就要回去阻拦,却被霍青挡住了。 “无妨,那些吃食都是我给他带的,无毒。” 绿沉和青锁看向霍青的目光充满怪异,“霍相,你对自家小厮太好了吧。” 旁边哼哧哼哧搬石头的杨枞插话,“霍相这叫体谅下人。” 俩单纯的姑娘信以为真,埋头继续干活。 那边赵凛见平阳吃的开心,问道:“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呀?” “平阳呀?” “平阳不是你的封号吗?就像我叫景玉一样,你总得有个名吧。” “哦,我叫赵蓝宝。” “蓝宝?真好听,是你父皇给你取的?” 赵蓝宝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失落。 “不是,是我母妃取的,我自小就没见过父皇几次,大概是父皇不喜欢我吧。” 赵凛当即想扇自己几巴掌。 死原身,活该你死。 这么可爱的女儿不去疼爱,天天泡在酒池子里胡作非为。 那酒池子里还有男有女的,后宫里妃子孩子一大堆,朝堂上还觊觎霍青。 好家伙,原身真会玩,不愧是昏君。 “那是你父皇不好,你这么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赵蓝宝听着心里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小声道:“嘘,不许说我父皇坏话,会被砍头的。” 小姑娘以手作刀,在自己脖子前面比划,又把赵凛萌出一脸血。 好可爱呀,比刚来时见到的那两个混小子可爱多了。 所以他必须要救她,决不能让她变成历史上的赫赫有名的荡妇公主。 历史上的平阳并未如她口中所说嫁到狼奴后掌控大权,反倒是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因为大盛的没落,平阳嫁过去后并未享受公主的待遇,反倒是像奴仆一样被呼来喝去。 后来大盛亡国,她连公主的名号都没了,彻底被贬为奴仆。 待她长到十五岁时,由于容貌过于出众,在马厩里劳作时居然被一群狼奴兵轮奸。 之后平阳心性大变,她先是勾引了老狼奴王,成为他的妾室,之后又和左贤王眉来眼去,偷情私会。 左贤王说,只要她肯帮他杀了老狼奴王,就许她王妃之尊。 平阳受了蛊惑,帮他毒死了老狼奴王,并且伪造了传位遗书。 但右贤王根本不服,当场便举兵造反,狼奴族从此分裂。 平阳没有如愿得到她的王妃之位,反倒是根据族规,被作为遗产传给了左贤王。 左贤王喜欢她的长相,继续哄着她玩,倒也得了几年宠爱,还生下了两个儿子。 只可惜,却引来其她女人的嫉妒,在一次设计中被毁了容貌,从此遭到了左贤王的嫌弃。 平阳这才看明白对方所谓的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 好在还有两个儿子,她虽然没了宠幸,但日子还能过得去。 但此时右贤王进军攻击,她的两个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平阳再没指望,却还被恨她的女人命人夜夜来侮辱她。 亡国的绝望,失子的痛楚,作为公主被狠狠踩碎的自尊最终激发了她心中最深重的恨意。 这个本就富有智慧和野心的女人,从最底层开始,日日谋划,收买人心,带领狼奴王庭中所有大盛遗民发动了一场惊人的宫变。 杀死王庭守卫数百人,侍妾王妃十余人,狼奴族王子两名。 最后甚至杀进了左贤王的寝宫。 平阳亲手捅死了他怀里的女人,又一刀捅进了左贤王的胸口。 只可惜她当时同样受伤,被左贤王反制。 跟她一起发动的政变的大盛人全部被处死,而她怀着一颗必死之心,却被左贤王故意贬为了军妓,让她没日没夜的接待狼奴族男人,最终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临死之前,依旧死死望着南方故土。 后来霍青把江山重新还给赵家,社会稳定下来后又想起了这位和亲公主,本想利用她继续稳定朝政,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她如此屈辱的生平。 当时的大盛帝王觉得丢人,不只没想过为她复仇,反倒是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后来平阳的名号也只在野史中出现,还被一些下流文人遍成了下流戏本,在民间演绎,被人恶称:荡妇公主。 一直到近现代,平阳才摘掉了这一屈辱称号,而她发起的政变,也被誉为:西盛最后的荣耀。 “你在想什么?” 第17章 互相嫌弃 赵凛跑远的思绪被脆生生的童音拉回。 回眸便看到满脸天真的平阳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赵凛情绪上冲击太过猛烈,当即将小姑娘抱住,小声道:“乖,父皇绝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解锁改变平阳公主命运的主线任务,这个任务特殊之处在于成功改变公主命运后只能获得二十积分,但达成隐藏成就后可另外获得八十积分。】 【什么任务,这么古怪?】 【老规矩,一切请宿主自行探索。】 【没用的统儿,退下吧。】 赵凛跟系统哔哔一时忘神,忘了松开平阳,恰好被干完活回来的绿沉和青锁看到。 绿沉当即一个飞身,抬脚就把赵凛踹了出去。 震惊的平阳伸出手想抓人,却看到飞到半空中的赵凛抬手给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平阳当即闭嘴,但看着他即将撞上的巨石却急的不行。 “青锁,绿沉,快救他。” 绿沉满脸不情愿,老实的青锁飞扑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赵凛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却撞进了一片温暖中。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稳稳立住。 赵凛被人抱在怀里,还不忘比个大拇指,“霍相,6呀。” 霍青手一松,赵凛掉下去,他忙扒拉住他的脖子,让自己站稳。 撒开手后还不忘凶人家,“喂,你想摔死我呀。” 霍青拍了拍被他碰到的地方,一脸淡然的往平阳那边走去。 赵凛撇撇嘴,也装模做样的拍拍被他碰过的地方,才跟上。 平阳旁边的绿沉还在生气,看到霍青后脸色更差,但碍于对方身份,也不敢开口责骂。 还是霍青先躬身施礼,“公主,实在抱歉,是家仆不懂事。” 绿沉:“调戏公主,是一句不懂事就能过得去的?” 赵凛不高兴了,对一个小姑娘说什么调戏不调戏,不过他又突然想起一些后世的新闻,有些畜生可不管小姑娘九岁还是四岁的。 算了,说到底都是自己做的不对。 他一步跨出来,弯腰躬身,真心道歉道:“公主殿下,是小的不对,小的看到公主后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一时失神,但绝无恶意,更无轻浮之意,还请公主原谅。” 平阳眼睛眨巴眨巴,仔细盯着他。 他真的是父皇吗? 怎么看起来如此不一样? “免礼吧,本公主不怪你。” “公主!”绿沉着急。 “好了,绿沉,听公主的。”青锁劝阻她。 绿沉这才闭上嘴,但仍旧满脸不高兴。 这会子,狭道上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死掉的人全都用布裹住,放在了担架上。 受伤的则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可那个带错路的守将居然没死,现在又大摇大摆的过来。 “霍相,路面上的石块已经清理干净,咱们继续赶路吧。” 赵凛无语,“赶路,赶什么路呀?往前走两侧还是断壁悬崖,谁知道会不会又有落石掉下来。” 赵凛越说越气,“再说,这岩壁光滑,没有风雨地震,怎么会有这么多巨石落下,说不定是上面早有埋伏,我看还是先查清楚为好,路还是换一条吧。” 守将皱着眉头,“你谁呀?” 赵凛震了震衣袖,“我是霍相的小厮。” 守将被气笑了,他比不过霍相就算了,现在居然被霍相家的仆人指着鼻子骂,再说,霍相这一次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两说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守将一时激愤,剑指赵凛。 “住手!” “大胆!” 两声呵斥同时响起。 杨枞从旁边跑出来,挡在赵凛身前。 一身嫁衣的平阳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小短腿使劲往这边跑。 守将不知何故,但今天是铁了心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厮,顺便压一下霍青的气势,要不然后面这一路上,自己都得被他压着,会影响后面的安排。 但旁边的霍青只是屈指弹了一下,直刺的剑身居然凭空弯了一下,然后带着自己主人,一起向侧方翻了过去。 众人大惊,但由于周围的人都没看到霍青的小动作,所以还以为是这守将自己失误,摔倒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笑。 赵凛才不管这些,已经捂着肚子,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嘲笑人家。 “你路都走不稳,还学人家玩剑,小心别砍到自己呀。” 旁边呼哧带喘的赵蓝宝看着自家爹这副嚣张的样子,也有样学样。 “就是,你这点功夫还当守将呢,本公主看还是换人吧,省的我丫头还得保护你。” 守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眼神在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也没看出是谁动的手。 倒是隐在仪仗队中一个小太监收回了落在霍青身上的视线。 气氛实在尴尬,好在霍青适时开口。 “王守将,我家小厮虽然太过直接,但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我看还是原路返回,按原来的路线走吧。” 赵凛给了平阳一个眼神。 聪明的平阳立马会意,上前一步道:“本公主觉得霍相说得极为有道理,为了本公主的安全着想,就这么办吧。” 王守将不甘心,“但是现在退回去,耽误了送亲时间,这个责任谁来担?” 他眼神轻蔑的看向平阳,“恐怕就连公主也担不起吧,毕竟您是去和亲的。” 这下还不用绿沉出手,赵凛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刮子,扇的王守将耳内嗡鸣。 “大胆,居然敢对公主这般说话,我看你是活够了。” 他低头,抬手就要抽出霍青腰间的佩剑。 手握到了剑柄上,却被霍青手掌摁住了,“别冲动,他是王朔的本家侄子。” “那又如何,他居然敢嘲笑我女儿,难道我的公主还比过他一个侄子?” 霍青沉默的看着他,眼神中些许的悲凉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凛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可心底却越发愤恨。 霍青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越过一步上前。 “退回,按原路走,一切责任由本相来担,你若不服就换人。” 王守将扯起一抹冷笑,刚想再回怼两句,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神。 冰冷无光,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仿若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便会立时死在这里。 他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忽然想明白眼前这个他正在挑衅的人可是连王朔也必须忍让三分的霍相。 他肯定是被那个小厮气糊涂了,可是这路线真的不能改呀,若是完不成任务,小叔叔也不会放过他。 正当守将左右为难时,一个小将领跑了过来。 “将军,前方道路被巨石阻塞,已经无法继续行进。” 与此同时,千尺悬崖上,几十个黑衣刺客手握长剑站在崖壁边缘,似乎只要一个信号,他们就可以沿着崖壁飞扑直下,九天之下直取对方项上人头。 但巨石落地已久,等来的却是撤退的鸟鸣声。 戴着银色面具的老大挥挥手,黑影们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第18章 君臣间的小游戏 “那还真是巧呀。” 霍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目光看向前来汇报的小将。 那小将倒是丝毫不乱,言简意赅道:“前往探路的斥候刚回来,说是巨石人力无法移动,如今只能改道。” 见此王守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小将回去整备队伍。 在确定无人听清的地方,王守将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说狭路截杀吗?现在霍相还活得好好的,后面的计划不做了?” 那小将同样低声,“刚刚你那一摔是霍相随手扔了个石子。” 王守将大惊失色,“他的内力竟如此之深?” 小将面色深重,“是,所以前面的计划全部作废,必须重新拟定。” * 另一边赵凛向平阳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向她,并且还特别期待的看着她。 平阳实在不知道变得古怪的父皇想做什么,但还是满足他期待般,伸出一只手和他掌心碰在一起。 对面的赵凛果然高兴起来,大手糊在她脑袋上,将她一头漂亮的头发揉成了毛球。 绿沉立马气得像只河豚,“喂,你把公主的头发弄乱了,又得重新梳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凛却更过分了,开始对那些发饰下手。 他早就看那一堆金银玉石碍眼了,小小孩子头上顶三斤石头,累死了都。 他左手拔一个金钗,右手拆一个玉环,不一会就把那些发饰摘了个干净。 这才摸着平阳的脑袋,满意道:“她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给她戴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把脖子都压弯了。” 平阳摸了摸自己脖子,不高兴道:“我的脖子才没弯。” 赵凛立马女儿奴的改口,“乖,宝宝,不弯,不弯,是我说错了。” 一群人被雷的不行,只有杨枞乐在其中。 还不知死活的碰了碰霍青的肩膀,“嘿嘿嘿,我在家也是这么哄孩子的,小姑娘娇着呢。” 霍青嫌弃的斜了他一眼,远离他半步。 绿沉看不过去,又想上前,却被青锁拉住了。 “青锁,你拉我做什么,没看到这个臭小子如此放肆吗?” “可你看公主,她很高兴。” 绿沉这才注意到,从始至终,公主脸上都带着笑意。 绿沉跺了跺脚,“哼,居然让这臭小子得了公主青眼,气死我了。” 青锁无所谓,“公主高兴就好,最起码嫁人之前能高兴多久就多久。” 刚刚还气鼓鼓的绿沉立即安静下来,眼里还蓄了泪。 那边赵凛还在那吩咐,“给公主把这身嫁衣换了,小姑娘一个,穿这种不祥的东西做什么。” 这下绿沉来劲了,她早就看这身嫁衣不顺眼了。 当即点头应下来,“放心,我给公主带了好几箱的衣服呢。” 平阳圆眼睛亮晶晶的,这会子无论赵凛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 说话的功夫,王守将那边已经整备好了队伍,通知重新出发。 绿沉和青锁护着平阳回马车。 赵凛又颠颠的跟在后面,却被霍青抬手拎住了后脖领。 “往哪跑,你家主人在这边呢。” 坐进马车后,赵凛还有些意犹未尽。 霍青一句话打醒他,“随意透露身份,想过后果吗?” “啊,哈哈哈,霍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身份不身份,我不都易容了嘛。” “别狡辩,平阳知道你身份了。” 赵凛注意到,他用的是肯定句。 赵凛有些心虚,“抱歉,当时有些没忍住,而且我只告诉了平阳,她不会乱说的。” 霍青对于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有些不屑。 明明就是个外来的魂魄,明明不是平阳的亲生父亲,怎么就突然对平阳生了父女之情了? “我不在意她会不会乱说,你如果死在了路上,还省的以后我动手了。” 赵凛就坐在他对面,闻言猛地站起来,却忘了马车低矮,一下撞到了头,头疼得捂住脑袋蹲在了狭窄的过道上。 还不忘无理反缠的控诉,“好你个霍相,居然想用马车顶撞死我,果然弑君之心不死。” 霍青就算拥有极高的素养,也被这家伙的发言给蠢到了。 他实在不理解,那个未知的东西怎么会找这么个小蠢货来接近他? 难道是觉得气死他可能更容易些? “白痴。” “你说什么?” 赵凛刚要激动,却没想到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他刚抬起的上半身一个趔趄直接趴进了霍青怀里。 赵凛一双手在霍青胡乱扒拉,刚刚还纹丝不动霍青闷哼了一声,抬手就将赵凛推了出去。 这一掌不算轻,赵凛重重的砸到了身后的座椅上,后背剧痛。 “霍青,你有病吧,都是男人,谁还没有呀,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真是服了,至于这么宝贝嘛。 霍青半蹲下身,抬手轻轻捏住赵凛的喉咙。 赵凛很无奈,心想说又来了,却没想到听到了一句劈裂他的话。 “赵凛,确实都有,可有和有之间也是不同的。” 他垂下眸子,轻视的目光扫过赵凛的身下,“就比如你的。” 他又摇摇头,“不行。” “霍青,我超超超超超超超超......” 赵凛被人掐着脖子,无能狂怒。 他真的快被气死了,这绝对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霍青,你完蛋了,你在我心里的偶像滤镜彻底碎了。 糊也糊不住了。 “我不行,你敢试吗?等小爷上了你,就知道我行不行。” 霍青冷笑,“就凭你?老老实实趴着被我上还差不多。” “去你的,小爷是纯直男,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硬邦邦的臭男人,你少自恋了。” 虽然赵凛说的话需要半蒙半猜,但聪明如霍青还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还能化而用之。 “不好龙阳,为什么还天天厚着脸皮缠着我?我就算自恋那也是你给的底气。” 赵凛快要气疯了。 那是原身那个傻叉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是皇帝,一屋子美女老婆,还有好几个可爱娃娃,谁他爹会看上臭男人。 两人还在进行这种极其暧昧的争吵。 可马车外的杨枞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摘了。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君臣间的爱情小游戏,为什么非要拉上他参与? 第19章 第一次权力交接 在他家皇帝被霍相气得喊了不知道多少遍‘我超’之后,杨枞终于鼓起解救自家主子于困境。 他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做出一副刚刚到达的样子。 里面果然没了动静。 接着是整理衣襟的簌簌声。 杨枞都不敢想,刚刚里面到底是什么场景。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霍青的声音。 “何事?” 依然清冷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点都听不出两人刚刚比了器官。 “霍相,前面就要出山谷了,王守将想问是顺道去驿站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去驿站吧,公主年纪小,别累着。” “是。” 杨枞没敢停留,立即就去传信了。 马车里赵凛还在生闷气,扭过去不肯看他。 霍青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话太过了,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被赵凛激得说这种轻浮浪荡的话。 现在仔细回想,就仿佛,就仿佛两人在调情一般。 但他最终只是弹了弹衣袖,重新落座,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一路沉默,一直到马车停在驿站门口。 还在赌气地赵凛抢先一步下了车,看到平阳后,又瞬间变了脸,高高兴兴地向她走去。 跟在后面的霍青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这个还真是单纯,和他倒也有些像。 所以他刚刚才会克制不住说那些话。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平阳毕竟年纪小,早就困了,不过是碍于公主的礼仪,不能在公众场合打呵欠,要不然早就呵欠连天了。 看到赵凛后,就忘了周围还有旁人,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小声撒娇道:“父皇,我好困。” 赵凛瞬间又被萌成了渣,弯腰把人抱起来,往驿站里面走。 “走,去睡觉,天杀的王守将,以后也不许他的孩子睡觉。” 平阳被逗得咯咯笑,又抱住了赵凛的脖子。 绿沉和青锁正指挥人搬行李,看到这场景也只能暂时放下手头的活立马跟上。 虽然说公主喜欢这臭小子,但毕竟是外男,她们还是得防着。 驿站的条件自然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不过是能勉强睡觉而已。 驿站的官员也没想到会大半夜接待这样的贵客,当即战战兢兢的跟在旁边,生怕贵人们一个不满意,要了他小命。 好在公主虽然尊贵,但并不挑剔,被一个穿的灰扑扑的男子抱着进来,看了一圈后就倒在床上直接睡了。 另两个侍女则开始收拾房间,摆放物品,帮公主重新把床铺弄得松软舒适。 这些就不是他该置喙的了,毕竟还有其他大人物要伺候。 可麻烦的是,房间不够了,且不止差一间。 王守将很愤怒,“奴才们睡大通铺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让我们几个人挤一间,你这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小官员当然想要,当即瑟瑟发抖的解释,“主要是没有提前告知,属下来不及空出驿站,眼下也不能把旁人赶走呀。” 王守将还想发怒,却被杨枞抓住了关窍。 “此站可是设在公主出行的必经线路上,没人来通知你接驾吗?” “有是有,不过告知的是公主改道了,不住这里。” “何时?” “昨日辰时。” 随行的官员可不只霍青和杨枞两个,他们刚刚在峡谷中险象环生,差点丢掉性命,此刻还惊魂未定。 闻言一下便明白了,那崖上落石明明是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截杀霍青。 他们不过倒霉陷入了王朔和霍青的党争中而已,结果霍青没啥事,自己的性命差点搭上。 他们官职不够,不敢对王朔和霍青怎么样,难道还不敢冲一个五品守将发发怒火吗? “王守将,你到底什么意思,居然暗中谋划私改路线,难道是想破坏和亲,趁机谋反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守将没被砸死也快被吓死了。 “胡说什么,修改路线不过是为了更快抵达边境而已。” “那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等。” “昨日才定下,来不及。” “来不及通知我们,却来得及通知一个驿站小官?” 围攻王守将的都是文臣,论拳脚比不过他,但论口舌,十个他也说不过这群人。 果然很快便败下阵来。 王守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这样了,你们究竟想如何?” 有怕死的官员激动道:“怎么样?当然是回京。” “对,回京,上报朝廷,论罪定罚,重新出发。” 群情激愤,这已经不是王守将能压得住的场面了。 这要是一来一回,必然会耽误和亲时间,届时叔叔必然会剥了他的皮。 “何事喧哗,打扰公主休息。” 霍青刚把赵凛从平阳房间里揪出来,就听到了下方的争吵。 等站在二楼看够了热闹才发声制止。 可没想到这一出声,最激动的不是那些文官,反倒是头发凌乱的王守将跌跌撞撞的爬上来。 “霍相呀,您可终于出来了,这群文官是要造反呀。” 下方的文官们又是一番批判,可还没说两句就被霍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王守将继续诉苦,“霍相,送亲队伍不走回头路,此时半道返回必会有碍国运,最重要的是若耽误了和亲吉时,狼奴族挥兵南下,这责任谁能担待的起呀。” 可这话在没经历生死前还管用,现在嘛。 “就算要论责,也是你王守将私自改路线的责,别拖我们下水。” “就是,您在护国公前邀功请赏的时候没有记得我们,犯错担责任的时候倒是记得了。” 王守将被骂的实在恼怒,当即抽出长剑来,指着下方的官员。 霍青睨着他,冷冷道:“收剑。” 杨枞也道:“剑指同僚,王守将什么意思?” 赵凛不屑,“还能什么意思,打不过狼奴族,就打自己同胞呗。” 王守将原本只是气急下的举动,现在却被赵凛狠狠刺激到。 这话说得忒戳心。 真是个嘴毒的小厮,他的剑拐了弯差点又削向赵凛的头颅,可是在对上霍青时,瞬间收了回来。 他还记得,那一个弹弯他宝剑的石子。 “既然霍相在此,一切就由霍相定夺吧。” “啧啧啧,处理不了,就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求人就乖乖跪着,到您这怎么还颐指气使起来了。” 又是这个小厮。 王守将收起的眼神中蕴着的阴毒,今天这份羞辱他王锋记下了。 第20章 你们两个谁跟我睡 驿站院子里的人全都看向霍青。 霍青的声音永远是不温不火的冰冷,“此时返程确实不合适,而且送亲队损失惨重也失了大盛气度,不若派遣部分护卫队将受伤的人和尸首快马送回京城,向护国公如实汇报后,重新派遣人过来补足。” 有个胳膊受伤的官员立即出来响应。 “霍相此法甚好,我愿意做随行官员,必定一字不差的汇报给护国公。” “好,那便如此吧。” 霍青说话向来只是听起来是商量,实则说一不二。 见他下了定论,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相争。 胳膊受伤的官员得意极了,还好他机灵,否则不知还能否有命回来。 人走了一大半,余下的房间互相挤挤倒也够住了。 只是单独一间仍不够,还需要两个或三个挤一间,但总好过大通铺。 可即便如此,最后也只余出两间给官职最高的霍青和杨枞。 三人站在相邻的两间房门前,着实有些尴尬。 赵凛倒是无所谓,他高中时还睡过十人间呢,一开门满屋子臭袜子味,如今好歹是两人间。 “你们两个谁跟我睡?” 他理所当然的问道。 杨枞额头冒汗,你是皇帝,谁敢跟你一起睡呀。 “还是我跟霍相将就一下,陛下您单独休息。” 赵凛点头,自己睡更舒服,他刚要推门,就被人摁住了手。 “不行,我习惯自己睡。” “哦,那我和杨枞一起睡。” 说罢又亲亲热热的向杨枞走过去,却又在半道上被霍青拉住了手臂。 “不行。” 赵凛这下真火了,“你有病呀,跟你睡不行,跟他睡也不行,难道让我睡走廊上。” 杨枞心内叫苦,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这样的场面总能让他赶上。 他卑微的祈求,“要不,我去楼下跟其他人挤一挤吧。” 霍青:“不行,你若去了如何解释?” 赵凛:“你这人很烦耶,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样?” 霍青转过脸去不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既然是我的小厮,自然要在我房中守夜。” 杨枞一巴掌糊自己双眼上。 怪他,眼瞎。 总以为是皇上单相思缠着霍相,没想到人家是郎情妾意呀。 想到这里杨枞又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几下。 乱想什么,谁是郎,谁是妾,人家明明是郎情郎意。 杨枞:“霍相说得有道理,臣已经娶妻,绝不适合与皇上同住,若传出闲言碎语,家中虎妻非得活吃了臣不可。” 这话赵凛越听越不对劲,“杨枞,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骚扰你?” 杨枞:“臣绝不是这个意思。” 霍青:“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霍青一把推开门,拉着人往里走,“你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呀,觊觎我之心人尽皆知,日后若让人知道你与杨大人同床共枕,人家还有什么脸活着。” 杨枞捂着自己脖子,可怕。 万一今晚要是跟皇上睡了,霍相都不打算让他活了。 隔壁门关上之前,赵凛又道:“瞎扯,我就算骚扰也是要看脸的好吗?杨枞那张脸居然还能娶上媳妇?正得发邪。” 杨枞又捂住自己脸。 这两人太过分,不让他活着就算了,还嫌弃他的脸。 他家亲亲娘子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 没眼光。 门被啪得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雨声,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霍青屈指一弹,房间内亮起烛光。 霍青拉着他走到床边,自己大马金刀的坐下,却让人站在自己的双膝之间。 烛光映得人眼热。 赵凛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霍青有点子勾人。 他摩挲着赵凛的手腕,抬头看着他的脸。 “所以,皇上觊觎臣,是因为臣长得好看?” 赵凛喉间有些骚痒,喉结吞咽了数次,才张口道:“你确实长得,长得还可以,但我,我可没骚扰过你。” 赵凛想把手抽出来,却又被霍青拉住。 “皇上这是不想认账了,明明每天都在找机会靠近臣,触摸臣呀。” 赵凛立马被烫到一般,用力甩手。 可不知这霍青发了什么神经,不光不松手,还扣的越发用力,因为自己的挣扎,居然跟他十指相扣了。 “所以,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霍青抬起另一只手,揽住赵凛的腰身,将人拉的更靠向自己。 “臣就是想知道,皇上对臣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青的手指沿着赵凛的脊柱向上滑动,“皇上,是想要臣吗?” 赵凛内心惶恐,身体僵硬不敢动。 救命,他现在好像在被古代南通求爱。 可这个南通是他的偶像呀。 他到底是该拒绝还是拒绝,还是拒绝呀。 可是他为了打卡确实每天都要碰一碰霍青,有时候碰得轻打不上卡,他还得想办法再碰一次。 霍青武功高强,怎么可能察觉不了。 若是现在他拒绝,究竟该怎么解释呀? 霍青的手指已经沿着脊柱从后背一路下滑,没过腰线,又向下游走,最终停在危险的边缘游走试探。 赵凛脑海中警铃打响。 不管了,渣男就渣男吧,再不解释,今晚屁股难保。 “霍青,朕只是喜欢你而已。” “但朕绝不是要轻浮你。” “朕会立你为后。” ‘嘭’一声重响,一个黑衣男子从屋顶上掉下,直直摔到地上。 落地后又不顾疼痛,立马冲着霍青半跪。 “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赵凛先是僵在了原地,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告白好像被别人听到了。 虽然是假的,但真的很丢人。 他挣扎着想先把自己藏起来,可霍青控制着他的双手还没松开。 赵凛是真急了,手上虽然用力挣脱,但却满脸羞红的低声道:“你松开。” 霍青似乎没听到,抬头看他的目光居然还有些愣神。 赵凛急得直跺脚,“霍青,你,你先松开,听到没有。” 可霍青还是一动不动,焦急之下,赵凛一脚踩在了霍青的靴子上,甚至用力碾了碾。 霍青这才像刚醒过来一般,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目光留恋的划过赵凛的眉眼,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出去说。” 地上的暗卫立马飞身出去。 霍青振了振衣袖站起身,回眸看向赵凛道:“皇上休息吧,臣晚点回来。” 小房间里无处可藏,赵凛早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闻言立即回道:“你快去吧,不回来也行。” 霍青一声轻笑,“那可不行,臣不回来,皇上相思难耐可怎么好。” 他推门离开,门在他身后关上的一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嘴巴真紧呀,居然还是问不出每天都要碰触自己的原因。 看来,这件事很重要。 不若,明天就让他碰不到。 第21章 不如今晚皇上就试试 “主上,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好,让他们按正常速度跟上即可。” “是。” “退下吧。” 可青龙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还有何事?” “主上,刚刚是我失职,还请责罚。” “哦,无妨,下次注意,他比较胆小。” “主上,难道您真打算跟那个昏君.....” 青龙的话没有说完,就在霍青的震慑下说不下去了。 “青龙,这次你真的该罚了,事成之后去找白虎领罚。” “是。” 青龙转身,隐入夜色中,暴雨如柱,冲刷着一切血腥。 离驿站几十里外的地方,回城的迎亲队伍正在遭遇一场屠杀。 越走越接近京城的时候,这些受伤的太监宫女护卫官员们内心反倒越发庆幸起来。 谁都知道这次和亲就是一条送命之旅,如今大盛势弱,他们虽说是使臣,但到了狼奴族的地界,是生是死不过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现在能有机会回京,即便受点伤也值。 这里面最高兴的当属那位胳膊断了的官员。 他刚花了数十万两白银从地方升到京城,结果就被派了这么个送死的活计,还好他机灵,抢先拿下回城的机会,待到回去后他借着汇报的机会,好好巴结一下护国公,说不定还能换一个好前程。 说起来家里那几样宝贝也不知能不能入护国公的眼,那可是在地方任上时搜刮来的。 官员正筹划算计的时候,眼前一花,只感觉喉间一痛,便亲眼看到一注鲜血从自己喉间喷涌而出,之后他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大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脑海里刚刚谋划的大好前程瞬间成空。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前,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已经将在场众人杀得干干净净。 之后另一群穿着整齐仪仗队衣服的人走出来,顶替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在被黑衣人当做尸体拖走时,官员呼出最后一口气,重重闭上了眼睛。 至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在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里。 * 驿站走廊上,正要推门进去的霍青却听到里面有动静,脚步便又停了下来。 赵凛装缩头乌龟在被子里缩了半天,便听到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他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暗卫是从屋顶上直接掉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房顶被砸了个大洞,而外面还在下雨。 赵凛也顾不得害羞了,当即从被子里爬出来,到处找盆,打算先把雨水接住。 却没想到一抬头,居然又看到一张脸。 房顶上正在盖瓦片的少年同样尴尬的看着他。 赵凛手里还抓着个盆,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抬起来打了个招呼,“嗨,兄弟。” 年纪尚小的玄武招架不住皇帝的热情,何况这个皇帝刚刚还和他们主上这样那样的说话。 他趴在瓦片上的手一滑,又从刚修补好的洞口里掉了下来。 “嘭”一声,原本的洞口更大了。 雨水不要钱似得浇下来,赵凛顾不得被淋湿,先把人扶了起来。 “兄弟,你没事吧?” 玄武当即一个退身,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在下玄武,参见陛下。” 赵凛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勉强端起架子,喊了句平身。 可玄武刚站起来,就看到那个不着调的皇帝忽然凑近自己,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问道:“你刚刚也在房顶上?” 玄武点头。 “所以我和霍青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玄武依旧老实的点头。 赵凛懊恼的吼了一声,又转身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房间外面下大雨,房间里面下小雨,而赵凛他正在下心雨。 怪不得都说做渣男都会现世报。 他不过表了个假白,就快被全世界听到了,今后可怎么赖账呀。 玄武挠了挠头,觉得皇帝这样似乎是自己的责任。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皇上,您别伤心了,虽然您昏庸了些,花心了些,还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但您长得好看,主上虽然不会接受您,但应该也不会讨厌您了。” 赵凛猛地掀开被子,眼神幽怨的看着玄武。 “兄弟,你一般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玄武很慌张,他怎么能跟昏君做兄弟呢,那他不也就是昏弟了吗? 他着急的摆手,“不是的,皇上,我们暗卫只能说实话。” 赵凛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种奇葩暗卫,霍青为什么会留在身边。 “照你的意思,我只要不昏庸,不花心,不娶老婆不要孩子,你家主上就会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确实把玄武难住了。 “可是,陛下,您是男的呀。” “你家主上身边也没女的呀。” “但也没男的呀。” “那肯定是你家主上不行,要不一把年纪了,怎么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那也不会给您当皇后。” “做妃子也不是不行。” 原本只是在外面听个乐子的霍青,现在脸色越来越黑,然后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挑暗卫的眼光,为什么会选个跟赵凛一样傻的在身边。 他豁得把门推开,两个正在吵架的小学鸡立马闭了嘴。 赵凛一个翻滚,又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霍青从地上的雨水,一直看到屋顶的窟窿,“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屋顶补好。” 跪在地上的玄武一个纵身,瞬间爬上屋顶,接着传来了乒铃乓啷的声音,不一会功夫,那成人腰粗的洞口就被堵上了。 霍青瞅着地上水迹蹙眉。 原本打算睡地铺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果断走到床边,除了靴子和外衣,从赵凛身上抢出半张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翻身躺下。 旁边的赵凛立即炸毛。 “你怎么能跟我睡在一起?” “那要不皇上睡地上?” 赵凛瞅了瞅那一滩水渍果断拒绝。 他也拉过半张被子,将自己藏进去之前还不忘嘱咐道:“我这人是很有原则的,成亲之前不会碰你,你最好也把持住,不要想着趁机上位。” 他不说还好,话刚落,却没想到被旁边的霍青连被子一起抱了个满怀。 赵凛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惊慌道:“你做什么?” 霍青笑得阴森,“皇上,您刚刚不是跟臣属下打探臣到底行不行吗?不如今晚就让皇上试试?” 第22章 打不上卡,会死 赵凛这下是真慌了。 “霍青,你冷静,我是开玩笑的。” 霍青一只手探入被子里,隔着衣服在赵凛身上摸索起来。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万一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不如我们趁此验证清楚吧。” 赵凛被他摸得头皮发麻。 救命,古代南通太可怕了。 就算是偶像也不行呀。 这场屁股守卫战他必须打赢才行。 赵凛当即两手握住霍青不断下移的手掌,咬着牙道:“霍青,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行,你肯定行,你最行了。” “当真?” “当真,比珍珠还真。” “那你再说一遍为什么每天都要偷偷摸我?” 赵凛脑袋里冒出一串问号,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难道霍青有喜欢听人表白的癖好? 管他呢。 只要能保住屁股就行。 赵凛立马调整情绪,尽量让自己深情道:“霍青,我喜欢你,我要立你为后,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 外面雨声愈发大了,昏暗的房间里只余下蜡烛灯花的爆炸声。 床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忽然的静谧中,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昏暗的灯影里,赵凛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居然越发夺目起来。 霍青胸腔里面的跳动声越发剧烈,两人目光纠缠,一个紧张中带着恐慌,一个迷茫中带着隐匿的疯狂。 最终疯狂那个先低下头,在反应过来时,一双唇已经压在了另一双唇上。 呼吸交缠间,唇肉相贴,辗转碾磨。 赵凛惊慌之下想要呼救,却被等候已久的舌尖撬开了牙关。 乍然的亲密越发激起了霍青的凶性。 他吻的凶狠,舌尖追着赵凛的,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最终只能臣服下来,老老实实被人缠着吻了个透。 等霍青放开他的时候,赵凛脸颊酡红,舌根发麻,呼吸急促,眼尾泛红,还包着泪水。 他委屈巴巴的瞪着霍青。 餍足的霍青此刻心情极好,他宠溺的刮了下赵凛的鼻尖。 “原来皇上说喜欢臣是假的呀?” 赵凛委屈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我都被你亲了,还要被倒打一耙,这可是小爷的初吻。” 霍青心尖有些触动。 他故意忽略这个已经让赵凛露馅的词,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既然是真心的,那为什么被臣亲一下还这般委屈,难道是臣亲的不舒服吗?” 我超超超超超超超超。 赵凛内心一阵大无语,这简直就是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而且这个坑还是个新鲜的。 “那不如臣多练练,保证让皇上满意。” 赵凛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嘟囔道:“不用了,很舒服,霍相的技术很好。” 他不敢看霍青的目光,忙转过身,“好了,时候不早了,朕也困了,霍相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霍青没再逗他,只是脸上的迷茫却越发深了。 可第二天一早,霍青起床后却并未让人喊醒他们,只是叮嘱自己有事要去办,让大家在此好好休整后便独自骑马离开了。 但待他跑远后,三个暗卫却立马纵马出现在他身后。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 因为昨晚的小白痴玄武被留下保护赵凛了。 所以等赵凛睡到中午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脸。 “卧槽。” 赵凛被吓了一跳,那张脸猛然后退,惊魂未定的赵凛才看清竟是昨晚的暗卫。 “我说兄弟,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吗?” 傻乎乎的玄武挠挠头,“我就是好奇皇上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好奇你就趴我脸上呀?” “我想看看皇上是否昏过去了。” 赵凛莫名想起了舍友养的那只猫。 每天早上都会挨个趴他们床上,随机吓坏一个刚起床的小男孩。 然后还理直气壮的喵呜喵呜的让他们起床铲屎放粮。 而那位真正的猫奴正睡得四仰八叉,他家猫挠他脸都喊不醒。 赵凛心想就把它当只会说话的猫得了。 他平复了下心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 “午时?队伍没出发吗?” “主上说让大家在此休整,他要出去办点事,等他回来后再出发。” 赵凛只觉得古怪,霍青都是丞相了,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出门办。 不过他也没多想,有过昨晚那一吻后,他今天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霍青。 霍青自己走了更好,省得他还得想办法躲着他。 这般想着,赵凛便高高兴兴的起床了。 他要去找可爱女儿玩。 而这一切全都被一旁的玄武一字不漏的记在一个小本本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放飞一只信鸽,将赵凛的一切时时汇报给外面的霍青。 玄武实在想不明白,为啥自家主子会这么在意一个昏君。 不会真的想让他当主母吧。 玄武猛摇头,快点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袋吧。 而外面的霍青其实早就办完了事,此刻正和新的仪仗队汇合,等候在驿站几公里之外,静静等着子时到来。 他要试试。 让赵凛被迫离开自己一天究竟会怎么样。 * 驿站里,赵凛先陪平阳吃了午饭,又和她一起玩了一下午。 教了平阳许多新奇的小游戏,给平阳讲他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把平阳哄得一下午笑个不停。 绿沉和青锁也乐得轻松。 虽然还是在旁边看着,但明显对赵凛的态度和缓了很多。 可是等夕阳西沉的时候,赵凛莫名开始焦虑了。 初始他还没想明白,直到系统出声提醒他,今天还没打卡。 赵凛脸色唰的白下来。 他只匆匆吃了几口晚饭,就借口回了自己房间,然后把玄武喊了出来。 “玄武,霍青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玄武摇头,“没有,主人要做什么事不需要向属下交代。” “那他平常出门办事一般需要多久?” “三天五天的都有吧,不过平阳公主还得去和亲,所以主上不会耽误这么久的,最多两天就回来了。” 只一瞬间,赵凛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玄武以为他是想主人想的,忙开口安慰道:“皇上,您别急呀,也许主人今天就回来了呢。” 赵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玄武的手臂,“真的吗?他今天真的会回来吗?” 玄武内心为赵凛对主人的深情感到震撼。 没想到这个花心皇帝居然是真心在乎自家主人的,这才分开半天就受不了了。 但他还是如实道:“属下真的不清楚,只是猜测最快今天,最晚明天会回来。” 抓着他手臂的手瞬间无力地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让玄武退下了。 但玄武只是换了个方式看着他,然后将刚刚的所见所闻所说又一字不差的寄给霍青。 瘫坐在床上的赵凛并不知晓这一切,他仍旧不死心的问道:“系统,如果霍青今天不回来,你能再借我一天寿命吗?” 系统:“宿主,这个需要申请,而且上次的九转还魂丹您还欠着98积分,所以这次申请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我那些任务都在做呀,不能先挪用一部分?事后我加倍还给你也行。” “宿主,任务有成功也有失败的可能,一旦失败您一点积分都收不回来,又何谈加倍还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的,宿主,如果截止到十二点前您未能成功打卡,那么您的生命会再次终结。” 第23章 时间飞逝 几里外的山披上,青龙摘下信鸽上的竹筒交到霍青手上。 霍青拿出来仔细看过后,将密密麻麻的纸条藏进了袖口中。 如今已经是亥时了,还有一个时辰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子时。 信纸上说赵凛从晚饭过后就陷入极度的惊慌之中,一直追问他何时回来。 得到自己今天可能回不去的消息后,就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睡。 玄武还在信中感叹道皇上居然对他动了真情,现在活像个被他抛弃的小媳妇。 在家里苦哒哒的等相公回家。 不知为何,一想到赵凛会因此难过,害怕,落泪,霍青坚定的内心就有些动摇。 他忙让自己忘了这些画面。 告诫自己,赵凛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思念自己才会如此。 还有一个时辰,他必须等下去。 * 驿站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凛已经从原先的恐慌陷入一种怪异的平静中。 系统为了提醒他,只在他看得到的虚空中做了个现代表盘。 如今正好是晚上九点。 放到从前的世界,正是他跟同学唱k,狼人杀,剧本杀,喝酒,吹牛打牌的时候。 可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已陷入沉睡中。 赵凛的脑海里过电影般将前世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好像迟到的走马灯降临在新的死亡前面。 系统劝慰说,还有三个小时才过十二点,他还有希望。 可赵凛却忽然不在乎了。 他摇摇头,说就这样吧,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无声无息的死掉,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前世今生都一样。 可系统却着急了,拼命地帮他打申请报告,还仿佛带了人类的情绪般怒道:“你难道忘了大盛亡国后历史上的惨相吗?你忘了前世读到这段历史时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了?现在明明有机会改变历史,你却要轻易放弃吗?” 赵凛被骂的有点懵,“系统,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那个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了?” 系统的声音又恢复没有感情的机械音,“我们挑选宿主也是要经过考核的,不是任何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宿主能够珍惜。” 珍不珍惜,赵凛还没有衡量过,但系统这几句话确实将他拉回了前世某些时刻。 那时候是他跟着导师第一次接触到大盛不为人知的细节。 历史上记载,大盛亡国后,霍青也随之消失了二十年之久。 而这二十年里,大盛百姓几乎经历了灭族之灾。 大盛境内势力四分五裂,无人在乎百姓死活,只知道争权夺利,战争过后,一片焦土。 可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在国内打得数败俱伤后,北方的五大游牧民族南下,在这片本就充满苦难的焦土上,泼上了最滚烫的热油。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辱。 最后甚至将大盛少女幼童像牛羊般成群成群的驱赶,平常作为消遣用,饿了就地杀人煮尸食肉。 所以短短二十年内,大盛几乎被撅了根本,等到霍青重新出山,带领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将异族驱逐,重新统一疆土后,大盛子民已不足百万,离亡族灭种只差一步。 所以历史上对于霍青这般人物才一直褒贬不一。 崇拜他的人觉得他是汉人的救世主,延续了汉族的血统。 可不喜欢他的人却认为若不是他避世二十年,汉人根本不会遭遇那样的灭族危机,更不会导致文明断层,遗失了大量宝贵的书籍和技术。 而赵凛虽然崇拜他,但也不理解他为何会避世二十年。 但是来到这里,他确切的跟霍青接触后,才慢慢了解到,霍青的本性其实是极其理性的人。 就像他能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说出要么和亲要么赔钱这种话。 一切人事物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最大化。 所谓的感情对他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 这大概就是高智商通病吧。 而霍青偏偏又是个五千年历史上都算是凤毛麟角的高智商。 极致的冷静,冷酷,冷血才是他的本质。 赵凛甚至想,即便他知道自己离开他就会死的真相,为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丢下。 所以昨晚那个吻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他一时兴致上来的逗弄而已。 但是赵凛现在忽然不想死了。 系统说得对,他是为了扭转历史而重生。 他依靠霍青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其它任何原因。 那些可笑的触动,他也要学会彻底的丢开。 想到此处,他看向时钟,九点一刻。 他缓缓站起来,“玄武,出来。” 少年写完一行字,一个飞身从窗口钻了进去。 “皇上,玄武在。” “带朕去找霍青。”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为了活下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可是皇上,玄武真的不知道主人在哪。” “那就带朕沿着他回来的必经之路寻找,他总不能飞回来吧。” 玄武神色古怪道:“皇上,您就这么爱主人吗?爱到连一夜都等不了?” 赵凛无奈,但又不能跟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 “没错,没了他朕会死。” 说罢直接打开门向外走去,也不管玄武会不会跟上。 身后的玄武连忙将这段话也加上,然后匆匆绑在信鸽腿上,将信鸽放飞,这才跟上去。 另一边的山坡上,青龙上前汇报,“主上,亥时一刻了,现在启程子时前会抵达驿站。” 霍青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吩咐道:“再等一刻钟。” “是。” 恰好有信鸽飞来,青龙踮脚飞到半空,将信鸽截下,然后将竹筒呈递给霍青。 可没想到霍青看完后,面色微变,当即改口道:“吩咐下去,现在就出发。” “是。” 而另一边早就该出门的赵凛却被噩梦惊醒的平阳给缠住了。 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大半夜惊醒后就一直哭着要找他。 绿沉和青锁试了许多办法都没哄好,只好抱着她来找赵凛,没想到恰好撞上他要出门。 看着哭的惨兮兮,一直要他抱的小姑娘,赵凛实在狠不下心,只得把人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 可平阳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很恐惧,一直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即便困得流泪了,也不肯闭上。 赵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指针从九点十五指向十点,又从十点滑向十一点。 每一次指针的‘啪嗒’声,敲响的都是赵凛的生命倒计时。 赵凛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既然如此,那他就在最后时刻做一个好父亲,陪着孩子进入梦乡再离开。 可怀里的平阳却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大眼睛里盛满恐惧,“父皇,儿臣不是荡妇。” 第24章 霍青,接住我 赵凛的胸口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他第一次开始怨恨起霍青来,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离开。 至少等他改变平阳的命运之后吧。 他把平阳抱得更紧了些,“乖宝宝,你梦到什么了?” 平阳因为委屈而瘪起的嘴,听到这句话后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父皇,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我就是想回家,可是回不去,回不去......” 虽然说的很模糊,但赵凛隐约能明白,平阳应该是梦到了她原本的未来。 赵凛不明白为什么命运会给予平阳的这样的提醒,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今天死在这里,那平阳的未来大概率不会改变。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他必须为自己为平阳再争取一下。 他摸着平阳的脑袋,耐心的哄道:“乖,平阳,父皇知道,父皇跟着你来就是为了帮平阳打坏人的。” 平阳这才停止了大哭,但仍然抽噎着问道:“真的吗?” 赵凛重重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但坏人太厉害了,父皇一个人不够,所以现在父皇得出去把霍相找回来,否则父皇会输的。” 平阳大眼睛里又开始掉眼泪,“如果父皇输了会怎么样?” 赵凛抚摸着她的额头,“平阳,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平阳摇头。 赵凛笑道:“平阳,父皇是大盛的君王,是百姓的天子,所以如果父皇输了,就会带着大盛一起消失。” 平阳死死抱住赵凛,“呜呜呜,我不要父皇,你不要自己消失,你带平阳一起走好不好?” 赵凛脸上的神情愣住,是呀,如果今晚霍青回不来,那带着平阳一起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她还这么小,可未来那么凄惨。 在这一刻,赵凛忽然共情了前世新闻里带着孩子一起走的无助母亲。 “平阳,你乖乖睡觉好不好,父皇现在就去把霍相揪回来,父皇必须赢。” “为了我吗?” “对,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这天下。” 平阳松开了抱紧赵凛的手,起身乖乖坐到一旁。 “父皇,你去吧,我不想睡,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好。” 赵凛最后摸摸她的头,将绿沉和青锁喊进来陪她。 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最后半小时,可驿站外依然毫无动静。 忽然有飞鸟的振翅声划过夜空,快速地向远方飞去。 夜色太暗,赵凛看不清是什么鸟,但耳边的空气一凉,暗卫玄武出现在他身边。 “皇上,还要去找主人吗?” “去!快马加鞭的去。” 头上信鸽一瞬间掠出数百米,便落进了一片密林中。 青龙飞身将它抓在手中,送给了霍青。 霍青抽出信纸,目光划过后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青龙,确定现在过子时了?” “是,主人,已经子时二刻了。” 霍青微微蹙眉,他记得很清楚,昨夜与赵凛亲吻结束时就是这个时间,之后便非常注意,再没有跟他有过一丝碰触。 可为什么时间已经到了,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在他的猜测中,自己一旦和他分开超过一天,赵凛大概会面临两种结局,要么死亡,要么消失,然后新的魂魄会接管这具身体。 而他之所以停在离驿站只有一里地的密林里,不过是为了那边有情况是可以第一时间赶回去,因为目前这颗灵魂让他觉得很有趣。 可为什么他事事考虑到了,但是现在赵凛不光没事,还活蹦乱跳的要出门找自己。 霍青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不甘心的又看了一遍信。 这次却被被赵凛哄孩子的最后几句话吸引住目光。 他说:为了赢! 而且还要自己和他一起赢。 赢什么? 赢天下?还是赢那个虚空中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他和平阳的对话也很古怪。 平阳随便做个不清不楚的噩梦,赵凛居然就跟亲眼所见一般,笃定的说要和他一起打败平阳梦里的坏人。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怎么可能进到平阳的梦里,除非,那不是梦! 霍青面色一紧。 是的,除非那不是梦,而是确切的未来,并且是赵凛才能明白的未来。 霍青低头继续往下看。 赵凛说,如果他输了,就带着大盛一起消失。 什么情况下,一个君王带着王朝一起消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亡国。 昨夜的雨虽然停了,但乌云并没有消散,这会子又聚在了头顶,互相撞出一道闪电,短暂的划亮整片夜空,也照亮了霍青沉重的脸。 青龙等人面上浮现不解。 他们跟在霍青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因为这世间事对于他们主上来说都太过简单,所以他对一切都淡淡的。 很少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花心思,更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觉得棘手甚至难以解决。 不过霍青的沉重也只是一瞬间,待他将手中的纸条收起来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青龙上前道:“主上,已经子时三刻了,现在出发只需要一刻钟时间。” 霍青颔首,“那便走吧,再等下去也无用了。” 但是对于霍青来说的无用,对于赵凛来说却是争分夺秒。 他下楼想去马厩里牵马,可马厩中看马的护卫是王守将的人,见他不过是霍相的小厮,非要拿着规矩卡人,死活不跟给他马。 最后还是他重新去找绿沉,拿了平阳的手令后才勉强借出了一匹马。 可他不会骑呀。 但是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他先自己爬上了马背,又把玄武招呼了出来,以皇帝的身份来命令他上马。 然后这才两人共乘一匹,沿着回驿站的必经之路往前走。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 赵凛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因为就连系统都不再出声了。 但赵凛内心却充满了勇气,因为他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牵挂,是他在原来的世界失去好久的亲情。 他想为平阳拼一次,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想放弃。 在玄武的驾驶下,枣红马在夜色中驰骋。 赵凛略微凌乱的发丝被凛冽的风吹到后面,扫过玄武的脸颊,引起了淡淡的骚痒。 但一心前行的赵凛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迎着寒风不住地在心里祈祷。 霍青呀,拜托你,出现吧。 十一点五十五分,马路上只有他们的马蹄声。 十一点五十八分,赵凛拿过马鞭,狠心抽了下去,枣红马大惊,风驰电掣起来。 它越过一道小坡,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晃动的黑影。 赵凛不敢置信的擦了下眼睛。 身后的玄武也忍不住激动道:“皇上,好像是主上的人。” 秒针走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赵凛克制不住的大喊道:“霍青!” 一道黑色的身影越众而出,那是,骑在马背上的霍青。 他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 一道眼泪从赵凛的眼眶中滑出。 “快,玄武。” 玄武将马术发挥到了极限,枣红马已经跑出极限。 可对面的霍青却蹙起了眉。 他居然跟玄武共乘一匹,几乎都要窝进玄武的怀里了。 玄武的一只手臂还紧紧箍在他的腰身上。 霍青内心泛起一阵不快,他不自觉的开始加速,身下的黑马越来越快,很快就把青龙等人落在了后面。 可还有最后三十秒,两人仍有几十米的距离。 赵凛快要急死了。 “霍青,你再快些!” 霍青依言加快速度,大黑马发出嘶鸣声。 最后十秒钟,两匹马终于靠近。 就在这一刻,赵凛高喊一声“玄武。” 身后的少年手臂发力,居然单手将赵凛提了起来,然后向霍青那边推过去。 “霍青,接住我!” 赵凛脚下用力踩住马背,手臂向霍青张开,然后借着玄武的力道直接悬空扑了过来。 那么快的速度,如果霍青接不住,他必然会摔死。 两人其实还有一两米的距离。 霍青暗骂一声,只能踩住脚蹬,腾空而起,双手张开接住了飞扑而来的赵凛。 虚空中的秒针归于零点的那一刻,赵凛终于落进了霍青的怀抱。 系统:“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赵凛不顾一切的搂住霍青的肩膀,哭起来。 霍青带着他重新落回马背,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的抱坐在一起,赵凛还趴在人家怀里哭得那么起劲。 跟上来的青龙等人瞬间有种自己太亮眼的感觉。 好像有时候也不用这么尽职尽责的。 第25章 你...真的喜欢我? 赵凛倦鸟恋林般最后一扑,撞得霍青心跳仿若漏了一拍。 他脸上的神情怔愣了一瞬,这才抬手挑起赵凛的下巴,垂眸看着那张哭泣的小脸。 没有受伤,没有换人。 他握着对方腰的手还捏了两下,甚至没有瘦。 所以,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才这般思念,这般依恋,这般跃跃欲试,又行止于礼。 “你......” 霍青刚说出一个字,就招来对面的一顿炮轰。 “霍青,你究竟怎么回事,这么晚都不回来,居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驿站里,你是想死吗?” 青龙等人不敢出声,但敢瘪嘴。 受不了呢,典型的小媳妇发言。 这皇帝是爱自家主上爱惨了呀。 看着吧,他们主上可没有龙阳之好,肯定不会惯着他。 下一秒,霍青抹掉他的眼泪,轻声细语:“是我的错,一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再有事比你更重要。” 青龙四人惊掉的下巴还没收回来,就看到皇帝的脸突然变红了。 然后有些害羞道:“倒也不必如此。” 我去,这也太好哄了吧。 他家主上把人晾了一天,随便说两句好话就原谅了? 这要搁我,我肯定不答应。 青龙内心蛐蛐完,又看向其它兄弟。 白虎摇摇头,我也不答应。 朱雀一个眼神,搁我肯定没完。 玄武一副看透的模样,我早说皇帝痴情。 青龙、白虎、朱雀:还得是你! 被迫痴情的赵凛内心惶恐,完蛋,这古代南通不会爱上自己了吧? 两人就这么共乘一匹重新回到驿站,期间霍青还不悦的瞪了玄武好几眼,看得玄武内心直哆嗦,忙跑到三个哥哥后面,生怕挨罚。 剩下的事就交给青龙等人了。 霍青先下马,正准备带赵凛回去休息。 没想到赵凛因为脱力差点摔到地上,还好霍青眼疾手快又把人捞了起来。 “怎么了?”自己不是让他抱了吗? “不会骑马,腿有点软。” 霍青轻笑,就这么拦腰抱着人上楼了。 到房间门口了,赵凛才想起平阳好像还在里面等他,顿时便想阻止,可霍青的脚尖已经将门踢开了。 听到动静的平阳一溜烟跑到门口,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眼前景象迷惑了。 她伟岸的父皇为什么会被霍相抱在怀里? 小孩子看不懂,绿沉和青锁可觉出不对劲了。 两人忙把平阳抱起来,在霍青目光的压迫下着急忙慌的告辞离开了。 并且贴心的将门带好。 霍青直接将人放到床上,又弯腰帮他除鞋袜。 赵凛哪敢,忙阻拦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霍青轻轻将他的手挡开,继续之前的动作,“你没带奴才伺候,又没做过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我...谢谢。” 他想说他做过的,而且还很熟练,但最终还是为了保持人设,换了个词。 可这个词也没让他聪明到哪去。 但霍青手下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他记得景玉曾经也常说两个词,“谢谢和对不起。” 他和他真的很像。 熟悉的恍惚感袭来,霍青忍不住握住了手里的足弓,很细,很白,还带着养尊处优的细嫩,与少年时期受过苦楚的他截然不同了。 可手心的触感很快便消失了。 赵凛在感受到被把玩那一瞬间便快速收回了脚,然后藏在了衣襟下面。 他面上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很脏的,你不要碰。” 门外恰好响起敲门声,是玄武。 霍青直起身子道:“进来。” 玄武一手提着浴桶,一手提着水桶就这么大咧咧的走进来了。 等两者被他放下,赵凛才看清,里面居然是放好了水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少年。 救命,这是什么天生神力呀。 所以才能小小年纪就跟在霍青身边? 本来以为是个小白痴,没想到是个大力士呢。 果然咱们霍相不养闲人。 结果他转手又从门外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胰子、澡花和锦帕之类的洗漱用品。 “主上,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你退下吧。” “是。” 门又被关上,霍青看向他,“皇上,着急了一天,沐浴吧,能睡得好点,明天不用早起。” 赵凛松了松筋骨,今天确实累了,而且因为跑马还出了一层薄汗。 他确实很想洗澡。 但...... “好,那你先出去?” 霍青看向墙角,“那有屏风。” 说罢直接走过去,徒手将屏风搬过来,然后在床和浴桶隔开,自己坐回床上。 “皇上去洗吧,我在这看会书。” 可是,可是,他们还是在一个空间里呀。 他脱衣服,搓身体,甚至连洗哪个部位对方都能听出来吧。 前世也是洗过好几年公共浴室的,他真不是矫情,主要对方是南通呀。 他有点犹豫,“不太好吧,要不你先出去等会?” 霍青状似有些无奈,“皇上,明天之后,咱们要疾行,恐怕在驿站休息的次数也不多了,所以我才紧急去采购一批户外过夜的装备,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大半夜的,您就别赶臣出去了?” 这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赵凛心尖有点痒,“为什么要疾行呀?” “因为咱们要先去北疆。” “北疆?” “没错,那是大将军季星海的地盘,他是娴妃的兄长,也是平阳长公主的亲舅舅。” “你的意思是?” “借兵,而且能把平阳暂时安置在那里,总不能让她跟着咱们一起去狼奴国冒险吧。” 赵凛一听到关乎平阳,忙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队伍里人不是你的呀?” 霍青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皇上真聪明,所以我今天亲自去接的人呀。” 赵凛震惊,“你的意思是,都换了?” “当然,不然留着他们过年吗?” 赵凛没再说话。 被换的那些人下场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但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是从现代社会回来的,却对这样血腥的规则适应极快,就像他曾经毫不手软的处置了那群贪官和暗卫一样。 难道说他真的学历史学太多,所以麻木了? 虽然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但他决计说不出让霍青去外面等着的话了,人家辛苦一天还不是为了救他女儿。 他得知足,他得感恩。 所以屏风里面,赵凛磨磨唧唧的脱掉外衣,又脱掉中衣。 然后趴在屏风上,确定看到人影后,才穿着亵裤落进水中。 啊,真的很舒服。 第26章 怎么,他们要有个皇帝做主母了? 被热水一泡,身体的疲惫从赵凛的四肢百骸泄了出来,整个人仿若一只慵懒的猫般靠在了浴桶壁上。 他懒懒的抬起手臂,将发髻也散开。 如瀑的长发浮在水面上,让他莫名想起聂小倩将宁采臣藏起来的画面。 以前还觉得挺夸张,现在看自己这几乎铺满水面的长发,似乎藏个把人也没有问题。 胡思乱想一会后,在热气的烘托下,赵凛的眼皮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霍青下床了。 然后脚步踢踢踏踏的竟然走到了自己身后。 自己的身后? 难道霍青也想洗澡? 嗨,都是男人,一起洗就一起洗吧。 等到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摁住他肩膀时,赵凛猛地清醒过来。 卧槽,霍青不会忍不住了吧? 赵凛刚想把自己身体从那双仿佛带着电流的手下移开,忽然后肩一阵酸麻,赵凛瞬间被卸了力气,又软倒下来。 “靠,霍青,你想干嘛?” “不舒服吗?”他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点疑惑。 “舒服个毛呀?你还不快给我撒手。” “哦,那这样呢?” 也不知道他那双手怎么动的,只觉得现在整个后背都是麻嗖嗖的,手臂软的跟面条似的抬不起来。 可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霍青捏过的地方好像确实放松了很多。 那股难耐的酸麻过去后就是通体的舒畅感。 毫不夸张的说,好像连毛孔都张开呼吸了。 抗拒不了的赵凛沉默下来,但脸还是低垂着,不太好意思抬头,只有偶尔对方力气太大的时候才轻轻的哼唧道:“你,你轻点。” “那这样可以吗?”霍青语气依旧很轻柔。 “再重一点。” “这样?” “啊...霍青...嗯...太大力了...” 蹲在屋顶上的四护卫持续风中凌乱..... 所以,他们真的要有一个皇帝做主母了? 房间里,霍青已经拉起赵凛的手臂,拉扯今天受伤的筋骨。 这种堪比拉筋的疼痛把赵凛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霍青,你要谋杀呀?” “杀你,我还用费这么大劲,今天不帮你把筋骨疏通了,明天跑马你受得了吗?” 赵凛默默咬住了嘴唇,人家好心好意,他总不能拖后腿。 可是真的好疼呀。 忽然一只手下方探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扭了过去,大拇指摩挲着他被死死咬住的下唇,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抹掉眼泪。 “是我不好,我轻一点好不好,不哭了。” 屋顶四只瞬间头皮发麻,他家主上把皇帝那个啥哭了。 赵凛觉得好丢脸,不就是按个摩,拉个筋,他真是太弱了。 可是,霍青不可以这么温柔呀。 心脏的颤动震天动地,赵凛紧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你继续吧,我撑得住。” 霍青放开他的脸,却没有起身,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继续向下,他本就只着了中衣,所以手臂探入水中也没有多大动静。 赵凛只觉得那对方并起的双指顺着经脉从胸口划过,所过之处都是一阵涩痛,仿若有细微的电流在皮肤下面游过,让他又痛又痒还抓不到摸不着。 这种陌生的感觉瞬间抓住了赵凛的注意力,所以并未注意到霍青的手指已经划过了腹部。 直到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酸麻。 赵凛条件反射的抱住了霍青竖在胸前的手臂。 而他的手指还停在阴廉穴。 “霍青,别,别这样......” 那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当即让霍青麻了肩膀。 他垂眸盯着人时仿若要把他拆吃入腹。 赵凛真是僵的一动不敢动,虽然隔着衣服,但仍害怕有个万一,那可真就尴尬了。 “皇上,怎么了?臣弄得您不舒服?” 赵凛脸颊刷的红起来,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他摇摇头,“霍青,你做的很好,但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快去休息吧。” 可霍青不知哪来的劲,偏偏不配合道:“可皇上,臣还没洗呢,我看这浴桶宽大,不如一起洗?” 赵凛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水下的手指又轻轻划了一下。 赵凛把怀里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抬起的眸子里因为着急而带了湿意。 “霍青......” 霍青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股急切的渴意从喉咙燃到了心底。 可是那莹润的眸子里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 霍青收起了逗弄,压下了躁意,但是吐出的声音却带着喑哑。 “不怕,我去床边等你。” 霍青试着抽手,刚开始没抽动,直到赵凛反应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力。 霍青抽回手,声音温和:“你慢慢洗,不急。” 他转身走向屏风外,可赵凛哪里还有心情慢慢洗。 他拿出在大学时五分钟战斗澡的速度,很快把自己全身上下搓洗干净。 可是头发。 啊,怎么这么长呀? 以前的女生都是怎么洗头发的? 他瞬间就不想洗了,可是从出门后就没洗过,再不洗真的会有味道。 “把头发洗干净。” 还没等赵凛纠结完,那边的霍青却发号施令了。 “凭什么?” “不洗熏到我怎么办?” 你丫的还穷讲究。 赵凛想怼他,可有想到对方是个力气极大的南通,顿时又怂了,老老实实把开始用胰子搓洗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把头发弄干净,从浴桶里站起来时,屏风上已经挂好了干净的锦帕和崭新的亵衣。 哼,还算体贴。 果然洗完澡后,清爽透气,再加上霍青的按摩,整个上半身确实格外放松舒坦。 但是大腿以下还是有种灌铅的沉重。 看来,人家霍青是真的在给他做肌肉放松呀。 他走到床边,看着半躺的霍青,真的很想说,现在我衣服也穿好了,要不你连腿给我按了? 可是一想到当时的触感,又瞬间萎了。 算了,肌肉酸痛而已,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咳咳,我洗好了,你去吧。” 霍青移开手里的书,随口道:“换水。” 一个身影瞬间推门进来,玄武一脚将旧浴桶勾了出去,抬手将放好水的新浴桶放在了原地。 然后转身离开将门带上,整个过程都没抬眸乱看。 赵凛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孩力气怎么这么大?” 正在脱外衣的霍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着脸色问道:“怎么,你喜欢力气大的?” 赵凛无语,“我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霍青冷哼了一声,又把一块干净的帕子包在他头上。 “把头发擦干再睡。” 第27章 下一站就是他的死期 深夜里,整个驿站都陷入黑暗中,只有顶层的一间房里还燃着蜡烛。 昏暗的房间内,不时响起水声。 赵凛窝在床里侧根本就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那双作乱的手,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以及那不断滑动的喉结和黏连的眼神。 赵凛将自己团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家伙长得越来越勾人了? 这还让人怎么睡? 心绪浮动间,一股幽香钻入鼻尖。 赵凛鼻尖嗅了嗅,还挺好闻。 另一边的霍青放下点燃熏香的火折子,听着床上翻来覆去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确定那人是真的睡着了。 他仰头将自己脖颈搁在浴桶边缘的木枕上,吐纳呼吸。 今天是他不好,有些放纵了。 明明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景玉,可为何还是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聪明绝顶却想不明白的霍青也在冉冉青烟中陷入了浅眠。 浴盆里的水彻底转凉时,霍青被一声梦呓惊醒。 他随手披上衣服,湿淋淋的走到床边,正听到睡梦中的赵凛羞耻的低声道:“霍青,不要......” 在无人看到的昏暗中,站在床边的霍青勾出一个极为病态的笑意。 * 第二天赵凛仍旧睡到自然醒,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只站了玄武一人。 但不知为何,这个力气奇大的少年对他少了一份亲热,但多了许多尊重。 “皇上,主上说让您不要着急,先用膳,再出发。” 赵凛疑惑的问道:“不是说今天一早就要出发的?” “主上说,皇上昨晚累了,所以要让您休息好。” 赵凛活动了下筋骨,全身舒坦,就连双腿都不痛了,现在十分舒爽。 所以,究竟是哪里累了? 不过不管了,这会子确实饿了。 所以等他换好衣服出门后就看到整装待发的车队,全都在等在下面。 就连公主平阳也乖乖的坐在马车里面,但却偷偷掀帘子向楼上张望,看到他出门后才笑得开心。 他后知后觉的问道:“这是?” 玄武点头,“主上说趁皇上休息时,让大家先准备好,这样随时都能出发。”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让大家等一等也没问题,但不知为何,赵凛总觉得内心有些别扭。 他有种军训时别人都在站军姿,但他却刚来的错觉。 从小养成的不愿拖累别人的性子,让他无法真正躺平享受属于皇帝的待遇。 他一路疾行,走到车队前面。 霍青拍了拍自己身旁白马,示意他骑上来。 “这是特意为你寻的良驹,性情温顺,跑起来又快又稳,很适合刚学骑马的人。” 而且长得还好看。 赵凛在内心补充道,然后接过霍青递过来的小皮鞭翻身上了马。 虽然姿势还不够帅,但比昨天是好多了。 不过上马后才发现,白马的缰绳居然是牵在霍青的手里,他踢着马腹,带着赵凛的白马慢慢小跑起来,想让赵凛逐渐适应。 但是他们二人在车队的最前方。 所以他们慢,后面的车队也得慢,这很快就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王守将带着几个下属架着马从后方赶上来,拦在了霍青两人面前。 “霍相,今天大家一早就起了,结果收拾好了东西却迟迟不出发,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在等您的小情人睡觉呀。” 几个下属发出嗤笑声,对着赵凛指指点点。 “这个兔儿爷长得也不怎么样呀,怎么就把咱们眼高于顶的霍相也给迷惑了。” “听说昨夜里楼上的动静响了半夜,看来霍相是食髓知味呀。” “也不知这男人睡起来是什么滋味,有没有怡红楼的花魁带劲呀。” 猥琐的笑声还没停下,三个开口的军士全都被一阵劲风掀到了马下。 可谁都没想到,动手的居然是公主旁边的绿沉。 而此时小公主正被青锁抱在怀里,向这边走来。 王守将冷着脸责问道:“不知公主这是何意?” 绿沉冷笑,抬手就给了王守将一个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公主说话。公主想打谁就打谁,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霍青道:“绿沉忠心护主,当赏。” 小平阳笑得开心,“霍相,听说您有件极好的九节鞭,正适合绿沉。” 霍青也不恼,反倒淡笑着赞同道:“公主的想法极好,来人,取九节鞭赏给绿沉。” 不一会青龙便捧着九节鞭过来,走到绿沉面前双手奉上。 九节鞭通体银白,从尖部衍生出的黑色龙纹缠绕着鞭身,一看便是把好兵器。 绿沉接过九节鞭,当即就对着三个落下马的军士甩了几鞭子,虽然没打到他们身上,但也将人吓得不轻。 王守将敢怒不敢言,他当然不怕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他怕的是给公主撑腰的霍青。 “霍相,他们几个口不择言,我自会惩处,但您为了一个仆人耽误时间,现在又为了教他骑马拖慢速度,这桩桩件件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霍青手里还稳着缰绳,手上还在纠正赵凛的骑马动作,闻言也只是随口道:“哦,是又如何?” 态度随意地仿佛是在打发路边的野狗。 平阳捂嘴轻笑,当即从青锁怀里挣脱,跑到赵凛白马的下面,“我也要骑白马,骑白马。” 赵凛哪里会拒绝宝贝女儿的请求,当即让青锁将人抱上来,紧紧揽在自己身前。 霍青嘴上责怪道:“你自己还没学会呢,就把公主抱上来,万一摔到公主怎么办?” 赵凛才不在乎,“这不是有你嘛。” 平阳学舌,“就是,不是有霍相嘛。” 父女两个相视而笑,一副吃定了霍相的模样。 而前面被彻底忽略的王守将脸色早就黑如锅底。 他讨了个没趣,只能带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回到队伍中时,仪仗队里的小太监恰好走到了他旁边。 王守将咬牙切齿,“霍青到底什么时候死?” 小太监扛着旗子目不斜视,“不急,下一站就是他的死期。” 第28章 霍青遛狗 在确定赵凛可以独自骑马后,霍青便慢慢放开了缰绳,并带着赵凛开始加速。 为了安全起见,平阳还是被送回了马车内。 与此同时,整个车队开始加速。 按照计划,他们在天黑前抵达了沐阳县驿站。 可是本该停靠的车队却在霍青的带领一下一路呼啸而过。 原本一路淡定跟在后面的小太监这下也装不了淡定了,脚下的步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扛的旗杆歪了一下,被另一个小太监嫌弃的瞪了一眼。 王守将招手让他过去。 小太监忙跑过去。 “怎么回事?你们重新安排路线了?” “当然没有,沐阳县驿站里现在都是咱们的人,您得快去阻止他,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王守将瞪他,“让我去给你们擦屁股?” “这话就难听了,难道您甘心一路都被霍青压着?” 王守将恨恨的啐了一口,认命的打马向前。 “霍相,霍相,您等一下。” 霍青懒得理会,速度仍旧不减。 王守将只能加快速度追上来,依旧是横在了霍青前面,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 赵凛紧急勒马,只恨古代没有交警给他贴条子,扣分。 “霍相,驿站已经过了,按路线车队该入驿站休息。” “王守将带错路,导致车队速度延误,昨日又休整了一天,所以今夜要疾行,否则是赶不上一月之期的。” 狼奴国为了羞辱大盛,在和亲定下后,便定了一个极为仓促的成亲日期。 从备婚到赶路居然只给大盛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平阳的婚事才定的这般仓促,就连身上的喜服都是拿宫中的旧衣改的,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宽大不合身。 而狼奴国就是想欣赏大盛的狼狈和懦弱之姿。 看哪,这群蠢货,为了活下去,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将公主送来给他们玩弄羞辱。 可偏偏在如此仓促的时间下,王朔居然还命令自己的侄子沿途搞事,根本就没有考虑若是逾期抵达,平阳在那边会面对怎样糟糕的境遇。 “我们将士皮糙肉厚就算了,难道让金枝玉叶的公主也连夜赶路吗?” 平阳的马车就在两人后面,闻言打开了车门,“本公主为何不能?” 王守将不知这小公主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巴结霍青就算了,居然还粘着霍青的小厮不放,真是自甘下贱,活该被送去和亲。 “疾驰一夜,别说人了,马匹都会受不了,若需要休息时却没有驿站,这上百号人,霍相打算如何安排?” 霍青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透露出来,所以选择沉默。 王守将以为自己找到了靶子,便越发放肆起来,“我看霍相就是高坐朝堂太久了,根本不懂底下人的辛苦,明明驿站就在眼前,偏偏过门而不入,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霍相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故意放声大喊,话完后,队伍里便传来几声响应。 青龙等人默默将发声的方位记下。 赵凛困惑的挠了挠头,“王守将,你对这个驿站如此执着,莫不是里面藏了相好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不会又藏了岩石油锅什么的,想要趁我们睡着要我们命吧?” 王守将恼羞成怒,当即就要拔刀,却又被不知哪飞来的石子砸中了手背,让他痛的松手,拔了一半的刀身又落回刀鞘中。 赵凛装作害怕道:“真可怕,我们不住驿站就要直接拔刀杀呀,算了那我还是去住吧,被石头砸死,被毒死,总比被刀砍死好,反正跟着王守将总是要死的。” 如今车队里可不只是王朔的人。 听到赵凛的话后,也开始配合的大声窃窃私语。 “听说先前送回去的那一半就是跟着王守将在山谷被砸死砸伤的。” “好可怕,有的脑袋都被砸没了,要不是我得罪了上官,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谁愿意跟着王守将谁去吧,反正我还想活着回来。” “就是,我要跟着霍相。” “我也是,不怕累,但我怕死。” 赵凛笑得得意,他转头看向霍青,“霍相,不如想休息的就跟着王守将住驿站,想活的就跟着咱们吧,等王守将休息好了再带人跟上来便是。” 霍青含笑点头,“可。” 王守将哪里真敢带人离队,若是因此丢了霍青的行踪,他就真的要万死了。 他再次灰溜溜的离开,队伍继续前行。 小太监和他一起落到队伍的最后方。 “王守将,队伍就拜托您了,我要带人去重新布置。” “好,你尽管去。” 可是这一句,比起上午问霍青什么时候死时相较,可谓是有气无力了。 然而事实并未按照他们的计划进展。 霍青带队果然疾驰到半夜,队伍恰好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丘陵地带。 地势高,且多为平坦的草原。 他便下令休息。 青龙等人带着人快速的扎帐篷。 而平阳也乖巧的趴在青锁怀里睡着了。 这期间,王朔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结果天刚蒙蒙亮,霍青居然就把所有人叫醒,继续赶路。 第二天晚上,队伍路过了淮阴城的驿站。 王守将想着这次总该休息了吧。 结果霍青带队连城门都未进,仍旧带着队伍走官道,一路向北。 小太监带人做的安排再次作废。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次次如此。 眼看着,霍青就要带队进边疆了,结果他们连动手都没来得及。 这要是被护国公知道,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可。 而此时,杀手队里的人也很不满了。 次次扑空就算了,还日日疲于奔命,因为他们需要比霍青至少提前半日抵达,才能将场所收拾的没有破绽。 可霍青行进速度如此之快,逼得他们也得天天拼了命的跑。 结果还次次跑空。 有人冲着小太监抱怨,“公公,情报能不能准点?咱们兄弟们总不能次次白跑吧。” 小太监心里也恼恨,但是在这群杀手面前也不好表露出来,“放心,钱少不了你们的。” 他随手扔出一个钱袋,杀手的老大接过去,掂量掂量又满意笑起来。 “好说,只要钱到位,兄弟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呀。” 小太监阴着脸正要往外走时,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骑马走进来。 “小于公公,王守将让属下来通知您,霍青两日后要在榆林城停靠数日。” 第29章 第二次权力交接 “此话当真?” 小于公公还没有意识到,他向来沉静的声音都雀跃了起来。 就连那群杀人如麻的杀手都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无他,这几天跟狗似的被遛怕了。 “千真万确,平阳公主旧疾复发,随行太医说需要修养,只能去最近的榆林城。” “活该!” 小于公公咬牙切齿,“霍相不顾一切的疾驰,果然把公主累坏了,若是耽误了和亲,看他怎么交代。” 副将冷笑,“还用等他交代?不如让他死在榆林城。” “没错,正好咱们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争取一次成功。” * 此时公主銮驾内气氛几乎凝滞。 躺在软榻上的平阳面色苍白,大口喘息,似乎呼吸极为困难。 随队的太医依然是倒霉的张院判,那皱着眉头跪在那里把脉,内心充满无力。 “霍相,王守将,微臣的护心丹只能暂时稳住公主的病情,若想彻底转好,必须进城,细心调理。” 王守将语气焦急,“那需要多久?” “短则数天,多则数月。” 他脸色沉下来,“张院判,公主治病只能短,不能久,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她活着送进狼奴国。” 张院判哆嗦着点头答应。 王守将自觉得理,又转向霍青讥讽道:“霍相果然是坐惯了朝堂,根本不懂行路之道,为以防万一,接下来的行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鲁的军士吧。” 现下公主身体出了状况,其余官员自然不敢替霍青说话。 况且连日赶路,风餐露宿,他们自己也受不了了,此时巴不得把领队权从霍青手上移出去呢。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咱们做文官的确实不适合带兵,还是让王守将来吧。” “是呀,霍相,咱们就把这些俗物抛开,就当是休沐了。” 在众人的劝说和霍青的沉默中,一场权利的交接似乎就在这一刻完成了。 王守将得意的离开,纵身上马后,高喝道:“转道榆林城,即刻出发。” 车队重整,霍相和公主的马车都退到了队伍中间,最前方则是红马金甲的皇家护卫。 车队抵达城门时,榆林城太守已经带着全体官员在城门外跪地相迎。 口中喊着恭迎公主,实际上拜的是哪路神佛,那就是看各人心思了。 因为王守将提前让人告知了公主需要借此养病的事,所以蒋太守专门空出太守府给公主及车队居住。 王守将一路看过,还算满意。 不过嘴上仍说道委屈公主了,便让两个人将公主搬进了闺房。 高床软卧确实比马车中舒适。 蒋太守又招手,十几个早在此等候的大夫一起走了上来。 “这是榆林城内的杏林高手,听闻公主抱恙,下官特意将其招来给公主诊病。” 张院判上前,“那就请跟我来吧,咱们大家一起斟酌用药。” 双方自然又是一番恭维,此处不提。 安排好公主后,蒋太守又一一带各位官员去了房间,期间各种行事周到,说话妥帖,很是讨喜。 待将众人安排好后,他才以带王守将去房间休息的理由将人单独带走。 静谧的小道上,王守将似笑非笑,“蒋太守,你这个太守府的规制都快抵上京城的王府了。” 蒋太守极为谦卑,“不敢不敢,都是托护国公庇佑,榆林城山高皇帝远,谁曾想会迎来公主莅临呀。” “蒋太守,这是在怪我?” “下官哪里敢呀,不过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放心,只要接下来的事办好了,谁也动不了你。” “您放心,小于公公已经来过,一切都已安排妥帖,霍相被安排在湖心岛也是小于公公的吩咐。” “很好,看来明年你家的荷花会开得格外红呀。” “素闻霍相才名,我家荷花也算是占了才气了。” “哈哈哈哈哈......” 隐在暗处的青龙狠狠啐了一口,傻叉。 * 湖心岛上,赵凛正开心的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霍青,这位蒋太守好像很有钱。” 坐在桌旁的霍青从准备好的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正好是他爱喝的普洱。 “皇上又想抄家了?” 赵凛滚动的身体‘咯吱’停住了,托着下巴道:“唉,万一是人家经营有道,正经所得呢,还是得先查清楚才行。” 霍青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那臣给皇上问问,出来吧。” 赵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赵凛就感觉身下的床板震动起来。 他弹簧般从床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霍青身后,惊恐道:“什么东西呀?” 就在他眼前,刚刚躺着的床板忽然从中间裂开,铺好的床铺被褥全都陷了进去,然后一个胖胖的身影从软绵的被褥中钻了出来。 露出脑袋后他颇为恭敬道:“皇上,臣祖父经商,一切身家都是正经所得,抄不得呀。” 他虽然身在大西北,但也听说了当今圣上为了筹钱随机抄大臣的家的事迹,本以为自己偷着在榆林过点好日子不会引起上面注意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接驾的一天呀。 赵凛有些尴尬,“你先出来。” 蒋太守拖着将近两百斤的身躯从缝隙间钻出来,然后恭敬的给两人行礼。 赵凛抬手让他起来,然后看向霍青,“你的人?” 霍青颔首,“皇上真聪明。” 赵凛冲他丢了个白眼,“他张嘴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蒋太守很尴尬,“皇上,霍相与臣都是陛下的臣子。” 赵凛:“(ˉ▽ ̄~) 切~~。” 蒋太守擦擦汗,原来做皇帝还能这么任性的。 “皇上,别吓唬他了,先让他禀报吧。” 赵凛傲娇的点头,哼,果然只有杨枞小可爱才是他的人。 “皇上,霍相,在你们来之前,小于公公便带着人先在府中入住了,他们勘察全府后,指定湖心岛由两位居住,还好这间居所是早年臣用来逃生的所在,这才放心让两位住下。” “那他们现在在哪?” “启禀皇上,臣实在不知呀。臣本来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想借此监视他们,结果他们功夫太好,在府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臣根本看不见他们。” 胖太守很委屈,“所以臣只能走密道过来拜见,实在是害怕半道被他们杀了呀。” 合着说了半天,啥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霍青养这种废物做什么。 但很快赵凛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30章 别误会,我们刚刚只是在铺床 “不过是几只蚊虫而已,不足为惧,皇上还有别的重任要交给你。” 赵凛忍不住蛐蛐,你丫的要坑人别打我名号。 胖太守神情激动,“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 霍青慢慢品茶,神态悠闲。 “倒也不用,皇上只是缺钱而已。” 胖太守激动的神色渐渐转为抽搐。 要他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他钱呀,难道这俩人不知道他混号蒋不拔吗? “不知皇上需要多少?”这语气实在艰难,感觉下一秒就哭了。 霍青跟看不见似的,“不多,二百万两即可。” 胖太守缓缓呼出一口,还好,还好,不过折了二十斤肉,他还有一百八十斤呢。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作一番纠结痛苦,最后才忠君爱国一番,沉痛的答应下来。 只是一番拙劣的表演实在让人看不下去,霍青摆摆手,让他重新钻回去了。 赵凛钦佩道:“所以你养着他是为了宰肉的?” 霍青大方的承认,“他虽然没有治世之才,但却有经商之能,等社稷稳固后,可以调任到户部,给皇上赚钱,有杨枞看着他不敢贪。” 赵凛很高兴,他转身走到霍青身前,期待的看着霍青,“霍青,你这般为江山社稷考虑,是不是答应我的合作了?” 霍青神色未动,“这么说,皇上是打算把自己压给臣了?” 赵凛忽然想起来,当时他提出要合作,霍青就曾提出要他,这次也是,估计仍旧是婉拒的借口,觉得自己不可能答应,但赵凛偏偏不让他如意。 他压下心中的别扭,决心再进一步。 “咳咳,朕早就说过要立霍相为后,如今你既然如此主动,那朕许你共枕江山便是。” 霍青嘴角噙着笑意,忽然弯腰将手插入对方腋下,手臂发力,居然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他同时站起,将赵凛提到了半空。 赵凛条件反射的用双膝夹住了对方的腰,就这么跟孩子似的被他抱在了怀里。 赵凛惊魂未定,“霍青,你有病呀?” 霍青抱着他往床边走,一个弯腰将人直接压到了凌乱的床铺上。 “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日就洞房吧,你我都是男子倒也不用讲究三书六礼。” 卧槽,这个神经病,比他还疯。 平常装得人模狗样的,结果一到这种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力气大的变态,赵凛连踢带踹都没把人弄下去,最后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无奈,他只能换个打法。 “霍青,你先下去,我从没把你当做随便的男人,你是我今生的挚爱,我必须以江山为聘才会碰你,否则就是对你不尊重,不负责。” 在保卫屁股的战役里,赵凛演的大义凛然,从眼神到表情,都真诚到没有一丝瑕疵。 霍青的内心升起一阵无力感。 其实从上次的离开一天的试探,他就知道现在这个赵凛是真的喜欢自己,每天都忍不住碰自己就算了,现在居然不顾帝王脸面的真诚表白。 而自己却只是怀有目的的试探。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景玉,这样的方式都太过轻浮了。 如果最后他是自己的景玉还好,若不是岂不是白白惹他伤心? 果然,自己平常还是要注意些,与他拉开距离才好。 可就怕他太粘人,非得缠着自己可怎么才好。 察觉到霍青控制自己的力度变小了,赵凛便又推了几下,霍青便打算借着这力道起身,结果人还没爬起来呢,门口就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 “啊,你们在做什么呀?” 赵凛忙用上了力气,霍青看赵凛反应这么激烈,内心其实有些不舒服,很想继续压着赵凛,甚至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但想到刚刚的打算,还是暂时放过他,站了起来。 两人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居然是个打扮的极为俏丽的妙龄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清秀的丫头。 赵凛心虚的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刚刚,刚刚只是在铺床。” 那女子撇了下嘴角,也不知信没信,敷衍的屈身行礼道:“小女蒋华玲,是蒋太守的独女,父亲特意让小女来请两位大人前厅用膳。” 赵凛谨记身份,“小姐多礼了,这位才是我家霍大人,我只是大人的小厮,担不得大人二字。” 这下妙龄女子更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哼,一个小厮居然不顾场合的勾引自家主子,看模样也不咋样呀,怎么这个霍大人也不见反感。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父亲嘱咐过了,对湖心岛的二人一定要礼数周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父亲的话就是了。 “霍大人,请吧。” 霍青没什么表情的走出房间,赵凛立即跟上。 临走前,蒋华玲瞟了眼床上的凌乱,丢给贴身侍女一个眼神。 那侍女点点头,在经过一条岔路时,独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抵达前厅的时候,其他官员基本已经到齐了。 蒋太守作为东道主,给他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接风宴,霍青自然是坐主桌上位的。但赵凛碍于假扮的身份,是不能入席的。 就算去,也只能站在霍青身后伺候。 蒋太守哪敢让这种场面在他这里上演,忙上前道:“霍相,下官在偏厅给各位小哥准备了单独的席面,不如让这位小哥也去用膳吧。” 霍青点头同意。 蒋太守则给赵凛亲自引路。 然而所谓的偏厅也不过是主厅的一个拐角,蒋太守只是命人在两厅连接处加了一道屏风,这样前厅的一切动静,赵凛都能听得清楚。 赵凛接受了他的好意,毫无负担的走进人群,与其他小厮坐在一处。 胖太守擦了擦汗,又把自家闺女单独喊到了一处。 “爹爹不是嘱咐你要跟霍相身边的人走得近一点吗?” 刚刚他们几人过来的时候,蒋太守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家闺女与赵凛离得极远。 “爹爹,那不过就是个下人,女儿刻意去亲近才会让人觉得古怪。” 胖太守想想也是,“那你后面再找机会,单独与他相会。” 蒋华玲不理解,“爹爹,你就算想巴结霍相,也不用把女儿嫁给一个下人吧,况且他们两个还是,还是那种关系。” 胖太守显然没理解自己女儿的意思,再加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管家已经在催他了,只能嘱咐道:“总之你要听爹爹话,就算培养不出感情,也得想办法讨好他。” 蒋华玲噘嘴,小声嘀咕道:“还用你说,我早就让侍女准备好了。” 第31章 赵凛遇刺 明明是各怀心里一群人,但吃饭时却是难得的平和。 原因无他,胖太守这顿饭准备的实在是太丰盛了。 食材稀缺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味道。 西北这边重油重盐,大鱼大肉,而且还喜欢奶制品。 原本这群京城中养尊处优的家伙是看不上这种粗糙的吃食的,但因为被霍青野狗一样遛了好几天,风餐露宿啃馒头,喝菜汤,肚子里最缺的就是油水。 今天这顿饭可是卡在了心巴上。 赵凛吃得也很香,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下人桌上的饭菜似乎比大臣吃得还精致些。 他同桌的几个小厮吃得头都不抬,全程只听得到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直到众人吃饱喝足,彻底满足口腹之欲后才开始借着酒劲开始暗戳戳互相指责。 赵凛听了一耳朵,还是老一套,那都是冲着霍青去的。 不过攻击力度不够,连霍青的皮毛都伤不到,根本用不上赵凛助攻。 那他就没必要在这耗时间了,赵凛咽下最后一口肉,又跟旁边伺候的侍女包了几块极好吃的点心,然后向平阳所在的舒心阁走去。 结果刚出门就被蒋华玲的侍女看到了。 “小姐,老爷让注意的那个小厮往舒心阁那边去了,咱们要跟上吗?” “舒心阁可是给那位和亲公主住的地方?” 另一个侍女道:“是的,小姐,真是奇怪,他一个暖床小厮往公主那边跑什么?难道是霍相让他去的?” 蒋华玲摇头,“难说,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跟上去。” 两个侍女立刻兴奋起来,真好,又可以跟着小姐一起干坏事了。 蒋家的园子太大,这一会下人们又多在前厅伺候,所以路上的人极少。 虽然门廊上都挂着灯笼,但这古代的照明跟后世的电灯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赵凛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而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三个小尾巴。 站在高处的杀手很为难,“老大,这霍青的小厮终于单独行动了,但身后还跟着蒋家的小姐怎么办?” “那就一起抓。” “是。” 此时的赵凛还在一处花园小道上乱转,“真是服了,这小破园子这么多路,到底该怎么走呀?” 藏在不远处花丛后面偷看的侍女花蕊小声道:“小姐,他真笨,居然迷路了。” 花瓣:“就他那个穷三酸样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园子。” 花蕊:“京城的相府还穷酸呀?” 花瓣:“你懂什么,京城里寸土寸金,人满为患,王爷都不一定有这样大的府邸。” 蒋华玲摆摆手,“你们俩别吵了,他往右边走了,快跟上。” 原来是赵凛转了半天,最后拿小枯枝丢了一下,然后选了右边。 真棒,上学的时候选择题扔纸条,长大了迷路扔木棍。 跟在后面的三小只很疑惑。 花蕊:“小姐,这也不是往舒心阁的路呀。” 花瓣:“坏了,小姐,再往前就是那个,那个院子,老爷说过谁也不许去的。” 蒋华玲眼珠子一转,“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吗?那么高的墙,还有下人说那里面半夜有哭声,咱们趁机进去看看,就算父亲发现了,也是跟着那个小厮来的。” 俩侍女又兴奋起来,“还是小姐聪明。” “那是,爹爹说了,本小姐的美貌和头脑都是遗传母亲。” 前面的赵凛越走越觉得古怪,往前看,又深又黑,路两边的植物却越来越高,完全不像休闲的花园了。 这肯定是走错路了吧。 赵凛正打算回头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缥缈的欢笑声。 是孩童和年轻女子的声音。 啊,看来是找对了,就在前面。 不过这平阳也不知道藏着点,装病别笑这么大声呀。 赵凛摸了摸怀里的点心,很好,还是温的,吃起来正好,不烫嘴。 顺着小道一路直行又左拐后,一个高墙大院矗立在赵凛面前。 黑漆漆的,门口连个灯笼都没挂。 赵凛艰难的辨认牌匾上的字,眼睛快看瞎了才看清是玲珑院。 这么大个院子,跟玲珑二字可扯不上半分钱的关系。 这绝逼是走错路了,赵凛可没兴趣做园林探索,刚转过身打算离开,就看到黑暗中划过一抹冷光。 半空中一个身影持剑向他的胸口刺来。 赵凛瞬间肾上腺素爆发,凭借前世踢足球练出来的反应力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也摔到了地上,右侧的胳膊和腿都划伤了,很痛。 那人一击失败后还‘咦’了一声,正打算继续时,旁边的草丛里却传出了慌张的脚步声。 那人嗤笑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往草丛里面扔过去。 几声惊呼过后,三个少女跳着脚从草丛里钻出来。 两个丫头反应过来后,立即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花蕊:“你谁呀,告诉你,这里是太守府,这是我们太守府的千金,你要是敢伤害我们家小姐一根头发,就别想活着离开。” 被一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丫头威胁让年轻的杀手觉得很是可笑。 他脸上划过一抹阴狠。 看清他神情的赵凛大声喊道:“小心。” 可来不及了。 随着一抹冷光的划过,刚刚还出言威胁的少女捂着脖颈倒在了她家小姐怀里。 蒋华玲撑不住她的重量,跟着一起坐在了地上。 花蕊的嘴张张合合,可只有鲜血咕咕往外冒,却说不出一个字。 花瓣吓得哭出来,蒋华玲虽然也害怕,但此刻还是勉勉强稳住心神,她低头查看花蕊的伤势,口中还不断的安慰。 “花蕊,你别怕,为了给公主治病,父亲已经把全城的名医找来了,不过就是被砍了一刀,你肯定会没事的,你撑住,你撑住。” 直到一道血水柱从花蕊无力的指缝中喷射而出,她才猛然闭上嘴。 身后的花瓣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温热的鲜血喷了主仆二人一身衣脸。 那杀手这才冷声道:“现在还敢不敢对我大呼小叫?你们两个跟那个小厮蹲到一块去。” 蒋华玲性格倔强,初始还是不愿意顺从。 受伤的赵凛见杀手面色依旧阴狠,当即顾不得伤痛,喊道:“蒋小姐你先过来,保住命比什么都强。” 听进去的花瓣这才拉着自家小姐,往赵凛身边靠过去。 与此同时,蒋太守陪着霍青刚刚从舒心院中出来,看过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霍相,皇上没在舒心院还会去哪呀?” 第32章 霍相,辛苦您,今夜请死在这 舒心院的位置很高,站在院门口就足以俯视眼前一整片园林。 霍青的周围被下人手持的灯火妆点的极为明亮。 但映照出的脸却极为阴沉。 蒋太守在旁边陪着小心,连嘴角的笑都极为勉强。 “把你这个园子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蒋太守这一秒刚点头哈腰的答应,下一秒就看到管家焦急的跑过来喊道:“老爷,不好了,小姐也不见了。” 蒋太守肉眼可见的急了,“问过她侍女了没有,她是不是又乱跑了?” “老爷,那两个丫头跟着小姐一起不见了,已经问过仆人了,说是有人隐约看到她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往园子的东北方去了,好像是在跟踪什么人。” 霍青一步上前,“跟踪什么人?” 老管家被吓得声音发颤,“不,不知道呀。” 蒋太守上前一步,凑近霍青,“霍相,下官知道,小女跟踪的应该就是皇上。” “带路。” 他转身往园子的东北方走,跟在后面的蒋太守和老管家对视的目光格外不安。 * 黑暗的东北角,地势最低洼的凹陷之地却建着墙门最高最坚固的院落,周围全都是参天高树,除非走近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绝境后,赵凛开始试图自救。 他带着两个女生已经退到了玲珑院门口。 “你是王朔的人吧?” “你的话太多了。” 年轻的杀手把玩着手里的剑,有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 “你们的目标应该是霍青,为何会针对我和蒋小姐。” 杀手抬头扫了下周围天空,脸上闪过一丝无聊。 “确切的说,我们针对的只有你,蒋小姐是自己撞上来的。” 他颇有兴趣的看向赵凛,吐出一声嗤笑,“人家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没你这做二椅子的兔儿爷也这么无情呀,生死时刻居然怪我们怎么不去杀你男人。” 他笑得恶劣,“杀了他,你屁股痒总不能来求兄弟们吧,哈哈哈哈哈” 赵凛被严重冒犯到,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 “就凭你们?短如手指,细如竹竿,加起来都不如霍青让我爽。” 身后原本还在害怕的两个姑娘被惊得脸颊通红,男人,男人聊天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恐怖。 杀手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兔儿爷讽刺,当即脸上挂不住,提着剑上前,威胁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小爷让你死前再爽爽。” 他手放在腰部,做出要解衣裳的手势,蒋华玲和花瓣吓得尖叫起来,赵凛忙把她们二人护在身后。 “时间还早?你在等同伙吗?所以你才不杀我们。” “那又如何,断手断脚无妨,玩烂了也无妨,只要留着命就可以了。” 他脚步不停,直逼赵凛而去。 赵凛装作害怕将脸往后转,和两个女生一起挤在门边的角落里,小声道:“一会我缠住他,你们逃跑,去找霍青。” 蒋华玲担忧,“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是个男人,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男人,也不想遭受那种事吧。 说话间,杀手已经走到眼前,他抬手就将瘦弱的赵凛拉了出来,一把贯到了地上。 倒在地上挣扎的赵凛冲着两个姑娘无声的喊道:“跑。” 蒋华玲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拉着花瓣往路口方向跑去。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凭空出现的两人拦住了去路。 是杀手等候的同伙。 “哟,小五,兴致不错呀,霍相养的兔儿爷滋味不错吧。” “烈得很,还没尝到呢。” 被推倒在地的赵凛还在反抗,即便他的力量在长年经受厮杀的杀手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嘶拉嘶拉不断响起的布料撕扯声,是在试图拧断他的尊严。 赵凛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也会面对这样的屈辱。 上衣的布料被扯碎,几块被油纸包裹的点心滚了出去,落在了拦住蒋华玲的杀手脚边。 他一脚踩过,碾得粉碎。 那是赵凛身上最后的温暖。 当下身的衣服开始被撕扯时,赵凛已经开始绝望。 旁边的杀手同伙还在嬉笑,“小五,你悠着点,别玩死了,那位王守将可是点名要亲自收拾他的。” 那边叫小五的杀手正在赵凛身上胡乱摸索,一不小心摸到了赵凛下颌凸起的假面皮。 他瞬间兴奋起来,捏着那一块凸起,直接将赵凛的易容揭了下来。 在看清赵凛真容的那一刻,杀手的心脏居然加速跳动起来,这么多年刀口舔血,他早就不记得这种感觉了。 再看身下的这个咬着嘴唇,眼冒怒火的人,心思居然晃了一下。 可强迫自己一直冷静的赵凛却在这一刻抬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被赵凛踹个正着的小五瞬间躬着腰,弯做虾子,短暂丧失了行动能力,他刚刚因为那张脸充血了,这一踹恐怕伤得不轻。 挣脱掉小五的赵凛,狼狈的爬起身,趁着另外两个杀手愣神,抓过蒋华玲向看似紧闭的木门冲过去。 他刚刚看到了,门里面有人,并且悄悄打开了门栓。 里面的人想救他们。 蒋华玲也反应迅速的拉住花瓣。 就在赵凛即将撞上门板的瞬间,荒废多年的玲珑院忽然打开了一条细窄的门缝。 赵凛先将蒋华玲推了进去,又拉过慢了一步的花瓣硬塞了进去。 可就在他钻进半个身子后,那两个杀手的刀光已至,赵凛条件反射的抬起留在外侧的手臂挡住头脸,心中也已经做好半残的准备。 可半空中呼啸的箭矢比刀光更快。 扑到半空的两个杀手仿若断翅的飞鸟,从半空坠落。 窄细的甬道忽然被汹涌的火光照亮。 霍青站在光里,松开了摁在弓弦上的手。 可这场刺杀并未因此结束。 原本寂静森寒的夜色被无数道空气声划破。 高大的杉木树梢抖擞,仿若被无数枭鸟压弯了枝杈。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隐蔽处响起,“霍相,辛苦您,今夜请死在这。” 第33章 玲珑院中玲珑人 藏了一夜的圆月终于舍得从乌云间隙露个脸,短暂的照亮了这一方暗土。 打磨一新的箭簇在在月色下反射着冷光。 万箭齐发。 在被误伤之前,赵凛卡在门外的半边身子,被一个大力拉了进去。 厚重的木门被重新关上。 高墙,厚门,将漫天的流矢阻挡在外。 与此同时,赵凛听到系统的声音:【支线任务:探索玲珑院的秘密,任务奖励10积分,宿主是否接取。】 赵凛毫不犹豫:【接。】 被大力拖拽到地上的赵凛爬起来才发现身后竟然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女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小朋友,拉着母亲的裙摆,怯怯的看着自己。 而再往里看,赵凛才发现这玲珑院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农庄。 因为肉眼看见的地方全都是耕地,如今已经入冬,所以地上只留了大白菜,但从遗留的的竹竿爬架可以知道,等春天来临这里必然是一片生机勃勃。 在远处才是一片房屋。 除了主体的建筑跟外面一样华丽,其它的明显可以看出是后天搭建。 石块、青砖、泥土、稻草,看起来更像是北方乡村的风格。 跟眼前几个农妇装扮的女人很是搭配。 赵凛冲着凑过来的蒋华玲问道:“你爹那么有钱了,还雇人专门在家干农活?” 蒋华玲明显有些害怕,“你懂个屁呀,这里不对劲,这些人从来没在我家出现过,这院子是我家的禁地。” 知书达理的大小姐,都被吓得骂脏话了。 花瓣在旁边快吓哭了,“小姐,我们不会再被她们杀了吧。” “霍青都来了,怎么可能还会被杀?” 花瓣不服气,“你听外面这动静,你家老爷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呢。” “得了吧,谁死霍青都不会死。” 正说着话,外面的动静又大起来。 似乎是不知哪儿又来了一拨人,原先的刺杀变成了互搏,放冷箭改拼刺刀了。 赵凛扒着门缝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发现这门缝实在是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到。 不远处的建筑里,走出一个穿着外族服饰的女子,头上盘着厚重的发髻,还配戴着绿松、琥珀等饰品。 不算华丽,但很庄重。 原本警惕的看着赵凛等人的女人小孩在看到这个女人后全都恭敬的低头垂手立在一边。 蒋华玲意识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即便现在仍在自己家里,可就是莫名的觉得紧张害怕起来。 她抬手扒拉扒着门缝的赵凛。 赵凛起初还挥手推了几下,可直到身后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吓坏了吧,进去喝杯茶吧。” 赵凛猛地转过身,这才看到一个长相极为英气爽朗的女子正温和的冲他们微笑。 赵凛意识到眼前这位妇人应该就是玲珑院的主人。 他拱手行礼。 “感谢夫人施救,免我们三人成为刀下亡魂。” 她目光看向蒋华玲,“言重了,蒋太守是我们的恩人,救他女儿是应该的。” 蒋华玲的神色很僵硬,没有行礼,也没有道谢。 赵凛只以为她吓坏了,也没有多想,倒是旁边的花瓣机灵,替她家小姐开口道谢。 美妇人也没有计较,只是看了眼门外道:“外面估计还需要些时间,不妨进屋稍坐,等事了蒋太守自然会来接你们。” 赵凛一想也是,自己现在就算冲出去,也只会碍事。 “那就打扰夫人了。” “无妨。” 三人跟着美妇人进屋。 而外面的小于公公快要崩溃了。 他实在搞不懂,霍青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开始,他们的人数是占绝对优势的,而且为了这次刺杀,护国公专门花重金请了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猎魂庄的顶尖杀手。 结果现在居然被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人砍瓜切菜般杀得不剩几个了。 当初他在义父面前承诺过,万一事败,他必须干干净净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绝对不能让霍相抓住把柄。 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他下达了最后猛攻的命令,然后趁杀手们倾囊而出的时候,转身离开。 他身形瘦小,一路躲躲藏藏,居然真的让他走到了隐蔽的角门处。 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的死去,要么坠入悬崖,要么沉入湖底,总之不能让人发现的他的身体。 因为他的阉人,这具残缺的身体本身就是证据。 可就刚刚推开角门一点缝隙,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重新关上了。 “小于公公,这么晚了要去哪呀?” “出,出去,走走。” “蒋太守的园子这么大,还不够您走的?夜黑风高,外面危险。” 眼前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青龙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钦佩。 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能主导这样大规模的刺杀。 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玄武还天天跟个二傻子似的举浴桶呢。 “小于公公,属下护送您回去。” “好,多谢,这位,英雄了。” 那瘦小的于公公迅速地转过身来,带着手里的一把匕首,横劈不中,又转而直刺。 可他怎么可能是青龙的对手。 霍相要求活捉,所以青龙并未下死手,只是后退躲开锋芒,正打算徒手擒住时,却见他小公公居然抬手往嘴里灌了什么东西。 青龙暗叫一声不好,刚要上前阻拦,就看到那小公公身体开始诡异的弯曲,然后抽搐,最后居然化为了一滩黑水流在了地上。 这样恐怖恶心的场面,让见多识广的青龙也忍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他生性厚道,本以为等霍相审问完可以救下这个小太监的。 毕竟是个人物,说不定降服后还能为己所用。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 青龙忍着恶心,用琉璃瓶装了些黑水带回去。 *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可玲珑院里,赵凛已经坐在房间里舒心的喝茶。 他仔细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房间的装饰也很别致,而且极喜欢用动物皮毛和骨骼做饰品,而且还带着一些似鹰似鹫的图腾。 赵凛不认识,但觉得很像后世一些少数民族的特色文化。 而且灯光下,那美妇人的面容极为清晰地呈现出来,皮肤不似汉人的白皙,带着些风雨打磨过后的棕褐色。 皮肤也未做保养,眼角处带着岁月的痕迹。 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五官实在熟悉。 他目光又落在对面神情愣怔的蒋华玲,来回巡睃后,没什么城府(缺心眼子)的脱口道:“咦,两位长得还挺像,不会是母女吧。” 第34章 兰卓公主 从赵凛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陌生带来的尴尬。 可没想到对面的愣神许久的蒋华玲瘪了瘪嘴,突然就开掉眼泪了。 赵凛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原因,忙不迭的就开始哄人。 “美人,小姐姐,大小姐,是我的错,都怪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哭呀。” 淡定的美妇人放下茶杯,淡笑道:“公子过誉了,我不过是个寄居在太守府,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怎么有资格做蒋小姐的母亲。” 旁边的蒋华玲愣了一下,哭得却更大声了。 她虽然自小没有见过母亲,可父亲书房里藏着一张母亲的画像,她偷偷看过,跟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但她却不肯认自己。 美妇人态度依旧很淡然,面对哭闹的蒋华玲,她没有安慰也没有责怪,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温柔。 可赵凛很愧疚,毕竟是自己惹哭的,正愁着如何把人哄好时,厚重院门传来了拍门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强壮女人将木门拉开。 一队人披着月光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霍青。 他大步而来,步子里透着些许焦急。 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赵凛身上,直到走到近前,确定人完好无损后才周身散发的气场才没那么迫人。 但注意到他被撕烂的外衣后,眉头蹙的更深,当即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赵凛身上。 等忙完这一切,他才拉着赵凛一起坐下,目光扫视一圈后,道:“说吧,蒋万两。” 蒋太守圆滚滚的身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进来许多人,看那站姿和神态不是护卫就是军士,而他们的身前则跪满了人。 是那些原本就藏在院中的女人和小孩。 赵凛瞬间福至心灵,他凑到霍青面前轻声问道:“这些女人全都是被蒋太守扣留给他生孩子的?” 他自以为声音小,可这屋子原本就静的落针可闻,所以这话周围几人都听到了。 胖太守身体颤的更厉害了。 和赵凛格外同频的蒋华玲第一个暴怒,“父亲,他说的是真的吗?所以她也只是母亲的替身对不对?她只是长得跟母亲相似而已。” 蒋太守头疼得捂住自己的脑门。 神态语气格外委屈。 “兰儿,我就说别把女儿交给我,我养不好的,你看现在长了脑袋跟摆设似的。” 不知道为啥,听完这句话最别扭的不是蒋华玲,而是赵凛。 “霍青,他是不是在骂我?” “不是,你的脑袋可比她的好看多了。” 赵凛和蒋华玲同时愤怒的看向他,现在是比谁脑袋更好看的时候吗? 胖太守忙斥责自家女儿,“玲儿,不许对霍相无礼。” 赵凛可以随便盯,随便骂,但玲儿可不行呀。 想起刚刚外面的血腥屠杀,他心肝就发颤。 蒋华玲很委屈,母亲明明就在眼前,可却不肯认她,如今就算父亲点破了,她还不想认了呢。 而从始至终淡然的兰卓在听到霍相的名号后,神情才动了一下。 她起身,行了一个与大盛完全不同的礼节,在赵凛的角度看来很像展翅的雄鹰将双翅拢于胸前,垂首以示臣服。 “狼奴兰氏公主兰卓见过大盛丞相。” 赵凛目瞪口呆,还以为只是藏了个外族美妾,没想到居然是个公主。 那这满院子的女人孩子恐怕都是狼奴族的人。 他冲着跪着的胖太守竖起拇指,“人不可貌相呀,蒋太守,你不会勾结外敌叛国了吧?” 蒋万两张张嘴,又闭上了。 兰卓倒是大方得体,“小公子误会了,万两很好,是他收留了我。” 狼奴族内部很混乱,看着如今是挛鞮氏当家,但其实内部大小部落混杂,四大姓氏谁也不服谁,各自占着一方领土称王称霸。 而兰氏就是四大姓氏之一。 那兰卓自称公主也没什么问题。 霍青食指轻点着扶手,“兰氏在十几年前就被吞并了吧?” “十六年前。” 蒋华玲抬起头,眼眶含泪,她今年刚好十六岁。 “王族被屠,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我乔装打扮四处躲藏,频死之际遇到了在边境经商的万两,才侥幸活下来。” 蒋万两胖胖的脸上极为动容。 兰卓继续道:“霍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万两绝没有叛国。” 赵凛好奇,“那这满院子的女人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也是狼奴族人。” “全都是兰氏遗孤?” “不,狼奴国的底层百姓罢了。” 赵凛有些不解,虽然他学历史多年,但从课本上获取知识跟完全身处历史是完全不同的。 最起码这些细节就搞不清楚,毕竟普通百姓在史书上最经常出现的形式便是伤亡数字而已。 霍青拍了拍他的手,“还是我来解释吧。” “大盛狼奴毗邻多年,长年战争,但狼奴族往往选在秋季南下,而大盛的反攻则喜欢选在冬春。” 这一点赵凛还是知晓的,狼奴族秋季马肥人壮,大盛又正是丰收时候,抢一波撤退就够过冬了。 但相反的,冬天则是狼奴族最弱的时候,牧草枯萎,吃食见底,百姓忍饥度日,此时正是他们最弱的时候,所以要趁他病要他命。 霍青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往往这个时候,也是狼奴族女人大批受孕的时候,战争打响,男人们都被送上战场,怀孕的女人们只能在冬日奔逃,大多数都会死在半路上,但如果侥幸逃到了大盛,遇上了好心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目光冷沉,落在蒋万两身上,“你说对吧,蒋太守。” 赵凛一直刻意嬉笑的神色也冷沉下来。 蒋万两头几乎垂到了地上,“蒋家有长年走边境的商队,偶尔碰到时,会,会救下来,毕竟,百姓无辜嘛。” “无辜?”这次是赵凛的嗤笑声。 “那好,蒋太守,我问你,为何这院子里的孩子最大不过五六岁,长大的孩子呢?” 蒋太守脸上血色瞬间退的干干净净,他嘴唇翕张,这次是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第35章 蒋万两,你这条命朕要定了 “年,年岁大了,自然不好继续留着这里,所以,跟着商队,送回狼奴国了。” 赵凛手边的茶杯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所以他们又上了战场,骑着高头大马掳掠抢杀大盛子民,他们死后留下的遗孤还有你这好心的蒋太守照顾,那我们大盛被他们侮辱的女人、随手杀掉的婴童、死在马蹄下的孕妇又有谁来照顾?!” 蒋太守被他的一声声质问吓得瘫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蒋万两忙跪着爬到赵凛脚边,头砸到地板上磕的‘邦邦响’。 “皇上,臣真的没有这个想法,臣只是看那些百姓可怜,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臣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呀。” 赵凛真的是气恼极了,此时也顾不得上辈子的现代思想,抬脚就踹在了对方肩膀上,将人踢倒在地上。 蒋华玲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她心里害怕极了,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扶住肥胖的父亲。 “皇,皇上,父亲胆小,他不敢,不敢的。” 赵凛冷笑,“这如果叫胆子小,那我大盛还真没几个胆大的了。” “霍青,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当诛,抄家灭门,九族除尽。” 蒋华玲又捂着嘴哭起来,但这次不敢嚎啕大哭了,只是小声的呜咽。 蒋太守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玲珑院暴露的时候,他知道可能会受罚,但兰儿开门好歹是为了救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皇上,小女是无辜的,听说,听说皇上需要银钱,臣愿意捐献家产,只求皇上饶小女一命呀。况且,兰儿原本是不必暴露的,都是为了救您呀,皇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呀,皇上。” 赵凛闻言倒也没觉得他们邀功,只是平静的坐回去,端起茶杯看向兰卓。 “兰卓公主,若今天院门口将死的人只有朕一个,你还会开门吗?” 兰卓很诚实,“不会,我开门只是为了救我女儿,在此还要多谢皇上自始至终都将小女护在身后。” 他目光冷凝,“蒋太守,你女儿私自跟踪朕就算了,遇到危险时也是朕一路相护。朕并非不分是非之人,但如果你要讲恩情,朕确实可以与你仔细掰扯一下。” “而且就算朕受了你家恩惠,也不足以抵掉你为敌国养育后代的罪恶,朕的命与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是一样的,一条命怎么抵得上千千万万死在狼奴弯刀下百姓的命!” “若朕只因些许的恩惠就放过你,那如何对得起边疆拼死护国的将士,如何对得起北地夜夜啼哭的亡魂,蒋万两,你这条命朕要定了。” 蒋太守面色灰败下来。 这个年轻的皇帝一直跟在霍青身后,看起来格外天真好说话,甚至让他坐在下人桌上吃饭都毫无怨言,跟传说中杀人如魔的昏君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才动了心思,想让玲儿多跟他接触,毕竟他还没有立后。 说不定他家玲儿就有凤凰命呢。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惹来如此杀身之祸。 蒋太守悔不当初,但也从心里认识到,即便他再天真,也是大盛的皇帝,天下的主人,不是他该随意试探肖想的。 蒋太守深深的伏下身子,认命了。 “来人!” “在!” 院子里的响应,声如洪钟。 “把蒋太守父女带下去,明日午时,城门斩首示众。” “是!” 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进来拖着蒋太守和蒋华玲就要往外走。 蒋华玲吓得大哭起来,身后的花瓣也死死拉着自家小姐。 一片混乱中,兰卓却直直跪了下去,这是汉人的礼节。 “尊敬的大盛皇帝,那些被送回去的狼奴族人并没有变成刺向大盛的弯刀,他们是我秘密训练的军队,一切都是为了反攻挛鞮氏王庭。” “哦?” “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万两并不知晓这个机密,他和华玲是无辜的,皇上要杀就杀我吧。” 霍青的手从后方轻轻拧了一下赵凛的侧腰。 赵凛耳尖微红,面上依旧冷肃,干嘛?他又不是真的昏了头了,用你提醒。 “朕要你命有何用?你本就是个早就死掉的废弃公主。” 兰卓踌躇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请皇上屏退左右。” 霍青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仍旧拖着蒋太守父女二人往外走。 兰卓忙阻拦道:“皇上,让他们留下吧,万两这十几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有权利知道真相,而华玲是我兰氏一族的继承人,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是天真的大小姐了。” 霍青点头。 那两个护卫才将人放开,退了出去,木门被关上,房间内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在兰卓的讲述中,一盘暗暗下了十几年的棋才呈现在众人面前。 * 十六年前,北方草原上正在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家族联姻。 四大家族的宇文家小王子迎娶兰氏的小公主。 两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早就私定终身。 一对戴着花环的新人在月光下,在篝火旁,向真神起誓,愿爱意永恒,愿陪伴永久,这世上只有死亡才可以把他们分开。 两家长辈此婚事极为满意,所以双方王族几乎全都聚齐,趁着婚礼定下了两族之盟。 自此之后,兰氏和宇文氏同进同退。 而两位王的目光齐齐看向盘踞东方的王庭。 所以这场关系两族的婚礼办的格外盛大,两个部落都发了牛羊粮食,各个载歌载舞庆祝两族联盟。 然而在酒足饭饱之际,一场预谋已久的屠杀开始了。 刚刚还和你称兄道弟的同胞突然露出狰狞的嘴脸,提起你的头发,弯刀狠狠砍下,一颗大好的头颅被他提在手上,他嚣张的大笑,而你的脸上还滞留着生前恐慌、疑惑、不解的神情。 待到两族子民反应过来开始反抗后,才发现他们喝下的酒水里被下了药,导致他们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和自己被屠戮。 好在这群人攻到王帐时,一部分将士勉强恢复了战力,但对方实在凶猛,一轮之后,撑着身体的将士们便败下阵来。 最后,只能是各自的护卫护送王族成员逃跑。 但杀手们穷追不舍,很快就把王族成员冲的各自散开。 兰卓就是在这个时候和丈夫分开的,而分开前,新婚丈夫还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可能因为她只是个公主的关系,杀手们对她的追杀并不凶猛,可等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边境时,十几个护卫也只剩了一个,还带着伤。 后来他们勉强找了家农户藏身,可那群杀手居然追着护卫的血迹跟了上来。 没办法,护卫只能以自身引开杀手,给兰卓争取了一线生机。 之后狼狈不堪的她便遇到了前来做生意的蒋万两。 第36章 他最近对这个昏君实在是太好了 “之后的事情相信你们也能猜到一二,我留在了大盛,并且有了华玲,华玲两岁之前我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万两给了我他能给予的所有包容。” 赵凛觉得很古怪。 包容? 是形容至情至爱的词吗? “可我身为兰氏唯一的王族,真神不允许我就此停驻。” * 轻松平和的日子过了两年后,兰卓刚把夜半哭闹的华玲哄睡,一个身影便从窗子翻了进来。 “属下参见公主。”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兰卓在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后瞬间泪盈于睫。 旁边的侍女刚要开口惊呼,就被兰卓阻止了。 她一步步靠近闯进来的男人,等在烛光掩映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神情愈发悲怆。 “苏伦?” 那人声音哽咽,“公主,属下来迟了。” 两年前,为了掩护她逃亡,独身引开敌人的护卫就是眼前的苏伦。 苏伦在狼奴语中是自由的,无处不在的风,而苏伦正是因为轻功出挑而被赐此名。 所以当时他虽然受了伤,但凭借远超敌人的轻功还是勉强逃了出去,可伤势实在太重,他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起身,可那个时候兰卓已经来到了大盛。 之后苏伦长年徘徊在两国边境,四处打听,才查到一点消息。 等确定兰卓公主就在蒋太守府后,便立即前来拜见。 * “我从苏伦的口中得知兰氏和宇文氏的王族已经死伤殆尽,两族早已名存实亡,现在不过是王庭的附庸。” “深仇大恨,我不甘心就此放过,所以才有了营救狼奴国孕妇,将她们的孩子培育成秘密军队的计划,十几年来,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已经成型。” “他们被送到狼奴国后就被苏伦安排的人接走进行残酷的秘密训练,所以根本不可能对大盛百姓造成伤害。” 赵凛想起院子里站着的大多都是上年纪的女人,而小孩子也不过几十个。 赵凛:“所以那些女人?” 兰卓:“没错,是留在这里的人质,如果他们敢背叛,我就会杀了他们的母亲。” 赵凛看着这个亡族公主,内心有些震撼,又有些敬佩。 国仇家恨,血海深仇,救世主是她,刽子手也是她。 同样是担负着亡国命运的赵凛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她。 我们知道前面是地狱。 可事到如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兰卓公主,请起。” 兰卓起身,重新坐回去。 一直沉默的霍青却突然插话道:“兰卓公主,让那位苏伦勇士也出来吧。” 赵凛心下一惊,正四处张望时,却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转头便看到一个身高八尺却极为削瘦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 “卧槽!” 赵凛内心大骂,但面上还是维持住一国之君的淡定,可藏在衣袖中的手掌却紧紧攥了起来。 这是打算谈崩了直接把自己嘎了呀。 兰卓公主绝逼真女人。 赵凛:“兰卓公主,这是何意?” 兰卓波澜不惊,“皇上请谅解,毕竟您旁边的霍相也做了相似准备,大家不过为搏条生路而已。” 赵凛向霍青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霍青接口道:“那为何没有让他出来力挽狂澜呢?” 兰卓扬起一抹笑,“因为我忽然想通了,相争不如共赢。” 霍青:“如何共赢?” 兰卓:“我把军队借给你们,你们把挛鞮察汉的脑袋给我。” 赵凛看向霍青,“挛鞮察汉就是那个敢让朕女儿去和亲的糟老头子?” 霍青点头,“正是,当今狼奴国的王。” 赵凛脸上闪过杀意,但心中依旧冷静。 他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的智商不够,所以将谈判的主导权完全的交给了霍青。 霍青只平静的吐出两个字,“不够。” 兰卓面上闪过一丝惋惜,“霍相,我并非诚意不够,而是手里只有这一张牌,这场交易你们只是顺道,而我赌上的是全部。” 旁边听着的赵凛很是动容,可霍青却不为所动。 “兰卓公主,谈判席上卖惨示弱对本相无用,谈合作我只看重利益,利益太少,我懒得折腾。再说,就算是你上位,对大盛也不会好多少,而我还要冒着风险帮你把挛鞮氏拉下台。” 他神情慵懒,“这笔买卖,我亏大了。” 兰卓平和的心态终于被打破,她思虑再三终于说道:“若我兰氏能成功登上王座,我愿与大盛签下百年和平国书,我唯一的女儿,蒋华玲可以送去大盛和亲。” 跪在地上的蒋华玲不敢置信的看向今天才重新出现的母亲。 蒋万两也面露心痛,“兰卓,玲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同意。” 兰卓不解,“你让玲儿私自跟着大盛陛下不就是想让玲儿嫁给他吗?和亲也是嫁给皇帝,而且身份更高。” 蒋万两反驳,“那不一样,如果玲儿能入到了皇上的眼,我自然希望玲儿入宫,有个终身依靠,但和亲是屈从,是政治,跟感情无关,跟幸福更无关。” 可兰卓只是不认同的看着他,眼神里是上位者主宰下位者命运的理所当然。 即便被她拿来做筹码的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 蒋万两见兰卓说不通,便开始给赵凛磕头。 “皇上,您不惜万里,隐姓埋名都要跟着和亲队伍过来,不就是为了救自己女儿吗?下官也是个父亲,实在不忍心女儿被送去和亲,请皇上不要答应。” 赵凛看着三个神态、表情完全不同的一家三口,心中的无力感达到顶峰。 从始至终,他说过一个字吗? 你们两口子一个要送,一个要留,关他屁事。 可外交场合,他一个一国之君不能骂人。 可他眼神只顾着看一家三口了,却忽略了来自旁边人的压迫感。 从和亲两个字吐出来开始,霍青的目光便极为不善。 他时时注意着赵凛的表情,仿佛他若敢有一丝动摇,他就敢当场大不敬了。 可他居然敢盯着蒋华玲一直看。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长得也只是稍有姿色,居然能让他专注的看这么久。 看来人确实不能惯着。 他最近对这个昏君实在是太好了。 第37章 可我不是景玉呀 但是和亲这种事还关系着政治,他本心里自然很想拒绝,但又拿不准会不会破坏霍青的计划,所以频频看向霍青,示意霍青给个信号或者帮他拒绝。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旁边霍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快要比肩小时候姥姥家的大锅底了。 干嘛? 总不能是你看上那个蒋家小姐了吧? 见霍青一直不给反应,赵凛莫名的也有点气上来了,当即打算自己开口拒绝。 管你什么计划呢,老子又不喜欢这个才十六岁的小丫头。 搁后世还未成年呢,他又不是禽兽。 没想到嘴唇刚张开,还没发出声呢,旁边的霍青又跟活过来一般,张嘴就是生硬的拒绝。 “我们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蒋小姐着实寡淡了些,并不符合皇上口味。” 一家三口同时变了脸色,但细微处各有不同。 赵凛也来不及深究,转头看向霍青,“霍相,向蒋小姐道歉。” 霍青眼神如刀,“原来皇上喜欢蒋小姐呀,怪臣多事了,皇上还真是多变。”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在赵凛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示警声。 “警告,警告,霍青对宿主的杀意飙升,即将突破最高值,请宿主尽快想办法自救。” “卧槽,这到底又怎么了?让他道个歉就想杀我?” “系统不知,宿主行为不要上升系统。” 在极度危险下,赵凛甚至不敢看霍青的眼神,急中生智道:“蒋小姐,朕替霍相向你道歉,刚刚的言语多有冒犯,但朕的意思也是拒绝和亲,因为...” “因为什么?” 旁边霍青的声音冰冷迫人。 “宿主,检测到霍青对宿主的杀意趋于稳定,请再接再厉。” 赵凛瞬间醍醐灌顶,终于想起了自己痴恋霍青的人设。 所以, 现在, 是这个古代南通吃醋了? 甚至气到想直接灭了自己。 好可怕。 “自然是因为朕心中已有所爱,此生与朕共枕江山的只能是他,朕甚至愿意为他散尽后宫,更别说区区一个和亲了。” 这番话,赵凛说得流畅又自然,神情真挚,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入党。 他已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全神贯注的等待系统的反馈。 “恭喜宿主,霍青对您的杀意大幅度减少,您已经安全了。” 赵凛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 妈呀来,以后真得注意呀,霍青当真了呀。 所以等霍青发现自己只是在骗他之后该怎么办呀? 算了,等那时候,说不定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了。 等霍青有了皇位,有了江山,要什么男人女人没有,肯定就不会在乎区区一个过气昏君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旁边的霍青面色逐渐恢复自然,察觉自己的目光后,嘴角甚至隐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 他风度翩翩的看向蒋华玲,声音温和道:“蒋小姐,刚刚是本相出言不逊,为表歉意,您母亲兰卓公主的条件本相答应了,和亲就不必了。” 赵凛瞅他,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 不是自己的江山瞎大方是吧。 他怎么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呢。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蛐蛐,嘴上还是说道:“霍相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皇上,臣还有个条件要补充。” “你说。” “为以防万一,蒋小姐必须跟我们一同北上,兰卓公主不会有意见吧?” 兰卓摇头,“霍相,不只华玲,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怎么?要个人质还得买一送一? “除了我本人,谁也调遣不了那支军队,况且有苏伦在,我们母女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霍青只是稍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好,但若遇危险,我的人不会优先保护你们。” 对此,兰卓并无异议。 而蒋华玲的想法,无人在意。 既然已经合作了,赵凛自然免了蒋家的罪责。 和亲队明天就要出发,赵凛等人离开,给这一家三口留出了足够的道别时间。 而外面,白虎和朱雀的扫尾工作刚刚结束。 朱雀:“尸首点齐了,但少了一个人。” 白虎:“谁?” 朱雀:“那个意图侮辱皇上的杀手。” 白虎:“事后自己去领罚,主上说过,他必须死。” 朱雀垂首应下,不敢给自己找借口,“但是那个王守将该怎么处理?还在笼子里乱叫呢,吵死人了。” 白虎:“不急,主上快出来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话音刚落,玲珑院的木门被从两侧打开,赵凛侧着身子正在跟他们主上说话。 “霍青,你不觉得这笔交易我很亏吗?” 但霍青的神色却是格外的温和,说话的声音更是含着几乎快溢出来的温柔。 “难道皇上不相信臣吗?” 赵凛瘪瘪嘴,心想我敢相信你吗?一个不高兴就要杀人的恐怖南通。 “我当然相信你,但总觉得你答应的太轻易了。” 霍青顿住脚步,赵凛也跟着停下来。 月色下,他的表情很郑重,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皇上,我霍青此生唯一不会辜负的人便是景玉。” 赵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是景玉呀,他只是赵凛。 霍青爱的景玉已经消失了。 但霍青并没有给他仔细品味的时间,而是拉着他径直向前走去。 青龙白虎等人自觉跟上。 而霍青也没有走多远,而是就近踏入一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跟玲珑院不同,这个院子是真的荒凉,到处长满了杂草。 但此刻却堆满了尸体。 霍青拉着他从被摆成两排的尸体中间走过。 赵凛忍不住垂眸扫视,很多都是熟面孔。 除了今晚袭击的杀手外,更多的居然是送亲队伍中的太监、宫女和威风凛凛的金甲护卫。 霍青拉着他一直走到最前面。 青龙和白虎早就放好干净的桌椅,供两人坐下休息。 霍青让赵凛坐在了上首,他的另一侧是早就站好的杨枞。 而他们身前跪着的是除杨枞外的所有随行官员。 最边上还放了一个被黑布遮掩的铁笼,里面明显关了活物,除了明显被堵住的嘶吼外,还有不断撞击铁笼的声音。 跪着官员其实在看清赵凛的脸后已经后怕的不行。 平常见霍青私底下与家仆形影不离,缠杂不清,他们背地里不知道嘲笑过多少次。 可谁也不曾想到,那个被他们万般嘲讽看不起的小厮竟然是皇帝呀,还是个杀人如麻的昏君。 完蛋了,他们的项上人头肯定是保不住了。 与此同时,霍青魔鬼般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皇上在此,你们究竟想好了没有?” 第38章 活剥人皮 可几位大臣居然互相左看看右看看,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可面上始终不肯表态。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 得罪皇上的后果不过是人头落地,但得罪王朔,他们一家人都得死。 两相权衡之下,他们自然选择得罪皇上。 霍青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接过青龙递过来的暖手炉塞进了赵凛怀里,然后看着几个大臣衣着单薄的冻在冷风里。 “天冷了,不如给诸位大臣看点好戏,发发汗。” 白虎上前,掀开了铁笼的黑布。 只着亵裤的王守将被五花大绑在紧窄的狗笼里,就连嘴里也被看不出颜色的布团紧紧塞住。 他双目赤红的盯着霍青,用身体不断地撞击铁笼。 霍青转向赵凛,“皇上,一会的画面会比较血腥,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要打他?” “比那个要血腥十倍不止。” 赵凛想了想说道:“朕要留在这里。” 霍青不再反对,他只是冲着前方招招手,早就等候的朱雀带着一个老人走上前来。 那老人先跪地给赵凛和霍青行了礼,之后从身后取下背着的包袱,走到关押王守将的铁笼前,将包袱展开,露出里面样式不同的道具。 赵凛抬着脖子瞟了一眼,目测得有十几把。 那老人身子佝偻,向朱雀拱手行礼时显得越发矮小。 “将军,还请帮个忙。” 朱雀抬手,扔出一条麻绳,缠住王守将的脖子后,又将其脑袋紧紧固定在铁笼壁一个凸出的空间里。 老头跪在地上,熟练的打开凸起的部分,将王守将的整颗脑袋露在外面。 他抬手将塞紧的烂布条扯出来,还没等王守将喊出完整的一个字,又把一根粗木棍横在他嘴里,让他紧紧咬住。 王守将目眦欲裂刚要把木棍吐出来,却又因为疼痛死死咬住。 而老人手里的薄薄的刀片已经插进了王守将的发顶。 那薄薄的刀片在王守将的脑袋里上下左右划拉,没有任何止疼措施的王守将痛的五官扭曲,嘶吼声诡异尖锐。 旁观的赵凛浑身寒毛直竖,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疼起来。 几个被杀鸡儆猴的大臣更是吓得冷汗直冒。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霍相让他们发发汗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老头已经进行到第二个步骤,将一小瓶水银灌注进已经割开的伤口里。 赵凛恍然大悟,“这是在剥皮?” 站在旁边的朱雀张口解释。 “启禀皇上,曹大师家学渊源,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易容世家,其中最走俏的就是人皮面具,他们的特色之处就在于必须在人活着时完整的取下脸皮,这样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留主人生前的面部情态,使用时可以完全做到以假乱真。” 赵凛后怕,“那我易容时用的不会就是这种东西吧?” 朱雀:“陛下用的只是普通的易容产品,这样的秽物绝不会沾染龙身。” 赵凛这才放下心来,但此时也没有勇气看向铁笼了。 扪心自问,王守将数次刺杀,确实该死。 但霍青的手段也实在恐怖。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野史了,历史上真实的盛灵帝必然是被霍青折磨死的。 呜呜呜,看来他以后必须抱紧霍青大腿才行。 跪着的大臣吓得心惊胆颤,哆哆嗦嗦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雀含笑解释,“回大人,我家主上原也给了王守将机会,可他拒不配合还出言侮辱,没办法我们只能剥下他的脸皮,重新做一个王守将了。” 他拍拍手,队伍中有一人走上前。 朱雀让他原地转了一圈,笑道:“诸位大人觉得如何,他的身形与王守将几乎别无二致,只要有了那张脸,谁又能说他不是呢?” 一股尿骚味冲进赵凛的鼻腔。 赵凛嫌弃的捂住鼻子。 原来是某个胆小的大人被吓尿了。 朱雀五官柔和,面容干净,笑起来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恐怖。 “诸位大人也不用心急,你们的替身也已经找好了。” 他话落,前方的队伍里又走出几个人,直到走到几个大人面前才停下。 朱雀目露欣喜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毕竟是代替诸位大人的,大人们可自行上前比较,若是觉得不合适的,还有时间调换。” 当真是体贴。 可送人去死真的不必如此贴心。 曹大师的手艺极高,就这一会功夫已经扒下来半张脸,红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场面只要看一眼就会成为后半生的阴影。 可偏偏那剥皮的一面正冲着几位大人的方向。 而被活着剥皮的王守将已经从拼命嘶吼变成了有气无力。 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在笼子里,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咬住木棍抵抗非人的疼痛。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概念,那就是求死。 只要死了,就不必疼了。 朱雀笑得温和,“诸位大人,看好了吗?曹大师手头的活计快要结束了,咱们得快点定出下一个来。” 此时再坚强的信念也不由得动摇起来,何况只是几个贪生怕死的蠹虫。 “皇上,霍相,臣一切都听陛下的,和亲之路一切平顺,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求皇上饶臣一命。” 有人带了头,一切就好办了。 “皇上,霍相,小于公公是自己消失不见的,臣完全不知原因,求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 “皇上,臣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小于公公......” “皇上......” 赵凛掏了掏耳朵,何必呢。 “一切交给霍相处理。” 那边人皮已经被剥了下来,曹大师拿在手上舒展开,极为满意的走上前来。 “霍相,您看,这次的面皮当真不错,制作出来的面具必然栩栩如生。” 赵凛胃里有些翻涌,但还能忍住。 可下面的几个大臣全都爬到一边吐起来。 既然已经达到了震慑效果,霍青也不喜欢看到这脏东西,况且赵凛明显不适起来。 他挥挥手,曹大师便知趣的将面皮收起来,然后用饱含工作热情视线在其他大臣的脸上来回巡睃。 吓得那些大臣忙把自己团起来,不敢露出脸。 朱雀道:“曹大师,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回去后早点把面具做出来,霍相还等着用。” “霍相的吩咐,老曹必然全力以赴。” 霍青挥手让他退下,有些不耐道:“戏看完了,诸位大人回去休息吧。” 朱雀立即带人上前,将几个大人全都压了出去。 青龙上前请示道:“主上,那滩烂肉怎么办?” “杀了,喂狗。” 原本瘫在那里仿若死人般的王守将忽然张口,嘶哑着声音道:“赵凛,当年叔父为了给你争一线生机受尽屈辱,你现在居然勾搭上霍青背叛叔父。” “赵凛,你不得好死。” “赵凛,你......” 话未说完,那颗低垂的脑袋忽然滚到了地上。 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赵凛再也压不住胃里的翻涌,当即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第39章 走进来再走出去 赵凛当夜睡得并不安稳,不是频繁翻身就是让人听不清楚的梦呓。 霍青摸了下他的额头,一手的冷汗。 今天对他的刺激果然还是太大了。 他重新点上了安息香,放在了床头。 渺渺轻烟被吸入鼻腔后,赵凛逐渐安静下来,呼吸越发平顺绵长。 门外传来打板子的刑罚声,霍青开门走出去,便看到朱雀正趴在细窄的木板上,一声不吭的挨罚。 身后黑脸高壮的白虎手持碗口粗的木棍,打得棍棍到肉,毫不留情。 霍青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青龙立即回道:“启禀主上,玲珑院前意图侮辱皇上的杀手从朱雀手上逃掉了。” 霍青神色冰冷,“还未找到?” 青龙摇头,“对方神出鬼没,武功路数极为罕见。” “发出追杀令,提他人头来见可得万金。” “是!” * 数十里外的榆林山崖壁的中间,有一个极窄的裂缝,从外面看也不过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但一旦挤过窄小的缝隙,便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小天地。 四周依然是山壁,可顶部敞开,晚上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白天还能在特定的角度晒太阳。 这是小五在一次任务失败,反被追杀时误打误撞找到的藏身之地,之后便成了他的秘密基地,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便会这榆林城内溜达。 享受够了人间烟火,便把自己藏在这洞天福地内静待岁月匆匆。 所以小五把这里收拾的极为方便,空间足够大,还有数个联通的密闭小山洞。 小五根据自己的需求,设了起居室、书房和练功房。 好在有这么个窝,不然今天非得死在外面。 小五艰难地脱下自己衣服,胸前一道箭伤,腹部被长剑捅了个窟窿,后背还被横劈了一刀。 “妈的,真他娘的难缠。” 他骂的是朱雀,若不是他一身鬼魅的功夫,今日必然是逃不掉的。 毕竟朱雀是四个里面唯一带翅膀的,其追踪能力和凶悍程度当世难有对手。 小五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打坐调息一刻钟后,身上的三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嘿,老头留下的东西确实好使,可就就是不多了。” 他把瓷瓶里的药丸全都倒在掌心,数来数去,还是三颗。 他叹一口气,又把药丸装回去。 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不能再随便受重伤了。 之后他才找出药膏和绷带,细细的把自己伤口包扎起来。 后背的伤口的不太好弄,可小五的手臂居然能后拧到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手指灵活的涂上膏药,甚至用白色的绷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但是接下来还有伤的最重的地方。 小五低头看自己的胯间,又不由得想起赵凛那张漂亮到耀目的脸。 他抬手捂住心口,就连想起来都会心跳加速。 “赵凛。” 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来回轻咬,嘴角的笑容都变得甜起来。 完蛋,他好像看上人家了。 小五这般想着,可内心却没有丝毫排斥。 老头生前就教过他,人有七情六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战胜它的唯一办法是走进去,再走出来,而不是一味地排斥、压制,那是弱者的行为。 不过老头也说过,他们这一行是不能有弱点的,所以他必须享受完再杀。 小五想,这应该就是老头说的走进去再走出来吧。 胯间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忙散了脑海里的想入非非,并拽下裤子给自己上药。 这小兔子劲是真大,要不是他有秘药,这一遭恐怕就真废了。 又野又带劲,真是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不过就是身份有点麻烦,霍相的男宠,看起来还极为宝贝。 还是得想个办法,偷出来吃一吃才行。 * 天刚蒙蒙亮,赵凛就醒过来了。 好像自从来到这里后,他的作息越来越健康,越来越规律。 脑海里仍旧残存着许多纷乱的画面,这是他昨晚梦境的残留。 但若是问他具体梦到了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但隐隐约约好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王朔。 赵凛猜测可能是昨天受到了王守将的影响,原身深埋在潜意识中的记忆以梦境的方式在他脑海里重新演绎。 只可惜他不是原身,记不住也不想记住。 那不是他的人生。 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他都不想背负。 院子里传来了破风声,赵凛知道是霍青在练武。 他对古代的武术极感兴趣,当即都开门跑了出去。 院子里,穿着练功服的霍青正在跟青龙和白虎对打,朱雀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场。 霍青手里一根漆黑的红缨枪,挥洒间两人都无法近身。 不过赵凛四处张望了一下,奇怪,怎么不见那个大力少年呢? 说起来,他好像有许久没看到玄武了。 霍青也注意到了他,练完一套动作后当即收了枪,站在原地问他:“想学武?” 赵凛当即兴奋的点头,神态和动作都像一只快乐的小狗。 霍青看着也高兴,招招手,他果然就飞奔了过去。 “你早就成年了,内功是练不了了,身体又虚,苦功夫暂时也熬不住。” 赵凛的表情从兴奋到失落。 “不过你反应能力不错,可以教你点防身的功夫,万一再有什么意外,不用拿着性命去拼。”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男生保护女生不是应该的嘛。 “哎呀,当时就我一个男的,总不能看着人家小姑娘被杀。” “呵,皇上可真伟大,为了救姑娘,不惜以身相抵,这我们再晚到一会,说不定大盛就有个男妃了。” 赵凛瘪嘴,暗暗在心里给霍青送白眼。 还以为他变了性子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嘴毒。 “放心,朕九五之尊,说了只有你,就只有你,不会给你添个弟弟的。” 旁边的青龙忍不住笑出声。 三宫六院的嫔妃确实天天姐姐妹妹的,若都换成男的可不就得哥哥弟弟嘛。 在自家主上瞪过来之前,青龙忙正了脸色。 “说起来,玄武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青龙:“启禀皇上,玄武回炉重造了。” “为何?” “主上让他保护您,他却私自离开,导致您受伤,所以主上让他回去重新训练了。” “那朕之后还能见到他吗?” 实话实说,赵凛其实挺喜欢玄武的,单纯清澈的仿佛他的大学同学,跟他在一起,有种两个傻子一起玩的感觉。 青龙不敢回答,只是偷偷看向霍青。 霍青眼神温和,“你喜欢就会再见到。” 赵凛很高兴,一抬头却看到湖面上飘着一条船就向湖心岛而来。 距离不远,能看清船上站着的正是蒋太守一家三口。 第40章 蓝泽,你戴上面具吧 赵凛还在猜他们一大早过来是为什么时,船已经靠岸了。 蒋太守亲自抱了个小木箱下来,恭敬的走到二人身边。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蒋太守并未起身,而是将手中的小木盒举过头顶。 “微臣给皇上准备了些盘缠,山高路远,万望皇上珍重。” 赵凛忽然想起来,霍青跟他要了两百万两银子,这是一大早就送过来了。 他内心很满意,抬起一根手指,挑开了木盒,却只看到一块宝瓶形状的玉佩。 赵凛拿起来一看,玉佩的品质一般,内部有许多棉和裂。 “这是?” “皇上,臣家中主营钱庄,且经过数辈人的努力,蒋家钱庄已经开到了狼奴国,只要用这个玉佩,就可以在任一家钱庄取到现银,数额不限,只要蒋家有,就会不计后果的送到皇上手中。” 赵凛忽然觉得手里的玉佩格外沉重起来。 他不是天生的皇帝,所以并不习惯随意占用别人的劳动成果。 数代人的积累,那得多辛苦呀! 可现在就这么轻易的交在了自己手中。 “蒋万两,你想换什么?” 他总不好让自己的臣子吃亏。 蒋万两肥胖的身子匍匐在地上,呼吸声格外剧烈,“皇上,臣只求兰卓华玲母女平安。” 跪在他身后的蒋华玲滑下两行清泪,兰卓英朗的五官也格外动容,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好,朕答应你。” 蒋万两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激动地不断谢恩。 赵凛将手掌攥紧,直到掌心被宝瓶玉佩的棱角硌得有些痛。 * 吃过早饭后,和亲队伍重新出发。 平阳装了两天的病都快被憋死了,通知出发的时候,蹦的三尺高,早就没有初见时拘谨的皇家公主模样了。 这一次她大大方方的扑到赵凛怀里,声音甜甜的喊父皇。 周围的人就跟没听到似的完全不惊讶。 赵凛知道,这是因为如今全队的人都被霍青换了,就连最前面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似威风凛凛的‘王守将’也只有那张脸还属于曾经。 说起来今天‘王守将’走过来时,着实把昨天那几个大臣吓得不轻。 鹌鹑似的挤到一起,直到目送王守将离开,才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里。 如今车队里不知道他身份的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两个小丫头了,毕竟连王朔准备的十几车美人都被霍青换了。 今天他没带面具,绿沉和青锁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起疑了,但她们没见过盛灵帝,所以只以为是赵凛长相太过出色,霍青保护自己的男宠而已。 直到自家公主喊出‘父皇’二字,才把两个宫女吓了一跳。 两人自然是知道盛灵帝的丰功伟绩的,当场吓得跪下来。 特别是绿沉想到往日对赵凛的不敬,甚至还为了保护公主打过他? 救命,她的九族今天就要消失了。 但是赵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只是平平常常的喊了句平身。 眼神早就黏在他家小公主身上了。 “父皇,我听说你昨天为了给我送点心受伤了?” “天太黑了,父皇不小心摔了一跤,最可惜的就是把给平阳的点心摔坏了。” “没关系的父皇,平阳宁愿不吃点心也不想让父皇受伤。” 呜呜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呀。 赵凛忍不住‘吧唧’一声亲在了平阳的小脸蛋上。 平阳的圆眼睛瞪得滴溜圆,“父皇,平阳已经长大了,不可以亲亲了。” “才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呢,等你再大些,父皇保证不亲亲了。” 平阳面上不满意,可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小姑娘抱着手臂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但是......” 话还没说完,平阳又‘吧唧’一声亲在了赵凛脸上,然后笑得极为脆亮道:“但是平阳要亲回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马车里,蒋华玲悄悄放下了掀起的窗帘,沉默的坐在角落里,不肯看旁边的兰卓一眼。 天真的平阳奇怪道:“父皇,怎么还不出发?” 赵凛四处看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等霍青。” “那霍相呢?” 正说着,前方忽然走过来一支队伍,打头的是骑在黑色骏马上的青龙、白虎和朱雀,他们身后则是一辆被两排十六匹黑马拉动的大型古代房车。 赵凛惊得眼球都要掉出来了。 历史上早有记载,盛灵帝曾经赐给霍青一辆高档马车,据说规格仅次于盛灵帝和王朔。 可惜并未完整保存至后世。 如不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辆。 天哪,他居然有机会亲眼看到这辆绝品马车,这要是能带回后世,得卖多少钱呀。 马车在他身前停下。 霍青推开马车门,踩着下人递上的脚蹬走下来。 面对赵凛时,极为恭敬顺从。 “皇上,您的身份不宜外露,銮驾不能带出来,所以只能委屈您与臣同乘了。” 不只能看,还能坐。 对历史系的学生来说,这还能叫委屈? 但赵凛面上还是做得足足的,他现在毕竟是皇帝,这马车再豪华也是自己赐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沉声应了,抱着平阳就要往马车上走。 霍青却不让步。 “皇上,公主有自己的车驾,与皇上大臣同乘不合规矩。” 怎么这么麻烦,这里又没外人。 可平阳却怯怯的看了霍青一眼,垂眸道:“父皇,儿臣坐自己的就好。” “为何?平阳不喜欢跟父皇一起玩吗?父皇还有好多故事没给你讲呢。” 平阳真的心动极了,他的父皇会好多东西,讲的故事也很新奇,全都是她没听过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上次才刚讲到大闹天宫呢。 可再看一眼霍相,还是不敢上马车。 身后的绿沉实在看不过去,克制着对盛灵帝的恐惧上前低声道:“皇上,霍相曾做过皇子和公主的夫子。” 好家伙,原来是学生怕老师呀。 赵凛瞬间理解了,他上学时最怕的就是班主任家访了。 何况还是霍青这么可怕的老师。 为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心理健康,他当即将平阳递给绿沉,并嘱咐她们看顾好公主,看着平阳进到自己马车后,才和霍青一起上去。 青龙高呼一声‘出发’,浩荡的仪仗队渐渐走出城门。 他们身后是不断拭泪的蒋太守。 而他们前方是身处西北边缘的季家军营帐。 大将军营帐里,季星海看过手上的密信后,看向身旁的高大英朗的副将,说道:“蓝泽,他们已经出发了,你戴上面具吧。” “是,将军。” 垂眸的副将,长着一张极为清俊的脸,下颌尖细,嘴唇偏薄。 第41章 渣受前奏:霍相,你小心被pua哟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的阻挠,和亲队伍行进的很顺利。 但因为中间没有城池可以停靠,所以他们只能露宿郊外。 好在霍青的马车极为宽敞,赵凛甚至可以在软榻上打个滚。 被褥软和,靠枕宽大,手边凉着热茶,脑海里还有系统给他算奖励,赵凛觉得现在这小日子真是幸福极了。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探索玲珑院的秘密,并额外完成隐藏成就,收服蒋太守,获得宝瓶玉佩重要道具,所以共奖励二十积分。】 【蒋太守居然这么值钱,可为什么他才是隐藏成就?我还以为兰卓是呢。】 【因为玲珑院的秘密一旦曝光,兰卓只有选择合作一条路可走,所以这是必然趋势,不能算隐藏,但蒋太守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交出了宝瓶玉佩,所以算格外奖励。】 【你们的奖励机制还挺公平的。】 【当然,我们人工智能依靠强大的运算能力工作,是不会像人类一般感情用事的。】 【切,还挺傲娇。】 不过人工智能呀,统儿,你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有了这二十积分,赵凛的生存压力终于小了些,所以当霍青回到马车想要跟以前一样把赵凛抱在怀里的时候却被赵凛躲开了。 “霍相,睡吧,朕累了。” 霍青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眉头渐渐拧起,心里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让平阳上马车惹他生气了。 可惜霍相不在后世,否则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能get到,这是渣男厌倦后的经典语录之一。 要是反省,你就输了。 * 榆林城离北疆大营的距离本就不算远,即便是以车队的速度,在行进两天两夜后便顺利抵达。 季星海带着人在军营门口迎接。 霍青和赵凛率先走下马车。 季星海看到赵凛后就要下跪,却被霍青在中途一把扶住。 “秘密出行,身份保密,自己人知道就行。” 季星海忙站起身,但态度依然恭敬,垂眸并不直视赵凛。 赵凛知道,历史上的季星海为人忠正,是和杨枞一样忠于朝廷之人,不过现在看来他跟霍青的私交也不错。 不过他旁边那个副将看起来倒是很有特色,居然在自己的下半张脸戴了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上半张清俊的脸,一直向队伍的后方张望。 察觉到赵凛的视线后,恭敬低头垂眸,神态不卑不亢。 不知为何,这人总给赵凛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穿越之后跟这人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想不通就不想了,赵凛发挥咸鱼本质,转身抱起扑过来的平阳,以带孩子旅游的心态在众人的环绕中走进北疆大营。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的李传信正在宫道上一路疾行。 堂堂大内总管,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了,一直走到御书房门口才停下来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便推门进去了。 “义父,北边的密信传回来了。” 正在练书法的王朔抬起头,看了眼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 “刺杀失败了?” “是,小于的信上说杀手团全军覆没,好在他们未被察觉,如今和亲队伍已过了榆林城,往边境出发。” “就这些?” 李传信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猎魂庄的信也到了,和小于信中的内容有出入。” “念。” “猎魂庄三十七名杀手只余一人,现已追踪目标至北疆大营。” 王朔的笔锋顿了一下,一大块墨点晕开,即将完成的‘顺’字就这么毁了。 “小于废了,跟猎魂庄继续合作,银钱管够。” “是。” 他随手将写废的纸扔掉,又从旁边抽出一张雪白的宣纸,继续书写。 * 养好伤的小五正趴在军营不远处的草垛上无所事事。 大白天的,军营他是不敢擅入,但又不能离得小兔子太远,所以只能暂时趴在这里。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只小兔子的身份好像很不简单。 连季大将军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还能随便抱着小公主。 他仰过身来,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看着深秋的太阳,想着该如何把那只小兔子引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小公主好像很重视。 * 营帐内,坐在主位上的赵凛听季星海的军情汇报,听得头疼。 他有种在后世听校领导开会的感觉,不过现在他变成了那个总是昏昏欲睡的领导。 好在脑海中的系统及时蹦出来赶走了他的睡意,【宿主,新的支线任务已开启:请帮助霍青彻底收服季星海,成功后奖励积分50。】 【哇,这个季星海这么值钱?】 系统有多抠他是知道的,现在攻略一个季星海居然给五十积分,再加上这五十分,就可以暂时和霍青拉开距离了。 他总感觉再和霍青腻歪下去,早晚屁股不保。 【当皇帝只有朝堂还不够,还得有军权,霍青手中现在最差的就是军权。】 赵凛咂摸了一圈,季星海代表的可是整个季家军呢,果然系统还是抠。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星海的汇报还在继续,但赵凛越听心情越差。 “如今我军粮草不足,马匹也不够,冬春之际如何对狼奴族发动进攻?” “您心疼公主,不让她和亲的心情臣是理解的,但若是公主不去,狼奴族当下反攻,我军抵挡不住,死在铁蹄下的百姓又该如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阳既然做了公主,那就该承担公主的职责。” 原本坐在赵凛旁边玩九连环的平阳也停下了动作,又将自己缩在了赵凛身后。 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把小丫头宠成了大方自信的模样,没想到被她亲舅舅几句话又打回了原型。 赵凛怒火冲天,嘴上就变得格外刻薄。 “怪不得我大盛战场上节节败退,原来是因为有季大将军这样的软骨头存在。” 一屋子将军闻言全都沉了脸,有几个甚至手指无意识的摸索起了刀柄。 霍青的心神也紧张了起来,青龙等人的手也摸上了武器。 可即便剑拔弩张也打扰了不了赵凛骂人的兴致。 “同样是朕养着,朕女儿和亲就是义务是职责,你们将士上场打仗倒必须歌功颂德,奖励军功,银钱抚恤,按你大将军的逻辑来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还要这要那的?你们一个个七尺大汉还要躲在朕九岁女儿的身后,好向外敌摇尾乞怜,偷生度日呀!” “照这么说的话,那朕还发军饷养军队作甚,直接现在就回宫跟嫔妃们生公主去吧,山东造反送一个公主,又护住了将士性命;江夏王作乱送一个公主,不,送两个,他有两个儿子,南方的将士可以安心逛妓院了;川渝造反,也送两个公主过去,直接招降了多好,都是朕的女婿了,一家人打什么打。” “诸位将军可是这个意思?若是的话抓紧把自家女儿姐姐妹妹们送进宫吧,说不定还能一朝得势,晋升数阶呢。” 一番话把满屋子将军讽刺的脸红如猴腚。 季星海嗫喏了半响,也只吐出一句:“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季星海还在组织语言,抬头就看到了平阳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跟他妹子一模一样,跟他去世多年的母亲也一模一样。 “平阳,你别怕,舅舅不是那个意思。” 紧张了许久的平阳哇的一声哭出来,“父皇,儿臣愿意去,你送儿臣去吧,儿臣是长公主,妹妹们太小了,二妹三妹五岁,四妹才三岁,小妹才刚出生呀。” 满屋寂静,只余下平阳的哭声在军帐里不断回荡。 系统又在跟赵凛哔哔,【宿主,你这么说话还怎么收服季星海呀,他都能被你气死。】 赵凛瞄了眼季星海狼狈的眉眼,扬眉吐气道:【统儿,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人心。】 第42章 我就这么原谅了赵凛,会不会太骄纵了他? 因为平阳情绪崩溃的太过猛烈,所以霍青让绿沉和青锁进来将公主带了出去。 赵凛转向季星海,“季大将军,你想好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吗?” 季星海的目光还追着平阳的身影看着帐外,闻言转过头来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开口时声音有些涩哑。 “皇上,并非臣固执,也并非臣无情,只是军中无粮草,将军亦难行呀。不瞒皇上说,即便是臣也已经半个月没吃到荤腥了,今日为皇上准备的宴席还是昨日提前杀了一匹战马。” 季星海的声音哽咽,“马身上最好的肉要留着招待皇上、公主、霍相和诸位大臣,其它的边角肉、内脏下水以及马血,臣给将士们分了,可每人也只能分到一碗只有碎肉的汤。” 其他将军同样神情激动,有个熊般的壮汉直接上前一步,撕开了盔甲下的棉衣:“皇上,连我们将军穿的棉衣都是掺着稻草的,更何况士兵们的,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空有一颗报国心又能如何?” 壮汉眼睛红了,说完后神情久久无法平静。 赵凛所在的后世其实也经历过百年乱世,那时候的军人也是吃不饱穿不暖,但就是靠着信念取得了堪称奇迹的胜利。 但这即便是现实,话也不能由他这个皇帝来说。 因为边境将士们受苦之时,他这个昏君还在京城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他看着露出的稻草其实也很心疼,但是他是个没有实权的昏君,如今能活着也全仰赖霍青而已。 对了,霍青。 好像自从没让他抱之后就特别沉默,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古怪。 不过系统既然没有提示霍青想杀他,那应该就没事。 说起来,已经嘚瑟了两天了,没了两积分,看着仅剩的十八积分,还是没安全感,若是今晚他想抱抱,也不是不行。 可能是赵凛无意识中盯着霍青太久了,导致满军帐的人都顺着赵凛看了过去。 霍青内心只挣扎了一小会,就决定再给赵凛一次机会。 他含笑站起来,“诸位将军误会了,皇上这次来就是给大家送军饷来的。” 赵凛瞪圆了眼,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霍青就知道他根本没转过这个弯来,特意解释道:“想必在座的没人不知道蒋家钱庄吧?” 诸位将军连连点头,就连季星海眼睛也放起光来。 南沈北蒋,北方这片土地上,就没有比蒋家更有钱的。 就连那太守之位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捐来的。 赵凛也恍然大悟,忙从衣襟里拿出一枚贴身佩戴的宝瓶玉佩。 霍青的声音还在继续,“皇上这次特意住进蒋太守府就是为了跟蒋太守借钱,经过两天辛苦的谈判,皇上终于成功了。” 他慷慨激昂,“诸位将军请看,皇上手里的玉佩就是蒋太守亲手交给皇上的,只要凭此玉佩就能在任一家蒋家钱庄取现银,要多少有多少,咱们的将士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军帐内一片欢呼,搞得路过巡防的士兵们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就连见过世面的季大将军都忍不住问道:“皇上,霍相说得是真的吗?” 高壮的副将们停了欢呼,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赵凛早就被霍青的夸张的演绎尴尬的脚趾快抠出一栋大别墅了,可还是得硬着头皮说道:“当然是真的,一会就让人去拿钱买肉,战马是留着上战场的,但鸡鸭鱼猪羊要多少有多少,管饱。” “皇上万岁!”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 将士们全都半跪高呼起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凛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保密的,忙示意他们小声。 季星海道:“皇上不必担心,早就下了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将军帐,而且巡逻的士兵也已经走远了。” 赵凛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在后备充足的情况下,对于可能到来的战争,将军们全都兴奋起来。 “早就想打那群狼奴狗了,要不是以前吃不饱,老子早就把他们人头拧下来了。” 这是帝王的失职,虽然不是赵凛干的,但他既然承接了这个身份,就得受下这些因果。 赵凛尴尬的笑。 季星海出来打圆场,“皇上,对付狼奴狗还是得用骑兵,军中的战马要么老弱,要么骨瘦嶙峋,需要尽快补充和训练,就算现在立即去买,恐怕也来不及。” 赵凛:“步兵也是可以打败骑兵的,只要有合适的武器。” 季星海目露精光,比刚刚听到吃肉时还要亮得多,“皇上,什么武器才有这样的奇效,难道您也带来了?” 这一下,不光其他将军,就连霍青也看了过来。 被满含期待注视着的赵凛的尴尬病又要犯了,他熟悉历史,当然知道有什么兵器,但关键是他不会造呀。 对了,系统。 他快速打开系统商城,拉到武器那一页,果然看到了‘神臂弓’和‘斩马刀’,这两样可是骑兵最大的克星,只是目前还没有出世而已。 最早有记载也是霍青领兵出世后才出现的。 赵凛看了看兑换积分,神臂弓和斩马刀居然都需要十五积分,花完就只剩三积分了。 呜呜呜,早知道不嘚瑟了,抱一下就抱一下呗,又不会少块肉。 但武器还是得买,二者选其一。 赵凛快速思索,目前的大盛其实已经有弩机了,只是在功效上不如神臂弓而已,只要拿到图纸,相信工匠们应该可以快速地改进出来。 但斩马刀需要大量的精铁,还要高超的锻造工艺,短期内肯定无法批量装备。 所以就要它了。 赵凛点击购买神臂弓,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张清晰无比的图纸。 他在内心骂了一声,顾不上其它喊道:“拿笔和纸来。” 季星海忙把桌案上其它东西全都扫下去,掏出粗糙的宣纸和炭笔。 本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知道炭笔更合赵凛的心意。 他捏起碳条,快速的在纸上画起来。 满军帐的人都被吸引过来,随着他笔下弩机的出现,霍青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可赵凛此刻顾不上其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笔下的复刻上。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赵凛才将脑海中的图纸完完整整的画下来。 好在他生前有过绘画基础,否则肯定得被系统坑死。 “好了,这叫神臂弓,比咱们现在用的弩机射程更远,速度更快,拉力更小,只要让工匠在现有的弩机上改造,就能快速给士兵们装备上。” 季星海小心翼翼的捧起图纸,如获至宝。 “快,蓝泽,送去给工匠们,看看是否可行。” “是!” 而霍青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因为这神臂弓的效力他比谁都清楚,毕竟他怀里正揣着一张与赵凛画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图纸。 这是曾经一位工匠赠与他的,之前就放在他的书房里,这次带出来本就打算送给季星海。 他看向赵凛,目露危险,“皇上,这神臂弓是您亲自设计出来的吗?” 第43章 小兔子只能是我的 赵凛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他当然不想占据别人的劳动成果,但是都亲笔画出来了,又该怎么解释呢? 见他沉默,霍青的怀疑越发深了。 难道是他趁自己不注意时偷看过记下来,就为了在此刻送给季星海,好趁机拿下季家军的投诚? 霍青心绪有些浮动,总觉得现在的赵凛不可能有这般深的城府。 可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对他呢? 【宿主,检测到霍青对您的杀意上下浮动,极不稳定,这个问题请您慎重回答。】 赵凛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怎么了嘛,又! “这当然不是朕设计的了,朕只是看过后记下来了。” “那皇上在哪里看到的?”霍青继续逼问。 赵凛正绞尽脑汁时,蓝泽回来了。 “大将军,工匠们说了,完全可行。” 季星海神情雀跃,“太好了,皇上,您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可以一定要把设计神臂弓的人找出来,他绝对是当世奇才呀。” 完蛋,这下真被架起来了。 看来只能使用无中生有大法了。 “朕隐约记得好像是什么墨家人呈送的,就放在御书房里,朕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 果然一提墨家,众位将军们便不再怀疑,开始纷纷夸赞他眼光好,记性好等等。 赵凛尬笑着应了,但系统却一直没有播报霍青杀意消减的提醒。 所以之后关于作战的讨论并不是赵凛便有些神思不属,不过他还是尽量扮演好倾听的角色,时不时的肯定下将士们的斗志。 直到朱雀过来跟他拿宝瓶玉佩,说是要去最近的钱庄取钱,购买军需。 赵凛毫不犹豫的把玉佩递给他,才感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探究的视线消失了。 * 一直守在营外的小五看到朱雀带人出来后,又将自己往草垛的最深处藏了藏。 上次的教训他还记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活在老鹰爪下的泥鳅,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也狼狈的钻进了烂泥里。 若是有机会,他绝对会把这个仇报回来。 不过既然朱雀离开了,那军营里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他怕了,也许他能快速的进去掳了小兔子就跑。 正谋划着如何实施时,忽然感觉身侧的气流微动,他猛地转过身,避过了凶狠的一击。 等小五重新稳住身子准备开打的时候,才发现刚刚对他出手的居然是个新的银面具。 他们猎魂庄除了最底层的普通杀手外,在往上都是以面具区分。 普通十人杀手小队队长戴青铜面具,五十人中等杀手队队长戴银面具,而高等级黄金杀手据说全庄不足十人,理论上来说他们想带多少人就可以带多少人,但是他们更喜欢独行。 严苛的等级制度不允许小五越级对银面具不敬,所以忙半跪下身子。 “甲字组杀手小五见过队长。” “原先的甲字组已经溃败被遣散,我们才是新的甲字组。” “是。” 银面具等了一会居然没有等到小杀手的入队申请,顿时有些不满。 要知道在猎魂庄没有杀手组肯接手的杀手便会沦为最底层的废物,接不到任务,赚不了银钱,只能去做些不入流的活计。 “你们全组覆灭,为何只有你一个逃了出来?” “我修习过一种特殊的功法,关键时刻可以逃命,否则也会命丧敌手。” 小五环顾了一圈,敏锐的察觉到在周围的空间里还隐藏着几十个普通杀手。 “队长,恕我直言,您带的人手想要刺杀霍青不够。” 银面具喉间似乎挤出一丝笑意,“谁说我的任务是刺杀霍青?” “那您是要?” “我的任务是要带走景玉或者也叫赵凛。” 小五低垂的脸神情瞬间阴狠起来。 小兔子是他的! * 两日前御书房。 李传信得了王朔的命令,正准备去继续联络猎魂庄,却又被王朔叫了回去。 “霍相的府邸还是攻不进去吗?” 李传信很是惭愧,“是,咱们的人只要靠近十步以内必然会被攻击,对方身手奇绝,实在看不出什么路数。” 不过对面的王朔似乎早有预料,他只是了然的点点头,就连手中的笔都没停。 “霍相早年求学经历格外神秘,身边有些高人是正常的。不过本公听说此次出行,他身边多了个叫景玉的小厮。” 王朔这一提醒才让李传信想起之前的一些情报。 “刚出发那段时间,王守将经常传信回来抱怨,期间言辞也提到过霍青身边有个叫景玉的小厮对他多为不敬,让他极为恼火。但因为王守将的私信多是愤懑、斥责、发怒的言论,期间牵涉的人也极多,所以小的并未在意。” 说到这里李传信猛然想起来,“义父,皇上替霍相挡刀那次,霍相家一个老奴曾经将皇上误认为霍府的家奴,名字就唤景玉。” 他呼吸急促,眼眸因为惊讶不由的睁大,“义父,您的意思是说,那景玉,景玉就是皇上?” 王朔新一张‘顺’字完笔,他满意的吹了下墨。 “皇上当真调皮,还病着呢就乱跑。去跟猎魂庄说,先把叫景玉的人抓回来,不,也有可能叫赵凛,价钱翻倍,但要活捉。” “是。” * 两个时辰后朱雀带着人回来了,满车满车的肉米面把军帐外的士兵的高兴地欢呼起来。 赵凛便暂停了会议,让大家先休息,他自己则跑出去看热闹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呼气时能看到白色的水蒸气,军营门口,卸车的士兵们热火朝天,口中喷出的水蒸气让这片小天地染上一种莫名的喜悦感。 被哄好的平阳正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就近看着,手里还捧着一个不知道谁扔给她的红彤彤的大苹果。 赵凛看得高兴,便往平阳那边走去。 但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黑影一个旋身就将看热闹的平阳掳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凛,但可惜他不会功夫,只能两条腿快速的追过去,嘴里还不忘高声呼叫:“快,救平阳,有人劫掠公主。” 第44章 我这肉盾命呀 离大营门口最近的朱雀最先追了出去,之后是绿沉青锁。 但令赵凛没想到的是,原本还在军帐中的蓝泽却第一个冲出来,快速掠过他的身影向前面的黑影追去。 等赵凛气喘吁吁的跑到大营外面时,这几个高手早就看不见人影了。 他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追击的方向。 霍青和季星海从军帐中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出奇,所以树叶摆动的生簌簌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霍青心头暗叫不好,起身快速向大营门口飞去,口中高呼道:“赵凛,回来!” 赵凛转过头,正看到向他飞奔而来的霍青。 他焦急的眸子似乎终于找到了令他心安的锚点,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大,就被从上至下的黑影带走了。 就像鹰隼夺食那般简单。 等霍青追过去时,几十个杀手忽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虽然不够他打的,但却足够缠人。 季星海等人忙上前帮忙,可带走赵凛的身影却早就不见了。 这群杀手也不恋战,缠住数人一盏茶的功夫便自行退去了。 与此同时,朱雀居然带着平阳回来了。 “主上,咱们中计了,我们只追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把公主扔下了。” “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皇上。” 朱雀等人大惊,“主上,难道皇上被掳走了?” 季星海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说了,然后上前查看平阳的情况。 平阳此时被蓝泽抱着,脸上带着些泥污,但精神头尚好。 见蓝泽如此紧张,季星海不得不出声斥责:“蓝副将,即便你紧张公主,也不该失了礼数,还不快把公主放下。” 蓝泽这才反应过来。 绿沉上前接过公主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这一个个怎么都爱抱着公主不撒手,就算她们公主长得可爱也不行。 霍青忽然插话道:“朱雀,你可还记得上次追击那个杀手在何处丢失的?” 朱雀道:“记得,在榆林山附近。” 霍青道:“带人,跟我走。” 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形正是当日在玲珑院门前差点侮辱了赵凛的杀手。 * 小五抱着个不配合的大活人狂奔出十几里后,还是在一片林子里被银面具带人拦住了。 “小五,你干的不错,现在该把人交给我了。” 小五冷笑,这小兔子好不容易到手了,他可从没打算交出去。 他拍了拍肩上乱动的双腿,低声道:“乖,别动。” 卧槽,乖你妹呀,这个人渣怎么还活着。 “猎魂庄有规矩,谁抓到的就是谁的猎物,这个是我的。” 银面具重重踩下一脚,强悍的内劲卷走了周围的枯草枝叶。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杀手们蜂拥而上,这次可不是缠斗,可是最招招致命。 小五抱着人,对战看起来实在吃力,只能勉强躲避。 银面具道:“速战速决,霍青快要追上来了。” 几十个杀手,瞬间改变阵型,攻势越发凌厉。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五居然是遇强则强,虽然受了几处刀伤,但居然处处将扛在肩上的人护住了,这么多杀手居然连点油皮都没伤到。 他虽然不知道小五为何这般护着他,但已经明白赵凛便是小五的弱点。 银面具反应极快,立即让人避开小五的招数,集中攻击赵凛。 果然在此之后,小五的打斗明显捉襟见肘起来。 攒了一下午劲的乌云,终于在一声闷雷后下起雨来。 杀手们剑指赵凛,小五忙于躲避,终于让人钻了空子,一剑刺中了胸腔。 又一刀划破了腹部。 最后一锤砸在膝盖。 小五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赵凛也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沾了一身的泥水。 银面具从后方越过来,抬手就要将赵凛抓走。 可没想到小五居然负伤顽抗,一脚踩在树干上,借着水流又将赵凛夺了回去。 赵凛用力挣扎,小五受伤着实有点控制不住,只能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小兔子,放心,小爷还撑得住呢。” 说罢居然直接撑着伤势站起来,将赵凛背在身后,身形诡异的躲过数道攻击,看准一个缝隙后,便直接钻了过去,向着更密集的林子里逃去。 银面具当机立断:“放箭。” 有下属道:“会伤了目标人物的。” 银面具道:“对方只要求是活的,你们注意别伤了要害。” “是!” 箭矢如流水,穿破雨滴,直射两人身躯。 等小五察觉到这些人居然敢伤赵凛后,便半途猛地转身,试图用自己的肉身帮赵凛挡箭。 可终究是来不及,本来只会射中赵凛肩膀的箭,因为小五的转动,直直射进了他背心。 赵凛初始并未觉得疼,感觉的自己的血肉背骨之间闯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之后才是越发放肆剧烈的疼痛,让他克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 爹的,他简直就是跟这个世界犯冲。 刚来就替霍青挡了一刀,现在居然又替这个杀手挡了一箭。 难道他就是天生的肉盾体质,打团都是负责抗伤害的? 小五此时已经将赵凛抱在了怀里,粗略检查过赵凛的伤势,便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他怕这个人死,他不想让这个人离开自己。 他伸手摸自己身上,只摸出一些普通的丹药,那个救命的丹药还在山洞里,现在必须赶过去。 小五抱起赵凛,紧抿着双唇,开始全力冲刺。 不知何时,竟真的将身后的箭雨甩开了。 这下他更没有后顾之忧的一路向榆林山奔去。 他们身后,霍青带人与白面具再次交锋,这次霍青带的人手足够,上来便下了死手,杀到最后只留了银面具一个活口。 朱雀上前抓住他的头发提起来,“说,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被打得半死的银面具抬手指向了密林深处。 霍青立即带人追上,而朱雀一刀结束了银面具的性命,甚至没兴趣揭开那张在杀手界大名鼎鼎的面具。 管你是谁,这次之后,猎魂庄必遭屠戮。 第45章 这个疯子 小五抱着赵凛在雨夜中飞奔,两人实在凄惨,血水混着雨水流在地上,又被更多的雨水稀释掉。 而他们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霍青。 刚开始,因为霍青等人骑马所以速度更快,但是察觉到有人追踪后,小五就专门往林子密的地方钻,怎么难走就怎么跑。 霍青等人的马反而成了累赘,只能弃马追击。 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小五便一门心思的往榆林山跑,嘴里机械般的不断重复着:“你不能死,我会救你的。” 赵凛觉得自己就算不被疼死,也得被气死。 人失血过多会死的好吗? 你现在救我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转身把我还给霍青。 军营里有军医和张院判,只有他们才能救自己的命。 可赵凛在试图跟他讲道理时,小五就跟聋了一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好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奔跑了。 此时赵凛也渐渐有些意识模糊,晕过去之前还不放心的问系统:【统儿,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个傻叉手上?】 统儿很自信,【宿主放心吧,只要你还有积分,系统就能吊住你的命。】 赵凛放心了,【给我留口气就好。】 此时双方都已进入榆林山范围。 小五的速度不见慢,反而因为熟悉地势,追踪越发困难起来。 霍青暂时停下脚步,看向朱雀。 “朱雀,你可还记得当时追丢他的具体位置?” 朱雀点头,“当然记得,榆林山有一处万丈悬崖,我追击他直到山崖附近,却突然不见了他的踪迹。” 霍青当即做出决定,“带路,直接去山崖。” “是。” 放弃刻意曲折的山路后,霍青等人提前抵达山崖埋伏。 此时雨势越发大起来,好在倾盆而下的雨水掩盖了霍青等人的呼吸声。 他们躲藏在距离悬崖稍远些的林子中、岩石后,每一个人都亮出兵器全神贯注。 大约等了两刻钟,才看到一个浑身血水的人抱着另一个后背插着羽箭的人爬了上来。 季星海当即就要冲上去把人抢下来,却被霍青拉住了。 他示意季星海仔细看,这才发现那杀手的指缝间竟然还藏着一枚锋利的刀片,在他偶尔的晃动间闪烁着微弱的冷光。 若不是鹰目如炬,根本不可能发现。 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可怕的是,那枚被藏在指缝间的刀片此刻居然被抵在赵凛的喉间。 若此时他们轻举妄动,恐怕会伤害到皇上。 其实小五自登上崖顶便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对别人来说是死亡之地,但对来他来说是回家。 虽然他身体已经逼近极限,但无与伦比的直觉让他知道这里有埋伏,所以他露出刀片,假意威胁,只为了在他们忌惮之时,带着小兔子逃走。 可偏偏在此时,昏迷了许久的赵凛醒了。 被雨水砸的生疼的赵凛睁开朦胧的眸子,在漆黑的雨幕中仔细辨认,才看清了小五的脸。 咦,他怎么还在这人手里,霍青呢? 还没来救他? “你丫的到底想干嘛?我杀了你全家吗?” 小五手里的刀片抵得更近了一些,眼神死死盯着一片怪林乱石的前方。 他知道,人就在那里。 “别动。” 感受到喉间的凉意,赵凛不光不害怕,反而越发生气起来。 “你丫的口口声声喊我小兔子,我还以为你是看中了老子的绝世容颜,没想到是看中了我的命呀。” 爹的,想杀人,你就直接杀人嘛。 前面整的那么恶心是想要做什么? 一群神经病般的古代南通。 可小五却因为这句话,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心想不愧是做男宠的,居然连‘小兔子’这样的情人昵称都能大咧咧的喊出来,还说自己喜欢他。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喊破多不好。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教教规矩。 他更喜欢保守些的小情儿。 对面藏身的熟人面色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尴尬。 本以为是灭队之仇,蓄谋已久的报复,或者是杀手间的内斗,巨额赏金的诱惑,没想到居然是情杀呀。 他们皇上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一无所知的赵凛还在那生气,“你丫的跟霍青那个精神病一模一样,我看你俩挺配的,不如我给你俩做个媒吧。” 对面的霍青脸黑如锅底。 朱雀青龙等人只能装作看不见。 可没想到小五却不高兴了,“这一路上,你提霍青的名字的次数太多了。” 赵凛:“哪里多?不就两次。” 小五垂眸盯着他,认真说道:“可第一次是让我把你还给他,第二次就是现在,你好像很在意他,也很信任他。” 最后几个字,小五的语气比深秋的雨水还冷。 赵凛吞了下口水,喉咙无法避免的碰到了冰凉的刀片。 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敢应下来,这个变态就能当场做出些可怕的事情。 “呵呵,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我提他不是很正常吗?” 赵凛的意思是上下级的关系,毕竟这次刺杀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没钱没势,只有个昏君的名头。 赵凛想了半天,也只有身份暴露这一个可能性。 “没错,我确实知道,可从今之后你俩结束了,我会代替他。” 小五理解的却是主人和男宠,这个新主人他很乐意当。 “啊?这个,你可能不行,霍青很厉害的。” 搞了半天,这个杀手居然是要投靠自己吗? 可丞相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霍青无论才学还是能力都极为出众,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小杀手就能比得上的。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却莫名的顺了下来,季星海等不知情的人看向霍青的目光越发敬佩。 难怪一代昏君改了性子,原来是霍相以身入局,胜天半子呀。 可霍青却并未受这些的话的影响,而是一瞬不错的盯着小五,他想要的破绽应该马上就来了。 “做好准备。” 对面的小五果然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他极为粗鲁的抱起赵凛的腰身,恶狠狠的说道:“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比霍青厉害的多。” “进攻!” 长剑当空,直直冲小五而来,可为了避开赵凛,还是偏了方向,只划伤了小五的手臂。 这是霍青的佩剑清磐。 接着是高空俯冲下来的朱雀。 他双手戴着一副精铁打造的利爪手套,仿若盯住狐狸的雄鹰,一击而中,在仓促躲开的小五后背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而此时身负重伤的小五也抱着赵凛退到了崖边。 霍青等人从藏身处走出来,呈半圆形将人包围了起来。 看到霍青后,赵凛明显很激动,他推搡着小五。 “小杀手,你跑不掉了,抓紧放了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留条生路。” 他感觉小五禁锢着他的力道一下松了,以为这小杀手终于认怂了,便高兴地冲霍青伸出双手。 可一瞬间,天地晃动,他居然被小杀手转手扔下了悬崖。 掉落中,他不甘心的看着悬崖上方,便看到小杀手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并且借力落到自己身后,在半空中又把自己抱回了怀中。 他坏笑着盯着自己,“小兔子,咱们一起死呀。” 艹,这个疯子! 第46章 喜欢你 半空中的赵凛已经做好了被摔得七零八落,但因为系统的能力,所以还被吊着一口气的恐怖场景。 却没想到,抱着他的小杀手居然从袖口中钻出一条银丝,牢牢缠住了一处凸出的岩石,然后带着他一荡就进入了一处隐秘的空间。 身后的洞口立即被密集的藤蔓遮掩住。 “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赵凛被小五抱着往里走,抬着头四处打量。 走了一段距离后,便进入到一个极为宽敞的腹地。 待赵凛走进来之后,小五在墙壁上拍了一下,一块巨石从上方落下,将第二层洞口死死堵上。 赵凛被身后的巨响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自己被困死在了这里。 “你有毛病呀,就算不让我出去,你也得出去吧。” 小五指了指头上的一线夜空,“我有功夫。” 赵凛苍白着脸色笑道:“就咱俩现在这鬼样子,能不能活到明天还难说呢。” “能。” 小五直接将人抱进卧房,让他坐在用巨木打磨出来的硬床上,然后从小木柜里拿出老头留下的三颗药物毫不犹豫的拿起一颗塞进赵凛的嘴里,然后抬起他下巴,迫使他吞下去。 赵凛气恼,“你喂猫呢。” “喂你。” 还没等赵凛习惯他的古怪的说话方式,就被人一把推倒趴在了床上,撕开了后背的衣服。 靠,这个精虫上脑的狗东西,都半死了还能起得来吗? 结果后背一阵发凉,是小杀手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撒了药粉。 “这药粉有止痛止血的作用,我一会拔箭的时候你会痛得轻一些。” 这么仓促的吗? 都没有消毒。 他不会感染破伤风吧。 “别,你先等...啊啊啊...痛痛痛...你丫的不是说止痛的吗?” 一声脆响,羽箭被小杀手一把扔在了地上。 接着又是各种药膏被涂抹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被白色的绷带细细包裹好,最后还在他胸口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么讲究的吗? 可做完这一切的小五却力竭摔下了床。 赵凛愣了一下后,发现他闭着眼,浑身狼狈,快要死过去的样子,才选择上前查看。 “喂,小杀手,你别死呀,你死了我怎么出去?” “小五。” “什么?” “叫我小五。” 是了,当初在玲珑院时,他的同伙也是喊他小五。 他还以为是什么排序,没想到还真是名字。 赵凛瞬间脑补出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从小被杀手组织残酷训练的凄惨故事。 不过他快速甩甩头,不可以美化坏人。 “帮我处理伤口。” 小五似乎积攒出一点力气,艰难地抬手脱下衣衫,露出满身的血口子。 而他随手扔在地面的衣服下面很快积了一小滩血水。 赵凛低头翻了下手边瓶瓶罐罐,没有看到他给自己吃的那种褐色的药丸。 “你给我吃的那种药还挺神奇的,我这会已经感觉好了许多,你给自己也吃一颗吧。” 小五这次的伤口主要集中在前半身,处理起来方便许多,见赵凛不动便自己动起手来。 “那种药只剩下两颗了,这次死不了,不用吃。” 所以只剩下三颗,自己舍不得吃却给他吃了是吗? 赵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点搞不清楚这个小杀手到底什么目的。 “你抓我到底想干什么?” 小五处理伤口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目光非常直白,“想上你。” 卧槽,你是真有病。 赵凛立马退开数米,想起在玲珑院前这人的恶劣。 是了,他根本就不是好人,把自己抓来也是为了满足私欲的,所以他根本不用为了他的施救而感动。 同时他又觉得这人实在不可思议。 说实话,在古代,男人想要解决欲望有的是办法,青楼、南风馆都是合法的,只要大把银子撒下去,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人居然就为了跟自己那啥,连命都拼上了? “为什么非得是我?” 小五又垂下头去,耳尖泛红。 “喜欢你。” “什么东西?” “揭开你面具的时候就喜欢了,老头说过,喜欢就得得到。” 他害怕赵凛吓到,没敢说出后半句:得到后就得毁灭。 赵凛明白了,这小子是见色起意呀。 说起来,他不光名字跟盛灵帝一样,就连模样身高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前世的时候,因为过于漂亮的脸也曾经引起过一些通讯录的追求,但表明自己性取向后,人家就礼貌的道别了,哪有古代南通这么疯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那你为什么给霍青当男宠?他强迫你的是吗?那我也要强迫你。” 赵凛简直被这人的神逻辑震惊到失语。 这怎么可能是喜欢?!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扣除宿主一积分,今日打卡成功,宿主目前还剩两积分。】 靠,这才是最要命的,就这个鬼地方,霍青两天之内能把他救出去吗? * 悬崖之上,霍青的脚步堪堪停在了悬崖边。 朱雀:“主上,为何不追下去?” 霍青:“他既然敢下去,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环视过众人,说道:“青龙,去准备安全措施,朱雀和我下崖。大将军,烦请你带人搜山,看看有没有其它可疑的洞口、峡谷之类的。” 季星海不放心,“霍相,蓝泽轻功不错,还是让他去吧,你还是不要轻涉险地。” “皇上都被抓走了,我区区一个丞相有什么险不险的,我和朱雀轻功尚可,可以互相照应,放心。” 季星海虽然不认同,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皇上刚送了他们神臂弓的图纸和足够的粮饷。 作为臣子,他若此时说昏君死了便死了,但霍相不能死这种话,不只是大不敬,更是没良心。 他拱手道:“霍相放心,我定会带人翻遍此山,将所有的可疑之处全都找出来。” 说罢便带着蓝泽和众位将士分头搜山。 而青龙也用结实的藤蔓临时做好绳索,捆缚在霍青和朱雀的腰身上,然后和白虎一人一根,绑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牢牢看守在此地。 霍青和朱雀一跃而下,几乎同时发现了崖壁上荡漾的古怪藤蔓。 他们抓住崖壁的凸石,停在半空,试探之后,果然发现藤蔓内部是中空的。 两人依次钻进藤蔓,走在前面的朱雀还时时注意着两侧和上方是否会有危险。 但直到走到尽头,他们才明白,前面之所以毫无防备,是因为眼前这块断龙石根本无法用人力打开。 朱雀惊道:“主上,这人是打算把自己困死在里面吗?断龙石一旦落下可是里外都不可能打开的。” 霍青冷静道:“所以必然还有别的出口,没人会毫无目的的求死。” 山洞里面,将伤口粗粗包扎好的小五抬眸盯着赵凛:“来吧。” 赵凛把自己缩到墙角,惊恐道:“来什么?” “洞房。” 第47章 霍青,你在外面好好听着 赵凛缩在墙角仿若一只炸毛的猫,冲着敌人嘶吼。 “小五,你冷静。” 可小五完全不想冷静,直接冲着他扑过去。 好在他身体受了伤,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赵凛凭着极快的反应躲开了。 可小五一击不中,又立即重新扑过来。 赵凛觉得真是日了狗了,怎么有种古代狗血电视剧里,被淫贼客人追着满屋跑的花魁的感觉。 可他不是自愿的呀。 “小五,你给我滚,别过来。” 小五自然不听他的,又继续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的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神态从容自若,仿若在陪猎物玩耍的黑豹,已经笃定,这只小兔子跑不了了。 赵凛条件反射向出口跑去,可即便跑出卧房,外面也只有一块重达千斤的断龙石。 无处可逃的赵凛绝望的贴在断龙石上,手上除了一块随手捡的石头没有任何武器。 小五慢悠悠的从卧房的洞口走出来,一条腿因为膝盖受伤,走路还有些跛。 他静静的停在赵凛前方几米处,温声道:“即便我受伤了,你也打不过我,不如乖一点,我会让你舒服的。” 乖个屁,他到底有没有概念,有没有常识? 男的和男的第一次很容易受伤的。 就这么个鬼地方,他要是被硬上,不疼死也得流血流死。 万一再引起感染,他非得嗝屁。 赵凛盯着他,“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前世他也打过篮球的,现在砸应该能砸中。 可对面的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在他举起石头的一瞬间,居然强行运起轻功,直奔他而来。 赵凛害怕的尖叫:“霍青,霍青,霍青!!!” 断龙石外原本要走的霍青,忽然顿住了脚步,不太敢确定问道;“朱雀,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朱雀道:“好像是皇上在喊您。” 接着里面传来更明显的嘶吼,“滚呀,你是狗吗?别舔我脖子。” “霍青,霍青,你这个混蛋,到底在哪呀?” “呜呜呜,我很害怕......” 可小五却一把掐住了赵凛的脖子,“不许叫他!” 赵凛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可却扯着嗓子更大声的喊起来:“霍青,霍青,你他爹的快来救我!” 小五内心妒意和愤怒肆虐,下手越发不知轻重,在撕扯赵凛衣服时,不小心弄痛了赵凛。 赵凛痛呼一声,愤恨的瞪着他。 察觉到赵凛眼中的恨意,小五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的得到好像不该是这种得到。 可是赵凛居然在痛过之后,又开始喊霍青。 他实在不明白,赵凛怎么会天真到以为霍青能进到这里。 可偏偏就在此时,他面前的断龙石居然响起了被敲击的声音。 被他禁锢在怀里的赵凛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硬是拧过身子,趴在断龙石上用力敲起来。 “霍青,霍青,是你吗?” 敲击声停了一瞬,赵凛的心脏几乎也停掉。 “是我,赵凛,别怕,我在。” 赵凛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不顾一切的喊道:“霍青,你快进来救我,这人是个变态。” 赵凛被一股大力摁在墙上,两人身体紧紧贴着,是小五刻意让赵凛感觉到了威胁。 小五冲着断龙石狞笑道:“来的正好,你可得在外面好好听着,老子怎么吃了这只小兔子。” 他拧过赵凛的脸,凑近大声道:“乖,亲一个,洞房就是要有人闹才喜庆。” “喜庆你爹呀,你要敢给我喂口水,老子把你舌头咬下来。” “呵,真是烈呀,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劲。” 说罢居然真的垂下头来,赵凛这次真的急了,整个人开始疯狂的挣扎,倒也一时让小五控不住他。 断龙石外霍青大声道:“赵凛,三招!” 电光火石间,赵凛想起去往北疆大营的路上,休息间隙,霍青非要拉着他练得保命三招。 他猛地后踢,狠狠踹上小五受伤的膝盖。 小五一个闷哼,几乎半跪在地上。 接着抬手直接插进小五受伤的胸口,趁他痛的弯腰之际,绕到他身后,用胳膊卡住他脖颈,两只手配合,快速形成一个无法轻易破解的裸绞。 正常情况下,小五是绝对能挣脱的,毕竟赵凛的力气与他相比太小了。 可他这次受伤极重,又没有服用丹药,刚刚还折腾了一番,这会被赵凛成功卡住了喉咙和两侧血管,很快便感觉窒息起来。 越是这样,便越发用不上力气。 小五索性不挣扎了,反正这只小兔子实在害怕,就暂时放过他吧。 可即便如此,也是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小五才彻底晕了过去。 要知道这个动作普通人最多只能撑四秒。 确定小五是真的晕过去后,赵凛才敢放开他,然后便脱力,跪在了地上。 断龙石外的霍青一直没听到动静,心下焦急起来。 “赵凛,赵凛,回话。” 听到霍青的声音,赵凛才仿佛找回来心神,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断龙石旁边,张口就带着哭腔。 “霍青,他晕了,你快进来救我,你为什么还不进来救我?” 他用力拍打着巨石,可却纹丝不动。 对面的霍青饱含愧意,“赵凛,这是断龙石,我进不去。” 赵凛脆弱的神经几乎就要崩断,他盯着地上的小五,第一次起了杀心。 “赵凛,你冷静听我说,你所在的山洞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出口?” 赵凛忙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对方看不到。 他大声道:“有,在上面,但只有一线夜空,非常窄。” “很好,继续描述。” 赵凛睁大眼睛,用力看清楚,“从里面能隐约看到洞口的树梢,下方是岩石,颜色看不清楚,反正是深色的。” “很好,树梢的颜色,树叶的大小,能看清吗?” 赵凛又仔细看了一下,可夜色太暗,洞口实在太高,他看不清了。 “看不清楚,我看不清楚,怎么办?” 听着赵凛的声音又要崩溃,霍青忙安抚,“赵凛,听我说,我现在立即去找这个洞口,但这需要时间,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立刻把那个杀手杀掉,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乖乖等我来接你。” 赵凛眸中爆发出猛烈的狠意,“好,我听你的。” 外面的霍青又安抚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赵凛将耳朵贴在岩石上,似乎听到了对方脚步慢慢消失的声音。 但他很快让自己从这种悲伤中走出来,重新捡起那块石头,走向昏迷的小五...... 第48章 你的心乱了 赵凛走出第一步,脑海中是玲珑院门口,小五当众羞辱他的模样,他至今愤恨。 第二步,是小五抱着中箭的他奔逃,嘴里麻木喊着你别死。 第三步,是小五直白的看着他说:喜欢你。 赵凛停在这里,眼里的闪烁过复杂的星光和阴霾,最终留下的是他带着恨意的遗憾,“抱歉,我不喜欢你。” 所以,你去死吧,因为我想要好好活着。 赵凛抱着石头冲着小五的脑袋重重砸下时,小五却在扑面而来的凛冽中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该怎么描述呢? 带着疑惑,带着悔意,带着不甘,还带着丝丝的眷恋和宽容。 这不该是一个强奸犯的眼神。 赵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无论你起因如何,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 那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可他落下的双手还是被架住了。 “抱歉,我还不想死。” 赵凛气恼的想挣开,却被他牢牢抓住了手腕,“你不曾管我想不想要,那我也不会管你想不想死。” 小五眸光暗沉下来,他现在很疑惑,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但他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他不想放弃赵凛。 如果原先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必须换一种方式。 可是该换什么方式他才会喜欢呢? 小五架住他的手臂,翻滚了出来,在离他稍远的距离站起来。 “我现在去疗伤,不会再碰你了。” 他指了指另一侧的山洞,“那里是灶房,有水和吃的,卧房留给你,你自由行动。” 赵凛仍旧抱着石头警惕的看着他。 “那你呢?” 小五飞身而起,踩了几处岩石借力后,就钻进了岩壁中一处小洞穴里。 他声音由远而近,“我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赵凛又盯了一会,确定他不再出现后,才放下了举了许久的石块。 内心不屑道,鬼才需要你,你最好一辈子别出来。 但他也不敢真的就去睡觉,而是找了个离顶部洞口最近的地方,盘腿坐下休息,然后将那石块放在自己可以随手抓起来的位置。 这处小山洞便是白天唯一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也是观察洞外情况最方便的地方。 他抚摸着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再捡起的东西,默默打算等自己养好伤后,就带赵凛回去藏起来,慢慢研究如何让他喜欢的方式。 * 山洞外,霍青和朱雀拿到信息后第一时间便和季星海汇合。 根据他们进入到小道内的距离,大致规划出了山洞范围,接下来便是地毯式的搜索。 霍青从悬崖的边缘开始,脑海中回想着进入狭窄小道内的步数,几乎是从藤蔓入口的正上方开始一步一步复刻自己走过的距离。 他必须更快,再快。 因为山洞内的赵凛正在等着他。 那一声声惊恐到极致的‘霍青’,喊得他心头震颤,五脏六腑都撕扯着疼。 可是当他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一片湖泊。 夜色下,湖泊波光粼粼,仿若星海。 此时,其他人也赶到了这里。 季星海道:“霍相,根据您划出的范围,各个方向走过来,最终都会集中到这个湖泊周围。” 蓝泽:“难道皇上就这在湖泊下面?” 朱雀:“不应该呀,皇上说可以从里面看到天空,还能看到树枝,这在湖里怎么可能看到?况且湖水不会把山洞淹了吗?” 折腾了一晚上,天色已经蒙蒙亮,乌云早就散了,有浅橙色的阳光正在试探着穿过云层的缝隙。 霍青不确定赵凛有没有成功杀掉那个杀手。 若杀了还好。 若没杀,那耽误的越久,赵凛越危险。 “下湖!” 季星海不确定,“霍相,你先冷静,当真确定皇上就在这个位置吗?这湖怎么看都不对劲。” 霍青眼眸泛着寒光,“下湖!” “是!” 季星海没再质疑,而是跟着从第一声命令之后就开始脱衣服的朱雀、青龙等人一起,就要开始脱衣服。 蓝泽忙拦住他:“大将军,我们去就好,您和霍相先在上面等我们消息。” 说罢便把累赘的盔甲和棉衣全都脱去,只留下轻薄的中衣,跟着朱雀一起滑进冰凉的湖中。 岸上只剩下霍青和季星海两人。 季星海卸了那身恭敬的伪装,走到霍青旁边,“梵寂,你的心乱了。” 霍青紧绷的身体稍微松了些,他几乎用低喃的声音道:“我不敢赌,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我都想把他找回来。” 这世上极少有人知道,长年居住北疆的季星海季大将军和久居京城的霍青霍相之间曾有过一段相当深厚的少年情谊。 可以说,季星海是霍青当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当年蓝泽和娴妃的事情他才会帮忙。 “看到皇上如此看重平阳,蓝泽内心很是愧疚。” “那就多为他做些什么吧,这种事早晚都是瞒不住的。” “是呀,平阳那孩子长得和蓝泽太像了。” “说起来,那神臂弓的图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前段时间来信不是说要给我送一件神兵利器,我还以为就是这神臂弓。” 霍青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装裱的极为妥帖的图纸递给他。 季星海打开看过后惊讶道:“这不是跟皇上的神臂弓一模一样吗?难道说皇上提前看过?” 霍青摇头,“我也怀疑过,但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多疑了,赵凛他不是那样的人。” 霍青嘴角带了些笑意,“他不重财,那宝瓶玉佩朱雀说要他就立马给了,当初在朝堂上抄家也只是为了给山东灾民凑救灾银子。” “他也不重权,一路上非得缠着我,说要跟我合作,今后平分江山。” 季星海促狭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说是皇上非要娶你做皇后,以半壁江山做聘礼呢。” 霍青咬咬牙,“看来玄武那小子还得继续练,给我往死里练他。” 季星海道:“那你这次带他来是为了?” 霍青看他的目光很认真,“就算他不是景玉,也会是一个好皇帝,你可以选择效忠他。” 季星海沉默下来,没有给出答复。 霍青似乎也不急,只是静静注视着湖面,直到湖面上跃出一个身影。 朱雀神情激动道:“主上,有发现。” 第49章 出水 挣扎了半晌,太阳终于从云层里逃出来,霞光万丈,满目光华。 朱雀浮在水中,神色忧虑道:“主上,情况很复杂,需要您亲自下来看看。” 霍青毫不犹豫的去掉外衣,钻入水中。 季星海也快步跟上。 待霍青跟着朱雀潜伏到特定位置后才明白朱雀的担忧。 原来在铺满碎石的湖底居然嵌着一块透若琉璃的冰洲石,窄细、狭长、不规则的边缘分割下,仿若一线天空映在了湖底。 而冰洲石上面恰好停了一支带着枯叶的树枝,在水流缓慢的冲刷下仿若随风摆动的枝条。 原来他的赵凛在下面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点虚假的天日和生机。 不知是谁搅动了一下,水流涌动起来,将那根枯枝带走了。 霍青抬手先去捡回来,至少先别让赵凛丧失希望,可恰好一束阳光照进水里,打到了冰洲石上,照亮了山洞中的某一处。 霍青终于看清楚,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冷峻少年,正勾着嘴角恶狠狠的盯着他。 是小五。 * 对于上方发生的事情,坐在最下方角落里的赵凛一无所知。 因为他脑海里的系统难得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宿主,这个彻底拿下季星海的任务突然进展了百分之五十,但是发展方向有点古怪呀。】 【怎么个古怪法?】 【因为他选择效忠的对象不是霍青,而是您呢。】 这下别说系统惊讶,连赵凛都惊讶了。 他不敢置信道:【系统,你们人工智能还会出错呀。】 系统感觉到了质疑,【宿主,我们的计算系统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那现在的情况你怎么解释?】 【肯定是宿主任务做的不对,那神臂弓的图纸您就应该交给霍青后,再让霍青拿出来,这样季星海一定会非常感激崇拜霍青,进而选择效忠霍青。】 这番话把赵凛听得眉头紧锁。 【系统,你太看不起霍青了,他不会做这种占据他人功劳的事情的。你若是觉得季星海效忠我违背你们的初衷,那大不了取消这个任务就是了,积分我还不要了呢。】 赵凛嘴上爽了,内心却完全相反。 死系统,我这是激将法,你要是敢扣我积分,我就跟你没完。 好在这系统也不太聪明的亚子,当即决定道:【宿主,反正您已经和霍青绑定了,只要不解绑,效忠你的也就等于效忠霍青的,任务可以判定通过。】 赵凛内心暗爽了一下。 欧耶,十五积分换百分之五十效忠,太值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跟霍青解绑。】 * 池面上,霍青等人露出来换气。 季星海怒道:“这混蛋太阴险了,居然把皇上放在湖下面,咱们要是砸破这冰洲石,湖里的水瞬间倒灌,皇上被淹死了怎么办?” 朱雀道:“可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那断龙石所在的狭道极为细窄,咱们就算想撬开,也放不进工具,至少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朱雀突然想到了什么,“主上,您临走时明明让皇上杀了那小子的,现在那小子没事,皇上会不会已经......” 他不敢说下去了,因为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 “砸开,现在就砸,皇上我负责来救。” * 当顶部巨大的震动声传来时,藏在角落里的赵凛终于听到了动静。 他从藏身的角落里钻出来,正看到自己头上的天空居然出现了丝丝裂纹。 一轮硕大的铁锤,就在天空上用力挥舞,每次落下,天空的裂纹就会越深越多。 他张大嘴,瞪大了眸子。 若不是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古代,会以为现在是世界末日了。 最后一锤,天空被彻底敲裂。 巨量的湖水涌进来,与此同时,小五从藏身的山洞一跃而下,第一时间将赵凛抱在怀里。 与水流同时涌入的还有几个人影。 冰洲石附近的河床被巨大的水压冲击的支撑不住,很快坍塌下来。 天堑被扩大,湖水呈倒灌之势,很快将整个山洞填满。 赵凛在被水流淹没之前,紧紧闭上了口鼻,然后任由小五抱着他,在被水流冲击到任何角落。 每一次即将撞上岩壁时,小五都会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撞击的力度。 几次之后,两人便被这巨大的力道给分开,赵凛离开他的怀抱被水流冲走。 可小五仍旧死死抓着他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则牢牢扒住一块岩石。 赵凛不会游泳,屏气这么久,他的肺都快要炸了,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浮上去,只要一口空气就好,只要一口。 可是小五的力气好大呀,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实在不明白,难道小五想拉着他一起死吗? 直到另一个身影从上方而来,从身后将赵凛重新拥住。 他掰过赵凛的头,低头吻住了他。 呼吸间,空气从他的口中流向他的口中。 赵凛模糊的意识重新明晰。 是霍青,他知道的。 一口气渡完,霍青抱紧他的身体,正要往上走,却发现一股力道还紧紧缠在赵凛身上。 他垂眸,正看到死死拉住赵凛的小五。 真是找死。 霍青没再客气,一脚便踹在了小五的胸口上,将人踢向了水流更深处,而那里正有朱雀等着他。 两个纠缠数次的敌手再次交锋。 这一次,朱雀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精铁练就的铁爪狠狠抓进了他的前胸。 巨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片水域,被霍青托着往上浮的赵凛再无法看清小五的眉眼,只是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他嘴唇翕张,似乎最后冲他吐出了几个字。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赵凛不再犹豫,他转过头,跟着霍青一起浮出水面,迎接普照的阳光。 而深寒的湖底,闭上眼睛的小五静静落入水底。 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早就被水流冲刷的面目全非,珍藏的东西被水流带走,早就丢弃的却被带了回来。 水流逐渐缓慢地洞穴中,一个额头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面具,从他晒太阳的小洞中流出,逐渐坠落,最后被缓慢的水流带着落到了他的手边。 江湖中曾有传言,猎魂庄的十大黄金面具之首,是一个额头嵌着红宝石的少年人。 据说,他还是猎魂庄庄主的私生子。 第50章 神魂不稳 跃出水面的一瞬间,澎湃而潮湿的空气不断涌入口腔鼻腔,赵凛深吸一口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霍青带着他爬上岸,之后朱雀、季星海等人陆续从湖中冒出来。 赵凛这才看清,这湖泊澄澈干净,居然连一丝游鱼都没有,怪不得会被他误认为天空。 这么个隐蔽的地方,若没有这次绑架,应该会成为小五藏身一辈子的地方。 肩上传来一丝重感,是霍青给他裹上了披风。 “皇上,别再多想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赵凛勉强笑了一下,想起小五临死前吐出的几个字,内心深处总有一股不安感。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赵凛坐在颠簸的马背上,那种恍惚感还是深深影响着他。 身上也是一阵阵发冷,恰好身下的骏马起跳越过一处水坡,这么一颠簸,赵凛居然直直往下栽去。 还好身后有霍青在,一把捞起了他,一只手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一拉缰绳,‘影霜’慢慢停了下来。 霍青腾出另一只手一摸他的额头,才发现赵凛是发烧了,而且烫的厉害。 而且经过刚刚差点一摔后,人似乎陷入了迷糊中,眼睛虽然半睁着,但明显失了焦距。 季星海和朱雀等人也赶上来,看到赵凛的模样就焦急起来。 “离军营还有半日的距离,皇上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他们身上虽然习惯带些药物,但因为长年厮杀,所以带的多是金疮药之类的外伤药,对发烧风寒之类的根本不起作用。 蓝泽道:“末将记得这附近有个小村落,村里必有郎中,末将懂些岐黄之术,可以暂时帮皇上稳住病情。” 霍青道:“好,蓝泽你带路。青龙和白虎快马回营,将张院判和我的马车接过来,皇上不能再颠簸了。” “是。” * 数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过村庄时,带起了一片惊呼。 刚从门口走出来的二嫂子凑到隔壁三婶子的旁边,“哎呦,这是哪里来郎君们呀,看着真富贵。” 三婶子摇头,“不知道,也不知道都婚配没有。” 二嫂子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想啥呢,他三婶,咱们庄户上的丫头估计连去人家府上做丫头的资格都没有。” 三婶子抱着手臂扭了一下,躲开二嫂子的手指攻击,嘴角不满的瘪起来。 “你家丫头都长得丑,我家三丫长得可俊。” 眼看着两人又要别苗头,前方跑过去的一人居然又退了回来。 蓝泽虽然戴着半副面具,但依旧难掩俊美。 “两位夫人,请问这村中可有郎中?” 两个妇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说话还这么好听有礼貌的男人。 还叫她们夫人。 天哪,她们哪担得起这两个字呀。 还是三婶子反应快,“有的,有的,黄郎中就住在村东头,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就到了。” “多谢夫人告知。” 二嫂子也不甘示弱,“他家门口挂着白招牌呢,叫阎王愁。” 蓝泽再次道谢,接着从荷包中拿出两锭银子分别放进她们手中。 待蓝泽跑马走远后,周围的村民才敢凑上来,看着银锭子眼冒剑光。 “三婶子,二嫂子,你俩这是发财了呀,这银子看着最起码也得有十两。” “你个没见识的,这至少得二十两。” 两个女人反应过来后,立马揣着银子回了家,接着家里的壮劳力走了出来,对着周围人一顿威吓,这才回家关门闭户,一家人偷着乐去了。 * 阎王愁的门口,不光挂着白色的牌匾,还挂着白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义庄呢。 蓝泽上前敲门,一个极为邋遢,顶着个鸡窝头的青年走了出来。 “大清早的,叫魂呀,敲什么敲?是活不到中午了吗?” 嘴真毒。 可蓝泽还是好脾气的行礼,“先生,我家主人突然起热昏迷了,想在您这买些药。” 一听有病人,鸡窝头顿时正经了许多,他抬头向后张望,待看清马匹上赵凛的面色后,当即打开了篱笆门。 “进来,快进来,那病人看着情况可不大好。” 霍青当即抱着赵凛下马,跟着鸡窝头走进室内,放到了一张极为干净的床铺上。 蓝泽也四处看了一下,确定室内干净整洁,没有潜藏的危险后才放下心来。 待蓝泽再回来时,鸡窝头已经上手把脉了。 神情从寡淡到兴奋。 蓝泽看得出来,那兴奋是医者特有的见猎心喜。 “病人的热症只是表象,根本上还是神魂不稳。” 季星海蹙着眉头,“你这江湖郎中瞎扯什么呢?生病就是生病,少搞这些跳大神的玩意。” 他们当兵的最不信的就是这些牛鬼蛇神。 鸡窝头觑他一眼,“杀孽太重,小心下辈子做猪狗。” 季星海当场就要发飙,被蓝泽挡下。 “我们将士为家国百姓浴血厮杀,若因此下辈子做猪狗,也不悔此生执刀杀敌。” 其他副将当即附和,纷纷出口斥责郎中。 霍青听得烦躁,朱雀当即示意大家安静。 霍青:“大夫,神魂不稳是何意?” 鸡窝头赞许道:“终于有个明白的,具体原因尚不明确,但三日内若稳不下来,便会有消散的风险。” 霍青五指攥紧,季星海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在场除了霍青,恐怕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些实情。 若皇上当真撑不过去,他怕霍青会再次疯魔呀。 “不就是落水发个烧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鸡窝头瞪了季星海一眼,“都说了原因不明,你是耳聋吗?” “我看就是你医术不行,医不好热症,所以才在这瞎掰。” 霍青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微光,听大夫说。” 鸡窝头微微叹息,“我先给他开个方子试试,若是不行,你们再另请高明。” 霍青拱手道谢,朱雀立即跟上,给鸡窝头打下手。 没想到鸡窝头又转身回来,扔下一身干净的里衣,“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吧。” 霍青道谢。 季星海当即带人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霍青和皇上。 自从听到神魂不稳四个字后,霍青的状态便有些不对劲,给赵凛换衣服时居然连手指都发颤了起来,几次捏不住布料。 最后给人勉强换好衣服,便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他抬手抚摸着赵凛的脸颊,“当初,他们也说你神魂不稳,这次,别再丢下我好吗?” 第51章 少爷 这一次,赵凛睁开眼睛发现又变回小赵凛时,便比上次淡定多了。 如今他小小的身子正被泡在浴桶里,看上去很凶的管家李伯正在给他擦身体。 “真是个泥猴子,泥球都能搓下两斤来。” 李伯给他搓完后背又搓肚子,结果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疼得赵凛龇牙咧嘴。 “怎么了这是?” 李伯把小孩子翻过来仔细看,才发现小家伙的腹部居然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刚刚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谁打得你?” 赵凛摇摇头,他上次梦的开始就是挨揍,哪里还记得揍他的是谁。 “早就听说外院有个漂亮的小傻子,说得就是你吧,连谁打得你都不知道。” 赵凛快速抓住主要内容,小傻子吗? 那演起来应该不费劲。 也不知道这个古怪的梦境为什么这么逼真,搞得他每次都紧张兮兮的。 李伯心疼的给他上药,包扎,擦干净身子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看着他漂亮白皙的小脸蛋满意道:“不错,这模样配在少爷跟前伺候。” 接着又不放心的问道:“你知道书童需要做什么吗?” 赵凛寻思他学历史的还能不知道这? 无非就是生活助理加工作助理,必要时候帮主人挡枪嘛。 靠,不对,古代书童好像还有暖床的功效。 那个霍青可是个古代南通呀,不会是他先欺负了盛灵帝,等盛灵帝一朝得势后又反过来欺负霍青,所以俩人才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吧。 我超,这个逻辑越来越通顺了可咋整。 见他一直不说话,李伯便说道:“咱们少爷有的是小厮丫鬟伺候,所以那些粗活不用你来做,你平常就帮少爷研磨、整理书房、陪着少爷一起读书学习,给少爷解闷就行了。” 解闷? 怎么个解法? 哦,不对,现在的霍青才九岁,还没发育呢,应该不用担心。 李伯哪知道他心里这些小九九,交代完之后就把他带到书房等少爷,然后自己去忙了。 小小的赵凛站在偌大的书房里,看起来格外弱小。 他不敢坐,也不敢乱动,站久了又累,便缩到了门口坐在了门槛上。 恰好被阳光笼罩住,刚洗完澡的赵凛就这么缩成小小的一团,坐着睡着了。 等霍青处理完那个脑子不太够的亲爹的事情后,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不知道为何,这一团小小的身影就忽然戳中了他的心。 彼时,他的贴身小厮名唤佩阳,比霍青大五岁,是霍夫人专门给他挑的,能文能武,长得也秀气,关键时候可以保护他。 看到不懂规矩的小赵凛后便要上前斥责,却被霍青拦了下来。 他静静走到赵凛面前,故意遮住阳光,果然小家伙很快醒了过来,抬起头愣愣看了霍青好一会,才软糯糯的喊道:“少爷。” 霍青笑意爬上眼睛,只觉得心口位置痒痒的,好像有只小狸猫在用尾巴毛轻轻扫他的心脏。 他拉起对方的小手,“景玉,以后困了就在软榻上睡,坐在门口容易着凉的。” 这一刻,赵凛瞄向他的目光有点像看神经病。 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习惯了后世阴晴不定的大霍青后突然发现对方居然也是个正常人的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吧。 霍青拉着他走到书桌旁。 “会磨墨吗?” 赵凛摇头。 “那会写字吗?” 赵凛又摇头,他是小傻子嘛,怎么可能会。 “没关系,少爷慢慢教你。” 他好脾气的微笑,少年人的目光里除了纯真的温暖,没有任何杂质。 明明才刚得到,赵凛便开始怀念起来,他其实好希望未来的霍青也能一直这般美好。 几天之后,赵凛便完全适应了小书童的身份。 主要是霍青对他太好了,不让他干活就算了,就连吃睡都和他一起。 很快,府里的便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全都是针对的赵凛的。 说外院那个小傻子凭着一张脸飞上枝头了,以前欺负过他的人要倒大霉了。 还有说赵凛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个狐媚惑主的,争着抢着做书童,就是为了以后爬少爷的床之类的。 反正这种难听的话是决计传不到霍青耳朵里的,但赵凛这几日行走府中,却明显感觉了不一样的氛围和处处鄙夷的目光。 他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碍于幼小的身体和微弱的身份,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有效的行动。 临近晚膳的时候,霍夫人身边的侍女云香前来传话。 “少爷,夫人听说您这几日学业繁重,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滋补的膳食,让您过去用晚膳呢。” “多谢母亲美意,容我换过衣服后便过去。” 云香恭敬应下,含笑的眸子又看向一旁的赵凛,“这位就是景玉小哥吧?早就听闻少爷身边多了位贴心的书童,夫人感念他能让少爷开怀,特意吩咐让景玉小哥一起过去。” 霍青脸上的笑容放大,他侧眸看向赵凛提醒道:“还不快谢谢云香姐姐,必然是母亲听你当差当得好,要赏你呢。” 反应有些迟钝的小赵凛逗笑了云香,她客气的扶起要行礼的赵凛,又细心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霍青拉着赵凛笑往房间走,“母亲喜欢干净漂亮的孩子,你这身衣服有点脏了,去换了我给你做的白底青竹的来。” 赵凛跟着他乖巧的往前走,心里想着屁事真多,我一个小书童,人家贵夫人哪里会在乎我穿什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在现实世界里没有见过霍青的母亲呢? * 不过此时怡和苑里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因为娇生惯养的表小姐谢云杏又在闹脾气。 “姑妈,您不下令把那个小狐狸精打死,怎么还让他跟表弟一起来吃饭?” 她自小没了父亲,谢灵姝担心她在谢家后宅里会受欺负,便时不时接到霍府来照顾,没想到养出一身娇小姐脾性,稍不顺心就喊打喊闹。 但谢灵姝与幼弟感情极好,弟弟早逝,便将满腔的遗憾和爱怜都给了谢云杏,有时候对她的疼宠都能超过亲儿子霍青,所以实在不忍心苛责,一般的小错误便得过且过了。 “云杏,那孩子不过是个七岁的男童,怎么就能跟狐狸精扯上关系,你作为谢家小姐应当持重温婉,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谢云杏扭着手帕,“姑妈,您这是没见过他,您只要见到了,就会明白我的担忧了。大盛虽然不禁男风,但世家公子们还是很注重名声的,若表弟小小年纪真要传出这种名声,说不定以后还会影响仕途。” 这一点确实戳中了谢灵姝的心结。 她眸色认真起来,但仍是保持着理智道:“待我看过再说。” 第52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然而,还没等来小狐狸精,先等来了笑得极为爽朗的霍威,霍大将军。 “夫人,听说你今晚要和青儿一起用晚膳,怎能落了为夫呢。” 谢灵姝面上略显嫌弃,但眼神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堂堂大将军,天天围着夫人孩子转,不怕被人笑话。” 霍威上前扶住谢灵姝,姿态亲密道:“我有京城第一美人为妻,有大盛第一神童为子,旁人羡慕都来不及,还敢笑话我?我看他们就是酸的。” 谢灵姝戳他额头,“就你嘴甜。” 等两口子甜蜜完,才发现自家前儿子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身边还带着更小的,远远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的精致漂亮。 察觉到二老的视线后,霍青忙垂首行礼,旁边的小赵凛有样学样,就是有点不伦不类,还得霍青纠正了几次才好。 赵凛心累。 他自穿过来就是皇帝,谁见了他不是跪就是拜,倒是把行礼这一茬给忘了。 没想到做个梦,倒是把这些都补全了。 霍威看着小娃娃喜欢,大着嗓门问道:“上哪里找来这么个漂亮娃娃,会功夫不?过来伯伯教你。” 谢灵姝瞪他一眼,“这是青儿新收的书童,主仆有别,什么伯伯不伯伯。” 霍威出身武将,平日和将士们混在一起,其实心里很不在意这些。 但他漂亮媳妇可是名门正统出身,最是看重规矩,他向来尊重媳妇,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 谢灵姝挑剔得将赵凛从头扫到脚。 “多大了?” 赵凛摇头,他真不知道呀,没有原身记忆,看着也瘦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霍青接话道:“母亲,景玉是被人丢在咱们家门口,被门房的下人捡回来的,自小就不爱说话,所以具体年岁确实不清楚。” 谢灵姝不满,“什么时候主家问奴才,需要少爷替他开口了?你就算看重他,也该有个度。” 霍青忙低头认错。 霍威心疼自己儿子,便出来打圆场。 “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另一桩要紧事。” 谢灵姝瞪他,“说。” “皇上今日在朝堂上说皇子们都大了,让一起进文华殿读书,特意开恩让宗亲、大臣选优秀子弟进宫当伴读,咱们家青儿被皇上钦点做太子伴读。” 谢灵姝对此其实没什么反应。 他们谢家这种世家大族对皇族其实没那么多敬畏,“这日日都要进宫,青儿多累呀。” 霍威看了眼旁边的谢云杏,“不只呢,公主们也要选伴读,咱家没有女儿,文妃托人问我愿不愿意让杏儿进宫做三公主的伴读。” 谢灵姝这才有些满意。 与霍青不同,谢云杏还是需要这种虚名加持的。 有了公主伴读的身份,她日后的身价会抬高许多,在谢家的地位也会高上许多。 谢灵姝这才松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两个都去吧,云杏一个女孩子,自己去我也不放心。” 这事似乎就这么轻巧的定下来了。 从皇帝到霍威两口子,没有人在乎霍青的意愿。 赵凛抬头看着霍青沉静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愿,但又透着些许落寞。 实话实说,赵凛有些心疼。 小霍青多好呀,为什么这些人不能再多疼疼他呢? 这一顿饭,赵凛吃得没什么滋味,就连嘴里嚼着的雪衣豆沙都不香了。 因为他发现,在餐桌上,霍青太过乖巧了,乖巧到有点讨好的感觉。 只要是父母给他夹的菜,不管爱不爱吃,都会吃得一干二净。 可即便如此,霍夫人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放在爱使小性子挑嘴的谢云杏身上。 而霍将军虽然疼爱霍青,但几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霍夫人身上。 小小的霍青,顶着那么高的才名,居然连在家吃顿饭都要这么小心吗? * 回去的路上,小小的赵凛一直闷闷不乐。 霍青捏他的小脸蛋,“怎么了?雪衣豆沙不好吃?” 赵凛圆圆的脸颊气鼓鼓的,趁佩阳不在,就一股脑说道:“少爷,你不喜欢平菇就不要吃,不喜欢香菜也不要吃,不喜欢鸡肉也不要吃,你不喜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不吃。” 霍青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青涩的面容愣怔了一下,然后克制不住的笑出声,弯下腰,双手一起捏住赵凛的脸颊。 “那小景玉可得日日跟在我身边,好好看着你家少爷,可不能再让他吃不爱吃的东西。” 赵凛本想打开他的手,可看到霍青眼底的水光时又放弃了。 切,小屁孩一个,这就感动了? 小心以后被拐走哟。 算了,不和他计较,想捏就捏一会吧。 * 怡和苑里,被留下的佩阳正在恭敬的答话。 “回夫人,少爷对景玉虽然偏爱了一些,但从来没有越矩过,况且少爷年纪还小,根本不通晓情事,依奴才看,并不需要过于忧虑。” 谢云杏又不高兴了,“你一个奴才懂什么。” 佩阳被吓得不敢再辩解。 谢云杏又冲着谢灵姝撒娇,“姑妈,您就把那个景玉支走嘛,杏儿不喜欢他缠着霍青。” 等着跟亲亲媳妇亲热的霍威烦得不行,“不就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娃,你们娘俩若是不放心,等他大点我把他送军中去就是了,难得青儿有个喜欢的,让他开心些怎么了?” 谢云杏虽然敢对着谢灵姝胡闹,但对着霍威却是万万不敢的。 因为她能感觉到,霍府的当家人霍威并不喜欢她。 所以她心里虽然不甘愿,但面上却乖巧起来,想着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除掉景玉,现在没必要因此惹怒霍威。 * 第二日一早,小赵凛就被早早喊起来,打着哈欠被人收拾好后,又被塞进了马车里,这才知道是要跟着霍青一起进宫。 “少爷,你进宫当伴读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呀?” 起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 “你早就过了开蒙的年纪,我进宫后没时间教你,索性带着你一起进文华殿读书,里面教书的都是当世大学士,你就算坐在后面听也能收获许多。” 赵凛对此表示不同意。 前世多年上学经验告诉他,学生只要不想听课,有的是办法。 两人坐着马车经过宫门时,赵凛挑开帘子往外看,正好看到一群衣着破烂的少年跟着个首领太监从角门排队进入。 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相实在出挑,但不知为何脸颊上带着伤,神情恍惚又失落,在马车经过他身边时,抬头看了过来,正好与赵凛对上了视线。 两人一触即分,但心中却各自激荡。 赵凛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少年时候的王朔,这般美艳的面孔,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而王朔却想着,若他生来便是坐马车的,想必就不用做阉人了。 最终他们还是在前面的路口分开,赵凛跟着霍青走上了文华殿的坦荡宽路,而王朔跟着队伍走向了窄小闭塞,透着腥臭的阴暗净房。 第53章 你刚刚喊我什么? 王朔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是三更天。 他没了睡意,半起身坐在明黄的帐幔中,用细长的手指撑住半边额头,疑惑又自嘲道:“居然又梦到了和皇上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如果皇上有的选,恐怕最想要忘记的就是那一天吧。” 听到动静后进来的李传信站在不远处,低声问道:“义父,可是需要水?” 王朔刚醒来的声音带着些喑哑,“皇上带回来了没有?” 帐幔外的李传信明显顿了一下,才开口道:“猎魂庄传回来的消息是行动失败了,这一次,无人生还。” 李传信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可帐幔里的人却在听完后低声笑了出来。 可李传信的心神却绷地更紧了,因为那笑声压抑中又带着浓浓的悲戚。 他形容不出来,但直觉告诉他,今晚的王朔很危险。 “看来皇上还没有玩够呀,但作为一国之君,可不能如此任性。”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给狼奴左贤王去信,就说这次和亲烦请王爷务必亲临,仪仗队中疑似混入了奸细,查出之后,除公主外一切人员随左贤王处置。” 李传信紧张的吞咽起口水,“若左贤王误伤了陛下怎么办?” “他那么任性,经受点苦楚也算长教训了。” “是。” “对了,良妃的胎相如何?” “刚满一个月,有四位太医轮番照顾,一切正常。” “很好,好好照料,以后有你的好处,退下吧。” “是。” 走出偏殿的李传信惊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王朔虽然没有直接占了未央宫的主殿,但却将暂居的偏殿打造的与皇帝寝殿并无二致,他称帝之心已如此明显,恐怕良妃肚里小殿下诞生之日,就是当今圣上的死期。 但他只是个奴才,是个只配站在角落看风雨的小人物,他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努力在飘摇中保住性命罢了。 想到此处,李传信攥紧的手掌悄悄松开,他得快去给左贤王传信才好。 * 南来的飞鸟划破了北方小村落的宁静。 即便是半夜时分,阎王愁里也是一片欢腾,因为他们的皇帝终于醒了。 躺在床上的赵凛心神还有些恍惚,看着旁边霍青的脸迷迷糊糊的问道:“少爷,你喊我作甚?” 他刚刚明明跟着霍青向文华殿走去,可一直牵着他手的霍青却突然消失了。 前方巍峨的宫殿也不见了,只余下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两道宫墙。 然后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赵凛......赵凛.......赵凛......” 是霍青,还是少爷? “你刚刚喊我什么?” 此时赵凛已清醒过来,眸光凝固在霍青脸上,在心里笑道:“是霍青。” “什么喊什么?奇怪,我怎么又晕过去了?” 可霍青分外执着,他抓着赵凛的手腕,几乎是带着祈求和诱哄道:“你刚刚喊我的,再喊一遍好不好?” 少爷吗? 原来他这么在乎原身吗? 一句迷迷糊糊的少爷就能让他失态至此。 但他又不是原身,他只是莫名其妙栽进原身的记忆中而已。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怒意涌上心头,赵凛用力挣脱了霍青的桎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霍青还想继续问,季星海忙上前拦住了好兄弟。 “霍青,你就算担心主子,也得先让大夫给主子把脉不是?” 身后的鸡窝头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季星海便顺势拉着霍青离开了。 可他这三天几乎一步未离的贴身照顾,这会子腿脚还有些麻痹,被季星海拉走的时候踉跄了好几下。 鸡窝头跟轰小鸡似的,张开手冲着其他人挥了几下。 “都出去待着,就这么点地方,你们都挤在这里,病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蓝泽等人早就领略了鸡窝头的古怪脾气,见他又要赶人,便不敢多留的走了出去,省的他又撂挑子不治了。 其实青龙回去后当天就把张院判带回来了。 可张院判摸了半天脉,也只摸出个,惊冷过度导致的起热昏迷。 跟着他的方子治了一晚上,不光不见效,皇上反倒越发严重了,呓语不断,还浑身滚烫。 最后还得听鸡窝头的,结果两副药下去,皇上的热就退了,但就是一直没醒。 霍青就跟丢了魂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朱雀当时真是担心,万一皇上醒不过来,他们主上会跟着一起去了。 好在老天保佑,皇上终于在第三天半夜醒了过来。 所以如今只要跟病情相关的,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听鸡窝头的。 待室内清静下来后,鸡窝头才摸上赵凛的脉搏,好一会后才说:“神魂暂时稳下来了,但你毕竟刚来不久,所以切忌大喜大悲,还得避免重伤重病之类的,否则一个稳不住,就容易神魂消散。” 此时赵凛跟个受惊的鸡崽子般不敢说话。 【系统,这是你们的人吗?好可怕,他看出我是外来户了。】 【宿主,他是人类呢,而且暂未检测到他对宿主有恶意,宿主不用担心。】 鸡窝头抬眸看了他一眼,了然道:“怕了,担心我说出去?” 赵凛乖乖点头。 鸡窝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若你答应让我跟在你这身边,只接受我一个人的诊治,那我就帮你保密,如何?” 赵凛一时无法理解,世上还能有这好事? “你的工资?” “工资?俸禄是吧?” 赵凛点头。 鸡窝头眼冒精光,除了能得个独一无二的宝贝病人,还能拿钱? 祖师爷保佑,终于让他黄有仁幸运一次了。 鸡窝头斟酌了一番,试着比出两根手指头。 赵凛:“一个月二十两?” 鸡窝头内心开始放烟花,有钱人呀,他就想要二两来着。 接着又听到未来老板说:“黄金?” 鸡窝头一把抓住赵凛的手,“你放心,但凡今后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 被拉到门外的霍青已经冷静下来。 季星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霍青声音压着轻颤,“景玉小时候也是像他刚刚那般喊我少爷。” 季星海不敢置信道:“那他,不,皇上真的就是景玉吗?” 霍青摇头,“暂时还不能确信,因为赵凛只是偶尔会梦到景玉的记忆,他现在住在景玉的身体里,偶尔想起些什么也不足为奇,刚刚是我太不冷静了。” 季星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至少看到希望了,你找了这么多年,景玉不会辜负你的。” 但霍青的不在意也只是嘴上,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十年来,除了现在的赵凛,没有任何一个灵魂想起过景玉。 第54章 招惹 休息了一夜后,霍青便开始命人整顿车马,准备回营。 这一趟耽搁了好几天,他们得尽快赶去边境。 当鸡窝头背着个大包袱跟在赵凛后面出来时,霍青已然明白了何意。 赵凛讨好的笑,“霍青,他一个月就收二十两金子,但能治我的病?” 霍青垂眸,一代帝王正眨巴着眼睛,不顾旁人目光的讨好着他。 仿若自己不同意,他便当真不会带这个人回去一般。 霍青从胸口拿出那枚宝瓶玉佩重新放进赵凛的掌心,“别说每月二十两,就是二百两你也出得起。” 赵凛宝贝的把玉佩收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凑到霍青的耳边低声道:“少爷,你真好。” 霍青眸光亮了一下,又缓缓暗下来。 他的笑意很苦涩,但无法再对赵凛发狠。 “你若不是他,就不要这般招惹我。”这对我来说,很残忍。 赵凛没想到霍青会是这样的反应,明明半夜的时候还求着自己再喊一遍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再说,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他。 接二连三的古怪梦境,搞得他自己都拿不准了。 “对,我不是,你以后也不要再把我当成他。” 赵凛暗暗发誓,如果霍青再分不清楚,乱对他耍流氓的话,他绝对会把霍青踢到断子绝孙。 可等他气鼓鼓的钻进马车,发现霍青没有跟上来时,便更上火了。 可这次真是赵凛误会了,因为霍青刚要上马车就被驰马赶来的白虎和玄武拦住了。 被练得黑了一层的少年,刚站定就迫不及待把背后的包袱扔在了地上,响起一阵乒铃哐啷的金属触碰声。 赵凛听到声音,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便看到地上一堆的面具:青铜的、白银的、黄金的。 这样式分明跟刺杀他和霍青的那些人戴的一模一样。 玄武兴奋的汇报:“主上,猎魂庄被我们屠了个遍,青铜、白银等级杀了个干净,黄金等级的有一个不在,还跑了两个,剩下七个都在这了。” “庄主呢?” 刚刚还兴奋的玄武又缩回去了。 高大的白虎将人藏到身后,接话道:“主上,猎魂庄的庄主逃进了密道中,我们试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打开,最后索性将他所有可能的出口都封死了,既然那么喜欢就当做墓室吧。其余的,凡肉眼可见,未留活口。” “做的不错,回去领赏。” “是。” “至于你。” 霍青盯着藏在白虎身后的玄武。 可还没等霍青说出结论,玄武先看到了偷看他们的赵凛。 “皇上,听说您想我了?” 赵凛一脸: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玄武使劲给他使眼色,一只眼都快挤瞎了。 赵凛终于反应过来,“是呀,小玄武,你不在我身边都没人给我抬浴桶了。” 玄武的热情顿了一下,刚涌动起来的感动忽然变凉了是怎么回事。 “皇上,除了浴桶,我也能抬别的。” 赵凛被他逗得笑起来,收起了玩笑,认真道:“霍青,让他留下吧,我确实很想他。” 霍青脸色好了一些,但盯着玄武的目光依旧冷冽。 “玄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皇上的贴身护卫,若再敢擅离职守,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霍青说得委婉,但玄武却听得明白。 他上次的错误对于贴身护卫来说便是需要自裁谢罪的,而且主上当时确实起了杀心,即便有三位哥哥替他求情,也只是缓了几天。 听说若不是皇上恰好问起他,恐怕自己现在便只剩一堆枯骨了。 “是,玄武定不辱命。” “去吧。” 玄武这才跟着白虎一起骑马跟上,四人两队,围绕在霍青马车的四角。 待霍青上马车后,车队正式启程,十六匹黑马在一声声高喝中,撒开腿脚,拖着马车全速北行。 霍青看向卧在软榻上的赵凛忍不住关心道:“这个速度可以吗?身体受得了吗?需不需要慢一些?” 赵凛微阖的眸子睁开,漂亮的桃花眼里一派冷然。 “霍青,你说我不是他便不要招惹你,那此刻你关心的是我还是他呢?” “你我之间,分不清的究竟是谁?沉醉其中的又究竟是谁呢?” 这一刻,两人好像对调了一般,冷静的霍青为情所迷,弱小的赵凛却能剑劈迷城。 原来,强大与弱小往往只是一线之差,一念之隔。 * 大盛西南方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长年缭绕着山雾的奇山。 当地人懒得起名,便喊它雾山。 听说雾山中奇珍异宝无数,但无人敢进去淘宝,因为很早之前,这座山就被一个叫猎魂庄的杀手组织给占了。 谁若敢无故进山,必横死当场,还会在半夜被人将尸首扔到家中院落,引起满村满镇的恐慌。 但不知为何,昨日山中一片火光,许多人都在猜测是那杀手山庄被人连锅端了。 饱受欺凌的村民只感觉大快人心,很快便有胆大的一起组队去山上探索。 没想到一路爬到山顶都没遇上什么危险,直到走到一处高耸的建筑前。 被烧的焦黑的木门上还能勉强看出‘猎魂庄’三个字。 领头的张三兴奋道:“看来是被灭门了,这里面必定藏了许多金银,咱们进去随便拣点都够吃一辈子的。” 李四胆小,“张哥,这里面万一还有活的怎么办?” 王五:“都烧成这样了,鬼才能活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去,我去。” “走走走。” 一群人互相壮着胆子走了进去,结果刚进门就被吓得差点退出来。 满地都是被烧焦的尸首,惨不忍睹。 李四吓得当场就要跑回去,却被张三一把抓住了,“李四,你娘病得在床上起不来,你闺女眼看着要嫁人了,却连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天天跟你媳妇轮着穿,这是咱们这种人唯一的机会,你当真要跑?” 李四一个三十好几的汉子,被骂得眼眶含泪,“天杀的鬼世道,死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张三揽住他,“好兄弟,你以为这些躺在地上的人是为了什么刀头舔血,还不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嘛,他们抢得,咱们也抢得。” 几人小心翼翼的走进焦黑的建筑里,果然在房间的柜子里,床底下找到了烧成疙瘩的金银,还有一些玉器,颜色都挺好,就是有些裂纹,不过拿出去应该还能卖不少钱。 几个房间转一圈后,几人都有些收获。 张三盯着最高处的建筑贪婪道:“那里肯定还有大宝贝,咱们去看看?” 红了眼睛的村民,金银在手此时哪还记得危险,纷纷往里面寻去。 他们兴奋的跑到主楼门口,可还没来得及进去,那几乎碳化的建筑居然歪歪斜斜的倒塌下来,眼看着几人就要被砸死,一个黑衣身影穿梭在倒塌的建筑中,快速的将他们一个个丢了出去。 最后踩着下落的木块砖石,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张三等人如梦初醒,纷纷拔腿逃了出去。 李四害怕道:“张哥,我听说这庄子里最厉害的就是戴金面具的,刚刚救咱那人就戴着金面具,咱们拿了他们的宝贝,不会被追杀吧?” 张三在这群人里算是最有脑子的,“不会,要是想杀咱们刚刚就不会救咱了,但是这里面人没死绝,咱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几个汉子兜紧了怀里的金银,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去。 而消失许久的小五却再度戴上了红玉黄金面,站在了因为高楼坍塌露出的密室前。 第55章 风流债 看起来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室外围,小五只是在入口处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一处未被封起来的隐蔽暗道便打开了。 小五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被一处铁栅门拦住了去路。 他站在门外,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因为这门跟他的断龙石一个效果,虽保住了命,但却困住了生。 难怪灭门的人会独独留了这个出口,原来是想看他自取灭亡呀。 这个结局,他可太喜欢了。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笑声,里面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清他们的狼狈模样后,小五笑声越发放肆起来。 但那一老一少看到小五后的反应却完全不同。 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带着一身血污,怒气冲冲的走到铁门前,指着小五就开始骂道:“你居然还没死?猎魂庄因为你灭门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年纪大的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走上来。 “小五,是小五呀,快想办法把这门打开,咱们父子三人还能一起重建猎魂庄。” 旁边的燕明煦愤怒道:“父亲,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称一家人。” 燕庄主使劲给儿子使眼色,一切等出去再说,可燕明煦就跟疯了一样,看到小五就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都怪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才毁了猎魂庄,杀了他都不解恨,还指望他重建猎魂庄?” 小五实在被吵的耳朵疼,手中飞出一抹银光,铁门内响起最后一声惨叫,终于安静了。 一块脏污的舌头掉到地上,燕明煦捂着流血的嘴,不敢置信的倒在地上。 “我来这里就是问你们一句话,赵凛究竟是什么人?” 燕庄主还想谈条件,“你先把铁门打开,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小五手中的银丝探了出来,“燕庄主,我不介意也陪你玩玩。” 燕庄主后退了半步,斟酌半晌后,道:“他是当今圣上。” 小五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紧,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高不可攀。 “那你们为何要对他出手?” “这就牵扯到朝堂纷争了,你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今日为何要刨根问底?” “燕庄主,我只允许你回答,没允许你提问。” 燕庄主不甘心道:“你至少要答应我,回答完会放我出去。” 小五冷笑,“猎魂庄第一课,有能力时再谈选择,没能力便学会认命。” 燕庄主思虑再三,选择和盘托出,把猎魂庄接到皇宫这两次任务的经过讲了个明明白白,就是指望小五听完后,能救他这一次。 可小五却神态冷静的伸出手来,“猎魂庄的印章和联系皇宫的方式,交出来。” 燕庄主扒在铁门上,“先放我出去。” “或许我也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自己进去找。” 最终,燕庄主还是不甘心的把东西交了出来。 小五检查了一下手心的印章和银哨后说道:“我不会救你们,但也不会杀你们。” 他抬头看了眼厚重坚固的墙壁,又拍了拍精铁打造的牢门。 “这么华丽的墓室,若出来了再死一次不一定能住上呢。” 他大笑着往外走,并贴心的关上了最后一道门,唯一的光亮被掐断,密室内的燕庄主泛着诡异光亮的眸子盯向了仍躺在地上挣扎的儿子。 这座密室是他亲手设计,被打造得十分完美,可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准备吃食。 * 即便是全力奔跑,可因为马车的速度有限,赵凛一行人抵达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结果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整,便有副将焦急的上前禀报。 “大将军,边境传来异动,左贤王带军直逼边境线了。” “为何?” “斥候传来消息说,左贤王要替父迎亲。” “这简直就是可笑,迎亲需要数万军马一起行动吗?定是想借着迎亲之名,行侵略之实。” 副将不敢说话。 “通知下去,所有副将去我帐中议事,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 “是。” 待副将离开后,霍青上前道:“我看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季星海:“何意?” 霍青:“现在还说不好,我先去信一封,北行恐怕又要耽搁几日。” 赵凛不在意道:“正好,可以多陪平阳几日,去北边时就要把她留在这里,万一死在北边可就见不到她了。” 霍青倒是没介意他满嘴死不死,反正有他在就不会让他死,只是平阳......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现在说出来。 算了还是等回信之后吧,万一还有转机。 季星海急着去议事,先行离开了。 赵凛扶着后腰,伸懒腰,“累死了,霍青,我住哪个帐篷呀?” “怎么,大军压境了,你这个皇帝不去议事,反倒要去休息?” “难道我去议事,左贤王就能退兵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这个昏君只管好好享受生活就好。” 霍青现在对赵凛口中偶尔冒出的奇怪词句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细细推敲一下,还会觉得别有趣味。 他带着赵凛回到专属的营帐,将室内一切一一查看后,才放心让赵凛住下。 之后又吩咐玄武记得给赵凛打水沐浴,铺床更衣后,才出门打算去季星海那参与议事,却不想在帐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似乎已经在帐外等了一会的蒋华玲看到是他出来后,脸颊便晕了些微红,她屈膝施礼后问道:“听闻皇上回来了,臣女特来拜见。” 霍青冷眸,“可是兰卓公主有事相商?” 蒋华玲忙摇头,“不是的,霍相,是我,不,是臣女担忧皇上,所以才来拜见。” 霍青眉头紧蹙,担忧?是个很亲密的词。 恰好赵凛听到动静掀开门帘走出来,声音轻快道:“蒋小姐,你怎么在这呀?” 蒋华玲抬眸飞快的瞟了一眼赵凛,原本只是微红的脸颊彻底飘上云霞。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娇嫩的时候,害起羞来越发惹人怜爱,即便姿色只有七分,配上这情态倒也有八九分了。 此时霍青哪还会不明白,就是不知道赵凛究竟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了这风流债! 第56章 偷摸手指 惹了杀手,还勾了小姐。 招了男的,又引来女的。 他怎么不知道赵凛还有这等本事。 旁边的赵凛可不知道霍青内心戏这么丰富,听到蒋华玲是因为担忧他所以才来看望,当即感动得不行。 明明俩人交情不深来着。 明明他还威胁要杀人家全家来着,结果自己被绑架,人家还担心的好几天睡不好吃不好。 赵凛摸了摸身上,想找个东西送给人家,以表谢意,结果摸了半天,发现身上最值钱的宝瓶玉佩还是人家爹给的。 最后只能尴尬的从腰上扯下一个荷包,递到蒋华玲面前。 “蒋小姐,多谢你的关心,这是神医给我配的香囊,日日嗅闻有静心凝神、平衡身心的奇效,送给你吧。我虽为皇帝,但身无长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蒋华玲满脸惊喜的看向他。 可看到仍旧是那张完美到令人炫目的脸,以及绝对真诚且毫无杂质的目光。 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呀。 蒋华玲垂眸,眼眶有些湿润,她轻轻接过香囊,屈膝行礼。 “多谢皇上,臣女受之有愧。” 赵凛摆摆手,“我都自称我了,你也就别臣女臣女的了,咱们刚认识时你不是挺活泼的?” 蒋华玲面露笑意,但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些害怕的看了眼旁边的霍青。 结果看过之后更害怕了。 霍青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神却黑沉的可怕。 蒋华玲年纪小,看不透里面的透着疯狂的独占欲,但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赵凛这才注意到霍青还站在这,当即问道:“你不是要去找季星海议事吗?怎么还没走?” 霍青转过脸来,似笑非笑,“怎么,怪臣耽误皇上的好事了?” 赵凛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看向蒋华玲,“蒋小姐,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你在外面站了挺久的,女孩子别冻坏了。” 蒋华玲有些意动,但碍于世俗和旁边的霍青,实在不敢点头。 赵凛又看向霍青,“你要去就快去,不去就一起喝茶,站在门口灌冷风吗?” 很好。 别人就是别冻坏了,我就是灌冷风是吗? 他拼死拼活的,还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 不过赵凛为何这态度,他也能猜出几分。 自赵凛这次从梦中醒来,俩人相处就有些别扭,特别是在马车上,赵凛说完不让他认错的话后,虽仍跟平常一般跟他说话,但态度上却少了些亲昵。 霍青不愿意那么想,但赵凛现在对他,确实跟对杨枞没什么区别。 霍青没什么感情经验,说不明白这种微妙的区别,但就是让他觉得别扭。 但管他的呢,他总不能让这个小丫头趁虚而入就是了。 说罢便转身走回来,“皇上难得请茶,臣哪里舍得推辞。” 他回眸觑了蒋华玲一眼,“蒋小姐也一起来吧。” 蒋华玲这才大着胆子走进了帐中。 玄武送上烧好的热水。 赵凛对于饮茶的知识仅限于把茶叶放进茶壶里,然后倒出来。 看到他如此粗糙的技艺后,霍青忍下骂人的冲动,将茶具接了过来。 “皇上哪里操持过这种事务,还是臣来吧。” 赵凛顺势将茶壶递出去,可没想到交接的时候却被霍青摸到了指尖。 赵凛猛地将手抽回来,想骂他耍流氓,可再看过去,人家正一脸风轻云淡的点水、注茶呢。 动作若行云流水,神态似弱柳扶风,清汤注下,一派茶香四溢。 霍青将第一杯茶递给赵凛。 又将第二杯茶递给蒋华玲。 “蒋小姐,尝尝看。” 蒋华玲战战兢兢的接过来,品过一口后,又小心翼翼的点评道:“霍相的茶自然是极好,但臣女观皇上品味,应不喜这茶之味苦,更偏爱茶之清香。” “蒋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懂我。” 霍青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盯着对面虽然萎缩但毫不相让的蒋华玲。 很好,宣战了呀,有胆识。 两人火药味正浓的时候,又有人掀帘子进来了。 “父皇,你回来都不去看平阳的。” 小丫头又高兴又埋怨的跑过来,一头扎进赵凛怀里,亲昵的不肯撒开。 赵凛忙把小姑娘抱起来,“这么晚了,父皇还以为平阳睡了呢。” “听军中人说父皇今日要回来,平阳就是一晚上不睡也要等的。” 赵凛被宝贝女儿哄得心花怒放,抬手刮了刮平阳的小鼻子,眼里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蒋华玲自平阳进来后便一眼不错的看着父女俩,脸上带着一种恍惚又怀念的神情,看到父女二人如此自然的亲昵,蒋华玲心内更是羡慕。 原本她也有这般疼爱她的父亲的。 一直旁观的霍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即饮下一杯苦茶。 呵,浅薄的小丫头。 可没想到今晚帐内竟是如此热闹。 自平阳进来打破平静后,杨枞、蓝泽、季星海等人便接二连三的进来了。 最后竟然连兰卓公主都进来了。 玄武忙着给诸位摆座椅,拿茶具,烧热水。 一个护卫干成了小厮,却满脸的高兴,一点委屈和不情愿都没有。 “季将军,蓝将军,你们议事结束了?” 季星海一口闷茶,“一群大老粗,除了骂人就是吆喝着打仗,一个带脑子的都没有,所以还是跑来与皇上、霍相商议了。” 霍青:“这么说,前线的消息确认是真的了?” 季星海点头,“刚刚又收到斥候的密信,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左贤王又调过来十万兵马,如今已是二十万大军压境了。” 赵凛也很紧张,他记得历史上是没有这一出的。 盛灵帝殡天后,大盛虽然风雨飘摇,但因王朔的强势,好歹是撑了一年,直到大盛内部四分五裂,狼奴国才趁势出兵,咬下了大盛北方半片江山。 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赵凛:“季将军,北疆如今有多少兵马?” 季星海:“不足十万。” 赵凛蹙眉,“北方边界线宽广,又有狼奴国这种强敌,为何只有区区十万人马?” 季星海知道他不是曾经的昏君,便如实道:“皇上,以前都是您下旨慢慢把北方将士分批调到南方,塞进护国公手底下的。” 帐内响起一片轻咳声,赵凛讪笑两声,闷闷的喝茶。 霍青道:“如今兵马还不是最急的。” 他转头看向兰卓,“公主,蒋家应该有一条通往狼奴国的隐秘路线吧?” 第57章 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睡 兰卓点头,“自然,若是霍相想用,随时都可。” 霍青颔首,算是领了这份人情。 霍青:“我与右贤王早年有些交情,想要去信一封询问一下内情,但如今边境紧张,我的人恐怕混不过去,所以需借密道一用。” 兰卓公主语速极慢道:“你与挛鞮家的小儿子认识?” 霍青了然道:“公主放心,您与挛鞮家的恩怨我不会掺和。” 兰卓这才放了心,“第一次走,需要苏伦给你们带路。” 霍青道:“那便让朱雀跟着走一遍吧。” 两人把关键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季星海看着平阳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目光,赵凛立马将平阳藏进自己怀里,瞪着季星海:“你要是想要闺女就自己生去,别盯着我女儿看。” 季星海一个未婚的大龄男青年被自己老板整得羞涩起来。 “皇上,等您有空给臣赐个婚。” 赵凛撇嘴,“连个姑娘都找不到,自己的事别扔给我。” 这么一打岔,季星海又把开口的欲望压了下去,再加上霍青和杨枞一直暗示他,他也只能暂时压下不提。 几人围在一起喝了会茶,便各怀心事的退下了。 帐外,兰卓拉过一直跟自己别扭的女儿。 “玲儿,你喜欢上大盛皇帝了?” 蒋华玲脸颊绯红,不明白怎么就被母亲看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母亲也年轻过。” “是您和父亲的故事吗?” 兰卓淡淡的瞥她一眼,“玲儿,你记住,我们女人并不比男人缺什么,不必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所以不是父亲。” “自然不是,你父亲的样貌很难让少女芳心暗许。” 蒋华玲很想为自己父亲辩解一下,但嘴张了好几次,还是闭上了。 嗯,母亲真的很爱说实话。 “母亲是想告诉你,女孩子的喜欢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你喜欢就去争取,母亲在后面打江山,总会让你配得上他。” 蒋华玲心底的感动还没来得及翻涌上来,就听到母亲继续说道:“你被你父亲教废了,做不了继承人,若是能嫁给大盛皇帝,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蒋华玲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又一点点凉了下去,可母亲还在说。 “我看那霍相对大盛皇帝也心存觊觎,不过男人是做不了皇后的,无需担心。” 后面的话,蒋华玲便听不见了。 她想,缺了十几年的时光,母亲不够爱她也是正常。 毕竟世上像平阳那般幸运的女儿并不多。 * 千里之外的京城,李传信再次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偏殿。 半卧在床上看书的王朔蹙着眉头问道:“又怎么了?” 李传信抖了抖手里的密信,“义父,猎魂庄明明被灭门了,可刚刚却收到了他们的密信。” 这话勾起了王朔一点兴致,他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接过密信,打开看过后颇有兴致的说道:“燕庄主居然还有个私生子,只剩一人了还要继续刺杀霍青,倒也有骨气。” 李传信道:“那他要什么?” 王朔抬起下巴,看向李传信,眉梢眼角里自然流出一股风情,逼得李传信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他要赵凛。” 李传信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赵凛的身份呀。 当今圣上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随意要不要的吗? 而且义父最后肯定会杀了他的,怎么可能由得一个杀手提条件。 可王朔却思索了一番说道:“给他回信,只要他能杀了霍青,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他,甚至可以帮他重建猎魂庄。” 李传信有些不敢置信,“义父,赵凛好歹是做过皇帝的,来信之人究竟什么目的还不清楚。” 王朔打量了他一番,“信儿,我让你跟在皇上身边是不是太久了?” 李传信瞬间从头凉到脚,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忙听话的退出去干活了。 王朔不在意的移开视线,可再看向书时,却一个字都读不进了。 他以前不识字的。 可后来有个人肯教他,告诉他要自重、自爱。 人活一次,第一要紧的便是要对得起自己。 所以我听你的,拿你的江山补偿我自己。 * 安静下来的帐篷里,霍青写完最后一个字,用火漆将信封封好,交给了一旁等候的朱雀。 朱雀即刻出发,跟着苏伦踏上了北进之路。 而在他离开后,军营旁高大的杨树上站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一身黑衣包裹着劲瘦的身体,几乎将自己融入了夜色中,但脸上的黄金面具却反射着月亮的冷光,折射出一派肃杀之气。 高空中划过一声空澈的鸟鸣。 小五伸出手臂,一只体型极大的枭鸟落到他手臂上,是他今早送去皇宫的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复了。 小五嫌弃的从它脚上取下细细的竹筒,一抬手臂让它落到了旁边的树枝上。 丑萌丑萌的,幸好还算听话好用。 不过在看清信件内容后却不屑的撕掉了。 重建猎魂庄? 那种恶心无比的地方,本就没有存世的必要。 不过,能把赵凛给他就好,至于这个天下,爱谁要谁要。 他泛着兽性光芒的眸子牢牢盯紧了军营的中心,那顶军帐的里的烛火还未熄灭,而且霍青居然到现在还未出来。 * 赵凛早就困得打哈欠了,看到写完信后还不走的霍青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呀,我都困死了。” 霍青看向他,“你让我去哪?你和我就只分了一顶帐篷。” 赵凛看了看身下唯一的床,“朕的军营穷得连多一顶军帐都找不出来了?” 霍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皇上您知道就好。” 赵凛气闷,“那你去同季星海一起睡。” 霍青不乐意,“皇上,他不洗澡,臭。” 你毛病还挺多。 “那你去马车上睡,宽敞,也不臭。” 霍青放下手里的书,一步步走到床边,抬手撑在床沿上,身体前倾,凑近赵凛。 “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睡?” 第58章 你和他们不一样 赵凛转身想躲开他,却不想居然被这人拽着脚踝又拖了回来。 赵凛顺势抬脚踹他,却又被他化了招数,反倒转身坐在床上,将他的双脚放在了自己大腿上。 他揉捏着赵凛的小腿肌肉,不出所料,酸得赵凛直飙眼泪。 他踢着双脚,“你少来这套,给我滚出去。” 霍青又把人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哄,抬手摸他脸上的泪珠儿,“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可赵凛心里却气恼极了,他理智上明白自己要靠霍青活着,而且在霍青面前表现出来的也一直是喜欢他、恋慕他,最起码是对他有好感的人设。 以前这种无伤大雅的暧昧、触碰,他都可以闭着眼睛接受的。 可是现在不行。 特别是一想到他此刻抱着自己,哄着自己,可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早就消失的前身时,就越发气恼的厉害。 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了他。 “霍青,朕不该生气吗?” 私底下时,他极少对霍青用这个自称。 霍青脸上的温情凝滞一瞬后,消散的干干净净。 感受到他手上的桎梏松开,赵凛收回自己的双腿,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上,将低矮的军床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霍青站起身来,态度恭敬。 “霍青,朕心里爱重你,不代表你可以轻浮朕,也许朕幼时确实与你有些情谊,但朕如今不记得,那朕便不是他,你若只是想在朕这找点过去的滋味,朕也可以下旨为你全国搜寻与朕相似之人,以解霍相相思之苦。” 霍青脸色难堪的盯着他,“皇上这是何意?” 赵凛目光毫不退缩,“朕说得很清楚,这替身谁爱做谁做!朕不做。” “滚出去,以后没有朕的命令别再随便靠近朕。” 其实最后这句话吼出来的时候,赵凛当即就觉得有些过分了,可人在气头上就是容易口不择言。 帐内烛火跳得厉害,烛光晃动间,霍青的神色从平静过渡为放肆。 “皇上,这些时日以来,臣对您不好吗?” 赵凛硬撑起来的气势,被他突然的转变惊得散了一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华玲不过嘴上担忧您一下,您就可以送出随身荷包,那小杀手将您掳走,只是因为没杀您,就可以将你关起来又舔又抱,您最后居然没舍得杀了他。可臣任您予取予求,送人送钱,南抚山东,北上狼奴,只配得一句滚出去吗?” 赵凛一时被他的逻辑绑架,心里明明觉得他说的不对,可就是想不出如何辩驳来,急得站起来怒道:“你胡搅蛮缠,这根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跟他们不一样。” 霍青心里滚过一阵悸动,紧紧盯着赵凛,眼神里跟长了小勾子一般诱惑道:“皇上,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 赵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抬手指着霍青,可他偏偏一身红色官服站在烛光下,脸白似雪仿若真的被自己的话伤到了,神情委屈中透着坚韧,跟个受尽委屈却不肯自辩的情圣一般。 可是他那浓黑的眼底分明沁着毒药,像深海一般吸着他,试图卷着他的灵魂一起沉寂下去。 赵凛在舌尖滚了好几圈的叱骂最终还是吞了下去,开口怒道:“少在这拈酸吃醋的,哪里还有点重臣模样,你给我出去冷静冷静,今晚不许回来。” 最终霍青还是被赵凛丢出了帐篷。 军营外,树上挂了一夜的小五终于松了一口气。 丫的,他今晚要是敢不出来,他非得进去砍了他不可。 帐顶上,一脸懵逼的玄武问青龙:“大哥,他俩吵了半天到底吵了个啥?” 青龙思考半响,“别的没听出来,但主上吃醋了是真的。” 一颗石子由远而近,正正好好砸在青龙脑门上。 玄武佩服道:“大哥,你听得真准。” 倚在马车上的霍青丢完石子,闲的没事看白虎重新给他生炉子,铺床铺。 恰好远处晃晃悠悠的走来两个人影,靠近了才发现是季星海和蓝泽。 季星海回去后心里憋闷,又拉着蓝泽喝了几杯,结果人家蓝泽没事,他倒是有点上头了。 此时大喇喇的拉着霍青的肩膀,“兄弟,那床挺大的,你怎么不进去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车里的白虎露出个大脑袋,“我们主上被皇上赶出来了。” 季星海笑得前仰后合,“兄弟,你也有今天,你活该呀,谁让你对皇上不好的。” 霍青很郁闷,“我对他哪里不好了?他要什么我不给?” 季星海趁着酒意上头,大着舌头说道:“我可是听说皇上对你那是一颗真心,从不怕示于人前,甚至为了你拒了那娇俏可爱蒋家小姐的联姻,可是你呢,兄弟,你把人家当什么,你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 霍青望着夜空,心里的天平如大风刮过般,摇摆个不停,“可我总不能背叛他。” 季星海拍了拍他的胸膛,“人这一辈子,唯一背叛不了的是这里。” 说罢居然直接栽了下去。 蓝泽忙把人扶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霍青问:“这是怎么了?” 蓝泽道:“原本不是计划把平阳藏在军营中吗?可现在左贤王亲自迎亲,大将军担心平阳躲不过这一劫,已经愁了一夜了。” 霍青道:“你更苦,至少我们的苦面上都能露出来,但你不行。” 向来跟个硬汉一般的蓝泽,因为这句话抬手捂住了眼睛。 夜色下,霍青没有刻意去看,是否有泪落下来。 “皇上待她极好,臣很放心。听大将军说,这次霍相打算借密道秘密派兵,末将申请出战。” “很危险。” “末将知道,可身为父亲总得为女儿做些什么。” 霍青想了一会突然道:“会做蹴鞠吗?” 蓝泽一脸疑惑,“会,军中士兵闲来无事便会踢一下。” “那明天找来吧,平阳应该会喜欢。” 蓝泽点头应下了,拖着死沉死沉的季星海回了营帐。 白虎收拾好了马车,憨厚道:“主上,我记得公主的蹴鞠还是来军营的路上,皇上教的呢,他踢得极好。” 第59章 臣和您踢的是武球 第二天一早,赵凛便被外面的欢呼声吵醒了。 他在玄武的伺候下,穿衣洗漱,走出帐子时,坏心情便被难得的天光给洗干净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家在高兴什么,一颗蹴鞠就冲着他飞过来。 赵凛条件反射,飞起一脚就把蹴鞠踢了回去,立马吸引来一道喝彩声。 “爸爸,你好厉害。” 这称呼是他跟平阳私下约定好的,没外人在的时候喊父皇,有外人在就叫爸爸。 赵凛四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帐篷前面的空地上被人围了起来,此时正有二十几个人在场子上踢蹴鞠呢,其中就有霍青、季星海、蓝泽等人。 而小平阳正被绿沉和青锁护在围观的人群里开心的叫好。 “爸爸,你快过来。” 赵凛忙跑过去,刚站定,就被季星海招呼道:“赵凛,上场呀,听说你踢得不错。” 蓝泽和霍青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脸上的汗珠反射着阳光,看起来就有种生机勃勃的美好。 赵凛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大学时候。 他从操场上走过,被要好的兄弟们吆喝着进场踢球。 真好,早知道那论文他就慢点写了。 “来了!等小爷踢爆你们。” 他把外衣一扔,身体灵活的跃了进去,自动补位进季星海的队伍,刚好要抢霍青脚上的球。 新仇旧恨下,赵凛可不客气了。 十几年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很快就把霍青踢到了下风。 他一个滑铲,成功抢到了霍青的球。 一群队友呼啦啦的跟上他,互相配合着,跑了半场,最终赵凛一脚定乾坤。 场外响起平阳的欢呼声:“进球了,进球了,爸爸好厉害,爸爸最棒了!” 赵凛又呼啦啦的跑回来,经过平阳身边时,一把把小丫头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脸蛋又放下。 平阳被逗得哈哈笑。 绿沉担忧不已的接过平阳,恨不得像以前一样再上去踹赵凛一脚。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赵凛上场前,季星海整整落后了八分,如今刚被赵凛扳回来一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呢。 霍青的队伍实力确实强悍,毕竟除了青龙和玄武外,居然连蓝泽也被他抽中了。 季星海这边实力差了太多,在赵凛上场前,几乎就靠他死撑了。 可赵凛一上来就跟施加了什么法术一般,不只自己技术过硬,还在踢球的过程中把队伍整了起来,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位置,大家一起配合,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比分重新拉到了赛点。 此时比赛已经吸引了许多人,场外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此时没事的士兵几乎都过来了。 就连军营外藏起来的小五都忍不住探出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赵凛。 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可他同样敏感的察觉到,远处似乎走过来一队人,不过坐在马车里,他也看不清楚。 小五没怎么当回事,只以为是属于军营间正常的往来。 此时场上又发生了变化,球被霍青抢了回去,而且他此时还穿着一身便于运动的束衣,将蹴鞠踩在脚下,看似挑衅实则勾引的盯着赵凛。 可怜巴巴待在树上小五气得牙关咬紧,呸,不要脸的,还一代神童,当朝宰相呢,不也是个以色惑人的东西。 小五无能狂怒,只恨自己不能上去帮赵凛。 此时那辆马车已经到了军营门口,小五正想仔细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就听到场上负责计时的小将喊道:“线香即将燃尽,最后一球决胜负。” 小五的注意力又被引到球场上。 赵凛百忙之中瞟了一眼,发现线香也只剩最后一点点了,都不知道够不够三分钟。 不过一球反杀的时间足够了。 他拉过队员迅速做了调整,然后盯准霍青脚下的球,展开了进攻。 霍青的身形虽然也极为灵活,但在技巧上比赵凛差了很多。 在赵凛有技巧有组织的围攻下,很快丢了球,被赵凛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支持赵凛队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其中就数平阳和蒋华玲的声音最大。 结果两个姑娘还站在一起,比赛似的使劲加油。 赵凛一脸春风得意,在几个队友的护送下,一路将球带到了对方的场子,眼看着就要射门了。 结果身旁的队友在他看不到时候全都被拦了下来。 而他自己也在球门前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双双滚到了地上。 赵凛挣脱不开,盯着上方的霍青骂道:“你这是耍无赖,这是犯规的。” 霍青死死压着他,“你不知道蹴鞠除了文球,还有武球吗?” 赵凛伸长脖子看了一下,果然看到自家队员全都被对方不要脸的给按住了,有的是缠住了腿脚,死活不能动,有的也像他一样被摁在了地上,此番正互相角力,有的甚至都下嘴了,咬了对方的下巴和耳朵。 救命,这哪里是武球,这简直就是肉搏。 高空中的小五都快气死了,这个死狐狸精,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占赵凛的便宜。 他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五觉得胸腔一股腾腾火气,他快忍不住了。 而旁边的蒋华玲也大着胆子骂道:“霍相,你不讲规矩,快放开赵凛。” 蒋华玲不说还好,一说霍青更来劲了。 他凑近赵凛的耳廓,仿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赵凛的脸颊轰得爆炸了,只听到那死不要脸还在耳边悄声道:“臣现在跟皇上玩的就是武球,好玩吗?” 好玩你爹呀。 赵凛快被气炸了,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球被蓝泽顺走了。 旁边平阳急得大喊,“爸爸,爸爸,你快起来,球被坏人踢走了。” 蓝泽脚下踉跄了一下,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可怜巴巴的转过来,想看一眼自己宝贝闺女。 想让她看看自己踢球的英姿。 结果一眼便扫到一个眼熟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看清球场上的场景后,怒气冲冲的劈开人群,直直走进了球场,在一片愣神中,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霍青脸上。 “孽障,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居然还敢跟赵家人鬼混!” 第60章 赵凛,你个妖孽 在地上的赵凛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梦境中曾看到的霍夫人。 只是时光侵蚀下,她早已不见了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流肆意,反倒换了满面沧桑,鬓间白发,额间皱纹。 历史上曾记载,霍青之父霍威,威名远播的镇北大将军,带领霍家军与狼奴国对战多年,最终于死于太和十年的‘成平之战’,享年三十八岁。 算过来,也就是霍青十七岁那一年。 关于霍夫人的生平,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所以赵凛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在霍府的时候没有见到的人,反倒出现在了北疆,还对他这般恨之入骨。 因为打完霍青的霍夫人又盯上了赵凛。 那双眼仿若淬了毒一般的刮过赵凛的脸,对方脸颊上的肉甚至因为强烈到控制不住的情绪而抖动起来。 莫名的,赵凛感觉到了危险。 果然霍夫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冲着赵凛的眼球刺去。 这是绝对的杀招。 可是还没等赵凛反应过来躲避时,那匕首已经被霍青架在了半空。 霍夫人却并未因此罢手,而是手腕一抬,匕首向霍青的面部刺去。 这一次,霍青没有躲,任由亲生母亲的匕首直刺自己的眼球。 可匕首终究在眼球前侧开,只在霍青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霍夫人似乎还不解气,丢掉匕首后,一脚又踹到了霍青的胸口,将人踹倒在地上后,又想上去扇巴掌。 可这次的巴掌被赵凛拦下了,就如同霍青拦下了刺向他的匕首。 直到这时,霍夫人才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自己摔坐在地上,指着赵凛哭骂道:“赵凛、皇上,您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霍家?” 她的声音极大,在场人都因为这场意外全都安静下来,所以赵凛等人苦苦瞒了数天的身份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揭开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围人的眼神。 赵凛清晰的感觉到,刚刚还为他的球技折服,为他高声喝彩的士兵们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用一种冰凉的、冷漠的甚至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赵凛注意到,他们甚至攥紧了腰间的长刀。 面对这种诡异的氛围,赵凛第一反应是把平阳拉过来,护在自己怀里。 转向霍夫人道:“霍夫人,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霍青和季星海对视一眼,眼神里各自划过一抹疑惑。 他不是新来的魂魄吗?为何会认识谢灵姝。 谢灵姝狼狈的站起来,扶了扶歪斜的发髻,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赵凛,算你有胆识,敢孤身在这北疆大营承认自己的身份。你当年陷害我亡夫通敌叛国,导致霍家军无故惨死数万人,之后被迫打散重组,改将换姓的血海深仇,我北疆人还没忘。” 她每说一句话,周围的士兵的就靠前一步。 等她话音落下时,赵凛等人已经被杀气腾腾的士兵们围在了一个小圈子里。 刚刚的欢呼仿若是他生命最后的回响。 季星海不得不出面,“如今还是大盛,你们是要造反吗?” 可即便堂堂大将军出面,士兵们也只是恍惚了一下,便又坚定下来。 我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连季星海说话都不好使了。 季星海靠近赵凛,“皇上,一会若情况不可控,我等拼死护送您和公主出去。” 赵凛不解,“不是,他们不是你的兵吗?” 季星海有些尴尬,“皇上,家父原先不过是霍将军的副将而已,霍家军勉强偷生,需要一个能讨好皇家的自己人暂掌军权。” 赵凛有些震惊。 如今他所得信息太少,但如果和历史知识结合起来的话,大约也能猜到。 皇室对霍家军发动了清剿,而霍家军看似被打散消失,实际上还是聚集在了北疆,甚至推选出个傀儡将军,表面上效忠皇室。 那霍家军实际的掌权人会是谁呢? 赵凛不由得看向曾经耀眼至极如今饱经风霜的将军夫人。 她的脸颊不再细嫩,她的手臂不再纤细,她身上的衣裙简约宽大,脚上穿的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玉底缎面绣鞋,而是随时可以跑动跳跃的软皮靴。 谢灵姝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黑色的符身上居然是一道道锋利的刀痕。 “赵凛,你好好看清楚,当年你的父亲为了夺回这块虎符,派人将他的至交好友,生生砍死在战场,这每一道划痕,都是你们赵家的血债,是怎么还都还不完的。” 【叮,支线任务开启:解开当年霍威死亡真相,缓解与霍家军的仇恨,帮助霍青拿下霍家军实际指挥权,奖励积分50,打通隐藏任务,奖励积分50。】 【上次你说拿下季星海就有军权,现在他们根本不听季星海的,你诈骗呀。】 【宿主,系统是不可能诈骗的,请您仔细看周围军士的年龄。】 赵凛按照系统的提醒一一看过去,这才发现,围观的士兵年龄从面容上来看大都在三十以上,且多是有军衔的。 【宿主,您明白了吧,季家虽然掌权十年,但军中的核心位置仍旧是当年霍家军的老将担任,代表季家军的多是外围的新兵蛋子,他们不知道当年的恩怨,追随的只有季星海。所以您拿下季星海也不会亏,如果能拿下霍家军,那才是真的如虎添翼。】 【我超,真是复杂到难以想象。那既然是霍家军,他们为何不追随霍青?】 【这个问题也包含在当年的真相中,需要宿主自己摸索。】 很明显,对面的谢女士不肯再给赵凛发呆的时间,她转身从旁边侍从的腰间抽出锋利的长剑,压在赵凛的肩膀上。 “赵凛,我今日就要杀了你祭奠亡夫和千万枉死的霍家军,你可还有话说?” “有!” 赵凛的话掷地有声。 他面上一派大义,但内心却慌得一批,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内疚的要命。 开口前,他侧眸看向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霍青,极小声的开口道:“对不起。” 还没等霍青明白过来,便看向谢灵姝道:“霍夫人,当年先皇对霍家军出手,究竟是为了军权还是为了您?” 谢灵姝心头大震,这是十年来,她最不肯面对的问题,却被这个人。 这个勾引他儿子,害得霍家家破人亡的妖孽在众目睽睽之下提了出来。 赵凛真的要内疚死了,但是他没有记忆,他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所学的知识中找答案。 而且后世的野史中确实记载过,盛哀帝爱极谢家女,多次求而未果,后杀其夫,夺其子,囚其人。 传言,这段所谓‘香艳’野史的女主角就是威名赫赫的镇北大将军的夫人,第一权臣霍青的母亲,谢氏大族的嫡出小姐,谢灵姝。 第61章 要不朕给您当儿子? 搭在赵凛肩膀上的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灵姝的神情似乎陷入某种惊恐中,身体发颤,站立不稳。 霍青忙上前扶住即将软倒的母亲,季星海也上前查看。 全场寂静,又局部混乱中,赵凛执起手,深深的弯下腰去。 他学历史多年,知道太多古代女性被迫背锅的典故,只要暂时保住性命即可,多余的话真的不适合公开说了。 该道歉道歉,该负责负责,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霍夫人,刚刚所言实在情势所迫,朕相信霍家是无辜的,朕也相信镇北将军绝不可能是通敌叛国之人,您若愿意再给朕一个机会,朕绝对会查明真相,还霍家,霍将军,霍家军清白。” 谢灵姝冷笑,“当初,陷害我霍家,最先举证的人就是你,现在居然还想让我相信你?你觉得可能吗?” 赵凛无奈,又是前身的锅他来背。 可是能怎么办呢? 黑锅一大把了,也不差这一顶。 赵凛:“霍夫人,朕现在身无长物,身家性命全靠霍青护着,您若是现在想让朕死,那朕应该活不过今晚,可朕若死了,这江山必定落入王朔手中,您难道还能指望他为霍家正名吗?” 旁边有副将不服,“那就杀了你这个昏君,再杀了那死太监,到时候还能还百姓一片郎朗清空。” 季星海作为主将,这个时候必须得站出来。 “元副将,还不闭嘴,如今军士们吃的粮饷,打仗保命的神臂弓都是陛下带过来的。” 可元副将是跟季星海父亲一辈的,对于这个年轻的后生领导明显没当回事。 季星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初赵凛刚来时,也只带了这几年自己培养起来的人。 元副将不屑的打断他,“那又如何,坏人做一两件好事,难道就不是坏人了。” 这话引起周围人的一片附和声。 “就是,昏君就是昏君,听说他在京城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我还听说,他男女通吃,还敢觊觎霍少爷。” “闭嘴,霍少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霍少爷跟那个昏君形影不离的,莫不是在京城富贵地待久了,早就忘了霍家的血海深仇。” 谢灵姝满含深意的看着霍青,眼神里的挑剔和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 赵凛看到这场景就来气。 霍青已经这么优秀了,可梦里面的时候,她为了那个任性的表小姐就把霍青冷落在一边,现在别人随便说几句话,她又来挑剔霍青。 赵凛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总有把外人看得比自己孩子更重要的父母。 好像别人随便放个屁,都比自己孩子做百件事强。 赵凛向来不愿忍气吞声,何况现在还是个皇帝,惯得你们,一个个算什么玩意,敢当面骂他偶像。 “霍青七岁就名满京城,十二岁考中状元的时候,你们恐怕还光着屁股在地上玩泥巴呢,现在还轮到你们对他指指点点了,没镜子还没尿吗?自己去照照。” 我超,见过骂街的,但没见过骂街的皇帝呀? 这昏君不会是假扮的吧。 “看什么?骂的就是你们,一个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东西,霍青现在位居宰相,在朝堂上和王朔一争高下,在这乱世中为百姓争取利益。你们呢?就让你们打个狼奴国,十次就有九次输,现在还需要朕九岁的女儿联姻来救你们。” “还好霍将军去的早,否则现在也得被你们气死,还好意思自称霍家军,朕可是听说当年的霍家军百战百胜,打得狼奴国哭爹喊娘的,怎么到你们手里反倒成了一群废物。” 季星海在旁边拉了拉赵凛的衣服,“皇上,差不多可以了,再骂下去造反了。” “造反?让他们造一个给朕看看,杀朕一个孤军皇帝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去把狼奴国首领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朕当场宣布退位,把皇位传给他。”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将士们全都闭嘴了。 脑海里的系统小声哔哔:“宿主,现在也是策略吗?” 赵凛:“不是,纯粹是骂爽了。” 系统:“......”他家宿主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骂霍青。 赵凛这会子也骂累了,示意蓝泽把计时小将的凳子搬过来,然后往那一坐,“来,不是要杀了朕后,一路打到京城吗?朕就在这坐着,谁要是敢过来,朕敬你是条好汉。” 刚刚还害怕的平阳看到自己父皇这么威风,当下也不怕了,站在他父皇身后,仰着脑袋,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谢灵姝也没想到刚刚还一脸谦虚给她低头认错的人,转脸就嚣张到一人挑全军。 她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从有人议论霍青开始的。 她不屑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嫌弃的推开自己儿子。 “离我远点,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 赵凛其实因为自己戳了霍夫人的痛处,所以刚刚一直忍着没骂她,现在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 “霍夫人,霍青小时候对您尊重有加,但您偏偏把那个骄纵的表小姐看得跟宝贝一般,现在长大的霍青依旧这么争气,您倒是越发看不上他了?看来您不喜欢优秀的,就喜欢混账的,这天下也没有比朕更混账了,要不朕给您当儿子?” 赵凛身后响起‘噗嗤’一声轻笑。 看到众人都看向他后,季星海忙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以前怎么没发现皇上这么好笑。 霍青轻轻的咳嗽一声,“皇上,可以了。” 赵凛这才闭了嘴,收起了刚刚凌厉的攻势,满脸正经起来。 “霍夫人,只要朕还活着,刚刚对您的承诺就永远有效,现在朕就可以下旨,霍家叛国案全权交由霍青、季星海调查,真相大白后,若朕有错,愿下罪己诏公告天下,并向霍将军磕头认错。” 霍夫人:“此话当真?” 赵凛:“君无戏言,不过朕此番在北疆是有别的事要办,此事要回京后再做处理,朕可以给你留下御笔亲书,若事后朕不允诺,任凭处置,反正朕也逃出不过你儿子手心。” 此话不说还好,越说谢灵姝越来气。 “行了,霍青为了你都把亲娘囚在北疆一生不得外出了,他还会舍得杀了你?你俩少出现在我眼前,我还能多活几日。” 赵凛不敢置信的看向霍青。 合着,他刚刚骂错人了? 第62章 喜欢我的字? 谢灵姝对亲儿子的所作所为显然没有细聊的兴致。 她只是目光坚定的盯着赵凛,“那就请皇上现在就下旨吧。” 赵凛翻出身上的印章,走的匆促,也只带了一个私印,大印早就落在了王朔手里。 他这个昏君当的也挺失败的。 季星海和蓝泽亲自抬了桌案出来,上面铺好了纸笔。 众目睽睽之下,赵凛提笔就要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虽然练过书法,也懂古文韵律,但他的字迹和原身应该不同吧。 上次画神臂弓时,是他一时激动忘了这事,好在上次只是图纸和一些特殊的标记,看不出多少东西来。 但这次下笔,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但定是瞒不过霍青的。 到时候,这笔迹大变该如何解释呢? 看他突然停笔,其实众人心神都被提了起来。 周围的将士甚至重新握住了刀柄。 季星海想上前提醒,却被霍青一个眼神拦下了。 霍青上前道:“可是手痛?” 赵凛瞬间醍醐灌顶,“刚刚拦霍夫人时伤了手,这会确实写不了字。” 谢灵姝默默翻个白眼,她打自己儿子,用了多大力气她能不知道? 可她亲爱的儿子立马捉过赵凛的手腕,细细查看了那连油皮都没破的地方,最后带着些心疼道:“好像扭伤了,不若让臣来代笔吧,皇上只管按上印章即可。” 这可太合赵凛心意了,当即点头应下来。 不过让开位置后,还疑惑的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扭伤了? 他怎么没感觉,看来一会还得找鸡窝头看看。 霍青的字是极好看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字里行间都蕴着一股杀气。 赵凛看得喜欢,恨不得直接藏起来才好。 这要搁在后世得多少钱呀,根本不敢想。 最后一笔落下,霍青看着他笑道:“皇上,落印吧。” 赵凛目光还黏在他的笔迹上,心不在焉的掏出印章,跟着霍青手指的滑动,在他手指落点的位置盖上了私印。 “喜欢我的字?”两人恰好站在一块,霍青垂首,嘴唇正好贴在他的耳旁。 赵凛点头,“喜欢,写得真好。” “那以后我教你。” 他最后的腔调微微勾着还带着些笑意,实在太过温柔。 赵凛感觉自己靠近他那一侧的耳朵都痒痒的,热热的,烘到了脸颊。 谁能想到呢,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凛,最怕的就是别人对他温柔。 他掩饰般执起粗糙的圣旨,没有内官在身边,只能他自己宣读了。 “霍青,季星海接旨。” 两人在他身前跪下。 “朕闻听霍家旧案,实属揪心......今特令你二人暗中彻查当年真相,上及天子,下涉臣民,凡有所涉及,绝不姑息。” “臣,遵旨!” 赵凛将圣旨郑重的放到二人手中,一瞬间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季星海对您的效忠之心已达到百分之七十。” 赵凛愣了一下,刚刚季星海接圣旨时手指就微微颤抖。 明明霍家倒台后,季家是最大的受益人,普通人可能早就抛掉那些过往的恩惠,投身新的名利场了,更何况他这个大将军还被霍家旧将处处掣肘,应该会更讨厌霍家才是。 终究是他小人之心了。 季星海是个难得的大丈夫。 此事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谢灵姝挥挥手,霍家军的旧将才慢慢撤走了。 季星海带着他们进入军帐中,帐帘刚刚落下,季星海便神情紧张道:“皇上,您得赶紧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 赵凛有点懵,“什么意思?” 季星海道:“皇上的身份已经暴露,顷刻间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为防止意外,您还是早点转移比较好。” 赵凛懵懂的看向霍青,他还能去哪? 自己国家的军营都不能保证安全的话,他还能去哪? 霍青将人拉到自己旁边,“不怕,咱们本来就是要北上的。” 谢灵姝嗤笑道:“你俩不是不死不休了吗?怎么突然又和好了?” 赵凛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替你儿子挡了一刀吧。 霍青心中早就不满,“母亲,我原以为北疆地域广阔,民风剽悍,让您在这陪着父亲的英灵总能修身养性,改改冲动的性子,没想到却越发乖张起来,看来今后您还是待在镇北将军府里,不要随便出门了。” 谢灵姝愤恨道:“你想软禁我,也得问问霍家军同不同意。” 霍青不在意道:“北方军权疏散,实在不利于疆土安定,几位老副将年纪大了,该退下来休养了。” 他转向季星海,“微光,把余下的军权拢起来吧,不用再顾及霍家的面子。” 季星海面上还有些讪讪的,“梵寂,待霍家军彻底翻案了,老将心中的遗憾平了,军队自然就规整了,不急在这一时,都是自己人,动刀动枪的不好。” 霍青可不觉得有这么乐观。 当初忠于霍家是真的,但这么多年了,把着军权不放,究竟是为了霍家还是为了自己,那就难说了。 不过有谢灵姝在,他也不好细说,只想着快点将人打发走了,细细的跟季星海拆解。 “母亲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灵姝冷淡道:“听说你来了,所以来看看。” 霍青神态冷淡,“母亲,你我之间就别演母子情深了。” 谢灵姝仿佛被戳中什么般,迅速上前,又挥出一巴掌,狠狠拍在霍青的另一半脸上。 众人措手不及,谁都没来得及阻拦。 而霍青根本就没打算躲。 无论是之前的匕首,还是现在的巴掌。 赵凛实在想不明白,梦里是时候,霍青明明还那么渴望母亲的关注,那么羡慕母亲对谢云杏的疼爱。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灵姝气怒难当,指着他,嘴唇翕张,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草草将那块布满刀痕的虎符丢下,便转身离去了。 季星海将丢在地上的虎符捡起来放进霍青的掌心。 “梵寂,伯母她还是记挂你的,这虎符能调动军营里的霍家军。” 霍青冷笑,将那虎符丢回了季星海怀中,“老旧的东西了,也就她还当个宝。” 季星海没再强迫他,而是暂时将虎符收起来。 “还是聊聊你们出发的事吧,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平阳恐怕也不能留在军营了。” 赵凛:“那怎么行?一旦进了狼奴国,事情就会失控,到时候护不住平阳怎么办?” 季星海:“皇上别急,所以我准备让蓝泽带一支军队,专门负责保护公主。” 赵凛觉得他天真极了,进了别人的地界,那是一支军队两支军队能够的?何况左贤王还带着十几万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呢。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把整个北疆大营拖过去都不一定够看的,何况是一支军队。 “季星海,若是狼奴国的公主嫁到大盛,他们也出了一支精锐部队,你觉得在北疆军营面前够看吗?” 季星海面露愧疚,“皇上,是臣无用。” “朕不是在怪你,朕只是想保证平阳万无一失,危险由我们大人来扛,她还是个孩子。” “可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季星海的声音很沉痛,“皇上,她是大盛的公主,如今左贤王带军队亲自接亲,一旦发现公主不在或被调换,顷刻间就是大军入境,百姓流离失所。” 季星海抬起头来,眼眶泛红,“皇上,她是您的女儿,也是臣的亲外甥女呀,可她,更是大盛的公主。” 第63章 杀昏君 一直到晚间的时候,赵凛的心脏都‘哐哐’跳个不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霍青不在,他知道应该是去等朱雀了。 平阳乖巧的坐在帐篷里玩小积木,平常赵凛都会过去陪她的,但今天实在静不下心来。 上午季星海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霍青最后也只说要等朱雀带回右贤王的消息来,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否则平阳必须得走一趟才行。 赵凛当然明白他们说得非常有道理,也是当下情况最好的选择。 可他们不知道平阳的结局呀,不知道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未来可能遭受的苦难。 如果他费尽心机都无法改变平阳的结局的话,那何谈挽历史狂澜,扶大厦将倾呢? 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后世大学生而已,当真能抵挡得住历史的洪流吗? 【系统,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会,宿主,请相信自己,您就是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 赵凛轻笑两声,如果说他上辈子在内卷成灾的后世学到最深刻的道理是什么? 那就是永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即便你是万中无一,那华夏也有十四万呢。 可还没等他多悲观两秒,一个眼熟的人居然直接闯进了帐篷。 赵凛从那张黄金面具下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盯着他时依旧是那般专一、直白又热烈。 “小五?” “跟我走,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 赵凛跑上前,将平阳护在自己怀里,“什么意思?你怎么会在这?霍青呢?” 小五未被面具覆盖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死?你知道我不会死对不对?” 赵凛表情凝滞了一瞬,他又不是没吃过小五给的药丸,明明离开的时候他怀里还揣了两颗呢,只要手还能动,大概率死不了。 但现在可不是跟这个小变态叙旧的时候。 他警惕的看向对方,“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五有点别扭的挠了挠头,“你的军营里有人造反,那个男的让我先来带你们走。” “那个男的,霍青?” 小五点了下头,上前拉住的手臂就要往外跑,可刚刚跑到帐外,就被一群明火执仗的士兵围了起来。 带头的居然就是那位上午刚见过的元副将。 他上前两步,笑着道:“皇上,别来无恙呀?” 赵凛将身后的平阳推到小五身边,上前一步道:“元副将,你要造反吗?” “皇上言重了,杀个昏君怎么能叫造反呢?我们最多是为民除害。” 包围圈外已经传来了喊杀声,看来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他在无数的叫喊中似乎听到了季星海的声音,他在喊自己和平阳。 果然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怪不得自己身份暴露后,季星海第一时间就是赶他走,原来群众里是真的有坏人。 这一会反正也跑不了,赵凛索性放松下来。 “元副将,让朕猜猜,您究竟是什么时候背叛霍将军的?” 元副将神色闪过一抹阴毒。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害死霍将军的就是你们父子,否则怎么可能轮到你这个小杂种做太子,杀了你就是为霍将军报仇。” 身后持刀的士兵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杀昏君,报血仇;杀昏君,报血仇;杀昏君,报血仇!” 小五低声道:“别怕,我能带你离开,姓霍的果然不靠谱。” 赵凛抬头往外看,火光冲天,这群混蛋居然在放火烧军营。 寒风刺骨,烧了他们的棉被和粮饷,让这些同袍该怎么过冬呢? “元副将,朕刚刚还猜测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是先皇,也可能是王朔,但现在看来都不是。” 他顿了一下,嗤笑道:“原来你是狼奴国养的狗呀。” 元副将面上怔了一瞬,明显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可他不想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呀。 赵凛这么重磅的一句话下来,当即把拥护元副将的将士们气到了。 “昏君,你少胡说,元副将跟在霍将军身边多年,杀过的狼奴兵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可不是你这个昏君能随便污蔑的。” 赵凛最不怕的就是他们跟自己起争执。 “若只是为了杀朕,为何要火烧军营,毁了北疆大营后,最得利的便是狼奴国。自此之后,狼奴南下将如入无人之境。” “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但距离狼奴国却只有数里之遥,京中即便想趁机谋反也得不到消息,而能得到消息又想要朕死的,那便只有狼奴国了。” “你们身后还有家室儿女,想清楚了,别被人当了刀子。” 身后的将士们在一句句质问中沉默下来。 甚至有犹豫者忍不住问道:“元将军,他说的可是真的?” 元副将看他一眼,闲庭信步般走上前,在那人期盼的目光中一刀捅穿了他的腹部。 他抽出带血的长刀,厉声道:“扰乱军心者,死!” 他转而看向赵凛,早就没了耐心,“皇上,今夜无论您如何狡辩,都必死无疑,我看还是不用废话了。” “将士们,今夜斩杀昏君头颅者,赐金百两,削其手足者,赐金五十,剜其双目者,赐银百两......” 啧啧啧,没想到他这么值钱。 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随着一句句赐金之言,刚刚斩杀同袍的忌惮居然就这么被冲散了。 呵呵,原来是一群嘴上情义,背后生意的乌合之众呀。 那可就好对付了。 小五已经做好了带他杀出去的准备,可赵凛示意他再等一下。 “将士们,阵前杀手足绝不是名将所为,与其跟着身份不明的人造反,不如早点归顺,朕念你们无知,可恕你们无罪。” 这当然还不够。 “若能擒拿元副将者,赏千金,赐副将之职。” 果然,他看到了动摇。 “小五,若一会有情况,优先保护平阳。” “放屁,老子能把你们都带出去。” “无需,再坚持一下,霍青应该快到了。” 小五的眼神里划过些许落寞,但心里明白,赵凛的考量才是对的。 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带着父女二人全须全尾的离开的。 赵凛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宁愿把自己当做靶子,阵前犯险。 元副将根本没拿赵凛的威逼利诱当回事,因为他带过来的都是他多年处下来的兄弟和心腹,怎么可能因此就背叛他。 元副将一声令下,就等着赵凛血溅当场后被分尸的惨状。 第64章 帝王之姿 但在他的士兵冲上去的同时,身后却传来更大的喧闹声。 士兵们忍不住回头看,便看到了如流水般涌来的墨衣红甲兵,仿若黑水上流动的火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才是真正的霍家军。 元副将心急如焚,眼看着任务就是要失败,自己举着长刀就要向赵凛砍去。 还没等小五动手,另一柄长刀已经从元副将的身后贯穿到他身前,跟他捅进另一个兄弟身体内的一模一样。 元副将转过头,正好看到自己最好的兄弟,何拓,何参将。 他唇角的血止不住,但仍不甘心的问道:“为...为什么......” “兄弟,我看过你跟北边的密信,既然你死定了,不如把富贵让给我。” 他握着长刀在元副将的身体里拧了一圈。 元副将在极度的痛苦中,呕出一大口血,随着长刀的拔出,趴在地上,死得彻彻底底。 周围跟着造反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何参将便利索的跪地。 “末将何拓参见皇上。” 赵凛并未让他起身,因为霍青和季星海带着人已经将此处围了起来,其他霍家军也在青龙、玄武等人的带领下有序的参与到军营平反和灭火中。 现场正以极快的速度平稳下来。 看到他们过来后,赵凛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季星海知道他的习惯,能坐着就不站着,当即先进帐篷搬了个座椅出来,放到他身后。 赵凛顺势坐下,霍青和季星海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赵凛这才看向跪着的人,“何拓?” “是,末将乃元副将手下参将,早就发现过他与狼奴国有密信往来,但受他压迫迟迟不敢上报,如今终于亲手除了这个叛徒,及时护驾。” 霍青来后就站得远远的小五不屑地‘切’了一声。 赵凛内心暗笑,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何参将,你跟在元副将身边多久了?” “启禀皇上,大约也有十几年了。” 赵凛眉头微微挑动,看来是找对人了。 “看来关于元副将的事,你知道很多。” 何拓以为抓住了立功机会,当即点头道:“皇上尽管问,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凛冲霍青道:“交给你吧。” 霍青立即摆手,两个霍家军上前直接将人拖走。 何拓不明所以,“皇上,您不能言而无信,杀元将军者赏千金,赐副将军衔。” 大概是被他吵到了,拖走他的霍家军直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霍青声音温和,“那剩下的呢?” 赵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不见起伏,“杀。” 霍家军手起刀落,对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都倒在了血泊里。 赵凛转手抱起平阳走进帐篷,“处理干净些,别让味道飘进来。” “是。” 在他的身后,季星海感叹道:“他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霍青理所当然道:“他本就有帝王之姿,单人立于千军前,不慌不退,三言两语就能直指要害,破敌心防,这可不是普通帝王能做到的。” 季星海听着他口中的溢美之词和激赏之意,忍不住说道:“梵寂,你这一生不是只能爱上景玉一人。” 霍青的夸赞停下了,他眸光看向熄了灯火的帐内。 “若我能爱上,那他必定就是景玉。” 旁边的小五可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好不容易进来了,他可没打算这么容易离开。 “霍青,我们的决斗还没结束。” 霍青转过身,小五已经摆开姿势,他的武器是随手从地上捡的长刀。 但霍青知道,对于这样的顶级杀手而言,即便是牙齿也能杀人。 季星海有点懵,“什么情况,他不是保护皇上的人吗?” 霍青很想踹死他,“猎魂庄的黄金面具,你是瞎了吗?” 季星海这才上前仔细打量一番,惊讶的指着小五道:“我擦,你怎么还没死?” 霍青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用帕子包住插在地上长刀的刀柄,随手提了起来。 “猎魂庄十大黄金面具之首,杀手孤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季星海来了兴致,“呦,小子,不错呀,怪不得敢跟霍青抢人呢,不过据我观察,你还争不过这个不要脸的,还是好好惜命吧。” 霍青冷笑,“他惜不了,接了王朔的刺杀令,专为我项上人头而来。” 季星海默默给小五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退开,将场地留给他们二人。 这一次,霍青没有手下留情。 两个回合下来,小五便浑身伤口的半跪在地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珠,气怒道:“你刚刚在外面是让着我的?” 霍青随手将用过的长刀丢了出去,连同那块锦帕一起扔到地上。 “不,刚刚我也在让着你。” 旁边的季星海抱着手臂点头,“我作证,刚刚他不过用了七成功力,不过你也很不错了。” 但是季星海有一点没说,这是霍青不发疯时的七成力。 发疯时? 算了,他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发疯。 霍青懒懒的坐到刚刚赵凛的位置上,颇有耐心的问道:“小狼崽子,知道刚刚他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这话戳到了小五的痛处,“还不是你这个以色惑人的东西勾引了他。” 季星海差点喷出一口口水。 这杀手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哈,怪不得人家是顶级杀手呢。 霍青走上前,半蹲在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戴着面具的脸,“今天我就免费教你一次,赵凛要的天下只有我能给,所以他只会也只能跟着我。” 小五此时的眼神仍旧是凶狠的,但带着懵懂。 霍青继续道:“狼王才有资格逐鹿天下,小狼崽子再凶猛,也只能当别人的下酒菜。像你这样只敢生活在阴暗潮湿缝隙里的臭虫,连跟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季星海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小孤狼,话说到这里了,哥哥也送你件消息:你那个变态爹已经从密室爬出来了。记住,江湖也是天下的一部分,皇上会需要你的。” 小五的眼神从懵懂到迷茫。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人就是两个大忽悠,可一想到赵凛会需要他,又是对他致命的吸引。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帐篷里忽然砸出一把水壶,“都给我滚远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着又是那个声音温柔道:“乖女儿,父皇凶他们了,你接着睡吧...” 面面相觑的三人各自摸着鼻尖走远了。 也不知道想没想明白的小五一个转身便消失了。 季星海道:“你看好这个小杀手?” 霍青淡淡道:“资质还不错,更可贵的是忠于赵凛,给他找点事做,也少在赵凛眼前晃。” 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 季星海:“哎呦,我们霍相也有危机感了。” 霍青:“赵凛知道那小狼崽子不会死,但一直没说...” 季星海:“你怎么知道的?” 霍青:“我去外面等朱雀,被这狼崽子缠上,他自己跟我显摆的。” 季星海:“男人嘛,喜欢年轻的很正常,皇上也是男人呀...哈哈哈哈...” 第65章 你跟夜空一样好看 【叮,季星海效忠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霍家被害真相揭露百分之十。】 刚刚睡着的赵凛又被系统吵醒。 【什么情况?那两个人又在搞什么?】 【他们在审讯何参将,宿主要不要去看看?】 冬天半夜起床,实在是件极为考验人意志的事情。 思考半晌赵凛还是穿衣爬起来了,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守夜的绿沉和青锁。 赵凛道:“朕要去看看霍相,你们进去守着公主吧。” “是,皇上。” 再往前走,隐在暗处的玄武立即跟上,正好,省的赵凛到处打听了。 “玄武,带我去找霍青。” “是,皇上。” 不过才到半夜,军营里便被收整的十分利索,被烧毁的军帐已经拆除,全都换了新的。 红甲墨衣的霍家军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军营里列队巡逻的又变成了普通士兵。 若不是地面上还有些渗入泥土的血迹,他会有种叛变从未发生过的错觉。 玄武带着他在军营里左拐右拐,才靠近一片较为隐蔽的军帐。 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摆在外面的各种刑具。 玄武特意看了一下赵凛的脸色,竟不见什么波动,心中暗暗敬佩皇上的胆色,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处军帐入口。 “皇上,主上就在里面。” 赵凛走上前,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便索性停在门口,听了起来。 “当年,老将军书房里,那些来自狼奴国的密信的确实是真的,但都是元副将的。但光有这些,元副将也是不敢的,因为根本没有老将军的亲笔回信,是,是......” 季星海:“是什么?快说。” “是当今圣上找到了元副将,说让他只管做,不怕成不了。但当年,皇上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七皇子,元副将其实也是半信半疑,所以便要求自己不出面,由当年的七皇子亲自举证。这样如果成了,他顺势上位,如果不成,他也不沾手。” 季星海:“还真是好算计,不过为何却沦落到这了?” 何拓恨恨道:“呸,这个不守信用的狗皇帝,当年答应了元将军,结果事成后,他转身做了太子,我们却跟着霍家军一路贬斥,差点丢了性命。今天又说杀了元将军赐金升官,结果还不是出尔反尔。” 霍青丢了个眼神,白虎将烧红得了烙铁往他身上一送,焦糊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帐篷,何拓只顾着惨叫,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 霍青轻声骂道:“蠢货。” 可惜,何拓的惨叫声太大,帐外的赵凛没有听到最后这句,他放在帐门上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玄武问道:“皇上,您不进去了吗?” 赵凛的笑意很苦涩,“你家主上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 他抬步往回走,冷风扑在脸上,赵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跟在身后的玄武疑惑道:“皇上,您当年为什么要举证老将军呀?是被骗了吗?” 赵凛笑起来,眼角有点湿。 “你为什么觉得朕是被骗的,而不是为了皇位呢?” 玄武还是少年心性,直愣愣的问道:“可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呀。” 赵凛脚步顿住,“那你家主上也会这么想吗?” 玄武:“想什么?” 赵凛脚步在地上踩了两下,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恨,“想我是无辜的,想不是我做的,即便是人证俱全,依然像你一样傻乎乎的为我开脱。” 身后长久的没有声音。 赵凛低叹一声:“果然,不可能吧。” 看来他和霍青那点薄弱的联系终究是要断了,原身是他杀父仇人的事情如今已被何参将证实,明早霍青不杀了他就不错了,还跟他合作? 【统儿,看来我这次是真完了,霍青现在对我的杀意是不是到顶了?】 系统瞅着那根快要落到底的绿色光柱,数据都快乱码了。 它还没进化出感情,实在不明白,明明该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杀意不升反降呢。 关键也没多少下降空间了。 【宿主,这个,那个,系统也很难评。】 啊? 很难评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光想杀了自己,还想抽筋拔骨不成? 恰好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凛听出不同,但不太敢回头。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处,赵凛的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身后是霍青,然后再一刀当场捅了他。 “我怎么想,你不来问我,反倒问他?” 赵凛身体僵住了。 怎么办?果然是霍青。 不过声音还挺温柔,不像要砍死他的样子。 脚步声又往前来,最终停在了他身后。 风起,赵凛似乎闻到了霍青身上好闻的檀香味。 “转过来。” 赵凛不敢动。 霍青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结果垂眸就看到赵凛紧闭的眼睛。 霍青忍不住笑起来,眼神锁定在对方的双唇上。 他垂下头,很想顺着自己的渴望亲上去,可最终只是轻吻在了对方颤抖的眼皮上。 轻吻过后,赵凛睁开了眼睛。 小玄武跪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青不满,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你老看他做什么?” 季星海的话又响在他耳边:男人都喜欢年轻的,皇上也是男人呀。 不会真喜欢少年款的吧,玄武是,小五也是,名字都像。 赵凛急道:“你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就那样。” “哪样?亲你呀?” “闭嘴。” “他们是暗卫,什么听不得看不得?都是受过训练的,不会说出去的。” 赵凛眸子睁得老大,抬手就堵住了霍青的嘴。 不是说古代保守吗? 保守个屁呀。 他暗暗发誓,今后绝不养暗卫。 霍青将他的手拉下来,很想握在手里,但揉捏了两下,还是放开了。 “刚刚里面的问话都听到了?” 赵凛点点头,“你若是想杀就杀吧,既是我做下的事,那我也不会否认。” 霍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心疼,只可惜赵凛此时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抬手摸了摸赵凛的发顶,“臣都不知道,咱们皇上这么有胆气呢,那如果臣现在杀了你,那合作的半壁江山该跟谁要去呢?” 赵凛惊讶地抬头看他,恰好撞进了一片流动的星海中,墨色的眸子里漾着星光点点,他的眼睛,跟北疆的夜空一样好看。 第66章 如果 “咳咳,你知道就好,好好干,朕,朕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霍青没有戳破他慌乱的掩饰,“那还请皇上说话算话,别到时候给不起又耍赖才好。” 赵凛有些尴尬,“我对他们那是兵不厌诈,对你自然不会。” 霍青捧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皇上,我怕的不是你耍赖,我怕的是你不愿意给。” 赵凛心跳如擂鼓。 霍青接着道:“没关系,若命运肯垂怜,我自会取。” 说完,霍青便放开了对他的桎梏,看他身体仍有些颤抖,抬手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肩上。 赵凛心脏被他搞得突突乱跳,但理智尚未完全消失。 他抬手拉住霍青的衣襟,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霍青,你为什么肯相信我?” 明知那人不是撒谎,明知我就是你的仇人。 究竟是为什么还肯相信我? 是因为对前身的爱吗? 那究竟是多么厚重的爱才能如此深信不疑。 那也不对呀,明明他刚穿过来时,霍青和前身还不死不休呢,所以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呢? 赵凛直觉告诉他,这才是关键。 可霍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过身来,拉住赵凛的手,带着他往军营外走去。 今天是难得的满天星斗,大漠草原的交界处,视线毫无遮拦,不欣赏一番着实可惜。 “皇上,困了吗?” 赵凛摇摇头,刚刚睡了一觉,现在还精神的很。 “那不如陪臣聊聊天,臣一直很好奇,您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天下,为何非要选择臣呢?如果只是为了保住江山,王朔会比臣更合适。” 赵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一下才说道:“他不行,只有你可以,霍青。因为朕要的是一个盛世,是一个可以把老百姓放在眼里,举在手上的盛世。” 他转而看向霍青,“朕知道,只要朕老老实实的当昏君,王朔会保朕百年,也会让大盛的江山继续苟延残喘,但那样一个政治腐败,欺压百姓,任由强邻欺辱的大盛,朕宁愿亲手将他打碎。” “可是朕才能有限,所以朕需要一个人帮朕一起把这个江山托起来,他要有才华,有能力,最重要是他的底色必须良善。” “你懂了吗?霍青。” 霍青松开了他的手腕,第一次恭恭敬敬的跪在赵凛身前。 满天星斗下,赵凛清晰地听到他说:“皇上,臣在!” 如果你是他,那这江山我与你共枕。 如果你不是他,那至少我给这江山留了位好帝王。 * 季星海拉着朱雀停在了远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小鸟呀,你回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再出去飞两圈。” 朱雀瞪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不正经的将军。 可偏偏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 朱雀一个起身,落到旁边的一块巨石上,果然看到一个黑影迅速的向远处探去。 朱雀探爪,向前抓去,尖利的指勾已经扯住了他的衣襟。 好在季星海认出了那张黄金面具,忙不迭的飞身过去,插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将马上动起手的二人架在了半空。 “有话好商量,现在都是自己人。” “谁跟他是自己人。” “啧啧啧,还异口同声呢,你俩交手多次,也算打出默契了。” 两人互相看不爽对方,朱雀更是死盯着他,眼神毒辣,“能从我的手底下逃过,算你命大,如今还敢来偷听主上与皇上私话。” 季星海忙着劝架,“小鸟呀,小狼崽子已经被收编了,今后见面不能再喊打喊杀了。” 小五怒道:“谁被收编了?” 季星海震惊:“难道你不打算帮皇上把控江湖势力吗?否则今后再有人来刺杀你心爱的皇上可怎么办?” 朱雀怒:“胡说八道,皇上是主上的。” 小五龇牙:“做梦,老子早晚要带赵凛走。” 季星海老神在在,“哎呦,一个个的,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呀。” 他松了手,好在经过刚刚的打岔,两人没再打起来,虽然还是苦大仇深的盯着对方。 他有心提点小五,也是单纯的想看自己兄弟好戏,便说道:“小五,我和霍青跟你说你不听,现在亲耳听到皇上的志向了,可还有话说?” 小五梗着头,他很想说他才不在乎赵凛想要什么。 他原本只是对赵凛产生了兴趣,想要得到他,破解了自己的执念,再杀了他,免得成了自己的心魔。 可怎么事情就是不受控,偏偏发展成现在这样? 老头子不是说过,要走进红尘,再踏出去吗? 可为什么走进来,却出不去了呢? 这种说不出来的心境,日日折磨得他抓耳挠腮。 想见赵凛,又怕见赵凛。 想带走他,可又怕他哭。 他真的,有时候,真想把自己解决了算了。 季星海看这小家伙还糊涂着,当即凑近了点,果然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立马后退了数步,一副攻击姿态。 季星海,叹口气,鸟难搞,狼也难搞呦,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招了招手,“过来,狼崽子,哥哥跟你说点有用的。” 小五不信他。 季星海使出绝招:“你要是还想争赵凛,就过来。” 小五听到赵凛的名字,就跟见了肉骨头的狼,颠颠的就跑了过去。 季星海指了指惊觉的朱雀,“附耳过来。” 小五立马竖起耳朵凑过去,“狼崽子,霍青有官声,有家世,有军队,你有什么?” 小五耳朵动了一下。 “江湖就是你的家,你的军队,你手中的刀,一统江湖才有跟霍青竞争的资格。” 小五醍醐灌顶,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是需要靠抢的。 赵凛也是。 他最后留恋的看了眼远处的赵凛,然后坚定地转过头去,踩着树梢离去。 那边的赵凛似有所感,正好看过来,可也只看到微动的树梢,和站在一起的季星海、朱雀。 赵凛高兴道:“霍青,朱雀回来了。” 霍青神情恹恹,嗯,看到了,一个个的都不长眼色。 “皇上,主上,右贤王说愿意出面斡旋,但有一个条件。” 第67章 美男盛宴 第二天一早,军营里就一派忙碌的景象。 两个巡逻的小军士恰好走到这附近,刚刚参军的小三子抬头往里面张望,大点的拍了一下他脑袋。 “那是公主的和亲队伍,你乱看什么?” 小三子摸摸被打痛的脑袋,“公主和亲就和亲,为什么带这么多美男呀?” 话刚落,花车上的美男忽然转过头来,紧贴在下半张脸的黑色面具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吓得两个小兵说不出话来,忙低着头离开了。 花车前面,季星海将一朵开得正艳丽的绒花别到蓝泽的发间,赞许道:“凭蓝泽美貌,必能夺得右贤王宠爱,说不定还能一举封妃,令我等望尘莫及啊。” 花车周围响起一阵爆笑声。 蓝泽的回应则是跳下车来,持着长笛,又与季星海打了三个回合。 赵凛随意的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众人的打打闹闹,想到昨夜场景,脸上便是一片和煦的笑意。 昨夜朱雀说完还有一个条件后就闭口不言了。 整个人愤怒中又带着一股别扭,实在让人好奇。 赵凛着急道:“到底什么条件你快说呀?” 朱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右贤王说,他要一车大盛美男。” 赵凛以为自己当场耳背了,季星海更是惊得直骂爹。 只有霍青悠哉悠哉的说道:“他既然想找死,那咱们就别拦着。” 彼时赵凛还不明白何意,结果今个一早就看到一辆装饰的极为花俏的敞篷、纱幔花车便插进了和亲队伍中。 车上坐满了各色美男,冷酷傲娇的黑衣酷哥,白衣飘飘的谪仙师尊,机灵古怪的兽耳弟弟,美艳大方的花魁御哥...... 整车十个人,全都是类型不一的顶级美男。 这一晚上都是从哪弄来的呀? 赵凛直接看愣在原地,结果霍青带着朱雀恰好走过来,伸手将他下巴抬回去,冷飕飕道:“皇上,擦一下口水。” 赵凛忙伸手摸自己下巴。 干的,又被这心机男骗了。 不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美男,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霍青等解释,结果一车的美男看到霍青后刷刷刷的跳下车,半跪行礼。 “属下参见主上。” 声音低沉,气势凛冽,哪里还有半点勾栏气,简直就是一支屠龙队嘛。 霍青让他们起身,挥手让他们重新坐回车中。 纱幔飘飘中,虽然依旧美不胜收,可当下再看只觉得那些美艳不过是夺命利器罢了。 霍青果然高明。 右贤王想借着要美男借口羞辱霍青和大盛,那霍青便借此送他一支斩龙队,随时可以收割他的小命。 “霍青,你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居然一夜就可找出十个长相武功俱佳的勇士来,也太厉害了吧。” 霍青看着他发亮的眸子内心不爽,“若皇上喜欢,待回京后,臣也可以找出更多来填充您的后宫。” 赵凛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小脖子,这,消受不起呀。 他可就一条命。 “呵呵,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霍青含笑道:“皇上不记得昨夜的墨衣红甲军了?” “这是从里面挑出来的?” “自然。” “霍青,你招兵还卡脸呀。” * 等队伍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季星海和蓝泽相携而来。 但今天的蓝泽很不一样。 虽然脸上的面具还没摘,但身上的盔甲却换做了一身淡蓝色的男子常服,时常抓在手中的长剑也换作一管竹笛。 只不过这衣料太过轻薄飘逸,眉眼又太过清俊,衬得他仿若竹林里刚化形的精怪,带着一点神秘和无暇,越发引得人想要探其究竟。 就连旁边玩耍的平阳都被引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蓝泽,感叹道:“原来抢球的坏叔叔长得这般好看。” 她转头看向自家父皇,“父皇,以后再玩蹴鞠,您让着蓝叔叔些。” 赵凛哭笑不得,才这么点大,就开始欣赏帅哥了? 他摸摸平阳的小脑袋,“好,看来以后给平阳选夫婿得挑好看的才行。” 小公主脸颊微红着跑开了。 一群大人善意的笑声中,蓝泽不舍的目光追着平阳而去。 季星海无奈的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平阳,跟她母亲一个德行,看到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不觉得蓝泽好看呢? 俩眼一个鼻子,跟自己也没差呀。 怎么当年自家妹子看了一眼就死活不撒手了。 赵凛:“季大将军,你把蓝副将打扮成这样带过来,不会是想让他进花车吧?” 季星海忙道:“是呀,臣还派了一支军队暗中保护皇上,蓝泽和这支军队只听皇上您一人的命令,若是霍青欺负您,您就让蓝泽把他丢出去。” 赵凛内心浮起一丝惊讶,脑海里系统又趁机哔哔:“宿主,真的不能带季星海一起吗?听过昨夜您那一番话后,他对您的效忠值已经涨到百分之九十了。” 原来这就是被效忠的感觉吗? 即便霍青与他私交极好,也会优先为自己考虑。 动容之下,赵凛握住季星海和蓝泽的手,“好,朕的安危就交托给两位爱将了。” 爱将。 呵呵,霍青听得耳朵疼。 * 那边的季星海和蓝泽因为插花引起的打斗还未分出胜负,赵凛脑海里的系统又开始念叨:“宿主,只差百分之十了,带上季星海,说不定路上就完成任务了。” 赵凛实在想不明白今天的系统怎么这么啰嗦,“季星海是北疆大营的主帅,是我大盛的北大门,他若走了,回头家被偷了怎么办?” “可是,宿主,你积分太少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不怕,我紧紧跟着霍青便是。” 此时和亲队已经整备好,霍青过来接赵凛上马车。 系统没再坚持,毕竟赵凛的决定在当下非常正确的,可是它看着自己计算出来的未来模型还是极为忧虑。 待赵凛进马车后,朱雀跟在霍青身后走远了一些,“主上,右贤王那边又传来消息,左贤王和宫里那位想借搜查奸细的名头把皇上带走,右贤王说边境这一关他会出面,但结果难说。” 霍青犀利的目光紧盯着他,“你答应了他什么?” 朱雀神色有些尴尬,“他要美男的条件是属下擅自答应的。” “朱雀,说实话。” 朱雀咬了下唇角,半跪请罪,“他说要么给他一车大盛美男,要么把属下送给他,属下未经禀报私自选了美男,请主上责罚。” 第68章 朱雀说,你给本王准备了礼物 霍青沉默数息,抬手将他扶起后道:“你且去吧。” 朱雀行礼后飞身离开。 赵凛等了许久,不见人,掀开车帘正看到霍青独自看着北方,高喝道:“霍青,走了。” 霍青回身浅笑,跃上马车后。 车夫高高扬起马鞭,空气中一声爆响,烈烈北风中,车队启程。 * 北疆大营距离边境不足十里,即便是和亲队走得再慢,天黑之前也定会抵达。 当平阳被绿沉和青锁重新换上喜服时,弯了许久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绿沉,我还是要嫁人吗?” 绿沉大力的摇头,“不会的公主,皇上在呢,霍相也在,不会再让公主牺牲了。” 青锁温声道:“公主,要不要带您去皇上马车玩?” 平常只要一提去找父皇玩就高兴地小蝴蝶般的平阳却拒绝了。 “父皇为了我的事已经很辛苦了,这种时候,我要乖一些。” 两个丫头不再言语,只希望皇上能够力挽狂澜,真的救下小公主。 临近傍晚的时候,赵凛看到前方朦胧的天光中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左右也看不到边线,前后也看不出尽头,正思考是不是遇到山坡时,旁边的霍青道:“那是狼奴国的军队。” 赵凛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一种直面怪物的恐怖感,从头顶掠到脚踝。 他猛地抓住霍青的手腕,“霍青,我们能赢吗?” 霍青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臣不知,但不妨一战。” 与官道相距甚远的蒋家密道上,朱雀正带着人悄悄潜入狼奴国境内。 一水的墨衣红甲军,仿若沉默的暗流,无声无息间便能冲垮坚固的堤防。 * “王爷,大盛公主的仪仗队到了。” 最前方的哨兵骑马回来禀报。 高坐在马上的左贤王正值壮年,虎背熊腰,肩宽腿长,长相粗犷,是个典型的狼奴汉子。 他盯着逐渐清晰的大盛和亲队,笑得残忍又恶劣。 “那就快随本王去迎接未来母妃吧。” 他打马而出,后面的骑兵们立即山呼海啸的跟上,嘴里各种奇怪的喊叫不停。 坐在马车里的赵凛误以为自己进了峨眉山的猴子窝,烦的不行。 结果挑开帘子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一群会骑马的大马猴呀。 车队被迫停下。 赵凛不宜主动暴露身份,便由霍青出面。 “敢问,左贤王是哪位?” 左贤王一身的貂裘大衣,锦帽华服,就连坐骑都戴着黄金马头,披着黄金甲。 可偏偏霍青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他,非得问一声谁是左贤王。 说不是故意的,霍青自己都不信。 左贤王抬手挥了下马鞭。 那细长的马鞭在半空划过一抹弧线,沿着霍青的脸颊而过。 “久闻大盛霍相才名,没想到竟是个睁眼瞎。” 霍青反唇相讥,“久闻左贤王威名,没想到居然是个只懂玩金识玉的浪子。” 左贤王骑马在前方绕了几圈,马蹄频繁的踩踏声,反应出了主人内心的暴虐。 他抬着鞭子指道:“全部都下车,入境之前,我方要进行查检。” 霍青不为所动,“据霍某了解,如今狼奴国首领还不是您,左贤王殿下。” 他抬手指向后方,“这车队中的女人和财物全都是献给首领的礼物,若王爷想要,需得跟您父亲申领。” 这何止是挑衅,这根本就是看不起。 马背上的左贤王低下身子,用一种俯看的姿态盯着霍青,“霍青,当年你父亲心脏那一刀就是本王捅的,看来你也想试试那滋味。” 霍青这种人,再浓烈的情绪也是可以轻易压进心底的。 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都无法看出分毫。 作为大盛的送亲官员,他的礼仪依旧得体,淡淡笑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还请迎亲队伍,开道奏乐,迎我大盛公主入境。” 左贤王目光将车队从头扫到尾,神情带着不屑,“本王早前得到消息,说和亲队中混进奸细,所以必须彻查,否则谁也别想踏进我狼奴境内半步。” 越来越多的狼奴骑兵涌上来,排在左贤王的身后,形成一堵厚重的人墙。 霍青身后的皇家护卫立马涌上前来,坚定地站在霍青身后,同样是凛凛不可侵犯。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一个不好就是血溅当场,那数里外列阵等候的季星海,就可以随时挥兵北上,两国交战不可避免。 大家各自衡量得失时,一个极为明亮的声音出现在狼奴兵的后方。 “本王来接美人儿了,大哥你小心着点,别给本王伤着了。” 左贤王对这个声音明显嫌弃无比,但又忌惮的着什么,不好发火。 他挥挥手,身后的狼奴兵自然让开一条道路。 一架由前后四人抬着的精致步辇出现在众人面前。 同样的中间敞开,顶部洒下纱幔,跟霍青准备的花车倒是烧气的如出一辙。 一个长相极为精致的矜贵青年坐在里面,身上穿的虽是狼奴族服饰,但用料极为考究,与左贤王身上的粗犷完全不同。 头发虽然也是高高束起,但却被分开编得条条分明,每一根小辫子上都装饰了小金玲、漂亮的松石和琥珀等物。 一张脸细嫩白皙,五官精致,眼睛是笑着的,弯弯的如狐狸一般狡黠。 脖颈上还配了条白狐毛领,越发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 他走到人前后,第一反应就是向霍青身后看去。 但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狐狸眼的弧度便消失了许多,脸上的笑意都冰寒了起来。 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又笑眯眯的跟霍青打招呼。 “霍相,许久不见呀。” 霍青向他点头致意,“右贤王还是如当初一般风流倜傥。” “听朱雀说,你给本王准备了礼物?” 霍青会意,他向后摆摆手,便有车夫驾着一辆马车上前。 跟他如出一辙的纱幔马车里,坐满了风格迥异但都极为俊俏的男人。 右贤王立马心花怒放,狐狸眼笑得只剩一条细细的缝隙。 “霍相果然懂我。” 旁边的左贤王呸了一声,“真是恶心。” “大盛是摇尾乞怜的癞皮狗,你是流着大盛血脉的杂种,还是个玩男人的恶心杂种,当真是绝配。”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右贤王居然一鞭子直接抽了过去,在左贤王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马奴生的贱种也敢跟本王大呼小叫。”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砸到了左贤王的脸上,“好好看清楚,父王已经下令,接亲使换本王担任,大哥只管做好守门的狗就好。” 第69章 少爷我喜欢睡暖和的 左贤王怒火中烧,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亲自下马,恭敬的捡起金牌,半跪在地,高呼:“遵从王令,见过接亲使。” 跟随他的狼奴副将们也跟着下马跪下。 之后是身后的狼奴骑兵,一波波仿若黑色的波浪。 “遵从王令,见过接亲使。”的高呼响彻这片天地。 右贤王坐在华丽的步辇上好一番畅快得意,却忽略了这高呼中压抑的愤懑,更没想过这十几万骑兵压抑的屈辱一旦爆发将会是多么可怕。 霍青看得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许多。 多好呀,他正愁缺把刀子,可以直接豁开狼奴国的心脏。 远处的高山上,朱雀站在最顶端护送最后一个霍家军进入狼奴国,看着远方模糊的人影低声骂道:“蠢货。” 有了右贤王的开道,和亲队入境十分顺利。 待到最后一辆马车踏入狼奴国境时,马车内的兰卓看着窗外的风景,面上是志在必得的狠色。 她离开故乡太久了,这一次便不打算再走了。 可此地距离狼奴王庭还有一日的距离,狼奴国这边准备好了休息的别院,此时便是去往别院的路上。 右贤王大概是觉得自己那烧包步辇坐久了屁股疼,转头打量了一圈后,直接钻进了霍青的马车中。 这可把藏在里面的赵凛吓了一跳。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了一番。 右贤王的嘴角渐渐勾起满意的弧度,“霍青,这是谁呀?” 霍青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直接走到赵凛身边,将人揽到怀里,抬起赵凛的下巴,就在他双唇上啄了一下,“我的人,你少惦记。” 右贤王悻悻然道:“怎么好看的都被你遇上了?我家小雀儿也被你抓在手里。” 然后又像想起什么惊天大事般,大声道:“霍青,你以前对男人没兴趣,我才放心让小雀儿跟着你的,你现在突然开窍了,那我的小雀儿不是很危险?” 说罢便站起身来,在马车内四处寻找,掀一下地垫,又钻到桌子下面,看一眼屏风,还要踢一脚柜子,嘴里自始至终都喊着:“小雀儿,小雀儿......” 赵凛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真的精神病,一副新奇的模样看了半天,问道:“他为什么会以为朱雀可以藏进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霍青扶着额头,显然不想回答跟这个傻叉有关的任何问题。 等到右贤王自己玩够了,才又坐回来,端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就是几口。 喝干净后还不满的评价道:“你们大盛的茶就是没滋味,比我们的奶茶差远了。” 赵凛来了兴致,他喜欢喝奶茶呀。 “王爷,别院里可有奶茶?” 右贤王笑眯眯,抬着胳膊就想往赵凛肩膀上搭,还没落下,就被霍青一掌拍开了。 他揉揉被拍疼的手臂,又眉开眼笑道:“当然有了,小美人当然可以吃个够,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大盛的皇帝呀?” 赵凛一口茶卡在嗓子眼,差点把自己憋死,费劲力气把茶水压回胃里,面上还是浮起一丝红晕。 右贤王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花痴一般盯着他叹息道:“真好看呀,你这么好看,就算是皇帝本王也舍不得杀呢。” 赵凛安抚的看了眼霍青,淡笑道:“可惜我不是呢,我是霍相的书童,景玉。” 没想到右贤王立马来了兴致,一副研究的姿态看着赵凛,“原来你就是景玉呀,霍青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当年霍青为了找你......” 后面的话他没机会再说了,因为霍青已经捂着的他嘴,将人重新丢了出去。 坐在长毛软垫上的赵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霍青拍了拍手,道:“不用搭理他。” 赵凛听话的点点头,可内心的疑惑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什么叫找回来? 难道中间还丢过? 不可能吧,原身好歹是一国皇子,人怎么可能丢了呢? 那丢的是什么? 是灵魂。 这个答案冒出来一瞬间,赵凛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不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因为如果真是那样,那眼前的霍青可太可怕了。 肯定是他想多了,毕竟他们幼时相处了那么多年,中间有过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恰好霍青又转过身来,赵凛有些尴尬的找话道:“呵呵,原来我小时候还走丢过?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霍青也笑,“是,皇上伤过头,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赵凛嘘了一声,“进了狼奴国还是叫我景玉吧,隔墙有耳。” 霍青也道:“还是景玉思虑周全。” 明明刚刚还能抱过来就亲一口的两个人,这会子忽然客气又微妙起来。 赵凛其实有些不习惯,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犯贱。 为什么会觉得现在彬彬有礼的霍相还不如初见时就敢掐他脖子的人来得真实。 * 好在别院并不远,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到了。 众人下车,被丢下车的右贤王好像自从知道赵凛是景玉后,那些戒心和试探便都收了起来,热情的将人带进院子,介绍道:“如何,本王这所别院可是融合了你们大盛的江南园林,是父王专为本王母妃打造,以解她思乡之苦的。” 赵凛点头,“确实美轮美奂,足可见王上与王妃伉俪情深。” 右贤王对他恰到好处的追捧很满意,热情的带着人转了一圈后,才开始让下人带着他们各自去休息。 期间平阳作为大盛公主接见了右贤王的拜见。 但因为两人毕竟差着辈分,再加上大婚在即,平阳还是用团扇遮着脸接见的。 匆匆一见后,霍青便以于礼不合的借口的将平阳送回了房间。 右贤王瘪瘪嘴,不满道:“就你们大盛规矩多,我母亲备受宠爱,我还会对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出手吗?再说她入了王庭后,说不定还需我母亲多加照拂呢,你们早早巴结我才对。” 霍青嘴上笑着道:“说的是。” 可手上是一点都没客气,双手抓起对方的后颈和后腰,提到门口再次一把扔了出去。 右贤王不服的追回来,却在即将闯进来时,被霍青一把关上门,差点撞上他挺翘的鼻尖。 门后的霍青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就不请右贤王观赏我们夫夫的夜间生活了。” 外面传来右贤王的叫嚣声。 霍青沉静的目光仍盯着门外,可嘴上却带着些轻浮的暧昧道:“玉儿,上床去,少爷我喜欢睡暖和的。” 第70章 少爷我睡到暖和的了 坐在原地的赵凛愣了一下,可看到霍青的神色并不像是玩笑后,挣扎了片刻,便真的起身往室内走去了。 霍青的注意力还集中的户外,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引起他的高度警惕。 门外右贤王又发疯般吼了几句后便气哼哼的离开了,但是走出院门时,冲着虚空中某处说道:“晚上去打探一下,大盛的皇帝究竟藏在哪,特别是那个景玉。” “是。” 数道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飞窜而出,其中两个稳稳的落在了霍青和赵凛的房顶。 当听到顶部传来极其轻微的踩踏声后,霍青心下明了,今晚这个戏还得演下去。 他回身没有看到赵凛,却听到内室传来某些细微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好像衣料摩擦的声音。 霍青拿不准赵凛在干嘛,他有些好奇的走进去,正看到赵凛居然在脱衣服,而且脱得只剩下中衣了。 他正解着上衣系带的手,在撞上霍青的眸光后便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半空。 他的脸颊微红,眼睛不知为何也湿湿的。 可是自己明明还没有欺负他呀? 怎么就这么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若是真的被欺负过,不知道要艳丽成何种模样。 而且盯着他看久了,他的脸颊居然越发殷红起来,此时霍青也不得不同意右贤王那只死狐狸的观点。 赵凛真的好看极了。 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上前,抬手抚开他不知所措的手,自己接过那打成死结的系带,垂首认真的帮他解开。 赵凛只觉得对方连呼吸都太大声了些,脸颊滚烫的仿佛刚被热水泡了一通。 啊啊啊,霍青,你到底在干嘛呀? 能不能别勾引我。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解不开的死结,在霍青修长的指尖没抵挡住两分钟就乖乖的变成了两条平行线,柔顺的落在他的手掌上。 只要这带子落下来,他的中衣就会敞开了。 一想到此,赵凛忙把那两根系带抢到自己手中,死死捏住。 “霍青,你怎么......” 可话没说完,就被霍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双唇上,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房顶,示意上面有人。 看到赵凛明白的眨眼后,才含着笑意开口道:“玉儿喊我什么?” 赵凛眨巴着大眼睛,掩饰着眼底的羞涩,配合道:“少爷,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霍青瞟了眼冷飕飕的床铺,也不知哪来的戏瘾,拿捏着富家少爷逗小情儿的姿态道:“可玉儿还没给少爷暖床呢,少爷可得罚你。” 赵凛的羞耻的恨不得原地化成水了。 救命,上面还有人听着呢。 “少爷,想怎么罚玉儿呢?玉儿怕疼的。” 霍青喉结快速的吞咽了两下,他原本真的没打算做什么的,可现在...... 他抬手拉过赵凛,坐进了自己怀里。 赵凛吓得忙把系带抓紧,生怕当场走光。 虽然男人光个膀子不算什么。 可眼前这个是个南通呀,关键那眼神也不知怎么回事,盯着自己时候跟匹饿狼似的。 霍青只是嗅闻到赵凛身上的气息便觉得有些情动。 他多年练武,自制力不是轻易能破的,可面对赵凛,他的自制力几乎就没有起作用过。 而曾经这种情况,还是对着景玉。 他抬手捏住赵凛的细瘦的腰身,拇指隔着轻薄的布料细细的摸索。 赵凛大概是被蹭痒了,逼着自己扭头看向别的方向,嘴里却低呼道:“少爷,你别......” 霍青抬着头,眼神近乎痴迷的凝望着赵凛。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或许他还不敢确认他的灵魂,但身体却提前帮他认出了景玉。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对第二个人起反应呢。 “玉儿,帮少爷宽衣。” 赵凛瞪他,你别太过分了。 可霍青眼神痴迷又清醒,那近乎膜拜的虔诚,一直震颤到了赵凛的心底。 他几乎一瞬间就可以确定,这些年,霍青的灵魂定是荒芜了太久。 他等那一份爱,等得快把自己耗尽了。 赵凛不敢想,如果他等的那个灵魂真的消失了,这对霍青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痛击。 赵凛颤抖的手指,轻轻摸上了赵凛的脖颈,帮他将盘扣一颗颗解开,帮他将外衣褪下。 他忍着羞臊,又伸手去摸索他的腰封。 可他的手,却被霍青摁住了。 霍青将他紧紧抱在胸前,垂首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抱歉,赵凛,要唐突你了。” 赵凛还没反应过来,霍青抬手松开他束发的钗冠,带着人倒在了床上。 赵凛只觉得眼前一片天翻地覆,整个人就被压在了霍青身下,一头青丝铺了满床。 霍青看着他,笑道:“玉儿,少爷的惩罚什么时候让你疼过?上次神医配的药膏就极好,滑腻又滋养,少爷我留了好些呢。” 说罢他竟然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声音搞得特别大,乒乒乓乓的从里面摸出许多莹润的药膏黏在手上。 赵凛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大哥,你不会要玩真的吧。 赵凛刚想喊停,霍青又比了个嘘声,居然直接将被子拉起来将两人盖在了里面。 黑暗中,这下不用霍青提醒,赵凛也听到了头顶传来细微的瓦片移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这群不要脸的,偷听就算了,还偷看。 霍青见他明白了,便直接掐住对方的腰身,将人整个翻过来,跪在了床上。 不,赵凛急得快哭出来了,这个姿势真的很羞耻。 而且凭什么他就一定是下面的。 书童就不能反过来搞少爷吗? 可是霍青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沾着药膏的手指,不小心划过中衣,摸在了他腰间的皮肤上,激起一片冰凉。 赵凛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况。 可霍青似乎还不满意,居然凑到他的耳边道:“皇上,你要叫出来呀?” 叫你妹呀,他现在只想原地爆炸。 见他不肯配合。 霍青也只能自己投入的演起来,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时不时还有一些低沉的调戏言语冒出来。 其亲密程度,赵凛真的只在后世的小h文里见过。 啊,霍青,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说就说,为什么还要贴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朵不干净了。 外面的天气原本是极冷的,即便室内烧了炭火也不怎么顶用。 可现在,赵凛却燥出一身薄汗,发丝黏在脸颊上,脖颈上,轻痒难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霍青似乎还没演完,床咯吱咯吱响着,快把赵凛的理智给震碎了。 他没有内功,不知道上面的人离开没有,可不知道是因为霍青的带动自己也投入了,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口中居然渐渐溢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身后的霍青停滞了一下,忽然就跟疯了一样。 他的腰都快被捏断了。 就在他累的终于撑不住,直接趴在了床铺上。 厚重的被褥被霍青慢慢揭开,露出赵凛一张殷红若晚霞的面庞,凌乱的发丝下,湿红的眼角,莹润的眸子和哭红的鼻尖。 霍青只觉得下腹一紧,整个人瞬间弹开,迅速与赵凛拉开距离。 他将被子重新盖在赵凛身上。 面色微红的尴尬道:“皇上,臣去处理一下私事。” 赵凛将被子拉过来,重新把自己盖住,他知道霍青去干嘛,刚刚自己忍不住哼出声音后,他就感觉到了。 造孽呀,他们以后该怎么相处呀。 不过赵凛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果然是个直男,因为面对霍青这样的极品,他居然稳住了,没有起反应。 果然他只爱女人,是的,他只爱女人,只爱女人,只爱女人。 只爱...... 霍青...... 怎么还没回来...... 待霍青拍掉身上的冷气重新进屋时,掀开被子的一角,累的半死的赵凛已经传出了绵长的呼吸声,口中还有喃喃呓语。 霍青凑近听了一下,神色震惊又动容。 因为他听到刚刚才被自己唐突过的赵凛,在梦中喃喃:只爱...霍青... 第71章 玉簪和刺杀 霍青面上闪过一抹苦笑,倚着床头坐在赵凛旁边,抬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 将那些粘着汗水的发丝,一点点拨到鬓旁。 “就这么喜欢我吗?” 霍青自言自语,心里有些喜悦,又有些苦闷。 因为随着跟赵凛相处日久,他总觉得自己的景玉好像回来了,但又没完全回来。 景玉看自己的眼神是浓烈的、炙热的,但赵凛看自己的眼神是热切中带着些好奇,有时候霍青甚至感觉赵凛看自己时像是在看什么惊世奇宝,不敢置信自己活在他面前一样。 特别是自酒池中两人初见时,这种感觉便最强烈。 但如今好了一些,眼底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羞涩,仿若情窦初开的百合,露珠一点便是清新满屋。 霍青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 他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思道:若他对自己当真如此情真意切,那今日这一番做戏,也算成全了他内心隐秘的渴望,但只此一次,在完全确认他是景玉之前不可再如此娇惯他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在右贤王面前承认两人有私情,所以日后恐怕还免不了亲密,平日已经由着他对自己摸摸碰碰了,若再多番深入,恐怕会让他愈陷愈深。 他抬手轻弹赵凛光洁的额头,“看来也只能靠我来克制了,你自己也要注意些,莫要时时粘着我。” 可他嘴上虽然拒绝,但语气实在是宠溺又黏腻,门外的青龙等人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玄武:“大哥,我怎么觉得皇上不是主上说的那般?” 白虎:“我也觉得,粘人的明明是主上。” 青龙冷哼一声,“再敢乱说实话,被主上拍死的时候可别找我哭。” 玄武和白虎闭嘴了。 青龙这才上前敲门,“主上,时辰到了,多余的人都已经引开了。” “好,屋外稍等片刻。” “是。” 霍青虽心有不忍,但还是轻拍赵凛的脸颊,温柔的哄劝:“赵凛,赵凛,醒来了,醒来了。” 赵凛睡到一半,意识还极为模糊,睁眼便看到霍青,脑海中纷乱的画面霎时清晰起来,抬手软绵绵的推搡道:“霍青,别来了,我累死了。” 霍青面色也带了些羞涩,但还是扶着人肩膀,将人半抱起来,“起来了,咱们去看平阳。” 果然一听到平阳,赵凛立即清醒过来。 “啊?平阳怎么了?” 霍青帮他散开的中衣系好,给他套上软靴。 将他脱下来的衣服再一件件给他穿好,最后将人拉到妆镜前,给他重新束发。 “平阳很好,但明天到了王庭就会直接办婚礼,难道你真想让平阳跟一个半截老头拜天地呀。” 赵凛猛拍桌子,“做梦。” 可他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头发,又疼得龇牙咧嘴。 霍青帮他揉弄扯疼的头皮,束发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咱们一会去平阳房中商议。” “好。” 赵凛果然立马乖巧起来,还配合着给霍青递上玉冠和发簪。 待霍青抬手接过发簪,从镜中注视着的他的眼睛,缓缓将发簪插进了玉冠的孔洞中。 赵凛被他的眼神黏住,移不开视线,眼睁睁的看着那玉簪进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脸热。 霍青左右端详了他一番道:“很好,一起去吧。” 他伸手欲拉住赵凛的手,可赵凛轻轻躲开了。 “见平阳还是要庄重些。” 可霍青却上前一步,执拗的拉住他的手腕,“这府中到处都是右贤王的人,你现在还是我的玉儿,不可与我太疏离。” 霍青拉了一下,人没动。 又含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在平阳面前丢了父皇威仪。” 赵凛这才满意跟着霍青出门,一路上仿若真被少爷娇惯出来的金丝雀,脚步轻快,言笑晏晏,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刚进平阳的院门,赵凛就抬手甩开了霍青,大踏步的走进去。 霍青暗道,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见到他们二人前来,守在门口的绿沉忙将房门打开。 赵凛一进门,才发现房间内除了平阳之外,居然还坐着蓝泽、兰卓、蒋华玲、苏伦,以及消失一日的朱雀。 看到赵凛后,众人起身跪拜,赵凛忙免了礼,让大家先说正事。 众人便都看向霍青。 霍青斟酌道:“若想让平阳免了这婚礼,唯一办法,那便是新郎死了。” 赵凛:“你要刺杀狼奴王?” 这声音带着些雀跃和激动。 霍青点头,“如今的狼奴王只有两个儿子,左贤王挛鞮阿提拉,母亲马奴出身,常因此遭人诟病,但手掌军权,勇猛善谋,这些年帮狼奴国开疆拓土无数。” “右贤王挛鞮稽粥,母亲虽然是大盛女,但高居侧妃,深受狼奴王宠爱,他又生性聪慧,懂得卖乖讨巧,近几年更受狼奴王属意。” “所以两位王子的势力早已水火不容,但因为狼奴王还活着,所以才勉强保持着平衡。” 赵凛恍然大悟,“所以一旦狼奴王身死,那狼奴国必然内乱,届时不仅解了平阳的困境,就连大盛北边这一大威胁都暂时缓解了。” 霍青颔首,赵凛果然聪慧。 “可明日婚宴,必然安保重重,想要刺杀,恐怕极为困难。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平阳的安危如何保障?” 霍青道:“这便是请兰卓公主过来的用意。” 兰卓问道:“霍相的意思是用我的人去送死?” 霍青笑道:“兰卓公主误会了,这次刺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恕我直言,您手里虽然有人,但功夫不够,可成军队不可成杀手。” 兰卓:“那你是何意?” 霍青:“公主,刺杀狼奴王这样的大事是无论如何隐瞒都瞒不住的,但大盛的人决不能牵扯其中,所以我需借您的名义完成这场刺杀,至此之后,兰氏王族可重新立于世间。” 兰卓同样淡笑:“霍相果然好算计,经此之后,兰氏确实名声大震,但也被迫成为了挛鞮王庭的活靶子,自此再难与人合作,只能与挛鞮氏周旋到死,这才是你为大盛谋的好出路吧。” 霍青端起茶壶,往杯中注入茶汤,将茶杯推至兰卓面前。 “公主,您其实清楚,这对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局面,您若认了,皇上和本相将永远会是您在狼奴国的助力,我们总比那些心口不一的王族靠谱的多。” 兰卓不再言语,霍青知道她在衡量。 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区区刺杀和内乱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第72章 原来是小时候 很快,兰卓便有了决定。 她端起桌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但凭霍相吩咐。” 霍青同样一饮而尽。 之后的布置规划便顺利了许多,朱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王庭地图和大婚规制图。 赵凛看着那些详尽的信息惊疑道:“这种机密的图纸你都能拿到?靠谱吗?” 朱雀点头道:“皇上请放心,拿到图纸后我已经亲自去确认过了,不会有假。” 至于怎么得到的,朱雀没说,而且问多了,他脸上闪过明显的难堪之色。 众人也不好多问,只是心下喟叹,霍相手下的人果然不凡。 这种东西,除了王室成员和重要大臣,别人手里是万不可能有的,这位朱雀大人能力不容小觑呀。 可朱雀现在恨不得把右贤王抓过来狠狠收拾一顿,他想起自己借着上次送信半夜闯进他寝室,却被他借机关进密室的事。 朱雀闯进去的时候,挛鞮稽粥床上还躺着两个美男,他明明确认三人都睡熟了,才敢悄悄的翻找。 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他带进了密室中。 挛鞮稽粥穿着半透明的纱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想要的图纸,笑眯眯道:“小雀儿,想要的话就亲我一口。” 朱雀一想到他床上的两个男人,现在脖颈胸口上还带着紫粉的印记就敢来招惹自己,恨不得当场把这人劈了,还亲他? 做梦。 可挛鞮稽粥有的是耐心,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给他,也不肯放他出去。 无奈,朱雀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勉为其难亲了他脸颊一口。 好在挛鞮稽粥还算讲信用,果然将两份图纸都给了他。 可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时,却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风声袭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挛鞮稽粥压着后背摁在了密室门上。 “小雀儿,亲一口只能拿到图纸,想出去的话得陪王爷我睡一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朱雀就已经气怒无比了,但没想到身后人压上来时居然是起着反应的。 这当即烧退了朱雀的理智,他转过身,有力的大手掐住了挛鞮稽粥的脖颈,转身之间将他摁在了密室门上。 “挛鞮稽粥,你把我当什么了?随你玩弄的男人还是花街上的小倌?” 即便如此,挛鞮稽粥仍旧不着调的笑,狐狸眼眯着,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自然是当做喜欢之人呀,难道本王的身体还不够诚实?” 朱雀垂眸看了一下,越发愤怒,当即恶狠狠道:“你再敢对老子这样放荡,小心我给你剁了。” 说罢他手上用力,威胁道:“开门。” 没想到以前只要有机会就一定粘着他不放的挛鞮稽粥这次倒真的乖乖把门打开了,并且没再纠缠他,反倒笑着目送他离开。 朱雀担心其中有诈,还特意想办法潜进王庭中查探了一番,得到的结果与图纸上一致后,才放下心来。 如今任务完成便好,这其中的过程他实在不想与别人说,就连主上和几个兄弟都不清楚内情。 见赵凛等人没再追问,朱雀暂时安下心,集中注意力听霍青的部署。 经过数个小时的商议后,最终确定朱雀负责带人刺杀,蓝泽陪在右贤王身边及时保护公主,而赵凛的安全则由霍青亲自负责。 行进的路线、时间等等细节也一一敲定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平阳早就困的睡着了,但手仍紧紧抓着赵凛的衣襟。 赵凛明白,她在不安。 所以在众人散去后,赵凛留在了平阳这里,今夜打算陪着女儿,至少能让她的心安定一些。 蓝泽虽然也不放心,但碍于身份不得不回到美男集中营中去。 半路上的时候,霍青忽然开口问道:“蓝泽,你打算何时跟皇上说明真相?” 蓝泽迟疑了许久,“皇上如此疼爱平阳,若是乍然得知,恐怕会怒火中烧,我即便死了也是活该,可娴妃娘娘和平阳是无辜的。” 霍青讽刺一笑,“平阳确实无辜,娴妃可不无辜,而且我相信皇上,他不是滥杀的人。” 蓝泽讪笑两声。 朝堂上一声令下,无数大臣人头滚滚落地,军营平叛中转脸就能处死数千人。这份果决,就算不是滥杀,那也绝不是仁善之君。 贸然开口风险太大,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分岔路口上,霍青最后劝道:“主动坦白比被迫揭露真相要好得多。” 他指了指蓝泽脸上的面具,“平阳与你长得太像了,现在只是年龄小,再长大些不可能瞒得住,况且到那时,对皇上来说太残忍了。” 蓝泽听后喟叹一声,表示再想一下,便抱拳离开了。 但霍青却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 他终于想起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 赵凛如今看他的眼神跟景玉小时候一般无二,但因为那时年龄太小,景玉的模样太过稚嫩,眼神多了几分天真纯稚,所以他原先从未往这个方向想。 可刚刚聊平阳现在和长大后区别时,才让他鬼使神差的想通了这一点。 可究竟为何如此呢? 霍青总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可关键的那一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 第二天,霍青难得顶了个黑眼圈起床。 悄悄回到房间的赵凛看到枯坐在床上,眼底青黑的霍青,笑眯眯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没有我睡不着吗?” 可没想到霍青竟然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是呀,没有你睡不着,所以可千万不要再跑丢了。” 赵凛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大概跟原身有关。 唉,如今他和霍青关系也算不错了。 就当是安慰一下好兄弟吧,虽然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但赵凛向来心大,从不会拿想不明白的事为难自己。 他拍了拍霍青的肩膀,“好了,我不是在这嘛,快梳洗吧,今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霍青这才舒缓了心绪,慢慢恢复了曾经冷静自持的状态。 两人刚收拾好,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打扮的花里花哨的右贤王大喇喇的走进来,“两位,该出发了,否则赶不上吉时了。” 第73章 捕雀计划 从早上到傍晚,众人又在马车上晃荡一天后,终于抵达了狼奴国的王城。 黄土筑起的高墙中,隐约可见的圆顶建筑,粉刷着古朴色彩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让赵凛这个后世的历史系学生迷幻。 这可是曾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古城呀。 这可是后世无数考古学家都没找到踪迹的古城呀。 现在他, 赵凛, 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居然正踏入这古城之中, 所有考古系的教授和学生都得羡慕死他吧。 可惜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个大脸盘子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美人,这么喜欢不如就留下吧。” 霍青手伸过来,啪一下关上了车帘,将右贤王那张讨厌的脸关在了外面。 “乖,看丑东西,自己也会变丑的。” 车外的右贤王叫嚣,“霍青,你给老子滚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咱俩到底谁丑。” 霍青果然推开车门走出去。 但他却直接略过右贤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迎亲队伍走去。 其他大臣也从车内走出来,跟上霍青的步伐,与对方的大臣寒暄。 而狼奴国的护卫们却趁此间隙,将整个车队从头至尾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藏兵器等危险物品后,才抬手示意放行。 狼奴国的老丞相与霍青相见恨晚般,热情道:“早就听闻霍相的才名,一直未有机会得见,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交谈一番。” 霍青对这种应酬游刃有余,三言两语间就把老丞相聊的极为开怀。 落在后方的右贤王凑到赵凛面前道:“看到没,霍青就是个虚伪的丑东西,小美人可别选错人了。” 赵凛的回应就是重新钻进马车里,尽量把自己掩藏起来。 车队跟在两位丞相身后缓慢前行。 呼延老丞相正颇有兴致的给霍青介绍沿途风情,霍青表现的极有兴趣,但其实一直在观察道路的走向和规划,以及建筑的高度。 直到右贤王烦躁的上前提醒道:“老丞相,照你这个速度走下去,等进王庭天都亮了。” 呼延老丞相笑呵呵的也没有生气,而是客气的将霍相重新请回马车中,自己也颤巍巍的进了马车。 整个车队开始加速,马蹄踢踏间,王庭恢弘的城门近在眼前。 车队进入城门后,公主的马车被单独请往待嫁宫室。 赵凛很担心,但不得不跟着霍青向待客厅走去。 好在有青锁和绿沉陪着,他还能放心些。 * 晚上戌时,婚礼正式开始。 坐在华丽大厅内的赵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在众人的簇拥下,逐渐走向那个肥头大耳胡子拉碴的老男人。 赵凛掐住霍青的手,低声道:“快,杀了他。” 霍青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别急。” 狼奴族的婚礼与中原不同。 他们信奉天神,举行婚礼的新人必须并肩走上临时搭建的接神台,接受天神的赐福,祈祷婚后生活富足幸福。 普通狼奴族的接神台不过是石块、木材堆积。 但王庭的接神台却是纯金打造,在火光的耀射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接下来王上和王后需要接过大祭司手中的火把,点燃火种,象征接引到天神的祝福。 可是平阳实在是太矮了,根本不可能跟王上共举一个火把。 而王上又不可能屈就王后,所以直接挥手夺过火把,自己点燃了火种。 霎那间火光冲天,火种爆炸了,狼奴王身上的繁琐的礼服沾了火星,迅速燃烧起来,反倒是被狼奴王刻意忽视的平阳悄悄隐去角落里,躲过了炸起的火种。 一片救驾的慌乱中,陪在右贤王身边的蓝泽悄悄潜上接神台,抱起平阳逆着人群往外逃去。 就在此时,戴着面具的朱雀带着同样的黑衣面具杀手从高空俯冲而下,直落接神台,手中长刀顺势劈下,一刀刀直刺周围人的要害。 狼奴国的护卫们还没来得及扑灭王上身上的火焰,就要直面杀手们的刀锋,一时间自顾不暇。 面具杀手们将护卫们缠住,戴着面具的朱雀和兰卓则趁势而出,一左一右向狼奴王包抄而去。 然而奇怪的是,大盛这边事不关己,在霍青的坐镇下无人敢动就算了。 对坐在接神台两侧的左右贤王居然也稳如泰山,亲眼看着自己亲爹挣扎在生死一线,偏偏谁也不动。 直到朱雀和兰卓用宽刀压住狼奴王的双肩迫使他跪下时,右贤王才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了远超普通规格的弯弓。 他搭在弓弦上的一双利箭,从瞄向跪在地上的狼奴王,变为一旁的朱雀。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小雀儿断了翅,可就逃不了了。” 接神台上,朱雀正打算一刀解决狼奴王,却被兰卓阻止了。 “让我来。” 朱雀点头,只帮她挟制住狼奴王。 兰卓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一手抓住狼奴王的发髻,脸上的神情因为极致的痛与恨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的刀刃抵在狼奴王的喉咙上,不断往肉里来回割据着切进去。 嘴上却慢悠悠道:“王上,在你当年下令灭我兰氏全族时,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狼奴王的喉间喷出巨量的鲜血,眼球豁然睁大,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狼奴国臣民的惊呼中,狼奴王的头颅被完整的切割下来。 兰卓举着他的头颅在黄金打造的接神台上高呼道:“我乃兰氏公主兰卓,今大仇得报,天命终将归我兰氏。” 角落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惊诧的看着高台上的兰卓,喃喃道:“卓儿......” 在确定狼奴王死亡的那一刻,刚刚还静若雕塑的左右贤王一起动了起来。 左贤王的目标是在场的杀手和对面的右贤王。 但右贤王的目标却是朱雀。 他拉弦的手指一松,两根金箭瞬间射出。 正欲撤退的朱雀只觉得右臂一痛,还未来得及反应,另一条手臂又传来一阵痛楚。 他根本来不及看放冷箭的人是谁,运起全身内力,打算忍痛逃离。 可那箭上居然有毒,朱雀只觉得身体一麻,整个人向下倒去。 身后的右贤王勾起一抹笑意,他的‘捕雀计划’成功了! 第74章 右贤王呢? 一片混乱中,左贤王高举弯刀大喝道:“诛杀兰氏逆贼,为王上报仇。” 黑甲骑兵们瞬间倾巢而出,如蜂群一般将宴会厅围得水泄不通。 左贤王又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刚刚又刻意纵容刺杀,这会子别说面具杀手,就连提着他父王脑袋的兰卓和右贤王都不见了踪影。 不对,右贤王呢? 左贤王猛然醒悟过来,明明他刚刚还站在自己的对面射什么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不过转念又想到,他不在也好,等自己顺利登上王位,再找他算账不迟。 见自己的士兵将全场控制了起来,他才一步步踏上接神台。 那被鲜血浇筑的黄金台,是狼奴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因为只有狼奴国的历代帝王登基、大婚、祭神时才有资格登上这高台。 如今他正踩着亲生父亲的鲜血一步步走上最高处。 他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 过往所受的屈辱,抹不掉的卑贱出身,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前,他甚至看到了卑微母亲眼底的泪水。 可偏偏总有人让他不如意。 坐在她母亲身后的美貌侧妃忽然站起身子,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道:“挛鞮阿提拉,你没资格站上接神台,因为王上早就秘密立了二王子挛鞮稽粥为储君。” 挛鞮阿提拉的最后一步居然就在半空生生顿住了。 他看向台上,是他父亲无头的尸身和好似怎么流都流不完的鲜血。 可偏偏连那样一具老朽腐败的尸体都能堂而皇之的倒在黄金台上。 而他,一个大活人,正宗狼奴族血脉,王室大皇子,却连最后一步都没资格踏上。 往日的耻辱、嘲讽、看不起,全都一瞬间涌到耳边。 路过的仆人可以在背地耻笑他。 “你看是大王子耶。” “大王子又如何,他的母亲可是最低贱的马奴,上不得台面的。” 柔顺的母亲除了哭,还是哭。 “王儿,你若不是生在母亲的肚子里,一定会有个好前程,是母亲连累了你。” 他一身伤痕,立下累累军功,提着霍威大将军的脑袋回来时,他向来严肃的父亲却揽着漂亮的侧妃,因为杂种弟弟一篇锦绣文章笑得慈爱温和。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明亮晃目的令人生厌。 他们狼奴族马背上得天下,学大盛人写那些酸腐文章作甚,大盛第一将军的脑袋还不是血淋淋的提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赢的人总该是他。 可是当他提着霍威的脑袋走进去时,那漂亮的侧妃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呆愣瞬间后便被吓得大哭起来。 “王上,臣妾吓死了,大王子那是提了什么脏东西呀,好可怕。” 他那威严的父王立马将人抱在怀里安抚,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滚出去,下贱的东西,说了多少次,要改了那些茹毛饮血的坏习惯,就是改不掉,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 旁边的长相同样优越的弟弟轻飘飘道:“是呀,大哥,咱们狼奴强盛,早晚都是要入主中原的,还是早些收收野性才好,至少也得做出个样子才行呀。” 他是易怒的性子,当场便叱骂道:“狼性啖肉,如何食草?没有我们浴血奋战的将士,你靠笔杆子入主中原吗?小小杂种,是想坏我狼奴国百年基业。” 可是‘杂种’二字一出,他那贼狐狸一般的弟弟默默勾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他的父王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奖励他军功,还让人把他拖出去,抽了整整八十鞭子。 他新伤叠旧伤,鲜血滚滚而下,将全身战袍染红,打到最后,执鞭的护卫已经不忍心抽下,将鞭子一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次,他终于明白,父王只是弟弟的父王,不是他的。 所以如今有人要杀他,又和他有何干系! 他的目光从地上无头尸身上收回,但顿在半空的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跟那个杂种不同,他是全血统的狼奴王子,所以他会尊重狼奴族的传统。 待他斩杀了那对狐狸精母子,会堂堂正正的在此登基为王。 见他停了下来,支持他的大臣立马高喝道:“立储乃大事怎么可能听你一个侧妃之言。” 侧妃苏半雪看了呼延老丞相一眼,这才袅袅婷婷的重新坐下。 呼延老丞相颤巍巍的站起来,从近卫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金盒,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这是我狼奴国盛放密旨的密封金盒,上面还盖着王上的大印,请各族长老和三品以上官员前来查验,看老臣是否作假。” 众人果然依次上前查看。 支持大王子的人更是将金盒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未看出问题。 老丞相摸着胡须看向金台上的挛鞮阿提拉,“大王子若是不信,也可以前来查验。” 挛鞮阿提拉已经得到了心腹的暗示,自然不会下去找这种没趣。 老丞相为了以示公正,甚至还请了颇有声名的霍青前来查验,得出的结论依旧是金盒密封,从未被动过。 老丞相这才抬手向天痛哭道:“臣幸不辱命,如今便打开金盒,昭告王上心意。” 赵凛凑到霍青耳边悄咪咪道:“他们王上不就在高台上躺着流血吗?他往天上哭有个屁用。” 霍青抬手敲他的脑袋,“皇上放心,若您被刺杀了,臣下们必然演得比他真。” 赵凛冲他龇牙,恨不得把他耳朵咬下来。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这一会儿功夫,护卫们已经用专门的刀具将整个金盒割开。 老丞相在众目睽睽下取出密封的圣旨,当众打开,看向金台上的大王子一字一句的念道:“王亲喻:二王子挛鞮稽粥,聪慧善敏,才德出众,心有抱负,必可扬我国威,一统中原,今立为储君,来日承袭王位,必有所作为。” 轰轰烈烈闹了一夜,草原上的寒风都迟了许久,这才呼啸着吹过来。 站在黄金台上的大王子身上的热血就那么一寸寸凉了下来。 真好呀,满篇四十八个字,字字都是赞美和期许。 父王啊,您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可您越喜欢他,我就越是要毁掉他。 他抬眸冷笑,“父王只说立他为储君,可没说要立他为王,父王忽然去世,心意有变也是难说的。如今当逢大乱,谁有能力稳住朝纲,捉拿叛贼,谁才有资格为王。” 他神态蔑视的看向底下的侧妃和呼延老丞相,“本王如今站在这里主持乱局,你们心心念念的二王子又在哪里呢?” 挛鞮阿提拉所站位置直线向下,狼奴族的圣地,只有王上才能踏足的接神台下,有一个处被挖空的密室。 此时引得满场风雨,却遍寻不着的二王子挛鞮稽粥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好不容易才捕到的神鸟,亲亲热热的哄道:“小雀儿,你快让本王亲一口,本王给你治伤。” 第75章 皇上不怕 朱雀真想一脚踹死他,但可惜他身上中了药,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摆布,但好在还能说话。 朱雀:“你再不滚出去,王位就变成你大哥的了。” 右贤王不在乎,抱着他先是一顿亲,最后将他揽在怀里,任由早就藏在这里的医师帮朱雀疗伤。 他一下一下啄吻着朱雀道:“本王才不在乎,是他们非让本王当王上的,那就让他们替我争去。” 此时医师正在拔箭。 朱雀中的麻药有止疼的作用,这会完全没感觉。 可右贤王却硬把朱雀的脸转到自己怀中,不让他看血腥的画面。 朱雀真是被这个精神病整无语了,“你射我箭的时候没心疼,现在装什么?” 右贤王自知理亏,不敢说什么,只嘿嘿笑了两声,用眼神督促医师快一些。 医师手脚麻利的帮朱雀包扎好,虽然是中箭,但力道拿捏的极好,只伤了皮肉,所以休养数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右贤王听完后有些得意,他自小练骑射,这点水准还是有的,他是要抓鸟,又不是要杀鸟。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朱雀离开,不然凭霍青的聪明劲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当下便顾不上其它,拦腰抱起朱雀,就往密道深处走去。 金台之外,侧妃苏半雪美目紧锁,她的目光在场上四处搜寻后并未发现自己那不靠谱儿子的身影,当下对呼延老丞相暗暗摇了下头。 老人家心下了然,目中划过一抹精光。 今天这王位绝对不能让出去,否则他们呼延家的命也到头了。 他掏出一管烟花,由近卫点燃,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响。 走下金台的左贤王面上一片轻蔑,“老丞相,何苦挣扎?跟着我也并非没有前途。” 老丞相面色平淡,“大王子莫急,您虽掌兵权,但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 话落,周围便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 左贤王身边的护卫看着震颤的地面,忙趴下身子仔细听过,笃定道:“王爷,外围兵马至少三万。” 老丞相捋着胡须笑眯眯道:“大王子回王庭,只允许带三千兵马,其余兵马驻守边疆,没有王令不可擅动,但王庭内却早有三万护城军等着瓮中捉鳖呢,大王子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挛鞮阿提拉面色暗沉,“护城军首领可是本王的人。” “曾经或许是,但现在必定不是。” 电光火石间,左贤王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一个指令发出,跟随他的心腹们立即分散开,各自将周围的贵族成员和高阶大臣全都劫持在手中。 还有一部分士兵想对大盛人出手。 但霍青早有防备,原本跟着他们平平无奇的太监宫女们忽然抽出武器,与想要下手的狼奴兵对峙起来。 这些便是霍青路上早早换上的自己人。 此时护城军们已经入场。 三万人马,整个王庭都被他们塞得水泄不通。 护城军的首领虽还是左贤王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但此刻进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半跪向老丞相行礼。 有了人马后,呼延老丞相明显放松了很多,颇有闲情与霍青玩笑道:“果然还是霍相技高一筹,老夫千防万防,不想还是让你带了人进来。” 霍青笑道:“老丞相过谦了,您手段也不差,不过现下恐怕还有的闹呢。” 呼延老丞相笑得和蔼可亲,若不是这身官服,仿若就像街边晒太阳的老大爷。 “让霍相见笑了,家主难当呀。” 霍青没再接话,暗叹蛮族就是蛮族,还没一招制胜呢,野心就这么容易暴露出来了。 果然即便是有心学大盛,也只学了个皮毛。 挛鞮阿提拉放声道:“老匹夫,本王带兵多年,你想凭三万人马杀我绝无可能,只要本王逃出去,十万兵马立即挥兵北上,你这王座也坐不了几天。” 老丞相最怕的其实就是这一点,他手头兵马不够,硬碰硬,他打不过。 先王实在糊涂,既然属意二王子,为何又将兵权交由大王子,若是能早早布置还好,可偏偏先王死在了今夜。 现在这场面,一旦内战,大盛必得渔翁之利。 对了,还有大盛。 早听闻这大盛皇帝隐藏在送亲队中,于他们而言,或许正是一步救命活棋。 他转身看向霍青,“霍相,可否谈笔买卖。” 霍青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老丞相道:“如您所见,今夜之后,吾国内战已不可避免。季大将军十万兵马还在边境虎视眈眈,若此时进攻,我方受损,那诸位也回不去了。” 霍青还以为他能多高明,当即老神在在道:“呼延大人,在场那些被大王子挟持的贵族和官员,您一会动手会在乎吗?” 老丞相含笑,“比起王位来,微不足道。” 霍青道:“是呀,我等性命也不比开疆拓土来得贵重。” 老丞相步步紧逼,“但老夫听说,贵国皇帝也在此列,他的性命想必更值钱些。” 话落,他浑浊但犀利的目光,在赵凛脸上一扫而过。 霍青不动声色,“老丞相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我们圣上可是出了名的热衷享受,怎会来此自讨苦吃。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任由你国壮大,还胆敢提出和亲送金银的要求。” 赵凛觉得面皮热热的。 别骂了,别骂了,在改了,真的在改了。 可霍青还在继续,“再说,我们圣上热衷造孩子,京城里皇子公主有的是,若他今天死了,第二天不过换个皇帝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呼延老丞相和霍青这等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权臣来说,不动声色的换个把小皇帝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若不是先王膝下实在空虚,他其实也看不上不着调的二王子。 但老丞相依然从霍青口中听出了些许关窍,“那不如由霍相来提条件。” 霍青装作思索一番,才将早就想好的条件摆出来,“这样吧,首先这和亲必须取消,公主年小,不适合外嫁;第二,除我们带来的金银全数返还外,还要另外送我们双倍,一路辛苦,本相总不好白跑。” 说第一条的时候,老丞相面色还算和煦。 但第二条的时候,已经铁青。 另一边的左贤王更是怒道:“呼延老儿,你这个卖国贼,若你敢答应,便是狼奴国的罪人。” 霍青笑容越发灿烂,“这就不行了?那还有第三条呢。” 老丞相道:“你说。” “第三便是十年内,绝不可与我大盛起战事,以上三条必须载入国书,由新任王上签署盖印。” 霍青说完后,便悠哉的喝起茶水,因为他已经笃定,老丞相一定会答应。 若是大王子,那他还有得选。 但呼延,他没得选。 果然,老丞相沉思半晌后,脸色黑沉的点头应下,“霍相,还请您言出必行。” 霍青抬手,“不急,等老丞相解决了眼前危机,咱们再签不迟。” 半空中,老迈的手挥下。 婚宴场上瞬间鲜血迸溅,一场三千对三万的厮杀正式拉开序幕。 血肉横飞间,只有大盛人所在这一片成为净土。 一丝鲜血被迸溅到赵凛的脸颊上,他抬手摸出满指血腥,他看着眼前甚为荒唐的一幕,有种超脱出这世界,仿若回到后世看舞台剧的感觉。 远处的接神台仍旧张扬着金红的火光,那矗立在顶端的无头尸身,让这场权利的厮杀变得尤为可笑。 看啊,你们豁出性命挣啊抢的明天,不就是我的今天吗? 忽而一双手摸上了脸颊,拉回了他的神智。 眼前,霍青正认真的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视线相触间,赵凛听到他温柔道:“皇上不怕,您总会长命百岁的。” 第76章 挛鞮稽粥,你是想死吗 狼奴王庭这场闹剧到最后,霍青甚至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原因无他,狼奴族当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就连打仗都纯是硬刚,没有技巧。 大王子好歹带兵打了十几年的仗,怎么三千对三万还是只会横冲直撞。 对大盛,他们靠着战马还有优势,但如今在这狭小的婚宴场上,没有了战马的加持,简直就是一群野蛮人的互殴,而且还是压倒性的互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挛鞮阿提拉的三千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仅剩的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在中央,周围层层叠叠的黑甲尸身在他们与护城军之间隔开了距离。 败局已定,左贤王插翅难逃。 显然老丞相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默不作声的瞟了霍青一眼。 只要能当场斩杀大王子,那他就有把握压下边境的叛乱,届时答应大盛的条件不只可以一笔勾销,还可以压住霍青和小皇帝多要一些。 他淡笑着捋着胡须,给护城军下了绝杀的命令。 然而,异变陡生。 躺在地上的尸体中,忽然跃出两道身影。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周围的狼奴兵别无二致,脸上戴着只有左贤王心腹才能佩戴的狼脸面具。 二人身手极好,在配合着余下的狼奴兵杀退一波护城军后,一左一右架起左贤王,踩着其它狼奴士兵的肩膀,向建筑的高处飞去。 老丞相急得大喊放箭。 可余下的十几人拼命阻挡箭矢,最后不惜人摞人,形成一堵肉墙,都要将左贤王护在身后。 最后两个心腹带着左贤王踩上最外围的高墙,成功跃出了婚宴场的核心包围圈。 那已被射成筛子的人墙终于放心的闭上眼睛。 最后,轰然倒塌。 老丞相怒不可遏,让护城军立即前往追捕。 大厅上,还活着的狼奴贵族和官员对此变故唏嘘不已,很多人也暗暗动了心思,觉得有兵权的大王子最后会更有胜算。 只要他能活着逃出去,那他们暗中支援也未为不可。 呼延纵横官场多年,怎会不懂这些微妙的摇摆和首鼠两端的做派。 当下恨意汹涌,他饱含怀疑和杀意的目光掠向霍青,他就不信左贤王身边能突然冒出这样两个高手。 可霍青一脸无辜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冲他灿然一笑。 不得不说,这个笑才是他今晚最真诚的一个。 一想到他是因为那即将达成三个条件而笑,老丞相就气得心口痛。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护城军能有点用,无论如何都把那三人截杀下来。 可又一盏茶后,护城军首领带着一脸惊颤回来了。 这下不用他说,老丞相也猜到结果了。 果然,首领半跪到:“属下失职,左贤王已成功逃脱。” 老丞相即便年迈,可依旧抬起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废物!还不快去追,一定要在他逃回边境前追回来。” “是!” 那人带着护城军退下了。 接着有奴仆上前打扫战场,老丞相气到站不稳,只好坐进靠椅里,喝茶顺气。 一群人在场上拖着乱七八糟的尸体来回跑,实在血腥又恶心。 霍青不放心的看了赵凛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他便开口告辞,“呼延大人,不知我们和亲队的休息府邸如何安排的?” 老丞相刚顺过气,一想到又要跟这千年狐狸打交道,就觉得心脏绞痛。 “老夫为诸位专门安排了重兵保护的别院,就在王庭附近,这就派人带你们前往休息。不过,怎么不见平阳公主的身影?” 事已至此,霍青自然无需再与他做戏。 “事发突然,你们忘了保护王妃,我们总不能忘了自家公主,如今公主被人保护得很好,呼延大人无需担忧。” 好好好。 他还没质问大盛拐走他们的未来王妃,就先被霍青扣下护驾无能的帽子。 算了,今晚实在事多,待日后再跟霍青算账。 想到此,老丞相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安排近卫送和亲队前往别院休息。 * 与此同时,王城的边缘地带。 两个黑甲护卫正带着身受重伤的左贤王拼命地奔跑。 只要还没把挛鞮阿提拉送到安全地界,他们的任务就还没完成。 可左贤王在拼杀中其实早就受了伤,这会子实在是跑不动了。 三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找隐蔽地方躲避。 左贤王警惕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我的心腹中可没有二位这般人物。” 右边明显体型高大的壮汉道:“真是麻烦,跑不动还话多。” 左边的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捏开左贤王下颌,强迫他吞了进去。 之后一掌打在了对方的后颈上,摘下狼脸面具道:“吃了这药暂时死不了,白虎你背着他,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高壮的白虎也不废话,抬手拎住昏迷的左贤王,将人甩在了后背上。 青龙道:“主上曾经说过,这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距离王城三十里之外有他军队的秘密潜伏点,咱们将人送到那里就行。” 憨憨的白虎道:“是,今晚还得赶回去跟主上汇报朱雀失踪的事。” 青龙面色沉重的点头,心头的预感极为不妙。 * 接神台下的密道七拐八绕,道道相连,朱雀猜测这应该是皇室挖出来专门用来逃生的,路线太过复杂,一时半刻根本记不住。 但右贤王抱着他脚步如飞,熟练的拐了数次后,终于在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 跟随他的近卫上前将石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场景竟然十分熟悉。 这是他上次闯进卧房,被右贤王关起来的密室。 不过这一次内部明显不同。 上次进来时除了一些珍贵的摆设便是满地的金银珠宝。 但这次却清爽了许多,整个空间被收拾成小三居的模样。 他们进来的第一间是书房模样,第二间则是一个小的会客厅,里面还摆放了些投壶、射靶之类解闷的小玩意。 而最后一间,朱雀看到的时候,只恨自己身上无力不能把右贤王活活掐死。 旁边跟随的近卫和医师也全都懂事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一眼都没眼看。 朱雀咬牙切齿道:“挛鞮稽粥,你是想死吗?” 到了自己地盘上,右贤王完全放松下来,他将人轻轻的放进几乎沾满整个房间的大床上,然后拿过绑在四根床柱上的黄金锁扣,小心地将朱雀的四肢一一扣上。 然后缓缓覆在朱雀的上方,贱兮兮的笑道:“被你干死吗?” 第77章 当局者迷 朱雀抗拒的神情都被这句话惊得散掉了,这人是一点节操都不打算要了吗? 站在身后的近卫和医师,快把头垂到地上了。 为什么? 他们的主子就这么不靠谱。 右贤王觉得朱雀的神情实在太可爱,忍不住逗道:“怎么,小雀儿原来喜欢在上面?” 朱雀盯着他那张精致中带着魅惑的脸,脑海中因他过于浪荡的话衍生出香艳的画面,那一丝丝隐秘的渴望,从小腹顶到心头,又划过喉咙,最后染红朱雀的眸子。 让那双原本平静无奈甚至带着丝厌烦的优雅深目,流露出热切的侵略意味,烫得挛鞮稽粥心口一热,忙抬手捂住了朱雀的眼眸。 他后知后觉的冲着身后的人骂道:“还不快出去,没看够啊!” 近卫们反应灵敏的往门口跑去,最后一个还好心的把行动慢的医师拽出了门。 可医师执着的抓住门框,“王爷,患者伤势未愈,万不可行房事呀。” 挛鞮稽粥凶狠的瞪他。 忠心的医师抵挡住近卫的拉扯,把最后一句话吼完:“王爷,药膏在床头的柜子里,您是第一次,万万当心才好。” 啪! 珍贵的玉瓶被砸到门板上。 好在密室门被及时关上,医师揉着被近卫抢救回的脑袋,连连道谢。 近卫骂道:“你是傻了吗?向来都是咱们王爷玩男人,什么时候被男人玩过?” 医师很无辜,“不是王爷自己说的想被那人...那个死吗?” 近卫瞪他一眼,这人是没救了,果然是没家室的老男人,连调情都听不出来。 门内,被捂住眼睛的朱雀轻笑出声。 “第一次?” 挛鞮稽粥觉得很没面子,他松开手,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朱雀,“你少听他胡说,本王从十五岁就开始玩男人了,什么第一次,早就没了。” 朱雀的脸色暗淡下来,“你说的是,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这句话后,刚刚还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个干净。 挛鞮稽粥有点烦躁,这种感觉又来了,只要他跟朱雀单独相处,就总会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就是长得不清纯,其实感情方面心思都是直的,完全不懂朱雀的细腻。 眼看着今天是调戏不成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朱雀检查伤口,确定没有开裂流血后,才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饭菜我会按时送来的。” 朱雀淡淡道:“滚出去。” 挛鞮稽粥也是被他骂习惯了,听完根本没感觉。 而且他经验丰富,知道男人也是需要哄的,见他还很抗拒,便决定先离开,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 若他猜的不错,霍青应该很快就会上门要人了。 * 和亲别院中,在杨枞的安排下,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但是赵凛他们三人还不能休息。 君臣三人重新聚在一起,等待那些该回来但仍未归的人。 丑时刚过。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一直守在屋顶的玄武没有发出报警,霍青心知应该是青龙等人回来了。 果然两人换掉了狼奴士兵的盔甲,轻身从房顶跃下,半跪在霍青面前。 青龙道:“主上,挛鞮阿提拉被我们扔到了隐秘藏兵点的洞口,确认被他的士兵发现后才返回的。” 霍青点头,对于青龙的能力他从未质疑,但是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 青龙声音带了些焦急道:“主上,朱雀失踪了。从刺杀结束后就没见到他的身影,属下怀疑他是在刺杀过程中遇到了意外。” 霍青安抚的抬手,“别急,我知道他在哪儿。” 当时场上虽然骚乱,但是左右贤王的动静他还是时时注意着的。 右贤王从拉弓到射箭的全程他都看在眼里,但当时的境况,他万不能现身,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挛鞮稽粥将朱雀带着一起消失了。 好在他了解挛鞮稽粥对朱雀的心思,知道朱雀暂时不会有危险,才能按下心思继续把今晚的事情做完。 “你们回来的正好,晚点咱们还需要去会一会右贤王。” 青龙瞬间明了,怒道:“又是这个混球王爷,他若是敢碰朱雀一下,属下定饶不了他。” 霍青微微叹口气,只能暂时安抚住青龙。 虽然他们几个都是自幼相识,但论性格,其实他和朱雀更投契一些。 因为朱雀的心思玲珑剔透,藏得又深,四人中往往只有他能看穿。 所以两人无论是私交还是默契都更深些。 朱雀和挛鞮稽粥之间的几次纠葛,在青龙看来或许是好兄弟被臭名昭着的王爷缠上了。 但霍青却察觉到,朱雀对右贤王的情感很复杂,只是他自己很排斥。 有些时候,便是当局者迷吧。 他侧眸看向身旁着急等待的赵凛,朱雀有自己的迷局要解,他也有自己情劫要渡啊。 正思索间,别院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赵凛神情略过一抹惊喜,“是平阳回来了吗?” 霍青站起身,“走吧,去看看。” 一行人走至院门口,才看到被安排在此处的狼奴国护卫正试图将狼狈的绿沉和青锁捆绑缉拿带走。 赵凛着急的冲上去,“做什么?快放开她们。” 赵凛的身份未公开,护卫们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也不知道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什么,反倒是指着赵凛嘲笑起来。 霍青走上来,与赵凛并肩而立。 “这是我们的侍女,你们是想引起两国纷争吗?” 看到霍青,护卫中的小首领才站出来,说着并不标准的大盛语,反复几次才表明这两个女子未表明身份,还试图硬闯,这才要把她们拿下。 霍青知道两人如此,必然是发生了意外,此时不必浪费时间在几个护卫身上,态度强硬的将绿沉和青锁接进了院中。 待到离院门口足够远后。 绿沉和青锁才齐齐跪到赵凛面前哭道:“皇上,我们遇到截杀,公主和蓝泽将军掉进山谷了。” 第78章 公主死战 赵凛几乎支撑不住,好在身旁的霍青扶住了他将要软倒的身体。 他抬手抱起赵凛道:“去房间里说,青龙,将房间周围看管好,谁都不许靠近。” “是。” 回到房间后,赵凛已经好了很多。 他不过是一时焦急,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波,再加上原身本来就有点虚,所以才会一时扛不住险些晕过去。 绿沉和青锁进来后,他也不顾不上喝鸡窝头的固神汤了,催着二人快点把话说清楚。 但一旁的霍青还是执着的用白瓷勺将固神汤送到他嘴边,他拗不过只能张口接下。 * 原来蓝泽三人带着公主逃离现场时还算顺利,原本计划出了王庭就先找安全的地方隐蔽,若霍青等人能顺利出王庭,他们再前往汇合。 若霍青等人出不来,他们就自行躲避,想办法回北疆大营。 可没想到,他们的逃跑路线居然被水泄不通的护城军给堵上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另寻他路,可耽误了这一会功夫,他们寻小路逃到王庭外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刺杀结束后的兰卓。 不知什么原因,兰卓好像落单了。 蓝泽自知这种形势下落单极为危险,便想上前与兰卓汇合一起逃跑。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追上,便先看到一群狼奴人追着兰卓而去。 蓝泽第一反应是,兰卓被发现了。 他本想着让青锁和绿沉带着公主先走,可一想到在这个陌生国度,两个年轻姑娘带个小女孩,怎么想怎么危险,便只好带着三人悄悄跟在狼奴人后面。 没想到这一跟就是一个时辰。 最前方的兰卓似乎察觉到后面有人,所以带着他们一路遛到了一片深山。 狼奴国的地形特殊之处便在于,肉眼可见的确实以平原为主,但一旦出现山脉很可能就是连绵起伏,不见尽头的原始森林。 如今兰卓带他们进的便是这种原始山脉的边缘。 蓝泽带着人渐渐慢了下来。 若是兰卓还是一味向前,那他恐怕会为了平阳舍弃她了。 因为再前进实在危险。 此时,轻功更好,负责打探前方情报的绿沉恰好返回来,汇报道:“将军,那群狼奴人把兰卓公主包围了,咱们帮还是不帮?” 这里地形复杂,蓝泽此时已看不到前方的具体情形。 “距离多远,周围危险吗?” 绿沉虽会功夫,但毕竟不是军旅出身,对这些决定胜负的因素汇报的都不甚清楚。 蓝泽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又不敢把女儿丢在这个危险的山脉边缘。 斟酌再三后,还是决定尽臣子本分。 他知道皇上和霍青对于兰卓这步棋极为看重,所以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弯腰继续把公主抱进怀里,神经紧绷之下,顺口道:“蓝宝不怕,抱紧我,千万不要撒手。” 平阳有些好奇的抬头盯着漂亮的面具叔叔打量。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的闺名呢?而且还叫得那么顺口。 就连父皇平常都是喊她封号居多。 只有跟母妃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被她一声声亲切温软的喊‘蓝宝’。 不过懂事的平阳并未在此时多问什么,而是紧紧搂住蓝泽的脖颈,用行动来表达她的听话和配合。 蓝泽心下触动,但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女儿。 四人顺着绿沉勘探出来的路线继续前行。 大约行进了三百米后,蓝泽才看到第一具尸体。 他捂住平阳的眼睛,仔细查看后确定是兰卓的宽刀。 一刀砍在胸口上,血肉淋漓外,肋骨也被巨力砸断,凹陷下去,心脏绝对被骨刺戳透了。 绿沉惊呼道:“刚刚还没有打呢,那群狼奴人的首领好像在跟兰卓公主说什么,但我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蓝泽安抚她无事。 但他心知必然是出了大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兰卓自爆身份后,被故人认出来了。 而且还是有仇的故人。 因为那群人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兵士或护卫,而且行事作风隐蔽且谨慎,更像是长年行走在暗处之人。 如今兰卓孤身一人,若他不上前营救,恐怕她难逃一死。 蓝泽快速做出决定,“我必须上前救助兰卓公主,但靠近后,你们二人护着公主躲去一边,若我和兰卓失利,你二人务必护送公主安全离开。” 绿沉和青锁领命。 他们顺着一路打斗的痕迹悄悄摸索上前。 好在一路看到的都是狼奴人的尸体。 兰卓公主刀锋狠厉,个个都是一击毙命,想来如今并无受伤。 那他和兰卓公主联手,胜算应该很大。 蓝泽脚下速度加快,很快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此时他们正好钻进一片茂密的低矮树丛里。 细密的枝叶遮挡了视线。 蓝泽带人前进的极为小心。 终于又走出十数米后,才透过枝杈的缝隙看清前方的状况。 一片乱石杂草堆积出来的闭塞空间里,腰上系着狼奴王头颅的兰卓将一把宽刀舞得虎虎生威。 可因为环境受制,她长刀的威力发挥不出三分之一,这一会快被七八个狼奴男人制住了。 站在最后方的黑衣刀疤脸男人用狼奴语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语速太快,且有口音,即便是蓝泽也只能听懂一点点。 刚刚那一句简单些,大约是让她放下刀,他不会杀她之类的。 但兰卓明显不想与他废话,眼神坚毅中带着杀气。 那男人似乎被激怒了,又用狼奴语骂了句什么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 七八个人瞬间加快了攻击,他们一起压缩包围圈。 兰卓的发挥空间越来越小。 直到其中一人的弯刀砍在了兰卓的后背上。 那黑衣刀疤男忽然激怒不已,怒斥道:“活捉!” 兰卓不屑一笑,完全不在意他所谓的好心,一刀后劈,将那个胆敢伤她之人,从肩膀处将上半身劈成了两半。 真当她这十几年在玲珑院只甘心做个养孩子的妇人吗? 这血海深仇,她自是要凭着双手来报。 但好在,她迎来了援兵。 第79章 平阳跳崖 蓝泽将平阳和两个侍女藏好后,特意换了个方向飞跃而出,然后将看似装饰作用的竹笛从一头拔开,一柄细长灵巧的竹剑被他耍的如灵蛇出洞。 一挑一刺,便取人性命。 进入包围圈后,他和兰卓背靠背,“公主,打起精神,我们得活着出去,华玲小姐还在等您。” 兰卓后背的伤口很深,若不是蓝泽出现,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但现下,听到女儿的名字,她便觉得又有了力量。 “多谢蓝将军。” 两人一刚一柔,配合奇佳,很快便将包围圈重新扩出去。 而且他们人数锐减,此时也只能将二人半包围。 脚下都是荒草。 蓝泽和兰卓慢慢后退,但他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差点歪下去。 好在兰卓及时拉住了他,但也被黑衣男人看中漏洞,一刀砍中了兰卓右臂。 这一刀用了狠劲,深可见骨,若不是兰卓躲避及时,恐怕会直接将一条手臂断送在这里。 她顾不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只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眼神看着黑衣男人。 男人似有有些紧张的说了几句狼奴语。 可兰卓却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只是冰冷一片。 两方对峙,已是不死不休,但也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若此时,任何一方拥有助力,都会成为决胜关键。 藏在草丛里的青锁已经分析了出了一点。 她话少,但多思多想,性格沉静。 有了想法后,便将计划告知了绿沉,让她务必看好公主,自己前去助力二人。 可她的出现虽然快速打破了僵局,但却暴露了她们藏身的位置。 黑衣人在打斗中故意往这个位置靠拢,果然从平阳细微的动静和无法掩饰的呼吸声中发现了端倪。 他先是假装不知,之后让属下拼死将三人缠住,一个纵身,探囊取物般将平阳从树丛中抓了出来,顺道引出了绿沉。 平阳被俘,蓝泽一下慌了神。 他投鼠忌器,很快被人连砍数刀。 绿沉和青锁做护卫还行,但根本没经历过这种拼死夺杀的真场面,再加上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公主被俘,心绪受到影响,很快便狼狈受伤。 黑衣人自知捉到了宝贝,他仔细打量了平阳衣着和打扮,认出她就是那位半路失踪的和亲公主,当下笑得极为畅快大声。 再开口,已是标准的大盛官话。 “兰卓,有了这大盛公主,我还要你作甚。” 他挥手,仅剩的五个狼奴人立马开启杀阵,刀刀毙命,再无容情。 蓝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三人继续迎击,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几个狼奴人正在试图将他们四人往身后某处赶。 他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刚刚自己差点踩空,所以怀疑此处有陷阱,便提醒了大家,小心脚下。 可来不及了。 随着兰卓一脚踏空,蓝泽抬手去救,却同样往下方滑去,无奈之下,他只能拼尽全力踩住脚下一点凸起,将刚刚踩空,却被青锁抓住手臂的绿沉送了回去。 脚下的凸起已经开始松动,他嘱托二人一定要救回平阳。 但她们二人还未来得及站定,就被虎视眈眈的狼奴人制住,被一脚踢向腿弯,迫使她们跪在地上。 平阳见大势不在,便狠狠咬了那黑衣人的手臂一口,趁他痛时,跳到地上,跑到了刚刚蓝泽踩空的地方。 大声叱骂道:“我大盛公主宁死不受俘。” 然后便纵身跳入了被乱草掩盖起来的狭窄山谷。 * 听完后的赵凛猛地站起身来,不断地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这不对,这不可能......” 杨枞想上前安抚,被霍青眼神制止了。 霍青看向绿沉和青锁,“那你们两个是如何回来的?” 两个宫女不断地磕头,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还是青锁勉强镇定下来,说道:“是那群狼奴人主动放我们回来的?” 霍青:“什么条件?” 青锁重重磕头,“他们说那片山谷他们熟悉的很,放我们走后就已经下谷寻人了,说无论如何都会将三人带回,但要拿蒋小姐和兰卓换蓝泽将军和公主。” 霍青眉头锁起,这件事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首先,兰卓为什么要脱离刺杀队单独行动?他安排的人是绝不可能放任兰卓公主不管的,除非她自己要走。 其次,那黑衣男早就有实力杀了兰卓,可偏偏猫戏老鼠般,不肯下死手,直到捉住了平阳,说明对他而言,平阳的价值比兰卓更大。 最奇怪的就是这点,他们率先下山找人,那极有把握寻回平阳,既如此,又为何又要用平阳二人换蒋华玲和兰卓呢? 除非现在在黑衣人眼里,这四人中只有蒋华玲的价值最大。 那什么情况下,蒋华玲才会比两个公主一个将军的价值更大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另外三人根本不可能活着! 与此同时,赵凛也冷静下来,走过来问道:“仔细想想,在平阳跳崖的这个过程中,你们是不是漏了什么信息?” 两个丫头仔细想了一遍还是摇头。 赵凛道:“平阳是绝不可能跳崖的,在决定让她进狼奴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她,无论是习俗、贞操还是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些狗东西都比不上她的命重要。” “她早就答应过我,无论是什么意外,都会优先保命,所以她绝对不可能跳崖的,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你们俩快想,再想呀!” 青锁和绿沉年纪都不大,一晚上处在愧疚和伤痛中,脑子其实也有些不清楚了。 这会子见皇上焦急发火,更是害怕起来。 可赵凛也不想为难她们的,但关系到平阳,他真的冷静不下来。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才帮她改变命运的平阳,最终还是死在这片历史中让她恨之入骨的土地上,他就心痛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赵凛眼圈发红,盯着两个丫头的眼神也不自觉凶狠起来。 霍青不得不将人暂时环抱住,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绿沉终于想到了一点,她犹豫的开口道:“我滑落下去的时候,似乎看到蓝泽将军的面具不知何时掉了。” 第80章 帝王的选择 霍青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猜测应该是战斗中蓝泽的面具不慎掉落,被平阳看到了与她极其相似的面容。 平阳聪慧敏感,也许早就猜出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吧。 但他看向旁边一无所知,急痛到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赵凛,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埋怨。 孩子,除了蓝泽,你还有另一个父亲呀。 赵凛:“面具,一个面具能有什么关系?真的就没别的了吗?你们真的没注意到别的吗?” 青锁和绿沉一个劲的摇头。 霍青知道这两个丫头肯定不会刻意隐瞒,便让人送她们先去梳洗和包扎伤口。 一会还需要她们带路。 怀中的赵凛似乎有些呼吸不畅,霍青想起鸡窝头的话便有些后怕。 赵凛神魂不稳,是忌大喜大悲的。 他忙让青龙去请黄神医。 可赵凛拍着自己胸口,努力给自己顺气后,咬着牙道:“我没事,霍青,我们现在就去,朕就算把整个山谷掘地三尺,也要把平阳找回来。” 他眼眸敛起,眸中划过一丝阴暗,“把蒋华玲带着。” 守在门口的青龙有些惊讶的看向赵凛,是打算拿蒋小姐换了吗? 可是在他心中,这种事或许自家主上会做,但皇上是绝不会做的。 毕竟整个和亲过程中,他即便心中再不舍,也从未说过随便找个九岁小姑娘替公主出嫁。 因为他说过,那些小姑娘也是有父母疼爱的,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去牺牲别人的孩子。 这样好的皇上,也会变吗? 霍青握着赵凛的手腕猛然收紧,“皇上,你忘了答应蒋太守什么了吗?” 赵凛怎么会忘呢? 毕竟贴在胸口上的宝瓶玉佩此刻正硌得他皮肤生疼。 他将玉佩从怀中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这代表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这可能是他万千子民的救命口粮,也可能是他未来重新建国的根本。 这更是一个普通男人的爱护妻女之心。 “皇上,臣只求兰卓华玲母女平安。” “好,朕答应你。” 赵凛脸上划过泪,无声的哭着,又无声的笑着。 千金一诺,原来是这样的分量! 此时此刻,他也想用一切只求平阳平安,只求平阳平安啊! 旁边的杨枞泣不成声,早就别过头,不忍心去看。 这个贼老天,为什么总是让他们的皇上这么难。 赵凛缓慢地,将宝瓶玉佩握紧,再开口,他的声音低哑沉静,“天色已晚,蒋小姐应是休息了,别去打扰她了。” 青龙沉默的跪在地上,“是,皇上。” 夜静寂无声,可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一个帝王的泣血痛哭。 无声中带着山崩之势。 * 一个时辰后,霍青背着赵凛,在青锁和绿沉的带领下重走了蓝泽的上山之路,此时正站在他们跌下山谷的位置。 青龙白虎二人带着一队人将他们脚下的枯草藤蔓全部清理干净,才发现这里的地形竟是如此奇特。 原来这里竟是两座山的连绵之处,可因为经过此处时,缝隙变得极为狭窄,所以才会被两岸的枯草藤蔓相互纠缠,将顶部的空缺完全覆盖住。 此时将藤蔓铲平,众人才看清,下面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谷,而且越往下空间便越空旷,整个山谷宛若一个大肚葫芦,这掉下去,先不说找不找得回来,去哪里找还是两说。 赵凛从霍青背上下来,站在山谷边沿,感受着山谷内吹上来的冷风。 “霍青,朕记得,季星海曾送过朕一支军队。” “是,皇上,臣早早安排让朱雀用密道将他们带入狼奴国,随时听候皇上吩咐。” “让他们入谷,寻人。” “是。” 赵凛转过身来,背后便是山谷。 “霍青,朕要与他们一起。” 霍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知道的,赵凛作为一个帝王,大多时候都懂事的过分,但偶尔还会有些小任性。 “皇上,臣只能给您争取两日时间,因为呼延就算再无能,也会在两日之内将王庭暂时稳定下来。” “好,朕只寻两日。” 霍青给了青龙示意,青龙先安排提前带好的尖兵队,由白虎带队,借着安全绳索,直接从谷口原路坠下,他们是最有希望找到平阳三人的人。 接着他则带人去勘察路线,安排军队,这一番折腾,待寻到合适安全可入谷的路线时,已经天亮。 这些人是负责大范围搜索。 如果白虎队找不到人,就要靠他们翻遍整个山谷了。 而赵凛和霍青便是跟着这支队伍进入了山谷。 他们第一时间向三人可能坠落的地点走去,可是那边距离他们入谷的地方甚远,众人才跑了一半路程,就迎面碰上了向他们方向汇集的白虎。 赵凛:“可是有什么发现?” 白虎半跪道:“皇上,我们在他们坠落的谷底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撕碎里衣后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而且山壁上缝隙中还发现了兰卓公主的宽刀,如今看来人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去向。” 赵凛的心里总算放松了一些,可还没等那喜悦蔓延到脸上,又听白虎说道:“可我们也在原地发现了狼奴族擅用的弯刀和一些拖拽的痕迹。” 赵凛:“这是什么意思?” 白虎沉着声音道:“属下怀疑,那群追杀兰卓公主的人率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如今已经他们带走了,且不知死活。” 霍青:“可安排人去找了?” 白虎道:“主上放心,擅长追踪的兄弟们已经顺着痕迹去寻了,属下过来给皇上和主上带路。” 赵凛沉着脸道:“立刻出发。” * 而此时山谷的另一侧,没了武器又身受重伤的兰卓被黑衣人的属下用绳子绑在身上拖拽着往前走。 地面上碎石无数,杂草丛生。 她血淋淋的趴在地上,被人像死狗一样拖着,仿若已是一具尸体。 可黑衣人知道她还没死,因为她的手还死死抓着腰侧狼奴王的脑袋。 黑衣人的心神有些恍惚,他故意叫停属下,踱步到兰卓身边,拽下腰间的水壶,将水一滴滴落在兰卓干裂的双唇上。 “卓儿,只要你肯哄着蒋家将金银全都交给我,我也可以放过华玲,毕竟她是我们的女儿。” 兰卓狠狠啐他一口,“华玲她姓蒋。” 黑衣人抬手,将水撒在了兰卓嘴边的土地上,“我不管她到底姓蒋还是姓宇文,只要能用她换到钱就行,你若不配合,我就去抓她。” 他站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兰卓的腹部,痛的兰卓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还有你刺杀狼奴王的功劳也是我的,你私底下训练的军队也是我的,你是我宇文家的媳妇,天命所归也必然是我宇文家,我才是狼奴国未来的王!” 兰卓的神情极度震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黑衣人笑得张狂,“兰卓呀,兰卓,枉你聪明一世,却总是忘了警惕身边人,苏伦,他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人啊,哈哈哈哈。” 兰卓心神大动,她的华玲呀! 和亲别院里,蒋华玲心悸惊慌到从梦中醒来,便看到母亲留给她的贴身护卫正站在她的床头。 蒋华玲有些别扭,“苏伦,你在外面守着就好。” 苏伦垂眸盯着她,“小姐,属下需要带您去个地方,您的母亲在那里等您。” 蒋华玲还没想明白他话中的古怪,便觉得后颈一疼,身体便软了下去。 苏伦将人抱起,趁着别院中高手不在,踩着屋檐一路飞驰而去...... 第81章 他们有危险 藏在兰卓等人身后的平阳将蓝泽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扒开一点点指缝,悄悄往兰卓方向看,大眼睛里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把蓝泽的手掌都打湿了。 蓝泽无奈的把手松开,“不害怕吗?” 平阳摇摇头,“我们快救救她好不好?” 蓝泽的后背血肉模糊,只要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但怀里的平阳却分毫未损,只是衣服划破了几道。 不过本就是嫁衣,若不是当下没有衣服换,全都扯烂了才好。 他抬手示意平阳小声,“公主,臣现在身体不支,贸然出去,可能会连累您被抓住,咱们先悄悄跟着,皇上和霍相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 一提到赵凛,平阳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蓝泽的脸,跟她太像了,像到她都无法欺骗自己,又怎么能去欺骗父皇呢。 父皇看到,应该会很伤心吧。 “蓝将军,蓝宝的蓝是指您吗?” 蓝泽悄悄跟踪的脚步顿了一下,脚下踩得有些重,碎石发出一点摩擦的噪音。 他反应迅速的躲进旁边的岩石后面。 前面的黑衣人果然向后方看来,但未发现人,再加上声音实在轻微,便又转过身去,对着兰卓一顿拳打脚踢后,又命人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待他们走得远了些。 蓝泽才带着平阳出来,然后随手拿起另一个石头,在岩石上用力刻上标记。 平阳好奇的念道:“王?” 蓝泽害羞的笑道:“不是王,应该是虎头,可末将画工奇差,既然画不好,就索性只写个王字。” 平阳笑眯眯:“我母妃最擅画工,每一年生辰都要给我画一幅肖像,画得就像真的一样。” 蓝泽脸上的神情温柔又怀念,“是呀,她素有才名,当代的吴画师也曾想收她为徒。” 等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亲昵了,想向平阳解释,却发现平阳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蓝泽解释的话咽了下去,又把平阳抱起来,心里美滋滋的想到,他女儿真聪明,像星瑶。 “公主,您莫再逗末将了,咱们可不能被发现。” 平阳笑呵呵,“你如果喊我蓝宝,我就乖乖听话。” 蓝泽唇本就薄,这会被女儿逗得紧抿起来,脸颊不知为何也有些红润,摘了面具更是清俊出尘至极。 平阳忍不住想,她母妃真的好有眼光呀。 喜欢的男人深情温柔,嫁的男人聪慧果敢,还是当今帝王。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都极其好看。 她都有些羡慕了,今后她也要找很多漂亮的男人才行,最好像父皇一样装满整个皇宫。 焦急找女儿的赵凛此时还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掰回来的平阳,好像一不小心掰过了。 * 赵凛等人在谷内又奔波了大半日后,终于看到了蓝泽留下的这个‘王’字,旁边还有一个指引方向的箭头。 赵凛道:“这是何意?” 霍青解释说:“霍家军的标志是一个虎头,有时候士兵们觉得画起来麻烦,便会只留个‘王’字,代表老虎。” 赵凛有些惊讶,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 用老虎做军队标志,用‘王’字做随行记号? 这到底是谁定的? 就这么不怕引起当朝统治者的忌惮吗? 耳边又传来霍青的声音,“这标志应该是蓝泽留下的,他既然活着,那平阳必然无事,皇上可以放心了。” 赵凛点头,“没见到平阳之前,决不能放松,继续找!” “是。” 原先谷内的军队是地毯式搜索走过来的,所以速度便慢了许多。 但如今有了蓝泽的记号,众人便集中兵力寻找谷中的记号,顺着记号一路往前,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可不知为何,寻到晚上的时候,那些标记忽然就不见了。 初始大家还能寻着唯一的一条路往前走,可遇到岔路口后,便拿不准了。 霍青命人在附近寻找标记,可白虎命人点了火把,依旧寻不到。 赵凛又忍不住心焦起来,生怕是蓝泽和平阳出了什么意外。 霍青抬手接过青龙手上的火把,在附近仔细翻找起来,最终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碎石。 他仔细查看了碎石的裂口,大小随机,裂口棱角明显,应该是刚碎裂不久。 若他判断没错,应该是被内力深厚的人直接震碎的。 “青龙,过来。” 青龙立即上前。 “带着试着把这些碎石拼一下,看能否在上面找到印记。” “是。” 他招招手,一支小队立即上前,他们迅速将碎石分开,各自拼接成一小部分,再试图复原。 但这种工作只是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实在复杂的很。 碎石崩裂的极为随机,有的小如指尖,再加上天光昏暗,怎么可能轻易拼起来。 赵凛急得不行,最后直接走上前,蹲下来一起拼。 青龙受到惊吓,“皇上,我们来就好。” 赵凛不在乎,“朕玩过拼图和乐高,比你们经验丰富,别废话了,快拼。” 青龙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拼图和乐高,但是在皇上加入进来后,身边的士兵们虽然初始慌张了一会,但之后便好似受到了鼓舞,拼得越发努力起来,只是‘乒铃乓啷’的拼不起来就是了。 赵凛:“你不能这么拼,你看看这碎石的边缘和表层的纹路,顺着纹路拼。” 赵凛:“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赵凛:“这里有个凹陷,看到没,这块石头上有另一半凹陷,这样是不是就拼起来了。” 果然,找到规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被打碎的石头慢慢成型,青龙举过火把。 一个清晰的‘王’字正浮在石面上,但这次没有箭头,而是一个稚嫩而清秀的‘东’字。 赵凛认得,这是平阳的字。 这个坏丫头,居然现在才知道给他这个老父亲报平安。 等找到她,一定要狠狠打屁股才行。 霍青借着夜色的掩护,抬手悄悄抹掉赵凛眼角的泪,“皇上,咱们得快点,记号被损坏,必然是因为蓝泽被跟踪了。” 赵凛抬头看他。 霍青艰难道:“蓝泽和公主可能有危险。” 第82章 她的少年消失了 东侧山谷的尽头处,不知何故耸立着一片孤坟,周围还特意种了一片树林做标志,但如今天寒,枝叶枯败,夜色下那些张扬的树枝仿若张狂的野鬼,萧瑟又恐怖。 黑衣人将兰卓扔在一处坟头上,阴狠道:“好好看看,这是谁的坟。” 兰卓凑近那粗糙的墓碑,手指抚摸上年久失修的木板,几乎被磨烂的指腹摸索到深刻在上面的字迹,一字字读道:“爱妻,兰卓之墓。” 兰卓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读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大笑一番。 可剧烈的痛苦只是让她发出难听的嘶哑声。 即便如此仍被面色难看的黑衣人打了一掌,整个身体在半空中翻过来躺在了自己的坟头上。 “笑什么?我对你掏心掏肺,即便以为你死了,也把你当做妻子对待,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黑衣人神情激动地上前,一脚踩在兰卓的胸口上,那道贯穿整张脸的难看疤痕,让他的神情格外狰狞。 “你被那个姓蒋的胖子救了后,就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还让我宇文家女儿认一个汉人做父亲,兰卓,我那么爱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兰卓笑得越发大声起来,眼角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些年的时光像草原呼啸的风一般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曾经带着她在草原上奔驰的俊朗少年最终还是不见了。 华玲曾问过她,她少女怀春的对象是否是蒋万两。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蒋万两的容貌实在无法让少女倾心。 只因为她心中早就住进了别人。 * 骏马嘶鸣,碧草晴空。 眼前这个人曾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儿郎,他那般俊朗强壮,身份高贵,品格卓越,是多少草原女儿的梦中情郎。 可他偏偏钟情于自己,篝火晚会上只邀请自己跳舞,赛马大会上头名的奖品会毫不犹豫的当众送给她。 会在角落里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还满脸羞红。 那样好的少年呀,那样爱她的少年呀! 最终还是被仇恨、名利和时光吞没了。 兰卓抬手摸上黑衣人脸颊上的疤痕,黑衣人神情怔愣,脚下的力道松下来,但却一直没移开。 如果华玲现在再问她一遍,她依旧不会否认少女时的心动,可她现在不是少女了! 兰卓五指瞬间成爪,狠狠刺进黑衣人的眼球。 鲜红的血迹顺着黑衣人的眼眶流下。 兰卓趁势翻身,重新站起来。 她利索的扯掉身上的绳索,在旁边人从后方砍过来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手肘狠狠击向对方的腋下,趁势将弯刀夺下。 兰卓重新持刀,夜色中,眼神坚毅的仿若一尊杀神。 黑衣人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球看过去时,才惊觉,现在的兰卓早不是当年看到他会眼神发亮的少女了。 “宇文·阿日斯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家族都被灭了,居然还沉浸在过往的情情爱爱之中,果真是蠢货。” 阿日斯兰明显被她激怒,他自少年时就没有兰卓聪慧。 家中族老总说他有勇无谋,还好有兰卓给他做媳妇。 那时候蜜里调油,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如果再次被叫做蠢货,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嫉妒和自尊心又开始冒出来,蚀骨钻心。 可兰卓尤显不够,“别说一个蒋万两,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亲手为族亲报仇,就算将我投入勾栏瓦舍,我也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个废物一样自怨自艾,自伤自怜!” 但兰卓没说的是,蒋万两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 初始是因为她已有身孕,后来是因为看出她不情愿。 他爱她,所以尊重她。 但这些,这个蠢货不必知道。 “宇文·阿日斯兰,今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有种就来跟我一战!” 她身体打开,放弃自保,已是拼死之姿。 * 一直藏在后面,‘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平阳拉着蓝泽的衣襟擦着泪珠道:“咱们去帮帮她吧,爸爸。” 蓝泽呼吸都快静止了。 他听过这个称呼的,是蹴鞠场上,平阳喊皇上的时候。 “公主,您喊属下什么?” 平阳睁着哭肿的核桃眼,“爸爸呀,父皇说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在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喊爸爸。” 蓝泽有些愣怔。 平阳继续道:“我早就猜到是你和母妃偷情才有了我,所以才戴着面具不敢让父皇知道,所以我还是喊你爸爸好了。” 蓝泽一把捂住闺女那张叭叭的小嘴。 真是自从被皇上养了后,什么都敢说呀。 平阳不服的怒瞪着他,蓝泽受不了闺女的眼神,只能放开她。 “跟本公主长得那么像,还不敢承认。父皇说敢做不敢当的都是渣男,难道你也是个抛妻弃女的渣男吗?” 蓝泽不知道渣男什么意思,但知道抛妻弃女四个字的含金量,当即摆手。 “不是的,公主,当年真的是有原因的。” 平阳叉腰,“叫我蓝宝。” 蓝泽屈服,“好吧,蓝宝,乖乖,属...爸爸先去帮兰卓公主,稍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平阳这才满意的点头,一副小大人模样,“去吧,不许受伤。” 蓝泽泪流满面,有闺女真好。 然后身后跟了许久的苏伦并不打算让蓝泽过去插手。 他提着蒋华玲,从阴暗的高处跃下,落地之时,将蒋华玲稳稳的丢到了兰卓的脚边。 蒋华玲手脚被捆绑,嘴唇也被封住,躺在地上看向母亲的眼里都是泪水。 刚刚发生一切,她都看到了。 * 同一时刻,苏伦身体向后,用极快的速度袭向平阳。 蓝泽第一反应便是保护平阳,两人动起手来,初始两人还算平分秋色。 但蓝泽毕竟负伤,时间久了,动作免不了迟钝,最终一个不慎,被苏伦一掌拍在了后背,强横的内力,令蓝泽狠狠吐了一口血。 但最终还是护住了平阳。 另一边,因为华玲的入场,兰卓的心态也受到影响,原本跟阿日斯兰对战,她并不落下风,但是有了苏伦的加入,她明显不敌。 虽然苏伦并不对她下死手,可每每破坏她的攻势,就已经让她力不从心。 在两人的夹击下,最终还是落败。 阿日斯兰命人将四人全部捆起来,迫使他们跪在了一片孤坟前。 他上前还欲羞辱兰卓一通,但却被苏伦拦下,“公子,大盛皇帝和霍相的人就在后面,我们得抓紧。” 第83章 你小子敢偷盛灵帝的女人?!! 山谷中忽的野风肆虐,各处的乌云被风卷积着,慢慢在山谷上方汇聚。 阿日斯兰捂着受伤的眼睛烦躁不堪,“居然让这群大盛人在狼奴国境内横行无忌,呼延老儿真是无用。” 在兰卓面前向来沉默寡言的苏伦却恭维道:“狼奴国必得由公子治理才能得昌盛。” 跪在地上的兰卓嗤笑,“十几年了,第一次发现苏伦原来如此能言善辩。” 苏伦似是不敢面对兰卓的嘲讽,垂首退到了阿日斯兰身后。 属下们正在帮阿日斯兰进行简单的包扎,但左眼伤势严重,不知还能否痊愈。 他忍着剧痛,怒视兰卓,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一想到刚刚兰卓留在他脸上温柔的触摸,居然心底深处仍旧犹豫起来。 若是兰卓知道他这些摇摆不定的思绪,大概会大骂一声晦气,然后恶心的吐出来。 当断不断,难成大器。 包扎好伤口,阿日斯兰命人将四周的火把点起来,然后将最中心的两座坟包前的供台清理出来。 他转身将一直系在兰卓腰间的狼奴王人头抢过来,端放在两座坟包之前。 跪地道:“父亲,母亲,狼奴王人头在此,我宇文家大仇得报,孩儿特来祭奠。” 之后又命人将兰卓和蒋华玲押到坟头前。 “父亲,母亲,兰卓为儿子诞下一女,名唤华玲。” 他抬手将蒋华玲嘴里的布条拽出来,压着蒋华玲的后颈,用力磕了三个头,蒋华玲的额头磕在碎石上,割出了口,血液滴进了坟包里。 可即便如此他又揪住蒋华玲的头发,逼迫道:“叫祖父,祖母,你在大盛学的最多的不就是规矩吗?” 蒋华玲平常性子娇软,喜欢使小性子,但是现在,她睁着通红的眼睛,狠狠啐了生父一口,“呸,我姓蒋,母亲是兰氏高贵的公主,父亲是大盛官员,跟你这个混蛋没有任何关系。” 阿日斯兰一巴掌狠狠扇在蒋华玲脸上,打得她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兰卓愤怒不已。 可阿日斯兰似乎还不消气,竟然还想再打。 旁边的苏伦道:“公子,大盛人快到了,咱们真的没多少时间了,要不先带他们走,之后再来也可。” 阿日斯兰思虑片刻,走向兰卓,“家中族老告诉我,兰氏有宝库,就藏在葫芦谷,你甩开大盛人,独自来此不就是这个目的吗?现在,带我去打开宝库,我饶你不死。” 兰卓低笑,“所以你们宇文家和我们兰氏结亲,本就另有图谋。” 阿日斯兰看向最边缘的一个较大的坟包,“兰卓,你猜那里面葬的是谁?” 兰卓面上闪过一丝怀疑,一丝怒火。 阿日斯兰愉悦的笑,好像自重遇兰卓以来的挫败终于可以一扫而空。 “那里面葬便是你们兰氏全族啊,只可惜尸骨烂的分不清是谁了,我也只能好心的随便捡几块骨头扔在里面,说不定还混了些牛羊猪狗呢。” 兰卓愤怒的挣扎,绳索将她的脖颈勒出一道道鲜血。 可阿日斯兰仍继续道:“我早就让苏伦告诉你将兰氏族人安置在此处,可以放心来祭奠,为的就是引你上钩,可惜你太聪明,察觉了我们的跟踪,否则还能少吃些苦。” 他似是懒得再废话,揪住蒋华玲,“你杀狼奴王的名声归我了,你的兵也归我了,但我现在还需要钱,要么你打开兰氏宝库,要么我拿你宝贝女儿去跟蒋胖子换钱,你自己选。” “或者?” 他又看向被蓝泽护在身后的平阳,“杀了你们母女,我还能拿这个小公主去跟大盛谈条件,总之,我不是非你们母女不可,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宇文·阿日斯兰此时当真得意极了。 老天爷待他不薄,即便他筹措十几年依旧一事无成,但这些女人会把名利和军队全权送到他手中。 女人,果然是好用极了。 然而他还未等来兰卓的答案,却先等来了当胸一箭。 乌云撞击,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光,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个个黑衣红甲,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向他袭来。 闪电消失。 那群人仿佛再次消失不见。 又一道电光,鬼魅的般的士兵居然已近在眼前。 阿日斯兰胸口血流不止,苏伦顾不得其它,只得先带着他离开。 霍家军出手,剩下的几个狼奴人根本不敌,很快便死在刀锋之下。 青龙等人解开蓝泽和平阳等人身上的束缚,便要继续追击。 可没想到兰卓却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提起一把刀便跟着他们一起追去。 苏伦带着受伤的阿日斯兰快速奔逃,他内力深厚,又极善轻功,青龙等人一时竟追不上他。 白虎脚下生风,恨恨道:“若是朱雀在定让他跑不了。” 身后巨岩之上,赵凛的声音随风而来,“霍青,再给那老小子一箭,快把我恶心死了。” 霍青听话的搭弓射箭,一箭飞出,正中苏伦的肩膀。 赵凛不满,“你怎么射偏了,人都跑了,青龙追不上。” 青龙默默流泪,被皇上嫌弃了。 霍青看向地面上撑着重伤仍旧不肯放弃的兰卓道:“皇上,就把那个混球留给兰卓亲自动手吧。” 赵凛面色同样动容,“好,让他多活几日,等兰卓养好伤,现在,我得去找另一个小丫头算账。” * 坟头前,平阳身上的绳索第一时间就被打开了,此刻正被蓝泽仔细检查是否有外伤。 赵凛带着霍青一步步向她走去,平阳感受到赵凛的视线,心虚的低下头,往蓝泽身后藏。 蓝泽安抚的拍她,“不怕,不怕,是属下的错,跟蓝宝无关。” 一旁的赵凛可委屈坏了,怎么回事,就一天没见,她那么大个女儿不认爹了? 赵凛还是不忍心苛责平阳,当即冲着蓝泽道:“蓝将军,朕对你不薄,你竟然跟朕抢女儿?” 想要你不会自己去生呀。 自己被霍青看着不敢找女人,难道你还不敢? 蓝泽抬起头,露出一张没带面具的完整的脸。 借阿日斯兰的手,这片地方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赵凛想忽略都难。 他盯着那张与平阳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瞬间明白了大半。 你小子,敢偷盛灵帝的女人呀! 第84章 平阳挨打 赵凛的第一反应是想给蓝泽点个赞,脸上八卦的神情还没有爆开,突然想到自己就是盛灵帝,当即把笑容收了回去。 他假装神情严肃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蓝泽,脑海里却不断想着,这件事连野史上都没有记载,所以蓝泽和娴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只顾着想八卦的赵凛没有注意,他们周围早就被清了场。 玄武带着兰卓和蒋华玲离开了,而青龙和白虎则带着霍家军将此处团团围住,确保绝不会被人打扰和偷听。 霍青上前道:“皇上,当年是有内情的。” 赵凛震惊,“你也知道?” 他忽然想到,蓝泽是为了避免被他发现才戴的面具,所以季星海也知道。 只有他不知道。 赵凛心底升起一丝别扭的不满,为什么有种被小团体排斥在外的感觉? 明明大家关系都很好了。 不过赵凛很快就把这种情绪甩开,他是皇帝,也是被绿的对象,不告诉他才是正常的。 而且按道理说他现在应该暴怒,然后把这一家子人入狱,顺便九族消消乐才符合他作为皇帝的人设,才能维护一个帝王的尊严。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到底应该怎么巧妙的放过他们呢? 可还没等他想到办法,蓝泽一头重重磕下。 “皇上,都是属下的错,娴妃娘娘是受臣逼迫,公主更是一无所知,她们两个都是无辜的。” 赵凛瘪瘪嘴,虽然咱们关系好,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 就你这长相,娴妃不逼迫你就不错了。 可能正是这份不满,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一些,就连旁边的霍青都有些紧张起来。 按道理来说,赵凛是外来的魂魄,疼爱平阳也多是因为他本身便善良,跟血缘没有关系。 所以他先前才会鼓励蓝泽主动将这件事说开,因为他把握,善良的赵凛会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可没想到会是在赵凛担忧平阳几乎到极限的时候突然直面这件事。 如今看赵凛的脸色,他也有点拿不准这事情的走向了。 一直藏在蓝泽身后的平阳,整齐的小贝齿,都快把下唇咬破了,最终还是选择勇敢的站出来。 跪在赵凛面前道:“皇上,求您不要伤害母妃和蓝...蓝爸爸,您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杀了平阳吧。” 赵凛满腔的八卦之火就这么被乖乖女儿‘哗啦’一瓢凉水浇灭了。 赵凛选择蹲下身子,与平阳平视。 他在后世刷到过短视频,里面说过与儿童交流时最好平视,这样更容易获得好感,因为他们平时被父母规训的太多了,需要平等的对待和尊重。 “平阳,你刚刚喊父皇什么?” 平阳抬起头来,大眼睛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本来因为兰卓就把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现在更肿了。 赵凛都快心疼死了,这个蓝泽,根本不会照顾孩子。 看来这监护权还是不能给他。 “父皇,平阳还能喊您父皇吗?” 赵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平阳攥起来了,酸软又心疼的要命。 “平阳乖,到父皇这里来。” 平阳这才站起来,乖乖走到赵凛旁边。 赵凛先是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后,这才勉强满意的瞪了蓝泽一眼。 霍青暗暗舒口气,看来还有希望。 可没想到,下一秒,赵凛就一巴掌打到了平阳的小腿上,虽然不疼,但是却把平阳一下打蒙了。 平阳委屈的瘪瘪嘴,“父皇,你打我?” 赵凛佯装怒道:“打你不应该吗?谁让你自己跳崖的?谁让你让父皇担心了一天不肯早早保平安的?父皇难道不该打你吗?” 说着又在平阳小腿上拍了一下。 也就是现在不是他亲闺女了,否则非得狠狠打屁股不可。 委屈、害怕、不安又愧疚了一天一夜的平阳终于在这不轻不重的巴掌里放声大哭起来。 赵凛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 平阳边哭边打,小拳头狠狠打在赵凛肩膀胸口上。 你别说,小丫头还是有力气的,怪疼的。 可是皇帝怎么能被打? 谁都不行。 霍青和蓝泽看得着急,想上前阻止,可全都被赵凛制止了。 三个大人就那么陪着平阳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山谷中哭够,哭累,最后小丫头才打着嗝,自己慢慢停下来。 赵凛温柔的抚摸她的脑袋,“困了没?” 平阳趴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小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一天一夜没休息,早就困了。 这会子情绪发泄出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赵凛抱着她站起来,想哄着她睡觉。 可小丫头心里还记着大事,挣扎着醒过来,看向跪在地上的蓝泽,“父皇,蓝爸爸受伤了。” 赵凛心里醋味冲天,“我找了你一天一夜也没见你心疼,他没照顾好你,还让你掉下悬崖,该跪着。” 平阳在赵凛怀里捏着手指头,“父皇,是平阳自己跳下来的。” 赵凛拧她小鼻子,“说实话,为什么要跳下来?” 平阳扭捏了半天,才说道:“蓝爸爸的面具掉了,而且他还知道平阳闺名。” 赵凛抱着她往回走,“所以呢?” “平阳和他长得那么像,肯定是他和母妃背叛父皇了,那父皇知道后肯定会生气,就不要平阳了。” 说到这里,平阳又要瘪嘴。 赵凛轻拍她的后背,怕她又哭了把自己呛着。 “平阳不想看到父皇生气、难过,平阳也愧对父皇的疼爱,所以还不如一起跳下去,这样父皇永远不知道,就会一直在心里疼爱平阳。” 霍青早就拉起蓝泽,两人默默跟在后面,再往后是青龙和白虎带着霍家军跟上。 听到这样的话,霍青忍不住瞪了蓝泽一眼。 看看你们大人干的事,让小孩子心里多难过。 赵凛抬起手指轻轻弹了弹平阳的额头,“平阳,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便是父皇也不行。” 平阳不服,“那画本子里还有好多殉情的呢?” 赵凛又给平阳弹了个脑瓜崩,这次真的用了些力气,平阳疼得直摸额头。 “绿沉又给你偷买画本子了?回去等父皇收拾她。” “不要嘛,是儿臣想看的。” “你现在太小了,不许看这些情情爱爱的,那都是书生写来骗人的,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深情到不要命的男人,你将来要是碰到这样的,就赶紧跑,知道不?”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变态就是精神病。” 身后沉默的霍青心梗了一下,听着这变态和精神病都不是什么好词。 应该不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很快,前面说话的父女没了动静,因为平阳在一声声的轻哄中慢慢睡着了。 赵凛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蓝泽,“你和娴妃的事回去给朕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第85章 我享受还是你享受 峡谷内路途极长,又避免皇上公主劳累,玄武驾着马车带着绿沉和青锁赶来。 两个丫头看到平阳后,都激动的落下泪来。 赵凛示意她们小声,然后将睡着的平阳轻轻放进铺好的软铺中。 若是平常这么一放,平阳必然会醒过来。 可这次明显是累极了,放进去后居然只是转了个身,自己缩进暖和的被褥中继续睡了。 两个丫头有点畏惧不敢上前,看到赵凛转过身来忙跪下请罪。 赵凛心知定是自己把她们给吓到了,其实细想起来,她们并无过错,只是面对危险经验不足而已。 可两个自小关在深宫的丫头,又能从哪里吸取经验呢? “你们起来吧,朕不怪你们,是朕一时情急,吓到你们了。” 两个丫头低着脑袋,却忍不住互相看看。 这是皇帝在跟她们道歉? “起来吧,地上凉,今后好好看顾公主,另外,绿沉。” 刚刚站起身的绿沉一个激灵,差点又跪下去。 “以后少给公主买那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若是把朕女儿教成恋爱脑,长大了要死要活的跟人私奔,朕绝饶不了你。” 绿沉忙听话的应声,说再也不敢了。 已经钻进马车的赵凛还不解气的拉开车门,继续威胁道:“还有你的九族!” 然后‘啪’一声,车门被关上。 绿沉吓得一步窜到青锁身后。 呜呜呜,她的九族怎么一直岌岌可危。 * 由于路程太过漫长,马车速度又慢,一行人回到和亲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青龙和白虎虽然早就将霍家军遣散了,但守在门外的护卫明明没看到人出去,却偏偏一早上看到人回来,纷纷跪下请罪,生怕被门口等了许久的呼延丞相拉下去砍了。 那个原本嚣张的护卫首领正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为自己辩解,“丞相大人,我等在此守了一夜,真的没有看到大盛人是如何出去的。” 霍青微微挑眉,“这是何意?本相以为这些护卫是狼奴国派来保护我等的,难道竟是看守我们的?” 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总不能是来伺候你们的吧。 但呼延不能说,他还得带着笑好好哄着,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家。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霍青又扎来一刀,“哦,呼延大人一早过来定时来与我等签订国书的吧?” 呼延嘴边的胡子翘了又翘,最终压住了火气。 “霍相,这是带人出去游玩了?” “正是,狼奴国夜晚风光别具一格啊。” 两人互相虚伪吹捧几句,呼延忽然执起霍青的手,老泪纵横道:“不瞒霍青老弟,老哥哥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呀。” 马车里的赵凛白眼快翻上天际。 呼延你叫谁弟弟呢? 你都能当霍青的祖宗了。 霍青抬手亦覆住他的,深情厚谊道:“呼延老哥,有事不妨直说。” 呼延老丞相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实不相瞒,我们二王子迟迟不肯登基,现下直接把王府封锁起来,谁都不让进。” 霍青心下了然,这是怕自己去要人。 “那此事有什么是弟弟能为您效劳的?” 老丞相面色有些尴尬,特意将霍青拉到一边,小声道:“昨夜我们敲了一夜都不肯开门,可不知今早怎么了,突然传出话说只要霍相肯前往一见,登基的事好商量。” 霍青挑眉,这是什么新操作? 总不能是朱雀不从,让自己去劝的吧? 应该不能,挛鞮稽粥再荒唐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老丞相明显是怕霍青不同意,拉着霍青的手都用力了些。 “霍青老弟,你想,这二王子一直不肯登基,这国书就无法给你兑现,你们便只能滞留在这里,若是能早日劝说成功,一切不就都好说了。” 霍青蹙眉,“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呼延老哥为何看起来如此为难?” 呼延不经意间瞄了霍青好几眼,虽然在他手上吃了很多次亏,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名满大盛的霍相确实有张无法挑剔的容颜。 他们二王子能看上此人也算是有眼光了。 但,很棘手呀。 “是这样的,霍青老弟,您可能也听说过,我们二王子的喜好有些与众不同。” “知晓的,他喜欢男人。” 老丞相被噎了一下,又道:“如果,老哥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二王子对老弟你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你能不能看在两国的面子上,先糊弄过去?” 此时此刻,霍青看呼延的目光已经堪比赵凛看外星人了。 好家伙,霍青真是直呼好家伙。 你们狼奴人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干呀。 主意敢打到他头上的,天底下你们也是第二个了。 第一个在马车里哄孩子睡觉呢。 霍青甩开一直被呼延紧紧抓着的手,“呼延大人,我等一夜未睡,现下需回去休息,至于看望二王子的事,待我等睡好再议吧。” 说罢便命令青龙开门,一众人大大方方的驾着马车进入别院。 旁边的护卫没有命令愣是不敢检查。 站在最后方的呼延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都攥的发青了,但还是得忍着。 旁边的小官员看不过去,“丞相大人,大盛国力衰弱,不过一个丞相而已,若殿下喜欢,直接绑了送到他府上便是。” 呼延目露寒光,“大盛弱,可不代表霍青弱,昨夜军队搜山,阵势大到都不打算遮掩,你以为他真的会怕我们?” “那现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等到他们睡醒吧。” 这也太丢人了。 呼延瞪他一眼,“一切以殿下登基为重。” 只要稳住了狼奴国,别说一个霍青,就连整个大盛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 二王子府内,下人急急走到挛鞮稽粥卧房门口,小心地说道:“殿下,外面传回来的最新消息是,霍相大人回府了,但因为劳累了一夜,需要等休息好后才能上门拜访。” 守在床边的朱雀顿时就急了,“我亲自去请,主上身边的‘阎王愁’医术了得,定能治好你。” 趴在床上的挛鞮稽粥抬手死死抓住朱雀的手,“你想跑?” 朱雀无奈,只好转过身,趴在床边解释,“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跑,你现下高烧不退,我只是担心你。” 挛鞮稽粥脸颊上晕着病态的嫣红,但听到朱雀的话后还是忍着羞耻道:“闭嘴,你他爹的不那么疯,我能被搞成这样?” 朱雀自知理亏,心虚的辩驳道:“谁让你心怀不轨给我下药的。” 挛鞮稽粥欲哭无泪,老子给你下药是为了自己享受,不是让你享受老子的。 第86章 那才不是第一次 时间回到昨日凌晨。 挛鞮稽粥将朱雀安顿在密室后,便又安排人将自己府邸看得跟铁桶一般,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 因为他知道霍青手下几个护卫能力都不容小觑,所以还是决定把朱雀藏在密室中,这样除了自己谁都进不去。 他预估着霍青最晚天亮就会找过来,所以忍着进密室的渴望,特意在外面等到了天亮。 可霍青居然没来。 不放心的他还特意派人去别院打探了一番,回来的属下只说别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看到霍青,也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景玉。 挛鞮稽粥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来骚扰他了。 那还等什么? 找小雀儿培养感情去。 恰好下人过来送早餐,他早早就吩咐了让厨房做大盛的饮食,这会食盒也送过来了。 挛鞮稽粥顾不上自己的早饭,先打开食盒看了一番。 虽然不如大盛人自己做的精致,但也算芬芳扑鼻,勾人食欲,应该能合小雀儿的口味。 他还没亲手喂过小雀儿吃饭呢。 想到此也不吃饭了,提起食盒,转入卧房,转动了一下墙壁上的黄铜把手,密室门自动打开,挛鞮稽粥脚步轻快的跃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朱雀见到是他进来似乎有些惊讶。 挛鞮稽粥倚在墙上,笑眯眯的看他,“怎么,以为是你伟大的霍相大人来救你了?” 朱雀闭上眼睛不看他,“无聊。” 挛鞮稽粥将食盒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自己坐到床沿上,打开了朱雀手腕上的锁扣,帮他倚着床头坐起来。 朱雀活动了手腕,“不怕我跑了?” 挛鞮稽粥将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饭食一一摆出来,回答道:“你中的麻药两天内都会身体无力,无法运功。” 他舀起一勺香喷喷的瘦肉粥递到朱雀嘴边。 朱雀:“那两天后呢?” 挛鞮稽粥笑得眉眼弯弯,“先吃了。” 朱雀配合的张嘴吃下,他以为他会说再给他加药之类,可没想到挛鞮稽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被我艹爽了,不舍得走了。” 朱雀滑到喉咙的粥差点喷出来。 真的, 有的人, 不活活掐死他,都是对不起他。 藏在被褥下的手微微动了动,他已经感觉到轻微的内力在经脉中运行了。 挛鞮稽粥大概不知道,他们师门的功法极为强大,他的天分虽然没有主上高,但应付这种程度的麻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待恢复功力,手臂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到时候他再跟挛鞮稽粥算账。 恰好第二口粥递到嘴边,朱雀又张嘴吃下。 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可对面的挛鞮稽粥却是心花怒放,在自己说了那么浪荡的话后,小雀儿还肯吃他的粥,是不是说明快要接纳他了? 那他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玩。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一顿早饭。 自小前呼后拥的挛鞮稽粥心甘情愿的做起仆人的工作,把朱雀周围的环境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贴心的问朱雀要不要起来走走。 朱雀垂眸看向脚上的锁链。 挛鞮稽粥将他左脚上的打开,扶着他下床,随着他的走动,右脚上的锁链居然源源不断的从洞口中被拉出。 直到走到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处,脚步才感受到拉扯感。 旁边的挛鞮稽粥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怎么? 你把我锁这,我还得夸夸你? “挛鞮稽粥,你准备的这么周全,是打算锁我一辈子吗?” 挛鞮稽粥手臂揽过他的肩膀,手指不老实的轻轻摸索他下颌的肌肤,好像在逗一只小猫。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锁小雀儿一辈子。” 朱雀甩开他的手,即便身体无力,有些摇晃,也坚持自己站好。 “挛鞮稽粥,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你忘了八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见过那般丑态毕露的你,你居然认为锁着我就可以留住我?” 他拖着黄金锁链,走在厚重而隔绝外界的密室内,金属与地面相击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空洞。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他如今明明拥有着,可又好似失去着。 挛鞮稽粥深深注视着那个背影,心里有些满是遗憾的委屈,那才不是第一次见面。 * 八年前。 他腻烦了母妃的约束,所以乔装打扮,偷偷出去找乐子。 这一玩就到了两国的交界处。 历来,这里都是最混乱也最有趣的地方。 两国的风俗、土物、文化在这里交流碰撞,迸发出一种别具一格的野趣。 挛鞮稽粥很快就在这里找到了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那就是装满不同风情美人的南风馆。 他自知晓情事后便喜欢男人,母妃因此斥责了他无数次,可他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这次两人闹矛盾,也是因为母妃私下打死了他最喜欢的男宠。 那是个来自大盛江南的温软美人儿,十五六岁的年纪,嫩的能掐出水来。 而且说话也好听,轻轻柔柔,跟江南流过的水儿一般。 这样的美人儿他也是第一次享受,很快便把其他人抛到脑后了,可没想到自己还没热乎几天呢,就被母妃直接命人打死,他连尸首都没见到。 他气不过,索性直接离家出走。 你不喜欢我碰大盛男子,我偏要碰,你给我打死一个,我就要找十个。 站在南风馆门口的挛鞮稽粥恨恨的想,小爷现在就去玩大盛男人。 * 挛鞮稽粥进的这间南风馆是边境最有名的,据说背后的老板背景极大,只要出得起银子,他什么美人都给你寻来。 挛鞮稽粥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当下便财大气粗的找到管事的,说要大盛江南的美男子,要柔弱无骨说话好听,在床上还得知情知趣,最好还是个雏儿。 管事的偷偷白他一眼,又是个难伺候的。 那知情知趣不都是床上练出来,谁天生就会似的。 既要又要的,钱多又怎么样,又不耽误他每个月十两银子。 不过管事的面上还是堆着笑满口答应下来,并给他安排最好的厢房,让他稍作休息,马上就给他安排。 房间整洁干净,挛鞮稽粥很满意。 他倚在最高处的护栏上正好能看到一楼大厅的舞台表演。 舞台上的男人一袭白衣,吹箫弄乐,虽然别有一番风情,但挛鞮稽粥看得意兴阑珊,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睃,不经意间落到一个内里一身黑衣,外穿银丝软甲的少年人身上。 他体型修长,双腿笔直,小腿上包裹着黑色软皮靴,将他本就细长的小腿拉得越发笔直。 不是他喜欢的娇软美人,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带劲。 挛鞮稽粥内心有些骚痒,暗暗祈祷着快抬头,看过来,看过来。 好似天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少年应是在找什么人,抬起头四处探寻时,正好看到他这边。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显然自己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挛鞮稽粥的内心却不受控制的震荡起来,彼时他也未满二十,虽然不缺暖床之人,却从未体会过这种几乎杀穿灵魂的宿命感。 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经确定,真的,真的,很想要这个少年。 他反应迅速地想要下楼去寻那少年,可那少年动作极为干净利索的转身便走,功夫极漂亮的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人群中。 挛鞮稽粥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内心涌起一阵让人不知所措的失落感。 就好似想要张开手拥抱时,却发现怀里是空的。 恰好管事的领着一众美人而来,冲散了挛鞮稽粥的心绪。 挛鞮稽粥自嘲一笑,转身又沉醉进纸醉金迷的肤浅又短暂的快乐中。 可是,他后来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知道那一夜会是第二次见到朱雀,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那般难堪的。 第87章 你不知道我想了你多久 管事的带来的美人虽然个个出挑,但他因为楼下的少年心绪浮荡,再看他们便觉得缺了些什么,最后也只勉强了留了个同样娇软的江南美人伺候。 他年轻气盛,那方面欲望强盛,在府中时几乎夜夜都要人伺候,兴致来了还会夜御数美。 但是今夜,他宽了衣服躺在床上,任凭身上那娇软的美人伺候,心里居然生不出什么涟漪。 那美人许是看出了他的走神,心生不满,使出了看家本领。 挛鞮稽粥闷哼了一声,提起他了头发。 可偏偏就在此时,房顶上一声巨响,忽然落下个人来。 那人功夫极好,为防止自己摔到地上,半空中身形一转,再落地时堪堪站到了床边。 四目相对,挛鞮稽粥一眼认出了正是他想了一夜的楼下少年。 可那少年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后,满脸嫌恶的转过脸去,甚至连着身体都退开了几步。 挛鞮稽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不堪场景一丝不落的全都落入了少年眼中。 狼奴国与大盛风俗不同,他们并不会对此有太多羞耻之心,有能力强者甚至会以此为荣,并互相炫耀。 但是挛鞮稽粥不知为何,第一次在这少年的反应中感受到了羞耻。 他忙将衣服扯过来,胡乱套上,遮住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美人也被自己推下去,后知后觉的开始尖叫救命。 退开的少年不得不上前,一掌拍在了美人的后颈上,让他晕死了过去。 下一掌正要习惯性拍向挛鞮稽粥,却被挛鞮稽粥握住手腕挡了下来。 少年先是惊讶,之后又用力的想要抽手,那掩饰不住的嫌弃表情好似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挛鞮稽粥对他这个反应极为不满,手上也用上了功夫,死活不放,嘴里还不忘调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少年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当即冷冷的怒斥道:“滚。” 挛鞮稽粥不以为意,心想声音还挺好听,以后叫起来应该也不错。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自己的实力,就像雄兽求偶时那般不遗余力的亮肌肉。 “你在被追杀?不用怕,本王是狼奴国的右贤王,只要你跟了我,谁都不敢碰你。” 那个时候挛鞮稽粥沉浸在遇见心上人的喜悦里,所以并未察觉自己在说出身份时,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机。 但因为他当时展示出来的功夫并不俗,所以少年才没有轻易下手。 否则便没有现在的挛鞮稽粥了。 就在少年连着冷冷说了三次放开,可挛鞮稽粥就是死活不撒手时,少年的杀气已经攀升到顶峰。 然而门外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对峙。 “朱雀,该走了。” 少年立马收起了对他满身的攻击力和嫌恶,神态谦恭的答道:“是。” 便要抽身离开。 可挛鞮稽粥哪里舍得,他此刻对外面不知面目的男人极为妒恨,可一想到自己这张脸也算是天下无双,便立马捡起自信,花孔雀般,含情脉脉的盯着人家。 指腹在人家手腕上细细摩挲,“原来你叫朱雀,跟我走吧,我会比外面的男人好十倍,无论是哪个方面。” 刚刚还能镇定住情绪的朱雀听完这话却瞬时暴怒起来,他忽然发力,抽出手腕,一把掐住了挛鞮稽粥的脖颈,将他重重扔在床头的靠背上。 凶狠的威胁道:“不许你用那肮脏的心思侮辱我家主上,否则我必杀之。你以为世上男儿都像你这般毫无阳刚之气,饥渴难耐的跑到南风馆被小倌上吗?恶心至极。” 一番话把挛鞮稽粥惊得不行,还没反应过来,那放完狠话的小雀儿便转身开门离去了。 临走前还颇有礼貌地给他关上了门,不过声音大了些而已。 一番凌乱中,挛鞮稽粥看到软倒在床尾的小倌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朱雀掉进来时,那美人是骑在自己身上的。 所以那小雀儿就因此误会了? 靠,果然是个雏儿,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后来数年间,挛鞮稽粥每每想到此都忍俊不已,心想着早晚要让小雀儿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阳刚。 如今终于把人抓到了手里,他是绝不会放开的。 想到此,便又颠颠的追上去,围着朱雀献殷勤。 可朱雀似乎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对他极为冷淡。 挛鞮稽粥看着他右脚踝上的锁扣犹豫半天说道:“小雀儿,你功夫太好了,这最后一道锁我真不能放开,不如咱们现在就快睡一觉,等你知道了本王的好,不舍得走了,本王自然给你自由。” 朱雀看他的目光堪称冰冷,“挛鞮稽粥,我跟你这种只会四处乱发情的狗不一样,我只会跟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挛鞮稽粥即便再好的性子,也接受不了这样轻贱侮辱,明晃晃赤裸裸看不上的他的话。 何况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来的好性子,不过是因为喜欢所以一直忍让着罢了。 既然他不肯识抬举,那自己也不用非得低三下四。 “小雀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轻嗤。 “很好,你也该见识见识,我对不听话的男宠是什么手段了。” 挛鞮稽粥抬步向密室外走去,临走前留恋的看向始终背对着他的朱雀,心想,今夜之后,小雀儿大概会恨死他吧。 可即便被恨死,他也不会放手。 大不了跟霍青反目,就算是要剪断他的翅膀,打断他的腿脚,他也要把小雀儿一辈子囚在自己身边。 密室门又被关上。 重归寂静后,朱雀才放松了肩颈,张开了攥紧的手。 男宠啊。 挛鞮稽粥对他的定位始终这么清晰。 是他自己定力不够,竟因为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与众不同,那些殷勤,那张脸,那具自少年时期就映进他脑海中,挥之不散的,沁满薄汗和张力的男人身体乱了心。 后来数年,不知多少个夜里,他总是因为那具身体从一些荒淫到无法启齿的梦境中汗水淋漓的醒来。 * 入夜之后,挛鞮稽粥居然又进来给他送了晚饭。 自早上吵过之后就没见到这人,现在居然又颠颠的来送饭了? 朱雀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看到的还是那一脸殷勤期待的模样。 朱雀以为他又像从前一般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便没什么戒备心的把饭菜吃了下去。 可刚吃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朱雀就察觉了不同。 那从下腹处燃烧起来,顷刻间便燎原的欲望烧的他连眼睛都快模糊起来。 他抬眸看向旁边一脸兴味的挛鞮稽粥,一字一句道:“挛鞮稽粥,这可是你自找的。” 你不知道我想了你多久,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第88章 乖,睡吧。 还没等挛鞮稽粥反应过来,就被朱雀提着后颈扔到了床上。 他还在疑惑朱雀哪来这么大力气时,人已经向他走来。 挛鞮稽粥被朱雀难得的主动卸掉了戒备,自个找了舒服姿势倚靠在床头上,想着真是该早早用上的,这白白浪费了多少年的大好时光。 朱雀站定在床边,因为药效而泛起赤红的眸子就那么紧紧盯着他,然后缓缓褪掉自己的外袍。 挛鞮稽粥只觉得一股热血汹涌着喷了上来。 原来向来冷清的人一旦动心动念,竟是这般的撩人。 他一瞬不眨的看着朱雀,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好风光。 但朱雀只脱掉了上衣,他的手在腰部一滑而过,似是改变了主意。 挛鞮稽粥正疑惑时,就见朱雀一只膝盖跪上床,将他压在了身下。 额,这个动作,怎么稍微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但很快,朱雀就执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用命令的口吻道:“脱掉。” 挛鞮稽粥只觉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手指有点颤抖的帮他解开,然后抬手就把衣料扔到了一边。 “小雀儿,你乖,王爷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药膏早就准备好了。” 朱雀歪着头打量他,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 挛鞮稽粥知晓,这是药物所致。 所以他耐心的哄着朱雀,逐渐坐了起来,温热的呼吸随之喷洒而来。 这样的场景在朱雀过往的梦境中反反复复出现过太多次。 他微薄的理智轰然断裂,再也无暇去分辨现实与真假。 那一刻心底涌起一股彻彻底底的毁灭欲,管他真假和明天,这个人他现在要定了。 挛鞮稽粥正沉浸在调戏小雀儿的享受中,却不想被身上的小雀儿直接掰住了下巴,狠狠吻了上来。 好主动,好直接,他好喜欢。 不过就是明显没什么经验,这个吻虽然有力道,但太青涩了。 挛鞮稽粥好脾气的引导着他,朱雀不满足这样轻微的试探,很快就夺过主动权,一步一步攻城掠地,最后连带着挛鞮稽粥上身一起压在了软榻上。 幽静的密室内,只余下两个相爱之人用力接吻的喘息声。 挛鞮稽粥觉得自己仿若也吃了药,快被那奔腾的,根本无法压抑的热流完全吞噬。 啊,朱雀,朱雀......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果然,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最极致的体验。 挛鞮稽粥迫不及待的将手探到床头的木柜里,将提前准备好的药膏的抓在手里。 他安抚着朱雀,诱哄道:“乖,小雀儿,交给我,让我带着你好不好?” 可朱雀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的药膏接过来。 挛鞮稽粥好笑道:“小雀儿,你不会,还是我来吧...啊...朱雀,你在干嘛?” 朱雀弯着身子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坏极了的笑意,低哑着嗓音道:“我会,而且很多......” 那些无数煎熬的梦境里,该会的,不该会的,他都会了。 直到此时,挛鞮稽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一件事。 小雀儿的功力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密室中没有天窗,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蜡烛。 朱雀在昏黄的灯光中,终于拥抱了那个缠绕他心神多年的沁满薄汗的人儿,比他每一次梦境都真实,比他想象中更美好,比他过往人生任何时候都令人满足喜悦。 不知多长时间后,已经清醒过来的朱雀的手探向床头柜时,三个玉瓶,都空了...... 他恋恋不舍的将三个黄金锁扣打开,然后将累极了的人抱进怀里,轻轻吻掉他眼角的泪珠,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轻哄道:“乖,睡吧...” * 大约是天快亮的时候,朱雀被怀中人滚烫的体温惊醒。 他抬手摸向挛鞮稽粥的额头才发现人已经发起高烧了,而且人也有些神志不清。 朱雀知道是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便有些克制不住,明明昨晚他都哭着求饶了,可自己居然还那么过分。 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带出去才行。 他快速给人穿好衣服,然后去摸索密室的开关。 这几天挛鞮稽粥开门都没有避开他,所以他很快摸到墙面上的凸起,将门打开。 好在外面就是挛鞮稽粥的卧房,他先将人塞进柔软舒适的床铺中,待他掀开隔帘,想要出去找那日的医师时,才发现卧房厚重的隔帘外居然静悄悄站了许多人,其中就有那一日见到的几个护卫和医师。 几人见到居然是他出来后,脸上震惊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可朱雀此时哪还有心思琢磨,他拖住那个医师,直接将人拽了进来。 “你们主子发烧了,快给他看看。” 医师这才慌慌张张的上前,可诊过脉,又查看过基本情况后,他看向朱雀的眼神已然变得惊悚。 这么多年了,这可是第一个可以在床上压倒右贤王的男人呀! 朱雀无奈,“你看我干什么?快给他治病呀。” 医师有些无奈,“那个,王爷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最清楚吗?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给他开些去热的药,等热退了就好了。” 朱雀虽然不是医师,但也知道这人实在太草率了。 “你平常就是这么给他看诊的?”如此无用,他怎么没一刀劈了你呢? 医师实话实说,“王爷身体极好,轻易不会生病,留小人在府中不过是为了制药膏,顺便给那些被折腾狠了的美人儿诊治一下而已。” 医师小声嘟囔,“而且即便是王爷也从未把那些美人折腾的这般狠过。” 以朱雀的耳力,这点抱怨怎么可能听不到。 本来听到那些什么美人儿心里正窜起的无名火,又因为这句嘟囔而消散了。 “真是无用,快派人去找霍相,请他身边的黄有仁神医来。” 医师虽然不知道这黄神医是谁,但看着自家主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实在不敢耽误,便快速转身,将请人的事交代给了护卫。 可是那些护卫在传话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最后递到外面也只是右贤王要见霍相,所以才造成了呼延的误会。 * 在等鸡窝头的时候,朱雀又让人打了凉水进来,不断用帕子沾湿,帮挛鞮稽粥擦拭额头和身体,试图缓解不断升高的体温。 可外面排着队觐见的家臣听到右贤王生病昏迷的消息后仍不肯走,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 “这可如何是好,呼延丞相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夜,咱们王爷迟迟不肯登基,时间长了恐生变故。” “据说左贤王没有死,现已回到边境,夺位之战尽在眼前,可咱们王爷偏偏又病了。” 几人的声音实在太大,朱雀想出去让他们闭嘴,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轻轻拉住了。 朱雀转身,正看到刚刚醒来的挛鞮稽粥眼神迷茫又依恋的看着他。 两人刚成就好事,正是彼此贴得最近,互相心疼依恋对方的时候。 朱雀只感觉一颗心被他这一眼便化作了一滩软水,忙低下身子,温声软语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挛鞮稽粥嗓子沙哑的厉害,低声道:“吵~” 朱雀立即出声道:“都给我出去,你们主子嫌吵。” 几个家臣愣了一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嘴里还不满道:“哼,又是个以色侍君自以为攀上高枝的。” “就是,难道真以为王爷登基后还能给男人封妃不成,当真可笑。” 朱雀面上虽然不变,但心中了然,今日虽一偿夙愿,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之间无论是立场还是身份,都差距太大。 可垂眸深思时,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忽然加大了,他抬眸,正撞进挛鞮稽粥已然清醒的眼神中。 “朱雀,你他爹的是想弄死我吗?” 那声音沙哑中饱含着委屈,“就这么恨我?这么讨厌我?” 第89章 乱狼奴 朱雀想说怎么可能,他爱他都快爱疯了,可一想到刚刚两个家臣的话,又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解释。 可是现在的挛鞮稽粥当真脆弱的让他心疼。 他轻轻抚摸着他还滚烫的额头,温柔道:“你还病着呢,这些事等好了再说。” 挛鞮稽粥看向他的目光从委屈到平静,最后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硬扯着唇角笑嘻嘻道:“没想到这次让你小雀儿占了先机,下次你给我等着。” 话落,好似疲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朱雀那根被拉住的手指却始终没有被放开。 * 和亲别院中一群人伤的伤累的累,勉强休整到午后才能提起点精神。 赵凛捂着晕乎乎的脑袋,被脑海中的系统吵醒了。 【宿主,你得想办法把那份国书快点签下来,否则改变平阳公主命运的任务不能算完成。】 【靠,这么坑,那他们现在还内乱,那右贤王不肯登基,我能怎么办。】 【请宿主自行想办法。】 【统儿,你就是来给我添堵的,快走吧你。】 赵凛收拾好心情走到餐桌旁,正听到青龙咬着牙道:“主上,右贤王府又派人来了,说上午传错了话,实际上是想请府上的黄神医前往诊病,你说他是不是把朱雀给......” “朱雀怎么了?” 青龙立马闭上了嘴,这是兄弟的私事,没有他的允许,他不能说。 霍青看到他过来,拿起干净的青瓷碗,给他盛了一碗热汤。 “怎么就睡了这么一会?” 赵凛不好说是被系统吵醒的,只能含糊道:“做了噩梦。” 霍青笑他跟小孩子一样,做噩梦都能吓醒,又道:“既然醒了,不然吃过午饭带着黄神医一起去右贤王府上看看?” 赵凛想起系统的提示,便点点头,他倒要去看看这右贤王到底为什么不肯登基。 * 可没想到一出门,一把年纪的呼延丞相居然还等在外面,听说他们是要去右贤王府上,立马迫不及待的跟上。 可是没想到抵达王府门口后,呼延丞相的马车还是被拦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盛的丞相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他们未来王上的府中。 呼延丞相风中凌乱,再次确定,他只要碰上霍青准没好事。 霍青等人被一路请进王爷卧房,卧房门在身后被关死后,朱雀才掀开帘幔迎了出来。 霍青见他无事,轻微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 那既然生病的不是朱雀,就是右贤王了。 他一派了然的看向朱雀,眼神中难得溢了些惊讶和欣慰。 好,好,好,不愧是他的人。 朱雀在这样的无可遁形的目光中脸颊微微泛红,他避开自家主上的目光,看向鸡窝头道:“神医,还请里面医治。” 鸡窝头打着哈欠掀开帘子只瞅了一眼就惊呼道:“俺滴娘来,他被轮了?” 赵凛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十几秒后才指着里面捂着嘴巴不敢置信道:“啊,他,不是,他不是王爷吗?谁,谁敢呀?” 霍青不言,只一味地看向朱雀。 朱雀垂眸,“不是,就我一个。” 鸡窝头转过身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赵凛觉得有些尴尬,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自己在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霍青有样学样,也给朱雀留个大拇指,就靠到赵凛旁边坐下了。 他抬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还是温热的,便拿起来给赵凛倒了杯茶。 赵凛盯着那奶白色的茶汤,惊喜道:“咦,奶茶。” 喝了一口,“怎么是咸的!” 帘幔里,右贤王又烧的意识模糊,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 鸡窝头平常虽然不正经,但是一旦开始看诊就极为认真,他仔细把过脉,又在朱雀的帮助下,适度的查探过身体后,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房事太激烈了,他应该是初次,你当仔细怜惜些的。” 外面喝奶茶的赵凛改为小口嘬,生怕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不小心喷出来。 朱雀不敢为自己辩解,只一味地点头认错。 鸡窝头又道:“你们用的药膏也不好,待我重新拟个方子,交给你们医师重新配置吧。” 朱雀脸上有点烧,想着以后他大概用不上了,但嘴上没说什么,还是应了下来。 最后道:“先去让人拿药,煮药,我再给他施针,让这高烧早点退下来,人烧久了容易变傻子,你以后可千万要收着点。” 朱雀此时满心愧疚,全都点头应下。 鸡窝头见他态度良好,便没再说什么,摆开一袋子细细长长的银针后,开始医治。 外面霍青抬手想要拿赵凛的茶杯,想要给他续上,赵凛下意识的拿起茶杯递过去,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赵凛只觉得被烫了一下,手一松,茶杯差点落地。 还好霍青反应快,半道将茶杯捞了回来。 “价值连城呢,若是摔了,右贤王可得找我赔。” “我摔的凭什么找你赔?” 霍青低垂的眸子抬起来,恰好与他的视线相撞,那不言而明的情愫与注入茶杯中奶白色的茶汤一起流淌,好一会才满杯。 赵凛忙把茶杯接过来,低着头,老老实实喝咸味的奶茶,不敢再看霍青。 都怪那个鸡窝头,看病就看病,乱说什么?! * 府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呼延丞相还没等来府内的消息,却先收到了边境的。 斥候兵跪在他面前低声道:“呼延大人,左贤王已经带着十万军马往王城而来了。” 大冷天里,却突然刮起了南风,这世道终是要乱了。 卧房客厅中,霍青正百无聊赖的摆弄桌面上三个杯盏。 赵凛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霍青嘴角浮起笑意,目光温和的看向他,“在为你荡平一片江山。” 他随手一弹,三个杯盏在桌面上互相碰撞起舞,最后两个倒在桌面上,一个陷进地面厚重的毛毯里。 与此同时,赵凛再次听到系统的播报:【叮,恭喜宿主,开启隐藏任务:乱狼奴!】 第90章 王上啊,您还是去得太早 赵凛有点懵,【乱狼奴是什么东西?】 系统【宿主,您不记得了,最开始接取改变平阳公主命运任务时,曾有一个高达八十积分的隐藏成就,就是这个,只要引起狼奴国内乱,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对大盛造成威胁,就算任务完成。】 赵凛想了想当前的局面,赢面很大呀,毕竟他有霍青。 这么说,他马上就要有一百积分进账了? 不光能还清欠款,还能留两分过年。 呜呜呜,苦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好消息了。 系统暗戳戳的观察了半天,不得不提醒道:【宿主,您余下的积分太少,千万要注意安全。】 小桌旁的赵凛一把抱住霍青的胳膊,心情极好的回道:【放心,我死都不会放开他的。】 霍青侧眸看他,“抱着我就这么高兴?” 赵凛哐哐点头,那当然,你可是我大爹呀,爷的小命还都指着你呢。 霍青便任由他抱着,直到呼延丞相闯进来。 门外的护卫虽然拦了一下,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好动粗,所以还是任由他推开了门。 赵凛的手立马缩了回去,霍青不悦的看了呼延一眼。 不过这次呼延进来明显有正事,他只是给霍青简单见了个礼,便往帘幔里面冲。 可又被朱雀拦住了。 呼延没见过朱雀,只以为是自家王爷新收的男宠,当即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恰好里面的鸡窝头正在起针,迷迷糊糊的右贤王醒过来,正好听到呼延老头骂他的朱雀。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骂我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即便退了烧,也带着嘶哑,但多年上位者的威压在那,即便病弱也容不得人忽视。 呼延丞相忙在外面跪下。 朱雀也立即返回,神色紧张认真的观察他。 “哪里还有不舒服吗?” 挛鞮稽粥原本压迫性的眼神在转过来时已经变得委屈又湿润,他嘶哑的声音小声道:“有。” 朱雀立即紧张的上前,“哪里?快让黄神医给你看看。” 鸡窝头翻了个白眼,开始收拾自己的银针。 不要脸的挛鞮稽粥道:“当然是那里,小雀儿如果被我上一晚上也会难受的。” 朱雀紧张到发白的神色立马爆红,他真的很想捂住挛鞮稽粥的嘴,就像昨晚上将它肆意堵上一样,可现在,嗯嗯,不是时候。 “外面还有人等着见你,正经一点。” 挛鞮稽粥勉强听话,“呼延老头,你到底要干嘛?” 帘幔外的呼延老丞相声音悲切道:“王爷,请您速速登基,左贤王放弃边境防护,已经带着兵打进来了,若您不肯登基,无法签订国书,那大盛趁此进攻,咱们狼奴国就要腹背受敌了。” 说实话,挛鞮稽粥心绪极为平静。 这是他自小生长的国度,也是他深深恨着的国度。 他闲闲的抠指甲,“哦,那国书上有什么?” 呼延淡淡瞥了霍青一眼,“第一是取消和亲,第二是赔银子,第三是十年内不能与大盛开战。” 挛鞮稽粥淡淡道:“后两条都没问题,第一条不行,换本王来娶。” 赵凛立马就急了,“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挛鞮稽粥乐了,“哟,你们也在呢,正好,把你们那个还没发育的小公主换成朱雀,本王立即登基,签国书。” 满场寂静中,只有老丞相终于看到了希望,克制不住的激动道:“朱雀是谁?” 听名字就是个漂亮姑娘,难道他们王爷终于转性了。 挛鞮稽粥抬手指着旁边的朱雀,恶劣道:“他就是朱雀,你不是骂他算什么东西吗,那现在本王告诉你,他算咱们狼奴国的下一任王后。” 似乎是嫌老丞相受的刺激不够。 霍青又开口道:“王爷,朱雀虽是我的护卫,但人却是自由的,他没有为大盛付出的责任,所以他的终身大事得由他自己说了算,我们无法替他做出决定。” 赵凛赞同的点头,本就该如此。 呼延老丞相身子一歪,差点摔到地上。 也就是说他们王爷想要娶一个男人就算了,这个男人还是霍青的贴身护卫。 那跟把国家送给大盛有何不同? 王上呀,您去的还是太早,能不能复活再生一个王子再走啊! 王上的无头尸身冷笑两声,表示不能。 挛鞮稽粥又去看朱雀,“可以吗?嫁给我。” 朱雀艰难的别过脸,“我不能背叛主上。” 做了狼奴国王后,将来势必要与大盛为敌,与霍青为敌,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大盛人,他做不到。 即便是为了深爱之人,也不行。 挛鞮稽粥一把抓住朱雀的前襟,伪装出来的好性子消失不见,“朱雀,你的意思是,你都快把我搞死了,现在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朱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忠义难两全?少在我这里搞这些狗屁倒灶的,我听不懂,你要么留下来嫁给我,要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的人就只能是我的人。” 什么狗屁霍青,八年前就掺和在中间,现在明明有了喜欢的人,还掺和他们。 朱雀垂眸片刻,最终将他握在衣襟的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挛鞮稽粥眼里浮起真切的湿意,委屈,脆弱,恼恨,还有淡淡的后悔。 这些从未有过的情绪,一波一波的袭来,让他不受控制的湿了眼睛。 朱雀抬手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垂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阿粥,我们都是大人,得承担属于各自的责任。” 挛鞮稽粥不肯放弃,“为大盛牺牲就是你的责任。” 朱雀微笑,“可我也是个人呀,况且,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更多的是执念还是爱意,可还分得清?” 挛鞮稽粥的手慢慢滑下来了。 朱雀起身退后,眼看着就要走出帘幔,挛鞮稽粥不甘心的恨恨道:“那就第一条先保留,等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时候,大盛必须以国礼送亲。” 朱雀的脚步停下了。 挛鞮稽粥慢慢勾起一抹笑,“霍青,你是否答应?” 霍青想了半天,好似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国书也只是个幌子,“可。” 挛鞮稽粥不放心,“旁边那个小美人也得答应才行。” 赵凛心里明白,他这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要一个承诺,“只要不违背朱雀的心意,我没有意见。” 躺在床上的挛鞮稽粥立马来了精神,瞪着跪在外面的呼延道:“老头,等什么呢?现在就登基。” 第91章 人怎么可以牛逼成这样? 虽说是立即登基,但也不能太仓促。 呼延老丞相和同僚们商议半天,最终定下了三日后。 首先左贤王想要攻进来还需要时间,正好给他们时间征兵调兵。另外就是暂时将霍青等人拖在这,让季星海也能投鼠忌器。 最终朱雀还是拗不过挛鞮稽粥的撒娇和胡搅蛮缠,暂时留在了他身边。 霍青带着赵凛回到和亲别院,刚进屋就看到兰卓带着蒋华玲等在那里。 见到他们之后,兰卓带着蒋华玲行了狼奴国最高规格的大礼。 赵凛想上前搀扶,被霍青拉住了。 “兰卓公主,可是有何请求?” 他拉着赵凛在一旁坐下。 赵凛心中敬佩兰卓的刚烈,也惦记她身上的伤,不忍心道:“你们还是先起来吧,有事慢慢说。” 但兰卓不为所动,“尊敬的大盛皇帝,兰卓想要借兵。” 赵凛:“借兵?” “是,我十几年心血被苏伦卖了个干净,那数百个孩子都已不再为我所用,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我需要兵马,我要亲手找阿日斯兰报仇。” 霍青手里的茶杯与桌面碰撞出一点声响。 “兰卓公主,你如果只知沉浸在仇恨中,那本相在你身上的投入便算是白费了。” 兰卓抬头看他。 霍青眸光微冷,“本相还是喜欢兰卓公主高喊天命必将归属兰氏的样子,如今右贤王即将登基,左贤王挥师北上,兰卓公主却只愿沉浸在仇恨之中吗?” 兰卓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霍相的意思是愿意借兵给我征战疆土?” 霍青:“至少可以先帮你拿下一小片领土,之后的事就得靠您自己了,毕竟蒋家的钱,除了那宝瓶玉佩,您和蒋小姐只要凭脸就可以随意取用。” 赵凛垂眸看了下胸口。 喂,那宝瓶玉佩,他可是一直当宝贝随身带着,怎么突然感觉不那么值钱了。 霍青好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个宇文什么非要换蒋小姐做什么?” 赵凛恍然大悟,“他是以为兰卓三个掉入谷底必死无疑,所以才必须得到蒋小姐?” 霍青道:“确切的说,是蒋小姐背后代表的数不清的金钱。” 在这一刻,赵凛有些同情的看向蒋华玲,却没再这年轻的姑娘身上的看到软弱。 蒋华玲只怔怔看着身前的母亲,眼神里的坚毅几乎和兰卓如出一辙。 赵凛想,这乱世总是逼着人成长。 不似他们后世,即便二三十岁的人也有资格幼稚的像个孩子。 听到霍青的提议,兰卓第一反应便是想答应下来,但是理智及时将她拉住,还是清醒的问道:“您的条件是?” 霍青浅笑,“很简单,您所创立的国度必须与大盛签订百年免战合约,并且向大盛称臣,年年纳贡,历代王上必须由大盛皇帝赐封号、宝印。”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赵凛一张嘴真的张开了。 人,怎么可以牛逼成这样? 他才来了狼奴国几天,就要把人家搅得天翻地覆了? 兰卓似是思虑良久。 霍青也不急,带着赵凛静静喝茶。 一盏茶即将见底时,地面上的兰卓深深叩首,“臣,兰氏公主兰卓,见过大盛皇帝。” 霍青茶盏放下,看向赵凛,“皇上,臣记得季大将军曾经送过您一支军队,不如借给兰卓公主暂用?” 赵凛在心里冲他翻白眼,你丫的藏着那么厉害的霍家军不用,就盯着我手里的仨瓜俩枣。 那可是我手里仅有的一点兵权,我这个皇帝当得容易嘛。 但赵凛再心不甘情不愿,面上也得笑道:“自然没有问题,毕竟朕有霍相这般能臣,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霍青对赵凛的夸赞毫不客气的应下,甚至还回赠了一个灿笑。 笑个粑粑,别以为笑起来好看,我就不在心里骂你。 赵凛气得看向兰卓,“兰卓公主请起,稍后让蓝泽将军与你交接。” 兰卓改行大盛礼,“多谢陛下。” 霍青似乎极为愉悦,“皇上,臣看您现在就可以替兰卓公主想一个封号了。” 三人相视一笑,茶盏互敬间,风云已起。 * 三日后的阳光不算和煦,惨白的日光照在地面上,无端让人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挛鞮稽粥穿着大红色的帝王服饰,不顾众臣反对,拉着同样大红色衣衫的朱雀,一步步走上那座流过无数鲜血的黄金台。 同样的位置,赵凛坐在早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待客厅中,笑道:“怪不得朱雀姓朱,穿正红色果真好看。” 霍青垂首凑近他的耳朵,“皇上,臣穿正红色也好看,里衣也可以为皇上换成正红色。” 赵凛耳廓痒痒的,心说这霍青真是越来越骚了,古代南通真不可小觑。 黄金台上,挛鞮稽粥执着的握着朱雀的手,一起点燃了金盆里的火种,一起迎接天神的赐福。 赵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生怕那火种炸了,再把朱雀伤着。 还好,一切顺利。 火种熊熊燃烧,代表国运昌隆,天命所归。 金台下的狼奴人一片高呼,虽然狼奴语赵凛听不明白,但猜测大约也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意思。 他笑眯眯的看戏,感触道:“哎呀,其实朱雀嫁给挛鞮稽粥也挺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霍青摸赵凛的后脑勺,“那皇上回京后可得好好赚钱,毕竟需要国礼相送呢,嫁妆可不能少。” 赵凛笑着点头,心想大不了多抄两个贪官,反正大盛有的是。 接下来是大祭司为新任王上献上宝印,代表着仪式完成,挛鞮稽粥正式登基。 大祭司手举宝印,对着天空连舞带喊的叨哔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在挛鞮稽粥身前半跪,将宝印高高举在头上。 赵凛感叹道:“真是搁哪个朝代,都少不了这些跳大神的。” 挛鞮稽粥伸手,这是最后一个环节,只要接过宝印,举起来向狼奴人示众即可。 可偏偏,一只长箭向他而来,直射他抓住宝印的手。 朱雀反应极快的将挛鞮稽粥拉到身后,手上的精铁爪抬起,直接将那纯铁打造的重箭抓在手中。 身后挛鞮稽粥趁势举起宝印,“礼成,孤已是真正的王上,何方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呼延老丞相扬眉吐气的站起来,“来人,搜!” 然而,接待厅的入口处,出现了两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左贤王竟然和侧妃苏半雪站在一起。 挛鞮稽粥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母妃,你我终是来到了这一日。 第92章 过往的肮脏 苏半雪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袅袅婷婷的走出来。 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依旧是那般弱柳扶风,光彩夺目。 她嫌弃的瞥了左贤王一眼,道:“别误会,本宫跟这个莽夫可不是一路的。” 呼延老丞相舒了口气,“太妃娘娘来晚了,请上座。” 苏半雪轻嗤一声,“谁稀罕你们的太妃之位,本宫来只是告知你们一声,这接神台上的新任王上跟你们死去的先王是肮脏的不伦关系。” 她素手指向高台,“他,挛鞮稽粥,以色侍君,私德败坏,根本没资格做王上。” 看台下众人就跟死一般寂静。 台上挛鞮稽粥绝望地闭上眼,这一刻,他不敢去看朱雀的眼睛。 赵凛凑近霍青悄声问道:“你安排的?” 霍青摇摇头,“无论立场如何,他是朱雀喜欢的人,我不会刻意伤害朱雀。” 赵凛点头,他也觉得这不是霍青的手段,太脏。 但霍青却盯着场上的苏半雪凝眸深思,不知为何,总觉得苏半雪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台上的微微颤抖的挛鞮稽粥感觉手上传来一片暖意。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正看到朱雀温暖的眸子,他摘了自己的武器,与他十指相扣。 “别怕,我在。” 挛鞮稽粥眼圈微微泛红,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将些微的湿润眨掉,恢复了一贯不正经的笑意,“小雀儿若是真心疼我,就让哥哥好好上一次。” 但朱雀看穿了他刻意掩藏的脆弱,用力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来传递他维护他到底的决心。 挛鞮稽粥似乎真的恢复了活力,他从朱雀身后站出来,一脚踩在接神台的边缘上,右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向下弯身道:“母妃,您不会得失心疯了吧,这种鬼话也扯得出来?父王有多器重孤,众所周知,可不是您随便一两句就能编排的了的。” 苏半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原先,这件事可是他的死穴,是连提都不提的逆鳞,怎么这次倒转了性子? 她不由看向挛鞮稽粥身侧的男人,想着应该就是他坏了好事。 “你也不必急着否决,若不是本宫有证据,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她拍了拍手,身后跟随的侍女将一直托着的木箱呈了上来。 “本宫的好儿子,这里面全都是你父王的墨宝,你猜他在里面都画了些什么?” 挛鞮稽粥似是累了,重新站直了身子。 但只有朱雀看得出来,他在害怕。 苏半雪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意,素手轻抬,将木盒打开,抬手便抓出一幅画卷。 从外观看装裱的极为精美,尽头处用金丝红绳系得紧紧的。 霍青心知不好,他已经大约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旦当众打开虽然对大盛有利,但对挛鞮稽粥恐怕是毁灭性的打击。 切实的利益面前,霍青其实有些犹豫。 当赵凛却来不及想那么多,他担心道:“霍青,我总感觉里面是很不好的东西,现在当真没办法阻止了吗?” 霍青垂眸看他,“皇上,挛鞮稽粥若身负污名,对您和大盛百利而无一害。” 赵凛抿起唇角,“霍青,也许你会说我天真,但在此刻,挛鞮稽粥是我认识的人,甚至可以勉强称为朋友,在他人生这般重大的时刻,我不希望他回想起来时是一辈子洗刷不清的污点。” 赵凛抓住霍青的衣袖,“霍青,帮帮他好不好?” 霍青抬手轻抚赵凛的发顶,“这不是我们的地盘,我只能承诺皇上尽力一试。” 赵凛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极为信任。 他不再犹豫,抬手拍了下身前呼延丞相的肩膀。 “呼延大人,若您再不出手,任凭她毁了二王子,您多年心血可就白费了。” 苏半雪的手正在不紧不慢的拉动红绳。 呼延转头看过来,霍青继续道:“呼延大人,难道您觉得大王子会比二王子更好控制吗?就算您两个都不要,扶持一个宗族子弟上位,只要这两位王子还活着,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红绳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苏半雪故意放慢了打开的速度,她好像极其享受自己儿子恐惧到极点的模样。 红绳已经被彻底拉开,卷轴正在一点点下滑。 霍青:“届时,只要沾亲带故,谁都有资格来争一争这江山,狼奴国必将大乱。” 画像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风景。 霍青:“呼延大人,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呼延当即开口,“来人,太妃已疯,速速将其拖下去。” 一队护卫上前,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半雪牢牢控制住,但她手上的那幅画卷却落到了地上。 护卫们还没来得及捡,便被一直等在身后的左贤王率先拿到手里。 他毫不客气的握住卷轴,轻轻一抖,一幅线条流畅,着色饱满的人物画呈现在众人眼前。 但在众人看清画上内容后,全都不敢置信的轻呼起来。 因为那细致的笔触描摹出来的正是赤身裸体的二王子挛鞮稽粥。 他在画中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在开满花朵的树下摆出一个极其淫荡的姿态。 顷刻间,挛鞮稽粥脸色煞白,他脚步虚浮着倒退,似是承受不住这锥心之痛微微弯下腰去。 为什么? 为什么,他藏了这么多年,几乎快要刻意忘掉的记忆,非要在这里,在这时候,在朱雀面前,血淋淋的给他撕开。 母亲,你就当真这么恨我吗? 朱雀张开手将颤抖的挛鞮稽粥纳入怀中,向来冷静的他,此刻也不顾场合的垂首胡乱的浅吻爱人的额头和脸颊。 “阿粥,不怕,不怕,我在,我一直在......” 挛鞮稽粥的手死死抓住朱雀的衣襟,似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左贤王似是不敢置信,他不顾一切的抢过盛满画卷的箱子,然后快速的将所有的画,打开看过,扔在地面上。 看到最后他甚至状若癫狂的直接将画撕开。 那一页一页躺在地面上的画,每一张都是挛鞮稽粥,每一幅都那么令人难堪。 场中看客们再无一人敢出声,直面这样的王室秘辛,他们恨不得今天从来没出现在这里。 可疯过的左贤王却抑制不住的狂笑出声,指着台上的挛鞮稽粥道:“看呀,这个贱货,到现在还藏在男人的怀里,就这么喜欢男人呀,那来我军营里,老子的将士们正缺泻火的呢,哈哈哈哈!” 后面的将士配合他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个个下流无耻,言辞难以入耳。 朱雀愤怒到只想大开杀戒,屠了这群狼奴狗泄愤! 挛鞮阿提拉觉得今天真的是痛快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眼里却落下泪来。 那些过往的偏爱,清晰的委屈,无奈的不甘,全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一拂过。 呸!父王,原来您是个这么恶心的,连亲儿子都不肯放过的狗东西。 从现在开始,本王再也不需要你的偏爱,再也不稀罕你的关注,本王想要的江山要自己去争! “挛鞮稽粥,这可是父王的亲笔,上面还落着父王的宝印,你这样的肮脏东西,哪里有资格穿上这王服,坐上这接神台,来人!” “慢着。” 左贤王不满的看向发声处,“霍青?我们狼奴国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第93章 休想打败孤 霍青姿态随意,“本相只是好奇,左贤王为何如此言之凿凿,一口认定这就是老狼奴王的亲笔和大印?历来争权夺利的手段层出不穷,为了王位,卖掉良知,构陷自己的父亲兄弟也不无可能。” 左贤王怒极,“大盛奸贼,果然当杀,待本王上位一定纵马南下,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霍青勾起一抹冷笑,那可就更留不得你了。 他抬眸看向呼延,怎么回事?戏台子都给你搭好了,你不上去唱了? 呼延平复下气到乱跳的心脏,含着怒气站出来,“本相伺候先王多年,这笔触虽然模仿的极像,但绝不是先王的手笔。” 左贤王不依不饶,“胡搅蛮缠的老东西,那大印你作何解释?” 呼延捋着胡须,瞟了眼还在挣扎的苏半雪,“有受宠多年的苏侧妃在,左贤王想盖个大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老头不客气的一笑,苏半雪,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无义。 “说起来也奇怪,苏侧妃可是王上的亲生母亲,为何会转而帮助大王子呢?不会是两位早就暗通款曲,反倒将这些脏事甩到我们王上头上吧。” 他神色极为鄙夷的看向二人,好像这凭空出现的母子偷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老头唉声叹气,“苏侧妃呀,你也一把年纪了,好好享受晚年不好吗,居然为了小情人连儿子都不顾了。” 苏半雪被气得快要发疯,“老东西,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们狼奴国的男人,个个我都嫌脏。” 不知是气的,还是年纪大了,呼延走出来时脚步都有些发颤。 他停在苏半雪面前,指着挛鞮稽粥道:“苏半雪,就算你恨我们先王,恨我们狼奴国,但台上的人是你的亲儿子,他好歹喊了你二十多年母妃,你怎么忍心在众人面前如此侮辱他,你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苏半雪的抬头看向金台,她那么漂亮风流的儿子,此刻面若金纸,再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 果然,只有至亲之人刺下的刀才最痛! 可是那又如何,他身上流着狼奴人的血,那就是原罪! 他这一生只能是她苏半雪的仇人! 呼延担心再跟她纠缠下去,会扯出更多不该说的事,忙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但左贤王的士兵却上前阻止,他冷哼一声,目光挑衅的看向高台之上,“究竟是谁泼谁的脏水,可不是你们空口白牙就能决定的,我看最直接的还是得问他。” “二弟,你母妃的指证,你敢承认吗?” 呼延气得胡子发颤,“大胆,王上已经登基,左贤王不跪拜,不尊王,难道是想造反吗?” 左贤王冷笑一声,他身后的将士们齐齐抽出弯刀,刀锋凛冽,泛着嗜血的光芒。 “呼延,你当真是老了,难道本王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实话告诉你,本王两万大军就停在城外,十万大军已攻下五座城池,其中三座不战而降。” “本王提着脑袋打仗时,你们的王上还是个奶娃娃,而你们更是缩在这王城之中坐享清福,如今军队民心都在我,本王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赢!” 他轻蔑的瞥过霍青,“对了,镇北将军霍威的脑袋也是本王提回来的,所以霍相还是少掺和别人的家事,小心跟你那短命的爹一样人头落地。” 赵凛听得怒气冲天,要不是打不过,真的很想上前给他几脚再狠狠扇两巴掌。 他担忧的看向霍青,却见霍青一脸从容,半点未受到影响。 赵凛吞了吞口水,内心忽然有些许的害怕,不知道这人是装得好,还是真无情。 可其实除了霍青,没人注意到刚刚还不断挣扎的苏半雪在听到霍威的名字后骤然安静了下来。 她盯着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左贤王,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霍威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你比谁都清楚。” 左贤王身体忽然僵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苏半雪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惊疑。 “看来苏侧妃确实是疯了。” 他挥手,帮助苏侧妃的将士迅速退开,任由王庭护卫将人拖了下去。 可拼命挣扎的苏半雪在经过霍青身边时,愤恨道:“不愧是谢灵姝的儿子,真是蠢的要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凛目瞪口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骂霍青蠢。 这个女人莫不是真疯了? “慢着。” 即将被拖走的苏半雪,脸上神情凝滞了一瞬,因为这个声音她太熟悉。 是她刚刚亲手毁掉的儿子。 呼延忙摆了摆手,拖着苏半雪的护卫们立即停了下来。 他恭敬地看向高台,“王上,您有何吩咐?” 黄金台上,沉默许久的挛鞮稽粥从朱雀温暖可靠的怀抱中暂时退了出来。 他没有急着回答任何人,而是看向朱雀,“如果我今天倒在这里,那你就会跟我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朱雀淡然,“我不介意。” 挛鞮稽粥笑着回望,“可我介意。” 他迅速转身,看向前方,伸出一手,高喝道:“取孤的弓箭来。” 侍立在阶梯上的护卫立即递上他镶金嵌玉的长弓。 挛鞮稽粥将黄金箭身在盛放火种的金盆中一搅,燃烧的油脂和火焰立即附着在箭身上。 弯弓、搭箭、瞄准、松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父王的疼爱有问题时,特意跑到练武场上缠着那时候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只要撒泼打滚还是愿意给他点好脸色的大哥学的。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 如今他不只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朱雀。 用这点子破图烂画就想打败他? 做梦! 箭如流矢,正中图纸。 一瞬间,满地的画纸一起点燃,碎末星火被风带起,飘向天空。 父王,请带着你令人作呕的爱意,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吧! 挛鞮稽粥垂眸看下,“大哥,孤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苏侧妃的指控全然为假,孤乃先王指定,天命所归的正统继承人。” “孤最后问你一次,你是降是叛?” 左贤王冷声,“本王自立!” “很好,传孤旨令,挛鞮阿提拉背叛王庭,当诛!” 第94章 主上和皇上到底恋爱没? 惨白的日光下,兄弟二人互相敌视。 背对着二人的苏半雪侧眸回望的眼神里是对这王庭无尽的愤恨和绝望,那细微的温情实在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王庭护卫和边境士兵刀锋相对,但谁都不敢先动手。 一方战力不足,一方人员太少,若是动起手来谁都不占便宜。 双方首领明显也知道这点,所以兄弟二人谁都没有下令。 挛鞮阿提拉见没有便宜再占便开始慢慢后撤。 呼延看得着急,这次若放走他,再往后想抓他便机会渺茫了。 他转身走到霍青身边,“霍老弟,刚刚帮了我家王上的大忙,不胜感激。” 霍青知道这老小子又有事相求,便静静看着他,等他主动开口。 “你看,咱们签订国书后就是盟约之国,你和我们王上又有今日相助之谊,若是今日能帮王上除了这叛贼,那无论今后如何,霍相在我狼奴国必有一席之地。” 霍青淡笑,“呼延老哥高看了,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军队协助,如何能除得了这武功盖世的大王子,刚刚他可是威胁要取霍某的项上人头,霍某实在怕得很。” 呼延撇嘴,带着胡子都颤了起来。 这个滑不留手的大盛人,自己带着军队都快把他们葫芦谷翻个底朝天了,现在跟他说手无缚鸡之力。 吼,那鸡恐怕比狮虎还大吧。 呼延陪着笑脸继续道:“霍老弟,不可妄自菲薄,留着他,早晚对大盛也是威胁。” 霍青眸光盯着即将离开的大王子,声音极为轻缓道:“那就等他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此话一出,呼延忽然就不着急了。 是呀,他怎么忘了,就霍青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会放过这个杀父仇人? 他护着自家王上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互相消耗,比现在就杀死一个要好太多了。 想通这一点后,呼延看向霍青时,眼底一直藏起来的杀意才彻底消散了。 看来,放他们离开也并非是坏事。 呼延冷冽的眸光移到苏侧妃身上,但是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当年是她主动来找自己,说二王子无心国事,只要自己肯支持二王子上位,必然大权独握绝不会损害呼延家族的利益一分一毫。 结果自己考量再三,终于答应,并且履行承诺,扶持她儿子上位的当天,她自己却出来搅局。 当真恶毒又狡猾。 简直是把他们呼延家族当猴耍。 他转身跪下,“王上,苏侧妃构陷王上乃是大不敬,臣恳请废除她太妃之位,并处以极刑。” 霍青手指紧紧攥起,他对狼奴族的极刑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仅死亡的过程很痛苦,即便是死后也会切下犯人的头颅,做成酒器,供人把玩。 这是为了让犯人死后灵魂不安,还能用恐怖的人头器皿震慑敌人。 但苏半雪现在绝不能死。 如果挛鞮稽粥也这般想,那就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苏半雪毫无惧意的转身与挛鞮稽粥对视,眸中的冷漠和挑衅一览无余,简直就是在求死。 挛鞮稽粥看她半响,最终还是松了口,“废除苏半雪太妃之位,打入地牢,终生囚禁。” 呼延咬咬牙,虽然心有不甘,但至少也算出了口恶气。 他挥手,护卫拖着苏半雪离开,自始至终,苏半雪没再多说一个字。 原本热闹的登基大典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落下尾声。 霍青和赵凛回到和亲别院,朱雀放心不下挛鞮稽粥,暂时留在了狼奴国王庭里。 青龙愤愤道:“主上,您也不管管,朱雀明明是咱们的人。” 赵凛理解的拍了拍他肩膀,“恋爱前,为了兄弟我可以两肋插刀,恋爱后,为了老婆我可以插兄弟两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毕竟他后世的舍友们都是这个德行,找了女朋友后恨不得连宿舍都不回。 青龙不解:“皇上,这恋爱是什么?老婆又是什么?” 赵凛揣着手往里走,“恋爱就是两个有情人相互喜欢,但还没成婚的时候,老婆就是成婚后妻子的称呼。” 青龙一点就通,“皇上这么说,属下就明白了,您现在和主上就是在恋爱,等你们成婚后,皇上就是主上的老婆。” 赵凛瞪他,什么东西? 青龙忙改口,“不不,是属下说错话了,主上是皇上的老婆,毕竟皇上要封我们主上为皇后嘛。” 这下不光赵凛了,连霍青也一起瞪他。 两个主人分别给他一个凶狠和看白痴的眼神后,一前一后往自己院子去,独留下青龙风中凌乱。 “我说错什么了?” 白虎摇头,我都没听明白,我哪里知道。 玄武故作高深,“很简单,因为主上还没答应皇上的追求,所以这恋爱还不成立。” 青龙大白眼翻出天际,主上一天天的眼睛都快黏在皇上身上了,还在这装矜持,小心以后老婆跑了。 * 气哼哼的赵凛一回到院里,就听到前面传来平阳的欢笑声。 他脚步不自觉的快了,可走到近前后,发现时蓝泽正哄着平阳在踢蹴鞠。 呦呦呦,好一个父慈女孝。 嘚瑟什么,他宫里还有九个孩子呢,等他回去后就组个亲子足球队,呵呵,谁能有他孩子多啊。 靠,不对,他怎么才想起来,二皇子赵墨也是娴妃的孩子。 完蛋,不会绿帽连着戴了两顶吧。 赵凛神色莫名的上前,悄悄凑到蓝泽身边,“蓝将军,那个,我家老二不会也是你的孩子吧?” 蓝泽被吓了一跳,当即跪下道:“皇上,绝无可能,二皇子乃圣上亲子。” 啊? 这就奇怪了,这娴妃都已经跟原身生了一个孩子,看起来也算受宠,怎么突然半道放不下老情人,又跟蓝泽生了个孩子? 这盛灵帝后宫的秘辛真是挖都挖不完,这些可是连野史都未记载过。 他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平阳抱着蹴鞠站在旁边好奇的盯着他们。 但赵凛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就是装听不懂,其实心里都明白。 他拍拍平阳的小脑袋瓜,“放心吧,父皇没生气。” 平阳兴奋的举起蹴鞠,“父皇跟我们一起玩吧,父皇的蹴鞠踢得最好了。” 赵凛被闺女一夸立马有些飘飘然起来,脚也有些痒,但霍青却一把揪住赵凛的后襟,“也不看看谁在等我们。” 客厅里,兰卓带着蒋华玲坐在客椅上。 蓝泽把平阳交给绿沉和青锁,也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落座后,霍青问道:“军队已经交接完了?” 蓝泽道:“是,三千精锐,已全数交给兰卓公主指挥。” 兰卓抬手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展开来,“此番前来,是想跟霍相求教,我想以狼奴西北,云山以南作为开始,您看是否可行?” 赵凛看向兰卓手指的地方,心想兰卓眼光确实独到。 此处背靠云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最重要的是资源贫瘠,地处边境,无论是王庭还是大王子都看不上。 说到底,就是一个极为适合猥琐发育的地方,一旦成功,便可以与王庭、大王子形成鼎足之势。 届时,狼奴国一分为三,想要与大盛一争,也没有可能了。 第95章 朕的心肝大宝贝 果然霍青的意见和赵凛所想差不多,但是霍青补充道:“云山之下草木繁茂,极其适合养马,公主不妨在此设立养马场,训练良驹,毕竟草原征战,还是以骑兵决胜负。” 兰卓笑道:“正有此意,今后若大盛有马匹需求,兰卓定全力相助。” 霍青满意微笑,他要的也是这一点。 只要大盛有了稳定的骏马来源,即便今后需要与挛鞮阿提拉或者挛鞮稽粥开战,那也不惧了。 但眼下还有一个极其郑重的事需要做。 霍青抬手,蓝泽将早就准备好的国书端上来。 一式两份,霍青将其中一份递给赵凛,又将另一份递给兰卓。 兰卓打开,上面如她所料书写的正是前几日霍青所提的条件,不过令他惊讶地是赵凛为她赐的国号居然是‘兰’。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道:“兰卓公主,并非是朕偷懒,而是曾经有一位圣人赞过兰草: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朕觉得这几赞诗正是公主的写照,所以觉得‘兰’字最适合公主。” 兰卓含笑施礼,“皇上赞誉了,臣非常喜欢。” 赵凛畅快道:“好,那就等兰卓公主立国后,朕亲自为公主封王。”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签署姓名,并盖上印章。 霍青特别留意了赵凛的字迹,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毫无所觉的赵凛还在那遗憾,“就是可惜朕与兰卓公主都没有带正式的国印,虽然私印同样有效,但总觉得缺了份郑重。” 蓝泽笑道:“那就等皇上为兰卓公主封王那日再重新加盖国印。” “好,蓝将军说得正是。” 正事已了,兰卓公主便要即刻出发。 门外还有护卫,他们不方便大张旗鼓的相送,一众人便一起来到隐蔽的角门。 兰卓与蒋华玲全都换了一身利索的骑装,头发也高高梳起,再不见女子的娇柔。 两人只各自背了个包袱,装了些换洗衣服,什么金钗玉饰全都留下了。 其实兰卓曾经问过蒋华玲,若是不想跟她去打拼,可以跟着和亲队回大盛,蒋万两依旧会把她视作珍宝。 但蒋华玲几乎连考虑都没有便拒绝了。 她说,更想做长在北风中的劲草,更想要变得强大。 兰卓对女儿的成长极其满意,想着军中拼搏积攒军功,也是为她铺储君之路,便不再拒绝。 如今兰卓骑在高头大马上,却见女儿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蒋华玲压抑数次,最终还是转过身,看向赵凛。 赵凛好奇的与她对视,霍青的眉头都快挤成川字了。 蒋华玲从怀中拿出那枚珍藏已久的荷包,托在掌心,问道:“皇上,这枚荷包可以由您帮臣女保管吗?待臣女得胜归来,再亲自向皇上讨回。” 这个要求实在微不足道,赵凛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奇怪呢? 赵凛:“蒋小姐,这荷包效用极佳就是要随身带着才好,你今后少不了战场拼搏思虑战局,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 霍青的眉头舒展了些,有时候,人迟钝一点并非没有好处。 蒋华玲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就在赵凛这仿若拒绝的话中消散了。 她失落的往前走了几步,抬步上马,可是跟着兰卓跑出去几步后,又不甘心的勒住缰绳,转过头来。 “皇上,若臣女成功归来,您可以答应臣女一个请求吗?” 赵凛明白,求赏赐嘛,那当然没问题,顺手给她封个小王都没问题。 霍青还没来得及阻止,赵凛便痛快道:“可以,朕允了,但刀枪无眼,你和公主还是要先顾及自身才好。” 刚刚还垮着脸想哭的小姑娘瞬间便高兴了。 黑色骏马上的红衣少女,烈烈北风中,灿笑着回头:“遵命,皇上,您可一定要等臣女回来。” 赵凛笑着挥手,开口道:“朕,一诺千金。” 霍青额头猛跳,还千金? 他现在真的很想骂人,但碍于二十多年的修养又实在张不开口。 今天果然不是个好日子,前面青龙犯傻就算了,现在赵凛都快把自己卖了,还笑呵呵的给人家数钱呢。 马蹄欢快地奔腾,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没了外人后,霍青一把拉过赵凛的手腕就往自己院子里去。 另一边,兰卓放慢了马速与蒋华玲并肩而行,“玲儿,你若以军功换皇后宝座,母亲打下的江山就没办法传给你了。” 蒋华玲还沉浸在少女期许的美好中,不在乎的说道:“母亲,若他真的肯应,女儿也愿意为他放弃江山的。” 因为赵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况且做他的皇后,权势恐怕不会比一个边陲小国的国君来的小。 兰卓不忍心打击她,自家女儿还是年纪小见识浅,就霍青那城府,她怎么可能争得过! “无事,那就等届时再说,也许你会改变想法。” 蒋华玲没有接话,只是越发欢快地挥动马鞭,在辽阔的草原上畅快的跑起来。 兰卓跟上,细细维护着女儿短暂的快乐。 * 房间里赵凛有点懵逼的看着霍青。 这个大爹又怎么了? 大家都好好的,就他莫名其妙不高兴。 “霍青,你又怎么了?” 语气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霍青一听更火大,好呀,有了蒋华玲,现在居然开始嫌他烦了。 “皇上这是嫌弃臣了?” 这话说得,怎么跟男女朋友吵架似的。 他还是哄女朋友的那个。 “霍青,你误会了,朕怎么可能嫌弃你呢?你可是朕的智囊,朕的军师,朕的......” 完蛋,想不出形容词了? 霍青含怒带怨的眼神盯着他,“什么?” 赵凛脑子忽然搭错了弦,想起曾经室友电话里哄女朋友的话,“朕的心肝大宝贝......” 刚说完,赵凛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切了,顺便再把嘴巴缝上。 这下真完犊子了,霍青肯定不高兴,上次不是还说什么‘如果你不是他,就不要招惹我’吗? 呵呵,天地良心,他可都记着呢。 这一路来,他可没主动招惹过,就算有那么一次两次的亲密也都是被迫,对,被迫的。 赵凛小心地抬头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一脸空白的霍青。 不过看着倒是不生气了。 霍青察觉到赵凛的目光,忙咳嗽了一下,转过身子,只是露出来的耳尖却微微泛红。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臣还有要事处理。” 他急匆匆的往外走,赵凛瞅了眼外面大亮的天。 下午? 休息什么? 午晚觉? 屋顶上的玄武嘚瑟的挺起胸膛,“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皇上就是求而不得,还没办法恋爱,心肝大宝贝这样私密的称呼都喊出来了,可主上却这般无情,不答应就算了,还直接走人。唉,皇上得多伤心啊!” 青龙和白虎翻白眼,瞅瞅,才跟了皇上几天,就开始帮着皇上说话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然而这边和乐融融,可千里之外的边境却悄然出现数万的大盛军队,他们堂而皇之的踏进狼奴国军营,主动换上了狼奴士兵的黑甲装。 若是赵凛在此就会认出,领头的那个盛国将军正是他当初在相府逼着王朔凌迟处死的黑虎卫首领! 第96章 你的男人 大盛皇宫。 御书房的桌案旁,李传信站得太久,其实脚有些痛。 但他一动不敢动,因为王朔坐在桌案里侧,盯着狼奴国的地图看了两个时辰,连午膳都没有用。 李传信忍不住踮起一个脚尖,休息一小会后,又换另一个脚。 可倒腾了还没两次,就听到他小心翼翼伺候的人问道:“传信,你说本公此次派兵做的对吗?” 李传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哪敢说实话。 他就算是太监,那也是土生土长的大盛太监,你把自己国家的兵派到狼奴国送死,帮那个什么大王子打天下,难道还想听他赞颂吗? “义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孩儿愚钝,哪里看得懂这些。” 王朔没有再逼问他,反正他这次帮挛鞮阿提拉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必须把霍青彻底留在那里。 刚刚的询问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来,内心有些犹疑。 什么太监也可以着书立传,还可以骑兵打仗,更可以坐船出海,环游世界。 真是天真! 这世上他只信奉一条真理,对他好的可用,对他不好的可杀。 巧了,大盛这个国度对他偏偏就不好。 * 狼奴国军营中,为了展示重视,左贤王亲自接待了大盛护国公的心腹。 王漠略微嫌弃的推开使者送上来的人头酒器,自顾自的问道:“殿下,请问您是否注意过,霍青身边跟了位长相极为出挑的年轻男人?” 左贤王蹙眉回忆了一会,才想起好像真的有这么个人。 虽然一直跟在霍青身边,但因为太过沉默,自己反倒忽略了,难道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确实有那么个人,不知王将军询问所为何意?” 王漠脸上划过一抹恨意,声音带这些抑制不住的兴奋道:“无事,不过是一故交,许久不见,格外想念而已。” 左贤王面露了然,看来这故交是要命的交情啊。 王漠紧紧攥住酒杯,暂时压制住内心嗜血的战栗。 当初赵凛一句话要了他十几个兄弟的性命,若非护国公用割了舌头毁了喉咙的死囚替他,那他早就被凌迟化为一堆枯骨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找他亲手报仇。 皇上,您不是喜欢凌迟吗? 这次属下刚好带了把好刀。 * 和亲别院中,赵凛独自坐在房中,晚膳都用完了,却还不见霍青回来。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忙到现在? 若是平时,即便有事,他也一定会陪着自己用完晚膳再去忙。 一个人吃饭果然就是差点意思,今天奶茶他都少喝了一碗。 赵凛摸摸有点鼓的肚皮,正打算出去散散步,就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还没走到门口呢,门就被一把推开。 挛鞮稽粥气哼哼的走上前来,身后跟着的朱雀拉都拉不住,“霍青呢?” 赵凛手还放在肚皮上,摇摇头。 挛鞮稽粥大踏步进来,直接坐到赵凛对面的位置上,神色不善道:“你连你男人去哪了都不知道?” 他暗戳戳的瞟了身后的朱雀一眼,貌似在显摆。 但赵凛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他还在纠结‘你的男人’这四个字。 反正挛鞮稽粥也猜出他身份了,那就没必要在他面前演夫夫游戏了。 “王上,你有所误会,我跟霍青......” “找我何事?” 门又被推开,霍青正站在门口。 挛鞮稽粥立即站起来,指着他骂道:“霍青,你也太嚣张了,孤白天才把苏半雪关进地牢,你晚饭都没吃就派人去劫囚?” 霍青挑眉,“青龙功夫很好,你的狱卒怎么发现的?” 朱雀很尴尬,“主上,我们当时正好在地牢中,属下听到了青龙的脚步声,以为是来刺杀的,所以才......” 挛鞮稽粥不乐意,“朱雀是孤未来的王后,保护孤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愧疚的。” 夹住中间的朱雀很是为难。 最后挛鞮稽粥看不下去,走到门口,冲着直接驶进小院的马车道:“还不快滚出来。” 青龙这才掀开帘子灰溜溜的走下来,低着脑袋给霍青行礼。 霍青扫了一眼,挺干净,别说伤痕连点灰都没沾上,有自己人在果然不一样。 不过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被送回来,真是给他长脸。 可没想到青龙下来后,又把帘子给拉开,露出了捆着手脚,蒙着眼睛,锁在里面的苏半雪。 挛鞮稽粥没好气道:“登基典礼上你们帮过孤,又有朱雀的面子,难道你们想要个人孤会不给吗?用得着你们自己去劫狱?真是气死孤了。” 霍青拱手道谢,解释道:“呼延好像跟她有旧怨,盯她盯得很紧,你刚登基,尽量别跟呼延对着干,我们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来。” 挛鞮稽粥哼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辞。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天亮之前就得送回去,否则呼延必然会发现。” 此时苏半雪已经被青龙解开身上的束缚,扶下马车。 挛鞮稽粥无法跟她同处一个空间,拉着朱雀的手道:“小雀儿,带孤去看看你的房间。” 朱雀有些无奈,但面上的笑意还是骄纵又宠溺。 他看向霍青。 “这里不用你帮忙,去陪他吧。” 朱雀这才带着挛鞮稽粥离开。 房间里,苏半雪被请进上座,随后赵凛、霍青重新落座。 玄武忙搬走了餐桌,重新给大家上了热茶,这才垂首站到赵凛身后。 霍青先开口道:“苏姨,小时候偶尔从母亲口中听过您的名字,没想到正式见面时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苏半雪讽刺道:“谢灵姝那个蛮横大小姐能说我什么好听的?” 霍青倒也不客气,“确实没什么好的,不过经常惊呼您是勾引父亲的苏狐狸罢了。” 没想到苏半雪听完并未生气,反倒露出些许怀念之色,“至少那时候,你父亲还在。” 她垂眸半响,又道:“想问你父亲真正的死因是吗?” 霍青站直身体拱手行礼,“还请苏姨坦诚相告。” 赵凛脑海里也‘叮’的一声,【恭喜宿主,解锁霍威死亡真相关键人物苏半雪,成功获取她所知真相后,任务进度将进展至百分之二十。】 第97章 飞鸟泣血 苏半雪倒是没急着开口,而是先询问了几句关于他母亲的近况,得知她一直留在北疆的镇北将军府,把自己搞得如同献祭一般后,猝然惨笑了一下。 “当年的事看似是因为她,其实背后另有隐情,她完全不必把自己折磨至此。她虽然号称京城第一美人,但出事时都已经三十多了,那狗皇帝什么美人没有,至于为了半老徐娘就不顾一切了。” 赵凛听得额头冒汗,这得多大的仇怨呀。 即便是为对方开脱,也得暗戳戳贬损两句。 那历史上有特殊爱好的皇帝太多了,别说大臣的妻子,那就是弟弟的媳妇、儿子的媳妇,只要皇上看上了那也得想方设法弄上手。 精虫上脑时,哪里还记得江山百姓半分。 “当年你母亲突然被扣留皇宫的消息传来时,你父亲正在准备与狼奴国最后一场仗,如果打赢了大盛至少可得十年喘息之机,即便当时风言风语传遍了军营,他依然选择相信那个狗皇帝。可偏偏就在他出征当日,又传来了你母亲不堪受辱撞柱身亡的消息。” 不说霍青,赵凛也已经听出了不对。 赵凛:“京城距离北疆千里之遥,为何这些后宫的消息总能丝毫不差的传递北疆?” 苏半雪情绪有些不稳,忙拿起茶杯灌了一口。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原本高高在上的宫妃,此时也顾不得那些刻意为之的仪态。 再抬眸时,她眼睛有些湿润,“是啊,可偏偏那时候我们都信了,因为传消息过来是所谓的自己人,那个在不明身份时便养在霍家的七皇子。” 赵凛睁大眼睛,怎么又有他的事? 原身是疯了吗? 明明梦里的时候,霍家人对他还不错啊。 他刚想张口,就被霍青一个眼神摁住了。 苏半雪脸上的愤恨一扫而过,眼神中的怨毒那么清晰,如果赵凛此时承认身份,这个女人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他。 “但即便如此,霍大哥依旧选择奔赴战场,可偏偏厮杀到最激烈的时候,霍大哥一枪挑开一个狼奴小将的狼脸面具,才发现面具下面居然是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后来调派到威南军营的兄弟。” 那人身份暴露,慌乱的想要将脸重新遮起来,可是发现无用后,却更是狠心,他招招致命,弯刀向着霍威不断地砍杀而去。 周围的人还在厮杀,暂时未发现这边的异常。 霍威抵抗的同时忍不住质问道:“究竟是为什么?是你自己叛国了,还是有谁派你来的?” 此时越来越多的霍家军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掀开的狼脸面具下面大多都是自己的同胞。 这些人本该成为他们的援军和后盾,可现在偏偏披着敌人的外皮,跟自己在边境线上拼死搏杀。 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杀来杀去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那他们保家卫国的意义在哪里? 他们拼死搏杀的意义又在哪里?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样的冲击甚至比刀锋和毒杀来的更猛烈。 那么多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来自同胞的恶意彻底刺穿了心防。 只是一个恍惚间,便被自己人的弯刀割破了喉咙、捅穿了肺部、截断了手脚。 几乎没有任何死亡,能比他们现在更痛苦,更绝望。 霍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拼死抵抗,长枪依旧锋利,那些人轻易近不得身,而且还被他捅穿了数十人。 没了面具的遮挡后,这群人越发没了顾忌,大声说着今日必须把霍家军围剿在此,否则他们也回不去了。 越来越多的狼奴兵围了上来。 霍威粗粗一看,人数是场上霍家军的十倍不止。 他们被出卖了,这是一场针对霍家军的截杀。 在这场必死的杀局里,霍威战至最后,乃是力竭而亡。 他大喝一声,将精铁锻造的长枪狠狠插进地面,支撑着身体,就那么怒瞪着眼睛,站着死去,而他的周围全都是死在那杆长枪下的尸首。 待他死后,周围的敌人甚至都不敢靠近,直到有人试探着朝他射了一箭,发现他毫无反应后,才试探着上前。 确定他没有呼吸后,才放心的骂道:“格老子的,终于死了,老子现在就拿你去领军功。” 忽的他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那人回头,正看到士兵们自动分出一条道路,一个穿着黄金轻甲,一身狼奴族装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护卫他的狼奴人不屑的将周围的大盛士兵全都驱赶开,口中用狼奴语表达着鄙视。 “呼延丞相出此招时,属下根本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区区钱财,亲手杀掉自己国家的保护神。” “呼延丞相说了,大盛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咱们给的相当于他们十年的岁入,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那我们的钱不就没有了。” 挛鞮阿提拉抬手,打断他们,“蠢货,没了这保护神,大盛便是没了壳的肥肉,今后咱们狼奴铁骑想怎么抢,就怎么抢,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这么点钱很快就会收回本的。” 旁边的护卫们狂笑起来,一想到大盛那富饶的土地,充盈的粮食,以及那些温柔婉约的少女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挛鞮阿提拉停在霍威面前,眼神是膜拜中带着妒恨。 他抬手,立即有护卫递上锋利的弯刀。 他用狼奴语低声道:“霍将军,即便本王在你手上从未赢过,但现在也可以割下你的大好头颅换本王的光明前程。” 他的弯刀抵在霍威的脖颈上,浅笑道:“好走呀,霍威!” 一刀挥下,尚带有余温的血迸溅而出,人头滚到了地上。 挛鞮阿提拉满意的提起头颅,畅快的离去。 待他走后,剩下的大盛人虽然虽然不忿,但却不敢多说什么,正当他们想上前瓜分霍威的尸体和武器,以便可以带回去交差领功时。 一直缩在外围,打仗时不肯出力的狼奴兵忽然翻了脸,将刚刚围剿霍家军的情形重新演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死的是曾经被霍家军保护,最后选择背刺的他们。 战场之外,挛鞮阿提拉啐了一口,“蠢货,这样肮脏的手段,两边掌权者都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的。” 听得目瞪口呆的赵凛脑海中再度‘叮’的一声。 “检测到苏半雪所说为真,恭喜宿主解开霍威死亡真相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二十。” 赵凛忽然胃中一阵翻涌,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苏半雪笑中带泪,“当年我千方百计查明真相后也是这样的反应,这群蛀虫、畜生,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她猛地站起来,对着霍青怒目而视,“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就是要搅得狼奴国天翻地覆,让他们的王上背上恶名,臭名,让他们兄弟残杀,亲族残杀,让这个丑陋的国度彻底的烂掉、死掉!” “我要让他们为霍威陪葬!” “为那个曾经美好的大盛陪葬!” 她的语气既悲凉又悲怆,仿若飞鸟泣血的悲鸣! 凉的全都是一颗颗忠君爱国的赤子之心! 第98章 把手拿开 四个暗卫的房间与主院只有一墙之隔,只要有什么动静立马就能赶过去。 挛鞮稽粥把朱雀的房间当新奇的宝藏一般仔细观察摸索。 最后索性半躺在了床上。 朱雀耳尖动了动,五官敏锐的他能听到主屋传来的声音。 “其实主上让青龙和白虎在外院守卫,就是不介意你去听一下,真的不去吗?” 半躺在床上的挛鞮稽粥翻了个身,声音不知为何有点低哑。 “不去,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过去如何悲惨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雀以为他因为伤心哭了,所以坐到床边,抬手轻轻握住他肩膀,想要安慰他。 眼神一瞥,才发现挛鞮稽粥一条手臂正在他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下掏什么东西,刚刚声音低哑也是因为侧身太过压迫到了喉咙。 朱雀心神大震,坏了,那下面的东西实在不适合现在给他看。 他想伸手去抢,却被挛鞮稽粥一手挡开,另一只手已经拿了出来。 是一个轻薄的折页本。 朱雀大手盖在淡蓝色的书壳上,“别看。” 挛鞮稽粥笑着逗他,“藏在床头枕下,这里面不会是我们小雀儿深夜寂寞时,用来排解的春宫图吧?” 挛鞮稽粥原本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对面的朱雀脸色当真僵硬了一下。 这下挛鞮稽粥可来劲了。 好啊,跟他玩纯情,结果自己偷偷看图,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挛鞮稽粥不高兴道:“把手拿开。” 他今日刚经历了被当众羞辱的事,朱雀本来就怕他因此伤怀,现在看他沉了脸色更不敢再刺激他。 虽然有些羞耻,但看就看吧,别不高兴就好。 他把手拿开,紧紧攥起放在身侧,还是有些紧张的。 挛鞮稽粥这才满意的打开,结果第一夜就冲击了他的眼睛。 “小雀儿,你?” 朱雀垂下眸子,从脖颈到耳尖,蔓延上大片的红。 画面上的主角正是挛鞮稽粥,细细的笔尖将他当年躺在南风馆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样完全复刻了下来。 只不过当时趴在他身上的那个小倌被去掉了,换成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一个就是长年练武之人。 挛鞮稽粥继续往下翻。 折子页上,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场景,每一页的主角都是自己和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但好笑的是,每一幅都是自己在下面,他在上面。 怪不得密室的时候,明明中药了还那么熟练,原来不知道在脑子里提前试炼多少遍了。 挛鞮稽粥仔仔细细的翻完,看着薄薄一层,没想到居然画了几十幅。 朱雀忍过最初的羞意后,便仔细观察挛鞮稽粥的神色。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阿粥把他当做跟那个老畜生一样的人。 特别是看到挛鞮稽粥一直面无表情后,便更加紧张起来。 “阿粥,你,你别难过,我真的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这些年太难熬...” 挛鞮稽粥将折页本仔细收起来,压在自己手掌下,看向朱雀。 “除了第一页,其他是什么时候?” “啊?” 朱雀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挛鞮稽粥凑近他,“小雀儿若是不肯老实交代,我就真的生气了。” 朱雀咬唇,“是每次做了梦之后。” “梦到和我......?” 朱雀艰难地点头。 “那为什么没有脸?” “因为觉得不可能得到你。” 挛鞮稽粥靠的更近了,两人呼吸相闻,视线交融,他抬手触摸朱雀的脸颊。 “那你现在得到了,要不要把那些梦境都补上?” 朱雀有点磕巴,“你,你不生气吗?不觉得我很下流吗?” 挛鞮稽粥的手从下巴扫到脖颈,“如果孤不喜欢你,那确实下流,可偏偏孤馋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只后悔怎么第一次见面时没直接把你压到床上。” 朱雀嘴硬,“那时候你也打不过我。” 挛鞮稽粥轻笑,“没关系,孤喜欢你,愿意让你随便弄......” 朱雀初次开荤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他轻轻握住挛鞮稽粥的手,“等回去的,你叫得太大声了,青龙他们都听得到。” “那我小点声。” 挛鞮稽粥吻住他,快被害羞的朱雀馋死了。 “可这里没有药膏,你会受伤的。” 挛鞮稽粥的吻落到他的耳旁,“胡说,明明孤很湿...” ...... 稍远处的房顶上,青龙默默翻白眼。 青龙:“黄神医在府中吧?” 老实的白虎点头,“在,天天躲在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青龙放心道:“那就好,估计明早还得麻烦人家。” * 主屋中的苏半雪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玄武给她换了杯安神茶,让她定定神。 “已经为苏姨准备好了房间,您喝杯茶,今晚好好休息吧,我想办法带您回大盛。” 苏半雪摇头,“你不用为了我多费心思,呼延没那么好糊弄,我还是尽快回地牢中的好。” “可您一旦回去,呼延不会再让您活着出来。” “事到如今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条命?” 缓过来的赵凛道:“可您还没看到狼奴国溃败,还没看到大盛新生,还没看到世道昌隆,百姓富足,就这么走,甘心吗?” 霍青看向他。 赵凛笑道:“挛鞮稽粥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愿意帮他,但狼奴国是我们的敌人,若有朝一日战场相见,我们也绝不会留情,苏姨既然有勇气赴死,必然也有勇气求生,不妨再等等,也许我们能赢。” 在提到挛鞮稽粥时,苏半雪的神色明显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下去了。 她抬眸看向赵凛,“你是霍青的心上人?真的很不错。” 赵凛正慷慨激昂呢,哪里想到话题转到这个方向,忽然有种过年见对方家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个,苏姨,您误会了。” 可一旁的霍青没有否定啊,只是含笑的眸子静静看着赵凛。 苏半雪心下了然,开口道:“我们这一代的人已经死的死,死的死,我和你母亲年轻时经常吵架,年纪大了倒有些怀念了,若有机会回到大盛,就去跟她做个伴吧。” 霍青自然开口答应,并亲自将她送至暂住的院落门口。 回去的路上,不免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霍青当下庆幸苏半雪没有武功,避免了尴尬。 不过一想到房间里正在等他的赵凛,他的心绪也不免浮躁起来。 但是必须再等等,他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现在需要的只是验证...... 可没想到破晓时分,呼延却用力拍响了别院的大门。 第99章 夫君们的克制 今夜原本是白虎值班,但青龙觉得朱雀那晚上可能需要人手,白虎在这方面呆呆傻傻的,所以便让他去休息了。 没想到一直到下半夜,那边动静消失了后,都没找大夫。 青龙纳闷的跳了几个屋顶,想着别出了事。 结果就看到自己兄弟披着件外套鬼鬼祟祟出来打了盆温水又进去了。 之后房间内又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青龙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听的,要怪就怪自己转身的不够快。 “你听话,别夹我手指,上次黄神医专门嘱咐了,一定要做好清理,否则还会发烧的。” “天还没亮呢,三十多页,咱们才研习了五张,是不是太少了,雀儿,需不需要再吃点药?” 朱雀双目赤红,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明显就是克制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点曾经风度翩翩,满目春风的模样。 自从得了这个狐狸精,朱雀私底下基本上和‘冷静自持’四个字告别了。 “不是只有这一本?” “什么?” 朱雀抬眸,满满的欲念,恶狠狠的盯住他,“我血气方刚的年纪,八年,怎么可能只做三十多个梦?” 他慢慢俯身过来,“你要是想研习,咱们有的是机会,夫君保证不吃药也能让你哭。” 挛鞮稽粥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都有些发直。 现在的小雀儿真的好吸引人啊! 好想藏进密室里,不给别人看。 朱雀闭了闭眼睛,把涌上来的欲望压下去,垂眸轻吻了他的唇角,哄道:“乖,夫君给你清理,你刚登基,明天肯定有许多事,不能太累。” 房顶上的青龙一脸懵逼。 研习? 所以说他兄弟和媳妇半夜里不睡觉是在苦读吗? 可听起来也不像那一回事啊。 有家室的人果然都会变得不正常。 他还是去守夜吧。 所以在呼延马车刚刚拐进路口的时候,青龙便已经发现并提前通知了霍青和朱雀。 睡在床边软榻上的霍青,轻轻叫醒了睡得正香的赵凛。 其实自从那次假装恩爱后,两人便有些别扭。 明明互相吸引,明明渴望对方,可总是没办法毫无顾忌的靠近。 霍青甚至觉得,有时候自己动作稍微亲密了些,赵凛就会很紧张,眼神里也会划过慌乱和害怕。 为了不再让他不舒服,霍青便索性搬到软榻上睡了。 他现在其实心底非常羡慕朱雀,可以尽情地哄爱人开心,做尽世间快乐的事。 可是他背负的感情太沉重,随意的越过红线,对赵凛不公平。 就比如此刻,其实只是看到赵凛刚醒来的迷糊模样,他便觉的心跳的极快。 可是,越是察觉到自己心意,便越要克制、尊重。 赵凛那么爱自己,他更不能让他失望。 “呼延来了,快换好衣服,估计是发现苏姨不见了,咱们有硬仗要打。” 赵凛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来,接过霍青帮他整理好,按顺序递过来的衣服,一一穿好。 另一边的挛鞮稽粥也被唤醒,但他明显还没休息过来,眼神迷糊,意识似乎还沉浸在梦里,看到朱雀的瞬间,眼角滑下泪来。 他抬手搂住朱雀的腰身,将自己藏进他宽厚的怀抱里,“小雀儿,今后只有你能画孤,其他人都得死,都得死......” 朱雀心疼的不行,将人紧紧抱住。 他就知道,这人总是表面上开心,其实伤口根本就没好,还在汩汩流血。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是能给他止痛止血的药,可以缓缓愈合他。 等到挛鞮稽粥意识彻底清醒了,朱雀才摸着他发顶道:“呼延来了,咱们穿衣吧,看看他到底什么事。” 挛鞮稽粥不耐烦道:“老头真烦人,关键是贼能活,七十多了还能吃能喝能蹦跶。” 朱雀纵容的笑,帮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 * 门口,呼延气喘吁吁的跳下车,下人已经在替他叫门,结果刚拍了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的青龙礼貌道:“呼延大人久等了,我家主上有请。” 呼延尴尬的解释道:“实在是有急事,老夫必须亲自过来一趟,我们王上也在这里吧?” 青龙点头,做了请的手势。 呼延一路疾行,走进正屋的时候果然看到他家主上正和霍青对坐下棋。 他半跪行礼,“王上,臣接到军报,一夜之间,北方战场连失五城,照这速度,咱们根本来不及征兵,大王子就会攻进来了。” 挛鞮稽粥惊讶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虽然不关心国事,可并不想做个失败者。 何况若他败了,该如何保护朱雀? 呼延道:“军报上说,是因为五座城池同时遭遇偷袭,所以才会败的这么快,这么惨烈。” “惨烈是什么意思?” 呼延声音哽咽,“三座城池拒不投降,大王子军队进城后,直接屠城。” 挛鞮稽粥怒道:“他是疯了吗?这也是他的臣民。” 霍青道:“是为了震慑,接下来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所有城池都会恐惧,这样的震慑力有时候比直接的死亡更可怕。” 呼延沉重的点头,“要么投降不死,要么死战屠城。王上,他也是王室正统血脉,官员们倒戈效忠他,并不会有太大的负罪感。” 挛鞮稽粥道:“你们的意思是孤输定了?” 呼延看向霍青,“也不一定,如果此时有军队支援的话。” 霍青手里的黑色棋子轻轻落下,玉质棋子棋盘相击,发出好听的脆声。 “呼延丞相,您觉得以大王子手中的兵力可以做到一夜间突袭五座城池吗?” 呼延被接连失败冲击地有些恍惚的眼神一下清明起来。 霍青又道:“不能,每座城池至少需要三万人马,那五个城池便是十五万,但本相记得,你们在大盛边境布防的战力应该也就十万多一点,那余下的几万人是哪里来的?”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霍青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是当年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重演了。 若不是今晚苏姨告知了真相,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想到。 很显然,当年的始作俑者之一也想到了。 瞬息间,呼延的脸色变了数次。 忍不住恨声骂道:“阉人果然不足信,小人!” 挛鞮稽粥疑惑道:“老头,你说什么呢?阉人是说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100章 那什么不能给? 当着霍青的面,呼延自然不好回答,毕竟仔细论起来,他还是霍青的杀父仇人之一,现在他还指着霍青把季家军调来帮他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霍青听完他的想法后毫不犹豫的拒绝,“季家军守着我大盛的北大门,长年与贵国作战,说与你们有血海深仇也不过分。” 呼延讪讪的陪笑。 霍青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您说,若是本相此时调他们进来,他们是会帮你们?还是直接举刀杀你们?” 呼延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本想说不可能,军队嘛,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攒军功,换金银,给谁打不是打。 当年银钱给的足,你们大盛军队不照样自相残杀。 可他现在看到霍青才猛然意识到,那所谓的季家军其实就是曾经的霍家军。 霍青能随手调进来,说明霍家余威尚在,那血海深仇便不会散,真进来恐怕会先屠了王城。 他忍不住打量霍青。 这个年轻人弃武从文多年,让大家都快忘了,他其实是那个天神般大将军的后代。 霍青冲他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毫无芥蒂,完全就是在为他们考虑。 可呼延却莫名打了个冷颤,有种快被黑暗吞噬的无力感。 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声,惊醒了呼延。 是他们的王上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然后忙不迭的惊呼道:“不对,孤得悔棋,霍青你什么时候把黑子下成这样了?孤居然自己钻了进去。” 他说着抬手就把那粒白子捡了回去,霍青一脸无所谓。 呼延汗颜,他们王上还真是刀架脖子上都不忘先享受,这如何守得住祖宗基业? 他又想起昨天登基那些破事,算了,可能他本来也不想守。 呼延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试图梳理出一条救国的思路。 霍青任由挛鞮稽粥捻着白子,在这个位置试完,又去试另一个位置。 他眸光落在呼延身上,“呼延大人,本相这里还有一条路,不知你们肯不肯走。” 呼延拱手行礼,“还请霍相赐教。” 霍青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罐中。 “呼延大人,您只要将大王子与大盛勾结,用大盛军队屠杀自己臣民的消息放出去,那自然能激起民众怒火,届时民心归你们,虽不能马上胜,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呼延眸光一亮,“但缺少证据,只能引起怀疑,不能引起民愤,况且支持大王子那些官员也不是白吃饭的,会指责我们凭空污蔑,若真被倒打一耙,说不定还会得不偿失。” 霍青笑,“怎么会是凭空呢,您只要将当年与大盛合谋,残害霍威及霍家军的真相、来往信件、大盛军队如何假扮狼奴兵的细节一一公布出来,再结合这凭空多出来的几万军队,那由不得人不信。” 呼延猛地站起来,神色剧变,眼神中杀机毕现,“你是如何知晓的?苏半雪在你这里?” 他抬头想把王上叫到自己身后,却发现同样一脸震惊的挛鞮稽粥,身边站的居然也是大盛人。 这个糊涂东西,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他还在那你侬我侬,脑子里除了感情那点子事就放不下别的了是吗? 呼延威胁道:“霍青,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狼奴王城,如今便跟我挑明,不怕我杀了你吗?” 霍青平淡中甚至带了丝无趣,“哦?要不呼延大人试试看。” 旁边的挛鞮稽粥急道:“杀什么杀?呼延你还没听明白吗?当年大哥就是凭着斩杀霍威大将军的功勋迅速积攒声望,才能立足军队的。” “若此事为假,那就相当于抽了他的地基,无需多言,他所谓的功劳和名声就会在一声声怀疑中被撕扯,被抹黑,最后消散的干干净净,说不定还得背一身骂名。” 挛鞮稽粥畅快的笑,看向霍青,“霍青,你可真阴损,这样的招都想得出来。” 赵凛瞪他,“阴损的是你们,合谋外敌的又不是霍青,砍下死人头颅假装自己不世功勋的也不是霍青。” 挛鞮稽粥好脾气的笑,“对对对,都怪他们太恶心。” 他转向呼延,“呼延丞相快去办吧,想来那些证据你都还留着。” 呼延死死盯着自家王上,“王上,那样,臣也会跟着一起万劫不复。” 挛鞮稽粥拍拍他的肩膀。 “你错了,呼延。霍青此招本质上虽然是为自己父亲和霍家军澄清,但切切实实会在狼奴对大哥形成毁灭性打击,但你,呼延大人,你会是计杀敌国将领的英雄,只要这辈子不踏足大盛,这条老命应该保得住。” 霍青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暂时而已。 挛鞮稽粥说的话,呼延自然明白,但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霍青的敌人。 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不会任由杀父仇人逍遥自在。 此时不杀,不过是未到时机而已。 呼延不禁庆幸,好在那国书还没签,那他手里就还有制衡霍青的把柄。 他行礼退后,“老臣这就是去办,王上也与老臣一同回王庭吧。” 挛鞮稽粥看了看天色,“还早呢,孤用了早膳再回去。” 呼延虽然不满,但内心焦急,还是先走了。 待人一走,挛鞮稽粥才不满道:“霍青,你这个混球,这棋是怎么下的,孤怎么走都是死路。” 霍青淡定喝茶,“王上棋艺不精,倒怪起别人来了。” 挛鞮稽粥一股怒火憋得难受,最后看向赵凛,指着霍青道:“你还帮他说话,看到没?他心思深沉,玩你十个都没问题,小心最后把自己赔个干净。” 赵凛知道他是指自己的江山,不过那有什么所谓的,本来就是给霍青准备的。 “哦,他想要就给他了。” 挛鞮稽粥大惊,看不出来啊,这大盛名声在外的昏君居然也是个情种,那怎么俩人到现在还别别扭扭的。 “什么都给?” 赵凛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霍青是个恐怖的南通。 他忙把自己脑袋摆正,“那倒也不是,”最起码要保住屁股。 挛鞮稽粥来的劲,“那什么不能给?” 赵凛脸颊有点热,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烦,问起来没完了。 能不能搞清一下重点,你王位快没了嘿。 “瞪我干嘛,快说呀,什么不能给?” 还催? 他忍不住瞄向霍青,一盘已经赢定了的棋局有什么好研究的,有本事耳朵别竖那么高。 “你看他干什么?快说呀。” 赵凛忍无可忍,“关你什么事,找你的朱雀去。” 挛鞮稽粥故意牵起朱雀的手,“小雀儿还用孤找他,他喜欢孤喜欢的要死。” 朱雀一张脸羞红,他现在很理解皇上,阿粥的嘴确实需要被堵上。 可挛鞮稽粥偏偏来了劲,走过去围着赵凛转了一圈,笃定道:“据孤多年经验,你应该还是个雏,所以这不能给的,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赵凛瞬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毛都炸起来了。 “你,你少在这胡说,朕,我早就娶妻生子,孩子都一大堆了。” 第101章 我的皇上 霍青也不研究棋盘了,而是抬眸看他。 那眼神里藏着某些深不见底的东西,赵凛看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炙热滚烫,只要自己稍一松懈,就会被烧的尸骨无存。 赵凛猛地转过脸去,可怕的南通,一屋子可怕的南通。 这任务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我去看看早膳。” 他慌不迭的找了个借口,一阵风般窜了出去。 留在里面的挛鞮稽粥笑得格外猖狂。 霍青看不惯他,“快去收整军队吧,再笑小心被你大哥砍死。” 挛鞮稽粥笑了一半又憋回去,真的很难受。 他怒瞪着霍青,“现在知道心疼了,刚刚孤问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想听。” 霍青难得无言以对。 挛鞮稽粥笑得像只满脑子坏主意的狐狸,“要不要孤帮帮你啊,那天晚上小雀儿用的药,孤还有些......”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嘴已经被朱雀捂住了。 朱雀连搂带抱,“主上,属下先告退了。” 霍青摆摆手。 朱雀抱着人窜出房门,飞身离开,往王庭而去。 “放开我,我还没吃早饭呢。” “吃?回去就让你吃个够!” 所以待赵凛和早膳一起进门时,房间里居然又只剩了他和霍青两个人。 其实平常也只有他们二人用膳,但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尴尬到令人窒息。 霍青先打破僵局,“昨晚没睡好,若是再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住,你若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去和青龙他们一起吃。” 说罢竟真的起身要往外走。 赵凛忙拉住他的衣襟,“不用,不就是几句玩笑,一起吃就是了。” 霍青顺着他的力道坐回来,这才发现赵凛其实有些神思不属。 霍青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事害羞,但却不知道赵凛的心思已经跑到了天际。 雏? 挛鞮稽粥这个狗东西还能看出灵魂是不是雏吗?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确实很古怪。 自从他穿到这个身体后,从来就没有过男人该有的反应。 就连早上的例行升旗都没有。 这身体不会是个坏的吧? 不行,他抽空得让鸡窝头给自己看看。 * 短短两日内,狼奴国便发生了几件极为重大的事。 首先是大王子率兵一夜拿下五座城池,并屠城三座,给了狼奴国从上到下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 那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再加上大王子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当即令人又爱又恨。 他本来就军功赫赫,在民间有极高的声望,再加上这闪电般的进攻速度,更奠定了他‘战神’的声名。 其实很多人心底早就倒戈了,毕竟这当今的王上,名声实在荒唐,也就比大盛的那个昏君好一点吧,好歹是没有乱杀人乱抄家的爱好。 就在狼奴国民众基本接受即将改朝换代,由大王子上位的时候,数条重磅消息接连放了出来。 什么? 当年霍威将军根本不是大王子所杀,而是被狼奴国收买的大盛军队活活耗死,大王子只是趁人家死了,割了人家脑袋! 什么? 大王子这几年之所以连连胜仗,是因为季家军内出现了被狼奴王庭收买的叛徒,总是提前把军队布防等关键信息提前告知大王子,所以他才能连连获胜! 什么? 大王子用来屠城的军队中居然有数万人是大盛军队假扮,他为了王位,竟然勾结外敌,卖国求荣,屠杀自己的国民百姓! 太多人不肯相信,可那又如何,人家呼延老丞相将当年如何跟大盛联合的证据整理的清清楚楚,连最机密的信件都放出来了。 甚至还把大王子手下有多少兵马,攻城需要多少兵马,忽然多出来的这些兵马不擅长骑射,但擅长攻城等特征全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为了防止百姓看不懂,甚至还有专门的人在街上讲解。 很快,从王庭开始,大王子战神的形象在百姓心中轰然倒塌。 而这种信仰的倒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国各地。 第二天,甚至连大王子手下的士兵都开始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 挛鞮阿提拉愤怒异常,他清楚,那种凝视其实就是质疑和挑衅。 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开始动摇了。 但还不够! 就在狼奴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时,被他们看不上的二王子挛鞮稽粥率领王公贵族祭天,并开放场地,允许百姓围观。 内心惶恐的王城百姓纷纷涌入接神台,虔诚的跪在地上,祈祷他们敬重的天神,为他们指一条活路。 挛鞮稽粥以天神之子的身份,在接神台上跪了一夜。 大祭司同样跳了一夜,占卜数次,次次大凶。 每一次结果的公布,都令百姓们心理上的恐惧加重一层。 黎明前最黑暗时,大祭司在火种盆内投下最后一块龟甲,这最后一次占卜将决定他们狼奴国的未来。 熬了一夜,又怕了一夜,百姓们的心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此时一直跪着的挛鞮稽粥突然站起身来,拿过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进火种盆内龟甲上。 大声喊道:“孤以天神之子身份,愿为狼奴国运,为狼奴百姓,为天神献祭血肉,求天神怜悯,助孤斩杀邪佞叛贼,还狼奴国一片郎朗晴空!” 话落,火种盆里火光冲天,熊熊大火,一直燃烧至天光微亮才慢慢熄掉。 待第一缕晨光照射到接神台时,火种盆里传出龟甲烧烈的‘噼啪’声。 大祭司忙上前观察,抬手便用工具将滚烫的龟甲举到半空。 神情狂热道:“天神的子民们,是吉,大吉啊!天神回应了他遗落在人间的儿子,王上以自身血肉为我们争取到了天神的眷顾。” 他当即跪在地上,向挛鞮稽粥行礼,“吾愿效忠王上,誓死追随!” 在狼奴国,大祭司拥有崇高的地位,只跪神,不跪人。 但他跪了王上,说明王上就是神之子。 百姓们开始前呼后拥的跪拜,跟着大祭司高呼道:“愿效忠王上,誓死追随!” 喊声震天中,大片的晨光洒在挛鞮稽粥站直的身姿上,仿若一尊新的神明。 至此之后,谁若敢多言一句他曾经的不堪,恐怕都会被王城百姓的唾沫喷死。 * 角落边缘,赵凛不解的问道:“霍青,你把挛鞮稽粥塑造成神之子,那兰卓那边会不会更艰难?” 霍青:“挛鞮稽粥虽然聪慧,但并非帝王之才,想要在乱世中立柱脚,需要这样的身份加持。但兰卓不用,她是从地狱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只会信任自己手中的长刀。” 遥远的西北,兰卓一刀砍下小城主的头颅,带领同样满身鲜血的蒋华玲一起站在了城门之上。 这是属于她们母女二人的第一片领土,将来,还会有更多...... 赵凛继续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扶持兰卓?” 霍青转过身来,面向赵凛。 “我的皇上,我是你的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的大盛,这狼奴国自然是越乱越好,无论是挛鞮稽粥还是兰卓,他们都不能死,不能败,最好就像现在这样,永无止境的厮杀下去......” 他握住赵凛的手,将他的手背送至自己的唇边,轻柔的印下一吻。 “天都亮了,臣带皇上回去休息。” 他顺手与赵凛十指相扣,拉着他在走过安静的异国街道,走向温暖的阳光和未来。 第102章 景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御书房内,李传信汇报完后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王朔看似平静的脸上渐渐堆起一片阴霾。 李传信的头越垂越低,就在脑门即将磕到地面上的时候,一整摞奏折忽然被随手甩到地上,砸了李传信满身。 但他却偷偷舒了口气。 还好,命保住了。 一群废物大臣写的一堆废话,摔了也不可惜,只要不拿他的小命出气就好。 “本公就知道,霍青会是我此生最大的对手,当真只有杀了才能彻底消停。” 李传信不敢应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谁都得罪不起。 王朔向后一躺,倚在靠背上,抬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沉默数息后忽然又问道:“挛鞮阿提拉如何打算的?” 李传信乖乖汇报:“大王子的意思是要保住声誉,这几万人马要么撤回,要么就地处死。” “蠢货。” 李传信以为是在骂自己,忙低下头,“小的蠢笨,还请义父明示。” 王朔重新坐直身子,“不是骂你。” “挛鞮阿提拉那个蠢货,既然暴露了,那就索性豁出去,拿下王位再说。现在居然为了那点可笑的名声,放弃称王的大好机会,本公看这步棋算是废了。” 李传信小心翼翼,“您的意思是?” “挛鞮阿提拉这辈子都无缘王位了。” “那咱们的将士?” “密令王漠带兵回来,本公可不是先王那等要面子之人,几万精兵说杀就杀,这些人日后必然还有大用。” “是,义父心怀仁慈,英明神武,先王在您面前屁都不是。” 王朔被他夸张的赞许逗得勾起一个笑容,仿若百花竞艳,但他只需轻微招展,便艳压群芳,美的令人炫目。 李传信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般模样,不怪乎当年引得人疯狂。 * 王漠收到撤退命令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他不甘心的将密令揉进手掌中。 王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理应听从,可那些兄弟的命难道就这么算了? 任由那个昏君回到大盛,继续作威作福,将大盛搞得民不聊生? 王漠坐在枯黄的草皮上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这一次由自己做主。 他连夜召集了自己的心腹,说明了决议,军队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将,立即收整军队,撤出狼奴国。 而他自己,要北上。 * 王城之内,自从挛鞮稽粥完成那场注定会载入史册的祭天表演后,征兵的事情就变得格外顺利。 再加上银钱给得足,许多老百姓甚至主动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征兵处,留下儿子,拿上银子,喜笑颜开的离开,嘴里还念叨着:跟着天神之子打仗,不会死的。 这种近似疯狂的信仰,让挛鞮稽粥在短短五日内就招满了整整七万兵马,再加上原本的三万护城军,已经在数量上和边防军打了个平手。 但个体战力上的差距还很大,若是短时间内提不上来,便只能边打边补,届时战况恐将异常惨烈。 而北边的大王子已经被架在了火架上,现在他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打下去,只要稍一软弱就有丧失兵权的危险。 如今情形,这场内乱已经无可避免,再加上西北的兰卓母女,如今的狼奴国完全符合霍青的期待。 * 入夜的时候,霍青和赵凛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挛鞮稽粥带着朱雀出现在门口。 他进门后,就先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兜帽扯了下来,嫌弃道:“霍青,看你出的鬼主意,孤现在都到哪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认出来又得被缠上。” 霍青闲闲的瞥了他一眼,“神之子嘛,自然受人爱戴,还有下次进来请先敲门。” 挛鞮稽粥探着身子,往里间一瞅,这才发现赵凛原来早就躺下,听到他的动静后,又起身,刚披上了外衣。 但是床边怎么还有个软榻? 挛鞮稽粥哈哈大笑,“怪不得脸这么臭,原来是被小景玉赶下床了。” 赵凛穿衣服的手一顿,虽然他未表明身份,但真的许久没有人喊过他景玉了,包括霍青。 而霍青翻书页的手指也顿了一下,他有点担心的瞟向内室,赵凛似乎不太喜欢被叫做景玉。 但很快,内室传来脚步声,穿好衣服的赵凛神态自若的走出来。 只是未戴冠,长发用发带松松的绑在了身后,发丝垂在脸颊两侧,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看起来有种撩人的温柔。 霍青不自觉的摸向自己手腕,被长袖严严实实藏起来的地方,始终系着一根红色银边,镶嵌着碎玉的发带。 赵凛自然坐到霍青旁边,笑着问挛鞮稽粥,“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提起这件事,挛鞮稽粥就很郁闷,“呼延那个老头子又变卦了,到现在不肯交出大印,不让孤签署国书。” 赵凛蹙眉,那可不行,他的平阳必须带回去。 “为何?” 挛鞮稽粥瞟了霍青一眼,“大概是想拿捏霍青吧,怕霍青取了他的老命。” 霍青神色不变,“早就料到了。” 赵凛道:“那该如何,我们后天就要启程回大盛了,已经因为他多耽误了数日了。” 挛鞮稽粥也很苦恼,但他手里实权不够,暂时还不能对呼延来硬的。 “孤猜测他只是为了牵制霍青,在你们离开狼奴前,他肯定会签,这样既卖了霍青好,又能让霍青没时间杀他。” “但万一他就是不签呢?” 挛鞮稽粥咬咬牙,“大不了孤去把大印偷出来,肯定把国书送到你们手上。” 霍青笑道:“哟,这么卖力气,应该是有所求吧。” 挛鞮稽粥也不怕被人看穿,他拉住朱雀的手,“所以,朱雀能不能留在孤这里?反正你还有三个暗卫,不差朱雀这一个。” 霍青看向朱雀,“我这边没问题,但还是那句话,一切看朱雀自己意愿。” 挛鞮稽粥又转向朱雀,“你真的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都没有实权的,又不爱听话,万一呼延老头子一生气把我砍了,你可就没男人了。” 在此之前,朱雀原本是既感动又为难的。 但现在,他还是觉得最近晚上跟挛鞮稽粥研习的太少了,所以才让他有力气在这胡说八道。 挛鞮稽粥还在那叭叭,“你也知道,在你之前我都是上面的,你若是一走了之,我又恰好饥渴难耐,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你最好能受得住。” 朱雀咬牙切齿,“你敢!” “呵呵,都是男人,我有什么不敢的?所以你最好留在我身边......” 他倾身凑到朱雀耳边,“每晚把我艹的没力气想别人。” 朱雀耳尖红透,起身时甚至不敢看霍青眼睛,挛鞮稽粥这个小疯子,霍青武功在自己之上,他那点耳语也就能瞒住皇上了。 “主上,那属下就暂时留在这边。” 霍青点头,“辛苦了,朱雀。”,爱上这个疯子。 挛鞮稽粥见目的达到,忙拉着朱雀离开,既然人留下了,他才懒得在这看霍青这张冷脸。 但是两人闹了一通,赵凛反倒是没了睡意。 即便重新坐回了床上,脑海中还是思绪翻涌,最后终于提起勇气问道:“霍青,景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03章 哎呦,真是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呢。 这个问题问得霍青微微愣神,坐在外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凛以为对方不想聊,便钻进被窝里,将头转向里侧,“算了,是我本不该问。” 就算自己拥有前身的身体又如何,毕竟没有前身的灵魂。 霍青现在对自己喜欢和渴望,也不过是对另一个灵魂的延续而已。 变态古代南通,爱喜欢谁,喜欢谁。 他才不好奇,不担心,不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心底把霍青一通臭骂后,赵凛的心情好了许多。 就在他闭紧眼睛,打算努力睡着时,坐在外室的人忽然抬步走了过来。 赵凛的心一瞬间揪紧,干嘛?在心里骂,他还能听到不成。 然后身侧的床铺塌陷了一处,那个人坐了下来。 “我并非不想告诉你,而是有关景玉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早就模糊不清,我只能隐约记得一些关键细节。” 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不敢认定赵凛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就连像,也只是模糊的感觉。 赵凛的好奇心一下被挑了起来。 不是说碰到头的是前身吗? 怎么磕脑袋的时候难道俩人还是一块的? 哎呦,真是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呢。 “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得要听。” 他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霍青抬手,把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摁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眼睛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做,做什么? 在床上搞这个姿态很危险的好吗? 古代南通真的是不懂注意分寸。 他扭动肩膀,示意对方把他放开,“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霍青笑着把手松开,“皇上现在才开始见外岂不是太晚了,臣对您动手动脚的次数还少了?” 赵凛已经重新坐起来,毕竟躺着听人说话真的很别扭。 “闭嘴,你还骄傲上了,继续说。” 霍青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景玉伤到头后曾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遍访各地名医,希望快点将他治好。但也是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也出了问题,关于景玉的一切被慢慢蒙上了一层白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不是这症状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阿尔兹海默症和额颞叶痴呆前期就是这样来着。 不确定,再听听。 “起初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他哪天吃了几颗糖葫芦,哪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我那是忙着自处求医并未在意。可没想到大夫求到了,景玉醒了,但却将过去忘得干干净净,甚至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凛心中大惊,这哪里是失忆,这明显就是穿越。 这不跟他来到之后一模一样吗? 想不起前尘往事,是因为我和你本来就没有前尘可想。 像换了个人,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所以,他不是第一个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人。 所以霍青的景玉可能早就消失了,陪在他身边的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占据着他爱人身体但完全陌生的灵魂。 卧槽! 怎么这么悲情呀,这娃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可没想到,景玉醒来之后,我的失忆症却原来越严重,我开始记不清景玉的脸,忘记了他的喜好,甚至不再记得他的笑声...我拼命的努力,可就是留不住他。现实中的景玉不再认识我,不再爱我,记忆里的景玉也逐渐消失,不肯让我抓住。” 赵凛现在确定了,不是痴呆,而是创伤后遗症,也就是ptsd。 霍青因为景玉受伤受到了刺激,引发了创伤后遗症,之后又因为景玉醒来像变了一个人,导致他变相失恋,所以症状越发严重,最后身体为自保,让他忘记了与创伤有关的记忆。 所以他才会逐渐忘了景玉。 对,肯定是这样。 不过这种情况的失忆还是有较大可能恢复的,但是需要进行科学综合的治疗。 但可惜,他不会呀。 他抬手拍拍霍青的肩膀,“那个,你别难过,你这是病,能治好的,你肯定还会想起他来的。” 霍青含笑将他的手拿下来握住,“嗯,也许你说得对,因为自从有你后,我确实想起来了一些。” 赵凛一个激灵,这话初听古怪,但是细思极恐。 什么叫自从有我? 所以霍青你还知道什么时候有我,什么时候没我吗? 这整的跟你知道我灵魂是穿越来的似的。 卧槽! 他不会真知道吧? 赵凛猛地把手抽回来,窗户没关吗?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话他也不敢听下去了,生怕聊着聊着再把自己老底漏了,这人太聪明,还是少说为妙。 所以便打着哈欠说困了,自己钻进被窝,假装睡觉,还不忘把霍青再赶下床。 霍青微微叹口气,有点遗憾,机会难得,他本来想跟赵凛把话摊开的。 不过他既然如此排斥,还是再找机会吧。 * 第二天一早,赵凛还没起床,青龙便在门口通报,说呼延丞相派人来邀请霍青过府一叙,想要商讨签署国书一事。 听到国书两个字,原本意识将醒未醒的赵凛一下坐了起来。 “国书,他肯签了?太好了,等我,我也去。” 说着就要急急忙忙的穿衣服。 门外的青龙有些为难道:“皇上,主上,外面的人说只邀请主上一人前往,说是想将一件东西亲手交还给主上。” 霍青:“什么东西?” 青龙深吸一口气道:“霍威将军的头颅。” 霍青冷笑,“他这是用父亲的头颅威胁我,若我不肯单刀赴会,这头颅便不还我了。” 赵凛骂道:“卑鄙无耻的老东西,那你更不能去了,他肯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 霍青压下怒火,蹲下身子,帮赵凛套上皮靴。 “谁生谁死还两说呢,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东西可不多。” 赵凛看得出来,这次霍青是真动怒了,因为他往常从不会这般说话,即便他说的就是事实。 赵凛抬手压住霍青的肩膀,“霍青,冷静,我当然支持你取回父亲的尸骨,这是身为人子该做的事,但不要失了冷静,因为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大盛来说,你的安危胜过一切。” 霍青起身将赵凛紧紧抱进怀中,好一会儿后才道:“好,我答应你,不冲动,我会带着青龙在外面支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赵凛摇头,“把白虎也带上。” 霍青不放心,“可玄武不靠谱。” 房顶上的玄武撇嘴,他就跑了一次。 赵凛笑着安抚,“你忘了,还有蓝泽呢,你那边必然危险重重,只带一个人我不放心。” 霍青神思一晃,蓝泽这几天只顾着陪平阳,见不到他人,一时之间确实把他忘了。 蓝泽稳重,有他在,能放心。 “好,那我去去就回,国书和父亲头颅,我全都会带回来。” 第104章 后悔莫及 呼延这次特别积极,居然专门派了马车来。 但霍青并不信任他,还是坐了青龙准备的。 在离开时,他目光瞟向了门口的狼奴护卫,心底涌现出一丝怪异,他不放心的又仔细看过,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呼延派来的人垂眸恭敬的催促道:“霍相,请吧,呼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霍青面上虽然冷静,但是心底还是很在意父亲的尸首,他又往身后护卫看过数次,确定还是那几个人,并无异常后,才坐进了马车。 但是这一次选择,却让霍青再往后余生,回想起这一天时都后悔莫及。 * 确定霍青马车走远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护卫首领才暗暗松一口气,他看向墙角暗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不是顶级的暗卫吗?居然差点被一个文臣发现。” 换上狼奴国护卫衣服的王漠冷笑道:“既然只是个文臣,为什么你们呼延大人杀个人却还要拐弯抹角的?” “你,那是因为我们呼延大人智谋无双,现在霍青不是也乖乖落入陷阱了。” 落不落得进去还难说呢。 不过没必要在门口跟这个废物争辩,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时间不多,诸位请开始吧。” 刚刚才吵了一架,护卫首领其实有些不甘不愿,但想起呼延大人的嘱托,还是不敢怠慢。 他摆摆手,手下的护卫们带着他们迅速进入距离稍远的隔壁街道,那里有一处荒废的宅子,远离霍青护卫们的探查,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不一会,护卫们从破旧的房子里推着一辆辆装满木桶的独轮车。 护卫们将木桶卸下,拔出塞子让首领检查。 首领上前闻过后,满意的点头,是上好的桐油,而且还加了些特别的东西。 然后例行公事般邀请王漠上前检查。 本以为对方只会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真的一桶接一桶的查看。 首领很不满,“喂,大盛人,呼延大人说,他这次肯瞒着那个阉人帮你,是担了大风险,所以你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做到。” 王漠头都不抬,“放心,我本来就是来弑君的。还有,他是我大盛护国公,不是什么阉人。” 几个狼奴族护卫瞬间兴奋起来。 真是没想到,堂堂大盛皇帝居然就隐藏在这和亲队伍中,而且马上就要死在这里,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 院内,吃完早膳的赵凛有点无所事事。 自从来到狼奴国后,每天都面临着许多状况,现在乍然闲下来,又没有霍青陪着,他突然很不习惯。 坐在那摇头晃脑半天后,决定去找平阳玩耍。 然而他刚走出门房门,就看到南边的院外浓烟滚滚,黑色的浓烟正顺着北风飘进来。 “玄武。” 玄武立即落到他身边,“外面怎么回事?” 玄武道:“好像是隔壁的破院子起火了,和咱们院子隔着一条街道,应该烧不过来。” 赵凛着急,“怎么可能,你看这北风,只要有一个火星子吹过来,就可能引发火灾,这里可全都是木质结构,而且还是冬天。” 玄武不动,“主上说了,让属下一步都不许离开皇上身边,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都不行,何况是没烧进来的火。” 赵凛瞪他,这玄武好是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会转弯。 见皇上不高兴,玄武还又加了句,“再说,这是狼奴国的院子,外面有护卫,哪里用得上咱们,皇上还是快去陪小公主吧,万一她害怕呢。” 此时黑色的浓烟已经吹进了院子,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呛人的咽味。 赵凛不适的皱起眉头,正打算去房间里撕点布条打湿,捂住口鼻,却忽然觉得脑袋眩晕,四肢酸软,身体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还好他及时扶住了门框。 他捂住口鼻,提醒道:“玄武,玄武,这烟有问题,快捂住口鼻。” 可是身边没有人回应,他费劲的转过头,这才发现,玄武早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这个小废物。 赵凛快速进门,来不及想太多,随手拿起几块锦帕用茶水浸湿,捂住自己后,软着手脚向平阳的院子跑去。 结果刚进去就看到匆匆赶来的蓝泽已经晕倒在院门口。 他继续往里走,就看到原本正在踢毽子的绿沉和青锁也晕倒了,反倒是平阳只是趴在地上,勉强睁着眼睛。 赵凛忙上前,用湿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帮她隔绝空气里的烟尘。 但是腿脚酸软的他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的意识已越来越模糊,如果没人来救他们的话,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结局。 黑烟越来越浓,乘着北风,几乎将他们院子完全笼罩了。 怀里的平阳似乎好受了一些,声音小小的喊父皇。 赵凛答应着,着急的给她替换锦帕。 若此时霍青能回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起到了作用,居然真的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是霍青吗? 他满含希望的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从院门一侧拐进来,与他视线相对后,笑道:“原来是在这呀,真是让属下好找。” 这人从头到脚都穿得漆黑,可能是为了防止浓烟,就连脸上也罩了一层特殊的面具。 赵凛认不出是谁,但莫名觉得这身形和声音有些熟悉。 那人继续上前,直到站定在赵凛面前,“皇上不记得属下了?没关系,属下记得就好。” 他抬起手一掌拍在了赵凛的后颈上,将似乎陷入昏迷的平阳从他怀里扔出去,便将人抗在肩膀上,几个起落消失在院落中。 而此时霍青已经在呼延相府的前厅等了许久。 他本以为只请自己一人进府,必然是准备好了杀招,可没想到进来后就被下人迎到了前厅。 甚至在路上时还遇到了呼延的儿女。 若当真以此为局杀他,又怎会不提前转移走家人呢。 而且进入前厅后,呼延就等在这里,先是与他客套一番,便直接拿出已经盖好国印的国书,上面是霍青提出的三个条件,一个字都没改。 这实在是太过古怪,那种出门时的不安感再次袭上心头,他忽然特别想赵凛,想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呼延大人,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还请归还父亲遗骨。” 呼延当即笑着答应,说是遗骨藏在密室中,待他亲自去取。 可是这一去,就是两盏茶的功夫。 霍青已然察觉了不对,这是调虎离山。 赵凛,有危险。 第105章 皇上,现在该认识了吧? 御书房中,王朔怒不可遏。 这次不是扔个奏章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气到要杀人。 带兵回国,提前过来汇报的副将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国公大人,真的是王漠将军一意孤行,不干我等之事啊。” 护国公抖着手上的密信,一字一顿道:“如果,皇上出什么事,你们就去给他陪葬吧。” 几个副将大惊。 皇上? 王漠一人北上,居然是为了去杀皇上? 可皇上不在皇宫好好待着,跑到狼奴国做什么? 真是要害死他们了。 “李传信。 “在。” “立即传信给呼延丞相,若他能出手救下吾皇,本公可以答应他三个条件,让他随便提。” 李传信吞咽口水,他觉得王朔简直疯了。 前段时间,大盛出兵帮助大王子的事暴露时,护国公其实收到过呼延的密信,意思是让他放弃大王子,转而与他合作,大盛兵马不用退,直接倒戈就行。 但他当时怎么说的? 呼延乃伪君子,真小人,与他合作是自掘坟墓,而现在居然为了皇上让他随便提条件,那他还不趁机吃掉大盛一块肉? 平常表现的对皇上毫不在乎,还说等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就杀了皇上,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但他现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还不快去?用最快的马去送。” “是。” 李传信跟身后有鬼追一般猛地窜了出去,直接忽视掉副将们求救的目光。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本公公需要暂时瞎一会。 * 相府内,霍青一步跨出前厅,可刚出门就被埋伏好的狼奴族高手围困起来。 他的正前方是一处凉亭,呼延由自己儿子陪着从一侧出来,坐在摆满糕点热茶的石座上。 “老夫佩服霍相孤身前来的胆色,原本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人和事能引得霍相失了冷静,没想到还是老夫高估霍相了。” 他抬手。 儿子便将手中托盘往前送,呼延随手揭开红色的披盖,露出里面用黄金和宝石镶嵌的头骨酒器。 儿子将托盘交给下人,然后亲手端起酒器放在父亲身前,并拿起酒壶斟上酒水。 呼延抬手抚摸着酒器外缘,“原本老夫对这种野蛮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如今用霍威大将军头颅做成的酒器边饮酒,边欣赏他儿子怎么死在老夫面前,也是一番美景啊。” “待霍相死后,老夫定会让工匠细心炮制,届时将您的头颅酒器赠与我儿子,您与霍大将军此生也算是团圆了。” 霍青此时内心焦急又愤怒。 他亲眼看着父亲尸骨受辱,自然愤怒难当,但理智告诉他,这毕竟是死物,他总能夺回来。 和亲院内不知状况的赵凛才更牵动他的心肠。 “呼延大人,您似乎忘了本相也是略通拳脚的。” “霍相放心,对于您的一切,老夫早就调查过,这几个是老夫专门为您选出来的好手,保证手下干净。” “对了。” 呼延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看起来格外丑陋。 “霍相放心,那位漂亮的小皇帝有别人招呼,肯定不会让他那么快死的。” 霍青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脏,脑海中那根牵制他的线摇摇欲坠。 “呼延,你简直找死。” 他抬手便捏住一个冲上来的大汉喉咙,手指只是轻轻一捏,那将近两米的高壮汉子忽然脖颈一歪,身体软了下去。 霍青松手,便是沉重的落地声,激起一片尘土。 呼延父子惊了一下,没想到霍青居然有此等实力,怎么跟调查出来的情况不一致。 “上。” 呼延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此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其余狼奴族勇士蜂拥而上。 然而他们只是徒有蛮力,那点子所谓的功夫,在几乎完全解掉束缚的霍青面前只有找死的份。 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时,霍青甚至连衣角都没让他们碰到。 呼延这才惊醒过来,带着儿子要离开。 但怎么可能来得及。 霍青随手提起一把勇士的宝剑,只轻轻一扔,便将要离开的父子二人前后串在了一起。 那长剑先是穿过呼延儿子的胸口,带着他的身体往前直扑而去,再穿过了来不及逃跑的呼延胸口。 父子二人串在一起,此生也算团圆了。 霍青一步步上前,他特意选了右胸,就是为了问话。 他抬脚踩住呼延的脑袋,“说,赵凛在哪?” 呼延口中吐出鲜血,还在挣扎。 “你不说也没关系,待我找到人之后,一定回来屠了你这呼延府。” 他俯身捏住呼延的喉咙,“呼延大人,看在你对挛鞮稽粥也算尽心的份上,本相原本还想给你个体面的死法,如今看来是本相一厢情愿了。” 呼延怒视着他,死咬着牙关。 他早就吩咐家人和手下远离这个院子,没有他的命令一个都不准进来,如今赵凛便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可能。 见他不肯开口,没有耐心的霍青抬脚便踩在了他儿子的喉咙上,脚下逐渐用力,他儿子的脖颈逐渐扭曲起来。 “呼延大人,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肯配合,你儿子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只穿透有胸,若及时治疗,还能活。” “父亲,父亲,救救我,救救我......” “是你们的人,叫王漠,他说跟赵凛有私仇,老夫只是帮他引你过来,其它的我也不清楚,你放......” 霍青满眼冷漠的甩手,将断了脖子的呼延扔出去,脚下用力又踩碎了另一个喉咙。 他抬手将父亲头颅收起来,垫脚,迅速向府外而去。 等在外面的青龙和白虎看到霍青飞身而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向和亲别院而去。 青龙焦急道:“不好,主上状态不对,你去找朱雀,他知道缓解之法,我去追主上。” “好。” * 王漠带着赵凛其实也跑不远,但是这个地方是他提前探查好的,他没有带人往深山老林的里钻,而是反其道行之,将人带进了主城内一座隐蔽的小宅子中。 房子从外面看来起来极为普通,但因为主人是辽东人,所以习惯性在院子里挖了个地窖。 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只要将入口掩藏好,即便这昏君痛得大叫而亡,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还贴心准备好了渔网,一定三千六百刀,必定一刀都不会落下。 所以赵凛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仿若即将受死的耶稣。 眼前的人已经摘了面具,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笑着看他。 “皇上,现在该认识了吧?” 第106章 在西边 “不认识。” 赵凛发誓,他真的是认真的看了,也认真的想了,但真的没想起来。 显然对面的人想听的并不是这样诚实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手里把玩的刀都顿住了。 “皇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兄弟十几个保护了皇上数年时间,就因为霍青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曾经属下还想不明白,现在才知晓,原来霍青早就是皇上的入幕之宾了,您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他的话语中透出的讽刺赵凛当然听得明白。 但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原来是那个喜欢遮着脸的黑虎卫啊。 “朕不是赐你凌迟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神情激动到扭曲,似乎是因为赵凛终于认出他来了。 “皇上这个问题真是好极了,我若死了,如何为冤死的兄弟们报仇!” “冤死?” 赵凛冷笑,看来古代也有的是这种无理也要搅三分,只看得到自己委屈的人。 “刺杀丞相,误伤朕,不及时住手就算了,还不顾朕死活拔刀,欲让朕血流而亡,你们哪里冤?” “哦,可能你的兄弟们确实有些冤屈吧,毕竟命令都是你下的,结果你没死,他们却死了,确实冤得很啊。” “怎么?你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你的兄弟们没来找你聊天吗?” 王漠脸上一阵扭曲,没想到月余不见,这个狗皇帝的口齿倒是越发伶俐了。 “我们做暗卫的自然是听命行事。” 意思就是与他无关呗。 “是啊,可你们是朕的暗卫,听得又是谁的命呢?你是朕的暗卫首领,现在还把朕关在这打算弄死,不会也是朕的命令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凛眼底划过一抹讥讽,“朕的意思很明确,你是谁的狗就去找谁哭,少在朕面前装委屈,朕杀你们理所应当。” “你,简直找死!” 他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可他当然不会怪自己,更不敢怪王朔,只好把愤怒和对兄弟们的愧疚全都归罪到赵凛身上。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昏君,罪多几条,少几条根本没区别,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他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赵凛口中,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吞了下去。 “皇上放心,这可是好东西,能让您在受刑时保持清醒,好好感受我和兄弟们所受的痛苦。” 呸,真是下作。 同样是暗卫出身,人家青龙等人怎么就那般机警聪慧,拿得出手。 这个,啧,还好早早就不要了,否则真的丢脸。 但紧要关头,王漠突然心里有点发怵,他原本想着直接给昏君缠上渔网,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副骨架,再一刀毙命。 可被赵凛那饱含冷漠讽刺的眼神盯着,突然就不敢动手了。 他安慰自己许是在昏君身边待的太久,习惯了他的上位者姿态,等自己慢慢折磨他久了,这种心态自然就会被克服。 他抬手点亮了地窖墙边的油灯,赵凛随着火光亮起这才看清,墙上居然还挂着其它刑具。 靠,这要是都招呼他身上,不死也得残。 王漠先拿下一根手指粗细的长鞭,“皇上,那咱们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长鞭挥下,赵凛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 霍青回到和亲别院,看到玄武也昏迷不醒时便知道事有不妙。 他努力克制着狂乱的心跳,仔细分析当下的形势,可是脑海中那根突突跳的神经,即将将他逼近疯狂的边缘。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爬到了院门口。 是平阳。 霍青忙迎过去,小姑娘浑身脏兮兮,中了药,根本站不起来。 霍青将她抱着坐起来。 “公主,你是不是知道皇上的下落?” 平阳点点头,慢慢将赵凛被戴面具的黑衣人带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父皇给我的湿帕子缓解了许多,我当时只是闭着眼休息,所以那人以为我昏迷了,就把我丢开了。” “你可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平阳点点头,“他带父皇离开后,我就爬出了院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越过院墙往西方去。” 西方? 那边可是王城的主城区。 “好公主,你帮大忙了,臣要先去救皇上,你这乖乖等青龙他们回来。” 平阳点头,“霍相,父皇会没事的对吗?” 霍青点头。 他将随身携带的国书和父亲的头颅酒器,放在平阳身边。 “公主,这些东西臣随身携带不方便,还请您暂时保管,青龙马上就到,届时您交给他就好。” 平阳郑重地点头,把两样东西紧紧抱好。 她知道的,父皇一路辛苦,就是为了拿下这个国书,堂堂正正的把她带回去。 她那么好的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 霍青旋身往主城方向而去。 而王城西南角的小院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了小院本就不结实的栅栏门。 “家兴哥,你回来了吧?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刚做了肉汤,给你送一碗来。” 但寂静的小院里没有人答话。 正如王漠所说,地窖的出入口被密封后,赵凛的声音的确传不出去,可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在他挥着鞭子殴打赵凛时,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上房。 “家兴哥,你是睡着了吗?” 进门之前,妇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声。 他们狼奴国虽然民风开放些,但一个寡妇贸然进单身男子的房中还是不太好。 可往常这个时候,嘉兴哥早就回来了,知道自己会来送饭,还会特意在院子里摆好桌椅等她。 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太累休息了? 还是说有了别的相好的所以故意躲着她? 妇人越想越气,嘴里带着火气嘟囔道:“家兴哥,你再不出声,我就直接进去了。” 又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 妇人不再犹豫,直接将门推开。 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带着岁月的‘吱呦’声被缓缓推开。 妇人往里迈了一步,接着便是惊恐的尖叫和碗盘落地的清脆声。 她等候已久的家兴哥,居然被人一刀摸了脖子,睁着眼睛躺在了血泊中。 * 当地衙门接到妇人报案时,其实并未当回事,只是敷衍了一下,就将人暂时打发走了。 刚刚王庭传下了命令,要倾尽全力寻找一个带着年轻男子的黑衣男人,哪里有空管这等小事。 再说,狼奴国哪天不死人,还是个外乡人,大概是倒霉遇到小偷和入室抢劫的吧,实在太过寻常。 可那妇人就跟丢了魂一般,跪在衙门口不走,非要让他们去查看。 小吏拗不过,刚要跟着她去看看,就被恰好带人出来的上峰大人喊过去了,“你们几个和我一起,把西南城区挨家挨户搜查一遍。” 那妇人立马来了精神,“大人,我就是西南城羊尾街的,我带你们去吧。” 上峰大人蹙了蹙眉,羊尾街那可是出了名的贫民区,王庭要找的贵人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便指着刚刚年轻的小吏道:“你跟她走一趟吧,其他人跟我走。” “是。” 第107章 有屁快放 一顿鞭子之后,赵凛已经皮开肉绽,王漠看着他满身的伤痕血迹,心里涌起一股复仇的痛快感。 但还远远不够。 “高高在上的皇帝沦为阶下囚也不过如此,当年我跟在皇上身边时就想,像您这样懦弱胆小依附着护国公而活的蠢货,怎么有资格做皇帝?” 赵凛于剧烈的痛处中醒过神来,刚刚他明明差点痛得死掉,可那个狗系统居然又给他拉了回来。 赵凛:【你这么牛逼怎么不直接屏蔽我的痛感?】 系统:【毕竟还没牛逼到那个程度。】 赵凛:【那你出来干什么?】 系统:【宿主,您的积分只有两分,如果两天之内霍青找不到您,恐怕......】 本来就痛的要死的赵凛听到这个话题更上火,【滚,你要是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就滚下去,我能不能活过两天还难说呢。】 系统很想说,即便他真的被削成一个骨架子,他也能吊住宿主的命。 但宿主现在明显不想听这句话,它还是先撤吧。 王漠扔掉手中的鞭子,他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换上了一把三棱刀。 “皇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赵凛疼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有屁快放。” “这是专门用来放血的刀,属下素爱干净,凌迟时如果血渍呼啦的实在难看,不如先给皇上放放血,留一口气就行,您说是不是。” 操,变态。 “那是你技术不行,怎么朕养的刽子手,下手时那么利索。养你?不光保护不了朕,现在还要造反呢。” 王漠虽说是暗卫出身,但因为自身天赋很早便受到重用,还被护国公赐姓‘王’,这种接连的挫败感,也只在赵凛身上体验过。 “以前倒是没发现,皇上原来如此嘴硬,既然如此,属下也不跟您废话了。” 他拿着那把放血刀在赵凛身前比划,好似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赵凛心里其实有些紧张,疼一下不要紧,但是要疼几个小时,那太可怕了,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 王漠比划了半天似乎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地方。 他手中的刀尖逐渐抵上了腹部。 隔着衣服,已经可以感受到刀尖的冷寒。 “皇上,属下看来看去,好像只有腹部刺伤暂时死不了,不如就这里吧,属下一定会小心的。” 这话说得,好像他有多体贴似的。 真是令人恶心。 然而,刀尖已经划破肌肤时,他们的头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次并不是外面的一点动静,是确实有人踩在了地窖的盖板上。 王漠的动作停下了,转手就将一团浸泡过麻药的麻核塞进了赵凛口中。 赵凛瞬间觉得舌头和嘴巴麻痹了,即便张口也发不出声音。 王漠小声道:“为了不让人打扰属下和皇上难得的相处时光,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 地窖之上。 衙门的小吏踩过地窖,跟着刘寡妇走进上房,刚进去就差点被浓厚的血腥味给熏出来。 刘寡妇又哭了出来。 小吏捂着口鼻走进去,仔细查看了吴家兴的伤痕。 干脆利索的刀伤,干净整齐的切口,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小贼所为。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是个高手,为什么会潜入这样一个贫民宅,来杀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商户呢? 直觉告诉小吏这件事绝对有问题,他需要尽快上报,也许就跟王城的贵人们要找的人有关。 “阿婶,杀阿叔的是个高手,这里很危险,咱们得快点离开,上报衙门。” 刘寡妇一听,越发伤心起来,她扑到吴家兴身上,哭道:“家兴哥,你明明说过攒够银子就娶我过门,为什么却先走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我要给你报仇,给你报仇啊。” 小吏心里咯噔一声,这样的高手,你一个妇人如何报仇。 现在得尽快离开,万一等那人回来了,他们也得交代在这。 他抬手拉住刘寡妇,“阿婶,咱们快走吧,要不可能走不了了。” 刘寡妇哭得正在劲头上,再加上长年干活,身量也不轻。 年轻的小吏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拉起来。 可是刚出房门,就看到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院子中,身上还染着血。 小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呜呜呜,他阿姆今天专门杀了羊,为他庆祝生辰,早上出门时就嘱咐他今天早点回家。 阿姆,儿子好像回不去了。 可刘寡妇非常勇,反应过来后就上前想要撕扯,“就是你杀了我家兴哥,你这个混蛋,老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心对我想娶我的人,你还把人杀了,老娘非得砍了你。” 小吏拦不住他,刘寡妇转头就去厨房提了菜刀,朝着王漠就砍了过去。 王漠讽刺一笑,懒得与她动手,抬手只是放出内劲,就将高壮的刘寡妇震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抽出袖中的匕首,指向小吏,“对不住了,算你们倒霉。” 他抬脚上前,想要迅速把两人解决,可偏偏院子外面居然又传来了动静。 “大人,这西南角都是贫民区,真没什么可看的。” “闭嘴,我说看就看,你只管带路就好。” 小吏很激动,是上峰大人。 王漠心头焦虑,抬手将地窖板抬起来,一脚一个将小吏和刘寡妇踢了进去。 待上峰大人带着王庭守将进来时,院子里再次空无一人。 慕容棋在院子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痕迹,但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血的腥臭。 他怀疑的目光划过院子中普通的地窖,在地窖入口停留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进了上房。 “来人,这里有人被杀,过来查看。” 第108章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听到他的命令,身后的几个人赶紧上前,围着吴家兴的尸首研究半天,得出的结论跟先前的小吏一般无二。 慕容棋听完汇报后也只是点点头。 早在进门第一眼他其实就已经明白那伤口绝不是普通人所为。 只是。 他的目光在小院中巡睃一圈,最后还是落到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地窖板上。 “把这具尸体带走,明显是遭贼了,跟咱们要找的贵人没关系。” “是。” 地窖下的被捆起来的小吏和刘寡妇从王漠专门打开的缝隙中听到上面的对话后急得呜呜叫,可是被堵住的嘴喊不出来,最终在王漠威胁的眼神中不敢再出声。 然而当慕容棋带着人向院门口走去时,王漠却突然冲出地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将走在后面的几个衙门小吏干掉。 接着长剑抽出,直逼慕容棋后心。 好在慕容棋有准备,转身快速迎击,只可惜两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慕容棋勉强接了十几招后还是落败,最后被一剑刺中了腹部。 可能是王漠嫌弃他们流血太多,把现场搞得太明显,所以最终没有对慕容棋下杀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转移到地窖里,并把现场的血迹打扫干净。 又加了这几个人之后,原本还算宽敞的地窖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满地的尸首和浓厚的血腥味,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凶杀现场。 此时麻药的劲消散了许多,赵凛恢复了一些意识,看到这场景忍不住笑出来。 那是一种似乎濒临绝境时生理反应,声音沙哑难听,与其说是笑,更像是哭。 赵凛忽然想起,他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案子,也是这样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居然藏着几十具尸体。 被发现时,早就烂成白骨。 如今看来,他也极有可能走向这样的结局,只是可惜因为他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因为接连的意外导致心态有些崩溃的王漠听到他的笑声怒喝道:“笑什么?” “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王漠转身,在赵凛毫无准备时突然将三棱刀刺进了赵凛的腹部。 剧烈的痛楚让赵凛忍不住闷哼出声,身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受重伤了,居然每一次都是这个人。 这还真是该死的命运啊。 赵凛自嘲一笑,嘴角流出鲜血,“放心,朕绝对会死在你后面。” “嘴硬。” 王漠直接从角落搬出一个空陶罐,大概是从前用来放腌菜的。 他将空陶罐放在了赵凛的伤口之下,让赵凛亲耳听着,亲眼看着,自己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装满陶罐。 “据说天子之血与普通人不同,属下还没见过,多谢皇上让属下开眼。” 赵凛毫不服输,“上次凌迟让你跑了,这次你绝不会再有机会,到时候朕会让你看看自己的脏血与天子之血有何不同。” 刘寡妇因为喜欢吴家兴所以懂得汉语,还活着的小吏和慕容棋都是官员,需要学习大盛语。 所以刚刚从两人的对话中,他们已然了解了赵凛的身份。 此时他们互相对望,谁都不敢出声了。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的王上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关在地窖中折磨,真不知道会给这天下带来多大的风雨。 他们好像一不小心被卷入了风雨的中心啊,此一遭,生死难料。 * 外面,朱雀和青龙终于追上了在西城区挨家挨户搜寻的霍青。 看到他眼白几乎赤红的眸子时,朱雀就暗叫一声不好。 十年前,他还跟着师父在山中学艺,霍青就是这半疯的模样闯进了山中。 他和青龙、白虎三人用尽所学,都没办法制服他,最后还是师父出面才拦住了发疯的霍青。 后来霍青在山中住了一个月,才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但是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着师父下山救人。 可师父说他的身体也濒临崩溃,同样需要治疗。 但霍青说他的爱人陷入昏迷,若无力回天,宁愿殉情追随而去,这身体不治也罢。 后来不知霍青又怎么跟师父说的,终于在三日后让曾经发誓再也不入世的师父下山了。 那一次,他也跟着。 只是不知怎么的,霍青的爱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青又求着师父帮忙,可这次无论霍青说什么,师父只是摇着头说已无力回天。 最后师父还把他们三个师兄弟留给了霍青,让他们今后一切听霍青的吩咐,若无要紧事,绝不可再回山门。 但是却单独将他叫到身边,叮嘱日后霍青心智极有可能再次受损,若无法阻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之。 他也曾问过为什么,师父的回答是,霍青这样的智慧和出身,一旦为情所困,无法自救,将会是人世间的浩劫。 所以哪有什么抑制之法,不过是绝命的杀招罢了。 青龙在朱雀耳旁焦急道:“朱雀,你还在等什么?没看到主上的眼睛快要全变了吗?” 朱雀收起动荡的心思,面上镇定道:“不可,抑制之法对主上身体伤害之大,师父再三嘱咐一定要确定真的无药可救后才可用。” 青龙急得不行,“那怎么办?你说,那怎么办?” 朱雀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把皇上找回来,那才是引起主上疯魔的根源,只要找到皇上,主上自然不治而愈了。” 青龙叹息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王上直接下令全城搜救,已经找了一天了,都没有看到半丝影子。 和亲别院外的护卫已经被审讯打了个半残,也只交代了是如何引起浓烟的,根本不知道那个王漠究竟把人带去了何方。 看到他们二人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霍青主动走了过来。 “朱雀,王城的地图带过来没有?” 朱雀忙从怀中将全城地图拿出来递给霍青。 青龙长舒一口气,“主上,您现在感觉如何?” 霍青额头的青筋直跳,眼睛的颜色也无法自控,但仍旧用最大力气克制道:“放心,我当时年轻,任性的发疯一次就导致我失去他十年,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在此之前我绝不能出事。” 青龙眼角有些湿,很快低头掩饰住,跟着主上一起研究地图。 霍青只大约看过一遍后,就指着地图上几个地方道:“这些地方我白天都已经搜寻过了,没有可疑痕迹,只有这里。” 朱雀和青龙看过去。 霍青指的正是包含羊尾街所在的西南方向。 “只剩这片地方了,赵凛一定在这里。” 可是青龙还是从他笃定的口吻里听出了细微的颤抖。 青龙知道,主上不自信了。 即便是面对天下事也能从容不迫的霍青,在情关面前依旧稚嫩的如同十年前的少年。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他此生还是不碰为妙。 第109章 原来是你呀 (补除夕二更) 夜间的时候,赵凛身前的陶罐已经快一半了。 成年男性体内的血液总量不过5-6l,这陶罐目测不足十升,如今这量也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系统自动触发,原本商城表格内的已经变为灰色的九转还魂丹图案却突然旋转了一圈,一个数字3光亮图标出现在九转还魂丹的正中央。 脸色惨白的赵凛,终于因脖颈支撑不住,头歪到了一边。 系统小声道:【宿主,祝您此次旅途愉快。】 * 院外第三次经过这处地方的霍青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内。 旁边的青龙道:“主上,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霍青道:“你看这地面是不是过于干净,似乎被人专门打扫过。” 青龙跟着霍青的指示仔细看过,才蹙着眉道:“是啊,这么明显的痕迹,主上,咱们前几次经过时为何没有发现?” 是啊,为什么呢?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力感,他这些年却经常碰到。 霍青顾不得其它,转身走入院中,脚步停在院子中的地窖旁。 所有刻意的痕迹都是以此为核心。 那么赵凛必然就在这里。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地窖盖板,便有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出,剑身直刺他而来。 只可惜。 现在的霍青实在没有耐心。 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在原地消失,然后再次出现时已经是王漠的身后,抬脚踢向他的后腰,这一踢,几乎蓄了满力。 王漠的身体在半空中出现一种诡异的扭曲感,然后重重摔到一边。 霍青连看都未看,直接抬手将地窖门打开。 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涌上来,熏得旁边的青龙差点呕吐。 但霍青神色未变的走下去。 青龙忙打开火折子跟在后面。 黑暗逐渐被火光驱散。 青龙点燃了最靠近楼梯口的火把,地窖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满地横七竖八不知死活的人,最中间竖着一根成人腿粗的木桩,而他们苦寻一日的皇上,就被绑在木桩上。 头歪着,身前的陶罐里,还在缓慢的,一滴一滴承接着他腹部流出来的鲜血。 青龙瞟了一眼那半满的陶罐,脸色骇然道:“主上,这放血量,皇上恐怕不行了。” “闭嘴!” 霍青猛地转过身来时,已经是一双赤红的眼睛。 青龙心底一咯噔,这种感觉可是极其的不好,主上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在看到这样的赵凛那一刻,霍青便觉得体内所有的感觉瞬间便被抽离了,心间涌起的除了绝望便是绝望。 在这一刻,他似乎无法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具苍白的,被满地尸首围困,仿若被迫献祭的羔羊般的赵凛。 他脚步迟缓的上前,手指小心翼翼的抬起,去感受赵凛的鼻息。 终于在被那一丝微弱的热度怜爱到时,霍青才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快速解开赵凛身上的捆绑,接住他无力后软倒的身子,抱着他便要向外走。 然而在同一时刻,他脑海中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波浪滔天。 那些曾经被刻意模糊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初次见面时赵凛脏兮兮但玉雪可爱的脸。 吃到美味甜点时他陶醉享受的可爱模样。 以及在院落中小小的他认真看他,让他不要吃讨厌食物时怜惜他又替他愤怒不值的眼神。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记忆正在上演。 就好像,那些记忆都是暂存在他脑海中的一出戏,因为主角的归位,终于鲜活了起来。 就像他现在看到的这般。 小小的赵凛忽然睁开眼睛,眼神迷茫过后,看着他高兴道:“霍青,你终于来救我了。” 而那时还年幼的自己,只以为是景玉做了噩梦,玩笑般点着他的额头道:“怎么站着研磨都能睡着?做噩梦了?不怕,无论多少次,都会救你的。” 小赵凛的眼圈红红,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道:“原来是你呀。嗯,少爷特别守承诺,长大后总是会不顾一切的救我。” 两个小小少年,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笑得极为开心,就好像未来的阴霾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是被霍青早就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可是现在却清晰地仿若正在发生一般。 他紧紧抱住怀中赵凛的身体,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对不起,赵凛,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没能及时救你,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忘了你,是你来了,可我却认不出你。” “对不起,赵凛,我不配做你的爱人,也不配做你的臣子。” 原来根本不是故事发生了一半,他被丢在原地,而是因为只有赵凛来,他的故事才可以开始。 现在的赵凛,就是过去的景玉。 所谓的神魂不稳,是因为他在昏迷时,神魂暂时离开,回到了他九岁时开始的旧时光。 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赵凛。 他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里,爱上了同一颗灵魂。 赵凛, 他的赵凛终于来了。 那么这十年的煎熬便只是等待他的代价,所有的痛苦顷刻间便可烟消云散。 原来他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旁边的看着的青龙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自家主子的脸上是又哭又笑的复杂表情。 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明确,“主上,快抱皇上去找黄神医吧,否则他真的会死的。” 霍青神情微怔,终于从那种半疯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抱着赵凛快速离开地窖,施展轻功,全力向和亲别院而去,很快就把青龙甩在了后面。 苦哈哈追了一路的青龙半路遇见了朱雀。 朱雀:“怎么只有你自己?主上呢?” 青龙叹气:“找到皇上了,但失血过多,不知还能不能活,主上带他回和亲别院了。” 朱雀内心大惊,“那主上的状态?” 青龙:“目前还算清醒,只要皇上能活着,便不会疯。” 朱雀看向和亲别院,情绪复杂道:“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真龙天子,所以肯定不会死的。” 青龙实在不理解,主上的疯还没治好,怎么看着朱雀也快疯了。 肉体凡胎,流了半罐血,想活哪那么容易? 算了,还是不打击自家兄弟了。 “那边院子的地窖里还有活人,你去处理一下吧,地上陶罐里就是皇上的血,你记得带回来,另外那个杀手应该还有半口气,别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好!” 第110章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和亲别院里,鸡窝头正在给玄武、蓝泽等人治疗。 虽然他也中了药,但毕竟没有内力,所受影响有限,所以反应迅速的找出可能有效果的草药生吞了下去,这会身体还有些无力,但比玄武等人强太多了。 也就是这时候,霍青抱着昏迷不醒的赵凛回来了。 “神医,快看看他。” 鸡窝头在看到赵凛昏迷的时候,便知道属于自己的好时候又要来了。 什么医者父母心不存在的,他就爱挑战高难度。 所以半醒不醒玄武立即被丢开,身子歪倒的时候还不小心把磕到了脑袋,还好他现在不知道疼。 “快,把人放到最里间。” 霍青立即照做。 鸡窝头上前把脉后,脸色从沉重到疑惑,最后只剩下惊喜。 天哪,这世上居然有血流尽还能活着的人,神魂不在还有心跳呼吸的人? 这样的奇迹居然能让他黄友仁遇到,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神医,赵凛他究竟如何?” 鸡窝头收回把脉的手,看向霍青,“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失血如此严重还能活着,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让他完好如初,可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身体。” 霍青神色紧张,“他的神魂还能回来吗?” 鸡窝头发亮的眸子看着他,“看来你知道一些内情。” 霍青惨然一笑,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倚在了墙壁上,仿若自言自语又似在跟鸡窝头解释,“那时的我很好,比现在的我要好,我担心他不想回来。” 一心沉醉事业的鸡窝头可理解不了这些情情爱爱,他忙着翻箱倒柜的找师父给他留下的医书,闻言立即回道:“真是奇怪,赵凛一个长得好看地位又高人又好的大活人为什么非要在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里面做选择,难道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 这句话真的犹如重棒击头,霍青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的混乱思绪瞬间撕开一片清明,就连眼中的赤红都消散了许多。 他秉持着最后的倔强,“可是赵凛喜欢我啊?” 是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赵凛都很爱他。 按照他的推测,两人在酒池肉林中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后赵凛爱上了他,然后带着这份爱意回到过去,又爱上了少年时的自己。 所以过去的自己才会沉醉进那份爱意里,对赵凛同样不可自拔。 然后赵凛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他才会在痛苦和绝望中等了他,找了他十年,终于又在一个多月前再次遇见。 是轮回的开始,也是幸福的开篇。 他和赵凛即便是兜兜转转,总还是会再见、相爱。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可鸡窝头此生第二大爱好就是说实话,“我咋没看出来赵凛喜欢你来,我看他对谁都挺好的,对我也挺好,说不定也喜欢我来。” 霍青的拳头攥的咯吱响。 翻箱倒柜的鸡窝头抽空看了一眼,“你要是杀了我,可就没人给赵凛看病了。” 霍青的手只能松开。 鸡窝头赞许,“对喽,做男人就是不能太小气,赵凛那可是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你要是这么爱吃醋,以后可咋过呢。” 霍青眸光冷冽,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 鸡窝头毫不所觉,“再说喽,等赵凛回来,你要是不对他好点,他神魂乱窜的时候喜欢上别人,你可就连进三宫六院的资格都没有了。” 霍青的怒火瞬间被压下去,他上前一步拉住鸡窝头,“你的意思是,他还能回来?” 鸡窝头身子趔趄了一下,抖了抖手里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古旧医书。 “放心,我师父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治疗过程都记在这本书里了,等我学会了,一定能把赵凛找回来。” 霍青的心放下来一点点,但还是揪着鸡窝头不放心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学会?” 鸡窝头听出了不信任,顿时不高兴道:“师父说我的天赋那可是空前绝后,区区神魂召回术,还能难得到我,起开。” 霍青不放心,但也只能放开他。 恰好此时青龙和朱雀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赵凛流出来的半罐血,以及半死不活的王漠。 青龙将收缴到的工具扔在地上。 “主上,这人是打算放干皇上血之后,再凌迟,咱们该如何处置他?” 霍青接过陶罐,盯着王漠心中一片狠意,“只吊着命就行,等赵凛醒了亲自处置,我相信赵凛比我更恨他。” “是。” 朱雀瞅了眼地上横七竖八,一个个半醒不醒的人,知道鸡窝头只要一给皇上看病就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于是建议道:“主上,听说张院判也中毒了,不如让王庭的医师过来吧,大家一直昏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公主也是千金之躯。” 小平阳虽然不至于被扔在地上,但体内余毒未清,躺在内室也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还是个小孩子,若是留下什么病赵凛又得心疼。 “快去请吧,替我多谢王上。” 朱雀行礼离开。 青龙又不放心道:“主上,您的身体也需要治疗。” 霍青摆摆手,“无妨,只要赵凛没事,我就无妨。” 他抱着那半罐血重新回到鸡窝头的内室,见他已经开始施针,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神一瞬不错的盯着赵凛,不敢再上前打扰。 青龙叹一口气,开始处理剩下的琐事。 * 另一条时间线上,赵凛已经在霍府吃吃喝喝三日了。 主要是小霍青太好伺候了,不多疑,不阴阳怪气,笑起来温柔可爱,还喜欢投喂他吃东西。 赵凛感觉这三天至少胖了半斤。 如今霍青正在书房里练字,他就抱着一盘点心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吃东西。 呜呜呜......没有系统,没有打卡,没有任务,没有讨厌的人和事。 原来这就是度假的感觉。 真的好舒服啊。 当然除了另一个讨厌鬼的存在。 谢云杏带着另外两人一起步入院子,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吃东西的赵凛不高兴道:“还不快进去通传,三公主和太子哥哥来了,快让表弟出来迎接。” 第111章 少爷以后不许变南通 什么东西? 烦死了。 还太子哥哥,没有用,坏丫头,毕竟未来坐上皇位的人就在你面前。 现在这个太子,历史上记载的是早亡,不过具体怎么死的可就不清楚了。 赵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就要往房间里走,可没想到迎面正撞进了霍青怀里。 虽然霍青只比他大个两三岁,但基因好再加上自小吃得好,营养健全,所以比小赵凛整整高出一个头。 抬手轻松地扶住他,笑道:“小景玉还是太瘦了,需要吃得再多些才行。” 被晾在一边的三个人瞅了瞅地上只剩下点心渣的盘子,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 霍青也注意到了空了的盘子,蹙着眉道:“怎么又只吃点心?佩阳。” “少爷。” “让小厨房把我的饭食也给景玉准备一份,另外牛乳是万万不能少的,你看他这小个头,得好好补补。” “是。” 小赵凛瘪瘪嘴,哼,我长大后可只比你矮半个头。 不过现在的霍青好好呀,赵凛又忍不住贴过去,看着霍青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笑得眼睛晶亮。 小霍青真可爱,贴贴。 霍青习惯性捏捏他的脸,这才看向等在外面的三人,拱手行礼道:“久等了,请进。” 太子也不怪罪,他比霍青大五岁,因为父皇和霍威将军关系好,所以两人自小相识,自己在霍青面前一直都是大哥哥的形象。 这次选伴读,也是他亲口向父皇提的要求。 毕竟霍青自小成名,母亲是士族谢家嫡长女,父亲是手握兵权的镇北大将军,待遇品阶堪比异姓王。 这次皇子选伴读,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霍青。 还好,虽然三皇弟的母亲受宠,但父皇终究给他这个太子一点面子,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想到此,太子赵熙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打开手里的食盒。 “霍青,这是本宫专门让御膳房用牛乳做的甜点,味道好,对身体也好,非常受宫里几个弟妹的喜欢,想来小景玉也会喜欢。” 哇塞,古代的宫廷点心,他还真的没吃过。 自从穿越以来,天天活的水深火热的,顶着个昏君名头,却连一天昏君的日子都没享受过。 现在居然靠这个便宜哥哥才吃上点宫廷美食。 谢了哈,早死的太子大哥。 霍青瞅着赵凛的小表情就知道他馋虫又被勾上来了,忙示意佩阳接过来。 佩阳很看眼色,接过来之后,先是拿到后面,用银针验过,确定安全后,才漂漂亮亮的摆放到盘碟中,又配着其它茶点送上来。 当然不能少了景玉一份。 在旁人看来,霍青对这个景玉简直好的过分,一个主子居然在自己位置的旁边专门给书童设了个小桌案,自己桌上什么样,书童桌上就什么样。 这哪里是养书童呀,养童养媳都没这样的。 霍青还在这含笑看着赵凛吃东西,旁边谢云杏看不下去,“表弟,太子哥哥跟你说话呢。” 霍青这才回过神,有些歉意的看向太子,“抱歉,太子殿下。” 赵熙好脾气的笑,他本就长得眉目柔和,像极了皇后,笑起来也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很有未来明君的风范。 谢云杏自从入宫见过太子,忽然觉得这不开窍的小表弟不香了。 毕竟当未来皇后可比霍府夫人高贵太多了。 “无妨,只是你这三天没有去宫里读书,本宫不太放心,便来看看你。” 三公主抿嘴微笑,“是,本公主也想念云杏了,所以央着太子哥哥一起过来。” 谢云杏立马高兴起来,能得皇家公主作闺中密友,她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霍青笑得大方,“无妨,只是前两天景玉似乎有点迷糊,大概是年纪小被不好的东西惊到了,所以我带着他在府中休养几天。” 正在吃东西的赵凛停了下来。 他能不迷糊吗? 上一秒还在被放血,等了一天没见你来救我,结果一睁眼发现又开始做梦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自己现在是不是只剩下骷髅架子,还被系统吊着命就是不死。 想想就恐怖呀。 他都不想醒过来了,不如留在梦里算了。 太子表现的很关心,“那小景玉如今好些了吗?” 霍青抬手用锦帕抹掉赵凛嘴边的牛乳,替他答道:“今天胃口不错,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继续去读书。” 一听说要读书,赵凛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救命,他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 太子满意道:“极好,明日是林太傅的课,每次上他课,本宫都头疼,不过有霍青在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赵凛又高兴了。 哟,熟人。 年轻了十几岁的林老头。 林家,有钱! * 第二天一早,赵凛又被霍青从被窝里揪出来,然后被小厮伺候着把衣服穿好,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塞进了霍青的马车。 可赵凛在马车里怎么坐都不舒服。 呜呜呜,太小了,跟以后霍青的豪华大房车根本不一个级别。 他第一次怀念起另一个霍青,虽然嘴毒、变态、多疑、讨厌,还长成了可怕的南通,但真的有钱又有权啊。 想到此,他悄咪咪的凑到小霍青身边,“少爷,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 霍青被赵凛这小大人样的口气逗得直想笑,“为什么呀,小景玉。” 赵凛煞有介事,“因为只有你今后有钱又有权,我才能坐上需要十六匹马才能拉动的大马车。” 这形容怎么这般准确,好像真的坐过一般,“怎么,我们小景玉坐过呀?” 没睡醒的赵凛点点头,把脑袋歪到角落里,“当然,有软榻,舒服死了,就是马车的主人讨厌极了。” 霍青心里窜上点怪异,但他此时年龄太小,实在不明白,只是一想到景玉在别人那里享受过他目前给不起的待遇就觉得不高兴。 他凑近景玉,“那个人哪里讨厌了?” 赵凛瘪瘪嘴,“老是骂我,还总想着杀我,不过后来又不想杀了,但却老想抱我,讨厌极了,我可不是南通。” 南通是什么东西,小霍青不明白,但是想要抱一个人是什么心思他并非不懂。 景玉长得这般好看,曾经被一些坏人觊觎过也有可能,但是从今之后他都会保护好他。 他将人扶起来,揽进自己怀里,也不管赵凛是不是睡着了,温柔的声线轻哄道:“景玉,你年龄小,任何人想要来抱你、亲你,无论他们用多好的东西跟你做交换都不能同意,记住了吗?” “可少爷你现在就抱着我呢。” “但少爷不会害你,而且少爷给你的承诺都是真的,你想要任何好东西,少爷都能给你。” 赵凛被逗得哈哈笑起来。 感情别人不能换,但他能换呗,真是从小到大就双标。 “好,那我要你永远不能变南通。” 小霍青蹙眉,这个南通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景玉不喜欢,那应该就是坏的。 “好,少爷答应你。” 可没想到怀里的景玉笑得更大声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少爷果然不守承诺。” 现实中,被青龙和朱雀强迫送到房间休息的霍青缓缓睁开眸子,他的脑海中的记忆果然又清晰了许多,他的赵凛正在陪伴过去的自己。 一种莫名的嫉妒感涌上心头,他眼角还洇着湿润,对着虚空自言自语道:“是啊,赵凛,我总是不守承诺,所以你快回来惩罚我好不好?” 第112章 再见王朔 只可惜霍青饱含悔恨和思念的低语,蜷在小霍青怀里睡觉的赵凛根本听不到。 被梦境惊醒后,霍青也再无睡意,他实在担心赵凛,便抬步走进鸡窝头的院子,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吵架声。 青龙:“你还没学会,在我们皇上身上乱扎什么?要是扎出个好歹,你能负责吗?” 鸡窝头:“你懂个屁,我不练习怎么学会?” 房间里似乎传来一些衣料的悉索声,“来, 你拿我练,少碰我们皇上。” 鸡窝头嫌弃道:“你能跟皇上比吗?你那神魂稳得跟焊在血肉里面似的,我就是把你扎透了都没用。” “那用我练。” 霍青一步踏进来,看着解了衣衫,露出一整根手臂的青龙和鸡窝头。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神医,请看看我是否适合练习。” 青龙想开口阻止,但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主上和皇上都太苦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衷心的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如愿。 鸡窝头把脉后,道:“真是古怪,虽然你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但你的神魂确实不够稳,倒也够资格做练习用。” 青龙不放心,“你别把我们主上治坏了。” 鸡窝头最恨有人质疑他医术,“呵呵,说不定我还能把你们主上治好了,到时候你见着小爷最好夹着尾巴说话。” 霍青跟着鸡窝头进入内室,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凛全身被插满了银针。 好在鸡窝头还知道些分寸,没有露出赵凛的关键部位,但就算这样看着也挺吓人。 怪不得那般稳重的青龙会气得当场脱衣服。 青龙听着鸡窝头的指挥,重新搬来一张软榻,放在床对面的位置。 鸡窝头道:“今后我需要试针的时候就让人通知你,你躺在这上面就好。” 霍青自然点头应下,他走到赵凛旁边,静静看着他。 脸色依旧苍白。 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是用最好的补血药材养着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见效的。 不过能留住他的性命,霍青已是心满意足。 他靠着床头,就地盘坐,闭上眼睛,又去记忆里寻找鲜活的赵凛。 * 文华殿上,和小太监们一起坐在后排的赵凛正在昏昏欲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不爱上林太傅的课了。 搁他他也不爱上。 简直就跟后世他那个中学政治老师一模一样,照本宣科,毫无创新,没事就爱提起学生来问:刚刚为师讲到哪了? 鬼知道你讲到哪,你爱讲到哪就讲到哪。 可是人家霍青不同。 无论林太傅讲什么,他都能听进去。 林太傅任何时候停下提问,他都能一字不差的接上。 简直就是救命的活菩萨。 赵凛不止一次怀疑,霍青可能就是个ai,要不怎么老是不干人事。 课间休息的时候,林太傅人一走,几个小皇子就把霍青围了起来。 此时他们年岁尚小,对霍青喜爱多是源于学渣对学霸间的热切和好奇。 恰好一队送吃食茶点的御膳房小太监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茶点一一摆放在休息用的长条桌上。 太子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 众人这才舍得放开霍青,三三两两的往长条桌走,可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处,虽然低着头,但仍旧难掩姿色的小太监。 赵凛认得他,那是王朔。 好在众人都碍着皇子公主的身份,虽说心里多少都被惊艳到,但面上还不至于做出让人笑话的丑事来。 至于背后的,那就看各自本事了。 所以待加餐结束,小太监们收拾着东西离开时,眼尖的赵凛便看到角落里有两个大太监悄悄跟在了王朔后面。 赵凛认了出来,那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看着人摸人样的,没想到这么猥琐。 赵凛很想去告诉霍青,让他想想办法。 可是林太傅已经带着他的圣贤书进来,开始第二堂课了。 赵凛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悄悄跟上去。 毕竟现在只是一个梦,也许是前身的记忆,也许是什么幻境之类的。 总之不是现实世界,那还怕什么? 正好顺便看看,王朔年轻时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变成后来的大宦官的。 想清楚后,赵凛便趁着霍青专注听课的时候,悄悄从软垫上挪下来,顺着身后敞开的窗子爬了出去。 他毕竟人小腿短,等他追出文华殿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个大太监的衣角。 赵凛呼哧带喘的追过去,那是一条比较狭窄的宫道,看着极为冷清,实在不像去御膳房的路。 赵凛静下脚步悄悄往前走。 大约走到宫道尽头的拐弯处,赵凛听到里面传来了谈话声。 “两位公公的心意小的领了,但小的在御膳房挺好的,暂时不想外调。” “小王公公你可想好了,跟了三皇子那可是飞上枝头了,多少人盼着都盼不到呢。” “多谢三皇子看重,但小的笨嘴拙舌,实在不适合去贵人面前伺候,还请两位公公莫要为难。” “啧,想什么呢?咱们三皇子什么人物,无非你看你长得齐整,怜惜你而已,你若不识抬举,难道还会绑了你不成,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两个年长的公公似乎有些生气,见人劝不成,便有些生气的往回走。 赵凛哪想到会是这样和谐的场面,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忙急慌慌的找地方躲,最后勉强看到个破烂的竹筐,把自己塞了进去,假装竹筐躲在墙边。 还好两个公公没有随脚踢垃圾桶的习惯,让赵凛躲过了一劫。 等两个公公走远之后,赵凛又悄悄从竹筐里钻出来,再往那小道上看去时,王朔已经不在了。 难道王朔专门走到这冷僻处就是为了拒绝三皇子的人? 赵凛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明明王朔话里担心三皇子的人动手为难他,却偏偏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不是在变相给他们机会吗? 赵凛觉得以王朔的聪明是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的。 所以他专门拐到这偏僻处肯定另有目的。 赵凛想清楚后,便顺着小道继续往前走。 果然顺着小道拐了几次弯之后,看到了一处门半敞开的小院。 但是木门正好开在道路尽头处,所以看起来有些阴森。 赵凛心里有点发怵,因为想起了后世参观古代宫廷时听说的一些诡异故事,但一想到这不是现实,便又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些暧昧的声音。 “乖乖,快让我摸摸,只要把咱家伺候高兴了,想调去东宫那就是咱家一句话的事。” 第113章 他可是个坏人呢 站在门口的赵凛第一反应是王朔被人胁迫了。 他刚想冲进去小孩救美,没想到又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刘管事,小的要的可不只是进东宫,而是要去太子身边伺候。” “哎呦,小美人,你昨天只让我摸了一下脸蛋,今个咱家就让你在太子面前露脸了,你要是肯好好伺候咱家一回,别说去伺候太子,就是伺候皇上,咱家也能给你安排了。” “那可不行,即便是阉人,破了身子也不值钱了,小的若是飞黄腾达了,还能忘了刘管事的好?” “哈哈哈,你这个小骚狐狸,咱家还真就看好你了,不过咱家该摸还得摸。” 两人又在破屋里闹了一阵,躲在木门后面的赵凛有些风中凌乱。 合着我一直以为你是被迫的来着。 其实赵凛虽然口中从未提过,当时当初被剥皮的王守将临死时说王朔为他的前途牺牲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暗地里也咂摸过许久,十几年前一个空有容貌的小太监,能为一个没有依仗的小皇子牺牲什么? 答案很明显。 那就是自己。 所以在看到三皇子的人盯上王朔后,赵凛才会着急的跟出来,生怕王朔吃亏。 可现在,明显王朔才是那个做主导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赵凛心中涌出一丝丝难过和悲凉。 后来的王朔他是见过的。 滔天的权势地位养出来的威压和气场,即便一张脸仍旧倾国倾城,可没有任何人再敢生出觊觎之心。 而历史上记载过王朔的残忍、嗜杀、贪婪、自私、滥用职权和误国,但从未有一个字提过他的私生活。 说明后来的王朔并不热衷于此,甚至是厌恶的。 可如今只是为了从在皇宫里当奴才调到太子身边当奴才,就要委屈自己跟这个什么刘管事调情。 赵凛知道他此刻不该同情心泛滥,因为在立场上,王朔是他的敌人。 可是该死的。 他现在就是很想痛骂这个吃人的、昏聩的封建王朝。 是它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朔。 是它毁了一个又一个曾经美好的少年。 他的平阳九岁就要走上和亲之路。 娴妃爱着边关的少将军,却只能进宫给前身当妃子。 蓝泽被迫失去自己的爱人,却还要为情敌驻守边关,拼死守着每一寸土地。 就连霍青,已经这么优秀了,仍旧不能自由的做自己,在家被父母忽视,还要孝顺恭敬,在宫里读着他早就学透的书籍,一个真正的天才却在给一群普通的皇子公主做陪读,真是可笑。 可是偏偏谁都没办法挣脱,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既定的规则中打转。 稍微有点行差踏错,便会有无数大帽子盖下来,把人活活压死。 赵凛知道自己又开始犯伤春悲秋的病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进程,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难道被推上断头台的皇帝还少吗? 他只是被拉来做任务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当然会拼尽全力为后世改变这段历史,可如果最终还是失败,那至少无怨无悔。 也许是他想的太过入神了,连那个刘管事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才让他惊醒过来。 包成粽子的赵凛抬头,正看到衣着整齐的少年王朔站在他面前,垂眸盯着他。 “喂,小孩,你跟了我一路了,到底想做什么?” 赵凛怒了,“你知道我跟着你,还跑到这里来跟那个刘管事这样那样的?” 王朔觉得好笑,“哪样了?你人不大,懂得还不少。” “哪样了?拿自己身体去换前程是不自尊不自爱,你就算是太监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赵凛话吼完,才觉得自己过分了。 能在这种互相倾轧环境下活着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什么自尊自爱,他不该拿着后世学会的道理来刺痛这里人的自尊。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你,但是你刚刚那种行为确实对自己不好,你如果想去太子那里,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可对面的王朔根本就没有生气,他自小活得卑贱,比这个难听的话有的是,那又怎么样,在王朔眼里还不如一个能填饱肚子的窝头值钱。 他目前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汤圆干净的可爱。 是他十几年人生里从未见过的干净。 他不自觉的牵起赵凛肉乎乎的小手,果然这个小家伙都不知道拒绝,他可是个坏人呢。 “小少爷,你是文华殿里的吧?小的送您回去。” 赵凛任凭他牵着,“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别找那个刘管事好不好?” 王朔笑着回他,“为什么?难道是小少爷看上我了,不想让我找别人。” 他逗趣的打量赵凛,“可小少爷,你年龄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小的都老了。” 赵凛被闹了个大红脸,年轻时候的王朔怎么这么自恋啊!!! “我不是小少爷,我也没看上你。” 王朔煞有其事的摸自己下巴,“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能直接拒绝小的这张脸的还真不多呢。” “你长得好看确实容易被人觊觎,但你得分清什么是真的喜欢,什么是假的喜欢。” 王朔想着人不大,大道理倒是一箩筐。 看他穿着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算了,就当哄孩子了。 “哦,那少爷给小的讲讲?” “都说了,我不是少爷。但是道理我还是能给你讲的,真的喜欢是希望你变得更好,也愿意帮助你变得更好,假的喜欢是想把你拉进泥潭,只管自己痛快不顾你的死活,刚刚那个刘管事就是假的喜欢。” 王朔想了一会,觉得这小屁孩说得还挺有道理。 毕竟他对人向来只有假的喜欢。 正想着再跟这小少爷多聊两句的时候,宫道的入口处忽然出现一大堆人。 打头的居然是那个声名鹊起,出身高贵的霍家少爷。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子、三皇子、公主等一大堆人。 看到他们二人后,那霍家少爷好像重获至宝喊道:“景玉!” 身边的小汤圆立马挣开了他的手,向甬道口的霍家少爷跑去,然后便被那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接着便听到那些端坐云端的贵人们用玩笑甚至讨好的口吻叹息着人没事就好,恭喜那位炙手可热的霍家少爷成功寻回了自己心爱的书童。 书童? 太可笑了,原来只要入了贵人的眼,就连书童也可以活得这么天真肆意,仿若一个真的千娇玉贵的小少爷般。 可是书童不也是伺候人的吗? 也是需要满足主家任何需求的。 所以刚刚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屁孩跟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就连刚刚打动他的那些干净也不过是主家年纪小,还没有碰过的缘故。 霎那间,王朔心中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和自己同样卑贱之人的怜惜,也有淡淡的不甘和嫉妒。 他也想过有尊严的好日子的,只可惜没有这个小汤圆命好。 “不好好听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赵凛这才想起身后的王朔,他抱紧霍青撒娇,“少爷,刚刚是那个小哥哥帮了我,他想去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可以吗?” 旁边的太子等人闻言笑出声来,三公主捂嘴玩笑道:“小景玉,求你家少爷的话说得这么大声,是怕太子哥哥听不到吗?” 第114章 告诉哥哥听听 赵凛被戳穿小心思也不害羞,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看向他早死的太子哥哥。 大哥,虽然咱俩长大后无缘相见,但梦里还是有缘相聚的。 给个面子呢,大哥。 温和的太子哥哥果然很给面子,他冲着停在甬道阴影处的王朔招招手。 王朔立即快步上前,跪倒在太子面前。 太子道:“抬起头来?” 王朔依言抬头,众人看清他模样时又是一惊。 三公主道:“你不是那个送吃食的御膳房小太监吗?为何想去太子哥哥那里?不如来本宫这里吧,本宫也会对你极好的。” 三皇子往前一步,面上不高兴道:“三妹,你是公主,公然讨要漂亮小太监成何体统,跟着太子大哥还得去东宫,不如留在宫里去本殿下那里当差吧。” 三皇子的母亲是当朝最受宠的宸贵妃,但三公主的母亲文妃如今势头正盛,膝下除了三公主还有六皇子,所以封贵妃指日可待。 他们二人的母亲互相争斗,孩子自然也看对方不顺眼。 三公主和三皇子年纪相当,更是互不相让,日常就是从课上掐到课下。 “三皇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大盛立朝时,皇后和公主是可以参政的,别说养个把小太监,就是养几个男宠也实属平常。” 赵凛偷偷给这个彪悍的三姐竖个大拇指。 牛叉,这才是公主风范。 他家平阳果然还是太乖了些。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太子打断道:“没听到小景玉说,人家想去东宫嘛。” 两人瘪瘪嘴,吵归吵闹归闹,但太子大哥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刚刚开口跟太子大哥抢人,也是知道太子哥哥向来好脾性,不跟他们计较罢了。 “叫什么名字?”太子接着问。 “王朔。” “名字不错,为何想跟着本宫?” 王朔垂下头,表现出了一丝胆怯,“回殿下,是小的听说太子殿下待下宽和,从不随便打骂奴才,所以小的才暗暗祈祷老天开眼,能让小的去殿下身边伺候。” 躲在霍青怀里的赵凛暗暗撇嘴,小样,还挺会装。 王朔重重磕头,“小的不知道小公子身份,所以才会随口将心中所愿说出来,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赵凛静静看着他演,并未打算戳穿他。 他想如果这曾经是王朔少年时的愿望,那在梦中帮他实现一下也无妨。 而且这太子哥哥一看就是个大好人,也许有他的教导和影响,梦中的王朔不会再变成那个遗臭万年的大宦官呢。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总是会在你不经意间给你重重一击。 等你多年后回想时,连悔恨的余地都不会给你留。 那一日,无论是太子出于什么考虑,最终还是将王朔收到了东宫。 然而令赵凛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后,他就在文华殿再次见到了王朔。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的贴身太监,有资格和赵凛一起坐在文华殿的后排,一起听大儒授课,跟重臣学治国之道,听天潢贵胄们描绘疆土的宽广,讲述自己的雄心壮志。 赵凛经常偷瞄旁边的王朔,发现他比那些皇子公主听得都要认真、入迷。 察觉到他的视线,王朔笑着转过头来,“小公子,你不会真看上小的了吧?你家少爷知道会不开心的。” 赵凛表示叹服。 行吧,自恋方面,你和霍青确实能一争高下。 “我是想告诉你,这些课虽好,但缺了一样东西?” 王朔眉头一挑,表现的颇有兴趣,并未因为赵凛年龄小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相反,他觉得这个小汤圆有趣极了。 “缺了什么?告诉哥哥听听。” “谁要叫你哥哥。” “是了,小的只是个阉人,小公子看不上小的也很正常。” “你少跟我装。” “哈哈哈,说不说了,不说我可不听了。” “是民生。” “什么东西?” “我说这些课里只有权利和江山,缺了民生。老百姓的生存高于一切,这才是江山稳固的核心。” 王朔此时看向赵凛的眼神的极为认真。 “这些话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赵凛摇摇头。 “那你听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了,特别是文华殿里这些人,否则就算你长得漂亮,这颗小脑袋也会不保的,你家少爷也保不住。” 赵凛乖巧的点头,心想,他们未来又不做大宦官,告诉他们做什么。 至于霍青嘛,还轮不到他来教。 他只是试图告诉这里的王朔,希望他能多少听进去一些。 无论这里是梦境、记忆、幻境还是真实世界,只要王朔能听进去一些,也许就能对未来的百姓多一丝怜惜,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他前两次做梦的时候,在梦中的时间都很短,不过短短一两日的时间就回去了。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滞留在梦中半个月了。 无限逼真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梦境的真实性。 如果这里也是真的,他留在这里回不去,那另一个霍青该怎么办? 他的任务该怎么办? 他也尝试过呼叫系统,可是根本就没有回应。 说实话,赵凛开始焦虑了。 也许是他的低落引起了霍青的注意,回家的马车上,小霍青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景玉,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太子殿下那个小太监?” 赵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王朔。 怎么可能,他只是在插空进行思想教育,争取把王朔教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少年,这样万一这里也是真实的世界,那未来不就改变了? 他就不用做那个劳什子任务了,他这明明是在曲线救国,聪明的不得了。 不过最近他的注意力都在王朔身上,可能确实忽略小霍青了。 哎呀,小男孩嘛,就是爱吃醋。 他抬手捧住霍青的脸,“哪有,我最喜欢的明明就是少爷啊,不过是那个王朔太笨了,总是听不懂课,所以才向我请教的。” 其实听到赵凛说最喜欢的是他的时候,霍青便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至于后面的话,他哪里忍心揭穿小景玉。 那个小太监可聪明的很,哪里是景玉能教的了的。 马车在青石板道上哒哒驶过,前方就是宫门了,明天是休沐的日子,终于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然而木质的车轮刚刚驶过宫门,便听到宫内负责礼仪的小太监奔走在各处高呼道:“皇后薨逝,各门落锁闭宫,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第115章 太子失德 赵凛惊讶的探头向后看,只看到厚重的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逐渐狭窄的缝隙内,是来回奔走的太监和宫女们。 赵凛想到今天课上还笑得温柔和煦的太子大哥,现在该如何面对母亲突然去世的悲痛? 霍青将快探出窗的赵凛拉回来,吩咐车夫道:“驾车,回府。” 赵凛疑惑道:“少爷,怎么没听过皇后生病什么的?” 霍青转过头来看他,“谁说一定是病逝的?” 一国之母,如果不是病逝,其它原因都会是一场暴风雨。 * 椒房殿内,太子在殿前长跪不起,王朔就在他身后陪着跪。 正殿内,刚刚被从房梁下放下来的皇后娘娘还躺在地面上,脖颈上的紫红色勒痕触目惊心。 皇帝气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最后忍不住停在太子面前,叱骂道:“堂堂一国之母,竟然随便自戕?皇后自戕,大罪,传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朕不满吗?所以以死相逼?” 太子垂眸深深叩首,一句话都不为自己争辩。 “朕想亲自下江南找当初的心上人怎么了?她为朕生儿育女,至今下落不明,前朝的那些废物到现在找不到人,朕不亲自去找,难道还任由他们母子二人在外受苦吗?” 太子赵熙抬起头,看向热衷享乐的父皇,“父皇,云贵妃和文妃以及后宫诸多嫔妃也是需要您爱重的心上人。” 盛幽帝立即怒斥道:“大胆,别以为朕立了你就不敢废了你,朕看这十几年,堂堂太子跟你母后学的优柔寡断,柔善好欺,一点帝王的样子都没有,为了江山社稷,说不得朕确实得另选储君。” 赵熙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丧母的悲痛似乎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忽然开口道:“父皇,您如此执着的下江南,究竟是为了我那不见音讯的七皇弟母子,还是为了寻找更多的江南美人充斥后宫?” 盛幽帝似乎被人踩中了尾巴,抬起一脚直接踹在赵熙的肩膀上,将人踢倒在地。 “来人,传朕口谕,太子失德,自今日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是。” 有羽林卫想上来拖拽,但都被王朔隔开了。 他亲自扶起赵熙,搀扶着他的身体,在羽林卫的押送下,一步一步向东宫方向而去。 只是临走前,王朔仍是没忍住,眼神落在了皇后脖颈的勒痕上,但很快便移开。 * 晚膳的时候,这消息才传到了霍府。 彼时,赵凛正陪着霍青在霍夫人那里用晚膳。 霍威将军步履沉重的进来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便将皇后薨逝后,太子进言得罪皇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谢灵姝此时还是个大家闺秀,但还是忍不住将筷子拍在桌上骂道:“昏君,太子何错之有?皇上年过三十,整日不思政事,只想着江南美人,国库空虚,难道他不清楚吗?” 霍威忙劝道:“夫人啊,虽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皇上现在毕竟是皇上,你说话还是要当心些。” 谢灵姝出身摆在那,对皇室的敬畏实在有限,闻言也只是不屑道;“在自己家里说说而已,不骂他我今晚吃不下饭。” 一听说夫人吃不下饭,霍威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就是皇帝吗? 夫人骂他几句又少不了几块肉,骂吧。 可谢灵姝明显没消气,“还有你,不就是对孤儿寡母,怎么就找不出来了?抓紧多派点人手,把人找出来,好堵住他往江南跑的理由。” “这茫茫人海,为夫真的尽力了,若他们还活着早晚都能找到,就怕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去阴间找吧。” 谢灵姝气恼不已,倒是霍青注意到其中的一些可能,开口问道:“父亲,皇后娘娘确定是为阻止皇上下江南,才以死进谏的吗?” 霍威点头,“是,在皇后娘娘自戕的地方发现了她的亲笔遗书,内容便是奉劝皇上以社稷民生为重,不可为了一己私欲耗空国库。” 谢灵姝听出了不同,“青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霍青点头,谢灵姝了然,她身旁的大丫头云香指挥着其它下人道:“都先出去吧,把周围看死了,谁都不许进来。” “是。” 有下人经过赵凛身边时想把他一起带下去,但被霍青拦住了,反而将人拉到身边,让云香搬了个矮凳,让他坐下。 谢灵姝虽然看不惯,但碍于儿子的面子,还是默许了。 好在谢云杏今天不在,否则又得闹。 待到房内清净后,霍威焦急道:“儿子,你快说。” 霍青道:“父亲,母亲,你们得预防着,皇上极有可能废太子。” 霍威不敢置信,“不至于吧,太子颇得赞誉,皇上对他也是素来满意的,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把太子废了的,这可是关乎朝堂社稷的大事。” 谢灵姝不屑,“他连国库空虚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朝堂?青儿,你继续说。” “儿子猜测,如果朝堂上继续反对皇上下江南,那他便会想办法废掉太子,然后理所当然的以寻回失散在民间的七皇子继承江山为由,再下江南。” 谢灵姝不服,“就算太子失德,难道其它五位皇子都不配做储君,非得找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七皇子才能做皇帝?” 赵·真七皇子·亡国之君·凛表示,这皇位还真是他坐的,不过没坐稳就是了。 霍青道:“母亲,别说五位皇子,就算是五十位皇子,皇上说他们不配,他们就不配,有父亲在,没人敢挑衅他的权威。” 霍威憨憨一笑,嗯,他是忠臣。 谢灵姝狠狠白了他一眼。 霍威不敢看媳妇,便又向儿子求救,“青儿,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霍青抬眸,眼神里是九岁儿童不该有的复杂,“父亲,现在该怎么办不是问我,而是问您,是否愿意掺和进这已经开始的夺位之争,是否真的打算站在太子的身后。” “什么意思?” “皇位之争,从来不是看哪个孩子善良顺眼,便帮一把。就算您和皇上是异姓兄弟的交情,也不能随便插手,因为对皇上来说,您只能是他手里的刀。” “贴身的宝刀,若是随便哪个皇子都能沾手,那刀和人就都不能留了。” 第116章 本宫注意你好久了 霍威思索良久后,做出了让赵凛并不意外的选择。 “我和皇上多年感情,不能背叛他。” 赵凛微微叹息一声,忠臣最怕遇奸皇。 可偏偏他这个便宜爹就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小人皇帝。 之所以获此称呼,是因为他除了具备其它昏君常备的好色、糊涂、任性妄为等特征外,他的行事作风还极为阴损,不像皇帝,更像奸佞。 所以后期才会做出拿霍威这样的忠臣性命换取钱财的短视且小人的行径。 但赵凛记得当年老师曾经说过,许多后人在分析盛幽帝这个人时经常忽略他另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却极为关键的特质,那就是虚荣。 因为虚荣,所以他热衷于为自己荒唐行事找许多花团锦簇的理由,让它们表面上看起来至少合理。 还有小道消息说,他曾经连杀十三位史官,逼其为自己修改史书和注记,只不过最后一位史官表面上答应,但实际又写了一份真实的,流传于后世,但时隔太久,至今并未找到。 所以如今史书上的盛幽帝仍是一位介于昏与不昏之间的矛盾帝王。 那么基于一个这样的人格底色,他做出诬陷自己儿子,以达成废太子、下江南的行为并不奇怪。 不过由于史书被盛幽帝修改的太过板正,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发生过,赵凛还真不清楚,毕竟正史上赵熙至死都是太子之尊。 谢灵姝当然支持自己的夫君,但是她跟先皇后有几分交情,如今自己儿子跟太子的关系又最亲近,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赵熙能顺利继承皇位。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霍青道:“有,但极为冒险。” 谢灵姝道:“说说看。” 赵凛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反正他实在想不出,这种境况下还有什么办法。 霍青道:“很简单,废了太子后,接下来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想要顺利达成去江南的心愿,皇上总得想办法短期内挑几位皇子的不足,若是真让皇上做成了,他们身上可就背上不配为储君的污点了。” 谢灵姝脸上划过喜悦,“青儿的意思是,可以让太子联合五位皇子,一起觐见?” 霍威道:“哪里是皇子,这是联合所有皇子背后的权势,这群势力若真能合纵起来,顷刻间翻了江山也未可知。” 霍威瞥一眼自己才年满九岁的儿子,不敢相信这样细细谋划足以造反的点子竟然是自家儿子饭桌上的随口一谈,“青儿,你幸好是我的儿子,若生在别人家,早被当妖孽抓起来了。” 谢灵姝瞪他,“闭嘴,谁敢碰我谢氏子孙才真是找死。” 霍威闭嘴吃饭,反正媳妇说啥都是对的。 霍青眨眨眼,剩下的话不太敢说了,这种时候觐见有什么用? 要做的就做的狠一点,直接让他做太上皇,反正据他观察,太子很得人心,余下的几个皇子对他很是尊重。 若是这盘棋能走好,说不定可以让大盛平稳过渡。 然而唯有一点让此时的霍青极不放心,那就是他看不透太子。 * 东宫内,不过是短短一日功夫,风景看起来居然就萧瑟了许多。 王朔陪着太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伴着高空中的弯月饮酒。 今日的太子跟平常很不一样。 他脱掉了一身华服,只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去了玉冠,用发带松松系着,半躺在台阶上对月饮酒,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的姿态。 一饮而尽后,他将酒杯至于王朔面前,王朔又给他满杯。 赵熙的目光顺着流动的酒水,落在王朔的脸上。 面上带着些迷醉的笑意问道:“小朔儿,是不是后悔了?刚来到本宫身边,本宫便失势了。” 王朔不在意的为他斟满酒水,恭恭敬敬道:“小的不认为如此,小的只觉得终于遇上了好主子。” 太子闻言仰面躺在台阶上,带着些微癫狂的笑声在充斥在月色下。 不知何时,周围的下人早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赵熙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小朔儿,过来陪本宫躺一会。” 王朔听话的走过去,和他并排躺在台阶上。 “小朔儿,本宫注意你好久了,你可知晓?” 王朔乖乖回应,“殿下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小的已经按照指示凭自己的本事来到您身边。” 赵熙枕着胳膊侧过脸,另一手抚上王朔的脸,“你做的不错,但这次碰上小景玉算是运气好。” 王朔眸子低垂,“多谢殿下认可小的的运气。” 赵熙笑得开怀,“今天母后脖颈上的伤痕你注意到了?” 王朔身体有些紧绷,他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太子,“是,是被掐死的指痕,勒痕只是掩饰。” 赵熙看向王朔的目光极为满意,他抬手捋着王朔耳旁的碎发,“不错,胆大谨慎,确实够格跟在本宫身边。” 王朔小心的开口问道:“那小的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即便是现在,赵熙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柔又和煦,“做什么?为母后报仇吗?无需,咱们先躲起来看看热闹吧。” 王朔低垂下眸子,只敢淡淡应了声‘是’,任由脸颊上那只冰凉的手从自己的耳旁抚到下颌。 * 数日之后,皇宫内爆发了一则丑闻。 竟是荣宠无限的宸贵妃因为服侍不周,被皇上责罚了。 可若是普通的责罚不至于惊动沈家的老太太亲自穿着命妇服制进宫求见。 第一次,是由宸贵妃宫里来人拒绝了她的求见。 可第二次,沈家老太太直接命令自己的大儿子以大学士身份进宫求见,皇上以国事繁重为由拒了他。 最后掌着整个沈氏世家大权的老太太亲自跪在宫门外求见。 这下沈家的儿子辈孙子辈都坐不住了,自家老太太都跪那去了,他们哪还敢坐着享受,忙穿好官服,跟在老太太身后跪了整整三排。 盛幽帝气得在殿前来回踱步,但最终还是不敢跟世家硬来,便只答应放老太太一人进宫。 老太太一得允许,立即站了起来,也不管那宣旨的太监阻拦,抬脚直奔自己女儿,宸贵妃所在的长乐宫而去。 第117章 臭小子,放人 长乐宫内,宸贵妃看到自己母亲便哭着跪下来。 殿内都是自己人,老太太倒也没有死守着规矩,而是命人将自己女儿扶进内室,待室内只剩下两个大丫鬟之后,才让自己女儿慢慢把衣服褪了。 保养的如同凝脂般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抓痕和掐痕。 宸贵妃哭得不能自已。 老太太心疼的直掉眼泪,但还是让丫头们给女儿把衣服穿好,金丝楠木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砸下。 “这个皇帝小儿,当年若不是我们沈家出力,他如何坐得稳皇位,如今竟敢这般对你。” 老太太看向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快将昨晚的事仔细说给我听。” 两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哭诉道:“昨晚皇上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不过跟往常一般吃了晚膳,中间温了一壶酒,和娘娘一起喝了两杯,便再没有别的了。” “那饭菜和酒可让御医查过了?” “查过了,御医说都是干净的,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老太太眼神明亮,“看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我记得皇后娘娘的头七还没过,棺椁还停在椒房殿。” 宸贵妃停了哭泣,低声问道:“母亲,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站起身来,“你不用管了,母亲自会给你要一个公道,这几日躲着皇上点,不要让他再进长乐宫。” “是,母亲。” 第二日,盛幽帝在未央宫亲自接见了沈家老太太。 两人单独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宸贵妃便失宠了,文妃的地位却甚嚣尘上,宠冠六宫,只是从那之后文妃却只爱穿长袖高领的衣衫,而且越发不爱出门了。 当然这般宫廷秘闻的真相自然不会真的传到宫门之外。 只是从那之后,皇上下江南的心思好像终于消停了,嘴里也不再念叨什么七皇子,反倒是对三皇子越发看重。 文华殿上,虽然太子在闭门思过,但作为太子陪读的霍青居然还要日日去上课,只不过陪读的对象从太子变成了三皇子。 这好似是一个标志,也好似是一个新的开始。 然而这一切都与赵凛无关,因为最近几日他总觉得身上偶有刺痛感,神识也总是感觉恍惚,有时似在梦里,有时又似在梦外。 偶尔在马车上打盹时,居然还能看到长大后霍青的脸。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般焦急,那般喜悦,掺杂着希冀和绝望,糅合成一种令人心尖发疼的眷恋,撕扯着他的心脏。 可是他听不到霍青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两人的链接总是关键时刻断开,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小霍青满满的担忧。 “景玉,你是不是生病了?” 赵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小霍青握紧赵凛的手,总觉得这人好像要离开自己。 * 现实里,霍青、鸡窝头、青龙等人全都挤在床边,看到赵凛的眼睛再次闭上,各自失望的叹息。 青龙拉住鸡窝头质问道:“你到底行不行,我家主上和皇上都快轮流被你扎成刺猬了,皇上怎么还不醒?” 鸡窝头甩开他铁嵌似的手,怒道:“诊疗是一个过程,你懂不懂?没发现皇上醒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了,待我再练习几次,肯定能把他成功唤醒。” 但是随着霍青记忆中的空白逐渐被填充起来,他终于想起小时候的赵凛似乎经常会有迷糊嗜睡的症状,那时候他还在皇宫做伴读,直接将宫内的御医拉过来为赵凛诊治。 彼时院判姓巫,据说祖上做过大巫,尤善祝由术。 当时宫内或者哪家大臣家里若是碰上些奇事都喜欢找他。 当年赵凛神魂不稳便是由他诊断出来的,只是后来赵凛出事时,巫太医已经去世多年,且没有留下传人。 所以霍青只能四处寻访名医,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是,如今那个九岁的自己肯定也会拼了命的找巫太医帮忙,届时两边拉扯,赵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霍青恼恨不已,第一次想亲自回去,把过去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果然如他所料,在文华殿课程结束后,小霍青叫醒打瞌睡的赵凛,带他去内室诊脉。 三皇子早就打了招呼,此时无事的太医全都过来了,包括一把胡子弯着腰的巫太医。 前面几个御医轮番诊脉后,只说身体无事,嗜睡大约是年纪小,贪睡。 但巫太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又轻轻搭过脉后,道:“神魂不稳,小霍公子还是不要太过执着。” “什么意思?” “他自有来处,也自有去处,强留住他,对你对他都不好。” 彼时的小霍青哪里懂得有舍才有得的道理。 他只是固执地不想放赵凛离开,最后在三皇子等人的一起逼迫下,巫太医还是帮赵凛施了稳固神魂的祝由术。 只是从那之后,赵凛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一日睡七八个时辰,到最后每日都要睡满十个时辰。 由于长时间睡眠,无法进食,赵凛的身体越发削瘦。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又变回了初见时瘦骨嶙峋的小少年。 霍青摸着他皮包骨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最后霍威看不过,又把巫太医请到了府中。 小霍青泪眼朦胧的问他,“我放他走,他还会回来吗?” 巫太医摸着胡须意味深长道:“也许他从未离开。” 小霍青含着眼泪点头,亲眼看着巫太医解除了祝由术。 霎那间,赵凛的呼吸都变得绵长了许多,身体软绵下来,不再是难受的紧绷。 那天夜里,小霍青将赵凛抱到自己床上,握着他的手一起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整个时空瞬间停滞,天空中落了一半的雪花再无法触碰地面,振翅的飞鸟也悬停在了半空。 另一条时间线上,沉睡许久的赵凛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便是那张喜极而泣的脸。 赵凛笑着看他,“怎么胡子拉碴的,霍青,你该刮胡须了。” 第118章 胡子,扎疼我了 霍青克制不住的弯下身子,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赵凛任由他抱了许久,直到脖颈处细嫩的皮肤被霍青青色的胡茬扎的有些痛,才轻轻推了他一下,“先放开我。” 霍青哪里舍得松手,不光没放,手上还更用力了些。 赵凛被扎痛了,使劲推了他一下,“胡子,胡子,扎疼我了。” 霍青这才反应过来,忙抬起身子,摸索着赵凛的脖颈,慌慌张张的道歉。 这哪里还是运筹帷幄的霍大相,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不对,情窦初开这四个字按在霍青身上可太恐怖了。 赵凛还是更习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没事,对了,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他记得在这次在古怪梦境里沉浸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不知道现实里过去了多久。 还没等霍青回答,旁边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哟,睡了七天了,终于舍得醒了?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神医是不是把你们皇上治好了。” 跟着他进来的青龙不屑地哼了一声,“皇上身上的针孔都快比手指粗了,要是再不醒,都没有让你下针的地方了。” 鸡窝头瞬间龇牙咧嘴。 赵凛有种只要青龙再敢多说一个字,鸡窝头就能直接生扑上去把人生撕了的感觉。 霍青懒得看,“不用理他们,你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赵凛瞬间想起青龙的话,立即抬起自己的胳膊检查针孔。 霍青笑着帮他把衣袖卷上去,“确实有些针孔还没长好,但哪有青龙说的那般夸张。” 赵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扎的跟蜂窝似的,就觉得恐怖。 不过这个霍青到底怎么回事,从自己醒过来之后很诡异,那眼神里的温柔都快溺死人了。 搞什么? 别搞得你好像真的喜欢上我一样好吗? 赵凛抬手捂住霍青的眼睛,“你,给我正常点,别这么看我。” 霍青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和赵凛的记忆不同步。 那感情是不是也不同步? 霍青第一次对自己不自信起来。 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顺势将糊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带着些许紧张问道:“皇上,您曾经说过喜欢臣,爱臣,愿以江山为聘,娶臣做皇后的话可还算数?” 赵凛脸色涨红,小眼神一直偷瞄旁边已经停下吵嘴的青龙和鸡窝头。 不是,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问这种羞耻问题。 再说,当时说那些不也是为了苟命嘛。 咋的,你可别跟我说你当真了。 霍青用手轻轻掰正他的脸,“皇上,你只看着臣就好。” 赵凛眼神开始闪躲。 霍青又道:“皇上,您还没回答臣的问题。” 赵凛的心里没底,实在拿捏不准霍青的心思,他这到底是该继续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他垂着眸子思索该怎么回答时,霍青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僵下去。 就在青龙都要忍不住开口,替他家主子争取时,赵凛忽然反手握住霍青的手。 “当然算数,朕是皇帝,一言九鼎,爱卿无需怀疑。” 赵凛的眼神极为认真,好像就怕霍青不相信般,一眨不眨的盯着霍青。 原因无他,因为就在他刚刚犹豫时,脑子里的坑爹系统又蹦了出来,说检测到霍青情绪异常波动,杀意值忽高忽低,让赵凛谨慎回答,优先保住小命。 赵凛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一边暗骂霍青精神病,一边提起十二分精神,发挥十三分演技,试图将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霍青的脸上只是挂着极为浅淡的笑,状似无意道:“皇上的承诺,臣自然不会怀疑,即便有一天皇上忘了,臣也会帮皇上想起来的。” 语气挺温柔的,就是不知道为啥有点瘆得慌。 怪不得系统专门出来提醒他,这个霍青果然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 不过赵凛大概永远不会知晓,在刚刚那一刻,霍青身上涌动的杀意其实是一种自毁。 他不敢想象,如果赵凛不肯再爱他该怎么办? 即便此时赵凛再次正面回应了他的爱意,可不知为何,霍青心里总有种失落的,不切实的虚幻感。 沉默的鸡窝头将刚刚做好的药包拿出来,走到床边。 “行了,你俩别卿卿我我的了,这是药包,从今天开始,每三天药浴一次,既然你俩心意相通,又同样神魂不稳,那就一起泡得了,省一包药。” 还没等赵凛发表意见。 鸡窝头就冲外面喊道:“玄武,抬进来。” 磕破脑袋的玄武头上还扎着白色的绷带,但并不妨碍力大无穷的他再次举着一个装满温水的浴桶进来。 ‘哐’一声,浴桶被砸在地上。 赵凛的心脏随之重重一跳。 鸡窝头将手里的药包拆开,把药材均匀的洒在水面上,满意道:“不错,这浴桶够大,泡两个人没问题。快,把你们主子衣服脱了扔进去吧。” 赵凛一把揪住身上的被子。 “朕要两个房间,两个浴桶。” 鸡窝头不满,“皇上,这些药材很珍贵的,两个浴桶很浪费。” 赵凛咬牙切齿,“难道朕买不起。” 鸡窝头挠挠乱糟糟的脑袋,“不是买不买得起,是找不找得到,这其中的散雪草只长在冬日的雪山之巅,还得趁它开花时采下才有用,我一共也没有几株,那里够你们分开泡。” “那朕只用半株。” “可半株药性不足呀。” “你到底是不是朕的人?” 赵凛快气死了,要不是知道鸡窝头对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他都怀疑是被霍青这个南通给收买了。 “皇上,我要不是你的人,这散雪草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两个大男人一起泡个澡怎么了?皇上,您别这么矫情。” 你爹的,嘴里喊皇上,我怎么没看出你有一丝尊敬来着。 可偏偏对面的霍青一句话都不说,还极为配合的开始脱衣服,当真显得他极为矫情。 最后赵凛咬牙半天,才妥协道:“你们都出去,我们自己泡。” 鸡窝头耸耸肩,被青龙抓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道:“霍大人,皇上躺了多日,血脉容易闭塞,您别忘了用内力帮他疏通一番。” 赵凛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滚! 第119章 霍青,你还来? 可是等人都走后,才是最尴尬的时候。 霍青身上只剩一下一层单薄的里衣,可居然还在伸手脱。 赵凛忙拦住他,“可以了,霍青,就这样吧,你再脱下去我就不泡了。” 霍青勾着一抹坏笑凑近他,“可是皇上,神医说过,药水只有碰到皮肤,效果才会好,我们不能浪费了神医的散雪草啊。” 赵凛现在一听这个什么草就来气,一抬头又看到霍青的衣襟敞开,露出半个胸膛。 他忙抬手帮霍青把系带重新绑紧,将露出的皮肤重新遮起来。 “那个,就这样吧,大不了多泡几次。” 霍青笑着牵住他的手,往浴桶边走,“只要是和皇上一起,臣泡多少次都愿意。” 赵凛脸颊的热度就没有凉下去,他才不是想多跟他一起泡澡的意思。 待到霍青将赵凛小心地送入浴桶后,自己才踩着浴桶边的木梯跨了进去。 宽敞的浴桶一下拥挤起来,赵凛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缩,手脚都会免不了碰到霍青。 可恶,为什么霍青身上比水还烫。 然后,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往我这边挤,你身后明明还有很大的空间。 已经缩到边缘的赵凛不得不伸手抵住霍青的胸膛,“你给我离远一点。” 霍青抬手撑在浴桶边缘,打湿的里衣贴在他线条漂亮的手臂上,半透明衣衫下的是若隐若现的肤色,看起来反倒更勾引人了。 他垂眸看着赵凛,“皇上莫不是忘了,神医嘱咐过,让臣给您疏通血脉。” “那你也不用靠我这么近。” “不近怎么疏通?皇上还真是会为难人。” “朕哪有?明明是你居心不良。” “这天底下,若是谁家男儿面对喜欢的人还能纹丝不动,那皇上还真得怀疑臣是不是不行。” 赵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他那么大个霍相是被掉包了吗? 明明前段时间还知书达理的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怎么自己昏迷了一下,他就爆改老流氓了。 “你爱行不行,不关朕的事。” 霍青微微叹息,唉,这人怎么就听不出重点呢? 他刚刚难道不是在表白吗? 算了,既然语言行不通,那就用行动吧。 霍青凑得越发近了,赵凛的后背贴在浴桶上,再无路可退。 “霍青,你要干嘛?” 霍青抬起一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皇上,臣好久没有亲您了。” 赵凛急得大喊,“这种事难道是按时间的吗?” 霍青盯着他的眸子笑得眼睛微弯,“皇上说的是,这种事明明是按心情,可臣每天的心情都是想亲您。” 他没再给赵凛反驳的机会,勾着他的下巴一抬,唇便重重贴了上来。 赵凛反抗的双手,被他一手掐住一双手腕摁在了身后的桶壁上,人也被迫仰起脖颈,任由他欺负。 赵凛从唇肉到呼吸都被他掠夺了个干净。 野蛮的挑逗和纠缠,逼得他眼泪都滑了出来。 热水的熏蒸下,让他的身体越发无力,亲到最后,赵凛的身体已经软绵了下来,控制不住的贴在了霍青身上。 霍青变了姿势,索性将人环抱起来,短促的放开他,拧着他的腰,直接将人转了方向。 让他后背靠着自己前胸,坐在了自己双腿之间。 赵凛身体无力的趴在他抬起的腿部肌肉上,粗喘的呼吸还没缓过来,又被霍青拉起身体,捏住下巴转到了一边。 “霍青,你还来?” “皇上,气息相通是疏通血脉的第一步,这个姿势更方便一些。” 放屁,你看我信吗? 霍青才不管他信不信,渴了十年,哪里是区区一个吻能满足的。 既然暂时做不了更多,那至少多亲几次。 唇齿相贴,舌尖勾缠,银色的丝线在两人纠缠的呼吸间牵扯不断。 霍青另一只手运起轻柔的内力,走过赵凛身体各大穴道。 温热的气力揉着水中的药劲,扩散进赵凛的四肢百骸,果然令赵凛的整个身体都舒畅起来。 他好像一直被撸舒服的小猫,沉醉进这诱人的体验中,跟着霍青的节奏不可自拔。 等到霍青终于肯放开他的时候,赵凛已经舒服到快要睡过去。 霍青无奈,只好抽过旁边备好的锦帕,先将人包了起来。 这中间,被药性泡的晕乎乎的赵凛还不忘睁开眼睛凶他,“下次不许亲这么久。” 霍青忍着身下的不适,安慰自己,挺好,只是不许亲的久,没说不许亲。 看来皇上心里果然有他。 刚刚的问他时的异常,可能只是他比较羞涩,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犹豫许久不给出回答。 没错,只要自己好好爱他,他自然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心,最终和自己心意相通的。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霍青很清楚。 那就是如今的赵凛必然是带着对他的爱意去往十八年前,然后在那里爱上少年的自己,成为自己心爱的景玉。 只要他放任这件事继续发生,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必然会回来。 可是一想到赵凛每次回到过去时,都是生命垂危,濒死之际,他就心痛到要发疯。 那是生死相隔,是他无论多聪明,手段多高超都无法跨过的鸿沟,他再也经不住失去赵凛的风险了。 如果找回景玉的代价就是让赵凛一次次豁出性命,那霍青想,他宁愿不要过去了,记忆空白就空白着吧。 人在他身边就好。 他一点点爱,一点点暖,总会让赵凛完完全全的爱上他。 * 赵凛这次不再是昏迷,而是真的美美睡了一觉后,身体果然从里到外都轻快了许多。 期间鸡窝头又来把过几次脉,最后才道:“皇上身体已经无恙,只要不耽误按时泡药浴,可以随时启程。” 赵凛道:“太好了,抓紧安排行程,回大盛。” 亲爱的贪官污吏们,准备好了吗? 你们的昏君要回来了! 与此同时,系统在赵凛脑海中欢快道:【恭喜宿主,改变平阳公主命运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分;隐藏任务:乱狼奴完成,奖励积分80分;目前积分共102分,扣除九转还魂丹所欠98积分,还剩4积分。】 赵凛默默竖起中指,系统,你大爷的。 第120章 后会有期 但是临行之前,还是有一些琐事要处理。 比如那个该死的王漠。 赵凛本想把人带到北疆大营后凌迟。 挛鞮稽粥的意思是想要将王漠作为屠杀狼奴国三城百姓的凶手之一当众处死,听说大盛还有凌迟这样的刑法后,当即改为当众凌迟。 如今处决对象一致,处决方法一致,横亘在两个国君之间的问题便只剩下了究竟是在大盛杀还是在狼奴杀。 赵凛:“王上,这王漠毕竟是我大盛人,朕带回去处置理所当然。” 挛鞮稽粥:“皇上,可他带人屠了我狼奴国三座城,不杀他难消民恨,孤不好交代。” 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守着棋盘上漏洞百出的江山,互相皱眉思索着如何在这快要摆满的棋盘上下子。 两个臭棋篓子,下了半个时辰了,都没有吃下对方一个子。 也算是人生难得知己了。 看得眼疼的霍青握住了赵凛的手,将他手中的黑子放在了黑白交汇最激烈的地方。 两位帝王盯着这黑子看了半天,赵凛道:“你这棋什么意思啊?” 挛鞮稽粥摸着下巴装深沉,“是啊,孤和王上都没有损失啊。” 霍青道:“是啊,不过是个小人物,让他的死亡发挥最后一点余热吧。还请王上尽快通知城中百姓,明日午时,由狼奴国王上和大盛皇帝共同监刑,将这位背叛大盛伤害狼奴国百姓的万恶之徒,当众凌迟,并宣布狼奴国和大盛解除婚约,休战十年,还太平于百姓的伟大愿景。” 赵凛和挛鞮稽粥一起为霍青竖起大拇指。 好家伙,凌迟现场开两国和平发布会,霍青,你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这要搁后世,你不出生在山东,都不对不起你这出口成论的小稿子。 第二日午时,在朱雀和青龙严防死守下,发布会顺利举办,在王漠血肉横飞和痛苦嘶吼中,挛鞮稽粥当众宣布了新的和平条约。 两国国君当众握手言和,表示共同期许两国边境贸易发展,并在未来十年守望互助,同进同退。 围观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站在前排的小将慕容棋,以及他身后的小吏和刘阿婶,大力到把手掌都拍红了。 小吏当夜虽然回家晚了些,但最终还是吃上了阿姆的羊肉,而且当时被扔进地窖里的上峰和同僚都没有活着出来,他反倒因祸得福官升一级。 只是这喜事带着血腥味,总归让人心里有些不自在,但相比那点不舒服,他更看重的还是活着。 活着真好,可以陪阿姆放羊,给她养老。 站在他旁边的刘阿婶死死盯着被凌迟的王漠,眼中的恨意浓厚凛冽,可最终还是化成眼泪落了下来。 家兴哥,仇人被两位王上一起凌迟了,你可以安息了。 家兴哥,我把你葬在了家中后院,你曾经说过喜欢我打理的院子,干净漂亮,开满鲜花,像你小时候的家。 那你就在家中长眠,黄泉路上等等我,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若是正规的凌迟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但赵凛和挛鞮稽粥哪是时间等他死,索性让刽子手加快了速度,在不减轻痛苦的情况下,让王漠坚持到发布会结束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和亲队便从王城门口出发南行。 挛鞮稽粥和朱雀带人前来送行。 赵凛看着那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心情大好,拍着朱雀的肩膀道:“呼延那一脉人没了,王上身边暂时无人,朱雀你留在这里好好帮他。” 挛鞮稽粥默默往前一步,挡在了朱雀和他之间,“用你说,朱雀这么爱我,不帮我帮谁?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你男人多难搞。” 霍·难搞·青,恰好走过来,默默靠在赵凛身边,“王上,世道混乱,无论如何保重好自己,后会有期。” 朱雀深深稽首,“皇上,主上,万望保重,后会有期。” 赵凛挥着手,被霍青拉进豪华马车内。 阳光跃出云层的时候,车队驶出了城门。 之后,路遥千里,必是一帆风顺。 挛鞮稽粥和朱雀并肩站在城门处许久才转身离去。 挛鞮稽粥想着霍青临走前的话,淡笑道:“大哥虽然失了人心,但手中还有军队,西北的兰氏崛起迅速,如今已经拿下七座城池。” 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道:“小雀儿,你说我能赢吗?” 朱雀握住他的手,“当然,你是最好的王上。” 挛鞮稽粥抬眸看着他笑,小雀儿,如果孤最终走不上高台,你记得展翅而去,莫要在悲伤中流连。 开战吧,从前孤不在意这江山姓甚名谁,但如今,它只能属于孤。 因为只有开阔的草原才能养得起肆意翱翔的神鸟。 * 和亲队首站还是停在了北疆大营,因为他们需要把苏半雪留下。 当挛鞮稽粥得知他们安置苏半雪的计划时,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虽然他们此生没有母子情分,但也不是非得要她性命。 如今分开两地,各自安好,算是他还了苏半雪的生恩。 至此,两不相欠。 北疆大营门口,如来时一样,季星海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 但与上次相比,这次众人脸上是相隔许久的期盼、思念以及狂热的崇拜。 他们距离狼奴国太近,对面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这里最先知道。 谁能想到,和亲队去之前,狼奴国还是铁板一块的强敌。 可不足一月,强敌已经四分五裂,不光把他们公主完完整整还了回来,还赔了翻倍的银两,签署了停战合约。 这不费一兵一卒,翻手云雨的手段无法不让人叹服。 所以在看到马车靠近时,山呼海啸的‘皇上万岁、霍相威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等马车停了。 赵凛和霍青相携走出马车,欣然接受将士们狂热的追捧。 霍青道:“感觉如何?” 赵凛笑:“不错,不过朕好像沾的你光。” 霍青也笑:“皇上多虑了,我的就是你的,不是你,我也懒得费心。” 然而志得意满的霍青在看到人群中挤出来的一个身影时,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为什么? 那个该滚得远远的小杀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人群里,还不知死活的盯着他身边的赵凛看。 第121章 小五很烦 而站在马车上的赵凛也看到了小五。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这个曾经试图伤害自己的人,虽然做不到释怀,但至少不会再怕了。 不管他纠缠上自己的原因的是什么,赵凛都觉得可以从容应对了。 所以他很快将目光从小五身上移开,亲切地问候过周围将士后,便直接忽略他,跟着季星海往军营里面走。 从王城走到边境,用了整整一日的时间,今晚他们得在军营中休息。 季星海将他们的帐篷收拾的很干净,让将士们散开后,便先送赵凛和霍青回帐篷休息。 可小五居然还跟在后面。 等几人进入军帐,小五也跟着往里走,赵凛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五原本黑沉沉的脸立马扬起一抹笑。 可大概是这个人不常笑,所以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很僵硬,好像被人拽着嘴角硬扯起来一般。 赵凛有点想笑,但很快又憋住转过头去。 霍青注意到赵凛的动作,转过头来正看到跟在后面的小五,“你跟来做什么?” 小五看季星海。 季星海略微尴尬的挠挠头,“那个,兄弟,他真有事。” 霍青瞪他。 季星海不敢说话,主要是他也很无辜,当初他为了帮兄弟支开情敌,才忽悠他去统一江湖,哪晓得这小子做事那么认真,才一个月竟然真让他做出点成绩。 结果听说赵凛要回来,立马颠颠的跑到军营来等着。 赵凛在主位上坐好,赶了一天路,有点累。 但是作为君王,他还是要打起精神。 “既然是有事,那便进来说说看。” 一听到赵凛的允许,小五立马甩开季星海,侧着身子,避开霍青,一步滑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赵凛面前。 “小五,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礼不成礼,话不成话,还没等赵凛说免礼,就自己抬起头来,巴巴的盯着赵凛看。 那直白的眼神,让赵凛觉得浑身难受。 总觉得若是没有人在,他好像能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扑倒。 简直就是一头驯不服的狼崽子。 赵凛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问道:“你有何事要禀报?” 小五索性直起身子,盯着赵凛的眼睛,清晰地说道:“皇上,猎魂庄、侍剑阁、百花宫都是我的了,我要带着他们归顺皇上。” 赵凛吃惊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什么? 小五眨巴眨巴眼睛,“皇上,请收下我,我一定会成为武林盟主的。” 赵凛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去闯荡江湖了。 武林盟主他知道啊,毕竟后世的武侠剧他可没少看。 能做武林盟主的人,无论是功夫还是德行都极为出众,说实话小五功夫应该是不错,但品行嘛。 赵凛持怀疑态度。 “你先说说是怎么收服这些门派的?” 小五见赵凛愿意跟他说话就极为高兴,狼崽子眼睛亮亮的,“不服就打,打到服为止。” 旁边的季星海忍不住喷出一声笑。 小五转头瞪他一眼,别吵,他还在等赵凛表扬。 赵凛早有所料,“那你打算怎么做武林盟主?” 这个问题小五连想都不用想,“打上去。” 赵凛被气笑,“很好,那等你打到最后,武林就剩你一个了,朕招降你还有何用?”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小五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赵凛看着他迷茫的眼神,难得有耐心解释道:“现在世道混乱,朕有心平定江山还百姓一个盛世,但朕手中可用之人极少,若是你能帮朕统一江湖,能人义士尽入吾毂,自然能在关键时刻助朕一臂之力,这些你可明白?” 小五乖乖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赵凛又道:“但你现在打的打,杀的杀,人都被你打光了,朕就算收回武林势力又还有何用?” 小五狡辩,“没有全打死。” 赵凛无奈,“那剩下的对你可忠心?” 小五想着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吃了自己模样,立即摇摇头,“他们想杀我。” “是啊,所以等你统一武林,朕收回来的除了你便是你的仇人,难道到时候为了收买人心,还要朕把你杀了平民愤吗?” 小五思索片刻,“皇上要杀我之前得满足我一个心愿。” 好家伙,你还提上要求了。 赵凛没好气道:“什么心愿?” 小五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和皇上洞房。” 满屋寂静,霍青要是再忍下去就不是男人。 他当即对小五出手,小五灵活的躲开,跟霍青打了起来。 虽然这一个月来他有进步,但是跟霍青比还是有差距,眼看着就要被扔出军帐,小五着急道:“我已经听季大哥说了,皇上要封你做皇后,那我可以做贵妃,你和我打什么?” 小五很烦,我明明已经让了你一大步,难道你还想独占皇上不成。 季星海笑得弯下身子,使劲拍自己大腿。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霍青被气成这样,好样的小五,就冲这一点,哥哥挺你。 赵凛额头青筋直跳,被迫要封男皇后就算了,现在还要封男贵妃。 这事要是成真了,史书上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后世那些写文的不知要写他多少小黄文。 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你俩给朕住手。” 很好,都还算听话。 听到赵凛的话后,两人当即停了下来。 小五不甘心的补充道:“最低也得是妃位,再低就是侮辱我。” 赵凛忍无可忍,“滚,要统一武林,就给朕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朕要的是可用的,忠于朕的能人异士,不是刀架着脖子,被迫投降的无辜百姓,听明白了没?” 小五点头,但眼神依旧迷茫。 好难,他没有学过啊,猎魂庄里只教过怎么杀人。 赵凛压下火气,微微叹息一声,“季星海,收起你的门牙。” 偷着乐的季星海忙摆正神色,“皇上,您吩咐。” “从今天开始,协助小五收归江湖势力,盯紧他,不许再滥杀无辜。” “是,皇上,可是属下还得带兵。” “你可以亲自监管,也可以派人跟着,总之不许再出乱子。” 季星海点头应下。 赵凛又看向小五,“小五,你可愿遵从朕的安排?” 小五点点头,“那我可以做贵妃吗?” 赵凛咬牙切齿,“不能,朕不会因为你的功绩就把自己或者感情许给你,也不会许你贵妃之位,朕能给你的是忠臣良将该有的待遇,你可还愿意?” 第122章 皇上都是在酒池里沐浴 小五点点头,又摇摇头。 挣扎了许久,抬眸看向赵凛的目光满含留恋,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般,一步步走到赵凛面前,老老实实的跪好。 他抬眸,像膜拜神只。 “我听你的。” 赵凛知道他执念未消,但此时并无更好的办法,便只能先做此安排。 “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他示意小五退下,抬眸看向前方,“还有谁有事要报?” 季星海一步踏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放开我,霍青,你父亲的头颅接回来了?” 居然是霍夫人。 赵凛摆摆手,示意将人放进来。 谢灵姝掀开帐帘,看到赵凛后,先是规规矩矩下跪行礼。 “民妇谢灵姝见过皇上。” “霍夫人,请起。” 他看向季星海,“给霍夫人赐座。” 站在众人身后伺候的小兵立即搬来座椅放置在谢灵姝身侧。 谢灵姝此时心焦如焚,但碍于赵凛的面子,又不好反驳,只好暂时坐下,一双眉目焦急的看着霍青。 “青龙,去取。” “是。” 青龙转身离开,谢灵姝目光又追寻而去。 军帐中安静至极,几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沉默下来。 守护大盛边境二十年的战神,居然被敌人把头颅做成酒器把玩数年,这样的奇耻大辱,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盛男儿都忍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灵姝在这格外的静谧中察觉出了不对。 她的目光越发焦急起来,脚步细微的移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直接冲出去,自己找。 可还没等她有行动,帘帐再次被挑起。 谢灵姝激动地站起来,可背光而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长相很眼熟,也很讨厌。 苏半雪先给赵凛行礼后,便走到谢灵姝对面,灵动的狐眸上下打量谢灵姝后,姿态有些夸张地笑道:“谢灵姝,你现在真是又老又丑,再也比不过我了。” 谢灵姝恍然大悟般指着苏半雪,“苏半雪?你全家被贬后,不是被路过的狼奴兵抓走了?” 苏半雪笑出眼泪,“是啊,可我命好,做了王妃,现在的狼奴王上就是我生的。怎么样,不比你的神童儿子差吧。” 谢灵姝眼圈微红,抬手将瘦弱的苏半雪圈进自己怀里。 “行了,全身上下就这张嘴硬。命好,你回来干嘛?命好,你怎么不多吃点,瘦得跟骷髅架子似的。” 苏半雪硬撑起来的气势,在这个不算温柔的拥抱中被化解的干干净净。 两个曾经为了霍威争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在这一刻终于和解。 苏半雪紧紧抱住谢灵姝,眼泪珠串一样的落下,很快就把对方肩膀上的衣服打湿了。 谢灵姝将人扶好,没好气道:“苏狐狸,少冲我哭唧唧的,当我是男人吗?还吃你撒娇卖乖这一套?” 苏半雪擦干眼泪,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现在只卖惨,我是被狼奴国赶出来的,现在无处可去,你可得收留我。” “哟,不是儿子做了王上吗?怎么还被赶出来了?” “姐姐收留我,晚上我悄悄跟姐姐说。” “滚,我那冷清的将军府空房间多的是,你随便挑一间,离我远点就行。” “谢谢姐姐疼我。” 谢灵姝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就看到青龙端着被白布遮盖的木匣走进来,两个女人霎时安静下来。 谢灵姝上前一步,想要揭开。 苏半雪拉住她,“姐姐别看。” 谢灵姝拍了拍苏半雪的手,“放心,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受得住。” 她上前一步,一把掀开白布,挑开了木匣,露出了里面用金银宝石装饰过得人头酒器。 谢灵姝挑着白布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苏半雪上前一步哽咽道:“我劝过那个老不死的狼奴王,可他打了我一巴掌,非要以此羞辱大盛。” 谢灵姝抬手将头颅酒器取出来,一手环抱住,另一只手用力拆着上面的宝石和黄金,几下之后就把自己的手扣得鲜血淋漓。 霍青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母亲,会有专门的工匠去将军府帮父亲卸下,您莫伤了自己。” 谢灵姝挥开他的手,将头骨紧紧抱进怀中,身体支撑不住的往一边歪去,却被苏半雪一把扶住。 谢灵姝抬起来头看她时,一双眸子血红,沁着流不完的泪水。 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向军帐外面一步步走去...... 一股寒风趁着帐帘掀开时扑了进来,沁皮入骨,冻得人心底发寒。 赵凛盯着她们逐渐坚挺平静的背影,却在她们脚边的阴影里发现了那双痛苦到撕扯的灵魂。 军帐落下,赵凛开口道:“传朕指令,按本朝王爷仪制,厚葬霍威将军。既然将军的遗骨葬在了北疆,便由季星海负责督办吧。” “是,皇上。”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事要跟朕汇报?” 赵凛记得,在霍夫人进来之前,季星海好像有话要说。 季星海上前一步,嘴角咧开,露出一颗小虎牙,一把年纪的人了,突然就显得青春年少起来,就好像教室后门那个总是喜欢惹女孩子生气的调皮又阳光的臭小子。 “皇上,我们为您准备了接风宴,不过有点简陋,不介意的话还请移步校武场。” 赵凛挑眉,“不会又是杀了战马吧?” 他可还记得呢,第一次进北疆大营时,季星海一脸悲痛的跟他说吃不饱,为了招待他,专门杀了战马。 整得他愧疚了好几天,一闭上眼就是一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战马。 现在这小子又说给他准备了宴席,他势必要把当初受的憋闷找回来。 季星海不好意思的笑笑,“皇上给的军饷充足,这次都是好酒好饭。” 赵凛颇有兴致的站起来,“好,那朕也与军同乐一番。” 跟在身后的两个副将上前将季星海悄悄拉到一边问道:“将军,皇上酒量怎么样?” 季星海挠挠头,“应该不错吧,据说皇上在京城时,都在酒池里沐浴呢。” 两个副将眸子顿时睁得老大,“好嘞,老大,咱这就去跟兄弟们知会一声,一会陪皇上大喝一顿。” 第123章 我对你没感觉 校武场上果然摆满了酒席,酒桌相连,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最中间的位置上布置了遮风御寒的暖座,那是皇上的专属。 暖座的两侧各摆放了几张单独的桌案,是给公主、霍青、季星海、蓝泽、杨枞等人准备的。 一排弧形摆放的座椅正中间是正在燃烧的篝火,火光冲天,把将士们的眉目照得格外开朗耀眼。 赵凛带人走过来时,校武场上又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虽然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到场,但季星海却给所有将士都发了酒肉,如今围在自己帐篷里准备开席的战士们听到校武场的欢呼声,便知道是皇上到场了,宴席要开始了,便也跟着欢呼起来。 一时之间又是声浪滔天,层层叠叠,震得这北地寒气都消散了许多。 赵凛入座后怕平阳冻着,还是让她跟自己一起坐了暖座,那空出来的桌案倒是便宜了跟着过来的小五。 而且恰好又与霍青是一左一右摆放的皇上的两边。 这么一看还真像皇后和贵妃的位置。 小五对这个位置喜欢极了,一晚上都挂着那半笑不笑的僵硬面容,瘆得旁人都不敢上前劝酒。 但赵凛和霍青这边就热闹极了。 将士们每人手里盛了一大海碗,排着队过来敬酒。 赵凛前期还是来者不拒,毕竟他在后世也没少跟同学拼过酒,什么同学聚会,毕业晚会上,那也是可以号称千杯不醉的。 再加上古代白酒的度数不高,一开始赵凛还真没当回事。 但是喝了半晚上才意识到,这玩意架不住人多啊。 这肝功能再强大,也得有个消化的时间,他现在怎么感觉晕乎乎的呢。 往后一看,好家伙,这队长得看不到尾巴。 这要全喝下去,他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赵凛忙开始躲酒,可这会子将士们也喝得上头了,再加上赵凛向来没什么架子,曾经还隐瞒身份再军营生活过几天,所以将士们都觉得他很亲切,酒精上头,都快忘了他还是皇上。 “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我老马,上战场那就是刀刀必砍人头,你敢看不起我?” “不敢,不敢,朕喝。” 赵凛一杯又干下肚,忙让后面还清醒的,但吓的快跪下的将士,将这位英雄老马扶下去。 后面又有人来劝,小平阳气得站起来,小手盖住父皇的酒杯口,指着劝酒的将士们道:“不许你们欺负我父皇。” 赵凛摸她的脑袋,关键时刻,还得是女儿。 但这种时候,还是不让女儿出头了,时间不早了,小孩子该睡觉了。 他示意蓝泽过来,先让蓝泽送平阳去休息,绿沉和青锁也立即跟上。 小平阳不放心的回头嘱咐,“父皇,你不要再喝了。” 赵凛笑着让她放心,转过头来,自己端起酒杯,抬手拂掉桌案上的餐盘,抬脚站在上面,俯瞰整个校武场。 欢呼嬉笑的将士们逐渐安静下来,看向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皇上。 “将士们,驻守边疆辛苦了,朕,敬大家一杯。” 热血的汉子们立马站起身来,抬起酒杯冲着皇上高声道:“保家卫国,分内之事。” 赵凛双手执杯,“朕,满饮此杯,愿四海升平,天下安定,今夜定与诸位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赵凛在高呼声中一饮而尽,潇洒的移开酒杯时,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往一边软下去。 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的霍青和小五一左一右,几乎是同一时刻上前,各自扶住了赵凛半边身子。 酒精已经到头顶的赵凛还不忘嘟囔了一句,“喝,好喝......” 霍青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道:“放手,我送他回去休息。” 赵凛醉了,小五便露出了獠牙,“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送也是我送。” 霍青额头青筋直跳,“至少我没有精虫上脑,当众把人摁在地上扒衣服,也没有张嘴闭嘴就是洞房,所以我送比你送安全得多。” 小五才不在乎,“喜欢他就是想要他,我有什么错?你才虚伪又狡诈,专门吊着他。” 旁边也被灌得不轻的季星海踉踉跄跄的走上来,插在两人中间,“吵什么?你俩一起送不就好了,皇上在京城,酒池肉林,据说一夜需要十几个少男少女伺候,咋的,还降服不了你俩了?一起去,皇后贵妃一起去,哈哈哈哈哈......” 霍青一把抓住季星海后脖颈,“季微光,你是想死吗?” 季星海挣扎,“霍梵寂,兄弟帮你把皇上灌醉,你就是这么感谢兄弟的?” 霍青忍无可忍,直接一掌把季星海推进小五怀里。 那么大一个将军,直接把小五砸向了一边,然后霍青趁机抬手抱起赵凛,运起轻功,向场外掠去。 季星海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小五一把推开,追着霍青和赵凛而去。 但是追到军帐门口时,却被忽然冒出来的青龙、白虎和玄武三人拦住了。 他们也不动手,就是不让小五进去。 可里面的声音他听得到啊。 “霍青,霍青,帮我把衣服脱了,我要...换睡衣...” “霍青,热水呢?我要泡脚...” “霍青...” “霍青...” 外面的四人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全都是安排霍青干活的? 咱就是说,这么大一个情敌在外面,主上你就不能搞点别的动静出来? 平常不是挺带劲的,根本不管他们三个死活,现在让你上了,你倒是含蓄了。 没看到外面这臭小子脸上的笑都快不僵硬了。 军帐里,等霍青按要求把赵凛伺候舒服了,人家才跟小猫似的,把自己卷进床铺的角落里,闭上眼睛准备美美睡一觉。 可霍青偏要挤上来。 赵凛睁开带着醉意的眸子看着他,“霍青,你又想亲我吗?” 霍青嗓音低沉,“是啊,你喜欢我亲你吗?” 来了,来了。 帐外的三人立马挺胸抬头,斜睨着小五,狼崽子,听好了,看我们主上和皇上有多恩爱。 赵凛:“喜欢。” 青龙三人看不见的尾巴即将翘起来。 赵凛:“所以,你亲了我就不能杀我喽。” ‘啪’,一瓢凉水浇下来,尾巴化了...... 小五抽出宝剑就冲了进去,“霍青,你敢威胁小兔子,老子今晚就杀了你。” 可帐篷里赵凛正捧着霍青的脸说悄悄话,“霍青,我对你没感觉,真的,你勾引我那么多次,我都不石更的。” 第124章 高兴 小五忽然就觉得自己手里明晃晃的宝剑有点多余了。 那个,貌似霍青也有点惨。 所以,到底是砍还是不砍啊。 床上的赵凛持续性酒后吐真言,“真的,霍青,不信你摸。” 小五立即看过去,摸?摸什么? 赵凛已经抓着霍青的手往身下探去。 很明显,霍青不想拒绝。 但小五不同意。 他上前一步,抬手想抓住赵凛的手,却被霍青另一只手挡开。 两人就这么动起手来,霍青一手拦着小五,另一只手任由赵凛摆弄,眼神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可是那手眼看着就要抵达腰间,却被赵凛摁住了。 “不对,你现在还没亲我,没办法判定我对你没感觉。” 霍青含笑,“是啊,所以我现在开始亲你吧,然后一起验证一下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赵凛被酒精泡的木木的脑袋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听完霍青的话后便突然抬起头凑近了些,把嘴唇微微嘟起来,一脸认真道:“你亲吧。” 霍青只觉得全身血液滚烫,热切的渴望快从心口中喷发出来。 这样乖巧的赵凛真是让他毫无抵抗力。 只可惜旁边还有个碍事的。 霍青垂下眸子,脸色微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一掌拍过去,小五侧身躲开。 可霍青早有预料般,另一只手轻轻挣出被赵凛握着的手腕,一掌接上,拍在小五还没完全转过来的后肩上,而小五摔过去的正对面,就是军帐的出口。 “青龙,把他扔远点。” “是。” 门口的青龙和白虎一把将人接过来,一左一右,将小五牢牢扣住,带着他运起轻功,往军营外面飞身而去。 军帐内,霍青总算得空转过身来。 可床上的赵凛已经把自己重新卷进被窝了。 霍青不甘心的凑上去,捏他的耳垂,“乖,不亲亲了?” 昏昏欲睡的赵凛侧过来脸来,无奈的瞋了他一眼,然后从被子里抽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拉近了,歪头‘啪叽’一声亲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一副哄讨吻小猫咪的模样,一手托着霍青下巴,一手轻轻抚摸霍青的额发。 “乖,daddy亲亲了,宝宝不闹了。” 说着就要转身重新钻进被窝中睡觉,可白皙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霍青大手抓在了掌中。 他凑近了,与他呼吸相闻。 “好皇上,还不够。” “那你还想要多少?” “要到皇上,石更啊。” 帐外的玄武把自己耳朵堵上,抬脚跳到了距离军帐最近的树上。 真是的,他们主上太不要脸了,趁着皇上喝醉就这么欺负人家。 户外,寒风凛冽,吹得树上的玄武脸颊干疼。 帐内,温暖如春,炉火烧得极旺,火光将床上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射到帐篷壁上,缠绵不绝。 霍青堵着他的唇舌,让他的抗议说不出口,他一改往日的强悍,这次的亲吻格外温柔、动情、深入。 凛凛寒风中,谁能不喜欢火热的拥抱和亲吻呢? 这是人的本性,是荷尔蒙催动的本能。 何况这个人其实早就潜进心底,只是当事人还未察觉而已。 或者说早就察觉了,只是清醒时,理智和抗拒占据了上峰。 赵凛沉醉进这朦胧又舒服的深吻中,迷蒙中睁开眼看清了霍青的脸,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合心意的人啊。 而这个人还在热烈的爱吻着他。 可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火热的空洞,他不想抗拒,不想满足,只是想要更多。 他抬手轻轻覆盖在霍青的唇上,霍青停下动作,在跳动的火光中静静注视着他,可他眼中的热切似乎比炉火更灼人。 赵凛张口,声音嘶哑,“霍青,不够...” “什么?”霍青的声音似乎正用力压抑着什么。 “亲吻,不够,想要,更多......” 霍青用力将人抱紧,好像要嵌入自己的骨血一般,让赵凛感受自己的...... “赵凛,凛凛,我的皇上,我比你更想要,可是不能是这里,也不能是现在。” 赵凛不满的看着他。 霍青抬手抚摸他沁着汗湿的额角,将他湿漉漉的碎发向后拂过去。 “我的宝贝,你醉了,我如果现在要了你,你明天醒来会不高兴的。” 赵凛醉意朦胧,“高兴。” 霍青眼睛泛红,天知道他现在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他用力啄吻着身下人白净的脸颊。 他的赵凛怎会这么让人怜爱,他心间的悸动和渴望早就装不下了,顺着本能填满他每一寸经脉和骨血。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珍宝啊,是比他的性命,比他的全部,比这世上的所有都更重要,更宝贝的心上人啊。 “乖,宝贝,我陪着你睡觉好不好,这里太简陋了,我不能让你疼,也不能让你受伤,我们还有好多以后和明天。” “我想等你清醒的时候,接纳我。” 赵凛侧过身子不想理他,平复呼吸间,朦胧的醉意还是不肯放过他,他的心神渐渐模糊起来。 身后的霍青忍着甜蜜的痛苦,抬手将他揽住,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皇上,臣得等您石更啊。” 模模糊糊的赵凛想,完蛋,自己不会真那啥不行吧? 还是得找鸡窝头看看。 * 待到怀中的赵凛熟睡后,霍青又平复了许久,才从床上轻轻爬起来。 将散乱的衣服重新穿好,走出了军帐。 玄武见此立即从树上落下来,站在军帐门口,牢牢守住。 “主上,刚刚季大将军来找您,被属下拦下了,他说在老地方等您。” “好,守好皇上,有什么事立即禀报。” “是。” 霍青抬步向军营外的一处山坡走去,所谓的老地方也不过是山坡顶上一处低矮的围墙,据说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前朝留下的城墙残垣,如今高不过膝盖。 霍青到的时候,季星海正坐在低矮的城墙上喝酒,而他身后是被青龙和白虎强硬压住的小五。 这个组合实在有趣,霍青挑了挑眉,抬步走了过去。 小五一看到他就龇牙咧嘴,“你把小兔子怎么样了?” 霍青垂眸睨着他,“你既然选择归顺,就要先摆正一件事情。从现在开始,无论是在你心里,还是在人前,赵凛都是你的主子,是这大盛唯一的皇帝,若是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不尊重的称呼在外人面前喊他,我会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小五抿了抿唇,干脆道:“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在人前喊了,但等我把他抢到手,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你管不着。” 霍青一手撑着城墙,坐在上面,不屑道:“就凭你?八辈子也抢不着。”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季星海头疼得打断道:“皇上没事吧,今晚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霍青瞪他,“还用你说?” 季星海讨饶道:“本来就是想让皇上多喝几杯,帮你俩调调情,但将士们现在是真打心眼里敬重他,一听说可以上前敬酒,根本劝不住啊。老马几个现在酒醒了,后悔得不行,一晚上跟我打听皇上有没有事,恨不得现在就跪到帐子前负荆请罪,还好被我拦下了。” 霍青摆摆手,“不至于,让他们安心休息就是,皇上其实心里也高兴,身体无事,就是醉得厉害,这会已经睡着了,明天再让神医给他把个脉,确认一下。” 季星海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霍青又问,“你大半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季星海向后摆摆手,示意青龙和白虎把小五先带走。 青龙看向霍青,霍青道:“带他去帮皇上守军帐,只有玄武在我不放心,好好盯着他,别让他进去打扰皇上睡觉。” 青龙抱拳,“是。” 两人又架着小五的离开,这次小五可不反抗了,未来的武林盟主就这么美滋滋的被人拉着去给喜欢的人守帐篷了。 第125章 我替你俩管着 待到人都走光了,季星海才斟酌着开口道:“这次回来,我感觉你对皇上不一样了?确定能放下景玉了?你别再辜负了皇上。” 一提到这个,霍青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他拿过另一瓶未开封的酒,揭开红色酒封后,迎着北风灌下几口。 抬眸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微光,他回来了。” 季星海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 霍青点头,“没错,赵凛就是景玉,确切的说,只有赵凛来了,才会有景玉。” 季星海听得一脸懵,“什么意思?你快仔细跟我说说。” 霍青其实也需要有人跟他分享这段喜悦,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毫不质疑的倾听他的疯言疯语的话,那也就只剩季星海了。 他自己捋着思路,将赵凛神魂不稳,重伤后会回到过去的事情给季星海讲述了一遍。 季星海听完惊叹不已,不住地感叹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奇妙又独特的缘分。 但是听到霍青因此差点丧失理智时,还是很担心。 季星海:“你这次可还想着自我了结?” 天知道当年,皇上醒来失忆后,霍青疯得有多可怕。 那时候赵凛已经是皇子,早就被先皇接进了皇宫中,可霍青居然冒死硬闯皇宫,硬刚皇宫守卫,满身伤口的闯进赵凛的寝宫,将已经休息的赵凛抓起来,揪着人家领口问人家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占用赵凛的身体,还要让人家滚出去,把他的景玉还回来。 声声泣血,绝望地让人泪目。 他那时候已被父亲动用关系塞进了羽林卫,那一夜正好执勤,跟着队长闯进七皇子寝宫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失忆的七皇子早就被押着他的血人吓得不行,看到羽林卫进来就忙着喊救命。 可霍青听到他的喊声却越发疯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根本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怕我?你究竟是谁,是不是杀了你他就能回来?是不是杀了你他就能回来?” 七皇子因为他的疯话吓得脸色雪白,惊恐地挣扎踢踹起来。 可霍青就是不肯放开他,甚至一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手上越发用力,仿若真的要把他曾经深爱着的景玉亲手掐死。 其实从那一刻的时候,季星海就看出了古怪。 霍青有多爱景玉他是知道的,每次都让他帮忙把景玉从皇宫偷出来,三个少年围着皇城东奔西跑的找乐子。 霍青看景玉的眼神,是那种几乎可以把心掏给他的深情。 他不相信这样的霍青只是因为爱人忘记了他,就想要亲手杀掉自己的爱人 所以在后面队长带着人围攻霍青时,季星海选择帮助自己兄弟,他一方面护着兄弟不受致命伤,一方面还得防着发疯的霍青对羽林卫下死手。 双方但凡有一个失控,今晚这事都不好收场。 但是没想到,他防得了羽林卫,却没防住太监。 当那个看起来极为柔弱,但长相美艳的小太监靠近吓得瘫倒在地的七皇子时,季星海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个胆大的奴才,过来照顾七皇子。 可没想到,那奴才表面上是跑向七皇子,却在靠近霍青时,猛地掏出匕首,狠狠插在了霍青的后背上。 他眸中的狠辣映射在寒光凛凛的匕首上,可怕的令人心惊。 还好霍青功力深厚,再加上季星海及时上前阻止,若是再让那小太监往心口上刺一刀,霍青神仙难救。 就算如此,霍青后背的伤也养了数月才痊愈。 所以后来王朔数次跟他示好,季星海都无动于衷,因为这个人阴险毒辣,他早在少年时便领略过。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等七皇子这边的乱象传到先皇那边时,恰好霍威也被留在御书房议事。 两人一同而来,霍威看到受伤的霍青虽然心疼不已,但是第一时间还是跪下请罪。 皇上听完来龙去脉后,沉思了许久。 就在大家以为霍青必死无疑时,先皇的第一个命令居然是宣太医为两人医治。 之后又以霍青失了心智为由,免了他的罪责,只是从那之后霍青也背上了失心疯的名号,这仕途算是断了。 不过他嘛,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皇上下令打了五十大板,侥幸没死,便被贬到了北疆,从无名小卒做起。 但是从那之后,霍青却跟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可以通灵的奇人异事,似乎想要通过这种神神鬼鬼的办法将景玉带回来。 只是后来失败的次数太多了,霍青好像受不了刺激,开始频繁的发疯且寻死。 口中喊着什么,既然你不来寻我,那我便去寻你吧。 吓得霍威将军和霍夫人将他牢牢捆起来,派人日夜看守,这样混乱的日子一直到霍家、谢家相继出事,霍青才慢慢清醒过来,开始重入仕途,变成了人人畏惧又敬服的霍相。 这一晃十年了,他成了新的大将军,而他的好兄弟也终于找回了爱人。 霍青:“只要有他在,我对这世界便会无限眷恋,怎么舍得离开。” 季星海由衷的替霍青高兴,但是作为局外人,季星海很快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兄弟,不是我打击你,但是你好像漏了一件事?” 霍青看他,“什么?” “兄弟,你和我们不同,我们的过去是不变的,但你的过去还在未来,是可以变的。” “所以?” “所以,如果现在皇上不爱你,那他回到过去就不会爱上过去的你,那你还有个屁的爱人啊,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让皇上疯狂的爱你啊。” 霍青表情僵硬,“不可能,皇上早就爱上我了。” 季星海脸上闪过狐疑,真的吗?他怎么没看出来。 不过看到自家兄弟已经逐渐发青的脸色,善良的季星海还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我信你,你有这样的自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霍青突然想插兄弟两刀是怎么回事? “不对。”季星海忽然大叫起来,“皇上真是个宝贝啊,咱们是不是只要把真相告诉皇上,他就能趁回去时,改变过去,救回霍威将军了?” 霍青神情认真,“赵凛每次回去都是濒死之际,我不会再让他受伤了。至于当年,想杀父亲的是先皇,连谢氏都阻止不了,还是个孩子的皇上又能做什么呢?没必要再给他增加负担。” 季星海微微叹息一声,“算了,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霍夫人回去后不久便把霍家军几个老将派过来了,说今后的霍家军她不再插手,想要完全交给你。” 霍青又喝了几口酒,风起,掠起他宽大的衣袍,他带着些洒脱的笑道:“送你了,早点把北疆大营整合起来,好好帮皇上守江山。” 季星海也不再客气,抬手跟霍青碰拳道:“行,就当我替你俩管着。” 霍青起身往回走,“瞎矫情。” 帐内,系统正在赵凛脑海中死命的大喊,【宿主,醒醒,你收服季星海的任务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赵凛翻了个身,跟赶苍蝇一般在耳朵边扇了几下,继续睡。 第126章 你说的没错 第二天,赵凛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军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火的燃烧声。 赵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发现脑海中多出了许多古怪的画面。 他摸向自己的腰间,“真的,霍青,不信你摸。” 他触摸自己的耳垂,“乖,不亲亲了?” 他抬手覆住自己的双唇,迟来的麻木感令他脸颊爆红。 “亲吻,不够,想要,更多......” 赵凛一把抱住自己的头,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做梦,没错,是梦。 【宿主,你睡眠质量未免也太好了些。】 【统儿,为何你的声音透着一股沧桑感?】 【因为我喊了你一晚上,你的任务失败了,季星海最后百分之十的效忠值给了霍青。】 【这为什么会失败?最初的任务就是要让季星海效忠霍青,现在这不是回归正轨了?】 【可问题是,他要么完全效忠宿主,要么完全效忠霍青,任务才能判定成功。现在他的效忠对象分为两个人,任何一人的效忠值都不满格,后台评分系统无法判定任务成功。】 赵凛哀叹一声,【你们怎么这么死板?我和霍青本来就是绑定的,效忠我和效忠他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可您不能永远跟霍青绑定,一年之内,无论您任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与霍青解绑,届时季星海到底该判定效忠谁呢?所以此任务只能判定失败。】 【靠,你这简直是变相克扣积分,明明实际效忠目的已经达成,却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判定我任务失败,我要投诉,投诉!】 刷一下,赵凛面前出现一张投诉表格。 【填吧,看到末尾了没有,一切解释权归甲方所有,我们就是甲方。】 【那我也要投诉,五十积分呢,我能买多少好东西啊。】 他气哼哼的把投诉表格填完,点击了发送。 刚操作完,军帐帘子动了一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是霍青。 那些刚刚才被系统打碎的记忆,又因为这个人重新糅合起来,越发完整、清晰、活色生香。 赵凛脸颊滚烫,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霍青上前,“皇上该起身了,今天还要出发回京城。” “哦哦,知道的,我,朕,马上就起。” “臣来帮皇上更衣吧。” 赵凛刚刚要掀起来的被子立马盖上,“不用,朕,自己来就好。” 可这种时候,霍青向来都只是面上恭敬。 他捧着需要更换的新衣上前,站在床边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后面的阳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凛道:“还是臣来吧,毕竟昨夜也是臣帮皇上换的。” 赵凛急得立即从被子钻出来,站在床上。 哦吼,立马比霍青高出一大截,这样说话可有气势多了。 “你,不许乱说,朕,昨晚,那是喝多了。” 霍青拧眉,“那皇上的意思是,昨晚不算?” 赵凛很纠结,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个酒后乱性,然后提裤子不认人的大渣男。 但是一想到自己认了之后,可能会被这个古代南通酱酱酿酿。 那还是做渣男吧。 赵凛心一横,眼一闭,“对,不算,昨晚就是个意外,霍青你不用放在心上。” 已经做好霍青可能会发火、会质问的准备的赵凛等了半天,忽然觉得腰间有点痒痒的。 接着便被人擒住腰,从床上抱到了床下,站在了暖绒绒的地毯上。 赵凛睁开眼睛,正看到霍青认真的拿起一件中衣,披在自己身上。 碰上自己的视线后,还格外温柔的说了句,“手臂打开。” “哦。” 赵凛听话的张开手臂,就这么任由霍青打扮起来。 一层层的衣服叠起来,用厚实干净的锦袜裹住他的双脚,又套上干净暖和的鹿皮绒靴,甚至还帮他梳理好头发,戴上双龙戏珠赤金冠,最后披上一件厚实的象牙白狐裘大衣。 “好了,皇上可还觉得冷?” 赵凛摇摇头,暖和的过分。 霍青拉住他的手,“走吧,该和季星海他们道别了,车队已经规整好,随时可以出发。” 赵凛忽的顿住脚步,“霍青,你不生气吗?” 霍青回眸看他,“做皇后可是要大度的,万一臣生气,惹皇上不喜欢了,皇上再封小五做了皇后可怎么好?” 赵凛着急,“朕怎么会封别人做皇后。” 话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被霍青握住的手,也被抽回来。 “那个,朕的意思是,意思是......” 霍青没有让他说完,大手落在了他低垂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皇上,不急,臣等您心甘情愿。” 着急解释的赵凛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怪怪的,总觉得霍青好像误会了什么。 霍青拉着他往外走,好像自言自语般加了一句,“神医给皇上做的药膏也还没做完。” 什么药膏? 难道又是给他滋养神魂的? 那不急,上次开的那些养魂丸还没吃了呢。 “不着急,让他慢慢做。” 霍青掀开帘子,侧眸看他,“臣也是这般吩咐的,效果好,不伤身,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没错。” * 帐外,季星海已经领着众位将士恭敬的站在门口迎接。 霍青放开了赵凛的手,暂停一步,落在了他后面。 赵凛现在看到季星海就不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你说你,就因为我喝醉睡了一觉,你就跑去效忠霍青了? 那你早点效忠霍青也好啊,为什么偏偏给了我百分之九十,又给他百分之十。 赵凛觉得自己愧疚早了,这季星海才是个大渣男,需要被人狠狠收拾一番。 看到赵凛过来,季星海当即开口,“皇上,臣等恭送......” “你先等等。” 季星海的话被卡了一步,格外难受。 赵凛指着站在队伍中的蓝泽,“蓝泽将军跟朕回京,封羽林卫副统领。” 季星海这次是真急了,“皇上,蓝泽那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人不能让给您。” 赵凛搂着季星海的肩膀,拉着他走远了些,“老季,你跟霍青一起瞒着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平阳是你妹妹和蓝泽的女儿,你丫的举家叛君,是想找死啊。” 爹的,你们一家子一起给朕戴绿帽子,现在还跟朕讲起条件来了。 季星海吓得当即左右查看,确认只有不远处的霍青能听到他们谈话后,才嘿嘿的傻笑道:“皇上既然没立刻砍了蓝泽,说明就不打算计较了,那臣还怕什么?” 赵凛一个脑瓜崩狠狠弹在季星海的后脑勺上,“蓝泽必须跟朕走,朕手里缺人,他得替朕把羽林卫的指挥权拿回来。” “皇上,臣手里还有许多靠谱的年轻将军,能力不比蓝泽差,您可以随便选,蓝泽您得留给臣。” 赵凛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不长脑子的。 “季星海,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一半脑子没带出来,你丫的把自己妹夫留在身边,没考虑过你妹妹和平阳吗?做了羽林卫统领是可以随时出入皇宫的,你不想让你妹妹一家团聚?” 季星海反应过来之后,那看赵凛的眼神堪比看活佛。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是如此胸襟开阔的男子。 居然亲自替妃子和狂徒制造相处机会。 要不是他知道真相,大概会觉得赵凛脑子有问题,还好意思骂他呢。 季星海当即半跪,“末将听令。” 第127章 下马威 车队重新出发的时候,赵凛还是下令将从狼奴国带回来的一半银钱留给了北疆大营,作为军饷用。 回去后必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一顾不上北边,季星海好歹不用饿得杀战马。 车队一路疾行,走过一处高坡时,赵凛正好探出窗往外看,便看到远处巍峨的将军府门前似乎站了两个女子。 赵凛忙拉着霍青一起向后挥手。 只可惜人影实在太小,估计是看不清了。 霍青只是盯着两个人影看了一会,便转过头来,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赵凛总觉得霍青跟霍夫人的关系很奇怪,肯定是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下次进梦里的时候一定要多待几天,好好看看。 车队日夜兼程,只在经过榆林城的时候停了一下。 赵凛派杨枞去封蒋万两做了户部侍郎,跟着车队一起回京。 结果等了好一会,才看到肥肥的蒋万两磨磨唧唧的跟着杨枞过来。 赵凛一只手臂搭在马车窗口上,看着他。 “蒋太守,你就这么单着跟朕回京?” 蒋万两委屈巴巴的跪下,“皇上,臣不想去京城。” 赵凛太清楚他小心思了,“可以啊。” 蒋万两面露喜悦,刚要叩拜谢恩,就听到赵凛接着说道:“那等兰卓母女去京城述职的时候,你可就见不到了。” 蒋万两胖胖的身体僵住了,“皇上,臣愿意去,您先行一步,臣现在就回去收拾家当,立即跟上。” 赵凛好笑的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并派了一小队护卫跟随,怕他带的宝贝太多,路上被流寇盯上。 待这些琐事都处理完,车队行进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来时用了将近一月的路程,回去居然只用了十天。 赵凛摆手,让车队暂时停在了距离京城数里外的空地上,他看向侧后方的树梢,跟霍青道:“让他出来吧,朕跟他说几句话。” 霍青摆手,青龙和白虎立即上前,将跟随了一路的小五又一左一右架了出来。 这次是在心上人面前,小五觉得很丢脸,但还是老老实实跪在了赵凛面前。 “参见皇上。” 赵凛坐在霍青准备好的软凳上。 “朕已经平安抵达京城了,你可以放心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小五扭扭捏捏的跪在地上就是不说话。 赵凛蹙眉,得了,闷葫芦一个,刚见面时不是挺凶的吗? “说话。” 小五嘟嘟囔囔,“我可以贴身保护你。” 小五看向站在赵凛身后的玄武,“他功夫不行,脑子也不行,还是让我保护你吧。” 玄武顿时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巴巴看着皇上。 赵凛压着笑意故意严肃的看着小五,“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朕还不知道,你那是想保护朕还是想欺负朕啊?老老实实去做你的事,事成后朕自有嘉奖。” 原本老实跪着的小五听到这句话后,不甘心的看了霍青一眼,辩解道:“皇上,小五已经知道了,喜欢您就要尊重您,小五不会做皇上不喜欢的事。” 赵凛惊讶了一瞬,赞许道:“不错,有进步,但是不够,继续去磨练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带着真正喜欢的人见朕。” 小五心底对这句话极为不赞同,但知道继续磨蹭下去,也不可能再有所收获,便决定先听赵凛的话,争取早日把赵凛对他恶劣的初印象扭转回来。 欲擒故纵,他也懂得。 临行前,他看向霍青的眼神依旧是十足十的挑衅。 而霍青的回应只是轻轻为赵凛披上了狐裘大氅。 通往京城方向的官道上,先行回去报信的护卫们已经归来,他们跪在赵凛面前禀报道:“启禀皇上,护国公已带群臣和后宫皇子嫔妃在应天门恭迎皇上圣驾。” 赵凛站直身子,“好啊,既然棋局已开,那朕不妨去会一会。” 霍青扶着他重新坐回马车。 高头大马上的杨枞高呼道:“皇上有命,起驾回宫。” 车队浩浩汤汤,走过明德门,全程百姓回避,驶入天门街,远远便看到数百号人站在长街的尽头。 而站在最前方的护国公王朔依旧风华绝代,威势不减。 直到赵凛的马车近了,其它的官员们全都跪地迎接,可被前身尊为亚父的王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 赵凛先一步从车门内走出来,身后跟着的霍青始终落他一步。 群臣参拜,高呼万岁。 赵凛站在高处,广袖挥过,声音庄严肃穆:“平身。” 群臣起,尚书令杨枞上前,将手中的与狼奴国签订的国书展开,当众宣读。 群臣再拜,声音热切而激动。 赵凛挥手,走下马车,许久不见的李传信正规规矩矩站在皇帝专属的銮驾旁,等待赵凛回宫。 看到赵凛过来,忙迎上前,却被玄武牢牢地隔开了。 开玩笑,那个小五抢他位置就算了,现在这个小太监也想来抢? 若是让他成功了,那他玄武的面子往哪搁。 李传信知趣的没再近身,但始终跟在赵凛旁边。 王朔也迎上来,躬身行礼,“皇上此番辛苦了,可有受伤?” 很体贴。 没有质问和怀疑,只有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无妨,护国公监国同样辛苦。” 王朔顺势与皇上并肩往前走,将原本跟在赵凛身边的杨枞挤到了后方。 “臣能力不足,现下正有许多事等待皇上裁决。” 好啊,这是开始下棋了,赵凛虽棋艺不精,但天下这盘棋,他不想让。 “这首当其中的便是山东蔓延的瘟疫,今年暖冬,再加上淹死的尸首太多,瘟疫突然爆发,如今已经蔓延多地,黄河沿线死伤过半,难民和灾民想要北上,臣担心影响京城安危,所以下令在山东北上沿线筑高墙,设关卡。” 他艳丽的眉眼抬起来,轻轻吐道,“谁敢北上,杀无赦,绝对不会影响皇上安危。” 数百里之外,沿线高墙连绵不绝,高墙之外是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的军队,高墙之内,是染病后等死的灾民。 他们人体相摞,奄奄一息的等在墙下,只为了抢夺对面偶尔扔过来的一星半点的吃食。 有他们在,健康的人不敢靠近,石修贤的率领的起义军便被拦在了这人墙之内。 好厉害的护国公。 只用瘟疫一招,便破了他和霍青走之前埋好的针刺之局! 这下马威,给的够狠。 第128章 怒火 御书房里,赵凛气恼的将奏折狠狠扔在桌案上。 玄武还不太习惯伺候人,还是李传信有眼色给赵凛上了茶,是他喜欢的茉莉花茶。 赵凛还在记李传信的仇,看到他心里就不痛快,“你去把朕寝宫的偏殿收拾出来,给霍相偶尔留宿居住。” 李传信为难的看向护国公,“这?” 赵凛抬头,“怎么了?” 王朔站起身,“启禀皇上,为了方便监国听政,臣自作主张,住进了未央宫的偏殿。” 赵凛心想,您还是客气了,没直接睡在龙床上,已经是给我留了面子。 赵凛尝了口茶压压火,“既然朕回来了,那护国公就收拾一下搬出去吧,朕喜欢独居。” 李传信偷偷觑他,你刚刚还说要给霍相住来着,当大家耳聋,听不见。 迟迟没有收到应答声,赵凛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朕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议事的群臣顿时噤若寒蝉,如今的皇上可跟原来不一样了,在朝堂上有霍青和杨枞扶持,听闻去了趟北边还收服了季大将军,与狼奴国新任王上关系也极为融洽。 看样子,皇上这是要重用霍青,以制衡护国公了。 这看似是偏殿之争,实则就是权势之争,这朝堂怕是要变天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还是缩起脑袋,安稳度日吧。 赵凛纳闷,“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李传信你立马去办吧。” “是。” 李传信垂首往外走,不敢看王朔的脸色。 赵凛冲着王朔压手道:“护国公,你坐,咱们接着讨论山东瘟疫的事情。” “是,皇上,山东境内十几个郡县目前皆有瘟疫蔓延之势,但最严重的还是黄河沿线一带的郡县。” “既然如此,灾民为何都会聚在北上之地呢?” “启禀皇上,因为在您和霍相出发后不久,山东境内便出现一个名叫石修贤的人,此子大逆不道,居然鼓动灾民暴乱,用不知哪来的粮食和衣物引得灾民一呼百应,全都跟着横跨山东数郡,杀官员、俘富商、私开地方粮仓,最后居然直接举兵造反,直指京城。” 他站直身形,眼神未带蔑视的扫过霍青,“臣实在无法,只能高筑墙,御强敌,可没想到,他们内部居然先爆发了瘟疫,阻了这群叛军的北上之路,当真是天佑我大盛。” 真是一派胡言。 赵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在接受穿越事实,接下改变历史恢弘任务开始,他就知道已经做好了面对牺牲面对流血的准备。 可是这牺牲要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而不是利用无辜百姓筑血肉高墙,这样的行径比屠杀更恶劣。 赵凛翻出一个奏折扔在了王朔脸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 奏折一角划破了他的额角,落在了他张开的手上。 王朔打开,奏折上血红一片。 赵凛怒道:“济南郡郡守写血书,派人走隐蔽小道,才能递到朕的手上。” 赵凛气到站起来转圈踱步,“你给朕解释解释,什么叫瘟疫始于高墙以南;什么叫定期投喂,吸引康健人上前抢食,感染瘟疫;什么叫置感染瘟疫尸体于上游,让瘟疫沿水而下!” “这就是你给朕监的国?你对得起护国公这个封号吗?” 王朔一目十行将血书看完,神色平静道:“皇上,山东灾民造反,那便不再是我大盛国民,臣自当以敌人待之,难道还要浪费银钱为他们治病救灾吗?” “你!” 赵凛气怒不已,他努力压下火气,看向王朔道:“好,朕就当你说的对。那朕再问你,你这高墙能挡多久?你这瘟疫能杀多少?你能把山东全境杀干净,能把民怨民愤歼灭于无形吗?” 王朔不言。 赵凛又道:“你不能,你明知道这样做只会激怒百姓,待高墙推倒之际,就是逼得山东全境造反之时。山东距离京城不过数百里,朕看你不是要护国,是要亡国!” 这罪责可就太大了。 王朔没再硬撑,率先跪倒在地。 “臣等惶恐,臣等不敢。” 赵凛一口恶气喷出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向玄武伸出手。 玄武愣了半晌,还是霍青上前将微凉的茶盏放在了他手上。 赵凛一口闷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全力救助山东灾疫,安抚民众。” “杨枞,蓝泽,黄友仁。” 杨枞立马起身,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把等候在门口的蓝泽和黄友仁请了进来。 “臣在。” “草民在。” “封杨枞为钦差大臣,全权主持山东救灾事宜,黄友仁率太医院医师赶赴山东,救助灾民,尽快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蓝泽封羽林卫副统领,率一万羽林卫护持左右,维护山东境内安稳。” “是。” 御书房内,跪了一地,包括王朔在内,都没人敢在此时提出异议。 * 御书房外,走在前方的王朔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后方的霍青赶上来。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王朔率先开口道:“能让皇上刚回京就收到济南郡的血书,霍相手段了得。” 霍青客气一笑,“哪里,还是护国公技高一筹,皇上长途跋涉都没来得及休息,就得给您收拾烂摊子,您可真是心疼皇上。” 王朔淡笑,“这一点确实比不得霍相。” 霍青不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他现在还得回府处理一些杂事,晚间赵凛还要让他过来陪着。 王朔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划过一丝笑意,看来他猜的没错,是那个小汤圆回来了。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样的干净又可爱。 * 御书房里,鸡窝头一脸不满。 “不是说好了,我只给你治病,现在又让我去治什么瘟疫,我对那个可没兴趣。” “给你加钱,每个月四十两,黄金。” 鸡窝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划算。 “还得加药材,我要什么,你们那个太医院就得提供什么。” “没问题,直接找张院判,他不是一直求着要跟你学医嘛,你吊着他,保准要什么给什么。” 鸡窝头瘪瘪嘴,赵凛天天跟霍青在一块,果然是学坏了。 赵凛又看向杨枞和蓝泽,郑重道:“两位又要辛苦了,朕手中实在无人可用。” 杨枞和蓝泽忙摆手说不敢。 赵凛没跟他们瞎客气,“朕给你们三日时间,杨枞回去跟家人团聚,蓝泽跟着朕。” “是。” 第129章 有人等 娴妃所居的德阳殿内,自皇上回宫后就一片和乐。 因为她思念许久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蓝宝,快跟母妃说说,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这婚约怎么解除的?你父皇又怎么会去了狼奴国?” 平阳摇着母亲的手撒娇,“母妃,你的问题好多呀,平阳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好好好,不着急,那咱们先吃饭,我的乖蓝宝,这一路上累了吧,不过看着还长高了许多。” “嗯,父皇对平阳可好了,什么好吃的都让平阳先吃,还说什么营养搭配,才能长高。” 娴妃自是听不懂这些,但是听到女儿说皇上待她就极为开心。 她这一生已经注定要烂死在这宫廷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够幸福。 母女二人正用膳时,外面的宫女上前禀报:“娴妃娘娘,二皇子来给您请安了,说是想要看望一下公主。” 说着珠帘外出现一个黑衣小少年的身影,只是低着头,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 平阳听到哥哥来看她,就高兴地起身,喊道:“二皇兄,快进来,母妃做了好多好吃的。” 可娴妃却拉住了平阳,淡淡道:“你妹妹刚回宫,还没来得及休息,等她休息好后再见你吧,你且自去。” 外面小小的身影听后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回头儿臣遣人将给妹妹准备的礼物送过来,儿臣告退了。” 娴妃对此很满意,刚要点头应下,就听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哟,用晚膳呢?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平阳一听到赵凛的声音就掀开珠帘飞扑了过来,一把扑进赵凛怀中,被赵凛抱了起来。 小姑娘搂着父皇的脖颈撒娇道:“父皇,平阳好想你啊。” 赵凛点她的小鼻子,“上午才刚分开,就想父皇了?” “嗯嗯,平阳每天都最想父皇。” 赵凛瞅她一直往身后蓝泽身上瞄的小眼神,轻轻拧着她的鼻尖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娴妃也走了出来,看到蓝泽后神情怔愣,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赵凛也不戳破他们,而是放下平阳,抬手摸了摸旁边赵墨的脑袋,“傻了?怎么见到父皇也不知道行礼?” 赵墨这才收回心神,压着内心的惊讶,磕头问安。 赵凛将他扶起来,蹲下身子打量他,嗯,长得确实不像蓝泽,除了眉眼处与娴妃有些相似,其它地方也不像。 难道真是前身的亲儿子,只不过是隔代遗传了? 赵凛想不明白,也不想了。 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又不是养不起。 等任务做完跟霍青好好说说,也不至于非得要了他们性命。 “刚刚看什么呢?是不是也想让父皇抱抱?” 赵墨当真受到惊吓般,呆愣了许久,直到被赵凛一把抱起来,才有些害怕的轻轻拉住了赵凛的衣襟。 “哎呦,这男孩子就是比女孩重啊,平阳,你还是得多吃些,才能长的跟兄长一样高。” 平阳在下面高兴地乱跳,“遵命,父皇,儿臣一定会多吃,长得高高的。” 旁边的娴妃似乎终于缓了过来,曲身向皇上行礼。 赵凛让她平身,这才小心地把赵墨放下,伸了伸腰道:“看来朕是得练武了,快抱不动自己儿子了。” 赵墨抿紧的嘴角勾起一抹压不住的笑意,搂过赵凛肩膀的手也一直紧紧攥着。 平阳往他旁边凑了凑,“皇兄,被父皇抱着是不是很幸福?” 赵墨垂眸看着自家可爱的妹妹点了点头。 平阳知道他话少,便又凑到他跟前说悄悄话,“我跟你说,父皇做的奶茶才好喝,下次让父皇给我们做。” “父皇还能听我们的话?” “为什么不能?父皇最疼爱我们了。” 赵墨看向平阳的目光透着艳羡,平阳始终不明白,她才是得到偏爱的那一个,无论是在母妃这里,还是在父皇那里。 寒暄完了,赵凛往珠帘里张望道:“平阳,还不带父皇去用膳?” 平阳拉着赵凛的手就往里间走,赵凛道:“蓝泽也一起。” 娴妃一步拦在了赵凛前面,“皇上,蓝将军是外臣。” 赵凛道:“唉,什么内臣外臣的,蓝泽是朕新任命的羽林卫副统领,三天后就要带兵去山东救灾,一路艰辛,娴妃就当替朕给蓝将军饯行了。” 娴妃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美眸满是担忧的看着蓝泽。 坐在桌前的赵凛和平阳互相看着对方偷笑,只有赵墨啥都不懂的坐在一边,看起来格外局促。 赵凛扫了一眼饭菜,满满一桌全都是平阳爱吃的,也不知道赵墨这小子喜欢吃什么。 一桌子关系复杂的人聚在一块,唯一吃得开心的便是平阳了。 “父皇,你吃这个,这是平阳最喜欢的。” “平阳,你的礼数呢?怎么出去一趟变得这般野。” “有什么关系,都是朕惯得,朕就喜欢这样的女儿。” 平阳咯咯笑,赵墨只是傻乎乎的看着他们。 看到两个孩子差不多吃饱了后,赵凛冲着外面问道:“玄武,霍相是不是来见朕了?” 早就跟皇上对好暗号的玄武道:“是,皇上,霍相已经在未央宫等您了。” 未央宫? 不是说好的御书房吗? 大概是玄武又记错了。 赵凛立即道:“朕还有公事要忙,赵墨,你也随父皇一起去听听吧。” 赵墨听话的站起身来,蓝泽也想起身,被赵凛一掌摁在了肩膀上。 “蓝泽,跟娴妃好好聊聊。” 娴妃此时哪还能不明白,垂着头,只是曲身行礼。 赵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殿里的人可都信得过?” 娴妃点点头,“都是换过的。” 赵凛不解,但只要信得过就行。 他拉着赵墨往外走,玄武自觉地跟在身后。 “皇上,主上真的在未央宫等您了。” “这么快?相府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看皇上说的,在主上眼里,相府那点事哪有您重要。” 赵凛果然转身往未央宫而去,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些。 旁边的赵墨很看眼色道:“父皇,要不儿臣自去休息吧?” 赵凛笑眯眯的看他,“你不是想喝父皇做的奶茶吗?去未央宫,父皇给你做。” 赵墨的眼睛亮起来,脚步加快,紧紧跟在赵凛身后。 三人快步走到未央宫门口,长阶之上,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正笑着等他。 第130章 那你去哪? 也不知为何,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赵凛就觉得极为心安。 他脚步轻快的往上走,一把拉住霍青伸向他的手,踏上了最后一阶。 两人相视而笑,不自觉散发出一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其实你今天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特意过来。” 毕竟今天的卡已经打上了。 霍青拉着他的手往殿内走,经过的太监和宫女全都低首垂眸,不敢多看。 “你身边现在只有玄武是自己人,我实在不放心。” 走在后面的赵凛忽而生出一种被人惦记着的窝心感,看向霍青的目光都变得暖融融的。 两人往正殿走时,另一侧拐角处却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为首的女子长相娇俏,但又带着点不似大家闺秀的泼辣味道,走路时脚步跨度都比其她宫妃大一些。 她看到赵凛后,便撒手放开了手中拎着的小丫头,欢欣喜悦的向赵凛怀中扑过去。 赵凛吓得忙往一边躲,让那女子扑了个空。 那女子稳住身形,撅着嘴唇转过身来,冲着赵凛撒娇道:“皇上,您躲着臣妾做什么?将近两月不见,臣妾快要想死您了。” 不是,妹子,你谁啊? 那女子瞄了眼赵凛和霍青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橘黄色的轻纱被她从右手拂到左手上。 “我说皇上,您什么时候玩男宠,臣妾有过意见?结果,您刚回来,先去了娴妃姐姐宫里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拉着霍相往寝宫跑,难道您真的把庄儿忘了吗?” 庄儿? 所以眼前这位便是历史大名鼎鼎的盛灵帝宠妃,庄蝶儿。 之所以说大名鼎鼎,也不是说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是在昏聩荒唐的盛灵帝身边,她自始至终都占有一席之地,自入宫起便盛宠不断,接连为盛灵帝诞下了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四公主。 后世很多人认为,庄蝶儿就是盛灵帝一生的挚爱。 因为受宠,所以性格骄纵些也正常吧,赵凛想。 听到动静的李传信带着人从偏殿着急忙慌得跑出来,看到赵凛后,便跪地请安。 “奴才失职,刚刚还在带人整理偏殿。” “无妨。” 旁边的庄妃不屑道:“收拾偏殿做什么?难道走了一个护国公,还要再住进个霍相不成。” 李传信暗自腹诽,得嘞,可能还真让您猜中了。 今后这后宫嫔妃,最得宠的可能就不是庄妃娘娘您了。 庄妃小鸟依人的上前,一把抱住赵凛的胳膊,力气之大,赵凛一时都挣脱不开。 这后宫的妃子们平常都爱健身吗? “皇上,听说您最近喜欢公主,臣妾特意把咱们女儿福婉带来了,今晚就让臣妾好好陪陪皇上吧。” 这福气,赵凛哪里敢要啊。 他慌忙推开庄妃,“爱妃心意,朕领了,但今晚朕与霍相有正事要商议,你在这里不方便,还是回宫休息吧。” 说罢拉着霍青就往殿内走,还不忘吩咐道:“李传信,送庄妃娘娘和公主回宫。” “是。” 两个身影在消失在殿内。 李传信站起身挡住庄妃的视线,“您请吧,娘娘。” 庄蝶儿似是不满的甩了下锦帕,拉着四公主消失在拐角处。 李传信得了命令,便亲自将人送回寝宫,待到李传信走远了,她寝宫的大太监才上前问到:“娘娘,可有察觉不妥?” 庄妃摇头,“跟以前一样,轻易不让我近身伺候,不过他和霍青的关系好像有所进展,不似寻常君臣。” 太监道:“您觉得有必要告知主子吗?” 庄妃摇头,“再等等,拿不到确切消息,主子只会怪我们办事不力。” 太监垂眸,“是。” “还有一点。”庄妃补充道:“娴妃家的老二居然跟在皇上身后,听说这次皇上去了北边,还和季大将军搭上了关系,莫不是想要立老二为太子?” “那娘娘的意思是?” “这太子之位只能是我家老三老四的,旁人若是碍眼,除了便是。” “是,奴才明白。” * 未央宫,大总管李传信也只能跟其他小太监一样守在殿外。 旁边的小太监窃窃私语,“那个玄武没有净身吧,外男在后宫伺候,实在不合规矩。” “咱们皇上什么时候在乎过规矩,我看那玄武长得白白净净的,说不定是被咱皇上看上了呢。” 蹲在未央宫的金瓦琉璃顶上青龙和白虎瞄向旁边的玄武。 玄武忙把外袍一拉,“看什么?老子不净身。” 青龙和白虎双眼看天,冲我们凶什么,又不是我们让你伺候皇上的。 * 寝殿内。 赵凛和霍青对案而坐,他们面前正铺着一张山东境内的地形图纸。 “皇上,您看,王朔所设高墙绵延数十里,几乎将石修贤的军队可能突破的地方全给堵上了,再加上瘟疫的散播,这高墙以内数百米,健康之人不敢靠近,这内部到底什么情况,臣的人目前还渗透不进去,王朔的人将里面瞒得几乎密不透风。” “你的意思是?” “臣担心杨枞应付不来。” 赵凛思索再三,在狼奴国他和霍青可以放开手干,那是因为隔着千里,王朔想插手也有限。 但是回来之后反倒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再加上还有后宫这些不太熟悉的人事,赵凛内心其实也有点烦躁。 不过他还是尽量捋出一条思路道:“这样,朕赐杨枞尚方宝剑,先让他放开手干,有蓝泽护着,应该不会有危险。霍青,你这边尽快把里面的联系渠道建立起来,这样杨枞若需要什么,朕这边可以随时支援。” “先让他们两个试试,看这一刀下去能劈出多少豺狼虎豹。” 霍青看赵凛的目光透着激赏,他的皇上成长的当真迅速。 赵凛磨着牙,内心暗骂系统,吞了他的五十积分。 要不然这事完全可以派霍青去做,必然能把山东收拾的干净利索。 如今被积分把两人绑定在一起,实在浪费人力。 与此同时,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叮’一声,【宿主,平定山东疫灾任务开启,完成后奖励积分100,您是否接取。】 【废话,必须接。】 【另外,我上次的投诉有结果了吗?】 【抱歉,宿主,还没有。】 【滚吧。】 赵凛郁闷的恨不得在榻上滚一圈,霍青检查过寝宫四周后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准备就寝吧。” 说罢便要转身往外走。 这一路上赵凛早就习惯了跟霍青同住,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的拉住他的衣袖,“那你去哪?” 霍青转身,笑道:“臣去偏殿啊,现在可不是在外面了。” 第131章 老子大气吧 赵凛骤然反应过来,慌忙放开了他。 故作掩饰道:“刚刚庄妃的话你不要在意。” 霍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垂眸看着他,“什么话?哪句话?” “就是说你男宠那句。” 霍青往前迈了几步。 原本赵凛就是半躺在软榻上,支着下颌和霍青说话。 霍青往前几步,恰好将膝盖挤进了他双腿之间。 唉,不是,说话就说话,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过了。 可赵凛还没来得及反抗,霍青的上半身便直接压了过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 “说起来,臣确实有些事需要跟皇上算清楚,等您封臣做皇后之日,这后宫的女人们您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 霍青神情微敛,“怎么?难道皇上还打算留着她们,坐享齐人之福?” 赵凛觉得只要自己现在敢点头,今晚屁股和脑袋必须得丢一个。 他瞬间警觉起来,“当然不会,朕打算遣散,或者放她们回家,自行嫁人,多给点银钱,总之妥帖的安置好她们,这后宫自然只给你一人。” 不光后宫全给你,前朝也全给你,天下都给你。 老子大气吧,啊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系统到现在也没说如果自己完成任务,到底该怎么让他跑路? 抽时间问清楚才行,可别又坑他。 霍青轻轻捏他下巴,“在想什么?”表白的时候还敢走神。 赵凛尬笑,“没什么,在想以后,和霍相大人有关的以后。” 难伺候的霍青好像终于因为这句话被哄好了,笑着看他时,眼睛里也是真挚的温暖。 这样的霍青忽然让赵凛有些愧疚起来。 也猛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在欺骗这个人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突然消失,霍青他,大概会很生气吧。 正想着,赵凛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上被一个温软的热源碰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被,被亲了。 霍青恰好抬起身子,看着他道:“那臣去偏殿了。” 不是,你去就去嘛,突然来这么一下干什么,搞得跟晚安吻一样。 霍青转身往偏殿走,恰好李传信在外面禀报:“皇上,二皇子还在外等候,您还见吗?” 赵凛猛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赵墨。 这个傻孩子,怎么还在外面啊。 他着急的跑到大殿门口,果然看到李传信身边站着个黑衣小少年。 晚上天凉了,他穿的衣服太薄,这会儿克制不住的打颤。 唉,自己真是该死啊。 赵凛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伸手,牵住赵墨,“快进来,有没有冻到,让父皇看看。” “李传信,宣太医,来给二皇子诊脉。” “是。” “去熬点姜汤来。” “是。” “再去拿床厚实的被子。” “是。” 满殿的太监宫女全都动了起来,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对这个素来不受重视的二皇子突然这么上心。 赵凛愧疚的把人抱到里间,霍青也跟了回来。 “你这个傻孩子,父皇跟霍相议事一时忘了你,你就回寝殿休息啊,在外面冻着做什么?” 赵墨抬头,小心翼翼看着赵凛,冻得有点哆嗦的唇瓣开合道:“父皇,您说要给儿臣煮奶茶。” 赵凛眸中有些湿,不住地点头,“煮,父皇马上给你煮。” “来人,去准备牛乳,红茶,糖霜,把泥炉和陶锅搬到殿上来,朕亲自煮。” “是。” 又是一叠声的应答声,估计不用等天亮,前朝后宫都会知晓,皇上居然为了二皇子亲自下厨了。 这样的厚爱,说是属意二皇子为太子都不为过。 霍青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想扰了父子二人此时的温情,想着明天派两个人悄悄跟在二皇子身边,以免有心人暗算。 毕竟娴妃整颗心都在平阳身上,根本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 德阳殿内,娴妃满脸泪水的摇头拒绝。 “不行,蓝泽,我不能答应你。” 蓝泽很是不解,“为何?蘅儿,皇上已经答应了,等朝堂稳固下来后,就安排你病逝,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出宫,另嫁给我便是。” “可是我还有平阳和墨儿,我不只是你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还是他们的母亲,是大盛的妃子,还是稳固季家的保障。” “蘅儿,皇上已经变了,这一路上他跟季大将军以及我们相交,都是真诚有礼,绝对不会因为要牵制季家就把你困在后宫的。” “可平阳怎么办?难道一个公主也能突然病死吗?” 旁边乖乖坐着的平阳满眼泪水。 “皇上说,一切听平阳的,她想做公主便做公主,想跟咱们一起走就一起走,余下的事他会料理,让我们无需担忧。至于二皇子,既然是皇上亲生的,那自然是要留在宫里的。” 话落,娴妃捂住嘴,眼泪流的越发凶猛。 蓝泽实在不知她到底怎么了,越发不知该如何劝。 等到娴妃终于稳定住情绪时,蓝泽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决然。 “你走吧,蓝泽,今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本宫是当今圣上的娴妃,平阳是当朝长公主,而你是皇上亲封的羽林卫副统领,前程远大,将来自有名门贵女相匹配,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蘅儿?” “母妃?” 娴妃强硬的转过身,背对他们,“送客。” “是。” 原本牢牢守着殿门的两个宫女推门进来,客气有礼的走到蓝泽面前。 “蓝副统领,请。” 蓝泽看得出,这两个宫女身上也有功夫,不比绿沉和青锁那两个丫头差,应该是蘅儿专门训练过的。 “蘅儿,可能今天的事太突然了,你再考虑考虑,等我从山东回来再告诉我答案可好。” 娴妃的背影没有丝毫颤动。 蓝泽不敢等她答复,当即退出了宫殿。 茫茫夜色,巍巍高楼,一时间,蓝泽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该去往哪里。 这里终究不是北疆了,他的蘅儿似乎也变了。 不远处等候的白虎见蓝泽出来,便上前道:“宫门已经下钥了,主上让我带您去休息。” 蓝泽不置可否,跟着白虎离开。 * 未央宫内,泥炉上新煮的奶茶已经在咕咕冒泡。 香甜的奶香、清冽的茶香溢满了整个寝殿,闻着便令人心情愉悦起来。 霍青抬起陶锅,赵凛在海碗上方张开细密的过滤纱,奶茶倾倒而下,透过过滤纱只留下香甜的奶茶。 赵凛又拿了小碗过来,一一分装。 然后将第一碗放到等候已久的赵墨手中,“乖儿子,第一碗是你的。” 第132章 你女婿搞上男人了 赵墨眼露喜悦,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嘴角便露出压不住的笑意。 “父皇,好甜。” “喜欢就多喝些。” 大不了失眠嘛,父皇陪你玩一晚上,偶尔放肆一下无妨。 霍青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这里面加了许多茶,你让他喝多了,今晚睡不着,明天课上犯困夫子会惩戒他。” 赵凛道:“那就只喝一碗。” 赵墨乖巧的点头。 赵凛又道:“李传信。” 外间伺候的李传信立马进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把余下的分装一下给其他皇子公主送一些尝尝,另外通知御膳房,把奶茶加入膳食单中,若是不会的话,你安排个时间让御膳房总管来见一下朕。”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这些杂事处理完后,已经过了亥时。 赵凛担心娴妃那边还没完事,便留了赵墨和自己一起睡,然后把霍青赶回了偏殿。 * 但德阳殿内此时并不安生。 蓝泽走后,虽然平阳哭了许久,但这一次出去已经让她成长了许多,娴妃哄劝过后,便被绿沉和青锁带去休息了。 待室内重新安静后,娴妃一人坐在宽敞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失神。 忽而,静悄悄的宫道上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德阳殿的大门再次被拍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谨慎起见,娴妃殿外值夜的贴身宫女偃月上前询问。 “门外何人,天色已晚,我家娘娘睡了。” 门外人极小声道:“偃月,是我,快开门。” 偃月吃了一惊,忙把宫门打开一道缝隙,将打扮成小太监的人放了进来。 “良妃娘娘,您还怀着身孕,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别废话了,带我去见你家娘娘。” “是。”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动静的娴妃已经将门打开,看到这般打扮的良妃后,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将人放了进来。 偃月和承影两个大宫女将门口牢牢守住。 良妃进门便急着问道:“娴妃姐姐,我听说皇上要开始对付护国公了?” 娴妃先把人拉过来坐好,确定她微鼓的肚子无恙后,才道:“皇上有多善变,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今天针对王朔,不代表明天不会再讨好他。” 良妃胆子更小些,捧着热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可是,皇上这次真的把平阳带回来了啊?也许,他真的不一样了呢?” 娴妃道:“所以,你犹豫了?” 良妃抚摸着小腹,“不是的,姐姐,你要相信我跟你一样恨他,但是我也真的害怕他,如果有的选,我当然希望他死,但不要让我直面他。” 娴妃没再说什么,只是上前将良妃的头颈轻轻抱住,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 混乱又复杂的一夜过后,赵凛兴致高昂的召开了回来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殿上一众官员还在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时候,就看到穿着黑色镶金边龙袍的赵凛居然和一身红色官服的霍青一前一后走进来。 一瞬间,所有目光全都落到了林太傅身上。 老林,你女婿真的搞上男人了,还是最难搞的那一个。 林太傅一脸正色,面上毫不在意。 一群蠢货,我女儿好歹能混个妃位,就你们家那些歪瓜裂枣的闺女儿子送到陛下面前,他都不想看一眼的。 进入正殿后,两人分开。 赵凛抬步走上台阶,最终在龙椅上稳稳坐好。 霍青则回到了右下首的位置,而他的对面便是早就坐好的护国公王朔。 赵凛瞟了一眼也没在意,都称呼亚父了,盛灵帝让他坐着上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收到赵凛的示意后,李传信尖着嗓子高呼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赵凛等了一会,居然无人说话。 那他可就要开始了。 “朕,昨夜与霍相合计再三,都觉得此次救助山东的物资远远不够。粮食短缺、药材短缺、大夫也不够、银两更不用说,此事让朕和霍相愁了一夜,所以一大早朕便迫不及待的来与诸位爱卿商议了。” 垂首的大臣们趁他看不见,默默翻白眼。 谁不知道您昨夜亲自给二皇子煮那个什么奶茶。 之后至于你跟霍相为何一夜无眠的我们也不想知道,但是别想动我们银子。 “廖大人。” 正在垂眸嘀咕的廖博远猛地抬起头来,昏君,你要做什么? “廖大人,朕听说,你老家在江南是经营粮食生意的,如今江夏王的军需大多都是从你家采买,而且你家给江夏王的粮价比市面上低三成,这是想一家侍二主吗?” 廖博远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微臣及家眷万万不敢,微臣全家都是效忠皇上的。” 赵凛长长的‘哦’了一声,忽然又转过去看王朔,“护国公,你在南方与江夏王交战多年,对此可有耳闻?” 王朔起身,态度极为恭敬,“皇上,臣在南方只顾着对江夏王作战,实在没精力关注这些,不过臣观江夏王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身强体壮,想来吃得不错。” 赵凛勾起一抹笑,请他坐下。 廖博远身体越发颤抖起来,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王朔,也只看到一抹冷冽的眼神。 所以,他们廖家这是被放弃了吗? 高台上又传来赵凛的声音,“廖大人,既然你们廖家这般忠心,不如也跟朕做个买卖如何?” 廖博远小心道:“皇上言重了,我们廖家是您的臣子,您直接吩咐就好。” 赵凛道:“好,那朕也不客气了。” 他招招手,在就等候在外的蓝泽带着羽林卫抬着十几个百斤重的木箱走到最前面。 重重落地后,蓝泽命人将木箱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黄金。 “这是朕和霍相此次去狼奴国带回来的,廖大人,你不妨算算,这些不够不够买你家救助山东的粮食。” 廖博远对那些金子连看都不敢看,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皇上,山东境内受灾人群至少300万,按三个月算,就得消耗4000多万石粮食,您就算把我们廖家从里到外杀干净了,我们家也出不了这么多啊。” 赵凛挑挑眉,呦,没想到还是个心算高手,是不是可以调到户部跟蒋万两打配合。 第133章 赵凛很不甘心 只可惜太能哭了。 赵凛烦躁的拍了拍龙椅,“行了,别哭了,朕没说只让你家出。” 听闻此话,廖博远立时住了嘴,可其他大臣全都低下了头。 赵凛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廖大人,你家能出多少?” 廖博远心里还在打算盘的时候,又听到头上的昏君补充道:“从里到外杀干净的那种出法。” 廖博远的小心思立马压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张口道:“一百万担?” 赵凛:“嗯?” 廖博远立马改口,“皇上,两百万担,不能再多了,若是给江夏王交不出军粮,臣一家老小也会性命不保。” 他话一出口,大殿上全都沉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廖博远抽鼻子的声音。 覆巢之下无完卵。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在这乱世中遭受压榨,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赵凛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 他重新打起精神道:“好,那就两百万担,朕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但你先拿着,今后朕必然还你。” 廖博远哪里敢要,此次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此刻听着只需要出粮食就行,便只顾着低头谢恩。 可龙椅上的赵凛忽然话锋一转,“朕看你算术不错,不然先调到户部试试?” 廖博远一个排在最末尾的五品小官,刚经历生死,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机遇,当即又开始磕头谢恩了。 这下不用皇上多说了,其他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皇上又开始劫富济贫了,他们离得近他们倒霉。 可还没等他们主动把头伸出去,同样一个站在最后方的小官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启奏。” 离得太远,赵凛有些看不清。 “上前来说。” 穿着墨绿色官袍的年轻小官,脚步不匆不忙的上前,站定后道:“微臣,工部员外郎,程靖远。” 赵凛这次召开的是大朝会,所以上朝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这个程靖远确实是个生面孔,毕竟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从前应该上不得朝。 “皇上,向朝中大臣暂时借取物资只能解一时之困,不是长久之计。微臣认为只有‘以工代赈’才是解决山东境内灾疫和叛乱的根本之法。” 赵凛眼眸微亮,真没想到,大网捞鱼还真让他捞到一条好的。 他语气一下温柔下来,“哦,不妨展开说说。” 程靖远一脸严肃,“皇上,山东黄河决堤在本朝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与其次次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救灾,不如修筑黄河堤坝,已决后患。届时,由朝廷出钱,山东境内康健劳力出工,便是一举数得。” 赵凛脸上满意的笑容压都不压住。 “可是朕国库不足。” “微臣认为,修筑堤坝可以分批分次,像此次水灾山东境内共决堤52处,但最严重的都集中千乘郡,微臣认为这里便是关键所在,应该列入第一批修建名单。” 有理有据有调研。 孩子,你不升官,谁升官。 不过后世好像没有听闻过这位程姓官员的名号,大概是在本来的大盛末年被埋没了吧。 赵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这项浩大的工程该交给哪位爱卿合适呢?” 朝中众人全都低下了头。 特别是工部的那一群,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修筑黄河堤坝,你敢说我们都不敢听。 这是一年两年的事吗? 这可能是一个官员一辈子的事。 把一辈子的政绩赌在那条根本不可能修好的河上?一辈子在外面吃糠咽菜? 就算有工费可以钻空子,那也得苦哈哈一辈子得不到升迁。 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们不去。 年轻的程靖远看过四周后,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赵凛。 “皇上,若您信得过,微臣愿往,不修好黄河誓不回。” 赵凛眸中有些湿润,还好离得远,旁人看不清。 他就知道,无论是多破烂的世界,总会有一些散发着光亮的人自愿站出来缝缝补补。 如若不是总是有这样的人在,他们漫长的历史长河大概不知要断流多少次了。 赵凛压了压嗓间的哑意,开口道:“传朕旨意,程靖远授封工部侍郎、河工总领,有关修筑黄河堤坝的一切事务可跨级直接向朕奏报。” 程靖远惊喜过后,忙跪下领旨。 赵凛亲自走下台阶,将人扶起来,“程大人此举功在千秋,希望朕与爱卿能够共谱一段佳话,为后世传颂。” 台阶下的官员其实在看到赵凛走下来的时候,便开始心惊肉跳,现在看他突然换了副明君的模样,更是不适应。 工部刚刚还跟鹌鹑似的一群玩意这会正伸着脖子使劲往前看。 而站在他们最前方的工部尚书脸色更不是一般的难看,虽然品阶上没有超过他,但可以亲自向皇上奏报这一条已经将他比下去了,这万一要是再做出点成绩,他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他不自觉看向护国公,发现对方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完全没有受影响。 不过站在前方的赵凛却又换了口气,“虽然,程爱卿的方法可以治根,但这毕竟是个长久工程,那眼前朕的燃眉之急......” 话还没落,朝堂上几个官员立马跪下来。 赵凛打眼一看,跟昨晚和霍青商议的差不多,都跟廖博远一样,家里生意大花钱捐官上来的。 “皇上,臣家中恰好广开药店,可以为山东灾民提供所需部分药材。” “皇上,臣家中经营一些布匹、兽皮之类生意,可以为山东灾民提供一些保暖的衣物铺盖等物。” “皇上,臣家中开设药堂,虽然不多,但臣能为山东灾民暂时借出百名大夫。” “皇上,......” “皇上,......” 赵凛重新坐上龙椅,这些跪倒在地的人,大多都是捐官上来的小官,说他们清廉谈不上,但说大奸大恶也不可能,无非是想给家中改换门庭而已,所以没有靠山可居,被他这个刚有了点实权的昏君一吓唬,便把家底抛出来了。 但是这里面最可恶的那群人依旧丝毫没有受损。 赵凛很不甘心,他的目光掠过那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掌握着朝廷重权的世家子弟们,心中不断思量着历史上皇权成功瓦解世家的案例,一点点跟自己的情况对照、筹划着。 嗯,都不合适,所需时间太久了。 其实最适合他这个亡国之君的就是完全的推倒重来,不急,他总会找到机会。 但此时,赵凛抬眸道:“诸位爱卿平身,朕在此向你们承诺,你们今日的慷慨都会得到回报,堂上的十几箱黄金下朝后你们找蓝泽将军领取,日后朕定会分文不少的还给你们。” 几人忙跪地谢恩,高呼不敢、惶恐等言语。 但赵凛已无心再听,李传信察言观色高呼道:“退朝!” 第134章 你到底教不教 (感谢玫瑰加更) 【叮,恭喜宿主,统一朝堂任务完成百分之十。】 赵凛这次真的是被惊到了,毕竟这个系统有多抠搜他是知道的,上次抄了好几个大臣才给百分之二,杀了十几个暗卫,也不过给到百分之三。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涨到百分之十了? 【统儿,你还是你吗?你是不是被穿越了?】 【宿主,我不是载体,无法被穿越。】 【那你为何突然给我涨到百分之十?】 【是因为宿主挖掘了程靖远,并让他主导修筑黄河,这一举措一旦成功,会将历史上大规模集中性修整黄河堤坝的功绩提前几百年,所以系统评定,任务完成度给到百分之十。】 【这么牛,你就给百分之十?】 【宿主,您才刚开始,后面的艰难险阻多着呢,不过宿主放心,为了帮助宿主更好的完成的任务,我们贴心的为宿主上新了商城工具。】 赵凛面前的商城界面再次打开,系统贴心的滑到最后一页,全都是有关此朝代可实施的堤坝工程方面的理论书籍。 不过全都贵的要死,每一本都要十积分起步。 他现在连半本都兑换不了。 【系统,你这是在帮我还是气我?我还有多少积分你不清楚?】 【宿主不用担心,尽快完成平定山东灾疫任务,您就有积分了。】 【用你说,下去!】 * 跟在身后的霍青察觉到他的情绪,问道:“怎么了?” 赵凛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了,明明像杨枞、程靖远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身为皇帝却没办法给他们提供一展抱负的条件。” 霍青内心有些动容,因为极少有帝王能意识到强国护民,爱惜人才是他们的责任而不是权利。 他忽然想到赵凛其实来到他身边时就已经是个拥有成熟思想的人,那在这之前,赵凛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平衡了,这样好的赵凛曾经陪伴他长大,但他却无缘见到真正幼时的赵凛。 “皇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臣陪您慢慢来。” 赵凛很霸气,“你当然要陪着朕。”要不然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之后在距离出发前的两日内,赵凛、霍青、杨枞、蓝泽、程靖远等人已经把能筹备的第一批物资全部集中到手中。 剩下的只能分批次再给他们运送过去。 待到一切敲定后,赵凛才有时间单独找了蓝泽询问娴妃的事情。 蓝泽酸楚一笑,“蘅儿她,不愿意跟我走,若末将从山东回来,她依然是这个答案的话,还请皇上今后多照顾她们母女,末将愿一生追随。” 赵凛道:“你先等等,她可有说原因?” 蓝泽道:“说了,但又好像没说,末将总觉得蘅儿说的不是真心话,末将问不出来。” 赵凛蹙眉想了一会安慰道:“这样,你先去山东,朕抽空找娴妃聊聊,或者让季星海寄封书信侧面问一下。” 蓝泽拱手道谢,“多谢皇上。” “客气了,山东境内毕竟危险重重,咱们动静这么大,王朔竟然一点都没干涉,必然是早有准备,你们这一去,务必要小心。” “是,皇上。” 与此同时,北疆大营内的季星海忽然打了喷嚏,然后躲开小五道:“哎呦,小祖宗,你别在我跟前转悠了行不行,没看到我忙着吗?” 小五很拧,“不行,皇上说了,我统一江湖的事必须得有你盯着,我下一个目标是药王谷,你说到底该怎么不杀人还能收服它?” 季星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家就好好种药治病,你去折腾人家干什么?” 小五抿嘴道:“山东发生瘟疫了,皇上手里大夫不够,药材也不够,但药王谷里有的是。” 季星海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小五咬咬后槽牙,恨恨道:“你不用管,你就只告诉我怎么干就行。” 季星海摸着下巴,“不对,你这个表情不对,是不是霍青告诉你的?所以你心里不爽,还得听他的话,替心上人办事?” 小五恼羞成怒,“你到底教不教?” 季星海双手投降,“好了,小祖宗,皇上和我兄弟有事我能不帮吗?但这种事不是教一下就能学会的,这样,你在这等我两天,我安顿好军中事务,跟你走一趟。” 小五这才满意下来,双手抱着剑,果然一直跟在季星海后面。 季星海唉声叹气一番,认命的去忙了。 * 皇宫正门应天门。 皇帝亲率百官送别杨枞、蓝泽一行人,蓝泽目光在赵凛身后的人中寻睃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想看的人,最终还是失落的收回目光。 公主打扮的平阳站在赵凛身边,亲手递上一杯酒,“蓝副统领,平阳在此敬您一路顺风,盼您早日归来。” 蓝泽接过一口饮下,小声道:“放心,蓝爸爸一定回来。” 另一边杨枞也告别了他的亲亲娘子和可爱的女儿。 赵凛瞟了一眼,柔美大方,一点都不凶,杨枞果然是在外面败坏自家娘子声誉。 而垂首的杨枞正在乖乖听笑得满面春风的娘子训斥,“姓杨的,你给我听好了,要是这次不给老娘安全回来,老娘立马带着女儿改嫁,让她喊别人爹。” 杨枞听话的点头,不敢反驳一个字。 相对而言,程靖远则要孤单的多,虽然赵凛开了圣恩,允许家人相送。 但程靖远依然是一个人,他换了一身绣着孔雀的绯色官袍,遥遥举杯,向皇上以及众大臣告别。 他身后跟着的人只有两个,赵凛知道,工部里面愿意跟他去干这苦力活的寥寥无几。 赵凛本想直接下旨,但被程靖远婉拒了,他说即便强制也会出工不出力,人多不如人精,他更愿意去到本地后再挖掘有能力的人才,届时会上报给赵凛。 赵凛点头,认可了他的方案。 此一别,不知前路如何,赵凛只希望他们能够旗开得胜,而他在朝内也还有要事需做。 第135章 亚父 紧闭门窗的御书房中,霍青第一次对赵凛的想法提出了反对。 “赵凛,现在动世家为时过早,搞不好那就是鱼死网破,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赵凛何曾不知。 可是如今朝中大臣百分之九十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盘根错节,互相联姻。 不用强力根本无法连根拔起。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下十个月了。 他如何能跟历史上的帝王一样徐徐图之? 破旧立新,快刀斩乱麻才是他唯一的路。 “霍青,可咱们现在有军队了,北疆大营十万军马都是我们的,现在狼奴国内乱,咱们可以偷偷调一部分回来。” “可是王朔的军队比我们更多,护城军的首领是他的人,就连羽林卫还有三分之二掌控在他手中,京中一乱,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他弑君夺权,轻而易举。” 赵凛抿着双唇,蹙眉沉思,他忽而眸中闪过亮光,“如果,王朔愿意与我们合作呢?” “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推倒世家获得的利益和王朔平分?” 赵凛脑海中闪过孤独的程靖远,正直的杨枞,还有一路北行看到过的,那么多挣扎在苦难、饥饿甚至死亡边缘中的普通百姓。 “其实,他如果想多要点也可以,朕只是想广推举科制,让底层的百姓也能多一个上升渠道。” “科举制?” “对,简单来说就是朝廷指定统一的科目和试题,从全国各地的考生中选拔出最优秀的人做大盛官吏,不论出身,不看宗族。” 霍青脸上的惊讶之色根本掩饰不住,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他已经可以勾勒出科举制可以在大盛燃起的燎原之势。 届时寒门学子皆归皇权,天下民心全归赵凛。 这对赵凛来说极大的好事,但也是极危险的事。 “赵凛,你听我说,即便是要推举科举制,也不需要我们主动对世家出手。” “什么意思?” “引蛇出洞,皇上,我们要的是师出有名。” * 数日后的早朝,赵凛还未等大臣们开口,率先丢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之后将自己和霍青花费几日整理出来的有关《科举制》的具体内容交给李传信当众宣读。 李传信接过,吞了下口水,以前跟着王朔时怕对方心情不好被杀,现在跟着皇上又怕惹得别人心情不好,导致连累自己被杀。 一天天的,这脑袋都是系在裤腰带上。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朕承天景命,君临四海,欲求贤才以襄治道.......科举分设数科,首为进士科......凡我朝子民,不论贵贱,除犯禁及有污名者,皆可应考......” 果然念到此处,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李传信顶住压力,继续念道:“......再应殿试,由朕亲策于廷,以定甲等......三年一考......一甲三名......即授京官要职......钦此!” 赵凛满意的看着台下大臣五颜六色的脸,笑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多数目光都集中在林太傅身上。 众望所归之下,林太傅往前一步,“敢问皇上,为何突然出此决策?” 赵凛眸光一凛,即便坐在龙椅上也一副闲散的模样,垂眸睨着他们道:“哦,看你们看腻了,想换一批看。” 好标准的昏君语录,众大臣们顿觉羞辱。 礼部尚书出列道:“皇上,您这样做于礼不和,本朝从未有过先例。” 赵凛托着下巴,无趣道:“你说得对,朕酒池肉林,热衷抄家也从未有过先例,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礼部尚书退下去了。 林太傅又道:“皇上,您看不上我们事小,若因此引起天下动乱,扰乱社稷朝纲,您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赵凛翻翻白眼,“他们把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江山留给朕的时候,也没觉得对不起朕,那朕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他们。” 工部尚书早就因为程靖远的威胁忐忑了数日,如今一听居然不限出身,考中就能当官,那让程靖远那般出身的人顶替他上台不就是迟早的事。 他顿觉受到威胁,当即开口道:“皇上,人生来就有贵贱,您怎可让平民之子也有机会登上朝堂。” 赵凛特意看了他一眼,工部尚书黄泰和,他记得的,家中有钱,刚穿来时林太傅就建议抄他家来着,但因为是王朔的人,所以才没动。 赵凛眸光转向右边一直在看热闹的王朔,“亚父,工部尚书骂你。” 王朔内心有一丢丢的跃动,‘亚父’? 这还是小汤圆第一次这么喊他。 他冷冽的眸光看向黄泰和,没什么大用,但至少占着个工部尚书的位置,那工部就还在他掌控之中。 看来小汤圆是想拿了这姓黄的给那个什么程靖远铺路。 但怎么办呢? 他现在还不想放下工部。 那边黄泰和早就吓得两股颤颤,他怎么就忘了,这朝堂之上,现在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就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公啊。 刚刚皇上那一声‘亚父’简直就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黄泰和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朝着王朔的方向跪下了,颤抖的开口道:“微臣,微臣绝没有那个意思,微臣愿为皇上,为护国公肝脑涂地。” 王朔收回眸光,“蠢货”。 霍青补一刀,“原来在黄大人心中真正想跪的人是护国公啊。” 黄泰和冷汗直流,跪着的身子又转向皇上,“皇上,臣刚刚只是一时着急......” 赵凛眸光略过他,直直看向王朔。 这个人他砍定了,杀鸡儆猴,正好还缺只鸡。 王朔也看着赵凛,但脑海中划过的却是儿时他与兄长与狗夺食的场景。 行动前,他早就观察了数日,每到晚上,门口的小厮都会给大门外的看门狗碗中放二两肉,放下就走,不多停留。 而且那狗还被绳子拴着,应该跑不远。 可没想到,那狗力气太大,居然挣脱了绳索,追着他们跑了二里地。 为了那二两肉,他大哥的腿差点被咬伤。 好在他比恶犬更狠,搬起石头砸死了它,那天他们不光吃到了二两肉,还得了一整条狗。 现在想来是可笑,可当时能怎么办呢? 没有希望的贫民,不就是只能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吗? 若他们小时候也能读书做官的话,母亲大概会拼死送他们去读书吧。 他笑着勾起唇角,看着赵凛道:“皇上,臣觉得这个科举制,极好。” 赵凛同样笑着收回眸光,这才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黄泰和,“黄大人,林太傅曾向朕弹劾你贪污修建皇家别院的营造资费,你可认啊?” 第136章 利国利民 林太傅内心一惊,回想起当日在御书房中的一幕,顿时悔不当初。 好,好,好,老臣为您出谋划策,您当场捅老臣一刀。 其余大臣:快来看呀,女婿又给老丈人挖坑了。 黄泰和急得要蹦起来,他们黄家虽然比不上林家这样的上等门第,但好歹也是中流世家,自家的堂姑还是林家的表亲,怎能如此不顾念亲戚情面。 他看向林太傅,“林太傅,您怎能信口雌黄,凭空污蔑在下。” “污蔑?是不是污蔑,让户部把账本拿出来对一对不就清楚了,本太傅还不至于去污蔑你一个小小的尚书。” 藏在人群中的户部尚书,万万没想到这口锅竟然还能砸到他头上来。 难道他藏得还不够深吗? 赵凛往户部方向一瞅,就看到了低着头,但由于体积太大根本藏不住的蒋万两。 哦,还有前两天刚刚调过去的廖博远。 他垂眸盯着户部尚书,“孙大人,你是老臣了,应该清楚朕最讨厌的就是查证、互扯狗皮、再查证这一套,所以朕给你两个时辰,你们户部把账簿搬来,就在这朝堂上当场查账,若让朕或者其他大人听出一星半点的错误,那朕就送你和黄大人一起走,你看如何?” 孙尚书立即叩头谢恩,带着手下忙不迭的去取账册。 心中默念,黄兄,老弟只能对不起你了,现在昏君身后站着护国公、霍相和林太傅,你想活都难。 在几个太监的帮忙下,一大箱账本很快被抬了回来。 孙大人办事能力还是极好的,当场指挥着手下开始公开对账,每一笔账都清晰无比的念了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赵凛困得直打哈欠。 李传信立马使唤人递上一杯茶,赵凛接过,喝了一口,不错,是奶茶,温度刚好。 李传信是比玄武体贴多了,只可惜不是自己人。 随着孙大人的持续对账,对面黄泰和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明明他早就做好了平账,这个姓孙的也没少收他好处,怎么就突然多出一本真的。 不到两个时辰,所有账目对完,每一笔出入全都有迹可查,清清楚楚。 孙大人跪地道:“启禀皇上,黄大人在领旨修建熙景园时,国库共支出526万3789两白银,但实际用在园中的只有337万9786两。” 他双手扑在递上,继续道:“另外,臣也要弹劾黄泰和曾在修建熙景园期间多次贿赂老臣,意图让老臣替他平账,当时臣惧怕他的威胁只能假意顺从,实则早就做好了真的账目,只待时机合适,亲自向皇上弹劾,且黄泰和所送财务,臣分文未动一直锁在家中单独的库房,只待一同上交。” 龙椅上的赵凛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办?昏君做久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他重新坐正了身子,看向黄泰和,“黄大人,朕那莫名消失的二百万两白银呢?你可得给朕一钱不少的吐出来。” 黄泰和瘫在地上,面如金纸。 赵凛摆正脸色,“既然证据确凿,黄泰和贪墨一罪属实,且数额巨大,三日后问斩,家产抄没,诛九......” 这里他故意放慢了语速,果然等到了一条大鱼。 林太傅带着些许焦急道:“皇上,黄泰和自然死不足惜,但黄家宗族百年,曾出过数位能臣猛将,即便是现在,黄家子弟们也多在地方任职,为皇上管理一方百姓,还请皇上开恩,免去灭族抄家之祸。” 赵凛看向霍青。 霍青淡笑着开口,“说起来,本相曾听闻黄家曾跟林家有亲,若是诛九族,林家好像也会受到牵连,另外还听说黄家的一个女儿曾经嫁到了魏大人家,陈大人家一个孙女也曾经嫁进黄家。皇上,这要是仔细算起来,您这一道命令下去,这朝堂上得少一半人呢。” 林太傅此时真是悔恨无比,他当年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这黄家跟自家亲缘极浅,他又跟了王朔,是自己的对家,当然有机会就踩一脚,况且那时候他也不信赵凛真的敢对大臣动手。 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利用,成了攻向自己的利剑,这其中必然少不了霍青的功劳。 其余大臣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的怒火全都指向了霍青。 好你个霍家小儿,仗着自己早没了母家、父家,就来害他们是吧。 这些利害关系私底下说当然没什么,但只要搬到台面上,就会很容易让皇帝看清,原来自己眼中分帮流派的下属们其实都是亲戚啊。 只有自己这个皇帝才是那个外人。 赵凛果然被提起了兴致,“可如果不抄家灭族,朕那二百万两银子?” 黄泰和反应过来当即磕头道:“皇上,罪臣家中定如数奉还,不不,加倍奉还,罪臣家中愿为救助山东灾疫尽一份力。” 此刻保住家族比什么都重要。 赵凛啧啧两声,感叹道:“黄大人,你家当真富庶,让人食指大动啊。” 黄泰和跪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 现在多说一句是错,少给一分也是错。 他已经被护国公放弃,若是再搭上黄家那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其余大臣也默不作声,令人心慌的氛围充斥着整个朝堂。 半盏茶的功夫,便让人觉得刻刻难熬。 终于众人听到赵凛又开口道:“说起来,朕今日是不是想议科举制的推行来着,诸位爱卿现在觉得此举如何?” 顿了片刻,林太傅仍是率先开口,“皇上,老臣觉得此举利国利民。” 林氏一族的官员以及可能会被黄家牵扯的官员立即开口附和。 而护国公刚刚便表明了态度,归属于他的势力自然不会开口反对。 支持霍青的官员更是早早便站在了皇帝这边。 一时间朝中和乐,皇帝臣子亲如一家。 哦,除了跪在地上两个倒霉蛋。 赵凛一锤定音,“既如此,那推行科举制便交由霍相和护国公两位爱卿负责,刚推行要给百姓希望,不必过于拘泥,朕希望最晚今年秋天能看到第一批赴京赶考的学子。” 王朔站起,与霍青一起领旨谢恩。 赵凛这才看向黄泰和,“此举利国利民,那朕也该大赦天下,黄泰和三日后问斩,罚没黄家四百万两白银,抄家可免,诛九族,亦免。” 黄泰和用力磕头,“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啊......” 门口的羽林卫很快便将人拖了下去。 “至于孙大人。” 被点到名的孙尚书一脸紧张。 “账目做的不错,主动上交受贿财物也算有功,但长时间隐瞒不报算过,两者两抵,便不惩不奖了。” 孙尚书长舒一口气,还好,活下来了。 最后,赵凛看向林太傅,笑眯眯道:“林太傅弹劾有功,便奖励林太傅三日后亲自监斩。” 林太傅跪地领旨,“谢,皇上隆恩。” 李传信适时开口:“退朝!” 可向来安静的王朔却突然站起来问道:“等一下。皇上,那接任工部尚书的人选您可想好了?” 第137章 下馆子去喽 赵凛起身的动作被强行摁住,困极了的眼中闪过一抹烦躁。 真讨厌,怎么上朝还搞拖堂这一套。 赵凛那眼神瞥他,“哦,护国公有何建议?” 王朔内心暗自偷笑,恍惚中又想起文华殿中,坐在后面困得东倒西歪的小汤圆被自己不小心吵醒时也是这副闹心的模样。 “臣觉得程靖远很不错。” 赵凛眼眸豁得睁大了,这人也被穿越了吧,怎么突然开始捧他的人了? 赵凛屁股又坐稳了,假装为难道:“可程靖远长年居山东,尚书一职需殿前应答,琐事极多,他暂不合适。” 王朔又道:“皇上所虑极是,那便由......” “那便由何侍郎暂代吧。” 霍青抢在王朔之前开口,“何侍郎虽然年轻,但在兵器制造、城防修建方面颇有造诣,皇上日后若还有改善兵器的想法,可以与他多多交流。” 赵凛眸光一亮,太好了,他的斩马刀,登云梯等等是不是就不用非得从系统买了,也许他稍微描述一下,这个何侍郎就能做出来呢。 赵凛:“很好,那就他了,何?” 霍青:“何沐尘。” 大臣后排,一个同样着绯色朝服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一脸冷淡,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厌世感,看着不像做官的,倒像是个隐士。 也不知道霍青是从哪挖出来的,不过是自己人就好。 “何爱卿,不错。从今日起,你便暂代工部尚书一职,直到程靖远归来。” “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礼节居然很熟练,看来潜伏已久。 这会旨意都下完了,赵凛才转向王朔,“护国公,你觉得如何?” 护国公站起来的身体早就坐下了,闻言也只是淡笑着答道:“皇上喜欢就好。” 他就不该张这个口,霍青这小滑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可偏偏他推举的人恐怕得不了皇上喜欢。 不过这个何什么玩意,到底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居然瞒过了他的眼线。 龙椅上的赵凛又等了片刻,见这次确实无人再跳出来了,这才疲惫的摆摆手。 李传信高呼一声‘下朝’! 君臣们的肩膀同时松懈下来。 上班这个事,自古以来,都累。 回寝宫路上,跟在赵凛身边的李传信忙得像只花蝴蝶。 “你,快去传膳,哎呦,这个孙大人查个账费这么长时间,这午膳点都过了,皇上早该饿了。” “你,去把皇上最爱的茶盏餐具摆好。” “沏茶,皇上喜欢茉莉绿茶,霍相喜欢普洱。” “不用单摆,皇上喜欢与霍相同食。” 这一派功夫演完,李传信鄙夷的看了傻愣愣的玄武一眼,正想去赵凛身边讨个好,没想到跟在后方的霍青却突然上前来,拉住皇上的手臂道:“现在很饿吗?” 赵凛摇摇头,“还好,中间喝了奶茶,顶饿。” 霍青含笑,“那我今晚带你出去吃。” 赵凛因为疲惫犯困逐渐阴郁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下馆子去喽。 被甩在后面的李传信重重跺了跺脚,合着他白折腾了。 能跟着出宫的玄武将鄙夷的眼神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 京城花满楼是朝中大臣最爱消磨时间的地方。 但别误会,这里可不是传统的青楼妓院,而是豢养着无数貌美清倌人的酒楼。 每到夜里,歌舞伴着美酒,还有酸臭的书生在此吟诗作赋,不比那将龌龊摆在明面上的青楼显得高雅多了。 不过今晚却有些特殊。 因为向来空着的天字零号房居然亮灯了。 据说这间厢房,那可只有大盛最顶端的那群人才可以使用。 占了几乎一整层楼的包厢内,配有专门的室内楼梯,入口就设在包厢内,所以外人只能通过窗口看到灯亮,却无法知晓里面究竟坐了谁。 随着楼梯入口的门最后一次打开,包厢内的众人忙站起来,对来人拱手行礼道:“林太傅。” 换了常服的林太傅带着儿子林念安走近,摆摆手让大家入座。 “在外面无需这般多礼,你们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起来,被子孙扶着走到林太傅面前,颤巍巍的跪下。 林太傅倒也坦然受了。 “林大人,多谢您仗义执言,救我黄家满门。” 林太傅冷声道:“你倒是比你那糊涂儿子强多了,若不是他当年执意倒戈王朔,我也不会在圣上面前踩他一脚,谁知居然被皇上和霍青如此算计。” 林念安抬手将黄老扶了起来。 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林太傅,如今皇上铁了心要搞什么科举制,咱们世家子弟若失了朝堂,今后该如何自处?” “依我看,根源还在霍青身上,皇上从前安稳做个昏君时便极好,定是这霍青想利用皇上翻出当年谢家之事。” “闭嘴,谢家违逆先皇,咎由自取,休得再提。” 众人各自噤声,又重新看向首位上的林太傅。 “皇上还是太年轻,这样的乱世,想要推举科举制真是异想天开,他既然想要民意,那我们就让他看看何为民意。” “还请林太傅指教。” 林太傅慢慢捻着胡须道:“笔杆子和话语权都在我们手里,搅动民意,挑起风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各家各户的远房子弟们培养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用处了。” 众人心领神会,默默拱手道:“是。” 直到此时,才有家族里的年轻子弟站出来道:“这花满楼轻歌曼舞乃是一绝,各位世伯世叔们难得出来一趟,不妨好好欣赏一番。” 众人笑道:“老沈,你家这小子,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京城一绝。” 花白胡子的老人笑眯眯道:“有他大哥做官便够了,这小子自幼不爱受束缚,随他吧。” 沈晏含笑出门,转过楼梯,却在相隔一层的天字一号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月白色常服的漂亮公子,正凭栏望着一楼的大堂。 沈晏跟着看了一眼,无甚新奇,不过是正常的歌舞表演,甚至连个像样的姑娘都没上台。 一群进不了包房的酸腐文人正在楼下作画题诗,围着美貌姑娘们大献殷勤。 就连饭桌上摆的酒菜都是最普通最下等的。 实在不知,这小公子究竟是看什么看得这般津津有味,脸上笑意不断。 第138章 明牌 大概是他注视的时间太久,让那小公子注意到了自己。 沈晏见他转过头来,目光扫过,跟自己微笑致意。 沈晏同样回以微笑,正打算离开时,便见天字一号房的包厢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手里拿着一件上好的白狐披风,盖在了小公子的肩膀上。 看得久了,沈晏才惊呼道:“霍青?霍大哥?” 那这个小公子是? 霍青侧过脸来,“原来是沈小公子。” 赵凛疑惑的看他,霍青解释道:“沈家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沈小公子的大哥,你也知晓,是济南郡的郡守。” 赵凛目露惊讶,那个以血为书,拼死将山东真相送出来的郡守竟是世家大族的嫡公子? 他以为这些世家子弟全都是仰赖祖宗荫庇,只知在官位上为自家谋利的蠹虫。 原来是自己心中的成见太深了,这不是也有为民做事的。 沈晏重新向霍青见礼,“霍大哥好,大哥来信还经常念起你,常问你近况如何。” 赵凛悄悄捅咕霍青,“你朋友?” 霍青抬手戳戳他额头,“还没想起来?沈韫,你小时候见过的。” 赵凛一秒入戏,“少爷的朋友那么多,景玉哪里记得过来。” 霍青面上带笑,不忍戳穿他,仗着没记忆就在这胡扯,他自小就没几个真朋友,带赵凛见过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对面的沈晏见到两人如此亲密行为和称呼后,内心初见赵凛时涌起那点雀跃便悄悄沉下去了。 沈晏拱手行礼,“霍大哥,小弟还有事要做,先去忙了。” 霍青摆手任他离开,单手搂着赵凛的肩膀,进了包厢。 房间里正围着桌面吃饭的青龙三人立马站起来。 霍青摆手让他们坐下。 “把刚刚的听到话再给皇上说一遍。” 青龙便将楼上包厢内的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背了下来,三人还喜欢分角色扮演,抑扬顿挫、拿腔拿调,把赵凛逗得笑出声。 “可以了,快吃饭吧。他们这种招数不算新鲜,控制民众思想,想让朕用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算他有点子高明吧。” 霍青给他夹爱吃糖醋小排。 赵凛吃得很开心,这里的食物比皇宫里精致的菜肴多了一丝烟火气。 虽然与后世用精致调料做出来的仍有差别,但就胜在这一份纯天然,吃得放心。 可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霍青,那个沈小公子看到我们了,林太傅肯定能猜出是朕吧。” 霍青又给他夹了一个荷包里脊,嗯,也是他喜欢的。 赵凛又接着吃进嘴里。 “无妨,这是明牌,无论我们是否知晓,他们都会走这一步,况且沈晏不一定会说。” 零号房内,沈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上菜的清秀小美人,但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却是个顶个的大美女。 掌柜的是个风情万种的半老徐娘,得知可以进入零号房后,立马将楼里最漂亮的几个魁首,全都带了进来。 京中小贵门第,富商豪绅,一掷千金都不一定得见的魁首们在金字塔顶尖的权贵面前也不过是任人挑选的商品。 沈晏归坐后,林太傅老谋深算的眼神立马跟了过来。 “沈小公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中间可是遇上什么人了?” 沈晏脑海中划过那张漂亮得极为明媚的脸,嘴角勾起一个纨绔公子的坏笑,“林世伯当真料事如神,侄儿在路上碰到了位惊为天人的美人儿,只可惜,人家有主儿了。” 林太傅人老成精,自然不会错过他眼中做不了假的些微遗憾,这才放下疑心道:“年纪轻轻的,还是得找个正经事做,也帮你大哥分担分担。” 沈晏笑着答是,耍着花枪讨长辈们的喜欢。 另一边魁首们的歌舞响起。 沈晏坐了下来,静静喝酒时,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的言行似乎和这群卖艺讨生活的魁首们没有太大区别。 只不过她们没自己命好,没投到世家大族里来而已。 也许自己是该换个活法,毕竟那个叫景玉的美人儿似乎很喜欢霍青那种有本事的男人。 * 数日后,一篇篇盖着地方政府官印的《颁行科举制规例示谕》由京城开始,向周边地方辐射过去。 大盛幅员辽阔,想要将此消息告知全国,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但仅仅是在京城便已经引发了剧烈的动荡。 官府门前的告示墙前,无数贫苦学子在读完示谕后激动地落泪。 “我没有看错吧,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做官了?不用花钱,不用求人,只要考试就行?” “李兄,你没看错,就是如此,而且皇恩浩荡,今年夏秋之际就有恩科,若是得了前三名,还能进宫,由皇上亲自考教呢。” “可不敢,可不敢,听说当今圣上是个昏君,每日就爱杀人作乐,还就喜欢挑着年轻英俊的郎君吸血啖肉。” 有学子愤怒,“胡扯,你没看清楚吗?这科举制就是出自皇上和霍相之手,能想出如此造福百姓之策的人怎么可能是昏君,说他为千古明君都不为过。” “就是,蔡兄说得极对,你在这造谣皇上,到底是何居心,依我看就该抱官把你抓起来。” “没错,报官,报官。” 那人见势不好,忙哭着求饶,说自己也不过是个贫苦书生,只是听了一些传闻而已绝无他意。 围观书生们的怒气才渐渐消下来。 另一边又有人哀叹道:“这全国学子都可参加的考试一定难上加难,我不过刚刚识字,定然无用。” “孔兄实在无需灰心,你虽然读书不多,但武学极好,这上面说了,除了文举还有武举,以武入仕,说不定能成为像霍威大将军一样的人呢。” “你说的没错,总比庸碌半生,报国无门要好。” 这边学子们群情振奋,另一边受世家把控的学府内,只有一篇篇声讨檄文被快速书写、复刻出来。 “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平民之子天生鲁钝,怎可与世家之子相较,若让他们入官场,乃是侮辱社稷朝纲。” “学无涯,文无形,但科举却将学识框定在固定科目之间,将考验集中在一纸之上,这只会导致士人重名利而失德行,长此以往,必坏风气。” 这些负面言论与科举示谕一起在短短半月内,便席卷了大盛各地,刮起一阵阵猛烈地风雨。 第139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加更二) 京城千里之外,谋士将取来的示谕呈到江夏王案上。 江夏王拿起扫了一遍,蹙眉道:“什么东西?” 谋士答:“京城那位昏君出了个科举制,想让全大盛所有的书生都能进行统一科考,从中选拔优异者为官。” 江夏王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当真愚蠢,如此不把世家大族放在眼里,林家那个老东西还不反了他。再说了,平民家的孩子认得几个字,选上来也是废物。” 对面的谋士眼神里露出一抹不忿,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江夏王将示谕扔了回去,谋士忙接起来,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的护住。 “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河对面的官员非要送过来,说江夏也是大盛国土,江夏的百姓也有资格参加科举,让咱们也在境内张贴通告。” 江夏王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当真放肆,赵凛那个小东西倒是比他爹多几分胆色,但是主意敢打本王的地界上,那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夏王厌恶的看了眼被谋士拿在手中的示谕,“速速拿去烧毁,平民的孩子就给本王老老实实种地、打仗、服劳役。” “是。” 谋士弯腰从书房中退了出去,刚走回自己小院不久,交好的数名友人便悄悄进来。 “如何?王爷怎么说?” 谋士摇摇头,将江夏王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几名友人的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我们虽是平民之子,但王爷哪一次战役,哪一项政策少了我们的参与,我们比那些士族子弟差在哪里?” “是啊,凭什么他们能做王府属官,我们就只能做无官无衔的谋士。” 几人中向来胆子比较大的韩宁道:“不如我们逃到河对岸去,反正我们也是大盛人,届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贿赂一下小吏,换个户籍身份,参加科考。” 其他几人一时没敢应声。 韩宁情绪激动,但仍克制着声音道:“你们好好想想,如今乱世,能认真读书的有几人?第一次科考,世家子弟看不上,未必会下场,平民子弟才华能超越你我的不多,这是咱们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又得等三年,到时竞争激烈,你我年岁又长,未必能中。” 此话一出,其余人立即转过弯来,纷纷赞同。 但仍有胆小的问道:“若是逃跑途中被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韩宁恨声道:“我宁愿死在追求所爱的路上,也不愿烂在这王府中。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朋友一场,但求不要告密。” 最开始进去禀报的谋士拉住他,“韩宁,我跟你一起去。” 其余两人思索一番,最终决定,跟随他们同去。 * 山东境内,虽然比别的郡县晚了数日,但是有关科举制的示谕还是送传了过来。 济南郡内,沈韫拿着示谕来回看了数遍,压下心中的激荡,吩咐道:“抓紧时间,把这示谕张贴到济南各县各地,务必让所有百姓知晓此事。” 官吏刚要走,又被沈韫喊回来。 “另外通知各县官员,两日内必须劈出安全宽敞的宅院,供遭灾后没有房屋居住的健康学子们读书,不许收费,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们多找些书籍。” “是,属下这就去办。” * 但同样消息抵达蜀地,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蜀地百姓叛乱已久,由于朝廷一直没有派将领来绞杀,短短数月已经让他们成了规模,占了蜀地的一大半。 所以蜀地外缘的大盛官吏也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用飞箭的形式将示谕送了进去。 当士兵揣着示谕送到他们进军的营帐里时,两个喝醉后刚睡醒的汉子,拿着示谕看了半天,燥怒道:“上面都写了啥,是不是那小皇帝知道老子不认字,故意写文章骂咱们。” 另一个明显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冲着小兵呵斥道:“还不快去把公孙先生请来。” “是。” 不一会,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还是如往常一样墨袍绣着绿竹,冷清中透着俊秀。 两个脾气火爆的汉子忙把刚刚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收了起来,各自穿好盔甲,将那绑在箭身上的示谕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公孙先生,请看。” 公孙羽接过来,瞟了一眼道:“倒是件好事,只可惜恰逢乱世。” 两个将军忙摆出一脸谦逊恭听的模样。 “京城的那个小皇帝大概是睡醒了,要让全大盛的学子一起读书科考,然后选出最好的做官。”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是起义了吗?” 公孙白他一眼,“你是起义了,但你立国了吗?” 两人摇摇头。 “是啊,没立国那就还是大盛人。” 他看向送来的小兵,“就这一张?” 小兵摇头,“不是,射过来许多箭,每支箭上都绑了几张,我们以为是敌袭,结果根本没伤到人,只射在了最边缘的地方。” 右边的将军啐了一口,“真怂。” 公孙羽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收集起来,下发到各地张贴一下。” 左边的将军不理解,“先生,这是为何?送咱们的人去给那昏君当官?” 公孙道:“跟着咱们那是造反,朝廷现在没腾出手来,等那小皇帝有空了,你们是能打得过霍家军还是打得过王朔?” 两兄弟虽大字不识,但在领兵打仗上却极有天赋,军事上的事很清楚,闻言便委屈巴巴道:“我们就是一群土包子,若是给我们兄弟时间,我们也能练出公孙军。” 公孙羽忙摆手,“可别,我只是你们军师,你们自己的兵别跟我姓。” 两兄弟不以为耻的凑上去,“公孙先生若是愿意,我们兄弟跟你姓也行。” 公孙羽白净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抹不适,转身离开了。 军帐里两张同样粗犷中不乏俊美的脸,依依不舍的看着公孙羽的背影出神。 “大哥,公孙先生怎么就是不喜欢咱们?” “不急,可能是咱们太优秀了,公孙先生一时不知道选哪个。” 弟弟明显不认同,“大哥,我听说公孙先生以前是有未婚妻的,他可能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无妨,咱们就只管对他好,他早晚能喜欢咱们。” 第140章 第二十一个居然是皇上 平民们建功立业的念头被压抑太久,因为这一纸示谕疯狂反扑。 无数学子在看到示谕的瞬间便涌到官府门前,要求官府按照示谕的要求开办府学、郡学、县学。 家中薄有积蓄的家庭已经着手将家中孩子送入私塾。 地主商贾之家更是四处抢聘当地大儒。 林太傅等人辛苦筹谋的舆论战在肉眼可见的光明前途面前一文不值。 去你的天生贵贱、去你的只重名利。 你们不重名利怎么不来村里种地呢? 我们现在有皇帝做靠山,秋闱之后,就会让你们知道何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京城之内更是热闹非凡。 原本世家大族们还安排了自家远房子弟混入那些普通文人常常聚集的地方,意图鼓动他们跟着世家一起反抗皇权。 可没想到他们赶到地方后,才发现原本人满为患的河上画舫、花满楼夜场甚至青楼艳妓那里都看不到人了。 杨玉山是沈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家中父母早亡,将最后的钱留给他,让他来京中投奔沈家。 好在沈家收留了他,还供他读书,日子嘛,过得也就比府中奴才好一些。 平常还要帮沈家做一些不太登台面的事,比如这次出来鼓动学子反抗科举制便有他的份,不过他比别人聪明的地方便是提前约了京城富商家的幼子梁五郎。 在花满楼刚坐了没一会,便看到穿着粗布衣裳,带着帷帽的梁五郎鬼鬼祟祟的走进来,在他面前坐下。 “杨兄,话不多说,咱们先进包厢。” 杨玉山吓了一跳,进包厢最少要二十两银子,他可没有。 梁五郎拉着他道:“杨兄,今天我请,你只管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杨玉山一脸困惑,这是被狗追了,还是犯事了。 结果还没等他想明白,花满楼的门口就涌进来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 梁五郎吓得尖叫一声,立马钻进了桌底,还把杨玉山拉到自己面前遮挡缝隙。 两排大汉在门口站定,正中间走出一个让杨玉山眼熟的人影。 那身形,那模样,不正是梁五郎的亲娘,富商的第十八房小妾吗? 只是这小妾今天一扫往日娇柔的模样,眼神如电般扫过来,看到杨玉山后便挥挥手。 两排大汉立马上前,恭敬的将杨玉山请到一边,弯腰掏手,一把就把桌子下面的梁五郎给薅了出来,摘了他的帷帽,架在原地。 小妾上前一把揪住梁五郎的耳朵。 “臭小子,你不好好读书,老娘怎么压过正房,秋闱要是考不上,你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给我绑回去。” “是。” 后面大汉拿着拇指粗的麻绳就要上手。 梁五郎连忙求饶,“娘,我回去,我肯定把书读烂,你别绑我,我自己走,自己走...呜呜呜...” 小妾嫌吵,直接掏出自己的丝绢,堵了亲儿子的嘴。 两排大汉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小妾临走前还对吓得目瞪口呆的杨玉山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待他们走后,风情万种的掌柜的走了过来,纤纤玉指拍了拍杨玉山的肩膀,指着门外那个正在被捆着塞进马车的梁五郎。 “今天晚上第二十个了,全都是被家里人连拖带打带回家读书的,现在的年轻人可怜哟,咱们皇上可得多积点德。” 旁边听着小曲喝酒的中年汉子大笑道:“小伙子,我这张桌子底下藏过五个人。” 角落里有人喊道:“这里七个。” 靠近舞台的接道:“我这里还有三个呢。”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充斥在寻常饮酒作乐的空间里,混着刺鼻的脂粉味冲得杨玉山脑袋有点疼。 掌柜的又接着道:“小伙子,你倒是自在,居然还能出来喝酒,若是偷跑出来的也早点回吧,虽然奴家不懂,但能读书做官,总比日日在奴家这里浪费光阴好吧。” 楼上包厢里看完全程的赵凛笑得乐不可支。 站在旁边的霍青无奈道:“这都第二十个了,有这么好笑吗?” 赵凛道:“你不懂。” 老祖宗留下日夜苦读的传统后,便席卷了后世无数学子,导致他生前还在卷生卷死,如今终于轮到他把这传统带回来,祖先们,让我们一起卷起来吧。 霍青拉着他回包厢,给他倒了杯热酒。 “在外面冻了半晚上,喝点温的,暖暖身子。” 赵凛一口闷下,脸上隐现一丝酡红,霍青看得有点心痒,他们最近一直在忙着科举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亲近了。 赵凛心中应该也想他了吧,只可惜神医被调去了山东,那药膏又得等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玥了,不如去我那里?” “可明天还得上朝怎么办?” “休息一天无妨,大臣们也累了。” 赵凛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万恶的古代,居然也是单休,五天才能休一天。 霍青劝道:“况且百姓们根本不吃世族这一套,他们的第一步已经败了,民心还在皇上这儿,你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赵凛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日日研究科举制的推进,他当真累得腰疼,暂时摆脱皇宫,好好睡一觉确实不错。 “好,听你的,咱们去相府。” 霍青嘴角含笑,给赵凛系好披风,开门正要带他离开时,花满楼的门口再次涌入一群人,竟是一群金甲羽林卫。 赵凛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碰上了电影中那种羽林卫抓人的狗血场景。 可没想到现实比电影更狗血。 因为这群人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身黑红相间国公服的王朔走进来时,满堂美人黯然失色。 他抬头,目光精准锁定站在门廊上的赵凛。 赵凛心中一惊,‘嘘’的手势还没来得及摆出来,那人便大喇喇喊道:“皇上,臣来接您回宫了。” 赵凛恨恨瞪了他一眼,王朔毫不在乎,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赵凛,直到他老老实实走下来。 王朔这才半跪给赵凛行礼,然后抬手伸向门外停靠的马车道:“皇上,您出宫也不知晓说一声,李传信急得都快上吊了,这才不得已告知了臣,好在臣知晓您的性子,定时偷跑出来玩了,还把人家霍相拐带出来,当真是胡闹了。” 赵凛莫名其妙的瞪他一眼,你谁啊,别一副我爹的口吻行吗? 王朔带着笑意的眸子回他,您亚父。 原本花满楼里还在饮酒作乐的众人此刻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凛不好意思搅了人家生意,便借着走路时狠狠踩了王朔一脚,这才气哼哼的上了马车。 王朔一挥手,气势慑人的羽林卫立马跟上。 一群人同样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许久之后,花满楼的众人才敢站起来,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脸上精致的妆都被汗湿了,掐着腰哀叹道:“谁能想到呢,今晚第二十一个居然是皇上。” 第141章 投诉成功 其余人也慢慢站起来,朝着掌柜的恭喜。 “花老板,连皇上都来光顾了,你这花满楼马上就要名满京城了。” “胡说,花满楼早就名满京城了,今后怕是要名满大盛了。” 欢声鼎沸中,只有杨玉山的神情越发恍惚落寞,原来今晚自己小丑般的行径早就落进皇上的眼中,也不知够不够博皇上一笑。 * 楼外早被清空的街道上,霍青跟在赵凛后面,正要进马车时,却被王朔拦住了。 “君不与臣同乘,霍相僭越了。” 他指了指后方,“后面已经为霍相准备了马车,您请。” 赵凛拉开马车帘,“君不与臣同乘,那你在这干嘛,也去后面的马车。” 王朔毫不在意道:“臣虽是护国公,但更是皇上的内臣,难道皇上忘了在您十岁入宫后,便开始由臣贴身伺候吗?” 赵凛惊讶地张大眸子,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去伺候太子殿下了?” 站在马车前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 赵凛惊觉要掉马,忙接口道:“但朕和你也有此缘,你现在毕竟领着官职,还是不要以内侍自居的好,去后面马车坐吧。” 说完便将车帘放下,缩回了宽大的马车中,内心不断懊悔,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忘了历史上盛灵帝就是因为被王朔带大,所以才认他做亚父啊。 真是白痴,希望这次能糊弄过去,万一让他们发现自己是穿来的,以这两人的能力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啊。 好在外面的两人都未因此做纠缠,倒是听命的离开了。 车队向皇宫方向而去,空寂的道路上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后面的马车虽然比皇上的车驾小一些,但也足够宽敞。 马车中央设了小的茶桌,桌上居然还烧着一个小泥炉,上面坐着一把紫砂壶,壶嘴里正吐着热气,霍青和王朔相对而坐。 王朔开门见山道:“皇上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记忆残缺?” 霍青淡声道:“他十五岁便忘了以前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偶尔想起一些也实属正常。” 王朔身子抬高,一手压在桌案上,“霍青,少跟我兜圈子,你知道我问的是赵凛,他回来了,为什么没有之前的记忆。” 恰好紫砂壶的水滚了起来,热气升腾,模糊了霍青的脸。 霍青知道这事瞒不过王朔,当年赵凛进宫后,他每次想带他出去玩为什么都需要偷,就是因为王朔把人看得太紧。 每次都需要他、季星海、赵凛里外配合才能偷跑出来,但十次里总有五次被王朔抓到。 赵凛都要跟他撒娇半天才放人。 虽然那时霍青年纪小还不太明白自己心意,但仍被气得不轻。 赵凛明明是他的,怎么被封了皇子后,谁都要跟他抢,就连这个死太监都要跟他抢。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应该便是眼前的死太监最了解赵凛了。 不过就算如此,霍青也没打算如实相告,因为王朔对赵凛是很在意,但不是最在意,只在意。 霍青提过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神医说他神魂不稳,想要恢复记忆还需要时间。” “哪里来的神医,可靠吗?” “就是被赵凛派去山东的那个,水平极高,你最好别为了你那些肮脏的目的伤了他,否则这世上便没有能帮赵凛稳固神魂的人了。” 王朔眸光闪烁,但最终还是开口道:“知道,不用你说。” 只不过口气差了点而已。 霍青这次提着壶冲他示意了一下,王朔摇摇头。 霍青乐得轻松,他还不想给他倒呢。 王朔不知怎么忽得又不爽道:“既然他是赵凛,你以后就少带他来这些鬼地方,别让他学坏了。” 霍青同样不爽的蹙眉,“你最好搞清楚,赵凛不是你儿子,你少管这么宽。” 王朔面露得意,“可他尊我为亚父。” 霍青不耻,“那是他尊的吗?谁尊的你心里清楚。” 王朔面露狠意,“不知所谓的鬼东西,竟然敢来占赵凛的身子,本国公收拾收拾也无妨。” 霍青冲他举起茶杯,王朔想拿茶杯回敬,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狠狠白了霍青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来打他主意。” 呵呵,霍青可不会告诉他,他宝贝的跟儿子似的赵凛已经答应封自己做皇后了。 “你今晚大张旗鼓的过来找他做什么?总不能真是为了接他回去睡觉吧?” 王朔摇摇头,面色沉重,“山东出事了。” 霍青眼神狠厉,“你弄得?” 王朔抬眸看他,“正因为不是我做的,所以才格外严重。” 前面马车中还在一遍遍纠结刚刚的事情,回忆分析两人微表情的赵凛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叮’一声。 【恭喜宿主,您的投诉成功,收服季星海的任务改判结果为:达成,奖励积分:50,宿主目前剩余积分:54。】 第1章 酒池肉林初相见 赵凛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一池子酒里,而他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响起一道机械音:“恭喜宿主,穿越成功,您现在的身份是大盛亡国昏君,赵凛。” 赵凛:“卧槽,什么东西?” “宿主,您现在怀里抱的是大盛第一权臣霍青,三秒后您就会被他掐死。” 赵凛猛地将人撒开,与此同时红衣湿发的美男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向他时,凤眸里迸发出猛烈的杀意。 赵凛忙往后退,躲过了他蓄力的铁爪一击,然后就看到这人居然软了身体,向酒水中跌去。 赵凛条件反射的把人捞起来,生怕他淹死。 可霍青明显会错了意,一双眼仍旧死死盯着他,“赵凛,你今天若是敢碰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赵凛心想他哪敢呀,而且他是直男呀,只不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倒在他怀里的可是他的偶像呀。 没错,赵凛知道这段历史,而且知道的相当清楚,因为他睡前还在熬夜肝的毕业论文,题目正是《论千古奇人霍青的功与过》 大盛在他所处的时空中是一个早就消亡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而霍青既是大盛的掘墓人,也是大盛的中兴之主。 因为他手刃了大盛第一昏君盛灵帝,导致大盛提前分裂,间接引来了外族入侵,造成二十年内汉人几乎灭族的惨烈后果。 但也是他在亡族之际,横空出世,一统乱局,救百姓于水火。之后靠一人之力顶起残破的江山,在两废三立后才勉强找到一个可用之人,便把江山还给了赵家,再次飘然而去。 之后终其一生,史书上再无他半点消息。 倒是野史上有一些他的花边记载,只是经过后世专家评定,觉得太过荒谬,当不得真。例如野史中记载,盛灵帝其实没死,而是被霍青囚禁二十年后虐杀而亡。 但也有人坚信野史中的才是真实的,而历史系大学生赵凛就是其中一员,而且他还是霍青的铁粉。 曾经嘴炮和写文章骂过这位同名同姓的盛灵帝无数,并公开宣称野史中的虐杀才是最适合盛灵帝的结局,一刀毙命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想到此处,赵凛紧张的咽口水。 救命,他当年骂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一朝穿越变成极有可能被虐死的盛灵帝呀! 而脑海中又想起系统冷酷无情的声音,“恭喜宿主躲过第一次死亡危机,主线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在一年之内,帮助霍青完成统一大业,成为千古一帝,改变历史走向。” “为什么是一年?” “因为今日本该是盛灵帝的死期,一年后大盛将四分五裂彻底亡国,若您在一年内无法完成任务,历史便会回归原本走向。” “那我呢?” “宿主会走向盛灵帝原本的结局。” 那就是要么直接死,要么被虐死呗! 可凭什么呀。 赵凛摆烂,“我不干了,送我回去。” 系统声调冰冷,“宿主,您大概忘了,您不是写论文睡着了,而是猝死了,您现在回去大概率是排队投胎,您生前没有积攒功德,现在国内生育率又下降,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投胎到非洲或印度。” 赵凛沉默。 赵凛拒绝。 赵凛重新激发了求生意志,“你说吧,我干。” 系统立马给自己换了个活泼的语调,“新手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化解立太子危机,祝您好运。” 赵凛抬头想要找人帮忙,可目之所及却是金光灿灿的墙壁,贴满琳琅宝石的盘龙柱,飘荡的各色纱幔,以及目测几十平方米的白玉红酒池,当真是奢靡无度。 可最重要的是,这偌大的空间里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呀。 赵凛已经快托不住霍青了,再加上周边的酒气熏得他想呕吐,身心的双重打击下,他内心几乎崩溃。 但他还不忘安慰霍青,“霍青,你别怕,我先把你推上去。” 奈何现在这副身子太虚,他抱着无法动弹的霍青刚爬到一半,又脱力落了回去,还要呛几口酒。 他忙呸了几声,试图把吞下去的酒吐出来,因为味道不似红酒反倒像白酒的辛辣,还带着浓浓的腥臭味。 赵凛搞不懂,只以为是变质了。 但因为酒液晃动,带着酒池下面的漂浮物一起荡出来。 一张青白的脸从他周围的水里浮出来,顿时把赵凛吓了一跳。 “卧槽,死人!” 赵凛现在特别想昏过去,真的,因为他打眼一看,晃动的酒池里居然漂满了尸体,全都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身上要么带着恐怖的伤口,要么脖颈青黑,还有的已不忍直视...... 所以这酒不是红酒,而是被这些人的血染红的?而他刚刚喝进去的还是泡过尸体的血水。 “呕!” 赵凛撑着白玉台开始干呕,恨不得把苦胆都吐出来。 霍青盯着赵凛冷笑,“杀都杀了,还吐什么呢,装模作样可不是皇上的作风。” 可这句话提醒他了,他现在可是皇上,总还能叫几个人帮忙吧。 “来人,快来人。” 果然,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快步走进来,双膝跪下谄媚道:“皇上,可是霍相不配合,让您玩的不爽?皇上放心,我这里还有一包宫廷秘药,这就让霍相吃下去,保证让他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赵凛震惊的看向此人,你找死可别带着我呀。 怀里霍青愤怒的视线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赵凛忙低头解释,“不是的,霍青,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听他瞎说。” 小太监不理解,“皇上,不是您说的,霍相处处针对您,让您不爽,所以才让奴才在宫宴中下药,把他弄来让您玩弄的?” 赵凛拼命给他打手势,让他闭嘴,可这个小太监就跟瞎了似的,还在那哔哔。 “皇上,您还说霍相这种死要面子的清高男人只要被您睡了,肯定不敢再嚣张了,说不定还会半推半就的从了您。” 怀里的霍青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盯着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杀机毕现已慢慢化为了平静。 可赵凛却越发心惊胆颤起来,总觉得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酝酿着更猛烈的风雨。 说不定历史上就是赵凛侮辱了霍青,所以霍青才表面上杀了他,实际上关起来折磨了二十年。也正因为这场侮辱,霍青才心灰意冷,远离朝堂。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连赵凛都想杀了自己了。 还好他来了。 作为粉丝,他一定会保护偶像的。 他看向小太监,“你给朕闭嘴,还不快让人把朕和霍相拉出去。” 察觉到赵凛严酷的神色,小太监这才闭上嘴,转身离开。 很快,一个年纪更大些,穿着也更华丽些的大太监带着一众两排小太监走了进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打捞之物,熟练又迅速将漂浮在水里的十几具尸体全都捞起来。 而领头的大太监则走到他面前,跪下道:“奴才李传信,参见皇上。” 赵凛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先把霍相拉出去,另外” 他目光转向最开始进来的小太监,“那个,乱棍打死。”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刚刚这小太监就是故意挑破的,大概率是想让他死在霍青手上。但管你是什么目的,敢和原身一起算计霍青,那就该死。 “是。” 李传信挥挥手,立即有护卫进来将那个不断求饶的小太监拖了出去。 李传信则带人先后将霍青和他拖出了池子,并且不用他吩咐就给霍青服下了解药,解药见效很快,大约十几分钟后,霍青便能正常行动了。 他浑身湿透,虽然狼狈但仍不减世家公子的气度。 李传信带了崭新的官服,想要伺候霍青更衣,但却被霍青拒绝了。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赵凛,气势逼人的问道:“皇上,您不会以为打死个小太监就会让我相信您是无辜的吧?”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平常对皇帝都这个态度吗? 赵凛没有原身的记忆,也搞不清楚历史上霍青和盛灵帝真正的相处模式,现在完全不敢乱说话。 好在霍青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他站起身来,比赵凛高半个头的优越身高,挟着压人的气场道:“皇上,罢朝数月也该玩够了,一会朝堂上看不到您,王朔也保不了你。” 说罢扬长而去,好不嚣张。 不愧是华夏第一权臣,赵凛看得心神荡漾,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要个签名。 旁边的李传信低声道:“皇上,霍相平常还是愿意给您几分颜面的,但这次您真的玩过火了。” 赵凛内心不屑,盛灵帝的错关他赵凛什么事。 不就是上朝嘛,现在就去! 第2章 看好了,小爷只表演一遍 肃穆的朝堂上人头攒动,但只有霍青在说着什么。 折腾了一宿的赵凛开始犯困,心神逐渐飘忽起来。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质问落在他耳边,“皇上,您究竟有没有听到臣在说什么?” 赵凛回过神,正看到神情严肃的霍青在质问他。 端坐在龙椅上的赵凛瞬间有种走神被教授抓起来提问的死感,藏在厚重靴子里的脚趾忍不住扣起来。 “霍相,你再说一遍。” “为了江山社稷,太子之位不可空悬,皇上该定下太子人选了。” 来了,原来这就是系统说的太子危机。 怪不得霍青遭受那么大屈辱后第一件事不是离开,而是让他上朝,原来是想早点培养下一代呀。 “霍相,朕今年多大?” “皇上今年二十有五。” “朕还不足三十,你就想立太子了,不会是想立好太子,就把朕杀了吧。” 站在旁边的李传信膝盖一下就软了,‘嘭’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接着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殿上除了霍青跪了一片。 “皇上,臣等不敢,臣等该死。” 只有霍青额头青筋猛跳,扫过赵凛的眼神中蕴含着一层杀机。 赵凛浑身一颤。 所以,他猜对了是吗? 赵凛一个大学生对这样的场面实在束手无策,偶像要杀自己,他到底是把自己脖子洗干净递上,还是再挣扎一下? 算了,自己的偶像,自己惯着呗。 “霍相,直说吧,你想立谁?” 霍青倒也不怂,“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臣认为均可。” “你倒是不挑。” 若他没有记错,大皇子是梅贵妃的孩子,而梅贵妃是林太傅的女儿,林太傅则是朝堂三大势力之一,与霍青,王朔互为犄角。 二皇子是娴妃的儿子,娴妃是大将军季星海的妹妹。季星海则是大盛末年难得的忠臣,他所率领的季家军骁勇善战,长年驻守北疆,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兵权上与王朔分庭抗礼的人。 从势力分布上来说,显然二皇子是更合适的太子人选,想来霍青也更属意于他。 但赵凛脑子里掌握着远比他们更全面的信息呀。 这俩孩子都不能做太子的。 正愁着该如何应对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接着两个差不多高的少年一前一后跑了进来,直跑到赵凛脚下跪下。 穿着一身红袍子,脸蛋圆圆,玉雪可爱的少年委屈巴巴道:“父皇,二皇弟又欺负儿臣。” 跪在他旁边的是个一身黑衣,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的冷硬少年。 听到自己兄长告状,却一字都不为自己辩解。 赵凛轻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目露深意的看了霍青一眼。 霍青,小爷只表演一遍,你最好自己能领悟。 大盛末年,荒唐的可不只是盛灵帝一个呀。 赵凛看着圆脸少年心想,少年,他不是欺负你,他是想上你。 大盛末年的皇室秘辛在后世养活了无数话本、小说、传奇等作者的生活。 即便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也是电视剧流量的保证,甚至还衍生出了很多邪性的cp。 例如眼前这对少年就是后世有名的皇室骨科强制爱cp。 主打一个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可巧了,名字还是情侣款,哭唧唧的大皇子名叫赵素,黑黢黢的二皇子名唤赵墨。 赵凛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当即也顾不上霍青想杀他了,眼神发亮的看着赵素问道:“乖乖,告诉父皇,他怎么欺负你了?” 赵素愤怒道:“母妃刚给我安排了一个适龄女子相看,二皇弟就不请自来,我跟谁说话,他就跟谁说话,结果我喜欢的姑娘全都喜欢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赵凛狂笑出声,收获满殿鄙夷的目光。 他瞅了瞅老二,没办法,那小子确实长得帅。 赵素委屈的都快掉金豆豆了,“父皇,您怎么也嘲笑儿臣?” 赵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招招手,让赵素上来。 他摸着赵素的圆脑袋问道:“你今年多大?” “10岁。” “10岁就看姑娘,太早了,身体还没发育好呢。” “母妃说父皇勇猛,十五岁就育有皇嗣,孩儿也要向父皇学习,早点相看早日成婚,早日让父皇抱上皇孙。” 赵凛忙捂住大儿子的嘴,这是个什么母妃呀,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殿上响起一阵呛咳声。 赵凛知道,自己又被嘲笑了。 赵凛急于挽回面子,“你就不能跟父皇学点好的?” 大儿子煞有其事的点头,“当然,等父皇殡天了,儿臣也要酒池肉林佳丽三千,生一大堆孩子。” 赵凛一脚将大儿子踹到了一边,但还是小心没伤到他,只是让这个死孩子离自己远一点。 活该你以后被压。 这下殿上的大臣都不敢笑了,都怕昏君一气之下把大皇子砍了。 “皇上,臣有话说。” 林太傅急于拯救外孙,当即站了出来。 赵凛瞟了老头子一眼,很不给面子道:“你哪位?” 我写论文可没写你。 可林太傅不知道龙椅上的人换了芯子,只以为是昏君故意下他面子。 他脸上也不好看,沉着嗓子道:“老臣林圣英,是先皇钦点的太傅,是贵妃的父亲,是大皇子赵素的外公。” 呦呵,很嚣张呀。 这种排场很足的自我介绍,让赵凛想起了后世看过的某部电视剧里面的福某康。 赵凛大喝一声,“林太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教唆朕的皇儿诋毁父皇,盼父早亡好取而代之。” 这么大一顶帽子砸下来,当即把一把年纪的林太傅砸的晕头转向。 “不知皇上此话何来?” 尚书令出列,为老父亲鸣不平。 赵凛开始耍无赖,“不是太傅这个外公教的,那就是他女儿贵妃教的,来人,立即把贵妃打入冷宫。” 李传信愣了一会,才弯腰领旨。 昏君果然不按套路出牌,明明昨天还说梅贵妃最得朕心的。 尚书令毕竟年轻,脸上的火气压不住,当即就要出言理论,却被老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上,一切都是老臣的过错,梅贵妃是一心一意爱重皇上的,请皇上明察。” 赵凛假装思考。 这林太傅一族乃是当今四大世家之首,虽然后面也被霍青收拾了,但前期却是给霍青造成不小的麻烦。 如今他胡搅蛮缠略施惩戒,也算是给霍青卖个好,希望他别总暗戳戳盯着自己的小命。 “咳,既然太傅知错能改,那便罚俸半年,梅贵妃降为梅妃,以观后效。” “谢皇上隆恩。” 赵凛得意的瞄霍青,本以为政敌被罚,霍青会高兴,没想到还是板着张冷脸,一言不发。 还好这张脸长得好看,要不然赵凛都看不下去。 “父皇,是儿臣的错,您不要罚母妃。” 赵凛啪一巴掌拍赵素后脑勺上,“不学无术的东西,就你这点脑子,朕就算现在就殡天了,这龙椅也轮不上你,从今天开始给朕好好读书,不然朕下一个就罚你。还有告诉你母妃,再敢给你乱相看,朕就废了她。” “是,父皇。” 旁边跪着的老二偷偷翘起嘴角。 近距离吃瓜的赵凛心里门清,这是自己不让老大找女人偷着乐呢。 “老二,你为什么蓄意破坏老大的相看宴。”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只是觉得那些庸脂俗粉都配不上大皇兄。” 赵凛内心翻白眼,“她们配不上,你配得上呀?再敢胡作非为,朕先给你赐婚。” 哦吼,成功看到玩纯爱的老二吓出一脸呆相。 赵凛煞有其事的站起身来,哀叹道:“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呀,你们两个最大,朕本来还指望你们能替父皇分忧,结果还不如朕自己来呢。” 他侧眸看向霍青,“霍相,你现在还觉得有立太子的必要吗?” 一个笨蛋美人,一个纯爱战神,你想选谁? 第3章 什么东东?小爷得靠霍青活着 殿上的朝臣全都低下了头。 霍青在一片沉默中开口,“是臣过于着急了,小皇子们还需要继续成长。” 赵凛的暗示很隐晦,但别人或许看不懂,他却懂了。 这二皇子居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古怪的是,这样隐秘到连二皇子的亲生母亲,娴妃娘娘都没看出来的事,赵凛这个向来不管孩子的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看来他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倒是可以留着继续解闷。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新手任务通关,生命时长增加一天。” “怎么个意思?” 生命时长?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宿主,如果您今日立下太子,那当夜就会被霍青毒杀,如今您凭借高超的智慧、机智的手段以及精湛的演技暂时降低了霍青对您的杀意,成功化解立太子危机,所以您的生命值延长了一天。” “等等先别舔,你的意思是我得靠做任务挣命。” “(o゜▽゜)o☆[bingo!],恭喜宿主答对了。不过请宿主放心,本系统已经为您精心准备了打卡日常,只要每天和霍青接触,就能打卡成功,获得一天生命值,宿主加油哟。” 加油你妹呀。 你让老子跟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天天打卡。 嫌老子死的不够快? 而且这个卡到底该怎么打呀? 但系统润了,且持续装死中。 所以众臣们便看到,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瞬间颓败地坐在龙椅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而且他还大胆的盯着霍相看,那一双眼里都冒出绿光来。 难道说,他们这位昏君对霍相居然贼心不死,时至今日仍想把人压上龙床? 看来当初受的教训还是不够呀。 “霍相爱卿,下朝后随朕去御书房商议政事。” 哦吼,果然。 众臣们虽然怕死,但压不住一颗八卦之心呀,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 霍青脸色铁青,果然在酒池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臣不知有什么政事需要跟皇上单独商议。” 什么政事? 他怎么知道什么政事。 一群吃饱了撑得大臣到现在一句政事都不提。 都王朝末年了,不是这起义,就是那造反,居然都连个屁都不放。 他一个昏君,又不能突然不昏了。 想到此,赵凛冷嗖嗖的盯着殿上的人头。 “众位爱卿难道就无事奏报吗?” 满朝堂上,忠臣是真没几个,但混吃等死的贪官污吏可有的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赵凛话刚落下,立即有人出列上奏。 赵凛一一准奏。 “启禀皇上,山东黄河决堤,冲毁良田房屋不计其数,现急需派人前往赈灾。” “启禀皇上,川渝爆发流民叛乱,现已攻下两座城池,需要派兵支援。” “启禀皇上,江夏王赵恕造反,兵强马壮,现已霸占江南诸省,需要派兵支援。” “启禀皇上,北方狼奴虎视眈眈,要求大盛遣公主和亲,否则便会骑兵南下。” 赵凛听得一愣又一愣,头是疼了更疼。 他摆摆手,积极踊跃上奏的朝臣们终于熄了火。 但仍有一人坚定了站了出来。 赵凛不认识他,但从他坚毅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来看应该是屈指可数的忠臣之一。 “启禀皇上,刚刚所有的奏报都需要银钱,但如今的国库,任何其中一项都支撑不起。” 赵凛愤怒,“朕坐拥天下,钱都去哪了?” 满座寂静,无人敢答。 仍旧是这个不怕死的忠臣,“启禀皇上,据臣了解,三分之一进了地方官吏的口袋,三分之一进了朝中大臣的私库,余下的三分之一堪堪支撑皇上奢靡无度的生活。” 即便是被捅了一刀的众大臣此时也不急于攻讦了。 因为杨枞说出这话,注定会死在昏君的手中。 众人只等着这傻瓜血溅朝堂即可。 扶额瘫在龙椅上的赵凛睁开眼,从指缝中射出的眼神又冷又怒。 “你,很好。” 忠臣仍旧不卑不亢。 “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微臣杨枞,现居户部尚书。” “很好,加官。” 不过加什么? 他转头看向霍青,“霍相,加什么官合适?” 霍青神情自然,“皇上,尚书之上乃尚书令,如今担任尚书令是太傅之子林念安。” 赵凛蹙眉,“好一个尚书令,对政事一窍不通,居然靠属下上报。那就撤了你尚书令一职改由杨枞担任。” 林念安祸从天降,当即下跪,“皇上,微臣并无过错呀。” 那倒也是。 林家势力不小,若是逼急了,现在造反,霍青估计也不会保自己。 既然是烫手山芋,那就扔给霍青吧。 “霍相,你再给林爱卿安排个职位。” “是,皇上。” 至于安排到什么职位上,赵凛并不关心,反正落在霍青手底下不会有好日子过。 况且他是昏君,本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原先还觉得这身份极为不便,现在才发现,当昏君当真好极了。 然后‘叮’一声,装死的系统居然又复活了。 “宿主打压林家触发了主线任务之帮助霍青统一朝堂,请问宿主是否接取。” 赵凛兴致不高,“我就一天寿命,统一屁的朝堂。” “宿主,此任务奖励丰厚哟。” 爹的,小烧统还学会勾引了。 “接,老子要活下去。” “叮,任务接取成功,请宿主再接再厉。” 吃完大饼的牛马赵凛摆摆手。 在李传信‘下朝’的高呼声中除霍青外又随手点了几个官员跟着他去御书房继续议事。 而其他等着看杨枞人头滚落的大臣们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杨枞跟着皇上去往御书房。 这昏君今日是中邪了吧。 第4章 霍青,你留下 御书房里,赵凛一脸沉痛。 坐在那瞬间有了写论文的感觉,一会嫌弃凳子硬,一会嫌弃袖子宽。 把李传信忙得跟陀螺一般,他还是觉得不爽利。 最后还是霍青冷声道:“皇上若实在觉得不舒坦不如站起来谈。” 赵凛瞬间老实了。 呜呜呜,被偶像嫌弃了。 林太傅没眼看,杨枞不敢看。 三个大男人跟门神似的在眼前杵着,赵凛难受,“赐座吧。” 李传信忙带着小太监给三位大臣摆上座椅。 霍青毫不客气的坐下,问道:“皇上召臣等来所为何事?不会是酒池肉林玩够了,还想玩金山银山吧?” 你听听,多么赤裸裸的讽刺。 亏得他不是真皇帝,要不然也会忍不住砍了他。 赵凛默默冲他翻了个白眼,看向杨枞。 “杨枞,你给朕说实话,国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杨枞很为难,“皇上,银钱是真没了,老鼠蟑螂倒是一大堆。” 赵凛不敢置信,“你刚刚不还说三分之一是给朕的。” “那些不在国库里,而是在皇上的私库里。” 赵凛一口气这才喘出来,抚着胸口道:“吓死朕了,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杨枞内心失望,他本以为皇上终于醒悟了,没想到只是担心自己享乐的钱不够了。 反观霍青和林太傅神色未变,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但霍青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虽然知道这狗皇帝不可能变好,但仍旧被他的自私自利和贪图享乐给恶心到了。 毫无所觉的赵凛大手一挥,“来人,传旨。” 李传信弯腰垂首上前,让人看不清面目。 “传朕旨意,开私库,银钱全部送往山东赈灾。” 旁边的李传信又愣住了,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愣神了。 赵凛好奇的转过身,“你是不是生病了?” 累了就休息,咱们可不是资本家,非得996。 但李传信却忽的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赵凛好奇,“救灾不是好事吗?” 杨枞接话道:“确实是好事,但皇上怎么能保证,这笔钱一定会用到灾民身上呢?若到时灾民仍旧流离失所,皇上也缺了吃食用度,那朝廷就连最后一丝退路也没了。” 赵凛仍旧有些天真,“居然已经腐败到这个程度了吗?” 霍青冷笑,“皇上不会是第一天睁眼看自己的江山社稷吧。” 赵凛被他气到,这人真会阴阳怪气。 “那霍相你说怎么办?短时间去哪里赚那么多银钱。” 霍青第一次正眼看他,“在回答皇上这个问题之前,臣还有个疑惑请皇上解答。” “你说。” “在朝臣上奏的四个问题中,山东水灾是对江山社稷影响最小的,说到底不过是死一些流民而已,不知皇上为何选择倾尽私库救助他们。” 这是在试探呀。 可咱赵凛一个最清澈的大学生,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理所当然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霍相还不明白吗?再说四个地方,只有山东的灾民最需要跟阎王抢命。” 杨枞和李传信沉默无声。 林太傅长长叹气。 霍青沉默片刻后开口,“若皇上这次不是玩闹,臣有一计。” “朕当然是认真的,你说来听听。” “皇上,钱袋子就在您身边,不用舍近求远。朝中脑满肠肥的贪官有的是,随便拿一个开刀就够赈灾了,倒也用不着皇上开私库破费。” 赵凛无视他最后的阴言,当即拍掌道:“好主意呀,快把最有钱的几个报上来。” 林太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霍青:“哦,据传林家富可敌国。” 赵凛发亮的眸子立即黏在林太傅身上。 林太傅当即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据老臣所知,工部尚书黄泰和家资颇丰,在帮皇上修园子时贪墨无数。” 赵凛咂咂嘴,搞房地产呀,果然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有钱,抄家。 “来人,传旨,抄家。” 李传信感觉今天是活不过去了,他不得不冒死道:“皇上,万万不可。” 赵凛不理解的看向这个太监总管,“又怎么了?” 霍青老神在在,“还能怎么了,那黄泰和可是皇上的亚父,护国公王朔,王太师的人呀。” 赵凛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么个厉害人物给忘了。 王朔是盛灵帝的贴身太监,自小将盛灵帝带大。 盛灵帝小时候着实过了段苦日子,一直都是由王朔保驾护航,甚至还出谋划策,帮他登上帝位。 所以在盛灵帝继位后尊王朔为亚父,多年来荣宠不断,先尊太师,又封公爵,甚至连兵权都给他了。 这个时期,霍青虽然高居相位,但论权倾朝野,还得数这位大盛第一太监。 要不说盛灵帝出名呢,毕竟他当朝期间既养出了历史上的第一太监,又养出了第一权臣,还把十个孩子全都养歪了。 就算把所有昏君揪出来排名次,盛灵帝也得进前三。 李传信颤颤巍巍道:“皇上,护国公如今正领兵在外抗击江夏王,您若在此时动了黄大人,恐怕会令将士寒心呀。” 到底是怕将士寒心,还是怕王朔领兵造反呀。 这么委婉,若不是他看过《甄嬛传》还当真理解不了呢。 眼看着大鱼就在眼前却不能抓,赵凛烦躁极了,当即反问道:“那你说,不动他动谁?动你你有钱吗?” 李传信当即被吓得跪坐在地上。 赵凛本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他可是励志做人民企业家的。 “算了,你起来吧,去给朕换杯茶,这个太苦了。” 呜呜呜,他想喝蜜雪冰城。 李传信领命下去了,赵凛托着腮使劲回想自己学过的历史知识,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个既能三不靠还是个大贪官的人。 可想了一圈居然没想到。 他郁闷的又看向林太傅,难道真得砍老头子? 林太傅刚坐热的屁股又凉了。 他当即站起来准备再推举一个替死鬼。 赵凛摆摆手,“算了,你们三个每人给朕出一份名单,要求是至少十个人,贪官,有钱,还得杀起来没顾虑的。” 他低头思虑,嘿嘿,第一次布置作业,“明天,明天上朝交给朕。” 三人领旨,当即便要告退。 赵凛忽然想起自己的打卡任务,啊,到底有没有打上呀? 不行,霍青不能走。 “霍青,你留下,就在这写。” 第5章 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霍青转过身来时,脸上杀机毕现。 就连问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皇上,您确定?” 赵凛无语,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他要是打不上卡,明天就死翘翘了。 怕霍青因为讨厌自己跑了,索性直接站起身,拉住人家的衣服,走到了龙案后面,示意他坐在龙椅上。 “喏,你就在这写,朕看着。” 说罢居然真的从旁边拖来一个小板凳,紧挨着霍青坐下。 嘿嘿,这下好了吧,离得这么近,肯定能打上。 走到门口的林太傅和杨枞被这场面惊得心惊肉跳,端着清茶回来的李传信差点把茶杯砸了。 当即捏着兰花指呵斥道:“大胆霍青,胆敢以下犯上,对皇上大不敬。” 赵凛回头瞪他,“别喊了,朕让他坐的,快,茶端过来,渴死了。” 赵凛灌下一杯茶,抬头发现那两个人还没走,顺嘴问道:“你俩也想在这写?” 林太傅和杨枞当即摇头,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老远后忍不住感叹,“霍相美姿容,名不虚传呀,就连阅美无数的皇上也无法幸免。” 杨枞惊恐,“霍相一怒之下别把皇上给......” 后面大不敬的话他可没敢说。 林太傅老神在在的摇头,“不会,只要王朔在一天,咱们这位皇上就不会死,但也醒不了。” 杨枞快步跟上,“太傅的意思是,今日的皇上只是昙花一现?” 林太傅摸着胡须,“都烂成这样了,能昙花一现也是好的。” * 御书房里,霍青提笔在雪白色的宣旨上写下第一个名字。 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赵凛急了,这人送人家去死都不用思考的吗? 这个死系统说话只说一半,也没说到底怎么样才算打上卡,现在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眼看第五个已经写完了。 赵凛急中生智道:“霍相,你停一下。” 霍青脑海里已经构思完赵凛的第五种死法了,闻言也只能停笔,问道:“皇上,还有何事?” 赵凛指着这些人名道:“你写的这几个我都不认识,总不能你说杀就杀吧,最起码你得把他们的罪证、家资、人际关系之类的全都写出来,朕才好做参考。” “人际关系可是指官员交集和他投靠的人是谁?” “正是,霍相果然聪慧。” 拍着马屁的赵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忙吩咐李传信将这个新要求传给林太傅和杨枞,让他们也这样写。 霍青没再反驳,重新拿了一张纸,按照赵凛的要求写起来。 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太大了,两人一写一看,一直待到掌灯时分,才刚刚写完了一半。 赵凛早就困得打瞌睡了。 这具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容易疲乏。 李传信走进来,“皇上,该用膳了,霍相也该出宫了,外臣留宿宫闱是大忌。” 是呀,还可以留宿。 赵凛茅塞顿开,“先吃饭,霍相也在这吃,吃完继续写,今晚就睡在这里。” “咔嚓”一声。 霍青手里的毛笔断了。 李传信忙把自家皇帝护在身后,陪笑道:“霍相莫生气,晚膳已经安排好了,您先去外间用膳,容奴才单独跟皇上说几句话。” 霍青这才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向外间走去。 但他常年习武,耳力极好,所以里间的声音仍能听清。 李传信松一口气,“皇上,您忘了护国公临行前嘱咐的话了?” “什么话?” 李传信语重心长,“护国公说了,让您万万不可动霍相,否则他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心伤到性命。” “你懂什么,朕今晚让他走了,才会小命不保。” 李传信连连摇头,“皇上,您就这么喜欢霍相,非他不可吗?” 赵凛跟看神经病似的,“胡说什么呢?朕这是为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朕饿了,朕要去吃饭了。” 开玩笑,他铁直好吗? 果然太监少了雄激素就容易变得不正常。 * 外间已经摆好了一大一小两桌膳食。 这是皇帝招待臣子的规格,两人分食,互不打扰。 但赵凛打量一圈后,指挥着小太监,将两人的桌案拼到了一起,然后又亲亲热热的挨着霍青坐下。 霍青手上蕴着内力,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胆敢肖想自己的家伙。 但赵凛却转头将自己面前的一道炙羊肉换到了霍青面前。 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人家笑,“朕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炙羊肉。” 他哪里记得,那都是写论文时翻野史看到的,都不知道真假。 好在霍青果然没拒绝,一直握紧的手掌也松开了,拿起勺子优雅的吃起来。 嗯,看来野史也不是纯野的。 两人相安无事的吃完饭,霍青开始道别:“皇上,时候不早了,余下的臣会带回去写,明日早朝一定递上。” 刚刚还和气的赵凛立马变脸,“不行,你今晚就住在这吧,朕要和你抵足而眠。” “咔嚓”,这次是霍青手边的盘子裂了。 他克制着说道:“皇上,外臣留宿于礼不合。”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下赵凛是真的急了,他忙追上去,扯住了霍青的衣襟。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救命,他的卡还不知道打上没呢,明天小命就到期了呀。 霍青被他拉住的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退了个干净,当即恶心的不行。 抬手捏住赵凛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圆柱上。 他脸色阴沉,下手极重,“赵凛,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赵凛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只顾着拍手推他。 可他那虚弱的小身板哪里是霍青的对手,两人对峙间,赵凛几乎就要断气了。 但却始终无人露面,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全都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直到李传信忙完走进来,见此情景后高喝一声:“黑虎卫,护驾!” 瞬间,十几个黑影从隐秘处窜出,头戴铁面罩的黑虎卫将霍青团团围住。 为首的说道:“霍相,还请给护国公一个面子。” 看着赵凛濒死挣扎的样子,霍青气也消了大半,他松开了手间的桎梏,暂时留了赵凛一条小命。 大口喘气且剧烈咳嗽的赵凛看到走到门口的霍青又返回凑近自己,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 可霍青高大的身子抬手往圆柱上一撑,就将清瘦的赵凛固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赵凛,你居然还敢给我吃炙羊肉,我早晚会把你脑袋拧下来,亲手炙了喂狗。” 说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再也没回头。 愣在原地的赵凛吓出一身冷汗。 卧槽,他刚刚的样子好可怕,明明笑着,可露出的森森白牙似乎要将自己活撕了。 所以原身到底对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与此同时,久违的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成功你妹呀,老子为了打个卡,差点把命打上。” 第6章 砍头抄家赚银子 谁都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赵凛居然又来上朝了。 虽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完全没睡醒的样子,但至少人出现了。 窝在龙椅上的赵凛正在闭目休息。 救命,他今天早上三点就被李传信叫醒了。 三点,三点呀,搁到前世他还没睡呢。 可一朝穿越居然要在半夜爬起来工作。 熬夜打游戏看小说和熬夜开会工作是一个概念吗? 怪不得原身当了昏君,这种高强度牛马生活,他也得昏。 赵凛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李传信尖着嗓子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皇帝不想上班,所以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最后还是杨枞顶着压力阔步而出,“皇上,臣有奏章呈上。” 迷迷糊糊的赵凛终于想起了昨天定下的抄家计划,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当即精神了起来。 “快,呈上来。” 李传信快步走到台阶下,将奏章送上。 赵凛拿出看论文的架势,逐字研究。 非常好,很详细。 赵凛又招招手,“林太傅和霍相的一起呈上来。” 李传信又忙着去收另外两人的。 结果赵凛一对比才发现了古怪之处。 这三份名单居然一模一样。 赵凛狐疑的扫视三人,“你们三个昨晚一起商量的?” 杨枞:“皇上,绝无可能。” 林太傅:“老臣万万不敢。” 霍青:“切。” 切什么切。 别以为你是偶像就可以乱发语气词。 赵凛清了清嗓子,挑出细节最清楚的奏章扔给李传信,“念。” 李传信打开奏章,第一眼就差点晕过去,接着硬着头皮开始念:“光禄大夫何修明,贪墨纹银八十万两,圈田数百公顷,纵容家中子弟逼良为娼,迫害百姓......兵部尚书纪子真,倒卖兵器,以次充好,贪墨纹银百万两......” 每念到一个,下面就跪倒一小片。 等十个全部念完,朝堂上居然已经跪了一小半。 这还是三个大臣选出来的不算结党营私的人了,他们只是小股势力而已,居然已经腐蚀了四分之一的朝臣。 这个朝廷真是烂到根了呀。 赵凛看着他们一时说不出话。 无尽的沉默在君臣间蔓延,此刻所有的圣人之言早已变得毫无意义。 “你们可还有话说?” “皇上,臣等冤枉,您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臣之罪呀。” “罪证,奏章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连你们哪天逛花楼,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写上了,再细致了,朕也不想看。” “没有物证,臣绝不认罪。” “恳请皇上明察。” 赵凛往龙椅上一靠,“朕懒得为你们浪费人力物力,来人,十个主犯全部拖出去砍了,抄家充公,族人有罪者交给廷尉司审理,无罪但享受过钱财便利的成年男子充军,女子服役,孩童送育婴堂。” “遵旨。” 殿外候着的羽林卫立即上前便要将十个拼命求饶的官员拖走。 见赵凛是动真格的,余下的人开始疯狂磕头求饶。 殿上顿时一片乱糟糟。 一直站在前列的霍青却躬身行礼道:“皇上,且慢。” 赵凛摆了摆手,拖人羽林卫暂时止步。 哭嚎官员也闭了嘴。 “霍相,你要为他们求情?” “皇上多虑了,罪证都是臣亲手写的,又怎么会为他们求情。” 赵凛眉头微动,把人家底裤颜色都写出来的确实是你。 “皇上,既然他们想要物证,臣便给他们人证物证,免得污您清白。” 赵凛冷笑,“朕还有清白?免了,一番对峙还得浪费朕时间,直接拖走吧,朕急着用钱。” 刚刚松了口气的十个人脸色瞬间灰败下来,这次索性不求饶了,直接骂起人来。 “昏君,你不得好死。” “昏君,你会遭报应的。” “昏君,我就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赵凛掏掏耳朵,古代骂人词汇果然不够丰富,有时间得给他们表演个骂街。 他目光扫向余下的官员,所到之处皆是瑟瑟发抖。 李传信适时配合,“皇上,这主犯处置了,这余下的从犯......” 这停顿之妙,跪着的人立马会意。 “皇上,臣愿意捐献家财,只求皇上宽恕。” “多少?” “十万两?” “嗯?” “不不,三十万两,臣愿倾尽家财,回馈江山社稷。” “不错,死罪可免,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官员脑袋磕得铛铛响,喜极而泣道:“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臣必定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一边磕着就被羽林卫拖出去了。 殿外响起板板到肉的击打声,可都拦不住他表忠心的高喊声。 有了这一个做表率,其他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纷纷献上家产,以求活命。 赵凛在心里粗略一算,也有几百万两了,应该够用一阵子了。 索性大手一挥,全都拖出去打了板子。 “杨枞。” “臣在。” “即刻带羽林卫去抄家,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的全都带回来,归账后即刻发往山东救灾。” “臣,领旨。”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整肃朝堂任务进展百分之二,开启积分商城,现有积分两分。” 赵凛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系统,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四分之一的朝臣,你就给我算百分之二?” “宿主,计算任务不是按人头算的,而是按他们势力大小。” “靠,一群废物,乌泱泱一拨人才占百分之二。那积分商城又是什么东西?” 赵凛问完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面板。 就跟自己生前打游戏的商城一样,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什么解毒丸、九转还魂丹、人参丸。 赵凛再翻一页,居然还有武器谱、农作物种子、医书、科技大全等。 这是要干嘛? 这废物系统总不能指望他能统治全球吧。 而且它也不看看这些东西的价格是多么离谱,最便宜的居然是角落里的一个寿命包,只需要一个积分。 “系统,这是什么?” “专为宿主准备的寿命补给包,一个积分换一天。” 好像还挺划算,赵凛默默低头看自己的积分栏。 2。 两天? 谁家打游戏积分是按一比一兑换的? 这个奸商系统,老子要投诉! 第7章 霍青,你免费 “皇上,派往山东赈灾的官吏需好好甄选。” 被系统一打岔,险些忘了正事。 赵凛还是一副懒洋洋坐没坐相的姿势,“霍相,此言差矣,县官不如现管,这赈灾银层层发下去,转一圈可能又回到你们腰包里了。” 这下余下的一大半也全都跪了。 “皇上,臣等万万不敢。” 嘴上喊着不敢,心里却想着,这皇帝今天是吃错药了吧,行事狠辣就算了,连一张嘴也跟刀子似的。 “朕懒得与你们做戏,现在就把话给你们撂这,这笔赈灾银子在谁那里少了,朕就砍了谁的脑袋,别指望朕给你们查清楚,朕就喜欢连坐。” “你们也给朕打起精神,不管是谁养的狗,都给朕拴牢了,否则朕连你们的脑袋一块摘。” “皇上,臣等惶恐。” 赵凛才懒得理他们惶恐不惶恐,已经烂到根了,不大刀阔斧根本不会有成效。 反正只要有霍青在,这江山就不会塌,他怕个屁呀。 说到霍青,今天的打卡还得继续。 一共才两个积分,他实在舍不得用,霍青毕竟免费,不过就是危险点。 呜呜呜,他撑得住。 “退朝。霍相、林太傅,随朕去御书房。” 林太傅叹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撩男人,他一个老丈人还得跟着亲眼看! 昏君! * 一行人刚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个素衣长裙,体态纤细,乌发如瀑的女子跪在地上。 听到动静后,她转过身来,一张脸柔弱妩媚,梨花带泪。 看到赵凛后,立即哭诉起来,“都是梅儿的错,是梅儿没有教好孩子,惹皇上生气了。可皇上处罚梅儿是小,气到身子就不值了,所以梅儿特来赔罪。” 原谅赵凛没见识,上辈子接触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不过是学校里校花,乍看到这个顶级美女跪在自己面前哭得这般可怜,着实心猿意马了一下。 但一听到这熟悉的台词,赵凛看清宫剧培养的那点子宫斗脑子立马高速运转起来。 他踱步到梅妃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你家赔罪还特意化好全妆,精心打扮呀?你这是赔罪还是勾引呀?” 梅妃碰了个没脸,当即有些下不来台。 大冷天的,穿着单衣跪在石板路上,没有赵凛的吩咐,没人敢扶她起来。 林太傅心疼闺女,刚要开口,就被赵凛堵了回去。 “林太傅,带你女儿回去,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认错,若是教不好,就带回家去教。” 这话就严重了。 历朝历代,都没有进了宫的妃子再被休回家的。 林家真丢不起这个人。 林太傅怕这个昏君脑子一热真干出这种事来,当即让宫女拉起梅妃离开了。 可留下的两人却尴尬了。 御书房里,赵凛和霍青一上一下,静坐喝茶。 李传信大气都不敢喘,夹着屁股,垂首静立。 两盏茉莉花茶灌进肚里,霍青嫌弃的蹙眉。 他实在不明白,向来荒唐无常的赵凛怎么会突然喜欢这种浅薄的花茶。 为了不再喝第三杯,他只能先开口。 “皇上,不知您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赵凛正托着下巴补觉,闻言睁开一条缝,向下睨着看他。 上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外洒进来,落到赵凛身上,整个人慵懒优雅的仿若一头卧在高处休憩的雄狮。 也难怪梅妃失宠会哭的那般伤心,恐怕是眼前这位搅了芳心却不知呀。 霍青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赵凛长相太过出挑,让人一眼先注意到他的脸,反而忽略了他作为帝王的权威。 但从昨日开始,这个人似乎变了。 曾经那一双顾盼神飞处处留情的桃花眼居然蒙上了一层冷冽。 让这头过于漂亮的雄狮添了一丝杀气。 只可惜,还是太过稚嫩。 “当然是等杨枞回来汇报呀。” 屁,都是为了打卡,但是昨天究竟是怎么打上的他根本不知道,所以先待在一起,等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皇上,杨枞处理完后自会上奏折,陛下无需在此等候。” 你说得都对,但小爷还得靠你活着。 “皇上,臣家中还有庶务,需要赶回去处理。” 赵凛的眼睛忽然就睁大了。 说起来,历史上记载霍青终生未娶,但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没有吧。 看他这么着急回家,说不定是有红颜知己在家等着呢。 赵凛轻咳了两声,“那朕便同你一起去吧,顺便散散心。” 霍青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连称呼都忘了喊。 “你当真愿意去我家?”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李传信,摆驾。” 等一行人抵达相府时,霍青看赵凛的眼神仍带着一丝审视。 赵凛跟着霍相向里面走去,只带了李传信随侍。 一路上,赵凛都顾不得跟霍相说话,满眼好奇的打量偶像的住宅。 虽然规模上比皇宫差远了,但一步一景,设计的倒是极为巧妙,但又带着些大巧若拙,大工若朴的豪放大气,跟后世传下来的南方园林还有显着的不同。 霍青带着他穿过层层廊道,状似不经意的停在了一处小院落门口。 “皇上,从此处看湖景最佳。” 赵凛依言向湖面看去,果然是碧水青天,浮舟荡漾。 若是夏天再开满半池荷花,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致。 “霍相果然好兴致,乘舟游湖必得伴美同游才好。” “皇上说笑了,那不过是臣静心之用。” 恰好此时,他们身后的小院门被推开。 赵凛听到声音转身向后看,在看到里面走出的老人时,霍青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那老人原本颤巍巍的身体在看到赵凛后当即大喝:“景玉,少爷衣服穿得这么薄你没看到吗?还让少爷陪你站在这吹风,又想挨棍子了吗?” 第8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赵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老头,抬起手指着自己。 “我吗?” 他穿来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因为身份的原因,所见之人对他全都毕恭毕敬的。 乍然遇上一个宿管大爷般的人物,还真有些不习惯。 “当然是你,景玉。我说了多少次了,做了少爷的书童就要事事为少爷考虑,衣食住行万万马虎不得,别仗着一张脸天天想着魅惑主子,若再有一次,你是要被拖到角落打死的。” 李传信再也听不下去,当即大喝道:“大胆,居然敢对皇上大不敬,拉下去打死!”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道黑影,瞬间将老人制住,锃亮的冷光从眼前闪过,一柄长刀已经砍向老人的脖颈。 赵凛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身旁的霍青瞬间出手。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后,赵凛便看到霍青不知从哪抽出的长剑抵住了黑虎暗卫的长刀。 “霍相,你要造反吗?” 霍青没有回答,转而看向赵凛。 “皇上,这是家中老仆,早已耳聋眼花痴呆健忘,还请皇上莫怪,给他一条生路。” 赵凛点点头。 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大爷而已。 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怎么会跟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计较。 “退下吧,不过一个老人家而已。” 然而皇命之下,那两个暗卫竟完全不为所动。 “给朕退下,没听到吗?” 暗卫首领这才开口,“启禀皇上,臣等奉护国公之令保护陛下安全,老头大不敬当杀,霍相纵容奴仆,同样当杀。” 好家伙。 这是明晃晃的不把他当回事呀。 上次霍青发飙想杀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几个暗卫不对劲了,他都快被掐死了,暗卫都没出现,结果李传信喊了一声他们出来了。 这次也是。 一次叫巧合,两次可就是故意了。 赵凛看了眼身侧的李传信,他依旧垂首侍立在旁,仿佛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赵凛自嘲一笑。 原身呀,看你混的,连贴身太监都不是自己人。 “李传信,让他们退下。” “皇上,护国公也是为了您好。” 赵凛盯着他,李传信的头越来越低。 另一边对峙的三人僵持已久,暗卫首领却趁霍青分神之际,抽回长刀,直接砍向霍青的脖颈。 霍青堪堪躲过,可隐蔽处又窜出数名暗卫,一起攻向霍青。 赵凛还没搞明白这谜之走向,脑海里的系统开始报警。 “警告,警告,任务目标遭遇生命危机,请宿主设法施救。” 啊? 他说话又不好使,又不会武功,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边的刀剑都抡出火星子了,难道让他上去当肉盾。 可系统不听。 “再次警告,任务目标处于极度危险中,若宿主无法施救,系统将自行解决。” “5” “4” 赵凛抽空瞟了一眼,原来是首领的长刀已经逼近了霍青的胸口。 好歹是自己的偶像,他实在看不得对方死在这里。 当即就对系统说道:“你来吧。” 系统的倒计时立即停止,赵凛只觉得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几乎是原地起飞般扑向霍青。 “噗”一声。 鲜血迸溅,赵凛听到了长刀如肉的声音。 他垂首盯着插进胸口的长刀,痛的在脑海中怒骂:“系统,你爹蛋的,竟然真敢拿老子当肉盾。” “宿主请放心,我马上去给你申请九转还魂丹。” 你爹的,救老子命还得现申请。 伤势过重的赵凛脱力,被身后的霍青接了个满怀。 检测到两人身体接触,正在打报告的系统还不忘回魂道:“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恭喜你妹呀。 你家打卡是要命呀。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见皇帝即将死在自己刀下,暗卫首领也知道这次犯了大错,那他更不能放过霍青。 杀了霍青,也许还能功过相抵。 否则,他必死无疑。 考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既然皇帝已经必死无疑,那他索性就让他死的彻底一点,反正也是个昏君。 他握刀的手继续发力,当即就要抽出。 那赵凛必然血溅当场。 看穿他意图的霍青抬脚便踢在了对方腹部。 这一脚用了巧劲,使得对方不得不松开握刀的手,然后整个身体向后退了数步。 李传信这才有机会跑上前,将护国公留给他的黑虎令拿了出来。 黑虎卫们当即跪下。 “立即退下,去宣御医,即刻传信给公爷。” 与此同时,赵凛开始吐血,他的口中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很快就将前襟染红了。 就在他即将再死一遍时,手心里终于出现了一颗药丸。 赵凛忍不住大骂:“老子都这样了,你不知道直接喂我嘴里?” 系统毫无感情的念道:“九转还魂丹一百积分一枚,目前宿主倒欠98积分,请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赵凛:“......老子早晚拆了你。” 没办法,赵凛只能趁一片混乱无人注意时,费力的抬手将药丸塞进嘴里。 结果还没咽下去,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好在求生意志支撑着他,费力吞咽了下去。 脑海里的意识开始昏迷,他阖目之前,眼神落到了正在指挥府中下人的霍青身上。 “霍青,你这次欠老子欠大了。” 第9章 原来我真是景玉 “快点给皇上拔刀。” “皇上伤势太重,应该先止血。” 一群太医围着赵凛讨论的格外激烈,却没人注意到赵凛衣襟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刀口周围甚至产生了血痂。 霍青想起先前不经意间看到的场景。 重伤吐血的赵凛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后,趁着无人注意,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个东西。 当时霍青因为赵凛肉身相救过于震惊,没来得及深想,现在看来应该是皇室的救命秘药。 既然如此,那把刀继续插在身上就是在等死了。 霍青上前将吵吵嚷嚷的御医推开,然后一手握住刀柄,在众人的惊呼中抽手拔了出来。 预料之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 昏迷中赵凛张嘴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呼吸越发绵长安稳下来。 御医忙上前把脉的把脉,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 可这把脉的张院判,脸上的皱纹却越来越深,“不应该呀?” “到底怎么样了,张院判,你倒是说呀?”李传信急得直跺脚。 “从脉相上看,皇上已无大碍,但伤口过深,失血过多,宜静不宜动呀。” 其他御医上前把脉后,得出的结论同样如此。 李传信虽然觉得古怪,但在事实面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厚着脸皮求到霍青面前。 “霍相,皇上现在不宜活动,恐怕还需要多叨扰几日。” 霍青眸光冷冽,“皇上住在臣下家中可不叫叨扰,叫接驾。但是府中窄小,只堪堪住得下皇上,李公公和诸位暗卫就恕不招待了。” 李传信脸上不好看,更不放心把重伤的皇帝交在霍青手上。 但霍青态度坚决,他最后也只能带着人暂时离开。 * 而昏迷中的赵凛却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头上还不断传来叱骂声,但他盯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已经无心去听了。 周围的几个小厮见赵凛一动不动,当即冲上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然后四五个少年围上来踢的踢,踹的踹,不一会功夫就把年仅七岁的赵凛打到出气多进气少。 还好此时有人过来制止了这群小混蛋,否则赵凛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接着一节浅金色的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抬起头来?” 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音。 赵凛顺着声音抬起头,入目的居然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赵凛仔细辨认了一下,内心飘过一句国骂。 这不是缩小版的霍青吗?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 系统没有回应,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赵凛的脸上应该有有些脏污,小霍青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细细的为他擦拭脸颊。 等擦拭干净后,小霍青托着他的下巴,细细的端详起来。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哪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谁。 赵凛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 小少年眼神看向清冷的湖面,笑道:“不如就叫景玉吧。” 靠,那个疯老头原来没认错人呀。 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的场景应该是原身和霍青小时候。 也就是说,端坐在龙椅上的堂堂帝王曾经是霍家的小厮! 怪不得俩人那么不对付,甚至最后不死不休。 赵凛决定不做出格的动作,他顺从的点点头。 小霍青似乎很高兴,他拉起小景玉的手,单方面宣布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书童了。” “玉艳冰姿,妆点园林景。这么个漂亮小东西只用来妆点园林确实可惜了,妆点下表弟的书房也是不错的。” 一个穿金戴玉的少女越众而出,停在了小霍青身边。 周围的仆人侍女向她行礼,喊表小姐。 小霍青同样蹙着眉喊了声表姐,不过看表情是不怎么高兴。 没办法,年仅九岁的霍青还没学会老谋深算和不动声色。 他弯腰拉起小景玉,直接带着人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谢云杏气恼的拧着手帕。 贴身侍女劝道:“小姐,不过是长得漂亮点的小男孩,您不用担心,夫人早就说了,您就是她认定的儿媳妇。” 谢云杏委屈的撇了撇嘴,“可是表弟向来不近女色,平常对我也爱搭不理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对一个小奴仆另眼相待。” “小姐别多想,不过就是个小孩,少爷看得新鲜而已,在这深宅大院里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 * 跟着小霍青刚回到琼林院,就迎上来另一个眼熟的人。 叫错他名字的老人此时正手脚利落的疾步而来。 “少爷,老爷下朝回来了,刚刚找您呢。” 小霍青松开景玉的手,“这是我刚收的书童,你带他去洗漱包扎一下,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先去找父亲。” 接着他又看向景玉,“景玉,这是咱们院里管事的李伯,你以后也要听他的话。” 景玉点头,看着他离开。 李伯对着他从头到尾挑剔了一遍,最后点评道:“除了一张脸,毫无可取之处,竟然能被少爷捡回来,算你运道好,跟我来吧。” 景玉被泡进浴桶的时候猜测自己现在应该是陷进了原主的记忆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回忆中控制原主身体,但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过往,最好还是不要做出打破人设的事情。 霍威在书房中眉头紧锁,几个一同商议的副将也同样沉默。 直到霍青进来,霍威眉头才舒展开。 “青儿,快过来,为父又遇到难事了。” “父亲,您说。” “这皇上也不知道咋想的,突然要找他当年在金陵城时的相好的,可这都八九年了,让为父怎么找呀。” “那女子没有姓名籍贯吗?” “有是有,可是按照籍贯找过去时,家中早就无人了,问了亲戚族人都没人知道那女子去哪了。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据说那女子未婚生子,是被族人赶走的。也就是说,当今圣上极有可能还有个皇子流落民间呀。” “那皇上的意思?” 霍威长叹一口气,“皇上不顾劝阻非要找,结果朝堂上那几个老狐狸全都找理由推脱了,然后你爹就被迫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霍青一张小脸紧紧绷起来,“父亲,您是不是又在朝堂上睡着了。” 霍威笑得憨厚,“就一小会。” “就一小会,就被皇上抓包了?” 说到这个霍威就生气。 “皇上这是挑软柿子捏,一被那几个老狐狸拿捏就拿我撒气。他后宫里养了一大堆女人还不够,下个江南的功夫居然又祸害了个姑娘。” “我就说他从小是个色胚,当年还想跟我抢你娘,幸好你娘有眼光,要不现在还不被他气死。” 第10章 一条美艳的毒蛇 话落,满屋咳嗽声。 主要是这些话,他霍将军敢说,他们不敢听呀。 等神经大条的霍将军吐槽完了,才一脸悲痛道:“青儿,你真的没办法吗?” 霍青找了个位置坐下,抬手捏了捏鼻梁。 “父亲,有效的信息实在太少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那女子的家乡开始沿路打听,但凡是可疑的都要去查看。” 旁边的元副将道:“哎呀,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呀?就没有快一点的办法?” 霍青:“有,但不保险。最快的是全国发布海捕文书,让地方官员挨家挨户寻找,翻遍大盛总能找到踪迹,但这样就怕最后找到的是两具尸体。” 霍威摇头,“这可不行,皇帝还不活剥了我。” 霍青:“那要不就公布其身份,重赏之下,必有收获,说不定她自己就带着孩子出来了。” 霍威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个法子在朝堂上也说了,但被那几个老狐狸当堂否决,说若是找回来,那女子已嫁人,或者孩子根本不是陛下的,那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人了。” 霍青赞同,“没错,所以现在最保险的办法反而是暗寻,但时间难定,皇上得有耐心才行。” 霍威猛拍桌子,“怪不得那几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就欺负我这老实人。” * 梦境之外,赵凛已经昏迷了数天。 御医几乎是住在了霍相府中,日日都用上好的汤药养着。 就连胸口的伤疤都养的又白又细嫩,毫无受伤的痕迹。 可他们皇上就是不肯醒过来。 李传信连着递了好几次拜帖,可霍家就是不肯让他进门。 霍青说到做到,除了皇帝,皇宫中人一个没留。 这若是要是别人,早就把造反的名头摁他脸上了。 可对着霍青,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年纪轻轻就能跟亚父王朔分庭抗礼的人物,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此时他只是简单的坐在赵凛的床边,手中捻着一条两端坠着银边碎玉的发带,带尾从他藏在广袖中的手腕蜿蜒盘旋至手心,然后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一端,随意把玩。 他的目光从手心的发带移到赵凛脸上,神色虽平静,但眼中却是暗潮汹涌。 他抬起的手克制的伸向赵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停在了赵凛脸颊的上方。 恰好此时有下人来报,护国公王朔在府门外求见。 霍青只能收回手,淡声吩咐道:“请进来吧。” “是。” 仆人从头至尾弯腰垂眸,没敢多看一眼。 * 王朔被直接请进了赵凛休息的碧落院。 但一心担忧皇帝,不惜从前线赶回的亚父进门后对皇帝的近况居然连问都没问一声,直接跟霍青攀谈起来。 “霍相,都怪这几个护卫自作主张,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你若是还未消气,可以尽管打。” 他旁边地上跪着的几个身影正是当日刺杀霍青的暗卫。 真是有意思极了。 受伤的是皇帝,暗卫却跟在亚父的身后向权臣道歉。 满屋子臣下护卫,包括他自己,居然一个真心担忧皇帝的都没有。 心头莫名有点不舒服。 霍青脸上的神色陡然狠厉起来。 “王太师,他们可是要杀我,我居然只能打他们两下?” 王朔脸上的表情都停顿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霍青居然要为了这点事跟他较真。 “他们毕竟是皇上的暗卫,没有皇命,难道霍相敢杀他们不成?” “他们误伤主子,早就该自刎谢罪了,居然还有脸活到今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太师的暗卫呢。” 当真是咄咄逼人呀。 这听着怎么还有点为皇帝打抱不平的意思? 王朔将这种荒唐的想法抛到脑后,正欲再说什么,便听到一道声音在室内响起。 “既然需要皇命,那便都杀了吧。” 众人回头,正看到捂着胸口,腿脚无力的赵凛从内室走出来。 除王朔外,其他人忙跪下行礼。 赵凛抬手让他们起来。 霍青站起身,将人扶到主位坐下。 又快步走进内室,拿出一件外套,披在了赵凛身上。 “皇上,天气已经转凉,您重伤刚醒,易得风寒,不如转去内室,别吹到风才好。” 赵凛摆摆手,“无妨,不把这几个背主的东西处置了,朕睡得不踏实,咳咳咳。” 几声重重的咳嗽,引得王朔走上前去,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 “皇上,臣才走了几日,您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赵凛落在王朔身上的眼神满是打量和好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载入史册,于大盛末年搅弄风云的第一太监,居然是个看起来年过三十,风姿绰约,气势逼人的俊美男子。 只是五官过于艳丽,且因为身体残缺还带了阴柔,看起来仿若一条美艳的毒蛇。 “亚父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是朕自己把那柄长刀插进胸口的?说起来若不是霍相出手及时,这个狗东西居然要直接把刀拔出来,让朕血溅当场。” 他指着跪在中间的黑虎卫骂起来。 “作为朕的暗卫,结果朕的话他们一句也不听,反倒是听李传信那个太监的,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亚父的命令,难道亚父是想朕死吗?” 句句戳心。 王朔脸上有点挂不住,拍他后背的手也停下了。 这么多年了,赵凛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皇上误会了,不过是担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怕皇上身边缺了人保护。” 赵凛冷笑一声,“有他们在,朕只会死的更快。不只是他们,所有的黑虎卫全部处死,首领凌迟,朕的安危暂时交给”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微微叹息,这个皇帝当的是真失败。 “交给霍相负责。” “臣,遵旨。” 随着霍青的下跪,王朔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算计和衡量,黑虎卫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是他亲自培养和训练,将来还有大用。 可看赵凛的今天这架势,若是不杀他们,两人之间的猜忌和隔阂可就种下了。 现在还不到弑君的时候,他还需要赵凛坐在龙椅上帮他稳住江山。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不过几个暗卫,想杀便杀了吧。” 那一日,菜市口的刽子手连砍了十几个脑袋,血流了一地。 而唯一一个凌迟的更是削了三千多刀都没吭一声。 但刽子手不敢上报,他不吭声的原因是因为舌头早就被割了。 但不知情的赵凛正在跟系统讨价还价。 “凭什么杀了王朔十几个暗卫,任务进度才到百分之三?你是不是克扣了我的成绩?” “他们十几个人就只值百分之一。” “唉,没用呀。那我这几天的打卡怎么回事?是因为霍青一直在我身边吗?” “系统不能帮助宿主作弊,一切功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靠,那我吃了你的那个什么九转还魂丹为什么梦到原身的记忆?” “请宿主自行摸索。” “那原身和霍青到底什么关系呀?” “请宿主自行摸索。” “......” “哔——您的系统已掉线。” “靠!” 第11章 原来要身体接触呀 算了,反正他还要在霍青这住一段时间,总能摸索清楚的。 结果正盘算的时候,霍青推门进来了。 “皇上,您既然醒了,是不是也该起驾回宫了?” “啊?是朕吃太多了?” 霍青脸上划过一丝无语。 “这几日积攒了许多政务需要皇上审批,杨枞等大臣已经求见多次了。” “嗨,朕当什么事呢,让他们把奏折搬到这来,让大臣也来这里议事。” 难得的,霍青没有反对。 所以等杨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皇上毫不在意的半躺在床上,而霍相就坐在床边的木椅上。 一旦皇上有什么需求,霍相总是第一时间反应。 就连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也是亲自来。 早就听说皇帝是为了救霍相才受伤,所以两人这般亲密必定是因为报恩吧。 总不可能是别的吧。 看到杨枞,赵凛其实很高兴。 “杨枞,上次抄家的事可还顺利?” 杨枞眼里有点湿润,“皇上,一切都顺利,银钱都带回来了,就封在国库,一个铜板都没少,还等着皇上去清点呢。” 赵凛嘴角的笑意却随着杨枞的话慢慢消失了。 “怎么没送去山东?” “护国公命令,说,说南方战场军饷不足,战士们吃不饱,要把这笔钱运到南方。” 赵凛手上正好捧着药碗,当即都摔到了地上。 房间里没有旁人,赵凛暂时不用克制脾气。 霍青也没劝,只是默默看着他。 杨枞尚且年轻气盛,有些忍不住,“皇上,臣听说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凛正在气头上,“你讲。” 杨枞内心其实也有些踌躇,他不知道现在的皇帝会不会又突然变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高歌猛进的狗屎运会不会因为接下来这番话直接断掉。 但只要能为大盛好,能让老百姓好过一点,他就愿意拼命。 “皇上,臣听说护国公在南方战场上常与江夏王把酒言欢,双方打仗遵循周礼,提前商议好后才会开战。” “南方的士兵们个个脑满肠肥,据说围着战场已经建起了城区,里面最火的生意就是青楼。” 赵凛气到胸口发闷,霍青有些担忧,示意杨枞先别说了。 但杨枞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有机会释放出来,实在停不下来。 他扑腾一声跪下。 “皇上,臣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变了,但既然您现在有心,就请为大盛百姓做点事吧,山东灾区如今十不存一,饿殍满地,百姓们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赵凛双目赤红,他忽然侧目看向霍青。 “霍青,朕无论做什么你都兜得住吗?” 霍青弹了弹衣襟,“别把天捅破就好。” “笑话,朕就是天。”赵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地笑。 恰好此时系统上线:“宿主,解决山东灾民危机将作为支线任务开启,成功后奖励二十积分,您是否接取。” “接。” 之后,赵凛与两位大臣密谋一番后,便放出消息说身体忽然病重,无力支撑朝政,命亚父王朔代管。 王朔接到旨意的时候,原本悬起来的心才堪堪落下。 李传信在旁边小心伺候,“义父,看来皇上最爱重的还是您。” 王朔放下茶杯,“毕竟是我养大的,还能翻得出天不成。” “义父圣明。但皇上还是不允许我跟在身边伺候。” 王朔瞪他一眼,“你们这一次也太过分了,他好歹是皇帝,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他只是好色昏聩,又不傻。” “孩儿知错。” 王朔站起身,“算了,我亲自去接他回宫,堂堂皇帝老在大臣家住着不像样,你今后给我小心伺候。” “是。” 可等王朔抵达霍相府后,看到的却是皇帝奄奄一息的模样。 “霍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护国公,话不要乱说。昨天皇上之所以起来,是因为听到你不想处理那几个暗卫。大概是被你气的吧,今天突然昏迷不醒了。” 王朔出行向来高调。 此次刚得监国重任,此时为了迎皇帝回宫,不只带了皇帝的仪仗队,还几乎把整个朝堂拉过来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大臣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来以忠君爱国自表的王朔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为了掩饰,他高声道:“御医在哪,赶紧给皇上诊治。” 张院判早就住在了霍相府,闻言赶紧带人过来。 “回护国公,皇上实乃气血攻心,引发急症,如今能不能醒就看天意了。” “庸医!再找别人来医,我就不信全大盛找不到能救皇上的人。” 不怪王朔激动。 因为现在真不是赵凛死的时候,他的义女良妃才刚刚有孕,根本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若赵凛现在就死了,他太监之身无法做皇帝,手里又没有皇子,难以服众呀。 霍青眼神扫过张院判。 张院判当即跪下,“护国公言之有理,但在找到能医治皇上的神医之前,还请将皇上暂置霍相府。皇上命在旦夕,随时都有死亡风险,若是在回宫路上出了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呀。” 王朔焦虑的大脑冷静下来。 是,如今只有皇帝活着,才对他最有利。 林太傅却摸着胡须反对,但最终还是被王朔强势镇压了。 就这样,霍相府终于清静下来。 等众人离开后,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赵凛猛地睁开眼睛,“一群老东西可真难缠,快给我拿吃的来,饿死了。” 霍青眸中带笑,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屈指弹了下赵凛光洁的额头。 “你呀,就知道吃。” 这一下,两人都定在了原地。 霍青尴尬是因为恍惚之中居然失了分寸。 而赵凛顿住是因为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播报:“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他目光有些怔愣的抬头看向霍青,所以是需要跟霍青有身体接触才能打卡成功吗? 第12章 霍相,这种捷径可走不得 赵凛迅速回忆了穿到这里来之后听到打卡提示音时的场景。 第一天,是他差点被霍青掐死的时候。 第二天,是他为霍青挡刀倒进他怀里的时候。 之后他就昏迷了,第三次听到就是现在。 赵凛有些兴奋地把系统喊出来确认。 系统:“恭喜宿主,答对了!” 爹的,今天又是想杀系统的一天。 “答对就没有奖励吗?” 系统:“可以给宿主免费分享您昏迷时的打卡方式。” 这也正好是赵凛好奇的一点,从他奇怪的梦中不难看出原身和霍青确实有一些特殊的过去。 如果能解开这个过去,或许他们二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那样任务也能更好的进行了。 “可以。” 接着赵凛眼前的场景便换了。 原来在他昏迷的每一天,霍青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然后趁无人时会向他伸出手。 画面中一只手婉转又多情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用力。 直到自己脸色发青发紫,几乎窒息而死时,才会松手。 然后冷眼看着昏迷的自己靠着本能大口呼吸,渐渐缓和。 第二天继续。 卧槽,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呀,明明自己醒来后他装得都很亲近呀。 赵凛瞬间浑身发冷,自己可是刚刚舍身救了他。 虽然并非出自本愿,但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都会动容吧。 无论此前多少恨意,在救命之恩面前都会有所消解吧? 为什么霍青却如此执着的要杀他? 所以原身到底怎么得罪了霍青呀?此刻赵凛恨不得再回到记忆里把所有过去弄明白,若是这事不解决,搞不好哪天就被霍青嘎了,还搞个屁的事业。 恰好此时,系统将他眼前的画面撤掉,然后正曲着手指神色尴尬的霍青赫然映入眼底。 赵凛一瞬间以为对方又想掐自己脖子,一个后退大法,瞬间缩进床角。 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 霍青有心想解释,赵凛一个抬手制止,“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霍青知道自己今日失态,可刚刚赵凛装病、贪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他了。 赵凛闭了闭眼,心里一横,做了决定。 “霍青,不如我们坦诚布公的聊一聊吧。” 霍青来了兴致,随手拉过一张木椅,稳稳的坐了上去。 “皇上想和臣谈什么?” 赵凛暗暗白了他一眼,自己这个皇帝无处可去缩在相府的院子里装病,他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嘴里称臣,气势上可一点都不弱。 “朕已经想起来了,朕就是景玉,景玉就是朕。” 霍青原本搭在腿上的手深深扣进了肉中。 “你想起多少?” “就只有这些,我在你家被人打,你救了我,还给我取了名,说什么我长得好看,与其妆点园子不如妆点书房什么的。” 霍青无奈,“你好不容易想起来,就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 赵凛迅速抓住重点,“什么叫我好不容想起来?我忘记过?” 哦吼,这君臣之间果然有事,赵凛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中。 来吧。 被埋葬的皇族密辛呀。 快来填满我空虚的八卦之魂吧。 “皇上在十五岁那年出了意外,伤到了头部,然后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滋~”八卦之魂,灭了。 “就这?”赵凛不敢置信。 霍青点头,“就这。” “那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还想杀我?” 霍青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无非就是朕昏庸无道,你替天行道之类的。”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朕真的喜欢你,还纠缠你吧?” 他突然想起李传信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霍青脸色阴沉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凛冽,“怎么,难道你又撞了头,连十五岁之后的事都忘了?” 卧槽,难道是真的。 但就因为这点事,霍青就要杀他? 总觉得不对劲,肯定还有别的事。 但看霍青的神色也并不打算多解释。 算了,反正自己又不喜欢他,先把误会说开,以后一起搞事业最重要。 “霍相,不如这样,朕从今日开始绝对不会再骚扰你,所以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想杀朕,朕与你合作,一起稳住这大盛江山如何?” 霍青嘴角抬起的笑充满讽刺。 “皇上这是想空手套白狼?不骚扰臣下是您作为帝王最起码的修养,现在居然用这种事来换江山,陛下是觉得臣也摔到脑子了?” 赵凛嘴角抽搐,这人嘴真毒。 “那你想要什么?凭你现在,一个林太傅就够难对付了,何况还有个王朔。手里抓着个皇帝总好过空空如也。” 聊了半天,赵凛早就忘了被掐脖子的阴影,这会儿已经盘着腿坐在床中间,大有种半夜跟室友聊嗨了的感觉。 可是室友不会聊着聊着就爬到他床上来,还试图把他压在身下。 霍青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忽然从座椅上站起来,一只膝盖跪在了床上,整个身体前倾,将赵凛覆在了身下。 赵凛双腿盘着不好动,只能两手撑在身后,将身体尽量后倾。 喂喂喂,原身是可能是双,但他可是妥妥的大直男呀。 你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你这真的是不想受骚扰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勾引我? “霍...霍青,你冷静点,有条件你尽管提,走捷径就算了,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会消化不良。” 霍青两只手压在他身侧,上半身几乎与他平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臣的条件就是皇上呢?” 赵凛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眼球地震。 因为现在他的就在地震,“霍青,你开玩笑的吧?” “这种时候,臣怎么会开玩笑。” 说罢居然真的俯下身来。 赵凛的身体已经后仰到了极致,再往下就直接躺下了。 眼看着对方真的要亲上来,他来不及想太多,空闲的腿抬起就踹到了对方身上。 霍青被直接被踹下床,停在床边时,脚步还趔趄了几下。 赵凛脸上带着被人轻薄后的薄怒,刚刚反抗时已经晚了些,霍青的嘴角好像擦过了他的。 可恶,这到底是谁骚扰谁呀,不是讨厌他到想杀死他吗? 现在又要做什么? 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霍青,朕命令你退下。” 夜色中,霍青背着烛光,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下嘴角。 不知为何,赵凛觉得此刻的霍青极度危险,好像一头随时会冲过来咬断自己脖颈的狼。 “遵命,陛下。” 但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赵凛寒毛直竖。 “皇上的提议臣会考虑的。” 赵凛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并不知晓,走出门后的霍青在夜色中回眸,仿若自言自语道:“确实换了灵魂,但却不是他,我的景玉怎么会抗拒我呢。” 说到这里,霍青脸上的思念转为疑惑,“可他为什么会想起景玉呢?” 夜风起,霍青手腕的红发带露出来一截,随风飘在他身后,将这人的背影衬得有些孤绝。 第13章 朕情不自禁 后面几天两人默契的都没再提之前的事,包括那个模棱两可的合作提议。 霍青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去赵凛的房间中汇报朝中的事情。 这就让赵凛的打卡任务变得方便了许多。 第一天,赵凛怕打不上卡,装作不小心撞在了霍青身上,果然打卡成功。 第二天,赵凛尝试减轻触碰,只拉了一下霍青的手臂,打卡成功。 赵凛再接再厉,第三天,只趁着接茶杯的空档,碰了下霍青的手指,再次打卡成功。 哦吼,赵凛内心小飞一下。 太好了,原来只要碰到就行,那可容易太多了。 但这次想收回茶杯时却被一股力道阻止了。 赵凛抬头,霍青正看着他。 “怎,怎么了吗?” “皇上,不是您说的,再也不骚扰臣了吗?所以这几天到底是在干嘛?” 赵凛心虚的撤回手。 这几天霍青一直没反应,他还以为对方根本没注意到。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这个心机男。 赵凛口不择言,“当然是因为情不自禁。” 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 霍青失笑,“很好,这个理由臣接受了。” 门口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两人转头,正看到杨枞进退两难的站在那里,垂着头踢门槛。 察觉到两人看他后,掩饰道:“霍相家门槛就是高点哈。” 赵凛看到杨枞却很高兴,“山东有动静了?” 杨枞跪下行礼,“皇上,今日朝堂最新消息,山东起义军已成规模,昨日连攻两座城,方向直逼京城。” 赵凛捞起手边的茶杯猛灌了一口,笑道:“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果然有实力。” 石修贤那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顺王,取自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顺字。 嚣张至极。 但他偏偏有嚣张的资本,一个从山东饥民中爬出的书生,为了活下去,召集灾民起义,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拿下山东全境。 一年时间,越过河北打到皇城脚下。 彼时盛灵帝亡故,霍青避世,大皇子赵素继位,朝堂上林太傅外戚专权,王朔带着军权长年在外征战。 当时的王朔,多地奔波,精力有限,山东这边又势如破竹,他很快便控制不住局面,步步溃败。 最后还是霍青出面才平息这场亡国之战。 不过由于是霍青和石修贤的密谈,所以相关细节史书上并未记载。 只知道那次和谈后,石修贤的顺王之名便名正言顺了,而封地就是山东。 众人只以为是霍青许诺了他极大地好处,所以才得以劝退。 没想到十数年后,霍青乱世举旗,最先响应的就是顺王石修贤。 而且终其一生都未背叛,成为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百胜将军。 所以在确定暂时没办法正面打败王朔后,赵凛便想到了这个人。 暗中资助石修贤,不仅能让灾民吃上饭,还能从山东开始捅破大盛这颗脓包。 新的王朝必然会在疤痕上重新生长。 赵凛有些小得意,“江夏、川渝、山东,三处暴乱,王朔的兵权不得不分。” 杨枞有些不忍心打击自家皇帝,“皇上,不是三处,是四处。” 赵凛懵逼,“啊,还有哪?” “皇上,您是不是忘了,北边的狼奴想要公主和亲,大盛迟迟没有回应,现已兵临边界。” 靠,玩大了,忘了还有这货。 “朕的公主都还不足十岁。” 杨枞点头,“是,皇上,平阳长公主今年刚满九岁。今日朝堂上,护国公已经定了长公主去和亲。” “啪”一声脆响,赵凛手边的茶杯又摔到了地上。 “这个老混蛋,他怎么不让他的闺女去和亲?” “皇上,他是太监。” “那个狼奴族的首领多大了?” “五十有余。” “他爹的,要不要脸,老牛吃嫩草也不能冲着未成年来,不行,朕决不能让自己闺女去和亲,朕要醒,现在就要醒。” 杨枞忙跪在地上,“皇上,您冷静,现在绝不是时候。” 他使劲给旁边的霍青使眼色。 霍青慢悠悠的开口,“皇上,除了公主,您还有姐妹,实在不行,还有宗室女可封公主。” “霍青,你也是个混蛋。” 赵凛这下比刚刚更气了,手指都快戳到霍青的鼻梁骨了。 “若是王朝有难就让女子去和亲,那朕养这么多军队做什么,那天下男儿还有何面目活着,不如直接挥刀自宫,卖与狼奴做玩物算了。” 杨枞文人出身,脸皮薄,乍听这种荤话,顿时又羞又臊。 当即愧疚道:“都是我们男儿无用,臣羞于见天下女子。” 霍青抬手将杨枞扶起,“尚书令,先别急着愧疚,你可是头顶天下顶地的铮铮男儿,该愧疚的人可还在这侃侃而谈呢。” 赵凛瞬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一瘪,歪在了座椅上。 “你说的对,怪朕是个昏君,治国无能还养出王朔这么个玩意,现在要报应到朕自己身上了。” 杨枞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您别这么说。” “是呀,皇上,别妄自菲薄,大盛变成如今这样,除了您,也少不了您父亲,您祖父,您曾祖父的功劳。” “霍相,你这是大逆之言呀。” 杨枞急的不行,就差亲自把霍相嘴捂住了。 生怕赵凛一个不高兴,就把霍相给杀了。 赵凛斜着眼看他,“骂够了?骂够了就给朕想办法解决,否则百年之后朕的父亲,祖父,太祖父都会排着队来找你算账的。” 霍青一撩下摆,坐下。 “人家都兵临边界了,臣还有什么办法,舍不得送公主,那就送个妹妹,先稳住边境,以后再打回来就是了。” “不行,别说公主,郡主,就是平民百姓的女儿也不行。” “不行,那就打,现在的大盛千疮百孔,一旦战败就是亡国之祸,皇上自己选吧。” 第14章 一王者带俩青铜 赵凛一个都不想选,他竭尽全力的回想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定有他忽略的地方。 历史上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来? 想起来了。 赵凛痛苦的捂住脸,是王朔亲自将年仅九岁的长公主送上了花轿,甚至因为惧怕狼奴族侵略,还带上了数百万两的嫁妆,以及十几车妙龄女子。 这些妙龄女子全都是他担心公主小无法侍寝,而从大盛各地搜刮来的平民女儿。 这个混蛋,当杀,当杀呀! 他绝不会如此,他就不信了,难道狼奴族真的就是铁板一块。 对了,现在还嚣张至极的狼奴族在霍青当政后便会被彻底打垮,几乎灭族。 除了霍青治下兵强马壮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霍青先从狼奴内部开始瓦解他们。 他眼神发亮的看向霍青。 “霍青,你肯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比如挑拨离间,内部瓦解什么的?” 杨枞赞叹道:“皇上的想法确实巧妙,但是咱们该如何实行呢?” 霎时间,两双无比清澈的眼睛齐刷刷看向霍青。 霍青扶额苦笑,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陪两个二傻子玩这种救亡图存的游戏。 “这次大军压境的是狼奴族的左贤王,但右贤王与他向来不和,老首领年纪大了,下一任单于只可能出自二人之间。” 杨枞:“霍相的意思是,利用右贤王击退左贤王?” “没错,但右贤王喜财不喜色。” 他看向赵凛,“臣知道皇上不愿受委屈,但强敌当前,大盛想要全身而退,总要舍弃些什么。” 杨枞又转向赵凛,是呀,霍相说得也很有道理。 赵凛同样苦笑,“事到如今,朕哪里是舍不得区区银钱,实在是因为朕没有钱。私库钥匙在李传信手里,国库在王朔手上,朕,身无分文呀,资助山东的银钱还是跟霍相借的。” 杨枞心情也跟着失落下来,“皇上别这么说,您毕竟还是大盛的皇帝。” 赵凛玩笑,“若是这身龙袍还值几个钱,朕倒是可以当了,救自己女儿。” 杨枞也已为人父,家中小女刚刚三岁,闻言更是当场落泪。 “皇上,臣家中还有薄银三千,这就回家给皇上取。” 霍青看着这两个几乎要抱头痛哭的君臣,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次换来的终于不是个昏的了,但却是个蠢的,选上来的臣子也蠢。 蠢得让他头疼。 “三日后,平阳公主婚驾出城,你俩若是想哭就继续吧,反正不是我女儿。” 俩人同时同时闭嘴,再次齐刷刷看向霍青。 霍青深吸一口气,甩掉好像在被两条狗狗围观的错觉。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明日上朝定会商议送婚的大臣,他们目前最想派遣出去的就是我,届时我会顺便答应下来。” 杨枞:“霍相,我也去。” “不行,我走了,皇上这边无人照看,你得留在京中护住皇上,绝不可让人看出破绽。” 这个理由让杨枞无法拒绝,他刚要点头答应下来,却被赵凛打断。 “不行,你若一走,朕无非两条路,落到王朔手里,装病会露馅,落在林太傅手里会被直接杀掉,朕得跟你一起走。” 杨枞当即摆手,“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无故失踪,这太荒唐了,而且很危险,绝对不行,绝对不行,霍相,你不会答应的是吗?” 霍青思索一番,“好,你跟我走。” 杨枞大跌眼镜,连尊称都忘了喊,“你,你们两个简直胡闹,一国之君如何不顾颜面躲进送嫁队伍中。” 赵凛拍拍他的肩膀,“杨枞,女儿最害怕的时候,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在身边。” 杨枞克制不住情绪,又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 呜呜呜,他们陛下怎么这么苦呀。 霍青为免他们二人又抱头痛哭,忙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三日后我会让人易容成皇上,继续待在这里。相府里面我会派重兵把守,尽量拖住时间。皇上就委屈您扮作臣的小厮,跟臣一起北上。” 赵凛毫不在意,“可以,又不是没当过。” 杨枞见此着急道:“把我也带上吧,好歹我能照顾一下皇上,霍相你实在不够体贴。” 霍青眼皮直跳。 “你明天朝堂自荐吧,单独把你留下,估计也会被他们二人想办法弄死。” 杨枞瞬间捂住脖子,“这么严重?” 霍青耐心宣告不足,“你是不是忘了这尚书令是从谁手里抢来的了?” 杨枞讪讪,“那也不是我抢的呀,是陛下帮我抢的。” 赵凛拍了他脑袋一下,“朕赐官能叫抢吗?会不会说话。” 杨枞:“嘿嘿,反正皇上给的,臣就大大方方的要,绝不还给林念安。” 赵凛:“这还差不多。” * 第二天朝堂,果然如霍青所料。 第一要事便是商讨谁去送亲合适。 诸位大臣装模作样的发了几句议论,有人提议德高望重的林太傅。 但林太傅多么刁滑,当即以不是长公主亲外公为由婉拒了。 他笑眯眯的摸着胡须,“这种喜事还是得大将军这个做舅舅的亲自护送才好,老臣还是不冒领善功了。” “但大将军还在边疆驻守呀,怎么可能回得来。” “霍相向来与大将军交好,若是霍相替送也是美事一桩呀。” 有了提议的,自然就有人附和。 自从王朔监国后,原本左右摇摆的人全都投向了他,再加上林太傅树大根深,塞了不少自家子弟进朝堂,所以反倒是霍青显得势单力薄起来。 特别是有争议时,这种差距就越发明显。 就比如此刻,几乎大半朝堂的人都在或软或硬的谏言由霍相送亲最为合适。 “狼奴强大,此次和亲又关乎两国安宁,若没有品阶高的大臣相送,会让狼奴以为我方没有诚意呀。” 霍青冷笑,“数百万银钱,十几车美人陪嫁还不够诚意?是不是把你们妻女也送上和亲车,才够诚意呀!” 一个个的,骨头没有三两重,还没有人家昏君有血性,也好意思天天指着人家鼻子骂。 被骂的臣子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再开口。 坐在龙椅旁边的王朔暗骂一声无用,当即亲自劝慰,家国大义说了一箩筐,才让霍青勉强点头。 只是没想到杨枞居然自请前往,王朔当即答应。 这本就是专门为霍青设的不归路,若是再搭上一个杨枞正好省了他功夫。 这下,无论赵凛醒或不醒,都将是他的掌中之物,再无人会帮他。 第15章 赌你父皇是你最后的救赎 入夜的时候,相府迎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正在与霍青杨枞议事的赵凛不得不躺回床上继续装昏迷。 待到管家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着大帽斗篷的身影走进来时,霍青和杨枞躬身行礼。 “微臣见过娴妃娘娘,见过平阳长公主。” 娴妃摘下宽大的帽檐,露出一张宛若明月的脸。 她目露微笑,让二人免礼。 “今日叨扰,只是让公主来与她父皇辞行。山高路远,今生恐怕再见无期,即便他父皇此时看不见,平阳也该来给父亲叩首。” 平阳依言也摘下兜帽。 一张脸精致娇俏,眼睛明亮,鼻子挺翘,长得极像娴妃,但下颌尖细,唇瓣偏薄,与娴妃不像,与赵凛不像,与她舅舅季星海也不像。 平阳行至床边,双膝微曲,跪姿极为贞静。 小姑娘面色平静,没有看到丝毫恐惧,眼神中带着倔强,张嘴就把周围的人给吓到了。 “父皇,女儿平阳来跟您道别了。虽然父皇昏聩,但女儿绝不软弱,此次和亲,女儿定会将狼奴王庭握在手中,然后带兵回来铲除奸佞。” 床上的赵凛差点惊得坐起来。 杨枞额头流汗,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彪悍。 但霍青只是淡笑,还不忘来一句,“果然是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对于这样大不敬的话,娴妃却并未批评,只是抬手冲女儿招招手。 “跟父皇道别完就回去吧,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母妃。” 回宫的马车上,年纪尚小的平阳不解的问道:“母妃,为什么要儿臣专门跪到父皇面前说那么一番话。” 娴妃疼爱的抚摸她的发顶,“平阳,母妃只不过是在赌。” “赌什么?” “赌你父皇会是你最后的救赎。” 夜色中,马车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哒哒哒’的马蹄声。 但路两侧的房顶上,却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暗卫。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也只能掩着身体当做对方不存在。 就如这喧嚣的大盛和暗流涌动的京城。 * 三日后,送亲队准点从北门出发。 王朔只露了个面便离开了,其他皇族宗亲也只是象征性撒了点泪。 乱世之中,没人在意一个幼小公主的死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富贵日子还能不能长久。 车队向着阴云密布的北方前进,好像注定要走进一个冰冷黑暗的牢狱。 但车队出了京城后,带队的护卫便有意无意的偏了路线。 夜色垂下的时候,车队正好进入了一处山间窄道。 两侧是几乎垂直的山壁,中间是一条仅通车队前行的细窄山路,地面上是山石开凿,崎岖不平。 马车走得实在颠簸,平阳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份罪。 这一会都吐了两次了。 绿沉和青锁是娴妃专门给平阳配的丫头,自小习武,不比普通的暗卫差。 见公主受不住,绿沉便从马车中飞出,一路点着众人脑袋飞到前面,拦住带路的守将。 “为何走这条路,公主都吐了两次了。” 守将不以为然,“这条路最近呀,都要嫁人了,就别这么矫情了。” “你,找死。” 绿沉性子冲动,一言不合,直接抬枪守将动起手来。 队伍因此停滞。 霍青和杨枞作为送亲官员,必须上前查看。 但没人注意到,霍青的身边还跟了个面目极为普通的小厮,正是已经易容过的赵凛。 三人到的时候,绿沉和守将正打得不可开交。 绿沉明显占上风,若不是刻意想让,估计守将身上都被捅好几个窟窿了。 可霍青只是往那一站,通身的气势便让人臣服。 打斗的两人自觉停下来,各自向霍青和杨枞见礼。 霍青语气威严,“为何打架?” 绿沉抢先开口,将刚刚的争执完完整整的复述起来。 旁边的赵凛气得不行,瞬间就想冲出去打人,却被霍青一个眼神制止下来。 赵凛嘟囔了两句,想起出发前的约法三章又退了回来。 霍青看向守将,“这是原本规划的路线吗?” 守将心虚,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绿沉上火,“回霍相,根本就不是。出发之前,娴妃娘娘就让奴婢将路线图背下来了,这条路只比原先的路线近了一点点,且崎岖难行,两侧常有落石,极为危险,奴婢看此人就是心怀不轨,意欲暗害公主。” 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守将着实害怕了。 但走什么路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实在是有些冤枉。 “请霍相明察,微臣绝无此意,走这条路真的是因为更近。” 霍青心里有数,他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送亲队,又很快收了回来。 霍青:“这条路距离驿站还有多久?” 守将:“还需两个时辰。” 绿沉又火了,“再有两个时辰都子时了,你是要让公主在野外过夜吗?明明按路线走,早就可以在驿站休息了,你偏偏走这里,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 赵凛在心里默默为这个丫头点赞。 好功夫还好口才,配在他女儿身边。 守将被她逼得哑口无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众人上方却传来清晰的碎石音。 霍青最先反应过来,高喊道:“保护公主,小心落石。” 绿沉一个转身,立即向平阳所在的马车飞去,彼时青锁已经准备好护盾,撑在了马车顶部。 而霍青一把将茫然的赵凛搂进怀里,压进了马车下面。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无数岩石从高空直直落下。 车队的人无处躲藏,甬道内响起一阵惨叫声。 会功夫的守卫队还能靠着身体敏捷勉强躲闪,但那些普通的太监和宫女却是死的死,伤的伤。 霍青安顿好赵凛后,又将狼狈躲藏的杨枞拉了过来,这才又出去救别人。 可在这种几乎是不可抗力的攻击下,个人的力量实在微弱,等到落石结束的时候,车队里能站起来的也不剩几个人了。 大部分被当场砸死,但还有一部分是重伤或轻伤。 确定没事后,赵凛第一时间从马车底部爬出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平阳所在的马车跑去。 好在两个丫头护卫及时,马车几乎没有破损,想来里面的平阳也无事。 恰好一身嫁衣的平阳从马车中钻出来,正撞上扶着马车的赵凛。 “你是谁呀?” 第16章 平阳——西盛最后的荣耀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活像个q版的小狐狸,瞬间击中了赵凛的心脏。 他有女儿了。 还是一个这么漂亮可爱有个性的女儿。 毕竟前几天晚上她跪在自己床前说的话赵凛还记得。 此刻赵凛正笑眯眯的指着自己,“小公主,我是霍相的小厮,霍相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 火爆脾气的绿沉蹭一下窜过来,“你一个小厮竟敢跟公主你呀我呀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另外咱们公主是当朝平阳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小公主。” 赵凛只顾着女儿奴属性大爆发了,一时就忘了这里的规矩。 被骂后当即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一脸担忧的看向平阳。 青锁道:“小哥不必担心,公主无事,请速去帮霍相吧。” 赵凛转向霍青,正看到他帮着众人抬石头,抬伤员,一点都没有丞相的架子。 赵凛有些羞愧,好歹占着一国之君的名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没想到百忙之中的霍青却转过来头来道:“绿沉、青锁你俩来帮忙,景玉身子弱不会武,力气还没有你们大,过来也帮不上忙,让他陪着公主吧。” 绿沉和青锁各自鄙夷的看了赵凛一眼,心里虽然不情愿,但面上还是不敢违抗霍青。 毕竟出发时娴妃娘娘特意交代过,在外一切听霍相的。 两个小丫头离开后,赵凛当即恢复了本色。 他扯了扯平阳的嫁衣,嫌弃道:“你还是个九岁的小娃娃,穿这种晦气的东西做什么?等会让那俩丫头给你换了。” 平阳嘟着嘴,“可本公主是去嫁人的,哪有新娘子不穿嫁衣的。” “嫁人是大人的事情,你是小孩子,只管开心就好了。” 平阳不解的看他,这人说的怎么跟夫子、母妃、舅舅说得完全不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大人。 但恰在此时,平阳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脸颊微微泛红。 赵凛道:“饿了?我这里有吃的。” 平阳好奇的看着他,就看到他把手伸进身侧挂着的小布包里,然后从里面掏呀掏,不一会就在她面前的木台上摆满了小零食。 全都用油纸包的干干净净的,打开后有点心,酸梅,蜜饯,果脯,肉干等物。 最后还有一个密封严实的小瓷瓶。 那个大胆的小厮把瓶口用力拔开,先自己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后又放到自己面前。 “这是奶茶,我自己煮的,还没坏,你尝尝,可好喝了。” 说实话,平阳有点子害怕,这人不会是要害自己吧。 公主守则里写的清清楚楚,决不能吃外人给的饮食。 见平阳只是盯着不动,赵凛以为小孩子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唉,一天了,光顾着赶路都没好好吃东西。 自己带的东西多,吃一点也没事。 所以他自顾自的捏起一块点心,还不忘招呼道:“小公主,你也吃呀,不饿吗?” 说罢几口就把点心吃掉了。 然后就开始吃梅子,吃着可能是噎着了。 又从包里掏出另一个小瓷瓶,拔开盖子时还不满的嘟囔了一下,然后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之后还意犹未尽的瞟了眼给平阳的那瓶。 平阳条件反射的一把抓过自己那瓶。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吨吨吨喝下好几口了。 糟糕,有毒怎么办? 不过真好喝。 百忙之中的绿沉和青锁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公主和那个小厮,正吃的欢。 当即就要回去阻拦,却被霍青挡住了。 “无妨,那些吃食都是我给他带的,无毒。” 绿沉和青锁看向霍青的目光充满怪异,“霍相,你对自家小厮太好了吧。” 旁边哼哧哼哧搬石头的杨枞插话,“霍相这叫体谅下人。” 俩单纯的姑娘信以为真,埋头继续干活。 那边赵凛见平阳吃的开心,问道:“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呀?” “平阳呀?” “平阳不是你的封号吗?就像我叫景玉一样,你总得有个名吧。” “哦,我叫赵蓝宝。” “蓝宝?真好听,是你父皇给你取的?” 赵蓝宝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失落。 “不是,是我母妃取的,我自小就没见过父皇几次,大概是父皇不喜欢我吧。” 赵凛当即想扇自己几巴掌。 死原身,活该你死。 这么可爱的女儿不去疼爱,天天泡在酒池子里胡作非为。 那酒池子里还有男有女的,后宫里妃子孩子一大堆,朝堂上还觊觎霍青。 好家伙,原身真会玩,不愧是昏君。 “那是你父皇不好,你这么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赵蓝宝听着心里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小声道:“嘘,不许说我父皇坏话,会被砍头的。” 小姑娘以手作刀,在自己脖子前面比划,又把赵凛萌出一脸血。 好可爱呀,比刚来时见到的那两个混小子可爱多了。 所以他必须要救她,决不能让她变成历史上的赫赫有名的荡妇公主。 历史上的平阳并未如她口中所说嫁到狼奴后掌控大权,反倒是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因为大盛的没落,平阳嫁过去后并未享受公主的待遇,反倒是像奴仆一样被呼来喝去。 后来大盛亡国,她连公主的名号都没了,彻底被贬为奴仆。 待她长到十五岁时,由于容貌过于出众,在马厩里劳作时居然被一群狼奴兵轮奸。 之后平阳心性大变,她先是勾引了老狼奴王,成为他的妾室,之后又和左贤王眉来眼去,偷情私会。 左贤王说,只要她肯帮他杀了老狼奴王,就许她王妃之尊。 平阳受了蛊惑,帮他毒死了老狼奴王,并且伪造了传位遗书。 但右贤王根本不服,当场便举兵造反,狼奴族从此分裂。 平阳没有如愿得到她的王妃之位,反倒是根据族规,被作为遗产传给了左贤王。 左贤王喜欢她的长相,继续哄着她玩,倒也得了几年宠爱,还生下了两个儿子。 只可惜,却引来其她女人的嫉妒,在一次设计中被毁了容貌,从此遭到了左贤王的嫌弃。 平阳这才看明白对方所谓的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 好在还有两个儿子,她虽然没了宠幸,但日子还能过得去。 但此时右贤王进军攻击,她的两个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平阳再没指望,却还被恨她的女人命人夜夜来侮辱她。 亡国的绝望,失子的痛楚,作为公主被狠狠踩碎的自尊最终激发了她心中最深重的恨意。 这个本就富有智慧和野心的女人,从最底层开始,日日谋划,收买人心,带领狼奴王庭中所有大盛遗民发动了一场惊人的宫变。 杀死王庭守卫数百人,侍妾王妃十余人,狼奴族王子两名。 最后甚至杀进了左贤王的寝宫。 平阳亲手捅死了他怀里的女人,又一刀捅进了左贤王的胸口。 只可惜她当时同样受伤,被左贤王反制。 跟她一起发动的政变的大盛人全部被处死,而她怀着一颗必死之心,却被左贤王故意贬为了军妓,让她没日没夜的接待狼奴族男人,最终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临死之前,依旧死死望着南方故土。 后来霍青把江山重新还给赵家,社会稳定下来后又想起了这位和亲公主,本想利用她继续稳定朝政,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她如此屈辱的生平。 当时的大盛帝王觉得丢人,不只没想过为她复仇,反倒是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后来平阳的名号也只在野史中出现,还被一些下流文人遍成了下流戏本,在民间演绎,被人恶称:荡妇公主。 一直到近现代,平阳才摘掉了这一屈辱称号,而她发起的政变,也被誉为:西盛最后的荣耀。 “你在想什么?” 第17章 互相嫌弃 赵凛跑远的思绪被脆生生的童音拉回。 回眸便看到满脸天真的平阳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赵凛情绪上冲击太过猛烈,当即将小姑娘抱住,小声道:“乖,父皇绝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解锁改变平阳公主命运的主线任务,这个任务特殊之处在于成功改变公主命运后只能获得二十积分,但达成隐藏成就后可另外获得八十积分。】 【什么任务,这么古怪?】 【老规矩,一切请宿主自行探索。】 【没用的统儿,退下吧。】 赵凛跟系统哔哔一时忘神,忘了松开平阳,恰好被干完活回来的绿沉和青锁看到。 绿沉当即一个飞身,抬脚就把赵凛踹了出去。 震惊的平阳伸出手想抓人,却看到飞到半空中的赵凛抬手给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平阳当即闭嘴,但看着他即将撞上的巨石却急的不行。 “青锁,绿沉,快救他。” 绿沉满脸不情愿,老实的青锁飞扑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赵凛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却撞进了一片温暖中。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稳稳立住。 赵凛被人抱在怀里,还不忘比个大拇指,“霍相,6呀。” 霍青手一松,赵凛掉下去,他忙扒拉住他的脖子,让自己站稳。 撒开手后还不忘凶人家,“喂,你想摔死我呀。” 霍青拍了拍被他碰到的地方,一脸淡然的往平阳那边走去。 赵凛撇撇嘴,也装模做样的拍拍被他碰过的地方,才跟上。 平阳旁边的绿沉还在生气,看到霍青后脸色更差,但碍于对方身份,也不敢开口责骂。 还是霍青先躬身施礼,“公主,实在抱歉,是家仆不懂事。” 绿沉:“调戏公主,是一句不懂事就能过得去的?” 赵凛不高兴了,对一个小姑娘说什么调戏不调戏,不过他又突然想起一些后世的新闻,有些畜生可不管小姑娘九岁还是四岁的。 算了,说到底都是自己做的不对。 他一步跨出来,弯腰躬身,真心道歉道:“公主殿下,是小的不对,小的看到公主后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一时失神,但绝无恶意,更无轻浮之意,还请公主原谅。” 平阳眼睛眨巴眨巴,仔细盯着他。 他真的是父皇吗? 怎么看起来如此不一样? “免礼吧,本公主不怪你。” “公主!”绿沉着急。 “好了,绿沉,听公主的。”青锁劝阻她。 绿沉这才闭上嘴,但仍旧满脸不高兴。 这会子,狭道上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死掉的人全都用布裹住,放在了担架上。 受伤的则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可那个带错路的守将居然没死,现在又大摇大摆的过来。 “霍相,路面上的石块已经清理干净,咱们继续赶路吧。” 赵凛无语,“赶路,赶什么路呀?往前走两侧还是断壁悬崖,谁知道会不会又有落石掉下来。” 赵凛越说越气,“再说,这岩壁光滑,没有风雨地震,怎么会有这么多巨石落下,说不定是上面早有埋伏,我看还是先查清楚为好,路还是换一条吧。” 守将皱着眉头,“你谁呀?” 赵凛震了震衣袖,“我是霍相的小厮。” 守将被气笑了,他比不过霍相就算了,现在居然被霍相家的仆人指着鼻子骂,再说,霍相这一次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两说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守将一时激愤,剑指赵凛。 “住手!” “大胆!” 两声呵斥同时响起。 杨枞从旁边跑出来,挡在赵凛身前。 一身嫁衣的平阳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小短腿使劲往这边跑。 守将不知何故,但今天是铁了心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厮,顺便压一下霍青的气势,要不然后面这一路上,自己都得被他压着,会影响后面的安排。 但旁边的霍青只是屈指弹了一下,直刺的剑身居然凭空弯了一下,然后带着自己主人,一起向侧方翻了过去。 众人大惊,但由于周围的人都没看到霍青的小动作,所以还以为是这守将自己失误,摔倒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笑。 赵凛才不管这些,已经捂着肚子,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嘲笑人家。 “你路都走不稳,还学人家玩剑,小心别砍到自己呀。” 旁边呼哧带喘的赵蓝宝看着自家爹这副嚣张的样子,也有样学样。 “就是,你这点功夫还当守将呢,本公主看还是换人吧,省的我丫头还得保护你。” 守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眼神在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也没看出是谁动的手。 倒是隐在仪仗队中一个小太监收回了落在霍青身上的视线。 气氛实在尴尬,好在霍青适时开口。 “王守将,我家小厮虽然太过直接,但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我看还是原路返回,按原来的路线走吧。” 赵凛给了平阳一个眼神。 聪明的平阳立马会意,上前一步道:“本公主觉得霍相说得极为有道理,为了本公主的安全着想,就这么办吧。” 王守将不甘心,“但是现在退回去,耽误了送亲时间,这个责任谁来担?” 他眼神轻蔑的看向平阳,“恐怕就连公主也担不起吧,毕竟您是去和亲的。” 这下还不用绿沉出手,赵凛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刮子,扇的王守将耳内嗡鸣。 “大胆,居然敢对公主这般说话,我看你是活够了。” 他低头,抬手就要抽出霍青腰间的佩剑。 手握到了剑柄上,却被霍青手掌摁住了,“别冲动,他是王朔的本家侄子。” “那又如何,他居然敢嘲笑我女儿,难道我的公主还比过他一个侄子?” 霍青沉默的看着他,眼神中些许的悲凉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凛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可心底却越发愤恨。 霍青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越过一步上前。 “退回,按原路走,一切责任由本相来担,你若不服就换人。” 王守将扯起一抹冷笑,刚想再回怼两句,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神。 冰冷无光,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仿若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便会立时死在这里。 他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忽然想明白眼前这个他正在挑衅的人可是连王朔也必须忍让三分的霍相。 他肯定是被那个小厮气糊涂了,可是这路线真的不能改呀,若是完不成任务,小叔叔也不会放过他。 正当守将左右为难时,一个小将领跑了过来。 “将军,前方道路被巨石阻塞,已经无法继续行进。” 与此同时,千尺悬崖上,几十个黑衣刺客手握长剑站在崖壁边缘,似乎只要一个信号,他们就可以沿着崖壁飞扑直下,九天之下直取对方项上人头。 但巨石落地已久,等来的却是撤退的鸟鸣声。 戴着银色面具的老大挥挥手,黑影们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第18章 君臣间的小游戏 “那还真是巧呀。” 霍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目光看向前来汇报的小将。 那小将倒是丝毫不乱,言简意赅道:“前往探路的斥候刚回来,说是巨石人力无法移动,如今只能改道。” 见此王守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小将回去整备队伍。 在确定无人听清的地方,王守将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说狭路截杀吗?现在霍相还活得好好的,后面的计划不做了?” 那小将同样低声,“刚刚你那一摔是霍相随手扔了个石子。” 王守将大惊失色,“他的内力竟如此之深?” 小将面色深重,“是,所以前面的计划全部作废,必须重新拟定。” * 另一边赵凛向平阳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向她,并且还特别期待的看着她。 平阳实在不知道变得古怪的父皇想做什么,但还是满足他期待般,伸出一只手和他掌心碰在一起。 对面的赵凛果然高兴起来,大手糊在她脑袋上,将她一头漂亮的头发揉成了毛球。 绿沉立马气得像只河豚,“喂,你把公主的头发弄乱了,又得重新梳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凛却更过分了,开始对那些发饰下手。 他早就看那一堆金银玉石碍眼了,小小孩子头上顶三斤石头,累死了都。 他左手拔一个金钗,右手拆一个玉环,不一会就把那些发饰摘了个干净。 这才摸着平阳的脑袋,满意道:“她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给她戴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把脖子都压弯了。” 平阳摸了摸自己脖子,不高兴道:“我的脖子才没弯。” 赵凛立马女儿奴的改口,“乖,宝宝,不弯,不弯,是我说错了。” 一群人被雷的不行,只有杨枞乐在其中。 还不知死活的碰了碰霍青的肩膀,“嘿嘿嘿,我在家也是这么哄孩子的,小姑娘娇着呢。” 霍青嫌弃的斜了他一眼,远离他半步。 绿沉看不过去,又想上前,却被青锁拉住了。 “青锁,你拉我做什么,没看到这个臭小子如此放肆吗?” “可你看公主,她很高兴。” 绿沉这才注意到,从始至终,公主脸上都带着笑意。 绿沉跺了跺脚,“哼,居然让这臭小子得了公主青眼,气死我了。” 青锁无所谓,“公主高兴就好,最起码嫁人之前能高兴多久就多久。” 刚刚还气鼓鼓的绿沉立即安静下来,眼里还蓄了泪。 那边赵凛还在那吩咐,“给公主把这身嫁衣换了,小姑娘一个,穿这种不祥的东西做什么。” 这下绿沉来劲了,她早就看这身嫁衣不顺眼了。 当即点头应下来,“放心,我给公主带了好几箱的衣服呢。” 平阳圆眼睛亮晶晶的,这会子无论赵凛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 说话的功夫,王守将那边已经整备好了队伍,通知重新出发。 绿沉和青锁护着平阳回马车。 赵凛又颠颠的跟在后面,却被霍青抬手拎住了后脖领。 “往哪跑,你家主人在这边呢。” 坐进马车后,赵凛还有些意犹未尽。 霍青一句话打醒他,“随意透露身份,想过后果吗?” “啊,哈哈哈,霍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身份不身份,我不都易容了嘛。” “别狡辩,平阳知道你身份了。” 赵凛注意到,他用的是肯定句。 赵凛有些心虚,“抱歉,当时有些没忍住,而且我只告诉了平阳,她不会乱说的。” 霍青对于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有些不屑。 明明就是个外来的魂魄,明明不是平阳的亲生父亲,怎么就突然对平阳生了父女之情了? “我不在意她会不会乱说,你如果死在了路上,还省的以后我动手了。” 赵凛就坐在他对面,闻言猛地站起来,却忘了马车低矮,一下撞到了头,头疼得捂住脑袋蹲在了狭窄的过道上。 还不忘无理反缠的控诉,“好你个霍相,居然想用马车顶撞死我,果然弑君之心不死。” 霍青就算拥有极高的素养,也被这家伙的发言给蠢到了。 他实在不理解,那个未知的东西怎么会找这么个小蠢货来接近他? 难道是觉得气死他可能更容易些? “白痴。” “你说什么?” 赵凛刚要激动,却没想到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他刚抬起的上半身一个趔趄直接趴进了霍青怀里。 赵凛一双手在霍青胡乱扒拉,刚刚还纹丝不动霍青闷哼了一声,抬手就将赵凛推了出去。 这一掌不算轻,赵凛重重的砸到了身后的座椅上,后背剧痛。 “霍青,你有病吧,都是男人,谁还没有呀,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真是服了,至于这么宝贝嘛。 霍青半蹲下身,抬手轻轻捏住赵凛的喉咙。 赵凛很无奈,心想说又来了,却没想到听到了一句劈裂他的话。 “赵凛,确实都有,可有和有之间也是不同的。” 他垂下眸子,轻视的目光扫过赵凛的身下,“就比如你的。” 他又摇摇头,“不行。” “霍青,我超超超超超超超超......” 赵凛被人掐着脖子,无能狂怒。 他真的快被气死了,这绝对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霍青,你完蛋了,你在我心里的偶像滤镜彻底碎了。 糊也糊不住了。 “我不行,你敢试吗?等小爷上了你,就知道我行不行。” 霍青冷笑,“就凭你?老老实实趴着被我上还差不多。” “去你的,小爷是纯直男,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硬邦邦的臭男人,你少自恋了。” 虽然赵凛说的话需要半蒙半猜,但聪明如霍青还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还能化而用之。 “不好龙阳,为什么还天天厚着脸皮缠着我?我就算自恋那也是你给的底气。” 赵凛快要气疯了。 那是原身那个傻叉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是皇帝,一屋子美女老婆,还有好几个可爱娃娃,谁他爹会看上臭男人。 两人还在进行这种极其暧昧的争吵。 可马车外的杨枞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摘了。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君臣间的爱情小游戏,为什么非要拉上他参与? 第19章 第一次权力交接 在他家皇帝被霍相气得喊了不知道多少遍‘我超’之后,杨枞终于鼓起解救自家主子于困境。 他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做出一副刚刚到达的样子。 里面果然没了动静。 接着是整理衣襟的簌簌声。 杨枞都不敢想,刚刚里面到底是什么场景。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霍青的声音。 “何事?” 依然清冷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点都听不出两人刚刚比了器官。 “霍相,前面就要出山谷了,王守将想问是顺道去驿站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去驿站吧,公主年纪小,别累着。” “是。” 杨枞没敢停留,立即就去传信了。 马车里赵凛还在生闷气,扭过去不肯看他。 霍青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话太过了,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被赵凛激得说这种轻浮浪荡的话。 现在仔细回想,就仿佛,就仿佛两人在调情一般。 但他最终只是弹了弹衣袖,重新落座,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一路沉默,一直到马车停在驿站门口。 还在赌气地赵凛抢先一步下了车,看到平阳后,又瞬间变了脸,高高兴兴地向她走去。 跟在后面的霍青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这个还真是单纯,和他倒也有些像。 所以他刚刚才会克制不住说那些话。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平阳毕竟年纪小,早就困了,不过是碍于公主的礼仪,不能在公众场合打呵欠,要不然早就呵欠连天了。 看到赵凛后,就忘了周围还有旁人,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小声撒娇道:“父皇,我好困。” 赵凛瞬间又被萌成了渣,弯腰把人抱起来,往驿站里面走。 “走,去睡觉,天杀的王守将,以后也不许他的孩子睡觉。” 平阳被逗得咯咯笑,又抱住了赵凛的脖子。 绿沉和青锁正指挥人搬行李,看到这场景也只能暂时放下手头的活立马跟上。 虽然说公主喜欢这臭小子,但毕竟是外男,她们还是得防着。 驿站的条件自然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不过是能勉强睡觉而已。 驿站的官员也没想到会大半夜接待这样的贵客,当即战战兢兢的跟在旁边,生怕贵人们一个不满意,要了他小命。 好在公主虽然尊贵,但并不挑剔,被一个穿的灰扑扑的男子抱着进来,看了一圈后就倒在床上直接睡了。 另两个侍女则开始收拾房间,摆放物品,帮公主重新把床铺弄得松软舒适。 这些就不是他该置喙的了,毕竟还有其他大人物要伺候。 可麻烦的是,房间不够了,且不止差一间。 王守将很愤怒,“奴才们睡大通铺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让我们几个人挤一间,你这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小官员当然想要,当即瑟瑟发抖的解释,“主要是没有提前告知,属下来不及空出驿站,眼下也不能把旁人赶走呀。” 王守将还想发怒,却被杨枞抓住了关窍。 “此站可是设在公主出行的必经线路上,没人来通知你接驾吗?” “有是有,不过告知的是公主改道了,不住这里。” “何时?” “昨日辰时。” 随行的官员可不只霍青和杨枞两个,他们刚刚在峡谷中险象环生,差点丢掉性命,此刻还惊魂未定。 闻言一下便明白了,那崖上落石明明是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截杀霍青。 他们不过倒霉陷入了王朔和霍青的党争中而已,结果霍青没啥事,自己的性命差点搭上。 他们官职不够,不敢对王朔和霍青怎么样,难道还不敢冲一个五品守将发发怒火吗? “王守将,你到底什么意思,居然暗中谋划私改路线,难道是想破坏和亲,趁机谋反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守将没被砸死也快被吓死了。 “胡说什么,修改路线不过是为了更快抵达边境而已。” “那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等。” “昨日才定下,来不及。” “来不及通知我们,却来得及通知一个驿站小官?” 围攻王守将的都是文臣,论拳脚比不过他,但论口舌,十个他也说不过这群人。 果然很快便败下阵来。 王守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这样了,你们究竟想如何?” 有怕死的官员激动道:“怎么样?当然是回京。” “对,回京,上报朝廷,论罪定罚,重新出发。” 群情激愤,这已经不是王守将能压得住的场面了。 这要是一来一回,必然会耽误和亲时间,届时叔叔必然会剥了他的皮。 “何事喧哗,打扰公主休息。” 霍青刚把赵凛从平阳房间里揪出来,就听到了下方的争吵。 等站在二楼看够了热闹才发声制止。 可没想到这一出声,最激动的不是那些文官,反倒是头发凌乱的王守将跌跌撞撞的爬上来。 “霍相呀,您可终于出来了,这群文官是要造反呀。” 下方的文官们又是一番批判,可还没说两句就被霍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王守将继续诉苦,“霍相,送亲队伍不走回头路,此时半道返回必会有碍国运,最重要的是若耽误了和亲吉时,狼奴族挥兵南下,这责任谁能担待的起呀。” 可这话在没经历生死前还管用,现在嘛。 “就算要论责,也是你王守将私自改路线的责,别拖我们下水。” “就是,您在护国公前邀功请赏的时候没有记得我们,犯错担责任的时候倒是记得了。” 王守将被骂的实在恼怒,当即抽出长剑来,指着下方的官员。 霍青睨着他,冷冷道:“收剑。” 杨枞也道:“剑指同僚,王守将什么意思?” 赵凛不屑,“还能什么意思,打不过狼奴族,就打自己同胞呗。” 王守将原本只是气急下的举动,现在却被赵凛狠狠刺激到。 这话说得忒戳心。 真是个嘴毒的小厮,他的剑拐了弯差点又削向赵凛的头颅,可是在对上霍青时,瞬间收了回来。 他还记得,那一个弹弯他宝剑的石子。 “既然霍相在此,一切就由霍相定夺吧。” “啧啧啧,处理不了,就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求人就乖乖跪着,到您这怎么还颐指气使起来了。” 又是这个小厮。 王守将收起的眼神中蕴着的阴毒,今天这份羞辱他王锋记下了。 第20章 你们两个谁跟我睡 驿站院子里的人全都看向霍青。 霍青的声音永远是不温不火的冰冷,“此时返程确实不合适,而且送亲队损失惨重也失了大盛气度,不若派遣部分护卫队将受伤的人和尸首快马送回京城,向护国公如实汇报后,重新派遣人过来补足。” 有个胳膊受伤的官员立即出来响应。 “霍相此法甚好,我愿意做随行官员,必定一字不差的汇报给护国公。” “好,那便如此吧。” 霍青说话向来只是听起来是商量,实则说一不二。 见他下了定论,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相争。 胳膊受伤的官员得意极了,还好他机灵,否则不知还能否有命回来。 人走了一大半,余下的房间互相挤挤倒也够住了。 只是单独一间仍不够,还需要两个或三个挤一间,但总好过大通铺。 可即便如此,最后也只余出两间给官职最高的霍青和杨枞。 三人站在相邻的两间房门前,着实有些尴尬。 赵凛倒是无所谓,他高中时还睡过十人间呢,一开门满屋子臭袜子味,如今好歹是两人间。 “你们两个谁跟我睡?” 他理所当然的问道。 杨枞额头冒汗,你是皇帝,谁敢跟你一起睡呀。 “还是我跟霍相将就一下,陛下您单独休息。” 赵凛点头,自己睡更舒服,他刚要推门,就被人摁住了手。 “不行,我习惯自己睡。” “哦,那我和杨枞一起睡。” 说罢又亲亲热热的向杨枞走过去,却又在半道上被霍青拉住了手臂。 “不行。” 赵凛这下真火了,“你有病呀,跟你睡不行,跟他睡也不行,难道让我睡走廊上。” 杨枞心内叫苦,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这样的场面总能让他赶上。 他卑微的祈求,“要不,我去楼下跟其他人挤一挤吧。” 霍青:“不行,你若去了如何解释?” 赵凛:“你这人很烦耶,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样?” 霍青转过脸去不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既然是我的小厮,自然要在我房中守夜。” 杨枞一巴掌糊自己双眼上。 怪他,眼瞎。 总以为是皇上单相思缠着霍相,没想到人家是郎情妾意呀。 想到这里杨枞又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几下。 乱想什么,谁是郎,谁是妾,人家明明是郎情郎意。 杨枞:“霍相说得有道理,臣已经娶妻,绝不适合与皇上同住,若传出闲言碎语,家中虎妻非得活吃了臣不可。” 这话赵凛越听越不对劲,“杨枞,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骚扰你?” 杨枞:“臣绝不是这个意思。” 霍青:“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霍青一把推开门,拉着人往里走,“你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呀,觊觎我之心人尽皆知,日后若让人知道你与杨大人同床共枕,人家还有什么脸活着。” 杨枞捂着自己脖子,可怕。 万一今晚要是跟皇上睡了,霍相都不打算让他活了。 隔壁门关上之前,赵凛又道:“瞎扯,我就算骚扰也是要看脸的好吗?杨枞那张脸居然还能娶上媳妇?正得发邪。” 杨枞又捂住自己脸。 这两人太过分,不让他活着就算了,还嫌弃他的脸。 他家亲亲娘子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 没眼光。 门被啪得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雨声,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霍青屈指一弹,房间内亮起烛光。 霍青拉着他走到床边,自己大马金刀的坐下,却让人站在自己的双膝之间。 烛光映得人眼热。 赵凛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霍青有点子勾人。 他摩挲着赵凛的手腕,抬头看着他的脸。 “所以,皇上觊觎臣,是因为臣长得好看?” 赵凛喉间有些骚痒,喉结吞咽了数次,才张口道:“你确实长得,长得还可以,但我,我可没骚扰过你。” 赵凛想把手抽出来,却又被霍青拉住。 “皇上这是不想认账了,明明每天都在找机会靠近臣,触摸臣呀。” 赵凛立马被烫到一般,用力甩手。 可不知这霍青发了什么神经,不光不松手,还扣的越发用力,因为自己的挣扎,居然跟他十指相扣了。 “所以,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霍青抬起另一只手,揽住赵凛的腰身,将人拉的更靠向自己。 “臣就是想知道,皇上对臣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青的手指沿着赵凛的脊柱向上滑动,“皇上,是想要臣吗?” 赵凛内心惶恐,身体僵硬不敢动。 救命,他现在好像在被古代南通求爱。 可这个南通是他的偶像呀。 他到底是该拒绝还是拒绝,还是拒绝呀。 可是他为了打卡确实每天都要碰一碰霍青,有时候碰得轻打不上卡,他还得想办法再碰一次。 霍青武功高强,怎么可能察觉不了。 若是现在他拒绝,究竟该怎么解释呀? 霍青的手指已经沿着脊柱从后背一路下滑,没过腰线,又向下游走,最终停在危险的边缘游走试探。 赵凛脑海中警铃打响。 不管了,渣男就渣男吧,再不解释,今晚屁股难保。 “霍青,朕只是喜欢你而已。” “但朕绝不是要轻浮你。” “朕会立你为后。” ‘嘭’一声重响,一个黑衣男子从屋顶上掉下,直直摔到地上。 落地后又不顾疼痛,立马冲着霍青半跪。 “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赵凛先是僵在了原地,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告白好像被别人听到了。 虽然是假的,但真的很丢人。 他挣扎着想先把自己藏起来,可霍青控制着他的双手还没松开。 赵凛是真急了,手上虽然用力挣脱,但却满脸羞红的低声道:“你松开。” 霍青似乎没听到,抬头看他的目光居然还有些愣神。 赵凛急得直跺脚,“霍青,你,你先松开,听到没有。” 可霍青还是一动不动,焦急之下,赵凛一脚踩在了霍青的靴子上,甚至用力碾了碾。 霍青这才像刚醒过来一般,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目光留恋的划过赵凛的眉眼,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出去说。” 地上的暗卫立马飞身出去。 霍青振了振衣袖站起身,回眸看向赵凛道:“皇上休息吧,臣晚点回来。” 小房间里无处可藏,赵凛早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闻言立即回道:“你快去吧,不回来也行。” 霍青一声轻笑,“那可不行,臣不回来,皇上相思难耐可怎么好。” 他推门离开,门在他身后关上的一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嘴巴真紧呀,居然还是问不出每天都要碰触自己的原因。 看来,这件事很重要。 不若,明天就让他碰不到。 第21章 不如今晚皇上就试试 “主上,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好,让他们按正常速度跟上即可。” “是。” “退下吧。” 可青龙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还有何事?” “主上,刚刚是我失职,还请责罚。” “哦,无妨,下次注意,他比较胆小。” “主上,难道您真打算跟那个昏君.....” 青龙的话没有说完,就在霍青的震慑下说不下去了。 “青龙,这次你真的该罚了,事成之后去找白虎领罚。” “是。” 青龙转身,隐入夜色中,暴雨如柱,冲刷着一切血腥。 离驿站几十里外的地方,回城的迎亲队伍正在遭遇一场屠杀。 越走越接近京城的时候,这些受伤的太监宫女护卫官员们内心反倒越发庆幸起来。 谁都知道这次和亲就是一条送命之旅,如今大盛势弱,他们虽说是使臣,但到了狼奴族的地界,是生是死不过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现在能有机会回京,即便受点伤也值。 这里面最高兴的当属那位胳膊断了的官员。 他刚花了数十万两白银从地方升到京城,结果就被派了这么个送死的活计,还好他机灵,抢先拿下回城的机会,待到回去后他借着汇报的机会,好好巴结一下护国公,说不定还能换一个好前程。 说起来家里那几样宝贝也不知能不能入护国公的眼,那可是在地方任上时搜刮来的。 官员正筹划算计的时候,眼前一花,只感觉喉间一痛,便亲眼看到一注鲜血从自己喉间喷涌而出,之后他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大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脑海里刚刚谋划的大好前程瞬间成空。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前,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已经将在场众人杀得干干净净。 之后另一群穿着整齐仪仗队衣服的人走出来,顶替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在被黑衣人当做尸体拖走时,官员呼出最后一口气,重重闭上了眼睛。 至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在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里。 * 驿站走廊上,正要推门进去的霍青却听到里面有动静,脚步便又停了下来。 赵凛装缩头乌龟在被子里缩了半天,便听到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他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暗卫是从屋顶上直接掉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房顶被砸了个大洞,而外面还在下雨。 赵凛也顾不得害羞了,当即从被子里爬出来,到处找盆,打算先把雨水接住。 却没想到一抬头,居然又看到一张脸。 房顶上正在盖瓦片的少年同样尴尬的看着他。 赵凛手里还抓着个盆,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抬起来打了个招呼,“嗨,兄弟。” 年纪尚小的玄武招架不住皇帝的热情,何况这个皇帝刚刚还和他们主上这样那样的说话。 他趴在瓦片上的手一滑,又从刚修补好的洞口里掉了下来。 “嘭”一声,原本的洞口更大了。 雨水不要钱似得浇下来,赵凛顾不得被淋湿,先把人扶了起来。 “兄弟,你没事吧?” 玄武当即一个退身,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在下玄武,参见陛下。” 赵凛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勉强端起架子,喊了句平身。 可玄武刚站起来,就看到那个不着调的皇帝忽然凑近自己,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问道:“你刚刚也在房顶上?” 玄武点头。 “所以我和霍青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玄武依旧老实的点头。 赵凛懊恼的吼了一声,又转身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房间外面下大雨,房间里面下小雨,而赵凛他正在下心雨。 怪不得都说做渣男都会现世报。 他不过表了个假白,就快被全世界听到了,今后可怎么赖账呀。 玄武挠了挠头,觉得皇帝这样似乎是自己的责任。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皇上,您别伤心了,虽然您昏庸了些,花心了些,还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但您长得好看,主上虽然不会接受您,但应该也不会讨厌您了。” 赵凛猛地掀开被子,眼神幽怨的看着玄武。 “兄弟,你一般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玄武很慌张,他怎么能跟昏君做兄弟呢,那他不也就是昏弟了吗? 他着急的摆手,“不是的,皇上,我们暗卫只能说实话。” 赵凛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种奇葩暗卫,霍青为什么会留在身边。 “照你的意思,我只要不昏庸,不花心,不娶老婆不要孩子,你家主上就会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确实把玄武难住了。 “可是,陛下,您是男的呀。” “你家主上身边也没女的呀。” “但也没男的呀。” “那肯定是你家主上不行,要不一把年纪了,怎么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那也不会给您当皇后。” “做妃子也不是不行。” 原本只是在外面听个乐子的霍青,现在脸色越来越黑,然后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挑暗卫的眼光,为什么会选个跟赵凛一样傻的在身边。 他豁得把门推开,两个正在吵架的小学鸡立马闭了嘴。 赵凛一个翻滚,又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霍青从地上的雨水,一直看到屋顶的窟窿,“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屋顶补好。” 跪在地上的玄武一个纵身,瞬间爬上屋顶,接着传来了乒铃乓啷的声音,不一会功夫,那成人腰粗的洞口就被堵上了。 霍青瞅着地上水迹蹙眉。 原本打算睡地铺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果断走到床边,除了靴子和外衣,从赵凛身上抢出半张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翻身躺下。 旁边的赵凛立即炸毛。 “你怎么能跟我睡在一起?” “那要不皇上睡地上?” 赵凛瞅了瞅那一滩水渍果断拒绝。 他也拉过半张被子,将自己藏进去之前还不忘嘱咐道:“我这人是很有原则的,成亲之前不会碰你,你最好也把持住,不要想着趁机上位。” 他不说还好,话刚落,却没想到被旁边的霍青连被子一起抱了个满怀。 赵凛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惊慌道:“你做什么?” 霍青笑得阴森,“皇上,您刚刚不是跟臣属下打探臣到底行不行吗?不如今晚就让皇上试试?” 第22章 打不上卡,会死 赵凛这下是真慌了。 “霍青,你冷静,我是开玩笑的。” 霍青一只手探入被子里,隔着衣服在赵凛身上摸索起来。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万一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不如我们趁此验证清楚吧。” 赵凛被他摸得头皮发麻。 救命,古代南通太可怕了。 就算是偶像也不行呀。 这场屁股守卫战他必须打赢才行。 赵凛当即两手握住霍青不断下移的手掌,咬着牙道:“霍青,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行,你肯定行,你最行了。” “当真?” “当真,比珍珠还真。” “那你再说一遍为什么每天都要偷偷摸我?” 赵凛脑袋里冒出一串问号,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难道霍青有喜欢听人表白的癖好? 管他呢。 只要能保住屁股就行。 赵凛立马调整情绪,尽量让自己深情道:“霍青,我喜欢你,我要立你为后,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 外面雨声愈发大了,昏暗的房间里只余下蜡烛灯花的爆炸声。 床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忽然的静谧中,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昏暗的灯影里,赵凛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居然越发夺目起来。 霍青胸腔里面的跳动声越发剧烈,两人目光纠缠,一个紧张中带着恐慌,一个迷茫中带着隐匿的疯狂。 最终疯狂那个先低下头,在反应过来时,一双唇已经压在了另一双唇上。 呼吸交缠间,唇肉相贴,辗转碾磨。 赵凛惊慌之下想要呼救,却被等候已久的舌尖撬开了牙关。 乍然的亲密越发激起了霍青的凶性。 他吻的凶狠,舌尖追着赵凛的,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最终只能臣服下来,老老实实被人缠着吻了个透。 等霍青放开他的时候,赵凛脸颊酡红,舌根发麻,呼吸急促,眼尾泛红,还包着泪水。 他委屈巴巴的瞪着霍青。 餍足的霍青此刻心情极好,他宠溺的刮了下赵凛的鼻尖。 “原来皇上说喜欢臣是假的呀?” 赵凛委屈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我都被你亲了,还要被倒打一耙,这可是小爷的初吻。” 霍青心尖有些触动。 他故意忽略这个已经让赵凛露馅的词,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既然是真心的,那为什么被臣亲一下还这般委屈,难道是臣亲的不舒服吗?” 我超超超超超超超超。 赵凛内心一阵大无语,这简直就是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而且这个坑还是个新鲜的。 “那不如臣多练练,保证让皇上满意。” 赵凛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嘟囔道:“不用了,很舒服,霍相的技术很好。” 他不敢看霍青的目光,忙转过身,“好了,时候不早了,朕也困了,霍相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霍青没再逗他,只是脸上的迷茫却越发深了。 可第二天一早,霍青起床后却并未让人喊醒他们,只是叮嘱自己有事要去办,让大家在此好好休整后便独自骑马离开了。 但待他跑远后,三个暗卫却立马纵马出现在他身后。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 因为昨晚的小白痴玄武被留下保护赵凛了。 所以等赵凛睡到中午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脸。 “卧槽。” 赵凛被吓了一跳,那张脸猛然后退,惊魂未定的赵凛才看清竟是昨晚的暗卫。 “我说兄弟,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吗?” 傻乎乎的玄武挠挠头,“我就是好奇皇上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好奇你就趴我脸上呀?” “我想看看皇上是否昏过去了。” 赵凛莫名想起了舍友养的那只猫。 每天早上都会挨个趴他们床上,随机吓坏一个刚起床的小男孩。 然后还理直气壮的喵呜喵呜的让他们起床铲屎放粮。 而那位真正的猫奴正睡得四仰八叉,他家猫挠他脸都喊不醒。 赵凛心想就把它当只会说话的猫得了。 他平复了下心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 “午时?队伍没出发吗?” “主上说让大家在此休整,他要出去办点事,等他回来后再出发。” 赵凛只觉得古怪,霍青都是丞相了,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出门办。 不过他也没多想,有过昨晚那一吻后,他今天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霍青。 霍青自己走了更好,省得他还得想办法躲着他。 这般想着,赵凛便高高兴兴的起床了。 他要去找可爱女儿玩。 而这一切全都被一旁的玄武一字不漏的记在一个小本本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放飞一只信鸽,将赵凛的一切时时汇报给外面的霍青。 玄武实在想不明白,为啥自家主子会这么在意一个昏君。 不会真的想让他当主母吧。 玄武猛摇头,快点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袋吧。 而外面的霍青其实早就办完了事,此刻正和新的仪仗队汇合,等候在驿站几公里之外,静静等着子时到来。 他要试试。 让赵凛被迫离开自己一天究竟会怎么样。 * 驿站里,赵凛先陪平阳吃了午饭,又和她一起玩了一下午。 教了平阳许多新奇的小游戏,给平阳讲他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把平阳哄得一下午笑个不停。 绿沉和青锁也乐得轻松。 虽然还是在旁边看着,但明显对赵凛的态度和缓了很多。 可是等夕阳西沉的时候,赵凛莫名开始焦虑了。 初始他还没想明白,直到系统出声提醒他,今天还没打卡。 赵凛脸色唰的白下来。 他只匆匆吃了几口晚饭,就借口回了自己房间,然后把玄武喊了出来。 “玄武,霍青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玄武摇头,“没有,主人要做什么事不需要向属下交代。” “那他平常出门办事一般需要多久?” “三天五天的都有吧,不过平阳公主还得去和亲,所以主上不会耽误这么久的,最多两天就回来了。” 只一瞬间,赵凛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玄武以为他是想主人想的,忙开口安慰道:“皇上,您别急呀,也许主人今天就回来了呢。” 赵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玄武的手臂,“真的吗?他今天真的会回来吗?” 玄武内心为赵凛对主人的深情感到震撼。 没想到这个花心皇帝居然是真心在乎自家主人的,这才分开半天就受不了了。 但他还是如实道:“属下真的不清楚,只是猜测最快今天,最晚明天会回来。” 抓着他手臂的手瞬间无力地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让玄武退下了。 但玄武只是换了个方式看着他,然后将刚刚的所见所闻所说又一字不差的寄给霍青。 瘫坐在床上的赵凛并不知晓这一切,他仍旧不死心的问道:“系统,如果霍青今天不回来,你能再借我一天寿命吗?” 系统:“宿主,这个需要申请,而且上次的九转还魂丹您还欠着98积分,所以这次申请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我那些任务都在做呀,不能先挪用一部分?事后我加倍还给你也行。” “宿主,任务有成功也有失败的可能,一旦失败您一点积分都收不回来,又何谈加倍还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的,宿主,如果截止到十二点前您未能成功打卡,那么您的生命会再次终结。” 第23章 时间飞逝 几里外的山披上,青龙摘下信鸽上的竹筒交到霍青手上。 霍青拿出来仔细看过后,将密密麻麻的纸条藏进了袖口中。 如今已经是亥时了,还有一个时辰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子时。 信纸上说赵凛从晚饭过后就陷入极度的惊慌之中,一直追问他何时回来。 得到自己今天可能回不去的消息后,就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睡。 玄武还在信中感叹道皇上居然对他动了真情,现在活像个被他抛弃的小媳妇。 在家里苦哒哒的等相公回家。 不知为何,一想到赵凛会因此难过,害怕,落泪,霍青坚定的内心就有些动摇。 他忙让自己忘了这些画面。 告诫自己,赵凛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思念自己才会如此。 还有一个时辰,他必须等下去。 * 驿站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凛已经从原先的恐慌陷入一种怪异的平静中。 系统为了提醒他,只在他看得到的虚空中做了个现代表盘。 如今正好是晚上九点。 放到从前的世界,正是他跟同学唱k,狼人杀,剧本杀,喝酒,吹牛打牌的时候。 可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已陷入沉睡中。 赵凛的脑海里过电影般将前世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好像迟到的走马灯降临在新的死亡前面。 系统劝慰说,还有三个小时才过十二点,他还有希望。 可赵凛却忽然不在乎了。 他摇摇头,说就这样吧,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无声无息的死掉,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前世今生都一样。 可系统却着急了,拼命地帮他打申请报告,还仿佛带了人类的情绪般怒道:“你难道忘了大盛亡国后历史上的惨相吗?你忘了前世读到这段历史时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了?现在明明有机会改变历史,你却要轻易放弃吗?” 赵凛被骂的有点懵,“系统,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那个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了?” 系统的声音又恢复没有感情的机械音,“我们挑选宿主也是要经过考核的,不是任何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宿主能够珍惜。” 珍不珍惜,赵凛还没有衡量过,但系统这几句话确实将他拉回了前世某些时刻。 那时候是他跟着导师第一次接触到大盛不为人知的细节。 历史上记载,大盛亡国后,霍青也随之消失了二十年之久。 而这二十年里,大盛百姓几乎经历了灭族之灾。 大盛境内势力四分五裂,无人在乎百姓死活,只知道争权夺利,战争过后,一片焦土。 可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在国内打得数败俱伤后,北方的五大游牧民族南下,在这片本就充满苦难的焦土上,泼上了最滚烫的热油。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辱。 最后甚至将大盛少女幼童像牛羊般成群成群的驱赶,平常作为消遣用,饿了就地杀人煮尸食肉。 所以短短二十年内,大盛几乎被撅了根本,等到霍青重新出山,带领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将异族驱逐,重新统一疆土后,大盛子民已不足百万,离亡族灭种只差一步。 所以历史上对于霍青这般人物才一直褒贬不一。 崇拜他的人觉得他是汉人的救世主,延续了汉族的血统。 可不喜欢他的人却认为若不是他避世二十年,汉人根本不会遭遇那样的灭族危机,更不会导致文明断层,遗失了大量宝贵的书籍和技术。 而赵凛虽然崇拜他,但也不理解他为何会避世二十年。 但是来到这里,他确切的跟霍青接触后,才慢慢了解到,霍青的本性其实是极其理性的人。 就像他能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说出要么和亲要么赔钱这种话。 一切人事物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最大化。 所谓的感情对他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 这大概就是高智商通病吧。 而霍青偏偏又是个五千年历史上都算是凤毛麟角的高智商。 极致的冷静,冷酷,冷血才是他的本质。 赵凛甚至想,即便他知道自己离开他就会死的真相,为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丢下。 所以昨晚那个吻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他一时兴致上来的逗弄而已。 但是赵凛现在忽然不想死了。 系统说得对,他是为了扭转历史而重生。 他依靠霍青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其它任何原因。 那些可笑的触动,他也要学会彻底的丢开。 想到此处,他看向时钟,九点一刻。 他缓缓站起来,“玄武,出来。” 少年写完一行字,一个飞身从窗口钻了进去。 “皇上,玄武在。” “带朕去找霍青。”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为了活下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可是皇上,玄武真的不知道主人在哪。” “那就带朕沿着他回来的必经之路寻找,他总不能飞回来吧。” 玄武神色古怪道:“皇上,您就这么爱主人吗?爱到连一夜都等不了?” 赵凛无奈,但又不能跟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 “没错,没了他朕会死。” 说罢直接打开门向外走去,也不管玄武会不会跟上。 身后的玄武连忙将这段话也加上,然后匆匆绑在信鸽腿上,将信鸽放飞,这才跟上去。 另一边的山坡上,青龙上前汇报,“主上,亥时一刻了,现在启程子时前会抵达驿站。” 霍青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吩咐道:“再等一刻钟。” “是。” 恰好有信鸽飞来,青龙踮脚飞到半空,将信鸽截下,然后将竹筒呈递给霍青。 可没想到霍青看完后,面色微变,当即改口道:“吩咐下去,现在就出发。” “是。” 而另一边早就该出门的赵凛却被噩梦惊醒的平阳给缠住了。 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大半夜惊醒后就一直哭着要找他。 绿沉和青锁试了许多办法都没哄好,只好抱着她来找赵凛,没想到恰好撞上他要出门。 看着哭的惨兮兮,一直要他抱的小姑娘,赵凛实在狠不下心,只得把人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 可平阳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很恐惧,一直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即便困得流泪了,也不肯闭上。 赵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指针从九点十五指向十点,又从十点滑向十一点。 每一次指针的‘啪嗒’声,敲响的都是赵凛的生命倒计时。 赵凛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既然如此,那他就在最后时刻做一个好父亲,陪着孩子进入梦乡再离开。 可怀里的平阳却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大眼睛里盛满恐惧,“父皇,儿臣不是荡妇。” 第24章 霍青,接住我 赵凛的胸口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他第一次开始怨恨起霍青来,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离开。 至少等他改变平阳的命运之后吧。 他把平阳抱得更紧了些,“乖宝宝,你梦到什么了?” 平阳因为委屈而瘪起的嘴,听到这句话后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父皇,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我就是想回家,可是回不去,回不去......” 虽然说的很模糊,但赵凛隐约能明白,平阳应该是梦到了她原本的未来。 赵凛不明白为什么命运会给予平阳的这样的提醒,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今天死在这里,那平阳的未来大概率不会改变。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他必须为自己为平阳再争取一下。 他摸着平阳的脑袋,耐心的哄道:“乖,平阳,父皇知道,父皇跟着你来就是为了帮平阳打坏人的。” 平阳这才停止了大哭,但仍然抽噎着问道:“真的吗?” 赵凛重重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但坏人太厉害了,父皇一个人不够,所以现在父皇得出去把霍相找回来,否则父皇会输的。” 平阳大眼睛里又开始掉眼泪,“如果父皇输了会怎么样?” 赵凛抚摸着她的额头,“平阳,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平阳摇头。 赵凛笑道:“平阳,父皇是大盛的君王,是百姓的天子,所以如果父皇输了,就会带着大盛一起消失。” 平阳死死抱住赵凛,“呜呜呜,我不要父皇,你不要自己消失,你带平阳一起走好不好?” 赵凛脸上的神情愣住,是呀,如果今晚霍青回不来,那带着平阳一起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她还这么小,可未来那么凄惨。 在这一刻,赵凛忽然共情了前世新闻里带着孩子一起走的无助母亲。 “平阳,你乖乖睡觉好不好,父皇现在就去把霍相揪回来,父皇必须赢。” “为了我吗?” “对,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这天下。” 平阳松开了抱紧赵凛的手,起身乖乖坐到一旁。 “父皇,你去吧,我不想睡,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好。” 赵凛最后摸摸她的头,将绿沉和青锁喊进来陪她。 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最后半小时,可驿站外依然毫无动静。 忽然有飞鸟的振翅声划过夜空,快速地向远方飞去。 夜色太暗,赵凛看不清是什么鸟,但耳边的空气一凉,暗卫玄武出现在他身边。 “皇上,还要去找主人吗?” “去!快马加鞭的去。” 头上信鸽一瞬间掠出数百米,便落进了一片密林中。 青龙飞身将它抓在手中,送给了霍青。 霍青抽出信纸,目光划过后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青龙,确定现在过子时了?” “是,主人,已经子时二刻了。” 霍青微微蹙眉,他记得很清楚,昨夜与赵凛亲吻结束时就是这个时间,之后便非常注意,再没有跟他有过一丝碰触。 可为什么时间已经到了,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在他的猜测中,自己一旦和他分开超过一天,赵凛大概会面临两种结局,要么死亡,要么消失,然后新的魂魄会接管这具身体。 而他之所以停在离驿站只有一里地的密林里,不过是为了那边有情况是可以第一时间赶回去,因为目前这颗灵魂让他觉得很有趣。 可为什么他事事考虑到了,但是现在赵凛不光没事,还活蹦乱跳的要出门找自己。 霍青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不甘心的又看了一遍信。 这次却被被赵凛哄孩子的最后几句话吸引住目光。 他说:为了赢! 而且还要自己和他一起赢。 赢什么? 赢天下?还是赢那个虚空中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他和平阳的对话也很古怪。 平阳随便做个不清不楚的噩梦,赵凛居然就跟亲眼所见一般,笃定的说要和他一起打败平阳梦里的坏人。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怎么可能进到平阳的梦里,除非,那不是梦! 霍青面色一紧。 是的,除非那不是梦,而是确切的未来,并且是赵凛才能明白的未来。 霍青低头继续往下看。 赵凛说,如果他输了,就带着大盛一起消失。 什么情况下,一个君王带着王朝一起消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亡国。 昨夜的雨虽然停了,但乌云并没有消散,这会子又聚在了头顶,互相撞出一道闪电,短暂的划亮整片夜空,也照亮了霍青沉重的脸。 青龙等人面上浮现不解。 他们跟在霍青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因为这世间事对于他们主上来说都太过简单,所以他对一切都淡淡的。 很少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花心思,更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觉得棘手甚至难以解决。 不过霍青的沉重也只是一瞬间,待他将手中的纸条收起来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青龙上前道:“主上,已经子时三刻了,现在出发只需要一刻钟时间。” 霍青颔首,“那便走吧,再等下去也无用了。” 但是对于霍青来说的无用,对于赵凛来说却是争分夺秒。 他下楼想去马厩里牵马,可马厩中看马的护卫是王守将的人,见他不过是霍相的小厮,非要拿着规矩卡人,死活不跟给他马。 最后还是他重新去找绿沉,拿了平阳的手令后才勉强借出了一匹马。 可他不会骑呀。 但是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他先自己爬上了马背,又把玄武招呼了出来,以皇帝的身份来命令他上马。 然后这才两人共乘一匹,沿着回驿站的必经之路往前走。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 赵凛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因为就连系统都不再出声了。 但赵凛内心却充满了勇气,因为他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牵挂,是他在原来的世界失去好久的亲情。 他想为平阳拼一次,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想放弃。 在玄武的驾驶下,枣红马在夜色中驰骋。 赵凛略微凌乱的发丝被凛冽的风吹到后面,扫过玄武的脸颊,引起了淡淡的骚痒。 但一心前行的赵凛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迎着寒风不住地在心里祈祷。 霍青呀,拜托你,出现吧。 十一点五十五分,马路上只有他们的马蹄声。 十一点五十八分,赵凛拿过马鞭,狠心抽了下去,枣红马大惊,风驰电掣起来。 它越过一道小坡,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晃动的黑影。 赵凛不敢置信的擦了下眼睛。 身后的玄武也忍不住激动道:“皇上,好像是主上的人。” 秒针走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赵凛克制不住的大喊道:“霍青!” 一道黑色的身影越众而出,那是,骑在马背上的霍青。 他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 一道眼泪从赵凛的眼眶中滑出。 “快,玄武。” 玄武将马术发挥到了极限,枣红马已经跑出极限。 可对面的霍青却蹙起了眉。 他居然跟玄武共乘一匹,几乎都要窝进玄武的怀里了。 玄武的一只手臂还紧紧箍在他的腰身上。 霍青内心泛起一阵不快,他不自觉的开始加速,身下的黑马越来越快,很快就把青龙等人落在了后面。 可还有最后三十秒,两人仍有几十米的距离。 赵凛快要急死了。 “霍青,你再快些!” 霍青依言加快速度,大黑马发出嘶鸣声。 最后十秒钟,两匹马终于靠近。 就在这一刻,赵凛高喊一声“玄武。” 身后的少年手臂发力,居然单手将赵凛提了起来,然后向霍青那边推过去。 “霍青,接住我!” 赵凛脚下用力踩住马背,手臂向霍青张开,然后借着玄武的力道直接悬空扑了过来。 那么快的速度,如果霍青接不住,他必然会摔死。 两人其实还有一两米的距离。 霍青暗骂一声,只能踩住脚蹬,腾空而起,双手张开接住了飞扑而来的赵凛。 虚空中的秒针归于零点的那一刻,赵凛终于落进了霍青的怀抱。 系统:“恭喜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赵凛不顾一切的搂住霍青的肩膀,哭起来。 霍青带着他重新落回马背,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的抱坐在一起,赵凛还趴在人家怀里哭得那么起劲。 跟上来的青龙等人瞬间有种自己太亮眼的感觉。 好像有时候也不用这么尽职尽责的。 第25章 你...真的喜欢我? 赵凛倦鸟恋林般最后一扑,撞得霍青心跳仿若漏了一拍。 他脸上的神情怔愣了一瞬,这才抬手挑起赵凛的下巴,垂眸看着那张哭泣的小脸。 没有受伤,没有换人。 他握着对方腰的手还捏了两下,甚至没有瘦。 所以,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才这般思念,这般依恋,这般跃跃欲试,又行止于礼。 “你......” 霍青刚说出一个字,就招来对面的一顿炮轰。 “霍青,你究竟怎么回事,这么晚都不回来,居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驿站里,你是想死吗?” 青龙等人不敢出声,但敢瘪嘴。 受不了呢,典型的小媳妇发言。 这皇帝是爱自家主上爱惨了呀。 看着吧,他们主上可没有龙阳之好,肯定不会惯着他。 下一秒,霍青抹掉他的眼泪,轻声细语:“是我的错,一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再有事比你更重要。” 青龙四人惊掉的下巴还没收回来,就看到皇帝的脸突然变红了。 然后有些害羞道:“倒也不必如此。” 我去,这也太好哄了吧。 他家主上把人晾了一天,随便说两句好话就原谅了? 这要搁我,我肯定不答应。 青龙内心蛐蛐完,又看向其它兄弟。 白虎摇摇头,我也不答应。 朱雀一个眼神,搁我肯定没完。 玄武一副看透的模样,我早说皇帝痴情。 青龙、白虎、朱雀:还得是你! 被迫痴情的赵凛内心惶恐,完蛋,这古代南通不会爱上自己了吧? 两人就这么共乘一匹重新回到驿站,期间霍青还不悦的瞪了玄武好几眼,看得玄武内心直哆嗦,忙跑到三个哥哥后面,生怕挨罚。 剩下的事就交给青龙等人了。 霍青先下马,正准备带赵凛回去休息。 没想到赵凛因为脱力差点摔到地上,还好霍青眼疾手快又把人捞了起来。 “怎么了?”自己不是让他抱了吗? “不会骑马,腿有点软。” 霍青轻笑,就这么拦腰抱着人上楼了。 到房间门口了,赵凛才想起平阳好像还在里面等他,顿时便想阻止,可霍青的脚尖已经将门踢开了。 听到动静的平阳一溜烟跑到门口,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眼前景象迷惑了。 她伟岸的父皇为什么会被霍相抱在怀里? 小孩子看不懂,绿沉和青锁可觉出不对劲了。 两人忙把平阳抱起来,在霍青目光的压迫下着急忙慌的告辞离开了。 并且贴心的将门带好。 霍青直接将人放到床上,又弯腰帮他除鞋袜。 赵凛哪敢,忙阻拦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霍青轻轻将他的手挡开,继续之前的动作,“你没带奴才伺候,又没做过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我...谢谢。” 他想说他做过的,而且还很熟练,但最终还是为了保持人设,换了个词。 可这个词也没让他聪明到哪去。 但霍青手下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他记得景玉曾经也常说两个词,“谢谢和对不起。” 他和他真的很像。 熟悉的恍惚感袭来,霍青忍不住握住了手里的足弓,很细,很白,还带着养尊处优的细嫩,与少年时期受过苦楚的他截然不同了。 可手心的触感很快便消失了。 赵凛在感受到被把玩那一瞬间便快速收回了脚,然后藏在了衣襟下面。 他面上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很脏的,你不要碰。” 门外恰好响起敲门声,是玄武。 霍青直起身子道:“进来。” 玄武一手提着浴桶,一手提着水桶就这么大咧咧的走进来了。 等两者被他放下,赵凛才看清,里面居然是放好了水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少年。 救命,这是什么天生神力呀。 所以才能小小年纪就跟在霍青身边? 本来以为是个小白痴,没想到是个大力士呢。 果然咱们霍相不养闲人。 结果他转手又从门外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胰子、澡花和锦帕之类的洗漱用品。 “主上,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你退下吧。” “是。” 门又被关上,霍青看向他,“皇上,着急了一天,沐浴吧,能睡得好点,明天不用早起。” 赵凛松了松筋骨,今天确实累了,而且因为跑马还出了一层薄汗。 他确实很想洗澡。 但...... “好,那你先出去?” 霍青看向墙角,“那有屏风。” 说罢直接走过去,徒手将屏风搬过来,然后在床和浴桶隔开,自己坐回床上。 “皇上去洗吧,我在这看会书。” 可是,可是,他们还是在一个空间里呀。 他脱衣服,搓身体,甚至连洗哪个部位对方都能听出来吧。 前世也是洗过好几年公共浴室的,他真不是矫情,主要对方是南通呀。 他有点犹豫,“不太好吧,要不你先出去等会?” 霍青状似有些无奈,“皇上,明天之后,咱们要疾行,恐怕在驿站休息的次数也不多了,所以我才紧急去采购一批户外过夜的装备,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大半夜的,您就别赶臣出去了?” 这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赵凛心尖有点痒,“为什么要疾行呀?” “因为咱们要先去北疆。” “北疆?” “没错,那是大将军季星海的地盘,他是娴妃的兄长,也是平阳长公主的亲舅舅。” “你的意思是?” “借兵,而且能把平阳暂时安置在那里,总不能让她跟着咱们一起去狼奴国冒险吧。” 赵凛一听到关乎平阳,忙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队伍里人不是你的呀?” 霍青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皇上真聪明,所以我今天亲自去接的人呀。” 赵凛震惊,“你的意思是,都换了?” “当然,不然留着他们过年吗?” 赵凛没再说话。 被换的那些人下场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但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是从现代社会回来的,却对这样血腥的规则适应极快,就像他曾经毫不手软的处置了那群贪官和暗卫一样。 难道说他真的学历史学太多,所以麻木了? 虽然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但他决计说不出让霍青去外面等着的话了,人家辛苦一天还不是为了救他女儿。 他得知足,他得感恩。 所以屏风里面,赵凛磨磨唧唧的脱掉外衣,又脱掉中衣。 然后趴在屏风上,确定看到人影后,才穿着亵裤落进水中。 啊,真的很舒服。 第26章 怎么,他们要有个皇帝做主母了? 被热水一泡,身体的疲惫从赵凛的四肢百骸泄了出来,整个人仿若一只慵懒的猫般靠在了浴桶壁上。 他懒懒的抬起手臂,将发髻也散开。 如瀑的长发浮在水面上,让他莫名想起聂小倩将宁采臣藏起来的画面。 以前还觉得挺夸张,现在看自己这几乎铺满水面的长发,似乎藏个把人也没有问题。 胡思乱想一会后,在热气的烘托下,赵凛的眼皮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霍青下床了。 然后脚步踢踢踏踏的竟然走到了自己身后。 自己的身后? 难道霍青也想洗澡? 嗨,都是男人,一起洗就一起洗吧。 等到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摁住他肩膀时,赵凛猛地清醒过来。 卧槽,霍青不会忍不住了吧? 赵凛刚想把自己身体从那双仿佛带着电流的手下移开,忽然后肩一阵酸麻,赵凛瞬间被卸了力气,又软倒下来。 “靠,霍青,你想干嘛?” “不舒服吗?”他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点疑惑。 “舒服个毛呀?你还不快给我撒手。” “哦,那这样呢?” 也不知道他那双手怎么动的,只觉得现在整个后背都是麻嗖嗖的,手臂软的跟面条似的抬不起来。 可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霍青捏过的地方好像确实放松了很多。 那股难耐的酸麻过去后就是通体的舒畅感。 毫不夸张的说,好像连毛孔都张开呼吸了。 抗拒不了的赵凛沉默下来,但脸还是低垂着,不太好意思抬头,只有偶尔对方力气太大的时候才轻轻的哼唧道:“你,你轻点。” “那这样可以吗?”霍青语气依旧很轻柔。 “再重一点。” “这样?” “啊...霍青...嗯...太大力了...” 蹲在屋顶上的四护卫持续风中凌乱..... 所以,他们真的要有一个皇帝做主母了? 房间里,霍青已经拉起赵凛的手臂,拉扯今天受伤的筋骨。 这种堪比拉筋的疼痛把赵凛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霍青,你要谋杀呀?” “杀你,我还用费这么大劲,今天不帮你把筋骨疏通了,明天跑马你受得了吗?” 赵凛默默咬住了嘴唇,人家好心好意,他总不能拖后腿。 可是真的好疼呀。 忽然一只手下方探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扭了过去,大拇指摩挲着他被死死咬住的下唇,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抹掉眼泪。 “是我不好,我轻一点好不好,不哭了。” 屋顶四只瞬间头皮发麻,他家主上把皇帝那个啥哭了。 赵凛觉得好丢脸,不就是按个摩,拉个筋,他真是太弱了。 可是,霍青不可以这么温柔呀。 心脏的颤动震天动地,赵凛紧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你继续吧,我撑得住。” 霍青放开他的脸,却没有起身,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继续向下,他本就只着了中衣,所以手臂探入水中也没有多大动静。 赵凛只觉得那对方并起的双指顺着经脉从胸口划过,所过之处都是一阵涩痛,仿若有细微的电流在皮肤下面游过,让他又痛又痒还抓不到摸不着。 这种陌生的感觉瞬间抓住了赵凛的注意力,所以并未注意到霍青的手指已经划过了腹部。 直到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酸麻。 赵凛条件反射的抱住了霍青竖在胸前的手臂。 而他的手指还停在阴廉穴。 “霍青,别,别这样......” 那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当即让霍青麻了肩膀。 他垂眸盯着人时仿若要把他拆吃入腹。 赵凛真是僵的一动不敢动,虽然隔着衣服,但仍害怕有个万一,那可真就尴尬了。 “皇上,怎么了?臣弄得您不舒服?” 赵凛脸颊刷的红起来,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他摇摇头,“霍青,你做的很好,但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快去休息吧。” 可霍青不知哪来的劲,偏偏不配合道:“可皇上,臣还没洗呢,我看这浴桶宽大,不如一起洗?” 赵凛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水下的手指又轻轻划了一下。 赵凛把怀里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抬起的眸子里因为着急而带了湿意。 “霍青......” 霍青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股急切的渴意从喉咙燃到了心底。 可是那莹润的眸子里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 霍青收起了逗弄,压下了躁意,但是吐出的声音却带着喑哑。 “不怕,我去床边等你。” 霍青试着抽手,刚开始没抽动,直到赵凛反应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力。 霍青抽回手,声音温和:“你慢慢洗,不急。” 他转身走向屏风外,可赵凛哪里还有心情慢慢洗。 他拿出在大学时五分钟战斗澡的速度,很快把自己全身上下搓洗干净。 可是头发。 啊,怎么这么长呀? 以前的女生都是怎么洗头发的? 他瞬间就不想洗了,可是从出门后就没洗过,再不洗真的会有味道。 “把头发洗干净。” 还没等赵凛纠结完,那边的霍青却发号施令了。 “凭什么?” “不洗熏到我怎么办?” 你丫的还穷讲究。 赵凛想怼他,可有想到对方是个力气极大的南通,顿时又怂了,老老实实把开始用胰子搓洗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把头发弄干净,从浴桶里站起来时,屏风上已经挂好了干净的锦帕和崭新的亵衣。 哼,还算体贴。 果然洗完澡后,清爽透气,再加上霍青的按摩,整个上半身确实格外放松舒坦。 但是大腿以下还是有种灌铅的沉重。 看来,人家霍青是真的在给他做肌肉放松呀。 他走到床边,看着半躺的霍青,真的很想说,现在我衣服也穿好了,要不你连腿给我按了? 可是一想到当时的触感,又瞬间萎了。 算了,肌肉酸痛而已,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咳咳,我洗好了,你去吧。” 霍青移开手里的书,随口道:“换水。” 一个身影瞬间推门进来,玄武一脚将旧浴桶勾了出去,抬手将放好水的新浴桶放在了原地。 然后转身离开将门带上,整个过程都没抬眸乱看。 赵凛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孩力气怎么这么大?” 正在脱外衣的霍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着脸色问道:“怎么,你喜欢力气大的?” 赵凛无语,“我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霍青冷哼了一声,又把一块干净的帕子包在他头上。 “把头发擦干再睡。” 第27章 下一站就是他的死期 深夜里,整个驿站都陷入黑暗中,只有顶层的一间房里还燃着蜡烛。 昏暗的房间内,不时响起水声。 赵凛窝在床里侧根本就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那双作乱的手,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以及那不断滑动的喉结和黏连的眼神。 赵凛将自己团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家伙长得越来越勾人了? 这还让人怎么睡? 心绪浮动间,一股幽香钻入鼻尖。 赵凛鼻尖嗅了嗅,还挺好闻。 另一边的霍青放下点燃熏香的火折子,听着床上翻来覆去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确定那人是真的睡着了。 他仰头将自己脖颈搁在浴桶边缘的木枕上,吐纳呼吸。 今天是他不好,有些放纵了。 明明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景玉,可为何还是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聪明绝顶却想不明白的霍青也在冉冉青烟中陷入了浅眠。 浴盆里的水彻底转凉时,霍青被一声梦呓惊醒。 他随手披上衣服,湿淋淋的走到床边,正听到睡梦中的赵凛羞耻的低声道:“霍青,不要......” 在无人看到的昏暗中,站在床边的霍青勾出一个极为病态的笑意。 * 第二天赵凛仍旧睡到自然醒,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只站了玄武一人。 但不知为何,这个力气奇大的少年对他少了一份亲热,但多了许多尊重。 “皇上,主上说让您不要着急,先用膳,再出发。” 赵凛疑惑的问道:“不是说今天一早就要出发的?” “主上说,皇上昨晚累了,所以要让您休息好。” 赵凛活动了下筋骨,全身舒坦,就连双腿都不痛了,现在十分舒爽。 所以,究竟是哪里累了? 不过不管了,这会子确实饿了。 所以等他换好衣服出门后就看到整装待发的车队,全都在等在下面。 就连公主平阳也乖乖的坐在马车里面,但却偷偷掀帘子向楼上张望,看到他出门后才笑得开心。 他后知后觉的问道:“这是?” 玄武点头,“主上说趁皇上休息时,让大家先准备好,这样随时都能出发。”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让大家等一等也没问题,但不知为何,赵凛总觉得内心有些别扭。 他有种军训时别人都在站军姿,但他却刚来的错觉。 从小养成的不愿拖累别人的性子,让他无法真正躺平享受属于皇帝的待遇。 他一路疾行,走到车队前面。 霍青拍了拍自己身旁白马,示意他骑上来。 “这是特意为你寻的良驹,性情温顺,跑起来又快又稳,很适合刚学骑马的人。” 而且长得还好看。 赵凛在内心补充道,然后接过霍青递过来的小皮鞭翻身上了马。 虽然姿势还不够帅,但比昨天是好多了。 不过上马后才发现,白马的缰绳居然是牵在霍青的手里,他踢着马腹,带着赵凛的白马慢慢小跑起来,想让赵凛逐渐适应。 但是他们二人在车队的最前方。 所以他们慢,后面的车队也得慢,这很快就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王守将带着几个下属架着马从后方赶上来,拦在了霍青两人面前。 “霍相,今天大家一早就起了,结果收拾好了东西却迟迟不出发,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在等您的小情人睡觉呀。” 几个下属发出嗤笑声,对着赵凛指指点点。 “这个兔儿爷长得也不怎么样呀,怎么就把咱们眼高于顶的霍相也给迷惑了。” “听说昨夜里楼上的动静响了半夜,看来霍相是食髓知味呀。” “也不知这男人睡起来是什么滋味,有没有怡红楼的花魁带劲呀。” 猥琐的笑声还没停下,三个开口的军士全都被一阵劲风掀到了马下。 可谁都没想到,动手的居然是公主旁边的绿沉。 而此时小公主正被青锁抱在怀里,向这边走来。 王守将冷着脸责问道:“不知公主这是何意?” 绿沉冷笑,抬手就给了王守将一个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公主说话。公主想打谁就打谁,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霍青道:“绿沉忠心护主,当赏。” 小平阳笑得开心,“霍相,听说您有件极好的九节鞭,正适合绿沉。” 霍青也不恼,反倒淡笑着赞同道:“公主的想法极好,来人,取九节鞭赏给绿沉。” 不一会青龙便捧着九节鞭过来,走到绿沉面前双手奉上。 九节鞭通体银白,从尖部衍生出的黑色龙纹缠绕着鞭身,一看便是把好兵器。 绿沉接过九节鞭,当即就对着三个落下马的军士甩了几鞭子,虽然没打到他们身上,但也将人吓得不轻。 王守将敢怒不敢言,他当然不怕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他怕的是给公主撑腰的霍青。 “霍相,他们几个口不择言,我自会惩处,但您为了一个仆人耽误时间,现在又为了教他骑马拖慢速度,这桩桩件件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霍青手里还稳着缰绳,手上还在纠正赵凛的骑马动作,闻言也只是随口道:“哦,是又如何?” 态度随意地仿佛是在打发路边的野狗。 平阳捂嘴轻笑,当即从青锁怀里挣脱,跑到赵凛白马的下面,“我也要骑白马,骑白马。” 赵凛哪里会拒绝宝贝女儿的请求,当即让青锁将人抱上来,紧紧揽在自己身前。 霍青嘴上责怪道:“你自己还没学会呢,就把公主抱上来,万一摔到公主怎么办?” 赵凛才不在乎,“这不是有你嘛。” 平阳学舌,“就是,不是有霍相嘛。” 父女两个相视而笑,一副吃定了霍相的模样。 而前面被彻底忽略的王守将脸色早就黑如锅底。 他讨了个没趣,只能带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回到队伍中时,仪仗队里的小太监恰好走到了他旁边。 王守将咬牙切齿,“霍青到底什么时候死?” 小太监扛着旗子目不斜视,“不急,下一站就是他的死期。” 第28章 霍青遛狗 在确定赵凛可以独自骑马后,霍青便慢慢放开了缰绳,并带着赵凛开始加速。 为了安全起见,平阳还是被送回了马车内。 与此同时,整个车队开始加速。 按照计划,他们在天黑前抵达了沐阳县驿站。 可是本该停靠的车队却在霍青的带领一下一路呼啸而过。 原本一路淡定跟在后面的小太监这下也装不了淡定了,脚下的步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扛的旗杆歪了一下,被另一个小太监嫌弃的瞪了一眼。 王守将招手让他过去。 小太监忙跑过去。 “怎么回事?你们重新安排路线了?” “当然没有,沐阳县驿站里现在都是咱们的人,您得快去阻止他,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王守将瞪他,“让我去给你们擦屁股?” “这话就难听了,难道您甘心一路都被霍青压着?” 王守将恨恨的啐了一口,认命的打马向前。 “霍相,霍相,您等一下。” 霍青懒得理会,速度仍旧不减。 王守将只能加快速度追上来,依旧是横在了霍青前面,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 赵凛紧急勒马,只恨古代没有交警给他贴条子,扣分。 “霍相,驿站已经过了,按路线车队该入驿站休息。” “王守将带错路,导致车队速度延误,昨日又休整了一天,所以今夜要疾行,否则是赶不上一月之期的。” 狼奴国为了羞辱大盛,在和亲定下后,便定了一个极为仓促的成亲日期。 从备婚到赶路居然只给大盛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平阳的婚事才定的这般仓促,就连身上的喜服都是拿宫中的旧衣改的,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宽大不合身。 而狼奴国就是想欣赏大盛的狼狈和懦弱之姿。 看哪,这群蠢货,为了活下去,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将公主送来给他们玩弄羞辱。 可偏偏在如此仓促的时间下,王朔居然还命令自己的侄子沿途搞事,根本就没有考虑若是逾期抵达,平阳在那边会面对怎样糟糕的境遇。 “我们将士皮糙肉厚就算了,难道让金枝玉叶的公主也连夜赶路吗?” 平阳的马车就在两人后面,闻言打开了车门,“本公主为何不能?” 王守将不知这小公主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巴结霍青就算了,居然还粘着霍青的小厮不放,真是自甘下贱,活该被送去和亲。 “疾驰一夜,别说人了,马匹都会受不了,若需要休息时却没有驿站,这上百号人,霍相打算如何安排?” 霍青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透露出来,所以选择沉默。 王守将以为自己找到了靶子,便越发放肆起来,“我看霍相就是高坐朝堂太久了,根本不懂底下人的辛苦,明明驿站就在眼前,偏偏过门而不入,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霍相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故意放声大喊,话完后,队伍里便传来几声响应。 青龙等人默默将发声的方位记下。 赵凛困惑的挠了挠头,“王守将,你对这个驿站如此执着,莫不是里面藏了相好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不会又藏了岩石油锅什么的,想要趁我们睡着要我们命吧?” 王守将恼羞成怒,当即就要拔刀,却又被不知哪飞来的石子砸中了手背,让他痛的松手,拔了一半的刀身又落回刀鞘中。 赵凛装作害怕道:“真可怕,我们不住驿站就要直接拔刀杀呀,算了那我还是去住吧,被石头砸死,被毒死,总比被刀砍死好,反正跟着王守将总是要死的。” 如今车队里可不只是王朔的人。 听到赵凛的话后,也开始配合的大声窃窃私语。 “听说先前送回去的那一半就是跟着王守将在山谷被砸死砸伤的。” “好可怕,有的脑袋都被砸没了,要不是我得罪了上官,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谁愿意跟着王守将谁去吧,反正我还想活着回来。” “就是,我要跟着霍相。” “我也是,不怕累,但我怕死。” 赵凛笑得得意,他转头看向霍青,“霍相,不如想休息的就跟着王守将住驿站,想活的就跟着咱们吧,等王守将休息好了再带人跟上来便是。” 霍青含笑点头,“可。” 王守将哪里真敢带人离队,若是因此丢了霍青的行踪,他就真的要万死了。 他再次灰溜溜的离开,队伍继续前行。 小太监和他一起落到队伍的最后方。 “王守将,队伍就拜托您了,我要带人去重新布置。” “好,你尽管去。” 可是这一句,比起上午问霍青什么时候死时相较,可谓是有气无力了。 然而事实并未按照他们的计划进展。 霍青带队果然疾驰到半夜,队伍恰好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丘陵地带。 地势高,且多为平坦的草原。 他便下令休息。 青龙等人带着人快速的扎帐篷。 而平阳也乖巧的趴在青锁怀里睡着了。 这期间,王朔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结果天刚蒙蒙亮,霍青居然就把所有人叫醒,继续赶路。 第二天晚上,队伍路过了淮阴城的驿站。 王守将想着这次总该休息了吧。 结果霍青带队连城门都未进,仍旧带着队伍走官道,一路向北。 小太监带人做的安排再次作废。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次次如此。 眼看着,霍青就要带队进边疆了,结果他们连动手都没来得及。 这要是被护国公知道,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可。 而此时,杀手队里的人也很不满了。 次次扑空就算了,还日日疲于奔命,因为他们需要比霍青至少提前半日抵达,才能将场所收拾的没有破绽。 可霍青行进速度如此之快,逼得他们也得天天拼了命的跑。 结果还次次跑空。 有人冲着小太监抱怨,“公公,情报能不能准点?咱们兄弟们总不能次次白跑吧。” 小太监心里也恼恨,但是在这群杀手面前也不好表露出来,“放心,钱少不了你们的。” 他随手扔出一个钱袋,杀手的老大接过去,掂量掂量又满意笑起来。 “好说,只要钱到位,兄弟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呀。” 小太监阴着脸正要往外走时,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骑马走进来。 “小于公公,王守将让属下来通知您,霍青两日后要在榆林城停靠数日。” 第29章 第二次权力交接 “此话当真?” 小于公公还没有意识到,他向来沉静的声音都雀跃了起来。 就连那群杀人如麻的杀手都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无他,这几天跟狗似的被遛怕了。 “千真万确,平阳公主旧疾复发,随行太医说需要修养,只能去最近的榆林城。” “活该!” 小于公公咬牙切齿,“霍相不顾一切的疾驰,果然把公主累坏了,若是耽误了和亲,看他怎么交代。” 副将冷笑,“还用等他交代?不如让他死在榆林城。” “没错,正好咱们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争取一次成功。” * 此时公主銮驾内气氛几乎凝滞。 躺在软榻上的平阳面色苍白,大口喘息,似乎呼吸极为困难。 随队的太医依然是倒霉的张院判,那皱着眉头跪在那里把脉,内心充满无力。 “霍相,王守将,微臣的护心丹只能暂时稳住公主的病情,若想彻底转好,必须进城,细心调理。” 王守将语气焦急,“那需要多久?” “短则数天,多则数月。” 他脸色沉下来,“张院判,公主治病只能短,不能久,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她活着送进狼奴国。” 张院判哆嗦着点头答应。 王守将自觉得理,又转向霍青讥讽道:“霍相果然是坐惯了朝堂,根本不懂行路之道,为以防万一,接下来的行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鲁的军士吧。” 现下公主身体出了状况,其余官员自然不敢替霍青说话。 况且连日赶路,风餐露宿,他们自己也受不了了,此时巴不得把领队权从霍青手上移出去呢。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咱们做文官的确实不适合带兵,还是让王守将来吧。” “是呀,霍相,咱们就把这些俗物抛开,就当是休沐了。” 在众人的劝说和霍青的沉默中,一场权利的交接似乎就在这一刻完成了。 王守将得意的离开,纵身上马后,高喝道:“转道榆林城,即刻出发。” 车队重整,霍相和公主的马车都退到了队伍中间,最前方则是红马金甲的皇家护卫。 车队抵达城门时,榆林城太守已经带着全体官员在城门外跪地相迎。 口中喊着恭迎公主,实际上拜的是哪路神佛,那就是看各人心思了。 因为王守将提前让人告知了公主需要借此养病的事,所以蒋太守专门空出太守府给公主及车队居住。 王守将一路看过,还算满意。 不过嘴上仍说道委屈公主了,便让两个人将公主搬进了闺房。 高床软卧确实比马车中舒适。 蒋太守又招手,十几个早在此等候的大夫一起走了上来。 “这是榆林城内的杏林高手,听闻公主抱恙,下官特意将其招来给公主诊病。” 张院判上前,“那就请跟我来吧,咱们大家一起斟酌用药。” 双方自然又是一番恭维,此处不提。 安排好公主后,蒋太守又一一带各位官员去了房间,期间各种行事周到,说话妥帖,很是讨喜。 待将众人安排好后,他才以带王守将去房间休息的理由将人单独带走。 静谧的小道上,王守将似笑非笑,“蒋太守,你这个太守府的规制都快抵上京城的王府了。” 蒋太守极为谦卑,“不敢不敢,都是托护国公庇佑,榆林城山高皇帝远,谁曾想会迎来公主莅临呀。” “蒋太守,这是在怪我?” “下官哪里敢呀,不过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放心,只要接下来的事办好了,谁也动不了你。” “您放心,小于公公已经来过,一切都已安排妥帖,霍相被安排在湖心岛也是小于公公的吩咐。” “很好,看来明年你家的荷花会开得格外红呀。” “素闻霍相才名,我家荷花也算是占了才气了。” “哈哈哈哈哈......” 隐在暗处的青龙狠狠啐了一口,傻叉。 * 湖心岛上,赵凛正开心的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霍青,这位蒋太守好像很有钱。” 坐在桌旁的霍青从准备好的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正好是他爱喝的普洱。 “皇上又想抄家了?” 赵凛滚动的身体‘咯吱’停住了,托着下巴道:“唉,万一是人家经营有道,正经所得呢,还是得先查清楚才行。” 霍青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那臣给皇上问问,出来吧。” 赵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赵凛就感觉身下的床板震动起来。 他弹簧般从床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霍青身后,惊恐道:“什么东西呀?” 就在他眼前,刚刚躺着的床板忽然从中间裂开,铺好的床铺被褥全都陷了进去,然后一个胖胖的身影从软绵的被褥中钻了出来。 露出脑袋后他颇为恭敬道:“皇上,臣祖父经商,一切身家都是正经所得,抄不得呀。” 他虽然身在大西北,但也听说了当今圣上为了筹钱随机抄大臣的家的事迹,本以为自己偷着在榆林过点好日子不会引起上面注意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接驾的一天呀。 赵凛有些尴尬,“你先出来。” 蒋太守拖着将近两百斤的身躯从缝隙间钻出来,然后恭敬的给两人行礼。 赵凛抬手让他起来,然后看向霍青,“你的人?” 霍青颔首,“皇上真聪明。” 赵凛冲他丢了个白眼,“他张嘴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蒋太守很尴尬,“皇上,霍相与臣都是陛下的臣子。” 赵凛:“(ˉ▽ ̄~) 切~~。” 蒋太守擦擦汗,原来做皇帝还能这么任性的。 “皇上,别吓唬他了,先让他禀报吧。” 赵凛傲娇的点头,哼,果然只有杨枞小可爱才是他的人。 “皇上,霍相,在你们来之前,小于公公便带着人先在府中入住了,他们勘察全府后,指定湖心岛由两位居住,还好这间居所是早年臣用来逃生的所在,这才放心让两位住下。” “那他们现在在哪?” “启禀皇上,臣实在不知呀。臣本来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想借此监视他们,结果他们功夫太好,在府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臣根本看不见他们。” 胖太守很委屈,“所以臣只能走密道过来拜见,实在是害怕半道被他们杀了呀。” 合着说了半天,啥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霍青养这种废物做什么。 但很快赵凛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30章 别误会,我们刚刚只是在铺床 “不过是几只蚊虫而已,不足为惧,皇上还有别的重任要交给你。” 赵凛忍不住蛐蛐,你丫的要坑人别打我名号。 胖太守神情激动,“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 霍青慢慢品茶,神态悠闲。 “倒也不用,皇上只是缺钱而已。” 胖太守激动的神色渐渐转为抽搐。 要他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他钱呀,难道这俩人不知道他混号蒋不拔吗? “不知皇上需要多少?”这语气实在艰难,感觉下一秒就哭了。 霍青跟看不见似的,“不多,二百万两即可。” 胖太守缓缓呼出一口,还好,还好,不过折了二十斤肉,他还有一百八十斤呢。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作一番纠结痛苦,最后才忠君爱国一番,沉痛的答应下来。 只是一番拙劣的表演实在让人看不下去,霍青摆摆手,让他重新钻回去了。 赵凛钦佩道:“所以你养着他是为了宰肉的?” 霍青大方的承认,“他虽然没有治世之才,但却有经商之能,等社稷稳固后,可以调任到户部,给皇上赚钱,有杨枞看着他不敢贪。” 赵凛很高兴,他转身走到霍青身前,期待的看着霍青,“霍青,你这般为江山社稷考虑,是不是答应我的合作了?” 霍青神色未动,“这么说,皇上是打算把自己压给臣了?” 赵凛忽然想起来,当时他提出要合作,霍青就曾提出要他,这次也是,估计仍旧是婉拒的借口,觉得自己不可能答应,但赵凛偏偏不让他如意。 他压下心中的别扭,决心再进一步。 “咳咳,朕早就说过要立霍相为后,如今你既然如此主动,那朕许你共枕江山便是。” 霍青嘴角噙着笑意,忽然弯腰将手插入对方腋下,手臂发力,居然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他同时站起,将赵凛提到了半空。 赵凛条件反射的用双膝夹住了对方的腰,就这么跟孩子似的被他抱在了怀里。 赵凛惊魂未定,“霍青,你有病呀?” 霍青抱着他往床边走,一个弯腰将人直接压到了凌乱的床铺上。 “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日就洞房吧,你我都是男子倒也不用讲究三书六礼。” 卧槽,这个神经病,比他还疯。 平常装得人模狗样的,结果一到这种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力气大的变态,赵凛连踢带踹都没把人弄下去,最后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无奈,他只能换个打法。 “霍青,你先下去,我从没把你当做随便的男人,你是我今生的挚爱,我必须以江山为聘才会碰你,否则就是对你不尊重,不负责。” 在保卫屁股的战役里,赵凛演的大义凛然,从眼神到表情,都真诚到没有一丝瑕疵。 霍青的内心升起一阵无力感。 其实从上次的离开一天的试探,他就知道现在这个赵凛是真的喜欢自己,每天都忍不住碰自己就算了,现在居然不顾帝王脸面的真诚表白。 而自己却只是怀有目的的试探。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景玉,这样的方式都太过轻浮了。 如果最后他是自己的景玉还好,若不是岂不是白白惹他伤心? 果然,自己平常还是要注意些,与他拉开距离才好。 可就怕他太粘人,非得缠着自己可怎么才好。 察觉到霍青控制自己的力度变小了,赵凛便又推了几下,霍青便打算借着这力道起身,结果人还没爬起来呢,门口就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 “啊,你们在做什么呀?” 赵凛忙用上了力气,霍青看赵凛反应这么激烈,内心其实有些不舒服,很想继续压着赵凛,甚至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但想到刚刚的打算,还是暂时放过他,站了起来。 两人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居然是个打扮的极为俏丽的妙龄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清秀的丫头。 赵凛心虚的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刚刚,刚刚只是在铺床。” 那女子撇了下嘴角,也不知信没信,敷衍的屈身行礼道:“小女蒋华玲,是蒋太守的独女,父亲特意让小女来请两位大人前厅用膳。” 赵凛谨记身份,“小姐多礼了,这位才是我家霍大人,我只是大人的小厮,担不得大人二字。” 这下妙龄女子更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哼,一个小厮居然不顾场合的勾引自家主子,看模样也不咋样呀,怎么这个霍大人也不见反感。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父亲嘱咐过了,对湖心岛的二人一定要礼数周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父亲的话就是了。 “霍大人,请吧。” 霍青没什么表情的走出房间,赵凛立即跟上。 临走前,蒋华玲瞟了眼床上的凌乱,丢给贴身侍女一个眼神。 那侍女点点头,在经过一条岔路时,独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抵达前厅的时候,其他官员基本已经到齐了。 蒋太守作为东道主,给他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接风宴,霍青自然是坐主桌上位的。但赵凛碍于假扮的身份,是不能入席的。 就算去,也只能站在霍青身后伺候。 蒋太守哪敢让这种场面在他这里上演,忙上前道:“霍相,下官在偏厅给各位小哥准备了单独的席面,不如让这位小哥也去用膳吧。” 霍青点头同意。 蒋太守则给赵凛亲自引路。 然而所谓的偏厅也不过是主厅的一个拐角,蒋太守只是命人在两厅连接处加了一道屏风,这样前厅的一切动静,赵凛都能听得清楚。 赵凛接受了他的好意,毫无负担的走进人群,与其他小厮坐在一处。 胖太守擦了擦汗,又把自家闺女单独喊到了一处。 “爹爹不是嘱咐你要跟霍相身边的人走得近一点吗?” 刚刚他们几人过来的时候,蒋太守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家闺女与赵凛离得极远。 “爹爹,那不过就是个下人,女儿刻意去亲近才会让人觉得古怪。” 胖太守想想也是,“那你后面再找机会,单独与他相会。” 蒋华玲不理解,“爹爹,你就算想巴结霍相,也不用把女儿嫁给一个下人吧,况且他们两个还是,还是那种关系。” 胖太守显然没理解自己女儿的意思,再加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管家已经在催他了,只能嘱咐道:“总之你要听爹爹话,就算培养不出感情,也得想办法讨好他。” 蒋华玲噘嘴,小声嘀咕道:“还用你说,我早就让侍女准备好了。” 第31章 赵凛遇刺 明明是各怀心里一群人,但吃饭时却是难得的平和。 原因无他,胖太守这顿饭准备的实在是太丰盛了。 食材稀缺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味道。 西北这边重油重盐,大鱼大肉,而且还喜欢奶制品。 原本这群京城中养尊处优的家伙是看不上这种粗糙的吃食的,但因为被霍青野狗一样遛了好几天,风餐露宿啃馒头,喝菜汤,肚子里最缺的就是油水。 今天这顿饭可是卡在了心巴上。 赵凛吃得也很香,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下人桌上的饭菜似乎比大臣吃得还精致些。 他同桌的几个小厮吃得头都不抬,全程只听得到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直到众人吃饱喝足,彻底满足口腹之欲后才开始借着酒劲开始暗戳戳互相指责。 赵凛听了一耳朵,还是老一套,那都是冲着霍青去的。 不过攻击力度不够,连霍青的皮毛都伤不到,根本用不上赵凛助攻。 那他就没必要在这耗时间了,赵凛咽下最后一口肉,又跟旁边伺候的侍女包了几块极好吃的点心,然后向平阳所在的舒心阁走去。 结果刚出门就被蒋华玲的侍女看到了。 “小姐,老爷让注意的那个小厮往舒心阁那边去了,咱们要跟上吗?” “舒心阁可是给那位和亲公主住的地方?” 另一个侍女道:“是的,小姐,真是奇怪,他一个暖床小厮往公主那边跑什么?难道是霍相让他去的?” 蒋华玲摇头,“难说,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跟上去。” 两个侍女立刻兴奋起来,真好,又可以跟着小姐一起干坏事了。 蒋家的园子太大,这一会下人们又多在前厅伺候,所以路上的人极少。 虽然门廊上都挂着灯笼,但这古代的照明跟后世的电灯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赵凛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而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三个小尾巴。 站在高处的杀手很为难,“老大,这霍青的小厮终于单独行动了,但身后还跟着蒋家的小姐怎么办?” “那就一起抓。” “是。” 此时的赵凛还在一处花园小道上乱转,“真是服了,这小破园子这么多路,到底该怎么走呀?” 藏在不远处花丛后面偷看的侍女花蕊小声道:“小姐,他真笨,居然迷路了。” 花瓣:“就他那个穷三酸样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园子。” 花蕊:“京城的相府还穷酸呀?” 花瓣:“你懂什么,京城里寸土寸金,人满为患,王爷都不一定有这样大的府邸。” 蒋华玲摆摆手,“你们俩别吵了,他往右边走了,快跟上。” 原来是赵凛转了半天,最后拿小枯枝丢了一下,然后选了右边。 真棒,上学的时候选择题扔纸条,长大了迷路扔木棍。 跟在后面的三小只很疑惑。 花蕊:“小姐,这也不是往舒心阁的路呀。” 花瓣:“坏了,小姐,再往前就是那个,那个院子,老爷说过谁也不许去的。” 蒋华玲眼珠子一转,“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吗?那么高的墙,还有下人说那里面半夜有哭声,咱们趁机进去看看,就算父亲发现了,也是跟着那个小厮来的。” 俩侍女又兴奋起来,“还是小姐聪明。” “那是,爹爹说了,本小姐的美貌和头脑都是遗传母亲。” 前面的赵凛越走越觉得古怪,往前看,又深又黑,路两边的植物却越来越高,完全不像休闲的花园了。 这肯定是走错路了吧。 赵凛正打算回头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缥缈的欢笑声。 是孩童和年轻女子的声音。 啊,看来是找对了,就在前面。 不过这平阳也不知道藏着点,装病别笑这么大声呀。 赵凛摸了摸怀里的点心,很好,还是温的,吃起来正好,不烫嘴。 顺着小道一路直行又左拐后,一个高墙大院矗立在赵凛面前。 黑漆漆的,门口连个灯笼都没挂。 赵凛艰难的辨认牌匾上的字,眼睛快看瞎了才看清是玲珑院。 这么大个院子,跟玲珑二字可扯不上半分钱的关系。 这绝逼是走错路了,赵凛可没兴趣做园林探索,刚转过身打算离开,就看到黑暗中划过一抹冷光。 半空中一个身影持剑向他的胸口刺来。 赵凛瞬间肾上腺素爆发,凭借前世踢足球练出来的反应力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也摔到了地上,右侧的胳膊和腿都划伤了,很痛。 那人一击失败后还‘咦’了一声,正打算继续时,旁边的草丛里却传出了慌张的脚步声。 那人嗤笑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往草丛里面扔过去。 几声惊呼过后,三个少女跳着脚从草丛里钻出来。 两个丫头反应过来后,立即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花蕊:“你谁呀,告诉你,这里是太守府,这是我们太守府的千金,你要是敢伤害我们家小姐一根头发,就别想活着离开。” 被一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丫头威胁让年轻的杀手觉得很是可笑。 他脸上划过一抹阴狠。 看清他神情的赵凛大声喊道:“小心。” 可来不及了。 随着一抹冷光的划过,刚刚还出言威胁的少女捂着脖颈倒在了她家小姐怀里。 蒋华玲撑不住她的重量,跟着一起坐在了地上。 花蕊的嘴张张合合,可只有鲜血咕咕往外冒,却说不出一个字。 花瓣吓得哭出来,蒋华玲虽然也害怕,但此刻还是勉勉强稳住心神,她低头查看花蕊的伤势,口中还不断的安慰。 “花蕊,你别怕,为了给公主治病,父亲已经把全城的名医找来了,不过就是被砍了一刀,你肯定会没事的,你撑住,你撑住。” 直到一道血水柱从花蕊无力的指缝中喷射而出,她才猛然闭上嘴。 身后的花瓣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温热的鲜血喷了主仆二人一身衣脸。 那杀手这才冷声道:“现在还敢不敢对我大呼小叫?你们两个跟那个小厮蹲到一块去。” 蒋华玲性格倔强,初始还是不愿意顺从。 受伤的赵凛见杀手面色依旧阴狠,当即顾不得伤痛,喊道:“蒋小姐你先过来,保住命比什么都强。” 听进去的花瓣这才拉着自家小姐,往赵凛身边靠过去。 与此同时,蒋太守陪着霍青刚刚从舒心院中出来,看过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霍相,皇上没在舒心院还会去哪呀?” 第32章 霍相,辛苦您,今夜请死在这 舒心院的位置很高,站在院门口就足以俯视眼前一整片园林。 霍青的周围被下人手持的灯火妆点的极为明亮。 但映照出的脸却极为阴沉。 蒋太守在旁边陪着小心,连嘴角的笑都极为勉强。 “把你这个园子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蒋太守这一秒刚点头哈腰的答应,下一秒就看到管家焦急的跑过来喊道:“老爷,不好了,小姐也不见了。” 蒋太守肉眼可见的急了,“问过她侍女了没有,她是不是又乱跑了?” “老爷,那两个丫头跟着小姐一起不见了,已经问过仆人了,说是有人隐约看到她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往园子的东北方去了,好像是在跟踪什么人。” 霍青一步上前,“跟踪什么人?” 老管家被吓得声音发颤,“不,不知道呀。” 蒋太守上前一步,凑近霍青,“霍相,下官知道,小女跟踪的应该就是皇上。” “带路。” 他转身往园子的东北方走,跟在后面的蒋太守和老管家对视的目光格外不安。 * 黑暗的东北角,地势最低洼的凹陷之地却建着墙门最高最坚固的院落,周围全都是参天高树,除非走近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绝境后,赵凛开始试图自救。 他带着两个女生已经退到了玲珑院门口。 “你是王朔的人吧?” “你的话太多了。” 年轻的杀手把玩着手里的剑,有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 “你们的目标应该是霍青,为何会针对我和蒋小姐。” 杀手抬头扫了下周围天空,脸上闪过一丝无聊。 “确切的说,我们针对的只有你,蒋小姐是自己撞上来的。” 他颇有兴趣的看向赵凛,吐出一声嗤笑,“人家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没你这做二椅子的兔儿爷也这么无情呀,生死时刻居然怪我们怎么不去杀你男人。” 他笑得恶劣,“杀了他,你屁股痒总不能来求兄弟们吧,哈哈哈哈哈” 赵凛被严重冒犯到,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 “就凭你们?短如手指,细如竹竿,加起来都不如霍青让我爽。” 身后原本还在害怕的两个姑娘被惊得脸颊通红,男人,男人聊天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恐怖。 杀手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兔儿爷讽刺,当即脸上挂不住,提着剑上前,威胁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小爷让你死前再爽爽。” 他手放在腰部,做出要解衣裳的手势,蒋华玲和花瓣吓得尖叫起来,赵凛忙把她们二人护在身后。 “时间还早?你在等同伙吗?所以你才不杀我们。” “那又如何,断手断脚无妨,玩烂了也无妨,只要留着命就可以了。” 他脚步不停,直逼赵凛而去。 赵凛装作害怕将脸往后转,和两个女生一起挤在门边的角落里,小声道:“一会我缠住他,你们逃跑,去找霍青。” 蒋华玲担忧,“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是个男人,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男人,也不想遭受那种事吧。 说话间,杀手已经走到眼前,他抬手就将瘦弱的赵凛拉了出来,一把贯到了地上。 倒在地上挣扎的赵凛冲着两个姑娘无声的喊道:“跑。” 蒋华玲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拉着花瓣往路口方向跑去。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凭空出现的两人拦住了去路。 是杀手等候的同伙。 “哟,小五,兴致不错呀,霍相养的兔儿爷滋味不错吧。” “烈得很,还没尝到呢。” 被推倒在地的赵凛还在反抗,即便他的力量在长年经受厮杀的杀手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嘶拉嘶拉不断响起的布料撕扯声,是在试图拧断他的尊严。 赵凛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也会面对这样的屈辱。 上衣的布料被扯碎,几块被油纸包裹的点心滚了出去,落在了拦住蒋华玲的杀手脚边。 他一脚踩过,碾得粉碎。 那是赵凛身上最后的温暖。 当下身的衣服开始被撕扯时,赵凛已经开始绝望。 旁边的杀手同伙还在嬉笑,“小五,你悠着点,别玩死了,那位王守将可是点名要亲自收拾他的。” 那边叫小五的杀手正在赵凛身上胡乱摸索,一不小心摸到了赵凛下颌凸起的假面皮。 他瞬间兴奋起来,捏着那一块凸起,直接将赵凛的易容揭了下来。 在看清赵凛真容的那一刻,杀手的心脏居然加速跳动起来,这么多年刀口舔血,他早就不记得这种感觉了。 再看身下的这个咬着嘴唇,眼冒怒火的人,心思居然晃了一下。 可强迫自己一直冷静的赵凛却在这一刻抬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被赵凛踹个正着的小五瞬间躬着腰,弯做虾子,短暂丧失了行动能力,他刚刚因为那张脸充血了,这一踹恐怕伤得不轻。 挣脱掉小五的赵凛,狼狈的爬起身,趁着另外两个杀手愣神,抓过蒋华玲向看似紧闭的木门冲过去。 他刚刚看到了,门里面有人,并且悄悄打开了门栓。 里面的人想救他们。 蒋华玲也反应迅速的拉住花瓣。 就在赵凛即将撞上门板的瞬间,荒废多年的玲珑院忽然打开了一条细窄的门缝。 赵凛先将蒋华玲推了进去,又拉过慢了一步的花瓣硬塞了进去。 可就在他钻进半个身子后,那两个杀手的刀光已至,赵凛条件反射的抬起留在外侧的手臂挡住头脸,心中也已经做好半残的准备。 可半空中呼啸的箭矢比刀光更快。 扑到半空的两个杀手仿若断翅的飞鸟,从半空坠落。 窄细的甬道忽然被汹涌的火光照亮。 霍青站在光里,松开了摁在弓弦上的手。 可这场刺杀并未因此结束。 原本寂静森寒的夜色被无数道空气声划破。 高大的杉木树梢抖擞,仿若被无数枭鸟压弯了枝杈。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隐蔽处响起,“霍相,辛苦您,今夜请死在这。” 第33章 玲珑院中玲珑人 藏了一夜的圆月终于舍得从乌云间隙露个脸,短暂的照亮了这一方暗土。 打磨一新的箭簇在在月色下反射着冷光。 万箭齐发。 在被误伤之前,赵凛卡在门外的半边身子,被一个大力拉了进去。 厚重的木门被重新关上。 高墙,厚门,将漫天的流矢阻挡在外。 与此同时,赵凛听到系统的声音:【支线任务:探索玲珑院的秘密,任务奖励10积分,宿主是否接取。】 赵凛毫不犹豫:【接。】 被大力拖拽到地上的赵凛爬起来才发现身后竟然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女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小朋友,拉着母亲的裙摆,怯怯的看着自己。 而再往里看,赵凛才发现这玲珑院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农庄。 因为肉眼看见的地方全都是耕地,如今已经入冬,所以地上只留了大白菜,但从遗留的的竹竿爬架可以知道,等春天来临这里必然是一片生机勃勃。 在远处才是一片房屋。 除了主体的建筑跟外面一样华丽,其它的明显可以看出是后天搭建。 石块、青砖、泥土、稻草,看起来更像是北方乡村的风格。 跟眼前几个农妇装扮的女人很是搭配。 赵凛冲着凑过来的蒋华玲问道:“你爹那么有钱了,还雇人专门在家干农活?” 蒋华玲明显有些害怕,“你懂个屁呀,这里不对劲,这些人从来没在我家出现过,这院子是我家的禁地。” 知书达理的大小姐,都被吓得骂脏话了。 花瓣在旁边快吓哭了,“小姐,我们不会再被她们杀了吧。” “霍青都来了,怎么可能还会被杀?” 花瓣不服气,“你听外面这动静,你家老爷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呢。” “得了吧,谁死霍青都不会死。” 正说着话,外面的动静又大起来。 似乎是不知哪儿又来了一拨人,原先的刺杀变成了互搏,放冷箭改拼刺刀了。 赵凛扒着门缝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发现这门缝实在是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到。 不远处的建筑里,走出一个穿着外族服饰的女子,头上盘着厚重的发髻,还配戴着绿松、琥珀等饰品。 不算华丽,但很庄重。 原本警惕的看着赵凛等人的女人小孩在看到这个女人后全都恭敬的低头垂手立在一边。 蒋华玲意识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即便现在仍在自己家里,可就是莫名的觉得紧张害怕起来。 她抬手扒拉扒着门缝的赵凛。 赵凛起初还挥手推了几下,可直到身后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吓坏了吧,进去喝杯茶吧。” 赵凛猛地转过身,这才看到一个长相极为英气爽朗的女子正温和的冲他们微笑。 赵凛意识到眼前这位妇人应该就是玲珑院的主人。 他拱手行礼。 “感谢夫人施救,免我们三人成为刀下亡魂。” 她目光看向蒋华玲,“言重了,蒋太守是我们的恩人,救他女儿是应该的。” 蒋华玲的神色很僵硬,没有行礼,也没有道谢。 赵凛只以为她吓坏了,也没有多想,倒是旁边的花瓣机灵,替她家小姐开口道谢。 美妇人也没有计较,只是看了眼门外道:“外面估计还需要些时间,不妨进屋稍坐,等事了蒋太守自然会来接你们。” 赵凛一想也是,自己现在就算冲出去,也只会碍事。 “那就打扰夫人了。” “无妨。” 三人跟着美妇人进屋。 而外面的小于公公快要崩溃了。 他实在搞不懂,霍青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开始,他们的人数是占绝对优势的,而且为了这次刺杀,护国公专门花重金请了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猎魂庄的顶尖杀手。 结果现在居然被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人砍瓜切菜般杀得不剩几个了。 当初他在义父面前承诺过,万一事败,他必须干干净净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绝对不能让霍相抓住把柄。 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他下达了最后猛攻的命令,然后趁杀手们倾囊而出的时候,转身离开。 他身形瘦小,一路躲躲藏藏,居然真的让他走到了隐蔽的角门处。 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的死去,要么坠入悬崖,要么沉入湖底,总之不能让人发现的他的身体。 因为他的阉人,这具残缺的身体本身就是证据。 可就刚刚推开角门一点缝隙,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重新关上了。 “小于公公,这么晚了要去哪呀?” “出,出去,走走。” “蒋太守的园子这么大,还不够您走的?夜黑风高,外面危险。” 眼前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青龙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钦佩。 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能主导这样大规模的刺杀。 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玄武还天天跟个二傻子似的举浴桶呢。 “小于公公,属下护送您回去。” “好,多谢,这位,英雄了。” 那瘦小的于公公迅速地转过身来,带着手里的一把匕首,横劈不中,又转而直刺。 可他怎么可能是青龙的对手。 霍相要求活捉,所以青龙并未下死手,只是后退躲开锋芒,正打算徒手擒住时,却见他小公公居然抬手往嘴里灌了什么东西。 青龙暗叫一声不好,刚要上前阻拦,就看到那小公公身体开始诡异的弯曲,然后抽搐,最后居然化为了一滩黑水流在了地上。 这样恐怖恶心的场面,让见多识广的青龙也忍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他生性厚道,本以为等霍相审问完可以救下这个小太监的。 毕竟是个人物,说不定降服后还能为己所用。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 青龙忍着恶心,用琉璃瓶装了些黑水带回去。 *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可玲珑院里,赵凛已经坐在房间里舒心的喝茶。 他仔细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房间的装饰也很别致,而且极喜欢用动物皮毛和骨骼做饰品,而且还带着一些似鹰似鹫的图腾。 赵凛不认识,但觉得很像后世一些少数民族的特色文化。 而且灯光下,那美妇人的面容极为清晰地呈现出来,皮肤不似汉人的白皙,带着些风雨打磨过后的棕褐色。 皮肤也未做保养,眼角处带着岁月的痕迹。 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五官实在熟悉。 他目光又落在对面神情愣怔的蒋华玲,来回巡睃后,没什么城府(缺心眼子)的脱口道:“咦,两位长得还挺像,不会是母女吧。” 第34章 兰卓公主 从赵凛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陌生带来的尴尬。 可没想到对面的愣神许久的蒋华玲瘪了瘪嘴,突然就开掉眼泪了。 赵凛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原因,忙不迭的就开始哄人。 “美人,小姐姐,大小姐,是我的错,都怪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哭呀。” 淡定的美妇人放下茶杯,淡笑道:“公子过誉了,我不过是个寄居在太守府,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怎么有资格做蒋小姐的母亲。” 旁边的蒋华玲愣了一下,哭得却更大声了。 她虽然自小没有见过母亲,可父亲书房里藏着一张母亲的画像,她偷偷看过,跟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但她却不肯认自己。 美妇人态度依旧很淡然,面对哭闹的蒋华玲,她没有安慰也没有责怪,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温柔。 可赵凛很愧疚,毕竟是自己惹哭的,正愁着如何把人哄好时,厚重院门传来了拍门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强壮女人将木门拉开。 一队人披着月光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霍青。 他大步而来,步子里透着些许焦急。 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赵凛身上,直到走到近前,确定人完好无损后才周身散发的气场才没那么迫人。 但注意到他被撕烂的外衣后,眉头蹙的更深,当即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赵凛身上。 等忙完这一切,他才拉着赵凛一起坐下,目光扫视一圈后,道:“说吧,蒋万两。” 蒋太守圆滚滚的身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进来许多人,看那站姿和神态不是护卫就是军士,而他们的身前则跪满了人。 是那些原本就藏在院中的女人和小孩。 赵凛瞬间福至心灵,他凑到霍青面前轻声问道:“这些女人全都是被蒋太守扣留给他生孩子的?” 他自以为声音小,可这屋子原本就静的落针可闻,所以这话周围几人都听到了。 胖太守身体颤的更厉害了。 和赵凛格外同频的蒋华玲第一个暴怒,“父亲,他说的是真的吗?所以她也只是母亲的替身对不对?她只是长得跟母亲相似而已。” 蒋太守头疼得捂住自己的脑门。 神态语气格外委屈。 “兰儿,我就说别把女儿交给我,我养不好的,你看现在长了脑袋跟摆设似的。” 不知道为啥,听完这句话最别扭的不是蒋华玲,而是赵凛。 “霍青,他是不是在骂我?” “不是,你的脑袋可比她的好看多了。” 赵凛和蒋华玲同时愤怒的看向他,现在是比谁脑袋更好看的时候吗? 胖太守忙斥责自家女儿,“玲儿,不许对霍相无礼。” 赵凛可以随便盯,随便骂,但玲儿可不行呀。 想起刚刚外面的血腥屠杀,他心肝就发颤。 蒋华玲很委屈,母亲明明就在眼前,可却不肯认她,如今就算父亲点破了,她还不想认了呢。 而从始至终淡然的兰卓在听到霍相的名号后,神情才动了一下。 她起身,行了一个与大盛完全不同的礼节,在赵凛的角度看来很像展翅的雄鹰将双翅拢于胸前,垂首以示臣服。 “狼奴兰氏公主兰卓见过大盛丞相。” 赵凛目瞪口呆,还以为只是藏了个外族美妾,没想到居然是个公主。 那这满院子的女人孩子恐怕都是狼奴族的人。 他冲着跪着的胖太守竖起拇指,“人不可貌相呀,蒋太守,你不会勾结外敌叛国了吧?” 蒋万两张张嘴,又闭上了。 兰卓倒是大方得体,“小公子误会了,万两很好,是他收留了我。” 狼奴族内部很混乱,看着如今是挛鞮氏当家,但其实内部大小部落混杂,四大姓氏谁也不服谁,各自占着一方领土称王称霸。 而兰氏就是四大姓氏之一。 那兰卓自称公主也没什么问题。 霍青食指轻点着扶手,“兰氏在十几年前就被吞并了吧?” “十六年前。” 蒋华玲抬起头,眼眶含泪,她今年刚好十六岁。 “王族被屠,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我乔装打扮四处躲藏,频死之际遇到了在边境经商的万两,才侥幸活下来。” 蒋万两胖胖的脸上极为动容。 兰卓继续道:“霍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万两绝没有叛国。” 赵凛好奇,“那这满院子的女人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也是狼奴族人。” “全都是兰氏遗孤?” “不,狼奴国的底层百姓罢了。” 赵凛有些不解,虽然他学历史多年,但从课本上获取知识跟完全身处历史是完全不同的。 最起码这些细节就搞不清楚,毕竟普通百姓在史书上最经常出现的形式便是伤亡数字而已。 霍青拍了拍他的手,“还是我来解释吧。” “大盛狼奴毗邻多年,长年战争,但狼奴族往往选在秋季南下,而大盛的反攻则喜欢选在冬春。” 这一点赵凛还是知晓的,狼奴族秋季马肥人壮,大盛又正是丰收时候,抢一波撤退就够过冬了。 但相反的,冬天则是狼奴族最弱的时候,牧草枯萎,吃食见底,百姓忍饥度日,此时正是他们最弱的时候,所以要趁他病要他命。 霍青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往往这个时候,也是狼奴族女人大批受孕的时候,战争打响,男人们都被送上战场,怀孕的女人们只能在冬日奔逃,大多数都会死在半路上,但如果侥幸逃到了大盛,遇上了好心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目光冷沉,落在蒋万两身上,“你说对吧,蒋太守。” 赵凛一直刻意嬉笑的神色也冷沉下来。 蒋万两头几乎垂到了地上,“蒋家有长年走边境的商队,偶尔碰到时,会,会救下来,毕竟,百姓无辜嘛。” “无辜?”这次是赵凛的嗤笑声。 “那好,蒋太守,我问你,为何这院子里的孩子最大不过五六岁,长大的孩子呢?” 蒋太守脸上血色瞬间退的干干净净,他嘴唇翕张,这次是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第35章 蒋万两,你这条命朕要定了 “年,年岁大了,自然不好继续留着这里,所以,跟着商队,送回狼奴国了。” 赵凛手边的茶杯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所以他们又上了战场,骑着高头大马掳掠抢杀大盛子民,他们死后留下的遗孤还有你这好心的蒋太守照顾,那我们大盛被他们侮辱的女人、随手杀掉的婴童、死在马蹄下的孕妇又有谁来照顾?!” 蒋太守被他的一声声质问吓得瘫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蒋万两忙跪着爬到赵凛脚边,头砸到地板上磕的‘邦邦响’。 “皇上,臣真的没有这个想法,臣只是看那些百姓可怜,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臣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呀。” 赵凛真的是气恼极了,此时也顾不得上辈子的现代思想,抬脚就踹在了对方肩膀上,将人踢倒在地上。 蒋华玲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她心里害怕极了,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扶住肥胖的父亲。 “皇,皇上,父亲胆小,他不敢,不敢的。” 赵凛冷笑,“这如果叫胆子小,那我大盛还真没几个胆大的了。” “霍青,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当诛,抄家灭门,九族除尽。” 蒋华玲又捂着嘴哭起来,但这次不敢嚎啕大哭了,只是小声的呜咽。 蒋太守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玲珑院暴露的时候,他知道可能会受罚,但兰儿开门好歹是为了救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皇上,小女是无辜的,听说,听说皇上需要银钱,臣愿意捐献家产,只求皇上饶小女一命呀。况且,兰儿原本是不必暴露的,都是为了救您呀,皇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呀,皇上。” 赵凛闻言倒也没觉得他们邀功,只是平静的坐回去,端起茶杯看向兰卓。 “兰卓公主,若今天院门口将死的人只有朕一个,你还会开门吗?” 兰卓很诚实,“不会,我开门只是为了救我女儿,在此还要多谢皇上自始至终都将小女护在身后。” 他目光冷凝,“蒋太守,你女儿私自跟踪朕就算了,遇到危险时也是朕一路相护。朕并非不分是非之人,但如果你要讲恩情,朕确实可以与你仔细掰扯一下。” “而且就算朕受了你家恩惠,也不足以抵掉你为敌国养育后代的罪恶,朕的命与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是一样的,一条命怎么抵得上千千万万死在狼奴弯刀下百姓的命!” “若朕只因些许的恩惠就放过你,那如何对得起边疆拼死护国的将士,如何对得起北地夜夜啼哭的亡魂,蒋万两,你这条命朕要定了。” 蒋太守面色灰败下来。 这个年轻的皇帝一直跟在霍青身后,看起来格外天真好说话,甚至让他坐在下人桌上吃饭都毫无怨言,跟传说中杀人如魔的昏君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才动了心思,想让玲儿多跟他接触,毕竟他还没有立后。 说不定他家玲儿就有凤凰命呢。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惹来如此杀身之祸。 蒋太守悔不当初,但也从心里认识到,即便他再天真,也是大盛的皇帝,天下的主人,不是他该随意试探肖想的。 蒋太守深深的伏下身子,认命了。 “来人!” “在!” 院子里的响应,声如洪钟。 “把蒋太守父女带下去,明日午时,城门斩首示众。” “是!” 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进来拖着蒋太守和蒋华玲就要往外走。 蒋华玲吓得大哭起来,身后的花瓣也死死拉着自家小姐。 一片混乱中,兰卓却直直跪了下去,这是汉人的礼节。 “尊敬的大盛皇帝,那些被送回去的狼奴族人并没有变成刺向大盛的弯刀,他们是我秘密训练的军队,一切都是为了反攻挛鞮氏王庭。” “哦?” “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万两并不知晓这个机密,他和华玲是无辜的,皇上要杀就杀我吧。” 霍青的手从后方轻轻拧了一下赵凛的侧腰。 赵凛耳尖微红,面上依旧冷肃,干嘛?他又不是真的昏了头了,用你提醒。 “朕要你命有何用?你本就是个早就死掉的废弃公主。” 兰卓踌躇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请皇上屏退左右。” 霍青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仍旧拖着蒋太守父女二人往外走。 兰卓忙阻拦道:“皇上,让他们留下吧,万两这十几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有权利知道真相,而华玲是我兰氏一族的继承人,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是天真的大小姐了。” 霍青点头。 那两个护卫才将人放开,退了出去,木门被关上,房间内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在兰卓的讲述中,一盘暗暗下了十几年的棋才呈现在众人面前。 * 十六年前,北方草原上正在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家族联姻。 四大家族的宇文家小王子迎娶兰氏的小公主。 两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早就私定终身。 一对戴着花环的新人在月光下,在篝火旁,向真神起誓,愿爱意永恒,愿陪伴永久,这世上只有死亡才可以把他们分开。 两家长辈此婚事极为满意,所以双方王族几乎全都聚齐,趁着婚礼定下了两族之盟。 自此之后,兰氏和宇文氏同进同退。 而两位王的目光齐齐看向盘踞东方的王庭。 所以这场关系两族的婚礼办的格外盛大,两个部落都发了牛羊粮食,各个载歌载舞庆祝两族联盟。 然而在酒足饭饱之际,一场预谋已久的屠杀开始了。 刚刚还和你称兄道弟的同胞突然露出狰狞的嘴脸,提起你的头发,弯刀狠狠砍下,一颗大好的头颅被他提在手上,他嚣张的大笑,而你的脸上还滞留着生前恐慌、疑惑、不解的神情。 待到两族子民反应过来开始反抗后,才发现他们喝下的酒水里被下了药,导致他们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和自己被屠戮。 好在这群人攻到王帐时,一部分将士勉强恢复了战力,但对方实在凶猛,一轮之后,撑着身体的将士们便败下阵来。 最后,只能是各自的护卫护送王族成员逃跑。 但杀手们穷追不舍,很快就把王族成员冲的各自散开。 兰卓就是在这个时候和丈夫分开的,而分开前,新婚丈夫还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可能因为她只是个公主的关系,杀手们对她的追杀并不凶猛,可等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边境时,十几个护卫也只剩了一个,还带着伤。 后来他们勉强找了家农户藏身,可那群杀手居然追着护卫的血迹跟了上来。 没办法,护卫只能以自身引开杀手,给兰卓争取了一线生机。 之后狼狈不堪的她便遇到了前来做生意的蒋万两。 第36章 他最近对这个昏君实在是太好了 “之后的事情相信你们也能猜到一二,我留在了大盛,并且有了华玲,华玲两岁之前我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万两给了我他能给予的所有包容。” 赵凛觉得很古怪。 包容? 是形容至情至爱的词吗? “可我身为兰氏唯一的王族,真神不允许我就此停驻。” * 轻松平和的日子过了两年后,兰卓刚把夜半哭闹的华玲哄睡,一个身影便从窗子翻了进来。 “属下参见公主。”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兰卓在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后瞬间泪盈于睫。 旁边的侍女刚要开口惊呼,就被兰卓阻止了。 她一步步靠近闯进来的男人,等在烛光掩映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神情愈发悲怆。 “苏伦?” 那人声音哽咽,“公主,属下来迟了。” 两年前,为了掩护她逃亡,独身引开敌人的护卫就是眼前的苏伦。 苏伦在狼奴语中是自由的,无处不在的风,而苏伦正是因为轻功出挑而被赐此名。 所以当时他虽然受了伤,但凭借远超敌人的轻功还是勉强逃了出去,可伤势实在太重,他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起身,可那个时候兰卓已经来到了大盛。 之后苏伦长年徘徊在两国边境,四处打听,才查到一点消息。 等确定兰卓公主就在蒋太守府后,便立即前来拜见。 * “我从苏伦的口中得知兰氏和宇文氏的王族已经死伤殆尽,两族早已名存实亡,现在不过是王庭的附庸。” “深仇大恨,我不甘心就此放过,所以才有了营救狼奴国孕妇,将她们的孩子培育成秘密军队的计划,十几年来,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已经成型。” “他们被送到狼奴国后就被苏伦安排的人接走进行残酷的秘密训练,所以根本不可能对大盛百姓造成伤害。” 赵凛想起院子里站着的大多都是上年纪的女人,而小孩子也不过几十个。 赵凛:“所以那些女人?” 兰卓:“没错,是留在这里的人质,如果他们敢背叛,我就会杀了他们的母亲。” 赵凛看着这个亡族公主,内心有些震撼,又有些敬佩。 国仇家恨,血海深仇,救世主是她,刽子手也是她。 同样是担负着亡国命运的赵凛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她。 我们知道前面是地狱。 可事到如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兰卓公主,请起。” 兰卓起身,重新坐回去。 一直沉默的霍青却突然插话道:“兰卓公主,让那位苏伦勇士也出来吧。” 赵凛心下一惊,正四处张望时,却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转头便看到一个身高八尺却极为削瘦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 “卧槽!” 赵凛内心大骂,但面上还是维持住一国之君的淡定,可藏在衣袖中的手掌却紧紧攥了起来。 这是打算谈崩了直接把自己嘎了呀。 兰卓公主绝逼真女人。 赵凛:“兰卓公主,这是何意?” 兰卓波澜不惊,“皇上请谅解,毕竟您旁边的霍相也做了相似准备,大家不过为搏条生路而已。” 赵凛向霍青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霍青接口道:“那为何没有让他出来力挽狂澜呢?” 兰卓扬起一抹笑,“因为我忽然想通了,相争不如共赢。” 霍青:“如何共赢?” 兰卓:“我把军队借给你们,你们把挛鞮察汉的脑袋给我。” 赵凛看向霍青,“挛鞮察汉就是那个敢让朕女儿去和亲的糟老头子?” 霍青点头,“正是,当今狼奴国的王。” 赵凛脸上闪过杀意,但心中依旧冷静。 他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的智商不够,所以将谈判的主导权完全的交给了霍青。 霍青只平静的吐出两个字,“不够。” 兰卓面上闪过一丝惋惜,“霍相,我并非诚意不够,而是手里只有这一张牌,这场交易你们只是顺道,而我赌上的是全部。” 旁边听着的赵凛很是动容,可霍青却不为所动。 “兰卓公主,谈判席上卖惨示弱对本相无用,谈合作我只看重利益,利益太少,我懒得折腾。再说,就算是你上位,对大盛也不会好多少,而我还要冒着风险帮你把挛鞮氏拉下台。” 他神情慵懒,“这笔买卖,我亏大了。” 兰卓平和的心态终于被打破,她思虑再三终于说道:“若我兰氏能成功登上王座,我愿与大盛签下百年和平国书,我唯一的女儿,蒋华玲可以送去大盛和亲。” 跪在地上的蒋华玲不敢置信的看向今天才重新出现的母亲。 蒋万两也面露心痛,“兰卓,玲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同意。” 兰卓不解,“你让玲儿私自跟着大盛陛下不就是想让玲儿嫁给他吗?和亲也是嫁给皇帝,而且身份更高。” 蒋万两反驳,“那不一样,如果玲儿能入到了皇上的眼,我自然希望玲儿入宫,有个终身依靠,但和亲是屈从,是政治,跟感情无关,跟幸福更无关。” 可兰卓只是不认同的看着他,眼神里是上位者主宰下位者命运的理所当然。 即便被她拿来做筹码的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 蒋万两见兰卓说不通,便开始给赵凛磕头。 “皇上,您不惜万里,隐姓埋名都要跟着和亲队伍过来,不就是为了救自己女儿吗?下官也是个父亲,实在不忍心女儿被送去和亲,请皇上不要答应。” 赵凛看着三个神态、表情完全不同的一家三口,心中的无力感达到顶峰。 从始至终,他说过一个字吗? 你们两口子一个要送,一个要留,关他屁事。 可外交场合,他一个一国之君不能骂人。 可他眼神只顾着看一家三口了,却忽略了来自旁边人的压迫感。 从和亲两个字吐出来开始,霍青的目光便极为不善。 他时时注意着赵凛的表情,仿佛他若敢有一丝动摇,他就敢当场大不敬了。 可他居然敢盯着蒋华玲一直看。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长得也只是稍有姿色,居然能让他专注的看这么久。 看来人确实不能惯着。 他最近对这个昏君实在是太好了。 第37章 可我不是景玉呀 但是和亲这种事还关系着政治,他本心里自然很想拒绝,但又拿不准会不会破坏霍青的计划,所以频频看向霍青,示意霍青给个信号或者帮他拒绝。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旁边霍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快要比肩小时候姥姥家的大锅底了。 干嘛? 总不能是你看上那个蒋家小姐了吧? 见霍青一直不给反应,赵凛莫名的也有点气上来了,当即打算自己开口拒绝。 管你什么计划呢,老子又不喜欢这个才十六岁的小丫头。 搁后世还未成年呢,他又不是禽兽。 没想到嘴唇刚张开,还没发出声呢,旁边的霍青又跟活过来一般,张嘴就是生硬的拒绝。 “我们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蒋小姐着实寡淡了些,并不符合皇上口味。” 一家三口同时变了脸色,但细微处各有不同。 赵凛也来不及深究,转头看向霍青,“霍相,向蒋小姐道歉。” 霍青眼神如刀,“原来皇上喜欢蒋小姐呀,怪臣多事了,皇上还真是多变。”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在赵凛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示警声。 “警告,警告,霍青对宿主的杀意飙升,即将突破最高值,请宿主尽快想办法自救。” “卧槽,这到底又怎么了?让他道个歉就想杀我?” “系统不知,宿主行为不要上升系统。” 在极度危险下,赵凛甚至不敢看霍青的眼神,急中生智道:“蒋小姐,朕替霍相向你道歉,刚刚的言语多有冒犯,但朕的意思也是拒绝和亲,因为...” “因为什么?” 旁边霍青的声音冰冷迫人。 “宿主,检测到霍青对宿主的杀意趋于稳定,请再接再厉。” 赵凛瞬间醍醐灌顶,终于想起了自己痴恋霍青的人设。 所以, 现在, 是这个古代南通吃醋了? 甚至气到想直接灭了自己。 好可怕。 “自然是因为朕心中已有所爱,此生与朕共枕江山的只能是他,朕甚至愿意为他散尽后宫,更别说区区一个和亲了。” 这番话,赵凛说得流畅又自然,神情真挚,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入党。 他已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全神贯注的等待系统的反馈。 “恭喜宿主,霍青对您的杀意大幅度减少,您已经安全了。” 赵凛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 妈呀来,以后真得注意呀,霍青当真了呀。 所以等霍青发现自己只是在骗他之后该怎么办呀? 算了,等那时候,说不定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了。 等霍青有了皇位,有了江山,要什么男人女人没有,肯定就不会在乎区区一个过气昏君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旁边的霍青面色逐渐恢复自然,察觉自己的目光后,嘴角甚至隐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 他风度翩翩的看向蒋华玲,声音温和道:“蒋小姐,刚刚是本相出言不逊,为表歉意,您母亲兰卓公主的条件本相答应了,和亲就不必了。” 赵凛瞅他,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 不是自己的江山瞎大方是吧。 他怎么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呢。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蛐蛐,嘴上还是说道:“霍相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皇上,臣还有个条件要补充。” “你说。” “为以防万一,蒋小姐必须跟我们一同北上,兰卓公主不会有意见吧?” 兰卓摇头,“霍相,不只华玲,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怎么?要个人质还得买一送一? “除了我本人,谁也调遣不了那支军队,况且有苏伦在,我们母女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霍青只是稍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好,但若遇危险,我的人不会优先保护你们。” 对此,兰卓并无异议。 而蒋华玲的想法,无人在意。 既然已经合作了,赵凛自然免了蒋家的罪责。 和亲队明天就要出发,赵凛等人离开,给这一家三口留出了足够的道别时间。 而外面,白虎和朱雀的扫尾工作刚刚结束。 朱雀:“尸首点齐了,但少了一个人。” 白虎:“谁?” 朱雀:“那个意图侮辱皇上的杀手。” 白虎:“事后自己去领罚,主上说过,他必须死。” 朱雀垂首应下,不敢给自己找借口,“但是那个王守将该怎么处理?还在笼子里乱叫呢,吵死人了。” 白虎:“不急,主上快出来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话音刚落,玲珑院的木门被从两侧打开,赵凛侧着身子正在跟他们主上说话。 “霍青,你不觉得这笔交易我很亏吗?” 但霍青的神色却是格外的温和,说话的声音更是含着几乎快溢出来的温柔。 “难道皇上不相信臣吗?” 赵凛瘪瘪嘴,心想我敢相信你吗?一个不高兴就要杀人的恐怖南通。 “我当然相信你,但总觉得你答应的太轻易了。” 霍青顿住脚步,赵凛也跟着停下来。 月色下,他的表情很郑重,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皇上,我霍青此生唯一不会辜负的人便是景玉。” 赵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是景玉呀,他只是赵凛。 霍青爱的景玉已经消失了。 但霍青并没有给他仔细品味的时间,而是拉着他径直向前走去。 青龙白虎等人自觉跟上。 而霍青也没有走多远,而是就近踏入一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跟玲珑院不同,这个院子是真的荒凉,到处长满了杂草。 但此刻却堆满了尸体。 霍青拉着他从被摆成两排的尸体中间走过。 赵凛忍不住垂眸扫视,很多都是熟面孔。 除了今晚袭击的杀手外,更多的居然是送亲队伍中的太监、宫女和威风凛凛的金甲护卫。 霍青拉着他一直走到最前面。 青龙和白虎早就放好干净的桌椅,供两人坐下休息。 霍青让赵凛坐在了上首,他的另一侧是早就站好的杨枞。 而他们身前跪着的是除杨枞外的所有随行官员。 最边上还放了一个被黑布遮掩的铁笼,里面明显关了活物,除了明显被堵住的嘶吼外,还有不断撞击铁笼的声音。 跪着官员其实在看清赵凛的脸后已经后怕的不行。 平常见霍青私底下与家仆形影不离,缠杂不清,他们背地里不知道嘲笑过多少次。 可谁也不曾想到,那个被他们万般嘲讽看不起的小厮竟然是皇帝呀,还是个杀人如麻的昏君。 完蛋了,他们的项上人头肯定是保不住了。 与此同时,霍青魔鬼般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皇上在此,你们究竟想好了没有?” 第38章 活剥人皮 可几位大臣居然互相左看看右看看,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可面上始终不肯表态。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 得罪皇上的后果不过是人头落地,但得罪王朔,他们一家人都得死。 两相权衡之下,他们自然选择得罪皇上。 霍青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接过青龙递过来的暖手炉塞进了赵凛怀里,然后看着几个大臣衣着单薄的冻在冷风里。 “天冷了,不如给诸位大臣看点好戏,发发汗。” 白虎上前,掀开了铁笼的黑布。 只着亵裤的王守将被五花大绑在紧窄的狗笼里,就连嘴里也被看不出颜色的布团紧紧塞住。 他双目赤红的盯着霍青,用身体不断地撞击铁笼。 霍青转向赵凛,“皇上,一会的画面会比较血腥,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要打他?” “比那个要血腥十倍不止。” 赵凛想了想说道:“朕要留在这里。” 霍青不再反对,他只是冲着前方招招手,早就等候的朱雀带着一个老人走上前来。 那老人先跪地给赵凛和霍青行了礼,之后从身后取下背着的包袱,走到关押王守将的铁笼前,将包袱展开,露出里面样式不同的道具。 赵凛抬着脖子瞟了一眼,目测得有十几把。 那老人身子佝偻,向朱雀拱手行礼时显得越发矮小。 “将军,还请帮个忙。” 朱雀抬手,扔出一条麻绳,缠住王守将的脖子后,又将其脑袋紧紧固定在铁笼壁一个凸出的空间里。 老头跪在地上,熟练的打开凸起的部分,将王守将的整颗脑袋露在外面。 他抬手将塞紧的烂布条扯出来,还没等王守将喊出完整的一个字,又把一根粗木棍横在他嘴里,让他紧紧咬住。 王守将目眦欲裂刚要把木棍吐出来,却又因为疼痛死死咬住。 而老人手里的薄薄的刀片已经插进了王守将的发顶。 那薄薄的刀片在王守将的脑袋里上下左右划拉,没有任何止疼措施的王守将痛的五官扭曲,嘶吼声诡异尖锐。 旁观的赵凛浑身寒毛直竖,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疼起来。 几个被杀鸡儆猴的大臣更是吓得冷汗直冒。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霍相让他们发发汗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老头已经进行到第二个步骤,将一小瓶水银灌注进已经割开的伤口里。 赵凛恍然大悟,“这是在剥皮?” 站在旁边的朱雀张口解释。 “启禀皇上,曹大师家学渊源,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易容世家,其中最走俏的就是人皮面具,他们的特色之处就在于必须在人活着时完整的取下脸皮,这样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留主人生前的面部情态,使用时可以完全做到以假乱真。” 赵凛后怕,“那我易容时用的不会就是这种东西吧?” 朱雀:“陛下用的只是普通的易容产品,这样的秽物绝不会沾染龙身。” 赵凛这才放下心来,但此时也没有勇气看向铁笼了。 扪心自问,王守将数次刺杀,确实该死。 但霍青的手段也实在恐怖。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野史了,历史上真实的盛灵帝必然是被霍青折磨死的。 呜呜呜,看来他以后必须抱紧霍青大腿才行。 跪着的大臣吓得心惊胆颤,哆哆嗦嗦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雀含笑解释,“回大人,我家主上原也给了王守将机会,可他拒不配合还出言侮辱,没办法我们只能剥下他的脸皮,重新做一个王守将了。” 他拍拍手,队伍中有一人走上前。 朱雀让他原地转了一圈,笑道:“诸位大人觉得如何,他的身形与王守将几乎别无二致,只要有了那张脸,谁又能说他不是呢?” 一股尿骚味冲进赵凛的鼻腔。 赵凛嫌弃的捂住鼻子。 原来是某个胆小的大人被吓尿了。 朱雀五官柔和,面容干净,笑起来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恐怖。 “诸位大人也不用心急,你们的替身也已经找好了。” 他话落,前方的队伍里又走出几个人,直到走到几个大人面前才停下。 朱雀目露欣喜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毕竟是代替诸位大人的,大人们可自行上前比较,若是觉得不合适的,还有时间调换。” 当真是体贴。 可送人去死真的不必如此贴心。 曹大师的手艺极高,就这一会功夫已经扒下来半张脸,红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场面只要看一眼就会成为后半生的阴影。 可偏偏那剥皮的一面正冲着几位大人的方向。 而被活着剥皮的王守将已经从拼命嘶吼变成了有气无力。 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在笼子里,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咬住木棍抵抗非人的疼痛。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概念,那就是求死。 只要死了,就不必疼了。 朱雀笑得温和,“诸位大人,看好了吗?曹大师手头的活计快要结束了,咱们得快点定出下一个来。” 此时再坚强的信念也不由得动摇起来,何况只是几个贪生怕死的蠹虫。 “皇上,霍相,臣一切都听陛下的,和亲之路一切平顺,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求皇上饶臣一命。” 有人带了头,一切就好办了。 “皇上,霍相,小于公公是自己消失不见的,臣完全不知原因,求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 “皇上,臣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小于公公......” “皇上......” 赵凛掏了掏耳朵,何必呢。 “一切交给霍相处理。” 那边人皮已经被剥了下来,曹大师拿在手上舒展开,极为满意的走上前来。 “霍相,您看,这次的面皮当真不错,制作出来的面具必然栩栩如生。” 赵凛胃里有些翻涌,但还能忍住。 可下面的几个大臣全都爬到一边吐起来。 既然已经达到了震慑效果,霍青也不喜欢看到这脏东西,况且赵凛明显不适起来。 他挥挥手,曹大师便知趣的将面皮收起来,然后用饱含工作热情视线在其他大臣的脸上来回巡睃。 吓得那些大臣忙把自己团起来,不敢露出脸。 朱雀道:“曹大师,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回去后早点把面具做出来,霍相还等着用。” “霍相的吩咐,老曹必然全力以赴。” 霍青挥手让他退下,有些不耐道:“戏看完了,诸位大人回去休息吧。” 朱雀立即带人上前,将几个大人全都压了出去。 青龙上前请示道:“主上,那滩烂肉怎么办?” “杀了,喂狗。” 原本瘫在那里仿若死人般的王守将忽然张口,嘶哑着声音道:“赵凛,当年叔父为了给你争一线生机受尽屈辱,你现在居然勾搭上霍青背叛叔父。” “赵凛,你不得好死。” “赵凛,你......” 话未说完,那颗低垂的脑袋忽然滚到了地上。 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赵凛再也压不住胃里的翻涌,当即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第39章 走进来再走出去 赵凛当夜睡得并不安稳,不是频繁翻身就是让人听不清楚的梦呓。 霍青摸了下他的额头,一手的冷汗。 今天对他的刺激果然还是太大了。 他重新点上了安息香,放在了床头。 渺渺轻烟被吸入鼻腔后,赵凛逐渐安静下来,呼吸越发平顺绵长。 门外传来打板子的刑罚声,霍青开门走出去,便看到朱雀正趴在细窄的木板上,一声不吭的挨罚。 身后黑脸高壮的白虎手持碗口粗的木棍,打得棍棍到肉,毫不留情。 霍青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青龙立即回道:“启禀主上,玲珑院前意图侮辱皇上的杀手从朱雀手上逃掉了。” 霍青神色冰冷,“还未找到?” 青龙摇头,“对方神出鬼没,武功路数极为罕见。” “发出追杀令,提他人头来见可得万金。” “是!” * 数十里外的榆林山崖壁的中间,有一个极窄的裂缝,从外面看也不过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但一旦挤过窄小的缝隙,便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小天地。 四周依然是山壁,可顶部敞开,晚上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白天还能在特定的角度晒太阳。 这是小五在一次任务失败,反被追杀时误打误撞找到的藏身之地,之后便成了他的秘密基地,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便会这榆林城内溜达。 享受够了人间烟火,便把自己藏在这洞天福地内静待岁月匆匆。 所以小五把这里收拾的极为方便,空间足够大,还有数个联通的密闭小山洞。 小五根据自己的需求,设了起居室、书房和练功房。 好在有这么个窝,不然今天非得死在外面。 小五艰难地脱下自己衣服,胸前一道箭伤,腹部被长剑捅了个窟窿,后背还被横劈了一刀。 “妈的,真他娘的难缠。” 他骂的是朱雀,若不是他一身鬼魅的功夫,今日必然是逃不掉的。 毕竟朱雀是四个里面唯一带翅膀的,其追踪能力和凶悍程度当世难有对手。 小五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打坐调息一刻钟后,身上的三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嘿,老头留下的东西确实好使,可就就是不多了。” 他把瓷瓶里的药丸全都倒在掌心,数来数去,还是三颗。 他叹一口气,又把药丸装回去。 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不能再随便受重伤了。 之后他才找出药膏和绷带,细细的把自己伤口包扎起来。 后背的伤口的不太好弄,可小五的手臂居然能后拧到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手指灵活的涂上膏药,甚至用白色的绷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但是接下来还有伤的最重的地方。 小五低头看自己的胯间,又不由得想起赵凛那张漂亮到耀目的脸。 他抬手捂住心口,就连想起来都会心跳加速。 “赵凛。” 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来回轻咬,嘴角的笑容都变得甜起来。 完蛋,他好像看上人家了。 小五这般想着,可内心却没有丝毫排斥。 老头生前就教过他,人有七情六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战胜它的唯一办法是走进去,再走出来,而不是一味地排斥、压制,那是弱者的行为。 不过老头也说过,他们这一行是不能有弱点的,所以他必须享受完再杀。 小五想,这应该就是老头说的走进去再走出来吧。 胯间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忙散了脑海里的想入非非,并拽下裤子给自己上药。 这小兔子劲是真大,要不是他有秘药,这一遭恐怕就真废了。 又野又带劲,真是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不过就是身份有点麻烦,霍相的男宠,看起来还极为宝贝。 还是得想个办法,偷出来吃一吃才行。 * 天刚蒙蒙亮,赵凛就醒过来了。 好像自从来到这里后,他的作息越来越健康,越来越规律。 脑海里仍旧残存着许多纷乱的画面,这是他昨晚梦境的残留。 但若是问他具体梦到了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但隐隐约约好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王朔。 赵凛猜测可能是昨天受到了王守将的影响,原身深埋在潜意识中的记忆以梦境的方式在他脑海里重新演绎。 只可惜他不是原身,记不住也不想记住。 那不是他的人生。 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他都不想背负。 院子里传来了破风声,赵凛知道是霍青在练武。 他对古代的武术极感兴趣,当即都开门跑了出去。 院子里,穿着练功服的霍青正在跟青龙和白虎对打,朱雀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场。 霍青手里一根漆黑的红缨枪,挥洒间两人都无法近身。 不过赵凛四处张望了一下,奇怪,怎么不见那个大力少年呢? 说起来,他好像有许久没看到玄武了。 霍青也注意到了他,练完一套动作后当即收了枪,站在原地问他:“想学武?” 赵凛当即兴奋的点头,神态和动作都像一只快乐的小狗。 霍青看着也高兴,招招手,他果然就飞奔了过去。 “你早就成年了,内功是练不了了,身体又虚,苦功夫暂时也熬不住。” 赵凛的表情从兴奋到失落。 “不过你反应能力不错,可以教你点防身的功夫,万一再有什么意外,不用拿着性命去拼。”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男生保护女生不是应该的嘛。 “哎呀,当时就我一个男的,总不能看着人家小姑娘被杀。” “呵,皇上可真伟大,为了救姑娘,不惜以身相抵,这我们再晚到一会,说不定大盛就有个男妃了。” 赵凛瘪嘴,暗暗在心里给霍青送白眼。 还以为他变了性子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嘴毒。 “放心,朕九五之尊,说了只有你,就只有你,不会给你添个弟弟的。” 旁边的青龙忍不住笑出声。 三宫六院的嫔妃确实天天姐姐妹妹的,若都换成男的可不就得哥哥弟弟嘛。 在自家主上瞪过来之前,青龙忙正了脸色。 “说起来,玄武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青龙:“启禀皇上,玄武回炉重造了。” “为何?” “主上让他保护您,他却私自离开,导致您受伤,所以主上让他回去重新训练了。” “那朕之后还能见到他吗?” 实话实说,赵凛其实挺喜欢玄武的,单纯清澈的仿佛他的大学同学,跟他在一起,有种两个傻子一起玩的感觉。 青龙不敢回答,只是偷偷看向霍青。 霍青眼神温和,“你喜欢就会再见到。” 赵凛很高兴,一抬头却看到湖面上飘着一条船就向湖心岛而来。 距离不远,能看清船上站着的正是蒋太守一家三口。 第40章 蓝泽,你戴上面具吧 赵凛还在猜他们一大早过来是为什么时,船已经靠岸了。 蒋太守亲自抱了个小木箱下来,恭敬的走到二人身边。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蒋太守并未起身,而是将手中的小木盒举过头顶。 “微臣给皇上准备了些盘缠,山高路远,万望皇上珍重。” 赵凛忽然想起来,霍青跟他要了两百万两银子,这是一大早就送过来了。 他内心很满意,抬起一根手指,挑开了木盒,却只看到一块宝瓶形状的玉佩。 赵凛拿起来一看,玉佩的品质一般,内部有许多棉和裂。 “这是?” “皇上,臣家中主营钱庄,且经过数辈人的努力,蒋家钱庄已经开到了狼奴国,只要用这个玉佩,就可以在任一家钱庄取到现银,数额不限,只要蒋家有,就会不计后果的送到皇上手中。” 赵凛忽然觉得手里的玉佩格外沉重起来。 他不是天生的皇帝,所以并不习惯随意占用别人的劳动成果。 数代人的积累,那得多辛苦呀! 可现在就这么轻易的交在了自己手中。 “蒋万两,你想换什么?” 他总不好让自己的臣子吃亏。 蒋万两肥胖的身子匍匐在地上,呼吸声格外剧烈,“皇上,臣只求兰卓华玲母女平安。” 跪在他身后的蒋华玲滑下两行清泪,兰卓英朗的五官也格外动容,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好,朕答应你。” 蒋万两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激动地不断谢恩。 赵凛将手掌攥紧,直到掌心被宝瓶玉佩的棱角硌得有些痛。 * 吃过早饭后,和亲队伍重新出发。 平阳装了两天的病都快被憋死了,通知出发的时候,蹦的三尺高,早就没有初见时拘谨的皇家公主模样了。 这一次她大大方方的扑到赵凛怀里,声音甜甜的喊父皇。 周围的人就跟没听到似的完全不惊讶。 赵凛知道,这是因为如今全队的人都被霍青换了,就连最前面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似威风凛凛的‘王守将’也只有那张脸还属于曾经。 说起来今天‘王守将’走过来时,着实把昨天那几个大臣吓得不轻。 鹌鹑似的挤到一起,直到目送王守将离开,才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里。 如今车队里不知道他身份的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两个小丫头了,毕竟连王朔准备的十几车美人都被霍青换了。 今天他没带面具,绿沉和青锁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起疑了,但她们没见过盛灵帝,所以只以为是赵凛长相太过出色,霍青保护自己的男宠而已。 直到自家公主喊出‘父皇’二字,才把两个宫女吓了一跳。 两人自然是知道盛灵帝的丰功伟绩的,当场吓得跪下来。 特别是绿沉想到往日对赵凛的不敬,甚至还为了保护公主打过他? 救命,她的九族今天就要消失了。 但是赵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只是平平常常的喊了句平身。 眼神早就黏在他家小公主身上了。 “父皇,我听说你昨天为了给我送点心受伤了?” “天太黑了,父皇不小心摔了一跤,最可惜的就是把给平阳的点心摔坏了。” “没关系的父皇,平阳宁愿不吃点心也不想让父皇受伤。” 呜呜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呀。 赵凛忍不住‘吧唧’一声亲在了平阳的小脸蛋上。 平阳的圆眼睛瞪得滴溜圆,“父皇,平阳已经长大了,不可以亲亲了。” “才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呢,等你再大些,父皇保证不亲亲了。” 平阳面上不满意,可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小姑娘抱着手臂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但是......” 话还没说完,平阳又‘吧唧’一声亲在了赵凛脸上,然后笑得极为脆亮道:“但是平阳要亲回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马车里,蒋华玲悄悄放下了掀起的窗帘,沉默的坐在角落里,不肯看旁边的兰卓一眼。 天真的平阳奇怪道:“父皇,怎么还不出发?” 赵凛四处看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等霍青。” “那霍相呢?” 正说着,前方忽然走过来一支队伍,打头的是骑在黑色骏马上的青龙、白虎和朱雀,他们身后则是一辆被两排十六匹黑马拉动的大型古代房车。 赵凛惊得眼球都要掉出来了。 历史上早有记载,盛灵帝曾经赐给霍青一辆高档马车,据说规格仅次于盛灵帝和王朔。 可惜并未完整保存至后世。 如不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辆。 天哪,他居然有机会亲眼看到这辆绝品马车,这要是能带回后世,得卖多少钱呀。 马车在他身前停下。 霍青推开马车门,踩着下人递上的脚蹬走下来。 面对赵凛时,极为恭敬顺从。 “皇上,您的身份不宜外露,銮驾不能带出来,所以只能委屈您与臣同乘了。” 不只能看,还能坐。 对历史系的学生来说,这还能叫委屈? 但赵凛面上还是做得足足的,他现在毕竟是皇帝,这马车再豪华也是自己赐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沉声应了,抱着平阳就要往马车上走。 霍青却不让步。 “皇上,公主有自己的车驾,与皇上大臣同乘不合规矩。” 怎么这么麻烦,这里又没外人。 可平阳却怯怯的看了霍青一眼,垂眸道:“父皇,儿臣坐自己的就好。” “为何?平阳不喜欢跟父皇一起玩吗?父皇还有好多故事没给你讲呢。” 平阳真的心动极了,他的父皇会好多东西,讲的故事也很新奇,全都是她没听过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上次才刚讲到大闹天宫呢。 可再看一眼霍相,还是不敢上马车。 身后的绿沉实在看不过去,克制着对盛灵帝的恐惧上前低声道:“皇上,霍相曾做过皇子和公主的夫子。” 好家伙,原来是学生怕老师呀。 赵凛瞬间理解了,他上学时最怕的就是班主任家访了。 何况还是霍青这么可怕的老师。 为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心理健康,他当即将平阳递给绿沉,并嘱咐她们看顾好公主,看着平阳进到自己马车后,才和霍青一起上去。 青龙高呼一声‘出发’,浩荡的仪仗队渐渐走出城门。 他们身后是不断拭泪的蒋太守。 而他们前方是身处西北边缘的季家军营帐。 大将军营帐里,季星海看过手上的密信后,看向身旁的高大英朗的副将,说道:“蓝泽,他们已经出发了,你戴上面具吧。” “是,将军。” 垂眸的副将,长着一张极为清俊的脸,下颌尖细,嘴唇偏薄。 第41章 渣受前奏:霍相,你小心被pua哟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的阻挠,和亲队伍行进的很顺利。 但因为中间没有城池可以停靠,所以他们只能露宿郊外。 好在霍青的马车极为宽敞,赵凛甚至可以在软榻上打个滚。 被褥软和,靠枕宽大,手边凉着热茶,脑海里还有系统给他算奖励,赵凛觉得现在这小日子真是幸福极了。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探索玲珑院的秘密,并额外完成隐藏成就,收服蒋太守,获得宝瓶玉佩重要道具,所以共奖励二十积分。】 【蒋太守居然这么值钱,可为什么他才是隐藏成就?我还以为兰卓是呢。】 【因为玲珑院的秘密一旦曝光,兰卓只有选择合作一条路可走,所以这是必然趋势,不能算隐藏,但蒋太守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交出了宝瓶玉佩,所以算格外奖励。】 【你们的奖励机制还挺公平的。】 【当然,我们人工智能依靠强大的运算能力工作,是不会像人类一般感情用事的。】 【切,还挺傲娇。】 不过人工智能呀,统儿,你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有了这二十积分,赵凛的生存压力终于小了些,所以当霍青回到马车想要跟以前一样把赵凛抱在怀里的时候却被赵凛躲开了。 “霍相,睡吧,朕累了。” 霍青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眉头渐渐拧起,心里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让平阳上马车惹他生气了。 可惜霍相不在后世,否则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能get到,这是渣男厌倦后的经典语录之一。 要是反省,你就输了。 * 榆林城离北疆大营的距离本就不算远,即便是以车队的速度,在行进两天两夜后便顺利抵达。 季星海带着人在军营门口迎接。 霍青和赵凛率先走下马车。 季星海看到赵凛后就要下跪,却被霍青在中途一把扶住。 “秘密出行,身份保密,自己人知道就行。” 季星海忙站起身,但态度依然恭敬,垂眸并不直视赵凛。 赵凛知道,历史上的季星海为人忠正,是和杨枞一样忠于朝廷之人,不过现在看来他跟霍青的私交也不错。 不过他旁边那个副将看起来倒是很有特色,居然在自己的下半张脸戴了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上半张清俊的脸,一直向队伍的后方张望。 察觉到赵凛的视线后,恭敬低头垂眸,神态不卑不亢。 不知为何,这人总给赵凛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穿越之后跟这人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想不通就不想了,赵凛发挥咸鱼本质,转身抱起扑过来的平阳,以带孩子旅游的心态在众人的环绕中走进北疆大营。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的李传信正在宫道上一路疾行。 堂堂大内总管,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了,一直走到御书房门口才停下来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便推门进去了。 “义父,北边的密信传回来了。” 正在练书法的王朔抬起头,看了眼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 “刺杀失败了?” “是,小于的信上说杀手团全军覆没,好在他们未被察觉,如今和亲队伍已过了榆林城,往边境出发。” “就这些?” 李传信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猎魂庄的信也到了,和小于信中的内容有出入。” “念。” “猎魂庄三十七名杀手只余一人,现已追踪目标至北疆大营。” 王朔的笔锋顿了一下,一大块墨点晕开,即将完成的‘顺’字就这么毁了。 “小于废了,跟猎魂庄继续合作,银钱管够。” “是。” 他随手将写废的纸扔掉,又从旁边抽出一张雪白的宣纸,继续书写。 * 养好伤的小五正趴在军营不远处的草垛上无所事事。 大白天的,军营他是不敢擅入,但又不能离得小兔子太远,所以只能暂时趴在这里。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只小兔子的身份好像很不简单。 连季大将军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还能随便抱着小公主。 他仰过身来,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看着深秋的太阳,想着该如何把那只小兔子引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小公主好像很重视。 * 营帐内,坐在主位上的赵凛听季星海的军情汇报,听得头疼。 他有种在后世听校领导开会的感觉,不过现在他变成了那个总是昏昏欲睡的领导。 好在脑海中的系统及时蹦出来赶走了他的睡意,【宿主,新的支线任务已开启:请帮助霍青彻底收服季星海,成功后奖励积分50。】 【哇,这个季星海这么值钱?】 系统有多抠他是知道的,现在攻略一个季星海居然给五十积分,再加上这五十分,就可以暂时和霍青拉开距离了。 他总感觉再和霍青腻歪下去,早晚屁股不保。 【当皇帝只有朝堂还不够,还得有军权,霍青手中现在最差的就是军权。】 赵凛咂摸了一圈,季星海代表的可是整个季家军呢,果然系统还是抠。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星海的汇报还在继续,但赵凛越听心情越差。 “如今我军粮草不足,马匹也不够,冬春之际如何对狼奴族发动进攻?” “您心疼公主,不让她和亲的心情臣是理解的,但若是公主不去,狼奴族当下反攻,我军抵挡不住,死在铁蹄下的百姓又该如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阳既然做了公主,那就该承担公主的职责。” 原本坐在赵凛旁边玩九连环的平阳也停下了动作,又将自己缩在了赵凛身后。 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把小丫头宠成了大方自信的模样,没想到被她亲舅舅几句话又打回了原型。 赵凛怒火冲天,嘴上就变得格外刻薄。 “怪不得我大盛战场上节节败退,原来是因为有季大将军这样的软骨头存在。” 一屋子将军闻言全都沉了脸,有几个甚至手指无意识的摸索起了刀柄。 霍青的心神也紧张了起来,青龙等人的手也摸上了武器。 可即便剑拔弩张也打扰了不了赵凛骂人的兴致。 “同样是朕养着,朕女儿和亲就是义务是职责,你们将士上场打仗倒必须歌功颂德,奖励军功,银钱抚恤,按你大将军的逻辑来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还要这要那的?你们一个个七尺大汉还要躲在朕九岁女儿的身后,好向外敌摇尾乞怜,偷生度日呀!” “照这么说的话,那朕还发军饷养军队作甚,直接现在就回宫跟嫔妃们生公主去吧,山东造反送一个公主,又护住了将士性命;江夏王作乱送一个公主,不,送两个,他有两个儿子,南方的将士可以安心逛妓院了;川渝造反,也送两个公主过去,直接招降了多好,都是朕的女婿了,一家人打什么打。” “诸位将军可是这个意思?若是的话抓紧把自家女儿姐姐妹妹们送进宫吧,说不定还能一朝得势,晋升数阶呢。” 一番话把满屋子将军讽刺的脸红如猴腚。 季星海嗫喏了半响,也只吐出一句:“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季星海还在组织语言,抬头就看到了平阳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跟他妹子一模一样,跟他去世多年的母亲也一模一样。 “平阳,你别怕,舅舅不是那个意思。” 紧张了许久的平阳哇的一声哭出来,“父皇,儿臣愿意去,你送儿臣去吧,儿臣是长公主,妹妹们太小了,二妹三妹五岁,四妹才三岁,小妹才刚出生呀。” 满屋寂静,只余下平阳的哭声在军帐里不断回荡。 系统又在跟赵凛哔哔,【宿主,你这么说话还怎么收服季星海呀,他都能被你气死。】 赵凛瞄了眼季星海狼狈的眉眼,扬眉吐气道:【统儿,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人心。】 第42章 我就这么原谅了赵凛,会不会太骄纵了他? 因为平阳情绪崩溃的太过猛烈,所以霍青让绿沉和青锁进来将公主带了出去。 赵凛转向季星海,“季大将军,你想好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吗?” 季星海的目光还追着平阳的身影看着帐外,闻言转过头来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开口时声音有些涩哑。 “皇上,并非臣固执,也并非臣无情,只是军中无粮草,将军亦难行呀。不瞒皇上说,即便是臣也已经半个月没吃到荤腥了,今日为皇上准备的宴席还是昨日提前杀了一匹战马。” 季星海的声音哽咽,“马身上最好的肉要留着招待皇上、公主、霍相和诸位大臣,其它的边角肉、内脏下水以及马血,臣给将士们分了,可每人也只能分到一碗只有碎肉的汤。” 其他将军同样神情激动,有个熊般的壮汉直接上前一步,撕开了盔甲下的棉衣:“皇上,连我们将军穿的棉衣都是掺着稻草的,更何况士兵们的,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空有一颗报国心又能如何?” 壮汉眼睛红了,说完后神情久久无法平静。 赵凛所在的后世其实也经历过百年乱世,那时候的军人也是吃不饱穿不暖,但就是靠着信念取得了堪称奇迹的胜利。 但这即便是现实,话也不能由他这个皇帝来说。 因为边境将士们受苦之时,他这个昏君还在京城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他看着露出的稻草其实也很心疼,但是他是个没有实权的昏君,如今能活着也全仰赖霍青而已。 对了,霍青。 好像自从没让他抱之后就特别沉默,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古怪。 不过系统既然没有提示霍青想杀他,那应该就没事。 说起来,已经嘚瑟了两天了,没了两积分,看着仅剩的十八积分,还是没安全感,若是今晚他想抱抱,也不是不行。 可能是赵凛无意识中盯着霍青太久了,导致满军帐的人都顺着赵凛看了过去。 霍青内心只挣扎了一小会,就决定再给赵凛一次机会。 他含笑站起来,“诸位将军误会了,皇上这次来就是给大家送军饷来的。” 赵凛瞪圆了眼,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霍青就知道他根本没转过这个弯来,特意解释道:“想必在座的没人不知道蒋家钱庄吧?” 诸位将军连连点头,就连季星海眼睛也放起光来。 南沈北蒋,北方这片土地上,就没有比蒋家更有钱的。 就连那太守之位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捐来的。 赵凛也恍然大悟,忙从衣襟里拿出一枚贴身佩戴的宝瓶玉佩。 霍青的声音还在继续,“皇上这次特意住进蒋太守府就是为了跟蒋太守借钱,经过两天辛苦的谈判,皇上终于成功了。” 他慷慨激昂,“诸位将军请看,皇上手里的玉佩就是蒋太守亲手交给皇上的,只要凭此玉佩就能在任一家蒋家钱庄取现银,要多少有多少,咱们的将士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军帐内一片欢呼,搞得路过巡防的士兵们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就连见过世面的季大将军都忍不住问道:“皇上,霍相说得是真的吗?” 高壮的副将们停了欢呼,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赵凛早就被霍青的夸张的演绎尴尬的脚趾快抠出一栋大别墅了,可还是得硬着头皮说道:“当然是真的,一会就让人去拿钱买肉,战马是留着上战场的,但鸡鸭鱼猪羊要多少有多少,管饱。” “皇上万岁!”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 将士们全都半跪高呼起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凛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保密的,忙示意他们小声。 季星海道:“皇上不必担心,早就下了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将军帐,而且巡逻的士兵也已经走远了。” 赵凛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在后备充足的情况下,对于可能到来的战争,将军们全都兴奋起来。 “早就想打那群狼奴狗了,要不是以前吃不饱,老子早就把他们人头拧下来了。” 这是帝王的失职,虽然不是赵凛干的,但他既然承接了这个身份,就得受下这些因果。 赵凛尴尬的笑。 季星海出来打圆场,“皇上,对付狼奴狗还是得用骑兵,军中的战马要么老弱,要么骨瘦嶙峋,需要尽快补充和训练,就算现在立即去买,恐怕也来不及。” 赵凛:“步兵也是可以打败骑兵的,只要有合适的武器。” 季星海目露精光,比刚刚听到吃肉时还要亮得多,“皇上,什么武器才有这样的奇效,难道您也带来了?” 这一下,不光其他将军,就连霍青也看了过来。 被满含期待注视着的赵凛的尴尬病又要犯了,他熟悉历史,当然知道有什么兵器,但关键是他不会造呀。 对了,系统。 他快速打开系统商城,拉到武器那一页,果然看到了‘神臂弓’和‘斩马刀’,这两样可是骑兵最大的克星,只是目前还没有出世而已。 最早有记载也是霍青领兵出世后才出现的。 赵凛看了看兑换积分,神臂弓和斩马刀居然都需要十五积分,花完就只剩三积分了。 呜呜呜,早知道不嘚瑟了,抱一下就抱一下呗,又不会少块肉。 但武器还是得买,二者选其一。 赵凛快速思索,目前的大盛其实已经有弩机了,只是在功效上不如神臂弓而已,只要拿到图纸,相信工匠们应该可以快速地改进出来。 但斩马刀需要大量的精铁,还要高超的锻造工艺,短期内肯定无法批量装备。 所以就要它了。 赵凛点击购买神臂弓,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张清晰无比的图纸。 他在内心骂了一声,顾不上其它喊道:“拿笔和纸来。” 季星海忙把桌案上其它东西全都扫下去,掏出粗糙的宣纸和炭笔。 本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知道炭笔更合赵凛的心意。 他捏起碳条,快速的在纸上画起来。 满军帐的人都被吸引过来,随着他笔下弩机的出现,霍青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可赵凛此刻顾不上其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笔下的复刻上。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赵凛才将脑海中的图纸完完整整的画下来。 好在他生前有过绘画基础,否则肯定得被系统坑死。 “好了,这叫神臂弓,比咱们现在用的弩机射程更远,速度更快,拉力更小,只要让工匠在现有的弩机上改造,就能快速给士兵们装备上。” 季星海小心翼翼的捧起图纸,如获至宝。 “快,蓝泽,送去给工匠们,看看是否可行。” “是!” 而霍青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因为这神臂弓的效力他比谁都清楚,毕竟他怀里正揣着一张与赵凛画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图纸。 这是曾经一位工匠赠与他的,之前就放在他的书房里,这次带出来本就打算送给季星海。 他看向赵凛,目露危险,“皇上,这神臂弓是您亲自设计出来的吗?” 第43章 小兔子只能是我的 赵凛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他当然不想占据别人的劳动成果,但是都亲笔画出来了,又该怎么解释呢? 见他沉默,霍青的怀疑越发深了。 难道是他趁自己不注意时偷看过记下来,就为了在此刻送给季星海,好趁机拿下季家军的投诚? 霍青心绪有些浮动,总觉得现在的赵凛不可能有这般深的城府。 可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对他呢? 【宿主,检测到霍青对您的杀意上下浮动,极不稳定,这个问题请您慎重回答。】 赵凛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怎么了嘛,又! “这当然不是朕设计的了,朕只是看过后记下来了。” “那皇上在哪里看到的?”霍青继续逼问。 赵凛正绞尽脑汁时,蓝泽回来了。 “大将军,工匠们说了,完全可行。” 季星海神情雀跃,“太好了,皇上,您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可以一定要把设计神臂弓的人找出来,他绝对是当世奇才呀。” 完蛋,这下真被架起来了。 看来只能使用无中生有大法了。 “朕隐约记得好像是什么墨家人呈送的,就放在御书房里,朕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 果然一提墨家,众位将军们便不再怀疑,开始纷纷夸赞他眼光好,记性好等等。 赵凛尬笑着应了,但系统却一直没有播报霍青杀意消减的提醒。 所以之后关于作战的讨论并不是赵凛便有些神思不属,不过他还是尽量扮演好倾听的角色,时不时的肯定下将士们的斗志。 直到朱雀过来跟他拿宝瓶玉佩,说是要去最近的钱庄取钱,购买军需。 赵凛毫不犹豫的把玉佩递给他,才感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探究的视线消失了。 * 一直守在营外的小五看到朱雀带人出来后,又将自己往草垛的最深处藏了藏。 上次的教训他还记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活在老鹰爪下的泥鳅,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也狼狈的钻进了烂泥里。 若是有机会,他绝对会把这个仇报回来。 不过既然朱雀离开了,那军营里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他怕了,也许他能快速的进去掳了小兔子就跑。 正谋划着如何实施时,忽然感觉身侧的气流微动,他猛地转过身,避过了凶狠的一击。 等小五重新稳住身子准备开打的时候,才发现刚刚对他出手的居然是个新的银面具。 他们猎魂庄除了最底层的普通杀手外,在往上都是以面具区分。 普通十人杀手小队队长戴青铜面具,五十人中等杀手队队长戴银面具,而高等级黄金杀手据说全庄不足十人,理论上来说他们想带多少人就可以带多少人,但是他们更喜欢独行。 严苛的等级制度不允许小五越级对银面具不敬,所以忙半跪下身子。 “甲字组杀手小五见过队长。” “原先的甲字组已经溃败被遣散,我们才是新的甲字组。” “是。” 银面具等了一会居然没有等到小杀手的入队申请,顿时有些不满。 要知道在猎魂庄没有杀手组肯接手的杀手便会沦为最底层的废物,接不到任务,赚不了银钱,只能去做些不入流的活计。 “你们全组覆灭,为何只有你一个逃了出来?” “我修习过一种特殊的功法,关键时刻可以逃命,否则也会命丧敌手。” 小五环顾了一圈,敏锐的察觉到在周围的空间里还隐藏着几十个普通杀手。 “队长,恕我直言,您带的人手想要刺杀霍青不够。” 银面具喉间似乎挤出一丝笑意,“谁说我的任务是刺杀霍青?” “那您是要?” “我的任务是要带走景玉或者也叫赵凛。” 小五低垂的脸神情瞬间阴狠起来。 小兔子是他的! * 两日前御书房。 李传信得了王朔的命令,正准备去继续联络猎魂庄,却又被王朔叫了回去。 “霍相的府邸还是攻不进去吗?” 李传信很是惭愧,“是,咱们的人只要靠近十步以内必然会被攻击,对方身手奇绝,实在看不出什么路数。” 不过对面的王朔似乎早有预料,他只是了然的点点头,就连手中的笔都没停。 “霍相早年求学经历格外神秘,身边有些高人是正常的。不过本公听说此次出行,他身边多了个叫景玉的小厮。” 王朔这一提醒才让李传信想起之前的一些情报。 “刚出发那段时间,王守将经常传信回来抱怨,期间言辞也提到过霍青身边有个叫景玉的小厮对他多为不敬,让他极为恼火。但因为王守将的私信多是愤懑、斥责、发怒的言论,期间牵涉的人也极多,所以小的并未在意。” 说到这里李传信猛然想起来,“义父,皇上替霍相挡刀那次,霍相家一个老奴曾经将皇上误认为霍府的家奴,名字就唤景玉。” 他呼吸急促,眼眸因为惊讶不由的睁大,“义父,您的意思是说,那景玉,景玉就是皇上?” 王朔新一张‘顺’字完笔,他满意的吹了下墨。 “皇上当真调皮,还病着呢就乱跑。去跟猎魂庄说,先把叫景玉的人抓回来,不,也有可能叫赵凛,价钱翻倍,但要活捉。” “是。” * 两个时辰后朱雀带着人回来了,满车满车的肉米面把军帐外的士兵的高兴地欢呼起来。 赵凛便暂停了会议,让大家先休息,他自己则跑出去看热闹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呼气时能看到白色的水蒸气,军营门口,卸车的士兵们热火朝天,口中喷出的水蒸气让这片小天地染上一种莫名的喜悦感。 被哄好的平阳正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就近看着,手里还捧着一个不知道谁扔给她的红彤彤的大苹果。 赵凛看得高兴,便往平阳那边走去。 但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黑影一个旋身就将看热闹的平阳掳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凛,但可惜他不会功夫,只能两条腿快速的追过去,嘴里还不忘高声呼叫:“快,救平阳,有人劫掠公主。” 第44章 我这肉盾命呀 离大营门口最近的朱雀最先追了出去,之后是绿沉青锁。 但令赵凛没想到的是,原本还在军帐中的蓝泽却第一个冲出来,快速掠过他的身影向前面的黑影追去。 等赵凛气喘吁吁的跑到大营外面时,这几个高手早就看不见人影了。 他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追击的方向。 霍青和季星海从军帐中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出奇,所以树叶摆动的生簌簌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霍青心头暗叫不好,起身快速向大营门口飞去,口中高呼道:“赵凛,回来!” 赵凛转过头,正看到向他飞奔而来的霍青。 他焦急的眸子似乎终于找到了令他心安的锚点,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大,就被从上至下的黑影带走了。 就像鹰隼夺食那般简单。 等霍青追过去时,几十个杀手忽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虽然不够他打的,但却足够缠人。 季星海等人忙上前帮忙,可带走赵凛的身影却早就不见了。 这群杀手也不恋战,缠住数人一盏茶的功夫便自行退去了。 与此同时,朱雀居然带着平阳回来了。 “主上,咱们中计了,我们只追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把公主扔下了。” “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皇上。” 朱雀等人大惊,“主上,难道皇上被掳走了?” 季星海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说了,然后上前查看平阳的情况。 平阳此时被蓝泽抱着,脸上带着些泥污,但精神头尚好。 见蓝泽如此紧张,季星海不得不出声斥责:“蓝副将,即便你紧张公主,也不该失了礼数,还不快把公主放下。” 蓝泽这才反应过来。 绿沉上前接过公主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这一个个怎么都爱抱着公主不撒手,就算她们公主长得可爱也不行。 霍青忽然插话道:“朱雀,你可还记得上次追击那个杀手在何处丢失的?” 朱雀道:“记得,在榆林山附近。” 霍青道:“带人,跟我走。” 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形正是当日在玲珑院门前差点侮辱了赵凛的杀手。 * 小五抱着个不配合的大活人狂奔出十几里后,还是在一片林子里被银面具带人拦住了。 “小五,你干的不错,现在该把人交给我了。” 小五冷笑,这小兔子好不容易到手了,他可从没打算交出去。 他拍了拍肩上乱动的双腿,低声道:“乖,别动。” 卧槽,乖你妹呀,这个人渣怎么还活着。 “猎魂庄有规矩,谁抓到的就是谁的猎物,这个是我的。” 银面具重重踩下一脚,强悍的内劲卷走了周围的枯草枝叶。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杀手们蜂拥而上,这次可不是缠斗,可是最招招致命。 小五抱着人,对战看起来实在吃力,只能勉强躲避。 银面具道:“速战速决,霍青快要追上来了。” 几十个杀手,瞬间改变阵型,攻势越发凌厉。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五居然是遇强则强,虽然受了几处刀伤,但居然处处将扛在肩上的人护住了,这么多杀手居然连点油皮都没伤到。 他虽然不知道小五为何这般护着他,但已经明白赵凛便是小五的弱点。 银面具反应极快,立即让人避开小五的招数,集中攻击赵凛。 果然在此之后,小五的打斗明显捉襟见肘起来。 攒了一下午劲的乌云,终于在一声闷雷后下起雨来。 杀手们剑指赵凛,小五忙于躲避,终于让人钻了空子,一剑刺中了胸腔。 又一刀划破了腹部。 最后一锤砸在膝盖。 小五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赵凛也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沾了一身的泥水。 银面具从后方越过来,抬手就要将赵凛抓走。 可没想到小五居然负伤顽抗,一脚踩在树干上,借着水流又将赵凛夺了回去。 赵凛用力挣扎,小五受伤着实有点控制不住,只能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小兔子,放心,小爷还撑得住呢。” 说罢居然直接撑着伤势站起来,将赵凛背在身后,身形诡异的躲过数道攻击,看准一个缝隙后,便直接钻了过去,向着更密集的林子里逃去。 银面具当机立断:“放箭。” 有下属道:“会伤了目标人物的。” 银面具道:“对方只要求是活的,你们注意别伤了要害。” “是!” 箭矢如流水,穿破雨滴,直射两人身躯。 等小五察觉到这些人居然敢伤赵凛后,便半途猛地转身,试图用自己的肉身帮赵凛挡箭。 可终究是来不及,本来只会射中赵凛肩膀的箭,因为小五的转动,直直射进了他背心。 赵凛初始并未觉得疼,感觉的自己的血肉背骨之间闯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之后才是越发放肆剧烈的疼痛,让他克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 爹的,他简直就是跟这个世界犯冲。 刚来就替霍青挡了一刀,现在居然又替这个杀手挡了一箭。 难道他就是天生的肉盾体质,打团都是负责抗伤害的? 小五此时已经将赵凛抱在了怀里,粗略检查过赵凛的伤势,便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他怕这个人死,他不想让这个人离开自己。 他伸手摸自己身上,只摸出一些普通的丹药,那个救命的丹药还在山洞里,现在必须赶过去。 小五抱起赵凛,紧抿着双唇,开始全力冲刺。 不知何时,竟真的将身后的箭雨甩开了。 这下他更没有后顾之忧的一路向榆林山奔去。 他们身后,霍青带人与白面具再次交锋,这次霍青带的人手足够,上来便下了死手,杀到最后只留了银面具一个活口。 朱雀上前抓住他的头发提起来,“说,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被打得半死的银面具抬手指向了密林深处。 霍青立即带人追上,而朱雀一刀结束了银面具的性命,甚至没兴趣揭开那张在杀手界大名鼎鼎的面具。 管你是谁,这次之后,猎魂庄必遭屠戮。 第45章 这个疯子 小五抱着赵凛在雨夜中飞奔,两人实在凄惨,血水混着雨水流在地上,又被更多的雨水稀释掉。 而他们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霍青。 刚开始,因为霍青等人骑马所以速度更快,但是察觉到有人追踪后,小五就专门往林子密的地方钻,怎么难走就怎么跑。 霍青等人的马反而成了累赘,只能弃马追击。 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小五便一门心思的往榆林山跑,嘴里机械般的不断重复着:“你不能死,我会救你的。” 赵凛觉得自己就算不被疼死,也得被气死。 人失血过多会死的好吗? 你现在救我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转身把我还给霍青。 军营里有军医和张院判,只有他们才能救自己的命。 可赵凛在试图跟他讲道理时,小五就跟聋了一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好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奔跑了。 此时赵凛也渐渐有些意识模糊,晕过去之前还不放心的问系统:【统儿,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个傻叉手上?】 统儿很自信,【宿主放心吧,只要你还有积分,系统就能吊住你的命。】 赵凛放心了,【给我留口气就好。】 此时双方都已进入榆林山范围。 小五的速度不见慢,反而因为熟悉地势,追踪越发困难起来。 霍青暂时停下脚步,看向朱雀。 “朱雀,你可还记得当时追丢他的具体位置?” 朱雀点头,“当然记得,榆林山有一处万丈悬崖,我追击他直到山崖附近,却突然不见了他的踪迹。” 霍青当即做出决定,“带路,直接去山崖。” “是。” 放弃刻意曲折的山路后,霍青等人提前抵达山崖埋伏。 此时雨势越发大起来,好在倾盆而下的雨水掩盖了霍青等人的呼吸声。 他们躲藏在距离悬崖稍远些的林子中、岩石后,每一个人都亮出兵器全神贯注。 大约等了两刻钟,才看到一个浑身血水的人抱着另一个后背插着羽箭的人爬了上来。 季星海当即就要冲上去把人抢下来,却被霍青拉住了。 他示意季星海仔细看,这才发现那杀手的指缝间竟然还藏着一枚锋利的刀片,在他偶尔的晃动间闪烁着微弱的冷光。 若不是鹰目如炬,根本不可能发现。 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可怕的是,那枚被藏在指缝间的刀片此刻居然被抵在赵凛的喉间。 若此时他们轻举妄动,恐怕会伤害到皇上。 其实小五自登上崖顶便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对别人来说是死亡之地,但对来他来说是回家。 虽然他身体已经逼近极限,但无与伦比的直觉让他知道这里有埋伏,所以他露出刀片,假意威胁,只为了在他们忌惮之时,带着小兔子逃走。 可偏偏在此时,昏迷了许久的赵凛醒了。 被雨水砸的生疼的赵凛睁开朦胧的眸子,在漆黑的雨幕中仔细辨认,才看清了小五的脸。 咦,他怎么还在这人手里,霍青呢? 还没来救他? “你丫的到底想干嘛?我杀了你全家吗?” 小五手里的刀片抵得更近了一些,眼神死死盯着一片怪林乱石的前方。 他知道,人就在那里。 “别动。” 感受到喉间的凉意,赵凛不光不害怕,反而越发生气起来。 “你丫的口口声声喊我小兔子,我还以为你是看中了老子的绝世容颜,没想到是看中了我的命呀。” 爹的,想杀人,你就直接杀人嘛。 前面整的那么恶心是想要做什么? 一群神经病般的古代南通。 可小五却因为这句话,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心想不愧是做男宠的,居然连‘小兔子’这样的情人昵称都能大咧咧的喊出来,还说自己喜欢他。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喊破多不好。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教教规矩。 他更喜欢保守些的小情儿。 对面藏身的熟人面色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尴尬。 本以为是灭队之仇,蓄谋已久的报复,或者是杀手间的内斗,巨额赏金的诱惑,没想到居然是情杀呀。 他们皇上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一无所知的赵凛还在那生气,“你丫的跟霍青那个精神病一模一样,我看你俩挺配的,不如我给你俩做个媒吧。” 对面的霍青脸黑如锅底。 朱雀青龙等人只能装作看不见。 可没想到小五却不高兴了,“这一路上,你提霍青的名字的次数太多了。” 赵凛:“哪里多?不就两次。” 小五垂眸盯着他,认真说道:“可第一次是让我把你还给他,第二次就是现在,你好像很在意他,也很信任他。” 最后几个字,小五的语气比深秋的雨水还冷。 赵凛吞了下口水,喉咙无法避免的碰到了冰凉的刀片。 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敢应下来,这个变态就能当场做出些可怕的事情。 “呵呵,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我提他不是很正常吗?” 赵凛的意思是上下级的关系,毕竟这次刺杀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没钱没势,只有个昏君的名头。 赵凛想了半天,也只有身份暴露这一个可能性。 “没错,我确实知道,可从今之后你俩结束了,我会代替他。” 小五理解的却是主人和男宠,这个新主人他很乐意当。 “啊?这个,你可能不行,霍青很厉害的。” 搞了半天,这个杀手居然是要投靠自己吗? 可丞相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霍青无论才学还是能力都极为出众,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小杀手就能比得上的。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却莫名的顺了下来,季星海等不知情的人看向霍青的目光越发敬佩。 难怪一代昏君改了性子,原来是霍相以身入局,胜天半子呀。 可霍青却并未受这些的话的影响,而是一瞬不错的盯着小五,他想要的破绽应该马上就来了。 “做好准备。” 对面的小五果然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他极为粗鲁的抱起赵凛的腰身,恶狠狠的说道:“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比霍青厉害的多。” “进攻!” 长剑当空,直直冲小五而来,可为了避开赵凛,还是偏了方向,只划伤了小五的手臂。 这是霍青的佩剑清磐。 接着是高空俯冲下来的朱雀。 他双手戴着一副精铁打造的利爪手套,仿若盯住狐狸的雄鹰,一击而中,在仓促躲开的小五后背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而此时身负重伤的小五也抱着赵凛退到了崖边。 霍青等人从藏身处走出来,呈半圆形将人包围了起来。 看到霍青后,赵凛明显很激动,他推搡着小五。 “小杀手,你跑不掉了,抓紧放了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留条生路。” 他感觉小五禁锢着他的力道一下松了,以为这小杀手终于认怂了,便高兴地冲霍青伸出双手。 可一瞬间,天地晃动,他居然被小杀手转手扔下了悬崖。 掉落中,他不甘心的看着悬崖上方,便看到小杀手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并且借力落到自己身后,在半空中又把自己抱回了怀中。 他坏笑着盯着自己,“小兔子,咱们一起死呀。” 艹,这个疯子! 第46章 喜欢你 半空中的赵凛已经做好了被摔得七零八落,但因为系统的能力,所以还被吊着一口气的恐怖场景。 却没想到,抱着他的小杀手居然从袖口中钻出一条银丝,牢牢缠住了一处凸出的岩石,然后带着他一荡就进入了一处隐秘的空间。 身后的洞口立即被密集的藤蔓遮掩住。 “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赵凛被小五抱着往里走,抬着头四处打量。 走了一段距离后,便进入到一个极为宽敞的腹地。 待赵凛走进来之后,小五在墙壁上拍了一下,一块巨石从上方落下,将第二层洞口死死堵上。 赵凛被身后的巨响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自己被困死在了这里。 “你有毛病呀,就算不让我出去,你也得出去吧。” 小五指了指头上的一线夜空,“我有功夫。” 赵凛苍白着脸色笑道:“就咱俩现在这鬼样子,能不能活到明天还难说呢。” “能。” 小五直接将人抱进卧房,让他坐在用巨木打磨出来的硬床上,然后从小木柜里拿出老头留下的三颗药物毫不犹豫的拿起一颗塞进赵凛的嘴里,然后抬起他下巴,迫使他吞下去。 赵凛气恼,“你喂猫呢。” “喂你。” 还没等赵凛习惯他的古怪的说话方式,就被人一把推倒趴在了床上,撕开了后背的衣服。 靠,这个精虫上脑的狗东西,都半死了还能起得来吗? 结果后背一阵发凉,是小杀手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撒了药粉。 “这药粉有止痛止血的作用,我一会拔箭的时候你会痛得轻一些。” 这么仓促的吗? 都没有消毒。 他不会感染破伤风吧。 “别,你先等...啊啊啊...痛痛痛...你丫的不是说止痛的吗?” 一声脆响,羽箭被小杀手一把扔在了地上。 接着又是各种药膏被涂抹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被白色的绷带细细包裹好,最后还在他胸口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么讲究的吗? 可做完这一切的小五却力竭摔下了床。 赵凛愣了一下后,发现他闭着眼,浑身狼狈,快要死过去的样子,才选择上前查看。 “喂,小杀手,你别死呀,你死了我怎么出去?” “小五。” “什么?” “叫我小五。” 是了,当初在玲珑院时,他的同伙也是喊他小五。 他还以为是什么排序,没想到还真是名字。 赵凛瞬间脑补出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从小被杀手组织残酷训练的凄惨故事。 不过他快速甩甩头,不可以美化坏人。 “帮我处理伤口。” 小五似乎积攒出一点力气,艰难地抬手脱下衣衫,露出满身的血口子。 而他随手扔在地面的衣服下面很快积了一小滩血水。 赵凛低头翻了下手边瓶瓶罐罐,没有看到他给自己吃的那种褐色的药丸。 “你给我吃的那种药还挺神奇的,我这会已经感觉好了许多,你给自己也吃一颗吧。” 小五这次的伤口主要集中在前半身,处理起来方便许多,见赵凛不动便自己动起手来。 “那种药只剩下两颗了,这次死不了,不用吃。” 所以只剩下三颗,自己舍不得吃却给他吃了是吗? 赵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点搞不清楚这个小杀手到底什么目的。 “你抓我到底想干什么?” 小五处理伤口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目光非常直白,“想上你。” 卧槽,你是真有病。 赵凛立马退开数米,想起在玲珑院前这人的恶劣。 是了,他根本就不是好人,把自己抓来也是为了满足私欲的,所以他根本不用为了他的施救而感动。 同时他又觉得这人实在不可思议。 说实话,在古代,男人想要解决欲望有的是办法,青楼、南风馆都是合法的,只要大把银子撒下去,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人居然就为了跟自己那啥,连命都拼上了? “为什么非得是我?” 小五又垂下头去,耳尖泛红。 “喜欢你。” “什么东西?” “揭开你面具的时候就喜欢了,老头说过,喜欢就得得到。” 他害怕赵凛吓到,没敢说出后半句:得到后就得毁灭。 赵凛明白了,这小子是见色起意呀。 说起来,他不光名字跟盛灵帝一样,就连模样身高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前世的时候,因为过于漂亮的脸也曾经引起过一些通讯录的追求,但表明自己性取向后,人家就礼貌的道别了,哪有古代南通这么疯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那你为什么给霍青当男宠?他强迫你的是吗?那我也要强迫你。” 赵凛简直被这人的神逻辑震惊到失语。 这怎么可能是喜欢?! 与此同时,赵凛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扣除宿主一积分,今日打卡成功,宿主目前还剩两积分。】 靠,这才是最要命的,就这个鬼地方,霍青两天之内能把他救出去吗? * 悬崖之上,霍青的脚步堪堪停在了悬崖边。 朱雀:“主上,为何不追下去?” 霍青:“他既然敢下去,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环视过众人,说道:“青龙,去准备安全措施,朱雀和我下崖。大将军,烦请你带人搜山,看看有没有其它可疑的洞口、峡谷之类的。” 季星海不放心,“霍相,蓝泽轻功不错,还是让他去吧,你还是不要轻涉险地。” “皇上都被抓走了,我区区一个丞相有什么险不险的,我和朱雀轻功尚可,可以互相照应,放心。” 季星海虽然不认同,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皇上刚送了他们神臂弓的图纸和足够的粮饷。 作为臣子,他若此时说昏君死了便死了,但霍相不能死这种话,不只是大不敬,更是没良心。 他拱手道:“霍相放心,我定会带人翻遍此山,将所有的可疑之处全都找出来。” 说罢便带着蓝泽和众位将士分头搜山。 而青龙也用结实的藤蔓临时做好绳索,捆缚在霍青和朱雀的腰身上,然后和白虎一人一根,绑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牢牢看守在此地。 霍青和朱雀一跃而下,几乎同时发现了崖壁上荡漾的古怪藤蔓。 他们抓住崖壁的凸石,停在半空,试探之后,果然发现藤蔓内部是中空的。 两人依次钻进藤蔓,走在前面的朱雀还时时注意着两侧和上方是否会有危险。 但直到走到尽头,他们才明白,前面之所以毫无防备,是因为眼前这块断龙石根本无法用人力打开。 朱雀惊道:“主上,这人是打算把自己困死在里面吗?断龙石一旦落下可是里外都不可能打开的。” 霍青冷静道:“所以必然还有别的出口,没人会毫无目的的求死。” 山洞里面,将伤口粗粗包扎好的小五抬眸盯着赵凛:“来吧。” 赵凛把自己缩到墙角,惊恐道:“来什么?” “洞房。” 第47章 霍青,你在外面好好听着 赵凛缩在墙角仿若一只炸毛的猫,冲着敌人嘶吼。 “小五,你冷静。” 可小五完全不想冷静,直接冲着他扑过去。 好在他身体受了伤,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赵凛凭着极快的反应躲开了。 可小五一击不中,又立即重新扑过来。 赵凛觉得真是日了狗了,怎么有种古代狗血电视剧里,被淫贼客人追着满屋跑的花魁的感觉。 可他不是自愿的呀。 “小五,你给我滚,别过来。” 小五自然不听他的,又继续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的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神态从容自若,仿若在陪猎物玩耍的黑豹,已经笃定,这只小兔子跑不了了。 赵凛条件反射向出口跑去,可即便跑出卧房,外面也只有一块重达千斤的断龙石。 无处可逃的赵凛绝望的贴在断龙石上,手上除了一块随手捡的石头没有任何武器。 小五慢悠悠的从卧房的洞口走出来,一条腿因为膝盖受伤,走路还有些跛。 他静静的停在赵凛前方几米处,温声道:“即便我受伤了,你也打不过我,不如乖一点,我会让你舒服的。” 乖个屁,他到底有没有概念,有没有常识? 男的和男的第一次很容易受伤的。 就这么个鬼地方,他要是被硬上,不疼死也得流血流死。 万一再引起感染,他非得嗝屁。 赵凛盯着他,“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前世他也打过篮球的,现在砸应该能砸中。 可对面的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在他举起石头的一瞬间,居然强行运起轻功,直奔他而来。 赵凛害怕的尖叫:“霍青,霍青,霍青!!!” 断龙石外原本要走的霍青,忽然顿住了脚步,不太敢确定问道;“朱雀,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朱雀道:“好像是皇上在喊您。” 接着里面传来更明显的嘶吼,“滚呀,你是狗吗?别舔我脖子。” “霍青,霍青,你这个混蛋,到底在哪呀?” “呜呜呜,我很害怕......” 可小五却一把掐住了赵凛的脖子,“不许叫他!” 赵凛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可却扯着嗓子更大声的喊起来:“霍青,霍青,你他爹的快来救我!” 小五内心妒意和愤怒肆虐,下手越发不知轻重,在撕扯赵凛衣服时,不小心弄痛了赵凛。 赵凛痛呼一声,愤恨的瞪着他。 察觉到赵凛眼中的恨意,小五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的得到好像不该是这种得到。 可是赵凛居然在痛过之后,又开始喊霍青。 他实在不明白,赵凛怎么会天真到以为霍青能进到这里。 可偏偏就在此时,他面前的断龙石居然响起了被敲击的声音。 被他禁锢在怀里的赵凛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硬是拧过身子,趴在断龙石上用力敲起来。 “霍青,霍青,是你吗?” 敲击声停了一瞬,赵凛的心脏几乎也停掉。 “是我,赵凛,别怕,我在。” 赵凛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不顾一切的喊道:“霍青,你快进来救我,这人是个变态。” 赵凛被一股大力摁在墙上,两人身体紧紧贴着,是小五刻意让赵凛感觉到了威胁。 小五冲着断龙石狞笑道:“来的正好,你可得在外面好好听着,老子怎么吃了这只小兔子。” 他拧过赵凛的脸,凑近大声道:“乖,亲一个,洞房就是要有人闹才喜庆。” “喜庆你爹呀,你要敢给我喂口水,老子把你舌头咬下来。” “呵,真是烈呀,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劲。” 说罢居然真的垂下头来,赵凛这次真的急了,整个人开始疯狂的挣扎,倒也一时让小五控不住他。 断龙石外霍青大声道:“赵凛,三招!” 电光火石间,赵凛想起去往北疆大营的路上,休息间隙,霍青非要拉着他练得保命三招。 他猛地后踢,狠狠踹上小五受伤的膝盖。 小五一个闷哼,几乎半跪在地上。 接着抬手直接插进小五受伤的胸口,趁他痛的弯腰之际,绕到他身后,用胳膊卡住他脖颈,两只手配合,快速形成一个无法轻易破解的裸绞。 正常情况下,小五是绝对能挣脱的,毕竟赵凛的力气与他相比太小了。 可他这次受伤极重,又没有服用丹药,刚刚还折腾了一番,这会被赵凛成功卡住了喉咙和两侧血管,很快便感觉窒息起来。 越是这样,便越发用不上力气。 小五索性不挣扎了,反正这只小兔子实在害怕,就暂时放过他吧。 可即便如此,也是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小五才彻底晕了过去。 要知道这个动作普通人最多只能撑四秒。 确定小五是真的晕过去后,赵凛才敢放开他,然后便脱力,跪在了地上。 断龙石外的霍青一直没听到动静,心下焦急起来。 “赵凛,赵凛,回话。” 听到霍青的声音,赵凛才仿佛找回来心神,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断龙石旁边,张口就带着哭腔。 “霍青,他晕了,你快进来救我,你为什么还不进来救我?” 他用力拍打着巨石,可却纹丝不动。 对面的霍青饱含愧意,“赵凛,这是断龙石,我进不去。” 赵凛脆弱的神经几乎就要崩断,他盯着地上的小五,第一次起了杀心。 “赵凛,你冷静听我说,你所在的山洞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出口?” 赵凛忙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对方看不到。 他大声道:“有,在上面,但只有一线夜空,非常窄。” “很好,继续描述。” 赵凛睁大眼睛,用力看清楚,“从里面能隐约看到洞口的树梢,下方是岩石,颜色看不清楚,反正是深色的。” “很好,树梢的颜色,树叶的大小,能看清吗?” 赵凛又仔细看了一下,可夜色太暗,洞口实在太高,他看不清了。 “看不清楚,我看不清楚,怎么办?” 听着赵凛的声音又要崩溃,霍青忙安抚,“赵凛,听我说,我现在立即去找这个洞口,但这需要时间,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立刻把那个杀手杀掉,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乖乖等我来接你。” 赵凛眸中爆发出猛烈的狠意,“好,我听你的。” 外面的霍青又安抚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赵凛将耳朵贴在岩石上,似乎听到了对方脚步慢慢消失的声音。 但他很快让自己从这种悲伤中走出来,重新捡起那块石头,走向昏迷的小五...... 第48章 你的心乱了 赵凛走出第一步,脑海中是玲珑院门口,小五当众羞辱他的模样,他至今愤恨。 第二步,是小五抱着中箭的他奔逃,嘴里麻木喊着你别死。 第三步,是小五直白的看着他说:喜欢你。 赵凛停在这里,眼里的闪烁过复杂的星光和阴霾,最终留下的是他带着恨意的遗憾,“抱歉,我不喜欢你。” 所以,你去死吧,因为我想要好好活着。 赵凛抱着石头冲着小五的脑袋重重砸下时,小五却在扑面而来的凛冽中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该怎么描述呢? 带着疑惑,带着悔意,带着不甘,还带着丝丝的眷恋和宽容。 这不该是一个强奸犯的眼神。 赵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无论你起因如何,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 那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可他落下的双手还是被架住了。 “抱歉,我还不想死。” 赵凛气恼的想挣开,却被他牢牢抓住了手腕,“你不曾管我想不想要,那我也不会管你想不想死。” 小五眸光暗沉下来,他现在很疑惑,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但他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他不想放弃赵凛。 如果原先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必须换一种方式。 可是该换什么方式他才会喜欢呢? 小五架住他的手臂,翻滚了出来,在离他稍远的距离站起来。 “我现在去疗伤,不会再碰你了。” 他指了指另一侧的山洞,“那里是灶房,有水和吃的,卧房留给你,你自由行动。” 赵凛仍旧抱着石头警惕的看着他。 “那你呢?” 小五飞身而起,踩了几处岩石借力后,就钻进了岩壁中一处小洞穴里。 他声音由远而近,“我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赵凛又盯了一会,确定他不再出现后,才放下了举了许久的石块。 内心不屑道,鬼才需要你,你最好一辈子别出来。 但他也不敢真的就去睡觉,而是找了个离顶部洞口最近的地方,盘腿坐下休息,然后将那石块放在自己可以随手抓起来的位置。 这处小山洞便是白天唯一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也是观察洞外情况最方便的地方。 他抚摸着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再捡起的东西,默默打算等自己养好伤后,就带赵凛回去藏起来,慢慢研究如何让他喜欢的方式。 * 山洞外,霍青和朱雀拿到信息后第一时间便和季星海汇合。 根据他们进入到小道内的距离,大致规划出了山洞范围,接下来便是地毯式的搜索。 霍青从悬崖的边缘开始,脑海中回想着进入狭窄小道内的步数,几乎是从藤蔓入口的正上方开始一步一步复刻自己走过的距离。 他必须更快,再快。 因为山洞内的赵凛正在等着他。 那一声声惊恐到极致的‘霍青’,喊得他心头震颤,五脏六腑都撕扯着疼。 可是当他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一片湖泊。 夜色下,湖泊波光粼粼,仿若星海。 此时,其他人也赶到了这里。 季星海道:“霍相,根据您划出的范围,各个方向走过来,最终都会集中到这个湖泊周围。” 蓝泽:“难道皇上就这在湖泊下面?” 朱雀:“不应该呀,皇上说可以从里面看到天空,还能看到树枝,这在湖里怎么可能看到?况且湖水不会把山洞淹了吗?” 折腾了一晚上,天色已经蒙蒙亮,乌云早就散了,有浅橙色的阳光正在试探着穿过云层的缝隙。 霍青不确定赵凛有没有成功杀掉那个杀手。 若杀了还好。 若没杀,那耽误的越久,赵凛越危险。 “下湖!” 季星海不确定,“霍相,你先冷静,当真确定皇上就在这个位置吗?这湖怎么看都不对劲。” 霍青眼眸泛着寒光,“下湖!” “是!” 季星海没再质疑,而是跟着从第一声命令之后就开始脱衣服的朱雀、青龙等人一起,就要开始脱衣服。 蓝泽忙拦住他:“大将军,我们去就好,您和霍相先在上面等我们消息。” 说罢便把累赘的盔甲和棉衣全都脱去,只留下轻薄的中衣,跟着朱雀一起滑进冰凉的湖中。 岸上只剩下霍青和季星海两人。 季星海卸了那身恭敬的伪装,走到霍青旁边,“梵寂,你的心乱了。” 霍青紧绷的身体稍微松了些,他几乎用低喃的声音道:“我不敢赌,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我都想把他找回来。” 这世上极少有人知道,长年居住北疆的季星海季大将军和久居京城的霍青霍相之间曾有过一段相当深厚的少年情谊。 可以说,季星海是霍青当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当年蓝泽和娴妃的事情他才会帮忙。 “看到皇上如此看重平阳,蓝泽内心很是愧疚。” “那就多为他做些什么吧,这种事早晚都是瞒不住的。” “是呀,平阳那孩子长得和蓝泽太像了。” “说起来,那神臂弓的图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前段时间来信不是说要给我送一件神兵利器,我还以为就是这神臂弓。” 霍青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装裱的极为妥帖的图纸递给他。 季星海打开看过后惊讶道:“这不是跟皇上的神臂弓一模一样吗?难道说皇上提前看过?” 霍青摇头,“我也怀疑过,但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多疑了,赵凛他不是那样的人。” 霍青嘴角带了些笑意,“他不重财,那宝瓶玉佩朱雀说要他就立马给了,当初在朝堂上抄家也只是为了给山东灾民凑救灾银子。” “他也不重权,一路上非得缠着我,说要跟我合作,今后平分江山。” 季星海促狭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说是皇上非要娶你做皇后,以半壁江山做聘礼呢。” 霍青咬咬牙,“看来玄武那小子还得继续练,给我往死里练他。” 季星海道:“那你这次带他来是为了?” 霍青看他的目光很认真,“就算他不是景玉,也会是一个好皇帝,你可以选择效忠他。” 季星海沉默下来,没有给出答复。 霍青似乎也不急,只是静静注视着湖面,直到湖面上跃出一个身影。 朱雀神情激动道:“主上,有发现。” 第49章 出水 挣扎了半晌,太阳终于从云层里逃出来,霞光万丈,满目光华。 朱雀浮在水中,神色忧虑道:“主上,情况很复杂,需要您亲自下来看看。” 霍青毫不犹豫的去掉外衣,钻入水中。 季星海也快步跟上。 待霍青跟着朱雀潜伏到特定位置后才明白朱雀的担忧。 原来在铺满碎石的湖底居然嵌着一块透若琉璃的冰洲石,窄细、狭长、不规则的边缘分割下,仿若一线天空映在了湖底。 而冰洲石上面恰好停了一支带着枯叶的树枝,在水流缓慢的冲刷下仿若随风摆动的枝条。 原来他的赵凛在下面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点虚假的天日和生机。 不知是谁搅动了一下,水流涌动起来,将那根枯枝带走了。 霍青抬手先去捡回来,至少先别让赵凛丧失希望,可恰好一束阳光照进水里,打到了冰洲石上,照亮了山洞中的某一处。 霍青终于看清楚,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冷峻少年,正勾着嘴角恶狠狠的盯着他。 是小五。 * 对于上方发生的事情,坐在最下方角落里的赵凛一无所知。 因为他脑海里的系统难得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宿主,这个彻底拿下季星海的任务突然进展了百分之五十,但是发展方向有点古怪呀。】 【怎么个古怪法?】 【因为他选择效忠的对象不是霍青,而是您呢。】 这下别说系统惊讶,连赵凛都惊讶了。 他不敢置信道:【系统,你们人工智能还会出错呀。】 系统感觉到了质疑,【宿主,我们的计算系统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那现在的情况你怎么解释?】 【肯定是宿主任务做的不对,那神臂弓的图纸您就应该交给霍青后,再让霍青拿出来,这样季星海一定会非常感激崇拜霍青,进而选择效忠霍青。】 这番话把赵凛听得眉头紧锁。 【系统,你太看不起霍青了,他不会做这种占据他人功劳的事情的。你若是觉得季星海效忠我违背你们的初衷,那大不了取消这个任务就是了,积分我还不要了呢。】 赵凛嘴上爽了,内心却完全相反。 死系统,我这是激将法,你要是敢扣我积分,我就跟你没完。 好在这系统也不太聪明的亚子,当即决定道:【宿主,反正您已经和霍青绑定了,只要不解绑,效忠你的也就等于效忠霍青的,任务可以判定通过。】 赵凛内心暗爽了一下。 欧耶,十五积分换百分之五十效忠,太值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跟霍青解绑。】 * 池面上,霍青等人露出来换气。 季星海怒道:“这混蛋太阴险了,居然把皇上放在湖下面,咱们要是砸破这冰洲石,湖里的水瞬间倒灌,皇上被淹死了怎么办?” 朱雀道:“可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那断龙石所在的狭道极为细窄,咱们就算想撬开,也放不进工具,至少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朱雀突然想到了什么,“主上,您临走时明明让皇上杀了那小子的,现在那小子没事,皇上会不会已经......” 他不敢说下去了,因为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 “砸开,现在就砸,皇上我负责来救。” * 当顶部巨大的震动声传来时,藏在角落里的赵凛终于听到了动静。 他从藏身的角落里钻出来,正看到自己头上的天空居然出现了丝丝裂纹。 一轮硕大的铁锤,就在天空上用力挥舞,每次落下,天空的裂纹就会越深越多。 他张大嘴,瞪大了眸子。 若不是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古代,会以为现在是世界末日了。 最后一锤,天空被彻底敲裂。 巨量的湖水涌进来,与此同时,小五从藏身的山洞一跃而下,第一时间将赵凛抱在怀里。 与水流同时涌入的还有几个人影。 冰洲石附近的河床被巨大的水压冲击的支撑不住,很快坍塌下来。 天堑被扩大,湖水呈倒灌之势,很快将整个山洞填满。 赵凛在被水流淹没之前,紧紧闭上了口鼻,然后任由小五抱着他,在被水流冲击到任何角落。 每一次即将撞上岩壁时,小五都会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撞击的力度。 几次之后,两人便被这巨大的力道给分开,赵凛离开他的怀抱被水流冲走。 可小五仍旧死死抓着他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则牢牢扒住一块岩石。 赵凛不会游泳,屏气这么久,他的肺都快要炸了,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浮上去,只要一口空气就好,只要一口。 可是小五的力气好大呀,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实在不明白,难道小五想拉着他一起死吗? 直到另一个身影从上方而来,从身后将赵凛重新拥住。 他掰过赵凛的头,低头吻住了他。 呼吸间,空气从他的口中流向他的口中。 赵凛模糊的意识重新明晰。 是霍青,他知道的。 一口气渡完,霍青抱紧他的身体,正要往上走,却发现一股力道还紧紧缠在赵凛身上。 他垂眸,正看到死死拉住赵凛的小五。 真是找死。 霍青没再客气,一脚便踹在了小五的胸口上,将人踢向了水流更深处,而那里正有朱雀等着他。 两个纠缠数次的敌手再次交锋。 这一次,朱雀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精铁练就的铁爪狠狠抓进了他的前胸。 巨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片水域,被霍青托着往上浮的赵凛再无法看清小五的眉眼,只是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他嘴唇翕张,似乎最后冲他吐出了几个字。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赵凛不再犹豫,他转过头,跟着霍青一起浮出水面,迎接普照的阳光。 而深寒的湖底,闭上眼睛的小五静静落入水底。 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早就被水流冲刷的面目全非,珍藏的东西被水流带走,早就丢弃的却被带了回来。 水流逐渐缓慢地洞穴中,一个额头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面具,从他晒太阳的小洞中流出,逐渐坠落,最后被缓慢的水流带着落到了他的手边。 江湖中曾有传言,猎魂庄的十大黄金面具之首,是一个额头嵌着红宝石的少年人。 据说,他还是猎魂庄庄主的私生子。 第50章 神魂不稳 跃出水面的一瞬间,澎湃而潮湿的空气不断涌入口腔鼻腔,赵凛深吸一口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霍青带着他爬上岸,之后朱雀、季星海等人陆续从湖中冒出来。 赵凛这才看清,这湖泊澄澈干净,居然连一丝游鱼都没有,怪不得会被他误认为天空。 这么个隐蔽的地方,若没有这次绑架,应该会成为小五藏身一辈子的地方。 肩上传来一丝重感,是霍青给他裹上了披风。 “皇上,别再多想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赵凛勉强笑了一下,想起小五临死前吐出的几个字,内心深处总有一股不安感。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赵凛坐在颠簸的马背上,那种恍惚感还是深深影响着他。 身上也是一阵阵发冷,恰好身下的骏马起跳越过一处水坡,这么一颠簸,赵凛居然直直往下栽去。 还好身后有霍青在,一把捞起了他,一只手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一拉缰绳,‘影霜’慢慢停了下来。 霍青腾出另一只手一摸他的额头,才发现赵凛是发烧了,而且烫的厉害。 而且经过刚刚差点一摔后,人似乎陷入了迷糊中,眼睛虽然半睁着,但明显失了焦距。 季星海和朱雀等人也赶上来,看到赵凛的模样就焦急起来。 “离军营还有半日的距离,皇上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他们身上虽然习惯带些药物,但因为长年厮杀,所以带的多是金疮药之类的外伤药,对发烧风寒之类的根本不起作用。 蓝泽道:“末将记得这附近有个小村落,村里必有郎中,末将懂些岐黄之术,可以暂时帮皇上稳住病情。” 霍青道:“好,蓝泽你带路。青龙和白虎快马回营,将张院判和我的马车接过来,皇上不能再颠簸了。” “是。” * 数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过村庄时,带起了一片惊呼。 刚从门口走出来的二嫂子凑到隔壁三婶子的旁边,“哎呦,这是哪里来郎君们呀,看着真富贵。” 三婶子摇头,“不知道,也不知道都婚配没有。” 二嫂子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想啥呢,他三婶,咱们庄户上的丫头估计连去人家府上做丫头的资格都没有。” 三婶子抱着手臂扭了一下,躲开二嫂子的手指攻击,嘴角不满的瘪起来。 “你家丫头都长得丑,我家三丫长得可俊。” 眼看着两人又要别苗头,前方跑过去的一人居然又退了回来。 蓝泽虽然戴着半副面具,但依旧难掩俊美。 “两位夫人,请问这村中可有郎中?” 两个妇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说话还这么好听有礼貌的男人。 还叫她们夫人。 天哪,她们哪担得起这两个字呀。 还是三婶子反应快,“有的,有的,黄郎中就住在村东头,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就到了。” “多谢夫人告知。” 二嫂子也不甘示弱,“他家门口挂着白招牌呢,叫阎王愁。” 蓝泽再次道谢,接着从荷包中拿出两锭银子分别放进她们手中。 待蓝泽跑马走远后,周围的村民才敢凑上来,看着银锭子眼冒剑光。 “三婶子,二嫂子,你俩这是发财了呀,这银子看着最起码也得有十两。” “你个没见识的,这至少得二十两。” 两个女人反应过来后,立马揣着银子回了家,接着家里的壮劳力走了出来,对着周围人一顿威吓,这才回家关门闭户,一家人偷着乐去了。 * 阎王愁的门口,不光挂着白色的牌匾,还挂着白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义庄呢。 蓝泽上前敲门,一个极为邋遢,顶着个鸡窝头的青年走了出来。 “大清早的,叫魂呀,敲什么敲?是活不到中午了吗?” 嘴真毒。 可蓝泽还是好脾气的行礼,“先生,我家主人突然起热昏迷了,想在您这买些药。” 一听有病人,鸡窝头顿时正经了许多,他抬头向后张望,待看清马匹上赵凛的面色后,当即打开了篱笆门。 “进来,快进来,那病人看着情况可不大好。” 霍青当即抱着赵凛下马,跟着鸡窝头走进室内,放到了一张极为干净的床铺上。 蓝泽也四处看了一下,确定室内干净整洁,没有潜藏的危险后才放下心来。 待蓝泽再回来时,鸡窝头已经上手把脉了。 神情从寡淡到兴奋。 蓝泽看得出来,那兴奋是医者特有的见猎心喜。 “病人的热症只是表象,根本上还是神魂不稳。” 季星海蹙着眉头,“你这江湖郎中瞎扯什么呢?生病就是生病,少搞这些跳大神的玩意。” 他们当兵的最不信的就是这些牛鬼蛇神。 鸡窝头觑他一眼,“杀孽太重,小心下辈子做猪狗。” 季星海当场就要发飙,被蓝泽挡下。 “我们将士为家国百姓浴血厮杀,若因此下辈子做猪狗,也不悔此生执刀杀敌。” 其他副将当即附和,纷纷出口斥责郎中。 霍青听得烦躁,朱雀当即示意大家安静。 霍青:“大夫,神魂不稳是何意?” 鸡窝头赞许道:“终于有个明白的,具体原因尚不明确,但三日内若稳不下来,便会有消散的风险。” 霍青五指攥紧,季星海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在场除了霍青,恐怕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些实情。 若皇上当真撑不过去,他怕霍青会再次疯魔呀。 “不就是落水发个烧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鸡窝头瞪了季星海一眼,“都说了原因不明,你是耳聋吗?” “我看就是你医术不行,医不好热症,所以才在这瞎掰。” 霍青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微光,听大夫说。” 鸡窝头微微叹息,“我先给他开个方子试试,若是不行,你们再另请高明。” 霍青拱手道谢,朱雀立即跟上,给鸡窝头打下手。 没想到鸡窝头又转身回来,扔下一身干净的里衣,“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吧。” 霍青道谢。 季星海当即带人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霍青和皇上。 自从听到神魂不稳四个字后,霍青的状态便有些不对劲,给赵凛换衣服时居然连手指都发颤了起来,几次捏不住布料。 最后给人勉强换好衣服,便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他抬手抚摸着赵凛的脸颊,“当初,他们也说你神魂不稳,这次,别再丢下我好吗?” 第51章 少爷 这一次,赵凛睁开眼睛发现又变回小赵凛时,便比上次淡定多了。 如今他小小的身子正被泡在浴桶里,看上去很凶的管家李伯正在给他擦身体。 “真是个泥猴子,泥球都能搓下两斤来。” 李伯给他搓完后背又搓肚子,结果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疼得赵凛龇牙咧嘴。 “怎么了这是?” 李伯把小孩子翻过来仔细看,才发现小家伙的腹部居然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刚刚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谁打得你?” 赵凛摇摇头,他上次梦的开始就是挨揍,哪里还记得揍他的是谁。 “早就听说外院有个漂亮的小傻子,说得就是你吧,连谁打得你都不知道。” 赵凛快速抓住主要内容,小傻子吗? 那演起来应该不费劲。 也不知道这个古怪的梦境为什么这么逼真,搞得他每次都紧张兮兮的。 李伯心疼的给他上药,包扎,擦干净身子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看着他漂亮白皙的小脸蛋满意道:“不错,这模样配在少爷跟前伺候。” 接着又不放心的问道:“你知道书童需要做什么吗?” 赵凛寻思他学历史的还能不知道这? 无非就是生活助理加工作助理,必要时候帮主人挡枪嘛。 靠,不对,古代书童好像还有暖床的功效。 那个霍青可是个古代南通呀,不会是他先欺负了盛灵帝,等盛灵帝一朝得势后又反过来欺负霍青,所以俩人才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吧。 我超,这个逻辑越来越通顺了可咋整。 见他一直不说话,李伯便说道:“咱们少爷有的是小厮丫鬟伺候,所以那些粗活不用你来做,你平常就帮少爷研磨、整理书房、陪着少爷一起读书学习,给少爷解闷就行了。” 解闷? 怎么个解法? 哦,不对,现在的霍青才九岁,还没发育呢,应该不用担心。 李伯哪知道他心里这些小九九,交代完之后就把他带到书房等少爷,然后自己去忙了。 小小的赵凛站在偌大的书房里,看起来格外弱小。 他不敢坐,也不敢乱动,站久了又累,便缩到了门口坐在了门槛上。 恰好被阳光笼罩住,刚洗完澡的赵凛就这么缩成小小的一团,坐着睡着了。 等霍青处理完那个脑子不太够的亲爹的事情后,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不知道为何,这一团小小的身影就忽然戳中了他的心。 彼时,他的贴身小厮名唤佩阳,比霍青大五岁,是霍夫人专门给他挑的,能文能武,长得也秀气,关键时候可以保护他。 看到不懂规矩的小赵凛后便要上前斥责,却被霍青拦了下来。 他静静走到赵凛面前,故意遮住阳光,果然小家伙很快醒了过来,抬起头愣愣看了霍青好一会,才软糯糯的喊道:“少爷。” 霍青笑意爬上眼睛,只觉得心口位置痒痒的,好像有只小狸猫在用尾巴毛轻轻扫他的心脏。 他拉起对方的小手,“景玉,以后困了就在软榻上睡,坐在门口容易着凉的。” 这一刻,赵凛瞄向他的目光有点像看神经病。 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习惯了后世阴晴不定的大霍青后突然发现对方居然也是个正常人的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吧。 霍青拉着他走到书桌旁。 “会磨墨吗?” 赵凛摇头。 “那会写字吗?” 赵凛又摇头,他是小傻子嘛,怎么可能会。 “没关系,少爷慢慢教你。” 他好脾气的微笑,少年人的目光里除了纯真的温暖,没有任何杂质。 明明才刚得到,赵凛便开始怀念起来,他其实好希望未来的霍青也能一直这般美好。 几天之后,赵凛便完全适应了小书童的身份。 主要是霍青对他太好了,不让他干活就算了,就连吃睡都和他一起。 很快,府里的便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全都是针对的赵凛的。 说外院那个小傻子凭着一张脸飞上枝头了,以前欺负过他的人要倒大霉了。 还有说赵凛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个狐媚惑主的,争着抢着做书童,就是为了以后爬少爷的床之类的。 反正这种难听的话是决计传不到霍青耳朵里的,但赵凛这几日行走府中,却明显感觉了不一样的氛围和处处鄙夷的目光。 他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碍于幼小的身体和微弱的身份,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有效的行动。 临近晚膳的时候,霍夫人身边的侍女云香前来传话。 “少爷,夫人听说您这几日学业繁重,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滋补的膳食,让您过去用晚膳呢。” “多谢母亲美意,容我换过衣服后便过去。” 云香恭敬应下,含笑的眸子又看向一旁的赵凛,“这位就是景玉小哥吧?早就听闻少爷身边多了位贴心的书童,夫人感念他能让少爷开怀,特意吩咐让景玉小哥一起过去。” 霍青脸上的笑容放大,他侧眸看向赵凛提醒道:“还不快谢谢云香姐姐,必然是母亲听你当差当得好,要赏你呢。” 反应有些迟钝的小赵凛逗笑了云香,她客气的扶起要行礼的赵凛,又细心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霍青拉着赵凛笑往房间走,“母亲喜欢干净漂亮的孩子,你这身衣服有点脏了,去换了我给你做的白底青竹的来。” 赵凛跟着他乖巧的往前走,心里想着屁事真多,我一个小书童,人家贵夫人哪里会在乎我穿什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在现实世界里没有见过霍青的母亲呢? * 不过此时怡和苑里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因为娇生惯养的表小姐谢云杏又在闹脾气。 “姑妈,您不下令把那个小狐狸精打死,怎么还让他跟表弟一起来吃饭?” 她自小没了父亲,谢灵姝担心她在谢家后宅里会受欺负,便时不时接到霍府来照顾,没想到养出一身娇小姐脾性,稍不顺心就喊打喊闹。 但谢灵姝与幼弟感情极好,弟弟早逝,便将满腔的遗憾和爱怜都给了谢云杏,有时候对她的疼宠都能超过亲儿子霍青,所以实在不忍心苛责,一般的小错误便得过且过了。 “云杏,那孩子不过是个七岁的男童,怎么就能跟狐狸精扯上关系,你作为谢家小姐应当持重温婉,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谢云杏扭着手帕,“姑妈,您这是没见过他,您只要见到了,就会明白我的担忧了。大盛虽然不禁男风,但世家公子们还是很注重名声的,若表弟小小年纪真要传出这种名声,说不定以后还会影响仕途。” 这一点确实戳中了谢灵姝的心结。 她眸色认真起来,但仍是保持着理智道:“待我看过再说。” 第52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然而,还没等来小狐狸精,先等来了笑得极为爽朗的霍威,霍大将军。 “夫人,听说你今晚要和青儿一起用晚膳,怎能落了为夫呢。” 谢灵姝面上略显嫌弃,但眼神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堂堂大将军,天天围着夫人孩子转,不怕被人笑话。” 霍威上前扶住谢灵姝,姿态亲密道:“我有京城第一美人为妻,有大盛第一神童为子,旁人羡慕都来不及,还敢笑话我?我看他们就是酸的。” 谢灵姝戳他额头,“就你嘴甜。” 等两口子甜蜜完,才发现自家前儿子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身边还带着更小的,远远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的精致漂亮。 察觉到二老的视线后,霍青忙垂首行礼,旁边的小赵凛有样学样,就是有点不伦不类,还得霍青纠正了几次才好。 赵凛心累。 他自穿过来就是皇帝,谁见了他不是跪就是拜,倒是把行礼这一茬给忘了。 没想到做个梦,倒是把这些都补全了。 霍威看着小娃娃喜欢,大着嗓门问道:“上哪里找来这么个漂亮娃娃,会功夫不?过来伯伯教你。” 谢灵姝瞪他一眼,“这是青儿新收的书童,主仆有别,什么伯伯不伯伯。” 霍威出身武将,平日和将士们混在一起,其实心里很不在意这些。 但他漂亮媳妇可是名门正统出身,最是看重规矩,他向来尊重媳妇,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 谢灵姝挑剔得将赵凛从头扫到脚。 “多大了?” 赵凛摇头,他真不知道呀,没有原身记忆,看着也瘦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霍青接话道:“母亲,景玉是被人丢在咱们家门口,被门房的下人捡回来的,自小就不爱说话,所以具体年岁确实不清楚。” 谢灵姝不满,“什么时候主家问奴才,需要少爷替他开口了?你就算看重他,也该有个度。” 霍青忙低头认错。 霍威心疼自己儿子,便出来打圆场。 “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另一桩要紧事。” 谢灵姝瞪他,“说。” “皇上今日在朝堂上说皇子们都大了,让一起进文华殿读书,特意开恩让宗亲、大臣选优秀子弟进宫当伴读,咱们家青儿被皇上钦点做太子伴读。” 谢灵姝对此其实没什么反应。 他们谢家这种世家大族对皇族其实没那么多敬畏,“这日日都要进宫,青儿多累呀。” 霍威看了眼旁边的谢云杏,“不只呢,公主们也要选伴读,咱家没有女儿,文妃托人问我愿不愿意让杏儿进宫做三公主的伴读。” 谢灵姝这才有些满意。 与霍青不同,谢云杏还是需要这种虚名加持的。 有了公主伴读的身份,她日后的身价会抬高许多,在谢家的地位也会高上许多。 谢灵姝这才松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两个都去吧,云杏一个女孩子,自己去我也不放心。” 这事似乎就这么轻巧的定下来了。 从皇帝到霍威两口子,没有人在乎霍青的意愿。 赵凛抬头看着霍青沉静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愿,但又透着些许落寞。 实话实说,赵凛有些心疼。 小霍青多好呀,为什么这些人不能再多疼疼他呢? 这一顿饭,赵凛吃得没什么滋味,就连嘴里嚼着的雪衣豆沙都不香了。 因为他发现,在餐桌上,霍青太过乖巧了,乖巧到有点讨好的感觉。 只要是父母给他夹的菜,不管爱不爱吃,都会吃得一干二净。 可即便如此,霍夫人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放在爱使小性子挑嘴的谢云杏身上。 而霍将军虽然疼爱霍青,但几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霍夫人身上。 小小的霍青,顶着那么高的才名,居然连在家吃顿饭都要这么小心吗? * 回去的路上,小小的赵凛一直闷闷不乐。 霍青捏他的小脸蛋,“怎么了?雪衣豆沙不好吃?” 赵凛圆圆的脸颊气鼓鼓的,趁佩阳不在,就一股脑说道:“少爷,你不喜欢平菇就不要吃,不喜欢香菜也不要吃,不喜欢鸡肉也不要吃,你不喜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不吃。” 霍青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青涩的面容愣怔了一下,然后克制不住的笑出声,弯下腰,双手一起捏住赵凛的脸颊。 “那小景玉可得日日跟在我身边,好好看着你家少爷,可不能再让他吃不爱吃的东西。” 赵凛本想打开他的手,可看到霍青眼底的水光时又放弃了。 切,小屁孩一个,这就感动了? 小心以后被拐走哟。 算了,不和他计较,想捏就捏一会吧。 * 怡和苑里,被留下的佩阳正在恭敬的答话。 “回夫人,少爷对景玉虽然偏爱了一些,但从来没有越矩过,况且少爷年纪还小,根本不通晓情事,依奴才看,并不需要过于忧虑。” 谢云杏又不高兴了,“你一个奴才懂什么。” 佩阳被吓得不敢再辩解。 谢云杏又冲着谢灵姝撒娇,“姑妈,您就把那个景玉支走嘛,杏儿不喜欢他缠着霍青。” 等着跟亲亲媳妇亲热的霍威烦得不行,“不就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娃,你们娘俩若是不放心,等他大点我把他送军中去就是了,难得青儿有个喜欢的,让他开心些怎么了?” 谢云杏虽然敢对着谢灵姝胡闹,但对着霍威却是万万不敢的。 因为她能感觉到,霍府的当家人霍威并不喜欢她。 所以她心里虽然不甘愿,但面上却乖巧起来,想着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除掉景玉,现在没必要因此惹怒霍威。 * 第二日一早,小赵凛就被早早喊起来,打着哈欠被人收拾好后,又被塞进了马车里,这才知道是要跟着霍青一起进宫。 “少爷,你进宫当伴读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呀?” 起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 “你早就过了开蒙的年纪,我进宫后没时间教你,索性带着你一起进文华殿读书,里面教书的都是当世大学士,你就算坐在后面听也能收获许多。” 赵凛对此表示不同意。 前世多年上学经验告诉他,学生只要不想听课,有的是办法。 两人坐着马车经过宫门时,赵凛挑开帘子往外看,正好看到一群衣着破烂的少年跟着个首领太监从角门排队进入。 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相实在出挑,但不知为何脸颊上带着伤,神情恍惚又失落,在马车经过他身边时,抬头看了过来,正好与赵凛对上了视线。 两人一触即分,但心中却各自激荡。 赵凛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少年时候的王朔,这般美艳的面孔,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而王朔却想着,若他生来便是坐马车的,想必就不用做阉人了。 最终他们还是在前面的路口分开,赵凛跟着霍青走上了文华殿的坦荡宽路,而王朔跟着队伍走向了窄小闭塞,透着腥臭的阴暗净房。 第53章 你刚刚喊我什么? 王朔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是三更天。 他没了睡意,半起身坐在明黄的帐幔中,用细长的手指撑住半边额头,疑惑又自嘲道:“居然又梦到了和皇上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如果皇上有的选,恐怕最想要忘记的就是那一天吧。” 听到动静后进来的李传信站在不远处,低声问道:“义父,可是需要水?” 王朔刚醒来的声音带着些喑哑,“皇上带回来了没有?” 帐幔外的李传信明显顿了一下,才开口道:“猎魂庄传回来的消息是行动失败了,这一次,无人生还。” 李传信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可帐幔里的人却在听完后低声笑了出来。 可李传信的心神却绷地更紧了,因为那笑声压抑中又带着浓浓的悲戚。 他形容不出来,但直觉告诉他,今晚的王朔很危险。 “看来皇上还没有玩够呀,但作为一国之君,可不能如此任性。”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给狼奴左贤王去信,就说这次和亲烦请王爷务必亲临,仪仗队中疑似混入了奸细,查出之后,除公主外一切人员随左贤王处置。” 李传信紧张的吞咽起口水,“若左贤王误伤了陛下怎么办?” “他那么任性,经受点苦楚也算长教训了。” “是。” “对了,良妃的胎相如何?” “刚满一个月,有四位太医轮番照顾,一切正常。” “很好,好好照料,以后有你的好处,退下吧。” “是。” 走出偏殿的李传信惊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王朔虽然没有直接占了未央宫的主殿,但却将暂居的偏殿打造的与皇帝寝殿并无二致,他称帝之心已如此明显,恐怕良妃肚里小殿下诞生之日,就是当今圣上的死期。 但他只是个奴才,是个只配站在角落看风雨的小人物,他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努力在飘摇中保住性命罢了。 想到此处,李传信攥紧的手掌悄悄松开,他得快去给左贤王传信才好。 * 南来的飞鸟划破了北方小村落的宁静。 即便是半夜时分,阎王愁里也是一片欢腾,因为他们的皇帝终于醒了。 躺在床上的赵凛心神还有些恍惚,看着旁边霍青的脸迷迷糊糊的问道:“少爷,你喊我作甚?” 他刚刚明明跟着霍青向文华殿走去,可一直牵着他手的霍青却突然消失了。 前方巍峨的宫殿也不见了,只余下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两道宫墙。 然后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赵凛......赵凛.......赵凛......” 是霍青,还是少爷? “你刚刚喊我什么?” 此时赵凛已清醒过来,眸光凝固在霍青脸上,在心里笑道:“是霍青。” “什么喊什么?奇怪,我怎么又晕过去了?” 可霍青分外执着,他抓着赵凛的手腕,几乎是带着祈求和诱哄道:“你刚刚喊我的,再喊一遍好不好?” 少爷吗? 原来他这么在乎原身吗? 一句迷迷糊糊的少爷就能让他失态至此。 但他又不是原身,他只是莫名其妙栽进原身的记忆中而已。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怒意涌上心头,赵凛用力挣脱了霍青的桎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霍青还想继续问,季星海忙上前拦住了好兄弟。 “霍青,你就算担心主子,也得先让大夫给主子把脉不是?” 身后的鸡窝头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季星海便顺势拉着霍青离开了。 可他这三天几乎一步未离的贴身照顾,这会子腿脚还有些麻痹,被季星海拉走的时候踉跄了好几下。 鸡窝头跟轰小鸡似的,张开手冲着其他人挥了几下。 “都出去待着,就这么点地方,你们都挤在这里,病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蓝泽等人早就领略了鸡窝头的古怪脾气,见他又要赶人,便不敢多留的走了出去,省的他又撂挑子不治了。 其实青龙回去后当天就把张院判带回来了。 可张院判摸了半天脉,也只摸出个,惊冷过度导致的起热昏迷。 跟着他的方子治了一晚上,不光不见效,皇上反倒越发严重了,呓语不断,还浑身滚烫。 最后还得听鸡窝头的,结果两副药下去,皇上的热就退了,但就是一直没醒。 霍青就跟丢了魂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朱雀当时真是担心,万一皇上醒不过来,他们主上会跟着一起去了。 好在老天保佑,皇上终于在第三天半夜醒了过来。 所以如今只要跟病情相关的,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听鸡窝头的。 待室内清静下来后,鸡窝头才摸上赵凛的脉搏,好一会后才说:“神魂暂时稳下来了,但你毕竟刚来不久,所以切忌大喜大悲,还得避免重伤重病之类的,否则一个稳不住,就容易神魂消散。” 此时赵凛跟个受惊的鸡崽子般不敢说话。 【系统,这是你们的人吗?好可怕,他看出我是外来户了。】 【宿主,他是人类呢,而且暂未检测到他对宿主有恶意,宿主不用担心。】 鸡窝头抬眸看了他一眼,了然道:“怕了,担心我说出去?” 赵凛乖乖点头。 鸡窝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若你答应让我跟在你这身边,只接受我一个人的诊治,那我就帮你保密,如何?” 赵凛一时无法理解,世上还能有这好事? “你的工资?” “工资?俸禄是吧?” 赵凛点头。 鸡窝头眼冒精光,除了能得个独一无二的宝贝病人,还能拿钱? 祖师爷保佑,终于让他黄有仁幸运一次了。 鸡窝头斟酌了一番,试着比出两根手指头。 赵凛:“一个月二十两?” 鸡窝头内心开始放烟花,有钱人呀,他就想要二两来着。 接着又听到未来老板说:“黄金?” 鸡窝头一把抓住赵凛的手,“你放心,但凡今后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 被拉到门外的霍青已经冷静下来。 季星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霍青声音压着轻颤,“景玉小时候也是像他刚刚那般喊我少爷。” 季星海不敢置信道:“那他,不,皇上真的就是景玉吗?” 霍青摇头,“暂时还不能确信,因为赵凛只是偶尔会梦到景玉的记忆,他现在住在景玉的身体里,偶尔想起些什么也不足为奇,刚刚是我太不冷静了。” 季星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至少看到希望了,你找了这么多年,景玉不会辜负你的。” 但霍青的不在意也只是嘴上,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十年来,除了现在的赵凛,没有任何一个灵魂想起过景玉。 第54章 招惹 休息了一夜后,霍青便开始命人整顿车马,准备回营。 这一趟耽搁了好几天,他们得尽快赶去边境。 当鸡窝头背着个大包袱跟在赵凛后面出来时,霍青已然明白了何意。 赵凛讨好的笑,“霍青,他一个月就收二十两金子,但能治我的病?” 霍青垂眸,一代帝王正眨巴着眼睛,不顾旁人目光的讨好着他。 仿若自己不同意,他便当真不会带这个人回去一般。 霍青从胸口拿出那枚宝瓶玉佩重新放进赵凛的掌心,“别说每月二十两,就是二百两你也出得起。” 赵凛宝贝的把玉佩收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凑到霍青的耳边低声道:“少爷,你真好。” 霍青眸光亮了一下,又缓缓暗下来。 他的笑意很苦涩,但无法再对赵凛发狠。 “你若不是他,就不要这般招惹我。”这对我来说,很残忍。 赵凛没想到霍青会是这样的反应,明明半夜的时候还求着自己再喊一遍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再说,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他。 接二连三的古怪梦境,搞得他自己都拿不准了。 “对,我不是,你以后也不要再把我当成他。” 赵凛暗暗发誓,如果霍青再分不清楚,乱对他耍流氓的话,他绝对会把霍青踢到断子绝孙。 可等他气鼓鼓的钻进马车,发现霍青没有跟上来时,便更上火了。 可这次真是赵凛误会了,因为霍青刚要上马车就被驰马赶来的白虎和玄武拦住了。 被练得黑了一层的少年,刚站定就迫不及待把背后的包袱扔在了地上,响起一阵乒铃哐啷的金属触碰声。 赵凛听到声音,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便看到地上一堆的面具:青铜的、白银的、黄金的。 这样式分明跟刺杀他和霍青的那些人戴的一模一样。 玄武兴奋的汇报:“主上,猎魂庄被我们屠了个遍,青铜、白银等级杀了个干净,黄金等级的有一个不在,还跑了两个,剩下七个都在这了。” “庄主呢?” 刚刚还兴奋的玄武又缩回去了。 高大的白虎将人藏到身后,接话道:“主上,猎魂庄的庄主逃进了密道中,我们试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打开,最后索性将他所有可能的出口都封死了,既然那么喜欢就当做墓室吧。其余的,凡肉眼可见,未留活口。” “做的不错,回去领赏。” “是。” “至于你。” 霍青盯着藏在白虎身后的玄武。 可还没等霍青说出结论,玄武先看到了偷看他们的赵凛。 “皇上,听说您想我了?” 赵凛一脸: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玄武使劲给他使眼色,一只眼都快挤瞎了。 赵凛终于反应过来,“是呀,小玄武,你不在我身边都没人给我抬浴桶了。” 玄武的热情顿了一下,刚涌动起来的感动忽然变凉了是怎么回事。 “皇上,除了浴桶,我也能抬别的。” 赵凛被他逗得笑起来,收起了玩笑,认真道:“霍青,让他留下吧,我确实很想他。” 霍青脸色好了一些,但盯着玄武的目光依旧冷冽。 “玄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皇上的贴身护卫,若再敢擅离职守,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霍青说得委婉,但玄武却听得明白。 他上次的错误对于贴身护卫来说便是需要自裁谢罪的,而且主上当时确实起了杀心,即便有三位哥哥替他求情,也只是缓了几天。 听说若不是皇上恰好问起他,恐怕自己现在便只剩一堆枯骨了。 “是,玄武定不辱命。” “去吧。” 玄武这才跟着白虎一起骑马跟上,四人两队,围绕在霍青马车的四角。 待霍青上马车后,车队正式启程,十六匹黑马在一声声高喝中,撒开腿脚,拖着马车全速北行。 霍青看向卧在软榻上的赵凛忍不住关心道:“这个速度可以吗?身体受得了吗?需不需要慢一些?” 赵凛微阖的眸子睁开,漂亮的桃花眼里一派冷然。 “霍青,你说我不是他便不要招惹你,那此刻你关心的是我还是他呢?” “你我之间,分不清的究竟是谁?沉醉其中的又究竟是谁呢?” 这一刻,两人好像对调了一般,冷静的霍青为情所迷,弱小的赵凛却能剑劈迷城。 原来,强大与弱小往往只是一线之差,一念之隔。 * 大盛西南方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长年缭绕着山雾的奇山。 当地人懒得起名,便喊它雾山。 听说雾山中奇珍异宝无数,但无人敢进去淘宝,因为很早之前,这座山就被一个叫猎魂庄的杀手组织给占了。 谁若敢无故进山,必横死当场,还会在半夜被人将尸首扔到家中院落,引起满村满镇的恐慌。 但不知为何,昨日山中一片火光,许多人都在猜测是那杀手山庄被人连锅端了。 饱受欺凌的村民只感觉大快人心,很快便有胆大的一起组队去山上探索。 没想到一路爬到山顶都没遇上什么危险,直到走到一处高耸的建筑前。 被烧的焦黑的木门上还能勉强看出‘猎魂庄’三个字。 领头的张三兴奋道:“看来是被灭门了,这里面必定藏了许多金银,咱们进去随便拣点都够吃一辈子的。” 李四胆小,“张哥,这里面万一还有活的怎么办?” 王五:“都烧成这样了,鬼才能活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去,我去。” “走走走。” 一群人互相壮着胆子走了进去,结果刚进门就被吓得差点退出来。 满地都是被烧焦的尸首,惨不忍睹。 李四吓得当场就要跑回去,却被张三一把抓住了,“李四,你娘病得在床上起不来,你闺女眼看着要嫁人了,却连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天天跟你媳妇轮着穿,这是咱们这种人唯一的机会,你当真要跑?” 李四一个三十好几的汉子,被骂得眼眶含泪,“天杀的鬼世道,死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张三揽住他,“好兄弟,你以为这些躺在地上的人是为了什么刀头舔血,还不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嘛,他们抢得,咱们也抢得。” 几人小心翼翼的走进焦黑的建筑里,果然在房间的柜子里,床底下找到了烧成疙瘩的金银,还有一些玉器,颜色都挺好,就是有些裂纹,不过拿出去应该还能卖不少钱。 几个房间转一圈后,几人都有些收获。 张三盯着最高处的建筑贪婪道:“那里肯定还有大宝贝,咱们去看看?” 红了眼睛的村民,金银在手此时哪还记得危险,纷纷往里面寻去。 他们兴奋的跑到主楼门口,可还没来得及进去,那几乎碳化的建筑居然歪歪斜斜的倒塌下来,眼看着几人就要被砸死,一个黑衣身影穿梭在倒塌的建筑中,快速的将他们一个个丢了出去。 最后踩着下落的木块砖石,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张三等人如梦初醒,纷纷拔腿逃了出去。 李四害怕道:“张哥,我听说这庄子里最厉害的就是戴金面具的,刚刚救咱那人就戴着金面具,咱们拿了他们的宝贝,不会被追杀吧?” 张三在这群人里算是最有脑子的,“不会,要是想杀咱们刚刚就不会救咱了,但是这里面人没死绝,咱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几个汉子兜紧了怀里的金银,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去。 而消失许久的小五却再度戴上了红玉黄金面,站在了因为高楼坍塌露出的密室前。 第55章 风流债 看起来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室外围,小五只是在入口处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一处未被封起来的隐蔽暗道便打开了。 小五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被一处铁栅门拦住了去路。 他站在门外,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因为这门跟他的断龙石一个效果,虽保住了命,但却困住了生。 难怪灭门的人会独独留了这个出口,原来是想看他自取灭亡呀。 这个结局,他可太喜欢了。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笑声,里面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清他们的狼狈模样后,小五笑声越发放肆起来。 但那一老一少看到小五后的反应却完全不同。 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带着一身血污,怒气冲冲的走到铁门前,指着小五就开始骂道:“你居然还没死?猎魂庄因为你灭门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年纪大的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走上来。 “小五,是小五呀,快想办法把这门打开,咱们父子三人还能一起重建猎魂庄。” 旁边的燕明煦愤怒道:“父亲,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称一家人。” 燕庄主使劲给儿子使眼色,一切等出去再说,可燕明煦就跟疯了一样,看到小五就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都怪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才毁了猎魂庄,杀了他都不解恨,还指望他重建猎魂庄?” 小五实在被吵的耳朵疼,手中飞出一抹银光,铁门内响起最后一声惨叫,终于安静了。 一块脏污的舌头掉到地上,燕明煦捂着流血的嘴,不敢置信的倒在地上。 “我来这里就是问你们一句话,赵凛究竟是什么人?” 燕庄主还想谈条件,“你先把铁门打开,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小五手中的银丝探了出来,“燕庄主,我不介意也陪你玩玩。” 燕庄主后退了半步,斟酌半晌后,道:“他是当今圣上。” 小五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紧,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高不可攀。 “那你们为何要对他出手?” “这就牵扯到朝堂纷争了,你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今日为何要刨根问底?” “燕庄主,我只允许你回答,没允许你提问。” 燕庄主不甘心道:“你至少要答应我,回答完会放我出去。” 小五冷笑,“猎魂庄第一课,有能力时再谈选择,没能力便学会认命。” 燕庄主思虑再三,选择和盘托出,把猎魂庄接到皇宫这两次任务的经过讲了个明明白白,就是指望小五听完后,能救他这一次。 可小五却神态冷静的伸出手来,“猎魂庄的印章和联系皇宫的方式,交出来。” 燕庄主扒在铁门上,“先放我出去。” “或许我也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自己进去找。” 最终,燕庄主还是不甘心的把东西交了出来。 小五检查了一下手心的印章和银哨后说道:“我不会救你们,但也不会杀你们。” 他抬头看了眼厚重坚固的墙壁,又拍了拍精铁打造的牢门。 “这么华丽的墓室,若出来了再死一次不一定能住上呢。” 他大笑着往外走,并贴心的关上了最后一道门,唯一的光亮被掐断,密室内的燕庄主泛着诡异光亮的眸子盯向了仍躺在地上挣扎的儿子。 这座密室是他亲手设计,被打造得十分完美,可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准备吃食。 * 即便是全力奔跑,可因为马车的速度有限,赵凛一行人抵达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结果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整,便有副将焦急的上前禀报。 “大将军,边境传来异动,左贤王带军直逼边境线了。” “为何?” “斥候传来消息说,左贤王要替父迎亲。” “这简直就是可笑,迎亲需要数万军马一起行动吗?定是想借着迎亲之名,行侵略之实。” 副将不敢说话。 “通知下去,所有副将去我帐中议事,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 “是。” 待副将离开后,霍青上前道:“我看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季星海:“何意?” 霍青:“现在还说不好,我先去信一封,北行恐怕又要耽搁几日。” 赵凛不在意道:“正好,可以多陪平阳几日,去北边时就要把她留在这里,万一死在北边可就见不到她了。” 霍青倒是没介意他满嘴死不死,反正有他在就不会让他死,只是平阳......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现在说出来。 算了还是等回信之后吧,万一还有转机。 季星海急着去议事,先行离开了。 赵凛扶着后腰,伸懒腰,“累死了,霍青,我住哪个帐篷呀?” “怎么,大军压境了,你这个皇帝不去议事,反倒要去休息?” “难道我去议事,左贤王就能退兵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这个昏君只管好好享受生活就好。” 霍青现在对赵凛口中偶尔冒出的奇怪词句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细细推敲一下,还会觉得别有趣味。 他带着赵凛回到专属的营帐,将室内一切一一查看后,才放心让赵凛住下。 之后又吩咐玄武记得给赵凛打水沐浴,铺床更衣后,才出门打算去季星海那参与议事,却不想在帐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似乎已经在帐外等了一会的蒋华玲看到是他出来后,脸颊便晕了些微红,她屈膝施礼后问道:“听闻皇上回来了,臣女特来拜见。” 霍青冷眸,“可是兰卓公主有事相商?” 蒋华玲忙摇头,“不是的,霍相,是我,不,是臣女担忧皇上,所以才来拜见。” 霍青眉头紧蹙,担忧?是个很亲密的词。 恰好赵凛听到动静掀开门帘走出来,声音轻快道:“蒋小姐,你怎么在这呀?” 蒋华玲抬眸飞快的瞟了一眼赵凛,原本只是微红的脸颊彻底飘上云霞。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娇嫩的时候,害起羞来越发惹人怜爱,即便姿色只有七分,配上这情态倒也有八九分了。 此时霍青哪还会不明白,就是不知道赵凛究竟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了这风流债! 第56章 偷摸手指 惹了杀手,还勾了小姐。 招了男的,又引来女的。 他怎么不知道赵凛还有这等本事。 旁边的赵凛可不知道霍青内心戏这么丰富,听到蒋华玲是因为担忧他所以才来看望,当即感动得不行。 明明俩人交情不深来着。 明明他还威胁要杀人家全家来着,结果自己被绑架,人家还担心的好几天睡不好吃不好。 赵凛摸了摸身上,想找个东西送给人家,以表谢意,结果摸了半天,发现身上最值钱的宝瓶玉佩还是人家爹给的。 最后只能尴尬的从腰上扯下一个荷包,递到蒋华玲面前。 “蒋小姐,多谢你的关心,这是神医给我配的香囊,日日嗅闻有静心凝神、平衡身心的奇效,送给你吧。我虽为皇帝,但身无长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蒋华玲满脸惊喜的看向他。 可看到仍旧是那张完美到令人炫目的脸,以及绝对真诚且毫无杂质的目光。 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呀。 蒋华玲垂眸,眼眶有些湿润,她轻轻接过香囊,屈膝行礼。 “多谢皇上,臣女受之有愧。” 赵凛摆摆手,“我都自称我了,你也就别臣女臣女的了,咱们刚认识时你不是挺活泼的?” 蒋华玲面露笑意,但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些害怕的看了眼旁边的霍青。 结果看过之后更害怕了。 霍青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神却黑沉的可怕。 蒋华玲年纪小,看不透里面的透着疯狂的独占欲,但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赵凛这才注意到霍青还站在这,当即问道:“你不是要去找季星海议事吗?怎么还没走?” 霍青转过脸来,似笑非笑,“怎么,怪臣耽误皇上的好事了?” 赵凛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看向蒋华玲,“蒋小姐,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你在外面站了挺久的,女孩子别冻坏了。” 蒋华玲有些意动,但碍于世俗和旁边的霍青,实在不敢点头。 赵凛又看向霍青,“你要去就快去,不去就一起喝茶,站在门口灌冷风吗?” 很好。 别人就是别冻坏了,我就是灌冷风是吗? 他拼死拼活的,还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 不过赵凛为何这态度,他也能猜出几分。 自赵凛这次从梦中醒来,俩人相处就有些别扭,特别是在马车上,赵凛说完不让他认错的话后,虽仍跟平常一般跟他说话,但态度上却少了些亲昵。 霍青不愿意那么想,但赵凛现在对他,确实跟对杨枞没什么区别。 霍青没什么感情经验,说不明白这种微妙的区别,但就是让他觉得别扭。 但管他的呢,他总不能让这个小丫头趁虚而入就是了。 说罢便转身走回来,“皇上难得请茶,臣哪里舍得推辞。” 他回眸觑了蒋华玲一眼,“蒋小姐也一起来吧。” 蒋华玲这才大着胆子走进了帐中。 玄武送上烧好的热水。 赵凛对于饮茶的知识仅限于把茶叶放进茶壶里,然后倒出来。 看到他如此粗糙的技艺后,霍青忍下骂人的冲动,将茶具接了过来。 “皇上哪里操持过这种事务,还是臣来吧。” 赵凛顺势将茶壶递出去,可没想到交接的时候却被霍青摸到了指尖。 赵凛猛地将手抽回来,想骂他耍流氓,可再看过去,人家正一脸风轻云淡的点水、注茶呢。 动作若行云流水,神态似弱柳扶风,清汤注下,一派茶香四溢。 霍青将第一杯茶递给赵凛。 又将第二杯茶递给蒋华玲。 “蒋小姐,尝尝看。” 蒋华玲战战兢兢的接过来,品过一口后,又小心翼翼的点评道:“霍相的茶自然是极好,但臣女观皇上品味,应不喜这茶之味苦,更偏爱茶之清香。” “蒋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懂我。” 霍青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盯着对面虽然萎缩但毫不相让的蒋华玲。 很好,宣战了呀,有胆识。 两人火药味正浓的时候,又有人掀帘子进来了。 “父皇,你回来都不去看平阳的。” 小丫头又高兴又埋怨的跑过来,一头扎进赵凛怀里,亲昵的不肯撒开。 赵凛忙把小姑娘抱起来,“这么晚了,父皇还以为平阳睡了呢。” “听军中人说父皇今日要回来,平阳就是一晚上不睡也要等的。” 赵凛被宝贝女儿哄得心花怒放,抬手刮了刮平阳的小鼻子,眼里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蒋华玲自平阳进来后便一眼不错的看着父女俩,脸上带着一种恍惚又怀念的神情,看到父女二人如此自然的亲昵,蒋华玲心内更是羡慕。 原本她也有这般疼爱她的父亲的。 一直旁观的霍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即饮下一杯苦茶。 呵,浅薄的小丫头。 可没想到今晚帐内竟是如此热闹。 自平阳进来打破平静后,杨枞、蓝泽、季星海等人便接二连三的进来了。 最后竟然连兰卓公主都进来了。 玄武忙着给诸位摆座椅,拿茶具,烧热水。 一个护卫干成了小厮,却满脸的高兴,一点委屈和不情愿都没有。 “季将军,蓝将军,你们议事结束了?” 季星海一口闷茶,“一群大老粗,除了骂人就是吆喝着打仗,一个带脑子的都没有,所以还是跑来与皇上、霍相商议了。” 霍青:“这么说,前线的消息确认是真的了?” 季星海点头,“刚刚又收到斥候的密信,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左贤王又调过来十万兵马,如今已是二十万大军压境了。” 赵凛也很紧张,他记得历史上是没有这一出的。 盛灵帝殡天后,大盛虽然风雨飘摇,但因王朔的强势,好歹是撑了一年,直到大盛内部四分五裂,狼奴国才趁势出兵,咬下了大盛北方半片江山。 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赵凛:“季将军,北疆如今有多少兵马?” 季星海:“不足十万。” 赵凛蹙眉,“北方边界线宽广,又有狼奴国这种强敌,为何只有区区十万人马?” 季星海知道他不是曾经的昏君,便如实道:“皇上,以前都是您下旨慢慢把北方将士分批调到南方,塞进护国公手底下的。” 帐内响起一片轻咳声,赵凛讪笑两声,闷闷的喝茶。 霍青道:“如今兵马还不是最急的。” 他转头看向兰卓,“公主,蒋家应该有一条通往狼奴国的隐秘路线吧?” 第57章 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睡 兰卓点头,“自然,若是霍相想用,随时都可。” 霍青颔首,算是领了这份人情。 霍青:“我与右贤王早年有些交情,想要去信一封询问一下内情,但如今边境紧张,我的人恐怕混不过去,所以需借密道一用。” 兰卓公主语速极慢道:“你与挛鞮家的小儿子认识?” 霍青了然道:“公主放心,您与挛鞮家的恩怨我不会掺和。” 兰卓这才放了心,“第一次走,需要苏伦给你们带路。” 霍青道:“那便让朱雀跟着走一遍吧。” 两人把关键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季星海看着平阳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目光,赵凛立马将平阳藏进自己怀里,瞪着季星海:“你要是想要闺女就自己生去,别盯着我女儿看。” 季星海一个未婚的大龄男青年被自己老板整得羞涩起来。 “皇上,等您有空给臣赐个婚。” 赵凛撇嘴,“连个姑娘都找不到,自己的事别扔给我。” 这么一打岔,季星海又把开口的欲望压了下去,再加上霍青和杨枞一直暗示他,他也只能暂时压下不提。 几人围在一起喝了会茶,便各怀心事的退下了。 帐外,兰卓拉过一直跟自己别扭的女儿。 “玲儿,你喜欢上大盛皇帝了?” 蒋华玲脸颊绯红,不明白怎么就被母亲看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母亲也年轻过。” “是您和父亲的故事吗?” 兰卓淡淡的瞥她一眼,“玲儿,你记住,我们女人并不比男人缺什么,不必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所以不是父亲。” “自然不是,你父亲的样貌很难让少女芳心暗许。” 蒋华玲很想为自己父亲辩解一下,但嘴张了好几次,还是闭上了。 嗯,母亲真的很爱说实话。 “母亲是想告诉你,女孩子的喜欢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你喜欢就去争取,母亲在后面打江山,总会让你配得上他。” 蒋华玲心底的感动还没来得及翻涌上来,就听到母亲继续说道:“你被你父亲教废了,做不了继承人,若是能嫁给大盛皇帝,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蒋华玲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又一点点凉了下去,可母亲还在说。 “我看那霍相对大盛皇帝也心存觊觎,不过男人是做不了皇后的,无需担心。” 后面的话,蒋华玲便听不见了。 她想,缺了十几年的时光,母亲不够爱她也是正常。 毕竟世上像平阳那般幸运的女儿并不多。 * 千里之外的京城,李传信再次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偏殿。 半卧在床上看书的王朔蹙着眉头问道:“又怎么了?” 李传信抖了抖手里的密信,“义父,猎魂庄明明被灭门了,可刚刚却收到了他们的密信。” 这话勾起了王朔一点兴致,他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接过密信,打开看过后颇有兴致的说道:“燕庄主居然还有个私生子,只剩一人了还要继续刺杀霍青,倒也有骨气。” 李传信道:“那他要什么?” 王朔抬起下巴,看向李传信,眉梢眼角里自然流出一股风情,逼得李传信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他要赵凛。” 李传信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赵凛的身份呀。 当今圣上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随意要不要的吗? 而且义父最后肯定会杀了他的,怎么可能由得一个杀手提条件。 可王朔却思索了一番说道:“给他回信,只要他能杀了霍青,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他,甚至可以帮他重建猎魂庄。” 李传信有些不敢置信,“义父,赵凛好歹是做过皇帝的,来信之人究竟什么目的还不清楚。” 王朔打量了他一番,“信儿,我让你跟在皇上身边是不是太久了?” 李传信瞬间从头凉到脚,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忙听话的退出去干活了。 王朔不在意的移开视线,可再看向书时,却一个字都读不进了。 他以前不识字的。 可后来有个人肯教他,告诉他要自重、自爱。 人活一次,第一要紧的便是要对得起自己。 所以我听你的,拿你的江山补偿我自己。 * 安静下来的帐篷里,霍青写完最后一个字,用火漆将信封封好,交给了一旁等候的朱雀。 朱雀即刻出发,跟着苏伦踏上了北进之路。 而在他离开后,军营旁高大的杨树上站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一身黑衣包裹着劲瘦的身体,几乎将自己融入了夜色中,但脸上的黄金面具却反射着月亮的冷光,折射出一派肃杀之气。 高空中划过一声空澈的鸟鸣。 小五伸出手臂,一只体型极大的枭鸟落到他手臂上,是他今早送去皇宫的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复了。 小五嫌弃的从它脚上取下细细的竹筒,一抬手臂让它落到了旁边的树枝上。 丑萌丑萌的,幸好还算听话好用。 不过在看清信件内容后却不屑的撕掉了。 重建猎魂庄? 那种恶心无比的地方,本就没有存世的必要。 不过,能把赵凛给他就好,至于这个天下,爱谁要谁要。 他泛着兽性光芒的眸子牢牢盯紧了军营的中心,那顶军帐的里的烛火还未熄灭,而且霍青居然到现在还未出来。 * 赵凛早就困得打哈欠了,看到写完信后还不走的霍青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呀,我都困死了。” 霍青看向他,“你让我去哪?你和我就只分了一顶帐篷。” 赵凛看了看身下唯一的床,“朕的军营穷得连多一顶军帐都找不出来了?” 霍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皇上您知道就好。” 赵凛气闷,“那你去同季星海一起睡。” 霍青不乐意,“皇上,他不洗澡,臭。” 你毛病还挺多。 “那你去马车上睡,宽敞,也不臭。” 霍青放下手里的书,一步步走到床边,抬手撑在床沿上,身体前倾,凑近赵凛。 “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睡?” 第58章 你和他们不一样 赵凛转身想躲开他,却不想居然被这人拽着脚踝又拖了回来。 赵凛顺势抬脚踹他,却又被他化了招数,反倒转身坐在床上,将他的双脚放在了自己大腿上。 他揉捏着赵凛的小腿肌肉,不出所料,酸得赵凛直飙眼泪。 他踢着双脚,“你少来这套,给我滚出去。” 霍青又把人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哄,抬手摸他脸上的泪珠儿,“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可赵凛心里却气恼极了,他理智上明白自己要靠霍青活着,而且在霍青面前表现出来的也一直是喜欢他、恋慕他,最起码是对他有好感的人设。 以前这种无伤大雅的暧昧、触碰,他都可以闭着眼睛接受的。 可是现在不行。 特别是一想到他此刻抱着自己,哄着自己,可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早就消失的前身时,就越发气恼的厉害。 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了他。 “霍青,朕不该生气吗?” 私底下时,他极少对霍青用这个自称。 霍青脸上的温情凝滞一瞬后,消散的干干净净。 感受到他手上的桎梏松开,赵凛收回自己的双腿,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上,将低矮的军床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霍青站起身来,态度恭敬。 “霍青,朕心里爱重你,不代表你可以轻浮朕,也许朕幼时确实与你有些情谊,但朕如今不记得,那朕便不是他,你若只是想在朕这找点过去的滋味,朕也可以下旨为你全国搜寻与朕相似之人,以解霍相相思之苦。” 霍青脸色难堪的盯着他,“皇上这是何意?” 赵凛目光毫不退缩,“朕说得很清楚,这替身谁爱做谁做!朕不做。” “滚出去,以后没有朕的命令别再随便靠近朕。” 其实最后这句话吼出来的时候,赵凛当即就觉得有些过分了,可人在气头上就是容易口不择言。 帐内烛火跳得厉害,烛光晃动间,霍青的神色从平静过渡为放肆。 “皇上,这些时日以来,臣对您不好吗?” 赵凛硬撑起来的气势,被他突然的转变惊得散了一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华玲不过嘴上担忧您一下,您就可以送出随身荷包,那小杀手将您掳走,只是因为没杀您,就可以将你关起来又舔又抱,您最后居然没舍得杀了他。可臣任您予取予求,送人送钱,南抚山东,北上狼奴,只配得一句滚出去吗?” 赵凛一时被他的逻辑绑架,心里明明觉得他说的不对,可就是想不出如何辩驳来,急得站起来怒道:“你胡搅蛮缠,这根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跟他们不一样。” 霍青心里滚过一阵悸动,紧紧盯着赵凛,眼神里跟长了小勾子一般诱惑道:“皇上,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 赵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抬手指着霍青,可他偏偏一身红色官服站在烛光下,脸白似雪仿若真的被自己的话伤到了,神情委屈中透着坚韧,跟个受尽委屈却不肯自辩的情圣一般。 可是他那浓黑的眼底分明沁着毒药,像深海一般吸着他,试图卷着他的灵魂一起沉寂下去。 赵凛在舌尖滚了好几圈的叱骂最终还是吞了下去,开口怒道:“少在这拈酸吃醋的,哪里还有点重臣模样,你给我出去冷静冷静,今晚不许回来。” 最终霍青还是被赵凛丢出了帐篷。 军营外,树上挂了一夜的小五终于松了一口气。 丫的,他今晚要是敢不出来,他非得进去砍了他不可。 帐顶上,一脸懵逼的玄武问青龙:“大哥,他俩吵了半天到底吵了个啥?” 青龙思考半响,“别的没听出来,但主上吃醋了是真的。” 一颗石子由远而近,正正好好砸在青龙脑门上。 玄武佩服道:“大哥,你听得真准。” 倚在马车上的霍青丢完石子,闲的没事看白虎重新给他生炉子,铺床铺。 恰好远处晃晃悠悠的走来两个人影,靠近了才发现是季星海和蓝泽。 季星海回去后心里憋闷,又拉着蓝泽喝了几杯,结果人家蓝泽没事,他倒是有点上头了。 此时大喇喇的拉着霍青的肩膀,“兄弟,那床挺大的,你怎么不进去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车里的白虎露出个大脑袋,“我们主上被皇上赶出来了。” 季星海笑得前仰后合,“兄弟,你也有今天,你活该呀,谁让你对皇上不好的。” 霍青很郁闷,“我对他哪里不好了?他要什么我不给?” 季星海趁着酒意上头,大着舌头说道:“我可是听说皇上对你那是一颗真心,从不怕示于人前,甚至为了你拒了那娇俏可爱蒋家小姐的联姻,可是你呢,兄弟,你把人家当什么,你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 霍青望着夜空,心里的天平如大风刮过般,摇摆个不停,“可我总不能背叛他。” 季星海拍了拍他的胸膛,“人这一辈子,唯一背叛不了的是这里。” 说罢居然直接栽了下去。 蓝泽忙把人扶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霍青问:“这是怎么了?” 蓝泽道:“原本不是计划把平阳藏在军营中吗?可现在左贤王亲自迎亲,大将军担心平阳躲不过这一劫,已经愁了一夜了。” 霍青道:“你更苦,至少我们的苦面上都能露出来,但你不行。” 向来跟个硬汉一般的蓝泽,因为这句话抬手捂住了眼睛。 夜色下,霍青没有刻意去看,是否有泪落下来。 “皇上待她极好,臣很放心。听大将军说,这次霍相打算借密道秘密派兵,末将申请出战。” “很危险。” “末将知道,可身为父亲总得为女儿做些什么。” 霍青想了一会突然道:“会做蹴鞠吗?” 蓝泽一脸疑惑,“会,军中士兵闲来无事便会踢一下。” “那明天找来吧,平阳应该会喜欢。” 蓝泽点头应下了,拖着死沉死沉的季星海回了营帐。 白虎收拾好了马车,憨厚道:“主上,我记得公主的蹴鞠还是来军营的路上,皇上教的呢,他踢得极好。” 第59章 臣和您踢的是武球 第二天一早,赵凛便被外面的欢呼声吵醒了。 他在玄武的伺候下,穿衣洗漱,走出帐子时,坏心情便被难得的天光给洗干净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家在高兴什么,一颗蹴鞠就冲着他飞过来。 赵凛条件反射,飞起一脚就把蹴鞠踢了回去,立马吸引来一道喝彩声。 “爸爸,你好厉害。” 这称呼是他跟平阳私下约定好的,没外人在的时候喊父皇,有外人在就叫爸爸。 赵凛四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帐篷前面的空地上被人围了起来,此时正有二十几个人在场子上踢蹴鞠呢,其中就有霍青、季星海、蓝泽等人。 而小平阳正被绿沉和青锁护在围观的人群里开心的叫好。 “爸爸,你快过来。” 赵凛忙跑过去,刚站定,就被季星海招呼道:“赵凛,上场呀,听说你踢得不错。” 蓝泽和霍青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脸上的汗珠反射着阳光,看起来就有种生机勃勃的美好。 赵凛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大学时候。 他从操场上走过,被要好的兄弟们吆喝着进场踢球。 真好,早知道那论文他就慢点写了。 “来了!等小爷踢爆你们。” 他把外衣一扔,身体灵活的跃了进去,自动补位进季星海的队伍,刚好要抢霍青脚上的球。 新仇旧恨下,赵凛可不客气了。 十几年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很快就把霍青踢到了下风。 他一个滑铲,成功抢到了霍青的球。 一群队友呼啦啦的跟上他,互相配合着,跑了半场,最终赵凛一脚定乾坤。 场外响起平阳的欢呼声:“进球了,进球了,爸爸好厉害,爸爸最棒了!” 赵凛又呼啦啦的跑回来,经过平阳身边时,一把把小丫头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脸蛋又放下。 平阳被逗得哈哈笑。 绿沉担忧不已的接过平阳,恨不得像以前一样再上去踹赵凛一脚。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赵凛上场前,季星海整整落后了八分,如今刚被赵凛扳回来一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呢。 霍青的队伍实力确实强悍,毕竟除了青龙和玄武外,居然连蓝泽也被他抽中了。 季星海这边实力差了太多,在赵凛上场前,几乎就靠他死撑了。 可赵凛一上来就跟施加了什么法术一般,不只自己技术过硬,还在踢球的过程中把队伍整了起来,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位置,大家一起配合,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比分重新拉到了赛点。 此时比赛已经吸引了许多人,场外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此时没事的士兵几乎都过来了。 就连军营外藏起来的小五都忍不住探出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赵凛。 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可他同样敏感的察觉到,远处似乎走过来一队人,不过坐在马车里,他也看不清楚。 小五没怎么当回事,只以为是属于军营间正常的往来。 此时场上又发生了变化,球被霍青抢了回去,而且他此时还穿着一身便于运动的束衣,将蹴鞠踩在脚下,看似挑衅实则勾引的盯着赵凛。 可怜巴巴待在树上小五气得牙关咬紧,呸,不要脸的,还一代神童,当朝宰相呢,不也是个以色惑人的东西。 小五无能狂怒,只恨自己不能上去帮赵凛。 此时那辆马车已经到了军营门口,小五正想仔细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就听到场上负责计时的小将喊道:“线香即将燃尽,最后一球决胜负。” 小五的注意力又被引到球场上。 赵凛百忙之中瞟了一眼,发现线香也只剩最后一点点了,都不知道够不够三分钟。 不过一球反杀的时间足够了。 他拉过队员迅速做了调整,然后盯准霍青脚下的球,展开了进攻。 霍青的身形虽然也极为灵活,但在技巧上比赵凛差了很多。 在赵凛有技巧有组织的围攻下,很快丢了球,被赵凛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支持赵凛队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其中就数平阳和蒋华玲的声音最大。 结果两个姑娘还站在一起,比赛似的使劲加油。 赵凛一脸春风得意,在几个队友的护送下,一路将球带到了对方的场子,眼看着就要射门了。 结果身旁的队友在他看不到时候全都被拦了下来。 而他自己也在球门前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双双滚到了地上。 赵凛挣脱不开,盯着上方的霍青骂道:“你这是耍无赖,这是犯规的。” 霍青死死压着他,“你不知道蹴鞠除了文球,还有武球吗?” 赵凛伸长脖子看了一下,果然看到自家队员全都被对方不要脸的给按住了,有的是缠住了腿脚,死活不能动,有的也像他一样被摁在了地上,此番正互相角力,有的甚至都下嘴了,咬了对方的下巴和耳朵。 救命,这哪里是武球,这简直就是肉搏。 高空中的小五都快气死了,这个死狐狸精,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占赵凛的便宜。 他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五觉得胸腔一股腾腾火气,他快忍不住了。 而旁边的蒋华玲也大着胆子骂道:“霍相,你不讲规矩,快放开赵凛。” 蒋华玲不说还好,一说霍青更来劲了。 他凑近赵凛的耳廓,仿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赵凛的脸颊轰得爆炸了,只听到那死不要脸还在耳边悄声道:“臣现在跟皇上玩的就是武球,好玩吗?” 好玩你爹呀。 赵凛快被气炸了,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球被蓝泽顺走了。 旁边平阳急得大喊,“爸爸,爸爸,你快起来,球被坏人踢走了。” 蓝泽脚下踉跄了一下,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可怜巴巴的转过来,想看一眼自己宝贝闺女。 想让她看看自己踢球的英姿。 结果一眼便扫到一个眼熟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看清球场上的场景后,怒气冲冲的劈开人群,直直走进了球场,在一片愣神中,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霍青脸上。 “孽障,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居然还敢跟赵家人鬼混!” 第60章 赵凛,你个妖孽 在地上的赵凛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梦境中曾看到的霍夫人。 只是时光侵蚀下,她早已不见了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流肆意,反倒换了满面沧桑,鬓间白发,额间皱纹。 历史上曾记载,霍青之父霍威,威名远播的镇北大将军,带领霍家军与狼奴国对战多年,最终于死于太和十年的‘成平之战’,享年三十八岁。 算过来,也就是霍青十七岁那一年。 关于霍夫人的生平,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所以赵凛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在霍府的时候没有见到的人,反倒出现在了北疆,还对他这般恨之入骨。 因为打完霍青的霍夫人又盯上了赵凛。 那双眼仿若淬了毒一般的刮过赵凛的脸,对方脸颊上的肉甚至因为强烈到控制不住的情绪而抖动起来。 莫名的,赵凛感觉到了危险。 果然霍夫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冲着赵凛的眼球刺去。 这是绝对的杀招。 可是还没等赵凛反应过来躲避时,那匕首已经被霍青架在了半空。 霍夫人却并未因此罢手,而是手腕一抬,匕首向霍青的面部刺去。 这一次,霍青没有躲,任由亲生母亲的匕首直刺自己的眼球。 可匕首终究在眼球前侧开,只在霍青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霍夫人似乎还不解气,丢掉匕首后,一脚又踹到了霍青的胸口,将人踹倒在地上后,又想上去扇巴掌。 可这次的巴掌被赵凛拦下了,就如同霍青拦下了刺向他的匕首。 直到这时,霍夫人才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自己摔坐在地上,指着赵凛哭骂道:“赵凛、皇上,您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霍家?” 她的声音极大,在场人都因为这场意外全都安静下来,所以赵凛等人苦苦瞒了数天的身份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揭开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围人的眼神。 赵凛清晰的感觉到,刚刚还为他的球技折服,为他高声喝彩的士兵们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用一种冰凉的、冷漠的甚至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赵凛注意到,他们甚至攥紧了腰间的长刀。 面对这种诡异的氛围,赵凛第一反应是把平阳拉过来,护在自己怀里。 转向霍夫人道:“霍夫人,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霍青和季星海对视一眼,眼神里各自划过一抹疑惑。 他不是新来的魂魄吗?为何会认识谢灵姝。 谢灵姝狼狈的站起来,扶了扶歪斜的发髻,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赵凛,算你有胆识,敢孤身在这北疆大营承认自己的身份。你当年陷害我亡夫通敌叛国,导致霍家军无故惨死数万人,之后被迫打散重组,改将换姓的血海深仇,我北疆人还没忘。” 她每说一句话,周围的士兵的就靠前一步。 等她话音落下时,赵凛等人已经被杀气腾腾的士兵们围在了一个小圈子里。 刚刚的欢呼仿若是他生命最后的回响。 季星海不得不出面,“如今还是大盛,你们是要造反吗?” 可即便堂堂大将军出面,士兵们也只是恍惚了一下,便又坚定下来。 我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连季星海说话都不好使了。 季星海靠近赵凛,“皇上,一会若情况不可控,我等拼死护送您和公主出去。” 赵凛不解,“不是,他们不是你的兵吗?” 季星海有些尴尬,“皇上,家父原先不过是霍将军的副将而已,霍家军勉强偷生,需要一个能讨好皇家的自己人暂掌军权。” 赵凛有些震惊。 如今他所得信息太少,但如果和历史知识结合起来的话,大约也能猜到。 皇室对霍家军发动了清剿,而霍家军看似被打散消失,实际上还是聚集在了北疆,甚至推选出个傀儡将军,表面上效忠皇室。 那霍家军实际的掌权人会是谁呢? 赵凛不由得看向曾经耀眼至极如今饱经风霜的将军夫人。 她的脸颊不再细嫩,她的手臂不再纤细,她身上的衣裙简约宽大,脚上穿的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玉底缎面绣鞋,而是随时可以跑动跳跃的软皮靴。 谢灵姝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黑色的符身上居然是一道道锋利的刀痕。 “赵凛,你好好看清楚,当年你的父亲为了夺回这块虎符,派人将他的至交好友,生生砍死在战场,这每一道划痕,都是你们赵家的血债,是怎么还都还不完的。” 【叮,支线任务开启:解开当年霍威死亡真相,缓解与霍家军的仇恨,帮助霍青拿下霍家军实际指挥权,奖励积分50,打通隐藏任务,奖励积分50。】 【上次你说拿下季星海就有军权,现在他们根本不听季星海的,你诈骗呀。】 【宿主,系统是不可能诈骗的,请您仔细看周围军士的年龄。】 赵凛按照系统的提醒一一看过去,这才发现,围观的士兵年龄从面容上来看大都在三十以上,且多是有军衔的。 【宿主,您明白了吧,季家虽然掌权十年,但军中的核心位置仍旧是当年霍家军的老将担任,代表季家军的多是外围的新兵蛋子,他们不知道当年的恩怨,追随的只有季星海。所以您拿下季星海也不会亏,如果能拿下霍家军,那才是真的如虎添翼。】 【我超,真是复杂到难以想象。那既然是霍家军,他们为何不追随霍青?】 【这个问题也包含在当年的真相中,需要宿主自己摸索。】 很明显,对面的谢女士不肯再给赵凛发呆的时间,她转身从旁边侍从的腰间抽出锋利的长剑,压在赵凛的肩膀上。 “赵凛,我今日就要杀了你祭奠亡夫和千万枉死的霍家军,你可还有话说?” “有!” 赵凛的话掷地有声。 他面上一派大义,但内心却慌得一批,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内疚的要命。 开口前,他侧眸看向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霍青,极小声的开口道:“对不起。” 还没等霍青明白过来,便看向谢灵姝道:“霍夫人,当年先皇对霍家军出手,究竟是为了军权还是为了您?” 谢灵姝心头大震,这是十年来,她最不肯面对的问题,却被这个人。 这个勾引他儿子,害得霍家家破人亡的妖孽在众目睽睽之下提了出来。 赵凛真的要内疚死了,但是他没有记忆,他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所学的知识中找答案。 而且后世的野史中确实记载过,盛哀帝爱极谢家女,多次求而未果,后杀其夫,夺其子,囚其人。 传言,这段所谓‘香艳’野史的女主角就是威名赫赫的镇北大将军的夫人,第一权臣霍青的母亲,谢氏大族的嫡出小姐,谢灵姝。 第61章 要不朕给您当儿子? 搭在赵凛肩膀上的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灵姝的神情似乎陷入某种惊恐中,身体发颤,站立不稳。 霍青忙上前扶住即将软倒的母亲,季星海也上前查看。 全场寂静,又局部混乱中,赵凛执起手,深深的弯下腰去。 他学历史多年,知道太多古代女性被迫背锅的典故,只要暂时保住性命即可,多余的话真的不适合公开说了。 该道歉道歉,该负责负责,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霍夫人,刚刚所言实在情势所迫,朕相信霍家是无辜的,朕也相信镇北将军绝不可能是通敌叛国之人,您若愿意再给朕一个机会,朕绝对会查明真相,还霍家,霍将军,霍家军清白。” 谢灵姝冷笑,“当初,陷害我霍家,最先举证的人就是你,现在居然还想让我相信你?你觉得可能吗?” 赵凛无奈,又是前身的锅他来背。 可是能怎么办呢? 黑锅一大把了,也不差这一顶。 赵凛:“霍夫人,朕现在身无长物,身家性命全靠霍青护着,您若是现在想让朕死,那朕应该活不过今晚,可朕若死了,这江山必定落入王朔手中,您难道还能指望他为霍家正名吗?” 旁边有副将不服,“那就杀了你这个昏君,再杀了那死太监,到时候还能还百姓一片郎朗清空。” 季星海作为主将,这个时候必须得站出来。 “元副将,还不闭嘴,如今军士们吃的粮饷,打仗保命的神臂弓都是陛下带过来的。” 可元副将是跟季星海父亲一辈的,对于这个年轻的后生领导明显没当回事。 季星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初赵凛刚来时,也只带了这几年自己培养起来的人。 元副将不屑的打断他,“那又如何,坏人做一两件好事,难道就不是坏人了。” 这话引起周围人的一片附和声。 “就是,昏君就是昏君,听说他在京城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我还听说,他男女通吃,还敢觊觎霍少爷。” “闭嘴,霍少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霍少爷跟那个昏君形影不离的,莫不是在京城富贵地待久了,早就忘了霍家的血海深仇。” 谢灵姝满含深意的看着霍青,眼神里的挑剔和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 赵凛看到这场景就来气。 霍青已经这么优秀了,可梦里面的时候,她为了那个任性的表小姐就把霍青冷落在一边,现在别人随便说几句话,她又来挑剔霍青。 赵凛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总有把外人看得比自己孩子更重要的父母。 好像别人随便放个屁,都比自己孩子做百件事强。 赵凛向来不愿忍气吞声,何况现在还是个皇帝,惯得你们,一个个算什么玩意,敢当面骂他偶像。 “霍青七岁就名满京城,十二岁考中状元的时候,你们恐怕还光着屁股在地上玩泥巴呢,现在还轮到你们对他指指点点了,没镜子还没尿吗?自己去照照。” 我超,见过骂街的,但没见过骂街的皇帝呀? 这昏君不会是假扮的吧。 “看什么?骂的就是你们,一个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东西,霍青现在位居宰相,在朝堂上和王朔一争高下,在这乱世中为百姓争取利益。你们呢?就让你们打个狼奴国,十次就有九次输,现在还需要朕九岁的女儿联姻来救你们。” “还好霍将军去的早,否则现在也得被你们气死,还好意思自称霍家军,朕可是听说当年的霍家军百战百胜,打得狼奴国哭爹喊娘的,怎么到你们手里反倒成了一群废物。” 季星海在旁边拉了拉赵凛的衣服,“皇上,差不多可以了,再骂下去造反了。” “造反?让他们造一个给朕看看,杀朕一个孤军皇帝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去把狼奴国首领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朕当场宣布退位,把皇位传给他。”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将士们全都闭嘴了。 脑海里的系统小声哔哔:“宿主,现在也是策略吗?” 赵凛:“不是,纯粹是骂爽了。” 系统:“......”他家宿主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骂霍青。 赵凛这会子也骂累了,示意蓝泽把计时小将的凳子搬过来,然后往那一坐,“来,不是要杀了朕后,一路打到京城吗?朕就在这坐着,谁要是敢过来,朕敬你是条好汉。” 刚刚还害怕的平阳看到自己父皇这么威风,当下也不怕了,站在他父皇身后,仰着脑袋,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谢灵姝也没想到刚刚还一脸谦虚给她低头认错的人,转脸就嚣张到一人挑全军。 她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从有人议论霍青开始的。 她不屑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嫌弃的推开自己儿子。 “离我远点,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 赵凛其实因为自己戳了霍夫人的痛处,所以刚刚一直忍着没骂她,现在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 “霍夫人,霍青小时候对您尊重有加,但您偏偏把那个骄纵的表小姐看得跟宝贝一般,现在长大的霍青依旧这么争气,您倒是越发看不上他了?看来您不喜欢优秀的,就喜欢混账的,这天下也没有比朕更混账了,要不朕给您当儿子?” 赵凛身后响起‘噗嗤’一声轻笑。 看到众人都看向他后,季星海忙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以前怎么没发现皇上这么好笑。 霍青轻轻的咳嗽一声,“皇上,可以了。” 赵凛这才闭了嘴,收起了刚刚凌厉的攻势,满脸正经起来。 “霍夫人,只要朕还活着,刚刚对您的承诺就永远有效,现在朕就可以下旨,霍家叛国案全权交由霍青、季星海调查,真相大白后,若朕有错,愿下罪己诏公告天下,并向霍将军磕头认错。” 霍夫人:“此话当真?” 赵凛:“君无戏言,不过朕此番在北疆是有别的事要办,此事要回京后再做处理,朕可以给你留下御笔亲书,若事后朕不允诺,任凭处置,反正朕也逃出不过你儿子手心。” 此话不说还好,越说谢灵姝越来气。 “行了,霍青为了你都把亲娘囚在北疆一生不得外出了,他还会舍得杀了你?你俩少出现在我眼前,我还能多活几日。” 赵凛不敢置信的看向霍青。 合着,他刚刚骂错人了? 第62章 喜欢我的字? 谢灵姝对亲儿子的所作所为显然没有细聊的兴致。 她只是目光坚定的盯着赵凛,“那就请皇上现在就下旨吧。” 赵凛翻出身上的印章,走的匆促,也只带了一个私印,大印早就落在了王朔手里。 他这个昏君当的也挺失败的。 季星海和蓝泽亲自抬了桌案出来,上面铺好了纸笔。 众目睽睽之下,赵凛提笔就要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虽然练过书法,也懂古文韵律,但他的字迹和原身应该不同吧。 上次画神臂弓时,是他一时激动忘了这事,好在上次只是图纸和一些特殊的标记,看不出多少东西来。 但这次下笔,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但定是瞒不过霍青的。 到时候,这笔迹大变该如何解释呢? 看他突然停笔,其实众人心神都被提了起来。 周围的将士甚至重新握住了刀柄。 季星海想上前提醒,却被霍青一个眼神拦下了。 霍青上前道:“可是手痛?” 赵凛瞬间醍醐灌顶,“刚刚拦霍夫人时伤了手,这会确实写不了字。” 谢灵姝默默翻个白眼,她打自己儿子,用了多大力气她能不知道? 可她亲爱的儿子立马捉过赵凛的手腕,细细查看了那连油皮都没破的地方,最后带着些心疼道:“好像扭伤了,不若让臣来代笔吧,皇上只管按上印章即可。” 这可太合赵凛心意了,当即点头应下来。 不过让开位置后,还疑惑的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扭伤了? 他怎么没感觉,看来一会还得找鸡窝头看看。 霍青的字是极好看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字里行间都蕴着一股杀气。 赵凛看得喜欢,恨不得直接藏起来才好。 这要搁在后世得多少钱呀,根本不敢想。 最后一笔落下,霍青看着他笑道:“皇上,落印吧。” 赵凛目光还黏在他的笔迹上,心不在焉的掏出印章,跟着霍青手指的滑动,在他手指落点的位置盖上了私印。 “喜欢我的字?”两人恰好站在一块,霍青垂首,嘴唇正好贴在他的耳旁。 赵凛点头,“喜欢,写得真好。” “那以后我教你。” 他最后的腔调微微勾着还带着些笑意,实在太过温柔。 赵凛感觉自己靠近他那一侧的耳朵都痒痒的,热热的,烘到了脸颊。 谁能想到呢,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凛,最怕的就是别人对他温柔。 他掩饰般执起粗糙的圣旨,没有内官在身边,只能他自己宣读了。 “霍青,季星海接旨。” 两人在他身前跪下。 “朕闻听霍家旧案,实属揪心......今特令你二人暗中彻查当年真相,上及天子,下涉臣民,凡有所涉及,绝不姑息。” “臣,遵旨!” 赵凛将圣旨郑重的放到二人手中,一瞬间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季星海对您的效忠之心已达到百分之七十。” 赵凛愣了一下,刚刚季星海接圣旨时手指就微微颤抖。 明明霍家倒台后,季家是最大的受益人,普通人可能早就抛掉那些过往的恩惠,投身新的名利场了,更何况他这个大将军还被霍家旧将处处掣肘,应该会更讨厌霍家才是。 终究是他小人之心了。 季星海是个难得的大丈夫。 此事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谢灵姝挥挥手,霍家军的旧将才慢慢撤走了。 季星海带着他们进入军帐中,帐帘刚刚落下,季星海便神情紧张道:“皇上,您得赶紧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 赵凛有点懵,“什么意思?” 季星海道:“皇上的身份已经暴露,顷刻间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为防止意外,您还是早点转移比较好。” 赵凛懵懂的看向霍青,他还能去哪? 自己国家的军营都不能保证安全的话,他还能去哪? 霍青将人拉到自己旁边,“不怕,咱们本来就是要北上的。” 谢灵姝嗤笑道:“你俩不是不死不休了吗?怎么突然又和好了?” 赵凛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替你儿子挡了一刀吧。 霍青心中早就不满,“母亲,我原以为北疆地域广阔,民风剽悍,让您在这陪着父亲的英灵总能修身养性,改改冲动的性子,没想到却越发乖张起来,看来今后您还是待在镇北将军府里,不要随便出门了。” 谢灵姝愤恨道:“你想软禁我,也得问问霍家军同不同意。” 霍青不在意道:“北方军权疏散,实在不利于疆土安定,几位老副将年纪大了,该退下来休养了。” 他转向季星海,“微光,把余下的军权拢起来吧,不用再顾及霍家的面子。” 季星海面上还有些讪讪的,“梵寂,待霍家军彻底翻案了,老将心中的遗憾平了,军队自然就规整了,不急在这一时,都是自己人,动刀动枪的不好。” 霍青可不觉得有这么乐观。 当初忠于霍家是真的,但这么多年了,把着军权不放,究竟是为了霍家还是为了自己,那就难说了。 不过有谢灵姝在,他也不好细说,只想着快点将人打发走了,细细的跟季星海拆解。 “母亲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灵姝冷淡道:“听说你来了,所以来看看。” 霍青神态冷淡,“母亲,你我之间就别演母子情深了。” 谢灵姝仿佛被戳中什么般,迅速上前,又挥出一巴掌,狠狠拍在霍青的另一半脸上。 众人措手不及,谁都没来得及阻拦。 而霍青根本就没打算躲。 无论是之前的匕首,还是现在的巴掌。 赵凛实在想不明白,梦里是时候,霍青明明还那么渴望母亲的关注,那么羡慕母亲对谢云杏的疼爱。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灵姝气怒难当,指着他,嘴唇翕张,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草草将那块布满刀痕的虎符丢下,便转身离去了。 季星海将丢在地上的虎符捡起来放进霍青的掌心。 “梵寂,伯母她还是记挂你的,这虎符能调动军营里的霍家军。” 霍青冷笑,将那虎符丢回了季星海怀中,“老旧的东西了,也就她还当个宝。” 季星海没再强迫他,而是暂时将虎符收起来。 “还是聊聊你们出发的事吧,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平阳恐怕也不能留在军营了。” 赵凛:“那怎么行?一旦进了狼奴国,事情就会失控,到时候护不住平阳怎么办?” 季星海:“皇上别急,所以我准备让蓝泽带一支军队,专门负责保护公主。” 赵凛觉得他天真极了,进了别人的地界,那是一支军队两支军队能够的?何况左贤王还带着十几万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呢。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把整个北疆大营拖过去都不一定够看的,何况是一支军队。 “季星海,若是狼奴国的公主嫁到大盛,他们也出了一支精锐部队,你觉得在北疆军营面前够看吗?” 季星海面露愧疚,“皇上,是臣无用。” “朕不是在怪你,朕只是想保证平阳万无一失,危险由我们大人来扛,她还是个孩子。” “可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季星海的声音很沉痛,“皇上,她是大盛的公主,如今左贤王带军队亲自接亲,一旦发现公主不在或被调换,顷刻间就是大军入境,百姓流离失所。” 季星海抬起头来,眼眶泛红,“皇上,她是您的女儿,也是臣的亲外甥女呀,可她,更是大盛的公主。” 第63章 杀昏君 一直到晚间的时候,赵凛的心脏都‘哐哐’跳个不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霍青不在,他知道应该是去等朱雀了。 平阳乖巧的坐在帐篷里玩小积木,平常赵凛都会过去陪她的,但今天实在静不下心来。 上午季星海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霍青最后也只说要等朱雀带回右贤王的消息来,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否则平阳必须得走一趟才行。 赵凛当然明白他们说得非常有道理,也是当下情况最好的选择。 可他们不知道平阳的结局呀,不知道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未来可能遭受的苦难。 如果他费尽心机都无法改变平阳的结局的话,那何谈挽历史狂澜,扶大厦将倾呢? 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后世大学生而已,当真能抵挡得住历史的洪流吗? 【系统,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会,宿主,请相信自己,您就是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 赵凛轻笑两声,如果说他上辈子在内卷成灾的后世学到最深刻的道理是什么? 那就是永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即便你是万中无一,那华夏也有十四万呢。 可还没等他多悲观两秒,一个眼熟的人居然直接闯进了帐篷。 赵凛从那张黄金面具下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盯着他时依旧是那般专一、直白又热烈。 “小五?” “跟我走,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 赵凛跑上前,将平阳护在自己怀里,“什么意思?你怎么会在这?霍青呢?” 小五未被面具覆盖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死?你知道我不会死对不对?” 赵凛表情凝滞了一瞬,他又不是没吃过小五给的药丸,明明离开的时候他怀里还揣了两颗呢,只要手还能动,大概率死不了。 但现在可不是跟这个小变态叙旧的时候。 他警惕的看向对方,“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五有点别扭的挠了挠头,“你的军营里有人造反,那个男的让我先来带你们走。” “那个男的,霍青?” 小五点了下头,上前拉住的手臂就要往外跑,可刚刚跑到帐外,就被一群明火执仗的士兵围了起来。 带头的居然就是那位上午刚见过的元副将。 他上前两步,笑着道:“皇上,别来无恙呀?” 赵凛将身后的平阳推到小五身边,上前一步道:“元副将,你要造反吗?” “皇上言重了,杀个昏君怎么能叫造反呢?我们最多是为民除害。” 包围圈外已经传来了喊杀声,看来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他在无数的叫喊中似乎听到了季星海的声音,他在喊自己和平阳。 果然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怪不得自己身份暴露后,季星海第一时间就是赶他走,原来群众里是真的有坏人。 这一会反正也跑不了,赵凛索性放松下来。 “元副将,让朕猜猜,您究竟是什么时候背叛霍将军的?” 元副将神色闪过一抹阴毒。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害死霍将军的就是你们父子,否则怎么可能轮到你这个小杂种做太子,杀了你就是为霍将军报仇。” 身后持刀的士兵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杀昏君,报血仇;杀昏君,报血仇;杀昏君,报血仇!” 小五低声道:“别怕,我能带你离开,姓霍的果然不靠谱。” 赵凛抬头往外看,火光冲天,这群混蛋居然在放火烧军营。 寒风刺骨,烧了他们的棉被和粮饷,让这些同袍该怎么过冬呢? “元副将,朕刚刚还猜测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是先皇,也可能是王朔,但现在看来都不是。” 他顿了一下,嗤笑道:“原来你是狼奴国养的狗呀。” 元副将面上怔了一瞬,明显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可他不想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呀。 赵凛这么重磅的一句话下来,当即把拥护元副将的将士们气到了。 “昏君,你少胡说,元副将跟在霍将军身边多年,杀过的狼奴兵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可不是你这个昏君能随便污蔑的。” 赵凛最不怕的就是他们跟自己起争执。 “若只是为了杀朕,为何要火烧军营,毁了北疆大营后,最得利的便是狼奴国。自此之后,狼奴南下将如入无人之境。” “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但距离狼奴国却只有数里之遥,京中即便想趁机谋反也得不到消息,而能得到消息又想要朕死的,那便只有狼奴国了。” “你们身后还有家室儿女,想清楚了,别被人当了刀子。” 身后的将士们在一句句质问中沉默下来。 甚至有犹豫者忍不住问道:“元将军,他说的可是真的?” 元副将看他一眼,闲庭信步般走上前,在那人期盼的目光中一刀捅穿了他的腹部。 他抽出带血的长刀,厉声道:“扰乱军心者,死!” 他转而看向赵凛,早就没了耐心,“皇上,今夜无论您如何狡辩,都必死无疑,我看还是不用废话了。” “将士们,今夜斩杀昏君头颅者,赐金百两,削其手足者,赐金五十,剜其双目者,赐银百两......” 啧啧啧,没想到他这么值钱。 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随着一句句赐金之言,刚刚斩杀同袍的忌惮居然就这么被冲散了。 呵呵,原来是一群嘴上情义,背后生意的乌合之众呀。 那可就好对付了。 小五已经做好了带他杀出去的准备,可赵凛示意他再等一下。 “将士们,阵前杀手足绝不是名将所为,与其跟着身份不明的人造反,不如早点归顺,朕念你们无知,可恕你们无罪。” 这当然还不够。 “若能擒拿元副将者,赏千金,赐副将之职。” 果然,他看到了动摇。 “小五,若一会有情况,优先保护平阳。” “放屁,老子能把你们都带出去。” “无需,再坚持一下,霍青应该快到了。” 小五的眼神里划过些许落寞,但心里明白,赵凛的考量才是对的。 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带着父女二人全须全尾的离开的。 赵凛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宁愿把自己当做靶子,阵前犯险。 元副将根本没拿赵凛的威逼利诱当回事,因为他带过来的都是他多年处下来的兄弟和心腹,怎么可能因此就背叛他。 元副将一声令下,就等着赵凛血溅当场后被分尸的惨状。 第64章 帝王之姿 但在他的士兵冲上去的同时,身后却传来更大的喧闹声。 士兵们忍不住回头看,便看到了如流水般涌来的墨衣红甲兵,仿若黑水上流动的火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才是真正的霍家军。 元副将心急如焚,眼看着任务就是要失败,自己举着长刀就要向赵凛砍去。 还没等小五动手,另一柄长刀已经从元副将的身后贯穿到他身前,跟他捅进另一个兄弟身体内的一模一样。 元副将转过头,正好看到自己最好的兄弟,何拓,何参将。 他唇角的血止不住,但仍不甘心的问道:“为...为什么......” “兄弟,我看过你跟北边的密信,既然你死定了,不如把富贵让给我。” 他握着长刀在元副将的身体里拧了一圈。 元副将在极度的痛苦中,呕出一大口血,随着长刀的拔出,趴在地上,死得彻彻底底。 周围跟着造反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何参将便利索的跪地。 “末将何拓参见皇上。” 赵凛并未让他起身,因为霍青和季星海带着人已经将此处围了起来,其他霍家军也在青龙、玄武等人的带领下有序的参与到军营平反和灭火中。 现场正以极快的速度平稳下来。 看到他们过来后,赵凛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季星海知道他的习惯,能坐着就不站着,当即先进帐篷搬了个座椅出来,放到他身后。 赵凛顺势坐下,霍青和季星海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赵凛这才看向跪着的人,“何拓?” “是,末将乃元副将手下参将,早就发现过他与狼奴国有密信往来,但受他压迫迟迟不敢上报,如今终于亲手除了这个叛徒,及时护驾。” 霍青来后就站得远远的小五不屑地‘切’了一声。 赵凛内心暗笑,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何参将,你跟在元副将身边多久了?” “启禀皇上,大约也有十几年了。” 赵凛眉头微微挑动,看来是找对人了。 “看来关于元副将的事,你知道很多。” 何拓以为抓住了立功机会,当即点头道:“皇上尽管问,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凛冲霍青道:“交给你吧。” 霍青立即摆手,两个霍家军上前直接将人拖走。 何拓不明所以,“皇上,您不能言而无信,杀元将军者赏千金,赐副将军衔。” 大概是被他吵到了,拖走他的霍家军直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霍青声音温和,“那剩下的呢?” 赵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不见起伏,“杀。” 霍家军手起刀落,对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都倒在了血泊里。 赵凛转手抱起平阳走进帐篷,“处理干净些,别让味道飘进来。” “是。” 在他的身后,季星海感叹道:“他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霍青理所当然道:“他本就有帝王之姿,单人立于千军前,不慌不退,三言两语就能直指要害,破敌心防,这可不是普通帝王能做到的。” 季星海听着他口中的溢美之词和激赏之意,忍不住说道:“梵寂,你这一生不是只能爱上景玉一人。” 霍青的夸赞停下了,他眸光看向熄了灯火的帐内。 “若我能爱上,那他必定就是景玉。” 旁边的小五可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好不容易进来了,他可没打算这么容易离开。 “霍青,我们的决斗还没结束。” 霍青转过身,小五已经摆开姿势,他的武器是随手从地上捡的长刀。 但霍青知道,对于这样的顶级杀手而言,即便是牙齿也能杀人。 季星海有点懵,“什么情况,他不是保护皇上的人吗?” 霍青很想踹死他,“猎魂庄的黄金面具,你是瞎了吗?” 季星海这才上前仔细打量一番,惊讶的指着小五道:“我擦,你怎么还没死?” 霍青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用帕子包住插在地上长刀的刀柄,随手提了起来。 “猎魂庄十大黄金面具之首,杀手孤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季星海来了兴致,“呦,小子,不错呀,怪不得敢跟霍青抢人呢,不过据我观察,你还争不过这个不要脸的,还是好好惜命吧。” 霍青冷笑,“他惜不了,接了王朔的刺杀令,专为我项上人头而来。” 季星海默默给小五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退开,将场地留给他们二人。 这一次,霍青没有手下留情。 两个回合下来,小五便浑身伤口的半跪在地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珠,气怒道:“你刚刚在外面是让着我的?” 霍青随手将用过的长刀丢了出去,连同那块锦帕一起扔到地上。 “不,刚刚我也在让着你。” 旁边的季星海抱着手臂点头,“我作证,刚刚他不过用了七成功力,不过你也很不错了。” 但是季星海有一点没说,这是霍青不发疯时的七成力。 发疯时? 算了,他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发疯。 霍青懒懒的坐到刚刚赵凛的位置上,颇有耐心的问道:“小狼崽子,知道刚刚他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这话戳到了小五的痛处,“还不是你这个以色惑人的东西勾引了他。” 季星海差点喷出一口口水。 这杀手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哈,怪不得人家是顶级杀手呢。 霍青走上前,半蹲在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戴着面具的脸,“今天我就免费教你一次,赵凛要的天下只有我能给,所以他只会也只能跟着我。” 小五此时的眼神仍旧是凶狠的,但带着懵懂。 霍青继续道:“狼王才有资格逐鹿天下,小狼崽子再凶猛,也只能当别人的下酒菜。像你这样只敢生活在阴暗潮湿缝隙里的臭虫,连跟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季星海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小孤狼,话说到这里了,哥哥也送你件消息:你那个变态爹已经从密室爬出来了。记住,江湖也是天下的一部分,皇上会需要你的。” 小五的眼神从懵懂到迷茫。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人就是两个大忽悠,可一想到赵凛会需要他,又是对他致命的吸引。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帐篷里忽然砸出一把水壶,“都给我滚远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着又是那个声音温柔道:“乖女儿,父皇凶他们了,你接着睡吧...” 面面相觑的三人各自摸着鼻尖走远了。 也不知道想没想明白的小五一个转身便消失了。 季星海道:“你看好这个小杀手?” 霍青淡淡道:“资质还不错,更可贵的是忠于赵凛,给他找点事做,也少在赵凛眼前晃。” 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 季星海:“哎呦,我们霍相也有危机感了。” 霍青:“赵凛知道那小狼崽子不会死,但一直没说...” 季星海:“你怎么知道的?” 霍青:“我去外面等朱雀,被这狼崽子缠上,他自己跟我显摆的。” 季星海:“男人嘛,喜欢年轻的很正常,皇上也是男人呀...哈哈哈哈...” 第65章 你跟夜空一样好看 【叮,季星海效忠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霍家被害真相揭露百分之十。】 刚刚睡着的赵凛又被系统吵醒。 【什么情况?那两个人又在搞什么?】 【他们在审讯何参将,宿主要不要去看看?】 冬天半夜起床,实在是件极为考验人意志的事情。 思考半晌赵凛还是穿衣爬起来了,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守夜的绿沉和青锁。 赵凛道:“朕要去看看霍相,你们进去守着公主吧。” “是,皇上。” 再往前走,隐在暗处的玄武立即跟上,正好,省的赵凛到处打听了。 “玄武,带我去找霍青。” “是,皇上。” 不过才到半夜,军营里便被收整的十分利索,被烧毁的军帐已经拆除,全都换了新的。 红甲墨衣的霍家军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军营里列队巡逻的又变成了普通士兵。 若不是地面上还有些渗入泥土的血迹,他会有种叛变从未发生过的错觉。 玄武带着他在军营里左拐右拐,才靠近一片较为隐蔽的军帐。 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摆在外面的各种刑具。 玄武特意看了一下赵凛的脸色,竟不见什么波动,心中暗暗敬佩皇上的胆色,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处军帐入口。 “皇上,主上就在里面。” 赵凛走上前,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便索性停在门口,听了起来。 “当年,老将军书房里,那些来自狼奴国的密信的确实是真的,但都是元副将的。但光有这些,元副将也是不敢的,因为根本没有老将军的亲笔回信,是,是......” 季星海:“是什么?快说。” “是当今圣上找到了元副将,说让他只管做,不怕成不了。但当年,皇上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七皇子,元副将其实也是半信半疑,所以便要求自己不出面,由当年的七皇子亲自举证。这样如果成了,他顺势上位,如果不成,他也不沾手。” 季星海:“还真是好算计,不过为何却沦落到这了?” 何拓恨恨道:“呸,这个不守信用的狗皇帝,当年答应了元将军,结果事成后,他转身做了太子,我们却跟着霍家军一路贬斥,差点丢了性命。今天又说杀了元将军赐金升官,结果还不是出尔反尔。” 霍青丢了个眼神,白虎将烧红得了烙铁往他身上一送,焦糊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帐篷,何拓只顾着惨叫,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 霍青轻声骂道:“蠢货。” 可惜,何拓的惨叫声太大,帐外的赵凛没有听到最后这句,他放在帐门上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玄武问道:“皇上,您不进去了吗?” 赵凛的笑意很苦涩,“你家主上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 他抬步往回走,冷风扑在脸上,赵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跟在身后的玄武疑惑道:“皇上,您当年为什么要举证老将军呀?是被骗了吗?” 赵凛笑起来,眼角有点湿。 “你为什么觉得朕是被骗的,而不是为了皇位呢?” 玄武还是少年心性,直愣愣的问道:“可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呀。” 赵凛脚步顿住,“那你家主上也会这么想吗?” 玄武:“想什么?” 赵凛脚步在地上踩了两下,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恨,“想我是无辜的,想不是我做的,即便是人证俱全,依然像你一样傻乎乎的为我开脱。” 身后长久的没有声音。 赵凛低叹一声:“果然,不可能吧。” 看来他和霍青那点薄弱的联系终究是要断了,原身是他杀父仇人的事情如今已被何参将证实,明早霍青不杀了他就不错了,还跟他合作? 【统儿,看来我这次是真完了,霍青现在对我的杀意是不是到顶了?】 系统瞅着那根快要落到底的绿色光柱,数据都快乱码了。 它还没进化出感情,实在不明白,明明该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杀意不升反降呢。 关键也没多少下降空间了。 【宿主,这个,那个,系统也很难评。】 啊? 很难评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光想杀了自己,还想抽筋拔骨不成? 恰好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凛听出不同,但不太敢回头。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处,赵凛的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身后是霍青,然后再一刀当场捅了他。 “我怎么想,你不来问我,反倒问他?” 赵凛身体僵住了。 怎么办?果然是霍青。 不过声音还挺温柔,不像要砍死他的样子。 脚步声又往前来,最终停在了他身后。 风起,赵凛似乎闻到了霍青身上好闻的檀香味。 “转过来。” 赵凛不敢动。 霍青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结果垂眸就看到赵凛紧闭的眼睛。 霍青忍不住笑起来,眼神锁定在对方的双唇上。 他垂下头,很想顺着自己的渴望亲上去,可最终只是轻吻在了对方颤抖的眼皮上。 轻吻过后,赵凛睁开了眼睛。 小玄武跪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青不满,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你老看他做什么?” 季星海的话又响在他耳边:男人都喜欢年轻的,皇上也是男人呀。 不会真喜欢少年款的吧,玄武是,小五也是,名字都像。 赵凛急道:“你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就那样。” “哪样?亲你呀?” “闭嘴。” “他们是暗卫,什么听不得看不得?都是受过训练的,不会说出去的。” 赵凛眸子睁得老大,抬手就堵住了霍青的嘴。 不是说古代保守吗? 保守个屁呀。 他暗暗发誓,今后绝不养暗卫。 霍青将他的手拉下来,很想握在手里,但揉捏了两下,还是放开了。 “刚刚里面的问话都听到了?” 赵凛点点头,“你若是想杀就杀吧,既是我做下的事,那我也不会否认。” 霍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心疼,只可惜赵凛此时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抬手摸了摸赵凛的发顶,“臣都不知道,咱们皇上这么有胆气呢,那如果臣现在杀了你,那合作的半壁江山该跟谁要去呢?” 赵凛惊讶地抬头看他,恰好撞进了一片流动的星海中,墨色的眸子里漾着星光点点,他的眼睛,跟北疆的夜空一样好看。 第66章 如果 “咳咳,你知道就好,好好干,朕,朕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霍青没有戳破他慌乱的掩饰,“那还请皇上说话算话,别到时候给不起又耍赖才好。” 赵凛有些尴尬,“我对他们那是兵不厌诈,对你自然不会。” 霍青捧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皇上,我怕的不是你耍赖,我怕的是你不愿意给。” 赵凛心跳如擂鼓。 霍青接着道:“没关系,若命运肯垂怜,我自会取。” 说完,霍青便放开了对他的桎梏,看他身体仍有些颤抖,抬手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肩上。 赵凛心脏被他搞得突突乱跳,但理智尚未完全消失。 他抬手拉住霍青的衣襟,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霍青,你为什么肯相信我?” 明知那人不是撒谎,明知我就是你的仇人。 究竟是为什么还肯相信我? 是因为对前身的爱吗? 那究竟是多么厚重的爱才能如此深信不疑。 那也不对呀,明明他刚穿过来时,霍青和前身还不死不休呢,所以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呢? 赵凛直觉告诉他,这才是关键。 可霍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过身来,拉住赵凛的手,带着他往军营外走去。 今天是难得的满天星斗,大漠草原的交界处,视线毫无遮拦,不欣赏一番着实可惜。 “皇上,困了吗?” 赵凛摇摇头,刚刚睡了一觉,现在还精神的很。 “那不如陪臣聊聊天,臣一直很好奇,您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天下,为何非要选择臣呢?如果只是为了保住江山,王朔会比臣更合适。” 赵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一下才说道:“他不行,只有你可以,霍青。因为朕要的是一个盛世,是一个可以把老百姓放在眼里,举在手上的盛世。” 他转而看向霍青,“朕知道,只要朕老老实实的当昏君,王朔会保朕百年,也会让大盛的江山继续苟延残喘,但那样一个政治腐败,欺压百姓,任由强邻欺辱的大盛,朕宁愿亲手将他打碎。” “可是朕才能有限,所以朕需要一个人帮朕一起把这个江山托起来,他要有才华,有能力,最重要是他的底色必须良善。” “你懂了吗?霍青。” 霍青松开了他的手腕,第一次恭恭敬敬的跪在赵凛身前。 满天星斗下,赵凛清晰地听到他说:“皇上,臣在!” 如果你是他,那这江山我与你共枕。 如果你不是他,那至少我给这江山留了位好帝王。 * 季星海拉着朱雀停在了远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小鸟呀,你回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再出去飞两圈。” 朱雀瞪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不正经的将军。 可偏偏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 朱雀一个起身,落到旁边的一块巨石上,果然看到一个黑影迅速的向远处探去。 朱雀探爪,向前抓去,尖利的指勾已经扯住了他的衣襟。 好在季星海认出了那张黄金面具,忙不迭的飞身过去,插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将马上动起手的二人架在了半空。 “有话好商量,现在都是自己人。” “谁跟他是自己人。” “啧啧啧,还异口同声呢,你俩交手多次,也算打出默契了。” 两人互相看不爽对方,朱雀更是死盯着他,眼神毒辣,“能从我的手底下逃过,算你命大,如今还敢来偷听主上与皇上私话。” 季星海忙着劝架,“小鸟呀,小狼崽子已经被收编了,今后见面不能再喊打喊杀了。” 小五怒道:“谁被收编了?” 季星海震惊:“难道你不打算帮皇上把控江湖势力吗?否则今后再有人来刺杀你心爱的皇上可怎么办?” 朱雀怒:“胡说八道,皇上是主上的。” 小五龇牙:“做梦,老子早晚要带赵凛走。” 季星海老神在在,“哎呦,一个个的,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呀。” 他松了手,好在经过刚刚的打岔,两人没再打起来,虽然还是苦大仇深的盯着对方。 他有心提点小五,也是单纯的想看自己兄弟好戏,便说道:“小五,我和霍青跟你说你不听,现在亲耳听到皇上的志向了,可还有话说?” 小五梗着头,他很想说他才不在乎赵凛想要什么。 他原本只是对赵凛产生了兴趣,想要得到他,破解了自己的执念,再杀了他,免得成了自己的心魔。 可怎么事情就是不受控,偏偏发展成现在这样? 老头子不是说过,要走进红尘,再踏出去吗? 可为什么走进来,却出不去了呢? 这种说不出来的心境,日日折磨得他抓耳挠腮。 想见赵凛,又怕见赵凛。 想带走他,可又怕他哭。 他真的,有时候,真想把自己解决了算了。 季星海看这小家伙还糊涂着,当即凑近了点,果然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立马后退了数步,一副攻击姿态。 季星海,叹口气,鸟难搞,狼也难搞呦,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招了招手,“过来,狼崽子,哥哥跟你说点有用的。” 小五不信他。 季星海使出绝招:“你要是还想争赵凛,就过来。” 小五听到赵凛的名字,就跟见了肉骨头的狼,颠颠的就跑了过去。 季星海指了指惊觉的朱雀,“附耳过来。” 小五立马竖起耳朵凑过去,“狼崽子,霍青有官声,有家世,有军队,你有什么?” 小五耳朵动了一下。 “江湖就是你的家,你的军队,你手中的刀,一统江湖才有跟霍青竞争的资格。” 小五醍醐灌顶,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是需要靠抢的。 赵凛也是。 他最后留恋的看了眼远处的赵凛,然后坚定地转过头去,踩着树梢离去。 那边的赵凛似有所感,正好看过来,可也只看到微动的树梢,和站在一起的季星海、朱雀。 赵凛高兴道:“霍青,朱雀回来了。” 霍青神情恹恹,嗯,看到了,一个个的都不长眼色。 “皇上,主上,右贤王说愿意出面斡旋,但有一个条件。” 第67章 美男盛宴 第二天一早,军营里就一派忙碌的景象。 两个巡逻的小军士恰好走到这附近,刚刚参军的小三子抬头往里面张望,大点的拍了一下他脑袋。 “那是公主的和亲队伍,你乱看什么?” 小三子摸摸被打痛的脑袋,“公主和亲就和亲,为什么带这么多美男呀?” 话刚落,花车上的美男忽然转过头来,紧贴在下半张脸的黑色面具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吓得两个小兵说不出话来,忙低着头离开了。 花车前面,季星海将一朵开得正艳丽的绒花别到蓝泽的发间,赞许道:“凭蓝泽美貌,必能夺得右贤王宠爱,说不定还能一举封妃,令我等望尘莫及啊。” 花车周围响起一阵爆笑声。 蓝泽的回应则是跳下车来,持着长笛,又与季星海打了三个回合。 赵凛随意的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众人的打打闹闹,想到昨夜场景,脸上便是一片和煦的笑意。 昨夜朱雀说完还有一个条件后就闭口不言了。 整个人愤怒中又带着一股别扭,实在让人好奇。 赵凛着急道:“到底什么条件你快说呀?” 朱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右贤王说,他要一车大盛美男。” 赵凛以为自己当场耳背了,季星海更是惊得直骂爹。 只有霍青悠哉悠哉的说道:“他既然想找死,那咱们就别拦着。” 彼时赵凛还不明白何意,结果今个一早就看到一辆装饰的极为花俏的敞篷、纱幔花车便插进了和亲队伍中。 车上坐满了各色美男,冷酷傲娇的黑衣酷哥,白衣飘飘的谪仙师尊,机灵古怪的兽耳弟弟,美艳大方的花魁御哥...... 整车十个人,全都是类型不一的顶级美男。 这一晚上都是从哪弄来的呀? 赵凛直接看愣在原地,结果霍青带着朱雀恰好走过来,伸手将他下巴抬回去,冷飕飕道:“皇上,擦一下口水。” 赵凛忙伸手摸自己下巴。 干的,又被这心机男骗了。 不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美男,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霍青等解释,结果一车的美男看到霍青后刷刷刷的跳下车,半跪行礼。 “属下参见主上。” 声音低沉,气势凛冽,哪里还有半点勾栏气,简直就是一支屠龙队嘛。 霍青让他们起身,挥手让他们重新坐回车中。 纱幔飘飘中,虽然依旧美不胜收,可当下再看只觉得那些美艳不过是夺命利器罢了。 霍青果然高明。 右贤王想借着要美男借口羞辱霍青和大盛,那霍青便借此送他一支斩龙队,随时可以收割他的小命。 “霍青,你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居然一夜就可找出十个长相武功俱佳的勇士来,也太厉害了吧。” 霍青看着他发亮的眸子内心不爽,“若皇上喜欢,待回京后,臣也可以找出更多来填充您的后宫。” 赵凛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小脖子,这,消受不起呀。 他可就一条命。 “呵呵,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霍青含笑道:“皇上不记得昨夜的墨衣红甲军了?” “这是从里面挑出来的?” “自然。” “霍青,你招兵还卡脸呀。” * 等队伍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季星海和蓝泽相携而来。 但今天的蓝泽很不一样。 虽然脸上的面具还没摘,但身上的盔甲却换做了一身淡蓝色的男子常服,时常抓在手中的长剑也换作一管竹笛。 只不过这衣料太过轻薄飘逸,眉眼又太过清俊,衬得他仿若竹林里刚化形的精怪,带着一点神秘和无暇,越发引得人想要探其究竟。 就连旁边玩耍的平阳都被引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蓝泽,感叹道:“原来抢球的坏叔叔长得这般好看。” 她转头看向自家父皇,“父皇,以后再玩蹴鞠,您让着蓝叔叔些。” 赵凛哭笑不得,才这么点大,就开始欣赏帅哥了? 他摸摸平阳的小脑袋,“好,看来以后给平阳选夫婿得挑好看的才行。” 小公主脸颊微红着跑开了。 一群大人善意的笑声中,蓝泽不舍的目光追着平阳而去。 季星海无奈的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平阳,跟她母亲一个德行,看到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不觉得蓝泽好看呢? 俩眼一个鼻子,跟自己也没差呀。 怎么当年自家妹子看了一眼就死活不撒手了。 赵凛:“季大将军,你把蓝副将打扮成这样带过来,不会是想让他进花车吧?” 季星海忙道:“是呀,臣还派了一支军队暗中保护皇上,蓝泽和这支军队只听皇上您一人的命令,若是霍青欺负您,您就让蓝泽把他丢出去。” 赵凛内心浮起一丝惊讶,脑海里系统又趁机哔哔:“宿主,真的不能带季星海一起吗?听过昨夜您那一番话后,他对您的效忠值已经涨到百分之九十了。” 原来这就是被效忠的感觉吗? 即便霍青与他私交极好,也会优先为自己考虑。 动容之下,赵凛握住季星海和蓝泽的手,“好,朕的安危就交托给两位爱将了。” 爱将。 呵呵,霍青听得耳朵疼。 * 那边的季星海和蓝泽因为插花引起的打斗还未分出胜负,赵凛脑海里的系统又开始念叨:“宿主,只差百分之十了,带上季星海,说不定路上就完成任务了。” 赵凛实在想不明白今天的系统怎么这么啰嗦,“季星海是北疆大营的主帅,是我大盛的北大门,他若走了,回头家被偷了怎么办?” “可是,宿主,你积分太少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不怕,我紧紧跟着霍青便是。” 此时和亲队已经整备好,霍青过来接赵凛上马车。 系统没再坚持,毕竟赵凛的决定在当下非常正确的,可是它看着自己计算出来的未来模型还是极为忧虑。 待赵凛进马车后,朱雀跟在霍青身后走远了一些,“主上,右贤王那边又传来消息,左贤王和宫里那位想借搜查奸细的名头把皇上带走,右贤王说边境这一关他会出面,但结果难说。” 霍青犀利的目光紧盯着他,“你答应了他什么?” 朱雀神色有些尴尬,“他要美男的条件是属下擅自答应的。” “朱雀,说实话。” 朱雀咬了下唇角,半跪请罪,“他说要么给他一车大盛美男,要么把属下送给他,属下未经禀报私自选了美男,请主上责罚。” 第68章 朱雀说,你给本王准备了礼物 霍青沉默数息,抬手将他扶起后道:“你且去吧。” 朱雀行礼后飞身离开。 赵凛等了许久,不见人,掀开车帘正看到霍青独自看着北方,高喝道:“霍青,走了。” 霍青回身浅笑,跃上马车后。 车夫高高扬起马鞭,空气中一声爆响,烈烈北风中,车队启程。 * 北疆大营距离边境不足十里,即便是和亲队走得再慢,天黑之前也定会抵达。 当平阳被绿沉和青锁重新换上喜服时,弯了许久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绿沉,我还是要嫁人吗?” 绿沉大力的摇头,“不会的公主,皇上在呢,霍相也在,不会再让公主牺牲了。” 青锁温声道:“公主,要不要带您去皇上马车玩?” 平常只要一提去找父皇玩就高兴地小蝴蝶般的平阳却拒绝了。 “父皇为了我的事已经很辛苦了,这种时候,我要乖一些。” 两个丫头不再言语,只希望皇上能够力挽狂澜,真的救下小公主。 临近傍晚的时候,赵凛看到前方朦胧的天光中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左右也看不到边线,前后也看不出尽头,正思考是不是遇到山坡时,旁边的霍青道:“那是狼奴国的军队。” 赵凛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一种直面怪物的恐怖感,从头顶掠到脚踝。 他猛地抓住霍青的手腕,“霍青,我们能赢吗?” 霍青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臣不知,但不妨一战。” 与官道相距甚远的蒋家密道上,朱雀正带着人悄悄潜入狼奴国境内。 一水的墨衣红甲军,仿若沉默的暗流,无声无息间便能冲垮坚固的堤防。 * “王爷,大盛公主的仪仗队到了。” 最前方的哨兵骑马回来禀报。 高坐在马上的左贤王正值壮年,虎背熊腰,肩宽腿长,长相粗犷,是个典型的狼奴汉子。 他盯着逐渐清晰的大盛和亲队,笑得残忍又恶劣。 “那就快随本王去迎接未来母妃吧。” 他打马而出,后面的骑兵们立即山呼海啸的跟上,嘴里各种奇怪的喊叫不停。 坐在马车里的赵凛误以为自己进了峨眉山的猴子窝,烦的不行。 结果挑开帘子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一群会骑马的大马猴呀。 车队被迫停下。 赵凛不宜主动暴露身份,便由霍青出面。 “敢问,左贤王是哪位?” 左贤王一身的貂裘大衣,锦帽华服,就连坐骑都戴着黄金马头,披着黄金甲。 可偏偏霍青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他,非得问一声谁是左贤王。 说不是故意的,霍青自己都不信。 左贤王抬手挥了下马鞭。 那细长的马鞭在半空划过一抹弧线,沿着霍青的脸颊而过。 “久闻大盛霍相才名,没想到竟是个睁眼瞎。” 霍青反唇相讥,“久闻左贤王威名,没想到居然是个只懂玩金识玉的浪子。” 左贤王骑马在前方绕了几圈,马蹄频繁的踩踏声,反应出了主人内心的暴虐。 他抬着鞭子指道:“全部都下车,入境之前,我方要进行查检。” 霍青不为所动,“据霍某了解,如今狼奴国首领还不是您,左贤王殿下。” 他抬手指向后方,“这车队中的女人和财物全都是献给首领的礼物,若王爷想要,需得跟您父亲申领。” 这何止是挑衅,这根本就是看不起。 马背上的左贤王低下身子,用一种俯看的姿态盯着霍青,“霍青,当年你父亲心脏那一刀就是本王捅的,看来你也想试试那滋味。” 霍青这种人,再浓烈的情绪也是可以轻易压进心底的。 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都无法看出分毫。 作为大盛的送亲官员,他的礼仪依旧得体,淡淡笑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还请迎亲队伍,开道奏乐,迎我大盛公主入境。” 左贤王目光将车队从头扫到尾,神情带着不屑,“本王早前得到消息,说和亲队中混进奸细,所以必须彻查,否则谁也别想踏进我狼奴境内半步。” 越来越多的狼奴骑兵涌上来,排在左贤王的身后,形成一堵厚重的人墙。 霍青身后的皇家护卫立马涌上前来,坚定地站在霍青身后,同样是凛凛不可侵犯。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一个不好就是血溅当场,那数里外列阵等候的季星海,就可以随时挥兵北上,两国交战不可避免。 大家各自衡量得失时,一个极为明亮的声音出现在狼奴兵的后方。 “本王来接美人儿了,大哥你小心着点,别给本王伤着了。” 左贤王对这个声音明显嫌弃无比,但又忌惮的着什么,不好发火。 他挥挥手,身后的狼奴兵自然让开一条道路。 一架由前后四人抬着的精致步辇出现在众人面前。 同样的中间敞开,顶部洒下纱幔,跟霍青准备的花车倒是烧气的如出一辙。 一个长相极为精致的矜贵青年坐在里面,身上穿的虽是狼奴族服饰,但用料极为考究,与左贤王身上的粗犷完全不同。 头发虽然也是高高束起,但却被分开编得条条分明,每一根小辫子上都装饰了小金玲、漂亮的松石和琥珀等物。 一张脸细嫩白皙,五官精致,眼睛是笑着的,弯弯的如狐狸一般狡黠。 脖颈上还配了条白狐毛领,越发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 他走到人前后,第一反应就是向霍青身后看去。 但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狐狸眼的弧度便消失了许多,脸上的笑意都冰寒了起来。 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又笑眯眯的跟霍青打招呼。 “霍相,许久不见呀。” 霍青向他点头致意,“右贤王还是如当初一般风流倜傥。” “听朱雀说,你给本王准备了礼物?” 霍青会意,他向后摆摆手,便有车夫驾着一辆马车上前。 跟他如出一辙的纱幔马车里,坐满了风格迥异但都极为俊俏的男人。 右贤王立马心花怒放,狐狸眼笑得只剩一条细细的缝隙。 “霍相果然懂我。” 旁边的左贤王呸了一声,“真是恶心。” “大盛是摇尾乞怜的癞皮狗,你是流着大盛血脉的杂种,还是个玩男人的恶心杂种,当真是绝配。”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右贤王居然一鞭子直接抽了过去,在左贤王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马奴生的贱种也敢跟本王大呼小叫。”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砸到了左贤王的脸上,“好好看清楚,父王已经下令,接亲使换本王担任,大哥只管做好守门的狗就好。” 第69章 少爷我喜欢睡暖和的 左贤王怒火中烧,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亲自下马,恭敬的捡起金牌,半跪在地,高呼:“遵从王令,见过接亲使。” 跟随他的狼奴副将们也跟着下马跪下。 之后是身后的狼奴骑兵,一波波仿若黑色的波浪。 “遵从王令,见过接亲使。”的高呼响彻这片天地。 右贤王坐在华丽的步辇上好一番畅快得意,却忽略了这高呼中压抑的愤懑,更没想过这十几万骑兵压抑的屈辱一旦爆发将会是多么可怕。 霍青看得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许多。 多好呀,他正愁缺把刀子,可以直接豁开狼奴国的心脏。 远处的高山上,朱雀站在最顶端护送最后一个霍家军进入狼奴国,看着远方模糊的人影低声骂道:“蠢货。” 有了右贤王的开道,和亲队入境十分顺利。 待到最后一辆马车踏入狼奴国境时,马车内的兰卓看着窗外的风景,面上是志在必得的狠色。 她离开故乡太久了,这一次便不打算再走了。 可此地距离狼奴王庭还有一日的距离,狼奴国这边准备好了休息的别院,此时便是去往别院的路上。 右贤王大概是觉得自己那烧包步辇坐久了屁股疼,转头打量了一圈后,直接钻进了霍青的马车中。 这可把藏在里面的赵凛吓了一跳。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了一番。 右贤王的嘴角渐渐勾起满意的弧度,“霍青,这是谁呀?” 霍青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直接走到赵凛身边,将人揽到怀里,抬起赵凛的下巴,就在他双唇上啄了一下,“我的人,你少惦记。” 右贤王悻悻然道:“怎么好看的都被你遇上了?我家小雀儿也被你抓在手里。” 然后又像想起什么惊天大事般,大声道:“霍青,你以前对男人没兴趣,我才放心让小雀儿跟着你的,你现在突然开窍了,那我的小雀儿不是很危险?” 说罢便站起身来,在马车内四处寻找,掀一下地垫,又钻到桌子下面,看一眼屏风,还要踢一脚柜子,嘴里自始至终都喊着:“小雀儿,小雀儿......” 赵凛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真的精神病,一副新奇的模样看了半天,问道:“他为什么会以为朱雀可以藏进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霍青扶着额头,显然不想回答跟这个傻叉有关的任何问题。 等到右贤王自己玩够了,才又坐回来,端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就是几口。 喝干净后还不满的评价道:“你们大盛的茶就是没滋味,比我们的奶茶差远了。” 赵凛来了兴致,他喜欢喝奶茶呀。 “王爷,别院里可有奶茶?” 右贤王笑眯眯,抬着胳膊就想往赵凛肩膀上搭,还没落下,就被霍青一掌拍开了。 他揉揉被拍疼的手臂,又眉开眼笑道:“当然有了,小美人当然可以吃个够,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大盛的皇帝呀?” 赵凛一口茶卡在嗓子眼,差点把自己憋死,费劲力气把茶水压回胃里,面上还是浮起一丝红晕。 右贤王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花痴一般盯着他叹息道:“真好看呀,你这么好看,就算是皇帝本王也舍不得杀呢。” 赵凛安抚的看了眼霍青,淡笑道:“可惜我不是呢,我是霍相的书童,景玉。” 没想到右贤王立马来了兴致,一副研究的姿态看着赵凛,“原来你就是景玉呀,霍青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当年霍青为了找你......” 后面的话他没机会再说了,因为霍青已经捂着的他嘴,将人重新丢了出去。 坐在长毛软垫上的赵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霍青拍了拍手,道:“不用搭理他。” 赵凛听话的点点头,可内心的疑惑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什么叫找回来? 难道中间还丢过? 不可能吧,原身好歹是一国皇子,人怎么可能丢了呢? 那丢的是什么? 是灵魂。 这个答案冒出来一瞬间,赵凛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不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因为如果真是那样,那眼前的霍青可太可怕了。 肯定是他想多了,毕竟他们幼时相处了那么多年,中间有过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恰好霍青又转过身来,赵凛有些尴尬的找话道:“呵呵,原来我小时候还走丢过?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霍青也笑,“是,皇上伤过头,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赵凛嘘了一声,“进了狼奴国还是叫我景玉吧,隔墙有耳。” 霍青也道:“还是景玉思虑周全。” 明明刚刚还能抱过来就亲一口的两个人,这会子忽然客气又微妙起来。 赵凛其实有些不习惯,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犯贱。 为什么会觉得现在彬彬有礼的霍相还不如初见时就敢掐他脖子的人来得真实。 * 好在别院并不远,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到了。 众人下车,被丢下车的右贤王好像自从知道赵凛是景玉后,那些戒心和试探便都收了起来,热情的将人带进院子,介绍道:“如何,本王这所别院可是融合了你们大盛的江南园林,是父王专为本王母妃打造,以解她思乡之苦的。” 赵凛点头,“确实美轮美奂,足可见王上与王妃伉俪情深。” 右贤王对他恰到好处的追捧很满意,热情的带着人转了一圈后,才开始让下人带着他们各自去休息。 期间平阳作为大盛公主接见了右贤王的拜见。 但因为两人毕竟差着辈分,再加上大婚在即,平阳还是用团扇遮着脸接见的。 匆匆一见后,霍青便以于礼不合的借口的将平阳送回了房间。 右贤王瘪瘪嘴,不满道:“就你们大盛规矩多,我母亲备受宠爱,我还会对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出手吗?再说她入了王庭后,说不定还需我母亲多加照拂呢,你们早早巴结我才对。” 霍青嘴上笑着道:“说的是。” 可手上是一点都没客气,双手抓起对方的后颈和后腰,提到门口再次一把扔了出去。 右贤王不服的追回来,却在即将闯进来时,被霍青一把关上门,差点撞上他挺翘的鼻尖。 门后的霍青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就不请右贤王观赏我们夫夫的夜间生活了。” 外面传来右贤王的叫嚣声。 霍青沉静的目光仍盯着门外,可嘴上却带着些轻浮的暧昧道:“玉儿,上床去,少爷我喜欢睡暖和的。” 第70章 少爷我睡到暖和的了 坐在原地的赵凛愣了一下,可看到霍青的神色并不像是玩笑后,挣扎了片刻,便真的起身往室内走去了。 霍青的注意力还集中的户外,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引起他的高度警惕。 门外右贤王又发疯般吼了几句后便气哼哼的离开了,但是走出院门时,冲着虚空中某处说道:“晚上去打探一下,大盛的皇帝究竟藏在哪,特别是那个景玉。” “是。” 数道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飞窜而出,其中两个稳稳的落在了霍青和赵凛的房顶。 当听到顶部传来极其轻微的踩踏声后,霍青心下明了,今晚这个戏还得演下去。 他回身没有看到赵凛,却听到内室传来某些细微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好像衣料摩擦的声音。 霍青拿不准赵凛在干嘛,他有些好奇的走进去,正看到赵凛居然在脱衣服,而且脱得只剩下中衣了。 他正解着上衣系带的手,在撞上霍青的眸光后便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半空。 他的脸颊微红,眼睛不知为何也湿湿的。 可是自己明明还没有欺负他呀? 怎么就这么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若是真的被欺负过,不知道要艳丽成何种模样。 而且盯着他看久了,他的脸颊居然越发殷红起来,此时霍青也不得不同意右贤王那只死狐狸的观点。 赵凛真的好看极了。 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上前,抬手抚开他不知所措的手,自己接过那打成死结的系带,垂首认真的帮他解开。 赵凛只觉得对方连呼吸都太大声了些,脸颊滚烫的仿佛刚被热水泡了一通。 啊啊啊,霍青,你到底在干嘛呀? 能不能别勾引我。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解不开的死结,在霍青修长的指尖没抵挡住两分钟就乖乖的变成了两条平行线,柔顺的落在他的手掌上。 只要这带子落下来,他的中衣就会敞开了。 一想到此,赵凛忙把那两根系带抢到自己手中,死死捏住。 “霍青,你怎么......” 可话没说完,就被霍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双唇上,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房顶,示意上面有人。 看到赵凛明白的眨眼后,才含着笑意开口道:“玉儿喊我什么?” 赵凛眨巴着大眼睛,掩饰着眼底的羞涩,配合道:“少爷,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霍青瞟了眼冷飕飕的床铺,也不知哪来的戏瘾,拿捏着富家少爷逗小情儿的姿态道:“可玉儿还没给少爷暖床呢,少爷可得罚你。” 赵凛的羞耻的恨不得原地化成水了。 救命,上面还有人听着呢。 “少爷,想怎么罚玉儿呢?玉儿怕疼的。” 霍青喉结快速的吞咽了两下,他原本真的没打算做什么的,可现在...... 他抬手拉过赵凛,坐进了自己怀里。 赵凛吓得忙把系带抓紧,生怕当场走光。 虽然男人光个膀子不算什么。 可眼前这个是个南通呀,关键那眼神也不知怎么回事,盯着自己时候跟匹饿狼似的。 霍青只是嗅闻到赵凛身上的气息便觉得有些情动。 他多年练武,自制力不是轻易能破的,可面对赵凛,他的自制力几乎就没有起作用过。 而曾经这种情况,还是对着景玉。 他抬手捏住赵凛的细瘦的腰身,拇指隔着轻薄的布料细细的摸索。 赵凛大概是被蹭痒了,逼着自己扭头看向别的方向,嘴里却低呼道:“少爷,你别......” 霍青抬着头,眼神近乎痴迷的凝望着赵凛。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或许他还不敢确认他的灵魂,但身体却提前帮他认出了景玉。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对第二个人起反应呢。 “玉儿,帮少爷宽衣。” 赵凛瞪他,你别太过分了。 可霍青眼神痴迷又清醒,那近乎膜拜的虔诚,一直震颤到了赵凛的心底。 他几乎一瞬间就可以确定,这些年,霍青的灵魂定是荒芜了太久。 他等那一份爱,等得快把自己耗尽了。 赵凛不敢想,如果他等的那个灵魂真的消失了,这对霍青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痛击。 赵凛颤抖的手指,轻轻摸上了赵凛的脖颈,帮他将盘扣一颗颗解开,帮他将外衣褪下。 他忍着羞臊,又伸手去摸索他的腰封。 可他的手,却被霍青摁住了。 霍青将他紧紧抱在胸前,垂首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抱歉,赵凛,要唐突你了。” 赵凛还没反应过来,霍青抬手松开他束发的钗冠,带着人倒在了床上。 赵凛只觉得眼前一片天翻地覆,整个人就被压在了霍青身下,一头青丝铺了满床。 霍青看着他,笑道:“玉儿,少爷的惩罚什么时候让你疼过?上次神医配的药膏就极好,滑腻又滋养,少爷我留了好些呢。” 说罢他竟然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声音搞得特别大,乒乒乓乓的从里面摸出许多莹润的药膏黏在手上。 赵凛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大哥,你不会要玩真的吧。 赵凛刚想喊停,霍青又比了个嘘声,居然直接将被子拉起来将两人盖在了里面。 黑暗中,这下不用霍青提醒,赵凛也听到了头顶传来细微的瓦片移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这群不要脸的,偷听就算了,还偷看。 霍青见他明白了,便直接掐住对方的腰身,将人整个翻过来,跪在了床上。 不,赵凛急得快哭出来了,这个姿势真的很羞耻。 而且凭什么他就一定是下面的。 书童就不能反过来搞少爷吗? 可是霍青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沾着药膏的手指,不小心划过中衣,摸在了他腰间的皮肤上,激起一片冰凉。 赵凛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况。 可霍青似乎还不满意,居然凑到他的耳边道:“皇上,你要叫出来呀?” 叫你妹呀,他现在只想原地爆炸。 见他不肯配合。 霍青也只能自己投入的演起来,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时不时还有一些低沉的调戏言语冒出来。 其亲密程度,赵凛真的只在后世的小h文里见过。 啊,霍青,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说就说,为什么还要贴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朵不干净了。 外面的天气原本是极冷的,即便室内烧了炭火也不怎么顶用。 可现在,赵凛却燥出一身薄汗,发丝黏在脸颊上,脖颈上,轻痒难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霍青似乎还没演完,床咯吱咯吱响着,快把赵凛的理智给震碎了。 他没有内功,不知道上面的人离开没有,可不知道是因为霍青的带动自己也投入了,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口中居然渐渐溢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身后的霍青停滞了一下,忽然就跟疯了一样。 他的腰都快被捏断了。 就在他累的终于撑不住,直接趴在了床铺上。 厚重的被褥被霍青慢慢揭开,露出赵凛一张殷红若晚霞的面庞,凌乱的发丝下,湿红的眼角,莹润的眸子和哭红的鼻尖。 霍青只觉得下腹一紧,整个人瞬间弹开,迅速与赵凛拉开距离。 他将被子重新盖在赵凛身上。 面色微红的尴尬道:“皇上,臣去处理一下私事。” 赵凛将被子拉过来,重新把自己盖住,他知道霍青去干嘛,刚刚自己忍不住哼出声音后,他就感觉到了。 造孽呀,他们以后该怎么相处呀。 不过赵凛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果然是个直男,因为面对霍青这样的极品,他居然稳住了,没有起反应。 果然他只爱女人,是的,他只爱女人,只爱女人,只爱女人。 只爱...... 霍青...... 怎么还没回来...... 待霍青拍掉身上的冷气重新进屋时,掀开被子的一角,累的半死的赵凛已经传出了绵长的呼吸声,口中还有喃喃呓语。 霍青凑近听了一下,神色震惊又动容。 因为他听到刚刚才被自己唐突过的赵凛,在梦中喃喃:只爱...霍青... 第71章 玉簪和刺杀 霍青面上闪过一抹苦笑,倚着床头坐在赵凛旁边,抬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 将那些粘着汗水的发丝,一点点拨到鬓旁。 “就这么喜欢我吗?” 霍青自言自语,心里有些喜悦,又有些苦闷。 因为随着跟赵凛相处日久,他总觉得自己的景玉好像回来了,但又没完全回来。 景玉看自己的眼神是浓烈的、炙热的,但赵凛看自己的眼神是热切中带着些好奇,有时候霍青甚至感觉赵凛看自己时像是在看什么惊世奇宝,不敢置信自己活在他面前一样。 特别是自酒池中两人初见时,这种感觉便最强烈。 但如今好了一些,眼底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羞涩,仿若情窦初开的百合,露珠一点便是清新满屋。 霍青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 他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思道:若他对自己当真如此情真意切,那今日这一番做戏,也算成全了他内心隐秘的渴望,但只此一次,在完全确认他是景玉之前不可再如此娇惯他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在右贤王面前承认两人有私情,所以日后恐怕还免不了亲密,平日已经由着他对自己摸摸碰碰了,若再多番深入,恐怕会让他愈陷愈深。 他抬手轻弹赵凛光洁的额头,“看来也只能靠我来克制了,你自己也要注意些,莫要时时粘着我。” 可他嘴上虽然拒绝,但语气实在是宠溺又黏腻,门外的青龙等人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玄武:“大哥,我怎么觉得皇上不是主上说的那般?” 白虎:“我也觉得,粘人的明明是主上。” 青龙冷哼一声,“再敢乱说实话,被主上拍死的时候可别找我哭。” 玄武和白虎闭嘴了。 青龙这才上前敲门,“主上,时辰到了,多余的人都已经引开了。” “好,屋外稍等片刻。” “是。” 霍青虽心有不忍,但还是轻拍赵凛的脸颊,温柔的哄劝:“赵凛,赵凛,醒来了,醒来了。” 赵凛睡到一半,意识还极为模糊,睁眼便看到霍青,脑海中纷乱的画面霎时清晰起来,抬手软绵绵的推搡道:“霍青,别来了,我累死了。” 霍青面色也带了些羞涩,但还是扶着人肩膀,将人半抱起来,“起来了,咱们去看平阳。” 果然一听到平阳,赵凛立即清醒过来。 “啊?平阳怎么了?” 霍青帮他散开的中衣系好,给他套上软靴。 将他脱下来的衣服再一件件给他穿好,最后将人拉到妆镜前,给他重新束发。 “平阳很好,但明天到了王庭就会直接办婚礼,难道你真想让平阳跟一个半截老头拜天地呀。” 赵凛猛拍桌子,“做梦。” 可他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头发,又疼得龇牙咧嘴。 霍青帮他揉弄扯疼的头皮,束发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咱们一会去平阳房中商议。” “好。” 赵凛果然立马乖巧起来,还配合着给霍青递上玉冠和发簪。 待霍青抬手接过发簪,从镜中注视着的他的眼睛,缓缓将发簪插进了玉冠的孔洞中。 赵凛被他的眼神黏住,移不开视线,眼睁睁的看着那玉簪进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脸热。 霍青左右端详了他一番道:“很好,一起去吧。” 他伸手欲拉住赵凛的手,可赵凛轻轻躲开了。 “见平阳还是要庄重些。” 可霍青却上前一步,执拗的拉住他的手腕,“这府中到处都是右贤王的人,你现在还是我的玉儿,不可与我太疏离。” 霍青拉了一下,人没动。 又含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在平阳面前丢了父皇威仪。” 赵凛这才满意跟着霍青出门,一路上仿若真被少爷娇惯出来的金丝雀,脚步轻快,言笑晏晏,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刚进平阳的院门,赵凛就抬手甩开了霍青,大踏步的走进去。 霍青暗道,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见到他们二人前来,守在门口的绿沉忙将房门打开。 赵凛一进门,才发现房间内除了平阳之外,居然还坐着蓝泽、兰卓、蒋华玲、苏伦,以及消失一日的朱雀。 看到赵凛后,众人起身跪拜,赵凛忙免了礼,让大家先说正事。 众人便都看向霍青。 霍青斟酌道:“若想让平阳免了这婚礼,唯一办法,那便是新郎死了。” 赵凛:“你要刺杀狼奴王?” 这声音带着些雀跃和激动。 霍青点头,“如今的狼奴王只有两个儿子,左贤王挛鞮阿提拉,母亲马奴出身,常因此遭人诟病,但手掌军权,勇猛善谋,这些年帮狼奴国开疆拓土无数。” “右贤王挛鞮稽粥,母亲虽然是大盛女,但高居侧妃,深受狼奴王宠爱,他又生性聪慧,懂得卖乖讨巧,近几年更受狼奴王属意。” “所以两位王子的势力早已水火不容,但因为狼奴王还活着,所以才勉强保持着平衡。” 赵凛恍然大悟,“所以一旦狼奴王身死,那狼奴国必然内乱,届时不仅解了平阳的困境,就连大盛北边这一大威胁都暂时缓解了。” 霍青颔首,赵凛果然聪慧。 “可明日婚宴,必然安保重重,想要刺杀,恐怕极为困难。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平阳的安危如何保障?” 霍青道:“这便是请兰卓公主过来的用意。” 兰卓问道:“霍相的意思是用我的人去送死?” 霍青笑道:“兰卓公主误会了,这次刺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恕我直言,您手里虽然有人,但功夫不够,可成军队不可成杀手。” 兰卓:“那你是何意?” 霍青:“公主,刺杀狼奴王这样的大事是无论如何隐瞒都瞒不住的,但大盛的人决不能牵扯其中,所以我需借您的名义完成这场刺杀,至此之后,兰氏王族可重新立于世间。” 兰卓同样淡笑:“霍相果然好算计,经此之后,兰氏确实名声大震,但也被迫成为了挛鞮王庭的活靶子,自此再难与人合作,只能与挛鞮氏周旋到死,这才是你为大盛谋的好出路吧。” 霍青端起茶壶,往杯中注入茶汤,将茶杯推至兰卓面前。 “公主,您其实清楚,这对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局面,您若认了,皇上和本相将永远会是您在狼奴国的助力,我们总比那些心口不一的王族靠谱的多。” 兰卓不再言语,霍青知道她在衡量。 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区区刺杀和内乱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第72章 原来是小时候 很快,兰卓便有了决定。 她端起桌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但凭霍相吩咐。” 霍青同样一饮而尽。 之后的布置规划便顺利了许多,朱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王庭地图和大婚规制图。 赵凛看着那些详尽的信息惊疑道:“这种机密的图纸你都能拿到?靠谱吗?” 朱雀点头道:“皇上请放心,拿到图纸后我已经亲自去确认过了,不会有假。” 至于怎么得到的,朱雀没说,而且问多了,他脸上闪过明显的难堪之色。 众人也不好多问,只是心下喟叹,霍相手下的人果然不凡。 这种东西,除了王室成员和重要大臣,别人手里是万不可能有的,这位朱雀大人能力不容小觑呀。 可朱雀现在恨不得把右贤王抓过来狠狠收拾一顿,他想起自己借着上次送信半夜闯进他寝室,却被他借机关进密室的事。 朱雀闯进去的时候,挛鞮稽粥床上还躺着两个美男,他明明确认三人都睡熟了,才敢悄悄的翻找。 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他带进了密室中。 挛鞮稽粥穿着半透明的纱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想要的图纸,笑眯眯道:“小雀儿,想要的话就亲我一口。” 朱雀一想到他床上的两个男人,现在脖颈胸口上还带着紫粉的印记就敢来招惹自己,恨不得当场把这人劈了,还亲他? 做梦。 可挛鞮稽粥有的是耐心,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给他,也不肯放他出去。 无奈,朱雀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勉为其难亲了他脸颊一口。 好在挛鞮稽粥还算讲信用,果然将两份图纸都给了他。 可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时,却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风声袭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挛鞮稽粥压着后背摁在了密室门上。 “小雀儿,亲一口只能拿到图纸,想出去的话得陪王爷我睡一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朱雀就已经气怒无比了,但没想到身后人压上来时居然是起着反应的。 这当即烧退了朱雀的理智,他转过身,有力的大手掐住了挛鞮稽粥的脖颈,转身之间将他摁在了密室门上。 “挛鞮稽粥,你把我当什么了?随你玩弄的男人还是花街上的小倌?” 即便如此,挛鞮稽粥仍旧不着调的笑,狐狸眼眯着,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自然是当做喜欢之人呀,难道本王的身体还不够诚实?” 朱雀垂眸看了一下,越发愤怒,当即恶狠狠道:“你再敢对老子这样放荡,小心我给你剁了。” 说罢他手上用力,威胁道:“开门。” 没想到以前只要有机会就一定粘着他不放的挛鞮稽粥这次倒真的乖乖把门打开了,并且没再纠缠他,反倒笑着目送他离开。 朱雀担心其中有诈,还特意想办法潜进王庭中查探了一番,得到的结果与图纸上一致后,才放下心来。 如今任务完成便好,这其中的过程他实在不想与别人说,就连主上和几个兄弟都不清楚内情。 见赵凛等人没再追问,朱雀暂时安下心,集中注意力听霍青的部署。 经过数个小时的商议后,最终确定朱雀负责带人刺杀,蓝泽陪在右贤王身边及时保护公主,而赵凛的安全则由霍青亲自负责。 行进的路线、时间等等细节也一一敲定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平阳早就困的睡着了,但手仍紧紧抓着赵凛的衣襟。 赵凛明白,她在不安。 所以在众人散去后,赵凛留在了平阳这里,今夜打算陪着女儿,至少能让她的心安定一些。 蓝泽虽然也不放心,但碍于身份不得不回到美男集中营中去。 半路上的时候,霍青忽然开口问道:“蓝泽,你打算何时跟皇上说明真相?” 蓝泽迟疑了许久,“皇上如此疼爱平阳,若是乍然得知,恐怕会怒火中烧,我即便死了也是活该,可娴妃娘娘和平阳是无辜的。” 霍青讽刺一笑,“平阳确实无辜,娴妃可不无辜,而且我相信皇上,他不是滥杀的人。” 蓝泽讪笑两声。 朝堂上一声令下,无数大臣人头滚滚落地,军营平叛中转脸就能处死数千人。这份果决,就算不是滥杀,那也绝不是仁善之君。 贸然开口风险太大,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分岔路口上,霍青最后劝道:“主动坦白比被迫揭露真相要好得多。” 他指了指蓝泽脸上的面具,“平阳与你长得太像了,现在只是年龄小,再长大些不可能瞒得住,况且到那时,对皇上来说太残忍了。” 蓝泽听后喟叹一声,表示再想一下,便抱拳离开了。 但霍青却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 他终于想起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 赵凛如今看他的眼神跟景玉小时候一般无二,但因为那时年龄太小,景玉的模样太过稚嫩,眼神多了几分天真纯稚,所以他原先从未往这个方向想。 可刚刚聊平阳现在和长大后区别时,才让他鬼使神差的想通了这一点。 可究竟为何如此呢? 霍青总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可关键的那一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 第二天,霍青难得顶了个黑眼圈起床。 悄悄回到房间的赵凛看到枯坐在床上,眼底青黑的霍青,笑眯眯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没有我睡不着吗?” 可没想到霍青竟然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是呀,没有你睡不着,所以可千万不要再跑丢了。” 赵凛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大概跟原身有关。 唉,如今他和霍青关系也算不错了。 就当是安慰一下好兄弟吧,虽然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但赵凛向来心大,从不会拿想不明白的事为难自己。 他拍了拍霍青的肩膀,“好了,我不是在这嘛,快梳洗吧,今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霍青这才舒缓了心绪,慢慢恢复了曾经冷静自持的状态。 两人刚收拾好,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打扮的花里花哨的右贤王大喇喇的走进来,“两位,该出发了,否则赶不上吉时了。” 第73章 捕雀计划 从早上到傍晚,众人又在马车上晃荡一天后,终于抵达了狼奴国的王城。 黄土筑起的高墙中,隐约可见的圆顶建筑,粉刷着古朴色彩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让赵凛这个后世的历史系学生迷幻。 这可是曾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古城呀。 这可是后世无数考古学家都没找到踪迹的古城呀。 现在他, 赵凛, 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居然正踏入这古城之中, 所有考古系的教授和学生都得羡慕死他吧。 可惜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个大脸盘子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美人,这么喜欢不如就留下吧。” 霍青手伸过来,啪一下关上了车帘,将右贤王那张讨厌的脸关在了外面。 “乖,看丑东西,自己也会变丑的。” 车外的右贤王叫嚣,“霍青,你给老子滚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咱俩到底谁丑。” 霍青果然推开车门走出去。 但他却直接略过右贤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迎亲队伍走去。 其他大臣也从车内走出来,跟上霍青的步伐,与对方的大臣寒暄。 而狼奴国的护卫们却趁此间隙,将整个车队从头至尾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藏兵器等危险物品后,才抬手示意放行。 狼奴国的老丞相与霍青相见恨晚般,热情道:“早就听闻霍相的才名,一直未有机会得见,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交谈一番。” 霍青对这种应酬游刃有余,三言两语间就把老丞相聊的极为开怀。 落在后方的右贤王凑到赵凛面前道:“看到没,霍青就是个虚伪的丑东西,小美人可别选错人了。” 赵凛的回应就是重新钻进马车里,尽量把自己掩藏起来。 车队跟在两位丞相身后缓慢前行。 呼延老丞相正颇有兴致的给霍青介绍沿途风情,霍青表现的极有兴趣,但其实一直在观察道路的走向和规划,以及建筑的高度。 直到右贤王烦躁的上前提醒道:“老丞相,照你这个速度走下去,等进王庭天都亮了。” 呼延老丞相笑呵呵的也没有生气,而是客气的将霍相重新请回马车中,自己也颤巍巍的进了马车。 整个车队开始加速,马蹄踢踏间,王庭恢弘的城门近在眼前。 车队进入城门后,公主的马车被单独请往待嫁宫室。 赵凛很担心,但不得不跟着霍青向待客厅走去。 好在有青锁和绿沉陪着,他还能放心些。 * 晚上戌时,婚礼正式开始。 坐在华丽大厅内的赵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在众人的簇拥下,逐渐走向那个肥头大耳胡子拉碴的老男人。 赵凛掐住霍青的手,低声道:“快,杀了他。” 霍青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别急。” 狼奴族的婚礼与中原不同。 他们信奉天神,举行婚礼的新人必须并肩走上临时搭建的接神台,接受天神的赐福,祈祷婚后生活富足幸福。 普通狼奴族的接神台不过是石块、木材堆积。 但王庭的接神台却是纯金打造,在火光的耀射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接下来王上和王后需要接过大祭司手中的火把,点燃火种,象征接引到天神的祝福。 可是平阳实在是太矮了,根本不可能跟王上共举一个火把。 而王上又不可能屈就王后,所以直接挥手夺过火把,自己点燃了火种。 霎那间火光冲天,火种爆炸了,狼奴王身上的繁琐的礼服沾了火星,迅速燃烧起来,反倒是被狼奴王刻意忽视的平阳悄悄隐去角落里,躲过了炸起的火种。 一片救驾的慌乱中,陪在右贤王身边的蓝泽悄悄潜上接神台,抱起平阳逆着人群往外逃去。 就在此时,戴着面具的朱雀带着同样的黑衣面具杀手从高空俯冲而下,直落接神台,手中长刀顺势劈下,一刀刀直刺周围人的要害。 狼奴国的护卫们还没来得及扑灭王上身上的火焰,就要直面杀手们的刀锋,一时间自顾不暇。 面具杀手们将护卫们缠住,戴着面具的朱雀和兰卓则趁势而出,一左一右向狼奴王包抄而去。 然而奇怪的是,大盛这边事不关己,在霍青的坐镇下无人敢动就算了。 对坐在接神台两侧的左右贤王居然也稳如泰山,亲眼看着自己亲爹挣扎在生死一线,偏偏谁也不动。 直到朱雀和兰卓用宽刀压住狼奴王的双肩迫使他跪下时,右贤王才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了远超普通规格的弯弓。 他搭在弓弦上的一双利箭,从瞄向跪在地上的狼奴王,变为一旁的朱雀。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小雀儿断了翅,可就逃不了了。” 接神台上,朱雀正打算一刀解决狼奴王,却被兰卓阻止了。 “让我来。” 朱雀点头,只帮她挟制住狼奴王。 兰卓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一手抓住狼奴王的发髻,脸上的神情因为极致的痛与恨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的刀刃抵在狼奴王的喉咙上,不断往肉里来回割据着切进去。 嘴上却慢悠悠道:“王上,在你当年下令灭我兰氏全族时,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狼奴王的喉间喷出巨量的鲜血,眼球豁然睁大,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狼奴国臣民的惊呼中,狼奴王的头颅被完整的切割下来。 兰卓举着他的头颅在黄金打造的接神台上高呼道:“我乃兰氏公主兰卓,今大仇得报,天命终将归我兰氏。” 角落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惊诧的看着高台上的兰卓,喃喃道:“卓儿......” 在确定狼奴王死亡的那一刻,刚刚还静若雕塑的左右贤王一起动了起来。 左贤王的目标是在场的杀手和对面的右贤王。 但右贤王的目标却是朱雀。 他拉弦的手指一松,两根金箭瞬间射出。 正欲撤退的朱雀只觉得右臂一痛,还未来得及反应,另一条手臂又传来一阵痛楚。 他根本来不及看放冷箭的人是谁,运起全身内力,打算忍痛逃离。 可那箭上居然有毒,朱雀只觉得身体一麻,整个人向下倒去。 身后的右贤王勾起一抹笑意,他的‘捕雀计划’成功了! 第74章 右贤王呢? 一片混乱中,左贤王高举弯刀大喝道:“诛杀兰氏逆贼,为王上报仇。” 黑甲骑兵们瞬间倾巢而出,如蜂群一般将宴会厅围得水泄不通。 左贤王又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刚刚又刻意纵容刺杀,这会子别说面具杀手,就连提着他父王脑袋的兰卓和右贤王都不见了踪影。 不对,右贤王呢? 左贤王猛然醒悟过来,明明他刚刚还站在自己的对面射什么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不过转念又想到,他不在也好,等自己顺利登上王位,再找他算账不迟。 见自己的士兵将全场控制了起来,他才一步步踏上接神台。 那被鲜血浇筑的黄金台,是狼奴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因为只有狼奴国的历代帝王登基、大婚、祭神时才有资格登上这高台。 如今他正踩着亲生父亲的鲜血一步步走上最高处。 他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 过往所受的屈辱,抹不掉的卑贱出身,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前,他甚至看到了卑微母亲眼底的泪水。 可偏偏总有人让他不如意。 坐在她母亲身后的美貌侧妃忽然站起身子,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道:“挛鞮阿提拉,你没资格站上接神台,因为王上早就秘密立了二王子挛鞮稽粥为储君。” 挛鞮阿提拉的最后一步居然就在半空生生顿住了。 他看向台上,是他父亲无头的尸身和好似怎么流都流不完的鲜血。 可偏偏连那样一具老朽腐败的尸体都能堂而皇之的倒在黄金台上。 而他,一个大活人,正宗狼奴族血脉,王室大皇子,却连最后一步都没资格踏上。 往日的耻辱、嘲讽、看不起,全都一瞬间涌到耳边。 路过的仆人可以在背地耻笑他。 “你看是大王子耶。” “大王子又如何,他的母亲可是最低贱的马奴,上不得台面的。” 柔顺的母亲除了哭,还是哭。 “王儿,你若不是生在母亲的肚子里,一定会有个好前程,是母亲连累了你。” 他一身伤痕,立下累累军功,提着霍威大将军的脑袋回来时,他向来严肃的父亲却揽着漂亮的侧妃,因为杂种弟弟一篇锦绣文章笑得慈爱温和。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明亮晃目的令人生厌。 他们狼奴族马背上得天下,学大盛人写那些酸腐文章作甚,大盛第一将军的脑袋还不是血淋淋的提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赢的人总该是他。 可是当他提着霍威的脑袋走进去时,那漂亮的侧妃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呆愣瞬间后便被吓得大哭起来。 “王上,臣妾吓死了,大王子那是提了什么脏东西呀,好可怕。” 他那威严的父王立马将人抱在怀里安抚,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滚出去,下贱的东西,说了多少次,要改了那些茹毛饮血的坏习惯,就是改不掉,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 旁边的长相同样优越的弟弟轻飘飘道:“是呀,大哥,咱们狼奴强盛,早晚都是要入主中原的,还是早些收收野性才好,至少也得做出个样子才行呀。” 他是易怒的性子,当场便叱骂道:“狼性啖肉,如何食草?没有我们浴血奋战的将士,你靠笔杆子入主中原吗?小小杂种,是想坏我狼奴国百年基业。” 可是‘杂种’二字一出,他那贼狐狸一般的弟弟默默勾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他的父王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奖励他军功,还让人把他拖出去,抽了整整八十鞭子。 他新伤叠旧伤,鲜血滚滚而下,将全身战袍染红,打到最后,执鞭的护卫已经不忍心抽下,将鞭子一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次,他终于明白,父王只是弟弟的父王,不是他的。 所以如今有人要杀他,又和他有何干系! 他的目光从地上无头尸身上收回,但顿在半空的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跟那个杂种不同,他是全血统的狼奴王子,所以他会尊重狼奴族的传统。 待他斩杀了那对狐狸精母子,会堂堂正正的在此登基为王。 见他停了下来,支持他的大臣立马高喝道:“立储乃大事怎么可能听你一个侧妃之言。” 侧妃苏半雪看了呼延老丞相一眼,这才袅袅婷婷的重新坐下。 呼延老丞相颤巍巍的站起来,从近卫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金盒,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这是我狼奴国盛放密旨的密封金盒,上面还盖着王上的大印,请各族长老和三品以上官员前来查验,看老臣是否作假。” 众人果然依次上前查看。 支持大王子的人更是将金盒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未看出问题。 老丞相摸着胡须看向金台上的挛鞮阿提拉,“大王子若是不信,也可以前来查验。” 挛鞮阿提拉已经得到了心腹的暗示,自然不会下去找这种没趣。 老丞相为了以示公正,甚至还请了颇有声名的霍青前来查验,得出的结论依旧是金盒密封,从未被动过。 老丞相这才抬手向天痛哭道:“臣幸不辱命,如今便打开金盒,昭告王上心意。” 赵凛凑到霍青耳边悄咪咪道:“他们王上不就在高台上躺着流血吗?他往天上哭有个屁用。” 霍青抬手敲他的脑袋,“皇上放心,若您被刺杀了,臣下们必然演得比他真。” 赵凛冲他龇牙,恨不得把他耳朵咬下来。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这一会儿功夫,护卫们已经用专门的刀具将整个金盒割开。 老丞相在众目睽睽下取出密封的圣旨,当众打开,看向金台上的大王子一字一句的念道:“王亲喻:二王子挛鞮稽粥,聪慧善敏,才德出众,心有抱负,必可扬我国威,一统中原,今立为储君,来日承袭王位,必有所作为。” 轰轰烈烈闹了一夜,草原上的寒风都迟了许久,这才呼啸着吹过来。 站在黄金台上的大王子身上的热血就那么一寸寸凉了下来。 真好呀,满篇四十八个字,字字都是赞美和期许。 父王啊,您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可您越喜欢他,我就越是要毁掉他。 他抬眸冷笑,“父王只说立他为储君,可没说要立他为王,父王忽然去世,心意有变也是难说的。如今当逢大乱,谁有能力稳住朝纲,捉拿叛贼,谁才有资格为王。” 他神态蔑视的看向底下的侧妃和呼延老丞相,“本王如今站在这里主持乱局,你们心心念念的二王子又在哪里呢?” 挛鞮阿提拉所站位置直线向下,狼奴族的圣地,只有王上才能踏足的接神台下,有一个处被挖空的密室。 此时引得满场风雨,却遍寻不着的二王子挛鞮稽粥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好不容易才捕到的神鸟,亲亲热热的哄道:“小雀儿,你快让本王亲一口,本王给你治伤。” 第75章 皇上不怕 朱雀真想一脚踹死他,但可惜他身上中了药,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摆布,但好在还能说话。 朱雀:“你再不滚出去,王位就变成你大哥的了。” 右贤王不在乎,抱着他先是一顿亲,最后将他揽在怀里,任由早就藏在这里的医师帮朱雀疗伤。 他一下一下啄吻着朱雀道:“本王才不在乎,是他们非让本王当王上的,那就让他们替我争去。” 此时医师正在拔箭。 朱雀中的麻药有止疼的作用,这会完全没感觉。 可右贤王却硬把朱雀的脸转到自己怀中,不让他看血腥的画面。 朱雀真是被这个精神病整无语了,“你射我箭的时候没心疼,现在装什么?” 右贤王自知理亏,不敢说什么,只嘿嘿笑了两声,用眼神督促医师快一些。 医师手脚麻利的帮朱雀包扎好,虽然是中箭,但力道拿捏的极好,只伤了皮肉,所以休养数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右贤王听完后有些得意,他自小练骑射,这点水准还是有的,他是要抓鸟,又不是要杀鸟。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朱雀离开,不然凭霍青的聪明劲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当下便顾不上其它,拦腰抱起朱雀,就往密道深处走去。 金台之外,侧妃苏半雪美目紧锁,她的目光在场上四处搜寻后并未发现自己那不靠谱儿子的身影,当下对呼延老丞相暗暗摇了下头。 老人家心下了然,目中划过一抹精光。 今天这王位绝对不能让出去,否则他们呼延家的命也到头了。 他掏出一管烟花,由近卫点燃,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响。 走下金台的左贤王面上一片轻蔑,“老丞相,何苦挣扎?跟着我也并非没有前途。” 老丞相面色平淡,“大王子莫急,您虽掌兵权,但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 话落,周围便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 左贤王身边的护卫看着震颤的地面,忙趴下身子仔细听过,笃定道:“王爷,外围兵马至少三万。” 老丞相捋着胡须笑眯眯道:“大王子回王庭,只允许带三千兵马,其余兵马驻守边疆,没有王令不可擅动,但王庭内却早有三万护城军等着瓮中捉鳖呢,大王子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挛鞮阿提拉面色暗沉,“护城军首领可是本王的人。” “曾经或许是,但现在必定不是。” 电光火石间,左贤王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一个指令发出,跟随他的心腹们立即分散开,各自将周围的贵族成员和高阶大臣全都劫持在手中。 还有一部分士兵想对大盛人出手。 但霍青早有防备,原本跟着他们平平无奇的太监宫女们忽然抽出武器,与想要下手的狼奴兵对峙起来。 这些便是霍青路上早早换上的自己人。 此时护城军们已经入场。 三万人马,整个王庭都被他们塞得水泄不通。 护城军的首领虽还是左贤王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但此刻进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半跪向老丞相行礼。 有了人马后,呼延老丞相明显放松了很多,颇有闲情与霍青玩笑道:“果然还是霍相技高一筹,老夫千防万防,不想还是让你带了人进来。” 霍青笑道:“老丞相过谦了,您手段也不差,不过现下恐怕还有的闹呢。” 呼延老丞相笑得和蔼可亲,若不是这身官服,仿若就像街边晒太阳的老大爷。 “让霍相见笑了,家主难当呀。” 霍青没再接话,暗叹蛮族就是蛮族,还没一招制胜呢,野心就这么容易暴露出来了。 果然即便是有心学大盛,也只学了个皮毛。 挛鞮阿提拉放声道:“老匹夫,本王带兵多年,你想凭三万人马杀我绝无可能,只要本王逃出去,十万兵马立即挥兵北上,你这王座也坐不了几天。” 老丞相最怕的其实就是这一点,他手头兵马不够,硬碰硬,他打不过。 先王实在糊涂,既然属意二王子,为何又将兵权交由大王子,若是能早早布置还好,可偏偏先王死在了今夜。 现在这场面,一旦内战,大盛必得渔翁之利。 对了,还有大盛。 早听闻这大盛皇帝隐藏在送亲队中,于他们而言,或许正是一步救命活棋。 他转身看向霍青,“霍相,可否谈笔买卖。” 霍青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老丞相道:“如您所见,今夜之后,吾国内战已不可避免。季大将军十万兵马还在边境虎视眈眈,若此时进攻,我方受损,那诸位也回不去了。” 霍青还以为他能多高明,当即老神在在道:“呼延大人,在场那些被大王子挟持的贵族和官员,您一会动手会在乎吗?” 老丞相含笑,“比起王位来,微不足道。” 霍青道:“是呀,我等性命也不比开疆拓土来得贵重。” 老丞相步步紧逼,“但老夫听说,贵国皇帝也在此列,他的性命想必更值钱些。” 话落,他浑浊但犀利的目光,在赵凛脸上一扫而过。 霍青不动声色,“老丞相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我们圣上可是出了名的热衷享受,怎会来此自讨苦吃。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任由你国壮大,还胆敢提出和亲送金银的要求。” 赵凛觉得面皮热热的。 别骂了,别骂了,在改了,真的在改了。 可霍青还在继续,“再说,我们圣上热衷造孩子,京城里皇子公主有的是,若他今天死了,第二天不过换个皇帝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呼延老丞相和霍青这等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权臣来说,不动声色的换个把小皇帝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若不是先王膝下实在空虚,他其实也看不上不着调的二王子。 但老丞相依然从霍青口中听出了些许关窍,“那不如由霍相来提条件。” 霍青装作思索一番,才将早就想好的条件摆出来,“这样吧,首先这和亲必须取消,公主年小,不适合外嫁;第二,除我们带来的金银全数返还外,还要另外送我们双倍,一路辛苦,本相总不好白跑。” 说第一条的时候,老丞相面色还算和煦。 但第二条的时候,已经铁青。 另一边的左贤王更是怒道:“呼延老儿,你这个卖国贼,若你敢答应,便是狼奴国的罪人。” 霍青笑容越发灿烂,“这就不行了?那还有第三条呢。” 老丞相道:“你说。” “第三便是十年内,绝不可与我大盛起战事,以上三条必须载入国书,由新任王上签署盖印。” 霍青说完后,便悠哉的喝起茶水,因为他已经笃定,老丞相一定会答应。 若是大王子,那他还有得选。 但呼延,他没得选。 果然,老丞相沉思半晌后,脸色黑沉的点头应下,“霍相,还请您言出必行。” 霍青抬手,“不急,等老丞相解决了眼前危机,咱们再签不迟。” 半空中,老迈的手挥下。 婚宴场上瞬间鲜血迸溅,一场三千对三万的厮杀正式拉开序幕。 血肉横飞间,只有大盛人所在这一片成为净土。 一丝鲜血被迸溅到赵凛的脸颊上,他抬手摸出满指血腥,他看着眼前甚为荒唐的一幕,有种超脱出这世界,仿若回到后世看舞台剧的感觉。 远处的接神台仍旧张扬着金红的火光,那矗立在顶端的无头尸身,让这场权利的厮杀变得尤为可笑。 看啊,你们豁出性命挣啊抢的明天,不就是我的今天吗? 忽而一双手摸上了脸颊,拉回了他的神智。 眼前,霍青正认真的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视线相触间,赵凛听到他温柔道:“皇上不怕,您总会长命百岁的。” 第76章 挛鞮稽粥,你是想死吗 狼奴王庭这场闹剧到最后,霍青甚至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原因无他,狼奴族当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就连打仗都纯是硬刚,没有技巧。 大王子好歹带兵打了十几年的仗,怎么三千对三万还是只会横冲直撞。 对大盛,他们靠着战马还有优势,但如今在这狭小的婚宴场上,没有了战马的加持,简直就是一群野蛮人的互殴,而且还是压倒性的互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挛鞮阿提拉的三千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仅剩的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在中央,周围层层叠叠的黑甲尸身在他们与护城军之间隔开了距离。 败局已定,左贤王插翅难逃。 显然老丞相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默不作声的瞟了霍青一眼。 只要能当场斩杀大王子,那他就有把握压下边境的叛乱,届时答应大盛的条件不只可以一笔勾销,还可以压住霍青和小皇帝多要一些。 他淡笑着捋着胡须,给护城军下了绝杀的命令。 然而,异变陡生。 躺在地上的尸体中,忽然跃出两道身影。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周围的狼奴兵别无二致,脸上戴着只有左贤王心腹才能佩戴的狼脸面具。 二人身手极好,在配合着余下的狼奴兵杀退一波护城军后,一左一右架起左贤王,踩着其它狼奴士兵的肩膀,向建筑的高处飞去。 老丞相急得大喊放箭。 可余下的十几人拼命阻挡箭矢,最后不惜人摞人,形成一堵肉墙,都要将左贤王护在身后。 最后两个心腹带着左贤王踩上最外围的高墙,成功跃出了婚宴场的核心包围圈。 那已被射成筛子的人墙终于放心的闭上眼睛。 最后,轰然倒塌。 老丞相怒不可遏,让护城军立即前往追捕。 大厅上,还活着的狼奴贵族和官员对此变故唏嘘不已,很多人也暗暗动了心思,觉得有兵权的大王子最后会更有胜算。 只要他能活着逃出去,那他们暗中支援也未为不可。 呼延纵横官场多年,怎会不懂这些微妙的摇摆和首鼠两端的做派。 当下恨意汹涌,他饱含怀疑和杀意的目光掠向霍青,他就不信左贤王身边能突然冒出这样两个高手。 可霍青一脸无辜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冲他灿然一笑。 不得不说,这个笑才是他今晚最真诚的一个。 一想到他是因为那即将达成三个条件而笑,老丞相就气得心口痛。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护城军能有点用,无论如何都把那三人截杀下来。 可又一盏茶后,护城军首领带着一脸惊颤回来了。 这下不用他说,老丞相也猜到结果了。 果然,首领半跪到:“属下失职,左贤王已成功逃脱。” 老丞相即便年迈,可依旧抬起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废物!还不快去追,一定要在他逃回边境前追回来。” “是!” 那人带着护城军退下了。 接着有奴仆上前打扫战场,老丞相气到站不稳,只好坐进靠椅里,喝茶顺气。 一群人在场上拖着乱七八糟的尸体来回跑,实在血腥又恶心。 霍青不放心的看了赵凛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他便开口告辞,“呼延大人,不知我们和亲队的休息府邸如何安排的?” 老丞相刚顺过气,一想到又要跟这千年狐狸打交道,就觉得心脏绞痛。 “老夫为诸位专门安排了重兵保护的别院,就在王庭附近,这就派人带你们前往休息。不过,怎么不见平阳公主的身影?” 事已至此,霍青自然无需再与他做戏。 “事发突然,你们忘了保护王妃,我们总不能忘了自家公主,如今公主被人保护得很好,呼延大人无需担忧。” 好好好。 他还没质问大盛拐走他们的未来王妃,就先被霍青扣下护驾无能的帽子。 算了,今晚实在事多,待日后再跟霍青算账。 想到此,老丞相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安排近卫送和亲队前往别院休息。 * 与此同时,王城的边缘地带。 两个黑甲护卫正带着身受重伤的左贤王拼命地奔跑。 只要还没把挛鞮阿提拉送到安全地界,他们的任务就还没完成。 可左贤王在拼杀中其实早就受了伤,这会子实在是跑不动了。 三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找隐蔽地方躲避。 左贤王警惕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我的心腹中可没有二位这般人物。” 右边明显体型高大的壮汉道:“真是麻烦,跑不动还话多。” 左边的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捏开左贤王下颌,强迫他吞了进去。 之后一掌打在了对方的后颈上,摘下狼脸面具道:“吃了这药暂时死不了,白虎你背着他,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高壮的白虎也不废话,抬手拎住昏迷的左贤王,将人甩在了后背上。 青龙道:“主上曾经说过,这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距离王城三十里之外有他军队的秘密潜伏点,咱们将人送到那里就行。” 憨憨的白虎道:“是,今晚还得赶回去跟主上汇报朱雀失踪的事。” 青龙面色沉重的点头,心头的预感极为不妙。 * 接神台下的密道七拐八绕,道道相连,朱雀猜测这应该是皇室挖出来专门用来逃生的,路线太过复杂,一时半刻根本记不住。 但右贤王抱着他脚步如飞,熟练的拐了数次后,终于在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 跟随他的近卫上前将石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场景竟然十分熟悉。 这是他上次闯进卧房,被右贤王关起来的密室。 不过这一次内部明显不同。 上次进来时除了一些珍贵的摆设便是满地的金银珠宝。 但这次却清爽了许多,整个空间被收拾成小三居的模样。 他们进来的第一间是书房模样,第二间则是一个小的会客厅,里面还摆放了些投壶、射靶之类解闷的小玩意。 而最后一间,朱雀看到的时候,只恨自己身上无力不能把右贤王活活掐死。 旁边跟随的近卫和医师也全都懂事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一眼都没眼看。 朱雀咬牙切齿道:“挛鞮稽粥,你是想死吗?” 到了自己地盘上,右贤王完全放松下来,他将人轻轻的放进几乎沾满整个房间的大床上,然后拿过绑在四根床柱上的黄金锁扣,小心地将朱雀的四肢一一扣上。 然后缓缓覆在朱雀的上方,贱兮兮的笑道:“被你干死吗?” 第77章 当局者迷 朱雀抗拒的神情都被这句话惊得散掉了,这人是一点节操都不打算要了吗? 站在身后的近卫和医师,快把头垂到地上了。 为什么? 他们的主子就这么不靠谱。 右贤王觉得朱雀的神情实在太可爱,忍不住逗道:“怎么,小雀儿原来喜欢在上面?” 朱雀盯着他那张精致中带着魅惑的脸,脑海中因他过于浪荡的话衍生出香艳的画面,那一丝丝隐秘的渴望,从小腹顶到心头,又划过喉咙,最后染红朱雀的眸子。 让那双原本平静无奈甚至带着丝厌烦的优雅深目,流露出热切的侵略意味,烫得挛鞮稽粥心口一热,忙抬手捂住了朱雀的眼眸。 他后知后觉的冲着身后的人骂道:“还不快出去,没看够啊!” 近卫们反应灵敏的往门口跑去,最后一个还好心的把行动慢的医师拽出了门。 可医师执着的抓住门框,“王爷,患者伤势未愈,万不可行房事呀。” 挛鞮稽粥凶狠的瞪他。 忠心的医师抵挡住近卫的拉扯,把最后一句话吼完:“王爷,药膏在床头的柜子里,您是第一次,万万当心才好。” 啪! 珍贵的玉瓶被砸到门板上。 好在密室门被及时关上,医师揉着被近卫抢救回的脑袋,连连道谢。 近卫骂道:“你是傻了吗?向来都是咱们王爷玩男人,什么时候被男人玩过?” 医师很无辜,“不是王爷自己说的想被那人...那个死吗?” 近卫瞪他一眼,这人是没救了,果然是没家室的老男人,连调情都听不出来。 门内,被捂住眼睛的朱雀轻笑出声。 “第一次?” 挛鞮稽粥觉得很没面子,他松开手,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朱雀,“你少听他胡说,本王从十五岁就开始玩男人了,什么第一次,早就没了。” 朱雀的脸色暗淡下来,“你说的是,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这句话后,刚刚还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个干净。 挛鞮稽粥有点烦躁,这种感觉又来了,只要他跟朱雀单独相处,就总会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就是长得不清纯,其实感情方面心思都是直的,完全不懂朱雀的细腻。 眼看着今天是调戏不成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朱雀检查伤口,确定没有开裂流血后,才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饭菜我会按时送来的。” 朱雀淡淡道:“滚出去。” 挛鞮稽粥也是被他骂习惯了,听完根本没感觉。 而且他经验丰富,知道男人也是需要哄的,见他还很抗拒,便决定先离开,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 若他猜的不错,霍青应该很快就会上门要人了。 * 和亲别院中,在杨枞的安排下,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但是赵凛他们三人还不能休息。 君臣三人重新聚在一起,等待那些该回来但仍未归的人。 丑时刚过。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一直守在屋顶的玄武没有发出报警,霍青心知应该是青龙等人回来了。 果然两人换掉了狼奴士兵的盔甲,轻身从房顶跃下,半跪在霍青面前。 青龙道:“主上,挛鞮阿提拉被我们扔到了隐秘藏兵点的洞口,确认被他的士兵发现后才返回的。” 霍青点头,对于青龙的能力他从未质疑,但是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 青龙声音带了些焦急道:“主上,朱雀失踪了。从刺杀结束后就没见到他的身影,属下怀疑他是在刺杀过程中遇到了意外。” 霍青安抚的抬手,“别急,我知道他在哪儿。” 当时场上虽然骚乱,但是左右贤王的动静他还是时时注意着的。 右贤王从拉弓到射箭的全程他都看在眼里,但当时的境况,他万不能现身,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挛鞮稽粥将朱雀带着一起消失了。 好在他了解挛鞮稽粥对朱雀的心思,知道朱雀暂时不会有危险,才能按下心思继续把今晚的事情做完。 “你们回来的正好,晚点咱们还需要去会一会右贤王。” 青龙瞬间明了,怒道:“又是这个混球王爷,他若是敢碰朱雀一下,属下定饶不了他。” 霍青微微叹口气,只能暂时安抚住青龙。 虽然他们几个都是自幼相识,但论性格,其实他和朱雀更投契一些。 因为朱雀的心思玲珑剔透,藏得又深,四人中往往只有他能看穿。 所以两人无论是私交还是默契都更深些。 朱雀和挛鞮稽粥之间的几次纠葛,在青龙看来或许是好兄弟被臭名昭着的王爷缠上了。 但霍青却察觉到,朱雀对右贤王的情感很复杂,只是他自己很排斥。 有些时候,便是当局者迷吧。 他侧眸看向身旁着急等待的赵凛,朱雀有自己的迷局要解,他也有自己情劫要渡啊。 正思索间,别院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赵凛神情略过一抹惊喜,“是平阳回来了吗?” 霍青站起身,“走吧,去看看。” 一行人走至院门口,才看到被安排在此处的狼奴国护卫正试图将狼狈的绿沉和青锁捆绑缉拿带走。 赵凛着急的冲上去,“做什么?快放开她们。” 赵凛的身份未公开,护卫们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也不知道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什么,反倒是指着赵凛嘲笑起来。 霍青走上来,与赵凛并肩而立。 “这是我们的侍女,你们是想引起两国纷争吗?” 看到霍青,护卫中的小首领才站出来,说着并不标准的大盛语,反复几次才表明这两个女子未表明身份,还试图硬闯,这才要把她们拿下。 霍青知道两人如此,必然是发生了意外,此时不必浪费时间在几个护卫身上,态度强硬的将绿沉和青锁接进了院中。 待到离院门口足够远后。 绿沉和青锁才齐齐跪到赵凛面前哭道:“皇上,我们遇到截杀,公主和蓝泽将军掉进山谷了。” 第78章 公主死战 赵凛几乎支撑不住,好在身旁的霍青扶住了他将要软倒的身体。 他抬手抱起赵凛道:“去房间里说,青龙,将房间周围看管好,谁都不许靠近。” “是。” 回到房间后,赵凛已经好了很多。 他不过是一时焦急,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波,再加上原身本来就有点虚,所以才会一时扛不住险些晕过去。 绿沉和青锁进来后,他也不顾不上喝鸡窝头的固神汤了,催着二人快点把话说清楚。 但一旁的霍青还是执着的用白瓷勺将固神汤送到他嘴边,他拗不过只能张口接下。 * 原来蓝泽三人带着公主逃离现场时还算顺利,原本计划出了王庭就先找安全的地方隐蔽,若霍青等人能顺利出王庭,他们再前往汇合。 若霍青等人出不来,他们就自行躲避,想办法回北疆大营。 可没想到,他们的逃跑路线居然被水泄不通的护城军给堵上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另寻他路,可耽误了这一会功夫,他们寻小路逃到王庭外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刺杀结束后的兰卓。 不知什么原因,兰卓好像落单了。 蓝泽自知这种形势下落单极为危险,便想上前与兰卓汇合一起逃跑。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追上,便先看到一群狼奴人追着兰卓而去。 蓝泽第一反应是,兰卓被发现了。 他本想着让青锁和绿沉带着公主先走,可一想到在这个陌生国度,两个年轻姑娘带个小女孩,怎么想怎么危险,便只好带着三人悄悄跟在狼奴人后面。 没想到这一跟就是一个时辰。 最前方的兰卓似乎察觉到后面有人,所以带着他们一路遛到了一片深山。 狼奴国的地形特殊之处便在于,肉眼可见的确实以平原为主,但一旦出现山脉很可能就是连绵起伏,不见尽头的原始森林。 如今兰卓带他们进的便是这种原始山脉的边缘。 蓝泽带着人渐渐慢了下来。 若是兰卓还是一味向前,那他恐怕会为了平阳舍弃她了。 因为再前进实在危险。 此时,轻功更好,负责打探前方情报的绿沉恰好返回来,汇报道:“将军,那群狼奴人把兰卓公主包围了,咱们帮还是不帮?” 这里地形复杂,蓝泽此时已看不到前方的具体情形。 “距离多远,周围危险吗?” 绿沉虽会功夫,但毕竟不是军旅出身,对这些决定胜负的因素汇报的都不甚清楚。 蓝泽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又不敢把女儿丢在这个危险的山脉边缘。 斟酌再三后,还是决定尽臣子本分。 他知道皇上和霍青对于兰卓这步棋极为看重,所以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弯腰继续把公主抱进怀里,神经紧绷之下,顺口道:“蓝宝不怕,抱紧我,千万不要撒手。” 平阳有些好奇的抬头盯着漂亮的面具叔叔打量。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的闺名呢?而且还叫得那么顺口。 就连父皇平常都是喊她封号居多。 只有跟母妃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被她一声声亲切温软的喊‘蓝宝’。 不过懂事的平阳并未在此时多问什么,而是紧紧搂住蓝泽的脖颈,用行动来表达她的听话和配合。 蓝泽心下触动,但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女儿。 四人顺着绿沉勘探出来的路线继续前行。 大约行进了三百米后,蓝泽才看到第一具尸体。 他捂住平阳的眼睛,仔细查看后确定是兰卓的宽刀。 一刀砍在胸口上,血肉淋漓外,肋骨也被巨力砸断,凹陷下去,心脏绝对被骨刺戳透了。 绿沉惊呼道:“刚刚还没有打呢,那群狼奴人的首领好像在跟兰卓公主说什么,但我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蓝泽安抚她无事。 但他心知必然是出了大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兰卓自爆身份后,被故人认出来了。 而且还是有仇的故人。 因为那群人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兵士或护卫,而且行事作风隐蔽且谨慎,更像是长年行走在暗处之人。 如今兰卓孤身一人,若他不上前营救,恐怕她难逃一死。 蓝泽快速做出决定,“我必须上前救助兰卓公主,但靠近后,你们二人护着公主躲去一边,若我和兰卓失利,你二人务必护送公主安全离开。” 绿沉和青锁领命。 他们顺着一路打斗的痕迹悄悄摸索上前。 好在一路看到的都是狼奴人的尸体。 兰卓公主刀锋狠厉,个个都是一击毙命,想来如今并无受伤。 那他和兰卓公主联手,胜算应该很大。 蓝泽脚下速度加快,很快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此时他们正好钻进一片茂密的低矮树丛里。 细密的枝叶遮挡了视线。 蓝泽带人前进的极为小心。 终于又走出十数米后,才透过枝杈的缝隙看清前方的状况。 一片乱石杂草堆积出来的闭塞空间里,腰上系着狼奴王头颅的兰卓将一把宽刀舞得虎虎生威。 可因为环境受制,她长刀的威力发挥不出三分之一,这一会快被七八个狼奴男人制住了。 站在最后方的黑衣刀疤脸男人用狼奴语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语速太快,且有口音,即便是蓝泽也只能听懂一点点。 刚刚那一句简单些,大约是让她放下刀,他不会杀她之类的。 但兰卓明显不想与他废话,眼神坚毅中带着杀气。 那男人似乎被激怒了,又用狼奴语骂了句什么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 七八个人瞬间加快了攻击,他们一起压缩包围圈。 兰卓的发挥空间越来越小。 直到其中一人的弯刀砍在了兰卓的后背上。 那黑衣刀疤男忽然激怒不已,怒斥道:“活捉!” 兰卓不屑一笑,完全不在意他所谓的好心,一刀后劈,将那个胆敢伤她之人,从肩膀处将上半身劈成了两半。 真当她这十几年在玲珑院只甘心做个养孩子的妇人吗? 这血海深仇,她自是要凭着双手来报。 但好在,她迎来了援兵。 第79章 平阳跳崖 蓝泽将平阳和两个侍女藏好后,特意换了个方向飞跃而出,然后将看似装饰作用的竹笛从一头拔开,一柄细长灵巧的竹剑被他耍的如灵蛇出洞。 一挑一刺,便取人性命。 进入包围圈后,他和兰卓背靠背,“公主,打起精神,我们得活着出去,华玲小姐还在等您。” 兰卓后背的伤口很深,若不是蓝泽出现,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但现下,听到女儿的名字,她便觉得又有了力量。 “多谢蓝将军。” 两人一刚一柔,配合奇佳,很快便将包围圈重新扩出去。 而且他们人数锐减,此时也只能将二人半包围。 脚下都是荒草。 蓝泽和兰卓慢慢后退,但他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差点歪下去。 好在兰卓及时拉住了他,但也被黑衣男人看中漏洞,一刀砍中了兰卓右臂。 这一刀用了狠劲,深可见骨,若不是兰卓躲避及时,恐怕会直接将一条手臂断送在这里。 她顾不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只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眼神看着黑衣男人。 男人似有有些紧张的说了几句狼奴语。 可兰卓却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只是冰冷一片。 两方对峙,已是不死不休,但也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若此时,任何一方拥有助力,都会成为决胜关键。 藏在草丛里的青锁已经分析了出了一点。 她话少,但多思多想,性格沉静。 有了想法后,便将计划告知了绿沉,让她务必看好公主,自己前去助力二人。 可她的出现虽然快速打破了僵局,但却暴露了她们藏身的位置。 黑衣人在打斗中故意往这个位置靠拢,果然从平阳细微的动静和无法掩饰的呼吸声中发现了端倪。 他先是假装不知,之后让属下拼死将三人缠住,一个纵身,探囊取物般将平阳从树丛中抓了出来,顺道引出了绿沉。 平阳被俘,蓝泽一下慌了神。 他投鼠忌器,很快被人连砍数刀。 绿沉和青锁做护卫还行,但根本没经历过这种拼死夺杀的真场面,再加上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公主被俘,心绪受到影响,很快便狼狈受伤。 黑衣人自知捉到了宝贝,他仔细打量了平阳衣着和打扮,认出她就是那位半路失踪的和亲公主,当下笑得极为畅快大声。 再开口,已是标准的大盛官话。 “兰卓,有了这大盛公主,我还要你作甚。” 他挥手,仅剩的五个狼奴人立马开启杀阵,刀刀毙命,再无容情。 蓝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三人继续迎击,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几个狼奴人正在试图将他们四人往身后某处赶。 他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刚刚自己差点踩空,所以怀疑此处有陷阱,便提醒了大家,小心脚下。 可来不及了。 随着兰卓一脚踏空,蓝泽抬手去救,却同样往下方滑去,无奈之下,他只能拼尽全力踩住脚下一点凸起,将刚刚踩空,却被青锁抓住手臂的绿沉送了回去。 脚下的凸起已经开始松动,他嘱托二人一定要救回平阳。 但她们二人还未来得及站定,就被虎视眈眈的狼奴人制住,被一脚踢向腿弯,迫使她们跪在地上。 平阳见大势不在,便狠狠咬了那黑衣人的手臂一口,趁他痛时,跳到地上,跑到了刚刚蓝泽踩空的地方。 大声叱骂道:“我大盛公主宁死不受俘。” 然后便纵身跳入了被乱草掩盖起来的狭窄山谷。 * 听完后的赵凛猛地站起身来,不断地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这不对,这不可能......” 杨枞想上前安抚,被霍青眼神制止了。 霍青看向绿沉和青锁,“那你们两个是如何回来的?” 两个宫女不断地磕头,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还是青锁勉强镇定下来,说道:“是那群狼奴人主动放我们回来的?” 霍青:“什么条件?” 青锁重重磕头,“他们说那片山谷他们熟悉的很,放我们走后就已经下谷寻人了,说无论如何都会将三人带回,但要拿蒋小姐和兰卓换蓝泽将军和公主。” 霍青眉头锁起,这件事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首先,兰卓为什么要脱离刺杀队单独行动?他安排的人是绝不可能放任兰卓公主不管的,除非她自己要走。 其次,那黑衣男早就有实力杀了兰卓,可偏偏猫戏老鼠般,不肯下死手,直到捉住了平阳,说明对他而言,平阳的价值比兰卓更大。 最奇怪的就是这点,他们率先下山找人,那极有把握寻回平阳,既如此,又为何又要用平阳二人换蒋华玲和兰卓呢? 除非现在在黑衣人眼里,这四人中只有蒋华玲的价值最大。 那什么情况下,蒋华玲才会比两个公主一个将军的价值更大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另外三人根本不可能活着! 与此同时,赵凛也冷静下来,走过来问道:“仔细想想,在平阳跳崖的这个过程中,你们是不是漏了什么信息?” 两个丫头仔细想了一遍还是摇头。 赵凛道:“平阳是绝不可能跳崖的,在决定让她进狼奴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她,无论是习俗、贞操还是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些狗东西都比不上她的命重要。” “她早就答应过我,无论是什么意外,都会优先保命,所以她绝对不可能跳崖的,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你们俩快想,再想呀!” 青锁和绿沉年纪都不大,一晚上处在愧疚和伤痛中,脑子其实也有些不清楚了。 这会子见皇上焦急发火,更是害怕起来。 可赵凛也不想为难她们的,但关系到平阳,他真的冷静不下来。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才帮她改变命运的平阳,最终还是死在这片历史中让她恨之入骨的土地上,他就心痛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赵凛眼圈发红,盯着两个丫头的眼神也不自觉凶狠起来。 霍青不得不将人暂时环抱住,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绿沉终于想到了一点,她犹豫的开口道:“我滑落下去的时候,似乎看到蓝泽将军的面具不知何时掉了。” 第80章 帝王的选择 霍青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猜测应该是战斗中蓝泽的面具不慎掉落,被平阳看到了与她极其相似的面容。 平阳聪慧敏感,也许早就猜出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吧。 但他看向旁边一无所知,急痛到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赵凛,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埋怨。 孩子,除了蓝泽,你还有另一个父亲呀。 赵凛:“面具,一个面具能有什么关系?真的就没别的了吗?你们真的没注意到别的吗?” 青锁和绿沉一个劲的摇头。 霍青知道这两个丫头肯定不会刻意隐瞒,便让人送她们先去梳洗和包扎伤口。 一会还需要她们带路。 怀中的赵凛似乎有些呼吸不畅,霍青想起鸡窝头的话便有些后怕。 赵凛神魂不稳,是忌大喜大悲的。 他忙让青龙去请黄神医。 可赵凛拍着自己胸口,努力给自己顺气后,咬着牙道:“我没事,霍青,我们现在就去,朕就算把整个山谷掘地三尺,也要把平阳找回来。” 他眼眸敛起,眸中划过一丝阴暗,“把蒋华玲带着。” 守在门口的青龙有些惊讶的看向赵凛,是打算拿蒋小姐换了吗? 可是在他心中,这种事或许自家主上会做,但皇上是绝不会做的。 毕竟整个和亲过程中,他即便心中再不舍,也从未说过随便找个九岁小姑娘替公主出嫁。 因为他说过,那些小姑娘也是有父母疼爱的,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去牺牲别人的孩子。 这样好的皇上,也会变吗? 霍青握着赵凛的手腕猛然收紧,“皇上,你忘了答应蒋太守什么了吗?” 赵凛怎么会忘呢? 毕竟贴在胸口上的宝瓶玉佩此刻正硌得他皮肤生疼。 他将玉佩从怀中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这代表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这可能是他万千子民的救命口粮,也可能是他未来重新建国的根本。 这更是一个普通男人的爱护妻女之心。 “皇上,臣只求兰卓华玲母女平安。” “好,朕答应你。” 赵凛脸上划过泪,无声的哭着,又无声的笑着。 千金一诺,原来是这样的分量! 此时此刻,他也想用一切只求平阳平安,只求平阳平安啊! 旁边的杨枞泣不成声,早就别过头,不忍心去看。 这个贼老天,为什么总是让他们的皇上这么难。 赵凛缓慢地,将宝瓶玉佩握紧,再开口,他的声音低哑沉静,“天色已晚,蒋小姐应是休息了,别去打扰她了。” 青龙沉默的跪在地上,“是,皇上。” 夜静寂无声,可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一个帝王的泣血痛哭。 无声中带着山崩之势。 * 一个时辰后,霍青背着赵凛,在青锁和绿沉的带领下重走了蓝泽的上山之路,此时正站在他们跌下山谷的位置。 青龙白虎二人带着一队人将他们脚下的枯草藤蔓全部清理干净,才发现这里的地形竟是如此奇特。 原来这里竟是两座山的连绵之处,可因为经过此处时,缝隙变得极为狭窄,所以才会被两岸的枯草藤蔓相互纠缠,将顶部的空缺完全覆盖住。 此时将藤蔓铲平,众人才看清,下面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谷,而且越往下空间便越空旷,整个山谷宛若一个大肚葫芦,这掉下去,先不说找不找得回来,去哪里找还是两说。 赵凛从霍青背上下来,站在山谷边沿,感受着山谷内吹上来的冷风。 “霍青,朕记得,季星海曾送过朕一支军队。” “是,皇上,臣早早安排让朱雀用密道将他们带入狼奴国,随时听候皇上吩咐。” “让他们入谷,寻人。” “是。” 赵凛转过身来,背后便是山谷。 “霍青,朕要与他们一起。” 霍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知道的,赵凛作为一个帝王,大多时候都懂事的过分,但偶尔还会有些小任性。 “皇上,臣只能给您争取两日时间,因为呼延就算再无能,也会在两日之内将王庭暂时稳定下来。” “好,朕只寻两日。” 霍青给了青龙示意,青龙先安排提前带好的尖兵队,由白虎带队,借着安全绳索,直接从谷口原路坠下,他们是最有希望找到平阳三人的人。 接着他则带人去勘察路线,安排军队,这一番折腾,待寻到合适安全可入谷的路线时,已经天亮。 这些人是负责大范围搜索。 如果白虎队找不到人,就要靠他们翻遍整个山谷了。 而赵凛和霍青便是跟着这支队伍进入了山谷。 他们第一时间向三人可能坠落的地点走去,可是那边距离他们入谷的地方甚远,众人才跑了一半路程,就迎面碰上了向他们方向汇集的白虎。 赵凛:“可是有什么发现?” 白虎半跪道:“皇上,我们在他们坠落的谷底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撕碎里衣后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而且山壁上缝隙中还发现了兰卓公主的宽刀,如今看来人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去向。” 赵凛的心里总算放松了一些,可还没等那喜悦蔓延到脸上,又听白虎说道:“可我们也在原地发现了狼奴族擅用的弯刀和一些拖拽的痕迹。” 赵凛:“这是什么意思?” 白虎沉着声音道:“属下怀疑,那群追杀兰卓公主的人率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如今已经他们带走了,且不知死活。” 霍青:“可安排人去找了?” 白虎道:“主上放心,擅长追踪的兄弟们已经顺着痕迹去寻了,属下过来给皇上和主上带路。” 赵凛沉着脸道:“立刻出发。” * 而此时山谷的另一侧,没了武器又身受重伤的兰卓被黑衣人的属下用绳子绑在身上拖拽着往前走。 地面上碎石无数,杂草丛生。 她血淋淋的趴在地上,被人像死狗一样拖着,仿若已是一具尸体。 可黑衣人知道她还没死,因为她的手还死死抓着腰侧狼奴王的脑袋。 黑衣人的心神有些恍惚,他故意叫停属下,踱步到兰卓身边,拽下腰间的水壶,将水一滴滴落在兰卓干裂的双唇上。 “卓儿,只要你肯哄着蒋家将金银全都交给我,我也可以放过华玲,毕竟她是我们的女儿。” 兰卓狠狠啐他一口,“华玲她姓蒋。” 黑衣人抬手,将水撒在了兰卓嘴边的土地上,“我不管她到底姓蒋还是姓宇文,只要能用她换到钱就行,你若不配合,我就去抓她。” 他站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兰卓的腹部,痛的兰卓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还有你刺杀狼奴王的功劳也是我的,你私底下训练的军队也是我的,你是我宇文家的媳妇,天命所归也必然是我宇文家,我才是狼奴国未来的王!” 兰卓的神情极度震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黑衣人笑得张狂,“兰卓呀,兰卓,枉你聪明一世,却总是忘了警惕身边人,苏伦,他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人啊,哈哈哈哈。” 兰卓心神大动,她的华玲呀! 和亲别院里,蒋华玲心悸惊慌到从梦中醒来,便看到母亲留给她的贴身护卫正站在她的床头。 蒋华玲有些别扭,“苏伦,你在外面守着就好。” 苏伦垂眸盯着她,“小姐,属下需要带您去个地方,您的母亲在那里等您。” 蒋华玲还没想明白他话中的古怪,便觉得后颈一疼,身体便软了下去。 苏伦将人抱起,趁着别院中高手不在,踩着屋檐一路飞驰而去...... 第81章 他们有危险 藏在兰卓等人身后的平阳将蓝泽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扒开一点点指缝,悄悄往兰卓方向看,大眼睛里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把蓝泽的手掌都打湿了。 蓝泽无奈的把手松开,“不害怕吗?” 平阳摇摇头,“我们快救救她好不好?” 蓝泽的后背血肉模糊,只要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但怀里的平阳却分毫未损,只是衣服划破了几道。 不过本就是嫁衣,若不是当下没有衣服换,全都扯烂了才好。 他抬手示意平阳小声,“公主,臣现在身体不支,贸然出去,可能会连累您被抓住,咱们先悄悄跟着,皇上和霍相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 一提到赵凛,平阳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蓝泽的脸,跟她太像了,像到她都无法欺骗自己,又怎么能去欺骗父皇呢。 父皇看到,应该会很伤心吧。 “蓝将军,蓝宝的蓝是指您吗?” 蓝泽悄悄跟踪的脚步顿了一下,脚下踩得有些重,碎石发出一点摩擦的噪音。 他反应迅速的躲进旁边的岩石后面。 前面的黑衣人果然向后方看来,但未发现人,再加上声音实在轻微,便又转过身去,对着兰卓一顿拳打脚踢后,又命人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待他们走得远了些。 蓝泽才带着平阳出来,然后随手拿起另一个石头,在岩石上用力刻上标记。 平阳好奇的念道:“王?” 蓝泽害羞的笑道:“不是王,应该是虎头,可末将画工奇差,既然画不好,就索性只写个王字。” 平阳笑眯眯:“我母妃最擅画工,每一年生辰都要给我画一幅肖像,画得就像真的一样。” 蓝泽脸上的神情温柔又怀念,“是呀,她素有才名,当代的吴画师也曾想收她为徒。” 等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亲昵了,想向平阳解释,却发现平阳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蓝泽解释的话咽了下去,又把平阳抱起来,心里美滋滋的想到,他女儿真聪明,像星瑶。 “公主,您莫再逗末将了,咱们可不能被发现。” 平阳笑呵呵,“你如果喊我蓝宝,我就乖乖听话。” 蓝泽唇本就薄,这会被女儿逗得紧抿起来,脸颊不知为何也有些红润,摘了面具更是清俊出尘至极。 平阳忍不住想,她母妃真的好有眼光呀。 喜欢的男人深情温柔,嫁的男人聪慧果敢,还是当今帝王。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都极其好看。 她都有些羡慕了,今后她也要找很多漂亮的男人才行,最好像父皇一样装满整个皇宫。 焦急找女儿的赵凛此时还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掰回来的平阳,好像一不小心掰过了。 * 赵凛等人在谷内又奔波了大半日后,终于看到了蓝泽留下的这个‘王’字,旁边还有一个指引方向的箭头。 赵凛道:“这是何意?” 霍青解释说:“霍家军的标志是一个虎头,有时候士兵们觉得画起来麻烦,便会只留个‘王’字,代表老虎。” 赵凛有些惊讶,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 用老虎做军队标志,用‘王’字做随行记号? 这到底是谁定的? 就这么不怕引起当朝统治者的忌惮吗? 耳边又传来霍青的声音,“这标志应该是蓝泽留下的,他既然活着,那平阳必然无事,皇上可以放心了。” 赵凛点头,“没见到平阳之前,决不能放松,继续找!” “是。” 原先谷内的军队是地毯式搜索走过来的,所以速度便慢了许多。 但如今有了蓝泽的记号,众人便集中兵力寻找谷中的记号,顺着记号一路往前,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可不知为何,寻到晚上的时候,那些标记忽然就不见了。 初始大家还能寻着唯一的一条路往前走,可遇到岔路口后,便拿不准了。 霍青命人在附近寻找标记,可白虎命人点了火把,依旧寻不到。 赵凛又忍不住心焦起来,生怕是蓝泽和平阳出了什么意外。 霍青抬手接过青龙手上的火把,在附近仔细翻找起来,最终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碎石。 他仔细查看了碎石的裂口,大小随机,裂口棱角明显,应该是刚碎裂不久。 若他判断没错,应该是被内力深厚的人直接震碎的。 “青龙,过来。” 青龙立即上前。 “带着试着把这些碎石拼一下,看能否在上面找到印记。” “是。” 他招招手,一支小队立即上前,他们迅速将碎石分开,各自拼接成一小部分,再试图复原。 但这种工作只是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实在复杂的很。 碎石崩裂的极为随机,有的小如指尖,再加上天光昏暗,怎么可能轻易拼起来。 赵凛急得不行,最后直接走上前,蹲下来一起拼。 青龙受到惊吓,“皇上,我们来就好。” 赵凛不在乎,“朕玩过拼图和乐高,比你们经验丰富,别废话了,快拼。” 青龙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拼图和乐高,但是在皇上加入进来后,身边的士兵们虽然初始慌张了一会,但之后便好似受到了鼓舞,拼得越发努力起来,只是‘乒铃乓啷’的拼不起来就是了。 赵凛:“你不能这么拼,你看看这碎石的边缘和表层的纹路,顺着纹路拼。” 赵凛:“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赵凛:“这里有个凹陷,看到没,这块石头上有另一半凹陷,这样是不是就拼起来了。” 果然,找到规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被打碎的石头慢慢成型,青龙举过火把。 一个清晰的‘王’字正浮在石面上,但这次没有箭头,而是一个稚嫩而清秀的‘东’字。 赵凛认得,这是平阳的字。 这个坏丫头,居然现在才知道给他这个老父亲报平安。 等找到她,一定要狠狠打屁股才行。 霍青借着夜色的掩护,抬手悄悄抹掉赵凛眼角的泪,“皇上,咱们得快点,记号被损坏,必然是因为蓝泽被跟踪了。” 赵凛抬头看他。 霍青艰难道:“蓝泽和公主可能有危险。” 第82章 她的少年消失了 东侧山谷的尽头处,不知何故耸立着一片孤坟,周围还特意种了一片树林做标志,但如今天寒,枝叶枯败,夜色下那些张扬的树枝仿若张狂的野鬼,萧瑟又恐怖。 黑衣人将兰卓扔在一处坟头上,阴狠道:“好好看看,这是谁的坟。” 兰卓凑近那粗糙的墓碑,手指抚摸上年久失修的木板,几乎被磨烂的指腹摸索到深刻在上面的字迹,一字字读道:“爱妻,兰卓之墓。” 兰卓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读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大笑一番。 可剧烈的痛苦只是让她发出难听的嘶哑声。 即便如此仍被面色难看的黑衣人打了一掌,整个身体在半空中翻过来躺在了自己的坟头上。 “笑什么?我对你掏心掏肺,即便以为你死了,也把你当做妻子对待,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黑衣人神情激动地上前,一脚踩在兰卓的胸口上,那道贯穿整张脸的难看疤痕,让他的神情格外狰狞。 “你被那个姓蒋的胖子救了后,就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还让我宇文家女儿认一个汉人做父亲,兰卓,我那么爱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兰卓笑得越发大声起来,眼角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些年的时光像草原呼啸的风一般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曾经带着她在草原上奔驰的俊朗少年最终还是不见了。 华玲曾问过她,她少女怀春的对象是否是蒋万两。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蒋万两的容貌实在无法让少女倾心。 只因为她心中早就住进了别人。 * 骏马嘶鸣,碧草晴空。 眼前这个人曾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儿郎,他那般俊朗强壮,身份高贵,品格卓越,是多少草原女儿的梦中情郎。 可他偏偏钟情于自己,篝火晚会上只邀请自己跳舞,赛马大会上头名的奖品会毫不犹豫的当众送给她。 会在角落里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还满脸羞红。 那样好的少年呀,那样爱她的少年呀! 最终还是被仇恨、名利和时光吞没了。 兰卓抬手摸上黑衣人脸颊上的疤痕,黑衣人神情怔愣,脚下的力道松下来,但却一直没移开。 如果华玲现在再问她一遍,她依旧不会否认少女时的心动,可她现在不是少女了! 兰卓五指瞬间成爪,狠狠刺进黑衣人的眼球。 鲜红的血迹顺着黑衣人的眼眶流下。 兰卓趁势翻身,重新站起来。 她利索的扯掉身上的绳索,在旁边人从后方砍过来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手肘狠狠击向对方的腋下,趁势将弯刀夺下。 兰卓重新持刀,夜色中,眼神坚毅的仿若一尊杀神。 黑衣人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球看过去时,才惊觉,现在的兰卓早不是当年看到他会眼神发亮的少女了。 “宇文·阿日斯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家族都被灭了,居然还沉浸在过往的情情爱爱之中,果真是蠢货。” 阿日斯兰明显被她激怒,他自少年时就没有兰卓聪慧。 家中族老总说他有勇无谋,还好有兰卓给他做媳妇。 那时候蜜里调油,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如果再次被叫做蠢货,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嫉妒和自尊心又开始冒出来,蚀骨钻心。 可兰卓尤显不够,“别说一个蒋万两,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亲手为族亲报仇,就算将我投入勾栏瓦舍,我也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个废物一样自怨自艾,自伤自怜!” 但兰卓没说的是,蒋万两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 初始是因为她已有身孕,后来是因为看出她不情愿。 他爱她,所以尊重她。 但这些,这个蠢货不必知道。 “宇文·阿日斯兰,今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有种就来跟我一战!” 她身体打开,放弃自保,已是拼死之姿。 * 一直藏在后面,‘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平阳拉着蓝泽的衣襟擦着泪珠道:“咱们去帮帮她吧,爸爸。” 蓝泽呼吸都快静止了。 他听过这个称呼的,是蹴鞠场上,平阳喊皇上的时候。 “公主,您喊属下什么?” 平阳睁着哭肿的核桃眼,“爸爸呀,父皇说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在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喊爸爸。” 蓝泽有些愣怔。 平阳继续道:“我早就猜到是你和母妃偷情才有了我,所以才戴着面具不敢让父皇知道,所以我还是喊你爸爸好了。” 蓝泽一把捂住闺女那张叭叭的小嘴。 真是自从被皇上养了后,什么都敢说呀。 平阳不服的怒瞪着他,蓝泽受不了闺女的眼神,只能放开她。 “跟本公主长得那么像,还不敢承认。父皇说敢做不敢当的都是渣男,难道你也是个抛妻弃女的渣男吗?” 蓝泽不知道渣男什么意思,但知道抛妻弃女四个字的含金量,当即摆手。 “不是的,公主,当年真的是有原因的。” 平阳叉腰,“叫我蓝宝。” 蓝泽屈服,“好吧,蓝宝,乖乖,属...爸爸先去帮兰卓公主,稍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平阳这才满意的点头,一副小大人模样,“去吧,不许受伤。” 蓝泽泪流满面,有闺女真好。 然后身后跟了许久的苏伦并不打算让蓝泽过去插手。 他提着蒋华玲,从阴暗的高处跃下,落地之时,将蒋华玲稳稳的丢到了兰卓的脚边。 蒋华玲手脚被捆绑,嘴唇也被封住,躺在地上看向母亲的眼里都是泪水。 刚刚发生一切,她都看到了。 * 同一时刻,苏伦身体向后,用极快的速度袭向平阳。 蓝泽第一反应便是保护平阳,两人动起手来,初始两人还算平分秋色。 但蓝泽毕竟负伤,时间久了,动作免不了迟钝,最终一个不慎,被苏伦一掌拍在了后背,强横的内力,令蓝泽狠狠吐了一口血。 但最终还是护住了平阳。 另一边,因为华玲的入场,兰卓的心态也受到影响,原本跟阿日斯兰对战,她并不落下风,但是有了苏伦的加入,她明显不敌。 虽然苏伦并不对她下死手,可每每破坏她的攻势,就已经让她力不从心。 在两人的夹击下,最终还是落败。 阿日斯兰命人将四人全部捆起来,迫使他们跪在了一片孤坟前。 他上前还欲羞辱兰卓一通,但却被苏伦拦下,“公子,大盛皇帝和霍相的人就在后面,我们得抓紧。” 第83章 你小子敢偷盛灵帝的女人?!! 山谷中忽的野风肆虐,各处的乌云被风卷积着,慢慢在山谷上方汇聚。 阿日斯兰捂着受伤的眼睛烦躁不堪,“居然让这群大盛人在狼奴国境内横行无忌,呼延老儿真是无用。” 在兰卓面前向来沉默寡言的苏伦却恭维道:“狼奴国必得由公子治理才能得昌盛。” 跪在地上的兰卓嗤笑,“十几年了,第一次发现苏伦原来如此能言善辩。” 苏伦似是不敢面对兰卓的嘲讽,垂首退到了阿日斯兰身后。 属下们正在帮阿日斯兰进行简单的包扎,但左眼伤势严重,不知还能否痊愈。 他忍着剧痛,怒视兰卓,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一想到刚刚兰卓留在他脸上温柔的触摸,居然心底深处仍旧犹豫起来。 若是兰卓知道他这些摇摆不定的思绪,大概会大骂一声晦气,然后恶心的吐出来。 当断不断,难成大器。 包扎好伤口,阿日斯兰命人将四周的火把点起来,然后将最中心的两座坟包前的供台清理出来。 他转身将一直系在兰卓腰间的狼奴王人头抢过来,端放在两座坟包之前。 跪地道:“父亲,母亲,狼奴王人头在此,我宇文家大仇得报,孩儿特来祭奠。” 之后又命人将兰卓和蒋华玲押到坟头前。 “父亲,母亲,兰卓为儿子诞下一女,名唤华玲。” 他抬手将蒋华玲嘴里的布条拽出来,压着蒋华玲的后颈,用力磕了三个头,蒋华玲的额头磕在碎石上,割出了口,血液滴进了坟包里。 可即便如此他又揪住蒋华玲的头发,逼迫道:“叫祖父,祖母,你在大盛学的最多的不就是规矩吗?” 蒋华玲平常性子娇软,喜欢使小性子,但是现在,她睁着通红的眼睛,狠狠啐了生父一口,“呸,我姓蒋,母亲是兰氏高贵的公主,父亲是大盛官员,跟你这个混蛋没有任何关系。” 阿日斯兰一巴掌狠狠扇在蒋华玲脸上,打得她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兰卓愤怒不已。 可阿日斯兰似乎还不消气,竟然还想再打。 旁边的苏伦道:“公子,大盛人快到了,咱们真的没多少时间了,要不先带他们走,之后再来也可。” 阿日斯兰思虑片刻,走向兰卓,“家中族老告诉我,兰氏有宝库,就藏在葫芦谷,你甩开大盛人,独自来此不就是这个目的吗?现在,带我去打开宝库,我饶你不死。” 兰卓低笑,“所以你们宇文家和我们兰氏结亲,本就另有图谋。” 阿日斯兰看向最边缘的一个较大的坟包,“兰卓,你猜那里面葬的是谁?” 兰卓面上闪过一丝怀疑,一丝怒火。 阿日斯兰愉悦的笑,好像自重遇兰卓以来的挫败终于可以一扫而空。 “那里面葬便是你们兰氏全族啊,只可惜尸骨烂的分不清是谁了,我也只能好心的随便捡几块骨头扔在里面,说不定还混了些牛羊猪狗呢。” 兰卓愤怒的挣扎,绳索将她的脖颈勒出一道道鲜血。 可阿日斯兰仍继续道:“我早就让苏伦告诉你将兰氏族人安置在此处,可以放心来祭奠,为的就是引你上钩,可惜你太聪明,察觉了我们的跟踪,否则还能少吃些苦。” 他似是懒得再废话,揪住蒋华玲,“你杀狼奴王的名声归我了,你的兵也归我了,但我现在还需要钱,要么你打开兰氏宝库,要么我拿你宝贝女儿去跟蒋胖子换钱,你自己选。” “或者?” 他又看向被蓝泽护在身后的平阳,“杀了你们母女,我还能拿这个小公主去跟大盛谈条件,总之,我不是非你们母女不可,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宇文·阿日斯兰此时当真得意极了。 老天爷待他不薄,即便他筹措十几年依旧一事无成,但这些女人会把名利和军队全权送到他手中。 女人,果然是好用极了。 然而他还未等来兰卓的答案,却先等来了当胸一箭。 乌云撞击,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光,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个个黑衣红甲,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向他袭来。 闪电消失。 那群人仿佛再次消失不见。 又一道电光,鬼魅的般的士兵居然已近在眼前。 阿日斯兰胸口血流不止,苏伦顾不得其它,只得先带着他离开。 霍家军出手,剩下的几个狼奴人根本不敌,很快便死在刀锋之下。 青龙等人解开蓝泽和平阳等人身上的束缚,便要继续追击。 可没想到兰卓却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提起一把刀便跟着他们一起追去。 苏伦带着受伤的阿日斯兰快速奔逃,他内力深厚,又极善轻功,青龙等人一时竟追不上他。 白虎脚下生风,恨恨道:“若是朱雀在定让他跑不了。” 身后巨岩之上,赵凛的声音随风而来,“霍青,再给那老小子一箭,快把我恶心死了。” 霍青听话的搭弓射箭,一箭飞出,正中苏伦的肩膀。 赵凛不满,“你怎么射偏了,人都跑了,青龙追不上。” 青龙默默流泪,被皇上嫌弃了。 霍青看向地面上撑着重伤仍旧不肯放弃的兰卓道:“皇上,就把那个混球留给兰卓亲自动手吧。” 赵凛面色同样动容,“好,让他多活几日,等兰卓养好伤,现在,我得去找另一个小丫头算账。” * 坟头前,平阳身上的绳索第一时间就被打开了,此刻正被蓝泽仔细检查是否有外伤。 赵凛带着霍青一步步向她走去,平阳感受到赵凛的视线,心虚的低下头,往蓝泽身后藏。 蓝泽安抚的拍她,“不怕,不怕,是属下的错,跟蓝宝无关。” 一旁的赵凛可委屈坏了,怎么回事,就一天没见,她那么大个女儿不认爹了? 赵凛还是不忍心苛责平阳,当即冲着蓝泽道:“蓝将军,朕对你不薄,你竟然跟朕抢女儿?” 想要你不会自己去生呀。 自己被霍青看着不敢找女人,难道你还不敢? 蓝泽抬起头,露出一张没带面具的完整的脸。 借阿日斯兰的手,这片地方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赵凛想忽略都难。 他盯着那张与平阳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瞬间明白了大半。 你小子,敢偷盛灵帝的女人呀! 第84章 平阳挨打 赵凛的第一反应是想给蓝泽点个赞,脸上八卦的神情还没有爆开,突然想到自己就是盛灵帝,当即把笑容收了回去。 他假装神情严肃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蓝泽,脑海里却不断想着,这件事连野史上都没有记载,所以蓝泽和娴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只顾着想八卦的赵凛没有注意,他们周围早就被清了场。 玄武带着兰卓和蒋华玲离开了,而青龙和白虎则带着霍家军将此处团团围住,确保绝不会被人打扰和偷听。 霍青上前道:“皇上,当年是有内情的。” 赵凛震惊,“你也知道?” 他忽然想到,蓝泽是为了避免被他发现才戴的面具,所以季星海也知道。 只有他不知道。 赵凛心底升起一丝别扭的不满,为什么有种被小团体排斥在外的感觉? 明明大家关系都很好了。 不过赵凛很快就把这种情绪甩开,他是皇帝,也是被绿的对象,不告诉他才是正常的。 而且按道理说他现在应该暴怒,然后把这一家子人入狱,顺便九族消消乐才符合他作为皇帝的人设,才能维护一个帝王的尊严。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到底应该怎么巧妙的放过他们呢? 可还没等他想到办法,蓝泽一头重重磕下。 “皇上,都是属下的错,娴妃娘娘是受臣逼迫,公主更是一无所知,她们两个都是无辜的。” 赵凛瘪瘪嘴,虽然咱们关系好,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 就你这长相,娴妃不逼迫你就不错了。 可能正是这份不满,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一些,就连旁边的霍青都有些紧张起来。 按道理来说,赵凛是外来的魂魄,疼爱平阳也多是因为他本身便善良,跟血缘没有关系。 所以他先前才会鼓励蓝泽主动将这件事说开,因为他把握,善良的赵凛会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可没想到会是在赵凛担忧平阳几乎到极限的时候突然直面这件事。 如今看赵凛的脸色,他也有点拿不准这事情的走向了。 一直藏在蓝泽身后的平阳,整齐的小贝齿,都快把下唇咬破了,最终还是选择勇敢的站出来。 跪在赵凛面前道:“皇上,求您不要伤害母妃和蓝...蓝爸爸,您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杀了平阳吧。” 赵凛满腔的八卦之火就这么被乖乖女儿‘哗啦’一瓢凉水浇灭了。 赵凛选择蹲下身子,与平阳平视。 他在后世刷到过短视频,里面说过与儿童交流时最好平视,这样更容易获得好感,因为他们平时被父母规训的太多了,需要平等的对待和尊重。 “平阳,你刚刚喊父皇什么?” 平阳抬起头来,大眼睛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本来因为兰卓就把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现在更肿了。 赵凛都快心疼死了,这个蓝泽,根本不会照顾孩子。 看来这监护权还是不能给他。 “父皇,平阳还能喊您父皇吗?” 赵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平阳攥起来了,酸软又心疼的要命。 “平阳乖,到父皇这里来。” 平阳这才站起来,乖乖走到赵凛旁边。 赵凛先是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后,这才勉强满意的瞪了蓝泽一眼。 霍青暗暗舒口气,看来还有希望。 可没想到,下一秒,赵凛就一巴掌打到了平阳的小腿上,虽然不疼,但是却把平阳一下打蒙了。 平阳委屈的瘪瘪嘴,“父皇,你打我?” 赵凛佯装怒道:“打你不应该吗?谁让你自己跳崖的?谁让你让父皇担心了一天不肯早早保平安的?父皇难道不该打你吗?” 说着又在平阳小腿上拍了一下。 也就是现在不是他亲闺女了,否则非得狠狠打屁股不可。 委屈、害怕、不安又愧疚了一天一夜的平阳终于在这不轻不重的巴掌里放声大哭起来。 赵凛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 平阳边哭边打,小拳头狠狠打在赵凛肩膀胸口上。 你别说,小丫头还是有力气的,怪疼的。 可是皇帝怎么能被打? 谁都不行。 霍青和蓝泽看得着急,想上前阻止,可全都被赵凛制止了。 三个大人就那么陪着平阳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山谷中哭够,哭累,最后小丫头才打着嗝,自己慢慢停下来。 赵凛温柔的抚摸她的脑袋,“困了没?” 平阳趴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小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一天一夜没休息,早就困了。 这会子情绪发泄出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赵凛抱着她站起来,想哄着她睡觉。 可小丫头心里还记着大事,挣扎着醒过来,看向跪在地上的蓝泽,“父皇,蓝爸爸受伤了。” 赵凛心里醋味冲天,“我找了你一天一夜也没见你心疼,他没照顾好你,还让你掉下悬崖,该跪着。” 平阳在赵凛怀里捏着手指头,“父皇,是平阳自己跳下来的。” 赵凛拧她小鼻子,“说实话,为什么要跳下来?” 平阳扭捏了半天,才说道:“蓝爸爸的面具掉了,而且他还知道平阳闺名。” 赵凛抱着她往回走,“所以呢?” “平阳和他长得那么像,肯定是他和母妃背叛父皇了,那父皇知道后肯定会生气,就不要平阳了。” 说到这里,平阳又要瘪嘴。 赵凛轻拍她的后背,怕她又哭了把自己呛着。 “平阳不想看到父皇生气、难过,平阳也愧对父皇的疼爱,所以还不如一起跳下去,这样父皇永远不知道,就会一直在心里疼爱平阳。” 霍青早就拉起蓝泽,两人默默跟在后面,再往后是青龙和白虎带着霍家军跟上。 听到这样的话,霍青忍不住瞪了蓝泽一眼。 看看你们大人干的事,让小孩子心里多难过。 赵凛抬起手指轻轻弹了弹平阳的额头,“平阳,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便是父皇也不行。” 平阳不服,“那画本子里还有好多殉情的呢?” 赵凛又给平阳弹了个脑瓜崩,这次真的用了些力气,平阳疼得直摸额头。 “绿沉又给你偷买画本子了?回去等父皇收拾她。” “不要嘛,是儿臣想看的。” “你现在太小了,不许看这些情情爱爱的,那都是书生写来骗人的,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深情到不要命的男人,你将来要是碰到这样的,就赶紧跑,知道不?”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变态就是精神病。” 身后沉默的霍青心梗了一下,听着这变态和精神病都不是什么好词。 应该不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很快,前面说话的父女没了动静,因为平阳在一声声的轻哄中慢慢睡着了。 赵凛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蓝泽,“你和娴妃的事回去给朕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第85章 我享受还是你享受 峡谷内路途极长,又避免皇上公主劳累,玄武驾着马车带着绿沉和青锁赶来。 两个丫头看到平阳后,都激动的落下泪来。 赵凛示意她们小声,然后将睡着的平阳轻轻放进铺好的软铺中。 若是平常这么一放,平阳必然会醒过来。 可这次明显是累极了,放进去后居然只是转了个身,自己缩进暖和的被褥中继续睡了。 两个丫头有点畏惧不敢上前,看到赵凛转过身来忙跪下请罪。 赵凛心知定是自己把她们给吓到了,其实细想起来,她们并无过错,只是面对危险经验不足而已。 可两个自小关在深宫的丫头,又能从哪里吸取经验呢? “你们起来吧,朕不怪你们,是朕一时情急,吓到你们了。” 两个丫头低着脑袋,却忍不住互相看看。 这是皇帝在跟她们道歉? “起来吧,地上凉,今后好好看顾公主,另外,绿沉。” 刚刚站起身的绿沉一个激灵,差点又跪下去。 “以后少给公主买那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若是把朕女儿教成恋爱脑,长大了要死要活的跟人私奔,朕绝饶不了你。” 绿沉忙听话的应声,说再也不敢了。 已经钻进马车的赵凛还不解气的拉开车门,继续威胁道:“还有你的九族!” 然后‘啪’一声,车门被关上。 绿沉吓得一步窜到青锁身后。 呜呜呜,她的九族怎么一直岌岌可危。 * 由于路程太过漫长,马车速度又慢,一行人回到和亲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青龙和白虎虽然早就将霍家军遣散了,但守在门外的护卫明明没看到人出去,却偏偏一早上看到人回来,纷纷跪下请罪,生怕被门口等了许久的呼延丞相拉下去砍了。 那个原本嚣张的护卫首领正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为自己辩解,“丞相大人,我等在此守了一夜,真的没有看到大盛人是如何出去的。” 霍青微微挑眉,“这是何意?本相以为这些护卫是狼奴国派来保护我等的,难道竟是看守我们的?” 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总不能是来伺候你们的吧。 但呼延不能说,他还得带着笑好好哄着,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家。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霍青又扎来一刀,“哦,呼延大人一早过来定时来与我等签订国书的吧?” 呼延嘴边的胡子翘了又翘,最终压住了火气。 “霍相,这是带人出去游玩了?” “正是,狼奴国夜晚风光别具一格啊。” 两人互相虚伪吹捧几句,呼延忽然执起霍青的手,老泪纵横道:“不瞒霍青老弟,老哥哥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呀。” 马车里的赵凛白眼快翻上天际。 呼延你叫谁弟弟呢? 你都能当霍青的祖宗了。 霍青抬手亦覆住他的,深情厚谊道:“呼延老哥,有事不妨直说。” 呼延老丞相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实不相瞒,我们二王子迟迟不肯登基,现下直接把王府封锁起来,谁都不让进。” 霍青心下了然,这是怕自己去要人。 “那此事有什么是弟弟能为您效劳的?” 老丞相面色有些尴尬,特意将霍青拉到一边,小声道:“昨夜我们敲了一夜都不肯开门,可不知今早怎么了,突然传出话说只要霍相肯前往一见,登基的事好商量。” 霍青挑眉,这是什么新操作? 总不能是朱雀不从,让自己去劝的吧? 应该不能,挛鞮稽粥再荒唐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老丞相明显是怕霍青不同意,拉着霍青的手都用力了些。 “霍青老弟,你想,这二王子一直不肯登基,这国书就无法给你兑现,你们便只能滞留在这里,若是能早日劝说成功,一切不就都好说了。” 霍青蹙眉,“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呼延老哥为何看起来如此为难?” 呼延不经意间瞄了霍青好几眼,虽然在他手上吃了很多次亏,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名满大盛的霍相确实有张无法挑剔的容颜。 他们二王子能看上此人也算是有眼光了。 但,很棘手呀。 “是这样的,霍青老弟,您可能也听说过,我们二王子的喜好有些与众不同。” “知晓的,他喜欢男人。” 老丞相被噎了一下,又道:“如果,老哥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二王子对老弟你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你能不能看在两国的面子上,先糊弄过去?” 此时此刻,霍青看呼延的目光已经堪比赵凛看外星人了。 好家伙,霍青真是直呼好家伙。 你们狼奴人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干呀。 主意敢打到他头上的,天底下你们也是第二个了。 第一个在马车里哄孩子睡觉呢。 霍青甩开一直被呼延紧紧抓着的手,“呼延大人,我等一夜未睡,现下需回去休息,至于看望二王子的事,待我等睡好再议吧。” 说罢便命令青龙开门,一众人大大方方的驾着马车进入别院。 旁边的护卫没有命令愣是不敢检查。 站在最后方的呼延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都攥的发青了,但还是得忍着。 旁边的小官员看不过去,“丞相大人,大盛国力衰弱,不过一个丞相而已,若殿下喜欢,直接绑了送到他府上便是。” 呼延目露寒光,“大盛弱,可不代表霍青弱,昨夜军队搜山,阵势大到都不打算遮掩,你以为他真的会怕我们?” “那现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等到他们睡醒吧。” 这也太丢人了。 呼延瞪他一眼,“一切以殿下登基为重。” 只要稳住了狼奴国,别说一个霍青,就连整个大盛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 二王子府内,下人急急走到挛鞮稽粥卧房门口,小心地说道:“殿下,外面传回来的最新消息是,霍相大人回府了,但因为劳累了一夜,需要等休息好后才能上门拜访。” 守在床边的朱雀顿时就急了,“我亲自去请,主上身边的‘阎王愁’医术了得,定能治好你。” 趴在床上的挛鞮稽粥抬手死死抓住朱雀的手,“你想跑?” 朱雀无奈,只好转过身,趴在床边解释,“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跑,你现下高烧不退,我只是担心你。” 挛鞮稽粥脸颊上晕着病态的嫣红,但听到朱雀的话后还是忍着羞耻道:“闭嘴,你他爹的不那么疯,我能被搞成这样?” 朱雀自知理亏,心虚的辩驳道:“谁让你心怀不轨给我下药的。” 挛鞮稽粥欲哭无泪,老子给你下药是为了自己享受,不是让你享受老子的。 第86章 那才不是第一次 时间回到昨日凌晨。 挛鞮稽粥将朱雀安顿在密室后,便又安排人将自己府邸看得跟铁桶一般,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 因为他知道霍青手下几个护卫能力都不容小觑,所以还是决定把朱雀藏在密室中,这样除了自己谁都进不去。 他预估着霍青最晚天亮就会找过来,所以忍着进密室的渴望,特意在外面等到了天亮。 可霍青居然没来。 不放心的他还特意派人去别院打探了一番,回来的属下只说别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看到霍青,也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景玉。 挛鞮稽粥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来骚扰他了。 那还等什么? 找小雀儿培养感情去。 恰好下人过来送早餐,他早早就吩咐了让厨房做大盛的饮食,这会食盒也送过来了。 挛鞮稽粥顾不上自己的早饭,先打开食盒看了一番。 虽然不如大盛人自己做的精致,但也算芬芳扑鼻,勾人食欲,应该能合小雀儿的口味。 他还没亲手喂过小雀儿吃饭呢。 想到此也不吃饭了,提起食盒,转入卧房,转动了一下墙壁上的黄铜把手,密室门自动打开,挛鞮稽粥脚步轻快的跃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朱雀见到是他进来似乎有些惊讶。 挛鞮稽粥倚在墙上,笑眯眯的看他,“怎么,以为是你伟大的霍相大人来救你了?” 朱雀闭上眼睛不看他,“无聊。” 挛鞮稽粥将食盒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自己坐到床沿上,打开了朱雀手腕上的锁扣,帮他倚着床头坐起来。 朱雀活动了手腕,“不怕我跑了?” 挛鞮稽粥将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饭食一一摆出来,回答道:“你中的麻药两天内都会身体无力,无法运功。” 他舀起一勺香喷喷的瘦肉粥递到朱雀嘴边。 朱雀:“那两天后呢?” 挛鞮稽粥笑得眉眼弯弯,“先吃了。” 朱雀配合的张嘴吃下,他以为他会说再给他加药之类,可没想到挛鞮稽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被我艹爽了,不舍得走了。” 朱雀滑到喉咙的粥差点喷出来。 真的, 有的人, 不活活掐死他,都是对不起他。 藏在被褥下的手微微动了动,他已经感觉到轻微的内力在经脉中运行了。 挛鞮稽粥大概不知道,他们师门的功法极为强大,他的天分虽然没有主上高,但应付这种程度的麻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待恢复功力,手臂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到时候他再跟挛鞮稽粥算账。 恰好第二口粥递到嘴边,朱雀又张嘴吃下。 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可对面的挛鞮稽粥却是心花怒放,在自己说了那么浪荡的话后,小雀儿还肯吃他的粥,是不是说明快要接纳他了? 那他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玩。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一顿早饭。 自小前呼后拥的挛鞮稽粥心甘情愿的做起仆人的工作,把朱雀周围的环境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贴心的问朱雀要不要起来走走。 朱雀垂眸看向脚上的锁链。 挛鞮稽粥将他左脚上的打开,扶着他下床,随着他的走动,右脚上的锁链居然源源不断的从洞口中被拉出。 直到走到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处,脚步才感受到拉扯感。 旁边的挛鞮稽粥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怎么? 你把我锁这,我还得夸夸你? “挛鞮稽粥,你准备的这么周全,是打算锁我一辈子吗?” 挛鞮稽粥手臂揽过他的肩膀,手指不老实的轻轻摸索他下颌的肌肤,好像在逗一只小猫。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锁小雀儿一辈子。” 朱雀甩开他的手,即便身体无力,有些摇晃,也坚持自己站好。 “挛鞮稽粥,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你忘了八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见过那般丑态毕露的你,你居然认为锁着我就可以留住我?” 他拖着黄金锁链,走在厚重而隔绝外界的密室内,金属与地面相击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空洞。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他如今明明拥有着,可又好似失去着。 挛鞮稽粥深深注视着那个背影,心里有些满是遗憾的委屈,那才不是第一次见面。 * 八年前。 他腻烦了母妃的约束,所以乔装打扮,偷偷出去找乐子。 这一玩就到了两国的交界处。 历来,这里都是最混乱也最有趣的地方。 两国的风俗、土物、文化在这里交流碰撞,迸发出一种别具一格的野趣。 挛鞮稽粥很快就在这里找到了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那就是装满不同风情美人的南风馆。 他自知晓情事后便喜欢男人,母妃因此斥责了他无数次,可他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这次两人闹矛盾,也是因为母妃私下打死了他最喜欢的男宠。 那是个来自大盛江南的温软美人儿,十五六岁的年纪,嫩的能掐出水来。 而且说话也好听,轻轻柔柔,跟江南流过的水儿一般。 这样的美人儿他也是第一次享受,很快便把其他人抛到脑后了,可没想到自己还没热乎几天呢,就被母妃直接命人打死,他连尸首都没见到。 他气不过,索性直接离家出走。 你不喜欢我碰大盛男子,我偏要碰,你给我打死一个,我就要找十个。 站在南风馆门口的挛鞮稽粥恨恨的想,小爷现在就去玩大盛男人。 * 挛鞮稽粥进的这间南风馆是边境最有名的,据说背后的老板背景极大,只要出得起银子,他什么美人都给你寻来。 挛鞮稽粥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当下便财大气粗的找到管事的,说要大盛江南的美男子,要柔弱无骨说话好听,在床上还得知情知趣,最好还是个雏儿。 管事的偷偷白他一眼,又是个难伺候的。 那知情知趣不都是床上练出来,谁天生就会似的。 既要又要的,钱多又怎么样,又不耽误他每个月十两银子。 不过管事的面上还是堆着笑满口答应下来,并给他安排最好的厢房,让他稍作休息,马上就给他安排。 房间整洁干净,挛鞮稽粥很满意。 他倚在最高处的护栏上正好能看到一楼大厅的舞台表演。 舞台上的男人一袭白衣,吹箫弄乐,虽然别有一番风情,但挛鞮稽粥看得意兴阑珊,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睃,不经意间落到一个内里一身黑衣,外穿银丝软甲的少年人身上。 他体型修长,双腿笔直,小腿上包裹着黑色软皮靴,将他本就细长的小腿拉得越发笔直。 不是他喜欢的娇软美人,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带劲。 挛鞮稽粥内心有些骚痒,暗暗祈祷着快抬头,看过来,看过来。 好似天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少年应是在找什么人,抬起头四处探寻时,正好看到他这边。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显然自己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挛鞮稽粥的内心却不受控制的震荡起来,彼时他也未满二十,虽然不缺暖床之人,却从未体会过这种几乎杀穿灵魂的宿命感。 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经确定,真的,真的,很想要这个少年。 他反应迅速地想要下楼去寻那少年,可那少年动作极为干净利索的转身便走,功夫极漂亮的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人群中。 挛鞮稽粥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内心涌起一阵让人不知所措的失落感。 就好似想要张开手拥抱时,却发现怀里是空的。 恰好管事的领着一众美人而来,冲散了挛鞮稽粥的心绪。 挛鞮稽粥自嘲一笑,转身又沉醉进纸醉金迷的肤浅又短暂的快乐中。 可是,他后来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知道那一夜会是第二次见到朱雀,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那般难堪的。 第87章 你不知道我想了你多久 管事的带来的美人虽然个个出挑,但他因为楼下的少年心绪浮荡,再看他们便觉得缺了些什么,最后也只勉强了留了个同样娇软的江南美人伺候。 他年轻气盛,那方面欲望强盛,在府中时几乎夜夜都要人伺候,兴致来了还会夜御数美。 但是今夜,他宽了衣服躺在床上,任凭身上那娇软的美人伺候,心里居然生不出什么涟漪。 那美人许是看出了他的走神,心生不满,使出了看家本领。 挛鞮稽粥闷哼了一声,提起他了头发。 可偏偏就在此时,房顶上一声巨响,忽然落下个人来。 那人功夫极好,为防止自己摔到地上,半空中身形一转,再落地时堪堪站到了床边。 四目相对,挛鞮稽粥一眼认出了正是他想了一夜的楼下少年。 可那少年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后,满脸嫌恶的转过脸去,甚至连着身体都退开了几步。 挛鞮稽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不堪场景一丝不落的全都落入了少年眼中。 狼奴国与大盛风俗不同,他们并不会对此有太多羞耻之心,有能力强者甚至会以此为荣,并互相炫耀。 但是挛鞮稽粥不知为何,第一次在这少年的反应中感受到了羞耻。 他忙将衣服扯过来,胡乱套上,遮住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美人也被自己推下去,后知后觉的开始尖叫救命。 退开的少年不得不上前,一掌拍在了美人的后颈上,让他晕死了过去。 下一掌正要习惯性拍向挛鞮稽粥,却被挛鞮稽粥握住手腕挡了下来。 少年先是惊讶,之后又用力的想要抽手,那掩饰不住的嫌弃表情好似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挛鞮稽粥对他这个反应极为不满,手上也用上了功夫,死活不放,嘴里还不忘调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少年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当即冷冷的怒斥道:“滚。” 挛鞮稽粥不以为意,心想声音还挺好听,以后叫起来应该也不错。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自己的实力,就像雄兽求偶时那般不遗余力的亮肌肉。 “你在被追杀?不用怕,本王是狼奴国的右贤王,只要你跟了我,谁都不敢碰你。” 那个时候挛鞮稽粥沉浸在遇见心上人的喜悦里,所以并未察觉自己在说出身份时,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机。 但因为他当时展示出来的功夫并不俗,所以少年才没有轻易下手。 否则便没有现在的挛鞮稽粥了。 就在少年连着冷冷说了三次放开,可挛鞮稽粥就是死活不撒手时,少年的杀气已经攀升到顶峰。 然而门外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对峙。 “朱雀,该走了。” 少年立马收起了对他满身的攻击力和嫌恶,神态谦恭的答道:“是。” 便要抽身离开。 可挛鞮稽粥哪里舍得,他此刻对外面不知面目的男人极为妒恨,可一想到自己这张脸也算是天下无双,便立马捡起自信,花孔雀般,含情脉脉的盯着人家。 指腹在人家手腕上细细摩挲,“原来你叫朱雀,跟我走吧,我会比外面的男人好十倍,无论是哪个方面。” 刚刚还能镇定住情绪的朱雀听完这话却瞬时暴怒起来,他忽然发力,抽出手腕,一把掐住了挛鞮稽粥的脖颈,将他重重扔在床头的靠背上。 凶狠的威胁道:“不许你用那肮脏的心思侮辱我家主上,否则我必杀之。你以为世上男儿都像你这般毫无阳刚之气,饥渴难耐的跑到南风馆被小倌上吗?恶心至极。” 一番话把挛鞮稽粥惊得不行,还没反应过来,那放完狠话的小雀儿便转身开门离去了。 临走前还颇有礼貌地给他关上了门,不过声音大了些而已。 一番凌乱中,挛鞮稽粥看到软倒在床尾的小倌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朱雀掉进来时,那美人是骑在自己身上的。 所以那小雀儿就因此误会了? 靠,果然是个雏儿,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后来数年间,挛鞮稽粥每每想到此都忍俊不已,心想着早晚要让小雀儿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阳刚。 如今终于把人抓到了手里,他是绝不会放开的。 想到此,便又颠颠的追上去,围着朱雀献殷勤。 可朱雀似乎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对他极为冷淡。 挛鞮稽粥看着他右脚踝上的锁扣犹豫半天说道:“小雀儿,你功夫太好了,这最后一道锁我真不能放开,不如咱们现在就快睡一觉,等你知道了本王的好,不舍得走了,本王自然给你自由。” 朱雀看他的目光堪称冰冷,“挛鞮稽粥,我跟你这种只会四处乱发情的狗不一样,我只会跟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挛鞮稽粥即便再好的性子,也接受不了这样轻贱侮辱,明晃晃赤裸裸看不上的他的话。 何况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来的好性子,不过是因为喜欢所以一直忍让着罢了。 既然他不肯识抬举,那自己也不用非得低三下四。 “小雀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轻嗤。 “很好,你也该见识见识,我对不听话的男宠是什么手段了。” 挛鞮稽粥抬步向密室外走去,临走前留恋的看向始终背对着他的朱雀,心想,今夜之后,小雀儿大概会恨死他吧。 可即便被恨死,他也不会放手。 大不了跟霍青反目,就算是要剪断他的翅膀,打断他的腿脚,他也要把小雀儿一辈子囚在自己身边。 密室门又被关上。 重归寂静后,朱雀才放松了肩颈,张开了攥紧的手。 男宠啊。 挛鞮稽粥对他的定位始终这么清晰。 是他自己定力不够,竟因为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与众不同,那些殷勤,那张脸,那具自少年时期就映进他脑海中,挥之不散的,沁满薄汗和张力的男人身体乱了心。 后来数年,不知多少个夜里,他总是因为那具身体从一些荒淫到无法启齿的梦境中汗水淋漓的醒来。 * 入夜之后,挛鞮稽粥居然又进来给他送了晚饭。 自早上吵过之后就没见到这人,现在居然又颠颠的来送饭了? 朱雀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看到的还是那一脸殷勤期待的模样。 朱雀以为他又像从前一般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便没什么戒备心的把饭菜吃了下去。 可刚吃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朱雀就察觉了不同。 那从下腹处燃烧起来,顷刻间便燎原的欲望烧的他连眼睛都快模糊起来。 他抬眸看向旁边一脸兴味的挛鞮稽粥,一字一句道:“挛鞮稽粥,这可是你自找的。” 你不知道我想了你多久,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第88章 乖,睡吧。 还没等挛鞮稽粥反应过来,就被朱雀提着后颈扔到了床上。 他还在疑惑朱雀哪来这么大力气时,人已经向他走来。 挛鞮稽粥被朱雀难得的主动卸掉了戒备,自个找了舒服姿势倚靠在床头上,想着真是该早早用上的,这白白浪费了多少年的大好时光。 朱雀站定在床边,因为药效而泛起赤红的眸子就那么紧紧盯着他,然后缓缓褪掉自己的外袍。 挛鞮稽粥只觉得一股热血汹涌着喷了上来。 原来向来冷清的人一旦动心动念,竟是这般的撩人。 他一瞬不眨的看着朱雀,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好风光。 但朱雀只脱掉了上衣,他的手在腰部一滑而过,似是改变了主意。 挛鞮稽粥正疑惑时,就见朱雀一只膝盖跪上床,将他压在了身下。 额,这个动作,怎么稍微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但很快,朱雀就执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用命令的口吻道:“脱掉。” 挛鞮稽粥只觉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手指有点颤抖的帮他解开,然后抬手就把衣料扔到了一边。 “小雀儿,你乖,王爷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药膏早就准备好了。” 朱雀歪着头打量他,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 挛鞮稽粥知晓,这是药物所致。 所以他耐心的哄着朱雀,逐渐坐了起来,温热的呼吸随之喷洒而来。 这样的场景在朱雀过往的梦境中反反复复出现过太多次。 他微薄的理智轰然断裂,再也无暇去分辨现实与真假。 那一刻心底涌起一股彻彻底底的毁灭欲,管他真假和明天,这个人他现在要定了。 挛鞮稽粥正沉浸在调戏小雀儿的享受中,却不想被身上的小雀儿直接掰住了下巴,狠狠吻了上来。 好主动,好直接,他好喜欢。 不过就是明显没什么经验,这个吻虽然有力道,但太青涩了。 挛鞮稽粥好脾气的引导着他,朱雀不满足这样轻微的试探,很快就夺过主动权,一步一步攻城掠地,最后连带着挛鞮稽粥上身一起压在了软榻上。 幽静的密室内,只余下两个相爱之人用力接吻的喘息声。 挛鞮稽粥觉得自己仿若也吃了药,快被那奔腾的,根本无法压抑的热流完全吞噬。 啊,朱雀,朱雀......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果然,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最极致的体验。 挛鞮稽粥迫不及待的将手探到床头的木柜里,将提前准备好的药膏的抓在手里。 他安抚着朱雀,诱哄道:“乖,小雀儿,交给我,让我带着你好不好?” 可朱雀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的药膏接过来。 挛鞮稽粥好笑道:“小雀儿,你不会,还是我来吧...啊...朱雀,你在干嘛?” 朱雀弯着身子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坏极了的笑意,低哑着嗓音道:“我会,而且很多......” 那些无数煎熬的梦境里,该会的,不该会的,他都会了。 直到此时,挛鞮稽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一件事。 小雀儿的功力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密室中没有天窗,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蜡烛。 朱雀在昏黄的灯光中,终于拥抱了那个缠绕他心神多年的沁满薄汗的人儿,比他每一次梦境都真实,比他想象中更美好,比他过往人生任何时候都令人满足喜悦。 不知多长时间后,已经清醒过来的朱雀的手探向床头柜时,三个玉瓶,都空了...... 他恋恋不舍的将三个黄金锁扣打开,然后将累极了的人抱进怀里,轻轻吻掉他眼角的泪珠,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轻哄道:“乖,睡吧...” * 大约是天快亮的时候,朱雀被怀中人滚烫的体温惊醒。 他抬手摸向挛鞮稽粥的额头才发现人已经发起高烧了,而且人也有些神志不清。 朱雀知道是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便有些克制不住,明明昨晚他都哭着求饶了,可自己居然还那么过分。 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带出去才行。 他快速给人穿好衣服,然后去摸索密室的开关。 这几天挛鞮稽粥开门都没有避开他,所以他很快摸到墙面上的凸起,将门打开。 好在外面就是挛鞮稽粥的卧房,他先将人塞进柔软舒适的床铺中,待他掀开隔帘,想要出去找那日的医师时,才发现卧房厚重的隔帘外居然静悄悄站了许多人,其中就有那一日见到的几个护卫和医师。 几人见到居然是他出来后,脸上震惊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可朱雀此时哪还有心思琢磨,他拖住那个医师,直接将人拽了进来。 “你们主子发烧了,快给他看看。” 医师这才慌慌张张的上前,可诊过脉,又查看过基本情况后,他看向朱雀的眼神已然变得惊悚。 这么多年了,这可是第一个可以在床上压倒右贤王的男人呀! 朱雀无奈,“你看我干什么?快给他治病呀。” 医师有些无奈,“那个,王爷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最清楚吗?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给他开些去热的药,等热退了就好了。” 朱雀虽然不是医师,但也知道这人实在太草率了。 “你平常就是这么给他看诊的?”如此无用,他怎么没一刀劈了你呢? 医师实话实说,“王爷身体极好,轻易不会生病,留小人在府中不过是为了制药膏,顺便给那些被折腾狠了的美人儿诊治一下而已。” 医师小声嘟囔,“而且即便是王爷也从未把那些美人折腾的这般狠过。” 以朱雀的耳力,这点抱怨怎么可能听不到。 本来听到那些什么美人儿心里正窜起的无名火,又因为这句嘟囔而消散了。 “真是无用,快派人去找霍相,请他身边的黄有仁神医来。” 医师虽然不知道这黄神医是谁,但看着自家主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实在不敢耽误,便快速转身,将请人的事交代给了护卫。 可是那些护卫在传话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最后递到外面也只是右贤王要见霍相,所以才造成了呼延的误会。 * 在等鸡窝头的时候,朱雀又让人打了凉水进来,不断用帕子沾湿,帮挛鞮稽粥擦拭额头和身体,试图缓解不断升高的体温。 可外面排着队觐见的家臣听到右贤王生病昏迷的消息后仍不肯走,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 “这可如何是好,呼延丞相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夜,咱们王爷迟迟不肯登基,时间长了恐生变故。” “据说左贤王没有死,现已回到边境,夺位之战尽在眼前,可咱们王爷偏偏又病了。” 几人的声音实在太大,朱雀想出去让他们闭嘴,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轻轻拉住了。 朱雀转身,正看到刚刚醒来的挛鞮稽粥眼神迷茫又依恋的看着他。 两人刚成就好事,正是彼此贴得最近,互相心疼依恋对方的时候。 朱雀只感觉一颗心被他这一眼便化作了一滩软水,忙低下身子,温声软语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挛鞮稽粥嗓子沙哑的厉害,低声道:“吵~” 朱雀立即出声道:“都给我出去,你们主子嫌吵。” 几个家臣愣了一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嘴里还不满道:“哼,又是个以色侍君自以为攀上高枝的。” “就是,难道真以为王爷登基后还能给男人封妃不成,当真可笑。” 朱雀面上虽然不变,但心中了然,今日虽一偿夙愿,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之间无论是立场还是身份,都差距太大。 可垂眸深思时,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忽然加大了,他抬眸,正撞进挛鞮稽粥已然清醒的眼神中。 “朱雀,你他爹的是想弄死我吗?” 那声音沙哑中饱含着委屈,“就这么恨我?这么讨厌我?” 第89章 乱狼奴 朱雀想说怎么可能,他爱他都快爱疯了,可一想到刚刚两个家臣的话,又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解释。 可是现在的挛鞮稽粥当真脆弱的让他心疼。 他轻轻抚摸着他还滚烫的额头,温柔道:“你还病着呢,这些事等好了再说。” 挛鞮稽粥看向他的目光从委屈到平静,最后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硬扯着唇角笑嘻嘻道:“没想到这次让你小雀儿占了先机,下次你给我等着。” 话落,好似疲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朱雀那根被拉住的手指却始终没有被放开。 * 和亲别院中一群人伤的伤累的累,勉强休整到午后才能提起点精神。 赵凛捂着晕乎乎的脑袋,被脑海中的系统吵醒了。 【宿主,你得想办法把那份国书快点签下来,否则改变平阳公主命运的任务不能算完成。】 【靠,这么坑,那他们现在还内乱,那右贤王不肯登基,我能怎么办。】 【请宿主自行想办法。】 【统儿,你就是来给我添堵的,快走吧你。】 赵凛收拾好心情走到餐桌旁,正听到青龙咬着牙道:“主上,右贤王府又派人来了,说上午传错了话,实际上是想请府上的黄神医前往诊病,你说他是不是把朱雀给......” “朱雀怎么了?” 青龙立马闭上了嘴,这是兄弟的私事,没有他的允许,他不能说。 霍青看到他过来,拿起干净的青瓷碗,给他盛了一碗热汤。 “怎么就睡了这么一会?” 赵凛不好说是被系统吵醒的,只能含糊道:“做了噩梦。” 霍青笑他跟小孩子一样,做噩梦都能吓醒,又道:“既然醒了,不然吃过午饭带着黄神医一起去右贤王府上看看?” 赵凛想起系统的提示,便点点头,他倒要去看看这右贤王到底为什么不肯登基。 * 可没想到一出门,一把年纪的呼延丞相居然还等在外面,听说他们是要去右贤王府上,立马迫不及待的跟上。 可是没想到抵达王府门口后,呼延丞相的马车还是被拦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盛的丞相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他们未来王上的府中。 呼延丞相风中凌乱,再次确定,他只要碰上霍青准没好事。 霍青等人被一路请进王爷卧房,卧房门在身后被关死后,朱雀才掀开帘幔迎了出来。 霍青见他无事,轻微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 那既然生病的不是朱雀,就是右贤王了。 他一派了然的看向朱雀,眼神中难得溢了些惊讶和欣慰。 好,好,好,不愧是他的人。 朱雀在这样的无可遁形的目光中脸颊微微泛红,他避开自家主上的目光,看向鸡窝头道:“神医,还请里面医治。” 鸡窝头打着哈欠掀开帘子只瞅了一眼就惊呼道:“俺滴娘来,他被轮了?” 赵凛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十几秒后才指着里面捂着嘴巴不敢置信道:“啊,他,不是,他不是王爷吗?谁,谁敢呀?” 霍青不言,只一味地看向朱雀。 朱雀垂眸,“不是,就我一个。” 鸡窝头转过身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赵凛觉得有些尴尬,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自己在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霍青有样学样,也给朱雀留个大拇指,就靠到赵凛旁边坐下了。 他抬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还是温热的,便拿起来给赵凛倒了杯茶。 赵凛盯着那奶白色的茶汤,惊喜道:“咦,奶茶。” 喝了一口,“怎么是咸的!” 帘幔里,右贤王又烧的意识模糊,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 鸡窝头平常虽然不正经,但是一旦开始看诊就极为认真,他仔细把过脉,又在朱雀的帮助下,适度的查探过身体后,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房事太激烈了,他应该是初次,你当仔细怜惜些的。” 外面喝奶茶的赵凛改为小口嘬,生怕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不小心喷出来。 朱雀不敢为自己辩解,只一味地点头认错。 鸡窝头又道:“你们用的药膏也不好,待我重新拟个方子,交给你们医师重新配置吧。” 朱雀脸上有点烧,想着以后他大概用不上了,但嘴上没说什么,还是应了下来。 最后道:“先去让人拿药,煮药,我再给他施针,让这高烧早点退下来,人烧久了容易变傻子,你以后可千万要收着点。” 朱雀此时满心愧疚,全都点头应下。 鸡窝头见他态度良好,便没再说什么,摆开一袋子细细长长的银针后,开始医治。 外面霍青抬手想要拿赵凛的茶杯,想要给他续上,赵凛下意识的拿起茶杯递过去,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赵凛只觉得被烫了一下,手一松,茶杯差点落地。 还好霍青反应快,半道将茶杯捞了回来。 “价值连城呢,若是摔了,右贤王可得找我赔。” “我摔的凭什么找你赔?” 霍青低垂的眸子抬起来,恰好与他的视线相撞,那不言而明的情愫与注入茶杯中奶白色的茶汤一起流淌,好一会才满杯。 赵凛忙把茶杯接过来,低着头,老老实实喝咸味的奶茶,不敢再看霍青。 都怪那个鸡窝头,看病就看病,乱说什么?! * 府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呼延丞相还没等来府内的消息,却先收到了边境的。 斥候兵跪在他面前低声道:“呼延大人,左贤王已经带着十万军马往王城而来了。” 大冷天里,却突然刮起了南风,这世道终是要乱了。 卧房客厅中,霍青正百无聊赖的摆弄桌面上三个杯盏。 赵凛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霍青嘴角浮起笑意,目光温和的看向他,“在为你荡平一片江山。” 他随手一弹,三个杯盏在桌面上互相碰撞起舞,最后两个倒在桌面上,一个陷进地面厚重的毛毯里。 与此同时,赵凛再次听到系统的播报:【叮,恭喜宿主,开启隐藏任务:乱狼奴!】 第90章 王上啊,您还是去得太早 赵凛有点懵,【乱狼奴是什么东西?】 系统【宿主,您不记得了,最开始接取改变平阳公主命运任务时,曾有一个高达八十积分的隐藏成就,就是这个,只要引起狼奴国内乱,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对大盛造成威胁,就算任务完成。】 赵凛想了想当前的局面,赢面很大呀,毕竟他有霍青。 这么说,他马上就要有一百积分进账了? 不光能还清欠款,还能留两分过年。 呜呜呜,苦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好消息了。 系统暗戳戳的观察了半天,不得不提醒道:【宿主,您余下的积分太少,千万要注意安全。】 小桌旁的赵凛一把抱住霍青的胳膊,心情极好的回道:【放心,我死都不会放开他的。】 霍青侧眸看他,“抱着我就这么高兴?” 赵凛哐哐点头,那当然,你可是我大爹呀,爷的小命还都指着你呢。 霍青便任由他抱着,直到呼延丞相闯进来。 门外的护卫虽然拦了一下,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好动粗,所以还是任由他推开了门。 赵凛的手立马缩了回去,霍青不悦的看了呼延一眼。 不过这次呼延进来明显有正事,他只是给霍青简单见了个礼,便往帘幔里面冲。 可又被朱雀拦住了。 呼延没见过朱雀,只以为是自家王爷新收的男宠,当即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恰好里面的鸡窝头正在起针,迷迷糊糊的右贤王醒过来,正好听到呼延老头骂他的朱雀。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骂我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即便退了烧,也带着嘶哑,但多年上位者的威压在那,即便病弱也容不得人忽视。 呼延丞相忙在外面跪下。 朱雀也立即返回,神色紧张认真的观察他。 “哪里还有不舒服吗?” 挛鞮稽粥原本压迫性的眼神在转过来时已经变得委屈又湿润,他嘶哑的声音小声道:“有。” 朱雀立即紧张的上前,“哪里?快让黄神医给你看看。” 鸡窝头翻了个白眼,开始收拾自己的银针。 不要脸的挛鞮稽粥道:“当然是那里,小雀儿如果被我上一晚上也会难受的。” 朱雀紧张到发白的神色立马爆红,他真的很想捂住挛鞮稽粥的嘴,就像昨晚上将它肆意堵上一样,可现在,嗯嗯,不是时候。 “外面还有人等着见你,正经一点。” 挛鞮稽粥勉强听话,“呼延老头,你到底要干嘛?” 帘幔外的呼延老丞相声音悲切道:“王爷,请您速速登基,左贤王放弃边境防护,已经带着兵打进来了,若您不肯登基,无法签订国书,那大盛趁此进攻,咱们狼奴国就要腹背受敌了。” 说实话,挛鞮稽粥心绪极为平静。 这是他自小生长的国度,也是他深深恨着的国度。 他闲闲的抠指甲,“哦,那国书上有什么?” 呼延淡淡瞥了霍青一眼,“第一是取消和亲,第二是赔银子,第三是十年内不能与大盛开战。” 挛鞮稽粥淡淡道:“后两条都没问题,第一条不行,换本王来娶。” 赵凛立马就急了,“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挛鞮稽粥乐了,“哟,你们也在呢,正好,把你们那个还没发育的小公主换成朱雀,本王立即登基,签国书。” 满场寂静中,只有老丞相终于看到了希望,克制不住的激动道:“朱雀是谁?” 听名字就是个漂亮姑娘,难道他们王爷终于转性了。 挛鞮稽粥抬手指着旁边的朱雀,恶劣道:“他就是朱雀,你不是骂他算什么东西吗,那现在本王告诉你,他算咱们狼奴国的下一任王后。” 似乎是嫌老丞相受的刺激不够。 霍青又开口道:“王爷,朱雀虽是我的护卫,但人却是自由的,他没有为大盛付出的责任,所以他的终身大事得由他自己说了算,我们无法替他做出决定。” 赵凛赞同的点头,本就该如此。 呼延老丞相身子一歪,差点摔到地上。 也就是说他们王爷想要娶一个男人就算了,这个男人还是霍青的贴身护卫。 那跟把国家送给大盛有何不同? 王上呀,您去的还是太早,能不能复活再生一个王子再走啊! 王上的无头尸身冷笑两声,表示不能。 挛鞮稽粥又去看朱雀,“可以吗?嫁给我。” 朱雀艰难的别过脸,“我不能背叛主上。” 做了狼奴国王后,将来势必要与大盛为敌,与霍青为敌,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大盛人,他做不到。 即便是为了深爱之人,也不行。 挛鞮稽粥一把抓住朱雀的前襟,伪装出来的好性子消失不见,“朱雀,你的意思是,你都快把我搞死了,现在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朱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忠义难两全?少在我这里搞这些狗屁倒灶的,我听不懂,你要么留下来嫁给我,要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的人就只能是我的人。” 什么狗屁霍青,八年前就掺和在中间,现在明明有了喜欢的人,还掺和他们。 朱雀垂眸片刻,最终将他握在衣襟的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挛鞮稽粥眼里浮起真切的湿意,委屈,脆弱,恼恨,还有淡淡的后悔。 这些从未有过的情绪,一波一波的袭来,让他不受控制的湿了眼睛。 朱雀抬手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垂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阿粥,我们都是大人,得承担属于各自的责任。” 挛鞮稽粥不肯放弃,“为大盛牺牲就是你的责任。” 朱雀微笑,“可我也是个人呀,况且,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更多的是执念还是爱意,可还分得清?” 挛鞮稽粥的手慢慢滑下来了。 朱雀起身退后,眼看着就要走出帘幔,挛鞮稽粥不甘心的恨恨道:“那就第一条先保留,等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时候,大盛必须以国礼送亲。” 朱雀的脚步停下了。 挛鞮稽粥慢慢勾起一抹笑,“霍青,你是否答应?” 霍青想了半天,好似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国书也只是个幌子,“可。” 挛鞮稽粥不放心,“旁边那个小美人也得答应才行。” 赵凛心里明白,他这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要一个承诺,“只要不违背朱雀的心意,我没有意见。” 躺在床上的挛鞮稽粥立马来了精神,瞪着跪在外面的呼延道:“老头,等什么呢?现在就登基。” 第91章 人怎么可以牛逼成这样? 虽说是立即登基,但也不能太仓促。 呼延老丞相和同僚们商议半天,最终定下了三日后。 首先左贤王想要攻进来还需要时间,正好给他们时间征兵调兵。另外就是暂时将霍青等人拖在这,让季星海也能投鼠忌器。 最终朱雀还是拗不过挛鞮稽粥的撒娇和胡搅蛮缠,暂时留在了他身边。 霍青带着赵凛回到和亲别院,刚进屋就看到兰卓带着蒋华玲等在那里。 见到他们之后,兰卓带着蒋华玲行了狼奴国最高规格的大礼。 赵凛想上前搀扶,被霍青拉住了。 “兰卓公主,可是有何请求?” 他拉着赵凛在一旁坐下。 赵凛心中敬佩兰卓的刚烈,也惦记她身上的伤,不忍心道:“你们还是先起来吧,有事慢慢说。” 但兰卓不为所动,“尊敬的大盛皇帝,兰卓想要借兵。” 赵凛:“借兵?” “是,我十几年心血被苏伦卖了个干净,那数百个孩子都已不再为我所用,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我需要兵马,我要亲手找阿日斯兰报仇。” 霍青手里的茶杯与桌面碰撞出一点声响。 “兰卓公主,你如果只知沉浸在仇恨中,那本相在你身上的投入便算是白费了。” 兰卓抬头看他。 霍青眸光微冷,“本相还是喜欢兰卓公主高喊天命必将归属兰氏的样子,如今右贤王即将登基,左贤王挥师北上,兰卓公主却只愿沉浸在仇恨之中吗?” 兰卓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霍相的意思是愿意借兵给我征战疆土?” 霍青:“至少可以先帮你拿下一小片领土,之后的事就得靠您自己了,毕竟蒋家的钱,除了那宝瓶玉佩,您和蒋小姐只要凭脸就可以随意取用。” 赵凛垂眸看了下胸口。 喂,那宝瓶玉佩,他可是一直当宝贝随身带着,怎么突然感觉不那么值钱了。 霍青好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个宇文什么非要换蒋小姐做什么?” 赵凛恍然大悟,“他是以为兰卓三个掉入谷底必死无疑,所以才必须得到蒋小姐?” 霍青道:“确切的说,是蒋小姐背后代表的数不清的金钱。” 在这一刻,赵凛有些同情的看向蒋华玲,却没再这年轻的姑娘身上的看到软弱。 蒋华玲只怔怔看着身前的母亲,眼神里的坚毅几乎和兰卓如出一辙。 赵凛想,这乱世总是逼着人成长。 不似他们后世,即便二三十岁的人也有资格幼稚的像个孩子。 听到霍青的提议,兰卓第一反应便是想答应下来,但是理智及时将她拉住,还是清醒的问道:“您的条件是?” 霍青浅笑,“很简单,您所创立的国度必须与大盛签订百年免战合约,并且向大盛称臣,年年纳贡,历代王上必须由大盛皇帝赐封号、宝印。”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赵凛一张嘴真的张开了。 人,怎么可以牛逼成这样? 他才来了狼奴国几天,就要把人家搅得天翻地覆了? 兰卓似是思虑良久。 霍青也不急,带着赵凛静静喝茶。 一盏茶即将见底时,地面上的兰卓深深叩首,“臣,兰氏公主兰卓,见过大盛皇帝。” 霍青茶盏放下,看向赵凛,“皇上,臣记得季大将军曾经送过您一支军队,不如借给兰卓公主暂用?” 赵凛在心里冲他翻白眼,你丫的藏着那么厉害的霍家军不用,就盯着我手里的仨瓜俩枣。 那可是我手里仅有的一点兵权,我这个皇帝当得容易嘛。 但赵凛再心不甘情不愿,面上也得笑道:“自然没有问题,毕竟朕有霍相这般能臣,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霍青对赵凛的夸赞毫不客气的应下,甚至还回赠了一个灿笑。 笑个粑粑,别以为笑起来好看,我就不在心里骂你。 赵凛气得看向兰卓,“兰卓公主请起,稍后让蓝泽将军与你交接。” 兰卓改行大盛礼,“多谢陛下。” 霍青似乎极为愉悦,“皇上,臣看您现在就可以替兰卓公主想一个封号了。” 三人相视一笑,茶盏互敬间,风云已起。 * 三日后的阳光不算和煦,惨白的日光照在地面上,无端让人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挛鞮稽粥穿着大红色的帝王服饰,不顾众臣反对,拉着同样大红色衣衫的朱雀,一步步走上那座流过无数鲜血的黄金台。 同样的位置,赵凛坐在早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待客厅中,笑道:“怪不得朱雀姓朱,穿正红色果真好看。” 霍青垂首凑近他的耳朵,“皇上,臣穿正红色也好看,里衣也可以为皇上换成正红色。” 赵凛耳廓痒痒的,心说这霍青真是越来越骚了,古代南通真不可小觑。 黄金台上,挛鞮稽粥执着的握着朱雀的手,一起点燃了金盆里的火种,一起迎接天神的赐福。 赵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生怕那火种炸了,再把朱雀伤着。 还好,一切顺利。 火种熊熊燃烧,代表国运昌隆,天命所归。 金台下的狼奴人一片高呼,虽然狼奴语赵凛听不明白,但猜测大约也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意思。 他笑眯眯的看戏,感触道:“哎呀,其实朱雀嫁给挛鞮稽粥也挺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霍青摸赵凛的后脑勺,“那皇上回京后可得好好赚钱,毕竟需要国礼相送呢,嫁妆可不能少。” 赵凛笑着点头,心想大不了多抄两个贪官,反正大盛有的是。 接下来是大祭司为新任王上献上宝印,代表着仪式完成,挛鞮稽粥正式登基。 大祭司手举宝印,对着天空连舞带喊的叨哔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在挛鞮稽粥身前半跪,将宝印高高举在头上。 赵凛感叹道:“真是搁哪个朝代,都少不了这些跳大神的。” 挛鞮稽粥伸手,这是最后一个环节,只要接过宝印,举起来向狼奴人示众即可。 可偏偏,一只长箭向他而来,直射他抓住宝印的手。 朱雀反应极快的将挛鞮稽粥拉到身后,手上的精铁爪抬起,直接将那纯铁打造的重箭抓在手中。 身后挛鞮稽粥趁势举起宝印,“礼成,孤已是真正的王上,何方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呼延老丞相扬眉吐气的站起来,“来人,搜!” 然而,接待厅的入口处,出现了两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左贤王竟然和侧妃苏半雪站在一起。 挛鞮稽粥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母妃,你我终是来到了这一日。 第92章 过往的肮脏 苏半雪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袅袅婷婷的走出来。 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依旧是那般弱柳扶风,光彩夺目。 她嫌弃的瞥了左贤王一眼,道:“别误会,本宫跟这个莽夫可不是一路的。” 呼延老丞相舒了口气,“太妃娘娘来晚了,请上座。” 苏半雪轻嗤一声,“谁稀罕你们的太妃之位,本宫来只是告知你们一声,这接神台上的新任王上跟你们死去的先王是肮脏的不伦关系。” 她素手指向高台,“他,挛鞮稽粥,以色侍君,私德败坏,根本没资格做王上。” 看台下众人就跟死一般寂静。 台上挛鞮稽粥绝望地闭上眼,这一刻,他不敢去看朱雀的眼睛。 赵凛凑近霍青悄声问道:“你安排的?” 霍青摇摇头,“无论立场如何,他是朱雀喜欢的人,我不会刻意伤害朱雀。” 赵凛点头,他也觉得这不是霍青的手段,太脏。 但霍青却盯着场上的苏半雪凝眸深思,不知为何,总觉得苏半雪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台上的微微颤抖的挛鞮稽粥感觉手上传来一片暖意。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正看到朱雀温暖的眸子,他摘了自己的武器,与他十指相扣。 “别怕,我在。” 挛鞮稽粥眼圈微微泛红,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将些微的湿润眨掉,恢复了一贯不正经的笑意,“小雀儿若是真心疼我,就让哥哥好好上一次。” 但朱雀看穿了他刻意掩藏的脆弱,用力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来传递他维护他到底的决心。 挛鞮稽粥似乎真的恢复了活力,他从朱雀身后站出来,一脚踩在接神台的边缘上,右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向下弯身道:“母妃,您不会得失心疯了吧,这种鬼话也扯得出来?父王有多器重孤,众所周知,可不是您随便一两句就能编排的了的。” 苏半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原先,这件事可是他的死穴,是连提都不提的逆鳞,怎么这次倒转了性子? 她不由看向挛鞮稽粥身侧的男人,想着应该就是他坏了好事。 “你也不必急着否决,若不是本宫有证据,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她拍了拍手,身后跟随的侍女将一直托着的木箱呈了上来。 “本宫的好儿子,这里面全都是你父王的墨宝,你猜他在里面都画了些什么?” 挛鞮稽粥似是累了,重新站直了身子。 但只有朱雀看得出来,他在害怕。 苏半雪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意,素手轻抬,将木盒打开,抬手便抓出一幅画卷。 从外观看装裱的极为精美,尽头处用金丝红绳系得紧紧的。 霍青心知不好,他已经大约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旦当众打开虽然对大盛有利,但对挛鞮稽粥恐怕是毁灭性的打击。 切实的利益面前,霍青其实有些犹豫。 当赵凛却来不及想那么多,他担心道:“霍青,我总感觉里面是很不好的东西,现在当真没办法阻止了吗?” 霍青垂眸看他,“皇上,挛鞮稽粥若身负污名,对您和大盛百利而无一害。” 赵凛抿起唇角,“霍青,也许你会说我天真,但在此刻,挛鞮稽粥是我认识的人,甚至可以勉强称为朋友,在他人生这般重大的时刻,我不希望他回想起来时是一辈子洗刷不清的污点。” 赵凛抓住霍青的衣袖,“霍青,帮帮他好不好?” 霍青抬手轻抚赵凛的发顶,“这不是我们的地盘,我只能承诺皇上尽力一试。” 赵凛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极为信任。 他不再犹豫,抬手拍了下身前呼延丞相的肩膀。 “呼延大人,若您再不出手,任凭她毁了二王子,您多年心血可就白费了。” 苏半雪的手正在不紧不慢的拉动红绳。 呼延转头看过来,霍青继续道:“呼延大人,难道您觉得大王子会比二王子更好控制吗?就算您两个都不要,扶持一个宗族子弟上位,只要这两位王子还活着,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红绳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苏半雪故意放慢了打开的速度,她好像极其享受自己儿子恐惧到极点的模样。 红绳已经被彻底拉开,卷轴正在一点点下滑。 霍青:“届时,只要沾亲带故,谁都有资格来争一争这江山,狼奴国必将大乱。” 画像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风景。 霍青:“呼延大人,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呼延当即开口,“来人,太妃已疯,速速将其拖下去。” 一队护卫上前,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半雪牢牢控制住,但她手上的那幅画卷却落到了地上。 护卫们还没来得及捡,便被一直等在身后的左贤王率先拿到手里。 他毫不客气的握住卷轴,轻轻一抖,一幅线条流畅,着色饱满的人物画呈现在众人眼前。 但在众人看清画上内容后,全都不敢置信的轻呼起来。 因为那细致的笔触描摹出来的正是赤身裸体的二王子挛鞮稽粥。 他在画中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在开满花朵的树下摆出一个极其淫荡的姿态。 顷刻间,挛鞮稽粥脸色煞白,他脚步虚浮着倒退,似是承受不住这锥心之痛微微弯下腰去。 为什么? 为什么,他藏了这么多年,几乎快要刻意忘掉的记忆,非要在这里,在这时候,在朱雀面前,血淋淋的给他撕开。 母亲,你就当真这么恨我吗? 朱雀张开手将颤抖的挛鞮稽粥纳入怀中,向来冷静的他,此刻也不顾场合的垂首胡乱的浅吻爱人的额头和脸颊。 “阿粥,不怕,不怕,我在,我一直在......” 挛鞮稽粥的手死死抓住朱雀的衣襟,似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左贤王似是不敢置信,他不顾一切的抢过盛满画卷的箱子,然后快速的将所有的画,打开看过,扔在地面上。 看到最后他甚至状若癫狂的直接将画撕开。 那一页一页躺在地面上的画,每一张都是挛鞮稽粥,每一幅都那么令人难堪。 场中看客们再无一人敢出声,直面这样的王室秘辛,他们恨不得今天从来没出现在这里。 可疯过的左贤王却抑制不住的狂笑出声,指着台上的挛鞮稽粥道:“看呀,这个贱货,到现在还藏在男人的怀里,就这么喜欢男人呀,那来我军营里,老子的将士们正缺泻火的呢,哈哈哈哈!” 后面的将士配合他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个个下流无耻,言辞难以入耳。 朱雀愤怒到只想大开杀戒,屠了这群狼奴狗泄愤! 挛鞮阿提拉觉得今天真的是痛快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眼里却落下泪来。 那些过往的偏爱,清晰的委屈,无奈的不甘,全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一拂过。 呸!父王,原来您是个这么恶心的,连亲儿子都不肯放过的狗东西。 从现在开始,本王再也不需要你的偏爱,再也不稀罕你的关注,本王想要的江山要自己去争! “挛鞮稽粥,这可是父王的亲笔,上面还落着父王的宝印,你这样的肮脏东西,哪里有资格穿上这王服,坐上这接神台,来人!” “慢着。” 左贤王不满的看向发声处,“霍青?我们狼奴国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第93章 休想打败孤 霍青姿态随意,“本相只是好奇,左贤王为何如此言之凿凿,一口认定这就是老狼奴王的亲笔和大印?历来争权夺利的手段层出不穷,为了王位,卖掉良知,构陷自己的父亲兄弟也不无可能。” 左贤王怒极,“大盛奸贼,果然当杀,待本王上位一定纵马南下,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霍青勾起一抹冷笑,那可就更留不得你了。 他抬眸看向呼延,怎么回事?戏台子都给你搭好了,你不上去唱了? 呼延平复下气到乱跳的心脏,含着怒气站出来,“本相伺候先王多年,这笔触虽然模仿的极像,但绝不是先王的手笔。” 左贤王不依不饶,“胡搅蛮缠的老东西,那大印你作何解释?” 呼延捋着胡须,瞟了眼还在挣扎的苏半雪,“有受宠多年的苏侧妃在,左贤王想盖个大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老头不客气的一笑,苏半雪,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无义。 “说起来也奇怪,苏侧妃可是王上的亲生母亲,为何会转而帮助大王子呢?不会是两位早就暗通款曲,反倒将这些脏事甩到我们王上头上吧。” 他神色极为鄙夷的看向二人,好像这凭空出现的母子偷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老头唉声叹气,“苏侧妃呀,你也一把年纪了,好好享受晚年不好吗,居然为了小情人连儿子都不顾了。” 苏半雪被气得快要发疯,“老东西,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们狼奴国的男人,个个我都嫌脏。” 不知是气的,还是年纪大了,呼延走出来时脚步都有些发颤。 他停在苏半雪面前,指着挛鞮稽粥道:“苏半雪,就算你恨我们先王,恨我们狼奴国,但台上的人是你的亲儿子,他好歹喊了你二十多年母妃,你怎么忍心在众人面前如此侮辱他,你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苏半雪的抬头看向金台,她那么漂亮风流的儿子,此刻面若金纸,再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 果然,只有至亲之人刺下的刀才最痛! 可是那又如何,他身上流着狼奴人的血,那就是原罪! 他这一生只能是她苏半雪的仇人! 呼延担心再跟她纠缠下去,会扯出更多不该说的事,忙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但左贤王的士兵却上前阻止,他冷哼一声,目光挑衅的看向高台之上,“究竟是谁泼谁的脏水,可不是你们空口白牙就能决定的,我看最直接的还是得问他。” “二弟,你母妃的指证,你敢承认吗?” 呼延气得胡子发颤,“大胆,王上已经登基,左贤王不跪拜,不尊王,难道是想造反吗?” 左贤王冷笑一声,他身后的将士们齐齐抽出弯刀,刀锋凛冽,泛着嗜血的光芒。 “呼延,你当真是老了,难道本王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实话告诉你,本王两万大军就停在城外,十万大军已攻下五座城池,其中三座不战而降。” “本王提着脑袋打仗时,你们的王上还是个奶娃娃,而你们更是缩在这王城之中坐享清福,如今军队民心都在我,本王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赢!” 他轻蔑的瞥过霍青,“对了,镇北将军霍威的脑袋也是本王提回来的,所以霍相还是少掺和别人的家事,小心跟你那短命的爹一样人头落地。” 赵凛听得怒气冲天,要不是打不过,真的很想上前给他几脚再狠狠扇两巴掌。 他担忧的看向霍青,却见霍青一脸从容,半点未受到影响。 赵凛吞了吞口水,内心忽然有些许的害怕,不知道这人是装得好,还是真无情。 可其实除了霍青,没人注意到刚刚还不断挣扎的苏半雪在听到霍威的名字后骤然安静了下来。 她盯着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左贤王,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霍威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你比谁都清楚。” 左贤王身体忽然僵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苏半雪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惊疑。 “看来苏侧妃确实是疯了。” 他挥手,帮助苏侧妃的将士迅速退开,任由王庭护卫将人拖了下去。 可拼命挣扎的苏半雪在经过霍青身边时,愤恨道:“不愧是谢灵姝的儿子,真是蠢的要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凛目瞪口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骂霍青蠢。 这个女人莫不是真疯了? “慢着。” 即将被拖走的苏半雪,脸上神情凝滞了一瞬,因为这个声音她太熟悉。 是她刚刚亲手毁掉的儿子。 呼延忙摆了摆手,拖着苏半雪的护卫们立即停了下来。 他恭敬地看向高台,“王上,您有何吩咐?” 黄金台上,沉默许久的挛鞮稽粥从朱雀温暖可靠的怀抱中暂时退了出来。 他没有急着回答任何人,而是看向朱雀,“如果我今天倒在这里,那你就会跟我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朱雀淡然,“我不介意。” 挛鞮稽粥笑着回望,“可我介意。” 他迅速转身,看向前方,伸出一手,高喝道:“取孤的弓箭来。” 侍立在阶梯上的护卫立即递上他镶金嵌玉的长弓。 挛鞮稽粥将黄金箭身在盛放火种的金盆中一搅,燃烧的油脂和火焰立即附着在箭身上。 弯弓、搭箭、瞄准、松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父王的疼爱有问题时,特意跑到练武场上缠着那时候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只要撒泼打滚还是愿意给他点好脸色的大哥学的。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 如今他不只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朱雀。 用这点子破图烂画就想打败他? 做梦! 箭如流矢,正中图纸。 一瞬间,满地的画纸一起点燃,碎末星火被风带起,飘向天空。 父王,请带着你令人作呕的爱意,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吧! 挛鞮稽粥垂眸看下,“大哥,孤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苏侧妃的指控全然为假,孤乃先王指定,天命所归的正统继承人。” “孤最后问你一次,你是降是叛?” 左贤王冷声,“本王自立!” “很好,传孤旨令,挛鞮阿提拉背叛王庭,当诛!” 第94章 主上和皇上到底恋爱没? 惨白的日光下,兄弟二人互相敌视。 背对着二人的苏半雪侧眸回望的眼神里是对这王庭无尽的愤恨和绝望,那细微的温情实在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王庭护卫和边境士兵刀锋相对,但谁都不敢先动手。 一方战力不足,一方人员太少,若是动起手来谁都不占便宜。 双方首领明显也知道这点,所以兄弟二人谁都没有下令。 挛鞮阿提拉见没有便宜再占便开始慢慢后撤。 呼延看得着急,这次若放走他,再往后想抓他便机会渺茫了。 他转身走到霍青身边,“霍老弟,刚刚帮了我家王上的大忙,不胜感激。” 霍青知道这老小子又有事相求,便静静看着他,等他主动开口。 “你看,咱们签订国书后就是盟约之国,你和我们王上又有今日相助之谊,若是今日能帮王上除了这叛贼,那无论今后如何,霍相在我狼奴国必有一席之地。” 霍青淡笑,“呼延老哥高看了,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军队协助,如何能除得了这武功盖世的大王子,刚刚他可是威胁要取霍某的项上人头,霍某实在怕得很。” 呼延撇嘴,带着胡子都颤了起来。 这个滑不留手的大盛人,自己带着军队都快把他们葫芦谷翻个底朝天了,现在跟他说手无缚鸡之力。 吼,那鸡恐怕比狮虎还大吧。 呼延陪着笑脸继续道:“霍老弟,不可妄自菲薄,留着他,早晚对大盛也是威胁。” 霍青眸光盯着即将离开的大王子,声音极为轻缓道:“那就等他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此话一出,呼延忽然就不着急了。 是呀,他怎么忘了,就霍青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会放过这个杀父仇人? 他护着自家王上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互相消耗,比现在就杀死一个要好太多了。 想通这一点后,呼延看向霍青时,眼底一直藏起来的杀意才彻底消散了。 看来,放他们离开也并非是坏事。 呼延冷冽的眸光移到苏侧妃身上,但是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当年是她主动来找自己,说二王子无心国事,只要自己肯支持二王子上位,必然大权独握绝不会损害呼延家族的利益一分一毫。 结果自己考量再三,终于答应,并且履行承诺,扶持她儿子上位的当天,她自己却出来搅局。 当真恶毒又狡猾。 简直是把他们呼延家族当猴耍。 他转身跪下,“王上,苏侧妃构陷王上乃是大不敬,臣恳请废除她太妃之位,并处以极刑。” 霍青手指紧紧攥起,他对狼奴族的极刑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仅死亡的过程很痛苦,即便是死后也会切下犯人的头颅,做成酒器,供人把玩。 这是为了让犯人死后灵魂不安,还能用恐怖的人头器皿震慑敌人。 但苏半雪现在绝不能死。 如果挛鞮稽粥也这般想,那就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苏半雪毫无惧意的转身与挛鞮稽粥对视,眸中的冷漠和挑衅一览无余,简直就是在求死。 挛鞮稽粥看她半响,最终还是松了口,“废除苏半雪太妃之位,打入地牢,终生囚禁。” 呼延咬咬牙,虽然心有不甘,但至少也算出了口恶气。 他挥手,护卫拖着苏半雪离开,自始至终,苏半雪没再多说一个字。 原本热闹的登基大典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落下尾声。 霍青和赵凛回到和亲别院,朱雀放心不下挛鞮稽粥,暂时留在了狼奴国王庭里。 青龙愤愤道:“主上,您也不管管,朱雀明明是咱们的人。” 赵凛理解的拍了拍他肩膀,“恋爱前,为了兄弟我可以两肋插刀,恋爱后,为了老婆我可以插兄弟两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毕竟他后世的舍友们都是这个德行,找了女朋友后恨不得连宿舍都不回。 青龙不解:“皇上,这恋爱是什么?老婆又是什么?” 赵凛揣着手往里走,“恋爱就是两个有情人相互喜欢,但还没成婚的时候,老婆就是成婚后妻子的称呼。” 青龙一点就通,“皇上这么说,属下就明白了,您现在和主上就是在恋爱,等你们成婚后,皇上就是主上的老婆。” 赵凛瞪他,什么东西? 青龙忙改口,“不不,是属下说错话了,主上是皇上的老婆,毕竟皇上要封我们主上为皇后嘛。” 这下不光赵凛了,连霍青也一起瞪他。 两个主人分别给他一个凶狠和看白痴的眼神后,一前一后往自己院子去,独留下青龙风中凌乱。 “我说错什么了?” 白虎摇头,我都没听明白,我哪里知道。 玄武故作高深,“很简单,因为主上还没答应皇上的追求,所以这恋爱还不成立。” 青龙大白眼翻出天际,主上一天天的眼睛都快黏在皇上身上了,还在这装矜持,小心以后老婆跑了。 * 气哼哼的赵凛一回到院里,就听到前面传来平阳的欢笑声。 他脚步不自觉的快了,可走到近前后,发现时蓝泽正哄着平阳在踢蹴鞠。 呦呦呦,好一个父慈女孝。 嘚瑟什么,他宫里还有九个孩子呢,等他回去后就组个亲子足球队,呵呵,谁能有他孩子多啊。 靠,不对,他怎么才想起来,二皇子赵墨也是娴妃的孩子。 完蛋,不会绿帽连着戴了两顶吧。 赵凛神色莫名的上前,悄悄凑到蓝泽身边,“蓝将军,那个,我家老二不会也是你的孩子吧?” 蓝泽被吓了一跳,当即跪下道:“皇上,绝无可能,二皇子乃圣上亲子。” 啊? 这就奇怪了,这娴妃都已经跟原身生了一个孩子,看起来也算受宠,怎么突然半道放不下老情人,又跟蓝泽生了个孩子? 这盛灵帝后宫的秘辛真是挖都挖不完,这些可是连野史都未记载过。 他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平阳抱着蹴鞠站在旁边好奇的盯着他们。 但赵凛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就是装听不懂,其实心里都明白。 他拍拍平阳的小脑袋瓜,“放心吧,父皇没生气。” 平阳兴奋的举起蹴鞠,“父皇跟我们一起玩吧,父皇的蹴鞠踢得最好了。” 赵凛被闺女一夸立马有些飘飘然起来,脚也有些痒,但霍青却一把揪住赵凛的后襟,“也不看看谁在等我们。” 客厅里,兰卓带着蒋华玲坐在客椅上。 蓝泽把平阳交给绿沉和青锁,也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落座后,霍青问道:“军队已经交接完了?” 蓝泽道:“是,三千精锐,已全数交给兰卓公主指挥。” 兰卓抬手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展开来,“此番前来,是想跟霍相求教,我想以狼奴西北,云山以南作为开始,您看是否可行?” 赵凛看向兰卓手指的地方,心想兰卓眼光确实独到。 此处背靠云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最重要的是资源贫瘠,地处边境,无论是王庭还是大王子都看不上。 说到底,就是一个极为适合猥琐发育的地方,一旦成功,便可以与王庭、大王子形成鼎足之势。 届时,狼奴国一分为三,想要与大盛一争,也没有可能了。 第95章 朕的心肝大宝贝 果然霍青的意见和赵凛所想差不多,但是霍青补充道:“云山之下草木繁茂,极其适合养马,公主不妨在此设立养马场,训练良驹,毕竟草原征战,还是以骑兵决胜负。” 兰卓笑道:“正有此意,今后若大盛有马匹需求,兰卓定全力相助。” 霍青满意微笑,他要的也是这一点。 只要大盛有了稳定的骏马来源,即便今后需要与挛鞮阿提拉或者挛鞮稽粥开战,那也不惧了。 但眼下还有一个极其郑重的事需要做。 霍青抬手,蓝泽将早就准备好的国书端上来。 一式两份,霍青将其中一份递给赵凛,又将另一份递给兰卓。 兰卓打开,上面如她所料书写的正是前几日霍青所提的条件,不过令他惊讶地是赵凛为她赐的国号居然是‘兰’。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道:“兰卓公主,并非是朕偷懒,而是曾经有一位圣人赞过兰草: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朕觉得这几赞诗正是公主的写照,所以觉得‘兰’字最适合公主。” 兰卓含笑施礼,“皇上赞誉了,臣非常喜欢。” 赵凛畅快道:“好,那就等兰卓公主立国后,朕亲自为公主封王。”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签署姓名,并盖上印章。 霍青特别留意了赵凛的字迹,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毫无所觉的赵凛还在那遗憾,“就是可惜朕与兰卓公主都没有带正式的国印,虽然私印同样有效,但总觉得缺了份郑重。” 蓝泽笑道:“那就等皇上为兰卓公主封王那日再重新加盖国印。” “好,蓝将军说得正是。” 正事已了,兰卓公主便要即刻出发。 门外还有护卫,他们不方便大张旗鼓的相送,一众人便一起来到隐蔽的角门。 兰卓与蒋华玲全都换了一身利索的骑装,头发也高高梳起,再不见女子的娇柔。 两人只各自背了个包袱,装了些换洗衣服,什么金钗玉饰全都留下了。 其实兰卓曾经问过蒋华玲,若是不想跟她去打拼,可以跟着和亲队回大盛,蒋万两依旧会把她视作珍宝。 但蒋华玲几乎连考虑都没有便拒绝了。 她说,更想做长在北风中的劲草,更想要变得强大。 兰卓对女儿的成长极其满意,想着军中拼搏积攒军功,也是为她铺储君之路,便不再拒绝。 如今兰卓骑在高头大马上,却见女儿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蒋华玲压抑数次,最终还是转过身,看向赵凛。 赵凛好奇的与她对视,霍青的眉头都快挤成川字了。 蒋华玲从怀中拿出那枚珍藏已久的荷包,托在掌心,问道:“皇上,这枚荷包可以由您帮臣女保管吗?待臣女得胜归来,再亲自向皇上讨回。” 这个要求实在微不足道,赵凛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奇怪呢? 赵凛:“蒋小姐,这荷包效用极佳就是要随身带着才好,你今后少不了战场拼搏思虑战局,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 霍青的眉头舒展了些,有时候,人迟钝一点并非没有好处。 蒋华玲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就在赵凛这仿若拒绝的话中消散了。 她失落的往前走了几步,抬步上马,可是跟着兰卓跑出去几步后,又不甘心的勒住缰绳,转过头来。 “皇上,若臣女成功归来,您可以答应臣女一个请求吗?” 赵凛明白,求赏赐嘛,那当然没问题,顺手给她封个小王都没问题。 霍青还没来得及阻止,赵凛便痛快道:“可以,朕允了,但刀枪无眼,你和公主还是要先顾及自身才好。” 刚刚还垮着脸想哭的小姑娘瞬间便高兴了。 黑色骏马上的红衣少女,烈烈北风中,灿笑着回头:“遵命,皇上,您可一定要等臣女回来。” 赵凛笑着挥手,开口道:“朕,一诺千金。” 霍青额头猛跳,还千金? 他现在真的很想骂人,但碍于二十多年的修养又实在张不开口。 今天果然不是个好日子,前面青龙犯傻就算了,现在赵凛都快把自己卖了,还笑呵呵的给人家数钱呢。 马蹄欢快地奔腾,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没了外人后,霍青一把拉过赵凛的手腕就往自己院子里去。 另一边,兰卓放慢了马速与蒋华玲并肩而行,“玲儿,你若以军功换皇后宝座,母亲打下的江山就没办法传给你了。” 蒋华玲还沉浸在少女期许的美好中,不在乎的说道:“母亲,若他真的肯应,女儿也愿意为他放弃江山的。” 因为赵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况且做他的皇后,权势恐怕不会比一个边陲小国的国君来的小。 兰卓不忍心打击她,自家女儿还是年纪小见识浅,就霍青那城府,她怎么可能争得过! “无事,那就等届时再说,也许你会改变想法。” 蒋华玲没有接话,只是越发欢快地挥动马鞭,在辽阔的草原上畅快的跑起来。 兰卓跟上,细细维护着女儿短暂的快乐。 * 房间里赵凛有点懵逼的看着霍青。 这个大爹又怎么了? 大家都好好的,就他莫名其妙不高兴。 “霍青,你又怎么了?” 语气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霍青一听更火大,好呀,有了蒋华玲,现在居然开始嫌他烦了。 “皇上这是嫌弃臣了?” 这话说得,怎么跟男女朋友吵架似的。 他还是哄女朋友的那个。 “霍青,你误会了,朕怎么可能嫌弃你呢?你可是朕的智囊,朕的军师,朕的......” 完蛋,想不出形容词了? 霍青含怒带怨的眼神盯着他,“什么?” 赵凛脑子忽然搭错了弦,想起曾经室友电话里哄女朋友的话,“朕的心肝大宝贝......” 刚说完,赵凛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切了,顺便再把嘴巴缝上。 这下真完犊子了,霍青肯定不高兴,上次不是还说什么‘如果你不是他,就不要招惹我’吗? 呵呵,天地良心,他可都记着呢。 这一路来,他可没主动招惹过,就算有那么一次两次的亲密也都是被迫,对,被迫的。 赵凛小心地抬头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一脸空白的霍青。 不过看着倒是不生气了。 霍青察觉到赵凛的目光,忙咳嗽了一下,转过身子,只是露出来的耳尖却微微泛红。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臣还有要事处理。” 他急匆匆的往外走,赵凛瞅了眼外面大亮的天。 下午? 休息什么? 午晚觉? 屋顶上的玄武嘚瑟的挺起胸膛,“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皇上就是求而不得,还没办法恋爱,心肝大宝贝这样私密的称呼都喊出来了,可主上却这般无情,不答应就算了,还直接走人。唉,皇上得多伤心啊!” 青龙和白虎翻白眼,瞅瞅,才跟了皇上几天,就开始帮着皇上说话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然而这边和乐融融,可千里之外的边境却悄然出现数万的大盛军队,他们堂而皇之的踏进狼奴国军营,主动换上了狼奴士兵的黑甲装。 若是赵凛在此就会认出,领头的那个盛国将军正是他当初在相府逼着王朔凌迟处死的黑虎卫首领! 第96章 你的男人 大盛皇宫。 御书房的桌案旁,李传信站得太久,其实脚有些痛。 但他一动不敢动,因为王朔坐在桌案里侧,盯着狼奴国的地图看了两个时辰,连午膳都没有用。 李传信忍不住踮起一个脚尖,休息一小会后,又换另一个脚。 可倒腾了还没两次,就听到他小心翼翼伺候的人问道:“传信,你说本公此次派兵做的对吗?” 李传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哪敢说实话。 他就算是太监,那也是土生土长的大盛太监,你把自己国家的兵派到狼奴国送死,帮那个什么大王子打天下,难道还想听他赞颂吗? “义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孩儿愚钝,哪里看得懂这些。” 王朔没有再逼问他,反正他这次帮挛鞮阿提拉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必须把霍青彻底留在那里。 刚刚的询问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来,内心有些犹疑。 什么太监也可以着书立传,还可以骑兵打仗,更可以坐船出海,环游世界。 真是天真! 这世上他只信奉一条真理,对他好的可用,对他不好的可杀。 巧了,大盛这个国度对他偏偏就不好。 * 狼奴国军营中,为了展示重视,左贤王亲自接待了大盛护国公的心腹。 王漠略微嫌弃的推开使者送上来的人头酒器,自顾自的问道:“殿下,请问您是否注意过,霍青身边跟了位长相极为出挑的年轻男人?” 左贤王蹙眉回忆了一会,才想起好像真的有这么个人。 虽然一直跟在霍青身边,但因为太过沉默,自己反倒忽略了,难道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确实有那么个人,不知王将军询问所为何意?” 王漠脸上划过一抹恨意,声音带这些抑制不住的兴奋道:“无事,不过是一故交,许久不见,格外想念而已。” 左贤王面露了然,看来这故交是要命的交情啊。 王漠紧紧攥住酒杯,暂时压制住内心嗜血的战栗。 当初赵凛一句话要了他十几个兄弟的性命,若非护国公用割了舌头毁了喉咙的死囚替他,那他早就被凌迟化为一堆枯骨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找他亲手报仇。 皇上,您不是喜欢凌迟吗? 这次属下刚好带了把好刀。 * 和亲别院中,赵凛独自坐在房中,晚膳都用完了,却还不见霍青回来。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忙到现在? 若是平时,即便有事,他也一定会陪着自己用完晚膳再去忙。 一个人吃饭果然就是差点意思,今天奶茶他都少喝了一碗。 赵凛摸摸有点鼓的肚皮,正打算出去散散步,就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还没走到门口呢,门就被一把推开。 挛鞮稽粥气哼哼的走上前来,身后跟着的朱雀拉都拉不住,“霍青呢?” 赵凛手还放在肚皮上,摇摇头。 挛鞮稽粥大踏步进来,直接坐到赵凛对面的位置上,神色不善道:“你连你男人去哪了都不知道?” 他暗戳戳的瞟了身后的朱雀一眼,貌似在显摆。 但赵凛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他还在纠结‘你的男人’这四个字。 反正挛鞮稽粥也猜出他身份了,那就没必要在他面前演夫夫游戏了。 “王上,你有所误会,我跟霍青......” “找我何事?” 门又被推开,霍青正站在门口。 挛鞮稽粥立即站起来,指着他骂道:“霍青,你也太嚣张了,孤白天才把苏半雪关进地牢,你晚饭都没吃就派人去劫囚?” 霍青挑眉,“青龙功夫很好,你的狱卒怎么发现的?” 朱雀很尴尬,“主上,我们当时正好在地牢中,属下听到了青龙的脚步声,以为是来刺杀的,所以才......” 挛鞮稽粥不乐意,“朱雀是孤未来的王后,保护孤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愧疚的。” 夹住中间的朱雀很是为难。 最后挛鞮稽粥看不下去,走到门口,冲着直接驶进小院的马车道:“还不快滚出来。” 青龙这才掀开帘子灰溜溜的走下来,低着脑袋给霍青行礼。 霍青扫了一眼,挺干净,别说伤痕连点灰都没沾上,有自己人在果然不一样。 不过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被送回来,真是给他长脸。 可没想到青龙下来后,又把帘子给拉开,露出了捆着手脚,蒙着眼睛,锁在里面的苏半雪。 挛鞮稽粥没好气道:“登基典礼上你们帮过孤,又有朱雀的面子,难道你们想要个人孤会不给吗?用得着你们自己去劫狱?真是气死孤了。” 霍青拱手道谢,解释道:“呼延好像跟她有旧怨,盯她盯得很紧,你刚登基,尽量别跟呼延对着干,我们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来。” 挛鞮稽粥哼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辞。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天亮之前就得送回去,否则呼延必然会发现。” 此时苏半雪已经被青龙解开身上的束缚,扶下马车。 挛鞮稽粥无法跟她同处一个空间,拉着朱雀的手道:“小雀儿,带孤去看看你的房间。” 朱雀有些无奈,但面上的笑意还是骄纵又宠溺。 他看向霍青。 “这里不用你帮忙,去陪他吧。” 朱雀这才带着挛鞮稽粥离开。 房间里,苏半雪被请进上座,随后赵凛、霍青重新落座。 玄武忙搬走了餐桌,重新给大家上了热茶,这才垂首站到赵凛身后。 霍青先开口道:“苏姨,小时候偶尔从母亲口中听过您的名字,没想到正式见面时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苏半雪讽刺道:“谢灵姝那个蛮横大小姐能说我什么好听的?” 霍青倒也不客气,“确实没什么好的,不过经常惊呼您是勾引父亲的苏狐狸罢了。” 没想到苏半雪听完并未生气,反倒露出些许怀念之色,“至少那时候,你父亲还在。” 她垂眸半响,又道:“想问你父亲真正的死因是吗?” 霍青站直身体拱手行礼,“还请苏姨坦诚相告。” 赵凛脑海里也‘叮’的一声,【恭喜宿主,解锁霍威死亡真相关键人物苏半雪,成功获取她所知真相后,任务进度将进展至百分之二十。】 第97章 飞鸟泣血 苏半雪倒是没急着开口,而是先询问了几句关于他母亲的近况,得知她一直留在北疆的镇北将军府,把自己搞得如同献祭一般后,猝然惨笑了一下。 “当年的事看似是因为她,其实背后另有隐情,她完全不必把自己折磨至此。她虽然号称京城第一美人,但出事时都已经三十多了,那狗皇帝什么美人没有,至于为了半老徐娘就不顾一切了。” 赵凛听得额头冒汗,这得多大的仇怨呀。 即便是为对方开脱,也得暗戳戳贬损两句。 那历史上有特殊爱好的皇帝太多了,别说大臣的妻子,那就是弟弟的媳妇、儿子的媳妇,只要皇上看上了那也得想方设法弄上手。 精虫上脑时,哪里还记得江山百姓半分。 “当年你母亲突然被扣留皇宫的消息传来时,你父亲正在准备与狼奴国最后一场仗,如果打赢了大盛至少可得十年喘息之机,即便当时风言风语传遍了军营,他依然选择相信那个狗皇帝。可偏偏就在他出征当日,又传来了你母亲不堪受辱撞柱身亡的消息。” 不说霍青,赵凛也已经听出了不对。 赵凛:“京城距离北疆千里之遥,为何这些后宫的消息总能丝毫不差的传递北疆?” 苏半雪情绪有些不稳,忙拿起茶杯灌了一口。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原本高高在上的宫妃,此时也顾不得那些刻意为之的仪态。 再抬眸时,她眼睛有些湿润,“是啊,可偏偏那时候我们都信了,因为传消息过来是所谓的自己人,那个在不明身份时便养在霍家的七皇子。” 赵凛睁大眼睛,怎么又有他的事? 原身是疯了吗? 明明梦里的时候,霍家人对他还不错啊。 他刚想张口,就被霍青一个眼神摁住了。 苏半雪脸上的愤恨一扫而过,眼神中的怨毒那么清晰,如果赵凛此时承认身份,这个女人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他。 “但即便如此,霍大哥依旧选择奔赴战场,可偏偏厮杀到最激烈的时候,霍大哥一枪挑开一个狼奴小将的狼脸面具,才发现面具下面居然是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后来调派到威南军营的兄弟。” 那人身份暴露,慌乱的想要将脸重新遮起来,可是发现无用后,却更是狠心,他招招致命,弯刀向着霍威不断地砍杀而去。 周围的人还在厮杀,暂时未发现这边的异常。 霍威抵抗的同时忍不住质问道:“究竟是为什么?是你自己叛国了,还是有谁派你来的?” 此时越来越多的霍家军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掀开的狼脸面具下面大多都是自己的同胞。 这些人本该成为他们的援军和后盾,可现在偏偏披着敌人的外皮,跟自己在边境线上拼死搏杀。 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杀来杀去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那他们保家卫国的意义在哪里? 他们拼死搏杀的意义又在哪里?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样的冲击甚至比刀锋和毒杀来的更猛烈。 那么多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来自同胞的恶意彻底刺穿了心防。 只是一个恍惚间,便被自己人的弯刀割破了喉咙、捅穿了肺部、截断了手脚。 几乎没有任何死亡,能比他们现在更痛苦,更绝望。 霍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拼死抵抗,长枪依旧锋利,那些人轻易近不得身,而且还被他捅穿了数十人。 没了面具的遮挡后,这群人越发没了顾忌,大声说着今日必须把霍家军围剿在此,否则他们也回不去了。 越来越多的狼奴兵围了上来。 霍威粗粗一看,人数是场上霍家军的十倍不止。 他们被出卖了,这是一场针对霍家军的截杀。 在这场必死的杀局里,霍威战至最后,乃是力竭而亡。 他大喝一声,将精铁锻造的长枪狠狠插进地面,支撑着身体,就那么怒瞪着眼睛,站着死去,而他的周围全都是死在那杆长枪下的尸首。 待他死后,周围的敌人甚至都不敢靠近,直到有人试探着朝他射了一箭,发现他毫无反应后,才试探着上前。 确定他没有呼吸后,才放心的骂道:“格老子的,终于死了,老子现在就拿你去领军功。” 忽的他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那人回头,正看到士兵们自动分出一条道路,一个穿着黄金轻甲,一身狼奴族装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护卫他的狼奴人不屑的将周围的大盛士兵全都驱赶开,口中用狼奴语表达着鄙视。 “呼延丞相出此招时,属下根本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区区钱财,亲手杀掉自己国家的保护神。” “呼延丞相说了,大盛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咱们给的相当于他们十年的岁入,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那我们的钱不就没有了。” 挛鞮阿提拉抬手,打断他们,“蠢货,没了这保护神,大盛便是没了壳的肥肉,今后咱们狼奴铁骑想怎么抢,就怎么抢,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这么点钱很快就会收回本的。” 旁边的护卫们狂笑起来,一想到大盛那富饶的土地,充盈的粮食,以及那些温柔婉约的少女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挛鞮阿提拉停在霍威面前,眼神是膜拜中带着妒恨。 他抬手,立即有护卫递上锋利的弯刀。 他用狼奴语低声道:“霍将军,即便本王在你手上从未赢过,但现在也可以割下你的大好头颅换本王的光明前程。” 他的弯刀抵在霍威的脖颈上,浅笑道:“好走呀,霍威!” 一刀挥下,尚带有余温的血迸溅而出,人头滚到了地上。 挛鞮阿提拉满意的提起头颅,畅快的离去。 待他走后,剩下的大盛人虽然虽然不忿,但却不敢多说什么,正当他们想上前瓜分霍威的尸体和武器,以便可以带回去交差领功时。 一直缩在外围,打仗时不肯出力的狼奴兵忽然翻了脸,将刚刚围剿霍家军的情形重新演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死的是曾经被霍家军保护,最后选择背刺的他们。 战场之外,挛鞮阿提拉啐了一口,“蠢货,这样肮脏的手段,两边掌权者都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的。” 听得目瞪口呆的赵凛脑海中再度‘叮’的一声。 “检测到苏半雪所说为真,恭喜宿主解开霍威死亡真相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二十。” 赵凛忽然胃中一阵翻涌,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苏半雪笑中带泪,“当年我千方百计查明真相后也是这样的反应,这群蛀虫、畜生,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她猛地站起来,对着霍青怒目而视,“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就是要搅得狼奴国天翻地覆,让他们的王上背上恶名,臭名,让他们兄弟残杀,亲族残杀,让这个丑陋的国度彻底的烂掉、死掉!” “我要让他们为霍威陪葬!” “为那个曾经美好的大盛陪葬!” 她的语气既悲凉又悲怆,仿若飞鸟泣血的悲鸣! 凉的全都是一颗颗忠君爱国的赤子之心! 第98章 把手拿开 四个暗卫的房间与主院只有一墙之隔,只要有什么动静立马就能赶过去。 挛鞮稽粥把朱雀的房间当新奇的宝藏一般仔细观察摸索。 最后索性半躺在了床上。 朱雀耳尖动了动,五官敏锐的他能听到主屋传来的声音。 “其实主上让青龙和白虎在外院守卫,就是不介意你去听一下,真的不去吗?” 半躺在床上的挛鞮稽粥翻了个身,声音不知为何有点低哑。 “不去,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过去如何悲惨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雀以为他因为伤心哭了,所以坐到床边,抬手轻轻握住他肩膀,想要安慰他。 眼神一瞥,才发现挛鞮稽粥一条手臂正在他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下掏什么东西,刚刚声音低哑也是因为侧身太过压迫到了喉咙。 朱雀心神大震,坏了,那下面的东西实在不适合现在给他看。 他想伸手去抢,却被挛鞮稽粥一手挡开,另一只手已经拿了出来。 是一个轻薄的折页本。 朱雀大手盖在淡蓝色的书壳上,“别看。” 挛鞮稽粥笑着逗他,“藏在床头枕下,这里面不会是我们小雀儿深夜寂寞时,用来排解的春宫图吧?” 挛鞮稽粥原本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对面的朱雀脸色当真僵硬了一下。 这下挛鞮稽粥可来劲了。 好啊,跟他玩纯情,结果自己偷偷看图,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挛鞮稽粥不高兴道:“把手拿开。” 他今日刚经历了被当众羞辱的事,朱雀本来就怕他因此伤怀,现在看他沉了脸色更不敢再刺激他。 虽然有些羞耻,但看就看吧,别不高兴就好。 他把手拿开,紧紧攥起放在身侧,还是有些紧张的。 挛鞮稽粥这才满意的打开,结果第一夜就冲击了他的眼睛。 “小雀儿,你?” 朱雀垂下眸子,从脖颈到耳尖,蔓延上大片的红。 画面上的主角正是挛鞮稽粥,细细的笔尖将他当年躺在南风馆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样完全复刻了下来。 只不过当时趴在他身上的那个小倌被去掉了,换成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一个就是长年练武之人。 挛鞮稽粥继续往下翻。 折子页上,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场景,每一页的主角都是自己和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但好笑的是,每一幅都是自己在下面,他在上面。 怪不得密室的时候,明明中药了还那么熟练,原来不知道在脑子里提前试炼多少遍了。 挛鞮稽粥仔仔细细的翻完,看着薄薄一层,没想到居然画了几十幅。 朱雀忍过最初的羞意后,便仔细观察挛鞮稽粥的神色。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阿粥把他当做跟那个老畜生一样的人。 特别是看到挛鞮稽粥一直面无表情后,便更加紧张起来。 “阿粥,你,你别难过,我真的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这些年太难熬...” 挛鞮稽粥将折页本仔细收起来,压在自己手掌下,看向朱雀。 “除了第一页,其他是什么时候?” “啊?” 朱雀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挛鞮稽粥凑近他,“小雀儿若是不肯老实交代,我就真的生气了。” 朱雀咬唇,“是每次做了梦之后。” “梦到和我......?” 朱雀艰难地点头。 “那为什么没有脸?” “因为觉得不可能得到你。” 挛鞮稽粥靠的更近了,两人呼吸相闻,视线交融,他抬手触摸朱雀的脸颊。 “那你现在得到了,要不要把那些梦境都补上?” 朱雀有点磕巴,“你,你不生气吗?不觉得我很下流吗?” 挛鞮稽粥的手从下巴扫到脖颈,“如果孤不喜欢你,那确实下流,可偏偏孤馋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只后悔怎么第一次见面时没直接把你压到床上。” 朱雀嘴硬,“那时候你也打不过我。” 挛鞮稽粥轻笑,“没关系,孤喜欢你,愿意让你随便弄......” 朱雀初次开荤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他轻轻握住挛鞮稽粥的手,“等回去的,你叫得太大声了,青龙他们都听得到。” “那我小点声。” 挛鞮稽粥吻住他,快被害羞的朱雀馋死了。 “可这里没有药膏,你会受伤的。” 挛鞮稽粥的吻落到他的耳旁,“胡说,明明孤很湿...” ...... 稍远处的房顶上,青龙默默翻白眼。 青龙:“黄神医在府中吧?” 老实的白虎点头,“在,天天躲在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青龙放心道:“那就好,估计明早还得麻烦人家。” * 主屋中的苏半雪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玄武给她换了杯安神茶,让她定定神。 “已经为苏姨准备好了房间,您喝杯茶,今晚好好休息吧,我想办法带您回大盛。” 苏半雪摇头,“你不用为了我多费心思,呼延没那么好糊弄,我还是尽快回地牢中的好。” “可您一旦回去,呼延不会再让您活着出来。” “事到如今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条命?” 缓过来的赵凛道:“可您还没看到狼奴国溃败,还没看到大盛新生,还没看到世道昌隆,百姓富足,就这么走,甘心吗?” 霍青看向他。 赵凛笑道:“挛鞮稽粥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愿意帮他,但狼奴国是我们的敌人,若有朝一日战场相见,我们也绝不会留情,苏姨既然有勇气赴死,必然也有勇气求生,不妨再等等,也许我们能赢。” 在提到挛鞮稽粥时,苏半雪的神色明显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下去了。 她抬眸看向赵凛,“你是霍青的心上人?真的很不错。” 赵凛正慷慨激昂呢,哪里想到话题转到这个方向,忽然有种过年见对方家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个,苏姨,您误会了。” 可一旁的霍青没有否定啊,只是含笑的眸子静静看着赵凛。 苏半雪心下了然,开口道:“我们这一代的人已经死的死,死的死,我和你母亲年轻时经常吵架,年纪大了倒有些怀念了,若有机会回到大盛,就去跟她做个伴吧。” 霍青自然开口答应,并亲自将她送至暂住的院落门口。 回去的路上,不免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霍青当下庆幸苏半雪没有武功,避免了尴尬。 不过一想到房间里正在等他的赵凛,他的心绪也不免浮躁起来。 但是必须再等等,他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现在需要的只是验证...... 可没想到破晓时分,呼延却用力拍响了别院的大门。 第99章 夫君们的克制 今夜原本是白虎值班,但青龙觉得朱雀那晚上可能需要人手,白虎在这方面呆呆傻傻的,所以便让他去休息了。 没想到一直到下半夜,那边动静消失了后,都没找大夫。 青龙纳闷的跳了几个屋顶,想着别出了事。 结果就看到自己兄弟披着件外套鬼鬼祟祟出来打了盆温水又进去了。 之后房间内又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青龙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听的,要怪就怪自己转身的不够快。 “你听话,别夹我手指,上次黄神医专门嘱咐了,一定要做好清理,否则还会发烧的。” “天还没亮呢,三十多页,咱们才研习了五张,是不是太少了,雀儿,需不需要再吃点药?” 朱雀双目赤红,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明显就是克制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点曾经风度翩翩,满目春风的模样。 自从得了这个狐狸精,朱雀私底下基本上和‘冷静自持’四个字告别了。 “不是只有这一本?” “什么?” 朱雀抬眸,满满的欲念,恶狠狠的盯住他,“我血气方刚的年纪,八年,怎么可能只做三十多个梦?” 他慢慢俯身过来,“你要是想研习,咱们有的是机会,夫君保证不吃药也能让你哭。” 挛鞮稽粥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都有些发直。 现在的小雀儿真的好吸引人啊! 好想藏进密室里,不给别人看。 朱雀闭了闭眼睛,把涌上来的欲望压下去,垂眸轻吻了他的唇角,哄道:“乖,夫君给你清理,你刚登基,明天肯定有许多事,不能太累。” 房顶上的青龙一脸懵逼。 研习? 所以说他兄弟和媳妇半夜里不睡觉是在苦读吗? 可听起来也不像那一回事啊。 有家室的人果然都会变得不正常。 他还是去守夜吧。 所以在呼延马车刚刚拐进路口的时候,青龙便已经发现并提前通知了霍青和朱雀。 睡在床边软榻上的霍青,轻轻叫醒了睡得正香的赵凛。 其实自从那次假装恩爱后,两人便有些别扭。 明明互相吸引,明明渴望对方,可总是没办法毫无顾忌的靠近。 霍青甚至觉得,有时候自己动作稍微亲密了些,赵凛就会很紧张,眼神里也会划过慌乱和害怕。 为了不再让他不舒服,霍青便索性搬到软榻上睡了。 他现在其实心底非常羡慕朱雀,可以尽情地哄爱人开心,做尽世间快乐的事。 可是他背负的感情太沉重,随意的越过红线,对赵凛不公平。 就比如此刻,其实只是看到赵凛刚醒来的迷糊模样,他便觉的心跳的极快。 可是,越是察觉到自己心意,便越要克制、尊重。 赵凛那么爱自己,他更不能让他失望。 “呼延来了,快换好衣服,估计是发现苏姨不见了,咱们有硬仗要打。” 赵凛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来,接过霍青帮他整理好,按顺序递过来的衣服,一一穿好。 另一边的挛鞮稽粥也被唤醒,但他明显还没休息过来,眼神迷糊,意识似乎还沉浸在梦里,看到朱雀的瞬间,眼角滑下泪来。 他抬手搂住朱雀的腰身,将自己藏进他宽厚的怀抱里,“小雀儿,今后只有你能画孤,其他人都得死,都得死......” 朱雀心疼的不行,将人紧紧抱住。 他就知道,这人总是表面上开心,其实伤口根本就没好,还在汩汩流血。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是能给他止痛止血的药,可以缓缓愈合他。 等到挛鞮稽粥意识彻底清醒了,朱雀才摸着他发顶道:“呼延来了,咱们穿衣吧,看看他到底什么事。” 挛鞮稽粥不耐烦道:“老头真烦人,关键是贼能活,七十多了还能吃能喝能蹦跶。” 朱雀纵容的笑,帮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 * 门口,呼延气喘吁吁的跳下车,下人已经在替他叫门,结果刚拍了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的青龙礼貌道:“呼延大人久等了,我家主上有请。” 呼延尴尬的解释道:“实在是有急事,老夫必须亲自过来一趟,我们王上也在这里吧?” 青龙点头,做了请的手势。 呼延一路疾行,走进正屋的时候果然看到他家主上正和霍青对坐下棋。 他半跪行礼,“王上,臣接到军报,一夜之间,北方战场连失五城,照这速度,咱们根本来不及征兵,大王子就会攻进来了。” 挛鞮稽粥惊讶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虽然不关心国事,可并不想做个失败者。 何况若他败了,该如何保护朱雀? 呼延道:“军报上说,是因为五座城池同时遭遇偷袭,所以才会败的这么快,这么惨烈。” “惨烈是什么意思?” 呼延声音哽咽,“三座城池拒不投降,大王子军队进城后,直接屠城。” 挛鞮稽粥怒道:“他是疯了吗?这也是他的臣民。” 霍青道:“是为了震慑,接下来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所有城池都会恐惧,这样的震慑力有时候比直接的死亡更可怕。” 呼延沉重的点头,“要么投降不死,要么死战屠城。王上,他也是王室正统血脉,官员们倒戈效忠他,并不会有太大的负罪感。” 挛鞮稽粥道:“你们的意思是孤输定了?” 呼延看向霍青,“也不一定,如果此时有军队支援的话。” 霍青手里的黑色棋子轻轻落下,玉质棋子棋盘相击,发出好听的脆声。 “呼延丞相,您觉得以大王子手中的兵力可以做到一夜间突袭五座城池吗?” 呼延被接连失败冲击地有些恍惚的眼神一下清明起来。 霍青又道:“不能,每座城池至少需要三万人马,那五个城池便是十五万,但本相记得,你们在大盛边境布防的战力应该也就十万多一点,那余下的几万人是哪里来的?”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霍青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是当年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重演了。 若不是今晚苏姨告知了真相,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想到。 很显然,当年的始作俑者之一也想到了。 瞬息间,呼延的脸色变了数次。 忍不住恨声骂道:“阉人果然不足信,小人!” 挛鞮稽粥疑惑道:“老头,你说什么呢?阉人是说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100章 那什么不能给? 当着霍青的面,呼延自然不好回答,毕竟仔细论起来,他还是霍青的杀父仇人之一,现在他还指着霍青把季家军调来帮他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霍青听完他的想法后毫不犹豫的拒绝,“季家军守着我大盛的北大门,长年与贵国作战,说与你们有血海深仇也不过分。” 呼延讪讪的陪笑。 霍青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您说,若是本相此时调他们进来,他们是会帮你们?还是直接举刀杀你们?” 呼延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本想说不可能,军队嘛,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攒军功,换金银,给谁打不是打。 当年银钱给的足,你们大盛军队不照样自相残杀。 可他现在看到霍青才猛然意识到,那所谓的季家军其实就是曾经的霍家军。 霍青能随手调进来,说明霍家余威尚在,那血海深仇便不会散,真进来恐怕会先屠了王城。 他忍不住打量霍青。 这个年轻人弃武从文多年,让大家都快忘了,他其实是那个天神般大将军的后代。 霍青冲他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毫无芥蒂,完全就是在为他们考虑。 可呼延却莫名打了个冷颤,有种快被黑暗吞噬的无力感。 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声,惊醒了呼延。 是他们的王上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然后忙不迭的惊呼道:“不对,孤得悔棋,霍青你什么时候把黑子下成这样了?孤居然自己钻了进去。” 他说着抬手就把那粒白子捡了回去,霍青一脸无所谓。 呼延汗颜,他们王上还真是刀架脖子上都不忘先享受,这如何守得住祖宗基业? 他又想起昨天登基那些破事,算了,可能他本来也不想守。 呼延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试图梳理出一条救国的思路。 霍青任由挛鞮稽粥捻着白子,在这个位置试完,又去试另一个位置。 他眸光落在呼延身上,“呼延大人,本相这里还有一条路,不知你们肯不肯走。” 呼延拱手行礼,“还请霍相赐教。” 霍青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罐中。 “呼延大人,您只要将大王子与大盛勾结,用大盛军队屠杀自己臣民的消息放出去,那自然能激起民众怒火,届时民心归你们,虽不能马上胜,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呼延眸光一亮,“但缺少证据,只能引起怀疑,不能引起民愤,况且支持大王子那些官员也不是白吃饭的,会指责我们凭空污蔑,若真被倒打一耙,说不定还会得不偿失。” 霍青笑,“怎么会是凭空呢,您只要将当年与大盛合谋,残害霍威及霍家军的真相、来往信件、大盛军队如何假扮狼奴兵的细节一一公布出来,再结合这凭空多出来的几万军队,那由不得人不信。” 呼延猛地站起来,神色剧变,眼神中杀机毕现,“你是如何知晓的?苏半雪在你这里?” 他抬头想把王上叫到自己身后,却发现同样一脸震惊的挛鞮稽粥,身边站的居然也是大盛人。 这个糊涂东西,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他还在那你侬我侬,脑子里除了感情那点子事就放不下别的了是吗? 呼延威胁道:“霍青,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狼奴王城,如今便跟我挑明,不怕我杀了你吗?” 霍青平淡中甚至带了丝无趣,“哦?要不呼延大人试试看。” 旁边的挛鞮稽粥急道:“杀什么杀?呼延你还没听明白吗?当年大哥就是凭着斩杀霍威大将军的功勋迅速积攒声望,才能立足军队的。” “若此事为假,那就相当于抽了他的地基,无需多言,他所谓的功劳和名声就会在一声声怀疑中被撕扯,被抹黑,最后消散的干干净净,说不定还得背一身骂名。” 挛鞮稽粥畅快的笑,看向霍青,“霍青,你可真阴损,这样的招都想得出来。” 赵凛瞪他,“阴损的是你们,合谋外敌的又不是霍青,砍下死人头颅假装自己不世功勋的也不是霍青。” 挛鞮稽粥好脾气的笑,“对对对,都怪他们太恶心。” 他转向呼延,“呼延丞相快去办吧,想来那些证据你都还留着。” 呼延死死盯着自家王上,“王上,那样,臣也会跟着一起万劫不复。” 挛鞮稽粥拍拍他的肩膀。 “你错了,呼延。霍青此招本质上虽然是为自己父亲和霍家军澄清,但切切实实会在狼奴对大哥形成毁灭性打击,但你,呼延大人,你会是计杀敌国将领的英雄,只要这辈子不踏足大盛,这条老命应该保得住。” 霍青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暂时而已。 挛鞮稽粥说的话,呼延自然明白,但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霍青的敌人。 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不会任由杀父仇人逍遥自在。 此时不杀,不过是未到时机而已。 呼延不禁庆幸,好在那国书还没签,那他手里就还有制衡霍青的把柄。 他行礼退后,“老臣这就是去办,王上也与老臣一同回王庭吧。” 挛鞮稽粥看了看天色,“还早呢,孤用了早膳再回去。” 呼延虽然不满,但内心焦急,还是先走了。 待人一走,挛鞮稽粥才不满道:“霍青,你这个混球,这棋是怎么下的,孤怎么走都是死路。” 霍青淡定喝茶,“王上棋艺不精,倒怪起别人来了。” 挛鞮稽粥一股怒火憋得难受,最后看向赵凛,指着霍青道:“你还帮他说话,看到没?他心思深沉,玩你十个都没问题,小心最后把自己赔个干净。” 赵凛知道他是指自己的江山,不过那有什么所谓的,本来就是给霍青准备的。 “哦,他想要就给他了。” 挛鞮稽粥大惊,看不出来啊,这大盛名声在外的昏君居然也是个情种,那怎么俩人到现在还别别扭扭的。 “什么都给?” 赵凛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霍青是个恐怖的南通。 他忙把自己脑袋摆正,“那倒也不是,”最起码要保住屁股。 挛鞮稽粥来的劲,“那什么不能给?” 赵凛脸颊有点热,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烦,问起来没完了。 能不能搞清一下重点,你王位快没了嘿。 “瞪我干嘛,快说呀,什么不能给?” 还催? 他忍不住瞄向霍青,一盘已经赢定了的棋局有什么好研究的,有本事耳朵别竖那么高。 “你看他干什么?快说呀。” 赵凛忍无可忍,“关你什么事,找你的朱雀去。” 挛鞮稽粥故意牵起朱雀的手,“小雀儿还用孤找他,他喜欢孤喜欢的要死。” 朱雀一张脸羞红,他现在很理解皇上,阿粥的嘴确实需要被堵上。 可挛鞮稽粥偏偏来了劲,走过去围着赵凛转了一圈,笃定道:“据孤多年经验,你应该还是个雏,所以这不能给的,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赵凛瞬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毛都炸起来了。 “你,你少在这胡说,朕,我早就娶妻生子,孩子都一大堆了。” 第101章 我的皇上 霍青也不研究棋盘了,而是抬眸看他。 那眼神里藏着某些深不见底的东西,赵凛看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炙热滚烫,只要自己稍一松懈,就会被烧的尸骨无存。 赵凛猛地转过脸去,可怕的南通,一屋子可怕的南通。 这任务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我去看看早膳。” 他慌不迭的找了个借口,一阵风般窜了出去。 留在里面的挛鞮稽粥笑得格外猖狂。 霍青看不惯他,“快去收整军队吧,再笑小心被你大哥砍死。” 挛鞮稽粥笑了一半又憋回去,真的很难受。 他怒瞪着霍青,“现在知道心疼了,刚刚孤问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想听。” 霍青难得无言以对。 挛鞮稽粥笑得像只满脑子坏主意的狐狸,“要不要孤帮帮你啊,那天晚上小雀儿用的药,孤还有些......”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嘴已经被朱雀捂住了。 朱雀连搂带抱,“主上,属下先告退了。” 霍青摆摆手。 朱雀抱着人窜出房门,飞身离开,往王庭而去。 “放开我,我还没吃早饭呢。” “吃?回去就让你吃个够!” 所以待赵凛和早膳一起进门时,房间里居然又只剩了他和霍青两个人。 其实平常也只有他们二人用膳,但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尴尬到令人窒息。 霍青先打破僵局,“昨晚没睡好,若是再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住,你若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去和青龙他们一起吃。” 说罢竟真的起身要往外走。 赵凛忙拉住他的衣襟,“不用,不就是几句玩笑,一起吃就是了。” 霍青顺着他的力道坐回来,这才发现赵凛其实有些神思不属。 霍青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事害羞,但却不知道赵凛的心思已经跑到了天际。 雏? 挛鞮稽粥这个狗东西还能看出灵魂是不是雏吗?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确实很古怪。 自从他穿到这个身体后,从来就没有过男人该有的反应。 就连早上的例行升旗都没有。 这身体不会是个坏的吧? 不行,他抽空得让鸡窝头给自己看看。 * 短短两日内,狼奴国便发生了几件极为重大的事。 首先是大王子率兵一夜拿下五座城池,并屠城三座,给了狼奴国从上到下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 那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再加上大王子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当即令人又爱又恨。 他本来就军功赫赫,在民间有极高的声望,再加上这闪电般的进攻速度,更奠定了他‘战神’的声名。 其实很多人心底早就倒戈了,毕竟这当今的王上,名声实在荒唐,也就比大盛的那个昏君好一点吧,好歹是没有乱杀人乱抄家的爱好。 就在狼奴国民众基本接受即将改朝换代,由大王子上位的时候,数条重磅消息接连放了出来。 什么? 当年霍威将军根本不是大王子所杀,而是被狼奴国收买的大盛军队活活耗死,大王子只是趁人家死了,割了人家脑袋! 什么? 大王子这几年之所以连连胜仗,是因为季家军内出现了被狼奴王庭收买的叛徒,总是提前把军队布防等关键信息提前告知大王子,所以他才能连连获胜! 什么? 大王子用来屠城的军队中居然有数万人是大盛军队假扮,他为了王位,竟然勾结外敌,卖国求荣,屠杀自己的国民百姓! 太多人不肯相信,可那又如何,人家呼延老丞相将当年如何跟大盛联合的证据整理的清清楚楚,连最机密的信件都放出来了。 甚至还把大王子手下有多少兵马,攻城需要多少兵马,忽然多出来的这些兵马不擅长骑射,但擅长攻城等特征全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为了防止百姓看不懂,甚至还有专门的人在街上讲解。 很快,从王庭开始,大王子战神的形象在百姓心中轰然倒塌。 而这种信仰的倒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国各地。 第二天,甚至连大王子手下的士兵都开始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 挛鞮阿提拉愤怒异常,他清楚,那种凝视其实就是质疑和挑衅。 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开始动摇了。 但还不够! 就在狼奴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时,被他们看不上的二王子挛鞮稽粥率领王公贵族祭天,并开放场地,允许百姓围观。 内心惶恐的王城百姓纷纷涌入接神台,虔诚的跪在地上,祈祷他们敬重的天神,为他们指一条活路。 挛鞮稽粥以天神之子的身份,在接神台上跪了一夜。 大祭司同样跳了一夜,占卜数次,次次大凶。 每一次结果的公布,都令百姓们心理上的恐惧加重一层。 黎明前最黑暗时,大祭司在火种盆内投下最后一块龟甲,这最后一次占卜将决定他们狼奴国的未来。 熬了一夜,又怕了一夜,百姓们的心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此时一直跪着的挛鞮稽粥突然站起身来,拿过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进火种盆内龟甲上。 大声喊道:“孤以天神之子身份,愿为狼奴国运,为狼奴百姓,为天神献祭血肉,求天神怜悯,助孤斩杀邪佞叛贼,还狼奴国一片郎朗晴空!” 话落,火种盆里火光冲天,熊熊大火,一直燃烧至天光微亮才慢慢熄掉。 待第一缕晨光照射到接神台时,火种盆里传出龟甲烧烈的‘噼啪’声。 大祭司忙上前观察,抬手便用工具将滚烫的龟甲举到半空。 神情狂热道:“天神的子民们,是吉,大吉啊!天神回应了他遗落在人间的儿子,王上以自身血肉为我们争取到了天神的眷顾。” 他当即跪在地上,向挛鞮稽粥行礼,“吾愿效忠王上,誓死追随!” 在狼奴国,大祭司拥有崇高的地位,只跪神,不跪人。 但他跪了王上,说明王上就是神之子。 百姓们开始前呼后拥的跪拜,跟着大祭司高呼道:“愿效忠王上,誓死追随!” 喊声震天中,大片的晨光洒在挛鞮稽粥站直的身姿上,仿若一尊新的神明。 至此之后,谁若敢多言一句他曾经的不堪,恐怕都会被王城百姓的唾沫喷死。 * 角落边缘,赵凛不解的问道:“霍青,你把挛鞮稽粥塑造成神之子,那兰卓那边会不会更艰难?” 霍青:“挛鞮稽粥虽然聪慧,但并非帝王之才,想要在乱世中立柱脚,需要这样的身份加持。但兰卓不用,她是从地狱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只会信任自己手中的长刀。” 遥远的西北,兰卓一刀砍下小城主的头颅,带领同样满身鲜血的蒋华玲一起站在了城门之上。 这是属于她们母女二人的第一片领土,将来,还会有更多...... 赵凛继续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扶持兰卓?” 霍青转过身来,面向赵凛。 “我的皇上,我是你的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的大盛,这狼奴国自然是越乱越好,无论是挛鞮稽粥还是兰卓,他们都不能死,不能败,最好就像现在这样,永无止境的厮杀下去......” 他握住赵凛的手,将他的手背送至自己的唇边,轻柔的印下一吻。 “天都亮了,臣带皇上回去休息。” 他顺手与赵凛十指相扣,拉着他在走过安静的异国街道,走向温暖的阳光和未来。 第102章 景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御书房内,李传信汇报完后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王朔看似平静的脸上渐渐堆起一片阴霾。 李传信的头越垂越低,就在脑门即将磕到地面上的时候,一整摞奏折忽然被随手甩到地上,砸了李传信满身。 但他却偷偷舒了口气。 还好,命保住了。 一群废物大臣写的一堆废话,摔了也不可惜,只要不拿他的小命出气就好。 “本公就知道,霍青会是我此生最大的对手,当真只有杀了才能彻底消停。” 李传信不敢应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谁都得罪不起。 王朔向后一躺,倚在靠背上,抬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沉默数息后忽然又问道:“挛鞮阿提拉如何打算的?” 李传信乖乖汇报:“大王子的意思是要保住声誉,这几万人马要么撤回,要么就地处死。” “蠢货。” 李传信以为是在骂自己,忙低下头,“小的蠢笨,还请义父明示。” 王朔重新坐直身子,“不是骂你。” “挛鞮阿提拉那个蠢货,既然暴露了,那就索性豁出去,拿下王位再说。现在居然为了那点可笑的名声,放弃称王的大好机会,本公看这步棋算是废了。” 李传信小心翼翼,“您的意思是?” “挛鞮阿提拉这辈子都无缘王位了。” “那咱们的将士?” “密令王漠带兵回来,本公可不是先王那等要面子之人,几万精兵说杀就杀,这些人日后必然还有大用。” “是,义父心怀仁慈,英明神武,先王在您面前屁都不是。” 王朔被他夸张的赞许逗得勾起一个笑容,仿若百花竞艳,但他只需轻微招展,便艳压群芳,美的令人炫目。 李传信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般模样,不怪乎当年引得人疯狂。 * 王漠收到撤退命令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他不甘心的将密令揉进手掌中。 王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理应听从,可那些兄弟的命难道就这么算了? 任由那个昏君回到大盛,继续作威作福,将大盛搞得民不聊生? 王漠坐在枯黄的草皮上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这一次由自己做主。 他连夜召集了自己的心腹,说明了决议,军队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将,立即收整军队,撤出狼奴国。 而他自己,要北上。 * 王城之内,自从挛鞮稽粥完成那场注定会载入史册的祭天表演后,征兵的事情就变得格外顺利。 再加上银钱给得足,许多老百姓甚至主动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征兵处,留下儿子,拿上银子,喜笑颜开的离开,嘴里还念叨着:跟着天神之子打仗,不会死的。 这种近似疯狂的信仰,让挛鞮稽粥在短短五日内就招满了整整七万兵马,再加上原本的三万护城军,已经在数量上和边防军打了个平手。 但个体战力上的差距还很大,若是短时间内提不上来,便只能边打边补,届时战况恐将异常惨烈。 而北边的大王子已经被架在了火架上,现在他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打下去,只要稍一软弱就有丧失兵权的危险。 如今情形,这场内乱已经无可避免,再加上西北的兰卓母女,如今的狼奴国完全符合霍青的期待。 * 入夜的时候,霍青和赵凛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挛鞮稽粥带着朱雀出现在门口。 他进门后,就先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兜帽扯了下来,嫌弃道:“霍青,看你出的鬼主意,孤现在都到哪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认出来又得被缠上。” 霍青闲闲的瞥了他一眼,“神之子嘛,自然受人爱戴,还有下次进来请先敲门。” 挛鞮稽粥探着身子,往里间一瞅,这才发现赵凛原来早就躺下,听到他的动静后,又起身,刚披上了外衣。 但是床边怎么还有个软榻? 挛鞮稽粥哈哈大笑,“怪不得脸这么臭,原来是被小景玉赶下床了。” 赵凛穿衣服的手一顿,虽然他未表明身份,但真的许久没有人喊过他景玉了,包括霍青。 而霍青翻书页的手指也顿了一下,他有点担心的瞟向内室,赵凛似乎不太喜欢被叫做景玉。 但很快,内室传来脚步声,穿好衣服的赵凛神态自若的走出来。 只是未戴冠,长发用发带松松的绑在了身后,发丝垂在脸颊两侧,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看起来有种撩人的温柔。 霍青不自觉的摸向自己手腕,被长袖严严实实藏起来的地方,始终系着一根红色银边,镶嵌着碎玉的发带。 赵凛自然坐到霍青旁边,笑着问挛鞮稽粥,“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提起这件事,挛鞮稽粥就很郁闷,“呼延那个老头子又变卦了,到现在不肯交出大印,不让孤签署国书。” 赵凛蹙眉,那可不行,他的平阳必须带回去。 “为何?” 挛鞮稽粥瞟了霍青一眼,“大概是想拿捏霍青吧,怕霍青取了他的老命。” 霍青神色不变,“早就料到了。” 赵凛道:“那该如何,我们后天就要启程回大盛了,已经因为他多耽误了数日了。” 挛鞮稽粥也很苦恼,但他手里实权不够,暂时还不能对呼延来硬的。 “孤猜测他只是为了牵制霍青,在你们离开狼奴前,他肯定会签,这样既卖了霍青好,又能让霍青没时间杀他。” “但万一他就是不签呢?” 挛鞮稽粥咬咬牙,“大不了孤去把大印偷出来,肯定把国书送到你们手上。” 霍青笑道:“哟,这么卖力气,应该是有所求吧。” 挛鞮稽粥也不怕被人看穿,他拉住朱雀的手,“所以,朱雀能不能留在孤这里?反正你还有三个暗卫,不差朱雀这一个。” 霍青看向朱雀,“我这边没问题,但还是那句话,一切看朱雀自己意愿。” 挛鞮稽粥又转向朱雀,“你真的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都没有实权的,又不爱听话,万一呼延老头子一生气把我砍了,你可就没男人了。” 在此之前,朱雀原本是既感动又为难的。 但现在,他还是觉得最近晚上跟挛鞮稽粥研习的太少了,所以才让他有力气在这胡说八道。 挛鞮稽粥还在那叭叭,“你也知道,在你之前我都是上面的,你若是一走了之,我又恰好饥渴难耐,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你最好能受得住。” 朱雀咬牙切齿,“你敢!” “呵呵,都是男人,我有什么不敢的?所以你最好留在我身边......” 他倾身凑到朱雀耳边,“每晚把我艹的没力气想别人。” 朱雀耳尖红透,起身时甚至不敢看霍青眼睛,挛鞮稽粥这个小疯子,霍青武功在自己之上,他那点耳语也就能瞒住皇上了。 “主上,那属下就暂时留在这边。” 霍青点头,“辛苦了,朱雀。”,爱上这个疯子。 挛鞮稽粥见目的达到,忙拉着朱雀离开,既然人留下了,他才懒得在这看霍青这张冷脸。 但是两人闹了一通,赵凛反倒是没了睡意。 即便重新坐回了床上,脑海中还是思绪翻涌,最后终于提起勇气问道:“霍青,景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03章 哎呦,真是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呢。 这个问题问得霍青微微愣神,坐在外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凛以为对方不想聊,便钻进被窝里,将头转向里侧,“算了,是我本不该问。” 就算自己拥有前身的身体又如何,毕竟没有前身的灵魂。 霍青现在对自己喜欢和渴望,也不过是对另一个灵魂的延续而已。 变态古代南通,爱喜欢谁,喜欢谁。 他才不好奇,不担心,不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心底把霍青一通臭骂后,赵凛的心情好了许多。 就在他闭紧眼睛,打算努力睡着时,坐在外室的人忽然抬步走了过来。 赵凛的心一瞬间揪紧,干嘛?在心里骂,他还能听到不成。 然后身侧的床铺塌陷了一处,那个人坐了下来。 “我并非不想告诉你,而是有关景玉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早就模糊不清,我只能隐约记得一些关键细节。” 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不敢认定赵凛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就连像,也只是模糊的感觉。 赵凛的好奇心一下被挑了起来。 不是说碰到头的是前身吗? 怎么磕脑袋的时候难道俩人还是一块的? 哎呦,真是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呢。 “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得要听。” 他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霍青抬手,把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摁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眼睛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做,做什么? 在床上搞这个姿态很危险的好吗? 古代南通真的是不懂注意分寸。 他扭动肩膀,示意对方把他放开,“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霍青笑着把手松开,“皇上现在才开始见外岂不是太晚了,臣对您动手动脚的次数还少了?” 赵凛已经重新坐起来,毕竟躺着听人说话真的很别扭。 “闭嘴,你还骄傲上了,继续说。” 霍青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景玉伤到头后曾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遍访各地名医,希望快点将他治好。但也是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也出了问题,关于景玉的一切被慢慢蒙上了一层白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不是这症状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阿尔兹海默症和额颞叶痴呆前期就是这样来着。 不确定,再听听。 “起初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他哪天吃了几颗糖葫芦,哪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我那是忙着自处求医并未在意。可没想到大夫求到了,景玉醒了,但却将过去忘得干干净净,甚至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凛心中大惊,这哪里是失忆,这明显就是穿越。 这不跟他来到之后一模一样吗? 想不起前尘往事,是因为我和你本来就没有前尘可想。 像换了个人,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所以,他不是第一个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人。 所以霍青的景玉可能早就消失了,陪在他身边的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占据着他爱人身体但完全陌生的灵魂。 卧槽! 怎么这么悲情呀,这娃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可没想到,景玉醒来之后,我的失忆症却原来越严重,我开始记不清景玉的脸,忘记了他的喜好,甚至不再记得他的笑声...我拼命的努力,可就是留不住他。现实中的景玉不再认识我,不再爱我,记忆里的景玉也逐渐消失,不肯让我抓住。” 赵凛现在确定了,不是痴呆,而是创伤后遗症,也就是ptsd。 霍青因为景玉受伤受到了刺激,引发了创伤后遗症,之后又因为景玉醒来像变了一个人,导致他变相失恋,所以症状越发严重,最后身体为自保,让他忘记了与创伤有关的记忆。 所以他才会逐渐忘了景玉。 对,肯定是这样。 不过这种情况的失忆还是有较大可能恢复的,但是需要进行科学综合的治疗。 但可惜,他不会呀。 他抬手拍拍霍青的肩膀,“那个,你别难过,你这是病,能治好的,你肯定还会想起他来的。” 霍青含笑将他的手拿下来握住,“嗯,也许你说得对,因为自从有你后,我确实想起来了一些。” 赵凛一个激灵,这话初听古怪,但是细思极恐。 什么叫自从有我? 所以霍青你还知道什么时候有我,什么时候没我吗? 这整的跟你知道我灵魂是穿越来的似的。 卧槽! 他不会真知道吧? 赵凛猛地把手抽回来,窗户没关吗?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话他也不敢听下去了,生怕聊着聊着再把自己老底漏了,这人太聪明,还是少说为妙。 所以便打着哈欠说困了,自己钻进被窝,假装睡觉,还不忘把霍青再赶下床。 霍青微微叹口气,有点遗憾,机会难得,他本来想跟赵凛把话摊开的。 不过他既然如此排斥,还是再找机会吧。 * 第二天一早,赵凛还没起床,青龙便在门口通报,说呼延丞相派人来邀请霍青过府一叙,想要商讨签署国书一事。 听到国书两个字,原本意识将醒未醒的赵凛一下坐了起来。 “国书,他肯签了?太好了,等我,我也去。” 说着就要急急忙忙的穿衣服。 门外的青龙有些为难道:“皇上,主上,外面的人说只邀请主上一人前往,说是想将一件东西亲手交还给主上。” 霍青:“什么东西?” 青龙深吸一口气道:“霍威将军的头颅。” 霍青冷笑,“他这是用父亲的头颅威胁我,若我不肯单刀赴会,这头颅便不还我了。” 赵凛骂道:“卑鄙无耻的老东西,那你更不能去了,他肯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 霍青压下怒火,蹲下身子,帮赵凛套上皮靴。 “谁生谁死还两说呢,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东西可不多。” 赵凛看得出来,这次霍青是真动怒了,因为他往常从不会这般说话,即便他说的就是事实。 赵凛抬手压住霍青的肩膀,“霍青,冷静,我当然支持你取回父亲的尸骨,这是身为人子该做的事,但不要失了冷静,因为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大盛来说,你的安危胜过一切。” 霍青起身将赵凛紧紧抱进怀中,好一会儿后才道:“好,我答应你,不冲动,我会带着青龙在外面支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赵凛摇头,“把白虎也带上。” 霍青不放心,“可玄武不靠谱。” 房顶上的玄武撇嘴,他就跑了一次。 赵凛笑着安抚,“你忘了,还有蓝泽呢,你那边必然危险重重,只带一个人我不放心。” 霍青神思一晃,蓝泽这几天只顾着陪平阳,见不到他人,一时之间确实把他忘了。 蓝泽稳重,有他在,能放心。 “好,那我去去就回,国书和父亲头颅,我全都会带回来。” 第104章 后悔莫及 呼延这次特别积极,居然专门派了马车来。 但霍青并不信任他,还是坐了青龙准备的。 在离开时,他目光瞟向了门口的狼奴护卫,心底涌现出一丝怪异,他不放心的又仔细看过,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呼延派来的人垂眸恭敬的催促道:“霍相,请吧,呼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霍青面上虽然冷静,但是心底还是很在意父亲的尸首,他又往身后护卫看过数次,确定还是那几个人,并无异常后,才坐进了马车。 但是这一次选择,却让霍青再往后余生,回想起这一天时都后悔莫及。 * 确定霍青马车走远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护卫首领才暗暗松一口气,他看向墙角暗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不是顶级的暗卫吗?居然差点被一个文臣发现。” 换上狼奴国护卫衣服的王漠冷笑道:“既然只是个文臣,为什么你们呼延大人杀个人却还要拐弯抹角的?” “你,那是因为我们呼延大人智谋无双,现在霍青不是也乖乖落入陷阱了。” 落不落得进去还难说呢。 不过没必要在门口跟这个废物争辩,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时间不多,诸位请开始吧。” 刚刚才吵了一架,护卫首领其实有些不甘不愿,但想起呼延大人的嘱托,还是不敢怠慢。 他摆摆手,手下的护卫们带着他们迅速进入距离稍远的隔壁街道,那里有一处荒废的宅子,远离霍青护卫们的探查,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不一会,护卫们从破旧的房子里推着一辆辆装满木桶的独轮车。 护卫们将木桶卸下,拔出塞子让首领检查。 首领上前闻过后,满意的点头,是上好的桐油,而且还加了些特别的东西。 然后例行公事般邀请王漠上前检查。 本以为对方只会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真的一桶接一桶的查看。 首领很不满,“喂,大盛人,呼延大人说,他这次肯瞒着那个阉人帮你,是担了大风险,所以你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做到。” 王漠头都不抬,“放心,我本来就是来弑君的。还有,他是我大盛护国公,不是什么阉人。” 几个狼奴族护卫瞬间兴奋起来。 真是没想到,堂堂大盛皇帝居然就隐藏在这和亲队伍中,而且马上就要死在这里,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 院内,吃完早膳的赵凛有点无所事事。 自从来到狼奴国后,每天都面临着许多状况,现在乍然闲下来,又没有霍青陪着,他突然很不习惯。 坐在那摇头晃脑半天后,决定去找平阳玩耍。 然而他刚走出门房门,就看到南边的院外浓烟滚滚,黑色的浓烟正顺着北风飘进来。 “玄武。” 玄武立即落到他身边,“外面怎么回事?” 玄武道:“好像是隔壁的破院子起火了,和咱们院子隔着一条街道,应该烧不过来。” 赵凛着急,“怎么可能,你看这北风,只要有一个火星子吹过来,就可能引发火灾,这里可全都是木质结构,而且还是冬天。” 玄武不动,“主上说了,让属下一步都不许离开皇上身边,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都不行,何况是没烧进来的火。” 赵凛瞪他,这玄武好是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会转弯。 见皇上不高兴,玄武还又加了句,“再说,这是狼奴国的院子,外面有护卫,哪里用得上咱们,皇上还是快去陪小公主吧,万一她害怕呢。” 此时黑色的浓烟已经吹进了院子,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呛人的咽味。 赵凛不适的皱起眉头,正打算去房间里撕点布条打湿,捂住口鼻,却忽然觉得脑袋眩晕,四肢酸软,身体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还好他及时扶住了门框。 他捂住口鼻,提醒道:“玄武,玄武,这烟有问题,快捂住口鼻。” 可是身边没有人回应,他费劲的转过头,这才发现,玄武早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这个小废物。 赵凛快速进门,来不及想太多,随手拿起几块锦帕用茶水浸湿,捂住自己后,软着手脚向平阳的院子跑去。 结果刚进去就看到匆匆赶来的蓝泽已经晕倒在院门口。 他继续往里走,就看到原本正在踢毽子的绿沉和青锁也晕倒了,反倒是平阳只是趴在地上,勉强睁着眼睛。 赵凛忙上前,用湿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帮她隔绝空气里的烟尘。 但是腿脚酸软的他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的意识已越来越模糊,如果没人来救他们的话,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结局。 黑烟越来越浓,乘着北风,几乎将他们院子完全笼罩了。 怀里的平阳似乎好受了一些,声音小小的喊父皇。 赵凛答应着,着急的给她替换锦帕。 若此时霍青能回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起到了作用,居然真的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是霍青吗? 他满含希望的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从院门一侧拐进来,与他视线相对后,笑道:“原来是在这呀,真是让属下好找。” 这人从头到脚都穿得漆黑,可能是为了防止浓烟,就连脸上也罩了一层特殊的面具。 赵凛认不出是谁,但莫名觉得这身形和声音有些熟悉。 那人继续上前,直到站定在赵凛面前,“皇上不记得属下了?没关系,属下记得就好。” 他抬起手一掌拍在了赵凛的后颈上,将似乎陷入昏迷的平阳从他怀里扔出去,便将人抗在肩膀上,几个起落消失在院落中。 而此时霍青已经在呼延相府的前厅等了许久。 他本以为只请自己一人进府,必然是准备好了杀招,可没想到进来后就被下人迎到了前厅。 甚至在路上时还遇到了呼延的儿女。 若当真以此为局杀他,又怎会不提前转移走家人呢。 而且进入前厅后,呼延就等在这里,先是与他客套一番,便直接拿出已经盖好国印的国书,上面是霍青提出的三个条件,一个字都没改。 这实在是太过古怪,那种出门时的不安感再次袭上心头,他忽然特别想赵凛,想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呼延大人,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还请归还父亲遗骨。” 呼延当即笑着答应,说是遗骨藏在密室中,待他亲自去取。 可是这一去,就是两盏茶的功夫。 霍青已然察觉了不对,这是调虎离山。 赵凛,有危险。 第105章 皇上,现在该认识了吧? 御书房中,王朔怒不可遏。 这次不是扔个奏章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气到要杀人。 带兵回国,提前过来汇报的副将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国公大人,真的是王漠将军一意孤行,不干我等之事啊。” 护国公抖着手上的密信,一字一顿道:“如果,皇上出什么事,你们就去给他陪葬吧。” 几个副将大惊。 皇上? 王漠一人北上,居然是为了去杀皇上? 可皇上不在皇宫好好待着,跑到狼奴国做什么? 真是要害死他们了。 “李传信。 “在。” “立即传信给呼延丞相,若他能出手救下吾皇,本公可以答应他三个条件,让他随便提。” 李传信吞咽口水,他觉得王朔简直疯了。 前段时间,大盛出兵帮助大王子的事暴露时,护国公其实收到过呼延的密信,意思是让他放弃大王子,转而与他合作,大盛兵马不用退,直接倒戈就行。 但他当时怎么说的? 呼延乃伪君子,真小人,与他合作是自掘坟墓,而现在居然为了皇上让他随便提条件,那他还不趁机吃掉大盛一块肉? 平常表现的对皇上毫不在乎,还说等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就杀了皇上,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但他现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还不快去?用最快的马去送。” “是。” 李传信跟身后有鬼追一般猛地窜了出去,直接忽视掉副将们求救的目光。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本公公需要暂时瞎一会。 * 相府内,霍青一步跨出前厅,可刚出门就被埋伏好的狼奴族高手围困起来。 他的正前方是一处凉亭,呼延由自己儿子陪着从一侧出来,坐在摆满糕点热茶的石座上。 “老夫佩服霍相孤身前来的胆色,原本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人和事能引得霍相失了冷静,没想到还是老夫高估霍相了。” 他抬手。 儿子便将手中托盘往前送,呼延随手揭开红色的披盖,露出里面用黄金和宝石镶嵌的头骨酒器。 儿子将托盘交给下人,然后亲手端起酒器放在父亲身前,并拿起酒壶斟上酒水。 呼延抬手抚摸着酒器外缘,“原本老夫对这种野蛮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如今用霍威大将军头颅做成的酒器边饮酒,边欣赏他儿子怎么死在老夫面前,也是一番美景啊。” “待霍相死后,老夫定会让工匠细心炮制,届时将您的头颅酒器赠与我儿子,您与霍大将军此生也算是团圆了。” 霍青此时内心焦急又愤怒。 他亲眼看着父亲尸骨受辱,自然愤怒难当,但理智告诉他,这毕竟是死物,他总能夺回来。 和亲院内不知状况的赵凛才更牵动他的心肠。 “呼延大人,您似乎忘了本相也是略通拳脚的。” “霍相放心,对于您的一切,老夫早就调查过,这几个是老夫专门为您选出来的好手,保证手下干净。” “对了。” 呼延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看起来格外丑陋。 “霍相放心,那位漂亮的小皇帝有别人招呼,肯定不会让他那么快死的。” 霍青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脏,脑海中那根牵制他的线摇摇欲坠。 “呼延,你简直找死。” 他抬手便捏住一个冲上来的大汉喉咙,手指只是轻轻一捏,那将近两米的高壮汉子忽然脖颈一歪,身体软了下去。 霍青松手,便是沉重的落地声,激起一片尘土。 呼延父子惊了一下,没想到霍青居然有此等实力,怎么跟调查出来的情况不一致。 “上。” 呼延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此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其余狼奴族勇士蜂拥而上。 然而他们只是徒有蛮力,那点子所谓的功夫,在几乎完全解掉束缚的霍青面前只有找死的份。 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时,霍青甚至连衣角都没让他们碰到。 呼延这才惊醒过来,带着儿子要离开。 但怎么可能来得及。 霍青随手提起一把勇士的宝剑,只轻轻一扔,便将要离开的父子二人前后串在了一起。 那长剑先是穿过呼延儿子的胸口,带着他的身体往前直扑而去,再穿过了来不及逃跑的呼延胸口。 父子二人串在一起,此生也算团圆了。 霍青一步步上前,他特意选了右胸,就是为了问话。 他抬脚踩住呼延的脑袋,“说,赵凛在哪?” 呼延口中吐出鲜血,还在挣扎。 “你不说也没关系,待我找到人之后,一定回来屠了你这呼延府。” 他俯身捏住呼延的喉咙,“呼延大人,看在你对挛鞮稽粥也算尽心的份上,本相原本还想给你个体面的死法,如今看来是本相一厢情愿了。” 呼延怒视着他,死咬着牙关。 他早就吩咐家人和手下远离这个院子,没有他的命令一个都不准进来,如今赵凛便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可能。 见他不肯开口,没有耐心的霍青抬脚便踩在了他儿子的喉咙上,脚下逐渐用力,他儿子的脖颈逐渐扭曲起来。 “呼延大人,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肯配合,你儿子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只穿透有胸,若及时治疗,还能活。” “父亲,父亲,救救我,救救我......” “是你们的人,叫王漠,他说跟赵凛有私仇,老夫只是帮他引你过来,其它的我也不清楚,你放......” 霍青满眼冷漠的甩手,将断了脖子的呼延扔出去,脚下用力又踩碎了另一个喉咙。 他抬手将父亲头颅收起来,垫脚,迅速向府外而去。 等在外面的青龙和白虎看到霍青飞身而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向和亲别院而去。 青龙焦急道:“不好,主上状态不对,你去找朱雀,他知道缓解之法,我去追主上。” “好。” * 王漠带着赵凛其实也跑不远,但是这个地方是他提前探查好的,他没有带人往深山老林的里钻,而是反其道行之,将人带进了主城内一座隐蔽的小宅子中。 房子从外面看来起来极为普通,但因为主人是辽东人,所以习惯性在院子里挖了个地窖。 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只要将入口掩藏好,即便这昏君痛得大叫而亡,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还贴心准备好了渔网,一定三千六百刀,必定一刀都不会落下。 所以赵凛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仿若即将受死的耶稣。 眼前的人已经摘了面具,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笑着看他。 “皇上,现在该认识了吧?” 第106章 在西边 “不认识。” 赵凛发誓,他真的是认真的看了,也认真的想了,但真的没想起来。 显然对面的人想听的并不是这样诚实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手里把玩的刀都顿住了。 “皇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兄弟十几个保护了皇上数年时间,就因为霍青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曾经属下还想不明白,现在才知晓,原来霍青早就是皇上的入幕之宾了,您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他的话语中透出的讽刺赵凛当然听得明白。 但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原来是那个喜欢遮着脸的黑虎卫啊。 “朕不是赐你凌迟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神情激动到扭曲,似乎是因为赵凛终于认出他来了。 “皇上这个问题真是好极了,我若死了,如何为冤死的兄弟们报仇!” “冤死?” 赵凛冷笑,看来古代也有的是这种无理也要搅三分,只看得到自己委屈的人。 “刺杀丞相,误伤朕,不及时住手就算了,还不顾朕死活拔刀,欲让朕血流而亡,你们哪里冤?” “哦,可能你的兄弟们确实有些冤屈吧,毕竟命令都是你下的,结果你没死,他们却死了,确实冤得很啊。” “怎么?你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你的兄弟们没来找你聊天吗?” 王漠脸上一阵扭曲,没想到月余不见,这个狗皇帝的口齿倒是越发伶俐了。 “我们做暗卫的自然是听命行事。” 意思就是与他无关呗。 “是啊,可你们是朕的暗卫,听得又是谁的命呢?你是朕的暗卫首领,现在还把朕关在这打算弄死,不会也是朕的命令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凛眼底划过一抹讥讽,“朕的意思很明确,你是谁的狗就去找谁哭,少在朕面前装委屈,朕杀你们理所应当。” “你,简直找死!” 他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可他当然不会怪自己,更不敢怪王朔,只好把愤怒和对兄弟们的愧疚全都归罪到赵凛身上。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昏君,罪多几条,少几条根本没区别,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他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赵凛口中,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吞了下去。 “皇上放心,这可是好东西,能让您在受刑时保持清醒,好好感受我和兄弟们所受的痛苦。” 呸,真是下作。 同样是暗卫出身,人家青龙等人怎么就那般机警聪慧,拿得出手。 这个,啧,还好早早就不要了,否则真的丢脸。 但紧要关头,王漠突然心里有点发怵,他原本想着直接给昏君缠上渔网,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副骨架,再一刀毙命。 可被赵凛那饱含冷漠讽刺的眼神盯着,突然就不敢动手了。 他安慰自己许是在昏君身边待的太久,习惯了他的上位者姿态,等自己慢慢折磨他久了,这种心态自然就会被克服。 他抬手点亮了地窖墙边的油灯,赵凛随着火光亮起这才看清,墙上居然还挂着其它刑具。 靠,这要是都招呼他身上,不死也得残。 王漠先拿下一根手指粗细的长鞭,“皇上,那咱们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长鞭挥下,赵凛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 霍青回到和亲别院,看到玄武也昏迷不醒时便知道事有不妙。 他努力克制着狂乱的心跳,仔细分析当下的形势,可是脑海中那根突突跳的神经,即将将他逼近疯狂的边缘。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爬到了院门口。 是平阳。 霍青忙迎过去,小姑娘浑身脏兮兮,中了药,根本站不起来。 霍青将她抱着坐起来。 “公主,你是不是知道皇上的下落?” 平阳点点头,慢慢将赵凛被戴面具的黑衣人带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父皇给我的湿帕子缓解了许多,我当时只是闭着眼休息,所以那人以为我昏迷了,就把我丢开了。” “你可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平阳点点头,“他带父皇离开后,我就爬出了院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越过院墙往西方去。” 西方? 那边可是王城的主城区。 “好公主,你帮大忙了,臣要先去救皇上,你这乖乖等青龙他们回来。” 平阳点头,“霍相,父皇会没事的对吗?” 霍青点头。 他将随身携带的国书和父亲的头颅酒器,放在平阳身边。 “公主,这些东西臣随身携带不方便,还请您暂时保管,青龙马上就到,届时您交给他就好。” 平阳郑重地点头,把两样东西紧紧抱好。 她知道的,父皇一路辛苦,就是为了拿下这个国书,堂堂正正的把她带回去。 她那么好的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 霍青旋身往主城方向而去。 而王城西南角的小院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了小院本就不结实的栅栏门。 “家兴哥,你回来了吧?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刚做了肉汤,给你送一碗来。” 但寂静的小院里没有人答话。 正如王漠所说,地窖的出入口被密封后,赵凛的声音的确传不出去,可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在他挥着鞭子殴打赵凛时,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上房。 “家兴哥,你是睡着了吗?” 进门之前,妇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声。 他们狼奴国虽然民风开放些,但一个寡妇贸然进单身男子的房中还是不太好。 可往常这个时候,嘉兴哥早就回来了,知道自己会来送饭,还会特意在院子里摆好桌椅等她。 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太累休息了? 还是说有了别的相好的所以故意躲着她? 妇人越想越气,嘴里带着火气嘟囔道:“家兴哥,你再不出声,我就直接进去了。” 又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 妇人不再犹豫,直接将门推开。 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带着岁月的‘吱呦’声被缓缓推开。 妇人往里迈了一步,接着便是惊恐的尖叫和碗盘落地的清脆声。 她等候已久的家兴哥,居然被人一刀摸了脖子,睁着眼睛躺在了血泊中。 * 当地衙门接到妇人报案时,其实并未当回事,只是敷衍了一下,就将人暂时打发走了。 刚刚王庭传下了命令,要倾尽全力寻找一个带着年轻男子的黑衣男人,哪里有空管这等小事。 再说,狼奴国哪天不死人,还是个外乡人,大概是倒霉遇到小偷和入室抢劫的吧,实在太过寻常。 可那妇人就跟丢了魂一般,跪在衙门口不走,非要让他们去查看。 小吏拗不过,刚要跟着她去看看,就被恰好带人出来的上峰大人喊过去了,“你们几个和我一起,把西南城区挨家挨户搜查一遍。” 那妇人立马来了精神,“大人,我就是西南城羊尾街的,我带你们去吧。” 上峰大人蹙了蹙眉,羊尾街那可是出了名的贫民区,王庭要找的贵人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便指着刚刚年轻的小吏道:“你跟她走一趟吧,其他人跟我走。” “是。” 第107章 有屁快放 一顿鞭子之后,赵凛已经皮开肉绽,王漠看着他满身的伤痕血迹,心里涌起一股复仇的痛快感。 但还远远不够。 “高高在上的皇帝沦为阶下囚也不过如此,当年我跟在皇上身边时就想,像您这样懦弱胆小依附着护国公而活的蠢货,怎么有资格做皇帝?” 赵凛于剧烈的痛处中醒过神来,刚刚他明明差点痛得死掉,可那个狗系统居然又给他拉了回来。 赵凛:【你这么牛逼怎么不直接屏蔽我的痛感?】 系统:【毕竟还没牛逼到那个程度。】 赵凛:【那你出来干什么?】 系统:【宿主,您的积分只有两分,如果两天之内霍青找不到您,恐怕......】 本来就痛的要死的赵凛听到这个话题更上火,【滚,你要是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就滚下去,我能不能活过两天还难说呢。】 系统很想说,即便他真的被削成一个骨架子,他也能吊住宿主的命。 但宿主现在明显不想听这句话,它还是先撤吧。 王漠扔掉手中的鞭子,他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换上了一把三棱刀。 “皇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赵凛疼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有屁快放。” “这是专门用来放血的刀,属下素爱干净,凌迟时如果血渍呼啦的实在难看,不如先给皇上放放血,留一口气就行,您说是不是。” 操,变态。 “那是你技术不行,怎么朕养的刽子手,下手时那么利索。养你?不光保护不了朕,现在还要造反呢。” 王漠虽说是暗卫出身,但因为自身天赋很早便受到重用,还被护国公赐姓‘王’,这种接连的挫败感,也只在赵凛身上体验过。 “以前倒是没发现,皇上原来如此嘴硬,既然如此,属下也不跟您废话了。” 他拿着那把放血刀在赵凛身前比划,好似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赵凛心里其实有些紧张,疼一下不要紧,但是要疼几个小时,那太可怕了,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 王漠比划了半天似乎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地方。 他手中的刀尖逐渐抵上了腹部。 隔着衣服,已经可以感受到刀尖的冷寒。 “皇上,属下看来看去,好像只有腹部刺伤暂时死不了,不如就这里吧,属下一定会小心的。” 这话说得,好像他有多体贴似的。 真是令人恶心。 然而,刀尖已经划破肌肤时,他们的头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次并不是外面的一点动静,是确实有人踩在了地窖的盖板上。 王漠的动作停下了,转手就将一团浸泡过麻药的麻核塞进了赵凛口中。 赵凛瞬间觉得舌头和嘴巴麻痹了,即便张口也发不出声音。 王漠小声道:“为了不让人打扰属下和皇上难得的相处时光,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 地窖之上。 衙门的小吏踩过地窖,跟着刘寡妇走进上房,刚进去就差点被浓厚的血腥味给熏出来。 刘寡妇又哭了出来。 小吏捂着口鼻走进去,仔细查看了吴家兴的伤痕。 干脆利索的刀伤,干净整齐的切口,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小贼所为。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是个高手,为什么会潜入这样一个贫民宅,来杀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商户呢? 直觉告诉小吏这件事绝对有问题,他需要尽快上报,也许就跟王城的贵人们要找的人有关。 “阿婶,杀阿叔的是个高手,这里很危险,咱们得快点离开,上报衙门。” 刘寡妇一听,越发伤心起来,她扑到吴家兴身上,哭道:“家兴哥,你明明说过攒够银子就娶我过门,为什么却先走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我要给你报仇,给你报仇啊。” 小吏心里咯噔一声,这样的高手,你一个妇人如何报仇。 现在得尽快离开,万一等那人回来了,他们也得交代在这。 他抬手拉住刘寡妇,“阿婶,咱们快走吧,要不可能走不了了。” 刘寡妇哭得正在劲头上,再加上长年干活,身量也不轻。 年轻的小吏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拉起来。 可是刚出房门,就看到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院子中,身上还染着血。 小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呜呜呜,他阿姆今天专门杀了羊,为他庆祝生辰,早上出门时就嘱咐他今天早点回家。 阿姆,儿子好像回不去了。 可刘寡妇非常勇,反应过来后就上前想要撕扯,“就是你杀了我家兴哥,你这个混蛋,老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心对我想娶我的人,你还把人杀了,老娘非得砍了你。” 小吏拦不住他,刘寡妇转头就去厨房提了菜刀,朝着王漠就砍了过去。 王漠讽刺一笑,懒得与她动手,抬手只是放出内劲,就将高壮的刘寡妇震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抽出袖中的匕首,指向小吏,“对不住了,算你们倒霉。” 他抬脚上前,想要迅速把两人解决,可偏偏院子外面居然又传来了动静。 “大人,这西南角都是贫民区,真没什么可看的。” “闭嘴,我说看就看,你只管带路就好。” 小吏很激动,是上峰大人。 王漠心头焦虑,抬手将地窖板抬起来,一脚一个将小吏和刘寡妇踢了进去。 待上峰大人带着王庭守将进来时,院子里再次空无一人。 慕容棋在院子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痕迹,但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血的腥臭。 他怀疑的目光划过院子中普通的地窖,在地窖入口停留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进了上房。 “来人,这里有人被杀,过来查看。” 第108章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听到他的命令,身后的几个人赶紧上前,围着吴家兴的尸首研究半天,得出的结论跟先前的小吏一般无二。 慕容棋听完汇报后也只是点点头。 早在进门第一眼他其实就已经明白那伤口绝不是普通人所为。 只是。 他的目光在小院中巡睃一圈,最后还是落到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地窖板上。 “把这具尸体带走,明显是遭贼了,跟咱们要找的贵人没关系。” “是。” 地窖下的被捆起来的小吏和刘寡妇从王漠专门打开的缝隙中听到上面的对话后急得呜呜叫,可是被堵住的嘴喊不出来,最终在王漠威胁的眼神中不敢再出声。 然而当慕容棋带着人向院门口走去时,王漠却突然冲出地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将走在后面的几个衙门小吏干掉。 接着长剑抽出,直逼慕容棋后心。 好在慕容棋有准备,转身快速迎击,只可惜两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慕容棋勉强接了十几招后还是落败,最后被一剑刺中了腹部。 可能是王漠嫌弃他们流血太多,把现场搞得太明显,所以最终没有对慕容棋下杀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转移到地窖里,并把现场的血迹打扫干净。 又加了这几个人之后,原本还算宽敞的地窖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满地的尸首和浓厚的血腥味,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凶杀现场。 此时麻药的劲消散了许多,赵凛恢复了一些意识,看到这场景忍不住笑出来。 那是一种似乎濒临绝境时生理反应,声音沙哑难听,与其说是笑,更像是哭。 赵凛忽然想起,他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案子,也是这样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居然藏着几十具尸体。 被发现时,早就烂成白骨。 如今看来,他也极有可能走向这样的结局,只是可惜因为他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因为接连的意外导致心态有些崩溃的王漠听到他的笑声怒喝道:“笑什么?” “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王漠转身,在赵凛毫无准备时突然将三棱刀刺进了赵凛的腹部。 剧烈的痛楚让赵凛忍不住闷哼出声,身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受重伤了,居然每一次都是这个人。 这还真是该死的命运啊。 赵凛自嘲一笑,嘴角流出鲜血,“放心,朕绝对会死在你后面。” “嘴硬。” 王漠直接从角落搬出一个空陶罐,大概是从前用来放腌菜的。 他将空陶罐放在了赵凛的伤口之下,让赵凛亲耳听着,亲眼看着,自己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装满陶罐。 “据说天子之血与普通人不同,属下还没见过,多谢皇上让属下开眼。” 赵凛毫不服输,“上次凌迟让你跑了,这次你绝不会再有机会,到时候朕会让你看看自己的脏血与天子之血有何不同。” 刘寡妇因为喜欢吴家兴所以懂得汉语,还活着的小吏和慕容棋都是官员,需要学习大盛语。 所以刚刚从两人的对话中,他们已然了解了赵凛的身份。 此时他们互相对望,谁都不敢出声了。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的王上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关在地窖中折磨,真不知道会给这天下带来多大的风雨。 他们好像一不小心被卷入了风雨的中心啊,此一遭,生死难料。 * 外面,朱雀和青龙终于追上了在西城区挨家挨户搜寻的霍青。 看到他眼白几乎赤红的眸子时,朱雀就暗叫一声不好。 十年前,他还跟着师父在山中学艺,霍青就是这半疯的模样闯进了山中。 他和青龙、白虎三人用尽所学,都没办法制服他,最后还是师父出面才拦住了发疯的霍青。 后来霍青在山中住了一个月,才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但是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着师父下山救人。 可师父说他的身体也濒临崩溃,同样需要治疗。 但霍青说他的爱人陷入昏迷,若无力回天,宁愿殉情追随而去,这身体不治也罢。 后来不知霍青又怎么跟师父说的,终于在三日后让曾经发誓再也不入世的师父下山了。 那一次,他也跟着。 只是不知怎么的,霍青的爱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青又求着师父帮忙,可这次无论霍青说什么,师父只是摇着头说已无力回天。 最后师父还把他们三个师兄弟留给了霍青,让他们今后一切听霍青的吩咐,若无要紧事,绝不可再回山门。 但是却单独将他叫到身边,叮嘱日后霍青心智极有可能再次受损,若无法阻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之。 他也曾问过为什么,师父的回答是,霍青这样的智慧和出身,一旦为情所困,无法自救,将会是人世间的浩劫。 所以哪有什么抑制之法,不过是绝命的杀招罢了。 青龙在朱雀耳旁焦急道:“朱雀,你还在等什么?没看到主上的眼睛快要全变了吗?” 朱雀收起动荡的心思,面上镇定道:“不可,抑制之法对主上身体伤害之大,师父再三嘱咐一定要确定真的无药可救后才可用。” 青龙急得不行,“那怎么办?你说,那怎么办?” 朱雀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把皇上找回来,那才是引起主上疯魔的根源,只要找到皇上,主上自然不治而愈了。” 青龙叹息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王上直接下令全城搜救,已经找了一天了,都没有看到半丝影子。 和亲别院外的护卫已经被审讯打了个半残,也只交代了是如何引起浓烟的,根本不知道那个王漠究竟把人带去了何方。 看到他们二人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霍青主动走了过来。 “朱雀,王城的地图带过来没有?” 朱雀忙从怀中将全城地图拿出来递给霍青。 青龙长舒一口气,“主上,您现在感觉如何?” 霍青额头的青筋直跳,眼睛的颜色也无法自控,但仍旧用最大力气克制道:“放心,我当时年轻,任性的发疯一次就导致我失去他十年,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在此之前我绝不能出事。” 青龙眼角有些湿,很快低头掩饰住,跟着主上一起研究地图。 霍青只大约看过一遍后,就指着地图上几个地方道:“这些地方我白天都已经搜寻过了,没有可疑痕迹,只有这里。” 朱雀和青龙看过去。 霍青指的正是包含羊尾街所在的西南方向。 “只剩这片地方了,赵凛一定在这里。” 可是青龙还是从他笃定的口吻里听出了细微的颤抖。 青龙知道,主上不自信了。 即便是面对天下事也能从容不迫的霍青,在情关面前依旧稚嫩的如同十年前的少年。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他此生还是不碰为妙。 第109章 原来是你呀 (补除夕二更) 夜间的时候,赵凛身前的陶罐已经快一半了。 成年男性体内的血液总量不过5-6l,这陶罐目测不足十升,如今这量也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系统自动触发,原本商城表格内的已经变为灰色的九转还魂丹图案却突然旋转了一圈,一个数字3光亮图标出现在九转还魂丹的正中央。 脸色惨白的赵凛,终于因脖颈支撑不住,头歪到了一边。 系统小声道:【宿主,祝您此次旅途愉快。】 * 院外第三次经过这处地方的霍青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内。 旁边的青龙道:“主上,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霍青道:“你看这地面是不是过于干净,似乎被人专门打扫过。” 青龙跟着霍青的指示仔细看过,才蹙着眉道:“是啊,这么明显的痕迹,主上,咱们前几次经过时为何没有发现?” 是啊,为什么呢?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力感,他这些年却经常碰到。 霍青顾不得其它,转身走入院中,脚步停在院子中的地窖旁。 所有刻意的痕迹都是以此为核心。 那么赵凛必然就在这里。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地窖盖板,便有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出,剑身直刺他而来。 只可惜。 现在的霍青实在没有耐心。 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在原地消失,然后再次出现时已经是王漠的身后,抬脚踢向他的后腰,这一踢,几乎蓄了满力。 王漠的身体在半空中出现一种诡异的扭曲感,然后重重摔到一边。 霍青连看都未看,直接抬手将地窖门打开。 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涌上来,熏得旁边的青龙差点呕吐。 但霍青神色未变的走下去。 青龙忙打开火折子跟在后面。 黑暗逐渐被火光驱散。 青龙点燃了最靠近楼梯口的火把,地窖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满地横七竖八不知死活的人,最中间竖着一根成人腿粗的木桩,而他们苦寻一日的皇上,就被绑在木桩上。 头歪着,身前的陶罐里,还在缓慢的,一滴一滴承接着他腹部流出来的鲜血。 青龙瞟了一眼那半满的陶罐,脸色骇然道:“主上,这放血量,皇上恐怕不行了。” “闭嘴!” 霍青猛地转过身来时,已经是一双赤红的眼睛。 青龙心底一咯噔,这种感觉可是极其的不好,主上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在看到这样的赵凛那一刻,霍青便觉得体内所有的感觉瞬间便被抽离了,心间涌起的除了绝望便是绝望。 在这一刻,他似乎无法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具苍白的,被满地尸首围困,仿若被迫献祭的羔羊般的赵凛。 他脚步迟缓的上前,手指小心翼翼的抬起,去感受赵凛的鼻息。 终于在被那一丝微弱的热度怜爱到时,霍青才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快速解开赵凛身上的捆绑,接住他无力后软倒的身子,抱着他便要向外走。 然而在同一时刻,他脑海中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波浪滔天。 那些曾经被刻意模糊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初次见面时赵凛脏兮兮但玉雪可爱的脸。 吃到美味甜点时他陶醉享受的可爱模样。 以及在院落中小小的他认真看他,让他不要吃讨厌食物时怜惜他又替他愤怒不值的眼神。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记忆正在上演。 就好像,那些记忆都是暂存在他脑海中的一出戏,因为主角的归位,终于鲜活了起来。 就像他现在看到的这般。 小小的赵凛忽然睁开眼睛,眼神迷茫过后,看着他高兴道:“霍青,你终于来救我了。” 而那时还年幼的自己,只以为是景玉做了噩梦,玩笑般点着他的额头道:“怎么站着研磨都能睡着?做噩梦了?不怕,无论多少次,都会救你的。” 小赵凛的眼圈红红,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道:“原来是你呀。嗯,少爷特别守承诺,长大后总是会不顾一切的救我。” 两个小小少年,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笑得极为开心,就好像未来的阴霾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是被霍青早就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可是现在却清晰地仿若正在发生一般。 他紧紧抱住怀中赵凛的身体,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对不起,赵凛,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没能及时救你,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忘了你,是你来了,可我却认不出你。” “对不起,赵凛,我不配做你的爱人,也不配做你的臣子。” 原来根本不是故事发生了一半,他被丢在原地,而是因为只有赵凛来,他的故事才可以开始。 现在的赵凛,就是过去的景玉。 所谓的神魂不稳,是因为他在昏迷时,神魂暂时离开,回到了他九岁时开始的旧时光。 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赵凛。 他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里,爱上了同一颗灵魂。 赵凛, 他的赵凛终于来了。 那么这十年的煎熬便只是等待他的代价,所有的痛苦顷刻间便可烟消云散。 原来他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旁边的看着的青龙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自家主子的脸上是又哭又笑的复杂表情。 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明确,“主上,快抱皇上去找黄神医吧,否则他真的会死的。” 霍青神情微怔,终于从那种半疯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抱着赵凛快速离开地窖,施展轻功,全力向和亲别院而去,很快就把青龙甩在了后面。 苦哈哈追了一路的青龙半路遇见了朱雀。 朱雀:“怎么只有你自己?主上呢?” 青龙叹气:“找到皇上了,但失血过多,不知还能不能活,主上带他回和亲别院了。” 朱雀内心大惊,“那主上的状态?” 青龙:“目前还算清醒,只要皇上能活着,便不会疯。” 朱雀看向和亲别院,情绪复杂道:“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真龙天子,所以肯定不会死的。” 青龙实在不理解,主上的疯还没治好,怎么看着朱雀也快疯了。 肉体凡胎,流了半罐血,想活哪那么容易? 算了,还是不打击自家兄弟了。 “那边院子的地窖里还有活人,你去处理一下吧,地上陶罐里就是皇上的血,你记得带回来,另外那个杀手应该还有半口气,别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好!” 第110章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和亲别院里,鸡窝头正在给玄武、蓝泽等人治疗。 虽然他也中了药,但毕竟没有内力,所受影响有限,所以反应迅速的找出可能有效果的草药生吞了下去,这会身体还有些无力,但比玄武等人强太多了。 也就是这时候,霍青抱着昏迷不醒的赵凛回来了。 “神医,快看看他。” 鸡窝头在看到赵凛昏迷的时候,便知道属于自己的好时候又要来了。 什么医者父母心不存在的,他就爱挑战高难度。 所以半醒不醒玄武立即被丢开,身子歪倒的时候还不小心把磕到了脑袋,还好他现在不知道疼。 “快,把人放到最里间。” 霍青立即照做。 鸡窝头上前把脉后,脸色从沉重到疑惑,最后只剩下惊喜。 天哪,这世上居然有血流尽还能活着的人,神魂不在还有心跳呼吸的人? 这样的奇迹居然能让他黄友仁遇到,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神医,赵凛他究竟如何?” 鸡窝头收回把脉的手,看向霍青,“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失血如此严重还能活着,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让他完好如初,可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身体。” 霍青神色紧张,“他的神魂还能回来吗?” 鸡窝头发亮的眸子看着他,“看来你知道一些内情。” 霍青惨然一笑,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倚在了墙壁上,仿若自言自语又似在跟鸡窝头解释,“那时的我很好,比现在的我要好,我担心他不想回来。” 一心沉醉事业的鸡窝头可理解不了这些情情爱爱,他忙着翻箱倒柜的找师父给他留下的医书,闻言立即回道:“真是奇怪,赵凛一个长得好看地位又高人又好的大活人为什么非要在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里面做选择,难道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 这句话真的犹如重棒击头,霍青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的混乱思绪瞬间撕开一片清明,就连眼中的赤红都消散了许多。 他秉持着最后的倔强,“可是赵凛喜欢我啊?” 是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赵凛都很爱他。 按照他的推测,两人在酒池肉林中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后赵凛爱上了他,然后带着这份爱意回到过去,又爱上了少年时的自己。 所以过去的自己才会沉醉进那份爱意里,对赵凛同样不可自拔。 然后赵凛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他才会在痛苦和绝望中等了他,找了他十年,终于又在一个多月前再次遇见。 是轮回的开始,也是幸福的开篇。 他和赵凛即便是兜兜转转,总还是会再见、相爱。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可鸡窝头此生第二大爱好就是说实话,“我咋没看出来赵凛喜欢你来,我看他对谁都挺好的,对我也挺好,说不定也喜欢我来。” 霍青的拳头攥的咯吱响。 翻箱倒柜的鸡窝头抽空看了一眼,“你要是杀了我,可就没人给赵凛看病了。” 霍青的手只能松开。 鸡窝头赞许,“对喽,做男人就是不能太小气,赵凛那可是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你要是这么爱吃醋,以后可咋过呢。” 霍青眸光冷冽,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 鸡窝头毫不所觉,“再说喽,等赵凛回来,你要是不对他好点,他神魂乱窜的时候喜欢上别人,你可就连进三宫六院的资格都没有了。” 霍青的怒火瞬间被压下去,他上前一步拉住鸡窝头,“你的意思是,他还能回来?” 鸡窝头身子趔趄了一下,抖了抖手里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古旧医书。 “放心,我师父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治疗过程都记在这本书里了,等我学会了,一定能把赵凛找回来。” 霍青的心放下来一点点,但还是揪着鸡窝头不放心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学会?” 鸡窝头听出了不信任,顿时不高兴道:“师父说我的天赋那可是空前绝后,区区神魂召回术,还能难得到我,起开。” 霍青不放心,但也只能放开他。 恰好此时青龙和朱雀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赵凛流出来的半罐血,以及半死不活的王漠。 青龙将收缴到的工具扔在地上。 “主上,这人是打算放干皇上血之后,再凌迟,咱们该如何处置他?” 霍青接过陶罐,盯着王漠心中一片狠意,“只吊着命就行,等赵凛醒了亲自处置,我相信赵凛比我更恨他。” “是。” 朱雀瞅了眼地上横七竖八,一个个半醒不醒的人,知道鸡窝头只要一给皇上看病就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于是建议道:“主上,听说张院判也中毒了,不如让王庭的医师过来吧,大家一直昏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公主也是千金之躯。” 小平阳虽然不至于被扔在地上,但体内余毒未清,躺在内室也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还是个小孩子,若是留下什么病赵凛又得心疼。 “快去请吧,替我多谢王上。” 朱雀行礼离开。 青龙又不放心道:“主上,您的身体也需要治疗。” 霍青摆摆手,“无妨,只要赵凛没事,我就无妨。” 他抱着那半罐血重新回到鸡窝头的内室,见他已经开始施针,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神一瞬不错的盯着赵凛,不敢再上前打扰。 青龙叹一口气,开始处理剩下的琐事。 * 另一条时间线上,赵凛已经在霍府吃吃喝喝三日了。 主要是小霍青太好伺候了,不多疑,不阴阳怪气,笑起来温柔可爱,还喜欢投喂他吃东西。 赵凛感觉这三天至少胖了半斤。 如今霍青正在书房里练字,他就抱着一盘点心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吃东西。 呜呜呜......没有系统,没有打卡,没有任务,没有讨厌的人和事。 原来这就是度假的感觉。 真的好舒服啊。 当然除了另一个讨厌鬼的存在。 谢云杏带着另外两人一起步入院子,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吃东西的赵凛不高兴道:“还不快进去通传,三公主和太子哥哥来了,快让表弟出来迎接。” 第111章 少爷以后不许变南通 什么东西? 烦死了。 还太子哥哥,没有用,坏丫头,毕竟未来坐上皇位的人就在你面前。 现在这个太子,历史上记载的是早亡,不过具体怎么死的可就不清楚了。 赵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就要往房间里走,可没想到迎面正撞进了霍青怀里。 虽然霍青只比他大个两三岁,但基因好再加上自小吃得好,营养健全,所以比小赵凛整整高出一个头。 抬手轻松地扶住他,笑道:“小景玉还是太瘦了,需要吃得再多些才行。” 被晾在一边的三个人瞅了瞅地上只剩下点心渣的盘子,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 霍青也注意到了空了的盘子,蹙着眉道:“怎么又只吃点心?佩阳。” “少爷。” “让小厨房把我的饭食也给景玉准备一份,另外牛乳是万万不能少的,你看他这小个头,得好好补补。” “是。” 小赵凛瘪瘪嘴,哼,我长大后可只比你矮半个头。 不过现在的霍青好好呀,赵凛又忍不住贴过去,看着霍青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笑得眼睛晶亮。 小霍青真可爱,贴贴。 霍青习惯性捏捏他的脸,这才看向等在外面的三人,拱手行礼道:“久等了,请进。” 太子也不怪罪,他比霍青大五岁,因为父皇和霍威将军关系好,所以两人自小相识,自己在霍青面前一直都是大哥哥的形象。 这次选伴读,也是他亲口向父皇提的要求。 毕竟霍青自小成名,母亲是士族谢家嫡长女,父亲是手握兵权的镇北大将军,待遇品阶堪比异姓王。 这次皇子选伴读,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霍青。 还好,虽然三皇弟的母亲受宠,但父皇终究给他这个太子一点面子,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想到此,太子赵熙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打开手里的食盒。 “霍青,这是本宫专门让御膳房用牛乳做的甜点,味道好,对身体也好,非常受宫里几个弟妹的喜欢,想来小景玉也会喜欢。” 哇塞,古代的宫廷点心,他还真的没吃过。 自从穿越以来,天天活的水深火热的,顶着个昏君名头,却连一天昏君的日子都没享受过。 现在居然靠这个便宜哥哥才吃上点宫廷美食。 谢了哈,早死的太子大哥。 霍青瞅着赵凛的小表情就知道他馋虫又被勾上来了,忙示意佩阳接过来。 佩阳很看眼色,接过来之后,先是拿到后面,用银针验过,确定安全后,才漂漂亮亮的摆放到盘碟中,又配着其它茶点送上来。 当然不能少了景玉一份。 在旁人看来,霍青对这个景玉简直好的过分,一个主子居然在自己位置的旁边专门给书童设了个小桌案,自己桌上什么样,书童桌上就什么样。 这哪里是养书童呀,养童养媳都没这样的。 霍青还在这含笑看着赵凛吃东西,旁边谢云杏看不下去,“表弟,太子哥哥跟你说话呢。” 霍青这才回过神,有些歉意的看向太子,“抱歉,太子殿下。” 赵熙好脾气的笑,他本就长得眉目柔和,像极了皇后,笑起来也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很有未来明君的风范。 谢云杏自从入宫见过太子,忽然觉得这不开窍的小表弟不香了。 毕竟当未来皇后可比霍府夫人高贵太多了。 “无妨,只是你这三天没有去宫里读书,本宫不太放心,便来看看你。” 三公主抿嘴微笑,“是,本公主也想念云杏了,所以央着太子哥哥一起过来。” 谢云杏立马高兴起来,能得皇家公主作闺中密友,她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霍青笑得大方,“无妨,只是前两天景玉似乎有点迷糊,大概是年纪小被不好的东西惊到了,所以我带着他在府中休养几天。” 正在吃东西的赵凛停了下来。 他能不迷糊吗? 上一秒还在被放血,等了一天没见你来救我,结果一睁眼发现又开始做梦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自己现在是不是只剩下骷髅架子,还被系统吊着命就是不死。 想想就恐怖呀。 他都不想醒过来了,不如留在梦里算了。 太子表现的很关心,“那小景玉如今好些了吗?” 霍青抬手用锦帕抹掉赵凛嘴边的牛乳,替他答道:“今天胃口不错,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继续去读书。” 一听说要读书,赵凛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救命,他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 太子满意道:“极好,明日是林太傅的课,每次上他课,本宫都头疼,不过有霍青在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赵凛又高兴了。 哟,熟人。 年轻了十几岁的林老头。 林家,有钱! * 第二天一早,赵凛又被霍青从被窝里揪出来,然后被小厮伺候着把衣服穿好,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塞进了霍青的马车。 可赵凛在马车里怎么坐都不舒服。 呜呜呜,太小了,跟以后霍青的豪华大房车根本不一个级别。 他第一次怀念起另一个霍青,虽然嘴毒、变态、多疑、讨厌,还长成了可怕的南通,但真的有钱又有权啊。 想到此,他悄咪咪的凑到小霍青身边,“少爷,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 霍青被赵凛这小大人样的口气逗得直想笑,“为什么呀,小景玉。” 赵凛煞有介事,“因为只有你今后有钱又有权,我才能坐上需要十六匹马才能拉动的大马车。” 这形容怎么这般准确,好像真的坐过一般,“怎么,我们小景玉坐过呀?” 没睡醒的赵凛点点头,把脑袋歪到角落里,“当然,有软榻,舒服死了,就是马车的主人讨厌极了。” 霍青心里窜上点怪异,但他此时年龄太小,实在不明白,只是一想到景玉在别人那里享受过他目前给不起的待遇就觉得不高兴。 他凑近景玉,“那个人哪里讨厌了?” 赵凛瘪瘪嘴,“老是骂我,还总想着杀我,不过后来又不想杀了,但却老想抱我,讨厌极了,我可不是南通。” 南通是什么东西,小霍青不明白,但是想要抱一个人是什么心思他并非不懂。 景玉长得这般好看,曾经被一些坏人觊觎过也有可能,但是从今之后他都会保护好他。 他将人扶起来,揽进自己怀里,也不管赵凛是不是睡着了,温柔的声线轻哄道:“景玉,你年龄小,任何人想要来抱你、亲你,无论他们用多好的东西跟你做交换都不能同意,记住了吗?” “可少爷你现在就抱着我呢。” “但少爷不会害你,而且少爷给你的承诺都是真的,你想要任何好东西,少爷都能给你。” 赵凛被逗得哈哈笑起来。 感情别人不能换,但他能换呗,真是从小到大就双标。 “好,那我要你永远不能变南通。” 小霍青蹙眉,这个南通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景玉不喜欢,那应该就是坏的。 “好,少爷答应你。” 可没想到怀里的景玉笑得更大声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少爷果然不守承诺。” 现实中,被青龙和朱雀强迫送到房间休息的霍青缓缓睁开眸子,他的脑海中的记忆果然又清晰了许多,他的赵凛正在陪伴过去的自己。 一种莫名的嫉妒感涌上心头,他眼角还洇着湿润,对着虚空自言自语道:“是啊,赵凛,我总是不守承诺,所以你快回来惩罚我好不好?” 第112章 再见王朔 只可惜霍青饱含悔恨和思念的低语,蜷在小霍青怀里睡觉的赵凛根本听不到。 被梦境惊醒后,霍青也再无睡意,他实在担心赵凛,便抬步走进鸡窝头的院子,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吵架声。 青龙:“你还没学会,在我们皇上身上乱扎什么?要是扎出个好歹,你能负责吗?” 鸡窝头:“你懂个屁,我不练习怎么学会?” 房间里似乎传来一些衣料的悉索声,“来, 你拿我练,少碰我们皇上。” 鸡窝头嫌弃道:“你能跟皇上比吗?你那神魂稳得跟焊在血肉里面似的,我就是把你扎透了都没用。” “那用我练。” 霍青一步踏进来,看着解了衣衫,露出一整根手臂的青龙和鸡窝头。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神医,请看看我是否适合练习。” 青龙想开口阻止,但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主上和皇上都太苦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衷心的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如愿。 鸡窝头把脉后,道:“真是古怪,虽然你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但你的神魂确实不够稳,倒也够资格做练习用。” 青龙不放心,“你别把我们主上治坏了。” 鸡窝头最恨有人质疑他医术,“呵呵,说不定我还能把你们主上治好了,到时候你见着小爷最好夹着尾巴说话。” 霍青跟着鸡窝头进入内室,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凛全身被插满了银针。 好在鸡窝头还知道些分寸,没有露出赵凛的关键部位,但就算这样看着也挺吓人。 怪不得那般稳重的青龙会气得当场脱衣服。 青龙听着鸡窝头的指挥,重新搬来一张软榻,放在床对面的位置。 鸡窝头道:“今后我需要试针的时候就让人通知你,你躺在这上面就好。” 霍青自然点头应下,他走到赵凛旁边,静静看着他。 脸色依旧苍白。 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是用最好的补血药材养着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见效的。 不过能留住他的性命,霍青已是心满意足。 他靠着床头,就地盘坐,闭上眼睛,又去记忆里寻找鲜活的赵凛。 * 文华殿上,和小太监们一起坐在后排的赵凛正在昏昏欲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不爱上林太傅的课了。 搁他他也不爱上。 简直就跟后世他那个中学政治老师一模一样,照本宣科,毫无创新,没事就爱提起学生来问:刚刚为师讲到哪了? 鬼知道你讲到哪,你爱讲到哪就讲到哪。 可是人家霍青不同。 无论林太傅讲什么,他都能听进去。 林太傅任何时候停下提问,他都能一字不差的接上。 简直就是救命的活菩萨。 赵凛不止一次怀疑,霍青可能就是个ai,要不怎么老是不干人事。 课间休息的时候,林太傅人一走,几个小皇子就把霍青围了起来。 此时他们年岁尚小,对霍青喜爱多是源于学渣对学霸间的热切和好奇。 恰好一队送吃食茶点的御膳房小太监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茶点一一摆放在休息用的长条桌上。 太子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 众人这才舍得放开霍青,三三两两的往长条桌走,可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处,虽然低着头,但仍旧难掩姿色的小太监。 赵凛认得他,那是王朔。 好在众人都碍着皇子公主的身份,虽说心里多少都被惊艳到,但面上还不至于做出让人笑话的丑事来。 至于背后的,那就看各自本事了。 所以待加餐结束,小太监们收拾着东西离开时,眼尖的赵凛便看到角落里有两个大太监悄悄跟在了王朔后面。 赵凛认了出来,那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看着人摸人样的,没想到这么猥琐。 赵凛很想去告诉霍青,让他想想办法。 可是林太傅已经带着他的圣贤书进来,开始第二堂课了。 赵凛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悄悄跟上去。 毕竟现在只是一个梦,也许是前身的记忆,也许是什么幻境之类的。 总之不是现实世界,那还怕什么? 正好顺便看看,王朔年轻时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变成后来的大宦官的。 想清楚后,赵凛便趁着霍青专注听课的时候,悄悄从软垫上挪下来,顺着身后敞开的窗子爬了出去。 他毕竟人小腿短,等他追出文华殿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个大太监的衣角。 赵凛呼哧带喘的追过去,那是一条比较狭窄的宫道,看着极为冷清,实在不像去御膳房的路。 赵凛静下脚步悄悄往前走。 大约走到宫道尽头的拐弯处,赵凛听到里面传来了谈话声。 “两位公公的心意小的领了,但小的在御膳房挺好的,暂时不想外调。” “小王公公你可想好了,跟了三皇子那可是飞上枝头了,多少人盼着都盼不到呢。” “多谢三皇子看重,但小的笨嘴拙舌,实在不适合去贵人面前伺候,还请两位公公莫要为难。” “啧,想什么呢?咱们三皇子什么人物,无非你看你长得齐整,怜惜你而已,你若不识抬举,难道还会绑了你不成,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两个年长的公公似乎有些生气,见人劝不成,便有些生气的往回走。 赵凛哪想到会是这样和谐的场面,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忙急慌慌的找地方躲,最后勉强看到个破烂的竹筐,把自己塞了进去,假装竹筐躲在墙边。 还好两个公公没有随脚踢垃圾桶的习惯,让赵凛躲过了一劫。 等两个公公走远之后,赵凛又悄悄从竹筐里钻出来,再往那小道上看去时,王朔已经不在了。 难道王朔专门走到这冷僻处就是为了拒绝三皇子的人? 赵凛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明明王朔话里担心三皇子的人动手为难他,却偏偏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不是在变相给他们机会吗? 赵凛觉得以王朔的聪明是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的。 所以他专门拐到这偏僻处肯定另有目的。 赵凛想清楚后,便顺着小道继续往前走。 果然顺着小道拐了几次弯之后,看到了一处门半敞开的小院。 但是木门正好开在道路尽头处,所以看起来有些阴森。 赵凛心里有点发怵,因为想起了后世参观古代宫廷时听说的一些诡异故事,但一想到这不是现实,便又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些暧昧的声音。 “乖乖,快让我摸摸,只要把咱家伺候高兴了,想调去东宫那就是咱家一句话的事。” 第113章 他可是个坏人呢 站在门口的赵凛第一反应是王朔被人胁迫了。 他刚想冲进去小孩救美,没想到又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刘管事,小的要的可不只是进东宫,而是要去太子身边伺候。” “哎呦,小美人,你昨天只让我摸了一下脸蛋,今个咱家就让你在太子面前露脸了,你要是肯好好伺候咱家一回,别说去伺候太子,就是伺候皇上,咱家也能给你安排了。” “那可不行,即便是阉人,破了身子也不值钱了,小的若是飞黄腾达了,还能忘了刘管事的好?” “哈哈哈,你这个小骚狐狸,咱家还真就看好你了,不过咱家该摸还得摸。” 两人又在破屋里闹了一阵,躲在木门后面的赵凛有些风中凌乱。 合着我一直以为你是被迫的来着。 其实赵凛虽然口中从未提过,当时当初被剥皮的王守将临死时说王朔为他的前途牺牲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暗地里也咂摸过许久,十几年前一个空有容貌的小太监,能为一个没有依仗的小皇子牺牲什么? 答案很明显。 那就是自己。 所以在看到三皇子的人盯上王朔后,赵凛才会着急的跟出来,生怕王朔吃亏。 可现在,明显王朔才是那个做主导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赵凛心中涌出一丝丝难过和悲凉。 后来的王朔他是见过的。 滔天的权势地位养出来的威压和气场,即便一张脸仍旧倾国倾城,可没有任何人再敢生出觊觎之心。 而历史上记载过王朔的残忍、嗜杀、贪婪、自私、滥用职权和误国,但从未有一个字提过他的私生活。 说明后来的王朔并不热衷于此,甚至是厌恶的。 可如今只是为了从在皇宫里当奴才调到太子身边当奴才,就要委屈自己跟这个什么刘管事调情。 赵凛知道他此刻不该同情心泛滥,因为在立场上,王朔是他的敌人。 可是该死的。 他现在就是很想痛骂这个吃人的、昏聩的封建王朝。 是它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朔。 是它毁了一个又一个曾经美好的少年。 他的平阳九岁就要走上和亲之路。 娴妃爱着边关的少将军,却只能进宫给前身当妃子。 蓝泽被迫失去自己的爱人,却还要为情敌驻守边关,拼死守着每一寸土地。 就连霍青,已经这么优秀了,仍旧不能自由的做自己,在家被父母忽视,还要孝顺恭敬,在宫里读着他早就学透的书籍,一个真正的天才却在给一群普通的皇子公主做陪读,真是可笑。 可是偏偏谁都没办法挣脱,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既定的规则中打转。 稍微有点行差踏错,便会有无数大帽子盖下来,把人活活压死。 赵凛知道自己又开始犯伤春悲秋的病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进程,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难道被推上断头台的皇帝还少吗? 他只是被拉来做任务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当然会拼尽全力为后世改变这段历史,可如果最终还是失败,那至少无怨无悔。 也许是他想的太过入神了,连那个刘管事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才让他惊醒过来。 包成粽子的赵凛抬头,正看到衣着整齐的少年王朔站在他面前,垂眸盯着他。 “喂,小孩,你跟了我一路了,到底想做什么?” 赵凛怒了,“你知道我跟着你,还跑到这里来跟那个刘管事这样那样的?” 王朔觉得好笑,“哪样了?你人不大,懂得还不少。” “哪样了?拿自己身体去换前程是不自尊不自爱,你就算是太监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赵凛话吼完,才觉得自己过分了。 能在这种互相倾轧环境下活着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什么自尊自爱,他不该拿着后世学会的道理来刺痛这里人的自尊。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你,但是你刚刚那种行为确实对自己不好,你如果想去太子那里,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可对面的王朔根本就没有生气,他自小活得卑贱,比这个难听的话有的是,那又怎么样,在王朔眼里还不如一个能填饱肚子的窝头值钱。 他目前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汤圆干净的可爱。 是他十几年人生里从未见过的干净。 他不自觉的牵起赵凛肉乎乎的小手,果然这个小家伙都不知道拒绝,他可是个坏人呢。 “小少爷,你是文华殿里的吧?小的送您回去。” 赵凛任凭他牵着,“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别找那个刘管事好不好?” 王朔笑着回他,“为什么?难道是小少爷看上我了,不想让我找别人。” 他逗趣的打量赵凛,“可小少爷,你年龄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小的都老了。” 赵凛被闹了个大红脸,年轻时候的王朔怎么这么自恋啊!!! “我不是小少爷,我也没看上你。” 王朔煞有其事的摸自己下巴,“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能直接拒绝小的这张脸的还真不多呢。” “你长得好看确实容易被人觊觎,但你得分清什么是真的喜欢,什么是假的喜欢。” 王朔想着人不大,大道理倒是一箩筐。 看他穿着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算了,就当哄孩子了。 “哦,那少爷给小的讲讲?” “都说了,我不是少爷。但是道理我还是能给你讲的,真的喜欢是希望你变得更好,也愿意帮助你变得更好,假的喜欢是想把你拉进泥潭,只管自己痛快不顾你的死活,刚刚那个刘管事就是假的喜欢。” 王朔想了一会,觉得这小屁孩说得还挺有道理。 毕竟他对人向来只有假的喜欢。 正想着再跟这小少爷多聊两句的时候,宫道的入口处忽然出现一大堆人。 打头的居然是那个声名鹊起,出身高贵的霍家少爷。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子、三皇子、公主等一大堆人。 看到他们二人后,那霍家少爷好像重获至宝喊道:“景玉!” 身边的小汤圆立马挣开了他的手,向甬道口的霍家少爷跑去,然后便被那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接着便听到那些端坐云端的贵人们用玩笑甚至讨好的口吻叹息着人没事就好,恭喜那位炙手可热的霍家少爷成功寻回了自己心爱的书童。 书童? 太可笑了,原来只要入了贵人的眼,就连书童也可以活得这么天真肆意,仿若一个真的千娇玉贵的小少爷般。 可是书童不也是伺候人的吗? 也是需要满足主家任何需求的。 所以刚刚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屁孩跟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就连刚刚打动他的那些干净也不过是主家年纪小,还没有碰过的缘故。 霎那间,王朔心中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和自己同样卑贱之人的怜惜,也有淡淡的不甘和嫉妒。 他也想过有尊严的好日子的,只可惜没有这个小汤圆命好。 “不好好听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赵凛这才想起身后的王朔,他抱紧霍青撒娇,“少爷,刚刚是那个小哥哥帮了我,他想去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可以吗?” 旁边的太子等人闻言笑出声来,三公主捂嘴玩笑道:“小景玉,求你家少爷的话说得这么大声,是怕太子哥哥听不到吗?” 第114章 告诉哥哥听听 赵凛被戳穿小心思也不害羞,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看向他早死的太子哥哥。 大哥,虽然咱俩长大后无缘相见,但梦里还是有缘相聚的。 给个面子呢,大哥。 温和的太子哥哥果然很给面子,他冲着停在甬道阴影处的王朔招招手。 王朔立即快步上前,跪倒在太子面前。 太子道:“抬起头来?” 王朔依言抬头,众人看清他模样时又是一惊。 三公主道:“你不是那个送吃食的御膳房小太监吗?为何想去太子哥哥那里?不如来本宫这里吧,本宫也会对你极好的。” 三皇子往前一步,面上不高兴道:“三妹,你是公主,公然讨要漂亮小太监成何体统,跟着太子大哥还得去东宫,不如留在宫里去本殿下那里当差吧。” 三皇子的母亲是当朝最受宠的宸贵妃,但三公主的母亲文妃如今势头正盛,膝下除了三公主还有六皇子,所以封贵妃指日可待。 他们二人的母亲互相争斗,孩子自然也看对方不顺眼。 三公主和三皇子年纪相当,更是互不相让,日常就是从课上掐到课下。 “三皇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大盛立朝时,皇后和公主是可以参政的,别说养个把小太监,就是养几个男宠也实属平常。” 赵凛偷偷给这个彪悍的三姐竖个大拇指。 牛叉,这才是公主风范。 他家平阳果然还是太乖了些。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太子打断道:“没听到小景玉说,人家想去东宫嘛。” 两人瘪瘪嘴,吵归吵闹归闹,但太子大哥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刚刚开口跟太子大哥抢人,也是知道太子哥哥向来好脾性,不跟他们计较罢了。 “叫什么名字?”太子接着问。 “王朔。” “名字不错,为何想跟着本宫?” 王朔垂下头,表现出了一丝胆怯,“回殿下,是小的听说太子殿下待下宽和,从不随便打骂奴才,所以小的才暗暗祈祷老天开眼,能让小的去殿下身边伺候。” 躲在霍青怀里的赵凛暗暗撇嘴,小样,还挺会装。 王朔重重磕头,“小的不知道小公子身份,所以才会随口将心中所愿说出来,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赵凛静静看着他演,并未打算戳穿他。 他想如果这曾经是王朔少年时的愿望,那在梦中帮他实现一下也无妨。 而且这太子哥哥一看就是个大好人,也许有他的教导和影响,梦中的王朔不会再变成那个遗臭万年的大宦官呢。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总是会在你不经意间给你重重一击。 等你多年后回想时,连悔恨的余地都不会给你留。 那一日,无论是太子出于什么考虑,最终还是将王朔收到了东宫。 然而令赵凛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后,他就在文华殿再次见到了王朔。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的贴身太监,有资格和赵凛一起坐在文华殿的后排,一起听大儒授课,跟重臣学治国之道,听天潢贵胄们描绘疆土的宽广,讲述自己的雄心壮志。 赵凛经常偷瞄旁边的王朔,发现他比那些皇子公主听得都要认真、入迷。 察觉到他的视线,王朔笑着转过头来,“小公子,你不会真看上小的了吧?你家少爷知道会不开心的。” 赵凛表示叹服。 行吧,自恋方面,你和霍青确实能一争高下。 “我是想告诉你,这些课虽好,但缺了一样东西?” 王朔眉头一挑,表现的颇有兴趣,并未因为赵凛年龄小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相反,他觉得这个小汤圆有趣极了。 “缺了什么?告诉哥哥听听。” “谁要叫你哥哥。” “是了,小的只是个阉人,小公子看不上小的也很正常。” “你少跟我装。” “哈哈哈,说不说了,不说我可不听了。” “是民生。” “什么东西?” “我说这些课里只有权利和江山,缺了民生。老百姓的生存高于一切,这才是江山稳固的核心。” 王朔此时看向赵凛的眼神的极为认真。 “这些话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赵凛摇摇头。 “那你听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了,特别是文华殿里这些人,否则就算你长得漂亮,这颗小脑袋也会不保的,你家少爷也保不住。” 赵凛乖巧的点头,心想,他们未来又不做大宦官,告诉他们做什么。 至于霍青嘛,还轮不到他来教。 他只是试图告诉这里的王朔,希望他能多少听进去一些。 无论这里是梦境、记忆、幻境还是真实世界,只要王朔能听进去一些,也许就能对未来的百姓多一丝怜惜,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他前两次做梦的时候,在梦中的时间都很短,不过短短一两日的时间就回去了。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滞留在梦中半个月了。 无限逼真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梦境的真实性。 如果这里也是真的,他留在这里回不去,那另一个霍青该怎么办? 他的任务该怎么办? 他也尝试过呼叫系统,可是根本就没有回应。 说实话,赵凛开始焦虑了。 也许是他的低落引起了霍青的注意,回家的马车上,小霍青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景玉,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太子殿下那个小太监?” 赵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王朔。 怎么可能,他只是在插空进行思想教育,争取把王朔教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少年,这样万一这里也是真实的世界,那未来不就改变了? 他就不用做那个劳什子任务了,他这明明是在曲线救国,聪明的不得了。 不过最近他的注意力都在王朔身上,可能确实忽略小霍青了。 哎呀,小男孩嘛,就是爱吃醋。 他抬手捧住霍青的脸,“哪有,我最喜欢的明明就是少爷啊,不过是那个王朔太笨了,总是听不懂课,所以才向我请教的。” 其实听到赵凛说最喜欢的是他的时候,霍青便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至于后面的话,他哪里忍心揭穿小景玉。 那个小太监可聪明的很,哪里是景玉能教的了的。 马车在青石板道上哒哒驶过,前方就是宫门了,明天是休沐的日子,终于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然而木质的车轮刚刚驶过宫门,便听到宫内负责礼仪的小太监奔走在各处高呼道:“皇后薨逝,各门落锁闭宫,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第115章 太子失德 赵凛惊讶的探头向后看,只看到厚重的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逐渐狭窄的缝隙内,是来回奔走的太监和宫女们。 赵凛想到今天课上还笑得温柔和煦的太子大哥,现在该如何面对母亲突然去世的悲痛? 霍青将快探出窗的赵凛拉回来,吩咐车夫道:“驾车,回府。” 赵凛疑惑道:“少爷,怎么没听过皇后生病什么的?” 霍青转过头来看他,“谁说一定是病逝的?” 一国之母,如果不是病逝,其它原因都会是一场暴风雨。 * 椒房殿内,太子在殿前长跪不起,王朔就在他身后陪着跪。 正殿内,刚刚被从房梁下放下来的皇后娘娘还躺在地面上,脖颈上的紫红色勒痕触目惊心。 皇帝气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最后忍不住停在太子面前,叱骂道:“堂堂一国之母,竟然随便自戕?皇后自戕,大罪,传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朕不满吗?所以以死相逼?” 太子垂眸深深叩首,一句话都不为自己争辩。 “朕想亲自下江南找当初的心上人怎么了?她为朕生儿育女,至今下落不明,前朝的那些废物到现在找不到人,朕不亲自去找,难道还任由他们母子二人在外受苦吗?” 太子赵熙抬起头,看向热衷享乐的父皇,“父皇,云贵妃和文妃以及后宫诸多嫔妃也是需要您爱重的心上人。” 盛幽帝立即怒斥道:“大胆,别以为朕立了你就不敢废了你,朕看这十几年,堂堂太子跟你母后学的优柔寡断,柔善好欺,一点帝王的样子都没有,为了江山社稷,说不得朕确实得另选储君。” 赵熙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丧母的悲痛似乎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忽然开口道:“父皇,您如此执着的下江南,究竟是为了我那不见音讯的七皇弟母子,还是为了寻找更多的江南美人充斥后宫?” 盛幽帝似乎被人踩中了尾巴,抬起一脚直接踹在赵熙的肩膀上,将人踢倒在地。 “来人,传朕口谕,太子失德,自今日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是。” 有羽林卫想上来拖拽,但都被王朔隔开了。 他亲自扶起赵熙,搀扶着他的身体,在羽林卫的押送下,一步一步向东宫方向而去。 只是临走前,王朔仍是没忍住,眼神落在了皇后脖颈的勒痕上,但很快便移开。 * 晚膳的时候,这消息才传到了霍府。 彼时,赵凛正陪着霍青在霍夫人那里用晚膳。 霍威将军步履沉重的进来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便将皇后薨逝后,太子进言得罪皇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谢灵姝此时还是个大家闺秀,但还是忍不住将筷子拍在桌上骂道:“昏君,太子何错之有?皇上年过三十,整日不思政事,只想着江南美人,国库空虚,难道他不清楚吗?” 霍威忙劝道:“夫人啊,虽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皇上现在毕竟是皇上,你说话还是要当心些。” 谢灵姝出身摆在那,对皇室的敬畏实在有限,闻言也只是不屑道;“在自己家里说说而已,不骂他我今晚吃不下饭。” 一听说夫人吃不下饭,霍威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就是皇帝吗? 夫人骂他几句又少不了几块肉,骂吧。 可谢灵姝明显没消气,“还有你,不就是对孤儿寡母,怎么就找不出来了?抓紧多派点人手,把人找出来,好堵住他往江南跑的理由。” “这茫茫人海,为夫真的尽力了,若他们还活着早晚都能找到,就怕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去阴间找吧。” 谢灵姝气恼不已,倒是霍青注意到其中的一些可能,开口问道:“父亲,皇后娘娘确定是为阻止皇上下江南,才以死进谏的吗?” 霍威点头,“是,在皇后娘娘自戕的地方发现了她的亲笔遗书,内容便是奉劝皇上以社稷民生为重,不可为了一己私欲耗空国库。” 谢灵姝听出了不同,“青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霍青点头,谢灵姝了然,她身旁的大丫头云香指挥着其它下人道:“都先出去吧,把周围看死了,谁都不许进来。” “是。” 有下人经过赵凛身边时想把他一起带下去,但被霍青拦住了,反而将人拉到身边,让云香搬了个矮凳,让他坐下。 谢灵姝虽然看不惯,但碍于儿子的面子,还是默许了。 好在谢云杏今天不在,否则又得闹。 待到房内清净后,霍威焦急道:“儿子,你快说。” 霍青道:“父亲,母亲,你们得预防着,皇上极有可能废太子。” 霍威不敢置信,“不至于吧,太子颇得赞誉,皇上对他也是素来满意的,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把太子废了的,这可是关乎朝堂社稷的大事。” 谢灵姝不屑,“他连国库空虚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朝堂?青儿,你继续说。” “儿子猜测,如果朝堂上继续反对皇上下江南,那他便会想办法废掉太子,然后理所当然的以寻回失散在民间的七皇子继承江山为由,再下江南。” 谢灵姝不服,“就算太子失德,难道其它五位皇子都不配做储君,非得找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七皇子才能做皇帝?” 赵·真七皇子·亡国之君·凛表示,这皇位还真是他坐的,不过没坐稳就是了。 霍青道:“母亲,别说五位皇子,就算是五十位皇子,皇上说他们不配,他们就不配,有父亲在,没人敢挑衅他的权威。” 霍威憨憨一笑,嗯,他是忠臣。 谢灵姝狠狠白了他一眼。 霍威不敢看媳妇,便又向儿子求救,“青儿,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霍青抬眸,眼神里是九岁儿童不该有的复杂,“父亲,现在该怎么办不是问我,而是问您,是否愿意掺和进这已经开始的夺位之争,是否真的打算站在太子的身后。” “什么意思?” “皇位之争,从来不是看哪个孩子善良顺眼,便帮一把。就算您和皇上是异姓兄弟的交情,也不能随便插手,因为对皇上来说,您只能是他手里的刀。” “贴身的宝刀,若是随便哪个皇子都能沾手,那刀和人就都不能留了。” 第116章 本宫注意你好久了 霍威思索良久后,做出了让赵凛并不意外的选择。 “我和皇上多年感情,不能背叛他。” 赵凛微微叹息一声,忠臣最怕遇奸皇。 可偏偏他这个便宜爹就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小人皇帝。 之所以获此称呼,是因为他除了具备其它昏君常备的好色、糊涂、任性妄为等特征外,他的行事作风还极为阴损,不像皇帝,更像奸佞。 所以后期才会做出拿霍威这样的忠臣性命换取钱财的短视且小人的行径。 但赵凛记得当年老师曾经说过,许多后人在分析盛幽帝这个人时经常忽略他另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却极为关键的特质,那就是虚荣。 因为虚荣,所以他热衷于为自己荒唐行事找许多花团锦簇的理由,让它们表面上看起来至少合理。 还有小道消息说,他曾经连杀十三位史官,逼其为自己修改史书和注记,只不过最后一位史官表面上答应,但实际又写了一份真实的,流传于后世,但时隔太久,至今并未找到。 所以如今史书上的盛幽帝仍是一位介于昏与不昏之间的矛盾帝王。 那么基于一个这样的人格底色,他做出诬陷自己儿子,以达成废太子、下江南的行为并不奇怪。 不过由于史书被盛幽帝修改的太过板正,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发生过,赵凛还真不清楚,毕竟正史上赵熙至死都是太子之尊。 谢灵姝当然支持自己的夫君,但是她跟先皇后有几分交情,如今自己儿子跟太子的关系又最亲近,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赵熙能顺利继承皇位。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霍青道:“有,但极为冒险。” 谢灵姝道:“说说看。” 赵凛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反正他实在想不出,这种境况下还有什么办法。 霍青道:“很简单,废了太子后,接下来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想要顺利达成去江南的心愿,皇上总得想办法短期内挑几位皇子的不足,若是真让皇上做成了,他们身上可就背上不配为储君的污点了。” 谢灵姝脸上划过喜悦,“青儿的意思是,可以让太子联合五位皇子,一起觐见?” 霍威道:“哪里是皇子,这是联合所有皇子背后的权势,这群势力若真能合纵起来,顷刻间翻了江山也未可知。” 霍威瞥一眼自己才年满九岁的儿子,不敢相信这样细细谋划足以造反的点子竟然是自家儿子饭桌上的随口一谈,“青儿,你幸好是我的儿子,若生在别人家,早被当妖孽抓起来了。” 谢灵姝瞪他,“闭嘴,谁敢碰我谢氏子孙才真是找死。” 霍威闭嘴吃饭,反正媳妇说啥都是对的。 霍青眨眨眼,剩下的话不太敢说了,这种时候觐见有什么用? 要做的就做的狠一点,直接让他做太上皇,反正据他观察,太子很得人心,余下的几个皇子对他很是尊重。 若是这盘棋能走好,说不定可以让大盛平稳过渡。 然而唯有一点让此时的霍青极不放心,那就是他看不透太子。 * 东宫内,不过是短短一日功夫,风景看起来居然就萧瑟了许多。 王朔陪着太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伴着高空中的弯月饮酒。 今日的太子跟平常很不一样。 他脱掉了一身华服,只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去了玉冠,用发带松松系着,半躺在台阶上对月饮酒,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的姿态。 一饮而尽后,他将酒杯至于王朔面前,王朔又给他满杯。 赵熙的目光顺着流动的酒水,落在王朔的脸上。 面上带着些迷醉的笑意问道:“小朔儿,是不是后悔了?刚来到本宫身边,本宫便失势了。” 王朔不在意的为他斟满酒水,恭恭敬敬道:“小的不认为如此,小的只觉得终于遇上了好主子。” 太子闻言仰面躺在台阶上,带着些微癫狂的笑声在充斥在月色下。 不知何时,周围的下人早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赵熙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小朔儿,过来陪本宫躺一会。” 王朔听话的走过去,和他并排躺在台阶上。 “小朔儿,本宫注意你好久了,你可知晓?” 王朔乖乖回应,“殿下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小的已经按照指示凭自己的本事来到您身边。” 赵熙枕着胳膊侧过脸,另一手抚上王朔的脸,“你做的不错,但这次碰上小景玉算是运气好。” 王朔眸子低垂,“多谢殿下认可小的的运气。” 赵熙笑得开怀,“今天母后脖颈上的伤痕你注意到了?” 王朔身体有些紧绷,他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太子,“是,是被掐死的指痕,勒痕只是掩饰。” 赵熙看向王朔的目光极为满意,他抬手捋着王朔耳旁的碎发,“不错,胆大谨慎,确实够格跟在本宫身边。” 王朔小心的开口问道:“那小的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即便是现在,赵熙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柔又和煦,“做什么?为母后报仇吗?无需,咱们先躲起来看看热闹吧。” 王朔低垂下眸子,只敢淡淡应了声‘是’,任由脸颊上那只冰凉的手从自己的耳旁抚到下颌。 * 数日之后,皇宫内爆发了一则丑闻。 竟是荣宠无限的宸贵妃因为服侍不周,被皇上责罚了。 可若是普通的责罚不至于惊动沈家的老太太亲自穿着命妇服制进宫求见。 第一次,是由宸贵妃宫里来人拒绝了她的求见。 可第二次,沈家老太太直接命令自己的大儿子以大学士身份进宫求见,皇上以国事繁重为由拒了他。 最后掌着整个沈氏世家大权的老太太亲自跪在宫门外求见。 这下沈家的儿子辈孙子辈都坐不住了,自家老太太都跪那去了,他们哪还敢坐着享受,忙穿好官服,跟在老太太身后跪了整整三排。 盛幽帝气得在殿前来回踱步,但最终还是不敢跟世家硬来,便只答应放老太太一人进宫。 老太太一得允许,立即站了起来,也不管那宣旨的太监阻拦,抬脚直奔自己女儿,宸贵妃所在的长乐宫而去。 第117章 臭小子,放人 长乐宫内,宸贵妃看到自己母亲便哭着跪下来。 殿内都是自己人,老太太倒也没有死守着规矩,而是命人将自己女儿扶进内室,待室内只剩下两个大丫鬟之后,才让自己女儿慢慢把衣服褪了。 保养的如同凝脂般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抓痕和掐痕。 宸贵妃哭得不能自已。 老太太心疼的直掉眼泪,但还是让丫头们给女儿把衣服穿好,金丝楠木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砸下。 “这个皇帝小儿,当年若不是我们沈家出力,他如何坐得稳皇位,如今竟敢这般对你。” 老太太看向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快将昨晚的事仔细说给我听。” 两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哭诉道:“昨晚皇上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不过跟往常一般吃了晚膳,中间温了一壶酒,和娘娘一起喝了两杯,便再没有别的了。” “那饭菜和酒可让御医查过了?” “查过了,御医说都是干净的,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老太太眼神明亮,“看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我记得皇后娘娘的头七还没过,棺椁还停在椒房殿。” 宸贵妃停了哭泣,低声问道:“母亲,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站起身来,“你不用管了,母亲自会给你要一个公道,这几日躲着皇上点,不要让他再进长乐宫。” “是,母亲。” 第二日,盛幽帝在未央宫亲自接见了沈家老太太。 两人单独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宸贵妃便失宠了,文妃的地位却甚嚣尘上,宠冠六宫,只是从那之后文妃却只爱穿长袖高领的衣衫,而且越发不爱出门了。 当然这般宫廷秘闻的真相自然不会真的传到宫门之外。 只是从那之后,皇上下江南的心思好像终于消停了,嘴里也不再念叨什么七皇子,反倒是对三皇子越发看重。 文华殿上,虽然太子在闭门思过,但作为太子陪读的霍青居然还要日日去上课,只不过陪读的对象从太子变成了三皇子。 这好似是一个标志,也好似是一个新的开始。 然而这一切都与赵凛无关,因为最近几日他总觉得身上偶有刺痛感,神识也总是感觉恍惚,有时似在梦里,有时又似在梦外。 偶尔在马车上打盹时,居然还能看到长大后霍青的脸。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般焦急,那般喜悦,掺杂着希冀和绝望,糅合成一种令人心尖发疼的眷恋,撕扯着他的心脏。 可是他听不到霍青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两人的链接总是关键时刻断开,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小霍青满满的担忧。 “景玉,你是不是生病了?” 赵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小霍青握紧赵凛的手,总觉得这人好像要离开自己。 * 现实里,霍青、鸡窝头、青龙等人全都挤在床边,看到赵凛的眼睛再次闭上,各自失望的叹息。 青龙拉住鸡窝头质问道:“你到底行不行,我家主上和皇上都快轮流被你扎成刺猬了,皇上怎么还不醒?” 鸡窝头甩开他铁嵌似的手,怒道:“诊疗是一个过程,你懂不懂?没发现皇上醒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了,待我再练习几次,肯定能把他成功唤醒。” 但是随着霍青记忆中的空白逐渐被填充起来,他终于想起小时候的赵凛似乎经常会有迷糊嗜睡的症状,那时候他还在皇宫做伴读,直接将宫内的御医拉过来为赵凛诊治。 彼时院判姓巫,据说祖上做过大巫,尤善祝由术。 当时宫内或者哪家大臣家里若是碰上些奇事都喜欢找他。 当年赵凛神魂不稳便是由他诊断出来的,只是后来赵凛出事时,巫太医已经去世多年,且没有留下传人。 所以霍青只能四处寻访名医,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是,如今那个九岁的自己肯定也会拼了命的找巫太医帮忙,届时两边拉扯,赵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霍青恼恨不已,第一次想亲自回去,把过去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果然如他所料,在文华殿课程结束后,小霍青叫醒打瞌睡的赵凛,带他去内室诊脉。 三皇子早就打了招呼,此时无事的太医全都过来了,包括一把胡子弯着腰的巫太医。 前面几个御医轮番诊脉后,只说身体无事,嗜睡大约是年纪小,贪睡。 但巫太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又轻轻搭过脉后,道:“神魂不稳,小霍公子还是不要太过执着。” “什么意思?” “他自有来处,也自有去处,强留住他,对你对他都不好。” 彼时的小霍青哪里懂得有舍才有得的道理。 他只是固执地不想放赵凛离开,最后在三皇子等人的一起逼迫下,巫太医还是帮赵凛施了稳固神魂的祝由术。 只是从那之后,赵凛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一日睡七八个时辰,到最后每日都要睡满十个时辰。 由于长时间睡眠,无法进食,赵凛的身体越发削瘦。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又变回了初见时瘦骨嶙峋的小少年。 霍青摸着他皮包骨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最后霍威看不过,又把巫太医请到了府中。 小霍青泪眼朦胧的问他,“我放他走,他还会回来吗?” 巫太医摸着胡须意味深长道:“也许他从未离开。” 小霍青含着眼泪点头,亲眼看着巫太医解除了祝由术。 霎那间,赵凛的呼吸都变得绵长了许多,身体软绵下来,不再是难受的紧绷。 那天夜里,小霍青将赵凛抱到自己床上,握着他的手一起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整个时空瞬间停滞,天空中落了一半的雪花再无法触碰地面,振翅的飞鸟也悬停在了半空。 另一条时间线上,沉睡许久的赵凛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便是那张喜极而泣的脸。 赵凛笑着看他,“怎么胡子拉碴的,霍青,你该刮胡须了。” 第118章 胡子,扎疼我了 霍青克制不住的弯下身子,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赵凛任由他抱了许久,直到脖颈处细嫩的皮肤被霍青青色的胡茬扎的有些痛,才轻轻推了他一下,“先放开我。” 霍青哪里舍得松手,不光没放,手上还更用力了些。 赵凛被扎痛了,使劲推了他一下,“胡子,胡子,扎疼我了。” 霍青这才反应过来,忙抬起身子,摸索着赵凛的脖颈,慌慌张张的道歉。 这哪里还是运筹帷幄的霍大相,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不对,情窦初开这四个字按在霍青身上可太恐怖了。 赵凛还是更习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没事,对了,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他记得在这次在古怪梦境里沉浸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不知道现实里过去了多久。 还没等霍青回答,旁边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哟,睡了七天了,终于舍得醒了?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神医是不是把你们皇上治好了。” 跟着他进来的青龙不屑地哼了一声,“皇上身上的针孔都快比手指粗了,要是再不醒,都没有让你下针的地方了。” 鸡窝头瞬间龇牙咧嘴。 赵凛有种只要青龙再敢多说一个字,鸡窝头就能直接生扑上去把人生撕了的感觉。 霍青懒得看,“不用理他们,你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赵凛瞬间想起青龙的话,立即抬起自己的胳膊检查针孔。 霍青笑着帮他把衣袖卷上去,“确实有些针孔还没长好,但哪有青龙说的那般夸张。” 赵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扎的跟蜂窝似的,就觉得恐怖。 不过这个霍青到底怎么回事,从自己醒过来之后很诡异,那眼神里的温柔都快溺死人了。 搞什么? 别搞得你好像真的喜欢上我一样好吗? 赵凛抬手捂住霍青的眼睛,“你,给我正常点,别这么看我。” 霍青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和赵凛的记忆不同步。 那感情是不是也不同步? 霍青第一次对自己不自信起来。 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顺势将糊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带着些许紧张问道:“皇上,您曾经说过喜欢臣,爱臣,愿以江山为聘,娶臣做皇后的话可还算数?” 赵凛脸色涨红,小眼神一直偷瞄旁边已经停下吵嘴的青龙和鸡窝头。 不是,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问这种羞耻问题。 再说,当时说那些不也是为了苟命嘛。 咋的,你可别跟我说你当真了。 霍青用手轻轻掰正他的脸,“皇上,你只看着臣就好。” 赵凛眼神开始闪躲。 霍青又道:“皇上,您还没回答臣的问题。” 赵凛的心里没底,实在拿捏不准霍青的心思,他这到底是该继续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他垂着眸子思索该怎么回答时,霍青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僵下去。 就在青龙都要忍不住开口,替他家主子争取时,赵凛忽然反手握住霍青的手。 “当然算数,朕是皇帝,一言九鼎,爱卿无需怀疑。” 赵凛的眼神极为认真,好像就怕霍青不相信般,一眨不眨的盯着霍青。 原因无他,因为就在他刚刚犹豫时,脑子里的坑爹系统又蹦了出来,说检测到霍青情绪异常波动,杀意值忽高忽低,让赵凛谨慎回答,优先保住小命。 赵凛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一边暗骂霍青精神病,一边提起十二分精神,发挥十三分演技,试图将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霍青的脸上只是挂着极为浅淡的笑,状似无意道:“皇上的承诺,臣自然不会怀疑,即便有一天皇上忘了,臣也会帮皇上想起来的。” 语气挺温柔的,就是不知道为啥有点瘆得慌。 怪不得系统专门出来提醒他,这个霍青果然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 不过赵凛大概永远不会知晓,在刚刚那一刻,霍青身上涌动的杀意其实是一种自毁。 他不敢想象,如果赵凛不肯再爱他该怎么办? 即便此时赵凛再次正面回应了他的爱意,可不知为何,霍青心里总有种失落的,不切实的虚幻感。 沉默的鸡窝头将刚刚做好的药包拿出来,走到床边。 “行了,你俩别卿卿我我的了,这是药包,从今天开始,每三天药浴一次,既然你俩心意相通,又同样神魂不稳,那就一起泡得了,省一包药。” 还没等赵凛发表意见。 鸡窝头就冲外面喊道:“玄武,抬进来。” 磕破脑袋的玄武头上还扎着白色的绷带,但并不妨碍力大无穷的他再次举着一个装满温水的浴桶进来。 ‘哐’一声,浴桶被砸在地上。 赵凛的心脏随之重重一跳。 鸡窝头将手里的药包拆开,把药材均匀的洒在水面上,满意道:“不错,这浴桶够大,泡两个人没问题。快,把你们主子衣服脱了扔进去吧。” 赵凛一把揪住身上的被子。 “朕要两个房间,两个浴桶。” 鸡窝头不满,“皇上,这些药材很珍贵的,两个浴桶很浪费。” 赵凛咬牙切齿,“难道朕买不起。” 鸡窝头挠挠乱糟糟的脑袋,“不是买不买得起,是找不找得到,这其中的散雪草只长在冬日的雪山之巅,还得趁它开花时采下才有用,我一共也没有几株,那里够你们分开泡。” “那朕只用半株。” “可半株药性不足呀。” “你到底是不是朕的人?” 赵凛快气死了,要不是知道鸡窝头对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他都怀疑是被霍青这个南通给收买了。 “皇上,我要不是你的人,这散雪草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两个大男人一起泡个澡怎么了?皇上,您别这么矫情。” 你爹的,嘴里喊皇上,我怎么没看出你有一丝尊敬来着。 可偏偏对面的霍青一句话都不说,还极为配合的开始脱衣服,当真显得他极为矫情。 最后赵凛咬牙半天,才妥协道:“你们都出去,我们自己泡。” 鸡窝头耸耸肩,被青龙抓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道:“霍大人,皇上躺了多日,血脉容易闭塞,您别忘了用内力帮他疏通一番。” 赵凛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滚! 第119章 霍青,你还来? 可是等人都走后,才是最尴尬的时候。 霍青身上只剩一下一层单薄的里衣,可居然还在伸手脱。 赵凛忙拦住他,“可以了,霍青,就这样吧,你再脱下去我就不泡了。” 霍青勾着一抹坏笑凑近他,“可是皇上,神医说过,药水只有碰到皮肤,效果才会好,我们不能浪费了神医的散雪草啊。” 赵凛现在一听这个什么草就来气,一抬头又看到霍青的衣襟敞开,露出半个胸膛。 他忙抬手帮霍青把系带重新绑紧,将露出的皮肤重新遮起来。 “那个,就这样吧,大不了多泡几次。” 霍青笑着牵住他的手,往浴桶边走,“只要是和皇上一起,臣泡多少次都愿意。” 赵凛脸颊的热度就没有凉下去,他才不是想多跟他一起泡澡的意思。 待到霍青将赵凛小心地送入浴桶后,自己才踩着浴桶边的木梯跨了进去。 宽敞的浴桶一下拥挤起来,赵凛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缩,手脚都会免不了碰到霍青。 可恶,为什么霍青身上比水还烫。 然后,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往我这边挤,你身后明明还有很大的空间。 已经缩到边缘的赵凛不得不伸手抵住霍青的胸膛,“你给我离远一点。” 霍青抬手撑在浴桶边缘,打湿的里衣贴在他线条漂亮的手臂上,半透明衣衫下的是若隐若现的肤色,看起来反倒更勾引人了。 他垂眸看着赵凛,“皇上莫不是忘了,神医嘱咐过,让臣给您疏通血脉。” “那你也不用靠我这么近。” “不近怎么疏通?皇上还真是会为难人。” “朕哪有?明明是你居心不良。” “这天底下,若是谁家男儿面对喜欢的人还能纹丝不动,那皇上还真得怀疑臣是不是不行。” 赵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他那么大个霍相是被掉包了吗? 明明前段时间还知书达理的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怎么自己昏迷了一下,他就爆改老流氓了。 “你爱行不行,不关朕的事。” 霍青微微叹息,唉,这人怎么就听不出重点呢? 他刚刚难道不是在表白吗? 算了,既然语言行不通,那就用行动吧。 霍青凑得越发近了,赵凛的后背贴在浴桶上,再无路可退。 “霍青,你要干嘛?” 霍青抬起一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皇上,臣好久没有亲您了。” 赵凛急得大喊,“这种事难道是按时间的吗?” 霍青盯着他的眸子笑得眼睛微弯,“皇上说的是,这种事明明是按心情,可臣每天的心情都是想亲您。” 他没再给赵凛反驳的机会,勾着他的下巴一抬,唇便重重贴了上来。 赵凛反抗的双手,被他一手掐住一双手腕摁在了身后的桶壁上,人也被迫仰起脖颈,任由他欺负。 赵凛从唇肉到呼吸都被他掠夺了个干净。 野蛮的挑逗和纠缠,逼得他眼泪都滑了出来。 热水的熏蒸下,让他的身体越发无力,亲到最后,赵凛的身体已经软绵了下来,控制不住的贴在了霍青身上。 霍青变了姿势,索性将人环抱起来,短促的放开他,拧着他的腰,直接将人转了方向。 让他后背靠着自己前胸,坐在了自己双腿之间。 赵凛身体无力的趴在他抬起的腿部肌肉上,粗喘的呼吸还没缓过来,又被霍青拉起身体,捏住下巴转到了一边。 “霍青,你还来?” “皇上,气息相通是疏通血脉的第一步,这个姿势更方便一些。” 放屁,你看我信吗? 霍青才不管他信不信,渴了十年,哪里是区区一个吻能满足的。 既然暂时做不了更多,那至少多亲几次。 唇齿相贴,舌尖勾缠,银色的丝线在两人纠缠的呼吸间牵扯不断。 霍青另一只手运起轻柔的内力,走过赵凛身体各大穴道。 温热的气力揉着水中的药劲,扩散进赵凛的四肢百骸,果然令赵凛的整个身体都舒畅起来。 他好像一直被撸舒服的小猫,沉醉进这诱人的体验中,跟着霍青的节奏不可自拔。 等到霍青终于肯放开他的时候,赵凛已经舒服到快要睡过去。 霍青无奈,只好抽过旁边备好的锦帕,先将人包了起来。 这中间,被药性泡的晕乎乎的赵凛还不忘睁开眼睛凶他,“下次不许亲这么久。” 霍青忍着身下的不适,安慰自己,挺好,只是不许亲的久,没说不许亲。 看来皇上心里果然有他。 刚刚的问他时的异常,可能只是他比较羞涩,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犹豫许久不给出回答。 没错,只要自己好好爱他,他自然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心,最终和自己心意相通的。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霍青很清楚。 那就是如今的赵凛必然是带着对他的爱意去往十八年前,然后在那里爱上少年的自己,成为自己心爱的景玉。 只要他放任这件事继续发生,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必然会回来。 可是一想到赵凛每次回到过去时,都是生命垂危,濒死之际,他就心痛到要发疯。 那是生死相隔,是他无论多聪明,手段多高超都无法跨过的鸿沟,他再也经不住失去赵凛的风险了。 如果找回景玉的代价就是让赵凛一次次豁出性命,那霍青想,他宁愿不要过去了,记忆空白就空白着吧。 人在他身边就好。 他一点点爱,一点点暖,总会让赵凛完完全全的爱上他。 * 赵凛这次不再是昏迷,而是真的美美睡了一觉后,身体果然从里到外都轻快了许多。 期间鸡窝头又来把过几次脉,最后才道:“皇上身体已经无恙,只要不耽误按时泡药浴,可以随时启程。” 赵凛道:“太好了,抓紧安排行程,回大盛。” 亲爱的贪官污吏们,准备好了吗? 你们的昏君要回来了! 与此同时,系统在赵凛脑海中欢快道:【恭喜宿主,改变平阳公主命运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分;隐藏任务:乱狼奴完成,奖励积分80分;目前积分共102分,扣除九转还魂丹所欠98积分,还剩4积分。】 赵凛默默竖起中指,系统,你大爷的。 第120章 后会有期 但是临行之前,还是有一些琐事要处理。 比如那个该死的王漠。 赵凛本想把人带到北疆大营后凌迟。 挛鞮稽粥的意思是想要将王漠作为屠杀狼奴国三城百姓的凶手之一当众处死,听说大盛还有凌迟这样的刑法后,当即改为当众凌迟。 如今处决对象一致,处决方法一致,横亘在两个国君之间的问题便只剩下了究竟是在大盛杀还是在狼奴杀。 赵凛:“王上,这王漠毕竟是我大盛人,朕带回去处置理所当然。” 挛鞮稽粥:“皇上,可他带人屠了我狼奴国三座城,不杀他难消民恨,孤不好交代。” 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守着棋盘上漏洞百出的江山,互相皱眉思索着如何在这快要摆满的棋盘上下子。 两个臭棋篓子,下了半个时辰了,都没有吃下对方一个子。 也算是人生难得知己了。 看得眼疼的霍青握住了赵凛的手,将他手中的黑子放在了黑白交汇最激烈的地方。 两位帝王盯着这黑子看了半天,赵凛道:“你这棋什么意思啊?” 挛鞮稽粥摸着下巴装深沉,“是啊,孤和王上都没有损失啊。” 霍青道:“是啊,不过是个小人物,让他的死亡发挥最后一点余热吧。还请王上尽快通知城中百姓,明日午时,由狼奴国王上和大盛皇帝共同监刑,将这位背叛大盛伤害狼奴国百姓的万恶之徒,当众凌迟,并宣布狼奴国和大盛解除婚约,休战十年,还太平于百姓的伟大愿景。” 赵凛和挛鞮稽粥一起为霍青竖起大拇指。 好家伙,凌迟现场开两国和平发布会,霍青,你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这要搁后世,你不出生在山东,都不对不起你这出口成论的小稿子。 第二日午时,在朱雀和青龙严防死守下,发布会顺利举办,在王漠血肉横飞和痛苦嘶吼中,挛鞮稽粥当众宣布了新的和平条约。 两国国君当众握手言和,表示共同期许两国边境贸易发展,并在未来十年守望互助,同进同退。 围观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站在前排的小将慕容棋,以及他身后的小吏和刘阿婶,大力到把手掌都拍红了。 小吏当夜虽然回家晚了些,但最终还是吃上了阿姆的羊肉,而且当时被扔进地窖里的上峰和同僚都没有活着出来,他反倒因祸得福官升一级。 只是这喜事带着血腥味,总归让人心里有些不自在,但相比那点不舒服,他更看重的还是活着。 活着真好,可以陪阿姆放羊,给她养老。 站在他旁边的刘阿婶死死盯着被凌迟的王漠,眼中的恨意浓厚凛冽,可最终还是化成眼泪落了下来。 家兴哥,仇人被两位王上一起凌迟了,你可以安息了。 家兴哥,我把你葬在了家中后院,你曾经说过喜欢我打理的院子,干净漂亮,开满鲜花,像你小时候的家。 那你就在家中长眠,黄泉路上等等我,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若是正规的凌迟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但赵凛和挛鞮稽粥哪是时间等他死,索性让刽子手加快了速度,在不减轻痛苦的情况下,让王漠坚持到发布会结束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和亲队便从王城门口出发南行。 挛鞮稽粥和朱雀带人前来送行。 赵凛看着那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心情大好,拍着朱雀的肩膀道:“呼延那一脉人没了,王上身边暂时无人,朱雀你留在这里好好帮他。” 挛鞮稽粥默默往前一步,挡在了朱雀和他之间,“用你说,朱雀这么爱我,不帮我帮谁?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你男人多难搞。” 霍·难搞·青,恰好走过来,默默靠在赵凛身边,“王上,世道混乱,无论如何保重好自己,后会有期。” 朱雀深深稽首,“皇上,主上,万望保重,后会有期。” 赵凛挥着手,被霍青拉进豪华马车内。 阳光跃出云层的时候,车队驶出了城门。 之后,路遥千里,必是一帆风顺。 挛鞮稽粥和朱雀并肩站在城门处许久才转身离去。 挛鞮稽粥想着霍青临走前的话,淡笑道:“大哥虽然失了人心,但手中还有军队,西北的兰氏崛起迅速,如今已经拿下七座城池。” 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道:“小雀儿,你说我能赢吗?” 朱雀握住他的手,“当然,你是最好的王上。” 挛鞮稽粥抬眸看着他笑,小雀儿,如果孤最终走不上高台,你记得展翅而去,莫要在悲伤中流连。 开战吧,从前孤不在意这江山姓甚名谁,但如今,它只能属于孤。 因为只有开阔的草原才能养得起肆意翱翔的神鸟。 * 和亲队首站还是停在了北疆大营,因为他们需要把苏半雪留下。 当挛鞮稽粥得知他们安置苏半雪的计划时,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虽然他们此生没有母子情分,但也不是非得要她性命。 如今分开两地,各自安好,算是他还了苏半雪的生恩。 至此,两不相欠。 北疆大营门口,如来时一样,季星海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 但与上次相比,这次众人脸上是相隔许久的期盼、思念以及狂热的崇拜。 他们距离狼奴国太近,对面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这里最先知道。 谁能想到,和亲队去之前,狼奴国还是铁板一块的强敌。 可不足一月,强敌已经四分五裂,不光把他们公主完完整整还了回来,还赔了翻倍的银两,签署了停战合约。 这不费一兵一卒,翻手云雨的手段无法不让人叹服。 所以在看到马车靠近时,山呼海啸的‘皇上万岁、霍相威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等马车停了。 赵凛和霍青相携走出马车,欣然接受将士们狂热的追捧。 霍青道:“感觉如何?” 赵凛笑:“不错,不过朕好像沾的你光。” 霍青也笑:“皇上多虑了,我的就是你的,不是你,我也懒得费心。” 然而志得意满的霍青在看到人群中挤出来的一个身影时,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为什么? 那个该滚得远远的小杀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人群里,还不知死活的盯着他身边的赵凛看。 第121章 小五很烦 而站在马车上的赵凛也看到了小五。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这个曾经试图伤害自己的人,虽然做不到释怀,但至少不会再怕了。 不管他纠缠上自己的原因的是什么,赵凛都觉得可以从容应对了。 所以他很快将目光从小五身上移开,亲切地问候过周围将士后,便直接忽略他,跟着季星海往军营里面走。 从王城走到边境,用了整整一日的时间,今晚他们得在军营中休息。 季星海将他们的帐篷收拾的很干净,让将士们散开后,便先送赵凛和霍青回帐篷休息。 可小五居然还跟在后面。 等几人进入军帐,小五也跟着往里走,赵凛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五原本黑沉沉的脸立马扬起一抹笑。 可大概是这个人不常笑,所以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很僵硬,好像被人拽着嘴角硬扯起来一般。 赵凛有点想笑,但很快又憋住转过头去。 霍青注意到赵凛的动作,转过头来正看到跟在后面的小五,“你跟来做什么?” 小五看季星海。 季星海略微尴尬的挠挠头,“那个,兄弟,他真有事。” 霍青瞪他。 季星海不敢说话,主要是他也很无辜,当初他为了帮兄弟支开情敌,才忽悠他去统一江湖,哪晓得这小子做事那么认真,才一个月竟然真让他做出点成绩。 结果听说赵凛要回来,立马颠颠的跑到军营来等着。 赵凛在主位上坐好,赶了一天路,有点累。 但是作为君王,他还是要打起精神。 “既然是有事,那便进来说说看。” 一听到赵凛的允许,小五立马甩开季星海,侧着身子,避开霍青,一步滑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赵凛面前。 “小五,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礼不成礼,话不成话,还没等赵凛说免礼,就自己抬起头来,巴巴的盯着赵凛看。 那直白的眼神,让赵凛觉得浑身难受。 总觉得若是没有人在,他好像能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扑倒。 简直就是一头驯不服的狼崽子。 赵凛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问道:“你有何事要禀报?” 小五索性直起身子,盯着赵凛的眼睛,清晰地说道:“皇上,猎魂庄、侍剑阁、百花宫都是我的了,我要带着他们归顺皇上。” 赵凛吃惊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什么? 小五眨巴眨巴眼睛,“皇上,请收下我,我一定会成为武林盟主的。” 赵凛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去闯荡江湖了。 武林盟主他知道啊,毕竟后世的武侠剧他可没少看。 能做武林盟主的人,无论是功夫还是德行都极为出众,说实话小五功夫应该是不错,但品行嘛。 赵凛持怀疑态度。 “你先说说是怎么收服这些门派的?” 小五见赵凛愿意跟他说话就极为高兴,狼崽子眼睛亮亮的,“不服就打,打到服为止。” 旁边的季星海忍不住喷出一声笑。 小五转头瞪他一眼,别吵,他还在等赵凛表扬。 赵凛早有所料,“那你打算怎么做武林盟主?” 这个问题小五连想都不用想,“打上去。” 赵凛被气笑,“很好,那等你打到最后,武林就剩你一个了,朕招降你还有何用?”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小五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赵凛看着他迷茫的眼神,难得有耐心解释道:“现在世道混乱,朕有心平定江山还百姓一个盛世,但朕手中可用之人极少,若是你能帮朕统一江湖,能人义士尽入吾毂,自然能在关键时刻助朕一臂之力,这些你可明白?” 小五乖乖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赵凛又道:“但你现在打的打,杀的杀,人都被你打光了,朕就算收回武林势力又还有何用?” 小五狡辩,“没有全打死。” 赵凛无奈,“那剩下的对你可忠心?” 小五想着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吃了自己模样,立即摇摇头,“他们想杀我。” “是啊,所以等你统一武林,朕收回来的除了你便是你的仇人,难道到时候为了收买人心,还要朕把你杀了平民愤吗?” 小五思索片刻,“皇上要杀我之前得满足我一个心愿。” 好家伙,你还提上要求了。 赵凛没好气道:“什么心愿?” 小五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和皇上洞房。” 满屋寂静,霍青要是再忍下去就不是男人。 他当即对小五出手,小五灵活的躲开,跟霍青打了起来。 虽然这一个月来他有进步,但是跟霍青比还是有差距,眼看着就要被扔出军帐,小五着急道:“我已经听季大哥说了,皇上要封你做皇后,那我可以做贵妃,你和我打什么?” 小五很烦,我明明已经让了你一大步,难道你还想独占皇上不成。 季星海笑得弯下身子,使劲拍自己大腿。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霍青被气成这样,好样的小五,就冲这一点,哥哥挺你。 赵凛额头青筋直跳,被迫要封男皇后就算了,现在还要封男贵妃。 这事要是成真了,史书上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后世那些写文的不知要写他多少小黄文。 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你俩给朕住手。” 很好,都还算听话。 听到赵凛的话后,两人当即停了下来。 小五不甘心的补充道:“最低也得是妃位,再低就是侮辱我。” 赵凛忍无可忍,“滚,要统一武林,就给朕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朕要的是可用的,忠于朕的能人异士,不是刀架着脖子,被迫投降的无辜百姓,听明白了没?” 小五点头,但眼神依旧迷茫。 好难,他没有学过啊,猎魂庄里只教过怎么杀人。 赵凛压下火气,微微叹息一声,“季星海,收起你的门牙。” 偷着乐的季星海忙摆正神色,“皇上,您吩咐。” “从今天开始,协助小五收归江湖势力,盯紧他,不许再滥杀无辜。” “是,皇上,可是属下还得带兵。” “你可以亲自监管,也可以派人跟着,总之不许再出乱子。” 季星海点头应下。 赵凛又看向小五,“小五,你可愿遵从朕的安排?” 小五点点头,“那我可以做贵妃吗?” 赵凛咬牙切齿,“不能,朕不会因为你的功绩就把自己或者感情许给你,也不会许你贵妃之位,朕能给你的是忠臣良将该有的待遇,你可还愿意?” 第122章 皇上都是在酒池里沐浴 小五点点头,又摇摇头。 挣扎了许久,抬眸看向赵凛的目光满含留恋,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般,一步步走到赵凛面前,老老实实的跪好。 他抬眸,像膜拜神只。 “我听你的。” 赵凛知道他执念未消,但此时并无更好的办法,便只能先做此安排。 “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他示意小五退下,抬眸看向前方,“还有谁有事要报?” 季星海一步踏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放开我,霍青,你父亲的头颅接回来了?” 居然是霍夫人。 赵凛摆摆手,示意将人放进来。 谢灵姝掀开帐帘,看到赵凛后,先是规规矩矩下跪行礼。 “民妇谢灵姝见过皇上。” “霍夫人,请起。” 他看向季星海,“给霍夫人赐座。” 站在众人身后伺候的小兵立即搬来座椅放置在谢灵姝身侧。 谢灵姝此时心焦如焚,但碍于赵凛的面子,又不好反驳,只好暂时坐下,一双眉目焦急的看着霍青。 “青龙,去取。” “是。” 青龙转身离开,谢灵姝目光又追寻而去。 军帐中安静至极,几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沉默下来。 守护大盛边境二十年的战神,居然被敌人把头颅做成酒器把玩数年,这样的奇耻大辱,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盛男儿都忍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灵姝在这格外的静谧中察觉出了不对。 她的目光越发焦急起来,脚步细微的移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直接冲出去,自己找。 可还没等她有行动,帘帐再次被挑起。 谢灵姝激动地站起来,可背光而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长相很眼熟,也很讨厌。 苏半雪先给赵凛行礼后,便走到谢灵姝对面,灵动的狐眸上下打量谢灵姝后,姿态有些夸张地笑道:“谢灵姝,你现在真是又老又丑,再也比不过我了。” 谢灵姝恍然大悟般指着苏半雪,“苏半雪?你全家被贬后,不是被路过的狼奴兵抓走了?” 苏半雪笑出眼泪,“是啊,可我命好,做了王妃,现在的狼奴王上就是我生的。怎么样,不比你的神童儿子差吧。” 谢灵姝眼圈微红,抬手将瘦弱的苏半雪圈进自己怀里。 “行了,全身上下就这张嘴硬。命好,你回来干嘛?命好,你怎么不多吃点,瘦得跟骷髅架子似的。” 苏半雪硬撑起来的气势,在这个不算温柔的拥抱中被化解的干干净净。 两个曾经为了霍威争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在这一刻终于和解。 苏半雪紧紧抱住谢灵姝,眼泪珠串一样的落下,很快就把对方肩膀上的衣服打湿了。 谢灵姝将人扶好,没好气道:“苏狐狸,少冲我哭唧唧的,当我是男人吗?还吃你撒娇卖乖这一套?” 苏半雪擦干眼泪,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现在只卖惨,我是被狼奴国赶出来的,现在无处可去,你可得收留我。” “哟,不是儿子做了王上吗?怎么还被赶出来了?” “姐姐收留我,晚上我悄悄跟姐姐说。” “滚,我那冷清的将军府空房间多的是,你随便挑一间,离我远点就行。” “谢谢姐姐疼我。” 谢灵姝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就看到青龙端着被白布遮盖的木匣走进来,两个女人霎时安静下来。 谢灵姝上前一步,想要揭开。 苏半雪拉住她,“姐姐别看。” 谢灵姝拍了拍苏半雪的手,“放心,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受得住。” 她上前一步,一把掀开白布,挑开了木匣,露出了里面用金银宝石装饰过得人头酒器。 谢灵姝挑着白布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苏半雪上前一步哽咽道:“我劝过那个老不死的狼奴王,可他打了我一巴掌,非要以此羞辱大盛。” 谢灵姝抬手将头颅酒器取出来,一手环抱住,另一只手用力拆着上面的宝石和黄金,几下之后就把自己的手扣得鲜血淋漓。 霍青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母亲,会有专门的工匠去将军府帮父亲卸下,您莫伤了自己。” 谢灵姝挥开他的手,将头骨紧紧抱进怀中,身体支撑不住的往一边歪去,却被苏半雪一把扶住。 谢灵姝抬起来头看她时,一双眸子血红,沁着流不完的泪水。 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向军帐外面一步步走去...... 一股寒风趁着帐帘掀开时扑了进来,沁皮入骨,冻得人心底发寒。 赵凛盯着她们逐渐坚挺平静的背影,却在她们脚边的阴影里发现了那双痛苦到撕扯的灵魂。 军帐落下,赵凛开口道:“传朕指令,按本朝王爷仪制,厚葬霍威将军。既然将军的遗骨葬在了北疆,便由季星海负责督办吧。” “是,皇上。”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事要跟朕汇报?” 赵凛记得,在霍夫人进来之前,季星海好像有话要说。 季星海上前一步,嘴角咧开,露出一颗小虎牙,一把年纪的人了,突然就显得青春年少起来,就好像教室后门那个总是喜欢惹女孩子生气的调皮又阳光的臭小子。 “皇上,我们为您准备了接风宴,不过有点简陋,不介意的话还请移步校武场。” 赵凛挑眉,“不会又是杀了战马吧?” 他可还记得呢,第一次进北疆大营时,季星海一脸悲痛的跟他说吃不饱,为了招待他,专门杀了战马。 整得他愧疚了好几天,一闭上眼就是一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战马。 现在这小子又说给他准备了宴席,他势必要把当初受的憋闷找回来。 季星海不好意思的笑笑,“皇上给的军饷充足,这次都是好酒好饭。” 赵凛颇有兴致的站起来,“好,那朕也与军同乐一番。” 跟在身后的两个副将上前将季星海悄悄拉到一边问道:“将军,皇上酒量怎么样?” 季星海挠挠头,“应该不错吧,据说皇上在京城时,都在酒池里沐浴呢。” 两个副将眸子顿时睁得老大,“好嘞,老大,咱这就去跟兄弟们知会一声,一会陪皇上大喝一顿。” 第123章 我对你没感觉 校武场上果然摆满了酒席,酒桌相连,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最中间的位置上布置了遮风御寒的暖座,那是皇上的专属。 暖座的两侧各摆放了几张单独的桌案,是给公主、霍青、季星海、蓝泽、杨枞等人准备的。 一排弧形摆放的座椅正中间是正在燃烧的篝火,火光冲天,把将士们的眉目照得格外开朗耀眼。 赵凛带人走过来时,校武场上又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虽然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到场,但季星海却给所有将士都发了酒肉,如今围在自己帐篷里准备开席的战士们听到校武场的欢呼声,便知道是皇上到场了,宴席要开始了,便也跟着欢呼起来。 一时之间又是声浪滔天,层层叠叠,震得这北地寒气都消散了许多。 赵凛入座后怕平阳冻着,还是让她跟自己一起坐了暖座,那空出来的桌案倒是便宜了跟着过来的小五。 而且恰好又与霍青是一左一右摆放的皇上的两边。 这么一看还真像皇后和贵妃的位置。 小五对这个位置喜欢极了,一晚上都挂着那半笑不笑的僵硬面容,瘆得旁人都不敢上前劝酒。 但赵凛和霍青这边就热闹极了。 将士们每人手里盛了一大海碗,排着队过来敬酒。 赵凛前期还是来者不拒,毕竟他在后世也没少跟同学拼过酒,什么同学聚会,毕业晚会上,那也是可以号称千杯不醉的。 再加上古代白酒的度数不高,一开始赵凛还真没当回事。 但是喝了半晚上才意识到,这玩意架不住人多啊。 这肝功能再强大,也得有个消化的时间,他现在怎么感觉晕乎乎的呢。 往后一看,好家伙,这队长得看不到尾巴。 这要全喝下去,他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赵凛忙开始躲酒,可这会子将士们也喝得上头了,再加上赵凛向来没什么架子,曾经还隐瞒身份再军营生活过几天,所以将士们都觉得他很亲切,酒精上头,都快忘了他还是皇上。 “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我老马,上战场那就是刀刀必砍人头,你敢看不起我?” “不敢,不敢,朕喝。” 赵凛一杯又干下肚,忙让后面还清醒的,但吓的快跪下的将士,将这位英雄老马扶下去。 后面又有人来劝,小平阳气得站起来,小手盖住父皇的酒杯口,指着劝酒的将士们道:“不许你们欺负我父皇。” 赵凛摸她的脑袋,关键时刻,还得是女儿。 但这种时候,还是不让女儿出头了,时间不早了,小孩子该睡觉了。 他示意蓝泽过来,先让蓝泽送平阳去休息,绿沉和青锁也立即跟上。 小平阳不放心的回头嘱咐,“父皇,你不要再喝了。” 赵凛笑着让她放心,转过头来,自己端起酒杯,抬手拂掉桌案上的餐盘,抬脚站在上面,俯瞰整个校武场。 欢呼嬉笑的将士们逐渐安静下来,看向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皇上。 “将士们,驻守边疆辛苦了,朕,敬大家一杯。” 热血的汉子们立马站起身来,抬起酒杯冲着皇上高声道:“保家卫国,分内之事。” 赵凛双手执杯,“朕,满饮此杯,愿四海升平,天下安定,今夜定与诸位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赵凛在高呼声中一饮而尽,潇洒的移开酒杯时,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往一边软下去。 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的霍青和小五一左一右,几乎是同一时刻上前,各自扶住了赵凛半边身子。 酒精已经到头顶的赵凛还不忘嘟囔了一句,“喝,好喝......” 霍青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道:“放手,我送他回去休息。” 赵凛醉了,小五便露出了獠牙,“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送也是我送。” 霍青额头青筋直跳,“至少我没有精虫上脑,当众把人摁在地上扒衣服,也没有张嘴闭嘴就是洞房,所以我送比你送安全得多。” 小五才不在乎,“喜欢他就是想要他,我有什么错?你才虚伪又狡诈,专门吊着他。” 旁边也被灌得不轻的季星海踉踉跄跄的走上来,插在两人中间,“吵什么?你俩一起送不就好了,皇上在京城,酒池肉林,据说一夜需要十几个少男少女伺候,咋的,还降服不了你俩了?一起去,皇后贵妃一起去,哈哈哈哈哈......” 霍青一把抓住季星海后脖颈,“季微光,你是想死吗?” 季星海挣扎,“霍梵寂,兄弟帮你把皇上灌醉,你就是这么感谢兄弟的?” 霍青忍无可忍,直接一掌把季星海推进小五怀里。 那么大一个将军,直接把小五砸向了一边,然后霍青趁机抬手抱起赵凛,运起轻功,向场外掠去。 季星海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小五一把推开,追着霍青和赵凛而去。 但是追到军帐门口时,却被忽然冒出来的青龙、白虎和玄武三人拦住了。 他们也不动手,就是不让小五进去。 可里面的声音他听得到啊。 “霍青,霍青,帮我把衣服脱了,我要...换睡衣...” “霍青,热水呢?我要泡脚...” “霍青...” “霍青...” 外面的四人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全都是安排霍青干活的? 咱就是说,这么大一个情敌在外面,主上你就不能搞点别的动静出来? 平常不是挺带劲的,根本不管他们三个死活,现在让你上了,你倒是含蓄了。 没看到外面这臭小子脸上的笑都快不僵硬了。 军帐里,等霍青按要求把赵凛伺候舒服了,人家才跟小猫似的,把自己卷进床铺的角落里,闭上眼睛准备美美睡一觉。 可霍青偏要挤上来。 赵凛睁开带着醉意的眸子看着他,“霍青,你又想亲我吗?” 霍青嗓音低沉,“是啊,你喜欢我亲你吗?” 来了,来了。 帐外的三人立马挺胸抬头,斜睨着小五,狼崽子,听好了,看我们主上和皇上有多恩爱。 赵凛:“喜欢。” 青龙三人看不见的尾巴即将翘起来。 赵凛:“所以,你亲了我就不能杀我喽。” ‘啪’,一瓢凉水浇下来,尾巴化了...... 小五抽出宝剑就冲了进去,“霍青,你敢威胁小兔子,老子今晚就杀了你。” 可帐篷里赵凛正捧着霍青的脸说悄悄话,“霍青,我对你没感觉,真的,你勾引我那么多次,我都不石更的。” 第124章 高兴 小五忽然就觉得自己手里明晃晃的宝剑有点多余了。 那个,貌似霍青也有点惨。 所以,到底是砍还是不砍啊。 床上的赵凛持续性酒后吐真言,“真的,霍青,不信你摸。” 小五立即看过去,摸?摸什么? 赵凛已经抓着霍青的手往身下探去。 很明显,霍青不想拒绝。 但小五不同意。 他上前一步,抬手想抓住赵凛的手,却被霍青另一只手挡开。 两人就这么动起手来,霍青一手拦着小五,另一只手任由赵凛摆弄,眼神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可是那手眼看着就要抵达腰间,却被赵凛摁住了。 “不对,你现在还没亲我,没办法判定我对你没感觉。” 霍青含笑,“是啊,所以我现在开始亲你吧,然后一起验证一下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赵凛被酒精泡的木木的脑袋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听完霍青的话后便突然抬起头凑近了些,把嘴唇微微嘟起来,一脸认真道:“你亲吧。” 霍青只觉得全身血液滚烫,热切的渴望快从心口中喷发出来。 这样乖巧的赵凛真是让他毫无抵抗力。 只可惜旁边还有个碍事的。 霍青垂下眸子,脸色微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一掌拍过去,小五侧身躲开。 可霍青早有预料般,另一只手轻轻挣出被赵凛握着的手腕,一掌接上,拍在小五还没完全转过来的后肩上,而小五摔过去的正对面,就是军帐的出口。 “青龙,把他扔远点。” “是。” 门口的青龙和白虎一把将人接过来,一左一右,将小五牢牢扣住,带着他运起轻功,往军营外面飞身而去。 军帐内,霍青总算得空转过身来。 可床上的赵凛已经把自己重新卷进被窝了。 霍青不甘心的凑上去,捏他的耳垂,“乖,不亲亲了?” 昏昏欲睡的赵凛侧过来脸来,无奈的瞋了他一眼,然后从被子里抽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拉近了,歪头‘啪叽’一声亲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一副哄讨吻小猫咪的模样,一手托着霍青下巴,一手轻轻抚摸霍青的额发。 “乖,daddy亲亲了,宝宝不闹了。” 说着就要转身重新钻进被窝中睡觉,可白皙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霍青大手抓在了掌中。 他凑近了,与他呼吸相闻。 “好皇上,还不够。” “那你还想要多少?” “要到皇上,石更啊。” 帐外的玄武把自己耳朵堵上,抬脚跳到了距离军帐最近的树上。 真是的,他们主上太不要脸了,趁着皇上喝醉就这么欺负人家。 户外,寒风凛冽,吹得树上的玄武脸颊干疼。 帐内,温暖如春,炉火烧得极旺,火光将床上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射到帐篷壁上,缠绵不绝。 霍青堵着他的唇舌,让他的抗议说不出口,他一改往日的强悍,这次的亲吻格外温柔、动情、深入。 凛凛寒风中,谁能不喜欢火热的拥抱和亲吻呢? 这是人的本性,是荷尔蒙催动的本能。 何况这个人其实早就潜进心底,只是当事人还未察觉而已。 或者说早就察觉了,只是清醒时,理智和抗拒占据了上峰。 赵凛沉醉进这朦胧又舒服的深吻中,迷蒙中睁开眼看清了霍青的脸,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合心意的人啊。 而这个人还在热烈的爱吻着他。 可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火热的空洞,他不想抗拒,不想满足,只是想要更多。 他抬手轻轻覆盖在霍青的唇上,霍青停下动作,在跳动的火光中静静注视着他,可他眼中的热切似乎比炉火更灼人。 赵凛张口,声音嘶哑,“霍青,不够...” “什么?”霍青的声音似乎正用力压抑着什么。 “亲吻,不够,想要,更多......” 霍青用力将人抱紧,好像要嵌入自己的骨血一般,让赵凛感受自己的...... “赵凛,凛凛,我的皇上,我比你更想要,可是不能是这里,也不能是现在。” 赵凛不满的看着他。 霍青抬手抚摸他沁着汗湿的额角,将他湿漉漉的碎发向后拂过去。 “我的宝贝,你醉了,我如果现在要了你,你明天醒来会不高兴的。” 赵凛醉意朦胧,“高兴。” 霍青眼睛泛红,天知道他现在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他用力啄吻着身下人白净的脸颊。 他的赵凛怎会这么让人怜爱,他心间的悸动和渴望早就装不下了,顺着本能填满他每一寸经脉和骨血。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珍宝啊,是比他的性命,比他的全部,比这世上的所有都更重要,更宝贝的心上人啊。 “乖,宝贝,我陪着你睡觉好不好,这里太简陋了,我不能让你疼,也不能让你受伤,我们还有好多以后和明天。” “我想等你清醒的时候,接纳我。” 赵凛侧过身子不想理他,平复呼吸间,朦胧的醉意还是不肯放过他,他的心神渐渐模糊起来。 身后的霍青忍着甜蜜的痛苦,抬手将他揽住,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皇上,臣得等您石更啊。” 模模糊糊的赵凛想,完蛋,自己不会真那啥不行吧? 还是得找鸡窝头看看。 * 待到怀中的赵凛熟睡后,霍青又平复了许久,才从床上轻轻爬起来。 将散乱的衣服重新穿好,走出了军帐。 玄武见此立即从树上落下来,站在军帐门口,牢牢守住。 “主上,刚刚季大将军来找您,被属下拦下了,他说在老地方等您。” “好,守好皇上,有什么事立即禀报。” “是。” 霍青抬步向军营外的一处山坡走去,所谓的老地方也不过是山坡顶上一处低矮的围墙,据说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前朝留下的城墙残垣,如今高不过膝盖。 霍青到的时候,季星海正坐在低矮的城墙上喝酒,而他身后是被青龙和白虎强硬压住的小五。 这个组合实在有趣,霍青挑了挑眉,抬步走了过去。 小五一看到他就龇牙咧嘴,“你把小兔子怎么样了?” 霍青垂眸睨着他,“你既然选择归顺,就要先摆正一件事情。从现在开始,无论是在你心里,还是在人前,赵凛都是你的主子,是这大盛唯一的皇帝,若是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不尊重的称呼在外人面前喊他,我会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小五抿了抿唇,干脆道:“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在人前喊了,但等我把他抢到手,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你管不着。” 霍青一手撑着城墙,坐在上面,不屑道:“就凭你?八辈子也抢不着。”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季星海头疼得打断道:“皇上没事吧,今晚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霍青瞪他,“还用你说?” 季星海讨饶道:“本来就是想让皇上多喝几杯,帮你俩调调情,但将士们现在是真打心眼里敬重他,一听说可以上前敬酒,根本劝不住啊。老马几个现在酒醒了,后悔得不行,一晚上跟我打听皇上有没有事,恨不得现在就跪到帐子前负荆请罪,还好被我拦下了。” 霍青摆摆手,“不至于,让他们安心休息就是,皇上其实心里也高兴,身体无事,就是醉得厉害,这会已经睡着了,明天再让神医给他把个脉,确认一下。” 季星海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霍青又问,“你大半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季星海向后摆摆手,示意青龙和白虎把小五先带走。 青龙看向霍青,霍青道:“带他去帮皇上守军帐,只有玄武在我不放心,好好盯着他,别让他进去打扰皇上睡觉。” 青龙抱拳,“是。” 两人又架着小五的离开,这次小五可不反抗了,未来的武林盟主就这么美滋滋的被人拉着去给喜欢的人守帐篷了。 第125章 我替你俩管着 待到人都走光了,季星海才斟酌着开口道:“这次回来,我感觉你对皇上不一样了?确定能放下景玉了?你别再辜负了皇上。” 一提到这个,霍青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他拿过另一瓶未开封的酒,揭开红色酒封后,迎着北风灌下几口。 抬眸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微光,他回来了。” 季星海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 霍青点头,“没错,赵凛就是景玉,确切的说,只有赵凛来了,才会有景玉。” 季星海听得一脸懵,“什么意思?你快仔细跟我说说。” 霍青其实也需要有人跟他分享这段喜悦,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毫不质疑的倾听他的疯言疯语的话,那也就只剩季星海了。 他自己捋着思路,将赵凛神魂不稳,重伤后会回到过去的事情给季星海讲述了一遍。 季星海听完惊叹不已,不住地感叹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奇妙又独特的缘分。 但是听到霍青因此差点丧失理智时,还是很担心。 季星海:“你这次可还想着自我了结?” 天知道当年,皇上醒来失忆后,霍青疯得有多可怕。 那时候赵凛已经是皇子,早就被先皇接进了皇宫中,可霍青居然冒死硬闯皇宫,硬刚皇宫守卫,满身伤口的闯进赵凛的寝宫,将已经休息的赵凛抓起来,揪着人家领口问人家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占用赵凛的身体,还要让人家滚出去,把他的景玉还回来。 声声泣血,绝望地让人泪目。 他那时候已被父亲动用关系塞进了羽林卫,那一夜正好执勤,跟着队长闯进七皇子寝宫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失忆的七皇子早就被押着他的血人吓得不行,看到羽林卫进来就忙着喊救命。 可霍青听到他的喊声却越发疯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根本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怕我?你究竟是谁,是不是杀了你他就能回来?是不是杀了你他就能回来?” 七皇子因为他的疯话吓得脸色雪白,惊恐地挣扎踢踹起来。 可霍青就是不肯放开他,甚至一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手上越发用力,仿若真的要把他曾经深爱着的景玉亲手掐死。 其实从那一刻的时候,季星海就看出了古怪。 霍青有多爱景玉他是知道的,每次都让他帮忙把景玉从皇宫偷出来,三个少年围着皇城东奔西跑的找乐子。 霍青看景玉的眼神,是那种几乎可以把心掏给他的深情。 他不相信这样的霍青只是因为爱人忘记了他,就想要亲手杀掉自己的爱人 所以在后面队长带着人围攻霍青时,季星海选择帮助自己兄弟,他一方面护着兄弟不受致命伤,一方面还得防着发疯的霍青对羽林卫下死手。 双方但凡有一个失控,今晚这事都不好收场。 但是没想到,他防得了羽林卫,却没防住太监。 当那个看起来极为柔弱,但长相美艳的小太监靠近吓得瘫倒在地的七皇子时,季星海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个胆大的奴才,过来照顾七皇子。 可没想到,那奴才表面上是跑向七皇子,却在靠近霍青时,猛地掏出匕首,狠狠插在了霍青的后背上。 他眸中的狠辣映射在寒光凛凛的匕首上,可怕的令人心惊。 还好霍青功力深厚,再加上季星海及时上前阻止,若是再让那小太监往心口上刺一刀,霍青神仙难救。 就算如此,霍青后背的伤也养了数月才痊愈。 所以后来王朔数次跟他示好,季星海都无动于衷,因为这个人阴险毒辣,他早在少年时便领略过。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等七皇子这边的乱象传到先皇那边时,恰好霍威也被留在御书房议事。 两人一同而来,霍威看到受伤的霍青虽然心疼不已,但是第一时间还是跪下请罪。 皇上听完来龙去脉后,沉思了许久。 就在大家以为霍青必死无疑时,先皇的第一个命令居然是宣太医为两人医治。 之后又以霍青失了心智为由,免了他的罪责,只是从那之后霍青也背上了失心疯的名号,这仕途算是断了。 不过他嘛,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皇上下令打了五十大板,侥幸没死,便被贬到了北疆,从无名小卒做起。 但是从那之后,霍青却跟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可以通灵的奇人异事,似乎想要通过这种神神鬼鬼的办法将景玉带回来。 只是后来失败的次数太多了,霍青好像受不了刺激,开始频繁的发疯且寻死。 口中喊着什么,既然你不来寻我,那我便去寻你吧。 吓得霍威将军和霍夫人将他牢牢捆起来,派人日夜看守,这样混乱的日子一直到霍家、谢家相继出事,霍青才慢慢清醒过来,开始重入仕途,变成了人人畏惧又敬服的霍相。 这一晃十年了,他成了新的大将军,而他的好兄弟也终于找回了爱人。 霍青:“只要有他在,我对这世界便会无限眷恋,怎么舍得离开。” 季星海由衷的替霍青高兴,但是作为局外人,季星海很快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兄弟,不是我打击你,但是你好像漏了一件事?” 霍青看他,“什么?” “兄弟,你和我们不同,我们的过去是不变的,但你的过去还在未来,是可以变的。” “所以?” “所以,如果现在皇上不爱你,那他回到过去就不会爱上过去的你,那你还有个屁的爱人啊,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让皇上疯狂的爱你啊。” 霍青表情僵硬,“不可能,皇上早就爱上我了。” 季星海脸上闪过狐疑,真的吗?他怎么没看出来。 不过看到自家兄弟已经逐渐发青的脸色,善良的季星海还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我信你,你有这样的自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霍青突然想插兄弟两刀是怎么回事? “不对。”季星海忽然大叫起来,“皇上真是个宝贝啊,咱们是不是只要把真相告诉皇上,他就能趁回去时,改变过去,救回霍威将军了?” 霍青神情认真,“赵凛每次回去都是濒死之际,我不会再让他受伤了。至于当年,想杀父亲的是先皇,连谢氏都阻止不了,还是个孩子的皇上又能做什么呢?没必要再给他增加负担。” 季星海微微叹息一声,“算了,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霍夫人回去后不久便把霍家军几个老将派过来了,说今后的霍家军她不再插手,想要完全交给你。” 霍青又喝了几口酒,风起,掠起他宽大的衣袍,他带着些洒脱的笑道:“送你了,早点把北疆大营整合起来,好好帮皇上守江山。” 季星海也不再客气,抬手跟霍青碰拳道:“行,就当我替你俩管着。” 霍青起身往回走,“瞎矫情。” 帐内,系统正在赵凛脑海中死命的大喊,【宿主,醒醒,你收服季星海的任务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赵凛翻了个身,跟赶苍蝇一般在耳朵边扇了几下,继续睡。 第126章 你说的没错 第二天,赵凛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军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火的燃烧声。 赵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发现脑海中多出了许多古怪的画面。 他摸向自己的腰间,“真的,霍青,不信你摸。” 他触摸自己的耳垂,“乖,不亲亲了?” 他抬手覆住自己的双唇,迟来的麻木感令他脸颊爆红。 “亲吻,不够,想要,更多......” 赵凛一把抱住自己的头,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做梦,没错,是梦。 【宿主,你睡眠质量未免也太好了些。】 【统儿,为何你的声音透着一股沧桑感?】 【因为我喊了你一晚上,你的任务失败了,季星海最后百分之十的效忠值给了霍青。】 【这为什么会失败?最初的任务就是要让季星海效忠霍青,现在这不是回归正轨了?】 【可问题是,他要么完全效忠宿主,要么完全效忠霍青,任务才能判定成功。现在他的效忠对象分为两个人,任何一人的效忠值都不满格,后台评分系统无法判定任务成功。】 赵凛哀叹一声,【你们怎么这么死板?我和霍青本来就是绑定的,效忠我和效忠他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可您不能永远跟霍青绑定,一年之内,无论您任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与霍青解绑,届时季星海到底该判定效忠谁呢?所以此任务只能判定失败。】 【靠,你这简直是变相克扣积分,明明实际效忠目的已经达成,却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判定我任务失败,我要投诉,投诉!】 刷一下,赵凛面前出现一张投诉表格。 【填吧,看到末尾了没有,一切解释权归甲方所有,我们就是甲方。】 【那我也要投诉,五十积分呢,我能买多少好东西啊。】 他气哼哼的把投诉表格填完,点击了发送。 刚操作完,军帐帘子动了一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是霍青。 那些刚刚才被系统打碎的记忆,又因为这个人重新糅合起来,越发完整、清晰、活色生香。 赵凛脸颊滚烫,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霍青上前,“皇上该起身了,今天还要出发回京城。” “哦哦,知道的,我,朕,马上就起。” “臣来帮皇上更衣吧。” 赵凛刚刚要掀起来的被子立马盖上,“不用,朕,自己来就好。” 可这种时候,霍青向来都只是面上恭敬。 他捧着需要更换的新衣上前,站在床边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后面的阳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凛道:“还是臣来吧,毕竟昨夜也是臣帮皇上换的。” 赵凛急得立即从被子钻出来,站在床上。 哦吼,立马比霍青高出一大截,这样说话可有气势多了。 “你,不许乱说,朕,昨晚,那是喝多了。” 霍青拧眉,“那皇上的意思是,昨晚不算?” 赵凛很纠结,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个酒后乱性,然后提裤子不认人的大渣男。 但是一想到自己认了之后,可能会被这个古代南通酱酱酿酿。 那还是做渣男吧。 赵凛心一横,眼一闭,“对,不算,昨晚就是个意外,霍青你不用放在心上。” 已经做好霍青可能会发火、会质问的准备的赵凛等了半天,忽然觉得腰间有点痒痒的。 接着便被人擒住腰,从床上抱到了床下,站在了暖绒绒的地毯上。 赵凛睁开眼睛,正看到霍青认真的拿起一件中衣,披在自己身上。 碰上自己的视线后,还格外温柔的说了句,“手臂打开。” “哦。” 赵凛听话的张开手臂,就这么任由霍青打扮起来。 一层层的衣服叠起来,用厚实干净的锦袜裹住他的双脚,又套上干净暖和的鹿皮绒靴,甚至还帮他梳理好头发,戴上双龙戏珠赤金冠,最后披上一件厚实的象牙白狐裘大衣。 “好了,皇上可还觉得冷?” 赵凛摇摇头,暖和的过分。 霍青拉住他的手,“走吧,该和季星海他们道别了,车队已经规整好,随时可以出发。” 赵凛忽的顿住脚步,“霍青,你不生气吗?” 霍青回眸看他,“做皇后可是要大度的,万一臣生气,惹皇上不喜欢了,皇上再封小五做了皇后可怎么好?” 赵凛着急,“朕怎么会封别人做皇后。” 话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被霍青握住的手,也被抽回来。 “那个,朕的意思是,意思是......” 霍青没有让他说完,大手落在了他低垂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皇上,不急,臣等您心甘情愿。” 着急解释的赵凛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怪怪的,总觉得霍青好像误会了什么。 霍青拉着他往外走,好像自言自语般加了一句,“神医给皇上做的药膏也还没做完。” 什么药膏? 难道又是给他滋养神魂的? 那不急,上次开的那些养魂丸还没吃了呢。 “不着急,让他慢慢做。” 霍青掀开帘子,侧眸看他,“臣也是这般吩咐的,效果好,不伤身,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没错。” * 帐外,季星海已经领着众位将士恭敬的站在门口迎接。 霍青放开了赵凛的手,暂停一步,落在了他后面。 赵凛现在看到季星海就不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你说你,就因为我喝醉睡了一觉,你就跑去效忠霍青了? 那你早点效忠霍青也好啊,为什么偏偏给了我百分之九十,又给他百分之十。 赵凛觉得自己愧疚早了,这季星海才是个大渣男,需要被人狠狠收拾一番。 看到赵凛过来,季星海当即开口,“皇上,臣等恭送......” “你先等等。” 季星海的话被卡了一步,格外难受。 赵凛指着站在队伍中的蓝泽,“蓝泽将军跟朕回京,封羽林卫副统领。” 季星海这次是真急了,“皇上,蓝泽那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人不能让给您。” 赵凛搂着季星海的肩膀,拉着他走远了些,“老季,你跟霍青一起瞒着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平阳是你妹妹和蓝泽的女儿,你丫的举家叛君,是想找死啊。” 爹的,你们一家子一起给朕戴绿帽子,现在还跟朕讲起条件来了。 季星海吓得当即左右查看,确认只有不远处的霍青能听到他们谈话后,才嘿嘿的傻笑道:“皇上既然没立刻砍了蓝泽,说明就不打算计较了,那臣还怕什么?” 赵凛一个脑瓜崩狠狠弹在季星海的后脑勺上,“蓝泽必须跟朕走,朕手里缺人,他得替朕把羽林卫的指挥权拿回来。” “皇上,臣手里还有许多靠谱的年轻将军,能力不比蓝泽差,您可以随便选,蓝泽您得留给臣。” 赵凛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不长脑子的。 “季星海,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一半脑子没带出来,你丫的把自己妹夫留在身边,没考虑过你妹妹和平阳吗?做了羽林卫统领是可以随时出入皇宫的,你不想让你妹妹一家团聚?” 季星海反应过来之后,那看赵凛的眼神堪比看活佛。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是如此胸襟开阔的男子。 居然亲自替妃子和狂徒制造相处机会。 要不是他知道真相,大概会觉得赵凛脑子有问题,还好意思骂他呢。 季星海当即半跪,“末将听令。” 第127章 下马威 车队重新出发的时候,赵凛还是下令将从狼奴国带回来的一半银钱留给了北疆大营,作为军饷用。 回去后必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一顾不上北边,季星海好歹不用饿得杀战马。 车队一路疾行,走过一处高坡时,赵凛正好探出窗往外看,便看到远处巍峨的将军府门前似乎站了两个女子。 赵凛忙拉着霍青一起向后挥手。 只可惜人影实在太小,估计是看不清了。 霍青只是盯着两个人影看了一会,便转过头来,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赵凛总觉得霍青跟霍夫人的关系很奇怪,肯定是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下次进梦里的时候一定要多待几天,好好看看。 车队日夜兼程,只在经过榆林城的时候停了一下。 赵凛派杨枞去封蒋万两做了户部侍郎,跟着车队一起回京。 结果等了好一会,才看到肥肥的蒋万两磨磨唧唧的跟着杨枞过来。 赵凛一只手臂搭在马车窗口上,看着他。 “蒋太守,你就这么单着跟朕回京?” 蒋万两委屈巴巴的跪下,“皇上,臣不想去京城。” 赵凛太清楚他小心思了,“可以啊。” 蒋万两面露喜悦,刚要叩拜谢恩,就听到赵凛接着说道:“那等兰卓母女去京城述职的时候,你可就见不到了。” 蒋万两胖胖的身体僵住了,“皇上,臣愿意去,您先行一步,臣现在就回去收拾家当,立即跟上。” 赵凛好笑的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并派了一小队护卫跟随,怕他带的宝贝太多,路上被流寇盯上。 待这些琐事都处理完,车队行进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来时用了将近一月的路程,回去居然只用了十天。 赵凛摆手,让车队暂时停在了距离京城数里外的空地上,他看向侧后方的树梢,跟霍青道:“让他出来吧,朕跟他说几句话。” 霍青摆手,青龙和白虎立即上前,将跟随了一路的小五又一左一右架了出来。 这次是在心上人面前,小五觉得很丢脸,但还是老老实实跪在了赵凛面前。 “参见皇上。” 赵凛坐在霍青准备好的软凳上。 “朕已经平安抵达京城了,你可以放心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小五扭扭捏捏的跪在地上就是不说话。 赵凛蹙眉,得了,闷葫芦一个,刚见面时不是挺凶的吗? “说话。” 小五嘟嘟囔囔,“我可以贴身保护你。” 小五看向站在赵凛身后的玄武,“他功夫不行,脑子也不行,还是让我保护你吧。” 玄武顿时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巴巴看着皇上。 赵凛压着笑意故意严肃的看着小五,“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朕还不知道,你那是想保护朕还是想欺负朕啊?老老实实去做你的事,事成后朕自有嘉奖。” 原本老实跪着的小五听到这句话后,不甘心的看了霍青一眼,辩解道:“皇上,小五已经知道了,喜欢您就要尊重您,小五不会做皇上不喜欢的事。” 赵凛惊讶了一瞬,赞许道:“不错,有进步,但是不够,继续去磨练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带着真正喜欢的人见朕。” 小五心底对这句话极为不赞同,但知道继续磨蹭下去,也不可能再有所收获,便决定先听赵凛的话,争取早日把赵凛对他恶劣的初印象扭转回来。 欲擒故纵,他也懂得。 临行前,他看向霍青的眼神依旧是十足十的挑衅。 而霍青的回应只是轻轻为赵凛披上了狐裘大氅。 通往京城方向的官道上,先行回去报信的护卫们已经归来,他们跪在赵凛面前禀报道:“启禀皇上,护国公已带群臣和后宫皇子嫔妃在应天门恭迎皇上圣驾。” 赵凛站直身子,“好啊,既然棋局已开,那朕不妨去会一会。” 霍青扶着他重新坐回马车。 高头大马上的杨枞高呼道:“皇上有命,起驾回宫。” 车队浩浩汤汤,走过明德门,全程百姓回避,驶入天门街,远远便看到数百号人站在长街的尽头。 而站在最前方的护国公王朔依旧风华绝代,威势不减。 直到赵凛的马车近了,其它的官员们全都跪地迎接,可被前身尊为亚父的王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 赵凛先一步从车门内走出来,身后跟着的霍青始终落他一步。 群臣参拜,高呼万岁。 赵凛站在高处,广袖挥过,声音庄严肃穆:“平身。” 群臣起,尚书令杨枞上前,将手中的与狼奴国签订的国书展开,当众宣读。 群臣再拜,声音热切而激动。 赵凛挥手,走下马车,许久不见的李传信正规规矩矩站在皇帝专属的銮驾旁,等待赵凛回宫。 看到赵凛过来,忙迎上前,却被玄武牢牢地隔开了。 开玩笑,那个小五抢他位置就算了,现在这个小太监也想来抢? 若是让他成功了,那他玄武的面子往哪搁。 李传信知趣的没再近身,但始终跟在赵凛旁边。 王朔也迎上来,躬身行礼,“皇上此番辛苦了,可有受伤?” 很体贴。 没有质问和怀疑,只有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无妨,护国公监国同样辛苦。” 王朔顺势与皇上并肩往前走,将原本跟在赵凛身边的杨枞挤到了后方。 “臣能力不足,现下正有许多事等待皇上裁决。” 好啊,这是开始下棋了,赵凛虽棋艺不精,但天下这盘棋,他不想让。 “这首当其中的便是山东蔓延的瘟疫,今年暖冬,再加上淹死的尸首太多,瘟疫突然爆发,如今已经蔓延多地,黄河沿线死伤过半,难民和灾民想要北上,臣担心影响京城安危,所以下令在山东北上沿线筑高墙,设关卡。” 他艳丽的眉眼抬起来,轻轻吐道,“谁敢北上,杀无赦,绝对不会影响皇上安危。” 数百里之外,沿线高墙连绵不绝,高墙之外是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的军队,高墙之内,是染病后等死的灾民。 他们人体相摞,奄奄一息的等在墙下,只为了抢夺对面偶尔扔过来的一星半点的吃食。 有他们在,健康的人不敢靠近,石修贤的率领的起义军便被拦在了这人墙之内。 好厉害的护国公。 只用瘟疫一招,便破了他和霍青走之前埋好的针刺之局! 这下马威,给的够狠。 第128章 怒火 御书房里,赵凛气恼的将奏折狠狠扔在桌案上。 玄武还不太习惯伺候人,还是李传信有眼色给赵凛上了茶,是他喜欢的茉莉花茶。 赵凛还在记李传信的仇,看到他心里就不痛快,“你去把朕寝宫的偏殿收拾出来,给霍相偶尔留宿居住。” 李传信为难的看向护国公,“这?” 赵凛抬头,“怎么了?” 王朔站起身,“启禀皇上,为了方便监国听政,臣自作主张,住进了未央宫的偏殿。” 赵凛心想,您还是客气了,没直接睡在龙床上,已经是给我留了面子。 赵凛尝了口茶压压火,“既然朕回来了,那护国公就收拾一下搬出去吧,朕喜欢独居。” 李传信偷偷觑他,你刚刚还说要给霍相住来着,当大家耳聋,听不见。 迟迟没有收到应答声,赵凛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朕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议事的群臣顿时噤若寒蝉,如今的皇上可跟原来不一样了,在朝堂上有霍青和杨枞扶持,听闻去了趟北边还收服了季大将军,与狼奴国新任王上关系也极为融洽。 看样子,皇上这是要重用霍青,以制衡护国公了。 这看似是偏殿之争,实则就是权势之争,这朝堂怕是要变天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还是缩起脑袋,安稳度日吧。 赵凛纳闷,“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李传信你立马去办吧。” “是。” 李传信垂首往外走,不敢看王朔的脸色。 赵凛冲着王朔压手道:“护国公,你坐,咱们接着讨论山东瘟疫的事情。” “是,皇上,山东境内十几个郡县目前皆有瘟疫蔓延之势,但最严重的还是黄河沿线一带的郡县。” “既然如此,灾民为何都会聚在北上之地呢?” “启禀皇上,因为在您和霍相出发后不久,山东境内便出现一个名叫石修贤的人,此子大逆不道,居然鼓动灾民暴乱,用不知哪来的粮食和衣物引得灾民一呼百应,全都跟着横跨山东数郡,杀官员、俘富商、私开地方粮仓,最后居然直接举兵造反,直指京城。” 他站直身形,眼神未带蔑视的扫过霍青,“臣实在无法,只能高筑墙,御强敌,可没想到,他们内部居然先爆发了瘟疫,阻了这群叛军的北上之路,当真是天佑我大盛。” 真是一派胡言。 赵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在接受穿越事实,接下改变历史恢弘任务开始,他就知道已经做好了面对牺牲面对流血的准备。 可是这牺牲要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而不是利用无辜百姓筑血肉高墙,这样的行径比屠杀更恶劣。 赵凛翻出一个奏折扔在了王朔脸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 奏折一角划破了他的额角,落在了他张开的手上。 王朔打开,奏折上血红一片。 赵凛怒道:“济南郡郡守写血书,派人走隐蔽小道,才能递到朕的手上。” 赵凛气到站起来转圈踱步,“你给朕解释解释,什么叫瘟疫始于高墙以南;什么叫定期投喂,吸引康健人上前抢食,感染瘟疫;什么叫置感染瘟疫尸体于上游,让瘟疫沿水而下!” “这就是你给朕监的国?你对得起护国公这个封号吗?” 王朔一目十行将血书看完,神色平静道:“皇上,山东灾民造反,那便不再是我大盛国民,臣自当以敌人待之,难道还要浪费银钱为他们治病救灾吗?” “你!” 赵凛气怒不已,他努力压下火气,看向王朔道:“好,朕就当你说的对。那朕再问你,你这高墙能挡多久?你这瘟疫能杀多少?你能把山东全境杀干净,能把民怨民愤歼灭于无形吗?” 王朔不言。 赵凛又道:“你不能,你明知道这样做只会激怒百姓,待高墙推倒之际,就是逼得山东全境造反之时。山东距离京城不过数百里,朕看你不是要护国,是要亡国!” 这罪责可就太大了。 王朔没再硬撑,率先跪倒在地。 “臣等惶恐,臣等不敢。” 赵凛一口恶气喷出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向玄武伸出手。 玄武愣了半晌,还是霍青上前将微凉的茶盏放在了他手上。 赵凛一口闷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全力救助山东灾疫,安抚民众。” “杨枞,蓝泽,黄友仁。” 杨枞立马起身,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把等候在门口的蓝泽和黄友仁请了进来。 “臣在。” “草民在。” “封杨枞为钦差大臣,全权主持山东救灾事宜,黄友仁率太医院医师赶赴山东,救助灾民,尽快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蓝泽封羽林卫副统领,率一万羽林卫护持左右,维护山东境内安稳。” “是。” 御书房内,跪了一地,包括王朔在内,都没人敢在此时提出异议。 * 御书房外,走在前方的王朔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后方的霍青赶上来。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王朔率先开口道:“能让皇上刚回京就收到济南郡的血书,霍相手段了得。” 霍青客气一笑,“哪里,还是护国公技高一筹,皇上长途跋涉都没来得及休息,就得给您收拾烂摊子,您可真是心疼皇上。” 王朔淡笑,“这一点确实比不得霍相。” 霍青不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他现在还得回府处理一些杂事,晚间赵凛还要让他过来陪着。 王朔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划过一丝笑意,看来他猜的没错,是那个小汤圆回来了。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样的干净又可爱。 * 御书房里,鸡窝头一脸不满。 “不是说好了,我只给你治病,现在又让我去治什么瘟疫,我对那个可没兴趣。” “给你加钱,每个月四十两,黄金。” 鸡窝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划算。 “还得加药材,我要什么,你们那个太医院就得提供什么。” “没问题,直接找张院判,他不是一直求着要跟你学医嘛,你吊着他,保准要什么给什么。” 鸡窝头瘪瘪嘴,赵凛天天跟霍青在一块,果然是学坏了。 赵凛又看向杨枞和蓝泽,郑重道:“两位又要辛苦了,朕手中实在无人可用。” 杨枞和蓝泽忙摆手说不敢。 赵凛没跟他们瞎客气,“朕给你们三日时间,杨枞回去跟家人团聚,蓝泽跟着朕。” “是。” 第129章 有人等 娴妃所居的德阳殿内,自皇上回宫后就一片和乐。 因为她思念许久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蓝宝,快跟母妃说说,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这婚约怎么解除的?你父皇又怎么会去了狼奴国?” 平阳摇着母亲的手撒娇,“母妃,你的问题好多呀,平阳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好好好,不着急,那咱们先吃饭,我的乖蓝宝,这一路上累了吧,不过看着还长高了许多。” “嗯,父皇对平阳可好了,什么好吃的都让平阳先吃,还说什么营养搭配,才能长高。” 娴妃自是听不懂这些,但是听到女儿说皇上待她就极为开心。 她这一生已经注定要烂死在这宫廷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够幸福。 母女二人正用膳时,外面的宫女上前禀报:“娴妃娘娘,二皇子来给您请安了,说是想要看望一下公主。” 说着珠帘外出现一个黑衣小少年的身影,只是低着头,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 平阳听到哥哥来看她,就高兴地起身,喊道:“二皇兄,快进来,母妃做了好多好吃的。” 可娴妃却拉住了平阳,淡淡道:“你妹妹刚回宫,还没来得及休息,等她休息好后再见你吧,你且自去。” 外面小小的身影听后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回头儿臣遣人将给妹妹准备的礼物送过来,儿臣告退了。” 娴妃对此很满意,刚要点头应下,就听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哟,用晚膳呢?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平阳一听到赵凛的声音就掀开珠帘飞扑了过来,一把扑进赵凛怀中,被赵凛抱了起来。 小姑娘搂着父皇的脖颈撒娇道:“父皇,平阳好想你啊。” 赵凛点她的小鼻子,“上午才刚分开,就想父皇了?” “嗯嗯,平阳每天都最想父皇。” 赵凛瞅她一直往身后蓝泽身上瞄的小眼神,轻轻拧着她的鼻尖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娴妃也走了出来,看到蓝泽后神情怔愣,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赵凛也不戳破他们,而是放下平阳,抬手摸了摸旁边赵墨的脑袋,“傻了?怎么见到父皇也不知道行礼?” 赵墨这才收回心神,压着内心的惊讶,磕头问安。 赵凛将他扶起来,蹲下身子打量他,嗯,长得确实不像蓝泽,除了眉眼处与娴妃有些相似,其它地方也不像。 难道真是前身的亲儿子,只不过是隔代遗传了? 赵凛想不明白,也不想了。 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又不是养不起。 等任务做完跟霍青好好说说,也不至于非得要了他们性命。 “刚刚看什么呢?是不是也想让父皇抱抱?” 赵墨当真受到惊吓般,呆愣了许久,直到被赵凛一把抱起来,才有些害怕的轻轻拉住了赵凛的衣襟。 “哎呦,这男孩子就是比女孩重啊,平阳,你还是得多吃些,才能长的跟兄长一样高。” 平阳在下面高兴地乱跳,“遵命,父皇,儿臣一定会多吃,长得高高的。” 旁边的娴妃似乎终于缓了过来,曲身向皇上行礼。 赵凛让她平身,这才小心地把赵墨放下,伸了伸腰道:“看来朕是得练武了,快抱不动自己儿子了。” 赵墨抿紧的嘴角勾起一抹压不住的笑意,搂过赵凛肩膀的手也一直紧紧攥着。 平阳往他旁边凑了凑,“皇兄,被父皇抱着是不是很幸福?” 赵墨垂眸看着自家可爱的妹妹点了点头。 平阳知道他话少,便又凑到他跟前说悄悄话,“我跟你说,父皇做的奶茶才好喝,下次让父皇给我们做。” “父皇还能听我们的话?” “为什么不能?父皇最疼爱我们了。” 赵墨看向平阳的目光透着艳羡,平阳始终不明白,她才是得到偏爱的那一个,无论是在母妃这里,还是在父皇那里。 寒暄完了,赵凛往珠帘里张望道:“平阳,还不带父皇去用膳?” 平阳拉着赵凛的手就往里间走,赵凛道:“蓝泽也一起。” 娴妃一步拦在了赵凛前面,“皇上,蓝将军是外臣。” 赵凛道:“唉,什么内臣外臣的,蓝泽是朕新任命的羽林卫副统领,三天后就要带兵去山东救灾,一路艰辛,娴妃就当替朕给蓝将军饯行了。” 娴妃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美眸满是担忧的看着蓝泽。 坐在桌前的赵凛和平阳互相看着对方偷笑,只有赵墨啥都不懂的坐在一边,看起来格外局促。 赵凛扫了一眼饭菜,满满一桌全都是平阳爱吃的,也不知道赵墨这小子喜欢吃什么。 一桌子关系复杂的人聚在一块,唯一吃得开心的便是平阳了。 “父皇,你吃这个,这是平阳最喜欢的。” “平阳,你的礼数呢?怎么出去一趟变得这般野。” “有什么关系,都是朕惯得,朕就喜欢这样的女儿。” 平阳咯咯笑,赵墨只是傻乎乎的看着他们。 看到两个孩子差不多吃饱了后,赵凛冲着外面问道:“玄武,霍相是不是来见朕了?” 早就跟皇上对好暗号的玄武道:“是,皇上,霍相已经在未央宫等您了。” 未央宫? 不是说好的御书房吗? 大概是玄武又记错了。 赵凛立即道:“朕还有公事要忙,赵墨,你也随父皇一起去听听吧。” 赵墨听话的站起身来,蓝泽也想起身,被赵凛一掌摁在了肩膀上。 “蓝泽,跟娴妃好好聊聊。” 娴妃此时哪还能不明白,垂着头,只是曲身行礼。 赵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殿里的人可都信得过?” 娴妃点点头,“都是换过的。” 赵凛不解,但只要信得过就行。 他拉着赵墨往外走,玄武自觉地跟在身后。 “皇上,主上真的在未央宫等您了。” “这么快?相府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看皇上说的,在主上眼里,相府那点事哪有您重要。” 赵凛果然转身往未央宫而去,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些。 旁边的赵墨很看眼色道:“父皇,要不儿臣自去休息吧?” 赵凛笑眯眯的看他,“你不是想喝父皇做的奶茶吗?去未央宫,父皇给你做。” 赵墨的眼睛亮起来,脚步加快,紧紧跟在赵凛身后。 三人快步走到未央宫门口,长阶之上,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正笑着等他。 第130章 那你去哪? 也不知为何,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赵凛就觉得极为心安。 他脚步轻快的往上走,一把拉住霍青伸向他的手,踏上了最后一阶。 两人相视而笑,不自觉散发出一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其实你今天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特意过来。” 毕竟今天的卡已经打上了。 霍青拉着他的手往殿内走,经过的太监和宫女全都低首垂眸,不敢多看。 “你身边现在只有玄武是自己人,我实在不放心。” 走在后面的赵凛忽而生出一种被人惦记着的窝心感,看向霍青的目光都变得暖融融的。 两人往正殿走时,另一侧拐角处却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为首的女子长相娇俏,但又带着点不似大家闺秀的泼辣味道,走路时脚步跨度都比其她宫妃大一些。 她看到赵凛后,便撒手放开了手中拎着的小丫头,欢欣喜悦的向赵凛怀中扑过去。 赵凛吓得忙往一边躲,让那女子扑了个空。 那女子稳住身形,撅着嘴唇转过身来,冲着赵凛撒娇道:“皇上,您躲着臣妾做什么?将近两月不见,臣妾快要想死您了。” 不是,妹子,你谁啊? 那女子瞄了眼赵凛和霍青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橘黄色的轻纱被她从右手拂到左手上。 “我说皇上,您什么时候玩男宠,臣妾有过意见?结果,您刚回来,先去了娴妃姐姐宫里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拉着霍相往寝宫跑,难道您真的把庄儿忘了吗?” 庄儿? 所以眼前这位便是历史大名鼎鼎的盛灵帝宠妃,庄蝶儿。 之所以说大名鼎鼎,也不是说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是在昏聩荒唐的盛灵帝身边,她自始至终都占有一席之地,自入宫起便盛宠不断,接连为盛灵帝诞下了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四公主。 后世很多人认为,庄蝶儿就是盛灵帝一生的挚爱。 因为受宠,所以性格骄纵些也正常吧,赵凛想。 听到动静的李传信带着人从偏殿着急忙慌得跑出来,看到赵凛后,便跪地请安。 “奴才失职,刚刚还在带人整理偏殿。” “无妨。” 旁边的庄妃不屑道:“收拾偏殿做什么?难道走了一个护国公,还要再住进个霍相不成。” 李传信暗自腹诽,得嘞,可能还真让您猜中了。 今后这后宫嫔妃,最得宠的可能就不是庄妃娘娘您了。 庄妃小鸟依人的上前,一把抱住赵凛的胳膊,力气之大,赵凛一时都挣脱不开。 这后宫的妃子们平常都爱健身吗? “皇上,听说您最近喜欢公主,臣妾特意把咱们女儿福婉带来了,今晚就让臣妾好好陪陪皇上吧。” 这福气,赵凛哪里敢要啊。 他慌忙推开庄妃,“爱妃心意,朕领了,但今晚朕与霍相有正事要商议,你在这里不方便,还是回宫休息吧。” 说罢拉着霍青就往殿内走,还不忘吩咐道:“李传信,送庄妃娘娘和公主回宫。” “是。” 两个身影在消失在殿内。 李传信站起身挡住庄妃的视线,“您请吧,娘娘。” 庄蝶儿似是不满的甩了下锦帕,拉着四公主消失在拐角处。 李传信得了命令,便亲自将人送回寝宫,待到李传信走远了,她寝宫的大太监才上前问到:“娘娘,可有察觉不妥?” 庄妃摇头,“跟以前一样,轻易不让我近身伺候,不过他和霍青的关系好像有所进展,不似寻常君臣。” 太监道:“您觉得有必要告知主子吗?” 庄妃摇头,“再等等,拿不到确切消息,主子只会怪我们办事不力。” 太监垂眸,“是。” “还有一点。”庄妃补充道:“娴妃家的老二居然跟在皇上身后,听说这次皇上去了北边,还和季大将军搭上了关系,莫不是想要立老二为太子?” “那娘娘的意思是?” “这太子之位只能是我家老三老四的,旁人若是碍眼,除了便是。” “是,奴才明白。” * 未央宫,大总管李传信也只能跟其他小太监一样守在殿外。 旁边的小太监窃窃私语,“那个玄武没有净身吧,外男在后宫伺候,实在不合规矩。” “咱们皇上什么时候在乎过规矩,我看那玄武长得白白净净的,说不定是被咱皇上看上了呢。” 蹲在未央宫的金瓦琉璃顶上青龙和白虎瞄向旁边的玄武。 玄武忙把外袍一拉,“看什么?老子不净身。” 青龙和白虎双眼看天,冲我们凶什么,又不是我们让你伺候皇上的。 * 寝殿内。 赵凛和霍青对案而坐,他们面前正铺着一张山东境内的地形图纸。 “皇上,您看,王朔所设高墙绵延数十里,几乎将石修贤的军队可能突破的地方全给堵上了,再加上瘟疫的散播,这高墙以内数百米,健康之人不敢靠近,这内部到底什么情况,臣的人目前还渗透不进去,王朔的人将里面瞒得几乎密不透风。” “你的意思是?” “臣担心杨枞应付不来。” 赵凛思索再三,在狼奴国他和霍青可以放开手干,那是因为隔着千里,王朔想插手也有限。 但是回来之后反倒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再加上还有后宫这些不太熟悉的人事,赵凛内心其实也有点烦躁。 不过他还是尽量捋出一条思路道:“这样,朕赐杨枞尚方宝剑,先让他放开手干,有蓝泽护着,应该不会有危险。霍青,你这边尽快把里面的联系渠道建立起来,这样杨枞若需要什么,朕这边可以随时支援。” “先让他们两个试试,看这一刀下去能劈出多少豺狼虎豹。” 霍青看赵凛的目光透着激赏,他的皇上成长的当真迅速。 赵凛磨着牙,内心暗骂系统,吞了他的五十积分。 要不然这事完全可以派霍青去做,必然能把山东收拾的干净利索。 如今被积分把两人绑定在一起,实在浪费人力。 与此同时,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叮’一声,【宿主,平定山东疫灾任务开启,完成后奖励积分100,您是否接取。】 【废话,必须接。】 【另外,我上次的投诉有结果了吗?】 【抱歉,宿主,还没有。】 【滚吧。】 赵凛郁闷的恨不得在榻上滚一圈,霍青检查过寝宫四周后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准备就寝吧。” 说罢便要转身往外走。 这一路上赵凛早就习惯了跟霍青同住,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的拉住他的衣袖,“那你去哪?” 霍青转身,笑道:“臣去偏殿啊,现在可不是在外面了。” 第131章 老子大气吧 赵凛骤然反应过来,慌忙放开了他。 故作掩饰道:“刚刚庄妃的话你不要在意。” 霍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垂眸看着他,“什么话?哪句话?” “就是说你男宠那句。” 霍青往前迈了几步。 原本赵凛就是半躺在软榻上,支着下颌和霍青说话。 霍青往前几步,恰好将膝盖挤进了他双腿之间。 唉,不是,说话就说话,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过了。 可赵凛还没来得及反抗,霍青的上半身便直接压了过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 “说起来,臣确实有些事需要跟皇上算清楚,等您封臣做皇后之日,这后宫的女人们您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 霍青神情微敛,“怎么?难道皇上还打算留着她们,坐享齐人之福?” 赵凛觉得只要自己现在敢点头,今晚屁股和脑袋必须得丢一个。 他瞬间警觉起来,“当然不会,朕打算遣散,或者放她们回家,自行嫁人,多给点银钱,总之妥帖的安置好她们,这后宫自然只给你一人。” 不光后宫全给你,前朝也全给你,天下都给你。 老子大气吧,啊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系统到现在也没说如果自己完成任务,到底该怎么让他跑路? 抽时间问清楚才行,可别又坑他。 霍青轻轻捏他下巴,“在想什么?”表白的时候还敢走神。 赵凛尬笑,“没什么,在想以后,和霍相大人有关的以后。” 难伺候的霍青好像终于因为这句话被哄好了,笑着看他时,眼睛里也是真挚的温暖。 这样的霍青忽然让赵凛有些愧疚起来。 也猛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在欺骗这个人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突然消失,霍青他,大概会很生气吧。 正想着,赵凛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上被一个温软的热源碰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被,被亲了。 霍青恰好抬起身子,看着他道:“那臣去偏殿了。” 不是,你去就去嘛,突然来这么一下干什么,搞得跟晚安吻一样。 霍青转身往偏殿走,恰好李传信在外面禀报:“皇上,二皇子还在外等候,您还见吗?” 赵凛猛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赵墨。 这个傻孩子,怎么还在外面啊。 他着急的跑到大殿门口,果然看到李传信身边站着个黑衣小少年。 晚上天凉了,他穿的衣服太薄,这会儿克制不住的打颤。 唉,自己真是该死啊。 赵凛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伸手,牵住赵墨,“快进来,有没有冻到,让父皇看看。” “李传信,宣太医,来给二皇子诊脉。” “是。” “去熬点姜汤来。” “是。” “再去拿床厚实的被子。” “是。” 满殿的太监宫女全都动了起来,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对这个素来不受重视的二皇子突然这么上心。 赵凛愧疚的把人抱到里间,霍青也跟了回来。 “你这个傻孩子,父皇跟霍相议事一时忘了你,你就回寝殿休息啊,在外面冻着做什么?” 赵墨抬头,小心翼翼看着赵凛,冻得有点哆嗦的唇瓣开合道:“父皇,您说要给儿臣煮奶茶。” 赵凛眸中有些湿,不住地点头,“煮,父皇马上给你煮。” “来人,去准备牛乳,红茶,糖霜,把泥炉和陶锅搬到殿上来,朕亲自煮。” “是。” 又是一叠声的应答声,估计不用等天亮,前朝后宫都会知晓,皇上居然为了二皇子亲自下厨了。 这样的厚爱,说是属意二皇子为太子都不为过。 霍青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想扰了父子二人此时的温情,想着明天派两个人悄悄跟在二皇子身边,以免有心人暗算。 毕竟娴妃整颗心都在平阳身上,根本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 德阳殿内,娴妃满脸泪水的摇头拒绝。 “不行,蓝泽,我不能答应你。” 蓝泽很是不解,“为何?蘅儿,皇上已经答应了,等朝堂稳固下来后,就安排你病逝,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出宫,另嫁给我便是。” “可是我还有平阳和墨儿,我不只是你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还是他们的母亲,是大盛的妃子,还是稳固季家的保障。” “蘅儿,皇上已经变了,这一路上他跟季大将军以及我们相交,都是真诚有礼,绝对不会因为要牵制季家就把你困在后宫的。” “可平阳怎么办?难道一个公主也能突然病死吗?” 旁边乖乖坐着的平阳满眼泪水。 “皇上说,一切听平阳的,她想做公主便做公主,想跟咱们一起走就一起走,余下的事他会料理,让我们无需担忧。至于二皇子,既然是皇上亲生的,那自然是要留在宫里的。” 话落,娴妃捂住嘴,眼泪流的越发凶猛。 蓝泽实在不知她到底怎么了,越发不知该如何劝。 等到娴妃终于稳定住情绪时,蓝泽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决然。 “你走吧,蓝泽,今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本宫是当今圣上的娴妃,平阳是当朝长公主,而你是皇上亲封的羽林卫副统领,前程远大,将来自有名门贵女相匹配,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蘅儿?” “母妃?” 娴妃强硬的转过身,背对他们,“送客。” “是。” 原本牢牢守着殿门的两个宫女推门进来,客气有礼的走到蓝泽面前。 “蓝副统领,请。” 蓝泽看得出,这两个宫女身上也有功夫,不比绿沉和青锁那两个丫头差,应该是蘅儿专门训练过的。 “蘅儿,可能今天的事太突然了,你再考虑考虑,等我从山东回来再告诉我答案可好。” 娴妃的背影没有丝毫颤动。 蓝泽不敢等她答复,当即退出了宫殿。 茫茫夜色,巍巍高楼,一时间,蓝泽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该去往哪里。 这里终究不是北疆了,他的蘅儿似乎也变了。 不远处等候的白虎见蓝泽出来,便上前道:“宫门已经下钥了,主上让我带您去休息。” 蓝泽不置可否,跟着白虎离开。 * 未央宫内,泥炉上新煮的奶茶已经在咕咕冒泡。 香甜的奶香、清冽的茶香溢满了整个寝殿,闻着便令人心情愉悦起来。 霍青抬起陶锅,赵凛在海碗上方张开细密的过滤纱,奶茶倾倒而下,透过过滤纱只留下香甜的奶茶。 赵凛又拿了小碗过来,一一分装。 然后将第一碗放到等候已久的赵墨手中,“乖儿子,第一碗是你的。” 第132章 你女婿搞上男人了 赵墨眼露喜悦,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嘴角便露出压不住的笑意。 “父皇,好甜。” “喜欢就多喝些。” 大不了失眠嘛,父皇陪你玩一晚上,偶尔放肆一下无妨。 霍青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这里面加了许多茶,你让他喝多了,今晚睡不着,明天课上犯困夫子会惩戒他。” 赵凛道:“那就只喝一碗。” 赵墨乖巧的点头。 赵凛又道:“李传信。” 外间伺候的李传信立马进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把余下的分装一下给其他皇子公主送一些尝尝,另外通知御膳房,把奶茶加入膳食单中,若是不会的话,你安排个时间让御膳房总管来见一下朕。”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这些杂事处理完后,已经过了亥时。 赵凛担心娴妃那边还没完事,便留了赵墨和自己一起睡,然后把霍青赶回了偏殿。 * 但德阳殿内此时并不安生。 蓝泽走后,虽然平阳哭了许久,但这一次出去已经让她成长了许多,娴妃哄劝过后,便被绿沉和青锁带去休息了。 待室内重新安静后,娴妃一人坐在宽敞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失神。 忽而,静悄悄的宫道上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德阳殿的大门再次被拍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谨慎起见,娴妃殿外值夜的贴身宫女偃月上前询问。 “门外何人,天色已晚,我家娘娘睡了。” 门外人极小声道:“偃月,是我,快开门。” 偃月吃了一惊,忙把宫门打开一道缝隙,将打扮成小太监的人放了进来。 “良妃娘娘,您还怀着身孕,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别废话了,带我去见你家娘娘。” “是。”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动静的娴妃已经将门打开,看到这般打扮的良妃后,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将人放了进来。 偃月和承影两个大宫女将门口牢牢守住。 良妃进门便急着问道:“娴妃姐姐,我听说皇上要开始对付护国公了?” 娴妃先把人拉过来坐好,确定她微鼓的肚子无恙后,才道:“皇上有多善变,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今天针对王朔,不代表明天不会再讨好他。” 良妃胆子更小些,捧着热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可是,皇上这次真的把平阳带回来了啊?也许,他真的不一样了呢?” 娴妃道:“所以,你犹豫了?” 良妃抚摸着小腹,“不是的,姐姐,你要相信我跟你一样恨他,但是我也真的害怕他,如果有的选,我当然希望他死,但不要让我直面他。” 娴妃没再说什么,只是上前将良妃的头颈轻轻抱住,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 混乱又复杂的一夜过后,赵凛兴致高昂的召开了回来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殿上一众官员还在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时候,就看到穿着黑色镶金边龙袍的赵凛居然和一身红色官服的霍青一前一后走进来。 一瞬间,所有目光全都落到了林太傅身上。 老林,你女婿真的搞上男人了,还是最难搞的那一个。 林太傅一脸正色,面上毫不在意。 一群蠢货,我女儿好歹能混个妃位,就你们家那些歪瓜裂枣的闺女儿子送到陛下面前,他都不想看一眼的。 进入正殿后,两人分开。 赵凛抬步走上台阶,最终在龙椅上稳稳坐好。 霍青则回到了右下首的位置,而他的对面便是早就坐好的护国公王朔。 赵凛瞟了一眼也没在意,都称呼亚父了,盛灵帝让他坐着上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收到赵凛的示意后,李传信尖着嗓子高呼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赵凛等了一会,居然无人说话。 那他可就要开始了。 “朕,昨夜与霍相合计再三,都觉得此次救助山东的物资远远不够。粮食短缺、药材短缺、大夫也不够、银两更不用说,此事让朕和霍相愁了一夜,所以一大早朕便迫不及待的来与诸位爱卿商议了。” 垂首的大臣们趁他看不见,默默翻白眼。 谁不知道您昨夜亲自给二皇子煮那个什么奶茶。 之后至于你跟霍相为何一夜无眠的我们也不想知道,但是别想动我们银子。 “廖大人。” 正在垂眸嘀咕的廖博远猛地抬起头来,昏君,你要做什么? “廖大人,朕听说,你老家在江南是经营粮食生意的,如今江夏王的军需大多都是从你家采买,而且你家给江夏王的粮价比市面上低三成,这是想一家侍二主吗?” 廖博远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微臣及家眷万万不敢,微臣全家都是效忠皇上的。” 赵凛长长的‘哦’了一声,忽然又转过去看王朔,“护国公,你在南方与江夏王交战多年,对此可有耳闻?” 王朔起身,态度极为恭敬,“皇上,臣在南方只顾着对江夏王作战,实在没精力关注这些,不过臣观江夏王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身强体壮,想来吃得不错。” 赵凛勾起一抹笑,请他坐下。 廖博远身体越发颤抖起来,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王朔,也只看到一抹冷冽的眼神。 所以,他们廖家这是被放弃了吗? 高台上又传来赵凛的声音,“廖大人,既然你们廖家这般忠心,不如也跟朕做个买卖如何?” 廖博远小心道:“皇上言重了,我们廖家是您的臣子,您直接吩咐就好。” 赵凛道:“好,那朕也不客气了。” 他招招手,在就等候在外的蓝泽带着羽林卫抬着十几个百斤重的木箱走到最前面。 重重落地后,蓝泽命人将木箱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黄金。 “这是朕和霍相此次去狼奴国带回来的,廖大人,你不妨算算,这些不够不够买你家救助山东的粮食。” 廖博远对那些金子连看都不敢看,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皇上,山东境内受灾人群至少300万,按三个月算,就得消耗4000多万石粮食,您就算把我们廖家从里到外杀干净了,我们家也出不了这么多啊。” 赵凛挑挑眉,呦,没想到还是个心算高手,是不是可以调到户部跟蒋万两打配合。 第133章 赵凛很不甘心 只可惜太能哭了。 赵凛烦躁的拍了拍龙椅,“行了,别哭了,朕没说只让你家出。” 听闻此话,廖博远立时住了嘴,可其他大臣全都低下了头。 赵凛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廖大人,你家能出多少?” 廖博远心里还在打算盘的时候,又听到头上的昏君补充道:“从里到外杀干净的那种出法。” 廖博远的小心思立马压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张口道:“一百万担?” 赵凛:“嗯?” 廖博远立马改口,“皇上,两百万担,不能再多了,若是给江夏王交不出军粮,臣一家老小也会性命不保。” 他话一出口,大殿上全都沉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廖博远抽鼻子的声音。 覆巢之下无完卵。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在这乱世中遭受压榨,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赵凛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 他重新打起精神道:“好,那就两百万担,朕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但你先拿着,今后朕必然还你。” 廖博远哪里敢要,此次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此刻听着只需要出粮食就行,便只顾着低头谢恩。 可龙椅上的赵凛忽然话锋一转,“朕看你算术不错,不然先调到户部试试?” 廖博远一个排在最末尾的五品小官,刚经历生死,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机遇,当即又开始磕头谢恩了。 这下不用皇上多说了,其他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皇上又开始劫富济贫了,他们离得近他们倒霉。 可还没等他们主动把头伸出去,同样一个站在最后方的小官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启奏。” 离得太远,赵凛有些看不清。 “上前来说。” 穿着墨绿色官袍的年轻小官,脚步不匆不忙的上前,站定后道:“微臣,工部员外郎,程靖远。” 赵凛这次召开的是大朝会,所以上朝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这个程靖远确实是个生面孔,毕竟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从前应该上不得朝。 “皇上,向朝中大臣暂时借取物资只能解一时之困,不是长久之计。微臣认为只有‘以工代赈’才是解决山东境内灾疫和叛乱的根本之法。” 赵凛眼眸微亮,真没想到,大网捞鱼还真让他捞到一条好的。 他语气一下温柔下来,“哦,不妨展开说说。” 程靖远一脸严肃,“皇上,山东黄河决堤在本朝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与其次次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救灾,不如修筑黄河堤坝,已决后患。届时,由朝廷出钱,山东境内康健劳力出工,便是一举数得。” 赵凛脸上满意的笑容压都不压住。 “可是朕国库不足。” “微臣认为,修筑堤坝可以分批分次,像此次水灾山东境内共决堤52处,但最严重的都集中千乘郡,微臣认为这里便是关键所在,应该列入第一批修建名单。” 有理有据有调研。 孩子,你不升官,谁升官。 不过后世好像没有听闻过这位程姓官员的名号,大概是在本来的大盛末年被埋没了吧。 赵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这项浩大的工程该交给哪位爱卿合适呢?” 朝中众人全都低下了头。 特别是工部的那一群,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修筑黄河堤坝,你敢说我们都不敢听。 这是一年两年的事吗? 这可能是一个官员一辈子的事。 把一辈子的政绩赌在那条根本不可能修好的河上?一辈子在外面吃糠咽菜? 就算有工费可以钻空子,那也得苦哈哈一辈子得不到升迁。 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们不去。 年轻的程靖远看过四周后,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赵凛。 “皇上,若您信得过,微臣愿往,不修好黄河誓不回。” 赵凛眸中有些湿润,还好离得远,旁人看不清。 他就知道,无论是多破烂的世界,总会有一些散发着光亮的人自愿站出来缝缝补补。 如若不是总是有这样的人在,他们漫长的历史长河大概不知要断流多少次了。 赵凛压了压嗓间的哑意,开口道:“传朕旨意,程靖远授封工部侍郎、河工总领,有关修筑黄河堤坝的一切事务可跨级直接向朕奏报。” 程靖远惊喜过后,忙跪下领旨。 赵凛亲自走下台阶,将人扶起来,“程大人此举功在千秋,希望朕与爱卿能够共谱一段佳话,为后世传颂。” 台阶下的官员其实在看到赵凛走下来的时候,便开始心惊肉跳,现在看他突然换了副明君的模样,更是不适应。 工部刚刚还跟鹌鹑似的一群玩意这会正伸着脖子使劲往前看。 而站在他们最前方的工部尚书脸色更不是一般的难看,虽然品阶上没有超过他,但可以亲自向皇上奏报这一条已经将他比下去了,这万一要是再做出点成绩,他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他不自觉看向护国公,发现对方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完全没有受影响。 不过站在前方的赵凛却又换了口气,“虽然,程爱卿的方法可以治根,但这毕竟是个长久工程,那眼前朕的燃眉之急......” 话还没落,朝堂上几个官员立马跪下来。 赵凛打眼一看,跟昨晚和霍青商议的差不多,都跟廖博远一样,家里生意大花钱捐官上来的。 “皇上,臣家中恰好广开药店,可以为山东灾民提供所需部分药材。” “皇上,臣家中经营一些布匹、兽皮之类生意,可以为山东灾民提供一些保暖的衣物铺盖等物。” “皇上,臣家中开设药堂,虽然不多,但臣能为山东灾民暂时借出百名大夫。” “皇上,......” “皇上,......” 赵凛重新坐上龙椅,这些跪倒在地的人,大多都是捐官上来的小官,说他们清廉谈不上,但说大奸大恶也不可能,无非是想给家中改换门庭而已,所以没有靠山可居,被他这个刚有了点实权的昏君一吓唬,便把家底抛出来了。 但是这里面最可恶的那群人依旧丝毫没有受损。 赵凛很不甘心,他的目光掠过那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掌握着朝廷重权的世家子弟们,心中不断思量着历史上皇权成功瓦解世家的案例,一点点跟自己的情况对照、筹划着。 嗯,都不合适,所需时间太久了。 其实最适合他这个亡国之君的就是完全的推倒重来,不急,他总会找到机会。 但此时,赵凛抬眸道:“诸位爱卿平身,朕在此向你们承诺,你们今日的慷慨都会得到回报,堂上的十几箱黄金下朝后你们找蓝泽将军领取,日后朕定会分文不少的还给你们。” 几人忙跪地谢恩,高呼不敢、惶恐等言语。 但赵凛已无心再听,李传信察言观色高呼道:“退朝!” 第134章 你到底教不教 (感谢玫瑰加更) 【叮,恭喜宿主,统一朝堂任务完成百分之十。】 赵凛这次真的是被惊到了,毕竟这个系统有多抠搜他是知道的,上次抄了好几个大臣才给百分之二,杀了十几个暗卫,也不过给到百分之三。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涨到百分之十了? 【统儿,你还是你吗?你是不是被穿越了?】 【宿主,我不是载体,无法被穿越。】 【那你为何突然给我涨到百分之十?】 【是因为宿主挖掘了程靖远,并让他主导修筑黄河,这一举措一旦成功,会将历史上大规模集中性修整黄河堤坝的功绩提前几百年,所以系统评定,任务完成度给到百分之十。】 【这么牛,你就给百分之十?】 【宿主,您才刚开始,后面的艰难险阻多着呢,不过宿主放心,为了帮助宿主更好的完成的任务,我们贴心的为宿主上新了商城工具。】 赵凛面前的商城界面再次打开,系统贴心的滑到最后一页,全都是有关此朝代可实施的堤坝工程方面的理论书籍。 不过全都贵的要死,每一本都要十积分起步。 他现在连半本都兑换不了。 【系统,你这是在帮我还是气我?我还有多少积分你不清楚?】 【宿主不用担心,尽快完成平定山东灾疫任务,您就有积分了。】 【用你说,下去!】 * 跟在身后的霍青察觉到他的情绪,问道:“怎么了?” 赵凛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了,明明像杨枞、程靖远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身为皇帝却没办法给他们提供一展抱负的条件。” 霍青内心有些动容,因为极少有帝王能意识到强国护民,爱惜人才是他们的责任而不是权利。 他忽然想到赵凛其实来到他身边时就已经是个拥有成熟思想的人,那在这之前,赵凛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平衡了,这样好的赵凛曾经陪伴他长大,但他却无缘见到真正幼时的赵凛。 “皇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臣陪您慢慢来。” 赵凛很霸气,“你当然要陪着朕。”要不然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之后在距离出发前的两日内,赵凛、霍青、杨枞、蓝泽、程靖远等人已经把能筹备的第一批物资全部集中到手中。 剩下的只能分批次再给他们运送过去。 待到一切敲定后,赵凛才有时间单独找了蓝泽询问娴妃的事情。 蓝泽酸楚一笑,“蘅儿她,不愿意跟我走,若末将从山东回来,她依然是这个答案的话,还请皇上今后多照顾她们母女,末将愿一生追随。” 赵凛道:“你先等等,她可有说原因?” 蓝泽道:“说了,但又好像没说,末将总觉得蘅儿说的不是真心话,末将问不出来。” 赵凛蹙眉想了一会安慰道:“这样,你先去山东,朕抽空找娴妃聊聊,或者让季星海寄封书信侧面问一下。” 蓝泽拱手道谢,“多谢皇上。” “客气了,山东境内毕竟危险重重,咱们动静这么大,王朔竟然一点都没干涉,必然是早有准备,你们这一去,务必要小心。” “是,皇上。” 与此同时,北疆大营内的季星海忽然打了喷嚏,然后躲开小五道:“哎呦,小祖宗,你别在我跟前转悠了行不行,没看到我忙着吗?” 小五很拧,“不行,皇上说了,我统一江湖的事必须得有你盯着,我下一个目标是药王谷,你说到底该怎么不杀人还能收服它?” 季星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家就好好种药治病,你去折腾人家干什么?” 小五抿嘴道:“山东发生瘟疫了,皇上手里大夫不够,药材也不够,但药王谷里有的是。” 季星海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小五咬咬后槽牙,恨恨道:“你不用管,你就只告诉我怎么干就行。” 季星海摸着下巴,“不对,你这个表情不对,是不是霍青告诉你的?所以你心里不爽,还得听他的话,替心上人办事?” 小五恼羞成怒,“你到底教不教?” 季星海双手投降,“好了,小祖宗,皇上和我兄弟有事我能不帮吗?但这种事不是教一下就能学会的,这样,你在这等我两天,我安顿好军中事务,跟你走一趟。” 小五这才满意下来,双手抱着剑,果然一直跟在季星海后面。 季星海唉声叹气一番,认命的去忙了。 * 皇宫正门应天门。 皇帝亲率百官送别杨枞、蓝泽一行人,蓝泽目光在赵凛身后的人中寻睃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想看的人,最终还是失落的收回目光。 公主打扮的平阳站在赵凛身边,亲手递上一杯酒,“蓝副统领,平阳在此敬您一路顺风,盼您早日归来。” 蓝泽接过一口饮下,小声道:“放心,蓝爸爸一定回来。” 另一边杨枞也告别了他的亲亲娘子和可爱的女儿。 赵凛瞟了一眼,柔美大方,一点都不凶,杨枞果然是在外面败坏自家娘子声誉。 而垂首的杨枞正在乖乖听笑得满面春风的娘子训斥,“姓杨的,你给我听好了,要是这次不给老娘安全回来,老娘立马带着女儿改嫁,让她喊别人爹。” 杨枞听话的点头,不敢反驳一个字。 相对而言,程靖远则要孤单的多,虽然赵凛开了圣恩,允许家人相送。 但程靖远依然是一个人,他换了一身绣着孔雀的绯色官袍,遥遥举杯,向皇上以及众大臣告别。 他身后跟着的人只有两个,赵凛知道,工部里面愿意跟他去干这苦力活的寥寥无几。 赵凛本想直接下旨,但被程靖远婉拒了,他说即便强制也会出工不出力,人多不如人精,他更愿意去到本地后再挖掘有能力的人才,届时会上报给赵凛。 赵凛点头,认可了他的方案。 此一别,不知前路如何,赵凛只希望他们能够旗开得胜,而他在朝内也还有要事需做。 第135章 亚父 紧闭门窗的御书房中,霍青第一次对赵凛的想法提出了反对。 “赵凛,现在动世家为时过早,搞不好那就是鱼死网破,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赵凛何曾不知。 可是如今朝中大臣百分之九十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盘根错节,互相联姻。 不用强力根本无法连根拔起。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下十个月了。 他如何能跟历史上的帝王一样徐徐图之? 破旧立新,快刀斩乱麻才是他唯一的路。 “霍青,可咱们现在有军队了,北疆大营十万军马都是我们的,现在狼奴国内乱,咱们可以偷偷调一部分回来。” “可是王朔的军队比我们更多,护城军的首领是他的人,就连羽林卫还有三分之二掌控在他手中,京中一乱,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他弑君夺权,轻而易举。” 赵凛抿着双唇,蹙眉沉思,他忽而眸中闪过亮光,“如果,王朔愿意与我们合作呢?” “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推倒世家获得的利益和王朔平分?” 赵凛脑海中闪过孤独的程靖远,正直的杨枞,还有一路北行看到过的,那么多挣扎在苦难、饥饿甚至死亡边缘中的普通百姓。 “其实,他如果想多要点也可以,朕只是想广推举科制,让底层的百姓也能多一个上升渠道。” “科举制?” “对,简单来说就是朝廷指定统一的科目和试题,从全国各地的考生中选拔出最优秀的人做大盛官吏,不论出身,不看宗族。” 霍青脸上的惊讶之色根本掩饰不住,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他已经可以勾勒出科举制可以在大盛燃起的燎原之势。 届时寒门学子皆归皇权,天下民心全归赵凛。 这对赵凛来说极大的好事,但也是极危险的事。 “赵凛,你听我说,即便是要推举科举制,也不需要我们主动对世家出手。” “什么意思?” “引蛇出洞,皇上,我们要的是师出有名。” * 数日后的早朝,赵凛还未等大臣们开口,率先丢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之后将自己和霍青花费几日整理出来的有关《科举制》的具体内容交给李传信当众宣读。 李传信接过,吞了下口水,以前跟着王朔时怕对方心情不好被杀,现在跟着皇上又怕惹得别人心情不好,导致连累自己被杀。 一天天的,这脑袋都是系在裤腰带上。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朕承天景命,君临四海,欲求贤才以襄治道.......科举分设数科,首为进士科......凡我朝子民,不论贵贱,除犯禁及有污名者,皆可应考......” 果然念到此处,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李传信顶住压力,继续念道:“......再应殿试,由朕亲策于廷,以定甲等......三年一考......一甲三名......即授京官要职......钦此!” 赵凛满意的看着台下大臣五颜六色的脸,笑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多数目光都集中在林太傅身上。 众望所归之下,林太傅往前一步,“敢问皇上,为何突然出此决策?” 赵凛眸光一凛,即便坐在龙椅上也一副闲散的模样,垂眸睨着他们道:“哦,看你们看腻了,想换一批看。” 好标准的昏君语录,众大臣们顿觉羞辱。 礼部尚书出列道:“皇上,您这样做于礼不和,本朝从未有过先例。” 赵凛托着下巴,无趣道:“你说得对,朕酒池肉林,热衷抄家也从未有过先例,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礼部尚书退下去了。 林太傅又道:“皇上,您看不上我们事小,若因此引起天下动乱,扰乱社稷朝纲,您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赵凛翻翻白眼,“他们把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江山留给朕的时候,也没觉得对不起朕,那朕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他们。” 工部尚书早就因为程靖远的威胁忐忑了数日,如今一听居然不限出身,考中就能当官,那让程靖远那般出身的人顶替他上台不就是迟早的事。 他顿觉受到威胁,当即开口道:“皇上,人生来就有贵贱,您怎可让平民之子也有机会登上朝堂。” 赵凛特意看了他一眼,工部尚书黄泰和,他记得的,家中有钱,刚穿来时林太傅就建议抄他家来着,但因为是王朔的人,所以才没动。 赵凛眸光转向右边一直在看热闹的王朔,“亚父,工部尚书骂你。” 王朔内心有一丢丢的跃动,‘亚父’? 这还是小汤圆第一次这么喊他。 他冷冽的眸光看向黄泰和,没什么大用,但至少占着个工部尚书的位置,那工部就还在他掌控之中。 看来小汤圆是想拿了这姓黄的给那个什么程靖远铺路。 但怎么办呢? 他现在还不想放下工部。 那边黄泰和早就吓得两股颤颤,他怎么就忘了,这朝堂之上,现在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就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公啊。 刚刚皇上那一声‘亚父’简直就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黄泰和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朝着王朔的方向跪下了,颤抖的开口道:“微臣,微臣绝没有那个意思,微臣愿为皇上,为护国公肝脑涂地。” 王朔收回眸光,“蠢货”。 霍青补一刀,“原来在黄大人心中真正想跪的人是护国公啊。” 黄泰和冷汗直流,跪着的身子又转向皇上,“皇上,臣刚刚只是一时着急......” 赵凛眸光略过他,直直看向王朔。 这个人他砍定了,杀鸡儆猴,正好还缺只鸡。 王朔也看着赵凛,但脑海中划过的却是儿时他与兄长与狗夺食的场景。 行动前,他早就观察了数日,每到晚上,门口的小厮都会给大门外的看门狗碗中放二两肉,放下就走,不多停留。 而且那狗还被绳子拴着,应该跑不远。 可没想到,那狗力气太大,居然挣脱了绳索,追着他们跑了二里地。 为了那二两肉,他大哥的腿差点被咬伤。 好在他比恶犬更狠,搬起石头砸死了它,那天他们不光吃到了二两肉,还得了一整条狗。 现在想来是可笑,可当时能怎么办呢? 没有希望的贫民,不就是只能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吗? 若他们小时候也能读书做官的话,母亲大概会拼死送他们去读书吧。 他笑着勾起唇角,看着赵凛道:“皇上,臣觉得这个科举制,极好。” 赵凛同样笑着收回眸光,这才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黄泰和,“黄大人,林太傅曾向朕弹劾你贪污修建皇家别院的营造资费,你可认啊?” 第136章 利国利民 林太傅内心一惊,回想起当日在御书房中的一幕,顿时悔不当初。 好,好,好,老臣为您出谋划策,您当场捅老臣一刀。 其余大臣:快来看呀,女婿又给老丈人挖坑了。 黄泰和急得要蹦起来,他们黄家虽然比不上林家这样的上等门第,但好歹也是中流世家,自家的堂姑还是林家的表亲,怎能如此不顾念亲戚情面。 他看向林太傅,“林太傅,您怎能信口雌黄,凭空污蔑在下。” “污蔑?是不是污蔑,让户部把账本拿出来对一对不就清楚了,本太傅还不至于去污蔑你一个小小的尚书。” 藏在人群中的户部尚书,万万没想到这口锅竟然还能砸到他头上来。 难道他藏得还不够深吗? 赵凛往户部方向一瞅,就看到了低着头,但由于体积太大根本藏不住的蒋万两。 哦,还有前两天刚刚调过去的廖博远。 他垂眸盯着户部尚书,“孙大人,你是老臣了,应该清楚朕最讨厌的就是查证、互扯狗皮、再查证这一套,所以朕给你两个时辰,你们户部把账簿搬来,就在这朝堂上当场查账,若让朕或者其他大人听出一星半点的错误,那朕就送你和黄大人一起走,你看如何?” 孙尚书立即叩头谢恩,带着手下忙不迭的去取账册。 心中默念,黄兄,老弟只能对不起你了,现在昏君身后站着护国公、霍相和林太傅,你想活都难。 在几个太监的帮忙下,一大箱账本很快被抬了回来。 孙大人办事能力还是极好的,当场指挥着手下开始公开对账,每一笔账都清晰无比的念了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赵凛困得直打哈欠。 李传信立马使唤人递上一杯茶,赵凛接过,喝了一口,不错,是奶茶,温度刚好。 李传信是比玄武体贴多了,只可惜不是自己人。 随着孙大人的持续对账,对面黄泰和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明明他早就做好了平账,这个姓孙的也没少收他好处,怎么就突然多出一本真的。 不到两个时辰,所有账目对完,每一笔出入全都有迹可查,清清楚楚。 孙大人跪地道:“启禀皇上,黄大人在领旨修建熙景园时,国库共支出526万3789两白银,但实际用在园中的只有337万9786两。” 他双手扑在递上,继续道:“另外,臣也要弹劾黄泰和曾在修建熙景园期间多次贿赂老臣,意图让老臣替他平账,当时臣惧怕他的威胁只能假意顺从,实则早就做好了真的账目,只待时机合适,亲自向皇上弹劾,且黄泰和所送财务,臣分文未动一直锁在家中单独的库房,只待一同上交。” 龙椅上的赵凛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办?昏君做久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他重新坐正了身子,看向黄泰和,“黄大人,朕那莫名消失的二百万两白银呢?你可得给朕一钱不少的吐出来。” 黄泰和瘫在地上,面如金纸。 赵凛摆正脸色,“既然证据确凿,黄泰和贪墨一罪属实,且数额巨大,三日后问斩,家产抄没,诛九......” 这里他故意放慢了语速,果然等到了一条大鱼。 林太傅带着些许焦急道:“皇上,黄泰和自然死不足惜,但黄家宗族百年,曾出过数位能臣猛将,即便是现在,黄家子弟们也多在地方任职,为皇上管理一方百姓,还请皇上开恩,免去灭族抄家之祸。” 赵凛看向霍青。 霍青淡笑着开口,“说起来,本相曾听闻黄家曾跟林家有亲,若是诛九族,林家好像也会受到牵连,另外还听说黄家的一个女儿曾经嫁到了魏大人家,陈大人家一个孙女也曾经嫁进黄家。皇上,这要是仔细算起来,您这一道命令下去,这朝堂上得少一半人呢。” 林太傅此时真是悔恨无比,他当年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这黄家跟自家亲缘极浅,他又跟了王朔,是自己的对家,当然有机会就踩一脚,况且那时候他也不信赵凛真的敢对大臣动手。 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利用,成了攻向自己的利剑,这其中必然少不了霍青的功劳。 其余大臣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的怒火全都指向了霍青。 好你个霍家小儿,仗着自己早没了母家、父家,就来害他们是吧。 这些利害关系私底下说当然没什么,但只要搬到台面上,就会很容易让皇帝看清,原来自己眼中分帮流派的下属们其实都是亲戚啊。 只有自己这个皇帝才是那个外人。 赵凛果然被提起了兴致,“可如果不抄家灭族,朕那二百万两银子?” 黄泰和反应过来当即磕头道:“皇上,罪臣家中定如数奉还,不不,加倍奉还,罪臣家中愿为救助山东灾疫尽一份力。” 此刻保住家族比什么都重要。 赵凛啧啧两声,感叹道:“黄大人,你家当真富庶,让人食指大动啊。” 黄泰和跪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 现在多说一句是错,少给一分也是错。 他已经被护国公放弃,若是再搭上黄家那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其余大臣也默不作声,令人心慌的氛围充斥着整个朝堂。 半盏茶的功夫,便让人觉得刻刻难熬。 终于众人听到赵凛又开口道:“说起来,朕今日是不是想议科举制的推行来着,诸位爱卿现在觉得此举如何?” 顿了片刻,林太傅仍是率先开口,“皇上,老臣觉得此举利国利民。” 林氏一族的官员以及可能会被黄家牵扯的官员立即开口附和。 而护国公刚刚便表明了态度,归属于他的势力自然不会开口反对。 支持霍青的官员更是早早便站在了皇帝这边。 一时间朝中和乐,皇帝臣子亲如一家。 哦,除了跪在地上两个倒霉蛋。 赵凛一锤定音,“既如此,那推行科举制便交由霍相和护国公两位爱卿负责,刚推行要给百姓希望,不必过于拘泥,朕希望最晚今年秋天能看到第一批赴京赶考的学子。” 王朔站起,与霍青一起领旨谢恩。 赵凛这才看向黄泰和,“此举利国利民,那朕也该大赦天下,黄泰和三日后问斩,罚没黄家四百万两白银,抄家可免,诛九族,亦免。” 黄泰和用力磕头,“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啊......” 门口的羽林卫很快便将人拖了下去。 “至于孙大人。” 被点到名的孙尚书一脸紧张。 “账目做的不错,主动上交受贿财物也算有功,但长时间隐瞒不报算过,两者两抵,便不惩不奖了。” 孙尚书长舒一口气,还好,活下来了。 最后,赵凛看向林太傅,笑眯眯道:“林太傅弹劾有功,便奖励林太傅三日后亲自监斩。” 林太傅跪地领旨,“谢,皇上隆恩。” 李传信适时开口:“退朝!” 可向来安静的王朔却突然站起来问道:“等一下。皇上,那接任工部尚书的人选您可想好了?” 第137章 下馆子去喽 赵凛起身的动作被强行摁住,困极了的眼中闪过一抹烦躁。 真讨厌,怎么上朝还搞拖堂这一套。 赵凛那眼神瞥他,“哦,护国公有何建议?” 王朔内心暗自偷笑,恍惚中又想起文华殿中,坐在后面困得东倒西歪的小汤圆被自己不小心吵醒时也是这副闹心的模样。 “臣觉得程靖远很不错。” 赵凛眼眸豁得睁大了,这人也被穿越了吧,怎么突然开始捧他的人了? 赵凛屁股又坐稳了,假装为难道:“可程靖远长年居山东,尚书一职需殿前应答,琐事极多,他暂不合适。” 王朔又道:“皇上所虑极是,那便由......” “那便由何侍郎暂代吧。” 霍青抢在王朔之前开口,“何侍郎虽然年轻,但在兵器制造、城防修建方面颇有造诣,皇上日后若还有改善兵器的想法,可以与他多多交流。” 赵凛眸光一亮,太好了,他的斩马刀,登云梯等等是不是就不用非得从系统买了,也许他稍微描述一下,这个何侍郎就能做出来呢。 赵凛:“很好,那就他了,何?” 霍青:“何沐尘。” 大臣后排,一个同样着绯色朝服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一脸冷淡,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厌世感,看着不像做官的,倒像是个隐士。 也不知道霍青是从哪挖出来的,不过是自己人就好。 “何爱卿,不错。从今日起,你便暂代工部尚书一职,直到程靖远归来。” “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礼节居然很熟练,看来潜伏已久。 这会旨意都下完了,赵凛才转向王朔,“护国公,你觉得如何?” 护国公站起来的身体早就坐下了,闻言也只是淡笑着答道:“皇上喜欢就好。” 他就不该张这个口,霍青这小滑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可偏偏他推举的人恐怕得不了皇上喜欢。 不过这个何什么玩意,到底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居然瞒过了他的眼线。 龙椅上的赵凛又等了片刻,见这次确实无人再跳出来了,这才疲惫的摆摆手。 李传信高呼一声‘下朝’! 君臣们的肩膀同时松懈下来。 上班这个事,自古以来,都累。 回寝宫路上,跟在赵凛身边的李传信忙得像只花蝴蝶。 “你,快去传膳,哎呦,这个孙大人查个账费这么长时间,这午膳点都过了,皇上早该饿了。” “你,去把皇上最爱的茶盏餐具摆好。” “沏茶,皇上喜欢茉莉绿茶,霍相喜欢普洱。” “不用单摆,皇上喜欢与霍相同食。” 这一派功夫演完,李传信鄙夷的看了傻愣愣的玄武一眼,正想去赵凛身边讨个好,没想到跟在后方的霍青却突然上前来,拉住皇上的手臂道:“现在很饿吗?” 赵凛摇摇头,“还好,中间喝了奶茶,顶饿。” 霍青含笑,“那我今晚带你出去吃。” 赵凛因为疲惫犯困逐渐阴郁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下馆子去喽。 被甩在后面的李传信重重跺了跺脚,合着他白折腾了。 能跟着出宫的玄武将鄙夷的眼神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 京城花满楼是朝中大臣最爱消磨时间的地方。 但别误会,这里可不是传统的青楼妓院,而是豢养着无数貌美清倌人的酒楼。 每到夜里,歌舞伴着美酒,还有酸臭的书生在此吟诗作赋,不比那将龌龊摆在明面上的青楼显得高雅多了。 不过今晚却有些特殊。 因为向来空着的天字零号房居然亮灯了。 据说这间厢房,那可只有大盛最顶端的那群人才可以使用。 占了几乎一整层楼的包厢内,配有专门的室内楼梯,入口就设在包厢内,所以外人只能通过窗口看到灯亮,却无法知晓里面究竟坐了谁。 随着楼梯入口的门最后一次打开,包厢内的众人忙站起来,对来人拱手行礼道:“林太傅。” 换了常服的林太傅带着儿子林念安走近,摆摆手让大家入座。 “在外面无需这般多礼,你们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起来,被子孙扶着走到林太傅面前,颤巍巍的跪下。 林太傅倒也坦然受了。 “林大人,多谢您仗义执言,救我黄家满门。” 林太傅冷声道:“你倒是比你那糊涂儿子强多了,若不是他当年执意倒戈王朔,我也不会在圣上面前踩他一脚,谁知居然被皇上和霍青如此算计。” 林念安抬手将黄老扶了起来。 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林太傅,如今皇上铁了心要搞什么科举制,咱们世家子弟若失了朝堂,今后该如何自处?” “依我看,根源还在霍青身上,皇上从前安稳做个昏君时便极好,定是这霍青想利用皇上翻出当年谢家之事。” “闭嘴,谢家违逆先皇,咎由自取,休得再提。” 众人各自噤声,又重新看向首位上的林太傅。 “皇上还是太年轻,这样的乱世,想要推举科举制真是异想天开,他既然想要民意,那我们就让他看看何为民意。” “还请林太傅指教。” 林太傅慢慢捻着胡须道:“笔杆子和话语权都在我们手里,搅动民意,挑起风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各家各户的远房子弟们培养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用处了。” 众人心领神会,默默拱手道:“是。” 直到此时,才有家族里的年轻子弟站出来道:“这花满楼轻歌曼舞乃是一绝,各位世伯世叔们难得出来一趟,不妨好好欣赏一番。” 众人笑道:“老沈,你家这小子,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京城一绝。” 花白胡子的老人笑眯眯道:“有他大哥做官便够了,这小子自幼不爱受束缚,随他吧。” 沈晏含笑出门,转过楼梯,却在相隔一层的天字一号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月白色常服的漂亮公子,正凭栏望着一楼的大堂。 沈晏跟着看了一眼,无甚新奇,不过是正常的歌舞表演,甚至连个像样的姑娘都没上台。 一群进不了包房的酸腐文人正在楼下作画题诗,围着美貌姑娘们大献殷勤。 就连饭桌上摆的酒菜都是最普通最下等的。 实在不知,这小公子究竟是看什么看得这般津津有味,脸上笑意不断。 第138章 明牌 大概是他注视的时间太久,让那小公子注意到了自己。 沈晏见他转过头来,目光扫过,跟自己微笑致意。 沈晏同样回以微笑,正打算离开时,便见天字一号房的包厢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手里拿着一件上好的白狐披风,盖在了小公子的肩膀上。 看得久了,沈晏才惊呼道:“霍青?霍大哥?” 那这个小公子是? 霍青侧过脸来,“原来是沈小公子。” 赵凛疑惑的看他,霍青解释道:“沈家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沈小公子的大哥,你也知晓,是济南郡的郡守。” 赵凛目露惊讶,那个以血为书,拼死将山东真相送出来的郡守竟是世家大族的嫡公子? 他以为这些世家子弟全都是仰赖祖宗荫庇,只知在官位上为自家谋利的蠹虫。 原来是自己心中的成见太深了,这不是也有为民做事的。 沈晏重新向霍青见礼,“霍大哥好,大哥来信还经常念起你,常问你近况如何。” 赵凛悄悄捅咕霍青,“你朋友?” 霍青抬手戳戳他额头,“还没想起来?沈韫,你小时候见过的。” 赵凛一秒入戏,“少爷的朋友那么多,景玉哪里记得过来。” 霍青面上带笑,不忍戳穿他,仗着没记忆就在这胡扯,他自小就没几个真朋友,带赵凛见过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对面的沈晏见到两人如此亲密行为和称呼后,内心初见赵凛时涌起那点雀跃便悄悄沉下去了。 沈晏拱手行礼,“霍大哥,小弟还有事要做,先去忙了。” 霍青摆手任他离开,单手搂着赵凛的肩膀,进了包厢。 房间里正围着桌面吃饭的青龙三人立马站起来。 霍青摆手让他们坐下。 “把刚刚的听到话再给皇上说一遍。” 青龙便将楼上包厢内的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背了下来,三人还喜欢分角色扮演,抑扬顿挫、拿腔拿调,把赵凛逗得笑出声。 “可以了,快吃饭吧。他们这种招数不算新鲜,控制民众思想,想让朕用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算他有点子高明吧。” 霍青给他夹爱吃糖醋小排。 赵凛吃得很开心,这里的食物比皇宫里精致的菜肴多了一丝烟火气。 虽然与后世用精致调料做出来的仍有差别,但就胜在这一份纯天然,吃得放心。 可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霍青,那个沈小公子看到我们了,林太傅肯定能猜出是朕吧。” 霍青又给他夹了一个荷包里脊,嗯,也是他喜欢的。 赵凛又接着吃进嘴里。 “无妨,这是明牌,无论我们是否知晓,他们都会走这一步,况且沈晏不一定会说。” 零号房内,沈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上菜的清秀小美人,但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却是个顶个的大美女。 掌柜的是个风情万种的半老徐娘,得知可以进入零号房后,立马将楼里最漂亮的几个魁首,全都带了进来。 京中小贵门第,富商豪绅,一掷千金都不一定得见的魁首们在金字塔顶尖的权贵面前也不过是任人挑选的商品。 沈晏归坐后,林太傅老谋深算的眼神立马跟了过来。 “沈小公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中间可是遇上什么人了?” 沈晏脑海中划过那张漂亮得极为明媚的脸,嘴角勾起一个纨绔公子的坏笑,“林世伯当真料事如神,侄儿在路上碰到了位惊为天人的美人儿,只可惜,人家有主儿了。” 林太傅人老成精,自然不会错过他眼中做不了假的些微遗憾,这才放下疑心道:“年纪轻轻的,还是得找个正经事做,也帮你大哥分担分担。” 沈晏笑着答是,耍着花枪讨长辈们的喜欢。 另一边魁首们的歌舞响起。 沈晏坐了下来,静静喝酒时,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的言行似乎和这群卖艺讨生活的魁首们没有太大区别。 只不过她们没自己命好,没投到世家大族里来而已。 也许自己是该换个活法,毕竟那个叫景玉的美人儿似乎很喜欢霍青那种有本事的男人。 * 数日后,一篇篇盖着地方政府官印的《颁行科举制规例示谕》由京城开始,向周边地方辐射过去。 大盛幅员辽阔,想要将此消息告知全国,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但仅仅是在京城便已经引发了剧烈的动荡。 官府门前的告示墙前,无数贫苦学子在读完示谕后激动地落泪。 “我没有看错吧,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做官了?不用花钱,不用求人,只要考试就行?” “李兄,你没看错,就是如此,而且皇恩浩荡,今年夏秋之际就有恩科,若是得了前三名,还能进宫,由皇上亲自考教呢。” “可不敢,可不敢,听说当今圣上是个昏君,每日就爱杀人作乐,还就喜欢挑着年轻英俊的郎君吸血啖肉。” 有学子愤怒,“胡扯,你没看清楚吗?这科举制就是出自皇上和霍相之手,能想出如此造福百姓之策的人怎么可能是昏君,说他为千古明君都不为过。” “就是,蔡兄说得极对,你在这造谣皇上,到底是何居心,依我看就该抱官把你抓起来。” “没错,报官,报官。” 那人见势不好,忙哭着求饶,说自己也不过是个贫苦书生,只是听了一些传闻而已绝无他意。 围观书生们的怒气才渐渐消下来。 另一边又有人哀叹道:“这全国学子都可参加的考试一定难上加难,我不过刚刚识字,定然无用。” “孔兄实在无需灰心,你虽然读书不多,但武学极好,这上面说了,除了文举还有武举,以武入仕,说不定能成为像霍威大将军一样的人呢。” “你说的没错,总比庸碌半生,报国无门要好。” 这边学子们群情振奋,另一边受世家把控的学府内,只有一篇篇声讨檄文被快速书写、复刻出来。 “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平民之子天生鲁钝,怎可与世家之子相较,若让他们入官场,乃是侮辱社稷朝纲。” “学无涯,文无形,但科举却将学识框定在固定科目之间,将考验集中在一纸之上,这只会导致士人重名利而失德行,长此以往,必坏风气。” 这些负面言论与科举示谕一起在短短半月内,便席卷了大盛各地,刮起一阵阵猛烈地风雨。 第139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加更二) 京城千里之外,谋士将取来的示谕呈到江夏王案上。 江夏王拿起扫了一遍,蹙眉道:“什么东西?” 谋士答:“京城那位昏君出了个科举制,想让全大盛所有的书生都能进行统一科考,从中选拔优异者为官。” 江夏王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当真愚蠢,如此不把世家大族放在眼里,林家那个老东西还不反了他。再说了,平民家的孩子认得几个字,选上来也是废物。” 对面的谋士眼神里露出一抹不忿,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江夏王将示谕扔了回去,谋士忙接起来,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的护住。 “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河对面的官员非要送过来,说江夏也是大盛国土,江夏的百姓也有资格参加科举,让咱们也在境内张贴通告。” 江夏王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当真放肆,赵凛那个小东西倒是比他爹多几分胆色,但是主意敢打本王的地界上,那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夏王厌恶的看了眼被谋士拿在手中的示谕,“速速拿去烧毁,平民的孩子就给本王老老实实种地、打仗、服劳役。” “是。” 谋士弯腰从书房中退了出去,刚走回自己小院不久,交好的数名友人便悄悄进来。 “如何?王爷怎么说?” 谋士摇摇头,将江夏王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几名友人的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我们虽是平民之子,但王爷哪一次战役,哪一项政策少了我们的参与,我们比那些士族子弟差在哪里?” “是啊,凭什么他们能做王府属官,我们就只能做无官无衔的谋士。” 几人中向来胆子比较大的韩宁道:“不如我们逃到河对岸去,反正我们也是大盛人,届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贿赂一下小吏,换个户籍身份,参加科考。” 其他几人一时没敢应声。 韩宁情绪激动,但仍克制着声音道:“你们好好想想,如今乱世,能认真读书的有几人?第一次科考,世家子弟看不上,未必会下场,平民子弟才华能超越你我的不多,这是咱们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又得等三年,到时竞争激烈,你我年岁又长,未必能中。” 此话一出,其余人立即转过弯来,纷纷赞同。 但仍有胆小的问道:“若是逃跑途中被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韩宁恨声道:“我宁愿死在追求所爱的路上,也不愿烂在这王府中。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朋友一场,但求不要告密。” 最开始进去禀报的谋士拉住他,“韩宁,我跟你一起去。” 其余两人思索一番,最终决定,跟随他们同去。 * 山东境内,虽然比别的郡县晚了数日,但是有关科举制的示谕还是送传了过来。 济南郡内,沈韫拿着示谕来回看了数遍,压下心中的激荡,吩咐道:“抓紧时间,把这示谕张贴到济南各县各地,务必让所有百姓知晓此事。” 官吏刚要走,又被沈韫喊回来。 “另外通知各县官员,两日内必须劈出安全宽敞的宅院,供遭灾后没有房屋居住的健康学子们读书,不许收费,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们多找些书籍。” “是,属下这就去办。” * 但同样消息抵达蜀地,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蜀地百姓叛乱已久,由于朝廷一直没有派将领来绞杀,短短数月已经让他们成了规模,占了蜀地的一大半。 所以蜀地外缘的大盛官吏也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用飞箭的形式将示谕送了进去。 当士兵揣着示谕送到他们进军的营帐里时,两个喝醉后刚睡醒的汉子,拿着示谕看了半天,燥怒道:“上面都写了啥,是不是那小皇帝知道老子不认字,故意写文章骂咱们。” 另一个明显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冲着小兵呵斥道:“还不快去把公孙先生请来。” “是。” 不一会,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还是如往常一样墨袍绣着绿竹,冷清中透着俊秀。 两个脾气火爆的汉子忙把刚刚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收了起来,各自穿好盔甲,将那绑在箭身上的示谕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公孙先生,请看。” 公孙羽接过来,瞟了一眼道:“倒是件好事,只可惜恰逢乱世。” 两个将军忙摆出一脸谦逊恭听的模样。 “京城的那个小皇帝大概是睡醒了,要让全大盛的学子一起读书科考,然后选出最好的做官。”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是起义了吗?” 公孙白他一眼,“你是起义了,但你立国了吗?” 两人摇摇头。 “是啊,没立国那就还是大盛人。” 他看向送来的小兵,“就这一张?” 小兵摇头,“不是,射过来许多箭,每支箭上都绑了几张,我们以为是敌袭,结果根本没伤到人,只射在了最边缘的地方。” 右边的将军啐了一口,“真怂。” 公孙羽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收集起来,下发到各地张贴一下。” 左边的将军不理解,“先生,这是为何?送咱们的人去给那昏君当官?” 公孙道:“跟着咱们那是造反,朝廷现在没腾出手来,等那小皇帝有空了,你们是能打得过霍家军还是打得过王朔?” 两兄弟虽大字不识,但在领兵打仗上却极有天赋,军事上的事很清楚,闻言便委屈巴巴道:“我们就是一群土包子,若是给我们兄弟时间,我们也能练出公孙军。” 公孙羽忙摆手,“可别,我只是你们军师,你们自己的兵别跟我姓。” 两兄弟不以为耻的凑上去,“公孙先生若是愿意,我们兄弟跟你姓也行。” 公孙羽白净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抹不适,转身离开了。 军帐里两张同样粗犷中不乏俊美的脸,依依不舍的看着公孙羽的背影出神。 “大哥,公孙先生怎么就是不喜欢咱们?” “不急,可能是咱们太优秀了,公孙先生一时不知道选哪个。” 弟弟明显不认同,“大哥,我听说公孙先生以前是有未婚妻的,他可能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无妨,咱们就只管对他好,他早晚能喜欢咱们。” 第140章 第二十一个居然是皇上 平民们建功立业的念头被压抑太久,因为这一纸示谕疯狂反扑。 无数学子在看到示谕的瞬间便涌到官府门前,要求官府按照示谕的要求开办府学、郡学、县学。 家中薄有积蓄的家庭已经着手将家中孩子送入私塾。 地主商贾之家更是四处抢聘当地大儒。 林太傅等人辛苦筹谋的舆论战在肉眼可见的光明前途面前一文不值。 去你的天生贵贱、去你的只重名利。 你们不重名利怎么不来村里种地呢? 我们现在有皇帝做靠山,秋闱之后,就会让你们知道何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京城之内更是热闹非凡。 原本世家大族们还安排了自家远房子弟混入那些普通文人常常聚集的地方,意图鼓动他们跟着世家一起反抗皇权。 可没想到他们赶到地方后,才发现原本人满为患的河上画舫、花满楼夜场甚至青楼艳妓那里都看不到人了。 杨玉山是沈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家中父母早亡,将最后的钱留给他,让他来京中投奔沈家。 好在沈家收留了他,还供他读书,日子嘛,过得也就比府中奴才好一些。 平常还要帮沈家做一些不太登台面的事,比如这次出来鼓动学子反抗科举制便有他的份,不过他比别人聪明的地方便是提前约了京城富商家的幼子梁五郎。 在花满楼刚坐了没一会,便看到穿着粗布衣裳,带着帷帽的梁五郎鬼鬼祟祟的走进来,在他面前坐下。 “杨兄,话不多说,咱们先进包厢。” 杨玉山吓了一跳,进包厢最少要二十两银子,他可没有。 梁五郎拉着他道:“杨兄,今天我请,你只管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杨玉山一脸困惑,这是被狗追了,还是犯事了。 结果还没等他想明白,花满楼的门口就涌进来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 梁五郎吓得尖叫一声,立马钻进了桌底,还把杨玉山拉到自己面前遮挡缝隙。 两排大汉在门口站定,正中间走出一个让杨玉山眼熟的人影。 那身形,那模样,不正是梁五郎的亲娘,富商的第十八房小妾吗? 只是这小妾今天一扫往日娇柔的模样,眼神如电般扫过来,看到杨玉山后便挥挥手。 两排大汉立马上前,恭敬的将杨玉山请到一边,弯腰掏手,一把就把桌子下面的梁五郎给薅了出来,摘了他的帷帽,架在原地。 小妾上前一把揪住梁五郎的耳朵。 “臭小子,你不好好读书,老娘怎么压过正房,秋闱要是考不上,你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给我绑回去。” “是。” 后面大汉拿着拇指粗的麻绳就要上手。 梁五郎连忙求饶,“娘,我回去,我肯定把书读烂,你别绑我,我自己走,自己走...呜呜呜...” 小妾嫌吵,直接掏出自己的丝绢,堵了亲儿子的嘴。 两排大汉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小妾临走前还对吓得目瞪口呆的杨玉山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待他们走后,风情万种的掌柜的走了过来,纤纤玉指拍了拍杨玉山的肩膀,指着门外那个正在被捆着塞进马车的梁五郎。 “今天晚上第二十个了,全都是被家里人连拖带打带回家读书的,现在的年轻人可怜哟,咱们皇上可得多积点德。” 旁边听着小曲喝酒的中年汉子大笑道:“小伙子,我这张桌子底下藏过五个人。” 角落里有人喊道:“这里七个。” 靠近舞台的接道:“我这里还有三个呢。”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充斥在寻常饮酒作乐的空间里,混着刺鼻的脂粉味冲得杨玉山脑袋有点疼。 掌柜的又接着道:“小伙子,你倒是自在,居然还能出来喝酒,若是偷跑出来的也早点回吧,虽然奴家不懂,但能读书做官,总比日日在奴家这里浪费光阴好吧。” 楼上包厢里看完全程的赵凛笑得乐不可支。 站在旁边的霍青无奈道:“这都第二十个了,有这么好笑吗?” 赵凛道:“你不懂。” 老祖宗留下日夜苦读的传统后,便席卷了后世无数学子,导致他生前还在卷生卷死,如今终于轮到他把这传统带回来,祖先们,让我们一起卷起来吧。 霍青拉着他回包厢,给他倒了杯热酒。 “在外面冻了半晚上,喝点温的,暖暖身子。” 赵凛一口闷下,脸上隐现一丝酡红,霍青看得有点心痒,他们最近一直在忙着科举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亲近了。 赵凛心中应该也想他了吧,只可惜神医被调去了山东,那药膏又得等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玥了,不如去我那里?” “可明天还得上朝怎么办?” “休息一天无妨,大臣们也累了。” 赵凛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万恶的古代,居然也是单休,五天才能休一天。 霍青劝道:“况且百姓们根本不吃世族这一套,他们的第一步已经败了,民心还在皇上这儿,你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赵凛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日日研究科举制的推进,他当真累得腰疼,暂时摆脱皇宫,好好睡一觉确实不错。 “好,听你的,咱们去相府。” 霍青嘴角含笑,给赵凛系好披风,开门正要带他离开时,花满楼的门口再次涌入一群人,竟是一群金甲羽林卫。 赵凛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碰上了电影中那种羽林卫抓人的狗血场景。 可没想到现实比电影更狗血。 因为这群人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身黑红相间国公服的王朔走进来时,满堂美人黯然失色。 他抬头,目光精准锁定站在门廊上的赵凛。 赵凛心中一惊,‘嘘’的手势还没来得及摆出来,那人便大喇喇喊道:“皇上,臣来接您回宫了。” 赵凛恨恨瞪了他一眼,王朔毫不在乎,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赵凛,直到他老老实实走下来。 王朔这才半跪给赵凛行礼,然后抬手伸向门外停靠的马车道:“皇上,您出宫也不知晓说一声,李传信急得都快上吊了,这才不得已告知了臣,好在臣知晓您的性子,定时偷跑出来玩了,还把人家霍相拐带出来,当真是胡闹了。” 赵凛莫名其妙的瞪他一眼,你谁啊,别一副我爹的口吻行吗? 王朔带着笑意的眸子回他,您亚父。 原本花满楼里还在饮酒作乐的众人此刻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凛不好意思搅了人家生意,便借着走路时狠狠踩了王朔一脚,这才气哼哼的上了马车。 王朔一挥手,气势慑人的羽林卫立马跟上。 一群人同样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许久之后,花满楼的众人才敢站起来,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脸上精致的妆都被汗湿了,掐着腰哀叹道:“谁能想到呢,今晚第二十一个居然是皇上。” 第141章 投诉成功 其余人也慢慢站起来,朝着掌柜的恭喜。 “花老板,连皇上都来光顾了,你这花满楼马上就要名满京城了。” “胡说,花满楼早就名满京城了,今后怕是要名满大盛了。” 欢声鼎沸中,只有杨玉山的神情越发恍惚落寞,原来今晚自己小丑般的行径早就落进皇上的眼中,也不知够不够博皇上一笑。 * 楼外早被清空的街道上,霍青跟在赵凛后面,正要进马车时,却被王朔拦住了。 “君不与臣同乘,霍相僭越了。” 他指了指后方,“后面已经为霍相准备了马车,您请。” 赵凛拉开马车帘,“君不与臣同乘,那你在这干嘛,也去后面的马车。” 王朔毫不在意道:“臣虽是护国公,但更是皇上的内臣,难道皇上忘了在您十岁入宫后,便开始由臣贴身伺候吗?” 赵凛惊讶地张大眸子,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去伺候太子殿下了?” 站在马车前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 赵凛惊觉要掉马,忙接口道:“但朕和你也有此缘,你现在毕竟领着官职,还是不要以内侍自居的好,去后面马车坐吧。” 说完便将车帘放下,缩回了宽大的马车中,内心不断懊悔,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忘了历史上盛灵帝就是因为被王朔带大,所以才认他做亚父啊。 真是白痴,希望这次能糊弄过去,万一让他们发现自己是穿来的,以这两人的能力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啊。 好在外面的两人都未因此做纠缠,倒是听命的离开了。 车队向皇宫方向而去,空寂的道路上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后面的马车虽然比皇上的车驾小一些,但也足够宽敞。 马车中央设了小的茶桌,桌上居然还烧着一个小泥炉,上面坐着一把紫砂壶,壶嘴里正吐着热气,霍青和王朔相对而坐。 王朔开门见山道:“皇上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记忆残缺?” 霍青淡声道:“他十五岁便忘了以前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偶尔想起一些也实属正常。” 王朔身子抬高,一手压在桌案上,“霍青,少跟我兜圈子,你知道我问的是赵凛,他回来了,为什么没有之前的记忆。” 恰好紫砂壶的水滚了起来,热气升腾,模糊了霍青的脸。 霍青知道这事瞒不过王朔,当年赵凛进宫后,他每次想带他出去玩为什么都需要偷,就是因为王朔把人看得太紧。 每次都需要他、季星海、赵凛里外配合才能偷跑出来,但十次里总有五次被王朔抓到。 赵凛都要跟他撒娇半天才放人。 虽然那时霍青年纪小还不太明白自己心意,但仍被气得不轻。 赵凛明明是他的,怎么被封了皇子后,谁都要跟他抢,就连这个死太监都要跟他抢。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应该便是眼前的死太监最了解赵凛了。 不过就算如此,霍青也没打算如实相告,因为王朔对赵凛是很在意,但不是最在意,只在意。 霍青提过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神医说他神魂不稳,想要恢复记忆还需要时间。” “哪里来的神医,可靠吗?” “就是被赵凛派去山东的那个,水平极高,你最好别为了你那些肮脏的目的伤了他,否则这世上便没有能帮赵凛稳固神魂的人了。” 王朔眸光闪烁,但最终还是开口道:“知道,不用你说。” 只不过口气差了点而已。 霍青这次提着壶冲他示意了一下,王朔摇摇头。 霍青乐得轻松,他还不想给他倒呢。 王朔不知怎么忽得又不爽道:“既然他是赵凛,你以后就少带他来这些鬼地方,别让他学坏了。” 霍青同样不爽的蹙眉,“你最好搞清楚,赵凛不是你儿子,你少管这么宽。” 王朔面露得意,“可他尊我为亚父。” 霍青不耻,“那是他尊的吗?谁尊的你心里清楚。” 王朔面露狠意,“不知所谓的鬼东西,竟然敢来占赵凛的身子,本国公收拾收拾也无妨。” 霍青冲他举起茶杯,王朔想拿茶杯回敬,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狠狠白了霍青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来打他主意。” 呵呵,霍青可不会告诉他,他宝贝的跟儿子似的赵凛已经答应封自己做皇后了。 “你今晚大张旗鼓的过来找他做什么?总不能真是为了接他回去睡觉吧?” 王朔摇摇头,面色沉重,“山东出事了。” 霍青眼神狠厉,“你弄得?” 王朔抬眸看他,“正因为不是我做的,所以才格外严重。” 前面马车中还在一遍遍纠结刚刚的事情,回忆分析两人微表情的赵凛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叮’一声。 【恭喜宿主,您的投诉成功,收服季星海的任务改判结果为:达成,奖励积分:50,宿主目前剩余积分:54。】 第142章 朕得去山东 深夜御书房中,赵凛气得来回踱步。 李传信再次瑟缩如鹌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王朔站在空地上,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样。 赵凛气不过,抬手指着王朔骂道:“朕上次骂完你都半个多月了,那些高墙你居然还没拆,没拆就算了,你倒是命人好好看管啊,手下人玩忽职守,居然放走了大批感染疫病的灾民,你知不知道,现在对症药物还没有研制出来,若是疫病在全国蔓延,整个大盛就都完了。” 王朔辩解,“皇上,是有人买通了看管的士兵,故意放人走的。” 赵凛怒气更甚,“那还不是你治军不严,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不知道派点心腹?蓝泽带着羽林卫前去接管,你的人拿着武器把人家赶走,结果自己又看不住,不是你无能是什么?” 王朔不爽极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蓝泽就是霍青的人,小汤圆自小就偏心霍青,长大了回来还是偏心霍青。 “那个蓝泽才进羽林卫几天,他能带得好兵吗?交给他说不定捅的篓子更大。” “冥顽不灵,人家蓝泽不放心派了羽林卫在暗处盯梢,发现有人跑后就立即去追了,你的人呢?还在那吃喝玩乐,万事不愁,这样腐败的风气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赵凛的手指都快戳到王朔脑门上,“朕告诉你,抓紧时间去追踪那群得疫灾民,中间过程中凡是与他们有过直接间接接触的全部带走单独看管。” 王朔得令就要走。 赵凛又道:“你给朕听好了,是好好看管,不是让你们借口随意抓人,还有负责抓人的士兵也要做好防护,否则事后同样需要单独看管。” “霍青。” 旁边的霍青立即回道:“臣在。” “带着护城军,把京城周围的关卡死死看住,任何一个病患都不能放进来,另外通知太医院,让他们抓紧熬制预防灾疫的药物,在京城内免费发放,让百姓们全都来领。” “是。” 然而,即便赵凛的反应已经够迅速,但依旧拦不住想要作恶之人。 京城明德门外,一队车马正排队进城,每一辆马车上都放着一个个半人高的酒桶。 马车的侧面刻着一个醒目的‘贡’字。 车到城门前,有负责人立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城门看守每人塞了一个。 看守掂了掂分量,立马撤开阻拦,放马车过去。 霍青带着护城军过来时,那送贡酒的马车已经进了皇宫负责采买的侧门,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贡品检测入库的地方,而是趁着夜色进了另一个小院。 那里早有一群太监等候。 领队的向他们行礼,然后带人将几个特殊的酒桶卸下,打开后,竟从里面爬出几个活人。 周围的人立即用锦帕捂住口鼻。 为首的太监脸隐在夜色中,他摆了摆手,立即有几个全副武装,将自己从脸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上前,拎着那几个感染了瘟疫的活人进入到空着的房屋中。 之后那太监对领队的颔首,便另有太监引着领队的出了院门,重新将贡酒送进贡品库中。 * 第二日一早,应天门外等着上朝的大臣们迟迟不见宫门打开,便忍不住窃窃私语开来。 “这皇上去了一次北边,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上朝,日日不断,怎么今个突然晚了,莫不是终于熬不住了?” 说这话时,他内心高兴极了,一想到当年皇上还是昏君,数月半年才上一次早朝的日子就格外怀念。 若是皇上能一朝醒悟,早点过了这明君瘾,那他们的好日子可就又回来了。 “谁知道呢,许是霍相伺候得好,皇上不舍得起吧。” 两人正猥琐的傻笑时,身后长门街中忽然打马过来两队人马,他们几乎不分前后的穿过等待的大臣,直接抵达应天门下。 “臣霍青。” “臣王朔。” “请求面君!”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俩人居然还能凑到一块。 就在众人疑惑时,对着他们紧闭门户的应天门居然打开了。 里面的侍卫向两人行礼,“皇上有令,让两位大人直接进未央宫,不必下马。” 两人打马而进。 侍卫跨出一步,冲着外面等候的诸位大臣道:“大人们请回吧,皇上有令,从今日开始罢朝。” 刚刚还在议论的两位小官立马互相对望,难道他们真猜对了,皇上的明君瘾终于过了? 天可怜见,他们终于不用早起了。 然而站在最前列的林太傅等人却暗中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在神态安详的走向自己马车。 * 未央宫内,浑身烧热的赵凛正在跟系统讨价还价。 【你这《古今疫病药方大全》又不一定收录了山东瘟疫,凭什么要我20积分?】 【哦,那宿主可以不买啊。】 【你丫的是不是因为我投诉成功,你被骂了所以故意报复我?】 【宿主,系统是人工智能,没有人类情感,即便被骂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因此报复宿主。】 【哦吼,果然是被骂了。】 【......】 【宿主,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系统就把商城收起来了。】 【买,你爹的,早晚还得投诉你。但这书你得给我做旧,看起来得像那种从古书中陶出来的感觉,名字也得换,就叫《疫病防治论》。】 【没问题。】 赵凛迅速在商城中点击,购买成功,藏在被子中的手果然捏到了一本厚厚书籍。 他趁着李传信在门口东张西望时,将书藏在了自己靠的软枕下面。 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赵凛知道应该是霍青王朔到了,忙用锦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他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一进步便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赵凛忙抬手,“你们两个就站在门口,不要再靠前了。” 两人只能停下脚步,同样被赶到门口的还有李传信和玄武。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赵凛便又咳嗽了几声,他大口呼吸,觉得喉咙处像被刀割一样疼。 “李传信,你说吧。” “是。” “两位大人离开后,皇上还在看折子,奴婢担心皇上身子便让御膳房送了碗莲子百合粥来,皇上喝完后便睡下了,没想到半夜忽然起热,迷迷糊糊醒来让奴婢去喊太医。” “结果奴婢遣人去了才知晓,今天夜里,皇宫内忽然有多人高热不退,症状与山东瘟疫极为相似,太医听说皇上也高热后,便怀疑是瘟疫传到了宫里,他们急慌慌来诊脉,果然是。” 霍青道:“那为何无人照料,无人看顾?” 李传信道:“皇上听说是瘟疫后,便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连太医也没留,只要太医在外面煎药,只把药送来就好。” 说着说着,李传信便带了哭腔,眼泪都落了下来。 赵凛听得烦,“行了,磨磨唧唧的,朕得了瘟疫,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如今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得去山东。” 第143章 朕留他们不得 王朔急道:“皇上,你是疯了吗?你自己都得病了还要去山东,路途遥遥,说句不好听的,您万一在路上撑不住怎么办?” 霍青同样看着他,眸光中是不解和心疼。 赵凛白了王朔一眼,“朕就是为了活着,所以才得去山东。” 霍青道:“是因为神医?” 赵凛点头,“朕从古书中找到一本《疫病防治论》,也许有能用到的东西,正好带去给神医,一道研究一下。” 王朔觉得赵凛绝对是脑子烧坏了,“你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那神医若真有本事就调回皇宫来,别说区区一个山东,就是牺牲半壁江山也不如保住你的性命更重要。” 霍青难得赞同王朔的意见,“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混蛋,但臣的意见与护国公一致,这个险您不能冒。” 王朔瞪他,混蛋的话都让我说了,你在这装好人。 赵凛喉间又痒又痛,剧烈的咳嗽声充斥在寝殿内,他努力锦帕将自己的口鼻捂住,转向里侧。 霍青听得心头极痛,再也克制不住,抬脚就走了进去。 玄武伸手想拦但根本没有拦住。 王朔的步子同样抬了起来,但只是跟着霍青走了两步后,便硬生生停了下来,咬牙侧眸,不敢再看赵凛。 内室,猛烈咳嗽的赵凛只觉得后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温暖的手,用合适的力道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知道是霍青,内心焦急,咳得更厉害了些,过了好久才止住咳嗽。 等那声音终于停止时,赵凛捂着口鼻看向霍青,眼里是孕着急怒的动容。 后世的史书真的应该好好修订一番,什么霍青生性淡漠,一生无爱,这明明就是个空前绝后的大情种。 这瘟疫是会死人的,霍青居然为了他的景玉这么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他有系统死不了,可霍青没有啊。 万一霍青感染了,鸡窝头来不及研制出对症药,他这条小命就可能真的要交代了。 想到这里赵凛心里又涌起一阵不爽,爹的,管他呢,又不是为了自己。 所以原本怒火中烧的赵凛再开口时,居然有些酸溜溜道:“霍相为了景玉当真豁得上。” 霍青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大手在赵凛发顶揉了几下,低声道:“可我是为了赵凛。” 赵凛眼眸快速眨了一下,内心因为这句话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起来。 超超超超超,好烦,霍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为了他的意思吧? 不能吧,不能吧,铁定不能,他可是直男,霍青要是喜欢上他,那,那算他倒霉,嘿嘿。 门口看得眼疼的王朔翻了翻白眼道:“行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谈情说爱,能不能先把正事说完?” 赵凛道:“李传信,先给霍相扔几条干净的锦帕进来,让他先把口鼻覆住。” “是。” 李传信转身去找锦帕,赵凛继续道:“不用你们说,朕也能猜到,这次是林太傅他们搞得鬼,所以朕想将计就计。” 王朔气得在门口踱步,“你都快死了,还计什么?你能不能先把那个什么神医召回来治病。” 霍青瞪他,“你听他把话说完。” 王朔气到甩袖,恰好李传信走回来,将手里的锦帕一人一条分了过去。 玄武把给霍青锦帕接过来,借着内力扔到霍青手边。 赵凛道:“用锦帕覆盖自己的口鼻,可能作用不大,但总比没有防护好。” 待到他们听话将锦帕覆住口鼻,系在自己脑后,才继续说道:“为了阻碍科举制,让世家继续把持朝政,他们竟然冒险弑君,既如此,那朕也留不得他们了。” 但开口之前,赵凛却先看向王朔,“护国公,朕虽然不知你待朕为何突然不一样了,但朕仍要问一句,朕能否信任你。” 王朔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一脸恼恨又气怒的模样,“小汤圆,你,很好,臣大奸大恶,把持朝政,自然不值得信任,您信任霍相就好。” 霍青叱道:“他还病着,你好好说话,别让他费神。” 王朔白眼翻了好几次,最终深深吸一口气,半跪道:“皇上请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臣万死不辞。” 这明明是表忠心的话,却被他念得跟顺口溜似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赵凛撇撇嘴,总觉得眼前的王朔像个油盐不进的黄毛。 “那你找理由,就说江夏王那边突变,你要带兵去镇压,快速离开京城,然后朕带霍相去山东,无法,只能暂交大皇子赵素监国,林太傅辅政。” * 长门宫内,梅妃带着大皇子接旨后,满脸空白。 周围的宫女们上前恭喜,但梅妃却指派自己的亲信道:“速速出宫,将此消息告知父亲。” “是。” 但林家,林氏父子也刚刚听完旨意。 送走天使们之后,林念安道:“父亲,这事是不是有点古怪?” 林太傅摸着胡须思索再三道:“宫里面安排的人已经送出信,皇上感染瘟疫确认无疑,他在京中只有霍青,季星海又远在北疆,此时去山东看似送死,实则求生,把政权暂时交给大皇子,以稳住世家保江山,也算他有脑子,估计是霍青给他出的主意,这些都不足为惧,唯有王朔让为父极不安心。” 林念安道:“他离开了不是正好?否则这监国必然又落到他手上。” 林太傅眸光看向南方,“话虽如此,但为父总觉得太过突然,我们还是防着他些好,小皇帝这次若逃不过,我们和王朔之间必有一战。” 林念安不以为意,“他一个宦官,难道还想做皇帝不成。” * 京城之外,王朔正带着心腹奔驰在去往南边的路上,但在经过一处路口时,王朔却一拽缰绳,马匹立即拐弯,众人一路往西驰去。 几个心腹都知道,数十里外的西林山下,是大盛的皇家陵寝,那里住着先皇时期的太子殿下,是他们主子每隔一时间就要去探望的人。 一路无言,直到陵寝入口,众人勒马。 心腹们主动停在外面,看着王朔独自一步步走进去。 王朔的脚步停在墓碑前,阴沉的天空中,他静静注视着墓碑上‘赵熙’二字,喃喃自语道:“小汤圆可以回来,那你还能回来吗?” 第144章 朕来试药 在赵凛进入山东之前,绝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状。 高墙之下原本堆积的尸骨虽然已经被清理,但经过的道路两边尸体仍旧随处可见,有的已经高度腐烂,有的正在被野狗啃食。 赵凛急道:“这些尸体不处理,疫病怎么可能消除呢?” 前来接驾的蓝泽道:“皇上,已经在处理了,但处理了旧的,很快就会有新的,而且,而且很多羽林卫也已经感染了瘟疫,倒下了。” 赵凛叹息一声,这个时代卫生意识薄弱,面对灾疫更多时候是听天由命。 低贱的生命不值得在意,等到死光了,或者集中起来一把火烧光了,自然就好了。 赵凛:“加快速度,今日天黑前必须抵达济南郡。” “是。” 马车虽然按照赵凛的吩咐,尽量密封严实,每日数次用高度酒擦拭周边,但众人听着里面赵凛压抑不住的一声又一声的闷咳还是心急如焚。 本来霍青冲进去后,是可以贴身照顾他的,但等赵凛发现霍青好像抗住了病毒没有被感染后便不允许他近身了。 所以他此时也只能跟蓝泽、王朔等人一样,在马车外面干着急。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济南郡的神医能够医治赵凛。 在这样急迫的赶路下,一众人果然在天黑前抵达了济南郡。 一进城,众人便察觉到了不同。 这里没有一进山东便四处弥漫的腐臭味,也没有满地的尸首和慌乱的百姓,有的是干净的街道和虽然萧条但仍在正常生活的百姓。 赵凛的眼睛从悄悄扒开的缝隙上收回,对沈韫这个人已有了初步的判断。 正前方,沈韫已经带着杨枞等人接驾。 赵凛平身的声音刚刚传出去,人群里面的鸡窝头就一个箭步冲出来,一步跳到马车上,推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看到半躺在软榻上,烧的满脸通红,浑身无力的赵凛后,急道:“怎么我才刚走了几天,你就病成这样?我就说不要不要把我调走,你就是不听。” 赵凛闷咳了几声,“一个不小心,被人害了,无妨,我这次来给你带了礼物。” 他细瘦的腕子伸出来,正要往软枕下摸,却被鸡窝头一把擒住了手,先开始诊脉。 许久后,鸡窝头声音干涩道:“耽误太久了,说你现在病入膏肓都不为过,万一我救不了你怎么办?” 赵凛嘴角勾起来,但身体乏力,笑声发不出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晓呢,若不是靠着系统,他也不敢如此折腾。 正因为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才执意到山东来,因为变相拥有不死之身的他多么适合用来试药啊。 赵凛把手收出来,执意摸出那本《疫病防治论》递给鸡窝头。 “好好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合适的方子。” 鸡窝头原本并不在意,因为有他那个医痴师父在,他就不信还有他这里没有收录过的古籍。 不过既然是皇上辛辛苦苦带过来的,那他还是要给点面子。 他接过古籍,随意翻看过几页后,脸上的轻慢逐渐被震撼取代了。 没错,是震撼。 赵凛满意的看着他神情的变换,花费二十积分的肉疼感才轻了许多。 “皇上,你从哪里找到的?居然将以前发生过的瘟疫全都记录在其中,就连病症和药方都写的很清楚。” 赵凛得意,半条命换的,质量差了,他非得找系统算账不可。 “那有山东的灾疫吗?” 鸡窝头笑道:“皇上莫不是烧傻了,前朝发生过的可以记录,这山东灾疫是正在发生的,这里面怎么可能有。” 不对,如果照鸡窝头所说,里面记录的瘟疫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不可能没有山东,除非山东这次灾疫历史上根本就没有。 是因为他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所以才系统才没办法整理收集。 果然,赵凛又听到鸡窝头继续道:“咦,这后面居然还有许多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疫病,看来还是我之前所学尚浅,今后万不可自傲自大了。” 是了,鸡窝头所不认识不知道的那些大部分应该都是后世还没有发生的。 “你再仔细看看,当真没有和山东瘟疫相似的吗?” 鸡窝头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回答:“虽然没有一模一样的,但有六七分相似的,而且同样配着药方,也许可以试试,然后根据病患情况再进行改良,只是......” 赵凛有点着急,“只是什么?你快点说,别吊我胃口。” 鸡窝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这次山东瘟疫之所以如此严重,是因为一旦感染,病症就极为猛烈,三日之内若无法控制病情,便会气绝而亡。所以即便有药,可能还没来得及见效,病人就亡故了。” 赵凛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知道,朕已经撑了五日,虽病重,但却未亡,是最适合试药的人选,这也是朕来山东寻你的原因。” “皇上。” 鸡窝头恭敬的跪下,他自小跟着师父在山野间长大,没有经受过正统的教育,所以对所谓的皇权认知度极低。 即便后来跟了赵凛,在他眼中,赵凛也不过是个让他见猎心喜的病人,与其他人并无什么区别。 直到此时,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何谓帝王。 眼前的赵凛,即便被病痛熬得孱弱削瘦,但鸡窝头总觉得他那不怎么有力的肩膀足以顶起这江山社稷。 赵凛冲着他招招手。 鸡窝头顺从的靠近了些。 “你放心,朕天命所归,死不了,你放心治就好。” 马车之外,霍青和王朔眼神交汇,他们功夫在身,赵凛那点自以为降下去声音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霍青打马等王朔跟上来。 霍青道:“你的人在京城一直盯着林太傅等人吧?” 王朔点头,“自然。” 霍青神情冰冷,“那就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了,这些人还是交给你我收拾吧,皇上卧床静养便好。” 王朔眸光带着轻微的嘲弄,“啧啧啧,我们小汤圆知道他喜欢的霍相内在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吗?我当年就说他没眼光,可他偏偏不信。” 霍青懒得理他,反正他这一面又不可能让赵凛知晓。 第145章 我竟是景玉? 接到皇上来要山东的消息后,沈韫便将皇上暂住的院落安排在了郡守府内。 虽然在豪华程度上跟皇宫无法相较,但胜在温馨舒适。 在赵凛的要求下,被从头到脚防护起来的霍青从马车打横抱下放进床上后,便让霍青放下帘幔,再次将自己隔离起来。 让霍青带着其余人退出数米开外。 帘幔中的赵凛闷咳数声后开口道:“沈韫,先汇报一下山东境内的灾疫状况。” “是,启禀皇上,山东十郡,遭洪水侵袭的有七郡,农田遭毁,房屋倒塌,死伤不计其数。之后从千乘郡开始,疫病蔓延,如今十郡已蔓延五郡,济南以东暂时无事。” 杨枞补充道:“启禀皇上,是沈韫郡守反应及时,在瘟疫刚刚蔓延时便在济南郡做了防守线,这才将疫病只控制在山东中西部。” 赵凛有些好奇道:“何为防守线?” 沈韫头重重磕下。 “启禀皇上,臣有罪。” 赵凛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说无妨。” “皇上,此次瘟疫病情之猛烈实在出人意料,最初是更是染上即死,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愈,无法,臣只能在郊外建起火炼坑,只要染疫,立刻集中放置,待咽气后,丢入火炼坑,大火焚尸,尸骨不存。” 床上的赵凛许久没有出声,山东百姓在生死中挣扎的时候,他还在狼奴国一无所知。 这千疮百孔的国度,他堵了这边,便漏了那边,疲于奔命般四处奔走,看不清去路,也找不到终点。 再开口时,赵凛声音带着些疲惫和低哑。 “沈爱卿辛苦了,此法虽然不近人情,但已是当下最有效的办法,如今我们要做不是沉溺在过去的失败中,而是打起精神继续攻克难关,接下来朕说的话,你们要听清楚,而且还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是。” “第一,各郡各县立即辟出专门的地方做疫病专属医馆,所有染疫人员集中治疗,身亡者尸体须立即烧毁,决不能土葬。” “第二,和染疫人员直接间接接触过的人员也需要单独隔离观察,若病发需移至专属医馆治疗,健康人员可返回自由生活。” “这两点必须强制执行,若有激烈反抗和干扰正常办公者,该抓便抓,但若利用漏洞欺负平民百姓的人,格杀勿论。执行和监督的重任交给你,蓝泽。” 是,皇上,臣领旨。” “第三,集中购买各郡县的酒水,有条件的可以通过蒸煮提高酒液的度数,没有条件的便直接用,将这些酒免费发放给各家各户,让他们每日早晚,出门归来时用酒液净手,或者洒在自己身上,以及家中各处,已达到杀灭疫病根源的目的,绝不可擅自食用。” “此一点,朕会和黄神医将其中好处整理成册,杨枞和沈韫负责普及给广大百姓,务必做到。燃烧苍术和艾叶当然也极好,但咱们药材不足,只能两者互相配合着来。” “是,皇上。” “最后,如今正值冬春相交,还不到下地干活的时候,告诉百姓们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各自待在家中隔离,以防感染疫病,若有地主富户强迫百姓劳作,不用客气,直接进去抄家没收家财,朕这个昏君正好缺钱用,肉少点这朕也不嫌弃,这事还是交给蓝泽把控,手段强势,但绝不可随意冤屈他人。” “是,皇上。” “霍青,王朔。” “在。” “你俩既然来了,就不要闲着,只有他们三个远远不够,你们两个加入进去,效果必然能更好些。” 王朔张嘴就没好听的,“皇上不妨直接说,我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震慑他人时,能够以一敌百。” 赵凛失笑,“你确实不是好东西。” 王朔白眼翻出天际,“对,不好的都是臣,你家霍相什么都好。” 赵凛轻笑两声,缓了语气说道:“霍青,你无需担心,有黄神医在,朕不会有事的。” 霍青也难得上了脾气,“我会把青龙几个派出去帮忙,我在这里守着你。” 跪在地上的沈韫偷偷看了眼自家好兄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敢跟皇上这么说话,他们两个不是早就闹掰了吗? 怎么现在听这口气有种和好了的感觉? 他就在山东待了两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赵凛哪里敢让霍青一直守着自己,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用身体试药,他那脾气上来,还不把鸡窝头给活撕了。 “霍青,你知道的,朕病着,最放不下的就是这江山百姓,你去帮朕守着,好不好?” 跪在地上的杨枞克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不好意思的用衣襟偷偷擦拭。 活了快三十年,除了出生时候,大概就是今年流得泪最多,每一次都是因为皇上。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两个多月前还是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昏君,怎么现在就一次比一次让他心疼。 好像老天对大盛的惩罚都落到了皇上一人身上似的,这都来来回回遭了多少罪了?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求老天开开眼,他愿意替皇上受罪的,他愿意的。 就求求老天爷让他们皇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带着大盛越来越好,行不行? 沈韫从怀中掏出锦帕递给偷偷擦泪的杨枞。 杨枞点头道谢,眼里的泪流得更凶了。 沈韫现在越发好奇,怎么短短数月不见,他的兄弟和同僚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就连人人忌惮的护国公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看向帐幔中的瘦弱身影,究其原因,还是里面的人变了。 话至此,霍青没再逼迫赵凛,但他也只答应在济南郡内帮衬一把,必须能随时回来看到皇上才行。 赵凛点头同意,想着日后再想办法让他去干活。 之后,众人各自领命去忙碌,鸡窝头也开始看着医书,将里面的病症和药方根据赵凛的并请一一改进,尝试。 赵凛一碗又一碗的苦药灌进去,身体不见好转,精神也一天天差下去。 好在赵凛一直将自己关在帘幔中,尽量不让其他人察觉。 这天晚上霍青因为处理事务没及时回来,反倒让王朔得了机会,终于能和赵凛单独相处了。 所以赵凛昏睡中睁开眼睛时便发现往常遮挡得极为严实的帘幔被掀开了一半,外面柔和的月光洒进来,将坐在床边木椅上的王朔照得格外柔和。 但赵凛此时可兴趣欣赏美人,第一反应便是用简易的口罩遮住半张脸,“王朔,快出去,朕会感染你。” 王朔不在意道:“皇上,练武之人身体好,没那么容易被感染,你看霍青以及守在你房顶上那个小暗卫不都没事嘛。” 赵凛一想也是,不过他又好奇道:“你当年进宫时都十四五岁了,哪里来得机会学武?那什么武功不都得从小开始练。” 王朔无奈道:“看来霍青说得不错,你是真没想起来,臣跟在先太子身边时学的啊,后来跟在皇上身边后,皇上知道臣喜欢练武,还专门去给臣求了学武的机会。” 赵凛惊讶道:“咱们关系这么好吗?” 王朔失笑,“当然,要不是当年皇上帮臣说话,臣哪有机会去伺候前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王朔,所以皇上进宫后,臣自然要知恩图报,全心全意为皇上奉献。” 王朔玩笑后,等了半天不见赵凛反应,不放心的靠前,这才发现赵凛面色惨白,瘦到下巴尖细的脸上,两只大眼睛几乎空白。 察觉到自己靠前后,他顾不得其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盯着自己,嘴唇颤抖的问道:“你说,当年,是我求了太子殿下,你才进的东宫,可是在那个偏僻的宫道上,我跟踪你到小院,你发现了我,送我出来时?” 王朔点头,“是啊,臣还问皇上,是不是看上了臣?但臣玩笑说,小少爷年纪太小,等小少爷长大了,臣就老了。” 赵凛如遭雷击,那明明是梦里,自己一时兴起才做的事,怎么可能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呢? 怎么可能? 他抓着王朔的手,渐渐松开,身上一阵泛冷。 如果,王朔说的是真的,那他其实就是景玉? 第146章 气死统了 “皇上,你没事吧?是臣说错话了吗?” 赵凛的神智被唤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朕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你若无事就退下吧,朕想休息了。” 王朔不放心的看他一眼,还是听话的退下了,只是心底却埋下了疑惑,总觉得现在的小汤圆很不对劲,也许有时间他得找霍青再谈谈才行。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赵凛强装的冷静立即分崩离析。 他第一时间把脑海里的系统揪出来算账。 【系统,你大爷的,你给我吃的那个九转还魂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吃完就变成景玉了?】 系统对于宿主如此倔强,如此不肯承认现实的行为非常鄙视。 【宿主,有没有可能,你不是变成景玉,你本来就是景玉,九转还魂丹只是把您的魂魄的送到过去,也没有操纵您的言行啊。】 【胡说,景玉可是霍青的年少爱人,俩人爱的生死相依,惊天动地那种,怎么可能是我?】 只可惜系统没有身体,否则必定给赵凛一个大白眼攻击。 【宿主,您现在不就跟霍青爱的生死相依,惊天动地吗?您想救平阳,他帮您;您被小五抓了,他救您;您需要军权,他就劝季星海忠心您;狼奴国威胁您的江山,他就把狼奴国拆得七零八落;您被那个变态抓走放血要凌迟,他就把狼奴国翻个底朝天,差点发疯,这还不是爱吗?】 系统小声嘟囔,【要不是你俩爱成这个死样子,那投诉也不可能成功,害的统儿被狠狠骂了一顿,差点停了我的能量供给。】 这最后一声抱怨赵凛可没有听清楚,他现在的大脑被系统刚刚那一顿您怎么样,他就怎么样的排比句攻击的险些宕机。 怪不得上学时老师说想要作文开篇有气势,就得用排比,爹的,他差点就被系统这篇爱情宏论洗脑了。 【我和他是合作关系,最终目的是共赢江山,所以他这不光是在帮朕,也是在帮他自己。】 赵凛堵住系统即将反驳他的话,继续输出道:【还有,就算霍青喜欢我,那也是单方面的,我可是直男,从青春期开始就喜欢看美女了。】 系统不辩论,只摆事实,【爱美是人类天性,正常人从小就爱看美女帅哥,不是从青春期才开始。还有直男不会跟另一个男人亲嘴,还亲很多次,更不会喝醉了酒喊着人家男人的名字说不够......】 啊啊啊啊...... 此刻赵凛比系统更恨它没有身体,因为他好想捂住它的嘴啊。 【闭嘴,退下,我不想跟你这个坑爹系统说话了。】 系统骂骂咧咧。 赵凛:【还有,你住在我脑子里就老老实实的,别没事到处放监控,什么都看。】 系统不语,继续恨自己不能翻白眼,它也不想看啊,谁让你们每次动静都那么大。 再说又不是只有它自己看,青龙他们几个也没避着,双标,人类就是爱双标,气死统了。 可系统真的听话的安静后,赵凛便觉得这世界不够喧嚣了。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现在的霍青和梦中的小豆丁霍青。 他自己会穿梭在两个时空中,成为少年霍青的爱人? 而现在的霍青却不知道,只一味地拿现在的自己当做过去自己的替身? 救命,这么狗血的剧情的究竟是谁编出来的? 别让他知道,否则他一定打断她的狗腿。 不是,这不是重点,凭什么他一个后世穿来的直男要给霍青做爱人啊? 就算是为了任务也不行,他决不能被洗脑,他一定要改变这个感情走向。 对,等他下次穿过去,就先把小霍青吊起来揍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对自己产生非分之想。 啊! 不能再想了,能不能快有点事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天还没亮,杨枞和沈韫就休息了? 不行,快起来加班。 防疫工作困难重重,他有后世经验,必须去指导。 被赵凛骂了一晚上的贼老天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在他准备拖着病体爬起来时,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出现在紧闭的门外。 “玄武,皇上睡了吗?” 声音压得极低,但赵凛还是听出来了,是霍青。 他忙不迭的重新坐回床上,抓起厚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又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帘幔扯了下来,将床遮挡住。 这动静太大,也不用玄武汇报了。 霍青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过来,看清摆在床边的那张木椅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停在帘幔外,“皇上,您今日身体可好些,我听神医说体温降了一些,可是真的?” 霍青疲惫的声音中透着喜悦,埋在被子中的赵凛可以想象得出,忙了一天的霍青听到这个消息后,定时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第一时间便想确认自己的状况。 赵凛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下去,声音有点囔囔的道:“体温确实降了些,霍相不用挂心。” 但也仅此而已了,现在还活着,不过是靠系统吊着而已,其实浑身上下肌肉骨头都很痛,不论是躺着还是坐着,久了都会难受。 但这些从外表看不出来,所以他也没必要说出来,只要自己和鸡窝头清楚就可以了。 “时候不早了,霍相忙了一天快去休息吧,虽然你身体强健,但还是有传染的风险,朕这里今后少来为妙,有神医在,不会有事的。” 帘幔外的霍青许久没有声音。 就在赵凛缓缓松一口气,以为霍青已经悄悄离开,然后静静探出眼睛时,却发现床边的帘幔被一双大手猛地掀开。 他立马跟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回了脑袋,又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可那双手的主人明显没打算放过他,大力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将他的脑袋露出来,然后用被子紧紧包住他的身体,禁锢在自己怀中,盯着他受惊的眼睛问道:“赵凛,你究竟怎么回事?一口一个霍相,是打算跟我分道扬镳吗?” 第147章 表白了?干架了。 赵凛第一反应就是想捂住自己的口鼻,可是双手双臂都被霍青禁锢在被褥中,挣脱不出来,所以他只能低下头,闭紧嘴巴摇头。 霍青着急,“既然不是,那为什么突然跟我这般生分?” 听着这种客气疏离的话从赵凛口中吐出来,他的心像被刀剜了一样痛。 赵凛不敢开口,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霍青逼问道:“你再不说话,我就亲你,大家都染病了,正好可以贴身照顾你。” 赵凛猛地瞪他,急得眼眶都沁出泪来。 霍青急躁的火气立马消散了,“好了,是我不好,不哭,那你说话好不好?我给你戴那个什么口罩,别折磨我了好不好?” 他松开力道,抬手将赵凛放在床边的简易口罩拿过来,覆住赵凛的下半张脸,挂在他的耳朵上。 把自己缩在床角的赵凛这才垂着眸子问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景玉?” 不对,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如果是因为景玉才喜欢我,那大可不必,因为我不是景玉,也不打算成为景玉。” 小爷才没兴趣跟你玩替身游戏。 霍青疑惑的看向赵凛,他以前对景玉这个名字没这么排斥来着,偶尔还能配合自己演演戏,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的余光扫向那把木椅。 “今天可是有人跟皇上说了什么?是王朔还是沈韫?沈韫没那么无聊,所以是王朔对不对?” 赵凛嘟囔,“跟别人无关。”所以你都不敢正面回答,果然是心虚。 呸,恶心。 霍青擒住赵凛的双肩,看着他故意侧开的脸道:“赵凛。” 赵凛等了半天,就等到一个名字,转过来看他,“什么?” 霍青眸光盛满笑意,“赵凛,我喜欢的是赵凛。一开始,我确实因为你可能是景玉才注意你,接近你,但之后的情不自禁都是因为你。” 赵凛露出的脸颊微红,他不是要听表白来着,他就是想跟他划清感情的界限来着。 “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有过一段分不清你和景玉的迷茫混乱时期,也许那时候我的许多言行让你受到了伤害,对此我非常抱歉,但我不会因为现在感情否认过去,也不会因为过去的感情而看轻现在,因为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啊。” 赵凛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霍青知道了? 知道他就是景玉了? 但是莫名其妙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这可是霍青第一次正儿八经跟他表白,虽然地点场合都不是很浪漫,但自己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就在赵凛百般纠结的时候,霍青微微叹息一声,压下即将出口的真相,如今赵凛病情未稳,极有可能再次昏迷。 若当真如他猜测那般,只要生死危机时,赵凛的神魂就会回到过去,那现在让他知道真相,以赵凛善良又负责任的性格,一定会在过去努力改变许多人的命运,那么小时候的赵凛恐怕会有危险。 不如就让他当做梦一场,在那边开心的度过一段悠闲的时光,再醒来。 想清楚后,霍青抬手揉了揉赵凛的柔软的发顶,笑道:“多思费神,皇上还病着,不如先好好养病,余下的事等以后再说。” 他看出赵凛的别扭和躲避,便垂首在赵凛额头印下一吻,“皇上好好休息,臣还有事要找护国公商谈,先告退了。” 赵凛抬起的手只来得及触到霍青的衣角。 不是,这就完了,你给朕回来说清楚。 但到底赵凛没勇气开口把人留下来。 因为他还没想好这层窗户纸捅破后,他该如何面对霍青。 做他年少相知相爱的恋人,说实话,现在的赵凛还做不到,也不甘心。 但退回合作关系的君臣,似乎又不现实,首先霍青肯定不同意,另外他自己的心好像也乱七八糟的。 今夜大概注定是个不眠夜吧。 * 另一边,脸色阴沉的霍青一脚踢开王朔的房门。 早就听到动静的王朔,抬手便攻击了过去,两人瞬间打到一起,为了不吵到赵凛休息,还默契的越打越远。 最后打到了郡守府外的空地上,霍青的暗卫和王朔的心腹各自在两边盯着对方,生怕谁趁机上去偷袭,伤了他们主子。 王朔怒道:“霍青,你有病,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与我打架?” 霍青一脚踹在王朔的腹部,将人踢出去很远,毕竟是童子功,比王朔这半路出家的功底扎实许多。 “你今晚跑到赵凛面前跟他胡说什么了?他现在还没想起长大后的事,你是不是趁机挑拨我俩关系了?” 王朔自小就看他不顺眼,后来他和景玉长大,感情还模糊朦胧的时候,王朔就经常借着贴身内侍的身份,在他俩之间搞破坏。 所以现在故技重施也不无可能。 王朔捂住疼痛的腹部,骂道:“老子趁着夜色好跟小汤圆回忆回忆我和他过去的主仆情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霍青上前还要打,被王朔的心腹拦住了。 青龙和白虎也立马上前,挡在霍青前面。 霍青怒道:“他现在根本想不起你是哪根葱,你少在他面前晃悠,更不要在他面前刻意抹黑我。” 王朔气火攻心,他好歹被尊为亚父,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赵凛会和霍青怎么样,他也算半个长辈。 现在居然敢出手打他,等他回去后就给赵凛选妃,男的女的都选,反正后宫空着的宫殿有的是,等把林太傅那群人灭了,有的是钱养后宫。 他就要看着霍青被活活气死。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霍青临走前还威胁王朔以后少在赵凛面前提过去。 起初王朔还以为是霍青怕他真的趁赵凛失忆搞破坏,但他揉着腹部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瞬间不觉得腹部疼了,站在原地来回踱步。 不对劲,整件事都不对劲。 如果有人失忆,会按照时间顺序恢复记忆吗? 为什么霍青会准确的知道,赵凛还没想起长大后的事? 总不能是赵凛每恢复一点记忆就一五一十的告诉霍青? 但是据他观察,霍青并没有对此多加干涉,多有任其发展的意思。 还有,今夜他跟小汤圆聊起过去的时候,他的反应也很奇怪。 王朔讲不清楚,就是有种,好像他才知道自己是景玉的感觉。 如果失忆的人偶尔恢复一些记忆,不应该是那种,‘哦,原来我过去是这个样子的’这种反应,而不是,‘什么?我以前竟然是他?’这种感觉。 王朔觉得自己表达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必定有古怪。 而且他得尽快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极有可能对他有利。 第148章 晚了一步 第二天一早,当鸡窝头端着新研制出的药掀开赵凛床幔时,就看到他顶着两只熊猫眼,大眼无神的看着他。 鸡窝头忙将药碗放下,骂道:“你自己身体自己没数吗?大晚上不睡觉,修仙啊?” 赵凛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在鸡窝头脸上,嘴唇无意识张开道:“我被表白了。” 鸡窝头不在意,“表白又是什么东西?你嘴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是你原来世界的?” 赵凛忽的想到,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玩意,可是一把脉就能知道他神魂是外来户的神人,当即有种他乡遇半个故知的感觉。 “他说他喜欢我,是喜欢,我,而且喜欢的一直都是我。” 鸡窝头淡定的坐在床边,拿过药碗,开始喂药。 赵凛张嘴喝下一勺,苦得吐了吐舌头,直接拿过药碗,屏住呼吸一口闷下,闭着眼睛一直伸手。 鸡窝头淡定给他递上几颗蜜饯,赵凛一把塞进嘴里,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道:“你是不是给我加黄连了?” 鸡窝头看着他脸色若有所思道:“这次没加,但下次应该需要加一些。” 赵凛不理解,“为什么?” 鸡窝头摸着他的脉搏,“身体虚弱时,情动是大忌,相火炽盛,伤肾元,需要黄连败败火,这几日最好离霍青远一些,免得你们情到深处,擦枪走火,我回头也叮嘱一下霍青。” 赵凛备受刺激,“你胡说什么,他是单相思,是他表白,我又不喜欢他。” 鸡窝头很不理解,他就摸着赵凛脉呢,居然敢当着大夫的面撒谎,“你以前确实不喜欢他,但现在嘛,提到他时就情欲萌动,总不能是才发现霍青长得好吧?” 赵凛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群古代人气死了,他一把夺回自己的手腕,气恼道:“庸医,你给我出去。” 鸡窝头也不气,反正他给的金子多,骂几句就骂几句呗,走之前还尽职尽责的嘱咐道:“平心静气,实在不行就念念佛经。” 赵凛更气了。 等鸡窝头从赵凛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小药庐时却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王朔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时,正看到这位年轻的神医走过来,他眼神在自己身上落了短短一瞬便挪开了。 “哪不舒服?先说好,我这里诊金可高。” 王朔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从将手中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儿拳头大的赤麟玉。 鸡窝头原本淡淡的神色立即被吸引了过来。 他惊诧又激动道:“这是?这是......” 王朔接话道:“传说中极为罕见的赤麟玉,听说神医正在让太医院帮忙寻觅,本国公这里正好有一块,便命人送过来了。” 鸡窝头压下心头的痒意,“无功不受禄,我与护国公素来没什么交情,不敢收此厚礼。” 王朔将世上医者穷尽一生也许都不得到一星半点的神级宝玉就那么随意的放进鸡窝头盛放药材的竹筐里。 “本国公听说,此物对稳固神魂有神效,想来神医是为皇上所寻,作为臣子自然应当尽一份力,况且我和皇上的感情也并非普通的君臣。” 说到最后一句时,王朔面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带着些微的宠爱之色。 鸡窝头虽然醉心医术,但久居权力中心,也听说过一星半点的八卦,眼前这位虽说是太监出身,但据说是将赵凛自小带大的,所以才被尊为亚父。 而且赵凛神魂不稳的事,也只有自己和霍青的人知晓,既然他能知道,想来是霍青告知的,那看来确实是自己人。 鸡窝头哪玩得过这群人精,当即便放下了戒心,还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直接交给赵凛?” 王朔态度也随意亲切,“皇上又不懂这些,交给他还会让人觉得我在邀功,不如直接给神医,用在药里,对他身体好我就放心了。” 鸡窝头闻言认可的点头,就是,皇上是能处理国家大事,但又不懂医理,这赤麟玉在他眼里说不定就是一块红石头,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霍青。 他上前将世所罕见的赤麟玉仔细检查了一遍,肯定道:“是难得的极品,有了它必然能帮皇上稳住神魂。” 王朔这才担忧道:“听说皇上北上的路上昏迷了数次,只可惜当时我不在身边,不然早点用了这石头,说不定便不会白白受苦了。” 鸡窝头痴迷的看着赤麟玉,摆摆手道:“没用,神魂和身体的融合本来就需要时间,他经历生死,神魂容易乱飘是必经的过程,即便早有了这宝贝,起到的效果也有限。” 王朔面上依然镇定,但内心早就翻江倒海,原来小汤圆的神魂在身体昏迷后会乱飘,难道这才是他记忆缺失的根源? 王朔谦虚道:“原来如此,神医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如此博学,这要是没有遇到您,凭太医院那群蠢货,恐怕穷尽一生都治不好皇上。” 鸡窝头被顺毛撸得很舒服,“唉,话不能这么说,主要是传承的问题,古来便是巫医不分家,但现在的医者太过教条,偏要把巫者打为邪术,这才导致如今的大夫只会诊身不会疗魂。” 王朔宫中混迹多年,在察言观色,人情世故方面,就连霍青都比不过。 “原来如此,说起来,前朝太医院曾有位巫太医,精通祝由术,皇上幼时也曾神魂不稳,都是靠这位巫太医医治的。” 鸡窝头果然被打中了命脉,惊喜看着他,“祝由术?这可是上古奇术,早就失传许久,就连我师父都不会,这位巫太医现在哪里?我一定要去拜会。” 王朔不无遗憾道:“巫太医早就去世了,所以皇上十五岁那年撞了头,神魂再次受损,昏迷许久,但没有巫太医诊治,所以醒来后便忘却了前尘往事,仿若变了一个人。” 鸡窝头面上满是错失祝由术的遗憾。 王朔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便继续加码,“不过幸好又遇上了神医,数月来,皇上从前的记忆居然恢复了一些,就连性子也变得跟小时候那般活泼了。” 鸡窝头终于听懂了提示,常年睡不醒似的眼睛瞬间睁大,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皇上不是昏迷,而是神魂去了......” “去了哪里?” 脸色阴沉的霍青接到玄武信号后,及时飞奔回来,但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第149章 希望 鸡窝头看到霍青,思绪立马被打断了,想起赵凛的状况后,忙开口道:“唉,霍青,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但霍青只顾盯着王朔,“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朔眸中含笑,看起来心情极好,倒也没计较霍青质问的口气。 “没什么,作为忠君爱国的臣子,关心一下皇上的身体实属正常。” 旁边的鸡窝头道:“是啊,霍青,你别这么紧张,我们也没聊什么,这位大人还送来了赤麟玉,对皇上的病情极好。” 他举着手中的赤麟玉给霍青看。 霍青瞥了一眼说道:“不要用他的东西,季星海已经在药王谷找到了更好的,不日就会送过来。” 鸡窝头惊喜连连,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药王谷?我的天哪,是那个医者圣地药王谷吗?那谷内的几位老谷主会来吗?” 霍青摇头,“这个暂不知晓,还有一点需要嘱咐神医,皇上的病情不光是他个人的事情,也是大盛最高机密,请您务必保守好秘密,不要再随便说与人听。” 鸡窝头看看王朔,“他不是自己人吗?” 王朔得意道:“我当然是自己人,否则怎会专门送来极品赤麟玉呢,一切都是因为担忧皇上身体。” 霍青面上浮起讽刺,“王朔,虽然你我殊途,但当年皇上对你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若你还有半分良心,也不应该算计皇上。” 他随即向鸡窝头拱手一礼,“还请神医务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随后又对身后人开口道:“青龙,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的守在神医身边,务必保证神医安全。” “是。” 霍青对着王朔做了请了手势,王朔弹了下干干净净的衣襟,大大方方的跟着霍青一起出去。 毕竟他已经得了想要的,即便还不敢完全确定,但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之后的事,就与他霍青无关了。 药庐里,鸡窝头不爽的看着青龙,“我还用你保护,你离我远一些,别耽误我事。” 青龙同样不爽,“要不是你白痴一样,什么都告诉王朔,我用得着在这盯着你?你不知道主上有多忙,外面的灾区重建事务有多繁琐,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去帮主上,结果还得在这围着你转。” 鸡窝头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我又不知道你们和王朔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常表现的和和气气的,我当他是自己人呢,再说我不是也在忙着研制治疗瘟疫的药吗。” 青龙怒怼道:“那你研制的药呢?我们皇上都快被你治死了,也没见药研制出来,还神医呢,我看还是得等人家药王谷真正的神医来才行。” 鸡窝头平生最恨有人质疑他的医术,可偏偏这个青龙每次都往他心口上捅,最可气的是他还打不过他。 哼,早晚药死他。 气得半死的鸡窝头,抱起赵凛给的书又去研究药方了,但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话忘了告诉霍青。 算了,此刻什么都不如研究药方重要,他决不能让青龙看不起。 * 赵凛房间门口,霍青侧身将王朔拦在外面。 “以后皇上这里你少来,最好在皇上康复前,你不要过来了。” 王朔往前逼近一步,“这你就管不着了,霍相。” 霍青一把揪住王朔的衣襟,“王朔,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休想威胁到赵凛的安全,他受的罪已经够多了,你若是还知道感恩,就不要再来打扰他。” 王朔面上阴晴不定,沉寂到最后,只说道:“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让小汤圆陷入险境。” 话落,他转身离开,似乎不打算再做纠缠。 但霍青盯着他的背影,仍旧不放心道:“白虎,从现在开始,你跟玄武一起守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绝对不能让王朔靠近皇上。” 白虎焦急道:“主上,您身边不能没人。” “无妨,我功夫不差,外面还有蓝泽,不会有事的。” 然而另一边,王朔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喊来心腹命令道:“今晚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霍青拖住,子时之前,不能让他回来。” “是。” * 受了刺激的鸡窝头,一整天都在老老实实的看书试药,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一碗新的药送到赵凛面前。 赵凛苦得舌头都快失去知觉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现在自己连尿尿都一股中药味。 “神医,你不会真的给我放黄连了吧,怎么越来越苦了?” 鸡窝头煞有其事道:“那倒没有,但是放了黄柏,专门泻欲火,效果奇佳,保证你喝完之后,看到霍青就跟看到路边的野狗差不多。” 赵凛瞪他,“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你少给我加这些乱七八糟的。” 鸡窝头老神在在,“我这是在帮你,因为你不光情欲旺盛,还无法自主排泄,不吃药把自己憋死了怎么办?你现在的身体又经不住房事。” 鸡窝头若有所指的看向赵凛的胯部,“咳,那个年轻人不举虽不常见,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等你瘟疫好了,我给你好好看看,必定让你生龙活虎,说不定还能再添几个皇子公主啥的,也算是我对江山社稷有功了。” 赵凛一脸不敢置信的想起一些旧事,那个,难道他一直对霍青没感觉,是因为这个身体不行吗? 守在门外的青龙,无语至极,心想鸡窝头要是真敢让皇上添几个皇子公主,那主上大概真的会活撕了他。 房间内的鸡窝头还在尽心尽责地嘱咐。 “王朔送来了赤麟玉,可以稳固你的神魂,我特意在药中加了一些,也许对你的病症有奇效,但是赤麟玉性热,服用后可能容易引起情绪起伏,虽然我加了一些中和的药材,但不一定打得过赤麟玉的药性,所以你之后一定要平心静气,切勿多思多想。” 提起正事便极为严肃的赵凛不赞同道:“我让你试药,是为了能够尽快研制出适合普通老百姓的药,这赤麟玉一听就极为宝贵,怎么可能大幅度加入到药材中,供老百姓服用呢?” 鸡窝头道:“你放心,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赤麟玉只对神魂不稳者有用,不会影响瘟疫药方,我加入它也是为了在稳住你神魂的基础上,查看药方效果,这样对普通百姓更有针对性。” 赵凛一听也觉得有理,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干,他还是不瞎指导了,鸡窝头心里有数就好。 待到晚膳过后,鸡窝头过来查看药效时,果然惊喜的发现赵凛的体温居然被控制住了,如今摸起来与常人相差不大。 他又仔细询问了一番,赵凛表示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其它症状也有所改善。 两人一合计,这应该是终于找到对症的药方了。 赵凛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鸡窝头道:“找重病之人试药,如果药方在他们身上也有效果,那便离成功不远了。” 两人的高兴劲还没过,门外便传来声音,“皇上,臣王朔有事求见。” 第150章 救他,我不会死 赵凛还没来得及张口让他进来,屋顶上忽然落下三个人拦在了王朔面前。 青龙转头向房间内的赵凛禀报道:“皇上,主上有令,在您完全康复之前,决不许护国公靠近您半步。” 之后他又正面看向护国公,“国公大人,您请回。” 王朔站起身来,身高并不比青龙低,再加上他长期盘踞高位,完全散开气势时,其实很迫人。 “你们三个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国公面前叫嚣。” 青龙毫不畏惧,“即便我们三个算不得什么东西,主上的话也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若本国公必须进去,你们还打算跟我动手?” “迫不得已时,也只能跟国公大人切磋一番。” 外面针锋相对,里面一脸懵逼。 赵凛疑惑道:“什么情况?霍青和王朔起冲突了?” 鸡窝头挠挠脑袋,带着歉意道:“大概跟我不小心透露了皇上的病情有关。” 赵凛顿时觉得古怪,让鸡窝头仔细讲给他听。 而外面的四人已经动起手来。 即便王朔功夫不错,但是在两个半顶尖暗卫前仍旧没眼看,何况他心腹又不在身边。 就在青龙第三次将他打倒在地,而他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时,房间内的赵凛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青龙停下动作,他最后一脚踹在了王朔的胸口,力道没收住,踹得有点狠了,这会王朔嘴角正滴着血。 “皇上,可他极有可能会伤害您。” “无妨。” 听完鸡窝头的讲述后,他大约能猜到王朔是想利用他能回到过去的能力帮他做一些事情。 但具体做什么他猜不出。 以及王朔会为此做到什么程度,他也拿不准,毕竟如鸡窝头所说,他必须在濒死之际才会有神魂飘出的可能。 但他现在的身体明显正在好转。 那王朔会为了自己的目的重伤他吗?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 青龙三人先一步进来,牢牢护在赵凛身边。 得到允许的护国公这才狼狈的走进来,隔着数米跪在了赵凛面前,头低低垂着,只轻声喊了句“皇上。” 赵凛微微叹息一声,“王朔,你有何事要跟朕禀报?” 王朔头重重磕下,“臣想问,皇上当真能够回到过去吗?” 赵凛没有避讳。 “是,从你进宫第一天,宫道上,马车里,与你对视时,便已经是我。” “所以,你想求什么?” 王朔抬起身子,目光同样坚定的看向赵凛。 “求皇上,救救前太子殿下,赵熙。” 赵凛想起来了,是那位历史上记录早亡,他那位温柔的太子大哥,想来王朔跟随他的期间,与他感情不浅。 “可是,王朔,不是朕想回就能回,你近日多方打听,想来已经清楚了前因后果,如今神医已经找到合适的药方,朕的身体正在转好,外面还有诸多百姓等着用朕身体调试好的药方救命,朕更不可能倒下。” “所以,你此时找来,是打算亲自送朕上路吗?” 王朔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小汤圆最终还是与他生分了。 “皇上不信任臣是应该的。” 赵凛丝毫不客气,“当然,不只朕,你自己也并不信任自己,否则怎么会将霍青阻在外面,到现在无法回来,只不过你没想到霍青会将自己的暗卫全数留给朕而已。” 王朔发出低哑的笑声,存在心底最隐秘最恶毒最令自己唾弃自己的想法被赵凛毫不客气的戳破,两人之间那点薄弱的情谊几乎走到了尽头。 “皇上,话已至此,臣只求皇上能够救赵熙一命,臣愿意拿多年积累的财富和权势做交换,抄了臣,再办了世家,朝堂便是皇上的了。” 赵凛静静看着他。 “王朔,滚滚红尘,万千历史,这世上不该死但却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朕救不过来,更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去救。”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该放下执念的人是你。” 王朔垂下头,喉间挤出一丝悲戚的笑声。 这笑声越来越大,仿若失去伴侣后,孤兽的哀鸣。 青龙握剑的手都用力了许多,生怕这疯子情绪悲愤下伤到了皇上。 可王朔渐渐止住了笑声,半身挺直道:“皇上,您之所以这般冷静自持,是因为您在乎的人都好好活在这世上,您以为霍青不想救回自己父亲吗?他想的,只不过相对那些遗憾,他更看重皇上,想来霍相如此痴情,皇上并非毫不动容。” 坐在床上赵凛,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褥。 “你说这些做什么?” “皇上,您还不记得与臣的过往,所以不信任臣,臣都理解。臣是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亲手伤害皇上的,但救赵熙又是臣必须要做的事,所以臣便想,也许让皇上也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感觉,那皇上便愿意走这一遭了。” 赵凛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头重脚轻,几乎要栽倒下去。 他急怒道:“你对霍青做了什么?” 鸡窝头心知不好,“青龙,快去药庐取冰魄散,皇上服用了赤麟玉,最忌讳大悲大喜。” “是。” 鸡窝头忙拿出银针,想要给赵凛施针。 然而偏偏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杂乱声。 有人焦急的奔走过来,“神医,神医,霍相遇刺,危在旦夕,快出来救命。” 赵凛挤在喉间的一口黑血当即喷了出来。 鸡窝头顿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下手,赵凛的身体本就被这瘟疫耗空了,也不知道是凭什么逆天的气运一直活到现在。 现在来这一下,简直就是在往赵凛心脏上捅刀子,这一次,恐怕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赵凛沾血的手一把抓住鸡窝头的衣襟,“快去救霍青,放心,朕,死不了。” 脸色都惨白了,还说自己死不了。 可外面的情况听着也不容乐观。 偏偏的,也不知是王朔故意安排的,还是送人的不懂事,见神医迟迟没有现身后,居然直接抬着霍青闯了进来。 白虎和玄武忍痛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胸口中箭,腹部插着长刀,浑身鲜血,面色发青,双眼紧闭的霍青就那么被抬了进来。 赵凛只觉得胸口仿若被巨锤砸过,眼眶里的泪不听话的落下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地上爬去。 鸡窝头想拦他,可是赵凛的力气此时却非比寻常的大。 他口中喃喃念着霍青两个字,挣扎的栽到床下,用尽力气向霍青爬去。 可短短几米的距离对此刻的赵凛来说犹如天堑,赤麟玉将他体内的血气激发到最大,他头脑晕涨,眼球充血,视线也逐渐模糊,双手直直伸出,但最终还是晕厥在距离霍青半米远的地方,连他的衣角都没机会摸到。 蹲在地上的鸡窝头听清了他最后的喃喃重复,“救他,救他,我,不会,不会死......” 与此同时,赵凛丹田处,一颗深褐色的圆形丹药猝然发出一抹蓝光,高速旋转数圈后,彻底消失不见。 而系统看向商城中九转还魂丹的位置,数字已从3变成了9,最终也只是模仿着人类低低叹息一声,如往常般自言自语道:“宿主,祝您好运。” 第151章 男狐狸精又回来了 十八年前,霍府上空,雪花簌簌落下,停滞的飞鸟开始振翅,角落里叼着一块肥肉的野狗,也从狗洞里成功钻出去。 清早,昏迷的小赵凛手指动了动。 旁边的小霍青立马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紧张兮兮的看着赵凛。 他以为昨夜便是永别,难道还有机会吗? 小霍青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赵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然后便惊喜的看到,小赵凛的睫毛蝶翅般轻轻颤抖,然后缓缓睁开,他迷蒙的眼神短暂失焦后,定在了自己脸上。 随即湿着眼眶,一把搂住了自己,“霍青,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小霍青心中瞬间美得冒泡。 明明他的景玉还在哭,他应该安慰他的,可是他是因为自己哭唉~ 他怕自己死唉~ 肯定是小家伙做噩梦,然后把噩梦当真了。 小霍青忙搂住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乖,不哭,景玉是做噩梦了,你看我好好的呢,一点事都没有。” 赵凛慢慢退出小霍青的怀抱,流着泪的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他,即便理智上知道,此霍青并非彼霍青,但还是不放心的摸他胸口和腹部。 那是霍青受伤的地方。 这里的小霍青还是健健康康的一点破皮都没有。 可是怎么办? 他的霍青还生死未知的躺在未来,但他却只能留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一想到这一点,赵凛更伤心了,直接推开小霍青,抱着腿呜呜痛哭起来。 来之前,他的情绪太过激荡,必须有合适的口子发泄才好。 可这下把小霍青吓坏了,以为是景玉身体还没好,哪里痛了,慌忙着急的喊佩阳,让他去请巫太医。 昨夜太晚了,巫太医便在霍府留宿一夜,现在应该还没走。 果然当佩阳赶过去的时候,巫太医正在和霍大将军一起用早膳。 听到佩阳说景玉醒了,一把年纪的老头,连早膳都顾不上,当即背起药箱就跟着佩阳去了。 这下把霍大将军也整得好奇起来。 实在不知道自己儿子随便收了个小书童,怎么就能劳动人家巫太医一次两次的亲自上手。 卧房里。 赵凛的情绪发泄出来后,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就是刚刚哭得有点狠,这会子还有点打哭嗝。 巫太医上手给他把过脉后,摸着山羊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小友,一路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不妨先安心住下吧。” 本来已经不哭的赵凛,眼泪又跟泉水一样从眼眶里冒出来。 这个老神棍什么意思? 自己回不去了? 小霍青一见他哭就着急,还以为是他哪又不舒服了,忙开口问道:“太医,他可是还没好全?” 巫太医摇摇头,“神魂已暂时稳住,只是这段时间,身体耗得厉害,需要好好进补。” 霍青忙一口答应下来,“那就好,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无论是什么山珍海味,我都会给他寻来。” 站在后面的霍威和匆匆赶来的谢灵姝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担忧。 自己儿子这模样不太对劲啊。 对这个小书童,怎么比他们两口子相处时还黏糊。 他们不会真的要有个男儿媳吧? 巫太医点头赞许,临走前最后对赵凛说道:“小友,事在人为,珍惜眼前人。” 赵凛眸中深藏的悲痛被这句话逐渐化解。 是了,眼前的霍青也是霍青。 而他所处的是真真实实的过去,只要他努力改变一些事情,未来的霍青就不会受伤。 想到此,他一把抱住眼前的小霍青,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笑中带泪的看着他。 还在筹划着怎么给景玉找山珍海味的小霍青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捂住被景玉亲过的地方低头傻笑起来。 目睹全程的谢灵姝急得不行,当下就要上前教训这个没规矩没上下的小书童,结果被霍威拦住,拉着她的手,带了出去。 夫妇二人送走巫太医后,谢灵姝脸上强撑起来的笑意立马消散,一把甩开霍威的手怒道:“拦我干什么?没看到那个小书童亲咱们青儿了?我起初还不信云杏的,看来他果然是个小狐狸精。” 霍威忙着哄媳妇,“那小孩才六七岁,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太难听了,再说咱们青儿才九岁,知道什么啊,肯定不是那种关系。” 谢灵姝不听他的,“那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霍威将思索了半天的答案说了出来,“依我看,咱们得再要个孩子。” 谢灵姝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回答,美眸怒瞪着他,“你给我正经点。” 霍威委委屈屈,“夫人,为夫说的就是正经的啊,咱们要是再给青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青儿自然不会再把感情移到一个小书童身上了。” 谢灵姝这下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青儿其实是把这小书童当弟弟了?” 霍威极其认真的点头,“为夫从军多年,自年轻时便看到军营中好多异性兄弟都像青儿和小书童这般要好,我还问过他们,他们说是因为亲人不在身边,又互相投契,所以结为异性兄弟,互相照拂。” 一直到走回自己卧房,谢灵姝对自家夫君这个答案都不是很认可。 但毕竟是夫君亲眼所见,她也不好反驳,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以后最好让云杏帮忙多盯着点。 他们谢氏子孙必定是要出将入相的,决不能让一个卑贱的小书童污了她天才儿子的名声。 另一边霍青院中,赵凛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身体虚弱,霍青没有让他下床,自己去给他准备补身体的早膳了。 趁着这个功夫,赵凛把思路整理了一遍,发现这件事的症结还是在那个早亡的太子大哥身上。 虽然他很不甘心,现在恨不得把王朔弄死。 但他还是得承认,只有救了太子大哥,王朔十几年后才不会发疯,霍青才不会因此受伤。 而且,王朔发疯时的话其实一直留在赵凛心中。 他看向院子中亲手端着早饭过来的小霍青,心想,他应该是想救霍威的,只是担心给自己造成负担,一直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那自己既然还是回来了,是不是也该为霍青做些什么。 第152章 霍青,会答应吗? 被小霍青精心养了数日,赵凛的脸颊肉渐渐饱满起来。 小霍青每日都要捏几下,似乎是在用手感测量他每日长了多少。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次回来的赵凛对小霍青这种幼稚的行为极其纵容,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不跟小孩子计较。 期间谢云杏来了几次,但都被霍青命人拦在了院外,只说自己需要休养,改日再见。 谢云杏自然明白这是为了那个小书童,恼恨之下也只能无力的跺跺脚。 本来她已经放弃了霍青,看上了太子。 可没想到太子这么不争气,居然见罪于皇上,现在还被软禁在东宫,能不能保住太子之位还难说,她现在当然要离太子越远越好。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姑姑有先见之明。 霍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前有姑父这样军功赫赫的肱股之臣在,后有表弟这样的神童,背后还有他们谢家这样的一流世家支撑,今后必然风光无限,富贵无极,倒是比皇家安稳的多。 毕竟就算做了皇后,不也随随便便就死了。 想清楚后,谢云杏对赵凛就越发看不顺眼,只可惜他们现在年龄还小,她没有立场说什么。 若是能说动姑姑,早日将她与霍青的婚约定下就好了。 当然,除了谢云杏之外,还常有宫里的几个皇子公主递了拜帖,前来探望。 毕竟霍青放出的消息是自己偶感风寒,需要休养。 大家同在一起读书,自然要来表示一下。 但这些人也都被霍青派人一一婉拒了。 只是躲得时间长了毕竟不好,都是群非富即贵的人儿,婉拒的次数多了,那便是得罪人了。 这一日,霍青因为这些琐事,又被谢灵姝喊过去,说教了一通,回来时便看到赵凛正如往常一般坐在门槛上等他。 霍青忙上前,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来披在赵凛身上。 “景玉,你身体还未痊愈,不可待在门口吹风。” 赵凛无奈的站起来,当着霍青的面,伸伸胳膊,又抬抬腿,最后还拿起霍青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少爷,你看看我还需要补什么?我现在就去猛吃两斤。” 这段时间,霍青到处给他找滋补之物,生怕他吃腻了,还变着花样给他做。 就连府里养着的医师都说他年龄小,小心补过了,反倒对身体有害。 霍青是听了,但只听了一部分,他嫌弃府里的医师水平不够,直接自己去翻医书,开始学着给赵凛对症做起药膳来。 果然聪明人学什么都快,没几天的功夫,赵凛就被他补得气血旺盛,脸颊粉嫩。 跟在身后的佩阳不小心笑出声,被霍青瞪了一眼。 赵凛拉着霍青手臂撒娇,“少爷,你看我都好了,咱们也出去转转吧,我都快憋死了。” 霍青不为所动,拉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处理的。” 赵凛摇头,“不是的,少爷,是我真的好了,而且我也想读书了。” 霍青拍拍他的发顶,对于赵凛的要求,他向来是有求必应的,虽然想读书这个理由实在没什么可信度,但只要他想,霍青总是给的起的。 “好,明日我们就去读书。” 赵凛这才微微松一口气,真是没想到大霍青小霍青都是一样的犟种,永远都只会把他排在第一位。 这样的深情厚谊,他怎么可能辜负。 所以即便没有谢灵姝悄悄递话,他也不会让霍青因为自己得罪许多人。 * 第二日一早,霍青果然守信,一早就把睡不醒的赵凛喊了起来。 本来还想赖床的赵凛一想到自己昨日的主动求学的模样,便硬撑着爬了起来。 待到马车驶出院门,向皇宫方向而去的时候,听到下人禀报的谢灵姝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他们作为亲生父母无论怎么劝都没用的儿子,却被小书童一句话轻易左右,就越发不放心起来。 她总觉得那个小书童会是个大麻烦。 “云香,去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小书童的来历,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进了霍府的。” “是,夫人。” * 文华殿中,因为霍青的重新出现,学堂内发出了短暂的欢愉声。 毕竟大学霸回来了,夫子们留的那些课题终于有人帮着解答了。 接连失去太子大哥和霍青,他们这段时间真是被夫子们折磨惨了。 年仅八岁的六皇子赵麒哀叹道:“霍大哥回来了,那太子哥哥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小六想他了。” 殿内原本欢快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很快陷入沉闷中。 可这里,也就只有年幼的小六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心里话了,他们又何尝不想呢,但他们更惧怕父皇。 可没想到那个一直备受霍青宠爱的小景玉居然也开口道:“我也想念太子殿下了,他为什么不来读书了,是不是也生病了?” 霍青眸光带着少许的疑惑看向赵凛。 他在家中与父母谈论太子之事时,景玉全程在场,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这会子怎开始装糊涂了? 六皇子立马找到了同盟,再加上景玉长得好看,年龄又与他相近,顿觉亲近,居然直接走到后面,与霍青景玉坐在了一起。 因着赵凛刚刚痊愈,所以霍青不放心让他坐在后面的风口,直接让人在自己桌案旁,又设了个小桌案,供赵凛使用。 说到底,赵凛此时的身份还是奴仆,能允许奴仆上桌案,就可以明白这群皇子公主对霍青有多么看重了。 “小景玉,你也喜欢太子哥哥吗?” 赵凛点头,“喜欢,太子殿下很温和,对谁都很好,还给景玉送牛乳吃。” 赵麒万分赞同,这个漂亮的小弟弟果然是同盟。 但旁边的霍青面色却不太好,呵呵,给你点牛乳就喜欢了,那我天天给你做药膳呢,也没听你说一句喜欢少爷。 两个小孩东拉西扯了半天,不过始终都是围绕着太子,其他人只是静静听着,不敢插话。 最后,那个备受宠爱的六皇子忽然拉着霍青的衣袖道:“霍大哥,你最聪明了,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太子哥哥早点出来?” 其他人瞬间竖起了耳朵,虽然谁都没说话,但全都转过身来,满怀希冀的看向霍青。 但霍青却看向了旁边垂着脑袋的赵凛。 就这么喜欢太子吗? 宁愿装成小傻子,引导着六皇子说出这句求救的话,都不肯放弃。 可是景玉啊,其实只要你开口,少爷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 但此时的赵凛其实是愧疚极了。 他担心自己冒失的行为会给霍青惹来麻烦,但他此时的身份和年龄,都不支持他越界做事,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霍青。 霍青,会答应吗? 第153章 宴席 霍青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太子之事,自有皇上裁夺,青,不过徒有虚名的小儿,只需听命就好。” 众人各自失落的转过头去,只有年龄尚小的六皇子还不肯放弃。 一母同胞的三公主赵玉宁,亲自过来,将人带走,并屈身给霍青致歉,带着六皇子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这幼弟日常被母妃和父皇娇惯,养的性子过分天真娇憨,竟不似宫中的孩子。 如今皇后自戕,太子势弱,宸贵妃失宠,三皇兄没了依仗,今后这太子之位极有可能落在他们云德宫。 三公主虽然也很喜欢太子大哥,但相比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牺牲他也没什么舍不得。 毕竟她可不想只做个到了年龄就被早早送去和亲的可怜公主,她要做的是能扶持幼弟的,手握权柄的天家贵女。 这世上本就是风水轮流转,又有谁规定,权势富贵只能落在男子身上。 她侧眸看向手中牵着的小豆丁,嘴角微微翘起。 所以,亲爱的弟弟,你就这么一辈子天真下去吧,未来,自有姐姐帮你顶着。 而听到霍青的回答后,旁边的赵凛也只是低低叹息一声。 果然是他太想当然了,如今的霍青不过才九岁,就算天生聪慧,在皇权面前又能做什么呢? 他还是另寻他法吧,刚刚是他太冲动了,就算着急,也不能把霍青和霍家牵扯其中。 不然他就晚上偷偷溜出去,看能否去东宫找那个混蛋王朔先问问情况。 之后夫子便来了,沉迷于幻想的赵凛并没有注意到,霍青的目光其实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 直到一上午的堂课结束,赵凛又否定了自己无数个想法后,被霍青牵着手,准备出宫时,他还在想不然就直接跪到皇上面前,说自己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七皇子,有了身份,再想办法救太子。 可那样就会跟霍青分开了,他舍不得。 再说他也没证据啊。 霍家的马车就停靠在文华殿外,霍青领着他快步往马车走,可就在两人即将进车时,一个小太监及时出现,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人的出现,让文华殿内还没走的皇子公主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无他,因为此人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 “霍公子,霍威将军如今正在御书房跟皇上议事,皇上说时候不早了,要留霍将军一起用午膳,叫奴才来接您一道过去。” 霍青自然无法拒绝,施礼应下,又当着众人面吩咐道:“佩阳,景玉,你们二人先行回府,禀报母亲,莫让她着急。” 那小太监却看向景玉,笑道:“霍公子多虑了,消息让谢家小姐带回去便好,皇上听说这位景玉小公子同六皇子玩得好,想让他与六皇子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旁边的赵麒立马冲过来,拉着景玉的手问道:“父皇说要本殿下同去吗?” 小太监神态恭敬的笑着点头,“自然,皇上还让御膳房专门做了您爱吃的八珍糕。” 赵麒立马高兴的应下,牵着景玉的手,就往未央宫方向而去。 跟在后面的霍青和三公主对视一眼,眸中各自闪过焦虑。 但三公主没有收到皇命,不敢贸然跟去,只能将霍青叫到一边拜托道:“霍青,我知此事是幼弟连累了你们主仆,但还请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届时多帮赵麒说说话,他性子天真,口无遮拦,极易得罪父皇。” 霍青没有答允,只是简单行了礼便去追景玉了。 反正无论六皇子多么不谙世事,也不过是被皇上关几天,教训几句,可他的景玉除了自己便无依无靠啊。 打杀也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 * 御书房里,他们到的时候,霍威果然还在。 想来是,开春在即,皇上正在跟父亲商议应对狼奴国可能南下入侵之事。 既然正用得上父亲,那今日的事应该还有回旋余地。 听到小太监说是他们几个在门外后,皇上和霍威几乎同时扬起一抹笑意,让小太监领着他们进来。 即便是面见皇上,霍青也始终牵着赵凛的手没有松开。 三人各自行礼后,皇上让他们平身。 赵凛悄悄抬眸,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面见这具身体的父亲,同样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昏君盛幽帝,赵璋。 但他此时正一把抱起小六,笑着吩咐道:“用膳吧,读了一上午书,孩子们该饿了。” 伺候的小太监们忙去准备。 赵璋则抱着小六往用膳的偏殿走,“今天课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跟父皇说说。” 小六一副粘人的姿态,搂着赵璋的脖颈道:“父皇,今日霍大哥回来,大家可开心了,如果父皇能把太子哥哥也放出来,那小六就更开心了。” 小太监们已经摆好了桌椅餐食,赵璋抱着小六在主位上坐下,听到幼子的这句话后,便让太监将他抱去了自己左下手的小桌案上。 高度和大小都是贴合着年幼的皇子公主设计的,对于八岁的赵麒来说坐在这里会比坐在父皇身边更舒适,但关系毕竟远了。 但赵麒可没感觉,他正因为离得霍青和景玉更近了而高兴呢。 因为今天这样的桌案摆了两张,霍青就坐在他的旁边。 直到此时,霍青都没有放开拉着赵凛的手,直接带着他坐在了皇家宴席上。 但古怪的是,皇上竟然对此一直没有异议。 赵麒还在那兴奋的描述,“父皇,夫子们留的课题太难了,本来就只有太子哥哥和霍青大哥答得上来,结果前段时间两人都不在,我们都快被为难死了,父皇,你就放太子哥哥回来吧,好不好?” 赵璋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看向赵麒的眸光却冷了许多。 “小六,这些话都是你母妃教你的?” 赵麒一脸单蠢的疑惑,“母妃怎么会教这些,她每天就知道打听父皇今日去了哪个宫,什么时候来云德宫,今日穿绿色的衫子好看还是粉色的衫子好看。” 小六一脸不忿,“连儿臣最爱吃的点心都记不住,只记得父皇喜欢她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对了,阿姐说,说,这是,这是什么来着,哦,女为悦己者容。” 赵凛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受宠了,因为他虽然蠢,但蠢得恰到好处,还特别可爱。 这不,刚刚还神色微冷的赵璋这会又被哄得眉开眼笑了,还假装斥责道:“再敢在外面胡说,回去后让你母妃教训你。” 但手上却让贴身的太监总管将自己案上的八珍糕端到了赵麒桌上。 “你母妃不记得,但父皇记得。” 赵麒立马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甜的笑道:“父皇最好了。” 原本凝滞的氛围,被赵麒轻松打破,酒宴继续,但霍青吊起来的那口气还是没有松下。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果然酒过半巡,赵璋目光扫过一直低着头的赵凛,重启话题,“小六,你这是交到新朋友了?” 蠢蠢的赵麒不负所望,笑眯眯看过景玉后,接道:“是啊,父皇,他叫景玉,是霍大哥的书童,他跟儿臣一样喜欢太子哥哥。” 第154章 和该你俩才应该是亲父子 原本和乐的氛围因为六皇子这句话,再次陷入僵局。 就连神经大条的霍威都察觉出了不对,端着的酒杯放下,一脸紧张的看着对面仍然淡定的自家儿子。 此时赵凛也大约明白,这场宴会的真正用意了。 毕竟都是做过皇帝的人,心里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谁。 无非是盛幽帝无故幽禁太子,自觉理亏,生怕别人因此诟病他,所以对有关太子的一切言论都极为敏感。 可偏偏太子一向名声极好,总有一些不怕死的大臣替他说话。 他心里早就闷了一股火,但又不好因此打杀大臣,所以便想找点别的杀鸡儆猴。 这不,一个小小的书童就送上门来了。 合着,他当皇帝时让黄泰和当了把鸡,回到过去,轮到他自己了呗。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上面的赵璋果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犀利的目光锁定那个小小的,胆大包天的奴才。 不过,看久了,不知为何总觉这小奴才长得有点眼熟,和小六居然还有些神似。 大概是长得俊俏的小孩子都有些相似之处吧,这倒不重要。 “景玉?名字不错,跟朕说说,为何喜欢太子?” 正当赵凛小脑瓜高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避掉这场无妄之灾时,一直拉着他手的霍青却突然放开了。 还没等赵凛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旁边的霍青朗声道:“启禀皇上,景玉所说其实是霍青所愿,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日常伺候青的笔墨,偶尔听到青自语几句,记下来了而已。” 桌案下,赵凛掐霍青的手背都快掐青了,可霍青就是不肯停下。 对面的霍威也急得从桌案后站起来,跪到了殿中央。 霍青继续道:“皇上,您和父亲私交甚笃,因此太子大哥自小就很照顾霍青,青是独子,私心里早将太子当做长兄般尊重,此次虽知是太子大不敬在先,皇上如此处置已是开恩,但作为弟弟,难免有思念大哥,独自念叨时,因此才被景玉听了去,今日一时放肆,竟跟六皇子攀谈了起来,还请皇上恕罪。” 旁边的小六听得眼眶湿润,不知哪句触动了他的愁肠,居然‘哇’一声大哭起来,“父皇,小六才是太子大哥的亲弟弟,霍大哥不算......” 赵凛一个大白眼翻出天际,他怎么不知道六皇子小时候居然是这么个活宝来着,等着回去后,一定得召到身边,没事乐呵乐呵。 高位上的皇上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看向殿中跪着的霍威不无感叹道:“霍兄,不如朕和你换儿子养吧,朕看小六更像你亲生的。” 霍威哪听得懂这讽刺,一脸正派道:“皇上,臣与文贵妃绝无私情,臣此生只衷爱姝儿一人。” 这下好了,赵璋喜获赵凛同款大白眼,父子二人倒也算默契同框了。 他气恼道:“你想得挺美,还以为天下女人都喜欢你呢,文贵妃钟情的是朕。” 霍威内心蛐蛐,我也没说文贵妃喜欢我啊,皇上还是跟年轻时一样神经,还是姝儿有眼光,选了我。 这么一打岔,赵璋更加气闷,他原本是想借机发作一番,但现在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了。 总不能因为几个小孩子关系好,就把霍青和那个小奴才处置一通吧,那他的名声还真不用要了。 对孩子动手,天下人都会唾弃他。 但是这口气憋在心里是真堵得慌,一想到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亲儿子,他气更不顺了,借着喝酒的功夫,狠狠瞪了小六好几眼。 “算了,都起来吧,不过是孩子间情谊深罢了,这是好事,毕竟朕和霍爱卿也是自小的感情。” 霍威暗自点头,那倒是。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替赵璋背了多少锅。 要因为这点事就打他儿子,他也不乐意的。 跪着的众人又回到原位,酒宴继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不过众人明显能感觉到,下半场赵璋的情绪很压抑就是了。 所以最后酒宴还是匆匆结束,众人告退时,赵璋看向小六道:“回去告诉你母妃,朕晚上去看她。” “是,父皇,母妃肯定会极高兴的。” 赵璋面上挂起一个笑,不小心瞟到的赵凛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 * 当赵麒捧着一盘父皇赏赐的八珍糕回到云德宫将这个消息告知母妃时,却意外的发现,母妃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旁边的阿姐原本想上来恭喜母妃,可看到母妃这样,也吓了一跳,忙上前道:“母妃,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文贵妃脸上僵硬的表情这才动了一下,看向自家女儿欣慰道:“无妨,母妃只是太高兴了。” 这理由应付赵麒当然没问题,但聪慧如赵玉宁,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古怪。 但她还是给足了母妃面子,假装高兴的恭贺了几句,便拉着傻不愣登的弟弟退下去了。 晚间的时候,赵璋果然如约而来,只是屏退了左右,只和文贵妃单独相处。 夜色渐深的时候,赵玉宁从床上悄悄起身。 她和弟弟都还没到年龄,所以一直跟着母妃居住在云德宫,但是他们姐弟二人住的是侧殿,与文贵妃的主殿有些距离,关门闭户后,里面的动静一点都听不到。 不过,她自小在云德宫里长大,哪里有小道暗门,她比谁都清楚,想要趁着夜色摸进母妃宫中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小时候,她刚跟母妃分殿别居,晚上想母妃想得睡不着,就会趁着奶母睡着了偷偷溜回去。 然后母妃就会假装很惊讶,但总是将她藏进被子里,对她宠爱至极。 如今十三岁的赵玉宁站在母妃卧房的暗门里面,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心如刀绞。 她的母妃不是在和父皇独处吗? 为何会叫得这般凄惨? 赵玉宁抬起的手有些颤抖,一时竟不敢推开暗门。 但维护母亲的本能,促使这个颇有胆气的少女坚定了心智,她悄悄打开一条缝隙,眼睛贴了上去。 第155章 屠龙合伙人 这道暗门设在母妃床后面,是为宫殿走水时逃生准备的,所以赵玉宁此时看到的便是整个内室的场景。 跪在地上的文贵妃,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但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而赵璋神态凶狠,盯着文贵妃时的目光好似在看仇人,怒斥道:“朕是皇帝,你们一个个却都来找朕的不痛快,你养的儿子不懂事,你这个做母亲的就该替他挨罚。” 瘦弱的文贵妃明白,只有如此,才能保住她一双年幼的儿女。 暗门后的赵玉宁狠狠捂住嘴,拼命压抑住胃部翻江倒海的呕吐欲,看向赵璋的眼神已经将崇拜化为了杀意。 地上挣扎的文贵妃不小心转过面来时,不期然撞上了女儿的视线。 一时间,母女二人双双落泪。 赵玉宁拳头紧紧攥起,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这个欺辱母亲的畜生。 可是地上的母妃冲她暗暗摇头,用眼神催促她回去。 赵玉宁不忍心再让母妃为难,她知道这样场景被亲生女儿看到,母妃定然是既难堪又着急的。 赵玉宁轻轻关上暗门,但却没有离开。 她细瘦的身姿缩在暗门的阴影里,强迫自己在这里听了一夜。 她要狠狠记住,父皇究竟是怎么羞辱母亲的。 她要至死铭记,时刻提醒自己,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护她们母子三人。 她狠厉的眸光看向暗门里侧,混乱过后,越发冷静的大脑里渐渐只留下了‘屠龙’二字。 母亲的惨叫持续了一夜,赵玉宁的心脏也生生疼了一夜。 清晨,赵玉宁从暗门密道中走出来时,腿脚酸软,摔倒多次。 从冷硬地面传来的痛感,让她越发明白,母妃所谓宠冠六宫的荣耀原来都是靠牺牲自己换来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文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世家,母妃当年也是因为长相极好,才被父皇从一众家人子中选了出来。 之后又因着性子温柔似水,才一直得父皇青睐。 就像曾经的皇后。 想到这里时,赵玉宁脑海中的困惑忽然通了。 她回头,看向母妃的主殿。 有没有可能,比母妃出身更低的皇后,也许就是被父皇这样残忍地害死的,所以向来温和的太子哥哥才会见罪于父皇。 * 东宫中,赵熙还是如往常一样早起,但是自从有了王朔后还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从前赵熙早起只需要自己锻炼一个时辰就好,但现在他得带学生。 “马步要扎好,下半身不牢,功夫是练不到家的。” “手臂伸直,不许偷懒。” “头,摆正,歪头歪脑,哪里还有男子汉气概。” 王朔一脸苦相,心说我都入宫当太监了,还要什么男子汉气概。 早知道跟着太子还要受这体力之苦,他就晚点过来了,这样等身量完全长好了,太子也不会兴致上来非要拉着他学武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朔就坚持不住了。 当太监之前,他成年累月见不到一点荤腥,当了太监之后,伙食虽然好了一点,但其实每日也吃不饱。 这就导致他身体只是看起来结实,其实内里很虚。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太子还在一边喊着让他坚持,手里的小皮鞭不轻不重的打在他的腿部肌肉和后背上,搞得他又痒又麻,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在太子尽职尽责的督促下,王朔又死撑了一小会后,就在一个小太监急吼吼的进来禀报时,终于撑不住歪到了一边。 但明明背对着他的太子却反应极快的,一个转身,扶住了他即将倾倒的身体,几乎是半搂进了怀里。 太子身上那股淡淡的乌木香飘进王朔的鼻腔中,也不知是触了什么开关,竟惹得他心头狂跳起来。 他忙一手推开太子,身形有些狼狈的退开,站到了一边。 赵熙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收回了扶着他的手臂,看向另一个小太监问道:“何事?” 小太监悄声道:“启禀太子殿下,三公主悄悄派人来了,如今正在后门等候,您可要一见。” 他那个父皇对他的禁令,可是没他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的。 倒是没想到,第一个敢冒死登门的居然是那个向来与世无争的三皇妹。 “带她进来吧。” “是。” 原本的练武计划无奈中断,旁边的王朔偷偷松了一口气。 太子看着他,微微扯出一点笑意,“明天继续,若是扎不到两盏茶时间,本宫就得好好罚你了。” 在别人面前狡诈聪慧的王朔,现在被赵熙看得老老实实。 听到命令虽然头疼,但还是乖巧的应下来,之后便跟着太子进了内室,帮他更衣,准备见客。 * 厅堂内,三公主独身前来,除掉身上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披风后,先向太子行了礼。 太子将她扶起来,态度一如往常温和,“三皇妹一早冒险而来,必是有要事,咱们兄妹之间就不用如此客气了。” 赵玉宁目光扫向周围服侍的下人。 赵熙明了道:“除了王朔,你们都下去吧。” “是。” 赵玉宁明白,这个长相极美的小太监已然是太子哥哥的心腹,便不再顾虑。 她行大礼跪地,开口便问道:“太子哥哥,皇后娘娘可是被父皇害死的?” 王朔震惊的看向她,但更惊讶的是太子平淡的反应。 赵熙想要扶她的手收了起来,淡淡转身,在主位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向赵玉宁。 “你发现了?” 赵玉宁点头,“昨夜,母妃身上的痛苦,宁儿至死不敢忘。” 赵熙这才微微叹气道:“三皇妹请起,王朔,上茶。” “是。” 赵玉宁起身坐好,面上一派冷静。 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想要寻求合作,那前期至少要表现得诚实。 太子哥哥只是温和,但并不傻。 所以她再次主动出击,“太子哥哥,我冒死而来,只是想求一句真话,皇后之仇,您还打算报吗?” 赵熙笑容和煦,仿若厅堂外,逐渐高升的暖阳。 “那三皇妹为了这句真话能付出什么呢?” 赵玉宁挺胸昂首,气势不弱反增,“玉宁不才,唯有这颗头脑还算聪敏,愿意不计一切,助皇兄,屠龙!” 此时还稚嫩的王朔,被这两个天之骄子口中随意吐出的大逆不道之言吓得心惊胆颤。 但太子也只是随意的端起茶杯,饮下一口后,笑着问道:“然后呢,皇妹?本宫可不会与不诚之人合作。” 赵玉宁起身,直直迎向他的目光,“皇位之争,不计生死。之后,宁儿自会全力以赴,与太子哥哥一争高下。” 第156章 有客来访 主位上,太子的笑声很爽朗。 王朔甚至觉得那笑声是极为愉悦的。 “三皇妹的提议总是这么有趣。为兄,应了。” 赵玉宁浅浅一笑,“既然如此,那皇兄不妨早日解了这禁制,否则总是束手束脚。” 赵熙摆手道:“不急,如今有的是人想让本宫出去,本宫反倒更不能急了。” 盟约达成,赵玉宁坐回去,也开始浅品清茶,“说起来,太子哥哥魅力确实大,居然连霍青旁边的小书童都迷住了,昨天跟小六那个小傻子一起当众表示,希望太子哥哥早日解禁,还被父皇一道请去吃了午膳。” “哦,结果如何?” “听小六说,是因为霍青对您推崇备至,视为兄长,在家胡乱议论时,被这小书童听了去,因此父皇,也没责罚。” 太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从前本宫还觉得霍青这人看似亲和,实则油盐不进,找到不切口,没想到如今倒是有了。” 他侧过脸看向旁边的王朔。 “本宫记得,你和那个景玉关系不错?” 王朔垂首恭敬道:“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奴才感觉他对奴才好像印象不错。” “不错。”太子点头。 “看来,本太子确实该早些出去,不能断了你和小景玉这份同窗情。” * 霍府内,赵凛一反常态的早早醒来,躺在小床上发呆。 对面便是霍青的大床,帘幔遮挡着,他看不清霍青是否清醒。 原本作为书童,赵凛是该和佩阳等奴才一起住在矮房的,但因为霍青格外喜欢他,所以自一开始便在卧室内设了舒适的小床,让他睡。 对外说是让他值夜,但其实他比霍青睡得还香。 如今,霍青对他的纵容更是人尽皆知,昨日回来时,即便是好脾气的霍威其实都想骂他几句来着,但还是被霍青拦下了。 回来后,更是一句重话都没说,只是说他今日受惊了,需要好好休息。 其它的都交给他来办就好,说完便独自去了书房。 赵凛不明白他说的其它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私心里觉得自己毕竟是大人的灵魂,即便智商上比不过霍青,也应该稳重些,下次千万不能冲动了。 不过说起来都是皇帝,还都是昏君,怎么他这个便宜老爹就这么爱多疑,居然连小孩子的话都偷听。 他就不这样,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平常爱说什么说什么。 若老老实实当个清官还好,只要犯到他手里,直接抄家杀头一条龙,他都懒得跟他们废话。 这样做皇帝才爽,一天天偷听这个,监视那个,多无趣啊。 向来会自我调节的赵凛想到这里,心里的愧疚也去了一大半。 反正无论如何,事都是要做的,人也都是要救的。 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也还有最后一招,直接杀了王朔,未来的困境自然就解了。 只是王朔这人在未来占有的权重太大,手上的财富和权势,粗略一算,也足以拿下半个大盛,若现在嘎了他,他手里这些也不一定就能落到他和霍青身上。 若是不小心再弄出个比王朔更难搞的,那恐怕才是灾难。 想通之后,赵凛便爬起床来,准备尽一尽书童的职责,去喊他的亲亲少爷起床。 可没想到,帘幔拉开之后,里面居然是空的。 霍青呢? * 原来一清早便有客来访的,除了东宫还有霍家。 主院里,谢灵姝和霍威看着下面跪着的人,有些坐立不安。 而霍青更是连坐都不能坐,此时正站在父亲身后。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全都是前皇后的家人。 “小姐,看在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看在穗娘自小伺候你的份上,求求小姐救救太子,让皇上放他出来吧。” 谢灵姝早就屏退了左右,如今身边留下的全都是心腹。 她起身,亲自将孟老夫人扶起来。 “老夫人,自从孟岫做了皇后,你们一家便被皇上除了奴籍,赐了田地金银,如今您还是太子的亲外祖,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再没有见到我们就下跪磕头的道理。” 孟老夫人哭哭啼啼的被扶起来,短短几日的功夫,头发全白,身量更是轻飘飘的。 接连遭逢剧变,对她来说应该是致命的打击。 好歹是自小把自己带大的乳母,谢灵姝有些不忍心,又嘱咐道:“穗娘是前皇后的乳名,您今后在公开场合可不能再用此称呼了,您得牢牢记得,无论她活着还是逝去,她都是大盛的皇后,孟岫。” 老太太只顾着点头,一双沧桑的手牢牢抓着谢灵姝的,好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小姐,你知道的,老妇男人去得早,独自将穗娘拉扯大,如今她去了老妇虽然伤心但也认了,可太子是无辜的啊,他那么好一个孩子,被皇上关在冷冰冰的宫殿里,就连老妇都不允许探望,皇上,皇上他当真无情啊。” 谢灵姝急得不行,但又不好直接捂老太太的嘴。 这个皇帝,虽然她平常也骂,但毕竟她身份摆在这,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可以随意一些,但孟家不行。 “老太太,即便是伤心,也要注意分寸。” 她目光瞥过,地上还在跪着的几个人,全都是孟家的表亲和堂亲,原来是不相往来的,自从孟家出了个皇后,便如苍蝇逐臭般扑了上来。 老太太刚自立门户,还不懂得怎么打发这些人,便让他们钻了空子,留在了孟家。 这些年靠着孟岫母子也过上了好日子,如今自然舍不得这富贵。 想来今日怂恿孟老夫人求到她面前的事,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听到谢灵姝的嘱咐,老太太又是点头,又是要作揖,把谢灵姝搞得有些烦躁。 霍青看出其中潜藏的危机,忙嘱咐霍威直接调来心腹将院落牢牢看了起来,这样大家都能放心说话。 只可惜赵凛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提醒霍青,如今那个被霍家当做心腹的元副将未来会背叛他们。 孟老夫人虽然被谢灵姝扶着坐下了,但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带着卑微的祈求。 “小姐,老妇知道,当年皇上其实并没有多喜欢我家穗娘,只是因为你选了霍将军,他才赌气娶了你的贴身丫头。” 谢灵姝听出一些怪异,“老夫人,您这是何意,是在怪我连累了孟岫吗?” 第157章 东宫解禁 当年赵璋办的荒唐事,谢灵姝和霍威自然清楚。 但是当年,谢灵姝也曾开诚布公的问过孟岫,是否愿意嫁给赵璋。 孟岫亲口说她愿意。 因为赵璋承诺她,要为她全家除奴籍,今后抬她做正妻。 彼时赵璋还是诸多皇子里面,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娶一个侧妃而已,虽然出身低了些,但当时的皇上并未为难他。 不过令谢灵姝意外的是,后来赵璋做了皇帝,居然当真履行承诺,抬孟岫做了皇后,还封孟岫的孩子为太子。 那时候谢灵姝也为孟岫高兴过,并且信了赵璋对她是真心的。 可没想到数年过去,竟是如今这般光景。 孟老太太说的是在家中与众亲族商量好的说法,原本希望谢灵姝能够愧疚,进而愿意去皇上面前帮太子说说话。 可她却忘了,谢灵姝从小便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 想给她上眼药,那得看看能不能受得住她的暴脾气。 很明显,孟老夫人已经想起了自小伺候长大的小姐是个什么狗脾气,忙换了语气解释。 “小姐,老妇不是那个意思,老妇是想说,皇上其实是看穗娘与小姐有几分相像,才愿意娶她,皇上对小姐一直情深义重,若小姐愿意去帮太子说说话,那他肯定就能出来了。” “闭嘴!” 可这次发怒的不是谢灵姝,而是霍威。 他真是想不明白,太子那样一个通透和煦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家子极品亲戚。 怪不得,太子和外祖家不亲。 他还以为是太子看不上外祖家的出身,没想到是看不上他们的品行。 “孟老夫人,本将军敬您是太子的外祖母,先皇后的生母,这样造谣本将军夫人与皇上的话,这次就不跟您计较了,但您再多说一个字,本将军就对你们孟家不客气了。” 孟老夫人还想继续再说几句,但还是被霍威命人不客气的送出去了。 可即便这样,霍威也未消气,脸色始终铁青。 谢灵姝觉得好笑,上前道:“好了,多少年前的旧事了,还这么放不下,毕竟是太子的亲外祖家,咱们还是得给几分薄面。” 霍威怒道:“如此不分轻重,不懂进退,心思恶毒,太子有这门亲戚,也算倒霉。他们这哪里是在求情,根本就是想拿你的旧事来威胁你就范。” 谢灵姝安抚道:“但夫君不是把他们赶出去了嘛。” 但霍威仍是觉得不放心,“不行,我还是进宫一趟,跟皇上说说,太子本来就没什么错,他这几天气也该消了,一把年纪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人早点出来,省的孟家在外面乱说。” 说着就准备更衣,去宫里面见圣上。 但霍青却喊住了他。 “父亲,你等等。” 他抬手,佩阳立马将写好的奏章呈上。 霍威接过,疑惑道:“这是什么?” 霍青道:“若青儿没猜错,昨日皇上召您在御书房,定是在商量防御狼奴国南侵之事,青儿连夜查看了往年的战争记录,并对此进行了预测以及罗列出可能的应对之法,还请父亲查检。” 霍威忙打开细细翻阅。 越看,心中对自家儿子的才华便越是惊叹。 这样一份详致的军情分析就连老将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虽然在实践上还差了些火候,但从谋略布局上足以看出霍青在军事上的天赋。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个粗人生了个天才,是做文官的好材料,没想到他在军事上的才华也这般令人惊艳。 但这些似乎还不够,霍青又从佩阳手中接过另一份奏章,递给父母。 “父亲,刚刚那一份,是您入宫的借口,有军事相商,这一份,才是能救出太子的关键。” 霍威和谢灵姝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忙打开一起看。 可没想到奏章上罗列的居然是一串串人名,细看之下既有当朝官员,也有地方要员。 霍威看得脑袋疼,但谢灵姝却慢慢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霍威索性不看了,直接问道:“青儿,你为何连夜做这些?” “父亲,上次青儿就告诫过您,您只能是皇上手里的刀,其它皇子碰不得也沾不得,如果今日您直接冲进去为太子说话,恐怕不光太子放不出来,您也会被皇上疑心。所以,此事只能智取,您得让皇上切实看到,放太子出来的好处。” 霍威抬了抬手里写满人名的奏章,“那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谢灵姝凑上去,狠狠拍了下霍威的脑袋,“青儿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没看明白?” 霍威瞅着奏章上那一串又一串的大臣名单,所以他到底需要看明白什么? 一直到走进御书房里,霍威都没想明白,自己应该看出什么。 更可气的是,自己儿子和夫人居然都不肯告诉他,还说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状态最好,聊完军事后,直接将奏章呈上就好。 说是霍青写的就行,皇上自会有定夺。 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霍威向来是有求必应。 所以在跟皇上讲解完霍青的军事奏章写得有多好,但哪里还有不足,真实战场上应该怎么弥补这些不足后,又极为心虚的将另一份奏章递上。 “皇上,这是小儿的另一份奏章,但臣看不明白,他说臣无需明白,只管交给皇上就好。” 霍青的针对狼奴国的军事奏章让赵璋极为满意,所以看出霍威的窘迫后,心情极好的揶揄道:“朕就说,霍青合盖是朕的儿子,你偏不信,看吧,他写的东西你都看不明白,还得朕亲自看才行。” 他接过奏章,细细看去,可是脸上原本轻松愉悦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霍威见此,心跳越发如擂鼓。 那个臭小子又写什么了? 可千万别仗着皇上喜欢他,就乱说话,亲儿子不亲儿子的听听就行。 何况皇上可是个连亲儿子都狠下心关起来的人。 半盏茶的功夫后,赵璋终于合上奏章,沉默数息后,忽然开口道:“来人,传旨。” 太监总管立马上前。 然后霍威便听到皇上开口道:“太子既已知错,朕为亲父,念及父子亲情,愿再给他一次机会,即刻起,东宫解禁。” 第158章 小汤圆,还记得奴才吗? 当旨意传达到东宫的时候,三公主还未离开。 待宣旨太监走后,她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看向太子道:“怎么会这么快?” 太子双手捧着还热乎的圣旨,眉头微皱道:“刚刚给传旨的太监送了些银两,他们透露道:今天一早,只有霍威将军去见过父皇。” 赵玉宁有些惊讶,“霍将军对父皇向来忠心。” 怎么会突然倒戈太子呢? 太子将手中的圣旨握紧,“所以这其中才必有古怪。” “皇妹,父皇既然已醒,你此时回宫恐怕瞒不过去,不如顺道去一趟霍府,接你那私交要好的小姐妹一道去读书。” 赵玉宁了然的微微屈身,“是,一夜未见,皇妹确实想念云杏了。” * 霍府内,赵凛坐在门槛上等了半天,才见霍青回来。 一颗紧张的心刚刚放下,就见霍青急急的向他跑过来,面色微沉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坐在门槛上吹风,怎么就是记不住,若是再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自从上次因为神魂要回去而昏迷后,霍青就把他当个瓷娃娃似的对待。 可是霍相家的门槛极好,坐起来正适合他现在的身高,还能随时观察院外的情况,不坐这里坐哪里? 赵凛任由他牵着,往院子里面走,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昨日冲动行事的气,所以今天没有等我一起起床。” 霍青压着笑意,继续沉着脸道:“是啊,少爷还在生气呢,所以你打算怎么赔罪?” 赵凛煞有其事,“少爷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连累霍家的事景玉决不会再做了,所以我打算独闯东宫,去把太子救出来。” 霍青步子一下顿住了,他弯下腰,将赵凛拉到自己面前。 双手一起揪住赵凛的两边脸颊,轻轻一拉,“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赵凛哈哈笑起来,脸颊上泛着痒意,讨饶道:“少爷,我逗你玩呢,我哪里敢嘛。” 霍青这才松开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我看你敢的很,也不知道那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喜欢。” 赵凛主动拉住霍青的手,小老头般神秘兮兮道:“你长大后就懂了。” 霍青更想捏他了,但是手上不舍得用力就是了。 “行了,你那温柔的太子殿下已经放出来了,一会去文华殿就能见到他了。” 赵凛喜上眉梢,“真的吗?” 霍青终于忍不住,一个脑瓜崩敲在他额头上,“下次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少跟六皇子一唱一和的,小心被他传染的变傻。” 赵凛内心啧啧两声,看来霍青的嘴毒是先天优势,他还以为是后期练出来的呢。 主仆二人收拾好,坐上马车,驶出前院时,才发现那身份贵重的三公主居然亲自来接谢云杏去读书。 见到霍青的马车后,便掀开车帘与他打招呼。 这样霍青也不得不停下,跟她见礼。 “霍青,你听说没,东宫解禁了,一会就能见到太子哥哥了,你家小景玉应该挺高兴吧?” 藏在马车中的赵凛露出半张脸,“高兴的,公主殿下。” 三公主笑起来大方明艳,一副天家公主的端方威严之相。 霍青声音淡淡道:“多谢公主告知,府中暂未得知消息,想来应是今个一早的事,公主殿下消息确实灵通。” 一大早专门从宫里来接个伴读,还特意告知太子之事。 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此时,谢云杏才姗姗来迟,霍青不想与她接触,便拱手告辞,让佩阳驾着马车先行离开。 来晚一步的谢云杏气恼的跺脚,见到三公主后忍不住倾诉道:“公主,您看看他,对我这个表姐一点礼貌都没有。” 霍青离开,这里对三公主来说便索然无味了。 因为这个蠢货必定什么都不知道,问也问不出来。 “上车,走吧。” 谢云杏不敢再造次,忙踏上马车,乖乖坐在角落里。 跟着公主时间长了,其实她也明白,这群天之骄子无论平常看起来多么和蔼可亲,本质上都是冷漠又高傲的。 他们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对外释放善意。 很明显,现在对她并不需要。 * 文华殿中,霍青和景玉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的欢笑声,其中就属小六的声音最大。 不用想都知道是太子回来了。 两人也走进去,果然看到一众皇子公主环绕中,太子依旧是那么夺目,脸上的笑意温暖,只是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肥大了些,许是这段时间日夜煎熬,还是瘦了。 不过人没事就好。 赵凛轻轻舒一口气。 说起来那个该死的王朔求人也不知道把话说清楚,至少告诉他太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搞得他现在还得随时注意着太子的状态,生怕他哪天小命呜呼了。 结果他还没吐槽完呢,就见太子带着那该死的东西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了。 霍青一如既往的礼貌周全,只是赵凛一反常态,连看都不想看王朔一眼。 原本看到熟悉的小汤圆后,王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绝不是因为太子的嘱咐故意演出来的,而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自然流露出来的笑意。 可没想到这小汤圆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直接将头转到了一边。 做什么? 狠心的小屁孩,这是已经把他给忘了? 本来还想着等上课的时候,一起坐在后排再交流一下感情,可没想到霍青居然把小汤圆安排在了自己身边,他上课都碰不到小汤圆了。 啊,至于嘛。 一个书童,谁还跟你抢不成。 你至于跟拴裤腰带上似的吗? 就这样,怨念丛生的王朔一直等到第一堂课结束,霍青被太子喊走的时候,才有机会跟赵凛接触。 他悄悄走到赵凛的小桌案旁边,静静蹲下,见赵凛还是不理他。 就在袖口中掏呀掏,最后掏出一块包裹的严实干净的麦芽糖,笑眯眯的放到赵凛眼前。 “小汤圆,还记得奴才吗?” 第159章 王朔,你羡慕景玉吗? 干嘛,别整过年时候,被家里不熟悉的亲戚一见面就问的词好吗? 赵凛狠狠瞪他一眼,气恼道:“不记得。” 少在他面前卖乖讨巧的,你的本性什么样,朕早就清楚了。 王朔很无奈,他知道小孩子忘性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不记得就算了,还得狠狠瞪他,搞得跟俩人有仇似的。 王朔把麦芽糖放下,“不记得就不记得吧,这个给你吃,很好吃的,我以前都没吃过,跟着太子后才知道糖原来这么甜。” 赵凛把糖纸剥开,看着里面被切得四四方方的麦芽糖,心里的滋味有点说不清楚。 “你跟着太子,他就给你吃这个?” 麦芽糖这东西在现在的大盛,对普通人来说确实珍贵,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尝不到一星半点,王朔从前没有吃过很正常。 但是对世家大族和皇室来说,实在是普通。 这些东西一般也就用来赏人,他们自己是不吃的。 王朔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心腹了,没想到得一块麦芽糖还这么宝贝,看来这太子对他也并不好,怎么就能让他在未来那么不顾一切的,救活他呢? 总不能,心狠手辣的王朔其实是个恋爱脑吧。 看着小汤圆的表情,王朔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吃这个怎么了? 很甜啊。 而且还是太子见他喜欢,亲自赏的,他都舍不得分给别人的。 赵凛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把霍青给他准备的贴身小包袱拿到桌案上打开。 蓝色干净的布匹里面包裹的是一个又一个小木盒。 赵凛把装饰精美的小木盒一一打开。 “这是糕点盒子,驴打滚,豌豆黄,玫瑰饼,还有我喜欢的枣泥山药糕。” 赵凛把打开的盒子放到王朔面前,又接着打开下一个。 “这是糖食盒子,龙须酥,糖莲子,糖冬瓜,牛皮糖。” “最后一个,装着我最喜欢的雪衣豆沙和蛋黄千层糕。” 王朔有些目瞪口呆,这些他当然都见过,但这都是主子们吃的,不是他们奴才吃的。 小汤圆这是在跟他显摆吗? 赵凛此时还没意识到,因为他区别于以往过于高调的做派,已经把课堂上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就连聊完事情的太子和霍青都站在后面默默看他们两个。 赵凛又道:“我这不是在跟你显摆,而是告诉你,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样的。这些东西我并没有要求,但我家少爷却主动帮我备着,我的口味,也是他自己平日观察出来的,因为他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能事事周到。” 赵凛又把王朔极为宝贝的那颗麦芽糖摆在这些点心中间。 “王朔,东宫里自然要比霍府富贵的多,你的喜好自然也不是只有麦芽糖。” 王朔面色有些难堪,“小汤圆,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凛看他的目光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王朔,要喜欢对你好的人,可能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要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你自己。” 原本多少带着些看笑话意味的皇子公主们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不是两个小奴才在比谁在主子面前荣宠更盛吗? 怎么突然讲出大道理了? 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之口。 最重要的,这话也不对。 对于奴才来说,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主子的一切,一个奴才而已,哪里来的什么珍贵不珍贵,口味不口味。 主子赏什么,什么就是奴才的口味。 众人看向霍青。 这宠奴才多少也得有个限度,看看这都宠成什么样了? 但霍青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满脸骄傲。 看看他家景玉多聪明,自己的良苦用心,他全都知道。 旁边的太子,眸光凝在了王朔身上,因为赵凛的话,难得深思了起来。 他当然能看出来,赵凛对霍青来说是极为不一样的,只不过两人年龄太小,看起来更像是互相疼爱的小兄弟一般。 但王朔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资质不错的下属而已。 难道他需要对下属付出这么多心力吗? 当然不需要,他只需要下属的忠心而已。 前面的赵凛还在忙碌,他把三个盒子空出来一个,捡着不同的吃食都往里面放了一些,然后脸色有点臭臭的塞到王朔怀里。 “还你的礼,麦芽糖我收下了,我们家少爷说过,要礼尚往来。” “做的不错。” 霍青从后面走上来,摸了摸赵凛的发顶,又看向王朔。 “多谢小公公记挂着我家景玉,这些点心无足挂齿,还请小公公收下。” 王朔抱着食盒,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太子。 太子温和的笑道:“既是小景玉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是,太子殿下。” 一场由奴才引发的小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霍青和太子互相致礼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赵凛则信手拿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慢慢吃了起来,趁着夫子还没来,还不忘掰下一块塞进霍青嘴里。 霍青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觉得他平常不爱吃的山药都变得格外美味甜蜜起来。 而坐在最后面的王朔抱着那个食盒,却觉得越发滚烫起来。 他的目光在太子和赵凛身上来回巡梭,脑海中那句‘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你自己’一直在久久回荡。 * 晚间的时候,王朔帮太子将前来探望的大臣们一一送走,接着要回太子卧房伺候。 今日应酬,太子难免喝了许多酒,席间的时候就看出他不舒服了,这会子可别再吐了。 可等他脚下生风般跑回去的时候,太子正坐在月色下,淡淡的喝茶。 所以,刚刚又是装的? 太子看到他,还笑了一下,招呼道:“辛苦了,要不要来一杯?” 王朔垂首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奴才不敢,太子无事便好。” 太子笑道:“这些都是父皇派来试探本宫的,不演一下,恐怕过不了关。” 王朔有点听不懂,“太子,皇上为何要派大臣来试探您?” 太子勾唇轻笑,“这就要感谢霍大神童了,一个奏折上去,就把各个皇子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势力讲得明明白白,结果父皇才发现,原来母家势弱的我才是背后最干净,对他帝位最没有威胁的那个。” “不过以他多疑的性子,总要派人试探过后才会真的放心。” 王朔大惊,“可太子殿下,这样一来,霍青就把其他皇子世家得罪了,他为何要这般帮您,总得有所图谋吧?” 太子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所以说,这才是霍青的高明之处,看似将霍家置于险境,实在主动递了个把柄放在父皇手里,这样父皇用他们霍家只会用得更放心,这才是每一个帝王都喜欢的孤臣。” “至于,为何帮本宫......” 太子眸光看向王朔,有些不太敢肯定,霍青这样的天之骄子,真的会因为小书童一句话就这般放手一搏吗? “王朔,你羡慕景玉吗?” 第160章 万世长生 王朔不晓得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他身上,但是凭着这些时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个问题最好还是谨慎回答。 不过许是他沉默的时间久了,太子有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你费尽心机来到本宫身边,只是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宠爱的话,那你可以趁早离开了,因为本宫需要的是一个得力的、听话的,下属。” 王朔明白了。 看来今日他和小汤圆那番‘比拼’是被太子看进了眼中。 不过他当时的思绪虽然受到了影响,但很快便调整回来了。 因为他很清楚,他跟小汤圆不一样。 他从最底层一步步爬起来,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怜悯和宠爱,而是不顾一切的厮杀和见不得光的手段。 这样的他,只有切实的权柄和利益才能填充他空虚的、孤寂的、没有安全感的灵魂。 宠爱这两个字太过于轻飘了。 不过令王朔感到奇怪的事,为何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子却要专门拿出来说一下,好像在给他解释一样。 王朔跪倒在地,坦诚道:“启禀太子殿下,奴才此生,唯爱权势富贵,为此,奴才甘愿做主子最忠心的狗。” 沐浴着月色的太子盯着他下跪的身影看了许久。 这个答案很符合他对王朔的预期,卑劣、低下、为了几块血肉可以和任何人撕咬。 但是不知为何,他今日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王朔宝贝似的的递出那一块糖的场景。 那时候他脸上的笑,跟以往都不同。 跟面对他时也不同。 导致他现在居然对霍青那个小书童有点莫名的妒意,只因为他拥有自己没见过的王朔。 想到这里,太子生气的狠狠甩了一下袖口。 自己当真莫名其妙,不过是一个奴才。 “很好,那从明日起,日日练武,不可间断,文华殿读书,本宫会定期考教成果,另外...” 他声音顿了一下,察觉异常的王朔抬起头来看他。 太子假意咳嗽了一声,眸光与他微微错开,“你是本宫的贴身内侍,衣食上不用委屈自己,喜欢什么自取便是。” 他的人还不至于被霍青一个书童比了下去。 “是,太子殿下。” “时候不早了,服侍本宫就寝吧。” “是。” 太子站起来,身形忽然微微晃动。 王朔忙上前扶着,果然,喝了那么多酒,即便看起来清醒,其实还是有些醉意的。 怪不得今晚话这么多。 差点让他以为,太子是多少在意他的。 * 深夜御书房中,赵璋手指点着两封奏章,正在听人禀报。 “皇上,当日确实是孟家先来闹了一通,说了许多当您和谢夫人的旧事,才把霍将军的惹得生气,非要进宫面圣。不过‘太子殿下本来就没有错’这句话确实出自霍将军之口,属下不敢妄言。” 赵璋垂眸看他,“那这两封奏章?” “据属下了解,是霍青在孟家找上来之前便提前写好的,也就是说,即便没有孟家,他也打算救出太子。” 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中。 过了许久,赵璋才开口道:“霍威的忠心,朕不会怀疑,但霍青太过聪慧,年方九岁,就把朝堂局势分析的如此偏僻入里,且不好把控,若当真让他与太子勾结在一起,不出几年,必是大患。” “皇上的意思是?”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璋摇头,“那可是霍谢两家的命根子,哪那么容易,这些你无需管了,好好待在霍威身边,替朕监视好霍家,今后自有你的高官厚禄。” “是,皇上,属下定万死不辞。” 待他走后,太监总管静声近前,“皇上,凤血丹炼制好了。” 赵璋大喜,“极好,快带朕去看看。” “是。” * 皇宫之内修建有逃生的密道,这是很多人都知晓的。 但密道之中还藏着一座隐秘的炼丹室,却没几个人了解。 因为这是赵家跨越几个皇帝才秘密修建完成的。 如果仔细往上数的话,那至少也是从赵璋的太爷爷的开始。 而大盛朝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转向衰落的。 大内总管王福全将隐藏在御书房的密道门打开,赵璋兴致勃勃的走了进去。 这条密道直通炼丹室,是赵璋上位后专门修建的。 沿着坡度向下十数米后,便是另一道门,王福全自觉地停下脚步,从这里开始便只有赵璋一个人可以进入了。 赵璋走到近前,按照一定的顺序,拍在黄铜门上,黄铜门应声而开。 里面长得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带着两个弟子早就恭敬的等在那里。 看到赵璋后,忙下跪参拜。 赵璋心急如焚,上前将人扶起来后,便问道:“凤血丹在何处?” 风清子道长带着他走到炼丹炉前。 “特意等着皇上到了再开炉,凤血丹放凉后,立即服用,效果才最佳。” 赵璋很满意,示意他开始。 风清子甩动拂尘,两个弟子立即在他左右两侧护法。 黄金铸就的八卦炼丹炉被铜锁吊在了半空。 炼丹炉下方是燃着火焰的黄金底座。 风清子甩动拂尘,对着炼丹炉抽去,炼丹炉受他的力道作用,在半空中缓慢旋转起来。 大约有个几十圈后,才慢慢停下。 这个过程中,赵璋早就急得不行,但又不好出声催促,只能耐心的等着。 整整四十九圈,风清子甩动拂尘,轻轻喊道:“定。” 那黄金炼丹炉果然应声而停。 风清子又道:“开。” 炼丹炉的盖顶自动打开。 赵璋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烧得金红的炉壁内,一枚血红色的丹药浮在半空中,丹药表面还有泛着金光的神秘图纹,若是仔细看,能看出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 赵璋惊叹道:“道长果然有大神通啊。” 风清子满意一笑,郑重的取过一个同样刻着繁复纹路的丹盒道:“皇上请退后,老道要取丹了。” 赵璋忙听话的后退。 就见风清子甩动拂尘,看不到的劲风随机注入到炉壁内,那枚血红色的凤血丹被劲风互相托举着浮出来。 只是肉眼可见的,那枚丹药还在挣扎,似乎想要摆脱束缚而去,但风清子手中的丹盒上表面的纹路闪过一抹蓝光,蓝色的图纹冲天而起,将凤血丹紧紧束缚在内,最后只能被拖拽着回到丹盒中。 待到一切异象消失。 赵璋才上前道:“道长,这凤血丹为何看起来似要逃走?” 风清子凝视着凤血丹道:“皇后娘娘当初不甘心赴死,如今心头血虽被炼做了丹药,但不甘的执念仍保留在上,所以才会如此。” 赵璋回忆起当夜,孟岫疯了般挣扎,自己差点控制不住她。 后来还是威胁她,若不乖乖赴死,便杀了她儿子,她才作罢。 因此赵璋有些后怕道:“道长,既然她执念未除,这丹药朕是不是暂不服用更好。” 风清子思索半晌点头道:“皇上顾虑的是,现在只有凤血丹,还差龙髓丸,待两样凑齐,龙髓丸自然能克制凤血丹,届时一同服下,必能保皇上青春永驻,万世长生。” 赵璋听后虽然高兴,但仍是担忧道:“这皇后命的女子好找,但这真龙命的男子去何处寻?总不能抽朕的骨髓吧?” 第161章 这孩子太邪性 风清子眸光在赵璋身上划过,心道:抽了您的脊髓也无用,因为您根本就不是真龙命格。 赵璋还在那恨声道:“当年您算出这凤凰命出在谢家,朕本以为是那谢家的大小姐,处处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讨好,没想到这高贵的命格居然落在了一个卑贱的丫头身上,害的朕不得不娶了她,被人嘲笑了许久,好在现在她还有点作用,否则朕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清子轻轻甩动拂尘,一道带着异香味的清风被赵璋吸入肺腑中。 刚刚还在暴怒边缘的赵璋立马安静下来。 他恭敬地看向风清子,“多谢道长。” 风清子道:“老道早就说过,易怒易躁不过是皇上先天受人迫害所致,待服下两枚仙丹后自可痊愈,诸位皇子的命格,老道已经算过,只有太子接近真龙命格,但稍显不足,若用他炼丹,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赵璋眉头紧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朕要的是长生,先让他活着做备用吧,真龙命格,朕自天下寻。” 风清子不赞同道:“皇上,此事万不可张扬,用活人炼丹乃是道家禁术,若是传出去,必会有那些自诩正派的同门前来坏事,他们中不乏佼佼者,若老道不敌,那即便找到人也无用了。” “那该如何是好啊?” “皇上,无需焦急,老道曾掐指算过,那真龙命格,大概率落在您流失在外的第七子身上,如今他年岁尚小,心思澄清,乃是炼丹的绝佳材料。” * 霍府内,大宫女云香给前来送消息的人留了一吊钱,便匆匆回去值夜。 不过虽然她已经尽量将声音放轻了,但一出一进,还是将眠浅的谢灵姝吵醒了。 “大晚上的,你出去做什么?” 云香忙恭敬道:“夫人,您上次让云香查景玉的身世,刚刚有了眉目。” 谢灵姝朦胧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她坐起身,急道:“快说。” 云香含笑,“夫人莫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是三年前,一个衣衫褴褛的粗布妇人,将景玉扔在了咱们府门口,被心善的看门小厮捡了回来,不过养了数日后才发现,景玉小时候竟是天生呆傻,那小厮正不知该如何处置时,府上一直住着的,那位老将军时期的老军师将景玉带走养着了。” 谢灵姝听得满脑袋疑惑,“这天生呆傻的孩子,还能恢复到现在这般灵透吗?再者,那老军师既然养了,为何又到了青儿身边。” 熟悉自家小姐急脾气的云香,先是给谢灵姝沏了一杯养生茶让她慢慢喝。 最后跪到床边,拿过‘美人拳’给她捶腿,才开口继续讲述。 “夫人莫不是忘了,那老军师一年前病逝了,景玉无人照料,便痴痴傻傻的活在府中,厨房里忙活的婶子们心善,给他一口饭吃,只不过经常被那些年少的小厮丫鬟们欺负。” “遇上少爷那一日,景玉差点被那群半大少年打死,可没想到少爷救下他之后,他居然恢复了神智,而且还会说话了。” 谢灵姝手里的养生茶一个不慎,落在了床铺上,将崭新的锦红丹黄缠枝被浇了个透湿。 云香忙站起来,手上不停地给她收拾,担忧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谢灵姝一把抓住云香的手,“云香,天生痴傻,却在遇上青儿时恢复神智,你说这像不像孽鬼还魂?” 云香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忍不住四处看过后,悄声道:“夫人,您别乱说,说不定是少爷乃文曲星下凡,神力无边,这才将景玉这小傻子给治好了。” 可这话哪里安慰得了一个母亲,她顾不得其它,忙拉住云香道:“云香,这件事切勿保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云香郑重的点头,“可夫人,这景玉自小长在府中,他的事,府中老人们大都知晓。” “无妨,霍府的老人还是让人放心的,既然他们从前没说,今后也不会说,但你抽空还是要去打点一下其他知情的人,莫让他们往外传。” “是。” “另外,去找那个将景玉扔在门口的女子,孩子痴傻时,她养不起扔掉能理解,但如果孩子好了,还长得这般俊俏灵透,我就不信她不想要回去。” 云香有些焦急,“夫人,如果景玉真被要回去,少爷他,恐怕会,会受不住啊。” 考虑到夫人的心情,云香已经用了很委婉的说法了,因为据她观察,若是景玉真被悄无声息的送走了,他们少爷恐怕会疯掉。 因为这些年,就没见过霍青对除景玉之外的人或者事如此上心过。 显然,谢灵姝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但她仍是狠心道:“开始自然会困难些,但毕竟是小孩子,忘性大,到时候多给他找几个小书童就是了,但是景玉不行,这孩子太邪性。” 话既如此,云香作为一个丫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领命去办。 * 第二日早朝,赵璋难得向霍威发了火。 “朕让你去找七皇子和眉娘,你消极怠工,到现在连点正经的消息都没带回来,你说,朕要你这个大将军还有何用,你现在就去给朕找,若三个月之内还没消息,朕要你提头来见。” 霍威当真无奈,怎么好好的,又开始找七皇子了。 再说那七皇子到底存不存在还两说呢,就算那眉娘真的怀孕了,也可能是个公主啊。 就跟中邪了似的,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不是女人就是孩子。 御书房里的奏章都落了好几层灰了,也没见皇上着急。 老实巴交的霍威跪下道:“皇上,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臣也不一定找得到,要不您现在就摘了臣脑袋吧。” 赵璋气恼的想骂人,当着群臣的面又不好张口。 他目光扫过,其它文臣阁老全都低下头去,谁都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赵璋一肚子邪火蹭蹭蹭往上窜,那种想要虐人、杀人的欲望越发强烈,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好,那就三年,若三年还找不回来,朕真的要你脑袋。” 王福全极看脸色的喊道:“退朝。” 赵璋急匆匆的离开,转身就往云德宫的方向而去。 王福全暗暗叹息一声,立马带着人跟上。 第162章 三年后 时光如水,岁月幽幽,三年时间很快过去。 睡不醒的赵凛依旧每日清晨被霍青喊醒,然后给他穿衣,带他吃饭,最后塞上马车一起去文华殿读书。 他本位以为这次也能像之前一样很快就穿回去,可没想到在这一待就是三年。 半点回去的征兆都没有。 他倒是也焦虑过,着急过,还想办法套过巫太医的话,可统统都没用。 巫太医更是个纯纯谜语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折腾了一圈没办法,赵凛也就暂时放弃了。 总不能为了让神魂不稳真把自己嘎了吧。 现在他可没系统傍身,万一嘎了自己还回不去,那不全完了。 所以赵凛便耐下性子,把对霍青的担忧刻意藏进心底,强迫自己适应和享受这里的生活。 就比如现在,他对霍青的伺候已经觉得理所当然了。 马车上等霍青的时候,佩阳如往常般哀叹道:“景玉,你到底清不清楚,少爷才是少爷。” 赵凛无语的抬抬眼皮,“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甘愿满足少爷的一切诉求,他喜欢怎么摆弄我,就怎么摆弄我,就连亲自给我穿衣服,我都忍了。” 外面的佩阳一噎,你这个逻辑我竟然无法反驳。 而此时的霍青还被父亲留在书房中。 “皇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私自调用军饷,之前他非要修园子,已经花了一大笔钱,国库里面空的快只剩下老鼠了,如今好不容易挤出点军饷,他居然又拿走。” 霍威的手掌狠狠拍在桌案上。 “今年冬春,狼奴国的骑兵就跟疯了一样南下掠夺,为了击退他们,填进了上万将士的性命,这些军饷都是用来抚恤阵亡士兵亲属的,他连这些钱都拿,是想亲自撅了大盛的门户吗?” 见他越说越过分,霍青忙上前劝阻。 霍威大手一抬道:“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 书房里除了霍青父子,也就只有一个常年跟在霍威身边的元副将,但霍青心思细腻,从来不会像霍威一样这么容易信任旁人。 况且他觉得这个总是笑呵呵的元副将很有问题。 因为这几年霍家一些本不该皇上知晓的事,却都被他知道了。 后来霍青复盘多次,发现这其中都有元副将的身影。 霍青第一时间便将消息告知了霍威,但霍威却道,他已经亲口问过皇上,皇上已承认派了暗卫监视霍家。 因此他跟皇上还大吵一架。 这是赵璋登基以来,霍威第一次和他认真吵架,两人吵得很凶,王福全站在御书房外根本不敢进去。 后来便只见霍威气势汹汹的走出来,留在御书房中的赵璋同样气得面色发青。 君臣二人不欢而散,虽然后来又和好了,但裂隙毕竟留下了。 “父亲,皇上可有说,这钱用来做什么?” 一提到这个,霍威更来气,“还能干什么?当然用来找他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贝儿子——七皇子,我看他就是在胡说,这些年海一样的银子砸下去,不是连个响都没听到。” 霍青道:“不管皇上私下将这笔银钱用在了何处,既然他名义上是要找七皇子,那您帮他把七皇子找回来,然后便有理由把军饷换回来了。” 霍威踌躇半晌,抬手让元副将先出去。 元副将倒也没在意,抱拳行礼后,便利索的离开了。 “青儿,为父虽然已经锁定了几户人家,但疑似眉娘的这几个女子都已经再婚了,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看起来很是幸福和乐,现在要硬生生拆散他们,为父实在不忍心。” 赵璋这个混球有多好色,他比谁都清楚。 况且一个妇人在外奔波十数年,无论当初如何娇颜悦色,如今也跟普通的村妇无异。 就算找回来又怎样? 跟过皇上的女人,一辈子就算老死也只能锁在深宫中,无宠无爱,孩子也不一定是皇帝的,跟送她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霍青道:“父亲,当初皇上给您三年时间,如今也不足一月了,与其到时候被皇上逼着不得不将几个妇人交出去,您还不如主动出击。” “怎么说?” “您先派值得信任的女子私底下与她们接触,暗暗打探过往虚实,运气好的话,在这一步我们就能确定人选了。但若还有相似,那就将人带来,悄悄问话,了解真实状况后,再行定夺。” “那这值得信任的女子?” “母亲身旁的贴身丫头,以及府内签了死契的老人。” “好,为父这就去与你母亲商议,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宫中读书。” “是。” * 等了半天才把霍青等来的赵凛一见面就开始告状。 “少爷,刚刚表小姐马车离开时,特意停下狠狠瞪了我一眼。” 霍青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被赵凛逗得迅速消散。 他抬手轻刮了下赵凛的鼻梁,笑道:“你眼睛比她大,瞪回去啊。” 赵凛夸张地往身后倒,“少爷,她可是主子,我是仆从,我哪里敢嘛。” 好脾气的霍青只是宠溺的笑笑,然后倒出一杯温茶递到赵凛嘴边。 “你唇边起了点干皮,想来是近日喝水少的缘故,听话,再喝一口。” 外面驾车的佩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谁是仆从? 看清楚,我才是仆从。 车里面果然刚要张嘴的赵凛,被瞬间加速的马车,颠得差点撒了一身。 “佩阳,你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样,你出来打我呀。” 撸着袖子就要往外面跑的赵凛被霍青拉住了,三人一路笑闹,这繁复的心境倒也清明了许多。 只是天光阴沉,风雨欲来,这清闲的好日子怕是不长久了。 东宫内,十七岁的太子已经入朝参政,跟着众臣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无需再日日苦读经典。 这日没有早朝,他多睡了会,结果刚刚醒来,便听到王朔悄声禀报。 “太子殿下,林太傅等人在外求见。” “可知何原因?” 王朔手上伺候着他更衣,给他系腰封时,身体不自觉往前倾。 太子垂眸,目光正落在他肤若凝脂的后颈上,张开的双手无意识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将入怀的人紧紧揽住。 只可惜这人很快就退出去了,嫣红的双唇仍在尽职尽责的跟他禀报。 “让他们一大早堵在宫门外影响不好,所以奴才自作主张将他们迎了进来,奉茶时打探了一下,原是皇上已经月余不朝,他们手中积攒了许多政务,得不到批示,所以求到了太子您这。” 第163章 演戏 太子嗤笑道:“找本宫有何用,难道本宫还能冲进未央宫,拿刀逼着父皇上朝不行。” 王朔面无表情的讲笑话,“太子都能拿刀冲进去了,何必只做这点事。” 衣服穿好了,刚刚发表完砍头言论的王朔也退开了挺远。 这几年都是如此,除了伺候自己时,王朔从不近自己身,守规矩又上进,是个难得的好下属。 就是有些太听话了。 “走吧,陪本宫去见见他们。” “是。” * 殿内,林太傅等人的茶喝了几杯后,太子才姗姗来迟。 他们自不敢对太子摆脸色,忙下跪行礼。 太子坐定后,让他们起身,假意不知他们的来意。 “一大早的,诸位怎么来本宫这里了,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告本宫一个结党营私,那本宫该如何自处啊?” 众大臣互相对视,都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排头。 太子势弱,背后没有世家支撑,难道不更应该巴结着他们吗? 怎么还是这样不欢迎的态度。 在座众臣中,就属林太傅职位最高,众人的目光渐渐都转向他。 林太傅只能率先开口道:“太子殿下,贸然登门是我们考虑不周,实在是皇上月余不朝,政事堆积,时日久了,真的会动摇社稷根基,我等求见皆被驳回,如今只能求到太子面前,求您出面,请皇上上朝吧。” 太子暗笑,真是看得起他。 就凭他和父皇那不冷不热的关系,他出面,恐怕还不如这些世家大族自己去求呢。 “诸位大臣的心意本宫已了解,但本宫已过了年纪,没有指令亦无法入宫,即便想为诸公出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大臣闻言也是一阵唏嘘。 他们也知太子不受宠,只是别无他法而已。 有人不甘心道:“但您毕竟是太子,这江山社稷,您终究也是要负担起来的,如今一句无法入宫便想推脱责任吗?” 赵熙打眼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官员,看官服也不过是五品,想来是哪个世家刚刚塞进来的后生,所以还有一身傲骨。 果然,坐在林太傅下首的尚书令沈崇岳立即开口斥责道:“沈韫,住嘴。” 然后看向太子道:“太子息怒,家中小儿,刚满十八,让他上朝历练一番,横冲直撞的,还望太子莫要与他计较。” 太子温和的笑。 旁边的王朔立马开口道:“我们太子刚满十七,但毕竟身居高位,自不会与尚书令十八岁的儿子计较。” 刚刚开口的沈韫面色微红的垂下头去。 他刚刚竟然在逼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去做满堂众臣都不敢做的事 义愤填膺的王朔继续道:“小的既然斗胆僭越了,那不妨再多说几句。” 他还礼貌地躬身行礼,诸位大臣面色难看的看向太子,见人家依旧温和的端坐喝茶,便已知晓这嘴长在小太监脸上,但话却是太子要说的。 “还请诸位大臣莫要再为难太子殿下,前日他不过想趁着无事进文华殿再读几日书,被皇上知晓后,便被带去御书房狠狠责骂了一通,斥他无诏进宫,实乃心怀叵测,如今是万万不敢再随意入宫了。” 太子这才开口道:“还不住嘴。” 王朔嘟嘟囔囔,“明明三皇子也在外建府,还能随时入宫读书,都来为难我们殿下做什么。” 一副真心护主的忠心模样,可旁边的大臣们全都听得嘴角抽搐。 小公公,你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没看到沈崇岳的脸都快气黑了,那三皇子可是人家的亲外甥,是沈家包揽大权的唯一的指望,怎么可能让他去得罪皇上。 太子适时开口道:“王朔,再敢多言,本宫就要罚你了。” 王朔这才闭嘴垂首,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 众大臣有白眼也不敢翻。 好啊,话都说完了,才‘要’罚,合着就是不罚呗。 他们一大早的,去求见皇上,连宫门都没进去,来求见太子,又被一个小太监指着鼻子笑话一通。 合着他们为国为民的还活该了呗。 反正这江山姓赵,又不姓林、沈、王、冯、魏的,你们父子不关心,我们还懒得上心呢。 大不了就让中原蝗灾爆发,颗粒无收,大家一起饿死嘛。 众大臣被请出东宫后,站在无人街道上,居然看起来有些可怜。 早起的小摊贩们已经挑着扁担往各自的摊位上去了,民生艰苦,他们也都在努力的过活。 大臣们大多出自名门望族,不缺吃喝,但也还有几个傲骨铮铮,想要为世间百姓开太平的人在,接连被皇帝和储君拒绝后,各自唉声叹气,越发觉得社稷无望起来。 他们大多年少,见无事可做,便相互约着去喝酒。 几个年纪大的也未阻止,而是互相致礼后,各自乘轿离开。 东宫中,王朔又回到太子身边。 “太子殿下,林太傅等人各自回府了,倒是那沈韫小大人带着几个年轻人去吃酒了,奴才已经派人跟上了,您看是否要见一下?” 回到主殿的太子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他,“你觉得这几个人可行?” 王朔道:“奴才不知,但看那沈韫小大人一身正气,应该是可用的。” 太子思虑道:“再多观察几日,他们毕竟出身世家,有退路有后盾,不见得会与本宫一起冒险。” “是,奴才晓得了。” “另外,羽林卫那边如何了?” “回太子,三公主来信说,羽林卫首领已经上钩了,以为自己真得了公主青睐,如今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太子捧在手里的书慢慢合上,面上划过一丝哀戚,“玉宁与本宫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否则她千金之躯,何须来做这些事情。” 王朔看出他的不忍,含笑道:“太子殿下,公主还说了,让您大胆的去做,毕竟您拿下了护城军,她就要拿下羽林卫,否则后面如何跟您争江山。” 赵熙没忍住,轻笑出声,“她啊,就是爱争强好胜。” 第164章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因为皇上长日不朝的缘故,整个皇宫似乎都变得懒散起来。 来上课的夫子们不是请假就是缺课,即便是来了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上课的质量更是直线下降。 今天冯夫子只上了一半便早早结束了课程,走的时候脚下生风。 赵凛收拾着东西问道:“少爷,他们这是都怎么了?” 混世魔王六皇子猛地窜过来,“还能怎么了?他们肯定又去长乐宫门前跪请父皇上朝了。” “小六,你再乱说话小心被父皇责打。” 说话的是三皇子赵珩。 太子不在,二皇子前年得了天花去了,如今文华殿也就三皇子年龄最大,地位最高,说话也最有分量,只不过经常有人不听就是了。 就比如母妃越发受宠的六皇子赵麒。 “三皇兄讲话真是夸张,我说句实话,父皇为何要罚我?外面的大臣进不来,这几个能进来做夫子的,可不就是日日去长乐宫跪着嘛,本皇子看再让他们跪下去,这文华殿都要关门了。” “还不快住嘴,文华殿是咱们读书的地方,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断了我们的求学之路。” 赵麒坐在桌岸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在哪里不能读书,我在云德宫读的也挺好,至少不用早起呢。” 赵珩甩袖怒道:“无知蠢钝,虽然玉宁性子要强,但比你这个蠢弟弟可强太多了。” 赵麒这几年最恨有人拿他和姐姐做比较。 “那又如何,她再聪明也是个女子,再过两年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嫁人生子,如何能跟本皇子比。” 赵凛闻言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这几年,六皇子时时缠着赵凛,两人其实相处的还可以,算得上赵凛在当下这个时空唯一的朋友。 只可惜,这小子因为赵璋的盛宠,做事越发没规矩起来。 好几次都被赵凛撞到他在对宫女和太监用刑,手段并不温和,如今居然还说出这么不尊重亲姐姐的话,赵凛对他很是失望。 原本还打算,等回到未来后对他好一些,可没想到他越长大越蠢,最近看他恐怕不只蠢,还有些坏了。 等回去后,他得查查这小子到底分封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为何在未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等着给他抓回京城来,好好教育一番。 “六皇子,三公主对你是极好的,你不该这么说她。” 赵麒一听景玉语气不好,忙把三皇子甩开,从桌案上蹦下来,笑眯眯道:“是我的错,景玉你别生气嘛,我就是嘴不好,心里是极爱重阿姐的。” 赵凛把自己东西打包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罢就要拉着霍青往外走。 赵麒立即跟上,“唉,小景玉,你可是本皇子最好的朋友,当年那可是过了父皇眼的,只要父皇不下旨,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赵凛很无奈,你当小孩子拉钩上吊呢,还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小屁孩,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赵凛转过头来,“那你以后要尊重三公主。” “好,答应你。” “也要尊重别的皇子、公主、小丫鬟、小太监,不许随便打人骂人。” 赵麒挠挠头,他这几年仗着父皇宠爱,脾气确实大了些,但他好歹是皇子,也不至于连个宫女太监都得放在眼里吧。 见赵麒不说话。 赵凛一个眼刀子丢过来。 赵麒立马投降,“好好好,我都答应你还不行嘛。” 三皇子等人习以为常,这小混蛋除了太子的话也就听景玉的了。 不知道还以为他看上景玉了呢。 此时赵麒也想明白了,景玉本身就是书童出身,自然是看不得其它奴才受苦。 但景玉怎么可能跟其它奴才一样,他可是他六皇子唯一的朋友。 所以今后再惩罚奴才时,千万不能让景玉知道。 眼看着霍青和景玉就要上马车了,赵麒一个箭步挡在景玉面前,“景玉,你就不能留在宫里陪陪我吗?我自己一个人很无聊的,母妃又不让我出宫。” 唉,不过是个小屁孩,赵凛此时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停下脚步,面向他,“我和少爷明天还要来读书的。” 赵麒还是有些舍不得,那能一样嘛。 霍青那俩眼睛天天盯着景玉,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无论他带景玉去哪里,霍青都要跟着。 他就想单独跟景玉玩嘛。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留下景玉时,长乐宫那边两个太监抬着个血糊糊的人跑了过来。 “冯大人家的马车在哪,快送他回去,再晚了非得掉脑袋不可。” 众皇子慢慢围了上来,这才看清,这是刚刚急匆匆离开的夫子。 霍青指了指最前方,冯大人的两个小厮已经跑过来了。 两个太监忙把人往那边抬,为首的还嘱咐道:“快送回去,请大夫,皇上生了老大的火,打了五十大板,不让请太医,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冯大人的运道了。” 那两个小厮吓得不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霍青便上前,指挥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小太监帮忙把冯太人送上马车。 三皇子也带着几个弟弟上前搭手,赵凛也想上前,却被赵麒拉住了。 他暗暗对赵凛摇头,“景玉,你别去掺和。” 景玉想挣脱,却被赵麒牢牢握住了手腕,一时还真挣脱不开。 另一边几个人快手快脚的将冯大人送上马车后,霍青嘱咐两个小厮,一个驾车,一个去请大夫,这样冯大人还有一线生机。 待两个小厮驾车离开后,霍青转向三皇子及诸位皇子拱手道谢。 三皇子拍拍他肩膀,“客气了,到时候父皇若是查问起来,知晓我们几个都搭手了,就不会责罚你了。” 旁边赵麒小声道:“得了吧,父皇只会连他们一起罚。” 赵凛这才狠狠甩开他的手,向霍青方向跑去。 赵麒看着自己空了手,委屈的瘪瘪嘴,他真的是为景玉好,怎么就是不领情呢?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让赵凛明白,受宠多年的六皇子才是最了解他父皇的。 下午的时候,传旨太监便到了霍府。 大致意思是说,冯大人等夫子于长乐宫前聚众闹事,皇上小作惩戒后,三皇子和霍青居然带头帮助冯大人,这是不敬皇帝,不服惩戒,不思君恩之举。 既然如此,那圣贤书也是白读了,即日起,文华殿暂闭。 但念及初犯,圣上开恩,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霍青,需在家抄写《孝敬》百遍,反省己过。 第165章 好兄弟就是用来揍的 御书房下面的密室内,赵璋气怒的砸了无数瓷瓶,丹药滚滚,撒了满地。 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淡定的坐在高处的蒲团上打坐。 他眼皮半抬,静静注视着发疯的赵璋。 等他终于发泄完了怒火,才慢悠悠开口道:“皇上,老道早就说过,凤血丹威力甚大,只有龙髓丸才能压制,可您偏偏不信,丹药反噬,也实属正常。” “可你明明说过,拿皇子炼丹可以暂时压制的,那朕脸上的溃烂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撕掉脸上的遮挡,露出一张烂了一半的脸。 恐怖恶心,还散发着淡淡的恶臭。 风清子很是嫌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皇上,二皇子的命格与真龙命格相差甚远,资质又平庸,不过是仗着有点天家血脉所以勉强能入丹,他压制凤血丹的时间自然有限,能坚持两年已经是极限了。” 赵璋听着这风凉话越发恼怒,“那太子精明似鬼,朕根本抓不到他把柄,不用老二还能用谁?” 老三是沈家的外孙不能碰,老四老五命格还不如老二,老六他多少还是疼爱些,不舍得。 看似孩子一大把,其实也没什么选择。 “如今朕连长乐宫的门都没办法出,那群大臣还天天逼着朕上朝,真是如苍蝇般令人烦躁。” 风清子甩了下拂尘,从蒲团上站起来道:“为今之法,还是要寻回七皇子,只有他才能解皇上后顾之忧。” 赵璋愤恨道:“霍威这几年做事越来越拖沓,看来也是老了。” 风清子捋着胡须道:“也许霍将军只是需要一些动力,皇上刚抽了他的军饷,若还是无果,不妨再断一些军粮。” “道长说得有理。” * 霍府内,霍青正经花了几天功夫才把一百遍《孝经》抄完,正准备带憋了好几天的赵凛出去玩耍时,佩阳却禀报说季将军家的少爷来了。 赵凛脑子一个激灵,季星海。 少年时期的季星海? 不知道是不是还像长大后那般傻。 霍青神情有些激动道:“快请进来。” 话音还没落,一个半大小子一阵风般闪了进来。 个子居然比现在的霍青还高一些,皮肤被西北的太阳晒成了小麦色,透着一股健康的色泽,眼睛也比年长后更大,黑白分明的,一看就是一双爱憎分明的眼。 看到霍青后就大笑着咧开嘴,右上边还露出一颗藏得极深的小虎牙,看起来阳光又可爱。 一双腿笔挺修长,穿着利索的骑装和软甲,往那一站就是个豁达爽朗的小将军,看着让人心情都好了。 当然如果不长嘴就更好了。 “霍青,老子来看你了。” 霍青一巴掌甩他后脑勺上,“给谁当老子呢?” 得,赵凛确定了,比长大后还傻。 季星海揉着后脑勺,继续不知死活道:“看看,小爷现在可比你高了。” 霍青抬脚就要踹过去,季星海灵活的躲开,两个小兄弟就着外面的院子就这么比划起来。 赵凛抱着零嘴,忙跑到外面,坐着看起来。 佩阳也只能跟上,着急的跺脚,也不敢上前劝架。 最后在赵凛的劝说下,也坐下来开始吃零嘴。 别说,少爷给景玉准备的零嘴就是好吃。 等到两个数年未见的好友打痛快了,才互相搂着肩膀,笑着走回来。 季星海低头瞧着景玉道:“你就是他新收的小书童吧,你家少爷每封信里都提到你,不是让我给你猎貂,就是让我给你找奇珍异草,我还寻思着我兄弟是被哪个成了精的小狐狸勾了魂,现在一看,嗯,是比狐狸精还好看。” “啪”一声,又一个大耳刮子呼他脑袋上。 赵凛都替他疼了。 季星海顶着一脑门官司瞪着自己兄弟,“说一下都不行,你丫护犊子也不能这么护吧,小爷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霍青白他一眼,“跟揍你冲突吗?” 赵凛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好兄弟就是用来揍的。” 他在这里难得看到未来的熟人,所以心情极好。 霍青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心说这好兄弟还有点用。 几人再次回屋,佩阳给他们上了茶和点心就退到了一边。 霍青道:“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用回西北了?” 季星海点头道:“昂,父亲领了护城军副统领的职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怎么,舍不得?” “哪有,我还好,就是我那妹妹,你是不知道,抓着蓝家那臭小子的手,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丢死人了。” “蓝家?” “哦,他父亲是霍家军一个小将,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你不认识。他儿子蓝泽跟咱俩一般大,虽然长得油头粉面的,但人仗义,等以后有机会给你们引荐一下。” 一旁的赵凛默默翻白眼,白夸你那双眼了,人家蓝泽长得多清俊,到你眼里就成油头粉面了? 那你和霍青岂不是更油头粉面了。 算了,跟季星海这种死直男说不清楚,毕竟在他眼里,自己还是狐狸精呢。 等着回去后,再找他算账。 最重要的是,原来前身这顶绿帽子,这么早就注定了。 人家俩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唉,不对,我现在就是赵凛啊,所以被戴绿帽子的究竟是我还是前身?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 无人在意赵凛此刻心中的风急骇浪,霍青还在那唠家常一般问道:“怎么刚回京就跑这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军情。” 季星海四处看了看,这才挤眉弄眼小心翼翼道:“出大事了,我父亲半路上收到消息,说原本该按时送到的军粮,没了。” “什么叫没了?” “说是走水路时,船沉了。” 霍青怒道:“这不是胡扯吗?” * 霍家书房里,霍威同样怒不可遏。 大掌重重拍在扶手上,脸色铁青道:“皇上当真越来越过分了。” 季云骁急道:“你说话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 霍威也知自己和皇上有了嫌隙,他既然承认派了暗卫,那撤走一批可能又有新的,自己说话确实应该当心些。 季云骁见兄弟冷静下来才问道:“皇上这接二连三的针对咱们霍家军究竟是为什么?” 霍威叹息一声,大手撑着额头,有些疲惫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不过是怪我给他找儿子不够得力。” “啊?” 霍威将季云骁常驻西北这四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季云骁听完也是心头火起,但碍于不能也不敢发火,只能强迫自己压下道:“那你现在调查到什么程度了?需不需要兄弟帮忙?” 霍威摇头,“目前已经锁定在两个人身上,再试探一下,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第166章 眉娘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院里,眉娘用力搓洗着衣服,这是她接的浆洗的活,虽然辛苦,但给的钱也多。 旁边还放着两大盆,只要今天都洗完,就能拿二十个铜板。 守在门外的云香盯了许久,刚要上前打探一下消息时,路口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往这边拐了过来。 以防万一,云香又坐回马车里,从车帘子缝隙里往外看。 扛着锄头的男人目光疑惑的看了几眼马车,但碍于身份阶级,也没敢往前询问,而是推开自家简陋的栅栏门。 黝黑的面庞上,笑容格外灿烂道:“眉娘,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马车里的云香眸光微敛,果然,她才是真正的眉娘,七皇子的母亲,但是如今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她的名字,外面的人只知道她是李家娘子。 躬着身洗衣服的眉娘抬起头来,看到男人后,便挂了满脸笑意。 “什么啊?别闹,今天还得把这些全洗出来呢。” 李福海面露愧色,忙把肩上的锄头放下,献宝般掏出藏在怀中的油纸,小跑到眉娘跟前,又带着兴奋道:“你先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眉娘依言而行。 李福海这才小心翼翼的揭开油纸包,仔细的拿出其中一颗送进眉娘口中。 “嗯?” 眉娘感受到空中忽然爆开的甜蜜后,忙睁开眼睛,闭上嘴巴,用手虚虚的捂住。 “这是蜜饯?” “娘子,你咋知道?” 眉娘面上划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又调整回来满面笑意道:“很早之前吃过一次,都快不记得味道了,你从哪里得的?” 男人面上很得意,先笑着高呼道:“狗蛋,小妹,快出来吃。” 两个早就听到动静的小家伙,扒着门缝瞧母亲的脸色。 看到母亲也是笑眯眯的期待他们时,才高呼一声,跑了出来。 结果一跑出来,眉娘就气得想打人,春寒料峭的,狗娃居然穿着个红肚兜,光着屁股蛋就跑出来了。 李福海忙拦住妻子,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住光屁股的儿子,然后把蜜饯交给乖巧些的小女儿,让她带着哥哥坐到小板凳上吃去了。 眉娘气哼哼道:“你就惯着他们吧,快说,这东西到底打哪来的?” 李福海这才神秘兮兮道:“你不知道今天多古怪,我正下地干活呢,有个老嬷嬷上来问我,你的小名是不是叫眉娘?” 眉娘一听紧张极了,也不顾湿淋淋的手了,抓着丈夫的衣襟问道:“你怎么说的?” 李福海握着她的手,憨笑道:“娘子放心,我记得你的嘱咐,只说不知道眉娘是谁,没听说过,也不认识。” 眉娘缓缓舒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那她还给你蜜饯?” “哦,那嬷嬷也没在意,说是大老远来找亲戚的,叫眉娘,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我一听就知道不是找你,咱家狗蛋才六岁,就跟她多唠了几句。老嬷嬷客气,临走前还送我一包蜜饯,让我有消息了告诉她。” 眉娘常年被水泡得发白浮肿的手指紧紧攥起,暗黄带着细纹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 她咬着唇角艰难的问道:“她可说去哪里找她?” 男人摇摇头,恍然大悟道:“这嬷嬷也真是的,让人帮忙打听消息,都不知道留个地址的。” 眉娘原本沉重的神色忽得轻松下来,若无其事道:“咱们又不认识她要找的眉娘,没地址就没地址呗,白得了一包蜜饯挺好的。” 李福海也傻笑起来,看着两个吃得喷香的孩子道:“看他们喜欢的,我好好种地,等卖了这茬庄稼,再给他们买。” 眉娘眸光里闪过一抹泪光,轻轻捶打了一下丈夫,“你呀,那点钱还不够咱们吃喝的呢,别老惯着孩子。” 李福海变戏法般,又从袖口中拽出一根红绳,拿在手里显摆,“哭啥,我就知道这蜜饯你吃不了几口,专门去给你裁了红绳,来,给你扎上。” 他说着就把眉娘按着坐在木椅上,站在眉娘身后给她扎辫子。 夫妻两个正好面向栅栏门外,李福海这才发现,那辆奇怪的马车居然停在了自家门口,风吹过,掀起车帘,隐约露出一张年轻白净的脸。 李福海嘟囔道:“这谁家的小姐,在咱们家门口停了大半天了,这几天怪人真多。”然后便低下头,认真给娘子扎辫子。 红绳一圈圈绑上去,衬得她娘子乌发越发黑亮。 眉娘睫毛微颤,抬眸看向门外的马车,恰好与掀开车帘看过来的云香对视。 只那一瞬间,眉娘便知,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 红绳很快扎好了,云香也放下了车帘,眉娘拉过李福海的手,笑得很柔和,“好看吗?” 李福海看她的眼神永远痴痴傻傻,着迷一般,“好看,我娘子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眉娘眼眶一红,“村头的那个教书先生,我找过他好几次了,前几天终于了松了口,说只要十条肉干,两匹布就可以给咱家两个孩子开蒙,东西我都攒好了,你趁着有功夫,带两个孩子过去吧。” 一听是让孩子读书的大事,李福海忙一口答应下来,带着俩孩子进屋换衣裳,然后听娘子的嘱咐,拿好束修,就高高兴兴地领着两个孩子去了。 临走前还招呼道:“眉娘,你好好歇着,等回来我做饭,你洗衣裳够累了。” 扎着红绳的眉娘在徐徐春风中对他笑着点头,一如当年初见般柔婉娇丽。 送到门口的眉娘再也看不到丈夫和孩子身影后,才缓缓走向马车。 车门打开,有小厮恭敬的放下踩凳,眉娘踏上去。 车门复又关上。 扬鞭奋蹄,这晌午的京郊村道上,再不见那辆奇怪的马车,也再不见秀美的李家娘子。 第167章 他不就在这里? 马车里,云香只觉得浑身湿冷。 现在的问题在于,霍家多年来四处暗查,调查过无数人之后,锁定七皇子的母亲就是眼前的眉娘。 但云香接谢灵姝的任务,也从三年前开始,从景玉这条线出发,在京城范围内找抛弃景玉的生母,最后所有的线索也都指向眼前的女子,眉娘。 也就说,如果这中间没有出现失误。 那大概率,景玉就是七皇子。 而这个事实目前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丫头,这样可能改变某些人命运的大事,真的要落到她肩膀上吗? 云香觉得很沉重,很害怕,她觉得自己担不起来。 就在她思索间,马车已经在霍府门前停下了。 云香扶着眉娘出来。 眉娘看到牌匾上熟悉的霍府二字后,某些记忆如山呼海啸般涌上来。 海浪般的愧疚、苦痛、煎熬、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身体一歪差点倒下去,还好站在身后的云香及时将她扶住了。 眉娘求救般的眼神投过来,“为何不是去皇宫?” 云香轻轻咬唇,果然,她就是。 “夫人,奴婢只是霍府的丫头,一切听主子的命令,我家将军和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您先进去吧。” 眉娘怔愣的看着巍峨的霍府大门,脚下踌躇时,一辆更加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霍府门口。 云香暗道一声巧了。 接着就见佩阳跳下马车,放好脚踏,三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依次从马车里出来。 眉娘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孩子身上。 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唇红齿白的,被另一个个子高些的小少年扶着走下马车。 最前面的那个回头笑道:“霍青,能不能有点出息,景玉都十岁了,下个马车还能摔着?” 霍青才不管他,执着的按照自己的标准照顾着景玉。 赵凛浅浅总结了一下,按照霍青的标准,自己大概是瓷做的。 三人谁都没注意到恰好站在马车另一侧的云香和眉娘,跟往常一样笑闹着进了霍府。 好一会之后,眉娘才回过神来,目光有些空洞道:“那个长得极好的孩子,叫景玉?” 云香扶着她往府里走,解释道:“是,那是我们少爷的书童,从前因为痴傻被人丢在了霍府门口,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被别的小厮欺负,七岁上下被人打得半死时遇到了我们少爷。” 云香观察着她脸上极力隐藏,但仍克制不住的心疼之色,语气越发轻快道:“真是老天爷保佑,遇到我们少爷后,小傻子居然不傻了,还被我们少爷收在身边,亲自取名叫景玉,说是来自一首诗呢,奴婢粗笨,也记不住。” 眉娘垂眸,眼角的泪眨落,她轻拍着云香的手,“姑娘若是粗笨,那我们这些无知妇人便都不用活了。” 云香淡淡道:“奴婢在院外时看夫人对两个孩子极好,就忍不住想到了景玉,若他自小也有母亲照拂,想来少时会少受些苦。” 眉娘细瘦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推开了云香的手,礼貌道:“多谢姑娘一路照拂,还请姑娘前面带路吧。” 云香柔柔行了一礼,没再说什么。 * 另一边霍青四人刚回到院子,就有霍威身边的人过来通传,说前院有急事,让霍青抓紧过去一趟。 疯玩了半天,累的要死的季星海,往地板上一躺,摆摆手道:“你快去吧,小景玉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霍青见景玉额头上也发了一层薄汗,怕带他出去再受凉,便将人留在了院中,自己只带着佩阳往前院而去。 私密性较强的前院偏厅中,眉娘得知眼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二人便是霍府主人后,执着的想要下跪行礼。 霍威夫妻哪里敢受。 毕竟是皇上的女人,无论现在身份如何,也不该给臣子下跪。 云香忙用力将人扶起来,安置在另一旁坐好。 霍威看她情绪稳定后,开口道:“夫人应当猜到,我们为何请您过来。” 眉娘点点头,“知道,但我并不想见他,而且我已经再嫁,还生了两个孩子,容貌衰老,想来也没资格再伺候他了。” 霍威和谢灵姝视线交汇,默契的暗骂赵璋真不是个东西。 这样尴尬的事居然让臣子来替他办。 谢灵姝瞪了霍威一眼,霍威轻轻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夫人,我们曾经去过您老家那边打探,据说您在跟皇上分开后,便有了身孕,还诞下了一子?” 霍威脸色尴尬至极,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跟一个陌生子女谈论人家生没生孩子的问题,若不是夫人还在他身边,他早就想夺门而出了。 赵璋果然是个混球。 眉娘倒是比他镇定的多,闻言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抬眸淡淡惊讶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霍威见她不是装的,只能继续解释。 “若此事为真,那您之前诞下的孩子便极有可能是皇室血脉,天家血脉不容混淆,更不能流失在外,所以本将军奉命寻找你们母子或者母女二人,交给皇上裁定,如今夫人已在这里,那孩子呢?” 眉娘恍然大悟,“你们养了他好几年,居然还不知道他便是我丢在霍府的吗?” 谢灵姝目光犀利的看向一旁的云香。 胆怯的云香忙低下头去。 霍威一脸问号,“夫人,您这是何意?还请说清楚些。” 眉娘也有些吃惊的淡笑道:“我今天进门时遇到他了,他被你们养的极好,居然连天生的痴傻都好了,钟灵毓秀,俊美不凡,比当年我和他父亲都好。” 霍威心头已经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那边的眉娘还在继续道:“你家儿子还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景玉,真好,一听就是好人家孩子才能取的名字,我之前都喊他小傻子。” 甚至是傻子、废物、白痴等等更难听的称呼,几次撑不住时甚至想亲手摔死他。 眉娘不忍再回想,心头的疼痛、愧疚、怨恨等等复杂情绪,一波接一波的袭来。 但对面霍威和谢灵姝脸上同时闪过骇然之色。 也就说,他们霍家把当今皇上苦苦寻觅的七皇子当做奴仆书童,在府中养了六年。 即便是因为不知情,但如果细究的话,也算是对皇室血脉不敬了。 若是从前,这点事对他们霍家来说真不算什么,但如今毕竟跟皇上有了嫌隙,若是皇上非要追究,那也是可以定罪的。 真是要被眼前的妇人害惨了。 他们一家当真是欠了皇家的。 还好,后来景玉到了霍青身边,被照顾的极好,否则他们罪过只会更大。 对了,还有霍青。 如今霍青根本就离不开景玉,若是知道他竟然是皇子,必须送回宫中,可怎么受得了。 谢灵姝最先反应过来道:“云香,快去告诉霍青,让他先不要过来了。” 云香急忙往外跑,可是门打开,霍青已经站在那里了。 第168章 是到时间了吗? 第168章 是到时间了吗? 从霍青沉寂的脸色来看,该听的不该听的,大概是都听到了。 谢灵姝拿捏不准儿子的态度,有些不确定的提醒道:“青儿?” 霍青从自己的思虑中缓过神来,进门直接跪到了霍威三人面前。 云香忙把偏厅门死死关上。 霍威道:“青儿,你想求什么?” “父亲,青儿求您,先不要上报到宫中行不行?” 谢灵姝脸上闪过心疼又懊恼的神色。 但是当着眉娘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霍青已经长大了,有些话不好点到脸上。 霍威面对儿子时,向来是和蔼的,但这次是难得的认真之色。 “青儿,或许你已经知道了,皇上为了逼为父快点找到七皇子,先是抽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又断了军粮,父亲若为了你压下了消息,那不知还会因此连累多少将士。” 旁边的眉娘轻轻嗤笑了一声,“真虚伪。” 房内的众人全都看向她。 眉娘轻笑道:“我骂的是赵璋。” 霍威有些汗颜,虽然他也偷偷骂,但毕竟是皇上,直接张嘴骂大名还是不太好。 他刚想提点一下,地上跪着的霍青却抢先问道:“伯母,您为何这么说?” 谢灵姝白眼翻上天际,现在还只是询问阶段,还没找人证无物证确认呢,你就喊上伯母了? “当年赵璋在江南强占了我两个月,离开时他就已知晓我身怀有孕,如果真这么在乎,为何会将我们母子弃之不顾。”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 眉娘又嗤笑道:“倒也没有完全弃之不顾,他临走之前派太监给我强灌了一碗落胎药,只可惜那孩子命大没死成,但也因此天生痴傻。” 霍威和谢灵姝还在惊愣时,霍青率先反应过来道:“所以,在皇上的认知里,七皇子是已经被打掉的,那时隔多年后,他为何能言之凿凿的确定,伯母将他的孩子生下来了呢?” 房内众人接连变色。 无需谢灵姝提醒,站在门口的云香也开始仔细查探着外面的动静。 霍威道:“无需担心,季将军在院外守着。” 眉娘面露惊恐,“你的意思是说,他一直派人监视我吗?” 那她现在的夫君和两个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霍青摇头,面露困惑,“根据现在的情况分析,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留了人在江南监视您,但您后来离开故乡,那些人大概率是跟丢了,否则不至于逼着父亲大费周章的找您。” 但是这个解释虽然合理,但依旧令人不解就是了。 当初既然狠心灌下落子汤,就说明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如果派人监视过,那眉娘怀孕产子的事,皇上早早就会知晓了,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再打一次吗? 总不能是又后悔了? 那就应该让人将眉娘母子带回皇宫。 既不杀,又不要,任其流浪多年,又突然父爱蓬勃,怎么看怎么古怪。 不行,他决不能让景玉就这么随意回去。 很显然,眉娘虽然没有霍青这般聪慧,想得通透,但胜在她了解赵璋。 她也跪了下来,“霍将军,我可以去面对赵璋,但请您先不要透露景玉在您府中。” 这一个个的,霍威脑袋疼。 他不好伸手扶,只能自己站起身避开,“夫人,这是欺君。” 眉娘重重磕下头去。 “将军,景玉跟着我时没过什么好日子,作为母亲,我也有愧与他,如今赵璋找他的目的不明,我不能让他直接入宫,所以我会隐瞒将景玉扔进贵府的事,若最后瞒不住,您也只需当做刚刚知晓即可,我定会守口如瓶的。”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后能为景玉做的了。 霍威和谢灵姝对视数次,眸光很是为难。 最后霍威也只是道:“夫人无需如此,您先在府中安心住下,如今只是怀疑您是眉娘,虽然您口头已经承认,但我们仍需凑齐人证物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会向皇上呈报,这中间还有时间。” 这话霍威是对眉娘说的,也是对自己儿子说的。 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将军,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中和之法。 霍青已经了然,向着父母行了大礼。 眉娘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不死心的问道:“将军,我当真不能回去了吗?” 谢灵姝有些不忍心。 霍威叹息道:“夫人放心,我霍威处事公道,绝不会连累您现在的夫君和孩子的。” 眉娘只是点点头,她是相信霍威的,她只是不相信赵璋。 谢灵姝上前,搀扶起眉娘,“你若还不放心,可以给丈夫写信,我会让云香亲自送去,绝不会走漏风声。” 眉娘紧紧握住谢灵姝的手,但什么都没说。 * 回去的路上,霍青神色很沉重。 院外等候的佩阳心里觉得奇怪,刚刚进去时还高高兴兴地,怎么出来后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又被夫人骂了? 佩阳怀疑的往后看,恰巧看到云香扶着一个农村妇人出来。 他轻轻蹙眉,哎,这又是谁?这个将军府他果然越来越看不懂了。 待佩阳陪着霍青回到自己院中后,云香也陪着眉娘来到相隔不远的竹香苑中。 “夫人,这个小院极为清净,周边种满了青竹,一般人也窥探不了,最重要的是,离我家少爷的云琼院最近,景玉也住在那里。” 眉娘屈身道谢,“替我多谢将军夫人如此贴心的安排,我会安心住在这里的。” 云香又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我家将军和夫人并未打算软禁您,只要不出将军府,您可以随意走动,但为了不泄露消息,这段时间就由奴婢伺候您。” 眉娘点头应下,并未将‘随意走动’四个字放在心上。 她站在墙边,听着旁边院子传来孩童肆意的欢笑声,无法欺骗自己的思念告诉她,即便住的这样近,她此时最担心最思念的仍是家里的一双儿女。 她对景玉的那点情感,早就在过去几年的煎熬和痛苦中消耗殆尽了。 云琼院里,景玉第一时间跑到回来的霍青面前,“少爷,怎么去了那么久?等你用膳好久了,季星海那个蠢货都饿的吞口水了。” 季星海很不服气,凭什么喊霍青就是娇滴滴的少爷,喊他就是蠢货。 这小景玉忒会看人下菜碟。 霍青的目光在看向赵凛时,已经变得温和起来。 他跟往常一样牵着赵凛的手,往房间内走,“不许饿着自己,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乖乖吃饭才行。” 赵凛的脚步顿了一下。 所以,是到时间了吗? 他记得的,王朔在花满楼接他回宫时,曾经说过,他是在十岁那年进宫的。 第169章 个子高的来了 第169章 个子高的来了 距离京城数百里之外的中原腹地,赤地千里。 干裂的土地上,还有大片的蝗虫过境,仅剩的几株幼苗也被它们啃食殆尽。 街头的百姓们,骨瘦嶙峋,佝偻着身躯,古铜色的脸上,深刻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唇瓣上是一层叠一层的死皮和开裂的口子。 他们就如行尸走肉般机械的往前走。 村庄的一处空地上,有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巫师正在求雨。 百姓们越聚越多,全都虔诚的跪在巫师脚下,闭着眼睛,真诚的祈祷着什么。 巫师顶着越发酷热的太阳跳了半天,最后仿若接到神喻般大声道:“此乃,帝王无德,上天降下的惩罚,旱灾蝗灾并发,若帝王不向上天请罪,饥荒之灾必将延续七年,届时中原大地,饿殍满地。” 他抬手指着台下的众人。 “你们,都得死。” 有小孩子吓得呜呜大哭起来,被同样恐惧的母亲捂住了嘴。 拄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的上前,“巫师大人,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往京城去吧,那里有能救你们的人。” 升斗小民,只要还有一口气,谁敢往京城跑,那可是天子脚下,非富即贵,他们手无寸铁,去了也只是找死。 正当村民们窃窃私语时,里正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妖言惑众,还不快把这个妖人抓起来。” 几个吃饱喝足的壮汉上前就要把巫师捆了。 被压迫习惯的百姓们纷纷后退,谁都不敢上前帮忙。 巫师毫不在意的任由他们动手,只是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唱和道:“上不德,民受苦,女卖己,男饿死,孩子丢给野狗去啃食;土地干,蝗虫飞,不得粮,不长谷,上天七年不降一滴雨;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里正自然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蛊惑民心,忙让人堵了他的嘴,绑的结结实实的带走了。 之后上报了县太爷。 县太爷神色不满的从娇柔的小妾怀里抬起头,随口对外面的下属吩咐道:“污蔑圣上乃大罪,火刑,让全县百姓都去看,谁若是敢传唱,同罪。” “是。” 所以当夜,在巫师曾经求雨过的地方,又堆起来一座火刑架。 巫师被五花大绑在上面。 百姓们被衙役们押着,强迫全程观看,就连小孩子都不例外。 火把被扔向干柴。 冲天的火焰燃起。 悲凉而沧桑的歌声随着火焰再起,“上不德,民受苦......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渐渐地,围观的群众居然跟着唱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跟随这火光一起,直冲云霄。 衙役们吓得不轻,互相责骂起来。 “你们是蠢吗?为什么不堵住他的嘴?” “都要被烧死了,谁能想到他还唱,堵了嘴,他被烧时,喊不出来,就不能吓住老百姓了。” “你还有理了,你看现在是吓唬吗?这简直就是疯子。” “哪有人被烧还不怕疼的,说不定这人真的有点道行,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省的被报复,反正县太爷又不可能知道。” “说得对,不就是个歌谣,唱就唱呗,还能反了他们不成。” “就是,快走,快走。” 衙役们撤了之后,大火烧了多久,围观的百姓们就唱了多久。 即便最后没有了巫师的声音,这首歌谣也已经深入民心。 * 京城之内,沈韫几个年轻的官员正聚在酒楼里高谈阔论。 他们满怀抱负,却郁郁不得志,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只能在这里借酒消愁。 不过这里面除了沈韫是世家子之外,其余的全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有的是因为自身品行出众被举荐,有的是因为才学被上官挖掘。 大都官职不高,沈韫的五品小官在这里面居然是最高的。 他们年龄不大,心思澄澈,又都有一颗报国之心,所以很容易便走到了一起。 如今皇上不朝,他们无事可做,又无家室,便时常聚在一起喝酒,顺便聊一聊政事。 “听说中原那边的情况非常严重,自入冬以来就没下过一丝雨雪,如今旱灾和蝗灾并发,今年看来是难了。” “哎,别这么悲观,如今各地都建有粮仓,实在不行就开仓放粮,不过一年而已,如今的大盛还撑得住。” “我看你才是别这么乐观,中原腹地是大盛的粮仓,那里闹饥荒,全大盛都得饿肚子,再说你怎么知道那些粮仓里还有粮呢?说不定早就被换了金银,入了谁的兜。” “哎,我们现在都有官身,说话要谨慎一些。” “只盼望,皇上能早日临朝,早日做好应灾准备才好。” 众人不再说话,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沈韫打着圆场道:“诸兄,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只管喝酒就好,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啊。” 众人推杯换盏,像往常一样喝到半夜,正打算各自离开时,包厢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用斗篷将自己包裹严实的人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极轻,但长相极好的小厮。 众人正在疑惑这人是谁,怎么酒场要散了才姗姗来迟时,沈韫却目光惊讶的看着王朔。 这人他认识,是太子身旁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太监。 王朔冲他眨眨眼。 沈韫忙把眼神挪向别的地方,这小太监,怎么仗着长得好看还勾引人。 哼,他一身正气,绝不会上当的。 一身常服的太子摘下斗篷,坐在诸位小官员之间。 “在下王溪,是来京城求学的,在外听闻诸位聊到中原灾害的事情,特意进来请教一二。” 沈韫心神微动,心想,个子高的,这不就来了。 第170章 喂我 第170章 喂我 在场众人虽然年轻,但毕竟已经进了官场,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那些吐槽朝廷的话,关起门来自己说说行。 外人想听,那还是算了。 就在众人准备开口拒绝时,沈韫一把拉住太子的手,“原来是王兄,久仰大名,前段时间伯父还给父亲来信说,你要来京城,拜托父亲看顾,没想到王兄如此低调。” 太子配合道:“这位莫不是京城沈家的......”叫什么名字来着?没记住。 “沈韫,现舔居吏部员外郎一职。” “果然是少年英才,溪,不足矣。” 沈韫作为家中长孙,又小有才名,真的是自小被夸到大,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觉得心虚。 因为他深知,他至今所有的这些成就,绝大部分都是家世带来的,与他自己这个人没有太大关系。 即便现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过来做沈家长孙,可能都不会比他差。 如今太子竟说不如自己,虽然是自谦的话,但听着仍觉得面上发烧。 不过沈韫并未沉溺在这些情绪里,而是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占了这职位,此生总要做出些成绩来。 同时快速反应道:“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王溪,乃是琅琊王氏的,长,长孙,相信不日我们就能同朝相见了。” 反正最后这句他没有说假话。 听到是一流世家的长孙,在座诸人果然放下了忌惮。 毕竟是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说起来话还是方便。 沈韫哥俩好的揽着太子肩膀,一一介绍眼前的同僚好友们,心道:兄弟们,今后你们一定会为现在跪着谢我的。 之后大手一挥道:“王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咱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眸光含笑的看着沈韫,万万没想到沈崇越那个老狐狸居然培养出这样单纯率真的儿子,当真对他胃口。 “在下只是担忧中原百姓,所以听闻诸兄的讨论,便忍不住进来听听。” 其余人也算打开了话匣子,就着此事开始各抒己见。 一杯杯酒水下肚,说话便越发没顾忌起来。 “照我说,朝廷现在就该下令开仓赈灾,我小时候是真的经历过蝗灾,那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连根杂草都不给你留,小孩子都被大人抱进屋里,生怕被蝗虫啃了。” “哪有那么夸张,毕竟现在也没闹起来。” “几百万人口呢,等闹起来,一切都晚了,我们那一次只有蝗灾都饿死了一半人,中原这次若不及时赈灾,估计十不存一。” “说到底都是圣上怠政,下面昏聩罢了,此时就该大刀阔斧......” 沈韫听到这时其实酒已经醒了,刚要提醒时,却发现说话的人已经醉的倒下了。 他急忙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只是慢慢品酒,神色并未有变化,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其他人大概也是醉的不轻,听见有人开了口,心中的憋闷犹如洪水泄闸般喷涌出来,一时间满屋子都是足以砍头抄家灭九族的话。 沈韫吓得酒都喝不下去了。 兄弟们,我是想让你们在未来圣上面前露露脸,但没让你们把命搭上啊。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瞄向太子的方向。 结果太子倒是听得认真,旁边的小太监冲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不是,我得罪你了吗?小公公。 从第一次见面就跟我阴阳怪气的,先是嘲笑我比太子大一岁,现在又笑话我朋友。 越想越气的沈韫忍不住瞪了回去。 没想到眼神转回来时,却又碰上了太子审视的目光,忙低下头去,不敢再乱看。 这令人头疼的酒局在后半夜才结束。 沈韫忙前忙后的把自己兄弟们各自送进马车中,这才急急跑到太子面前,跪下道:“太子殿下,他们都是有口无心,真心实意替江山社稷忧虑,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夜风中,站在马车前的太子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官员,“沈韫,本宫之所以会选择进去,就是想听一些真话。” 沈韫抬头看他,“太子的意思是?” “本宫会为中原百姓们上书,不惜一切叩请父皇开仓赈灾。” 待到太子马车驶远后,跪在地上的沈韫才慢慢站起来,心中庆幸:大盛终于要迎来一位明君了。 然而马车中,有些醉意的太子正靠在软榻上。 王朔按他的习惯斟好浓茶,恭敬的递上。 太子撑着侧脸,眸光微微睁开,垂眸看着递茶的王朔。 同样十七岁的年纪,王朔出落的太过耀眼,即便穿着灰衣粗布,也难掩国色。 怪不得,就连阅人无数的沈家长孙都被他几眼便勾了魂去。 太子的手指勾住王朔的下巴。 跪在地上王朔,被迫跟着太子的力道,身体前倾,但手中还端着茶,所以看起来极为被动。 他拿不准太子的心思,所以也不敢动。 “今天,那个沈韫为何老是看你?” 王朔纳闷,有吗? 不就看了两次? “大概是因为奴才嘲笑过他?” 太子指节分明又养尊处优的手指,顺着他的下巴向下滑落。 王朔只能微微抬起下巴,这几年被太子娇养出来的细腻肌肤,能够清晰感知到凹凸不平的指纹带来的微痒触感。 王朔端茶的手忍不住轻微抖动。 “殿下?” “端好。” “是。” 细微的痒意越发深邃,王朔知道自己是长得极好的,毕竟从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他这张脸。 难道太子也是这样吗? “本宫看到,你冲他笑了。” 王朔直呼冤枉,“奴才那是在嘲讽他。” “那为何笑得那么好看?”还勾人。 王朔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马车上,可那该死的手指还在动,他脸上的热度持续攀升,端茶的手越发抖动起来。 “可能是......” “是什么?” 王朔眼一闭,心一狠,开口道:“可能是奴才长得好看。” 身前的太子微怔之后,闷笑出声,“说得不错,是本宫养的好。” 王朔哪里敢说不,明明他没遇到太子之前就很好看了,当然遇到太子后确实被养的不错。 “那你还冲他眨眼?” 他什么时候冲他眨眼了,哦,不对,是刚进门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太子不是在往前看吗? 怎么还会注意到他啊? “那是奴才在冲他使眼色,让他不要情急之下叫破太子的身份。” 太子盯着他,理由都很合理,但他心里依旧不爽。 这明明是他养大的娇花,怎么能开给别人看? 太子身体前倾,手指从前胸滑动到后背,轻轻揽住王朔腰身,垂眸盯着他的眼睛,不容置疑道:“喂我。” 第171章 只愿意往前看 第171章 只愿意往前看 王朔端着手里的茶盏,微微颤着递到太子嘴边。 太子盯着他的眼睛,张嘴含住了茶盏。 王朔身体轻微抖动,总觉得太子想咬住的是自己。 因为那眼底潜藏的欲念太深刻,让王朔有点害怕。 他不由得想到这几年,每日跟着太子练武时的场景。 一开始,他确实撑不住,每日都要被那小皮鞭抽好几下。 后来他有了些成绩,太子便与他对打。 最开始时,他每日都被打得很惨,训练结束后,总是腰酸背疼,脸上偶尔也带着伤痕。 搞得府内奴才们都以为他犯错被罚了,全都等着他跌落下来腾位置时,却发现他地位越来越稳,太子对他愈发信任看重了。 便全都如狗般低头凑了过来,日日在他身边摇尾乞怜。 王朔也终于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有尊严的日子。 不是靠着偷蒙拐骗不入流的手段,也不是靠着那张引得人人觊觎的脸。 而是靠着头脑,靠着自己,靠着能力,得到了当今太子的看重,成为了他最得力的下属。 王朔一度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并持续对这样的生活上瘾着,为了不破坏这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他甚至将心底深处那些对太子意味不明的心思全都亲手埋葬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与其靠着脸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他更喜欢权柄在握,众星捧月的风光。 可后来,他和太子都长大了。 太子的身高愈发高大,体魄愈发强健。 自己虽然也在长高,但不知是不是净了身的缘故,身量始终纤细,虽然并不瘦弱,但却始终缺了些男子雄风。 再加上那张脸更像是刚绽放的花朵般,娇艳欲滴,一颦一笑都是风流。 两人在对打时,即便互相下着狠手,他都越发频繁地感觉到太子会突然对着他的脸失神。 直到那天早上,太子来了兴致,邀着他对打时,脚下一个控不住,将他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后背磨在砂砾上带来阵阵刺痛时,身前居然也传来异样的触感。 那是? 王朔猛然看向身上的太子。 太子似乎也被惊到了,快速的避开他的目光,脸红如血的爬了起来。 虽然难堪,但太子还是先将他拉起来,然后张口解释道:“那个,本宫也到了年纪,你知道的,男子早上......” 他好像又突然想到王朔已算不得男子,便又低声道:“抱歉,本宫先去更衣,你也去收拾一下吧。” 然后便脚下生风般逃离了。 被留在原地的王朔与其说是心动,不如说是惊恐。 因为太子也算是被他贴身照顾到大的,他什么时候梦遗,什么时候早上开始有反应,他甚至比太子更清楚。 但是面对他,太子是第一次。 这背后的原因,王朔不敢深想。 因为他害怕,如果等太子想明白,且不想忍了,那他是不是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变成一个只需要在床上伺候男人的,玩物。 而如今,王朔害怕的事好像真的要变成现实了。 王朔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杯中的浓茶洒了出来。 太子垂眸盯着他,察觉他额头的冷汗,有些奇怪道:“你在害怕?” 王朔不敢开口。 但太子聪慧,很快意识到了原因,他沉声道:“你不愿意?” 王朔将茶盏放回桌案上,头重重磕下,“奴才不敢。” 太子松开了揽住他的手,重新坐回软榻上,冷沉的目光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伤痛问道:“为什么?” 碍于自小的高傲,他不忍心问出那句,难道本宫还比不上那个傻乎乎的沈韫? 跪着的王朔用力的摇头,在他心中,太子就是最好的。 但比不过他想要的尊严,他骄傲的自我。 “太子殿下,三年前,您曾经说过,您需要的是一个得力的,听话的,下属,三年来,奴才一直在向这个目标靠拢。” 太子的回忆被拉回三年前,那次他也是被霍青和那个小景玉给刺激到了,才会点了王朔。 现在想来非常后悔,明明那个时候,他是能感觉到王朔对他的崇拜和不可言说的心意的。 可从那之后,却被王朔藏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不再见一丝缝隙。 “本宫若说后悔了,让你再选一次呢?” 王朔的手将柔软的地毯,抓住一条条褶皱。 原来他的人生是可以被如此轻易颠覆的吗? “殿下,奴才,只愿意往前看。” 软榻上的太子,久久没再回应。 夜晚寂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咕噜噜’的车轮声,便只剩下太子带着些许不稳的呼吸声。 王朔的头始终低低垂着,似是在等待自己命运的终极判决。 终于那呼吸声,又恢复了往日的绵长。 太子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起来吧。” “是,殿下。” 王朔抬起身子,车身不高,他依旧跪坐在一侧伺候。 太子眸光果然恢复了以往的冷沉,刚刚的炙热仿佛是一场错觉。 他如往常般问道:“你对今晚的事怎么看?” 王朔恭敬道:“奴才认为,这是殿下树立自己名声的最好时机。” 太子对于王朔的聪明才智向来是满意的,他跟沈韫那种一根筋的正义少年不一样,跟霍青那种运筹帷幄也不一样。 而是一种直白的,利己的,野心和狡诈。 他很喜欢。 “说来听听。” “从皇上往日的作风来看,他才不会在乎中原百姓的死活,所以殿下才更要以死相求,最好利用沈韫他们的嘴,将殿下的事迹传扬出去,当然咱们的人也会不遗余力的这样做。” 太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殿下,我们已经有了兵权,若再稳固了名声,那皇上身体出点子意外,殿下登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子眸光深邃,“不急,在此之前,本宫得搞清楚,他日日闷在未央宫中究竟在搞什么东西,另外,他手里毕竟还握着一把最锋利的宝刀。” 第172章 慢着,慢着 第172章 慢着,慢着 两日后,太子入宫,跪在了未央宫殿前,将一封奏章举过头顶。 “父皇,中原旱灾蝗灾并发,农田被毁,秋收无望,危机已经爆发,还请父皇早做准备,允准开仓放粮,并着手消灭蝗灾。” 太子话落,未央宫内依旧静悄悄的。 守在殿外的太监和侍卫没有任何动作言语,就好像太子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样诡异的场景完全出乎太子的预料。 跪在他身后的王朔,垂着首,悄声问道:“殿下,是不是不太对劲?” 太子暗暗点头,但身体依旧跪得笔直。 奏章依旧高举,仿若要一直等到皇帝答允。 就这样等了两刻钟后,殿内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殿门,也不知他本来要去哪儿,反正看到跪在殿外的太子后惊得差点跳起来。 王福全忙跑到太子身边,弯下腰小声道:“太子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您听老奴的,趁着皇上还没察觉,快走,快走啊。” 太子目露疑惑,王福全的态度怎么这般奇怪。 好像在害怕什么。 “王总管,本宫知道父皇情绪不佳,但中原之事关乎全国,本宫决不能坐视不理,还请王总管代为通传。” 王福全看他一脸倔强,顿时急得额头冒汗。 现在的皇上,正愁没你把柄呢,你还送上门来。 王福全越发弯下身子,凑到太子耳旁。 “太子殿下,小的曾经受过先皇后的恩惠,绝不会害您,求您听小的一次,现在的皇上绝对不能靠近,就算他之后下旨通传您,您也一定要想办法避开,趁着他还没发现,您快走,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熙自然分得清作秀和送死的区别。 在基本确定王福全可信后,便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拉着王朔就要走。 可仍旧晚了一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熙浑身发冷,他甚至不敢回头看。 因为他听出这熟悉的声音里居然透着一股怪异的兴奋,就好像饿了许久的饕餮,终于觅到了合适的食物,迫不及待的想要饱餐一顿。 王福全同样浑身一个激灵后,转身跪了下来,“参见皇上,太子仁孝,听闻您身体不适,正准备与奴才一道去请巫太医。” 太子立即反应过来,忙带着王朔转过身来,跪地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 赵璋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赵熙甚至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伪装的慈爱,但那种毛骨悚然感却越发强烈。 “父皇,您的身体要紧,儿臣先去为您请巫太医。” “无妨,你就是朕的药,还有什么比让一个父亲看到最喜欢的儿子更令他身心愉悦的?” 站在赵熙身边的王福全冷汗直冒,但还是鼓起勇气,用最小的声音提醒道:“逃,快!” 站在黑暗中的赵璋开口,“进来,儿子,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与此同时,从殿内涌出两排黑虎卫,将太子三人牢牢围了起来。 王福全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蒙面的黑虎卫,抬手指向殿内,“太子殿下,请。” 太子盯着殿内隐约露出的人影,脚步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居然就被黑虎卫抓住了肩膀,以押送的姿态,硬推着他往里走。 王朔见此,立即上前阻拦。 赵熙心知不好,忙挣开黑虎卫的压制,在黑虎卫凛冽的长刀,砍断王朔的脖颈前,将人护在了后面。 然后转身,一巴掌甩在了王朔的脸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在父皇面前莽撞什么?还不快滚一边去。” 他怒视着王朔,想逼着王朔离开。 王朔眸光定定的看着他,但他心知,只有自己先逃了,才有机会找人救太子。 可赵璋并未打算给他们机会。 “一起带进来吧,忠心护主,理当嘉奖才是。” “是。” 黑虎卫上前,将王朔一起压制了起来。 一霎那间,赵熙脑海中划过无数阴暗的想法,思索着此时杀了赵璋,可能引发的后果。 以及,现在的他是否承受得住。 黑虎卫的推搡没有停止。 赵熙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未央宫,王朔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即将一起踏进阳光晒不到的黑暗中。 厚重的殿门正在缓慢关闭。 “慢着,慢着,臣有要事禀报。” “哎,我说慢点,别关,你们听不到啊?皇上,臣真的有要事禀报。” 好不容易碰上赵璋开门,急着禀报眉娘之事的霍威实在顾不得了,一个飞身腾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终于在殿门即将关闭前,成功将自己卡进了门缝中。 “嘿嘿,皇上,还生臣的气呢?您好歹听听臣禀报什么啊。” 赵璋本就烂了一半的脸,现在更是气到扭曲。 这个混蛋玩意,怎么这么会坏事。 但是好不容易让他抓到机会了,不让他说,他肯定没完。 毕竟自己还欠着他抚恤金和军粮,这人为了手下的将士,向来是敢拼命的。 赵璋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如果还是朕不想听的,朕这次绝对饶不了你。” 霍威卡得难受,给关门的黑虎卫丢了好几个眼刀子,奈何人家戴着面具,死活装瞎。 “皇上放心,保证是您想听的,但您能不能先把臣放出来,臣快要憋死了。” 赵璋没好气的摆摆手,气到不想看他。 黑虎卫只能又将门打开。 当阳光重新洒在他和王朔身上时,赵熙觉得仿若重新活了过来。 霍威拍着被卡疼的胸口,大咧咧的往前走,还不忘招呼道:“哎,太子也在呢,内人念叨您好几次了,十分担心,您有空的时候去府上坐坐,霍青也好久没见您了。” 赵熙立即接话道:“本宫也许久没见谢姨和霍青了,亦十分挂念,不妨待本宫和霍将军禀报完公事后,一道回霍府吧。” 霍威笑道:“那是极好,不过臣的事,比较私密,既然太子禀报的是公事,那不妨您先来,烦请殿外等臣一会。” 赵熙自然笑着点头应下,但吊起来的那颗心还是不敢完全落下。 仍旧隐在暗处的赵璋冷哼一声,“你们是要当着朕的面结党营私吗?” 霍威‘哎呦’一声,习惯性往赵璋身边走,“皇上,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嘛,多伤臣子的心。” 可另一边的赵璋却在快速后退,声音带着些许惊恐道:“你给朕站住。” 霍威立马听话的停下。 “往后退,跟太子站到一起。” 霍威又无奈的退回来,只觉得最近皇上就跟脑子坏了一样。 可赵熙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同,而且似乎因为刚刚父皇的动作太大,这密闭的空间内居然多了丝淡淡的腐臭味。 第173章 那七皇子呢? 第173章 那七皇子呢? 王福全极看眼色的走到皇上身边,将他身后不远处的窗户打开。 “皇上,天气逐渐热了,房间内还是要多通风的好。” 赵璋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老东西现在虽然也会耍些小心眼了,但毕竟跟自己时间最久,做事最贴心。 果然那股极淡腐臭味很快就淡去了。 赵熙的眸光落在王福全身上,看来想要解开谜题,这位才是关键。 赵璋的心情已经被完全破坏了,有霍威在,他也不可能强制带走太子,只能开口道:“你们到底要禀报什么,快说。” 霍威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甚至谦虚的对太子示意:请。 太子顺势跪下,将早就写好的奏章呈上,然后将自己了解到的中原境况一一禀报。 赵璋不出意料的一派淡漠,从王福全手中接过奏章,也只是随意的翻了一下,便放下了。 “就这些?” “不,父皇,今日中原那边传来一首歌谣。” 赵璋轻嗤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一首歌谣而已,值得如此郑重。 懦弱无用,还不如给自己做了丹。 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唱来听听。” 赵熙愣了一下,唱? 这是要拿自己逗乐子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悦耳低沉的声音当真唱道:“上不德,民受苦......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刚开始时,赵璋还能勉强接受。 可是听到最后,他怒气冲冲道:“闭嘴!” 他恼怒的在原地,走来走去,“朕看这件事确实需要尽快处置,竟敢传唱如此大逆不道的歌谣,当杀。” “来人,传朕旨意,命虎贲将军,率军三万,直进中原,凡敢传唱者,一个不留,杀无赦。” 王福全还没来得及应下,太子急道:“父皇,他们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灾民,现在只需要开仓救灾,一切祸事皆可避免。” “太子,你终究还是太嫩了,朕今日便告诉你,这种时候解决灾民要比解决灾难容易得多。” “既然,灾难已经不可避免的要发生,朕为什么要把仅剩的粮食浪费在一群灾民身上?” “王福全,去传旨。” 一旁的霍威早就听不下去,他转身,拦住王福全的路,拱手道:“皇上,如果您说的是对的,那为什么在明知道会输的情况下,将士们依然拼死反击,在注定要死的情况下,病人们仍求着大夫救命呢?” “灾民们之所以不满,不过是为了求生,若您偏偏派人堵了他们的生路,那中原大地,数百万人爆发的怒火,岂是区区三万将士可以扑灭的?” “皇上,小心引火烧身啊。” 王福全老老实实的配合霍威被拦住。 这种掉脑袋的话,也就霍威将军敢这般直说了。 俗话说,忠言逆耳,如今的皇上被溃烂折磨得几乎半疯,有人能来骂醒他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只可惜,霍将军恐怕要被记恨了。 赵璋的身子往身后宽大的软榻上一躺,眸光在太子和霍威身上来回巡睃。 倒是他眼拙了,居然才发现,霍威不知何时和太子的关系居然如此亲密了。 难道说自己数月不朝,就连霍威也开始为自己留后路了? 刚刚的‘结党营私’四个字,只是赵璋想用太子炼丹被打扰后的泄恨,那如今一句‘爱卿平身’便可谓用心险恶了。 多年来,第一次被客客气气喊‘爱卿’的霍威还有些不适应。 往日自己骂他,赵璋虽然最后也会听,但都是在狠狠骂自己一通或直接上来踹一脚泄愤之后。 如今竟然改了性子,霍威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赵璋便瞥了地上仍跪着的太子道:“太子用心虽好,但终究欠缺经验,看不透彻,此事朕已知晓,还是交给几个老臣商议着去办吧。” “太子,你退下吧,不是要去霍府做客吗?殿外候着吧。” “是,父皇。” 就在太子刚转身走出没几步,便听到父皇一副遗憾又亲密的语气道:“也算用心培养了十几年,怎么比起霍青来还是上不了台面......” 霍威焦急的回眸看向才刚刚走出殿门的太子,不赞同道:“皇上,太子忧国忧民,哪里差了,况且中原这事,臣不信满朝只有太子一人知晓,可只有他一人敢来觐见,就冲这一点,臣觉得太子是好样的。” 殿外等候的太子微微勾起嘴角。 他知道前面那句话是父皇故意让他听到的,大概是今日霍威将军多次维护,终于触动了他的疑心。 想要借着霍青羞辱自己,以便让自己嫉恨霍青,甚至嫉恨霍家。 还真是以‘已’之心度‘他’之腹,父皇这样的心胸,也只配出此昏招了。 不过,原本他还在愁苦,究竟如何才能离间父皇和霍威? 没想到办法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原来只有以身入局,才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试问,还有比太子和唯一手握重兵的忠臣过从甚密,更令一个帝王担忧的吗? 此时,殿门再次被缓缓关上,但生死之位,已经互换。 殿内,赵璋还在疑惑霍威最后这句只是对太子顺口的赞叹还是真心的维护时,便听到霍威张嘴一句重磅,“皇上,眉娘已经找到了。” 赵璋当真反应了许久,才想起这个眉娘是谁。 他瞬间狂喜道:“那七皇子呢?” “回皇上,眉娘对孩子之事,并未交代,只一口咬定,当年喝了皇上送的落胎药后,孩子已经没了。” 赵璋怒道:“她胡说!把她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第174章 一面 第174章 一面 霍家,近日的赵凛只觉得日子有些难过。 原因无他,因为霍青这几天变得格外粘人。 看来他上次的猜测大概率是准的,自己皇子的身份即将揭露,而且霍家已经提前知晓了。 所以他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其他方面相较之前都高了好几个层级。 就连现在身上这身装扮,都比霍青的华丽许多。 但是他真的要被闷得发霉了,为什么不让他出门??!! 赵凛一把推开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画本子和各种古代玩具,“少爷,我要出去玩,不要玩这些东西。” 霍青好脾气的把他推倒的东西扶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问道:“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赵凛内心涌起一阵无奈。 难道出去玩是我自己去吗? 你不是也时时跟着? 长大后的霍青也没这么粘人啊。 “少爷,就算出去玩,也是咱们一起啊。” 霍青瘪瘪嘴,虽然不让他出门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景玉这小子,一放出去,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根本看不住。 自己和佩阳,一个负责付钱,一个负责拿东西。 就连眼神都吝啬的多给他几眼。 “不行,你一出门就不理我了。” 啊!! 赵凛内心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尖叫。 “那不能出府,总能出院子走走吧?” 霍青刚要开口,赵凛迅速走近,一巴掌捂住人家嘴,“少爷,你要是再敢说不,我就会三天不理你。” 啊,这样的威胁好幼稚,被迫过上小学生活的赵凛愤怒的盯着霍青。 霍青点点头。 赵凛才气哼哼的放开手,然后蹭一下窜了出去。 霍青笑眯眯的跟上,临走不忘吩咐佩阳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 佩阳只能唉声叹气的开始干活。 院外的赵凛目标极为明确往隔壁竹香苑的方向走去,这几日霍府的下人们匆匆忙忙的搬着东西往那边去,必然是因为住了人。 这个时候还能有谁让霍家这般重视? 大概是跟他的身世有关的人吧。 结果刚走到人家院门口,就被身后的霍青追上了。 “景玉,你要去干嘛?” 赵凛往里面张望道:“看看嘛,这里面到底住了谁啊?” 霍青蹙着眉,有些纠结。 这里面是景玉的生身母亲,按理说,他不该阻止。 可是那眉娘伯母对景玉根本不在意,在霍府住下后,更是连问都没问过,别说过府探望了。 他偷偷问过云香,眉娘只是一味地担心留在京郊的两个孩子,并央求过云香多次,想要回去看看,或者至少送一封信回去。 如今若放景玉过去,他担心景玉在情感上会受到伤害。 霍青组织着语言,“住了一位伯母,是,是母亲年轻时的好友,咱们先不去打扰了好不好,你们总会相见的。” 女子,还被霍青称为伯母。 会是谁? 以谢灵姝的地位,满京城也没几个能让她这般劳师动众,还指派贴身侍女伺候的人了吧。 “真的不能去看看吗?我就只看一眼,真的,我发誓。” 赵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霍青,跟之前小凶狗的模样,完全相反。 年纪小的霍青太好拿捏了,只要自己稍微装个可怜,几乎是有求必应。 果然,霍青只抵抗了一小会,就撑不住了,刚要松口,就发现竹香苑的门打开了。 云香陪着一位夫人走出来,从外貌看,虽然穿着华丽的衣裙,戴着金银头饰,但面上的肌肤暗黄粗糙,一看就是因为终日劳作,没有细细保养的原因。 这怎么可能是谢灵姝的闺中密友呢? 而且她们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金甲羽林卫。 很显然,对方也没想到会遇上景玉。 眉娘向他们看过来,虽然她很想多看几眼景玉,但碍于身后有羽林卫跟着,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最后只是向着霍青微微屈身。 “霍青少爷,这几日叨扰了,我闲来无事做了些小玩意,就放在厅堂的桌案上,您一会自取吧。” 霍青点头,明白这是眉娘给景玉留的念想。 眉娘余光扫过被霍家养的玉雪可爱的赵凛,压下眼底的湿意,向府门方向走去。 * 未央宫中。 霍威忍不住问道:“皇上,臣早就好奇了,您究竟是如何确定那眉娘一定生了个孩子,而且还是男孩?” 赵璋心说,那能告诉你吗? 嘴上却道:“朕找人算的行不行?” 霍威无语道:“皇上,那要是算错了怎么办?” “算错了,朕找人再生一个,再说,怎么可能算错,朕找的那可是风......” 赵璋及时改口,“关你什么事,朕就愿意生儿子。” 霍威小声嘟囔,“一个都养不好,还生。” “你是不是又在骂朕?” “臣没有。” 赵璋每次都会被蠢蠢的霍威气到,但又不好真的罚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脸颊上的骚痒又严重起来,赵璋内心的暴躁越发涌动,原先还能去文贵妃那里泻火,可现在他连有阳光的地方都不敢站。 真不愧是天生的皇后命格,能量果然强横。 待龙凤融合,待这股力量内化进自身后,那长生就在眼前。 因此赵璋懒得再跟霍威磨叽,直接命令道:“派马车,再去两个人,抓紧把眉娘带过来。” “是。” * 霍府内,赵凛看着那被带走的身影,脚下居然忍不住追了起来。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霍青抱住了。 他转过赵凛的身体,将赵凛紧紧搂进怀里。 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查看的羽林卫也只看到霍青的背影。 没发现异常后,便转身继续走了。 霍青这才放开赵凛,“你这是怎么了?” 赵凛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忽然有些难过。”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穿花拂叶后,最终消失在一道门廊之后。 赵凛无论如何伸长脖颈都看不到了。 “少爷,那是谁啊?” 霍青低低叹息一声,“那是,七皇子的生母。” 赵凛猛地转过头来,看清霍青眸中对他的不舍。 他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七皇子,那是谁,六皇子不就是最小的吗?” 霍青揉揉他的发顶,“是啊,谁知道呢?走吧,去竹香苑,眉娘伯母给咱们留了礼物。” 赵凛被霍青牵着手,往竹香苑而去。 他在心里默念道:眉娘。 真是一个好听又好看的名字。 他要收回刚刚的想法,即便没有细致的保养,她也是个顶顶美丽的女子。 第175章 六个 第175章 六个 许久之后,未央宫的殿门再次打开。 王福全恭敬的走到还在外等候的太子身边。 “殿下,陛下有命,让您先行回宫,不必候着了。” 殿门还在缓缓闭合,赵熙恭敬地应下。 待到殿门完全关上后,赵熙抬起头,目光犀利的看向王福全。 “王总管,刚刚您频繁提醒本宫小心父皇究竟是何缘故?” 王福全吓得来回看,确定周围没人听到后,才急慌慌道:“殿下,您不要什么都问啊,说话也是要讲场合的。” “哦,那王总管觉得什么场合,适合本宫与您畅所欲言呢?” 王福全哪里敢随便答应,现在的皇上说风就是雨,可谓是翻脸无情。 除非他进了密室内,否则王福全哪里能走得开。 “殿下,机会总是有的,还请耐心等待。” 赵熙退而求其次,“那究竟是何事,会让霍将军耽误这么久?” 王福全做了请的姿势,声音放开道:“太子殿下,皇上实在没空,您今日就先回吧,奴才送您。” 赵熙跟着他走下阶梯,接近未央宫宫门时,才听道王福全极小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殿下要多个皇弟了,不过多几日,难说。” 说罢王福全便停下了脚步。 旁边都是羽林卫,赵熙不好再问什么,便带着王朔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还听到王福全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上马车,去霍府接应,速度要快。” “是。” 接着几个羽林卫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 赵熙疑惑道:“究竟是在搞什么东西?” 王朔道:“听王总管的话,大概是那位让皇上心心念念的七皇子找到了吧。” 赵熙蹙眉,“这倒不难猜,但能不能做几日又是何意?本宫总觉得这句话才是王福全真正想传达的。” * 今日的宫人们,也算开了眼,第一次见有人能驾着马车直奔未央宫的。 就连皇上都是乘轿辇,这马车里坐的难道是复活的太上皇不成。 未央宫门口,马车刚刚停下,王福全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前,躬身道:“奴才王福全,特来接夫人去见皇上。” 马车门被推开,一只满是冻伤裂痕的手伸了出来。 王福全惊讶了一瞬,车里的女子便直接弯腰走了出来,看到王福全后,淡笑道:“小全子,又见面了。” 王福全声音哽咽的答应着,忙伸出手,将人扶了下来。 “阮姑娘,这几年,苦了您了。” 眉娘风轻云淡的一笑,“你错了,小全子,再次遇到他才是我的苦。” 她挺起脊背,向高阶之上,紧闭的殿门看去。 “走吧。” 王福全小心的扶着她,细细的叮嘱着一些事,临进门前还不忘嘱咐道:“阮姑娘,您听奴才一句话,皇上问您什么您都要如实交代,如今的你们不比往日啊。” 阮眉侧过脸看他,只柔柔一笑,目光不见一丝怯弱。 恍惚间,王福全以为又见到了当年那位容貌绝艳的江南美人。 殿门开。 阮眉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 * 竹香苑内,霍青和赵凛正看着桌案上的箩筐发呆。 赵凛仔细数了一下,六个。 有竹编的蝈蝈、苏绣的手帕、可爱的虎头帽、巴掌大小的鞋面、针线细密的千层鞋底以及一身布料极好的里衣,只是上面绣的小鹿针线有些粗糙,似是匆匆赶出来的。 赵凛道:“这不像是几日功夫就能做出来的吧?” 送走眉娘的云香恰好行至门口,闻言道:“除了那件里衣,其余都是眉娘让奴婢帮她送信时带回来的,说是准备了许多年,想要送给有缘的孩子。” 云香走上前,拿起一整个箩筐,蹲下身子,送到赵凛面前。 “景玉,眉娘说很喜欢你,觉得与你有缘,想把这些都送给你,你可愿意?” 云香知道,景玉向来受宠,从跟在少爷身边就没缺过吃喝,这点子东西实在不算什么,但好歹是眉娘的心意,云香总希望,景玉能收着。 但不知为何,景玉的神情有些愣愣的。 六个,他还能理解。 从时间算,大约是眉娘与原身分开了六年,每年准备一个礼物,便是六个。 但事到如今了,为何仍不敢挑明身份? 难道她不希望原身入宫做皇子吗? 那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做什么? 云香有些着急,“景玉,你不喜欢吗?” 景玉笑着将箩筐接过来,“云香姐姐,你误会了,我很喜欢,就是不太明白,我跟那位夫人也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就突然给我留这么多东西?” 云香道:“是两次。那日奴才带眉娘回府时,正好在门口遇到景玉与少爷、季家少爷一起回来,那时,眉娘便觉得与景玉有缘了。” “那她喜欢我吗?” 云香微微有些迟疑,但想起眉娘的决定,还是认真点头,“当然是喜欢的。” * 未央宫内,赵璋大怒道:“你说什么?你要是敢骗朕,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跪在地上的眉娘冷笑连连。 “如论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句话,当年那碗落胎药之后,你的孩子就已经没了,什么皇子公主,你要是喜欢,就去地府里找吧。” 赵璋暴怒不已,但又不敢上前,只能怒斥道:“王福全,给朕掌嘴。” 王福全忙劝道:“皇上息怒,那毕竟是阮姑娘。” “什么阮姑娘,不过是个卖唱的下贱女子,如今连容貌都丢了,丑的令朕恶心。” 如此刻薄的评价过去深爱过的女子,实属小人行径。 霍威听不下去,刚要开口,就听赵璋冲他道:“看看,霍威,你们还给她穿这么好的衣裳,一个无知贱妇而已,哪里配的上绫罗绸缎。” “王福全,给朕把她那身衣服也撕了。” 跪在地上的王福全,目露怜悯的看向阮眉。 “皇上,阮姑娘毕竟是皇上的女人,还曾经为皇上怀过孩子,奴才怎好不敬,皇上您消消气,好好跟阮姑娘说,毕竟十几年没见面了,阮姑娘有些怨气也实属平常。” 然后又看向阮眉,苦口婆心的劝道:“阮姑娘,皇上心里是一直记挂着您的,多次下令要去江南寻访,您就别跟皇上置气了,赶快把七皇子接回来,您也好与皇上一家团聚啊,这江山都是皇上的,能有什么事能瞒住皇上?” 这些话算是给赵璋顺了气,他重新坐好,施恩般说道:“没错,你老老实实把朕的儿子交出来,朕也可以封你个后妃之位,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地上跪着的阮眉,轻笑出声。 “皇上啊,十年前,民女确实诞下过一个男婴,可怎么办啊?民女那时是做了暗娼怀上的,他的爹多到数不过来呢。” “皇上若非要认,民女赞您心胸宽广,毕竟天下百姓都可以算您的子民,哈哈哈哈哈哈......” 第176章 暴露 第176章 暴露 赵璋的怒火被阮眉激发到极致。 自己的女人做了暗娼,那个所谓的真龙命格的儿子,可能就是个杂种。 这个认知让赵璋想起曾经那些自尊被狠狠践踏的日子。 他一把将上来拉住他的王福全甩到一边,盯着看起来明明很弱小的女子一步步走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背叛朕,嘲笑朕?” 阮眉盯着他,丝毫不惧,“呵,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你还不如街角的那个屠夫。” 她嘴角的讽刺明晃晃的不加掩饰。 赵璋被她粗俗又直白的话气到心脏发麻,一瞬间,无数的过去的人影在此刻出现,他们对着他大声嘲笑,用各种肮脏的话羞辱他,最后居然将阮眉就地压倒,当着他的面行苟且之事。 最过分就是阮眉,居然在别的男人身下那么放荡,大笑着羞辱他,说路边的乞丐都比他强。 强烈的幻觉,令赵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被剧烈的怒气催动的着大步向阮眉走去,自然没注意到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霍威想上前阻止的脚步硬生生被赵璋脸上的腐烂给惊在了原地。 而阮眉先是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在看清赵璋的脸后,笑得越发大声起来。 赵璋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阮眉的脸上。 而阮眉同样眼神凶狠的看向他,一手摘下头上那个被赵璋嘲讽她不配戴的宝石发簪,露出被打磨的尖锐的一端。 借着众人呆滞之时,狠狠插进赵璋的胸口中。 赵璋眼前的虚幻被痛楚打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的步摇金钗,身体不断向后倾斜。 看出不对的霍威立即上前,扶住了赵璋。 “王福全,快去宣太医,皇上的伤非常危险。” “是,是,奴才马上去。” “巫太医一定要来。” “是,是。” 王福全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霍威立即出手,封了赵璋的各大穴位,让他平躺在地上。 “皇上,皇上,您现在感觉如何?” 躺在地上的赵璋一动不动,眼皮死沉死沉的,看样子就已经昏死过去。 霍威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阮眉,“阮夫人,您为何要这样做?” 之前说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这简直就是在给霍家惹麻烦。 阮眉只盯着赵璋腐烂的脸发呆,痴痴道:“他毁了我的一生,难道我就不能毁了他吗?” 只可惜,他现在好像不需要自己毁了。 霍威哀叹一声,对这些缠杂的红尘往事实在不好过多评价。 说到底,还是赵璋的错。 当年他招惹了人家,还让人家怀了身孕,就应该好好带回来,封个妃嫔,爱护有加,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想到此,霍威暗暗骂一句,‘活该!’ 不过注意到赵璋胸口并没有血渍渗出后,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会的功夫,王福全已经把太医们全都带了过来。 巫太医一把年纪,跑不动,被两个羽林卫一左一右架着飞奔过来。 之后王福全则清了场,只把太医留下,其余人皆散去。 不过即便如此,众太医还是被皇上半边脸的腐烂吓了一跳。 王福全摆出大内总管的架子,语带威胁道:“诸位太医大人只管看诊治病就好,若是将皇上的情况传出一丝半语,那诸位的人头及九族,咱家可就保不住了。” 太医们惶恐至极。 “王公公请放心,咱们都是懂分寸的。” “那就好,快给皇上诊治吧。” 其他太医上前,这才看到人家巫太医已经把皇上的上衣扒开了。 他跪在地上,捋着胡须,“哎呦呦,等你们把那一套话术搞完,皇上都一命呜呼了。” 众人被他嘲讽的脸颊发热,不过好在也看出了问题。 “巫院判,皇上贴身穿着软甲,这金簪根本就没有伤到皇上,为何他还会昏迷不醒呢?” 巫太医抖着胡须,手指搭在皇上的手腕上,“问问问,就知道问,皇上就在这,不会自己上手?” 年轻的太医们立即乖乖跪到地上,开始跟在后面轮流给皇上诊脉。 巫太医已经移到前方,查看皇上的脸,嘴里还不忘哔哔,“现在老夫还在,你们还能问,那等老夫没了,你们问谁啊?”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啊。” 一群三四十岁的太医被骂的头上长包,愣是有种回到过去当学徒的感觉。 待到众太医诊完脉,巫太医问道:“有何发现没?” 几位太医互相看看,各自小心的摇摇头。 巫太医叹息一声,“算了,你们惜命,不敢说,还是老夫来吧。” 他看向王福全,“王公公,皇上最近是不是服用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王福全一个激灵,皇上整日恨不得泡进密室里,那老道士无论给什么,皇上都照吃不误,可他哪里敢说啊。 “巫太医,这是何意?” 巫太医捋着胡须,“既然王公公想装傻,那老夫不得不直接一点了,皇上近期是不是服用了大量丹药?” 王福全面上煞白一片。 霍威气急败坏的揪住王福全的前襟,“皇上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作为近臣,为何不劝诫,他脸都烂了,还帮他瞒着。” 王福全有苦难言,这满天下,也就你霍威将军敢指着皇上的鼻子骂。 他们哪里敢啊。 巫太医老神在在道:“霍将军,先别气,小陈,把皇上的衣衫全部解开。” “是。”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太医从众人中走出来,跪到皇上面前,按照巫太医的吩咐,将换上的朝服、中衣、软甲、里衣一一解开。 周围人忙把嘴捂上,不敢让嘴中的惊呼声吐出来。 这哪里是只有脸,明明是全身都有腐烂,脸上只是藏不住了而已。 霍威气怒不已,恨不得一巴掌打死王福全。 他咬牙切齿道:“给皇上喂丹药的死道士们呢,皇上藏哪了?” 王福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 巫太医道:“霍将军,别为难他了,他若敢说,怎么会任由皇上变成这样。” 霍威焦急道:“巫太医,那皇上还有得救吗?” 巫太医摇摇头,“这腐烂并非只在表面,而是由里及表,内在脏腑已经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在重大刺激下,昏迷不醒,如今即便不说回天乏术,但也撑不了几年了。” “胡说。” 王福全跟看到救星一样,猛地滑跪过去,“皇上,您醒了?” 赵璋撑着地板坐起来,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脑海中算计着全部灭口的代价,最后在遇上霍威怒气冲冲的眼神后,消了念头。 “朕的身体,朕自己有数,你们只管帮朕把脸上身上的伤口治好就行了。” 太医们自然不敢有二话。 但霍威并不打算放过他,“你养的道士呢?我现在就去砍了他们。” 赵璋瞪着他,“霍威,你少发疯。” “到底是我发疯,还是你发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那个风清子,他在你年轻的时候就来蛊惑你,我早就让你撵了他,最近几年没看到那老道,还以为你长了记性,没想到你是把他藏起来了?在哪?” 赵璋自从登基后,就没被人这么骂过,当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霍威,朕是皇帝,朕愿意养谁就养谁,不需要向你汇报,也不需要征求你同意。” “还有,你少在这装忠心,你带来的这个女人还想刺杀朕呢,谁知道是不是跟你串通好的。” 第177章 亲昵 第177章 亲昵 霍威简直被气到失语,指着赵璋说不出话来。 赵璋心里也知道是自己说得过分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便只有霍威。 但长生的事,他决不能放弃,所以只能把霍威气走。 “来人,给我把阮眉押下去,单独看管,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探望,特别是霍家的人。” “是。” 这次是暗卫们直接出现,将阮眉带走。 霍威果然被气到,甩袖子向殿外走去,但临出门之前,还不忘回身道:“皇上就拜托巫太医了。” 巫太医回礼。 之后霍威躬身行礼道:“皇上保重,臣告退。” 赵璋侧过脸,摆摆手,没有挽留。 殿门重新关上,赵璋阴沉着脸,看向巫太医。 “巫太医,朕听闻,祝由术有一道术法,只要连续施术,可令外伤痊愈?” 巫太医施礼道:“皇上,巫门确有此术,但多用在为女子保持容貌上,说到底只能治表,不能治本,况且以皇上的伤势,想要外表完全恢复,绝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无妨,从今日起,你便日日来为朕施术,其它的莫问莫听莫看。” “是。” “其余人,下去吧。” “是。” 赵璋给王福全一个眼色,王福全立即意会,送诸位太医出门之后,又敲打了一番。 诸位太医自然连连答应,能活着出未央宫,他们已经千恩万谢了。 走出未央宫好久,他们都不敢说一个字,只顾低头走路。 但临进太医院之前,小陈忽然停下步子,道:“诸位同僚,今日是在下休沐,刚刚又受了惊吓,现在只想回府好好睡一觉。” 诸位太医都理解的点头。 小陈本就年龄最小,乍然面对生死危机,害怕实属正常。 你看,这小脸都惨白惨白的了。 而宫外,脸色惨白惨白的小陈,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转身拐进一个小巷,再出来时已经变成推着卖菜小车的粗布短衣的小工。 小工推着菜车,一路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了东宫的角门上。 一个小太监打开角门,抬手扔了一串铜板,让小工推着菜车进门。 角门被关上。 小太监对小陈恭恭敬敬的行礼,引着人向太子所在的正殿走去。 * 殿内,听完小陈的禀报后,太子恍然大悟,那些他觉得古怪的地方全都有了解答。 小陈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巫太医的意思是,以皇上现在的身体,其实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您其实万万不必冒险......” 太子打断他的话,“小陈,当年本宫的二弟当真是死于天花吗?” 小陈如实道:“殿下,当年臣刚如太医院不久,但也有幸去给二皇子诊断过,当时二皇子身上确有天花的症状。” “但是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病逝?” “是,当年二皇子深夜病逝,恰好那夜没有太医当值。” 太子眸光闪烁,某些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但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压了下去。 下方的小陈疑惑道:“殿下,您为何问这些?” “陈太医,巫太医的祝由术,你学会了多少?父皇需要的那个术法,你可会?” 小陈躬身,“不瞒太子殿下,祝由术极为深奥难学,臣虽然尽力了,但仍旧只会皮毛,但是皇上所需的术法名为‘焕颜’,是祝由术里面最浅显的术法之一,臣勉强可以施术。” “很好,记住,回去后对巫太医要越发恭敬,找机会让他带你为父皇施术,其余的交给本宫。” “是。” “回去吧,之后的安排,本宫会让王朔与你交接。” “是。” 待陈太医走后,王朔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您问二皇子之事,难道是怀疑皇上...?” 剩下的猜测太可怕,王朔不敢说下去。 太子只看他一眼,道:“去把书架上那本《素书密卷》取过来。” “是。” 王朔听话的拿过书,回到太子身边。 太子道:“翻开第三卷,第四页,从第十七行开始读。” 王朔依言照办,找到被太子专门标注过的内容后,读道:“以生人炼丹,可壮体强身,葆其朱颜,恒驻韶容。若取具殊异命格者入丹,则大抵有长生之效也。 ” 王朔惊恐的将书页合上。 “殿下,这不可能吧,那二皇子可是皇上的亲子,况且这法子太过残忍,又不知真假,怎么会真的有人拿自己亲儿子去验证。” 太子低笑出声,抬眸看着王朔。 “是啊,王朔,这种事在普通人家是多么不可思议,可是在皇家,本宫只能说实属平常。” 太子的笑声中带着些微的哑意,“王朔,当初你只看到了母后脖颈上的伤痕有问题,可本宫却亲眼目睹了,父皇带着一个老道士,取母后心头血的全程,那时候,母后还活着。” 王朔震惊到失语,只是极为心疼的看着太子。 太子眸光泛着湿意,带着眷恋,向王朔伸出手。 王朔微微迟疑,但内心拒绝不了此刻的太子,他脚步踟蹰后,最终慢慢走向他。 太子拉住他的手,让他上半身伏在自己双腿上,抬手轻轻抚摸王朔的发顶。 “之前本宫还不敢确定,只是怀疑,但今日之事,本宫基本可以断定,母后大抵是被炼做了丹药,而今天,他应该是想对本宫出手。” 王朔回忆着今日的危机时刻,内心无数次庆幸,还好当时霍将军出现了,否则他现在可能就失去这个人了。 他忍不住抬眸看着他,用目光描绘着太子的眉眼、唇角、鼻尖...... 太子喉结微动,只觉得嗓间微痒,唇舌也干燥的厉害。 他身子前倾,忍不住捏住王朔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王朔......” 他的身体逐渐靠近...... “本宫只有你了......” 两人呼吸相闻。 “你不要再拒绝本宫了可好......” 王朔眸光柔柔的,三年的相伴,动心的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他大着胆子抬手,用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太子入鬓的长眉和微红的眼尾。 一种若有似无的渴望仿若生在血管的里的小虫般,轻轻噬咬着他的心脏,狡猾的钻进他的心底,不肯再出来。 可是,他还想要一人之下的未来啊...... 察觉到他态度松动的太子,哪里还会给他思考的空间,趁机用手指扣住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唇角相贴,香舌勾缠,原来有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是这么美好。 太子伸手牢牢扣住他的身体,将人一把拉了起来,禁锢在怀中腿上。 教了这么久,还是个心存善意的小傻子,这让他怎么舍得放开手呢。 第178章 重塑(感谢玫瑰加更) 第178章 重塑(感谢玫瑰加更) 许久之后,王朔握住了太子解他衣襟的手。 太子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与他额头相抵,滚烫的气息喷薄而出。 “还不肯?” 王朔脸颊很烫,但细长的手指还是紧紧攥着太子的,没有松开。 他垂着眸子,鼓起勇气问道:“太子殿下,等您继位后,肯定是要娶很多妃子,立自己的皇后吧?” 太子含笑,“当然,联姻是平衡朝堂势力最有效,成本最低的方法,难道我们小朔儿是吃味了?” 这是王朔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殿下,那届时,奴才还能做您的总管,做您最得力最信任的下属吗?” 太子已然明白的他的意思,解他衣襟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眸光淡淡的看着王朔,给出了答案。 “不能,本宫从不让私情干涉公务,若你愿意跟着本宫,你会是后宫最受宠的 人 。” 王朔抬眸,与他对视,“殿下不用顾虑,奴才知道,那是男宠。” “所以,你的意愿是?” 王朔从太子身上下来,跪在地上,“殿下,奴才的意愿从始至终都未变过,惟愿倾尽全力助太子夺得天下,然后......” 他抬眸,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自信,“奴才只愿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子,无论是忠臣还是佞臣,奴才都要堂堂正正的立足在这世间。” 太子的内心划过一抹遗憾,但更多的是激赏。 他眸中灿灿,嘴角噙着一抹逗弄的笑容,“就不怕惹了本宫不高兴,直接将你赶出去,到时候你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王朔一本正经,“不怕,奴才知道殿下许多秘密,只要殿下不杀奴才,奴才转头就投到三皇子身边,帮他对付殿下,届时,奴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 王朔低着头,嘟嘟囔囔道:“而且三皇子好像也不喜欢男人。” 太子抬手就敲在他脑门上,“你忘了三年前,老三派人跟踪你,跟本宫抢人的事了?你跟着他,还想要前途,做梦吧。” “那奴才就去跟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 太子冷笑道:“他们还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去是想给他们陪葬吗?” 王朔惊诧的看向太子。 太子白了他一眼,“起身吧,跪着也不嫌累。” 王朔忙站起来,看向他的眸光还是一副求知的模样。 太子被他这一看就忍不住心绪烦躁,刚刚亲热的时候,没见他这么用心,一说到这些阴谋诡计,他倒是求知若渴了。 估计是净身太早的原因,还不晓得享受情欲。 “父皇这么爱惜身体的人,怎么可能只让巫太医治标不治本。” “太子的意思是?” “若一颗人丹不够,那就两颗三颗,没抓住本宫,自然会去抓别人,所以王福全才会说,本宫会多个弟弟,但多几日就难说了。” 王朔大惊,“那殿下不派人去保护三位殿下吗?” “本宫为何要去?本宫还等着父皇出手,届时拿下证据,再推倒父皇,易如反掌。” 王朔眸中闪过不忍,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三年间文华殿读书的场景。 太子殿下对待弟妹总是温柔又和煦,那些皇子公主们都很喜欢他,只要他出现就会缠在他身边。 皇上偶尔造访,故意找太子茬时,几位小皇子也会不顾自身的为太子求情。 就连不得不跟太子争皇位的三皇子其实也是很尊重太子殿下的。 王朔看着他们兄弟姊妹亲密相处时,总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大哥。 如果他的大哥还在,肯定也会像太子爱护弟妹般爱护他的。 可原来不是这样吗? 太子微微叹息着看向王朔,“小朔儿,你要记住一句话,这世上任何人事都有可利用之处,对你善的人可用,对你恶的人要杀,仁慈和友善,是给想看的人看的。” 王朔眸光惊诧的看向太子,十几年的认知瞬间被颠覆,与本就不多的良善缠杂在一起,重塑着他的灵魂。 最终王朔半跪在太子面前,“奴才受教了。” 太子满意的看着他,“好了,去给本宫取水来沐浴,水要凉的。” 刚要出去的王朔,惊疑道:“殿下,天气还未转暖,用冷水会生病的。” 太子咬着后槽牙,目光从自己的下腹转向王朔,“那要不你来,本宫还能省些水。” 净身后的王朔确实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何意,当即快步往外走去,“殿下,奴才听闻冷水沐浴,能够强身健体,奴才这就去给殿下准备。” 殿门被迅速打开又关上。 太子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又气又笑道:“小没良心的。” * 皇宫内,巫太医施术后便离开了。 赵璋体表的腐烂确实愈合了一些,但他腐烂的面积太大,这点效果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赵璋被王福全伺候着重新穿好衣裳,命令道:“将眉娘带到密室去,她不说,道长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是。” 通道门被打开。 王福全带着被绑住双手的眉娘往通道内走去。 趁着皇上走在前面,王福全小声道:“阮姑娘,一旦进了里面,即便是神仙都难救,不过是一个孩子,您就说了吧,否则要受的苦还多着呢。” 眉娘惨然一笑,“小全子,多谢你好意,但我既然生了他,总要为他拼一次。” 走在前面的皇上打开了密室门,吩咐道:“将她扔进去。” 王福全无法,只能照做。 密室门在王福全面前关闭,就如同曾经许多次,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不了皇后,救不了二皇子,如今也救不了阮姑娘。 密室内。 赵璋一把抓住阮眉的头发扔到了风清子面前。 “这就是那个贱种的生母,但是她偏说那贱种死了,道长你想想办法,让她开口说实话。” “是,皇上。” 风清子目光发亮的盯着阮眉,他等了许久的龙髓丸,终于就在眼前了。 第179章 欺辱旁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第179章 欺辱旁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霍府内,听完霍威讲述的谢灵姝急道:“夫君,我们做错了一件事,你今天其实应该把七皇子和阮眉一起带去,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的。” 霍威疑惑道:“娘子,这是为何?不是说好的,阮眉如果能扛住,就让景玉在霍府平安终老一生,若扛不住,也不会把霍府牵连进来,我们只当做刚刚知晓,把七皇子交出去就是了。” 谢灵姝摇头,“夫君,那老道的手段向来神鬼莫测,阮眉即便心智坚硬恐怕也撑不住,那时候咱们霍府就是私藏皇子,意图不轨了。” * 皇宫密室内。 风清子捏着一枚暗黄色的丹药递到阮眉的嘴边。 “阮娘子,这丹药名为噬心丸,是老道专门跑到苗疆,收集各种蛊虫炼制而成,统共就出了三颗,极为宝贵,若阮娘子再不肯说实话,老道不得不割爱喂您一颗了。” 被绑在铜柱上的阮眉,狠狠啐了他一口。 “老娘说了很多遍了,一碗落胎药下去,那什么七皇子早就变成一滩污血了,你们这么稀罕,就去金陵城自己挖吧。” 风清子狠狠甩了一把拂尘,旁边的小道童立马上前,帮师父擦掉脸上的脏污。 “阮娘子,老道除了炼丹外,还颇通易术,您在十年前曾诞下一名男婴,这是瞒不过我的,而且他尚在人世。” 阮眉轻蔑的目光扫过后方端坐的赵璋,脸上的笑意放荡又妩媚,活像一个路边招摇的妓子。 “奴家早就说过了,那孩子是奴家做了娼妓后怀上的,没有钱养他,早就扔掉了,你们想要,就去找吧。” 赵璋气到当场抽出佩剑想杀了她。 但是却被风清子拦下。 他目露贪婪的盯着阮眉,“说,你把那个男童丢在哪里了?” 阮眉嗤笑,“我怎么知道,人都要饿死了,谁还会管一个小杂种,被野狗啃了,或者被谁家收养了吧。” 赵璋急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这个毒妇,你在说谎,真龙命格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们这种下贱人生得出来的。” 风清子内心恼恨,但又不好直说,只得委婉劝道:“皇上,真龙命格乃是咱们最大的秘密,万万不可轻易说出口。” 赵璋不屑道:“进了这里,她难道还能活着出去不成,就算说出来,也与告诉死人无异。” 可原本安静的阮眉闻言却开始挣扎起来,她抬眸怒视着赵璋,“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真龙命格?这才是你突然大肆寻找我们的原因?你究竟想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赵璋冷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阮眉面前。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风清子上前,拂尘一抬,拦在赵璋面前,“皇上,大事未成之前,慎言。” 赵璋即将吐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恨恨的瞪了阮眉几眼,之后任凭阮眉如何叱骂羞辱,果然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实在受不来了,就会甩袖子离开,任凭风清子继续折磨阮眉。 风清子重新将噬心丸取出来,手指拈玩道:“赵璋是个蠢货,想来阮娘子已经清楚,但幸亏他说漏了嘴,才让老道看清楚,你对那个孩子似乎没有嘴上那般无情,那便还值得老道这颗丹药。” 他抬手,捏住阮眉的下巴,将噬心丸塞进她的口中,强迫她吞咽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以七天为周期,每隔七天,你的痛楚就会再上一个台阶,直到你的五脏六腑全被丹中蛊毒吞噬殆尽,什么时候受不住想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痛快的死去。” 跪趴在地上的阮眉已经痛的脸色惨白,她目光倔强的瞪着风清子。 “你,你们究竟,想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风清子冷笑一声,“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扔都扔了,现在装什么母爱无私。” 风清子的话仿若冷刀子一般狠狠刺进阮眉的心脏中,那些过往的记忆,从四处漏风中的心腔中爬出来,噬咬着她残破的灵魂。 当年那一碗落胎药下去,她当场痛到昏迷,再醒来时却身处一个干净的医馆中,询问大夫后才得知,是有人将满身鲜血的她及时送了过来,还留下了一封信。 阮眉读后方知,小全子虽得了皇命不得不给她灌下药,但终是于心不忍,又背着皇上让人将她送到了医馆,并给她留了一笔傍身钱。 还劝慰她,孩子没了,于她这样的年轻姑娘而言并非坏事。 有银子傍身,今后无论是嫁人还是自己做点小生意,都可以活下去。 阮眉哭着将信收起来,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可没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没有打掉。 那个时候的阮眉对赵璋还是又爱又恨,在经过数日纠结后,最终选择留下孩子,并真如小全子所说,开始着手开一家店,打算带着孩子独自过活。 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四处看店时,被族中的几个浪荡子发现,回族中造谣她在外做暗娼,辱没了家族名声。 她早没了父母,无人为她做主。 就在她四处查看,终于看到一家心仪的店面,打算租下来做苏绣坊时,却被族中长老带人绑了回去。 那个时候她已经显怀,身怀有孕的事根本瞒不过去。 见此,那几个浪荡子越发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借着卖唱的名义实则接客,金陵城的那些贩夫走卒全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野种,应该跟着母亲一起进猪笼。 阮眉护着肚子,下跪请求,说无论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只要能留她和肚里孩子一命。 族中长老商议再三答应了,但要没收她做暗娼时得的银钱,并逐出族谱,此生不得再回金陵。 身无分文又一身狼狈的阮眉在走出金陵城的那一刻,内心的怨恨攀升到了极致。 然而,命运的作弄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她受尽苦楚,在一座破庙中生下孩子,并靠着给人浆洗,做短工,逐渐把孩子养大时,这才发觉了孩子的异常。 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甚至不会哭,不会笑,没有任何表情,整日就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躺着,喂他便吃,不喂便只会呼吸。 阮眉带着他四处求医,可每个大夫看过都是一句‘天生痴儿,无魂无魄,早日放弃’。 那一日,大雨瓢泼,阮眉抱着孩子,跪在金陵长街上,脑海中不断回响起大夫的评判。 “当初怀孕时,既然不想留他,便该打得干脆利索些,为何服了打胎药,又留下他,如今造了个痴儿出来,也算是你们做父母的活该。” 阮眉只觉得嗓子被一团无法言说的情绪给堵住了。 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 冷风裹着雨水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可是怀里的痴儿仍跟毫无所觉般不哭不闹,甚至连眼睛不知道自己闭上。 “是你们做父母的活该。” “是你们做父母的活该。” 她真的该吗? 这样悲惨的半生是她想要的吗? 被皇权强占的是她,被抛弃的是她,被迫怀孕又被灌药的还是她。 而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想给予这孩子活下去的机会,可为什么受惩罚的还是她? 为什么只是她? 而那个罪魁祸首,还在高高在上的做着皇帝! 凭什么! 跪在地上的阮眉,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她没有嚎叫,更没有哭。 她目视着遥远的北方,做了去京城的决定。 既然父母都活该,那就不该她一人受着,即便是蝼蚁,奋起直扑,也是可以撕咬下一片皮肉的,她总得让有些人知道。 欺辱旁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阮姑娘,阮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第180章 灾民,来了 第180章 灾民,来了 痛到分不清现实虚幻的阮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已经发福的王福全。 “小全子,你,你怎么来了?” 王福全小心地看过四周后,小声道:“外面出事了,中原的流民涌进了京城,跟中了邪一般唱着歌谣,悍不畏死的冲击城门,皇上害怕了,带着风清子去处理了,所以奴才才有机会溜进来。” 他小心的扶起瘦到脱相的阮眉,心疼到泪眼模糊。 十一年前,金陵城正值阳春三月,他陪着赵璋沿着河岸散步时,听到了一段美妙的歌声。 那歌喉婉转,比他在宫里听过的任何歌姬唱的都动听。 赵璋明显也被吸引,带着他循着歌声而去时,便看到了杨柳树下,那个倚着桥畔坐在春风中,卖唱的妙龄女子。 王福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仿若所有的心神都在那一刻停滞一般,眼里心里只看得到那女子,那灵动的歌声和混着野性的生命力,让他这种从宫城里走出的僵尸好像又活了过来。 只可惜,他是个太监,他没有资格恋慕一个女子,甚至连将其藏进心底的资格都没有。 “阮姑娘,奴才这就带你离开。” 阮眉无力的手轻轻拦了一下,便又摔到了地上。 “小全子,你听我说。” 王福全立即停下来,眨着眼泪看着她。 阮眉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小全子,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四十九天了,风清子那老东西怕你死了,每隔几日就给你喂辟谷丹,吊着你的命,让你活活受苦,都怪奴才没用,救不了你......” 王福全眼泪汹涌的落下,他伸着手,很想把她抱起来,可最终还是畏缩的收回去。 即便是现在,他一个残缺之人也不配。 阮姑娘在他心中一直是那个在烟花三月,唱着春歌,生机勃勃的美好女子。 可阮眉却拉住了他的手。 “小全子,你听我说,我撑不了多久了,他们找那孩子是为了什么真龙命格,你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霍青,他会保护他的,是我没用,从来没有护住过他......” 王福全泣不成声,“阮姑娘,咱们时间不多,等我把你救出去,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全子,带我走,你会跟我一起死吧?” 王福全神情一愣,一些无法启齿的情丝让他不敢接话。 阮眉的目光温柔,“小全子,你比这世上许多健全的男人都要好一万倍,是我阮眉没有福气,没资格与你相守,待我死后,就把我忘了吧,好好的活下去。” 王福全哭着点头又摇头,手臂半伸着,从始至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阮眉嘴角渐渐溢出鲜血,今日风清子被赵璋急慌慌的叫走,还没来得及给她喂下辟谷丹。 她体内的噬心丸已经将最后一层剧毒释放出来,五脏六腑全都被毒素侵蚀到青黑变形,即便是把药王谷的谷主请来,也是回天乏术了。 很快,她的身体便痛到扭曲起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叫出来。 生怕自己的痛呼会把人引来,让王福全暴露。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努力的笑道:“小全子,你抱抱我吧。” 王福全这才敢伸手,将几乎瘦成纸人的阮眉小心翼翼的抱进怀中。 阮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脑海中划过在霍府中偷窥到的,景玉和霍青玩耍时的场景。 被她丢弃的孩子,还如此鲜活健康的活在这世上,真好。 景玉,这是母亲此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小全子,若,若日后,那孩子,还是被寻回来,你,你记得,替我多看顾他。” 王福全僵硬着身子,用力点着头,“阮姑娘,你放心,我会的。”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的。 阮眉的嘴角浮起最后一丝笑意,抬眸看着上空,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什么。 可最终还是无力的摔下来了。 远方去往北疆的路上,李福海正带着一儿一女藏在运送兵器的队伍中,他们马车的四周都是季家派遣的可信之人。 马车里的李福海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护着两个孩子,配合着护送他们之人的嘱咐,一路上少言少语,不引人注目。 因为眉娘的来信上已经说清楚了,只有跟着他们去北疆,一家人才能活下去。 眉娘让他们在北疆等着,她会来找他们的。 * 京城明德门外,看不到尽头的灾民们仿若一条长龙般源源不断的聚集而来。 城墙上的护城军,一排弓箭下去,射倒一片。 可他们仿若不知死活般,又拖着无力的脚步,一点点挪上来,瘦到皮包骨的脸,麻木又沧桑,嘴唇干裂,可仍旧一张一合的唱着让赵璋害怕的诡异歌谣。 “上不德,民受苦,女卖己,男饿死,孩子丢给野狗去啃食;土地干,蝗虫飞,不得粮,不长谷,上天七年不降一滴雨;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城门上,戴着帷帽的赵璋,揪着风清子的衣襟道:“你还说他们不是中邪了?你看看这鬼样子像是正常人吗?你要是道行不够就直接说,朕去找别人。” 风清子眼中闪过厌恶,抬手接连指出了灾民中几个人,“皇上,你仔细看,这几个人就是灾民中领头的,他们从不靠前,只在人群中躲着,但只要他们开口唱,就会带着其他人一起。” 第181章 霍青少爷应该在府中吧 第181章 霍青少爷应该在府中吧 赵璋跟着风清子的指引看过去,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的目光从惊疑害怕慢慢变成了审视和狠厉。 既然有人组织,那就是有人想趁机谋反。 挑衅皇权,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允许的,即便他并非一个能君,可论阴谋诡计,赵璋自认没怕过谁。 “叶烽、季云骁。” “臣在。” “从现在开始,把京城四门给朕看得牢牢地,就像今日这般,凡是敢闯城者,杀无赦。” 叶烽忙低头领命,“是。” 季云骁想开口说话,却被叶烽暗暗拉了一把,阻止了。 赵璋转身看向城墙之下,眼中闪过狠厉,甚至可以说得上兴奋的光芒。 他继续开口道:“黑虎卫。” “在。” “小心跟着风清子道长指出的那几个人。” “皇上,是要处理掉吗?” “不,把他们背后的人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跟朕摆擂台。” “是。” “道长,跟朕回宫,只有那个女人在,朕不放心。” 风清子摆动拂尘,“无妨,老道临走前曾嘱咐留守的道童给她喂辟谷丹。” 赵璋这才道:“那就好,不过还是快些回去,朕总觉得不安。” “是。” * 皇宫内,王福全放下阮眉的已经断气的身体,擦干眼泪后,迅速的向密室外走去,可即便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在御书房中密门关上的一霎那,王福全提起来的一口气,刚刚咽下去一半,就听到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 “王公公,您这是去密室了?” 王福全内心慌得不行,但面上依旧镇定,“道爷误会了,奴才只是例行查看御书房各处,以免出现意外。” 那道童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闻言倒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 王公公暗暗提着另半口气,笑眯眯的问道:“小道爷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小道童立马上前,竖着手指‘嘘’道:“王公公,你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天天在密室快憋死了,好不容易师父不在,我就偷着去御花园放了放风。” 王公公态度立即亲切起来,“小道爷只管放心,奴才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小道童笑嘻嘻的点头,抬手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多谢王公公,这是固元丹,固体培元,对元气不足的人来说是大补,正适合您。” 王福全面上笑着,手指微微颤抖的接过来。 “多谢小道爷,奴才一定好好收着。” 小道童拍拍王福全的肩膀,“哎,这种丹药,师父多着呢,你家皇上有的是钱,什么奇珍异草都找得到,我和师兄都拿这玩意当糖豆吃,放心吃,不够了再找我拿。” 自以为收买了王福全的小道童走到通道入口,忽然才想起有什么事还没办,他猛拍了一下脑门,“坏了,师父让我给那女人喂辟谷丹的。” 他迅速拍开通道门,一阵风般窜了进去。 直到此时,王福全那半口气才完全咽下去,他顾不得其它,第一时间离开御书房,准备往霍府而去。 那道童毕竟看到过自己在通道口附近出现,待皇上回来发现阮姑娘去世后,自己不一定能躲得过去,所以得趁现在还有机会,抓紧把消息送出去。 霍青少爷应该在府中吧。 *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时,霍府里倒是一派热闹。 因为霍威自听闻灾民入京后,就多番上表想要去最前方,但全都被赵璋驳回了。 他本来正在府内生闷气,没想到门卫禀报说太子来访。 霍威一家人只能收拾好,出门恭迎太子。 但毕竟有谢灵姝和先皇后的关系在,所以太子素来在霍家会更随意一些,场面上礼节过了,便亲手把霍威夫妇扶起来,众人相携向厅堂而去。 下人上过茶后,霍威这个直肠子又藏不住话道:“太子殿下,如今灾民正在围堵京城四门,您怎么还有时间来臣这里?” 谢灵姝狠狠瞪他,忙替自己夫君打圆场。 “殿下,我家官人绝没有质问您的意思,他自己上表想去守城门被皇上驳回了,您来之前还在发邪火呢,这会还没缓过来。” 太子笑着颔首,“谢姨无需多言,霍将军性格直爽,熙,岂会不知。实不相瞒,本宫的上表也被驳回了,闲来无事,这才过来叨扰了。” 霍威听闻,顿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哀叹一声,道:“听闻皇上命令护城军对灾民以弓箭射之,城门之下,死伤无数。” 霍威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当真糊涂,明明开仓放粮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搞成如今的局面,都怪风清子那个牛鼻子,他没有出现之前,你父皇明明是很好的。” 旁边的谢灵姝暗暗翻一个白眼。 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到她夫君这里,就成了兄弟眼里出西施。 凭良心讲,就算那个老道士没出现之前,赵璋只能算是个资质普通,出身不高,毫不受宠,除了一张脸外,普普通通并不出挑的皇子而已。 若不是她和霍威自小相识,她甚至会怀疑,认识赵璋后的霍威转了性子,开始喜欢男人了。 瞅瞅,明明一个昏君做派,都快被他夸上天了。 “你父皇自幼心地善良,背书也背的又好又快。” 谢灵姝:只是比你背得快而已,满文华殿里,就没有比你背得更慢的,若不是谢家根子好,就凭你怎么可能生出青儿这样的神童。 谢灵姝想到这里,又看向角落里只顾着照顾景玉吃喝的儿子,深深叹口气。 想她谢灵姝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怀疑青梅竹马半道喜欢上男人,结果他比谁都正派,生了个神童,自小培养的比竹子还笔直,结果收了个书童,眼看着就要长歪了。 更可气的是,原本以为只是个可以随便打发掉的小书童,却摇身一变成了烫手山芋七皇子。 这以后长大若是互相通了心意,可该如何是好啊? 另一边太子似乎听老一辈的往事听得入了神,追着霍威问道:“霍将军,您老是叱骂的那个老道士到底是谁啊?他现在还跟在父皇身边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霍威和谢灵姝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气到转过脸去。 霍威神色不虞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太子殿下,因为皇上今天一早就把那老道士带上明德门了,朝堂上将军能臣一大把,皇上都不用,偏要带个道士,他是能打仗还是能守城啊!” 谢灵姝继续帮夫君打圆场,“殿下,我们夫妻和皇上一起长大,也算是有些情分,再加上我和先皇后之间情谊深厚,所以在您面前,有些话便想说透一些,那个老道士我和夫君年轻时也接触过,邪得很,您将来可千万不要信了他。” 毕竟上次霍威回来跟谢灵姝说过巫太医的诊治结果,皇上已命不久矣。 他们夫妻两个也是又痛又急,但既然劝不了皇上,那至少劝诫太子吧,毕竟这孩子还有些明君之相。 太子自然谦虚应下,但他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暗光,接着抬头疑惑的问道:“将军,谢姨,二位可知,这老道士究竟是如何欺瞒父皇的?” 第182 青,该如何护住他? 第182 青,该如何护住他? 太子话落,霍威和谢灵姝陷入了回忆,而一直坐在角落陪赵凛的霍青却转过头来,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眸光向后扫过霍青,带着些许冷冽的眼神,与脸上和煦的微笑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太子身边的王朔同样看向霍青旁边的赵凛。 赵凛在与点心的奋斗中抽空瞪了王朔一眼,然后又低头去吃肉干了。 没办法,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到晚就觉得饿,胃里好像有个无底洞一般,怎么都填不满。 王朔嘴角挂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凛吃起东西来。 霍青和太子隐隐约约那种较劲的感觉,就在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微咀嚼中慢慢散去了。 门外忽有下人急匆匆的进来。 “老爷,门外有客来访。” “是谁?” “大内的王公公。” 霍威忙站起身,“快请,定是皇上准我出面了。” 但太子和霍青的目光却不小心碰上,目中各自浮起一丝怀疑。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时,王福全独身跟着小厮走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太子也会在,进门之后,王福全顶着太子的眼神居然直接愣在了原地。 霍威重重咳嗽了一声,看着王福全道:“王公公,可是皇上让您来找臣的?” 王福全慢慢转过头,顶着满屋子各异的眼神,深深叹口气后,居然直接跪了下来。 房间内,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第一时间全都站了起来,哪里敢受王福全的礼。 那可是大内总管,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上都不为过。 如果他跪下,谁还敢站着。 霍威急道:“王公公,您有何话不妨直说,这是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王福全,眼神扫过房内众人后,最终定在霍威身上。 “霍将军,奴才冒死而来,还请将军屏退左右,只留下可信之人。” 太子这才明白,为何王福全在看到自己后会愣那么久。 感情是,没想到会碰上他,耽误他向霍家表忠心了。 太子内心暗讽的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告辞,却被霍威抬手压了下来。 “来人,关门,所有人退到院外值守。” “是。” 随着一声令下,小厮们上前关门闭户,其它角落执勤的霍家军全部现身,各自退出院落后,又将整个院落看守起来。 霍威这才道:“王公公,您应当清楚,即便是在霍府,想要完全瞒住皇上也是不可能的,您既然冒死而来,想必时间宝贵,太子是值得信任之人,还请莫要顾忌。” 王福全思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道:“罢了,奴才本就欠先皇后一份恩情,如今既然碰上了,想必是命中注定。” 他直起身子看向众人,“奴才王福全,此番是为阮眉阮姑娘送信而来。” 角落里的赵凛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抬头看过来。 阮眉,会给他留下六年礼物的眉娘,原身的亲生母亲吗? 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王福全声音哽咽,“阮姑娘,刚刚去了,临死之前虽然受尽苦楚,但没有吐露有关七皇子的一丝一毫。他临终前,让奴才带话给霍青少爷。” 他跪着的身子,用膝盖挪着转了方向,直面霍青。 “霍青少爷,阮姑娘说,皇上找那孩子,是为了‘真龙命格’,请您一定要护住那个孩子。” 太子的目光从王福全身上划过,最终落在霍青旁边的景玉身上。 所以,这孩子就是他原本要多出来的弟弟吗? 太子猛地上前,站在王福全的面前道:“王公公,您上次救了本宫,本宫领您的情,可您上次说的本宫要多一个弟弟,但多几日却难说,究竟是何意?” 他似乎用尽力气般,惊疑不定的问道:“还有,上次,您究竟是为何费尽力气提醒本宫要逃?本宫为何需要逃离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福全目带怜悯道:“太子殿下,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太子脚步踉跄的后撤两步,脸色煞白道:“不可能,本宫和你口中的七皇子都是父皇的亲骨肉,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 旁边的霍威和谢灵姝神情不解的看着两人。 霍青虽然也还没猜透,但直觉让他将赵凛牢牢护在自己身边,见太子状态不好,便索性上前一步,抬手将王福全扶起来,冷静行礼道:“还请王公公赐教,青,该如何护住他?” “很简单,莫要让他入宫,莫要让他接触皇上。” “若是不得不入宫呢?” 王福全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霍青少爷,您当真是问住奴才了,若奴才能找到答案的话,大概也不用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白白送命吧。” 霍威沉声问道:“王公公,皇上他,究竟做了什么?” “以人为丹,可长生矣,先皇后,二皇子都是这么没的,若上次不是霍将军及时出现,太子殿下恐难逃此劫。” 第183章 想知道?那靠近点。 第183章 想知道?那靠近点。 赵凛手里的肉干因为过于震惊掉回了盘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超,这是碰上真昏君了,还是被骗的傻兮兮炼丹的那种。 历史上记载的盛幽帝病逝,不会就是嗑丹嗑死的吧,只不过在史书上把他以活人炼丹的光辉事迹给抹去了? 真可惜啊,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让大盛的史官重新修订史书。 就这功绩,必须进昏君榜三甲啊。 赵凛因为内心过于兴奋,所以一双眸子越发晶亮的盯着王福全,就希望他能再多爆些猛料。 只可惜,王福全接收到他的眼神后,反倒是略显愧疚的垂下眸子。 原先的时候不曾注意,现在因为有了阮姑娘的提示,才发现这景玉小公子其实与六皇子有些许相像之处。 他记得景玉小公子跟在霍青少爷身边,也学的极为聪慧,大概是已经猜到真相,所以才害怕的看着自己吧。 其他人的想法大抵也是如此,就连向来看赵凛不顺眼的谢灵姝,此刻看向赵凛的目光都带着心疼。 霍青的手更是攥的紧紧的,沉声道:“所以,他找七皇子,是为了炼丹。” 在场众人全都听出了霍青声音中压抑的怒火,毕竟他连皇上两个字都省去了。 王福全点点头,“起初,奴才也只是猜测,因为皇上与风清子道长商议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背着奴才的,但是阮姑娘送出‘真龙命格’的信息后,奴才才敢确定。” 一直沉默的霍威,当即转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怒道:“本将军这就去砍了风清子那个妖道。” 谢灵姝一把拉住他,双目含泪道:“你想让整个谢家和霍家为你陪葬吗?” “可我是大盛的镇北将军,是皇上的至交好友,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妖道毁了皇上,再毁了大盛。” 赵熙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不动声色的上前,抬手压在霍威锋利的剑身上,“霍将军,也许我们可以智取。” 众人看向太子,太子却看向王福全。 “王公公,能不能麻烦你做我们的眼睛,帮我们盯着风清子和父皇的一举一动。” 王福全有些犹豫,因为怕死几乎是所有人的通病。 虽然他为了阮眉可以拥有拼上一切的勇气,但平心而论,为了别人,他做不到。 “太子殿下可否告知一下为何要这样做?” 太子语气格外笃定道:“因为,本宫不相信有人会把长生的机会拱手相让。” 见惯宫中鬼蜮伎俩的王福全很快反应过来道:“殿下的意思是,风清子一直在骗皇上?” 太子气定神闲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最后长生的不是父皇而已。” “他装得了一时,但装不了一世,只要他露出破绽,你就及时告知我们,之后只要想办法当着父皇的面,戳破他的真面目,自然就能赶走这个妖道。” 众人恍然大悟,一时对太子的才智极为钦佩。 霍威也收回了佩剑,对太子的计划极为赞同。 可一旁的霍青却始终没有言语,因为这计划若是成功,只能赶走风清子,却破不了长生困局。 待皇上接回景玉,只要再找个更听话的道士替他办事就可以了。 霍青眸光落在赵凛身上,他的景玉依旧处在危险中。 “霍青,霍青?” 听到有人唤他,霍青回过神来,正撞上太子询问的目光。 “霍青,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霍青露出肯定的笑意,“太子的计划可行性极高,只是王公公要在其中担很大风险。” 王福全立即摆手道:“多谢霍青少爷关心,如今皇上应该暂时怀疑不到奴才身上,奴才出宫时是寻了正当理由的,回去后能应付过去,不过是盯梢而已,奴才一定尽力而为。” 他眸光扫过赵凛,他答应过的,会好好照应这个孩子。 之后众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后,便各自散去。 以防万一,太子和王福全还是分散离开,霍威特意送王福全走了最偏僻的角门。 马车里,憋了许久的王朔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真的是为了赶走那个风清子吗?” 赵熙倚靠在马车的软垫中,冲着王朔勾了勾手指,“想知道?那靠近点。” 王朔很不情愿,但又克制不住好奇心,只好磨磨蹭蹭的爬上软榻,跪在了太子旁边。 赵熙支颐,含笑看着他。 在几乎将王朔看得要炸毛时,才忽然抬手,揽住对方的腰身,将人拉进了自己怀中。 王朔挣扎了几下,可太子不过是看着瘦弱,实际上日日练武,气力极大,王朔根本挣扎不开。 赵熙也不干涉,就简单的压住他的身躯,等他把自己折腾累了,老老实实趴下来后,才道:“嗯,有进步,但还得练。” 侧脸压在太子胸膛上的王朔,喘着粗气,气得不想理他。 明明都说了尊重他的个人意愿,不强迫他,可太子还是时不时喜欢占他便宜。 要么突然用力抱住他,要么就找机会狠狠亲一通。 虽然也没做更过分的事情,可天天这么撩拨,谁能受得住。 “殿下,奴才发誓,下次不管你搞什么阴谋诡计,奴才绝不会再问了。” 赵熙轻笑一声,“你若是能忍得住,本宫保证三天不招惹你。” 王朔气怒不已,你怎么好意思的说的,才三天。 王朔越想越不忿,脑子也不知哪根弦忽然搭错了,张嘴就咬了下去,正好咬在了太子心口的皮肉上。 待他反应过来时,太子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箍住他的手臂紧紧勒进了他的窄腰中。 他听到自己上方传来太子压抑喑哑的声音,“小朔儿,再勾引我,本宫一定立即办了你。” 赵熙伸手,勾起王朔的下巴,沉着暗色火焰的眸光仿若铆钉一般,紧紧锁住他。 “小朔儿,本宫因你而生的克制,已经远远超出本宫的预料了,若本宫许你不变的权势富贵,你可愿跟了本宫?” 他抓住王朔的后腰,将人往上提了一下,又紧紧压住,然后俯身至王朔耳边,“感受到了吗?小朔儿,本宫真的很渴望你。” 第184章 所以,你想学吗? 第184章 所以,你想学吗? 王朔的细长的手指从太子的腰间爬到胸口。 所过之处,起伏不平,他满意的听到太子因此而变化的呼吸声。 “小朔儿,你学坏了。” “自然是跟着太子殿下学的。” “胡说,本宫若教你,怎么可能只教这一点。” 他抬手将王朔捣乱的手压在自己胸口上,“所以,你想学吗?” 王朔被压住的食指微微屈起,摸索着赵熙心口上的布料,漂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太子,“殿下,那你这里也同样渴望奴才吗?” 赵熙毫不犹豫,“自然,本宫不是那种将感情和欲望分开的人,本宫的身和心都在同样渴求着你。” 王朔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湿意。 怎么可能不动容呢? 这世间至尊至贵,站在整个大盛权力巅峰的人正在情真意切的向他这个卑微的小奴才求爱。 “可是,殿下,您渴望奴才到什么程度呢?” “这是何意?” “殿下,您可以骂奴才贪心,骂奴才痴心妄想,但奴才的身心都只容得下殿下一人,那殿下呢?” 赵熙的目光明显怔愣了一下,他的手掌还托着王朔的下颌,指尖的肌肤是那么光滑细腻,那张越发艳丽的面庞,几乎令他痴迷,可是这颗心啊,还是这般敏感又多疑,现在还学会贪心和占有了。 赵熙知道,他该生气的。 因为就连他未来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可能跟他提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荒唐要求,可偏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提了。 而他不只没有生气,还生出了窃喜。 窃喜什么? 窃喜自己被一个小太监拿捏住了吗? 赵熙眸光在他脸上划过数次,最终微微叹息一声,垂首吻住了那双花瓣般嫣红的唇。 只是这次的亲吻是轻柔的,温和的,浅尝辄止的。 待他结束这一吻时,已经习惯被狠狠掠夺的王朔居然还乖巧的闭着眼睛,微微张开了唇瓣。 赵熙的心间忽而涌出一阵磅礴的暖流,这跟被情欲驱使时完全不同,是一种更加深层的,发自灵魂的交融与情动。 他克制不住的将这样的王朔紧紧揽入怀中,垂首细细亲吻着他的发顶。 “还想听我的阴谋吗?” 王朔神情微怔后,眼角滑下一滴清泪,所以这是殿下的拒绝吗? 果然还是自己太贪心了。 明明自己和殿下都是同样自私的人,他为了那至高之位甚至可以舍弃灵魂,又怎么会为了他放弃未来唾手可得的力量呢? 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殿下打发无聊生活的玩物而已。 他硬扯起自己嘴角,“想听的,殿下。” 感情和权势他总得得一样吧,只要有机会,他愿意不惜一切的学习精进。 “本宫不过是一石三鸟而已,利用王福全除了风清子为母后报仇,又借机跟霍家紧密联系,想办法让父皇误会霍家投向了本宫,离间他们的关系。” “最后。” 赵熙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垂眸看着王朔,“景玉大概率就是那个拥有真龙命格的七皇子,这样的命格,本宫亦容不得他,所以他必须死。” * 皇宫内,当王福全紧赶慢赶回到御书房时还是晚了一步。 坐在桌案后的赵璋竟然在破天荒的批阅奏章。 王福全小心翼翼的凑上去,跪下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经过巫太医和小陈太医日日施术后,赵璋身上和脸上的腐烂基本上痊愈了,只是以前的创伤处,新长出了一层嫩粉色的皮肉,仔细看时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此刻赵璋便用这张令人难受的脸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福全。 “去做什么了?” “回皇上,是您离开后,霍将军频繁上奏章,请求去明德门。您临走前嘱咐过,让奴才无论如何都要安抚住霍将军,所以奴才索性出宫一趟,亲自去了趟霍府。” 这是他在霍府时,和众人重新商议的理由,因为王福全进过霍府是瞒不住的,所以这理由的选择上决不能露馅。 为了配合他,霍威将军甚至亲自写了几封奏章,如今正藏在他的怀中。 “那看来成效不错,霍威居然肯听你的话?” 王福全冷汗直冒,“奴才哪有这么大面子,是霍将军顾忌着皇上,所以才肯听奴才费口舌。” 赵璋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问道:“小全子,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皇上,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这么久了,朕怎么还没把你养熟呢?” 王福全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用力将头磕下去。 “皇上,奴才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那阮眉是如何死的?” 王福全稍微松一口气,“皇上,奴才真的不知啊。阮姑娘竟然没了?” 赵璋微微勾着唇角,“是朕问错了,阮眉的死确实与你无关,你只是私自进了炼丹秘室,并且送了阮眉最后一程罢了。” “所以,她与你说什么了?需要你这般急色匆匆的赶去霍府。” 低着头的王福全神色大变。 “皇上,奴才,奴才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 赵璋手上捏着一份奏章,在硬木桌面上随意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声又一声,扣紧了王福全的心脏。 “小全子,你跟了朕这么久,朕许你一个全尸,下去吧,道长已经在等你了。” 王福全身体一软,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他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奴才,遵旨。” * 炼丹密室内,阮眉的尸体还原封不动的趴在那里。 但此刻七窍皆有血污,脸色青黑的可怕,一看便是身染剧毒,苦痛而亡。 看到王福全后,风清子无奈的摆动拂尘,叹息道:“王公公,老道这里是炼丹修行的清净地,却被你们一个两个的搞成刑讯逼供的腌臜地了,真是晦气。” 他抬抬下巴。 两个小道童立即上前,将王福全同样绑在铜柱上,恰好与死去的阮眉背靠背。 与尸体相伴,本身就是对人性的极端考验。 风清子心情极为烦躁的捏出一颗白色丹药,强行送进王福全口中。 “王公公,老道实在没有心力与你们周旋,这是老道刚刚炼制出的明心丹,我问你答,若有一字错漏,必受钻心之苦,本来打算给阮娘子用的,没想到让您给赶上了。” 第185章 七皇子,是不是在霍家? 第185章 七皇子,是不是在霍家?(二合一) 王福全即便百般不愿,那丹药也跟自己长了脚般,顺滑的从他喉间滑进胃中。 之后他便感觉自己后脑一麻,虽然意识依旧是清醒的,但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 他尝试张嘴,可嘴唇上好像挂了千斤重物,无论如何都撑不开。 风清子看过他的反应后,给了小童子一个眼色。 小童子立即摇动手边的铜铃,一根细到几乎看不到丝线,随着铜铃摇动,延伸到密室外面。 风清子好心道:“王公公是不是特别疑惑,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一是您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了我那不成器的小徒弟,第二嘛,就是这冰蚕吐的丝线。” 他抬手在王福全身上一探,竟从他衣襟的角落里拈出一截丝线。 借着密室内光线的反射,王福全才能勉强看清楚,他两手之间确实把玩着一种比头发丝还细微的东西。 “这种没有炼制过的冰蚕丝虽然韧性不佳,但隐匿性好,黏着性也极好,只要我和皇上不在,就会把冰蚕丝缠绕在密室门及通道中,但凡有人擅自闯入,便会附着其上,且不易察觉。”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阮眉。 “忘了告诉王公公,这阮娘子身上也有,您身上的冰蚕丝落在前胸位置,必定是与阮娘子接触时黏上的。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千防万防的,没想到在自己人身上栽了跟头,还是个太监。” “咳咳。” 密室门口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风清子忙收起讽刺,行礼道:“参见皇上。” 赵璋白了他一眼,也没让他起身,而是坐到王福全身前的座椅上,才问道:“准备好了?” 风清子道:“是,就等皇上来之后再查问。” “好,开始吧。” “是。” 风清子这才起身,站到赵璋身边,先甩出两个简单的问题。 “王公公,昨日擅闯密室的人可是你?原因为何?” 王福全自然不想承认,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然后便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是我,因为我一直偷偷爱慕着阮姑娘,想趁皇上和道长不在时,偷偷将阮姑娘救出去。” 风清子目含深意的偷偷瞥了赵璋一眼。 赵璋喷出一道重重的鼻息,心下极为不悦道:“继续。” 风清子又问,“那阮娘子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肉眼可见的,对面的王福全眼神开始挣扎起来。 他的嘴唇微微开启又闭合,喉间发出模糊的声音。 风清子沉声逼迫,“说。” 王福全一瞬间便痛得佝偻起身子,心脏处的绞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可嘴里却在按照命令吐着对方想听的话。 “阮姑娘说,你们要找的孩子是真龙命格,让我把这个消息一定要送去,唔唔,唔唔...” 王福全的意志短暂的超过药物的控制,强迫自己闭上了嘴。 可赵璋怎么可能放过他,“撬开他的嘴,朕倒要看看那个孩子究竟在哪。” 风清子道:“皇上放心,他越是对抗,那丹药的毒性就越会被挥发,他,扛不住。” 果然,王福全的嘴角很快溢出鲜血。 他再次身体不受控制的说道:“送,送,送去,去,去霍府......” 赵璋猛地站起来,“霍府?你给朕把话说清楚。” 可是来不及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王福全竟然用最后的力气,咬舌自尽了。 大量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赵璋急道:“快,别让他咬断了舌头。” 风清子忙上前阻拦,可终究是没来得及,当风清子点住王福全的大穴,强硬的掰开他的嘴时,一截断舌从他口中掉了出来。 王福全脸上露出释怀的笑意,面对赵璋时,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挑衅。 赵璋忽而生出一种被养了多年的狗反咬了一口的暴怒,一瞬间只想亲手砸死这条叛主的畜生。 因为身上的腐烂而长久压抑的暴虐欲瞬间被激起,他随手拿起擀药材的铁杵,用力砸在王福全的脑门上。 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风清子嫌恶的退后几步。 赵璋却是越发兴奋,几下之后,王福全便没了气息,胖胖的身体慢慢萎顿下去,最后和阮眉的尸体趴在了一处。 赵璋不解恨的还在狠狠踢踹王福全的身体。 王福全用几乎被鲜血糊住的眼睛,最后看了阮眉一眼,便心满意足的永远闭上了。 阮姑娘,能与你死在一处,是我王福全的福分。 黄泉路上一起走,也许下辈子能轮到我和你做夫妻。 只是很抱歉,我最终没护住那个孩子...... 待到赵璋发泄完后,风清子才道:“皇上,看来这七皇子与霍府关系匪浅,您和霍将军情分又深,这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赵璋摸了下脸上溅上的鲜血,随口道:“霍府的事,朕自有办法,你不用插手,赶快把他们两个处理掉,恶心又晦气。” “是。” 赵璋说完便顺着通道回到了御书房。 两个小道童立即上前,在两人尸体上,倒上一整瓶透明的液体,很快,两人的尸体便被化成一滩黑水。 他们手脚麻利的将脏乱的衣服扔进炼丹的炉火中,又将地上的黑水及时处理干净。 待到血腥味彻底散去后,风清子才捂着鼻子慢慢走过来,“看到没,入了红尘都是疯子,早晚不得好死,唯有长生才是大道。” 两个小道童立马乖巧的点头应下。 只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其中一个小道童将一颗滚落在角落中的红色丹药捡了回来。 好傻,居然到死都没揭穿自己偷去御花园玩耍的事。 御书房中,赵璋唤出暗卫吩咐道:“趁着天色晚,去霍府把他带回来。” “是,皇上。” * 当元副将被提进御书房的时候,便隐约猜到是何事了。 虽然不知道霍威对他的信任为何不似从前,但他毕竟住在霍府多年,府中大小事务都插得上手。 前段时间,竹香苑忽然多了个女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参见皇上。” “起来吧,朕叫你来想问何事,你可清楚?” “还请皇上明示。” “七皇子,是不是在霍家?” 元副将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七皇子又是谁? 他垂首如实道:“启禀皇上,您所问之事应该与那位住进竹香苑的娘子有关,那日她进入霍府后,便与霍将军夫妇进行了一场密谈,霍将军还特意找来了季云骁季副统领将院子守得死死的。” “季副统领?护城军那个?” “是,他与霍将军自军中便相识,从少年时期便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日,如今调回京城了,两人的同袍情自然得以延续。” 赵璋轻嗤一声,“你还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同府共居的同门师弟呢,还不是选择效忠了朕?同袍又如何,他毕竟是朕的臣子,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有朕才能给得起,若你今后还是这般无用,什么都打听不到,那朕倒也需要见见季副统领了。” 元副将心下一惊,原本想借着皇上把季云骁除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完全不上套。 究竟是太信任霍威不会有二心,还是另有安排所以胜券在握? “皇上,属下虽然错过了上次密谈,但今日的却听得几分,太子殿下、王公公和霍威合作了。” 赵璋脸上闪过阴霾,“你给朕把话说清楚,这其中为何会牵扯上太子?” “启禀皇上,太子原本只是来做客,但没想到中间王公公又来了,之后他们关起门来密探,霍威功夫极好,属下不好凑得太近,只隐约听到王公公提到真龙命格、炼丹、风什么道长,之后霍将军便愤怒的拔剑想要杀了什么妖道,最后是太子出面,说...” 元副将偷偷看了下赵璋脸色。 赵璋脸色铁青道:“说什么?” 元副将忙低下头,“太子说可以让王公公做眼线,看出问题后,他和霍将军会负责解决。” 赵璋抬手一挥,便将桌面上的奏章砸了下去,许多砸在了元副将身上,但他却一动不敢动。 “元朗,若你敢有一字虚假,朕摘了你的脑袋。” “属下不敢,但属下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只能将听到的话整合一下,复述给皇上。” 赵璋继续问道:“可有听到关于孩子或者阮姑娘的话?” 元副将思索许久,有些不确定道:“回皇上,属下隐约间似乎听到王公公提到了霍青......” 元副将不敢说,总不能霍青就是那个什么七皇子吧,这也太惊人了。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那自小就呆傻的师兄不可能生得出霍青这样的神童,但要说谢灵姝会背叛霍威,那他打死都不信。 赵璋站起来焦急道:“提到霍青什么?再想想,肯定不是霍青。” 元副将也仔细回想起来,但当时离得太远,王公公的声音又极细小,特别是说到关键地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有默契的压低声音,所以就导致他只能听个大体轮廓,具体的细节根本听不到。 “皇上,属下尽力了,真的没有听到更多的。” 赵璋坐回去,情绪略微平复后道:“既然不是霍青,那必然是跟霍青有关,你回去后就给朕好好盯住他,若是发现可疑的,立马跟朕禀报。” “是。” “还有。” 赵璋的声音缓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帮朕盯着太子,若他和霍威还有接触立即报给朕。” 元朗这才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今晚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疑心这个东西只要起了,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无限壮大,直到最后被融化,或者砸到粉碎。 “属下,遵旨。” * 得知王福全的死讯时,东宫和霍府的反应完全不同。 王朔看着照样早起练武的太子道:“殿下,您不是说什么一石三鸟吗?现在王公公都被皇上发现了,还怎么三鸟啊?” 太子抬手,用手中的长枪,轻轻敲了一下王朔的脑袋。 “想嘲笑本宫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王朔这才不客气的笑出来,可还没等他笑完,就被太子一把拉过去,压到武器架后面,狠狠亲吻起来。 王朔脸颊绯红,想抬手推他,却被太子一手握着腰,一手捏住他两个手腕,架在了头顶上面。 太子的亲吻越发深入,勾着他的舌尖调戏逗弄,把人弄得气喘吁吁还不肯作罢。 王朔手不能用,只能抬脚踢他,可又被太子趁机压住了腿,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之间。 只需轻轻一抬,王朔便抑制不住的闷哼,可声音还没来得及逃出双唇,便被太子吃了进去。 两人纠缠着,渐渐不分彼此。 可王朔最气的不是太子的偷袭,而是这练武场里明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太子每次都搞得跟偷情似的,总喜欢把他带进奇奇怪怪的角落,好像随时会被发现一般。 王朔真是讨厌死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男宠的身份。 可每次都故意把他搞得跟怕被正宫娘娘发现的男宠一般。 可恶,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阳光温暖的太子殿下,私底下会有这种癖好。 早知道,早知道,他,他就...还是想来... 等到太子逮着人亲够了,缓缓移开唇角后,看清王朔那眼波似水,脸颊嫣红,明显被疼爱过的模样后,差点又把持不住。 他不想对王朔来强的,只能把人紧紧抱进怀里,死死嵌合住,咬着后槽牙道:“真是个磨人的妖精,本宫早晚被你整废了。” 被他窝在怀里的王朔坏笑着道:“殿下还没说,王公公死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太子咬牙切齿,“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借此多去霍府走动,加深父皇的猜疑。” 王朔微微推开太子,声音有些惊讶道:“太子的意思是皇上已经怀疑您和霍将军了?这怎么可能,您明明只去了一次。” 太子微微松了力道,抬手轻轻刮他的鼻梁。 “可你家殿下运气好,第一次去就碰上了王公公和七皇子这样的大事,父皇既然查到了王公公头上,自然不会放过他在霍府的行踪,那么本宫也在现场,以及那一番与霍将军合作的言论极有可能已经被父皇听进耳中了。” 王朔担忧道:“那殿下会不会有危险,皇上本来就想把您炼成人丹,现在不是更有理由了?” 太子揉揉他的头发,“放心,你家殿下自有安排。” 他的手指下移,抚摸王朔细嫩的脸颊,双眸含情道:“有你在,我怎么忍心输。” 漂亮的花朵,就需要强悍的花匠细心呵护,若是不小心落入别人手中,被人养坏了可如何是好。 可王朔明显不解风情,他抬手抱住太子的手臂,带着些祈求道:“那殿下赢下那位置后,可以留景玉一条命吗?” 第186章 拿你换啊,还什么意思 第186章 拿你换啊,还什么意思(二合一) 太子垂眸注视着他,“你似乎很喜欢景玉?” 王朔点头,“他是这个皇宫里第一个对奴才真心好的人,比殿下都要早。” 太子听出他的小情绪,立即安抚道:“可本宫是最早注意到你的。” 王朔毫不客气的打击,“殿下也不是最早注意到奴才的,奴才第一天入宫时,便在宫门口与马车上的景玉擦身而过,他看向奴才的眼神满是惊讶和悲悯,就好像早就认识奴才一般。” 太子很不爽,平常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在这些事上如此较真。 他捏过王朔的下颌,用力亲了一口道:“但本宫是第一个亲你的,第一个爱你的,将来也会是第一个艹你的。” 王朔一把捂住他的嘴,带着羞恼道:“殿下,您好歹是大盛太子,说话,至少,至少文雅一些。” 太子拉开他的手腕,“可太子也是男人,而且他喜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别的男人。” 王朔无语,“殿下,景玉才十岁,而且奴才一直拿他当弟弟看。” 太子抻着笑意凑近,“你若是肯做他皇嫂,那他便真的是你弟弟了,到时候嫂子想要护住小叔子,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说罢太子便放开了王朔,拂了拂揉皱的衣襟,大踏步往寝殿走去。 反应过来的王朔立即追上,“殿下,殿下,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到底是想杀还是想留啊?” * 霍府内的气氛却一扫往日的轻松,书房内除了霍威和谢灵姝,还坐了季云骁。 三十多的军旅汉子,多少硬仗都不要命的打过来了,却在好兄弟面前落了泪。 谢灵姝递上一块干净的锦帕,季云骁不好意思的擦了下眼角。 “多谢嫂嫂。” 他收了情绪又道:“将军,咱们霍家军就没有怂的,无论是北边的野狗还是南边的猴子,咱们都能以命相搏,可皇上现在让咱们打的是手无寸铁又饿得皮包骨的大盛百姓啊。” 季云骁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四大城门下,尸首都快堆成山了,就连林太傅那群狗官都去宫门口跪着请愿,可皇上愣是连见都没见,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有心人利用引起民变的。” 季云骁看向霍威,“将军,您与皇上私交向来极好,也许只有您能阻止他了。” 房间门忽然被推开,霍青带着景玉走进来。 他拦住霍威即将出口的话,面向季云骁说道:“今日之前或许可行,但现在皇上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父亲。” 三个大人各自惊讶道:“这是为何?” “昨日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霍府一趟,刚刚便有人故意送进消息说,人已经死了。” 霍威满脸惊讶,“所以这事和我有关?” 霍青道:“谈不上有直接关系,但皇上既然让这个消息轻易透出来,就是对父亲和霍府的警告。” 霍青担忧的牵住赵凛的手,“而且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季云骁听不懂,但他知道霍青聪明,便像看到救星一般,谦虚的问道:“霍贤侄,你看这中原灾民之事可有解法?” 霍青其实并不想插手这件事,但季统领与父亲交好,季星海又是他的好兄弟,为了避免季统领和自己傻爹一起冲动坏事,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季叔父,敢问一群手无寸铁又忍饥挨饿的灾民如何能在短短几十天内,不惊动任何地方官府,就能悄无声息的抵达京城,并围堵京城四门?” 季云骁这几日被极端的屠杀堵塞的思路立马活泛起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做局?” “是,恐怕还涉及皇位之争,所以还请父亲和季叔父按捺住冲动,切勿牵扯其中。” “可那些死去的百姓?” 霍青同样沉痛的叹息一声,“再闹下去,必引起民愤,想来做局之人快要有所行动了。” * 季云骁自霍府离开后,又过了十几日。 这些日子,他始终记着霍青的话,多看少做,一切听上峰命令。 但是在这期间,他还是带上季星海,常于夜间在各城门上巡防。 毕竟人家霍青那么优秀,自家儿子也不能差太多,背不过书,还打不过架吗?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拉出来遛遛。 父子二人沿着绵延的城墙一步步走,过程中遇到守夜的护城军明显能看出他们的散漫和疲态。 毕竟已经坚守了两个多月了。 护城军向来安逸惯了,现在因为这群突然冒出来的灾民,他们不得不通宵轮值,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就受不住了。 可城外的这群灾民不光不走,现在居然直接安营扎寨了。 大概是发现凭借他们随手捡的木头石头根本不可能打开城门,所以现在已经不攻城了,反倒是自发的将城门口堆积的尸首处理掉,捡了一些树枝稻草,在距离城墙稍远的地方,各自搭起了简单的房子。 城里的一些小商贩见机行事,开始借由一些隐蔽的小路和出入口,跟城外的灾民做生意。 结果没几日之后,灾民们居然直接扛着锄头开始开荒了。 这样一来,护城军们的心态就越发放松。 如今连守门的人,来得都不齐了。 季云骁作为刚调过来的新统领,对护城军的威慑力低,而且刚回来就碰上灾民攻城的事,所以大部分人对季云骁还不认识。 父子二人一路过来,甚至没几个士兵跟季云骁行礼。 季星海有些不满,“父亲,这些人如果在霍家军早被拉下去打军棍了,不,他们连进霍家军的资格都没有。” 季云骁安抚道:“羽林卫和护城军本身就是军队中比较特殊的存在,羽林卫多是京城权贵子弟镀金的地方,而护城军则是京城富家子弟混日子的好去处,他们向来自视甚高,打心底看不上咱们这种底层打拼出来的人,如此态度倒也正常。” 季星海嗤笑,“那等此事了了,儿子去和他们练练,看看他们这高贵的护城军比咱们强多少。” 季云骁扶着季星海走到城墙边,看向城墙下看不到尽头的草屋帐篷,“也许不用那么久。” 季星海疑惑的看过去,但什么都没发现。 * 后半夜的时候,城墙之上只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能偷懒的护城军都离开了,走不掉的也将自己缩进背风的角落里,疲惫的睡过去了。 季星海跟着父亲回到值夜的军帐中,即便躺在床上,依旧惴惴不安。 天生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今夜并不安稳,所以他始终牢牢握着佩剑。 与此同时,城外高墙之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草屋帐篷里,正在发生一场剧变。 隐秘山林中忽然走出一群轻甲士兵,他们各自遛进后排的草屋中,脱下轻甲,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脏乱衣服,然后在脸上抹上泥土,将整齐的头发揉乱,之后从简陋床板下抽出的长刀或利剑,慢慢向城墙集中而去。 城墙之内。 护城军统领叶烽正在秘密召集心腹。 “一会开战的时候让大家随意抵挡一下就好,别乱了殿下的计划。” “可那个姓季的今晚不知怎么回事,非要留在军营中,不知道会不会碍事。” 叶烽脸上不在意道:“若是碍事,直接杀了便是,护城军只需要一个统领。” “是。” * 天快亮的时候,季星海从恍惚中猛然惊醒。 站在窗边的父亲,转过身来示意他静声。 外面风声凛冽,但是在北疆那种恶劣环境中磨练出来的父子二人,都从这风声中听出了不对。 那些不会隐藏的脚步声,以及兵器轻轻碰撞的金属声,是那么清晰又张扬。 季星海悄悄走到窗边,“爹,有人偷袭?” 季云骁点点头,“不急,咱们先看看。” “是。” 很快,城墙之上传来了喊杀声,原来是灾民们利用绳索爬上了城墙,与城门上守夜的护城军展开了厮杀。 但不知为何,城墙之内的护城军却反应极慢。 过来好一会,才听到叶烽出来组织士兵反击,在士兵们经过他们军帐时,季云骁拉住季星海,蹲下身子躲了起来。 不一会,果然有人停下了他们窗边,侧着身子听里面的动静。 确定里面没有异常后,还颇为不屑道:“还霍家军呢,外面这么大动静,父子俩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看来也是徒有虚名。” 另一个惊讶道:“不太可能吧,也许是受不了军帐,早就回府了,毕竟还带个孩子。” “也许吧,总之只要他不耽误咱们事就行,快走吧。” 两人快速离开,但季云骁并没有动。 直到整个军营的调动声结束,他才带着季星海慢慢站起来。 “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是。” * 等叶烽带着人赶到城门处的时候,一些成功突围的灾民已经在试图开城门了。 叶烽顿时带人冲上去。 心里骂道,一群没轻没重的,这城门要是真让你们开了,自己这项上人头算是保不住了。 两方陷入拼杀,在叶烽的指挥下,护城军的主力全都集中在了四大城门和城墙之上。 然而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偏僻小路上,一群真真假假的灾民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映冲了进来。 最先倒霉的是京城偏僻处的百姓。 那些灾民们受了鼓动,对京城内这些可以吃饱喝足,免受灾害的人充满了敌意。 他们进城后,便被鼓动着冲进了这些普通百姓的宅院中。 起初只是想抢点干粮填饱肚子,可背后的组织者根本不满足这点连罪恶都称不上的小事。 最终在他们带头侮辱了一个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年轻女子,并杀害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后,这场带着仇恨的入侵终于变了质。 性、血腥、仇恨本来就是可以传染的。 灾民中有人高呼道:“哪里有什么明君,这江山本就是赵家人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咱们为何抢不得?” “没错,凭什么只有我们挨饿受罪,你们却坐享清福。” “这样的世道就该毁了重来才好。” “昏君惹来的天罚,不该只由我们承担。” 罪恶的立场已经站稳,那接下来的罪行便全都有了注解。 他们只是在替天行道,他们只是在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待失去理智的灾民们冲进一个又一个同样无辜的百姓家中时,藏在人群中的黑手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东宫里。 一夜未眠的太子,对着天空中高悬的弯月,饮下最后一杯清酒,轻声道:“到了咱们该上场的时候了,更衣。” 身旁的王朔沉声道:“是。” * 天将亮时,正是各个大臣们上衙门的时候。 虽然皇上长久不朝,但大臣们该干的活还得干,特别是林太傅他们,办公的衙门都在皇宫内,所以每日还是得早早来宫门口排队入宫。 结果今个早上,除了他们居然连太子也来了。 而且他手里还牵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男孩。 这,也没听说太子成亲啊? 总不能是私生子吧。 就算是私生子,年纪也不对啊。 就在众大臣疑惑之下议论纷纷时,皇宫的正门缓缓打开,数月未见的皇上居然带着一个老道士出现了。 大臣们纷纷下跪。 可皇上根本没看他们一眼,而是第一时间锁定在太子手里牵的孩子身上,步伐有些迟疑的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老道士同样满脸红光,眼神比皇上更激动,更疯狂。 两人最终停在了距离太子几步远的地方。 赵璋随手道:“太子起身吧。” “是,父皇。” 赵璋仔细打量着那孩子的脸,眉眼和轮廓上像阮眉,鼻子和嘴巴却是像他。 太子奏章上提到过孩子的年龄和生辰,日期都没问题。 再加上这张完美融合了他和阮眉模样的脸,说不是他俩的孩子,都不可能。 赵璋兴奋的说道:“道长,快过来看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 风清子摆摆手,身后跟着的道童提着灯笼过来,左右两边,将那孩子的脸照亮。 毕竟年龄可以作假,生辰可以作假,但面相和骨龄做不了假。 第187章 怎么还哭? 第187章 怎么还哭?(二合一) 风清子先是仔细看过孩子的面相后,又抬手触摸孩子的头颅,之后手掌顺势向下,探过脊椎和四肢。 他的手法非常细致专业,但是脸色却越来越沉。 旁边一直仔细看着的赵璋也因为他的神色,从兴奋变为了忐忑。 直到风清子抬起身子,重新凝视过孩子的脸后,才面向赵璋微微摇了摇头。 “皇上,虽然很像,但不是。” 旁边的太子立马惊慌的跪下,“父皇,都怪儿臣办事不力。” 赵璋听到结果后,确实很恼怒,也确实想狠狠处罚太子,但毕竟有这么多大臣看着,他还是得做出点慈父明君的姿态。 “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做的不错。” 跪在地上的太子开口谢恩。 赵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开口对着大臣勉励了几句后便道:“朕还有要事要处理,政事你们自行安排就好,将必须由朕审阅的拣选出来,呈到御书房。” “是,皇上。” 赵璋大手一挥,道:“好,那朕先行回宫了。” 跪在地上的太子听着身后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深深勾起。 回宫? 父皇太急了,儿臣还有好戏请您看。 后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宫门口其余人也向后方看去,警觉的大臣已经藏进马车里,或者退到后面。 宫门口羽林卫迅速靠前,将皇上和太子保护在身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周围的巷道中忽然冒出许多穿着破烂但手持大刀、利剑甚至钉耙、铁铲的灾民们。 灾民后方有人高呼道:“看,这里就是皇宫,那个穿黄色龙袍的就是狗皇帝,就是他引来了灾祸,杀了他就好了。” “杀了他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仿若魔咒一般深深印入已经杀红眼的灾民脑中。 他们饥肠辘辘的从中原一路走到京城,年迈的父母病死了,年幼的孩子饿死了,媳妇受不住,为了半块干粮,把自己卖给了路过的窑子,把干粮留给了他们。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巫师说的对上了。 所以,导致他们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皇帝。 只要杀了这个狗皇帝,他们的平静的生活就能回来,他们的亲人就不算白死。 从前他们或许还会怕,但如今,他们一无所有,手上还沾了血。 那还怕什么? 一起死吧! 灾民们一窝蜂的冲上来,目标明确的向着衣着最显眼的皇上而来。 吓得瑟瑟发抖,躲了半天的大臣们忽然发现,灾民们好像对他们没兴趣。 于是纷纷从从马车底下,墙角后面,爬了一半的树上下来。 各自整了整衣襟,互相有礼的点头致意,然后假装没看到对方的狼狈。 那边羽林卫已经跟疯了一样的灾民们打起来了。 赵璋急匆匆的往回跑,口里高呼着‘护驾,护驾!’ 沈大人凑到林太傅面前,“咱们需不需要过去意思一下?” 林太傅扔给他一个白眼,“你去吧,本官年纪大了,跑不动。” 沈大人抖了抖不输他的胡须,“本官比你还略长几岁,自然更跑不动。” 两个世家泰斗不动,其余大臣自然也有样学样,全都缩在后面,生怕谁的钉耙不长眼,划坏了自己的官服。 倒也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所以他们选择站在边缘角落,为皇上去摇旗呐喊。 “皇上,快回宫,回宫就安全了。” “羽林卫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宫门关上的?” 灾民们只是看着凶,其实真要打起来,并不占优势。 他们身体虚弱,又穿着粗布麻衣,手上的动作也毫无技巧,只是一味的使用蛮力。 全副武装的羽林卫们应付他们其实绰绰有余。 可偏偏这里面混了一些假灾民。 他们身手矫健,一举一动皆有章法,甚至还能协同作战,即便没有铠甲护身,依旧身手灵活,进退有度,将一群养尊处优的羽林卫们打得措手不及。 很快,最中心的几个羽林卫们便护着皇上和太子退到了宫门口。 可不知怎的,那厚重的宫门居然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赵璋发狠的拍着宫门,“开门,开门,快给朕开门,你们是想死吗?” 太子观察过四周后,道:“父皇,没用的,刚刚守门的几个羽林卫全都冲出来杀敌了,宫门应该就是在那时被关上的。” 赵璋双目血红,“你的意思是有人背叛朕?” 太子一副被吓到,但仍旧努力护着父皇的姿态道:“父皇,此时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您放心,孩儿宁死也不会让这群乱臣贼子伤您分毫。” 他抽出腰间装饰一般的佩剑,向来文弱的身体坚定的护在赵璋面前。 仿若谁敢上前一步,他必以血肉之身护之。 说实话,即便是冷血如赵璋,此刻也并非毫无动容。 扪心自问,他因为迫于皇后命格,不得不娶一个仆从出身的女子,内心愤懑许久。 所以对于他和孟岫的这个孩子,也并不上心,封他为太子,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当时的孟岫而已。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愿意挺身护在他身前的人居然只有他。 即便是作秀,他也是有些欣慰的。 毕竟那群没事人一样的大臣,就差没拿出果干和清茶看戏了。 不过想让他赵璋这么容易死,那是绝不可能的。 “黑虎卫,护驾!” “是!”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十几个身穿玄衣,头戴精铁面具的矫健男子。 他们如饿虎扑食般冲入人群,长刀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落地。 无论是真灾民还是假灾民在他们面前都抗不过一合之力。 对于这群顶尖暗卫来说,杀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然而,随着他们逐步向前推进的攻势,身后却空出了极大的缺口。 黑虎卫以为有羽林卫守着便没在意,可偏偏就是有人看中了这个漏洞。 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不知何时窜出个衣着破烂,额头包着脏黑纱布的少年。 他手中举着一把锃亮的劈柴刀,眼里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反应迅速的太子给准备动手的羽林卫一个眼色,包围在他们周围的羽林卫立即全神贯注的看向前方大批量的灾民,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意外。 就这几秒钟的时间,那少年已经冲到了近前,举着劈柴刀冲着赵璋砍过去,“昏君,去死!” 接下来便发生了大盛建国以来最为滑稽可笑的一幕。 数个训练有素的羽林卫拿着各种武器,慌乱阻拦中,竟然让那个几乎饿的半死的少年拿着劈柴刀冲了进来。 眼看着刀刃就要劈上脖颈,赵璋惊魂恐惧的大喊。 风清子手拿佛尘想要阻拦,却被不要命冲过来的太子撞开了。 接下来,仿佛是慢动作一般,王朔眼睁睁的看着那劈柴刀砍向了太子的脖颈,鲜血迸溅,那一瞬间,王朔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空了。 “殿下,殿下。” 他猛地扑过去,将即将摔倒的人紧紧抱住。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几乎是喜极而泣。 还好,还好,是伤在肩膀。 可是,那也很痛吧。 直到此时,王朔才感觉自己的意识重新活了过来,四周喧闹的声音重新入耳。 他听到窝在怀里的太子小声道:“别哭...” 王朔无意识的抹了一把脸,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之后羽林卫们也好似终于反应了过来,恢复了以往的神勇,三下五除二就把敢偷袭皇上的少年当场斩杀。 此时黑虎卫的战斗已基本结束,假灾民边打边退,早已走个干净。 地面上,只留下一地真灾民的尸首。 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至死也不肯闭上那双满是麻木、默然、疑惑以及不甘的眸子。 应天门重新被打开。 宫内听到动静后刚刚赶来的羽林卫们正在戚统领的率领下跪地谢罪,而陈副统领则带着一身伤站在胜利者的阵营,等候着必然会到来的晋升嘉奖。 躲在角落里的大臣们重新出现,围在皇上周围,装模做样的嘘寒问暖,还有一部分开始研究地上的尸首,就着现场的残骸意图还原事情的真相,三言两语的发表着真知灼见。 而不远处,姗姗来迟的护城军们也已跪满了整条大街。 可赵璋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头,忽然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沉浸在刚刚的生死一瞬中,心尖还在克制不住的发抖。 原来即便他是皇帝,是整个王朝的统治者,也可以离死亡那么近。 可偏偏那时,这些面上忠心恳恳的臣子将士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这个向来不受宠的孩子肯舍命挡在他面前。 他垂首盯着几乎躺在血泊中的太子,张嘴喊了两声。 可因为神经太过紧张,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失声。 他努力的数次后,周围才听到了他的声音,“来人,传太医,快救救朕的孩子。” 身后的风清子眉尖微蹙,不甘心的看了地上的太子一眼。 七皇子迟迟不见踪影,若他短时间内与真龙命格无缘,太子原本是最佳的替代人选。 如今这一闹,皇上必然舍不得了。 皇上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太子的鲜血和王朔的泪,长流不断。 周围的羽林卫和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始慌慌张张的去太医院请太医。 赵璋屈尊降贵的蹲下身子,握着太子的手道:“好孩子,别怕,父皇一定会救你。” 他转头又喊道:“必须请巫太医来。” “是。” 太子因为失血而面色惨白,他手指无力地屈起,虚虚回握着赵璋的手。 “父皇...别担心...舍命救君是太子的职责,但舍命救父是儿子的孝心,只要父皇安稳无恙,儿子死而无憾...” 赵璋心头巨震。 说来可悲,即便是皇帝,他此生也唯从两人身上感受到过真情实感的善意。 第一个是霍威。 第二个,便是太子。 霍威是忠心的下属和兄弟,太子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 孰轻孰重,赵璋的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毕竟此时此刻,向来忠心的霍威,不在。 * 太子再次醒来时,是在小时候住过的椒房殿中。 第一眼看到人的便是眼睛还有些红肿的王朔。 察觉到他醒来,便立马靠了过来。 “殿下,你是不是想喝水?” 赵熙摇了摇头,示意他再凑近些。 王朔果然又凑近了些,嘴唇都快贴到他脸上。 赵熙微微扯了下唇角,小声道:“除了你我,还有旁人吗?” 王朔同样低声,“殿下放心,没有。” 赵熙道:“好,那你再凑近些。” 王朔依言上前,为了方便赵熙说话,将自己耳朵侧到了太子嘴唇上方。 然后王朔便感觉自己的耳垂好像被什么湿湿的东西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整个人一惊,半边身子都不敢动了。 因为刚醒来的太子殿下,居然将他的耳垂含进了口中。 热乎乎,湿漉漉的唇间热度昭示着这人极为旺盛的生命力。 王朔气急了,真想给这个没轻没重的人一顿胖揍,可他刚刚受了那么重的刀伤,自己实在不好再下手。 只能干挺着身子,任由他将那小小圆圆的耳垂,含在嘴中肆意舔玩。 最后只把自己惹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太子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感叹道:“真可惜,肩膀受伤不能动,否则小朔儿这秀色可餐的模样,哪里能轻易放过。” 王朔抬起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脸带羞涩,目含秋水的这一嗔,不似恼怒,更似调情。 勾的太子顿时邪心肆起,不知死活的说道:“本宫曾在某些旧书上看到,交欢中也有受者在上,攻者在下的姿势,据记载也是极为销魂,别有一番趣味,本宫看现在正适合尝试一番,不知小朔儿可有此意?” 王朔咬牙切齿,拳头攥的咯吱响。 “奴才还知晓,趁对方不能动时,狠揍一顿,最为解气,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一试?” 太子虚虚一笑,“唉,本宫现在可打不过你。” 王朔右手握拳,打在左手的掌心,语带威胁道:“殿下知道就好。” 太子这才笑眯眯的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抚过王朔的眼角,温柔道:“我家小朔儿还是笑着好看,不是早就说好了的,怎么还哭?” 第188章 究竟是谁 第188章 究竟是谁(二合一) 此话一出,王朔又是眼带泪光。 “可是那人差点砍断了殿下的脖子,说好的是只受点轻伤。” 太子温柔抚摸他脸颊。 王朔心疼他抬着手臂会累,便抬手握住他的手,拉着搭在自己膝盖上,他用手指轻柔的帮他揉捏。 太子哀叹一声,“小朔儿,本宫其实更希望你揉另一个地方。” 王朔手上狠狠用力,拧得赵熙皱起眉来。 “好了,本宫不说便是了,你下手轻点。” 王朔这才恢复了适中的力道。 赵熙又解释道:“那小鬼冒出来了正好,省的羽林卫动手了,万一再攀扯到副统领身上,三皇妹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王朔嘟囔道:“你现在是帮三公主把副统领扶起来了,但你自己的护城军怎么办?” 太子笑道:“不急,早有对策。” * 御书房内,赵璋看着下方跪着的大臣怒不可遏。 “朕,堂堂天子,竟然在自己家门口差点被乱民刺杀,这简直就是大盛立国以来最大的笑话,朕养着护城军五万,羽林卫三万,居然连区区灾民都守不住,让他们在京城内四处作乱打砸抢杀就算了,居然还闯到了宫门口。” 一提到这个赵璋就气得胸口疼。 试问上千年来,哪个皇帝会被乱民逼到宫门口的?! 这群废物! 他凛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叶烽率先开口道:“皇上,都是臣办事不力,见那群灾民开始在城外开荒安家,便放松了警惕,都是臣决断失误,臣辜负圣望,愿以死谢罪。” 他把头上还沾着血的兜鍪摘下来,恭敬的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重重跪了下去,一副悍然赴死的模样。 可偏偏就是这副模样,让本就多疑的赵璋动了心思。 叶烽是他亲封的护城军统领,之前是做过长时间的调查和了解的。 作为将军,他能力普通,做不了封疆大吏,但做个守城之将绰绰有余,按理说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现在他这般着急认罪的模样,更像是在刻意维护什么人。 “今夜负责巡防的将军是谁?” 叶烽跪在地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是有些为难的低声道:“回皇上,是季云骁,季副统领。” 赵璋神情愣了一瞬,想起从前与霍威商讨军官调任的事。 “霍家军从前的戚副将调回来做羽林卫统领后,做的极好,近两年来,宫内极为安生,没发生过什么乱子,朕打算再从你那调个人,回来把护城军好好整治一番。” 当时的霍威看起来很不情愿,赵璋也知道原由。 霍威的几个副将除了年少时交好的,便是他看重天赋,一手带着提拔起来的。 放在军中都是一顶一的好手,霍威向来不舍得被人借调,特别还是回京城。 用霍威的话来说,那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人才。 当时气得赵璋拿奏折丢他,什么时候就近保护皇帝成了暴殄天物了? 这话也就霍威敢说。 不过霍威就是嘴上拒绝,知道他的需求后,还是用最快的时间,把自己最信任的季云骁调了回来。 对此赵璋曾觉得很窝心,毕竟无论如何,霍威总是把他的安危放在所有事之上。 可如今年才惊觉,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位置,坐的居然都是霍威的人。 换句话说,只要霍威想,随时能够控制京城唯二的两支军队,自己的江山和皇位届时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 赵璋压下心底的惊慌,面色不显的问道:“所以今夜应天门为何会无故关闭?” 戚统领和陈副统领全都跪了下去,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赵璋看着陈副统领满身的伤,多少记得他在宫门口拼死救驾的模样,态度顿时软了一些,高高在上道:“陈副统领有伤在身,赐座吧。” 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立即搬来圆凳,让陈副统领坐下。 一副一正,一坐一跪,皇上的心偏的格外明显。 戚渊无奈垂眸,“回皇上,今夜宫门口的护卫调遣是由陈副统领负责的,臣负责的是宫内守卫,应天门无故关闭之事,臣目前并无头绪,但请皇上给臣时间,臣必定查的水落石出。” 御书房内静谧无声,即便众人知晓性情秉直的戚渊,说的大概率是真话,但当下这个环境说出来,真的有推脱之嫌。 刚刚坐下的陈副统领立即跪下,干脆利索道:“皇上,戚统领说得没错,今夜宫门内外的值守确实由臣负责,还请皇上给臣两日时间,臣必定将事情查清楚。” 坐在桌案后的赵璋随意把玩着手边的玉石摆件。 他不是傻子,更不相信什么巧合,今夜之事必是有人刻意为之。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守在门口的太监走了进来,“皇上,霍威将军请求觐见,另外椒房殿来报,太子殿下醒过来了。” 赵璋不知为何,神情在霎那间有些恍惚。 他看着门外的人影,脑海中的神经被左右拉扯着,好一会没有吱声。 御书房内,从太监到大臣全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尽量安静下来。 直到高位上那人淡淡道:“让霍威进来。” 门外的太监立即高喝道:“喧,镇北将军霍威,觐见!” * 霍威进来后,第一时间便将赵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人没事后,才跪下行礼。 “臣,霍威,参见皇上。” 赵璋抬抬手,“免礼,赐座。” 太监总管上前,放下圆凳。 霍威起身时候,打量着这个新上任的总管,面白无须,瘦弱精干,跟从前胖乎乎的王福全完全不同。 霍威点头以示谢意。 赵璋有些疲惫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今早的事与你又没有关系。” 神经大条的霍威没有察觉到这看似亲密的话语里隐藏的距离感,而是如往常般诚实道:“皇上,季云骁带着儿子跟踪逃跑的灾民,发现了他们临时的藏身之地,他派儿子季星海通禀了臣,臣特来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 若是从前,赵璋必定不会多想,只会觉得霍威确实把他放在心上,一个人顶半个朝堂。 但如今... 他们前脚刚讨论完季星海巡防不力的问题,霍青立马给他们父子按了个大功劳,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总不能都用巧合二字概括吧。 所以赵璋也没再像从前一样,随后一句‘你看着办’,便在霍威的不满和啰嗦中把人赶出去。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斟酌道:“你怎么看?” 霍威难得惊讶的看了霍威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欣慰想,看来皇上经此一事终于对朝政上心了,只是可怜了太子那至纯至孝的孩子。 不知一会可否去后宫探望一下。 “皇上,依臣来看,此事内有蹊跷,需慎重以待,臣虽然没有亲见,但总觉得一群灾民不该具备这样的作战能力,所以应该先区分混在真灾民中的叛乱者,分开处置。” 赵璋:“如何分开处置?” 霍威:“真正的叛乱者自然要查清幕后真凶,之后处死,但真正的灾民,犯错者按律惩罚,无辜者该好好安抚,分配田地,帮助他们安稳度日。 跪在地上的叶烽发出一声轻嗤,不屑道:“霍将军做菩萨做的真顺手,可我手下兄弟被那群灾民乱刀砍死时,可没人出来做菩萨。” 霍威这人表面看着和煦,但沙场征战多年,又能凭一己之力驯服十数万军队,可不是仅靠那傻大哈的性格。 所以当他罕见的沉下脸色,稍微释放出那生死磨砺出的摄人气场时,叶烽的话便噎在喉间发不出来了。 他不由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 总觉得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这个杀神般的大将军会将他当做北边的狼奴随意斩杀。 这一瞬间的变化,全都被赵璋看在眼里。 他看向叶烽的眼神,赤裸裸的,就是在看废物。 这样的眼神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场上精明的文官捕捉到了。 大理寺卿沈望山立即笑呵呵的站出来道:“难得霍将军征战多年,还心怀仁慈,只是您这个想法当真不为我们考虑一点啊,若一群乱臣贼子还要分开一个个审问,数万人的规模,那我们‘三司’这一年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霍威刚要解释,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但沈望山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向着赵璋跪下道:“皇上,不管这群灾民是被蛊惑还是被欺骗,他们围堵皇城,叛乱造反,行刺陛下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按照大盛律法,叛乱造反者,杀无赦!” 高高在上的赵璋,这才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而下方本想继续开口的霍威,突然地,就被这丝笑凉了半颗心脏。 原来赵璋,并未信他。 * 椒房殿里,此时守着太子的是小陈太医。 “自从开始给皇上施术后,师父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只是勉强帮太子止血疗伤后,便必须休息了。” 太子半躺着,任由小陈太医和王朔帮他换药。 “所以,你现在学到几成了?” 小陈太医目光专注,“三成。” 太子还算满意,“不错,祝由术深奥,你能在短时间内学到三成,已经是极有天赋了。巫太医如何说?” “师父说,临走前会把《祝由密卷》传给我,今后他不在身边,让我不要忘了勤加练习。” 太子微微叹息一声,“巫太医,竟这般严重了。” 小陈太医正在调配药膏,闻言也没再搭话。 缓了一会,太子才又道:“巫太医对你不错,最后的日子,好好孝顺他。” 小陈太医点头应下。 太子侧眸盯紧他,小陈太医抹药膏的手顿时僵住了。 “另外,父皇那边就辛苦你了。” “是,殿下。” “王朔,换好药扶着本宫去一趟御书房。” 王朔担忧的看向他的伤口,但无论心底有多不赞同,依旧乖顺的开口道:“是,殿下。” * 御书房内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似乎是赵璋那丝笑意给了其余人莫大的勇气。 原先在霍威面前唯唯诺诺的大臣们,从试探到熟练,最后便是默契的集中向霍威开炮。 霍威前面说过的三言两语被这群自幼浸在阴谋诡计中的文官们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全都打碎拆解,最后总结出数种跟霍威本意南辕北辙的意思。 霍威本就嘴笨,再加上心性率真,当下就被气得不行。 旁边的羽林卫统领戚渊看不得自己前上官受气,帮着霍威辩解。 可就是这一帮腔,却把赵璋内心的不安推到了顶点。 果然,关键时刻,谁是谁的人,便看得一清二楚了。 官场老手们趁机下重药,“霍将军和戚将军都是在北疆杀敌无数的大英雄,按理说面对反贼不该心慈手软,今晚如此反常,莫不是在为某人遮掩过错?” 霍威怒道,“韩大人,我霍威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公私分明,您不用在这暗指什么,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韩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昨夜乱贼入城,本该组织巡防的季副统领却不见踪影,这才导致叶统领出兵迟缓,让灾民钻了空子,差点伤了陛下。然,杀敌时不见他,护驾时不见他,待到敌退了,霍将军却带着他的功绩出场了,顺便连自己儿子都带上了。” 韩涟微微跺着脚,满脸钦佩讽刺的轻微甩头,“哎呀,世人都骂我们文官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哪想到霍将军才是个中高手,三两句话,就护得老部下‘过’变为‘功’了,这巧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安排好的呢。” “你!” 霍威当真被气到失语。 因着他和赵璋私交好,平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颇受尊敬,即便是朝堂上与他人意见不合时,对方也是彬彬有礼慢声细语的与他辩驳。 被如此针锋相对的围攻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文官的嘴皮子果然锋利。 如今这还是几个尚书和御史,就让他如此疲于应对,那身居高位但一直沉默的林、沈二人又该是多么难应付。 霍威收回心思,干脆利落的跪下道:“皇上,霍威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季云骁绝不可能是渎职之人,关于韩尚书的指控一定另有原由,臣恳请先派人去盯住灾民藏身之地,换季云骁回来当堂对峙。” 第189章 太子啊,好手段 第189章 太子啊,好手段(二合一) 跪在地上的叶烽眼神闪烁了几下。 韩尚书也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站在最前面的尚书令沈崇岳忽然有感道:“霍将军与季副统领果然是生死之交,这世上最深厚莫过于同袍之情啊,几位大人还是莫要再为难霍将军了。” 明明是帮他的话,可霍威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真是奇怪了,他就是想证明,季云骁是个有担当有谋略的优秀将领,怎么就有种越描越黑的无力感。 高座上的赵璋沉默的扫过众人后,开口道:“诸位爱卿别忘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群胆大妄为的乱民。” 御书房外,小太监神态有些焦急的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赵璋有些焦急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太子扶进来。冯有,抬软榻来。” “是。” “是。” 太监们开始忙不迭的动起来。 冯有办事利索,在小太监们扶着太子进来前,就把软榻抬到了赵璋左下手的地方。 赵璋满意的点头。 之后王朔扶着太子进来,赵璋立马免了他的礼,让人扶着在软榻上半躺。 赵璋似乎还不习惯如何做一个父亲,面色仍是有些生硬道:“不好好养伤,怎么到这来了?” 太子笑得和煦,“儿臣迟迟等不到父皇这边的回应,有些担心父皇,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碰上父皇在忙,是儿臣来的不是时候。” 赵璋这才想起来,霍威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太子醒了。 本来去不去探望,他这边都该派人说一声的,可没想到吵起来就把这事忘了。 太子必是等久了担心,这才忍不住过来看看。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朝堂之事,有什么是你一个太子听不得的,你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帮朕出出主意。” 在皇上示意下,冯有深入浅出的将刚刚朝堂上的事简明扼要的复述了一遍,斟词用句没有一丝偏颇,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愣是没有挑出人家一点不是来。 此时,众人才意识到,这个新上任的大内总管居然是个人物。 皇上看向赵熙,“太子,你怎么看?” 赵熙倒也不矫情,只是略微思考后,神情严肃道:“父皇,儿臣觉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无他,这话与赵熙平常表现出来的温和仁爱的形象差距太大了。 就连赵璋都有些疑惑道:“太子为何这样说?” 太子虚虚一笑,面色仍旧惨白。 “父皇,从公平正义的角度讲,霍将军的法子最好。但一是耗时耗力,二是无法除根。”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本就忙碌,即便是三司全上,想要在几万人的队伍里明确的辩查真假都是极为困难的事,若是这其中再有人蓄意破坏包庇,让本该死去的叛贼用灾民的名义活下来,他们在暗,父皇在明,那时才是后患无穷。” 赵璋被太子的话惊起一层冷汗。 没错。 他今晚如此纵容文官中伤霍威,除了对他起了疑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想要无所顾忌的斩草除根。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站得住脚的理由。 但没想到,给他这个理由的是太子。 满朝堂的文官,还不如他一个病弱的儿子,一群废物,白瞎他那么多俸禄。 半躺的太子满脸忧虑的继续道:“退一万步说,那群灾民真的还是无辜的吗?既然起了反叛弑君之心,那其实早就做好了拼上一切的准备,即便此时给地给钱安抚下,那日后若是再有个什么灾难毁了他们家园,难道他们不会再次生出二心吗?” 赵璋在心里疯狂的认同。 没错,一群刁民,朕难道还需要惯着他们不成。 “再者,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置都会传扬出去,若是轻易饶了他们,就等于给全大盛发出一个信号,如果糟了灾难,只要闹上京城,闹到皇上面前,不光没事,还会给地给钱给粮,那届时恐怕才是大盛真正的危机之时。” 这下不光赵璋,就连朝堂上几个老狐狸都开始暗暗思索起来。 但他们其中还各有不同。 赵璋是此时才惊觉,原来这个一直遭忽视的儿子,才是最懂他,最替他考虑的人。 他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完全就是帮他将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坏人由他做,好处全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当真是合他心意。 而林太傅和沈尚书令却在心里重新评估了太子的分量。 不可小觑啊。 林太傅还好,他女儿还小,这一朝轮不上他争皇位。 但老沈。 林太傅偷偷觑了他一眼,你有对手了啊,老沈。 但下方的霍威却像是不认识太子一般,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好好个孩子,突然变了。 这种诛心的歪理,居然如此大言不惭的讲出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射向那些无辜百姓的利刃啊。 数万灾民,涌进城中的也不过几千人,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不知哪来的军队假扮的。 他们只是微弱,不代表他们该死! 他们只是想向这个终身供养的王朝祈求一点点果腹之粮,难道就该去死吗?! 霍威沉痛的目光扫过朝堂上每一张虚伪的脸,忽然有点不明白他们霍家军拼死保家卫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保护这群站在百姓身上啖肉食血,临了还要冲百姓尸骨狠狠啐一口的杂种们吗? 他们该舍命维护的明明是那群安居乐业忙碌一生但却几乎无所求的百姓啊! 霍威克制不住的眼圈发红,神情悲愤道:“皇上,臣不同意太子的意见。” 赵璋严肃到尖利的目光射向他。 霍威不避不让,“皇上,一城之君当保一方平安,一国之君当护一国安康,让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才是身为帝王最耀眼的勋章。即便如太子所说,他们心存不忿,私自上京,那也是皇上失职在先,您现在应该开放粮仓,安抚无辜百姓,这是您欠他们的,也是您在这个位置上此生不可推卸的职责。” “同样。” 霍威侧眸看向太子,“这也是储君应该学会的担当!” 太子脸上温和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嘴角。 高坐龙椅的赵璋脸色也越发黑沉。 烧了一夜的高烛爆出噼啪的火花声,刚刚还竞相发言的大臣们全都瑟缩如鹌鹑。 倒是沈、林两位文臣之首互相惊疑的对视一眼,眸中交汇的全都是算计。 赵璋被当众落了脸面,看向霍威的目光越发不善,他脑海中不由的又想起过去那些被随意打骂侮辱的日子。 说起来,曾经见证过那些不堪的人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大多都是被他亲手送走的。 细数过来,他的身边剩下的也只有霍威和风清子了。 风清子他有用。 而霍威则是真舍不得。 也许是他这些年对霍威还是太宽容了,竟纵得他敢当众说出如此过分的话来。 赵璋脸皮上挤出一丝凉薄的笑容,看向霍威的目光是从没有过的冷漠。 “霍将军,朕帮你总结一下,你前面说的所有不过就是五个字:朕不配为君。” 霍威同样倔强,“臣只是想提醒皇上,不要走错了路。” 赵璋笑意变得讽刺,“真是可笑,原来朕堂堂天子,还需要霍将军来教朕如何为君,朕管不好这天下,想必霍将军一定能管得好,那不如这个皇位也让给霍将军吧,你来亲自教朕如何做皇帝。” 说罢竟然直接从桌案后走出来,弯腰强硬的拉起霍威,将要将人往龙椅上拉。 见皇上是动了真气,几个大臣和冯有这才慌慌张张的上前阻拦。 霍威也已经气急,他常年练武,身上的力气哪里是赵璋比得了的。 所以当他下盘使力顿住,前面拉扯的赵璋便觉得身后仿佛拽了座小山,怎么扯都扯不动了。 他回过头。 霍威手上用力,直接将赵璋甩开。 赵璋力气没来及撤回,一个不慎,便往后倒去。 还好冯有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霍威因为着急伸出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见人无恙,便默默的收回去了。 稳住的赵璋气怒的瞪着他,“霍威,你是想摔死朕吗?” 霍威冷哼一声,“这么大人了,没那么容易摔死。” “你!” 两人互相气怒的瞪着对方,虽然是一君一臣,但谁都没打算让着谁。 原本打算开口的劝诫的大臣们见此情景也都闭上了嘴。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人家俩人只是吵架,但情谊还是在的。 后方软榻上的太子同样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确信自己是低估了父皇和霍威之间的情分,看来只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 赵璋发了一通邪火,这会也消下去不少。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霍威说的是对的,但谁让他不是个仁君,少跟他讲那些大道理,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要不然他用尽手段登上皇位,难道是为外面那群什么都不是的贱民劳心劳力的? 做梦! 他清了清嗓子,侧过眸子避开霍威的目光道:“朕看你是累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回你的将军府老老实实待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一步。” 霍威二话没说,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赵璋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背影气又上来了,大声道:“冯有,一会就去霍府传旨,让霍府全家上下关门闭户,这段时间,别让朕看到姓霍的。” 冯有忙答应下来,可心里却直犯难,这哪里是圣旨,明明就是泄愤。 可走在前面的身影愣是连晃都晃一下,脚踏流星般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闹了一晚上,天边逐渐露出一丝白光。 赵璋后知后觉的腰酸背疼起来。 他突然也没了心情,便快刀斩乱麻道:“叶烽,你先派人去帮季星海把那群乱民给朕盯牢了,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叶烽当即抱拳道:“臣,领旨,皇上只管放心,臣也要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赵璋应付的点点头,目光又落到羽林卫两个统领身上。 本来他是想直接撤了戚渊的职,毕竟他确实护驾不力,但刚刚才罚了霍威,现在又动他的人,未免真把人气狠了。 所以他斟酌再三道:“戚渊护驾不力,陈正救驾有功,朕决定将戚渊降为副统领与陈正平级,你俩各领一半羽林卫,朕看你们表现,半年后从你二人中择优晋升。” 两人叩头谢恩,不过神情完全相反便是了。 赵璋又补充道:“但陈正之功需赏,便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另紫金铠甲配紫金枪一套,赞你勇猛无畏,乃羽林卫之楷模。” 陈正惊喜的叩头谢恩。 赵璋也满意笑起来,看,他本就是个赏罚分明的明君,不过是跟霍威的理念不同罢了。 君臣相欢,大臣恭喜后,赵璋又道:“当然,朕也不能忘了最大的功臣,太子,跟父皇说,你想要什么?” 这话看似宠溺,实则试探。 众人也都笑意盈盈的看向太子,好像都在期待一个孝顺的孩子得到父亲的优厚赏赐。 太子神情认真道:“父皇,儿臣觉得霍将军刚刚对儿臣的教导十分有理,儿臣还年轻,所思所想不够周全,所以儿臣想是不是该重开文华殿,让儿臣及弟妹们能够继续跟着众臣们学习。” 这要求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原本大家还以为太子会继续扮演孝子贤孙,说一堆冠冕堂皇的话,然后什么都不要呢。 而且他提的这个要求,倒也正中大家心思。 给皇子们当先生虽然辛苦,但也多了许多进宫的机会,届时无论是奏报还是其它的都能比别人更快一步。 另外就是,皇子们确实需要继续读书。 再好的苗子,若是没有严师管着,最后不免荒废。 毕竟他们还得靠着自己支持的皇子,未来好得权势富贵呢。 文官们跃跃欲试着想要开口声援太子,但一想到声援太子的前提是要承认霍威说得有理,便都犹豫起来。 可就这一小会,皇上却气哼哼道:“他说的有什么道理?你是太子,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朕就觉得你说的方法极好,这样吧,朕还有别的事要忙,灾民的事就交给你和叶烽处理,有急事直接入宫找朕就好。” 他又思索了一会道:“想要跟大臣们学习也不难,谢相不在,尚书台一直缺个人,你伤养好后,便去尚书台跟着林太傅和沈崇岳议政吧,正好来请安的时候,跟朕说说学到了什么,若是让朕发现偷懒,可得罚你。” 太子抬眸笑道:“谢父皇,儿臣定好好学,可不能让父皇罚了,再给弟妹们笑话。” 赵璋同样哈哈大笑起来,极为愉悦的结束了议事。 可人群之外,林太傅和沈崇岳看向太子的目光却是如临大敌。 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这父子俩就在尚书台安了这么一颗大钉子。 以后即便皇上不临朝,政事上也有太子这只耳朵,这颗眼睛了。 太子啊,好手段! 第190章 你早晚要选一个的(新内容替换了,记得看) 第190章 你早晚要选一个的(新内容替换了,记得看) 回到椒房殿后,王朔看向太子时数次欲言又止。 太子不放心的问道:“王朔,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朔垂眸,“殿下您刚刚跟皇上提重启文华殿,是不是为了让皇上见到景玉?” 太子浅浅一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不过你这是不同意吗?” 王朔摇摇头,“殿下的意愿轮不到奴才说同不同意,奴才只是想为景玉争取一线生机。” 太子微微叹息一声,目光认真的看向王朔。 “小朔儿,你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你究竟是想做本宫的人,还是想做景玉的人。” 王朔大惊道:“殿下,这是何意?” “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景玉的真龙命格会吸引多少借此生事,想要将他推上皇位的人吗?若本宫不利用父皇解决了他,那他将来必定是本宫最大的的对手。你早晚要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个的。” 王朔听后沉默了下来。 太子适可而止,没再逼迫他。 有些事,总得自己想明白,下决心。 * 霍府内,霍威气哼哼的回去后不久,冯有就带着人踩着晨光进了霍府。 谢灵姝前脚还没来得及撬开自家夫君的嘴,后脚就要命人唤醒一家老小,一起接旨。 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向来只接奖赏和表彰的霍家,第一次接到了处罚。 除了必要的采买和外出,霍家需关门闭户,没有圣令,禁止进出。 没有打骂,但却足够羞辱。 冯有宣旨后,立即上前将霍威和谢灵姝扶了起来。 态度极为温和道:“霍将军,谢夫人,两位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皇上就是在气头上,等过两天消了气指不定怎么后悔呢。您两位和皇上都是自幼的情分,可千万别因为这点事就生分了。” 霍威因着这番话又认真看了冯有一眼。 是个懂事的。 有这样的人跟在皇上身边,也能让人放心些。 夫妻二人送走冯有回来后,才发现儿子带着景玉还在等他们。 谢灵姝也侧脸看向霍威,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霍威认命的叹息一声,“进屋说罢,外面凉。” 一家人进了书房,云香守在门口。 待霍威把事情的经过讲述完后,谢灵姝就觉得一腔怒火往上翻。 一群老匹夫,趁着她爹重病不朝,就欺负她夫君。 不过最过分的还是赵璋。 明知道霍威自小就不善言辞,还纵着那群豺狼虎豹追着他撕咬,这哪里还有半分朋友之谊,呸! 可恨她不能入朝做官,否则一定骂死他们。 但对面的两个小家伙听完却极为淡定,两人目光还交汇了一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谢灵姝后期暴躁的脾气在此刻便初现端倪,她看向自己儿子,有点压不住火气道:“青儿,你看出什么了?直接说,说得直白一点,省的你爹听不懂。” 赵凛被逗得有点想笑,但一想到此时场合不合适,便生生憋了回去。 于是霍青便直白道:“父亲,你是被算计了,而且还是个大局,除了你,季叔父和戚伯父也会被牵扯进去。” 霍威不明白,“这是为何,我们三个可向来不参与什么党政派系的。” 霍青有些无奈道:“父亲,有时候不参与本身就是一种派系,因为你们会被视为最忠贞的保皇派,若他们的目标是皇位,那你们就是必先被剔除的部分。” 反应过来的霍青第一句话便是,“儿子,你是说皇上有危险?” 霍青摇摇头,“父亲,现在有危险的,是你。” * 霍家受罚的事在京城内传了几天后便消停了下去。 因为太子仿若一匹黑马般快速崛起,代替了曾经霍威的位置。 直到后来人们也才敢确定,此时便是太子辉煌而短暂半生的转折点。 之后有关太子的事情便不断传开。 有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大闹京城的灾民据点,并趁着夜色带领护城军将所有人团团包围。 又有说,太子仁心仁德,即便已经将人围堵,依旧以招降为主,并准备了干粮肉干,希望能够感化灾民,缴械投降。 可那群灾民竟是半点都不领情,竟然想趁着太子靠近时刺杀,并高呼:永不投降,誓要杀昏君,迎新朝。 最后没办法,太子只能含泪下令,烧山。 那几天京城内的百姓都不敢睡觉。 因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随着风声传进来的惨叫声便喊了三天三夜。 据说护城军将他们藏身的小山丘自山脚处团团围住,仁慈的太子给了灾民最后的机会。 凡是愿意归顺朝廷,自愿走下山的灾民,依然既往不咎,并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愣是没有一个人下山。 京城百姓们对他们从愤恨,到可怜,最后惊恐。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居然宁愿被活活烧死,都不肯下山,难道还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成? 不过倒是白瞎了太子一番心意。 但受过灾民侵害的百姓却不这么觉得,他们只觉得大仇得报,这群乱臣贼子本就该死。 为此,他们对为他们报仇雪恨的太子同样推崇不已。 一场大火,数万灾民,将太子的名声顶到了极致。 炼丹密室里,风清子试探道:“皇上,太子如今声誉这么高,您就不怕养出他不该有的野心?” 赵璋轻蔑一笑,“他有野心又何妨,野心是需要力量驱使的,沈家有老三要扶持,林家不涉党争,反正无论谁赢了,他家女儿都得做皇后,何必趟这浑水,至于谢家。” 赵璋顿了一下,“朕本来确实担心太子会和霍、谢交好,但上次御书房一遭,他们是没可能了,霍威不会再认可他了。” “最重要的是,能拼上性命救朕,朕信他对朕有几分孝心,一个背后没有势力,对朕还颇为孝顺的孩子,朕实在没理由不用啊。” 风清子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皇上不通武,看不穿当夜羽林卫的应付,以及太子撞开自己时把握极为精准的角度和力道。 看来皇上注定是要养一只狼崽子了。 不过这跟自己又没关系,他要的不过是长生而已。 至于父子二人谁生谁死,只要不耽误他炼丹,跟他都没关系。 所以他不忘嘱咐道:“皇上,和霍府有关的七皇子,咱们还没找到。” 赵璋刚吞了一颗金丹,此刻精神焕发道:“放心,既然有了线索,朕自然能够顺藤摸瓜。”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在和小六用膳,但时间久了,他记不清楚。 再加上金丹的药效上来,那些模糊的画面很快便被澎湃的情绪冲散了,不过心底总隐隐有丝不安,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般。 第191章 你比狗都厉害(新内容,追更的记得看) 第191章 你比狗都厉害(新内容,追更的记得看) 明德门城墙之上,王朔紧紧跟在太子身边,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发呆。 不大一会儿,叶烽便过来了。 四下无人,太子道:“都处理好了?” 叶烽点头,“是,咱们的人都逃出来了,给那群灾民水中下了药,他们想跑都跑不了,等山火结束,估计都烧成灰了,死无对证。” 太子这才满意道:“那便好,事做的不错,你这五品的统领做的也够久了,是时候动一动了。” 叶烽当即半跪,“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让他起身。 叶烽又道:“殿下,那如今季副统领该如何处置?” 太子蹙眉道:“功过相抵,先留着吧,本宫后面还有用。” “是,殿下。” * 霍府内,最近接二连三的消息传进来,搞得赵凛很是纠结。 也许霍威等人还没看明白,但他前世翻阅历史无数,相关的电影电视剧也没少看,自然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得益之人往往就是做局之人。 很明显,霍威落马后,受益最多的便是太子。 可即便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赵凛依然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印象里的太子大哥是那么温柔和煦,笑起来时如朝阳一般明媚。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拥有那样笑容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为了皇位,亲手推数万无辜人去死的刽子手。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王朔惦记那么多年吗? 他抬起头,南边的天空依旧黑烟滚滚,夜风混着烧焦尸体的焦臭味不断传进来。 赵凛第一次对救太子这件事产生了动摇。 也许,有些人就是该死的。 老天爷让他早死,不过是对百姓起了点怜悯之心而已。 可是另一边的霍青该怎么办? 他有系统死不了,可霍青没有啊。 受了那么重的伤,在这样一个连消炎药都没有的古代,该如何活下去? 一想到未来的霍青可能会死,赵凛就忍不住心绞痛起来。 可他现在如此弱小,还被困在一个书童的身份里,连霍府都走不出去,谈何改变,又谈何拯救。 他何尝不懂,现在的霍青执意藏着他是为他好。 但如今对他而言却成了另一种束缚。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如果他主动走到赵璋面前,霍青应该 不会 特别生气吧? 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赵凛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季星海。 “我说季少爷,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霍府禁止进出,你这样三天两头的溜进来,若是被抓住,小心你的脑袋。” 季星海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呲着小虎牙乐道:“放心吧,霍家的狗洞,我比狗都熟。” 赵凛无语的翻白眼,有这么比喻自己的吗? 难道他还应该夸一句,哇塞,你比狗都厉害呢。 季星海自来熟的把赵凛面前的零嘴吧嗒吧嗒往嘴里送,嚼了一嘴还不忘嘟嘟囔囔道:“霍青呢?怎么就你自己。” “去霍将军那里了,如今将军离不得他。” 季星海认同的点头,“我爹就说,霍将军吃亏就吃在没带着儿子,那天晚上要是有霍青在,保管让那群老混蛋都倒霉。” 赵凛捡起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 “说起来,季将军怎么样了?” 季星海嚼着糕点,声音不清不楚道:“还能怎么样,太子说功过相抵,不赏不罚,父亲还在护城军正常当值呢。” “那季将军巡防不力的事是真的?” 季星海忙端起一碗水,将口中的点心硬咽了下去,噎得脸红脖子粗。 赵凛怕他当场噎死,只能站起来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大概是季星海喉咙粗吧,噎了半天又缓过来了。 他猛吸一口气,怒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天确实是我父亲巡防,但我父亲自从调回京城,那个什么叶烽就把持着权利不撒手,我父亲初来乍到连调兵权都没有,怎么巡防?他那几天都是带着我巡防的,想教训那些偷懒的护城军,结果人家连搭理都不搭理。” 气狠了的季星海,又狠狠咬了一口点心,喷着点心渣子道:“若以后小爷能做大将军,一定狠狠教训这帮没有军纪的东西。” 赵凛暗笑,你以后确实做大将军了,不过治军嘛,也就那样。 季家军都快被奸细戳成筛子了,还有一堆老油条跟你作对,连打仗都十次九输。 总而言之,前期怪丢人的反正。 不过以后都会好了。 毕竟朕不是赵璋。 不过季星海废话半天,赵凛也听烦了,没收了点心道:“你今晚冒险过来,就是为了在这说废话的?” 季星海睁着滴流圆眼睛四处看过后,才凑到赵凛耳朵旁小声道:“我救了个没被烧死的灾民。” 赵凛惊得睁大了眼,也条件反射的四处打量后,直接拉着季星海进了里屋,然后把几道门全部关死后,才小声问道:“真的,藏哪了?” 季星海大咧咧道:“我带着他一道钻狗洞进来的,现在正藏在狗洞旁的草丛里呢。” 赵凛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气急道:“你脑残吗?这样的大事你也敢糊弄,这样敏感的人你敢直接往霍府里带,你是嫌霍将军死的不够快?” 气得半死的赵凛发誓要收回刚刚的话,回去后把这混小子给撤职。 季星海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当他真的有理由的。 见赵凛气得来回踱步,也顾不得被打疼的脑袋了,忙把人拉住道:“你真不愧是霍青的人,连打人都打一个地方。” 赵凛瞪他,“说正经的。” 季星海忙低下声音,“正经的就是,那小子说他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那天晚上没喝水。” 赵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这里面蕴藏的可怕含义,忙拉起季星海急道:“还等什么,快去把那小子接过来。” 第192章 你们并没有那么无辜 第192章 你们并没有那么无辜 两人急慌慌的就要出门了,可刚打开屋门,就看到霍青带着佩阳面色不佳的站在门口。 佩阳毕竟年龄大,已经懂事了,虽然还看不出少爷对景玉到底什么心思,但却是知道少爷是极为在乎景玉的。 所以他看着两人道:“季少爷,大晚上的,您带着景玉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 看把他们少爷脸都气黑了。 可季星海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说他是第二个霍威都不为过。 看到霍青后,一手拉着霍青,一手拽着景玉,就往院子外面跑去。 临走还不忘礼貌地嘱咐道:“佩阳,你守好门。” 一直走到外面的隐蔽处,霍青才甩开了他的手,把年纪最小的赵凛从他手中解救出来,问道:“到底要去做什么?” 话音一落,两个人便动作一致的,警惕的看向四周。 之后两人默契的分配工作,季星海负责盯着四周,赵凛则凑到霍青身边,将季星海搞的破事悄悄告诉霍青。 霍青当然一瞬间就想明白其中可能蕴藏的关键。 可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什么时候景玉和季星海这么有默契了? 好在此时霍青年纪也还小,对于那种模糊的情感还看不透,只是感觉告诉他,看到景玉与别人更亲密会让他不舒服。 现在景玉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来主持大局。 那他就必须扛起来,绝不能让景玉失望。 “季星海,别看了,先带我们去找那个灾民。” “好嘞。” 正趴在树枝上跟个猴子似的季星海立马跳下来,带着了两个小伙伴熟练的在霍家园子里四处穿梭。 各种隐蔽的小道随意进出,看起来确实比霍青更熟悉。 赵凛这下是真相信,霍府的狗洞,季星海比狗都熟了。 两人跟着季星海在园子里着实转了好久,才在霍府西北角最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藏人的草丛。 半人高的荒草,藏个把人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凛紧紧握住霍青的手,“少爷,你家怎么会有这么阴森破败的地方?” 霍青四处打量道:“看样子,应该是下人房,咱们家主人少,佣人也少,这种偏僻地方没人住倒也正常。” 他环顾四周,“不过这确实是个隐患,竟然连轮值的府兵都没有,也不知道元叔父怎么安排的。” 趁着季星海进草丛里找人的功夫,赵凛凑到霍青耳边悄咪咪道:“少爷,我觉得那个元副将很可疑,不能信。” 霍青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元副将有问题,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现在没抓住证据,不好跟父亲明说而已。 但是赵凛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元副将对他做不好的事情了? “景玉,元叔父伤害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不小心碰到几次,他盯着霍青住的院子看而已。 也许是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孩,所以没怎么注意隐蔽。 赵凛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碰上好几次,他监视咱们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对你有所企图。” 霍青抬手摸摸他的头,在听到元副将监视院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景玉受到伤害,可没想到景玉最关心的却是他。 这种被人放在第一位的感觉真的很窝心。 “不怕,少爷一定会护好你的。” 赵凛瞪他,我明明是让你保护好自己。 不过季星海可没再给他俩时间磨叽,一头钻进树丛后,就拖着个半大少年出来了。 瘦的皮包骨头,个子也不高,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脸上被烟熏得乌漆墨黑的,身上的衣服本就破,还被大火烧焦了一大片,露出来的皮肉上带着烧伤后的口子,里面正往外渗出黄黄红红的液体。 赵凛满脸痛惜,还好创面不大,否则根本活不下去。 但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这个少年到底该怎么安排? 季星海和赵凛不约而同的看向霍青。 霍青看过四周后,指着离得最近的一排房间道:“先去里面吧,在外面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四人往破败的矮屋里走。 赵凛回头,才发现那少年右脚好像还伤到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拖着这样的身体,得多难才能从着火的山上跑下来,直到幸运的遇到季星海。 果然,普通人在这个世道想要活着还是太艰难了。 他回去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房间里同样乌漆墨黑的,但为了防止被发现,霍青还是没让点火,只是摸出个火折子,起到微弱的照明作用。 “暂时安全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星海嘿嘿一笑,“我先说吧,这不是我爹莫名其妙被栽赃了,我心里不爽嘛,就想着去烧山那里多转转,看能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没想到,把柄没抓到,倒是抓了个人。” 他兴致来了,又啰里啰嗦一大堆,最后道:“我正在树后面藏得好好的呢,这小子手从草丛里钻出来,一把掐到我脚脖子上,娘来,差点没吓死老子,还以为是灾民的冤魂下来报仇了。” 一直沉默的少年开口,嘶哑的嗓子,带着中原的口音道:“冤魂,你相信俺们是冤枉的?” 季星海挠挠头,“就凭你们一群老弱病残的,能一路走到京城就不容易了,怎么可能攻得进城门。” 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忽然抱着腿呜呜大哭起来。 边哭边嘶吼道:“那为啥子,他们不相信俺们来,还要放火烧俺们,俺们就是想有个地方种地,俺们就是想吃饱饭......” 三个半大的孩子,在这即便声嘶力竭也没多大动静的哭声中沉寂下来。 最容易共情的赵凛忍不住也跟着落泪。 他很想跟少年说,他们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你们才必须死。 季星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安慰的话,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蹲在那里。 但一旁的霍青却只是平静的抬手帮赵凛把眼泪抹掉,声音甚至有点索然无味道:“既然只想吃饱,那为什么还要攻城?” 霍青眼神凛冽,“而且入室抢劫、强暴、杀人的也有你们,刺杀皇帝的还有你们。” 霍青声音迫人,“你们并没有那么无辜!” 少年哭喊的嗓音顿了一下,他抬起脸,熏黑的脸被眼泪冲洗的一条黑一条白的,狼狈中又带着莫名的喜感。 “不是俺们,真的不是俺们...” 少年被吓得连连摆手。 霍青步步紧逼,“不是你们,是谁?” 少年抬头惊恐的看着他,“是,是,魏大人。” 三个少年互相对视,这魏大人又是谁? 第193章 你想报仇吗? 第193章 你想报仇吗? 经过细细的追问后,三人才了解,原来这所谓的魏大人正是中原的郡守大人。 那夜县令火烧巫师后,百姓们虽然心存不满,但肉体凡胎,谁敢随意入京,可后来旱灾越发严重,蝗虫更是乌云般到处横行。 田里的土地块块龟裂,飞鸟都能把还未长成的种子翻出来吃掉。 百姓们终于活不下去,开始向县衙门、府衙门、郡守府集中。 要求官员们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他们的所求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大部分衙门选择不理会,任由他们跪地请坐,权当没看见。 少部分官员直接命人将他们打了出去,打得人头破血流,现场凄惨一片。 “可是魏大人不同,他是个好官。” 少年抽抽噎噎的叙述道:“魏大人为了救灾上了不知道多少封奏章,可全都被皇上驳回了,是那个昏君不愿意救我们。” “魏大人还惩罚了那些殴打百姓的官员,可后来开仓放粮时,才发现里面都是空的。” 少年咬牙切齿,“我们中原郡的粮食全都被那群狗官私吞了,他们拿着粮食去卖了高价,那些大商人坐地起价,我们砸锅卖铁都买不到一碗米。” 少年还在哭诉,多是讲那些狗官有多坏,魏大人对他们有多好。 可霍青三人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就连神经最大条的季星海都疑惑道:“我听说皇上已经数月不朝了,那御书房的奏章堆得都落灰了,他连看都不看,怎么把那些救灾奏章都驳回的?” 霍青猜测道:“中原最开始闹灾时,太子曾经上奏过,但被陛下驳回了,之后可能是尚书台的大臣们按照皇上的意思都驳回了吧。” 季星海点点头,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但总觉得听着很古怪。 但赵凛明白他讲不出来的疑惑。 大盛的一个郡相当于后世的一个省。 这样大规模的地界,粮仓被贪污一空的时间是不是也太统一了。 再者这中原郡可是大盛粮食最高产的地方,向来屯粮最多,哪里就这么容易被全都掏空了? 另外就是这粮食商人,坐地起价很正常。 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赚钱吧,把百姓逼到买不起一粒粮食,必须造反的程度。 这得多高的价格? 他们把粮食砸在自己手里,等来年灾年过了,不就赔了? 这图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逼着百姓造反吗? 电光一闪间,赵凛忍不住低声道:“卧槽!” 季星海可逮着他的小毛病,立马凑上来教训道:“你听听,景玉怎么还说粗话呢?霍青,你平时是怎么教的?” 可霍青没搭理他,而是看着赵凛道:“想通了?” 赵凛用力点点头,看向一旁因为他们动静而短暂住嘴的少年。 “所以,是魏大人领着你们造反的?” “嗯?” 季星海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忙把头扭过去看那少年。 心里想着,这怎么可能嘛,人家魏大人明明是个好官。 可没想到那少年居然点了点头。 季星海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很不理解的问道:“为什么啊?” 那少年忽然怒道:“你们这些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当然不明白吃不饱的滋味,可魏大人明白,他理解俺们老百姓的不容易,朝廷不管俺们,中原的粮仓都空了,那些粮食商人还不降价,魏大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带着我们要来京城讨个说法。” 季星海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怜悯道:“郡守有兵有权,他都有造反的魄力了,难道没能力逼着那些本地的粮食商人降价吗?再不济直接带兵围了他们,把粮食抢出来就是了,何苦非要造反呢?” “他是当朝官员,他比谁都清楚,只要造反不成功,后果只有死路一条,三天三夜的大火难道还没让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况且就算是要造反,也不能这么潦草啊,你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最重要的是没策略,有你们魏大人牵头,第一步就应该把整个中原郡占了,自立为王,然后再慢慢往外扩迁,哪里有赤脚直接往京城来的?” 季星海咬咬牙,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不是在领着你们造反,而是在推着你们送死。” 面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忽然凝滞了。 那原本替魏大人愤怒叫屈的怒火,和震惊、疑惑、不敢置信等复杂情绪糅合起来,脆弱的让人心疼。 赵凛有些不忍心的拉了拉季星海的手腕,可季星海轻轻甩开了他,继续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亲眼见到魏大人被烧死吗?” 少年空洞的大眼里忽然落下泪来。 他机械的摇摇头,眼里都是绝望。 “魏,魏大人,不知从哪弄来干净的水,让俺们所有人分水喝......” 他说的话断断续续,甚至没什么逻辑,“俺大哥,是刺杀狗皇帝的大功臣,所以俺离得他近,但是俺肚子疼,所以俺偷着去拉了......” 他声音哽咽,“等俺回来,乡亲们,乡亲们都睡着了,俺没看到魏大人,也没看到魏大人带的军队,火,大火,就那么烧起来了......” 他脸上的泪越流越多,逐渐把脸颊冲洗的发白,“俺,俺就跑,拼了命的跑,可到处都是火,有被烧疼醒过来的大人,跑在俺前面,被山下的士兵一刀捅死了......” “其他乡亲们也被疼醒了,可他们动不了,要么被熏死了,要么被烧死了,小二蛋才两岁,他爷一路上拿自己血喂活的,呜呜呜......都死了......都被烧死了......” “俺害怕,俺到处藏着,在地上挖坑,把乡亲们的尸体放在坑上面,俺,还是差点被烫死......” 赵凛不忍心再听下去,跟着少年一起泪流满面。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这群混蛋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啊! 少年崩溃的抱着自己头,胡乱的揉着头发,大哭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星海也听不下去,侧过脸去,那么坚强的少年,也不断的拿手背摸脸。 霍青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少年面前,垂眸看着他问道:“你想报仇吗?” 第194章 那个不算 第194章 那个不算(二合一) 几乎烧得干干净净的小山下面,太子的车马稳稳停下。 王朔掀帘子走出来,两个等候已久的大人立马上前,恭恭敬敬的喊道:“小王公公。” 王朔点头。 “两位大人,太子就在里面,有什么需要禀报的,就在这里说吧。” “是,多谢小王公公。” 王朔含笑点头,矗立在马车前方,岿然不动。 叶烽先上前,恭敬的垂首道:“启禀太子殿下,所有的灾民都已伏法,因灼烧而醒的共有两千三百四十五人,皆已诛杀,尸体就近扔进山火中,早已化成灰烬。” 车辆内传出冷玉般的声音,“做的不错,可上山检查过?” “回殿下,臣已带着护城军将整座山排查过三遍,没有发现任何活物,只是乱民的尸体要么化为灰烬,要么只剩下骨头残渣,实在不好分辨具体人数。” “无妨,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死光了,那之后就算有冒出来的幸运儿,人们也不会相信他。” 叶烽受教的点头。 马车里的太子又道:“魏大人可在?” 一个穿着长衫的儒雅中年人稳步上前,“太子,魏珂在此。” “魏大人,那一夜烧死的巫师可是你安排的?” “回殿下,不是,臣还以为是太子您安排的,可是有何疑虑?” 马车内的太子微微蹙眉,不是他们安排的,那就是自己冒出来的,宁肯被烧死也不改其志,莫非是真巫? 那歌谣里面的‘等明君’,等的究竟是谁呢? 难道真的是景玉? “无事,既然是老天相助,咱们心安理得的收下就好,你安心回去做郡守,继续给本宫供给军粮,父皇那里若是问责,自有本宫帮你周旋。” 魏珂躬身,“多谢太子殿下。” 王朔坐回马车中,车夫高高甩起马鞭。 太子的声音自车帘后飘出,“魏大人放心,待本宫事成,朝堂三公必有你之席位。” 马车远去。 夜色中,叶烽和魏珂仍旧躬身相送,久久没有起身。 * 霍府内。 少年抬头愣愣的看着霍青,好似还没明白霍青话中的含义。 霍青耐心地再次问道:“你想报仇吗?为你死去的无辜乡亲们,为你的大哥,为那些早亡的孩子,你想吗?” 急性子的季星海看他还在那发呆,忙上前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发什么呆啊,到底想不想,给句话,全大盛,除了我兄弟,你这仇就没人敢给你报。” 少年抬眸看看霍青,又看看季星海,最后拿着黑漆漆的手背抹了下通红的眼睛,神色坚定的点头。 “要,俺要报仇!” 季星海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不错,老子没白救你一命。” 不过他又转头看向霍青,“不过,这小子怎么安排才合适啊?” 霍青瞪了他一眼,带着人钻狗洞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怎么安排,塞他家里来了倒开始想了。 季星海尴尬的挠挠头,“我家小,藏不住人,再说我爹那点芝麻绿豆小官,现在就岌岌可危的,我要再给他惹事,一家子的命估计都保不住了。” 他郑重的拍拍霍青的肩膀,“兄弟,我知道这事对不住你,今后你有什么要求,我上刀山下火海,保证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赵凛在后面吃吃的笑,嗯,后面确实也没少受罪。 霍青这人向来不吃亏。 霍青没理会他,冷静道:“这地方没吃没喝,也没办法给他找大夫,派人过来还容易被发现,不如直接带回去,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反倒更安全。” 赵凛赞同的点头,“让他扮成小厮就是了,对外就说是佩阳的表弟,带过来一起当差。” 季星海冲他比大拇指,“不过这口音得改改,现在中原的口音最敏感。” 三个少年一人一句,很快把这件具有颠覆性的事情搞定,然后趁着夜色,将少年安全带了回去。 之后,佩阳半夜给少爷烧洗澡水的时候,居然不小心烫伤了。 大半夜的折腾起府医去给人看伤。 据说还不小心伤到了脸,躲在帘子里不肯出来,气得府医骂了一顿,最后没办法,还是霍青说留下药膏,他帮佩阳上药就行。 之后佩阳因为受伤没办法伺候少爷,便禀了主家,把自己远房表弟接过来,一起在霍青院子里当差。 这下霍府的下人可有了嚼头。 佩阳那段时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无数大白眼。 霍府里谁不知道伺候霍青是最有前途的,多少小厮家生子都在那排队等着呢,结果一个佩阳占着坑就算了,现在还把自家表弟接过来了。 哎哟哟,谁说小孩没心眼的,这心眼子比他们满府加起来都多。 至于景玉嘛。 那个不算。 说不定以后还得喊声少夫人呢。 * 之后的京城着实安稳了不少,只不过霍府的禁令一直没有解除,而太子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 此次成功解决中原乱民之祸,皇上多次想要奖励兵权,但全都被太子婉拒了。 之后反倒求了六品文书的官职,进了尚书台,态度谦逊的跟着大臣们学起治国理政来。 据说一开始,大臣们对他仍是恭恭敬敬的,只把他当做个神像般供着,什么都不让他做。 可没想到太子并未斥责,反倒是趁着大臣们回家休息后,独自在尚书台挑灯夜战,仅用了月余,就把尚书台中储存的,大盛立国以来发生的大事记倒背如流。 更是在之后商讨中原蝗灾治理上一鸣惊人,提出了许多可行性极高,又成本极低的方式方法。 特别是‘深耕细作’这一条,直接可以在虫卵阶段,将其杀灭于无形。 这若不是苦心钻研再加上细心观察,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怎么可能想得出这样的办法。 一时间,朝廷内外,对太子赞不绝口。 有些激进者甚至声称,大盛有了太子熙,可中兴矣。 花满楼的包厢里,沈韫正被几个交好的兄弟频频敬酒。 “你小子,什么琅琊王家的小公子,你早就知道太子身份了是不是,还在那骗我们。” “就是,琅琊王家若是能出太子这样个人物,他家老太爷得乐的跳脚吧。” 沈韫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内心却暗爽道:我就说,你们早晚得跪着喊我义父。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真的能放下架子,和咱们一起安安稳稳做个六品小官,上次他去工部送文书,我见着他,还搂着他肩膀喊王兄,问他还记不记得我。” “结果呢?”其他人立即眼神放光的问道。 那人一拍大腿,“你猜怎么着,太子居然笑眯眯的说:当然记得,兄台乃是沈韫公子的好友,工部员外郎梁寒,咱们上次还一起吃过酒。” 其他人顿时羡慕极了,虽然太子进尚书台已经月余了,但主要是跟在尚书令身边,偶尔才会去六部送送文书之类的。 他们几个还都没得缘见过,没想到让这梁寒得了头彩。 有人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的?” “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说是来给我们尚书送文书,我立马拍着胸脯带他过去,结果...” 他打了个岔子,笑得贱兮兮的,众人便好言好语的催着,心里恨不得当场给他来套龙虎拳。 “结果,我们于尚书,吓得当场就跪下了,嘴里还高呼道:参见太子殿下。娘来,我当时吓得汗都出来了,心想着太子来了,在哪呢?” 满场哈哈哈大笑,拍桌子的,拍大腿的,整个乐不可支。 大概是太子跟他们喝过酒,又跟他们平辈相交过,听到这种事,总有种兄弟替我打了上官脸的爽感。 “后来呢,快说,别打岔子。” “还能有什么,等着我身边的‘王兄’开口道:“起来吧”,我才知道,刚刚揽过的好兄弟居然就是太子,吓得我慌忙要下跪,可却被太子亲手扶起来了。” 梁寒清了清嗓子,“太子说,你我乃平辈相交,朋友之间无需客气。”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们于尚书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几个年轻的少年又发出一阵羡慕嫉妒的唏嘘感叹声,一个个的大力拍着梁寒的手臂肩膀,“你小子运气真好。” 正热闹的时候,包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谁运气好了,让我也沾沾喜气。”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沈韫这才慢悠悠的放下茶杯道:“哦,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们,今日的宴会,不才也请了王公子。” 装完杯后的沈韫起身恭敬地将包厢门拉开。 一众年轻官员站起来刚要行礼,走进来的太子便摆摆手道:“我今天可是王家公子,莫让我露了身份。” 众人忙笑着回应。 太子身后紧跟着进来的还是上次的小公公,不过也跟着太子一起换了身常服,白衣红领,清俊美艳。 不过这次大家可不敢再直愣愣的盯着看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晓,眼前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实则是仅次于大内总管冯有之下的小王公公。 于是众官员给太子见礼后,又给王朔见了礼。 王朔同样大方的回应。 太子嘴角浮起清浅的笑意。 众人重新落座,沈韫又叫小二加了酒菜。 太子还特意给坐在身边的王朔点了几道他爱吃的辛辣之味的菜。 见此,众人对王朔便越发敬重起来。 酒过半巡,因为身份变化带来的拘谨便逐渐消弭了。 因为太子真的很随和,跟他们聊的全都是他们这些小官吏在日常办公中常遇到的问题。 比如被不小心送错文书,忘记上官的命令,被上官骂等等。 很快便拉近了几人关系,甚至像梁寒这样已经跟太子有过更多交集的居然开始吐起苦水来。 什么他们尚书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养小妾,家里妻妾子女一大堆,弄得很不安生,动不动就会有家里的仆人找过来,说什么这个姨娘生病了,那个庶子被打破头了。 哎呦呦,笑话闹得一大堆,工部的其他人都说是因为没娶个厉害正妻的原因。 众人哈哈大笑,这话题一旦开了,打工人的苦水便倒不完。 太子跟着他们笑,跟着他们惊,全程都没有过多言语。 直到沈韫问道:“殿下,您这次请我们喝酒可是有事?” 梁寒等人渐渐安静下来,看向夹起一块排骨送到王朔碗里的太子。 “没什么,不过是上次宴席上听到你们对中原灾情的分析后受益良多,如今终于得空,所以摆个小宴,聊表谢意。” 几个年轻人忙摆摆手。 “殿下,我们那点子想法哪值得您如此郑重,况且这事情闹大了,最后还不是您摆平的。” “就是,乱民攻城时喊杀震天,我家就在京郊附近,若不是门板结实,估计也逃不过。” 说话是礼部的文书,名叫何为。 话题到这里,气氛逐渐沉闷下来,因为谁都无法忽略那三天的大火和惨叫,但谁又都不敢提起。 只不过他们忘了,沈韫这人向来头铁。 “殿下,听说这次进京的灾民多达数万,当真非杀不可吗?” 太子捏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道:“当然不是,但他们拒不受降,对父皇来说就是个隐患。” 众人苦涩的吞下口水。 包括沈韫在内,没人再敢接话。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太子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太子已经在可行范围内给过他们太多次机会了。 太子转而道,“不说这些了,灾民闹哄哄的居然过了整个季节,如今夏秋在即,北边的狼奴估计已经在厉兵秣马,准备抢秋收了,不知诸位对此可有何见解?” 梁寒大咧咧道:“嗨,有霍大将军在,还用怕他们,当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兵部的员外郎范和光道:“你别太想当然了,霍府到现在还被关着呢,而且我听我们韩尚书说,那天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这次霍将军恐怕不妙。” 几人立马凑在一起想八卦,又一想八卦的主人之一就在对面,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太子笑道:“父皇和霍将军少年情谊,不过是互相赌气而已。但换句话说,若我们大盛当真没了霍将军,难道就任凭狼奴兵欺负不成?” 众年轻官员纷纷陷入思索。 梁寒:“哎,我以前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霍将军、霍家军再强悍都只是一家之强,若万一,我是说万一,大盛忽然腹背受敌,单凭霍家军能救得过来吗?” 他有些讪讪道:“南边多是封地,而且听说江夏尤为强盛,但咱们南边的军队可差了一点啊。” 兵部的范和光道:“梁兄不必这般委婉,那能叫差一点吗?说句不该说的,南江军每年的军需是霍家军的两倍不止,但实力嘛,能有霍家军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若不是楚江隔着,说不定江夏王早就打过来了。” 沈韫微微咳嗽一声,范和光忙闭了嘴。 太子神态温和,“哎,不是说过了,同辈相交,我是你们的同僚,六品文书,再者今晚所说之事,本宫发誓,绝不会泄露出去。” 众人哪里敢让太子发誓,不过有太子这句话,众人还是安心了许多。 何为喝得多了点,闻言直呼,“再这样下去,天下就只识霍家军,不见大盛兵了。” 太子似乎也很苦恼,“就没有什么办法帮其他军队提升一下实力?” 又是个好问题,众人再次苦思冥想起来。 太子手下不停,拿起公筷,给王朔添了块牛肉。 这牛肉做的辛辣入味,口感极佳。 垂眸深思的范和光突然喜悦道:“我想到办法了?” 众人忙抬头看他。 范和光涨红着脸兴奋道:“若是分出霍家军的精锐,领着皇命去其他部队练军,不就能把整个大盛军队的实力提起来了?” 沈韫刚要骂你这个蠢货,这种歪主意也能想出来。 可他侧眸间却不小心瞥到一旁的太子,嘴角居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第195章 撒谎。 第195章 “撒谎。” 沈韫心下一惊,忽然想起上次跟太子吃酒后被父亲狠狠责骂一通的场景。 “沈知行,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你亲表弟可是三皇子,你陪太子吃什么酒,你跟他聊什么时政?你有这时间怎么不去陪陪你表弟?” 沈韫虽出身世家,但性情秉直。 “父亲,儿子从未觉得,皇位必须由自家亲戚才能坐,太子谦逊有礼,好学从容,儿子觉得他有明君之相。” 彼时太子已经未央宫跪地面圣,为中原旱灾求过赈灾之策了。 所以在京城小范围之内便有了一定的贤名。 可父亲却冷笑道:“明君?就你这样的,等着被他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呢。” 那次父子二人不欢而散,可此时不知为何,沈韫的后心却惊出一层冷汗。 此时宴席上,范和光的提议得到了太子及其他人的赞同,正一脸得意道:“那我明天就写个奏章递上去?” 大盛这一点确实好,那就是无论官职大小,中央还是地方,只要有品级的官员都可以给皇上发奏章。 不过能不能到皇上案上,到了案上皇上能不能看,就两说了。 所以太子忙劝道:“哎,这只是咱们几个年轻人的想法,不一定可行,我觉得你可以先把这个想法告诉你们韩尚书,他掌大盛兵事日久,毕竟比咱们看得更通透。” “再者。”太子转了个话风,“你还在兵部当差,虽说我们小官吏也有上奏的权利,但毕竟属于越级禀报,上官们虽然面上不说,但必定心中不悦,若是韩尚书一句话,你的奏章被卡在尚书台不见天日,这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还不如告诉韩尚书,这样上官记你的好,将来仕途走得也顺。” 除沈韫外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对太子越发感佩。 范和光更是起身,抱手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提点,下官明白,交浅言深概因殿下以诚相待,士为知己者死,下官必不负殿下期待。” 死什么死? 旁边看着的沈韫都快急死了,可偏偏又无法开口。 他环眸四顾,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们与太子言谈甚欢,忽然有些后怕,自己是不是把这群好兄弟给害了? 小宴闹到深夜才散,即便太子克制,可席中免不了多喝几杯,回到东宫的时候,便有些酒意上头。 王朔忙前忙后的带着人给他烧好了热水,又带着他去浴池沐浴。 可帮他擦洗肩膀时,却被人抓住了手臂,一把扯下了水。 王朔刚把头从水池里露出来,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太子抵在了浴池边,捧着脸亲了下去。 但王朔却没有往日投入,甚至可以说有些排斥。 他的手始终推拒着太子的身体。 慢慢的,太子的动作便停下了。 赵熙松开了他的唇,一双仿若带着露水的眸子沾着醉意带着可怜,看着他,有些心碎道:“你还是不高兴吗?” 王朔避开他的目光,“殿下言重了,奴才没有不高兴。” 赵熙抬手,拇指轻轻揉过他左眼下的泪痣,“撒谎。” 王朔自嘲一笑,“殿下,奴才没有撒谎,奴才本就是个肤浅的人,此生最爱的便是权势富贵,如今跟着殿下,都得到了,奴才怎么会不高兴。” “是啊,怎么会呢?是因为本宫吗?你不喜欢本宫了,所以无论本宫给你什么,你都不快乐了?” 王朔心尖微颤。 眸光直直的看向太子,“没有,我没有。” 太子顺势抓住他的手,“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 “殿下,奴才的喜欢这么重要吗?” 太子神色认真,“很重要,超出我预料的重要。” 王朔苦涩一笑,没有回应,“殿下,也许,奴才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太子抓着他不放,“好,我给你,无论多长时间,我都给。” * 数日之后,兵部韩尚书一封奏折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赵璋都因此召开了大朝会。 禁闭许久的霍青也被放了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赵璋似乎兴致很高。 “兵部上了封奏章,朕觉得极好,特意召开大朝会跟众臣探讨该如何实施。” 精明似鬼的大臣们立即洞悉了皇上话中的关键,是实施,不是是否可行。 众人惊诧的看向韩尚书。 老小子,你竟然背着我们偷偷进步了。 待冯有当众将奏折宣读完后,众人看向韩尚书的目光又变了。 老小子,你不是进步了,你是学坏了啊。 那霍家军可是大盛的北大门啊,动了他们,狼奴国长驱南下,谁也讨不着好。 可人家有皇上做靠山啊。 心里想要反对的大臣,此时也不敢开口了,毕竟皇上也没想问他们意见,只是问怎么实施。 实在不行,他们提前往南边搬迁就是了,总不能跟着这个昏君把一家子性命搭上。 但他们不提,自然有人提。 霍威往前一步,神情难看,“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璋笑意弥漫,“霍威,你兵带的好,但不能只有霍家军好,南江军、西岭军的实力也需要提升啊,所以朕觉得派遣霍家军精锐去各地练兵的计策极好,长远来看,对整个大盛都有好处。” 霍威冷笑,“长远?天已经入夏,距离狼奴国南下已不足三月,您此时抽调精锐,若让狼奴骑兵破关南下,哪里还有什么长远?” 其余大臣在内心为霍威暗暗叫好。 对啊,南边有楚江天堑,江夏王轻易不敢渡江。 西南高山峻岭,地势险峻,西蜀王自小就是个痴儿,蜀地乃外戚专权,同样搞得民不聊生,哪里有力气跟朝廷打仗。 所以现在拆霍家军,那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上脑子是坏掉了吧,不然快点让太子上位吧。 大概是霍威用词严厉,赵璋笑意沉了下去。 “霍将军,朕召集你们来,只是为了商讨如何实施,无论你同不同意,这事都已经定了。” 霍威毫不相让,“皇上,你这是在防备臣会造反?” 众臣瞠目结舌,这是不是有点太勇了? 赵璋咬牙切齿,“霍将军,你想多了?朕作为帝王该为整个大盛考虑,这不是你教的吗?” 霍威跪地,目光坦荡,“皇上,若您疑臣,臣自愿请辞,还请皇上莫动霍家军。” 他抬手从怀中掏出个东西,之后高高举起。 殿上君臣都看得清楚,那是象征军权的虎符。 霍威是来真的。 第196章 季星海:小景玉,你喜欢我? 第196章 季星海:小景玉,你喜欢我? 霍威主动交付兵权,赵璋原本应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又气又恼。 “谁稀罕你那虎符,朕就是想让霍家军把其他军队的实力带起来怎么了?” 霍威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幼时便在宫中做伴读,但他原本是太子的伴读之一,可因为在学问上实在没什么天赋,跟太子他们聊不到一块,便渐渐的与他们疏远了。 反倒是因为碰巧帮了被欺负的赵璋几次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同盟之谊,可只有霍威知道,赵璋只是看起来笨,其实很聪明,只不过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所以霍威不相信,赵璋会不明白霍家军对如今大盛的重要性。 可他居然为了提防自己举兵造反,要亲手拆了这条坚固的城墙。 何其愚蠢。 可他们霍家满门忠烈,是绝不可能背叛大盛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自己急流勇退,换赵璋一个安心,换大盛一个安宁。 霍威声音沉冷,“若皇上还是不放心,臣,可以自戕,只求皇上不殃及灵姝和青儿。” 满堂震惊。 就连站在最前面的太子都心生震撼,这样的忠臣、能臣,为何没有和他站在一起,否则哪需要受这些苦。 最后方的范和光悄悄捅了下前面的沈韫,“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啊?” 沈韫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以后别喝酒了,喝了你就管不住嘴。” 还想为自己争辩两句的范和光,看到前面的场景后,又把头缩了回来。 因为正前方,赵璋已经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停在了霍威面前。 “霍威,你别后悔。” 霍威抬起头,与他对视,“为了大盛,无怨无悔!” 赵璋抬手一甩,令众人挣破脑袋的虎符便被打在了地上。 他转身垂眸睨着霍威,“朕,偏偏不让你如愿。” 他抬脚往上走,“来人,传旨。” 冯有立即答应。 赵璋转身,往龙椅上一坐,开口道:“戚渊,带两万霍家军,前往南江军营地协助练兵;季云骁,同带两万霍家军,去往西岭军营地协助练兵。” “另外,南江军和西岭军各派两万人马补足霍家军缺口。” 被点到名的两个将军下跪接旨。 不日,宫中的天使们也会将旨意送到南江和西岭。 霍威盯着脚边孤独的半块虎符,内心说不出的痛惜。 大刀阔斧,切了霍家军将近一半,赵璋竟疑他至此。 大朝会结束后,霍威又被送回霍府软禁,天使们带着新鲜出炉的圣旨随后赶到,但这次冯有没再出现。 旨意宣读完后,谢灵姝担忧的看向自家傻夫君。 他现在肯定被赵璋伤透了心。 霍青本想上前问些什么,但被母亲使了个眼色后,止住了脚步。 谢灵姝扶着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的霍威走进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 赵凛跟着霍青往回走,低声问道:“少爷,季少爷不会又要去南边吧?” 霍青摇摇头,“我猜着不会,不过他晚上应该会过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 晚间的时候,季星海果然又溜了进来,不过为了方便季星海进出,他们早在与隔壁竹香苑相连的外墙上重新掏了个狗洞,然后用花草掩护起来。 果然无论是季星海还是进来偷食的野狗都很喜欢。 这边季星海刚坐下,想要听一手消息的赵凛就一反常态,积极的给他端上茶。 吓得季星海都没敢喝,毕竟就连霍青,他正经的少爷,可能都没喝过赵凛亲泡的茶。 他哪里敢啊。 这杯茶他今晚要是敢尝一口,霍青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就能活劈了他。 “小景玉,你想要什么?跟我直说就是,我下次来时给你带进来。” 赵凛顿时惊讶道:“你下次还能来?你不用跟着季将军去南边?” 季星海接过佩阳重新上的茶,‘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我来就是为了给你们说这个,皇上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能继续晃荡,让我进羽林卫历练。” 赵凛惊讶道:“可你才十二啊,还没有羽林卫的长枪高。” 季星海的重点永远抓的很歪,“看不起谁呢,那群酒囊饭袋,来十个都不够小爷打的,再说小爷虚岁十四,懂不懂?” 赵凛摇头,“不懂,反正我十岁,少爷十二,你愿意十四就十四吧。” 这一下就成了三人中的老大,季星海当然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从此之后,他逢人便说,自己比霍青大两岁,是霍青的大哥。 可谁能想到呢,他生日其实比霍青还小半个月。 他嘚瑟了半天,又说道:“不光我,还有戚伯父家的戚鸿羽戚大哥也要进羽林卫,爹说我们成了人质。” 赵凛煞有介事的点头,“你也算有点价值了。” 季星海不爽的吃点心,“小景玉,我早就怀疑,你是不是看上小爷了,但小爷得告诉你,首先小爷喜欢漂亮姑娘,其次小爷对十岁的小孩不感兴趣。” 赵凛不敢置信,赵凛大吃一惊。 这傻子怎么会有这种脑回路,没看到就连一向冷静的霍青都只顾着惊讶了。 赵凛是发自真心的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星海一副果然如此模样,迅速保护住自己,跟赵凛拉开距离。 “因为你老是骂我啊,还喜欢怼我,今天还给我端茶,这不就是男孩子中意姑娘的表现,又想对人家好,又不好意思的。” 赵凛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忍住。 然后对着季星海道:“是啊,季少爷,你从现在可得小心着点,等我长大了就给你茶里下药,然后强迫了你,让你这辈子都跟漂亮姑娘无缘。” 季星海忙把自己藏到霍青后面,“卧槽,你这养的是狐狸精还是公老虎啊?太可怕了吧。” 霍青转身,一手揪住他后领提了出来,“说正事,今晚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季星海也正经起来,坐到对面,神情古怪道:“白天时候,碰上沈韫大哥,他问我能不能想办法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明日亥时,老地方见。” 第197章 下一个就是你 第197章 下一个就是你(二合一) 沈韫毕竟是世家公子,虽然性子亲和,不爱摆架子,但钻狗洞这种事是真的不熟。 这不看着季星海往地上趴的时候,沈韫很是不能接受道:“必须走这条道吗?” 忙着示范如何钻狗洞的季星海抽回头看他,“要不你走大门呢,看皇上砍不砍你的脑袋。” 季星海嘟嘟囔囔,“沈大哥,也不知道你咋想的,还什么老地方,那不就是喝花酒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小景玉有多生气,霍青差点没把我撕了。” 沈韫有点尴尬,“花满楼里都是清倌,而且有适合私密说话的包厢,别的地方哪里放心啊。” 趴在地上的季星海已经把隐藏的狗洞扒拉出来了,站起身来道:“这下好了,霍青死活不出来了,只能辛苦你钻进去了。” 季星海站起来,“沈大哥,你先请,就按我刚刚教你的姿势,不过你身量大,钻的时候小心些,这毕竟是他俩为我量身定挖的。” 说完还一脸骄傲的模样,沈韫很不理解,极不情愿的趴下身子。 按照季星海的实时指导,艰难的钻了进去。 季星海随即跟上,然后警惕的看过四周后,拉着沈韫悄悄进了霍青院子。 等着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小景玉,才明白霍青为什么这么听话了。 虽然年纪还小,单凭沈韫还算阅人无数的眼光,这长大后跟太子身边的小王公公必然不相上下。 只是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霍青还好这一口。 霍青不是历来男色女色都不近的吗? 身后的季星海拍了他一下,“别看了,再看霍青就得连你一块撕了。” 沈韫立马收回目光,看向霍青。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容貌绝佳的小景玉一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等到房门紧闭后,几人纷纷落座,霍青连装都懒的装了,直接把景玉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然后冷飕飕的目光看向沈韫,“到底什么事?” 啧啧啧,现在是连句大哥都不叫了。 但是接下来的话,沈韫还是有点羞于启齿。 “其实吧,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季星海指着霍青惊讶道:“沈大哥,我没听错吧,霍青现在连这个府门都出不去,你求他做什么?不会是想让他也给你挖个狗洞吧?” 沈韫回头瞪他。 这小子回来的时候,是把脑子落在北疆了吧。 怎么满脑子都是狗洞,狗洞的。 钻狗洞还能上瘾的? 霍青俨然已经习惯,看着他问道:“先说说什么事?” 于是沈韫便把这两次带着几个兄弟跟太子喝酒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最后有点不好意思道:“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现在我这几个兄弟对太子那都是推崇备至,但我总觉得早晚会害了他们。” 季星海满不在乎道:“也不一定吧,反正太子以后得做皇上,你这几个兄弟说不定还觉得现在巴结上,以后就是重臣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若是硬拦了,说不定就变坏人了。” 赵凛已然知道结果,自然不好说什么。 但霍青却点点头,“沈大哥,星海虽然话不好听,但他说的可能正是几位小大人的心思,您若是做得多了,对方可能并不领情。” 赵凛赞同的点头,历来都是人心难测。 霍青又道:“况且,沈大哥,你希望我做什么呢?去揭露太子吗?如今我们霍家可是自身难保。” 沈韫自嘲一笑,“我也是有点无路可走了,主要是不敢跟家父说,怕家父借此与太子为难,到时候我就真是两头不做人。” 他看向霍青,“你向来聪慧,又总能想出些不失温和的好主意,所以我才有点急了。” 他很是歉意,“而且这次霍家军遭遇无妄之灾,也跟我们几个有干系,我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致歉。” 说罢便起身,向着霍青拱手深深拜下去。 霍青的面色这才和善了许多,抬手重新让沈韫落座。 但是沈韫毕竟觉得心里有愧,便有心想弥补一下。 “霍青,我虽然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做什么,但他针对霍将军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后面还要当心才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霍青笑着看他,“沈大哥,你不打算乘一下太子的东风吗?” 沈韫惊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你看我敢吗?我在家提一下太子都能被我爹骂一顿。” “为了三皇子?” 沈韫偷偷觑他一眼,这孩子说话这么直接的? “我爹和宸妃催得紧,三皇子更多时候是迫不得已。” 旁边的赵凛忍不住笑出声,被霍青含笑睨了一眼。 沈韫又有点子尴尬,忍不住问道:“小,景玉?你笑什么?” 赵凛抬眸看他,“怎么霍青问你什么你都说啊,你们沈家不是还得争皇位吗?” 沈韫‘嗐’了一声,“都一个圈子里的,谁瞒得过谁啊,遮遮掩掩的才伤了兄弟情分。” 当真是率直。 再想想未来,沈韫为了山东百姓冒死送血书的事,作为他未来的老板,还是打心底满意的。 他揪揪霍青的衣襟,眨巴眨巴眼。 霍青揉揉他发顶,看向沈韫,“沈大哥,我们现在确实缺个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 “加入什么?” “调查中原灾民造反的真相。” * 同样的深夜,未央宫中却是惨叫声一片。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冯有赶了出去,就连他自己都不敢靠近龙床。 巫太医带着小陈太医给突然发病的皇帝接连施咒。 巫太医甚至动了金笔,以自身的鲜血为引,在皇上的身体上不断描绘出古怪而又古老的图腾。 鲜红的血带着金色的光点融进皇上的骨血中。 可皇上也仅仅好受了一小会,很快又重新痛叫起来。 他身上的腐烂从体表已经看不出来,但是皮肤之下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条蛇一样在他皮肤下蜿蜒游走,每过之处,皮肤都会短暂的溃烂,待它离开后,又因为咒术迅速恢复。 目之所及,恐怖又诡异。 即便是小陈也吓得有点哆嗦,施咒的手极为不稳。 龙床上的赵璋忽然睁开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痛苦到卷成虾子,然后大喝道:“孟岫,你这是连死都不肯放过朕,朕是真龙天子,即便你是天生凤命也奈何不得,啊!” 那黑团似乎是被赵璋的话激怒,动得越发频繁起来。 巫太医和小陈必须用上更大气力才能勉强控住,可小陈刚入门不久,功力不够,很快便身体颤抖的控制不住,眼看着眼角鼻孔都有血液渗出。 巫太医心疼徒弟,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单独应付那个东西。 金笔为弓,血砂为箭。 无数咒术被巫太医快速画出,对皮肤下的黑团展开围追堵截,最终将黑团固定在赵璋前胸一小片区域内。 巫太医屏住一口气,画出最后一个符咒想要一举封杀它。 可那黑团仿若感受到了危机,居然开始向赵璋的身体的内部钻去。 赵璋疼得声音凄厉,巫太医忙喊道:“快,压住皇上的手脚。” 小陈太医立即窜上去,压住了皇上的双腿,稍远点的冯有也快速上去,压住了皇上的双臂。 可疼到极致的皇上气力极大,两个成年男子差点压不住。 巫太医的金笔直接压在了赵璋的皮肤上,祝由术蕴含的神秘莫测的力量顺着皮肉不断追击着那黑团。 赵璋痛到难以抑制,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快用尽了,声音嘶哑中带着疲惫,却还不忘威胁道:“孟岫,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在我手里,你若不乖乖臣服,朕必定让你们母子在朕身体里重聚!” 旁边的冯有和小陈太医恨不得现在立刻变成聋子。 这要等皇上恢复正常了,第一个不得杀他们灭口? 可令人惊讶的是,那黑团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巫太医透过皮肉,还勉强能看到它淡色的虚影,迅速集中所有气力准备一击而中。 笔尖之下居然蕴出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 金红利箭穿行,就在即将钉住那黑团时,却见它仿若有生命般,往心脏处猛地一窜,直接隐入赵璋身体中消失不见。 而紧追其后的咒术之力眼看着就要冲进皇上的心脏。 巫太医心急之下,直接逆转咒术,在击穿赵璋心脏之前,将所有咒术反吸到自己身上。 床上的小陈太医撕心裂肺的吼道:“师父!” 可来不及了。 巫太医当空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向后倒去。 御书房下方的炼丹密室里,风清子收回了在太极盘中搅动的手。 小道童上前,“恭喜师父,终于把那个大巫弄死了,今后再没有人可以阻拦师父了。” 龙床上的赵璋已经安稳了下来。 身体虚脱后,直接沉沉睡了过去。 可冷冰冰的地板上,小陈太医正抱着巫太医逐渐凉去的身体无声痛哭...... * 巫太医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他独身一生,唯一的徒弟小陈太医顶了孩子的位置,为他发丧。 就连禁闭中的霍家也专门请了旨意,霍威特意带着一家人来送巫太医最后一程。 目送着那深褐色的棺椁往墓地去的时候,赵凛才明白未来‘巫太医早早去世了’,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原来是如此沉重。 生命,总是逝去的太过容易了。 难得的是,太子居然也现身了。 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过来给霍家问好。 “霍将军,谢姨。” 谢灵姝脾气藏不住,看向太子的神色又很纠结,毕竟有孟岫的情分在,她不想对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恶言相向。 可没想到太子倒是大大方方道:“霍将军,上次您说的话,熙记在心里了...”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霍威打断。 “太子殿下,你我只是政见不同,无需解释,但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所思所行,请多考虑百姓。” 太子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并未因此生气上火。 “最近父皇不知为何,又要开始寻找七皇弟,本宫过来也是想问一句,霍将军是否还有别的线索,毕竟当初王福全送来的遗言指向可是霍青阿弟,若此事被父皇知晓,就怕他不理智之下,做出对霍青阿弟不利的事情来。” 谢灵姝往前一步,将霍青和赵凛挡在身体后面。 若说其它的还好,但是以儿子做威胁,那真的是触到了母亲的逆鳞。 即便她平常表现的对霍青没有那么宠溺,但也是她唯一的骨血,容不得他人威胁轻贱。 “是啊,太子殿下,若是皇上知晓,您早就知情且隐瞒不报,那您现在蒸蒸日上的势头恐怕就要被打下来了。” 双方对峙的场面渐渐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都是朝堂上混的,谁还没点顺风耳了。 太子收敛了气场,依旧温和的笑,“谢姨误会了,如今军事上变动较大,本宫只是想找时间跟霍将军探讨一下用兵之策而已。” 霍威皮笑肉不笑,“太子客气了,霍府禁闭中,您想进得先请圣旨,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在外面时间久了,恐皇上怪罪。” 太子没再阻拦,只伸手相送。 然而人群里一个小太监挤过众人走过来,冲着太子跪下哭道:“太子殿下,四皇子殁了。” 太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快? 但他很快恢复神色,淡淡的瞥过被霍青藏在身后的赵凛。 接触到目光瞬间,赵凛浑身一冷。 因为他仿佛听到太子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小太监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大臣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崇岳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上前查问道:“怎么回事?” 小太监抹着眼泪道:“突然暴毙的,昨天还好好的呢。” 沈崇岳内心不安越来越重,皇子早夭虽然不算稀奇,但接连两个都是在十几岁即将长成的时候死亡,还是太过古怪。 二皇子好歹是死于天花,但这个四皇子却是突然暴毙。 宫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侍从护卫,敢问如何暴毙? 这件事还是太蹊跷,在没有查清真相前,他必须保护好三皇子。 小太监继续道:“太子殿下,皇上说他太过伤心,无法理事,让奴才传他口谕。” 太子忙跪下,其余大臣也慌忙跪下,白茫茫一片。 “皇上说:朕身体抱恙,需休养,宫内事宜交给太子打理,切记要将四皇子风光大葬。” 太子嘴角牵起,“儿臣,遵旨。” 第198章 梦中黄粱 第198章 梦中黄粱(二合一) 炼丹密室内。 赵璋目露贪婪的盯着刚出炉的金丹。 风清子抬手拿过,拈在两指之间。 赵璋的眼神便随着那金丹而动,仿若一条盯着肉骨头的狗,丑态毕露。 “皇上,四皇子不过是闲散王爷的命格,这丹吃下去,最多只有半年的功效。” “当初老二还抑制了孟岫两年,怎么老四才半年。” “因为皇后娘娘的怨气越发强盛了,这次犯病您不是感觉到了吗?” 赵璋脸上闪过后怕之色,一把夺过金丹塞进口中,吞了下去。 他面露狠色,“看来找到老七是势在必行了。” 风清子神态自得的捋着胡须,“只可惜线索只到霍青,总不能真的把霍府翻个底朝天吧,毕竟霍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璋面露犹疑,可心口忽然的刺痛又让他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那霍威不在便好了。” * 因为接连两场丧事,其中一个还是尊贵的皇子。 一时间内,京城内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但就在众人低迷的时候,霍府偏偏迎来一个好消息。 皇上下旨,霍府解禁了。 但霍威去宫里谢恩的时候,没见到赵璋,只见到了太子和冯有。 冯有上前转述了皇上的意思。 原来是担心太子年轻,身边缺个可靠的大臣帮扶,所以才让霍将军出来,帮太子一起操持宫中事务。 这下好了,原本已经被排挤到边缘的大将军,摇身一变,成了托孤重臣般的存在了。 霍府再次热闹了起来,明明是给四皇子送丧期间,可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却找着机会去霍府送礼走访。 所谓,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不外乎如此。 毕竟皇上重病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巫太医就是为给皇上治病而亡的。 眼下皇上说是在养病,谁知道养着养着会不会直接死了。 到时候太子登基,那霍大将军就是妥妥的辅政大臣啊。 那风光是朝堂三公都比不了的。 可仅仅三日后,霍府的大门又关上了。 这次不是皇命,而是霍家自己关门谢客。 放出来的理由说是为四皇子安心治丧,概不见客。 京城内观望的人撇撇嘴,四皇子的母家都没这么伤心欲绝呢,你们霍家倒是先披麻戴孝上了。 不过日子总算是清净了。 又三日后,四皇子停灵结束,正式发丧。 可偏偏不知哪冒出来一小股流寇冲进了发丧队伍,直奔四皇子的棺椁而去。 周边的护城军们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厚重棺椁就被砸到地上,没被钉牢的棺材盖落到了一边,从里面滚出一个穿着皇子服饰的纸人。 围观众人都吓得大喊大叫,挤作一团。 好在霍威及时带人过来,可看着满地狼藉,知道为时已晚。 他身为皇上钦点的辅政大臣,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虽然在府中时,霍青早就嘱咐过他,此次盛宠来得古怪,小心被算计。 可他千防万防的,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霍威盯着地上面色惨白的纸人,王福全生前的话,再次涌上心头,“以人为丹,可长生矣。” 他自小的玩伴,大盛当今圣上,终究是烂了。 * 朝堂上,病中的赵璋冲着霍威大发雷霆。 “朕只是委派你做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朕的皇儿早亡,本就可怜,可你连基本的护卫都做不好,竟然让流民冲了他的葬礼,令他死后不安。” 他似乎痛心疾首,“霍威,即便你心里怪朕,那也不能拿朕皇儿的丧事开玩笑。” 霍威自始至终都很沉默,等到赵璋表演够了,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赵璋,四皇子的遗体去哪了?” 大总管冯有立即站出来呵斥道:“大胆,居然敢直呼皇帝名讳,霍将军,你这是大不敬。” 霍威不理会他,只是直视着赵璋惊诧的目光,“赵璋,小四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两句问话中所含深意就太大了。 不懂的还在感叹,什么君臣间的深厚感情,终究只是梦里黄粱。 而聪明的已经在思考,这四皇子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真死是怎么死的,假死又是为了做什么? 难道皇上最钟意的其实是四皇子,现在不过让他死盾? 高台上的赵璋,目光从惊恐到冷寂,他盯着霍青的眸光划去了最后一丝温情。 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朕就是要长生,谁都不能阻拦。 他冷淡的开口道:“冯有,传旨。” “是。” “霍威,多次顶撞于朕,且自恃功高,不肯军权外移,置自身利益于大盛利益之上,令朕十分失望。 然,朕念及旧情,迟迟不罚,且委以重任,望其改过,可他玩忽职守,致朕之爱子丧礼被破坏,尸身暴于人前,如今大朝之上仍不思悔改,朕一再宽忍,反纵容他至此。 朕痛定思痛,遂决议削去霍威镇北将军之职,贬为三品武将,即日起前往北疆大营,率军守疆,没有皇命,永不可返京。” 满堂哗然。 谁都没想到,霍威复起,到再次衰落,居然只用了短短三天。 而这次,恐怕再难起来了。 霍威收回失望至极的目光,毫无争辩,毫无反抗的跪下,声音掷地有声,“臣,霍威,遵旨!” 但高台之上的赵璋却又补充道:“朕惜才,不忍心霍青受边疆之苦,因此除霍威一人外,霍家余众皆留京城。” 霍威抬眸,死死盯住赵璋。 昔日兄弟,今日仇敌,不外乎如此。 * 霍府内众人接到旨意后,谢灵姝崩溃大哭。 她牢牢抓着霍威的手,“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这个黑心肝的,在霍家军塞的四万兵马都不是自己人,你现在没了大将军的职位,去了之后,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为难你。” 霍威安抚她,“当年我参军,父亲也是让我隐瞒了身份,从小兵一路打出来的,如今不过降为三品,起点可比当时高太多了,你得信我。” 谢灵姝哭着点头,“夫君,我当然是信你的,可我舍不得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这就去宫里请旨。” 霍威拉过谢灵姝,紧紧抱住。 “阿姝,我懂,我都懂的,但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他抬手抚摸着谢灵姝的头发,“阿姝,赵璋的目标不是我,是景玉,但你知道青儿对景玉的感情,他是宁死也不可能将人交出去的,所以你得在家,守好两个孩子。” 谢灵姝推开他,狠狠抹了把眼睛,“我就知道景玉这孩子会是个祸害,当初就应该听云杏的,早点送走他才好。” 霍威将揽过爱妻,坐下,“阿姝,我知道你恼恨,但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青儿听到会伤心的。” “况且,错的从来不是孩子,而是赵璋。” 紧闭的门外,前来与父亲道别的霍青紧紧握住了赵凛的手。 * 因为当天赵璋又派人催促了两次,所以霍威还是在谢灵姝毫不避讳的骂声中,驾着夜色,仓促的出发了。 回到院中,赵凛仍然有些心事重重,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导致霍威与赵璋决裂的原因之一。 他前世为了写论文,曾经把霍青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遍。 但因为有赵璋这个热衷修改史书的狂魔在,所以谁也说不好,有关霍威的生平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在史书中,霍威一生是没这么多波折的,少年参军,一路拼杀上去,在父亲牺牲后,顶起了大将军职位,担起了保卫大盛的重任。 三十八岁那年,打了人生中唯一一次败仗,而他自己也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后世称那一战为‘汉人之殇’,但如今赵凛明白,那是被内外合伙算计的。 但系统曾经派发任务,让他查清楚霍家军以及霍家覆灭的真相,他记得回到这里之前,任务进度是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真正的原因其实还藏在现在。 他真的很害怕,可能自己才是引起霍家覆灭的真正原因。 就像谢夫人说的那样,自己的存在,对于霍家来说就是个祸害。 要不要直接站出来? 反正七皇子没被炼丹,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眸光一转,看向霍青,有点舍不得。 自从被霍青接过来之后,赵凛其实一直住在霍青卧房里。 霍青还特意在房间里给他加了一张床,与他的对着。 若是晚上睡不着,互相侧向对方时,还能看到对方明亮的眼睛。 但是这一会霍青背对着赵凛,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 赵凛悄悄的从自己床上下来,没有穿鞋子,悄悄的趴到霍青的床边,然后探着头往里看,这才发现霍青根本就没睡。 发现他的霍青,嘴角牵起一丝坏笑,双手抱住他腋下,整个拖到了自己床上,还用半边身子压住。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现在的霍青还是个小孩,人家估计只是在跟自己玩闹,他太认真了反倒显得古怪。 所以便放弃了挣扎,抬眸笑着看他。 “霍青,是不是躲起来偷偷哭?你不想霍将军离开?” 霍青故意低下头,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少爷眼睛是湿的吗?少爷怎么可能会哭。” 赵凛心里偷笑,是没哭,就是眼睛红了而已。 他脑海中划过霍青为数不多的几次掉眼泪,好像都是因为自己。 他内心暖意上涌,抬起手拉下霍青的脸,在他发红的眼角落下一枚轻吻。 霍青瞳孔震颤,神情惊讶的看向身下的赵凛。 他很想抬手摸一下自己胸口,但又不太敢,因为现在那里跳的厉害,‘砰砰砰’的,好像要跳出来。 赵凛看他傻愣愣的模样就想笑。 太可爱了好吗? 长大后的霍青可没这种青涩的模样。 老天爷还是厚待他,虽在未来被霍青欺负,但可以带着记忆回来,找小霍青欺负回来。 不过就是没点灯,可惜了,看不着霍青脸红的样子。 下次,一定挑个白天的。 可身上的霍青忽然语气认真道:“景玉,刚刚的事,不能对别人做,只能,只能对我做。” 赵凛噗嗤一笑,受不了了,小时候的霍青连霸道起来都这么可爱。 “那不行。” 霍青很紧张,“怎么不行?你还想亲谁?” 他不确定的猜道:“总不能是季星海和沈韫吧?”反正景玉看到他俩时,心情都挺好的。 赵凛受不了的笑出声,“你在想什么啊,当然是可爱的猫猫狗狗了。” 都逗了一通的霍青气不过挠他痒痒。 俩人的笑闹声有点大,吵醒了门外守夜的佩阳。 他命苦的摸摸眼睛,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俩人笑够了,霍青把被子分出一半盖在景玉身上,“过来就为了看看我哭了没?” 侧躺在里侧的赵凛摇摇头,“少爷,我就是七皇子吧?” 霍青微笑,“猜到了?” 赵凛往他身边蹭蹭,“早就猜到了,所以不如把我交出去吧?省的皇上再找借口为难你们,如今霍将军不在,我很担心你。” 霍青的神情暗沉下来,他伸手将赵凛搂进自己怀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赵凛早晚都是要回去的,他心中很清楚,但决不能是现在。 * 郊外一处坟包。 月色下,一个老头正在努力挖坟,另一个老头努力的把自己从土堆里扒拉出来。 等着终于完整的露出脑袋后,死而复生的巫太医长吸一口气,瞪着自己的老友不悦道:“不是早就给你捎信了,还来得这么晚,差点憋死老夫。” 白衣服老头伸出一只手,将土包里的老友拉出来,笑道:“本来要动身了,结果夜观天象发现京中要有大变,所以又做了一番准备才来的。” 巫太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劝你呀,不要趟京城的浑水,那个昏君现在都开始练人丹了,风清子那狗东西这是要搅得天下大乱。” “所以你就死盾了?” “再不跑,那狗东西就要对老夫下死手了,我又打不过他,留下来等死啊。” 巫太医上下打量一下白衣老者,“你也打不过他,他这些年专修邪道,进益极大,不是我们这些人可比的。” 白衣老者捋着银白色的胡须,“我也不是来找他打架的,我那个小徒弟还在京城呢,这次大变恐会将他卷进去,所以我得来看看。” 他忽得一顿,“你信里不是说遇到了资质极佳的年轻人,收了做徒弟吗?你就这样跑了,那你徒弟怎么办?” 巫太医很是惋惜的摇摇头,“看走眼了,天赋是好,但品行欠佳,跟着那个太子做了不少缺德事,我暴毙,这样也不用把密卷留给他了,只学了三成,做不了大乱子。” 白衣老者很是得意,“你这个老家伙历来眼光就不行,我那徒弟可正得很。算了,时候不早了,你先走吧,我去去就来。” 第199章 疯魔毕露 第199章 疯魔毕露 正抱着霍青睡觉的赵凛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白胡子、白头发,还穿着白衣的老头站在他们床边,正蹙着眉看他。 赵凛吓得大叫一声,霍青自然被吵醒了。 等回身看到老者后,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到地上。 “参见师父。” 但凌虚子却没有让他起来,而是一直眼神古怪的在霍青和赵凛身上打量。 难道是太多年没见了,所以不知道他小徒弟现在喜欢抱着男娃睡觉了? “起来吧。” 霍青立即起身,将房间里的灯火都点上,又把自家师父引到桌旁坐下,然后恭敬给师父敬茶。 赵凛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书童的身份。 自家少爷在那伺候人,他躺在床上睡觉好像是不太好。 所以也手脚麻利的给自己穿好衣服,跟在了霍青身边。 凌虚子忍不住又看了赵凛好几眼,这才发现了不同。 他忙喊道:“青儿,别忙了,快把那小友带过来给为师看看。” 霍青忙牵着赵凛的手走过来,并且贴心的又点亮了几盏烛台。 凌虚子先是仔细看过赵凛的脸,又摸他的骨头,最后问道:“小友,你可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 赵凛摇头,史书上确实会有皇帝的生辰八字记载,但往往版本不同,记载也不同,所以很难去考究是真是假。 另外就是,以他自小被丢弃的人设来看,他也不该记得啊。 可旁边的霍青却道:“师父,我知道。” 赵凛惊讶地看他。 霍青解释道:“阮伯母来时,曾经细细的交代过,我正好在旁边便记下了。” 霍青很快报出一个时间,但凌虚子掐指算过后却是古怪的摇头。 “不对,这孩子的命格跟八字对不上,可是有错漏?” 霍青摇头,“若有还是错漏,那可能是阮伯母记错了。” 凌虚子有点遗憾。 霍青道:“师父,景玉的命格可是出了什么问题,您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 凌虚子捋捋胡须,小徒弟对这个小友还挺在意。 他长叹一口气,又神色古怪的看了赵凛一眼,感叹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能遇到。 “为师夜观天象,发现真龙命格的天子已经出现,但是接下来却有陨落的危险,为了天下百姓,为师决定出山,帮他避过灾祸。” “可是......” 他又忍不住看向赵凛,“可是真龙命格的小友就在眼前,怎么这生辰八字却对不上呢?” 霍青追问道:“师父,那你算出的时间是?” “乙酉年、庚子月、丁巳日、戊申时。” 赵凛表示听不懂,他是需要对着天干地支表,翻译成自己能明白的现代计时法才能确切知道是哪一年哪一天。 但是霍青却准确道:“是三年前的十一月初八未时。” 他侧眸看向赵凛,“那是我和景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屮艹芔茻。” 这些古代人真可怕。 这么一会功夫,都快把他从里到外扒干净了。 那不是他第一次穿到过去来的时候吗? 咋的,你们算命格,还是按灵魂来算的? 这么牛叉的技术,怎么后世就没传承下来呢,太可惜了。 就在赵凛暗暗庆幸,还好,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时空旅游,要不然他真的要掉马甲了。 那边凌虚子眼冒精光,惊喜道:“当真吗?那真是太神奇了,只可惜大巫不在,他对神魂之类的最有研究了,小友可能是神魂出了点问题,所以才会有命格和生辰对不上的情况。” 霍青:“大巫?” 凌虚子:“你们应该认识,就是巫太医,刚死的那个。” 夜路上正急速奔驰的巫太医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呸,肯定是凌虚子那老小子在咒我。” 房间里,霍青和赵凛忍不住互相看过去,因为他们脑海中同时响起一句话,那就是‘神魂不稳’。 赵凛内心大汗,完蛋,这马甲今天是真捂不住了。 霍青已经看向自己师父,肯定是要说了。 “师父,景玉出生时是个天生痴儿,七岁那年被府中小厮欺负,差点打死,也正是在那时时候,遇到了徒儿,之后景玉的痴病便好了。” “徒儿曾经听闻,有些痴病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块淤堵,阮伯母怀着景玉时曾经吃过许多苦,也不免磕碰过。 所以徒儿猜测是阮伯母孕中时不小心伤到了景玉的头部,致使他天生痴傻,后来被那群小厮踢到了头部,反倒把那血块踢散了,所以便恢复了神识。” 赵凛在内心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 不愧是你啊,霍青,《走进科学》缺了你,那真是一大损失。 这么完美符合科学逻辑,但听起来就挺扯淡的理由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子刚穿过来挨打时,第一反应就是先抱住了头好吗? 要不然你以为小小的老子,是怎么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 另一边的凌虚子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听自家徒弟努力胡扯了半天后,帮他找补道:“青儿说得有理,无论过程如何,上天肯给大盛送来一位明君那便是对百姓的怜悯,为师一定倾尽全力帮助景玉小友度过难关。” 霍青:“师父所说的难关可是指风清子?” 凌虚子点点头,“看来你们已经知晓了内情,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小友若是想躲过这一劫,需藏好自己命格,老夫会帮你稍作遮掩,但你记得,一定要远离丙申年出生的人。” 霍青反应很快,“太子便是丙申年出生。” 赵凛点头记下。 前世他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对于这些乱力乱神的东西自然是不信的。 但现在他都能魂穿了,再加上又目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哪里还由得他信不信,所以对凌霄子的嘱托还是很上心的。 凌霄子又嘱咐了几句后,便动手在虚空中掐了诀,打进了赵凛的额头中。 赵凛眼睛睁开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敏锐的霍青却能精准的察觉到赵凛的面部好像覆盖了一层柔光,整个人的容光都被遮掩了起来。 虽然还是原先那个人,但看起来却没从前那般耀眼夺目了。 好像一颗藏在蚕丝锦帕下的惊世珍珠。 只有他知道,对方真正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霍青的眸光已经变了,因为就这样将景玉藏起来的感觉太美妙了。 他很心动。 旁边的凌虚子一巴掌招呼在自己徒弟的后脑勺上,大喝道:“霍青。” 霍青猛然回神,将刚刚疯魔毕露的目光的收起来,恭恭敬敬的垂眸:“师父。” 凌虚子微微叹息,“此事已了,为师要闭关许久,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未来的天子。” 霍青半跪,“是,师父。” 随后,凌虚子便如来时般飘然而去,行至门口时,顺手解了佩阳的睡穴。 沉睡中的佩阳翻了个身,呼噜震天...... 第200章 但是还不够 第200章 但是还不够 解决了命格之事后,赵凛和霍青着实轻松了下来。 赵凛曾提议,让霍青直接把自己献出去,这样就能解了霍家的危机,反正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清楚,不必在乎那些虚名。 可向来聪明的霍青却因此生了好大的气。 害得赵凛哄了三天才哄好。 不过从那之后,他也消停了,不敢再有什么自己把自己献出去之类的想法了。 他怕到时候会把霍青提前气死。 呵呵,霍河豚。 反正历史上就是今年回去的,那不妨再耐心点,顺其自然吧。 当他们躲在霍府轻松度日的时候,京城里却流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花街柳巷,巷道瓦房里,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听说了没,当今圣上吃人。” “你消息不准,那不是吃人,是把人炼成了丹,那两位早亡的皇子和皇后都是被他炼死的。” “哎呦,我的天爷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先皇后的母家——孟家,二皇子的母家——山西余家,四皇子的母家——淮南吕家,全都跪在宫门口,敲登闻鼓喊冤了。” “我也见到了,都是他们当场喊出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这都闹到皇帝面前了,还能是假的,反正不管真假,我觉得他们都死定了。” “不一定,万一有人趁机反了呢?” 围坐的众人顿时没声了,不一会便纷纷告辞各自回家,然后便把家门紧紧关死,准备武器和吃喝,多事之秋,最近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了。 皇宫之内,赵璋极为暴躁。 那登闻鼓敲了一上午,此刻估计吵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但都是世家大族,他又不能全都砍了。 冯有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皇上,不如召集众臣商议吧?” 赵璋短暂思考过后道:“传林太傅、尚书令沈崇岳、御史大夫谢纯,以及太子,即刻进宫。” “是。” 可冯有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的赵璋又道:“慢着,太子不要传了,孟家也在,别让太子被他们蛊惑了。” 冯有的身体微微停顿,很快又恢复自然道:“是。” * 东宫里,有一处风光极好的观景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大半京城的风光。 此时,太子正坐在观景台中与王朔对弈。 他今日的棋风刚烈凶猛,没一会就把王朔逼得退守一角。 “王朔,你用这些棋子与本宫厮杀的时候会在乎他们有多疼吗?” 王朔诚实的点头,“不会,奴才只是想着如何物尽其用,好夺了殿下的江山。” 太子极为愉悦的笑出声,“小朔儿,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所谓乱世出雄主,我们既然要这江山,就不能太过仁慈。” 王朔眸中划过决绝,“是,殿下。从前,是奴才囿于过往了。” 太子眸光很宽容,带着怜惜,“王朔,出身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你出身穷苦,对同样底层的百姓的抱有仁慈这是好事,但要记住,打江山要狠,守江山要和,休养生息时才需要仁。但无论狠辣还是宽和,都只是我们手中的武器,切勿让兵器夺了主人心智。” 王朔很是受教,他心里清楚,太子对他从未藏私。 但他对太子,却总是做不到完全敞开心扉。 两人之间缠杂的感情太多,顾虑也就多了。 太子拉过王朔的手,带着他向远处眺望,“东风已起,是时候拿下那位置了,届时希望小朔儿能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朔脸颊微红,“殿下,您还答应了林太傅,让他女儿做皇后呢。” 太子嘴角带着些微得意的笑,那是对爱人因他吃醋的自得。 “那两个老匹夫不能信,你以为老三就没答应让林家那女儿做皇后吗?不过是父皇炼人丹太过骇人听闻,沈家那老匹夫担心老三也会被炼了才来与本宫合作,今后这鹿死谁手还有得争。” 王朔发自内心道:“无论是谁,殿下都会赢的。” 太子回握住他的手,“自然,本宫总要护你周全。” * 就这一会功夫,京城里已经越发混乱起来。 原来是两位皇子的母妃忽然现身宫门之上,余妃和吕妃,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袍,在十几米高的城门上迎风而立。 她们下方便是响彻半个京城的登闻鼓。 羽林卫们在下面焦急,想要上去救人。 可两位皇妃立马半只脚踩到城墙边缘,以命威胁道:“你们若敢再往前一步,我们现在就跳下去。” 羽林卫们顿时不敢动了。 两位皇妃下面就是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的亲眷。 多年未见,再见居然是生死之时,顿时哭得愈发凄惨。 京城的百姓们本来打算关门闭户了,可因为这千百年来难遇的场景,又忍不住悄咪咪的藏在旁边的街角、酒楼里观看。 还有商家为了抢客,直接派了自家记性好的小二们去前线,打探到最新消息后,要定时回来讲给客官们听。 果然啊,无论哪朝哪代,打工人都是牛马。 余妃看到自己年迈的母亲后,顿时情绪崩溃,哭诉道:“母亲,珏儿他根本没有得天花,他被皇上召进御书房就再也没出来。 皇上随便打发个人来跟女儿说,珏儿得了急症去了,可怜的珏儿,女儿连他的尸首都没看到,那个天杀的狗皇帝,连自己亲儿子都吞进腹中,就不怕烂心烂肺烂肚肠吗?” 旁边的吕妃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刚刚丧子,哭得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完整。 她父母早亡,来的是两个哥哥。 “大哥,二哥,明儿也是如此,小妹想给他立个衣冠冢,却被流民连棺材都砸坏了......小妹无用,护不住明儿......” 无论之前三家是真难过还是假伤心,此时听完两个皇妃的哭诉后,全都难过了起来。 心软的也掉下了几颗真泪珠。 余家的老太君更是心疼的直捶胸口,“好女儿,母亲一定为你讨回公道,你听话,先下去,站在那里危险啊。” “是啊,你们两个先下来,之后的事咱们慢慢说。”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抹眼泪,心里痛骂皇上不是个东西,自家孩子虽然蠢,他们也舍不得擦破点皮呢。 皇上吃好的,穿好的,还有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妃子,生了那么多好孩子,居然还不满足。 你想长生就出家去修道啊,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偏要走这歪路子,真是该死! 百姓们越围越多,渐渐的也加入劝解大军中。 面对能够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比他们更高一阶的皇权,两个相差甚远的阶级忽然就有了同仇敌忾之感。 这可真妙啊,但是还不够。 第201章 父皇,许久不见啊 第201章 父皇,许久不见啊 两位皇妃在众人的劝说下,慢慢收了情绪。 羽林卫们见机行事,上前准备将柔弱的皇妃们接下来。 可偏偏有人心怀叵测,在接两位皇妃下来时,手上用力,居然直接将两个皇妃推了下去。 就在众人担心的看着她们时,她们却仿若两只蹁跹蝴蝶般,直直坠落,鲜血飞溅。 围观的世家和百姓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好像被按了暂停键般,过了十几秒后,众人才惊呼的惊呼,尖叫的尖叫,混乱成一片。 两个皇妃的家人立即上前。 余妃的母亲腿脚不便,身上被摔下的女儿溅了一身血。 她不顾一切的从轮椅上爬下来,爬到自己女儿身边。 “乖宝,乖宝,母亲在,母亲在啊,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另一边的吕妃已经当场气绝身亡。 而余妃却在血泊中费力的睁开眼,“母,母亲,有,有人,推我们,肯,肯定是皇上...母亲...” 她拼尽余力抓住老母亲的手,“不,不要,不要放过他!” 说完这句话,余妃睁着眼睛,不甘心的咽了气...... 世家们顿时哭声一片,周围的百姓们也跟着‘啪嗒啪嗒’掉眼泪。 一片哭喊声中,有人突然高喊道:“皇上把皇妃逼的自戕了,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啊......” 有人反驳,“不是,我看清楚了,是有人推得他们,皇上这是害怕了,要杀了她们,可怜的皇妃,可怜的皇子们啊。” “昏君啊,反了他,为皇妃和皇子们报仇!” 百姓们围观归围观,但提到造反,很多人便打算找机会溜走。 京城的百姓们毕竟见过的大场面太多,对这些阴谋诡计多少也有点避险意识,这会已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但偏偏此时身后有人高呼道:“太子殿下驾到。” 原本想走的百姓们,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了。 忘了,那皇后也是被炼死的,太子可是皇后的亲儿子。 太子是个好人啊,真是太可怜了。 百姓们自动让开道,让太子的马车进来。 一辆辆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走出来的除了太子,还有林太傅、沈崇岳以及一脸肃穆的谢纯。 孟家人立马像看到救星一般带头跪了下来。 太子上前扶起孟母,“外祖母,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孟家绝不可带头闹事。” 旁边的余家老太君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太子殿下,我们不是在闹事,而是在给逝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难道太子就不想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余老太君杀人诛心,“还是说您为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生身母亲究竟遭过多大的罪了?” 王朔上前,“大胆。” 太子拉回王朔,藏在自己身后,自己上前面对老太君。 “余老太君言重了,本宫来,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若父皇是冤枉的,在场诸位,本宫都不会放过。” “若事实真如传言那般呢?” 太子抬头挺胸,正了正衣冠,抬脚向宫门走去。 “天子之罪,自有天罚。” 应天门开,太子领众臣入内。 宫门外的小二们立即把接二连三的劲爆消息送回去,惊得客官们频频叫好。 有人不解,“太子这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何意啊?” 众人摇头,“如何天罚,难道请老天爷降下一道雷劈死那个无道昏君?” “哎哎哎,这话不要乱说,毕竟如今真相不明,若最后皇上是被冤枉的,咱们就得倒霉,还是静等太子消息吧。” “说的是,还是太子更靠谱。” 更多的话,大家不敢讲出口,甭管皇上是不是冤枉,在出事之际,他既没有雷霆手段制止,又没有怀柔之策安抚,甚至连命令三司查明真相自证的勇气的都没有。 如此昏庸窝囊,还不如早点让位给太子的好。 * 御书房里,皇上焦急的等了半天才等到冯有上前道:“皇上,林、沈、谢三位大人到了。” 赵璋道:“快请进来。” 冯有顿了下道:“太子,也来了。” 赵璋眉峰微蹙,“怎么回事?” 冯有便将太子在宫门口的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是将太子最后那句话隐了去。 赵璋很欣慰,“太子还是心疼为父的,快让他进来。” 冯有垂眸,“是。” 四人很快跟着冯有进来,赵璋见到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连礼都免了,直接道:“快帮朕想想办法,到底该怎么办?” 四人先是静了一瞬。 向来安静不理外事的谢纯却上前一步道:“臣想先问皇上一句,外面传言可是真的?” 赵璋眸中划过狠厉。 这谢纯不愧是跟霍家当姻亲的,一样的执拗。 他之前为什么不肯重用他,就是因为他这令人不爽的性子,一点变通都不会。 可没办法,此时他还是得承认,谢家人的脑子就是好。 谢相病重,无法理政上朝,眼看着也没几天好活了。 如今谢家最聪慧的便是这谢纯,是谢灵姝的大哥,也是霍青的亲舅舅。 实在不行,以谢灵姝母子的性命威胁,他还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 “是不是的,与你们无关,你们是朕的臣子,只管帮朕想办法解决事情便是。” 四人再次沉默。 尚书令沈崇岳开口,“皇上,若不能查明真相,恕臣无法帮您,因为臣还有三皇子这个外孙。” 赵璋咬牙切齿,焦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朕怎么可能会动老三。” 四人的目光一同看向赵璋。 赵璋自知失言,内心还是懊恼,但面上还是在强撑。 太子声音含悲,“父皇,所以母后真的死于您手?” 赵璋破罐子破摔,“太子,你是朕的储君,不要学的别人那般迂腐,待朕长生成仙后,这江山都是你的,我们本就是注定站在山巅之上的人,其余人与我们相比无足轻重,无论是母亲还是兄弟,只要有用,大可拿去。” 太子似是难过的垂下头。 赵璋还想再劝,毕竟现在这个儿子还是很合他心意,而且事到如今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可垂首的太子忽然开口道:“父皇,儿臣觉得您说的极对,所以为了让儿臣站上山巅,您的命,也拿来吧。” 宫门猛然被打开,带进一阵劲风。 许久不见的三公主赵玉宁扎着高马尾,穿着金色铠甲,手持长枪,站在全副武装,森然凛冽的羽林卫之前。 她笑得热烈,“父皇,许久不见啊。” 第202章 不过是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而已! 第202章 不过是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而已! 赵璋不敢置信的从太子看向众臣,又从众臣看向门外的赵玉宁和羽林卫。 嘴唇颤抖道:“你们居然联合起来造反?” 与此同时,黑虎卫出现,将赵璋护在身后。 太子不屑,既然敢来,自然是把你们计算在内的。 赵璋不甘心的看向谢纯,“谢纯,谢家可是先帝的托孤之臣,难道你也要跟着造反吗?” 谢纯往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来之前,家父让臣给您带句话,先帝托孤时曾有言:璋,性孤僻,非明君之首选,若日后有出格之事,谢家可替朕废而立新。” 赵璋面色惨白,他的父皇原来从未信过他。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看向谢纯时,目光剧变。 先帝当初有多信任谢家,老臣们都有目共睹,可没想到居然连废帝之权都交给他们了,这等于是把大盛江山托付给谢家了。 也亏得谢家忠心,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大盛赵家的事。 若是给了他们。 林、沈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很有自知之明的心道:那还真不好说。 谢纯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一封奏折大小的密信。 “这是先帝留下的私印和密旨,皇上若不信,尽可验证。” 赵璋给黑虎卫一个眼神。 黑虎卫立即上前,将信物取过,递给赵璋。 赵璋手指微颤的接过,那私印上刻着父皇生前最爱的芙蓉花,底部刻着‘金风玉露’四个字。 据传言,父皇有个不可言说的心爱之人,当初他们两个初相逢,就是在开得最美的芙蓉树下,之后父皇以金风为字,用金风玉露暗指他和那位藏在心底的一生所爱。 这枚私印又是父皇生前最爱的一枚,他见过多次,自然做不得假。 另外这密信,上面所写与谢纯所言一字不差,字迹也是父皇的亲笔。 况且空白处还盖着帝王印章,如何假的了。 赵璋心头灰暗,他让黑虎卫把信物还回去,看向谢纯,“所以,你们谢家是打算废了朕?” 谢纯不卑不亢,“皇上,谢家不能辜负先皇所托,所以请您先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赵璋此刻像被拿住了七寸的毒蛇,胡乱扑腾着试图抓住一线生机,“朕是天子,难道还要像囚犯一样被你们问罪吗?你们不过是被这个孽子蛊惑,想要逼宫而已。” 在他胡乱的叫嚣声中,太子声音低沉道:“父皇,那夜你带着那老道士活取我母后心头血时,我正被母亲藏进了衣柜中。” 三公主一步步踏进御书房,与太子站在一起,“父皇,你凌虐我母亲时,我便藏在母亲卧房的密室中。” 赵璋神情慌张,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两个孽障。 太子又道:“我和三皇妹的母亲都没有强悍的母家支撑,所以你就欺辱她们,二皇弟和四皇弟母家离得远,所以你就把他们炼了人丹。” 太子往前一步,“阮娘子,还未找到的七皇弟的生母也是死在您手里,前任太监总管王福全亦然。” “父皇。”太子盯着他,“你早就该死了。” 沈崇岳想起自己突然失宠的女儿,以及早早就被女儿赶出去独自开府的三皇子。 林太傅则庆幸,自己的女儿年龄小,没有嫁给这个畜生。 谢纯神情愤怒,“简直骇人听闻。” 赵璋自知今日难逃,所以便在黑虎卫的保护下,渐渐向藏有密室门的墙壁移去。 “骇人听闻?古往今来,那个皇帝手里没有成千上万的人命?发动一场战争,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修个城墙,开条运河,那更不知道会累死多少人,可这些,朕都没做。” 他脚步不断移动。 “细数起来,死在朕手里的也不过十几人而已,你们之所以如此害怕,不过是因为朕杀得不是平民,而是贵族。” “你们哪里是替天行道,不过是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而已!” 太好了,终于摸到开关了。 赵璋重重按下,可密室门竟然毫无反应,他惊慌的又摁了数次,都是一动不动。 密室门居然被动了手脚。 他空白的脸转向一直跟在旁边的冯有,会是他吗? 太子唇角勾起,“忘了跟诸位大人交代,这御书房下面就是父皇用来炼人丹的密室,既然父皇主动暴露了开关,诸位不妨跟本宫下去一探究竟。” 他挥手。 羽林卫们立即冲进来,将黑虎卫和赵璋团团围住。 由于御书房内面积较小,太子带着众臣后退,神情慵懒的命令道:“小心别伤了父皇,至于黑虎卫,一个不留。” “是。” 黑虎卫们面具下的脸闪过不屑,就凭着羽林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太子还是太年轻了。 可是等真正开打之后,黑虎卫才惊觉,羽林卫们好像突然变了。 这招招凌厉且致命的攻势根本就不是羽林卫该拥有的。 就在他还在困惑时,身后的羽林卫却一刀洞穿了他的心脏。 黑虎卫不甘心的倒下,内心最后的一个想法便是,这群人根本不可能是羽林卫。 御书房外,太子安稳的坐在王朔准备好的座椅上。 一左一右分别是王朔和赵玉宁。 太子看着屋内的战况满意道:“三皇妹训练的死士,比黑虎卫更胜一筹。” 赵玉宁唇角勾着笑意,“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跟太子哥哥争江山呢。” 太子笑声愉悦,“好,三皇妹喜欢哪尽管拿去便是。” 沈、林、谢三人被其他羽林卫看似保护实则看守着。 他们看着言笑晏晏的兄妹二人,猛然觉得,他们好似放出了两头猛虎。 就这一会的功夫,御书房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黑虎卫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到最后一个挡在赵璋面前的,被羽林卫一刀砍下了头颅。 赵璋面露惊慌的紧紧贴在墙壁上。 原来,死亡可以这么近。 绝望中的赵璋忍不住想到,如果霍威还在,他必定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完成任务的羽林卫收起兵器,正打算活捉赵璋时,那原本被封住的密室忽然从里面被炸开一个小口子。 紧贴在墙壁上的赵璋被少量的冲击波推得往前趴去。 但从洞中钻出来的风清子却一把捞起他,抬脚踩着羽林卫们的肩膀一路向门外冲去。 已经算是普通人顶级战力的羽林卫们全部涌上去居然都没有拦住这个老道士。 他拂尘好似只是轻轻一扫,就把上前的羽林卫全部抽开。 门外的太子等人也紧张的站起来,更多的羽林卫涌上来。 但那老道士似乎没有久战之意,用力将包围的羽林卫推开之后,便带着赵璋,踩着屋顶城墙一路向皇宫外而去。 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三公主焦急道:“太子哥哥怎么办?” 太子目光冷冽道:“通知护城军,落下城门,决不能放他们出去。” “是。” 第203章 猪队友 第203章 猪队友 赵璋被那冲击波伤得不轻,但风清子只是随口给他喂下一颗保命的丹药,便带着他急速向城外奔去。 此时城里的护城军已经开始调动了,如果再耽搁一会,三万羽林卫再加五万护城军,即便他修为高,那也插翅难逃。 好在赵璋还没有昏迷,风清子便道:“皇上,此时逃命要紧,礼数上老道便顾不得了,您现在有没有忠心的外臣可以依靠,最好是有军队的,否则咱们打不回来。” 被风清子扛在肩膀上的赵璋艰难地睁开眼睛,无力道:“去北疆,找霍威。” “好。” 风清子不再言语,带着他挑着隐蔽的地方,一路往城外而去。 好在他修为高深,只要不打算硬来,以护城军的实力还发现不了他,竟真的让他顺利出了城。 而皇宫内的太子等人则顺着密道走下去,在冯有的帮助下解开了最后一道密门,抓住了那两个来不及逃走的道童。 随行之人全都被炼丹室内的奢华震惊到。 随后审问两个道童后得知,风清子除了将要紧的几颗丹药带走外,什么都没拿。 谢纯性情耿直,盯着太子当场质问道:“殿下,这炼丹室,您打算如何处置?” 长生的诱惑有多大,他们熟读史书自然清楚,古往今来,多少才华斐然的君主都是败在炼丹长生上。 若是太子受不住诱惑,同样走上老路,那他们谢家还是会另择明君。 太子目光扫过满屋的金银玉器,略一思索道:“前段时间中原旱灾,因为朝廷没有及时赈灾,导致民众暴乱,但此事已了,中原其他百姓是无辜的,所以本宫觉得应该将这些害人的东西融了,换为赈灾粮草运往中原。” 谢纯眸中闪过亮光。 心胸豁达,且记挂百姓,确实乃明君之相。 也许在霍威之事上确实有些偏颇,但谢家身负先皇重托,只以标准议君王,不以己之荣耀而喜,不以亲之得失而悲。 目前来看,太子在他这里是合格的。 太子又看向两个道童:“至于你们两个,为非作歹,残害皇亲,欺瞒君王,盗用国家钱财,桩桩件件都是必死之罪。” “来人,拖下去,城门示众三日,斩立决。” “也给全大盛心术不正的方士们看看,若是今后再敢为非作歹,坑蒙拐骗,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是!” 羽林卫上前就要将两个道童拖走。 其中一个却大声喊道:“太子殿下,不要杀我,我知道师父的秘密。” 太子不为所动,“对于你们的腌臜之事,本宫不想听。” 羽林卫拖着他往外走,那小道童是真急了,不顾一切的喊道:“太子殿下,我知道师父的死穴,普通人是杀不死他的......”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化为的金丹还在,被师父带走......” 原本无动于衷的太子在听到这句话,身体明显颤栗起来。 王朔扶住他,心疼道:“殿下,您先留他一命,至少让他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谢纯也劝道:“是啊,殿下,不为别的,至少还能拿回先皇后的遗...体,先皇后乃凤体,怎能让那老道如此作贱。” 太子眸中湿润,看向谢纯,“谢伯父,这些人惯会花言巧语,熙,只是怕被他骗了。” 谢纯内心赞叹,是个有数的孩子,无愧孟岫的悉心教导。 “你若不放心自己,臣和两位大人愿和太子同审,若他敢蒙骗殿下,到时决不轻饶。” 沈、林两位立即答应下来。 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这结盟就自然成立了,如今太子势大,他们没必要跟太子作对。 太子这才道:“如此甚好,羽林卫,将人带回来,就地审问。” “是。” 冯有和王朔立即着手将太子、三公主以及三位大臣的审讯位置布置好。 羽林卫齐齐站在两侧,为主子们保驾护航。 两个道童被押着跪在地上,胆子小的瑟瑟发抖,连话说不清楚。 倒是一直求饶那个几乎不用吩咐,就把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师父之所以需要炼人丹,是因为他自己修炼出了问题,若不长时间服用人丹,就会神魂消散而亡,但是用普通人炼的效果不大,越是命格好的人,效果持续的越久。” 另一个为了活下去,也开始哆哆嗦嗦的说话,“之所以来皇宫,就是因为全大盛命格最好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师父说,只要能骗到了皇帝,他看上谁就可以炼谁。” 沈崇岳怒道:“放肆。” 简直就是把他们当大白菜一般挑挑拣拣。 但林太傅却问道:“那长生的事?” 谢纯瞪了他一眼。 最开始的小道童抢先道:“小的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师尊取得了皇上信任,第一次见到先皇后时,便几乎疯魔般兴奋,说什么:居然真的让他遇到皇后命格的女子,大道必成之类的。” “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皇上娶了先皇后,借着她的命格和师父的帮助,顺利登基,并且生下了命格极好的太子殿下。” “师父曾经说过,只要将皇后命格的人丹和真龙命格的人丹一起服用,那他的神魂就会痊愈,届时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所以他才会得了皇后人丹后,还一直盯着太子殿下。” “若不是殿下曾为皇上挡了那一刀,恐怕师父上次发病就会撺掇皇上炼了太子殿下,而不是四皇子了。” 三位大臣震惊的看向太子,沈崇岳眸光更是复杂。 这道童的意思,难道是说,太子就是所谓的真龙命格? 那岂不就是上天赐给大盛的明君? 太子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内心对这个小道童的机灵极为满意,饶他一命倒也并非不可。 而这个小道童便是偷着去御花园玩耍那位,脑筋极为灵光,生死危机面前已经梳理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信息,所以言语里隐瞒了七皇子才是真龙命格的事实。 但只可惜,他有个蠢笨的队友。 旁边的小道童见话都让快他说完了,怕自己错失了机会,便着急忙慌得开口道:“不是的,师父最想要的是七皇子,因为七皇子才是真龙命格,只是一直找不到,才想炼了太子殿下。” 第204章 你不配做君王 第204章 你不配做君王 另一个道童气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费尽力气才争取到的一线生机,就要被这个蠢货生生给毁了。 三个大臣更是被这几个接二连三的劲爆消息惊得差点失态。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杀机,有点后悔带着他们一起审了。 最开始的小道童脑筋转的极快,继续找补:“但是阮娘子从未承认过七皇子是皇上的孩子,她至死都说,那孩子是她做暗娼时怀上的,根本不知道是谁的,而且人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师父也只能窥得一线天机,能算出命格已经是极限了。” 这一下众臣的面色便都沉了下去。 林太傅更是说道:“太子殿下,若为大盛江山考虑,一个带有真龙命格的孩子,还是死了更让人心安。” 沈崇岳赞同。 倒是谢纯没有表态。 太子见此便道:“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咱们信了反倒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按本宫的意思,这些游方术士就应该全部杀光,免得他们继续祸乱众生。” 谢纯点头,“正是如此,盛世江山是靠朝廷治理出来的,而不是靠一纸命格定输赢。” 太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道:“来人,如前面所说,拖下去,示众。” “是。” 这次无论两个道童如何哭喊都没用了。 此事一了,三公主便以朝廷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推举太子尽快登基。 然,太子心知不是时候,便以父皇还在为由婉拒了。 之后三公主便提议太子监国,代理朝政。 三位大臣没有理由拒绝,便纷纷赞同。 之后太子持天子印行监国之权,并以皇上的名义,在全大盛范围内下发《罪己诏》,里面将赵璋干的那些破事说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这一下,赵璋的名声是碎的连渣都捡不起来了。 * 北疆军营里,霍威拿着朝廷专门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罪己诏》,怒气冲冲的冲进赵璋的军帐中,一把将《罪己诏》扔到赵璋怀中。 “你好好看看,这里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璋拿过来看过后,气到大怒,狠狠扔到地上。 “孽障,居然以朕的名义污蔑朕。” 旁边的风清子不放心的捡起来,看过后偷偷松一口气,还好关于人丹方面写的很含糊,没有将人丹是自己独吞的事说出来。 不知道是那两个徒弟嘴硬,还是太子故意的。 总之,现在还不是跟赵璋闹掰的时候,只要没挑明就有利于他。 对面的霍威同样上火,“你还敢说是污蔑,皇后娘娘不是你害死的?两个皇子不是你害死的?你到处找什么七皇子,不就是为了搞那个什么人丹。” 霍威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赵璋特别害怕霍威一个气不过直接揍他一顿。 因为小时候他真的被霍威揍过,那拳头跟铁做的似的,一拳头下来差点没把他打得背过气去。 这里又不是他的地盘。 赵璋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当即变了脸色,露出少年时期跟霍威讨饶的表情。 “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我从小身体就弱,无法学武,太医曾言我寿数不长,如今终于得了长生的机会,你觉得我能扛得住吗?” 这样的赵璋让霍威想起了曾经的少年时光。 对赵璋多年的情谊和以江山百姓为重的三观在脑海里互相拉扯。 最后,霍威可悲的发现,他既放不下赵璋,也放不下百姓,无奈之下,他的枪口只能对准风清子。 “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为了让我带兵帮你打回京城去?” 赵璋点头,“当然,我不能让那个孽子就这么夺了皇位,还抹我一身黑。” 霍威生平第一次违背良心道:“好,你只要同样杀了这妖道,我就带兵帮你夺回皇位。” “同时,你还要当众发誓,今后绝不会再染指长生之事,安安稳稳做个为百姓为社稷谋福祉的好皇帝。” 赵璋心底一股邪火窜出来。 霍威,居然趁他势弱时,逼迫他。 他以前明明都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 赵璋做皇帝久了,已经不像少年时那么能装。 他沉了脸色,“霍威,你在威胁朕。” 霍威也没有好脸色,“如果皇上觉得是威胁那就是威胁吧,只要皇上答应了臣这两点要求,臣立马点兵,杀回京城。” 赵璋用沉默来拒绝。 霍威似是早就料到般叹一口气。 他手中捏着佩剑,眼带杀意的略过风清子,向军帐门口走去。 掀开帘子时,霍威似是为了做最后的努力,“赵璋,你要知道,即便你答应了那两个条件,帮你夺回皇位对我来说也是违背良心的。” “平心而论,你不配做君王。” 他话落,也不在乎赵璋是否生气,便大踏步离开。 如今赵璋硬塞进来的四万将士不是老弱病残就是管不了的兵茬子,回来后为了练兵他也是劳心劳力。 而且他被降了职,另两个军营送过来的高阶武将对他很不服气,时时想要挑衅。 所以如今三方人马之间老是起摩擦。 而这一切都是拜军帐里这个混蛋所赐。 一想到这一点,霍威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不答应就在这耗着吧。 反正太子做皇帝也不差。 养一个人他还是养的起的。 然而,事实永远不会像霍威想的这么简单。 就在他们君臣二人还在胶着时,隔壁的狼奴国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议事殿里。 呼延将《罪己诏》给王上翻译成狼奴文读了一遍。 王上喝了一口马奶酒,问道:“呼延丞相,你觉得这其中,我们有利可图吗?” 呼延含笑道:“王上,本来没机会,但臣下得了个确切的消息,如今大盛那个被儿子赶出来的昏君就住在霍威的北疆大营里。” 王上立马来了兴趣,“霍威?” 呼延眸中闪过阴狠,“王上,如果计划的好,也许这位大盛战神就有机会被我们掰倒了。” 王上亲手斟满一杯酒郑重地递给呼延。 君臣举杯,“呼延,好好干,想想大盛无尽的耕地能养活我们多少儿郎,大盛的女人能为我们诞下多少后代,而大盛的男人只配做我们的奴隶!” 第205章 一颗种子 第205章 一颗种子 因为霍威被贬职的关系,即便是霍府的门禁早就解了,谢灵姝还是选择关门闭户的过日子。 这就导致,霍青和赵凛这边的消息都比较滞后,直到《罪己诏》传的满城都是了,他们两个才知晓。 霍青神情凝重。 赵凛问道:“怎么了?” 霍青道:“收拾一下,咱们去找季星海和沈韫打探一下消息,我得先确认一下皇上究竟在不在皇宫。” 赵凛不放心道:“你的意思是?” 霍青:“我担心他又去祸害父亲。” * 在北疆大营与霍威冷战好几日的赵璋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态度强硬,霍威还是会像从前那般主动屈服,可这次他却像铁了心般要逼着自己同意。 别说屈服了,他最近连霍威的面都见不到。 他身份特殊,现在连军帐都不敢出,整个人快要暴躁到极点,一脚将小兵给他打好的洗脸水踢翻了。 还有那个风清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难道是怕死,自己跑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帐帘被掀开,风清子顶着北方的凉风进来。 “皇上,您随老道去见个人,也许不用霍威,咱们就能把皇位夺回来。” 赵璋眸中精光乍现,“是谁?” * 风清子的修为极高,想要从军营中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人极为简单。 在距离北疆大营往北数公里之外的驿道草棚里,正有个老人坐在里面喝茶。 粗粗的茶叶棒,用热水一冲,味道极浓极苦。 这是附近苦力人的最爱,一文钱一大海碗,喝完又有的是力气。 赵璋有些嫌弃的坐到那老头对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喊道:“呼延?” 那老头倒是很知礼,不过碍于在外面,不好行大礼,但无论态度还是言语都给予了赵璋这个失败者最大的尊重。 让赵璋在这种落魄的境遇中,难得找回了点作为帝王的尊严。 赵璋拿起茶杯,刚刚抿了一口,就嫌弃的放下,然后有些不耐烦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呼延也不废话,“皇上,我们狼奴国愿出十万骑兵,帮您拿回皇位。” 赵璋嗤笑,“你当朕白痴吗?让你们入了关,还能回去,朕可不会引狼入室。” 呼延也不恼,“皇上多虑了,老臣能以命担保,我们这次绝不会动大盛一丝一毫。” 赵璋蹙眉,“那你们要什么?要钱还是要粮?” 呼延摇头,“我们只要一个人。” “谁?” “霍威。” 赵璋大力拍向桌面,猛地站起身里怒斥道:“狼子野心,朕看你是找死!” 他眸中凶光毕现,此时此刻,怒火是真,杀机也是真。 听到动静的风清子从外面走进来,“这是没有谈妥?” 赵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拿真金白银养着他,居然还敢背着自己跟狼奴国联络。 呼延神态不变,“皇上,老臣理解您,霍威毕竟是大盛的战神,是平民百姓最崇拜的英雄,也是霍家军唯一认可的首领,皇上舍不得很正常。” 赵璋回眸睨着他,轻笑一声,“老匹夫,挑拨离间是没用的,霍威什么为人,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朕只是因为他在京城有些碍事,才打发他来这里,可不是真的不信他。”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还有一点,朕很清楚,只要有霍威在,别说你十万骑兵,就是二十万,三十万,他也能给你们打废,你还想进来再回去,别在这白日发梦了。” 他的笑容很恶劣,“你若是非要送人,朕也不好拒绝,等帮朕拿回皇位,正好埋进北疆的田里,来年的粮食定会大丰收,你们可得记得来抢。” 这一刻,赵璋倒多少有了些为君主该有的担当。 呼延一直维持的得体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纹。 赵璋见此很是满意,将面前的粗茶往他面前一推,“喜欢就多喝点,毕竟在你们狼奴国可能连这样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过足了嘴瘾的赵璋转身就要走,可身后又传来呼延的声音。 “大盛皇帝,霍威的命很值钱,可以换兵马,换粮草,换金银,甚至换女人,只要您想要,我们定会想尽办法寻来,只要霍威还活着,这条约定永远有效。” 赵璋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径直往军营的方向而去。 目送他离开的呼延身后忽然冒出许多身影,是早就隐藏起来的护卫。 “丞相大人,他一个被赶出来的皇帝,身边连个暗卫都没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京城里那个太子不就可以直接登基了?那可是位狠角色,比这个白痴难对付的多,留着他,让他们父子相争,对我们只有好处。” “可他也没有接受我们的提议啊?” “不急,人生又不是只活此时此刻,未来的变数还多着呢,只要留了这颗种子,就一定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总会遇到比霍威更想要的东西。” “丞相果然高明。” “多留无益,回王城复命吧。” “是。” 兵马飞驰,一路尘埃,路旁孤零零的草棚后面躺着个被抹了脖子的中年汉子,半握的掌心里是客人给的两文钱。 这里是两国交界,最混乱的地带,人命最不值钱。 像他这样莫名其妙死去的,每日里总会有许多。 除了他的家人,没人会在乎,更无人会在意,大概只有天上盘旋的鹰鸟会为他驻足,趁着还新鲜时,叼一口血肉。 * 霍府内,霍青和赵凛刚收拾好,可还没来得及出门,云香便来院中传话。 “少爷,谢家舅老爷来了,夫人让您去前院会客。”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送消息的来了。 待两人走进前厅时,谢灵姝已经在陪着谢纯喝茶了。 下人也早被打发干净了,门口守着的都是两人最信任的人,一看就是有要事要交代。 看到霍青后,谢纯向来严肃的面上就带了笑。 没办法,这一代孩子里,最聪明的就是霍青,自小就讨他和父亲喜欢。 父亲身体还康健的时候,霍青一年里得有半年住在谢府。 也就是这几年,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说现在的皇帝心性不佳,让所有谢家子弟低调行事,切勿张扬,更不可与霍家交往过密,让皇上疑心两家借着姻亲结党,这才面上淡了许多。 不过如今皇上不在,霍威也不在,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上门与霍青商议的。 只是霍青身边什么时候跟了个这么灵秀的小...小厮吗? 穿得是不是也太好了些? 正在谢纯疑惑时,谢灵姝开口道:“大哥,这个孩子就是皇上一直在找的那位。” 第206章 谁是黄雀 皇宫里,冯有着急上报的时候,御书房里三公主已经把这些流言一字不差给太子背下来了。 显得很没用的冯有默默站到了一旁。 “太子哥哥,需要我带兵把这些嚼舌头的全部抓了以儆效尤吗?” “没用的,人可以杀得尽,但流言杀不尽,他们想夺我民心便夺去,兵强马壮下,墙头草一般的民心于本宫而言一文不值。” 王朔道:“但也不能不管,任由他们发酵下去,恐怕会引起乱子。” 太子握着他的手,音色温柔,“无妨,本宫正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有三公主在,王朔其实有些羞涩,被太子握住的手逐渐升温。 旁边的三公主只是抿唇一笑,福身道:“嫂嫂别介意,主要是大盛没有专门的男子夫妻称呼,所以我还是随民俗喊您嫂嫂,绝无轻慢之意。” 这下太子是高兴了。 但王朔的脸却是红透了,“三公主,您不用这么客气,奴才哪里当得起。” 旁边的赵熙立即像偷到腥的猫一般,“又错了,今晚加一次。” 三公主更是笑不可支,王朔被激起了性子,难得怒瞪了太子一眼,不过生气也很好看就是了。 太子忙摆正了神色,意气风发道:“这个幕后之人只是小事,一直躲在北疆大营的父皇才是大患,玉宁,羽林卫和护城军归你统一调遣,一旦有人攻城,万死不可失守。” “是。” “王朔,取本宫私印,给魏珂传信,用兵的时候到了。” “是。” 三公主离去后,王朔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是觉得霍将军还是会帮皇上?” 太子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难说,本宫赌霍威不会扔下北疆防线跟他回京,但不是还有南江和西岭嘛,他皇帝的身份还在,若是认真许诺,难保不会有将领心动。” 王朔上前,帮他按摩太阳穴和头部,“那我们该怎么办?那两军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人马。” 太子唇角勾起嗜血的微笑,“若是父皇非要打,儿臣自当奉陪到底。” “打烂了,重建便是。” 但是又等了数日后,太子没有等来任何起兵的消息,整个大盛都安安静静的,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倒是朝堂上,却热闹的紧。 沈崇岳一派义正言辞,“太子殿下,如今京城处处流传,中原乱民造反之事,是由您一手造成,之后为了遮掩,还放火烧死了数万灾民。” 太子神色平静,“沈大人,您好歹是两朝元老,怎么随便把街头小巷的议论搬到朝堂上来,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沈崇岳不在意,反正如今皇上不在,只要能把太子拉下来,三皇子就还有机会。 “太子殿下,您久居深宫有所不知,那野山上的孤魂野鬼又吓坏了许多人。它们请每一个跟他们接触过的入城之人给您带话,问您为什么要冤死他们?” 沈崇岳眸光犀利,“殿下,如今因为这事,搞得京城百姓不敢外出,外人不敢入城,您就算不为了野鬼,也该为百姓考虑,给百姓一个交代吧。” 端坐高位的赵熙仍旧不为所动。 他眸光盯着沈崇岳,心想,还不够杀你,继续。 旁边的林太傅却开始自觉维护未来女婿,“沈大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把怪力乱神搬到朝堂上,着实失了气度。” 沈崇岳冷笑,“好,那林太傅您来提一个既不失气度,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总不能真的因为一座野山封城吧,那样大盛才成了笑话。” 林太傅微微蹙眉道:“那不如就做一场法事吧,既然它们对太子殿下心怀怨怼,不如就由殿下出面送他们最后一程,毕竟死者为大。” 太子唇角微勾,倒是他小瞧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林太傅的事,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女婿并不满意。 “真是笑话。” 一直沉默的谢纯,仍旧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我看你们是狼子野心,想害殿下于不义,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传言,若殿下真去做了法事,不就等于心虚承认了。” 这就是太子喜欢用谢纯这样人的原因。 单纯、正直。 虽然跟他不是一路的,但用来拿捏沈崇岳和林太傅这种人恰恰好用。 只要在他们这种人面前演好明君就够了。 谢纯又道:“皇上不在,朝堂就要以太子为尊,你们以做法事的名义,让太子去到京城之外,在下还要问问二位到底是何居心?” 太子内心赞叹,这样的诛心的话,由谢纯问出来刚刚好。 沈崇岳和林太傅当场便被问住了。 好小子,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多心眼来? 我们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想给太子抹抹黑,好给未来三皇子上位铺路吗? 他们现在被困在京城里,要人没人,要军没军的,就算太子真去野山了,他们能做什么? 难道让他们两个老头子上去跟太子肉搏吗? 岂有此理。 两人正打算集中力量跟谢纯对喷时,高位上的太子终于发话了。 “本宫不喜无故指责,更不喜怪力乱神,但为百姓计,此事也不能轻轻放过,为表公正,此事既然是沈大人提出的,那本宫就当沈大人报案了,接下来便交给谢纯主导,三司会审,查明真相。” “若本宫真的做了对不起中原百姓之事,甘愿受罚。若没有,沈大人就是诬告了。” 他眸光冷冽,看向沈崇岳。 沈崇岳内心一个激灵,太子是想对他动手了。 另一边谢纯已经带着三司各个大人跪地领旨。 诱敌已成,只看谁是黄雀。 第207章 全民八卦 在众多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太子下令,三司会审审自己的重磅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忽然有了落脚点,全都期盼着朝廷能够早日给他们一个说法。 而谢纯察觉民意,经过跟太子协商后,决定把本案件做公开审理,每当查到重要线索便向百姓公开。 这简直大大丰富了百姓们的精神生活,让他们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第一次体会到了全民八卦的快乐。 反正也不敢出城,这下有了乐子,一下便将百姓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这下最惶恐不安的反倒变成了沈家,但无人在意。 因为真正的幕后推手们已经开始摆兵布阵,准备应对接下来真正的危机了。 御书房内。 “太子哥哥,羽林卫和护城军按照您的要求已经穿插完毕,魏珂送来的两万人马插在里面并不显眼。” “很好,短短几年,魏珂能训练出如此能干的两万人马已是不易,本宫现在倒是期盼霍威能来,毕竟本宫很想看看,究竟谁练的军更能打。” 三公主含笑,“京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无论谁来,那都是瓮中捉鳖。” * 外面谢纯不时的放出一些小消息,小证据,跟挠痒痒似的,看起来跟太子也扯不上干系。 直到,那一日,谢纯居然直接牵了一个少年到每日发布消息的衙门前。 等待案子进展的京城百姓们立即将两人团团包围了。 谢纯躬身道:“在下谢纯,是本朝的御史大夫,也是本次沈崇岳状告太子乃中原灾民暴乱幕后主谋案的主办官员,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野山火灾的幸存者,为表公正,接下来让这少年当众叙述。” 少年还是当初那身被烧得乱糟糟的衣服,但是眼神上已经褪去了胆怯,变得坚定从容。 他上前一步,深深一躬,没有刻意演绎,也没有卖惨博同情,而是将曾经告知过赵凛三人的故事平静的重新讲述了一遍。 可即便如此,在一众百姓听到被爷爷用鲜血一路养活过来的二宝最终死于焚灭于烈火中时,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悲伤的怒火瞬间席卷整个京城。 少年口中提到的魏大人更是成了众人批判的对象,可是那魏大人是中原的官,他们骂不着,便纷纷请愿,要求谢大人彻查,要求太子殿下严惩。 事发当日,太子还如往常一般在御书房处理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公务。 王朔很心疼,无论别人说什么,但他知道,太子是个负责任的君主,如果他能顺利拿下皇位,一定不会像赵璋那样对朝政置之不理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霍将军那样明事理的人,会宁愿帮那个昏君,也不肯帮太子呢? 霍将军心里不是装着天下和百姓吗? 那就应该为天下择更好的君主才对啊。 人心啊,总是会在感情的积累中慢慢偏颇的,等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回头无岸。 红尘这碗酒,只给人一口吞下的机会,哪来得时机让你慢慢品尝。 这样的气氛下,冯有一般都会自觉地退出去的,可今天不行,外面天都快塌了。 “殿下,不好了,谢纯大人找到了人证,是野山火灾中的幸存者。” 太子批阅奏章的手停下了,冷冽的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冯有将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倒出来。 原来,最开始案情几乎没有进展时,沈崇岳急得都快替谢纯干活了。 因为太子已经看上了他的脑袋,再装模作样也没用了,所以便打算斗到底,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把太子拉下来。 反正谢纯就是个只认理不认人的铁板,只要他这能找出证据,谢纯就敢公布。 沈崇岳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发动手下的势力开始暗中调查。 然而,老天爷好像特别优待他似的,一个重要的人证就跟突然撞到他手上一般。 他的属下居然在野山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一个火灾的幸存少年。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冯有焦急道:“殿下,如今百姓们都在请愿,要求殿下彻查魏大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那谢大人,油盐不进,手里还有先皇的遗旨,若是让他察觉了异常,一定会死咬住不放的。” 太子同样面色难看。 若是平常,他倒也不怕一个谢纯,但如今正是关键时候,魏珂绝对不能动。 很快,外面有小太监禀报:“殿下,谢大人在殿外求见。” 与此同时,霍府内飞出一只信鸽。 第208章 子时 御书房里,冯有还在等着太子的回复。 赵熙在面前的奏折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手丢到一边后道:“喧。” 冯有立即转到门外,“喧,御史大夫谢纯大人觐见。” 谢纯大踏步进来,行礼后,第一句话便是:“臣恳请殿下即刻捉拿郡守魏珂。” 赵熙垂眸睨着他,内心衡量着现在直接杀了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谢纯和霍威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质。 那就是只有刀柄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最好用,否则很容易伤到自己。 很显然,谢纯这把刀他还没有握好,如今已经开始噬主了。 赵熙道:“为何?就因为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少年一番动情的哭诉,本宫就要将忠心耿耿的一郡之守,千里迢迢的押送至京城?” 赵熙声音带着压迫,“若那少年是假的,若谢大人的判断是错的,那朝廷大员的颜面何存?魏大人回去后又该如何御下?” 谢纯的声音带着质问,“殿下为何如此确定,魏大人还能回去?” 赵熙神情一凛,提醒自己要时刻打起精神。 谢纯虽然性子单纯,但不是傻。 “本宫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提醒谢大人办案思虑要更周全些,待到证据确凿再行传唤。” 谢纯受教道:“殿下说的没错,但臣申请捉拿魏珂大人的原因是:他昏庸无能,导致救灾不力;玩忽职守,任由中原乱民越过千里围攻京城,居然都未察觉未上报。” 太子目露惊讶。 世人皆以为老谢相智慧惊世,儿子却平庸无能,之前太子也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谢纯在朝堂上向来低调,存在感还没有一个能蹦跶的尚书高。 可现在才发现,是他们心存偏见了。 太子还未开口,谢纯继续道:“臣知道,殿下胸怀宽广,此事又过去许久,您可能不想计较,但此事源头在他,失职之事无可推脱,对臣下的宽容就是对百姓的残忍,还请殿下严肃以待。” 此时太子看向谢纯的目光已经掩饰不住杀机。 谢纯垂着头,似乎并未察觉。 王朔上前,轻轻握住太子的手。 谢纯一人不足为惧,但他背后是繁衍数百年,家族成员遍布整个大盛,门徒更是不计其数的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谢家。 林、沈之流势力已然不容小觑,但在谢家面前依然不够看。 更何况,谢家还有霍威这样一个手握军权的姻亲。 此时他们还拿不准霍威究竟会不会帮赵璋,若此时动了谢纯,那就完全把霍威推到了对立面上,对太子没有任何好处。 太子的冷怒在王朔无声的安抚下,缓缓压下去。 他恢复了惯有的温和,“谢大人说的没错,但此事不急,不妨等谢大人将案子查清后,再一起查办吧。” 直到此时,谢纯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子的目光坚定而冷肃,“可是殿下,您此时不传唤,臣如何查明魏大人与殿下没有瓜葛?总不能对殿下用刑吧。” 太子原本已经翻开新的奏章,但闻言手指却用力的曲起,将奏折的纸面抓起一片褶皱。 谢纯,简直就是在找死。 “谢大人,那你又有何证据怀疑本宫与魏大人有瓜葛呢?” “没有,所以才需要提审。” “所以,是打算屈打成招,硬往本宫身上栽赃吗?本宫原以为谢大人是难得的公正之臣。” “殿下没有看错,所以臣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倒是殿下百般推脱,显得尤为可疑。” “那就等谢大人找到切实证据再说吧,本宫事忙,实在没时间配合谢大人的猜测。” “那臣申请,提审羽林卫统领陈正以及护城军统领叶烽,这两人近在眼前,总不能也不方便吧?” 王朔心头一紧,上当了。 太子同样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谢纯今日频频找死的原因,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陈正和叶烽。 是他先入为主了,自认为谢纯正直,便不会玩弄手段,事实证明,正直和智慧并不冲突。 看来,谢纯是当真发现了什么。 但他此时被架在了半空,竟一时找不出理由拒绝。 毕竟当初是他下令办案,如今次次推脱,实在显得心虚。 一旁的王朔及时道:“殿下,两位统领肩负着京城和皇宫的守卫之责,轻易离不得,就算要提审也得给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只会让军心动荡。” 太子看向谢纯。 谢纯浮起一抹浅笑,“护卫不力,导致太子殿下身受重伤。人证已交代,当初宫门口刺杀皇上的是他大哥,年仅十七,从未习武,羽林卫没有任何理由任由他突破包围,还重伤了殿下。” 赵熙想起当初的借刀杀人,眸中晦暗如深海。 谢家留不得了。 “只此一夜,无论能否审出问题,明日一早必须放人,京城守卫玩笑不得。” “是。” 谢纯得令,当即退下。 御书房里,太子声音阴森至极,“王朔,传令玉宁,启用龙鳞卫,连夜彻查谢家。” 王朔道:“查到什么程度?” 太子眸光冰寒,“诛九族!” 王朔急道:“殿下,还有霍家。” 赵熙反握住他的手,“不怕,拼死一搏,本宫未必会输,有他们在,早晚会惹大麻烦,快刀斩乱麻,说不定能拼出一线生机。” 王朔眸中变换无数光彩,“好,王朔生死相随。” * 然而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从霍府飞出的信鸽,穿过京城的疾风骤雨,最终落在了数十里外的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霍威抬手,信鸽落在他手臂上。 赵璋着急的挤过来,探着头道:“上面写了什么?” 霍威打开,雪白的宣旨上只有两个字:“子时”。 霍威抬眸,眸中映着昏暗的日落,“许临、元朗,保护好皇上,陷陈营,随本将入京。” “是。” 赵璋不放心的抓住霍威的手臂,“不行,朕要跟着你们一起进京。” 霍威对权谋确实不擅长,但他了解赵璋。 “皇上放心,即便臣顺利拿下太子,也不会顺势坐上龙椅,只要臣在,皇位永远是您的。” 赵璋讪讪的放开手。 话是好话,但你也没必要这么实诚。 许临暗暗瞥了他一眼,把心中的不忿收了起来。 三千陷陈营脚下生风,跟着霍威一起,向远处那座庞然大物而去。 当初,在霍威出发之前,霍青曾去过信,言明厉害之后,建议让霍家军留守,绝不可让狼奴国借此入盛,只带三千陷陈营轻装入京。 三千对八万,图的就是快而无声。 大盛内部之争,决不能成为四方入侵的契机。 霍家保卫的永远都是百姓和江山。 这样的觉悟,让收到信的霍威很是愧疚和感动。 愧疚在于,他差点让私情盖过了原则,感动在于家人永远站在身后。 想通之后,他不顾赵璋的反对,选择了霍青的战术,一路静悄悄而来,确实没有引起乱子。 只是太子聪慧又敏锐,即便没有抓到证据,依然全阵以待。 倘若他真带着大军而来,恐怕大盛就要被他们搅成一锅粥了,还好听了霍青的。 * 深夜,整个京城陷入睡梦中时,一道道鬼魅的身影潜入京城之中。 可偏偏,三公主的龙鳞卫也在不遗余力的彻查谢家,只等着明日一早,拿他们的头颅垫高太子的王座。 两方不可避免的相遇,但因为互相掩饰着,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线。 但既不为友,那便是敌。 三公主一声令下,两方立即交战。 隐在大后方的霍威道:“无论是谁,一个都不能留。” “是。” 第209章 决战 双方一触即发,可因为都背着重任,所以连拼杀都是沉默的。 屋顶上的脚步声已经静到了极致。 即便睡熟中的百姓偶有转醒,也只会以为是哪只野猫在散步。 龙鳞卫个个也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但因为训练的时间短,比起长年战场厮杀的陷陈营来说还差了一大截。 几个回合后,很快败下阵来。 随着兵器刺进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具具年轻的身体从半空落下。 可即便如此,忠心的死士们依旧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尽力减轻自己落地的冲击声,没有引起京城百姓的注意。 大后方的三公主心疼的眼球充血。 这是她和太子哥哥的心血。 是他们最忠心的拥拓者。 此时她已经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什么人,既然不敌,便紧急打着手势,让仅剩的龙鳞卫撤退。 可是,生死较量时,谁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危害自己的可能。 无需霍威吩咐,陷陈士自动索敌,追敌,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霍威紧随其后,看着手下们将龙鳞卫一个个消灭。 只剩最后一个身材娇小,看起来是后方指挥的一人。 他同样全身穿着黑衣,脸上覆着面具,看不出男女。 但霍威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功夫一般,紧急逃窜时,能看出脚下功夫不稳。 两个陷陈士上前打算将他活捉,可没想到他反抗的尤为激烈,不惜用同归于尽的方式。 捉他的陷陈士若不是经验丰富,恐怕就要着了他的道。 见刺杀不成,居然企图自杀。 陷陈士及时挡住他准备抹脖子的匕首,抓住他的手腕,彻底将人擒住。 显然此人并未预料自己有一天会被捉住,所以连最基本的口中含毒都未准备。 霍威点了点下巴,陷陈士直接上手打掉了他的面具。 一张颇为英气的年轻脸庞露了出来,居然是个女孩子。 周围的陷陈士虽然惊讶,但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霍威内心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三公主。 他理智上知道应该下死手的,可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霍威无法忽视心头的不忍。 而且他猛然意识到为什么三公主会带着一群身手矫健的暗卫出现在谢家周围,不是为了调查,就是为了趁夜下手。 这两个孩子,心真的太狠。 霍威道:“绑起来,堵住嘴,留两人,严加看守,其余人跟我走。” “是。” 赵玉宁嗤笑,“霍将军,此时不杀我,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霍威摆手,陷陈士上前打算堵住她的嘴。 可三公主忽然疯了一般,死死咬住陷陈士的手,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下杀手,所以趁着他们有些无措时,快速摆脱背后的钳制,掏出怀里的信号焰火,放了出去。 明亮的红色焰火划破寂静的天空时,京城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霍威已经闻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气。 霍威低叹一声,“三公主,何必呢,只是在增加无谓的牺牲而已。” 赵玉宁眸中含着血泪,不可置信的讥讽道:“何必?霍将军能轻巧的问出此话,那是因为你的妻子没有被赵璋夜夜虐待,你的孩子没有被赵璋活活炼成人丹。我赵玉宁早就对天起誓,只要有我活着一日,一定会取他狗命,为母亲雪耻,为我无故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赵玉宁已经有些癫狂,死死盯着霍威的背影问道:“霍将军,你明知他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还如此不遗余力的帮他,当真会心安吗?” 霍威的心尖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当然可以说太子也不是好人,因一己之利,将中原百姓推入地狱。 可太子再坏,也无法掩饰赵璋的昏庸与残忍。 一国之君,本就不是谁比谁更不差一点的问题。 赵玉宁的话仿若一支诛心之剑,插进了霍威本就最心虚的位置。 他有些无力的摆摆手,陷陈士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将三公主彻底制服,死死捆住了手脚。 赵玉宁盯着霍威即将远离的背影一字一句泣血道:“霍威,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祝你将来被赵璋丢弃时,不会为今日而后悔。” 嘴被堵上,赵玉宁也安静了下来,她静静看着皇宫的方向,太子哥哥,你一定要赢啊! * 皇宫里,太子盯着半空中闪耀而过的红色焰火,心情悲凉道:“玉宁,没了。” 王朔牵住他的手,“也许三公主只是放出了信号,人还在。” 赵熙勉强一笑,回握住了他的手,“朔儿,该我们了。” 王朔眼神坚定,“那就背水一战。” 两位统领被谢纯设计困住,三公主又不在,皇宫里的羽林卫还好,有太子亲自带领。 但皇宫外的护城军却顿时乱作一团,除了魏珂训练出来的一万人还能作战之外,其余人仿若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太子等于被断了一条腿,只能亲自带着羽林卫迎战。 三千陷陈营很快越过皇宫城墙,将整座皇宫包围起来。 若说普通的霍家军可以一人抵十人,那陷陈营说一人抵百人许是夸张了,但相较普通的霍家军翻个几倍还是没问题的。 霍威站在高处,与下方的太子对峙。 在确定他的眸中没有一丝怯弱时,便知此战已无可避免。 双方同时下令,“杀!” 染血的明月下,围绕皇位的厮杀,跟往常一样如期上演。 皎洁的月辉从未变过,可牌桌上的对手却换了一轮又一轮。 数个时辰后,明月好似终于看够了这场闹剧,借着山体的遮挡,慢慢陷入了沉睡。 阳光撕开云层的一瞬,厮杀终于进入了尾声。 打光了最后一个兵卒的太子在王朔的搀扶下,无可避免的迎来了自己的失败。 霍威带着仅剩的数百个陷陈士将太子团团包围。 但他看向太子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敬服。 陷陈营是霍家军精锐中的精锐,即便面对狼奴国的铁骑,也没有打到这样凄惨的程度过。 太子即便是早几年就开始布置,能把军队训练到如此程度也是不易。 特别是羽林卫即将覆灭,又从宫外冲进来的一万护城军,堪比霍家军的精锐。 若不是他们,陷陈营至少能留一半。 霍威向前一步,看向为了保护身后小太监而受伤的太子。 “殿下,束手就擒吧,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太子冷笑,“保住又如何?被父皇炼丹吗?” 霍威态度依然恭敬,“殿下,那妖道已经被臣亲手斩杀,一剑贯胸,再也不会来祸害你们了。” 太子神情微怔,这么容易吗? “所以这就是你帮助父皇的条件?” “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是太子您欠缺仁慈,视百姓为蝼蚁。” 说话的并不是霍威,而是穿过陷陈营,缓步而来的谢纯。 谢纯依旧向赵熙见礼,“太子殿下,您的吩咐,臣已完成,两位统领明显骨头不够硬,经不住拷打,已经全部都招了。 是您让他们刻意放灾民进城,并陷害季将军,也是您与三公主合作,暗中掌控羽林卫,想要借机刺杀皇上,演一出苦肉计,博得皇上信任,只可惜那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灾民少年打乱了您的计划,所以您便借刀杀人。” 赵熙腹部不断渗血,身旁的王朔将自己干净的中衣扯成布条,帮他一圈又一圈的包扎伤口。 赵熙安抚的握住王朔的手,“休息会吧,不累吗?” 王朔垂首只一个劲的摇头,根本不敢抬头让太子看到他眼里的泪。 赵熙温柔的视线从王朔身上移开,清醒的看向霍威和谢纯。 “没错,都是本宫做的,就连玉宁也是受本宫指示,霍将军倒也不用急于拿一个小姑娘去换军功吧。” 霍威拱手,“太子殿下放心,三公主还好好的。” 太子勾唇一笑,示意王朔扶着他站起身。 这一动,又扯开了伤口,鲜血汹涌而出,将王朔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绷带又染红了。 “不过本宫还不打算认输,霍将军,本宫跟你谈个条件如何?” 霍威还想着他和太子有什么可谈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炸裂的声音。 “孽子,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众人回头,正看到气怒不已的赵璋踩着急切的步子过来,而他的身后跟着无奈的许副将和元副将。 等到三人近前,众人跪地叩拜,“皇上万岁。” 霍威趁机问旁边的许临,“怎么回事?” 许临烦躁道:“非吵着要来,一会皇命,一会威胁的,老元也偏着他,烦死了。” 赵璋已经喊了“平身”,两人只好暂停了沟通。 赵璋不动声色的将霍威挡在身后,指着太子大骂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竟然妄图与霍将军谈条件,朕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给朕拖下去。” 霍威往前一步,“皇上,您冷静。” 赵璋咬牙切齿,“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跟他谈条件?” “皇上误会了,太子已经受伤,此刻经不得刑罚,还是先找太医治伤吧。” 赵璋怒不可遏。 “他都造反了,还给他治伤,朕没直接砍了他已经是开恩了。” 赵璋顿了顿,“而且,谢纯刚刚说的话,朕都听到了,居然连为朕挡那一刀都是假的,真真是该死!” 他就说怎么那么孝顺的孩子突然变了。 原来他本来就是个奸诈之徒。 “跟你那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霍威沉声道:“皇上,您过了。” 赵璋气愤的甩袖。 而本就受伤的太子,脸色越发惨白起来,他硬生生吞下即将翻涌上来的血腥,浮起一抹笃定的笑意。 “既然霍将军不肯谈,那就父皇跟我谈吧,毕竟我手里可握着父皇最在意的事情。” 众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太子已经落到这个田地了,还在硬撑什么。 但赵璋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却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阴沉的目光盯着太子看了许久,道:“你随朕来。” 霍威不放心,“皇上,太子即便受伤,也是能力杀您,他武功极好,之前,应该都是装的。” 赵璋看向太子。 赵熙一脸坦荡,毫不在意霍威在赵璋面前戳穿他。 “父皇若不放心,大可以让霍将军废了我的功夫,或者将我手脚捆起来都可以。” 赵璋内心当真意动,但仍旧觉得不保险,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一点。 他这个没良心的儿子,居然若有似无的将那个美貌的小太监护在身后。 真是有意思。 “来人,把三公主赵玉宁和他。”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了那个容貌格外出挑的小太监,“将两人押在御书房门外,若朕在里面有任何闪失,立即砍了他们的脑袋。” 果然,一直坦然地太子面上闪过狠意。 赵璋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用的东西,这辈子注定做不了大事,居然还敢给自己留软肋。 他这才施恩般道:“跟朕来御书房。” 王朔挣扎着被拉开,太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挺直了身子,跟着赵璋而去。 御书房被关上。 王朔和赵玉宁直挺挺的跪在殿外,而他们脖颈上是冷冽的寒刀。 御书房里,赵熙开门见山,“父皇,我知道七皇子在哪里。” 赵璋面上闪过狂喜,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少胡扯,是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找个假的来骗朕。” 赵熙伤口痛,自顾自的找地方坐好,也不在意赵璋不满的目光。 “年龄、长相、身高,若儿臣不是知道真人是谁,又怎会找来能够以假乱真的冒牌货呢?平心而论,若不是风清子道长修为高,难道父皇会认为那孩子是假的?” 赵璋恍然大悟,是啊,太子根本就没见过阮眉,怎么可能恰好找到与阮眉相似的孩子。 除非,他是见过真正的七皇子,而那假的是照着真的找的。 想通的赵璋立马走到太子面前,“说,那个孩子在哪?” 赵熙撤去了伪装,深沉而笃定的坐在那里,仿若他才是胜利者。 “父皇,谈条件,是要付出诚意的。” “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要活着,除了儿臣,王朔和玉宁都要活着。” 赵璋嗤笑,“就这点出息,待朕拿到消息,照样能杀了你们。” 赵熙毫不在意,“那父皇可以猜猜,儿臣在死之前有没有办法,将风清子根本没死的消息送给霍大将军。” 第210章 狗屎,都是狗屎 赵璋神情震惊,他,他怎么会知道? 明明连近在身边的霍威都没怀疑。 难道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叛徒,元副将有问题? 赵璋神情莫测的时候,太子却缓缓松开了背后紧攥的手掌,看来他猜对了。 霍威毕竟不是帝王,所以他不理解一个什么都有了的人对长生的执念。 赵璋神情阴狠,布满杀机的眼神紧紧盯着太子。 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杀掉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好,朕答应你,但你将不再是朕的儿子,永远失去角逐皇位的机会。” “来人,传旨。” 应声而来的,是冯有。 赵璋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好几个圈,最终道:“传旨,太子赵熙,不恭不敬,不孝不悌,逼迫亲父,屠杀灾民,属十恶不赦,朕不忍黎民受苦,故削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生囚禁东宫,不供衣食,免人伺候,自生自灭,此生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冯有躬身,“是。” 赵璋又道:“另外,三公主赵玉宁、太监王朔,同罪,分别囚于天牢,此生不得出。” 冯有身体微颤,但仍稳住声音道:“是。” 赵璋转身看向即将发怒的太子,“朕只答应让你们活着,可没说让你们怎么活,想要他们在天牢不受罪,你就老老实实在东宫待着,否则朕先拿他们祭天。” 他示意冯有去传旨,御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赵璋往前一步,盯着太子,“现在,该你了。” 太子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轻声吐出两个字:“景玉。” * 霍府内,不知怎么的,赵凛今天早早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霍青其实一夜没睡。 听到他的动静后,霍青便走过来坐到了床边。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赵凛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就忽然觉得内心很是不安。 “还没结束吗?” 霍青微微蹙眉,“许是出了什么变故,毕竟太子不弱,咱们再等等吧。” 闻言,赵凛轻轻拉住霍青的压在床边的手腕,“霍将军,不会输的。” 霍青垂眸看他,眼神含笑而专注,“嗯。” 他抬手摸了下赵凛的鼻尖,“既然醒了,就起床吧,我让佩阳传早膳。” “好。” 霍青帮着赵凛穿好衣服,正半跪在地上给他套鞋子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比较大的动静。 门外的佩阳急匆匆的进来,因为过度惊讶,口齿都有些不清楚,“少爷,老爷,老爷回来了,还带着,带着...” 话还没完,霍青和赵凛已经一前一后跑出去了。 留在原地的佩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带着...皇上...” 两人刚一冲出院子,脚步便硬生生停下了。 霍青警惕的看向堆起一脸喜悦的赵璋,默默的将赵凛护在自己身后。 但赵凛已经心知肚明,看来时候到了。 他陪着小霍青的时间已经要慢慢走向尽头。 不过好消息是,他终于可利用皇子的身份积蓄力量,然后做些什么。 霍威很是心虚,不敢面对儿子质疑的目光。 但是风清子已经死了,景玉回归自己的身份也是好事,毕竟大盛真的需要一个正常且有能力的储君,也许景玉可以。 赵璋努力掩饰住眼底的贪婪,努力模仿想象中慈父应该有的样子,看向霍青身后的赵凛道:“好孩子,父皇来接你回家了。” 霍青紧紧攥住景玉的手。 赵璋依旧笑得很温和,抬手拍了拍霍青的还不够有力的肩膀。 “小霍青,一路上你父亲都告诉朕了,是你救了朕的孩子,也是你把他留在身边,照顾的这么好,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朕都会答应你的。” 霍青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 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景玉。 他想要把景玉永永远远留在身边。 什么皇子,什么储君,什么天下社稷,都统统滚蛋,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景玉呢? 霍青后知后觉的问自己,景玉想要什么? 他没有理会赵璋,而是直接转身看向一直被他藏起来的珍宝。 他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但他还是不想放开。 “景玉,你,想走吗?” 他不想用‘回家’两个字,明明这里才是景玉的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算什么东西。 景玉抬手,依旧被养的肉乎乎的小手,暖暖的贴在霍青的脸上。 “不管我在哪里,都是你的景玉。” 已经察觉到自家儿子不对劲的霍威有些尴尬,他假装咳嗽把头摇得跟团扇似的,试图悄悄观察大家的反应。 好在没人在意,甚至连赵璋都没什么反应。 只有自家大舅子谢纯默默拍着他的肩膀,似有深意道:“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霍威尴尬的低声附和。 赵凛缓缓松开霍青的手,从他身后站出来,抬眸直视着赵璋。 “原来你就是我爹啊。” 赵璋很惊喜,“你认得朕?” 早就准备好‘刀子’的赵凛微微一笑,“自然,我还和皇上一起用过膳,还有六皇子一起,皇上还问我为什么喜欢太子。” 赵璋的记忆回溯,很快想起了那次有些令人尴尬的午膳。 那是他第一次幽居太子,当时听说文华殿有人大放厥词,当众说想念太子,便想着杀鸡儆猴,瞄上了一个霍家的小奴才。 没想到,当日的小奴才居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七皇子。 不对,阮眉那个贱人不是说是做了暗娼之后才生下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还难说呢,还是得先想办法弄回去,让风清子看看再说。 他眸中变幻万千,但赵凛只当什么都没发现,依旧一副天真的模样笑着看他。 倒是他身后的霍青心神提到了嗓子眼,只有他跟赵凛是正面赵璋的,所以他眼神中蕴含的杀机和算计根本瞒不过他。 景玉即便回去了,依旧不安全。 赵璋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依旧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慈父,“是了,朕想起来了,你和小六关系极好,等你进宫后,小六就是你哥哥,你们兄弟两个可以一起玩。” 好一个避重就轻,赵凛都有些佩服他了,他决定开门见山。 “可皇上,霍青也很喜欢跟我玩,我走了他会很难过的,你刚刚说给他奖赏还算数吗?” 霍青看向赵凛,眼神里闪烁着动容。 赵璋含笑点头,“自然。” 赵凛很郑重的点头,然后跪下道:“那请皇上永远不要怪罪霍家,伤害霍家,我很喜欢霍家。”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一个幼童居然张口就要为霍家要下一块免死金牌,全都惊在了那里,谁都没敢吱声。 反倒是赵璋愣了几秒,就开怀大笑起来。 他先是弯腰亲手将赵凛扶起来,然后拍着霍威的肩膀,哥俩好道:“看到没,朕和霍威的情谊也延续到了后代,赵霍两家就该是世世代代的至交。” 这话真的太重了,古往今来,谁能跟皇家称为至交啊。 霍威扛不住,当即就要下跪,却被赵璋一把揪了起来,不爽道:“你还没有我家小七爽利,朕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替朕打江山,夺皇位,还在冥冥之中养大了朕的孩子,说一句世交那都是轻了,朕和你就是没有投到一个肚子里的亲兄弟。” 他大手抚摸着赵凛的脑袋,“小七,你放心,这话就算你不说,朕也会保霍家富贵平安,以后你想小霍青了,随时回来。” “还有,不许再叫朕皇上,要喊父皇。” 赵凛漂亮雪白的小脸蛋迎着晨光高兴道:“谢父皇。” 可他的心里却痛的滴血。 因为消弭于尘埃中的历史只是冰冷记载了谢家滚落的人头,北疆战场流不尽的战士鲜血,霍家冲破云霄的悲哭...... 那里面没有说过,赵璋和霍威曾经这般毫无芥蒂的欢呼大笑过。 也许这就是他回来的意义,扛起并不锋利的武器,勇敢的与这巨轮般的历史搏斗。 但凡退后一步,碾压的都是热血和亡魂。 * 当天被接回皇宫的赵凛就需要改名,礼部原本选了赵麟,和赵麒的名字正好配成麒麟二字,既威猛又吉祥,但赵凛没有同意,说想要叫赵凛。 礼部一合计,这个字也极好,威风凛凛,而且与麟同音,也不影响麒麟的祥瑞格局。 赵璋很满意,当即盖下大印。 至此,赵凛之名通报天下,他成了货真价实的七皇子,移居望仙殿,足见皇上宠爱。 只是夜里的时候,守在赵凛床前的小太监却默默点上了安神香。 赵凛不可避免的吸入后,迅速陷入了沉睡中。 小太监试着喊了几声,发现小皇子没有反应后,便快步跑了出去,对等候在外面的冯有道:“冯公公,七皇子已经睡熟了。” “好,在这守着,谁都不能进去。” “是。” 冯有迅速回御书房,对等候已久的皇上和风清子道:“皇上,七皇子已经睡着了。” 赵璋脸上闪过兴奋,他手脚有些无措,恨不直接拉着风清子跑到望仙殿。 但好在,还是注意了一下形象。 “道长,现在随朕去看看小七吧。” 风清子弯腰垂首,“是。” * 空无一人的东宫里,听到墙壁的敲击声后,赵熙忍着伤口的疼痛,用力捂住腹部,脚步踉跄的走过去,打开了隐藏在书柜后面的密室门。 走出来的是提着药箱的小陈太医。 见到太子的惨状后,小陈太医立即上前,将人扶住。 “殿下,臣给您疗伤。” 赵熙任由他扶着,坐在软榻上。 赵璋对他还是留了情面,虽然把满宫的侍从收走了,但东西好歹都留着,只不过那些侍从离开的时候多少都夹带了些。 整个东宫被掏的就只剩个空壳了。 他一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天气热,伤口不断地恶化,身体好像也发烧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甚至想,再这样下去,大概也不用父皇出手,他就会撑不住了。 但是不行,他的小朔还在天牢里,他得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小陈医术本就不错,再加上祝由术的加持,这点外伤根本不在话下,肉眼可见的伤口止血,并开始结痂。 赵熙有点好奇道:“跟巫太医学了三成就这么厉害了?” 小陈太医很谦逊,“臣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翻到了一些残卷,自己跟着学的,不过师父不在,臣也不知道练的对不对,总觉得跟往常学的不太一样,而且那些符咒也很古老,有很多臣还未能破解。” 赵熙遗憾道:“只可惜巫太医走的太突然,祝由术又只能口耳相传,《祝由术密卷》都没来得及帮你复刻下来,否则将来必有大用。” 提起巫太医来,小陈太医面上还是有些悲痛。 赵熙安慰道:“无妨,巫太医亡故,今后父皇就只能靠你了,咱们还有机会,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先帮我办一件事。” “殿下尽管吩咐就是。” 赵熙从一旁桌案上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密信,“想办法,将这封信交给新进宫的七皇子,赵凛。” “是。” * 望仙殿里,风清子对着床上的赵凛研究了半天,额头却是越皱越紧。 赵璋没了耐心,“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是吗?” 风清子摇头,“不,这次没有找错,无论是面相、骨龄都对得上,龙凤之姿,真龙命格,错不了。只是,这命格怎么变得古怪了?” 赵璋急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风清子因为太过震惊,没有理会他,而是抬手又掐算了数遍之后,才面色暗沉道:“皇上,这孩子的命格是锁起来的。” 赵璋听不懂,赵璋很着急,赵璋一针见血,“耽误炼丹吗?” 风清子点头,“只有解了这锁,他才是真龙,否则他只是万千普通人里的一个,扔进炼丹炉里可能连颗丹都炼不出来。” 赵璋恼羞成怒的上前,咬牙切齿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费了多大劲才把这个孩子找回来,甚至因为他把自己炼丹的秘密都暴露出来了,你现在跟我说用不了! 老子现在恨不得把你这个老道扔到炉子里。 风清子梳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慢开口解释,“皇上,命格虽然是天生注定,但想要达成命运既定的成就,是需要时间、挫折、付出甚至失败的,真龙命格,天子之威,这样首屈一指的命格哪里是区区小童可以担负得起的。” “简单说。”赵璋已经很不耐烦。 “七皇子只有成长为足以担起天子之命的那一刻,真龙命格才会显现,那时候,才能炼丹长生。” 赵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怒气瞬间积攒的胸口,导致他现在很想骂人,但是多年的皇室教养又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只能内心大骂道:狗屎,狗屎,都是狗屎,等他变成天子了,还有老子什么事!!! 第211章 六哥 赵璋猩红着眼睛,怒视着风清子,“那你说,朕还要等多久?老四那丹只能管半年用,剩下的两个孩子朕一旦动了,霍威机会立马察觉,真把他逼急了,咱们两个都讨不到好。” 这话不用他说,风清子心底更急,毕竟真正需要人丹养身的是他。 不过那不是还有太子。 “皇上,若是东宫那位悄无声息的死掉,霍大将军应该不会计较。” 赵璋愣了几秒立即反应过来。 “来人。” 冯有上前,“皇上,您有何吩咐?” 赵璋的目光在冯有脸上来回打量,“冯有,朕知道,太子监国时,你也曾尽心服侍过。” 冯有膝盖一软,立即跪下来。 “知道朕为何没有处置你吗?” 冯有面色惨白的摇头。 “因为朕身边暂时缺个趁手的,你办事得力,朕很满意,如今朕居高位,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聪明,想来知道该如何选择。” 冯有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好一会才道:“皇上,奴才没有背叛您,奴才只是不想死。” 赵璋很满意,“很好,记住现在的感觉,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现在,带上御医和吃食去东宫,好好看着那个小畜生,别让他死了。” “是。” * 第二天赵凛睡醒的时候,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不满的坐在床上,怒视着眼前的一切。 肯定是这枕头太高了,睡得他脖子疼,他想霍青专门给他做的软软的小枕头。 还有这被子,太硬,布料也太粗了,睡得他身上都泛痒。 还有这屋子里的味道,也不对,太香了,他鼻子痒。 最重要的是,没有霍青哄他起床。 没有霍青宠着他,给他穿衣服。 赵凛头发乱蓬蓬的,用力揉了下眼睛。 他以前也不娇气的,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眼睛好像又有点痒,一摸,湿的。 他这是,想霍青了...... 赵凛索性放弃了挣扎,在窗外仅仅泛着鱼肚白的清晨,独自在皇宫想霍青想的‘噼里啪啦’掉眼泪。 门外的小太监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进来后看到自家新主子这副模样,当即吓得跪下来,“奴才小勤子,是大内指派过来专门伺候七皇子的。” 赵凛目光他身上扫了一圈,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清瘦,五官秀气,看着是像精心挑选过的。 赵凛收了眼泪,“床上的东西我都不喜欢,你去霍府找霍青,把我平常用的东西拿过来。” 小勤子低头,“是,奴才先伺候皇子更衣吧。” 赵凛点头,有些麻木的任由小勤子伺候他把衣服穿好。 之后除小勤子外,望仙殿的其他宫女太监也过来见了礼,赵凛没什么兴致的赐了些小勤子提前准备好的银两,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皇宫里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无趣。 直到用过早膳后,才有一道热闹的声音闯了进来。 “景玉,景玉,六哥来看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凛迫不及待的迎出去,便看到笑得一脸灿烂的六皇子赵麒跟个人形沙包似的猛地冲过来。 赵凛张开手一把接住他。 两个小少年一起倒在地上,笑得咯咯乱叫,把旁边的奴才们急得额头冒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等两人闹够了一起坐起来。 小六细心的帮赵凛把头脸上沾到的碎屑全部摘掉,又高兴的紧紧拥抱了赵凛后,大声道:“我就说,咱们两个有缘分,原来不只是好朋友,还是亲兄弟。” 赵凛嘴甜甜的,“六哥。” 赵麒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轻轻捏了一把,又酸又软。 他觉得赵凛简直可爱极了,甜甜软软的,长得好看,还会叫他哥哥。 天哪,他的父皇怎么这么会生,给了他这么好一个弟弟。 赵麒内心的幸福感太过膨胀,一个控制不住,便在赵凛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然后,殿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赵凛回头,便看到一身羽林卫铠甲的季星海正陪着霍青站在殿门口,而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和佩阳还抱着两个大包袱。 速度这么快的? 眼底带着青黑的霍青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坐在地上打闹的两个小兄弟。 呵,适应的挺快啊,不是说哭唧唧的吵着要被褥吗? 都被亲了,还要霍家这点东西做什么。 赵凛愣了两秒,一下便把旁边的小六推开,然后转身就冲着霍青扑过去。 面色臭臭的霍青,看似不情愿的张开手,一把接住赵凛,回抱住时,却用力到几乎把赵凛嵌进他身体里。 想了一夜,真好,终于抱住了。 他近乎沉醉的将自己的脸埋进赵凛的脖颈间,用力嗅着。 被冷落的小六推开了奴才的手,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季星海旁边,相当自来熟的问道:“霍青都是这么抱我弟弟的?” 季星海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是。” 小六微微放下心。 “平常比这还黏糊。” 赵麒一听,哪还能干,上去就要把两人分开。 埋在霍青怀里的赵凛不高兴的转过脸看他,死死搂着霍青的腰,“六哥,你干嘛啊,我好想霍青的。” 霍青闻言,直接抱着赵凛转了个圈,躲开了赵麒的狗爪子。 赵麒没有霍青功夫好,连着扑了几下,连赵凛的衣角都没碰到。 向来被宠惯了的赵麒,喘着粗气不满道:“霍青,我弟弟年纪小,他不懂你不懂吗?本皇子可是听说,你家养的那个娇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 赵凛抱着霍青的手僵了一下。 霍青毫不在意,“谣言而已。” 赵麒才不管什么谣言不谣言,上前就把赵凛从霍青怀里撕出来,拉到自己身后。 “本皇子不管你们从前关系有多好,从现在开始给本皇子注意着点,再让本皇子看到你占我弟弟便宜,我就告诉霍将军打断你的腿。” 霍青同样不客气的盯着他,两人间火药味浓烈。 赵凛有点慌张,不是,咱们年纪不是差不多嘛,你们古代的小孩这么早熟的? 咱就不能再天真几年的? 好在门口又传来了动静,“太医院,陈不佑来为七皇子诊平安脉。” 第212章 缺你的味道 众人跟着赵凛转进了屋里,旁边站着的赵麒紧张兮兮的嘱咐道:“小陈太医,你好好给小七看看,之前在外面流离失所的,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暗疾。” 里间正在指挥着小勤子和佩阳帮赵凛铺床的霍青转头冷冷的瞪了赵麒一眼。 赵凛含笑道:“才不会,你不知道霍青把我养的多好。” 赵麒很不爽,自家这傻弟弟,以后被霍青卖了说不定还得帮他数钱呢。 陈不佑的手指从赵凛的脉搏上移开,声音平稳道:“七皇子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昨晚睡得不好,今早情绪大恸,所以微臣给您开点安神药,临睡前吃一副,调理几天便好了。” 说罢便收拾起药箱,退到了一边。 小勤子打发人跟着陈不佑去取药。 霍青几人也围了上来。 赵麒很紧张,“睡不好,怎么还哭了?” 赵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霍青一眼,干嘛,总不能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想霍青想到哭吧。 赵麒问不出来,又自己在那紧张了半天。 霍青推开其他人,拉起赵凛的手,往里间走去。 “来,看看我给你铺的床,缺了什么,我再给你添。” 赵凛听话的跟着他往里走,小六又想凑上去,被季星海拉住了。 内室里,赵凛看着那些熟悉的被褥枕头,眼睛又开始湿起来。 救命,好丢人,他明明是有大人的灵魂的,为什么会因为跟霍青分开就难过的掉眼泪啊。 霍青抬手,接住他的泪珠,“是不喜欢吗?” 赵凛一个劲的摇头,声音带着哽咽道:“味道不对。” “哪里不对?” 赵凛又把自己扑进霍青的怀里,“缺了你的味道...” 霍青只觉得心脏好像停了一下,克制不住的又把赵凛紧紧搂进怀里。 “景玉,我把你藏起来吧,偷偷带回去...” 赵凛在他怀里抬起头,抬手摸他眼睛下面的乌青,“你昨晚又没睡吗?” 霍青任由他摸,“睡了,在你床上...” 赵凛脸颊腾的一下烧起来,侧眸看着自己床上的被褥枕头。 霍青凑到他耳边,“没换,里面,还有我的味道...” 赵凛的高热瞬间从脸颊爬到脖颈,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也烧红了一片。 你,你,你,霍青,你在勾引我? 你,你,你,你原来从小就这么烧? 救命,我今晚,还怎么睡? 赵凛挣扎着想走,霍青拉住他,强势的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未婚妻,也不会有未婚妻。” 赵凛这才想起是六哥质问他的话。 赵凛嘟囔,“我知道。” 我比谁都清楚。 霍青还是不放心,“你还小,我等你长大。” 赵凛笑盈盈的看他,“你明明也不大。” 霍青将他拉回来,温柔的环抱住,“我们这种家世,这个年龄,就不会有人当我们小孩子了,但你别怕,我总会护好你的。” 霍青松开他,认真的看他,“季叔叔和戚伯父要调回来重新做统领了,季星海也被安排守你宫殿这一片,所以一旦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就要求救,季星海一定会来的,我也会来的。” 赵凛用力的点头。 霍青继续道:“宫里给你安排的人不可信,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之后会有可靠的人到你身边。” 赵凛不可避免的想起王朔。 明明说,他入宫后,就是被他养大的,可怎么看不到人呢? 是因为他回来,所以改变了结局吗? 赵凛不想瞒着霍青,“霍青,我想要王朔。” 霍青有些惊讶:“为什么?他犯的是死罪,皇上不可能放他出来的。” 赵凛说不出原因,归根究底,他是遗憾的。 那个文华殿聪明又鲜活的少年,那个未来呼风唤雨手握重权,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宦官真的就要这么消失了吗? 赵凛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他曾经对我很好。” * 霍青毕竟是外臣之子,在宫里逗留的时间不能太久,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季星海也得回到自己的职位上,赵凛的身边只剩下了六哥。 两个孤独的小孩,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 赵凛好奇道:“六哥,你还不回去吗?文贵妃不会找你吃午膳吗?” 反正他们小时候,一到了吃饭的时候,妈妈们就会到处找孩子。 赵麒脸上划过一丝哀伤,侧眸看着赵凛,“小七,我没有母妃,也没有阿姊了,就连父皇也没有了。” 赵凛听着古怪,“父皇不是没有怪罪你们吗?” 年幼的赵麒,面上划过一抹成熟的自嘲,“阿姊失败那晚,母妃上吊了,没死,被宫女救下来了,但从那之后她就跟丢了魂一样,谁都不理,谁都不看,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我。” “那父皇呢?” “我还没有见过他,我还以为在你这里能看到他。” 赵凛握住了赵麒的手,“六哥,但你多了个弟弟呢。” 赵麒回握住他,笑得眼里泛了泪花,“嗯,咱们这种家世,本来就不该奢求太多的,有你陪着就很好了。” 赵凛不赞同,“不是的,六哥,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了,大盛还有很多百姓吃不饱饭,每天都有像我们这么大的孩子饿死、冻死、病死,我们不只是皇子,我们还是受百姓供养的得益者,我们这一生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赵麒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即便是文华殿里的夫子都没有讲过。 他下意识的反驳,“那些贱民,供养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赵凛没有生气,“为什么是应该的呢?你给他们什么了?” 赵麒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他给什么了? 银钱没有,帮助没有,天下江山,是祖宗们打下来的,跟他也没关系。 六皇子许多年都舍不得动一下的脑子难得陷入了思考中。 这一会,有面生的小太监端着煮好药过来了,见四下无人,便直接送到了赵凛面前,趁着赵凛接药碗时,将一个折成小方块的东西塞进了赵凛手中。 赵凛警惕的看着他。 小太监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赵凛借着取蜜饯的理由进了屋,迅速的打开折起来的纸张,上面是太子认真的笔迹。 “王朔曾言:熙得势后,可否放过景玉。 熙问他,用何交换。他言:都可。 熙现下一无所有,唯有叩首恳请,救王朔一命。” 第213章 景玉,我们都快些长大吧(新内容1,二合一) 距离收到太子密信后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赵凛依旧毫无行动。 倒不是他不想救王朔,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救。 王朔现在的身份实在特殊,造反失败前太子的贴身太监,说他是无辜的,估计他自己都不信。 连天牢都是关在最里侧,紧邻皇亲贵族才能进的特殊牢房。 劫狱都劫不成。 而且霍青也不赞成他救这个人,说他跟在太子身边太久了,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跟他毫无芥蒂的同窗,让他慎重考虑。 赵凛当然知道霍青说得对,可事到如今,他早就不是那个带着知晓未来优越感的旁观者了。 他必须要做好回到未来后面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综合考量来看,如果王朔注定要做他的敌人,那现在救下一个敌人,了解他,引导他,甚至改变他,总比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自己再推出一个完全不了解对手要好。 而且自己莫名穿回去后,可能还要去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莫测的,可能面目全非的未来。 霍青了解到他的决心后,没有再反对,而是给了办法:皇上。 * 机会倒是来的很快,自从回宫后就再没见过的赵璋忽然心血来潮的要办个宴会,说是为了庆祝找回思念已久的七皇子。 赵凛冷笑一声,思念已久,信你个大头鬼啊。 说起来,他不是着急拿自己炼丹吗? 把霍青紧张的几乎把他殿里从里到外的人都换了一个遍,怎么这个老东西却没动静了。 看来那个风清子是真死了。 霍青送来的小太监名叫寻阳,十七岁,应该是跟佩阳同一批的。 赵凛起初很愧疚,以为霍青是因为自己才把人家少年给嘎了,结果仔细问过才知道,他是被谢家自小送进宫的。 赵凛了然的点头,说起来佩阳也是谢夫人送给霍青的,还以为是霍家的,原来都是谢家的。 不过既然是霍青送来的,那就是值得信任的。 寻阳给赵凛穿好衣服,佩戴好饰品,临出门前,低声道:“这场宴会,少爷也会来的,他说让您不必担心,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好。” 赵凛高兴地点头,好几天了,终于又能见到霍青了。 * 开门后,小勤子正等在外面。 寻阳来时说过,霍青已经调查过,小勤子是皇上的人,暂时动不得,不过重要时候打发他出去就是了。 两个小太监伺候着如今最得盛宠的七皇子向灯火辉煌的麟德殿走去。 路上的时候碰到了六皇子,垂着脑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赵凛追上几步问道:“怎么了?” 六皇子愁眉紧锁,“五哥又病了,现在连床都起不来。” 赵凛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些被赵璋炼了的皇子,立马警觉的问道:“也是像二皇子和四皇子那样?” 当初太子可是把赵璋那点破事公告天下了,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自然都清楚。 小六立马摇头,“别乱说,父皇都把那个老道士处置了,咱们不会有事的。” “那五哥是?” “吓得,也有可能是装的。” “啊?” “前两天父皇不知什么事唤他觐见,结果冯有刚把旨意送到,五哥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有点疯疯癫癫了,就连小陈太医看过后都没治好。” 说到这里,小六又忍不住想笑。 “父皇知道后都快气死了,又不能真的罚他,就说让他好好养病,然后就再也没踏进过他们宫殿,容妃本来就不得宠,现下跟被打入冷宫也没区别了。” 赵凛微微叹息,“这样也不是坏事,人都得懂得自保,你也不要太天真了。” 麟德殿近在眼前,两个小兄弟也闭了嘴,规规矩矩的走了进去。 高坐之上,赵璋旁边的女人又换了,看着挺年轻,大概是近些年才入宫的。 他的两侧各留了位置,是专门留给他和六皇子的。 两人乖巧行礼后各自坐了上去。 赵凛目光忍不住往下方打量,很容易的就在左下方最显眼的位置找到了霍青。 他专注的眸光一直看着自己。 赵凛不自觉挂起一抹笑,忘了移开目光。 旁边原本正跟同僚敬酒的霍威察觉到不对劲后,很快坐直身体,挡住了自己儿子根本不加掩饰的视线。 对上自家父亲暗含警告又焦急的眼神。 霍青不咸不淡的摆正了脑袋,没有回应。 反正无论别人同不同意,他都不可能放开景玉的,所以倒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赵璋看起来很是志得意满,酒席之中不断举杯相邀,并向下方众臣隆重介绍了七皇子。 言语中暗含的赞赏,让人觉得,他就算当场立这个新皇子为太子都不为过。 赵凛等了半天,就在他快要听烦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终于听到赵璋问道:“这么多年,凛儿流落在外受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跟父皇说,父皇都会满足你。” 他眼神鼓励的看着赵凛。 似乎刚刚经过那么多铺垫后,试图激起赵凛对某些东西的渴望。 比如金钱、权力、或者是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原谅赵璋根本参不透所谓天命的含义,从他的理解来看,既然是需要什么挫折成长的东西,那还不如他一步到位,慢慢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天子不就成了,反正又不会真的让他继承皇位。 所以现在第一步,就是激发起赵凛对权力的渴望,对皇位的野心。 因为据他观察,这个孩子可能是被霍家当书童养的太久了,即便恢复了皇子之身,对权势富贵也都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渴望。 这怎么能行,历朝历代,就没有清心寡欲的皇帝。 真要修身养性还做什么皇帝,直接去出家岂不是更快。 所以经过一晚上的铺垫,他现在很希望赵凛跟他要些什么,比如说太子之位。 面前的小娃娃似乎也很兴奋,眼神里的光芒遮不住。 赵璋很得意,看吧,有谁能受得住滔天权势的诱惑。 “父皇,儿臣想要一个人。” 赵璋蹙眉,人有什么意思,总不能又是没出息的要那个霍青吧,“谁?” “王朔。” * 赵璋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这个王朔是谁,前太子的贴身太监。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诱导过了,现在就想跟那个孽子一样造反了。 是了,这小家伙好像很喜欢赵熙来着。 刚刚还都笑着看热闹的大臣们早就没了动静,麟德殿里静的可怕。 因为前两天朝堂上,一个前太子派系的老臣,仗着资历高想要为前太子求情,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恼怒的赵璋命人拖了下去。 殿外,五十大板下去,六十多岁的人了,当场就断了气。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这前太子就是皇上的逆鳞,谁碰谁死。 好家伙,还没到三天,又碰上个胆大的。 赵璋尽力压着火气,平和的问道:“为何?” 赵凛的脸上依旧是孩子的天真,很是认真掰着手指头道:“父皇,王朔是这个世界里,第二个对儿臣真心好的人,儿臣知道他犯了错,被父皇关起来了,但是儿臣还是想问问,能把他给儿臣吗?” 似乎是怕赵璋不放心,赵凛又补充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管好他的,不让他再犯错,再惹父皇生气。” 赵璋冰冷了许久的心莫名有点心酸。 “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赵凛毫不犹豫,“霍青。” 赵璋的目光落在霍家父子的席位上,感叹命运的作弄,缘分的巧妙,他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捏住身前孩子的肩膀,嘴角浮着点笑意道:“真是巧了,当年第一个对父皇真心好的人也是姓霍。” 殿上众臣含义不明的目光又都看向霍家父子。 霍威有点受不住,眼神不知道往里放。 倒是霍青大大方方的,始终神情专注的看着高台上的七皇子。 旁边的小六很不服气,傻兮兮的也看不出个好歹,凑上来就不高兴的问道:“小七,难道六哥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吗?” 赵凛笑得可爱,肉乎乎的手比出三根手指,“六哥是第三个。” 占了前三呢。 赵麒内心有些美滋滋的,但是面上还是刻意板着,跟父皇告状道:“父皇,儿臣是亲哥哥才占第三呢,不就是个小太监嘛,快给他得了,省的以后再哭鼻子。” 大概是年纪上来了,靠着儿子活命的赵璋,恍惚间发现被喜欢他的孩子包围撒娇的感觉居然很好。 他饶有兴致道:“小七还哭鼻子了?” 赵麒煞有介事的点头,“回来第二天就哭了,吵吵着非得让霍青把他在霍府用的被褥送过来才好了。” 赵麒撇着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缺个被子就得哭一早上,这要缺个人还不得哭一年。” 低着头的赵凛默默翻白眼,你给我等着,等我要回人,再收拾你。 赵璋含笑的目光在霍青以及两个孩子的身上转了一圈,颇为好心情道:“小六说的是,一个小太监能有多大能耐,不过跟错了主子而已。” 他抬手抚摸着赵凛的脑袋,“等以后跟着小七,让小七好好教就是了。” 台下众臣倒吸一口气。 那可是废太子的近侍啊,这也太随意了吧。 七皇子还真是不一般的受宠。 想到这一点后,台下的臣子们内心又开始活动了起来。 也许投靠七皇子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年纪小,好拿捏,不过可惜的是,似乎头筹已经让霍家占了。 高台上,六皇子已经拉着赵凛跪地谢恩了。 今晚的小六机灵的过分,嘴巴像抹了蜜一般,吉祥话不断地往外冒,把赵璋哄得那叫一个开心,红光满面的喝了好几杯酒。 心满意足后的赵璋便带着年轻的妃嫔提前退场了。 赵凛和赵麒作为唯二的皇室成员,在应付完剩下的大臣们之后,宴会便接近了尾声。 霍威正想带着自家儿子告退时,却发现身边早没了儿子身影。 而高台上,两位皇子也不见了。 御花园安静的角落里,赵麒无聊的向湖里一块接一块的扔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因为假山后面,霍青正拉着他弟弟说话。 本来他该离开的,但是不放心霍青那个狐狸精,所以还是留下了。 就是遗憾他们声音太小了,在这听不清楚。 假山里,霍青虚虚环抱着赵凛,垂眸看着他,低声问道:“味道还有吗?” 许是被霍青口鼻的热息灼到了,赵凛的耳尖瞬间充血,薄薄的皮肤,红的透亮。 霍青看着,看着,便觉得心尖有些发痒。 怀里的赵凛摇摇头,“很淡了。” 霍青声音越发温柔,“那晚上还睡得好吗?” 赵凛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适应了,但半夜还是会醒。” 霍青很心疼,他加重了这个拥抱,将赵凛紧紧箍在怀里。 明明是他亲手养大的人儿,为何要被这深宫夺了去。 霍青垂眸看着赵凛的眼神忽的涌上些恶劣的暧昧,“那怎么办?我没办法陪你。” 赵凛如他所料般,把自己深深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我要抱得久一些,这样可以撑一晚上。” 霍青心脏瞬间酸软了,他贪心的盯着怀里的人,手臂箍得越发用力,几乎是用感叹的语气道:“景玉,我们都快些长大吧。” * 第二天一早,赵凛在一片很淡的熟悉的味道中醒来。 他仔细嗅了嗅,独属于霍青身上的那种特殊的冷木香气已经快要消失了。 赵凛克制不住的,仿若一只撒娇的小猫咪般在被褥里磨蹭了几下后,才心满意足的爬起来。 今天是要去天牢接王朔的大日子,他得精神些。 拍了拍脸颊,他对外面喊道:“来人。” 门被推开,寻阳带着一众太监宫女走了进来。 他们按照步骤,把赵凛伺候的妥妥帖帖。 赵凛忍不住感叹,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引人堕落。 他才进宫几天啊,感觉四肢都快退化了。 直到最后一个步骤,他被寻阳拉着坐到梳妆台前,有个帽檐压得很低的小太监走进来,开始给赵凛梳头发。 刚开始,赵凛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人手法极好,头发在他手里仿若有了生命般,让怎么扭就怎么扭,而且还没有丝毫的拉扯感。 他忍不住睁眼看向镜子里,想着是不是该给他赏点银子。 直到看清铜镜中,那熟悉的下颌和微抿的唇角。 赵凛猛地转过身,顾不得头发被扯得有点痛,有点激动的抱住了眼前人,“王朔,你出来了?!” 第214章 找死啊(新内容2,二合一) 王朔眼眸有点湿润,他没有想到,最后救他的会是这颗圆滚滚的小汤圆。 他声音还有点哑,“殿下,还是先让奴才给您梳洗吧。” 赵凛夺过他手里的梳子放下,猛地站起身来,“梳什么梳,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说罢便摘了王朔的帽子,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也许此时赵凛还没有意识到,他见到王朔时的开心是真的,此刻的担忧是真的,前面对于救不救王朔时那些冷静的考量也是真的。 他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穿越以来的纷纷扰扰早已入了心,动了情,已然做不到无动于衷了。 赵凛看着王朔有些苍白的脸蛋:“面上看着倒是没受伤,但身体上呢?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王朔摇头,“我们是重刑犯,没有皇命,谁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因为皇上没让我们死,所以他们还得精心照顾着我们。” 赵凛想想这个滑稽的场景就想笑。 一群狱卒忙前忙后,生怕造反的重刑犯死了。 他给寻阳使了个眼色,寻阳便带着其他人下去了。 赵凛指着旁边的矮凳道:“你坐下说话。” 王朔顺从的坐下,对于赵凛的问题可谓知无不尽言无不答。 “今天一早,冯有公公就带着寻阳公公去把奴才接出来了,说天牢这种污秽之地,不能让您亲自踏足,所以他们就代劳了。” “三公主也没事,她的公主身份还在,关在特殊牢房里,狱卒们平常还得小心伺候着。” “三公主让奴才提醒您,还是要小心赵璋,她说这人绝不可信,还说听到六皇子和您交好后,很高兴,希望您能多照他和文贵妃,她说自己这个弟弟太笨了。” 赵凛听着听着也有些许难过。 他摇摇头,“三公主多虑了,六哥长大了,昨夜要不是他帮忙,我也没那么容易把你要出来,后来我俩在御花园坐了很久,他看着湖面时哭了,说没办法把阿姊救出来,是他没用。” 话题进行到这里,难免带上了些伤感。 赵凛回自己卧房,把藏在小柜子里的密信拿出来递给王朔。 “我觉得,这封信应该由你来保管。” 王朔有些疑惑的打开,在看到熟悉的笔迹的时候,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他小心地抹掉眼泪,生怕泪水打湿了宣纸,模糊了字迹。 他就那么边哭,边擦眼泪,看了一遍又一遍。 久到赵凛以为王朔会天长地久的看下去。 他静静看着此刻动情的王朔,总觉得跟记忆里那个嚣张的大美人很割裂。 但赵凛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在这里会哭会笑的王朔才是最鲜活的,记忆里那个好像已经被权势富贵给掏空了。 他看不到他真实的灵魂。 赵凛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耐心地等着王朔收拢好情绪,将宣纸仔细的折叠起来,用怀中的锦帕包裹着,重新藏进了怀中。 王朔跪下,由衷道:“谢殿下。” 赵凛将他扶起来,“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太子究竟会走向怎么样的结局,但只要活着总还有希望,所以在你们两个能够重新相守之前,就待在我身边吧,朋友一场,我总会护住你。” 王朔点头应下。 赵凛想,有希望的活着,总好过做行尸走肉,就让记忆里那个王朔尽量晚点出现吧。 自从王朔回来后,宫里的奴才们之间偶尔会传一些闲言碎语,但整个望仙殿的人都没有在意。 平静祥和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静静地过去了。 无论王朔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对赵凛真的是事事上心,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差错。 渐渐地,赵凛也开始依赖他。 从前被霍青养娇了,来到皇宫后,虽然伺候得人更多了,反倒没有霍青能给他的那种安全感。 但是在王朔这里,赵凛觉得居然慢慢找回来了。 虽然跟霍青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但是那种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是一样的。 四体不勤已经快要退化成‘太岁’的赵凛忍不住想,看来王朔口口声声说把他养大,也不是信口雌黄。 然而意外就是很容易在平静中悄悄到来。 原因是王朔帮赵凛沐浴时,赵凛怕他湿了衣服,便让他把外衣脱了,反正又没有旁人,自在些就好。 王朔一想也是,便只着了中衣,探着半个身子给赵凛擦身子时,赵凛一个侧眸看到了王朔从脖颈间蔓延到胸口的紫红色斑点。 他前世也是活到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这明显就是吻痕,而且还用了大力气才能留下的。 电光火石间,赵凛又想起王朔那个远房侄子临死前说的话,“赵凛,当年叔父为了给你争一线生机受尽屈辱,你现在居然勾搭上霍青背叛叔父。” 靠,难道还真有人借着自己威胁王朔不成。 不行,真要有这人,他非得找出来暴打一顿不可。 所以赵凛假装没有发现,神色正常的任由王朔收拾好他,下去休息。 第二天,是寻阳执勤,王朔休息。 赵凛早就跟寻阳打好了招呼,一旦发现王朔有什么异常,立即告诉他。 但是一整个白天都没动静,就在赵凛以为王朔今天不会行动时,却在傍晚时分收到了寻阳的暗示。 王朔出门了。 主仆两个立即悄悄跟上,就看到王朔轻车熟路的找到正在休息的冯有,然后换了一身未央宫太监的服饰,提着一个食盒往皇宫西侧的门去了。 西门虽然也有守卫,但多是奴才进出用的,所以轮值的羽林卫也爱偷个懒,查的没那么严格。 见王朔要往哪里去。 寻阳当机立断,揪过一个过路的小太监,威逼利诱的让赵凛换上他的衣服和腰牌,并叮嘱小太监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许说出去之类的,便要拉着赵凛走。 赵凛不放心,还是掏出一把银子塞给那个小太监,嘱咐他担心惹祸的话就去望仙殿等他们回来,但是敢透出一个字,绝对饶不了他。 小太监连着被吓,哪里还敢反抗,收了银子就跑了。 刚做完坏事的主仆两个这才紧赶慢赶的追上前面的王朔,发现他已经走出宫门了。 俩人顿时顾不上其它,也趁着羽林卫歇脚的空档混了出去。 还好王朔没有走远。 等着跟了一路,东宫的大门渐渐出现在视线中时,赵凛恍然大悟,人家小情侣互相思念,偷着见个面也是情有可原,他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但是他知道,寻阳不知道啊,看着王朔一路往东宫去,着急道:“殿下,咱们快把人拦下吧,他这好不容易从天牢出来了,怎么还往废太子身边凑啊。” 赵凛哀叹一声,正想解释一下,但大概是寻阳的动静大了些,引起了王朔的注意。 赵凛时时注意着他,所以在他转过头来之前,拉着寻阳躲进了墙角。 好在王朔没有发现什么,很快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了。 这下寻阳不敢再出动静,主仆两人只是悄悄跟在他后面。 这会子太阳已经慢慢落下去,整个天空都像蒙上一层深灰色的丝巾,阴沉沉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赵凛打算看着王朔顺利进了东宫就回去,只要确认他的安全就够了,至于他和太子之间的事,在赵凛看来是人之常情。 恰好此时,王朔已经走到了东宫门口。 门口守着的两个羽林卫将人拦了下来。 是例行检查,看来也没什么事了,可赵凛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那两个羽林卫居然拉着王朔往宫门侧面的暗道里走去。 手上还不干不净的往王朔的后背、细腰和大腿上摸去。 艹,找死啊! 敢在他面前耍流氓。 还敢碰他的人。 瞅这熟练的动作,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赵凛怒火中烧,低头看了下附近,然后直接扛起一根粗长的枯树枝,然后又指挥着寻阳抱起一块石头,就跟着他冲了上去。 毕竟还有些距离,等到主仆两个冲进暗道的时候,王朔已经被撕开了上衣,被其中一个羽林卫压在墙上胡乱亲了。 赵凛的怒火瞬间烧没了理智,举着木棍不管不顾的抽了上去。 一边打还一边指挥:“寻阳,给我砸,砸死算本皇子的。” “是!” 寻阳也憋了一肚子火,抱起石头就扔了过去,准头极好的砸到了其中一人的后背上。 这还不解气,又随手捡起石头,一边捡,一边砸。 赵凛的木棍也不客气,专门往两个羽林卫痛的地方戳。 那两个羽林卫刚被打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拔了刀,打算教训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可是听到赵凛嘴里的‘皇子’二字后,顿时不敢动了。 刀又插了回去,也不敢碰王朔了,老老实实的蹲到地上,任由赵凛打起来。 可这次赵凛是真动了火,直到自己打得精疲力尽,还不解气。 他把木棍一扔,直接把羽林卫腰中的长刀抽出来,当场就要砍死这两个狗东西。 好在寻阳和王朔还有些理智,忙将人拦了下来。 赵凛累的气喘吁吁,气红的眼睛瞪着这两个混蛋,“去,把他们的腰牌给本皇子摘下来,回头交给戚统领处置。” 两个被打的满头满脸都是血的羽林卫顿时吓得不轻。 交给戚统领,他们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忙跪在地上求饶,甚至口不择言的指着王朔道:“七皇子,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们的,是他自愿的,真的是他自愿的...而且我们也没有真的对他怎么样,就是亲了几下,摸了几下...属下们真的冤枉啊...” 赵凛被气笑了,而旁边的王朔却难堪的低下头去。 赵凛举着长刀指着他们道:“你们没镜子还没尿吗?就你们长得这歪瓜裂枣的模样,我们家王朔还能看上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不让他进东宫,威胁他就范的!” 两人忙跪下磕头求饶,嘴里喊着再也不敢了之类的。 可赵凛就是气不过,他平生最恨这种欺负弱者的贱男人,恨不得当场阉了他们才能勉强消气。 似乎他们动静太大,东宫其它位置的羽林卫也听到了动静,已经围了过来。 发现是七皇子后,众人忙跪下请安。 赵凛一眼扫过去,全都是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毕竟上次羽林卫跟着太子造反后,就全被换了,现在这些是刚选上来的,戚统领还在练,参差不齐也是有的。 其中一个算是小队长模样的人走出来,听寻阳讲明前因后果后,当即怒道:“来人,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之后押送到戚统领面前,听凭处置。” “是。” 赵凛这才顺了气,但还是不放心道:“把他们两个腰牌给我,别想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事后,本殿下会亲自问戚统领的。” 那个小队长二话没说,直接将两人腰牌解下,恭敬的送到赵凛手中。 然后又问,是否还要进东宫,他亲自开门。 赵凛看着王朔这狼狈的模样,不忍心再让他们这对小情侣难过,便摆摆手道:“我先带他回去,下次吧。” “是。” 东宫内,毫不知情的赵熙看着慢慢黑掉的天光,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眼中的光亮似乎也随着天光熄灭了,默默转回自己的房间里,无所事事的看着烛火发呆。 * 望仙殿里,赵凛看着换好衣服的王朔就来气。 寻阳懂事的把门关上,给他们两个留出单独的空间。 赵凛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朔怒道:“你进了一次天牢,脑子就落在里面了是吗?进不去你跟我说啊,你拿自己去换,等太子发现了,他会高兴吗?他只会怨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你这是存心想气死他吗?” 跪在地上王朔眼睛还有些红肿,“我,我只是太想他了。” 赵凛更气,“想他你走密道啊,你别跟我说太子都搞出造反这么大动静,会连个密道都没有,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会不知道?” 第215章 脊梁(新内容3,二合一) 王朔垂着眸子,“不能走,会被发现的,那是殿下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它被发现。” 赵凛捂着胸口,气得心窝疼。 他蹲下身子,尽量心平气和的跟王朔平视,“王朔,你要记住,我相信对于太子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甚至高过他的生命或者皇位。” 王朔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赵凛也是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什么形象道:“太子都一无所有了,还要冒险给我送信让我救你,他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如果太子知道,他真的会心疼内疚死的。” 赵凛握着王朔的肩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爱任何人的前提都是要先爱自己啊!” 王朔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大颗大颗的泪砸了下来。 坐在地上的赵凛内心不断地哀叹,因为打死他他都不敢相信,未来那个大宦官,现在就是个十足十的恋爱脑啊! 真是离了个大谱。 * 赵凛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杀到羽林卫,掏出那两块腰牌质问戚统领人是怎么处理的。 戚统领对这件事显然很重视,说打了五十大板后,又被他各自赏了一百军棍,但因为怕打死了,所以分次打,等五十大板养的差不多了,再打三十军棍,一共打四次。 并且撤掉了羽林卫职务,终生不会再任用。 这已经是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最重的处罚了。 毕竟对象只是个小太监,还是跟着废太子一起造过反的小太监。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心里其实都觉得为了这个小太监,把人打成这样已经是过了。 可是赵凛还是不满意,他冷冰冰的盯着戚统领,直接了当道:“为什么不直接阉了?” 戚统领吓了一跳,不是说这孩子一直养在霍府,心地仁厚吗? 怎么张嘴就是这么恶毒的惩罚? 戚统领很不赞同,“殿下,只有需要入宫做太监才会净身,他们只是犯错的侍卫,自有侍卫的律法来惩戒他们。” 意思就是让他别瞎指挥。 赵凛又憋着一肚子火回去,那几天真是看谁都不顺眼,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可怜巴巴的六皇子。 * 此事发生将近月余后的半夜里,向来大门紧闭的东宫,居然开了角门,像拖死狗一样拖进去了两个人。 麻袋打开,正是被打完一百军棍,撤职后的,两个犯错的羽林卫。 拖着他们进来的正是那日第一时间便打了他们五十大板的小队长。 此刻他恭敬站在太子面前,“殿下,人带来了,您看怎么处理?” 两人碰上太子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当真是从头凉到脚。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不就欺负了个小太监吗,怎么就惹来这么一连串的麻烦。 站在台阶上的废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仿佛自虐般一字一句道:“三次,摸过,还亲过,碎尸万段,像凌迟那样,受够了罪,再让他们死!” “是。” 小队长毫无质疑,带着人直接将两人拖了下去。 可听着惨叫声的赵熙并没有因此好受一些,他的心脏绞痛,一想到王朔为了见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大委屈,就恨不得捅死自己。 旁边的陈不佑走上来,“殿下,臣时常去七皇子那里请平安脉,小王公公挺好的,七皇子很照顾他,听说那日也多亏了七皇子殿下。” 赵熙望着天上的圆月,喃喃道:“都怪我,我不该把他卷进来的,至少在没有必胜的把握的时候不该把他卷进来的。” 陈不佑低低叹口气,“殿下,如今这些人已经是您仅剩的力量了,小王公公长时间住在宫里,您处于安全考虑没有全盘告知,也是情理之中,您不要再自责了。” 赵熙自嘲一声,他无力瘫坐在木椅上,语气哀伤道:“不是这样的,是我太自私了,自私的爱上他,自私的把他卷进来,又自私的把他送到赵凛身边,明知道他要冒险来见我,还没有告诉他哪些是自己人,让他害怕暴露密道,而委屈自己。”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王朔爱我至深,而我却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是我配不上他的情义。” 陈不佑蹙眉,他其实并不太明白这种感情。 “那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其实更想问,难道也要全部坦诚的告诉小王公公吗? 赵熙沉默了许久,久到陈不佑以为不可能得到了答案了。 “离半年之期,也没有几个月了,接下来时间,就让我好好陪着他吧。” 陈不佑行了一礼,慢慢退下了。 之后有了赵凛在明处帮忙,陈不佑和冯有暗处协助,王朔出宫果然方便了许多。 连续几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像从前一样,几乎都是在东宫陪伴着太子度过的。 甚至王朔私心里觉得,没了那些俗事的侵扰,他和太子的相处时间更多了,两人浓情蜜意,反倒更胜从前。 直到秋季的某一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往东宫去的王朔忽然听到了响彻皇宫的丧钟之声。 一下,两下,三下...... 皇上皇后去世九下,后妃七下,只有皇子公主去世才是三下。 会是谁? 七皇子没事,六皇子正在屋里和七皇子玩,肯定也没事。 难道是疯了的五皇子吗? 还是长居宫外的三皇子? 不可能是天牢里的三公主吧? 很快,望仙殿里的人都被吸引了出来,王朔不知为何心脏跳的厉害,他手里还提着为太子亲手做的吃食,此刻只觉得浑身冷得发颤。 很快,报丧的小太监来了。 “前太子赵熙亡故,皇上特赦,准以皇子之礼下葬!” 王朔身子一软,手里的东西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赵凛也冲出来,一把抓住那个小太监,“你说清楚,谁死了,怎么死的?” 报丧的小太监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回殿下,是东宫里的废太子死了,奴才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像是,一直重伤未育,吃食跟不上,就死在,死在东宫里了。” 赵凛蹙着眉,简直就是胡说。 王朔都快住进东宫里了,怎么可能是这么扯淡的理由。 他内心一个激灵,回头看向王朔,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人丹。 * 炼丹密室内,风清子和赵璋同样贪婪的盯着炼丹炉。 风清子脸上浮着笑意道:“皇上莫急,太子的命格极好,这枚丹药想要炼好,还需要些时日,届时服下此丹,皇上的身体撑个七八年可能都没问题,毕竟太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母子相聚,她怎么舍得伤害自己亲子呢。” 赵璋愉悦的哈哈大笑。 “很好,看来道长当初说得对,娶了这孟氏,朕当真是受益无穷啊!” * 然而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继赵熙亡故后,中原再次爆发蝗灾。 经过一个春夏的繁殖,秋季的蝗灾规模极为恐怖,硕大的虫身成群结队的飞过来时,整片天空瞬时便黑了下去。 只是早前,中原旱灾加蝗灾,庄稼早就被糟践的颗粒无收。 太子虽然提出过救灾之法,但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根本就没有实施下去,所以秋季的反扑才如此猛烈。 它们吃光了中原,很快又往别的郡县蔓延,后来整个北方都受到了影响。 乌云所过,寸草不生,就连人都不敢出来,更遑论鸡鸭鹅了。 这样规模的蝗灾,已经不是靠生物力量可以轻易消灭的了。 不过是短短半个秋季,中原几大郡县全都被啃食殆尽。 年关将近却颗粒无收,大盛的真正灾年直到此刻才正式拉开序幕。 慢慢的,那首早就随着中原灾民埋葬的童谣再次响彻了中原大地。 “上不德,民受苦,女卖己,男饿死,孩子丢给野狗去啃食;土地干,蝗虫飞,不得粮,不长谷,上天七年不降一滴雨;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 朝堂之上,赵璋怒斥着上奏的官员。 “旱灾来了就去求雨,蝗虫来了就去灭虫,缺粮了就开仓赈济,这点事还用朕教你们吗?你们拿着首破童谣跟朕磨叽什么,朕难道能求来雨,能变出粮食来吗?” 户部尚书出列道:“皇上,您说的道理微臣都明白,可是中原各郡的粮仓里面都空了,江南虽然富庶,但那是江夏王的封地,他们愿意卖粮,但却是天价,就算是倾尽国库,也买不起,救不了多少灾民啊!” 赵璋怒道:“江南只是分封给他们,那还是大盛的领土,大盛需要粮他们就该乖乖送上来,还敢要钱。” 没人回应他们天真的皇上。 江夏王这些年兵强马壮,除了一条江隔着,他们过不来,其它方面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大盛国力可以比的。 但凡要是打得过,大盛何必放任这块口边的肥肉而不吞呢。 赵璋发完脾气后,也觉得自己过了。 但是他也想不出好办法来,所以只能用怒火掩饰自己的无能。 “朕养了满朝的大臣,难道连个蝗灾都解决不了吗?” 朝下的众臣冷笑,还真是会避重就轻。 这还是区区蝗灾吗? 这明明是足以席卷整个大盛的大饥荒,一个不当,大盛都会有亡国之灾! 最终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 这种人往往是王朝末期最后的脊梁,一旦脊梁断了,这王朝也就气数将尽了。 谢纯看向户部尚书道:“孙尚书,您先莫急,先跟我们说一下,大盛如今剩下的粮食和银钱还够撑多久?” 孙尚书早就把这笔账算的清楚明白,当即道:“启禀皇上,各地粮仓存粮只用来施粥的话,还够整个中原各郡撑半月有余,若用国库银钱购买,从江夏买不如从粮商手中买划算,但就算把国库里的钱全用上,也只够一月而已,远远不够应付当下灾情。” 各大臣互相对望,心中其实都有一个想法,但谁都不敢说出来。 最后还是谢纯咬咬牙道:“启禀皇上,粮商正经做生意,咱们自然不能干涉,但如今他们是坐地起价,发国难财,臣以为,此时便不需要搞买卖那一套了,直接带兵借粮,将大盛能集中的粮食全部集中起来,至少先过了这个冬日。” 满朝大臣无人敢应答。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一举措将得罪大盛整个士族阶级,到时候危机度过,平息众怒的时候,谢大人就是当之无愧的替罪羊。 然而王朝的脊梁从来都不是只有一块。 霍威往前一步,“皇上,臣愿意配合谢大人借粮,无论如何,都请皇上不要放弃百姓,否则百姓大面积死亡,国内空虚,便是外敌入侵之时啊,此时的大盛绝对当不起四方围攻。” 霍威抬眸看着赵璋,眼神恳切,“皇上,再不行动,亡国之危,近在眼前。” 赵璋不信旁人,但还是信霍威的,当即拍板道:“此事就交给谢爱卿和霍威来办,其他人全力配合两位爱卿,务必将灾情在今冬解决。” “是。” * 轰轰烈烈的救灾行动中,三公主在天牢中无声无息的亡故了。 但除了文贵妃在云德宫痛哭了一整夜之外,几乎无人注意。 望仙殿里,赵凛陪着赵麒和王朔度过了漫漫长夜。 天牢中来人上报,说三公主死前便病了许久,所以死后多日才被发现,身体早被老鼠啃食的破破烂烂,礼部问皇上该如何处置。 结果皇上听完后只是厌烦的甩了一下手,嫌恶道:“如此丢人现眼,还不快快丢出宫去,莫要进了皇陵,脏了祖先们的眼。” 最后,骄傲半生的三公主也不过得了一张草席,被太监们远远地丢进了京城的乱葬岗,还嫌晦气的踢了几脚。 那一夜,赵麒的眼泪就没有停下。 无声又悲怆。 赵凛很想安慰他几句,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二日,王朔背着一个小包袱跪在了赵凛面前。 “殿下,奴才想去皇陵陪陪他,不用太久,半个月就行,他走的那么凄凉,奴才担心他会想奴才。” 赵凛扶起他,“去吧,不用半个月,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望仙殿永远欢迎你。” 第216章 救人比杀人难 不多不少,半个月的最后一天,王朔踩着夕阳回来了。 跟赵凛见礼后,连休息都没有,便开始忙着跟寻阳交接。 赵凛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总觉得回来之后的王朔变了一些,但又拿不准到底是哪里变了。 几次试图跟他沟通无果后,赵凛便也慢慢放下了。 许是还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看着好了而已。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交给时间吧。 日子仿若就这么恢复了平静,初冬的一个早上,赵凛如往常一样被王朔早早叫起来。 眼睛都睁不开呢,就要被迫穿上沉重的宫装。 原因无他,赵璋跟精神病一样,莫名其妙对这个小儿子爱的不行,只要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就一定要赵凛去旁听。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爱上朝,估计还得把赵凛凌晨就提起来上朝。 赵凛内心的不满已经从眉眼上化不开的烦躁里暴露无遗。 王朔耐心的安抚,“殿下如果乖乖起床的话,下午季星海再来偷你的时候,奴才可以假装没看见。” 赵凛的起床气瞬间被压下去了一半,不确信道:“真的?” 王朔压着笑意,帮他把靴子套上。 “真的。” 赵凛另一半也压了下去,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自觉主动的坐到梳妆台上。 “不就是听一群大臣甩锅嘛,小意思。” 王朔跟赵凛相处久了,他那些偶尔蹦出来的新鲜词慢慢也就听懂了。 “殿下,听说外面的灾情还是很厉害,当初...” 王朔的声音顿了一下,“当初毕竟有他和奴才的原因,如今还有办法弥补吗?” 赵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摇摇头,神色也渐渐落寞下去,“其实办法大家都清楚的,只是不愿做而已,你看外面兵荒马乱,京城可被影响过半分?” 王朔摇头,“外面奴才不清楚,但皇宫里吃食从未变过。” “是啊,大盛不是没有粮食,而是全都集中在了世家大族手里,想救灾民就得割肉放血,可你觉得我那父皇是有这魄力的?” 王朔不好评价,转而道:“那谢大人和霍将军?” 赵凛垂眸,“皮毛而已,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两说。” 给赵凛罩上披风出门的时候,王朔还是有些担心。 赵凛安抚道:“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让寻阳陪我去吧,你昨晚值夜,好好休息。” 王朔点头应下。 赵凛向来对他们极好,对于下人,他好像有一套自己的处世规则,从不苛待也不打骂,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会有。 若真让他抓到错处,倒也不手软。 前段时间小勤子欺凌别的宫女被赵凛抓个正着后,当即禀明了大内,然后先让寻阳打了二十大板才送回去。 虽然也是借机把殿里最后一个眼线扔出去,但仍能看出赵凛骨子里与其他主子的不同。 所以带着六皇子也好了很多,已经许久不再随意打骂奴仆了。 * 御书房里,气压还是低到令人窒息。 直到七皇子冒着风雪而来,赵璋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慈爱的将赵凛拉到自己旁边坐好,温和的问道:“天冷了,小七睡得可好?炭火够不够,奴才伺候的可还尽心?” 赵凛一一作答,态度亲和又得体,配合着赵璋演完了几乎每日例行的慈父孝子的场景,开口问道:“父皇,今日议的何事?” 赵璋脸色又垮下去了,看向众臣道:“继续吧。” “启禀皇上,各地方的弹劾奏章像雪花一样往尚书台堆,全都是不满谢大人和霍将军的粗暴行事,霍家军本来是保卫大盛的城墙,如今倒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话音刚落,向来沉默的七皇子居然笑出了声。 本来听得烦躁的赵璋看向他,好奇道:“小七,为何发笑?” 赵凛道:“父皇,这位大人如此气愤,是不是他家也被借粮了?” 赵璋瞥了眼脸色尴尬的韩尚书,身体往后一倾道:“自然没有,不过听说韩尚书妻子的母家是中原有名的粮商,估计是被借粮了吧。” 赵凛一派天真,“所以韩尚书是因为帮父皇分担了救灾重任不开心吗?” 赵璋勾着嘴角,内心得意,看来他亲手培养天子的计划已经初见成效,看他的小七多聪明。 他打趣的看向韩尚书。 “是啊,韩尚书,若是不舍得直说便是,朕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得把粮食还给你。” 韩尚书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旁边的七皇子‘童言无忌’道:“父皇不吃饭,儿臣会心疼的,还是把儿臣的吃食省出来还给韩尚书吧。” 赵璋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 韩尚书额头的冷汗一层又一层,根本擦不过来。 “为皇上分担乃是臣下应尽的本分,除了妻族家的一点薄产外,臣还打算再为灾民捐献粮食,希望能够为救助灾情贡献一点绵薄之力。” 赵凛适时发声,“可是刚刚韩尚书说,弹劾谢大人和霍将军的大人特别多,那我们要还的粮食也还有很多,光靠韩尚书这点肯定是不够的。” 小皇子仿佛真的很忧虑,瘪瘪嘴,下定决心道:“父皇,儿臣其实每天只吃一个馒头就够了,其余的都捐了吧。” 赵璋很懂配合,“小七乖,既如此,那父皇每日便吃两个馒头吧。” 御书房里顿时跪了一片。 “皇上,臣等家中略有存粮,愿意为救灾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臣也愿意......” “臣也是......” 赵璋收起笑意,看向冯有,“稍后给愿意捐粮的大臣们记清楚,待灾情过后,朕定会按量嘉奖。” 冯有含笑垂首,“是,皇上。” * 从御书房出来后,赵凛脸上的笑意便隐了下去。 跟在旁边的寻阳小心的问道:“殿下,明明打了个胜仗,怎么还不高兴?” 赵凛从他手里接过手炉,冷笑道:“他们不过做做样子而已,榨不出多少东西的,而且这才只是开始,真不知道未来会有多难。” 可惜他现在手里还没有实权,否则清洗计划就可以提前开始了,省的穿回去后再费力气。 寻阳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对赵凛的崇拜,自家殿下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让一群大臣乖乖把粮食交出来。 赵凛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忍不住想到,若是系统跟着他回来就好了,至少可以给百姓们兑换点好种子。 * 回到望仙殿的时候,季星海正好赶到。 在王朔和寻阳的遮掩下,赵凛乔装打扮一番,跟着季星海混出了皇宫。 花满楼的的包厢里,霍青和沈韫已经在等他们了。 两人进去后便自然的加入讨论。 霍青面前的宣纸上已经写了许多字。 赵凛拿过来看了一下,大多都是一些切实可行的赈灾之策以及消灭蝗虫虫卵的方法。 很全面了,至少在赵凛看来已经没什么可以补充的。 毕竟眼前这几位都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赵凛除了对未来有些先知外,其他方面可能暂时还比不上他们。 沈韫道:“可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干旱,原本没人把那歌谣当回事,但确实许久没有下雨了。” 季星海:“这不是下雪了,好兆头啊。” 沈韫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若是能来场大雪还好,现在这种星星点点的,可能连地皮都润不透。” 赵凛道:“那就开渠引水,如果河床还没干的话。” 季星海:“那没河道的地方怎么办?” 赵凛:“挖井,地下总会有水,但可能需要挖的深一些,让霍将军组织各地士兵帮忙,父皇不是刚给了他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大盛将士他都可调动。” 赵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否具有可行性,但是在后世救灾时,都是军人冲在前列。 古人习惯了征徭役,习惯了压迫百姓,但往往就会忽略了这样一支有组织又正值壮年的强大力量。 赵凛又补充道:“但不是随便调用的,必须在保证边防和战士负荷的情况下进行。” 霍青和沈韫沉思半晌。 霍青道:“其实是可行的,但中间必然困难重重,我和沈大哥之后会商议出个更切实的详细方法来,届时再上奏。” 商议到此,恰好送菜的小二敲门,众人便收拾起了笔墨,暂时停了下来。 霍青把赵凛拉到自己身边,帮他脱了厚重的大氅,握住他有些冷的手,帮他捂着。 “是不是还没吃午膳?今天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赵凛笑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霍青不在意,“他们两个不出银子。” 沈韫和季星海各翻了个白眼。 真腻歪。 菜上齐后,季星海便把人都打发出去了,他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赵凛边吃边道:“父皇御书房里的密道门已经用砖石堵上了,很明显,就像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 他早先便将太子突然亡故的疑点都告诉了在座三人,并且很明确的怀疑风清子根本就没死,之后四人才开始分开调查,每次相聚其实都是在交换信息。 赵凛看向霍青,“你师父回信了吗?” 霍青摇头,“肯定是闭关了,他只要闭关,谁都找不到他。” 赵凛稍微有点丧气,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没事,那咱们就自己查,除了父皇和风清子,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杀太子的人选。” 沈韫若有所思道:“我这边倒是得了个有意思的消息,那位曾传闻跟太子一起鼓动中原造反的魏大人不见了。” 赵凛蹙眉,“什么叫不见了?” 沈韫:“据说,谢大人抵达中原后第一时间就想提审这位魏大人,可没想到冲进郡守府后才发现魏家人也在找他,已经消失多日了。” 季星海挠头,每次跟他们三个在一起,都觉得脑子痒。 “什么意思?丢下全家自己跑了?” 赵凛托着下巴,嘴里的点心也忘了嚼,“太医院的小陈太医刚刚辞官了,说是要去潜心修炼祝由术,起初父皇不肯,直到小陈太医答应随时回来为父皇诊治,才放的人。” 季星海:“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不相干嘛。” 其余三个都没搭话,默默吃了一会后,赵凛揉着半饱的肚子,放下了筷子。 “说起来,今年的狼奴国怎么这么安静?” 季星海:“安静还不好,今年大盛这么乱,他们要是来了,多难应付。” 赵凛:“是啊,这么难应付,他们为什么会不来呢?” * 御书房里,冯有心惊胆颤的上前。 “皇上,北边又送密信过来了。” 赵璋批阅奏章的手停了下来,面上是明显的烦躁。 冯有很看眼色,“皇上,奴才这就拿去销毁。” 冯有转身往外走,身后是赵璋迟来的声音:“拿来吧。” 冯有转身,小心地递上。 赵璋看似不经意,实在在信封的封闭处仔细看过,确定无人打开过后,才将信件拆开。 刚看了没几眼,就将信愤怒的拍在桌上。 “呼延这个老匹夫,朕早晚要活剐了他。” 冯有不敢问,只是垂着头远远站着。 他心知,皇上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信任他了。 气怒过后,赵璋又拿起信看了一遍,内容很简单:霍威一臂可换一百万石粮食,一腿可换五百万石,一命可换休战十年并提供十年内大盛受灾所需全部粮食。 为表诚意,开春之前,狼怒勇士不踏入大盛国土半步! 意思就是不答应他们,开春之后就要入侵了呗。 赵璋越想越气,最后怒道:“胡扯,狼奴国每年饿的都要来大盛抢粮,居然还敢写信威逼利诱。” 他似是为了掩盖什么,当即就把密信用烛火引燃,烧的一干二净。 可最后一行字还是深深印入了他心底。 “只要霍威活着,此条件永远奏效。” * 数百里之外,霍威和谢纯带兵拉着几车粮食向各个粥棚而去。 两人皆是神情疲惫,嘴唇干裂。一天没喝水了,这里水比金子还珍贵。 谢纯玩笑道:“看你这大元帅,救灾比打仗还累。” 霍威笑得憨傻,“古往今来,救人都比杀人难。” 两人互相支撑着往前走,前方灯火明暗处,还有长龙般的灾民麻木又渴望的等着他们。 第217章 救无可救 临近过年的时候,谢纯和霍威算是圆满回京了。 北方几个郡县的世家富豪几乎全被他们搜刮了遍,才勉强稳住了大势,没有导致大面积的死亡。 只要明年开春能够顺利种上粮食,慢慢的也就会缓过来了。 而且赵凛霍青他们上奏的救灾举措,在经过众臣反复商议验证后,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施行。 大盛多余的兵力也投入到这场声势浩大的基础建设中。 一切都在向好。 赵璋高兴之余直接将年夜宴办成了庆功宴,大臣及家眷们全都盛装出席,君臣同乐。 席间,谢纯和霍威自然被推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觥筹交错间,全都是对他们的歌颂和赞美。 赵璋似乎犹嫌不够,抬手将赵凛拉到自己身前,当众道:“朕之七子,聪慧能干,有明君之相,朕愿为他重启文华殿,广邀天下学士为其师。” 殿内火热的氛围好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但是短暂的沉寂过后,众臣又挂起一副笑脸,开始纷纷恭喜皇上,恭喜霍威,恭喜谢纯。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七皇子离太子之位不远了,若他登基,但最受益的不就是霍家。 七皇子出身霍家,他们可是天生的联盟啊。 而坐席之中,唯有沈崇岳面上遮掩不住的忌惮,比从前对太子更深。 反倒他身边的两个儿子反应不一,大儿子沈韫一脸温和从容,小儿子沈晏小鹿般的眸子盯着上方的七皇子,连筷子上夹的菜都忘了往自己嘴里放。 沈韫发现后,轻轻拍了拍他,“怎么了?” 沈晏收回目光,摇摇头,问道:“大哥,我可以进文华殿做伴读吗?” 沈韫觑了眼父亲深沉的脸色,小声道:“晚一点,我会替你跟父亲说说的。” 沈晏笑着点头,重新开始吃东西,只不过目光不时扫过上方的七皇子,好像看着他,饭菜就变得格外香甜一般。 只可惜赵凛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上面,因为他现在实在搞不明白,这个便宜爹到底在搞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推到这么炙手可热的位置? 有关盛灵帝年幼时候的记载,不都是备受冷落吗? 算了,赵凛内心叹一声,从穿越过来之后已经发生多少跟史书相悖的事情了。 由此可见,书不可尽信,毕竟但凡是人,都喜欢修饰。 还是顺其自然,随机应变的。 下方,霍青已经在给他打手势了,赵凛心内一喜,正打算趁人不注意,跟着霍青离开时,就看到殿外有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在冯有耳边说了两句话。 冯有脸色大变,走到赵璋身边,低声道:“皇上,谢老丞相,刚刚病故了。” 天德十五年的最后一夜,便在众人缅怀谢老丞相的悲痛中结束了。 但后来人们才发现,这一年只是一个开始。 所有的事情都在走向一个既定的轨道,推动着最终解决的到来。 天德十六年春,蝗虫虽灭,但大旱无雨。 落后的水利设施发挥的作用有限,劳作一年,百姓们仍旧饿着肚子。 然秋收之际,狼奴国南下,被霍威带兵击败于国境之外。 天德十七年,大旱,河道干涸,水井之下只剩泥浆。 农作物中,除了高粱还能耷拉着脑袋活着,更多的全都渴死在田地中。 大盛立国以来有史最大的饥荒已经摆在面前,避无可避。 秋季,狼奴国再次南下,霍威带兵迎敌,与此同时,向来安稳的江夏王,第一次派兵过江。 好在经过霍家军训练后的南江军勉强可有一战之力,只是打得极为狼狈。 腹背受敌,龙座之上的赵璋这次是真的慌了。 季云骁紧急领命,前往南江军带兵作战。 耗了两个多月,才把江夏军重新打回楚江以南。 但季云骁却心中有数,这次战斗,只是江夏王的试探,因为他们派过来的兵明显不是精锐,而且打得并不认真,仿若是在拿他们练手。 只是从此之后,南北两军的军粮万万不可短缺,否则大敌当前,将士们却吃不饱,如何能守江山。 可他们现在哪有余粮啊! 天德十八年,朝廷再无力救灾,中原饥荒爆发,百姓大面积饿死,混乱逐渐成为常态。 狼奴国再次发来密信,强调承诺依然有效,他们已经为大盛准备好了粮草。 烛火下的赵璋神色数变,最终还是咬牙,将密信燃烧殆尽。 北疆战场上,霍威攻无不克,狼奴骑兵再度被打回老巢。 南边却很吃力,江夏王成功渡江,并攻下两座城池。 天德十九年,北方持续天旱,饥荒全面爆发,北方四大粮食大郡饿殍满地,救无可救,绝路几乎就在眼前。 三月初一,本该是万物生发的好日子,可现在却死寂一片。 第218章 生辰 午膳之前,文华殿的功课刚刚结束。 下人们正在给自家主子们收拾东西,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抿了抿唇,右手不动声色的攥紧,向最前排走去。 今日课业重,赵凛听得有些疲惫,揉按了几下眼睛。 又长高了一截,眉目越发惊艳的王朔正垂首帮他收拾东西,还未察觉他的疲态。 坐在他旁桌的霍青走上来,一手按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来,另一手找准他眼周的穴位,帮他细细的揉按。 知道是霍青,赵凛便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任由其动作。 若不是旁边还有人,他甚至想舒服的喟叹一声。 霍青的手法,真的很不错。 可已经走过来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他面前,挺拔的身高遮住了光线。 察觉到旁人气息的赵凛微微睁开眸子,正对上了沈晏期许又羞涩的目光。 沈晏悄悄咽了下口水,从右手的袖口里掏出一个漂亮精致的螺钿木盒,手指微微颤抖的递到赵凛面前。 “七皇子,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我给你准备了个生辰礼,还请不要嫌弃。” 赵凛轻轻‘嘶’了一声,因为霍青的手重了。 霍青忙停了动作,也不离开,偏要不看眼色的站在赵凛身后,冷飕飕的目光直直盯着沈晏。 沈晏的口水吞得越发频繁。 霍青比他大哥可怕多了。 赵凛没想到是来送礼物的,忙站起身,仿若翠竹般青嫩的少年郑重的接过沈晏手里的礼盒,年仅十四便初现惊世容颜的脸上绽开一个真诚的笑容。 “谢谢你,沈小公子,父皇在麟德殿设了晚宴,你若有空的话可以来坐坐。” “王朔。” 旁边的王朔立即拿出提前备着的请帖,恭敬的送到沈晏手里。 沈晏一把接过,仿若担心迟了会被收回去一般,细心地收进怀里。 其实沈家已经接到帖子的,他肯定是要跟着父亲大哥到场的,但是七皇子亲自给的,总归是不一样的,他要仔细的收起来,留作纪念。 “多谢殿下,我,我一定会来的。” 另一侧的赵麒听到热闹也走过来,抬手将自家弟弟揽住,与赵凛有些神似的俊脸盯着沈晏,蹙着眉道:“沈老二,你不去我三皇兄那里表忠心,天天缠着小七干嘛?” 身后的霍青微微弯了下唇角。 赵凛抬手用胳膊肘捅了直肠子六哥一下,示意他说话注意些。 还好三皇兄很少来文华殿,否则听了又要不高兴。 沈晏也知道自己行为古怪,当年父亲本不同意他入文华殿的,因为他要陪着三皇子在府中读书。 但是大哥去书房找父亲商讨了一晚上,父亲才改了口,只是目的却变为了让他在文华殿多注意其他皇子的动静,特别是七皇子的,并且每日都要回府禀报。 那时候他太过天真,只顾着能够陪七皇子读书的喜悦,却忘了他们立场不同,终究走不到一起去。 赵麒接受到自家弟弟的暗示,可不光没反应,还转脸瞪了赵凛一眼。 “他就是三皇兄安在文华殿上的小探子,要不然为什么你这里犯点小错,他那里早早便知道了,你还给他留面子。” 对面的沈晏有些难堪的垂下头,很小声道:“真的不是我。” 赵麒咄咄逼人,“少装可怜,不是你是谁?” 赵凛瞬间想到前世看过的学生霸凌新闻,瞅瞅他们身份高贵颐指气使的三人组,再看对面的沈晏,这不活脱脱的恶霸欺负小同学。 他甩甩头,忙停止了想象。 把架在自己身上的赵麒推开,看向沈晏安抚道:“沈小公子,六哥性子直,你别介意,但我是相信你的,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咱们晚宴时再见吧。” 对面的沈晏眸光晶亮的看向赵凛,晕乎乎的脑袋也只记得不断点头了。 霍青再也看不下去,拉着赵凛的手腕直接离开。 赵麒最后白了一眼沈晏,也立马跟上,然后快步冲到到两人中间,怼完沈晏后,又开始防霍青。 他拉住自家弟弟的手,抬着头瞪着霍青,“还有你,少跟我家小七拉拉扯扯的,你们长大了懂不懂,长大了,还当我家小七是你书童呢。” 霍青毫不在意,“无妨,我现在是他书童,不过换了个陪读的名声而已,我很乐意。” 赵麒怒道:“我不乐意,一个个的,脸皮都这么厚。” 他拉着赵凛往前走,霍青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个子又高大,让人很有压力。 赵麒不爽道:“你走错了吧,霍公子,出宫请走另一边。” 霍青大大方方,“反正晚宴也要进宫的,我去景玉那待一会,顺便陪他用午膳。” 赵麒不可置信,“我家小七要你陪?” 眼看着赵麒单方面又要跟霍青干起来,赵凛拉住他的手,开始撒娇,“六哥,你也陪我用膳嘛,一个人吃好无聊,人多了才好吃。” 赵麒内心很是受用,但面上还是一副大哥的姿态,“咳,小七,你也长大了,不能总这么依赖我。” 赵凛搂着他胳膊,“就依赖,就依赖,赖着你一辈子。” 少年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但天空中的阴霾却正在追上。 用过午膳后,赵麒原本还想再待一会,但云德宫里来人说文贵妃身子又不好了,赵麒匆匆离去之前还不忘给赵凛留下生辰礼。 自从三公主走后,文贵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待赵麒也越发冷漠起来。 父皇从前对他极为宠爱,但自从赵凛回来后,对他也不如从前。 赵凛一直都知道,这几年,赵麒心里其实很苦。 可即便如此,赵麒也从不怨怪是赵凛的出现才夺去了父皇的宠爱。 对此,赵凛极为动容,两兄弟的感情也越发亲密起来。 霍青见他担忧,便上前安慰道:“太医早就说过,文贵妃是心病,她自己走不出来,谁都救不了她。” 赵凛点头,“我只是希望,六哥能活的开心一些。” 霍青没再说什么,王朔过来把沈晏的礼盒和六皇子礼盒收起来,并问道:“殿下,您要打开看看吗?” 赵凛点点头。 赵麒的礼物和往年差不多,什么贵重送什么,什么稀罕送什么。 库房里的好东西,除了赵璋赏的,就是他送的。 今年礼盒一打开就光灿灿的,见惯好东西的王朔都忍不住有些惊讶道:“居然是一颗夜明珠。” 王朔笑道:“定是六皇子知道殿下怕黑,特意寻来,这样晚上有这宝贝,都不用点蜡烛了。” 赵凛盯着盒子里拳头大小发着绿光的东西,忙摇头拒绝,给老子拿远点,这玩意有辐射。 “还是收到库房里吧,单独放起来,嘱咐着点,不要随意碰触。” 虽然这玩意辐射量不大,但最好还是不要身体接触。 但王朔明显会错了意,笑道:“殿下只管放心,奴才肯定会好好保管的。” 王朔又打开了沈晏的,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平安牌,触手温润,大小也正适合挂在腰间。 应该说是一份很得体但又能暗戳戳彰显占有欲的礼物。 反正霍青是这么理解的。 腰系白玉,日日佩戴。 赵凛自然没往这方面想,但霍青的后槽牙已经咬紧了,狼子野心,若不是看在他是沈韫弟弟的份上,早就该收拾了。 赵凛似是很喜欢,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看了半天,忽然回头,伸出手道:“霍青,你的礼物呢?” 霍青的脸忽然黑了下去,赵凛有点尴尬道:“没准备也没关系,你平日送我的也挺多了。” 霍青用几乎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道:“不是。” “嗯?” 霍青沉一口气,盯着他手里的羊脂玉牌,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赵凛立马来了兴趣,放下玉牌接了过来,结果刚一打开,旁边的王朔就笑了。 不过那笑声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就是了。 “霍公子和沈小公子还真是心有灵犀,居然连准备的礼物都是一样的。” 赵凛看着盒子里这块绯红色宛若透明玻璃般的玉石笑道:“我很喜欢。” 时下人或许还不认识,但赵凛知道,这是后世价值被炒上天的翡翠,还是玻璃种红绯,极为难得。 “这是滇国的特色玉石,颜色多样而艳丽,不过在大盛暂不时兴,但我觉得这颜色极为衬你,所以还是寻来了。” 赵凛站起身,将玉石递到他面前,“帮我系上。” 霍青接过,高大的身子微微低下,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深沉眸光,拿着玉牌的手探向他腰间。 今日赵凛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如他的肌肤一般白皙,与此玉极为相配,但若除去外衣,紧贴皮肤,轻摆摇晃间,应是更美。 他的全身上下,所佩所戴,都该是出自他手。 区区白玉,也敢近赵凛的身。 玉佩系好了,霍青掩下眸光,一举一动,仍是那个端方沉稳的世家公子,眉目如画,高贵清雅。 * 七皇子的生日宴一如往常般热闹,今年皇上又要亲临,所以比往年看起来更为铺张。 赵凛劝了几次,见劝不住,也就随他了。 不过面子功夫虽然做起来了,但仍能从细节处看出大盛的国力一年不如一年了。 赵凛跟霍青一起入场的时候,众多大臣已经到了。 沈晏远远看到他更是直接迎了过来,但是在眸光扫到他腰间的红玉时,脚步又停了下来。 不是他送的。 那是? 霍青抬眸看他,目含警告。 沈晏神情一怔,害怕,但又不肯服输的看了回去。 赵凛礼貌一笑,拉着霍青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霍威远在边关,谢纯扎根中原,都已经三四年没回来了,礼部应了七皇子的要求,直接将霍青的位置安排在了他的下首。 随着皇上的到来,宴会正式开始。 初时还是礼部安排的各种节目,看了多年现场‘春晚’的赵凛早就习以为常,就等着赵璋放大招。 果然酒过半巡后,赵璋忽然殿中洒泪。 众臣们纷纷上前询问,有‘忠心’的,竟然跟着赵璋一起哭起来。 “皇上,黎民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中,您心疼归心疼,但莫要伤了自己身子啊。” 赵凛深吸一口气,咽下到嘴边的脏话。 他都拿自己儿子补命了,谁还能伤到他啊。 把他生辰宴当综艺演呢,晦气。 “天不降雨,百姓受苦,是朕无德。” 无德你还搞铺张浪费的生辰宴做什么? 合着表演的是你,挨骂的是他呗。 “朕已决心,认清己过,祭天求雨,就由七皇子代朕往中原一趟吧。” 卧槽,老小子,原来是要我替你去送死! 殿内众臣哑了一瞬后,又开始配合表演,赞叹皇上恩义的,追捧七皇子孝顺的,不一而足。 唯有沈崇岳言笑晏晏,看吧,什么宠爱不宠爱,关键时候,还是自己最重要。 中原民怨沸腾,七皇子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赵璋的目光斜斜看向赵凛。 赵凛知道避无可避,便起身跪地,“儿臣,接旨。” 赵璋心头大悦,“礼部,上前听旨。” 礼部尚书心惊胆颤的上前,他可不想跟着去啊。 可旁边有一个声音却胆大的插了进来。 “皇上,霍青愿与七皇子同去。” 赵璋微微蹙眉,他不想让霍青去趟这浑水的,毕竟霍威还在边疆苦守,若此时霍青出了意外,难免北边会有浮动。 赵璋还在思索时,下方又传来声音。 是没有被家人拉住的沈晏。 “皇上,沈晏也愿随七皇子同去。” “父皇,儿臣也要和七弟一起去。” 赵麒出现之前,赵璋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这老七不愧是真龙命格,追随者众多,居然连沈家的小儿子都能拐了来。 可赵麒出现后,赵璋忍不住扶额道:“小六,这不是出游,这是代朕祭天。” 赵麒很不服气,跪着的有三个,为什么单单嘱咐他,“父皇,儿臣知道啊,但儿臣还是要陪着小七,他跟个傻子似的,儿臣不看着,他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赵麒没好意思说,跪着的三个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个都居心不良。 赵璋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就你最傻,还好意思说别人。” 沈崇岳也出列,想将自家小儿子拉回来,可沈晏就是来了劲,死活不回去,“皇上,沈晏决心已定,是生是死都不后悔。” 满殿沉寂。 赵璋阴恻恻道:“沈大人这是何意,七皇子代朕祭天,乃是行天子之事,何来生死一说。” 沈崇岳还未开口,林太傅却道:“皇上,臣以为让年轻人去见识见识也好,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老臣们年事渐高,也该让孩子们去学些本领。” 此话一出,又给送死之行披上了一层求学外衣,果真是光鲜亮丽。 赵璋笑道:“既如此,那多选几人同去吧,年轻的官员也需要历练,例如沈韫。” 林太傅唇角勾着笑,“是,尚书台几个孩子确实喜欢纸上谈兵,当年还跟着先太子玩闹过,那分裂霍家军四处练兵的主意就是他们出的。” 君臣间来来往往便定了众人命运,下方旁坐的沈韫脸上已经不见血色。 当年的刀还是插回来了。 第219章 无旨不可返京 赵璋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命令下达后的第二天,众人便在礼部的催促中匆匆出发了。 还算宽敞的马车里,王朔尽量给赵凛布置的极为舒适。 知道他喜欢软绵绵的东西,马车便几乎是用软枕软塌包裹起来的,赵凛窝在里面简直就像一只名贵的猫咪。 一路往西,赵凛倒也没排斥。 在未来,狼奴国和山东他都亲去了,没道理回到过去中原他反倒排斥起来。 他学过政治,明白要用发展的目光看待世界,若是现在把地基打好,那他未来治理国家的担子就会轻很多。 况且,受灾的百姓真的很遭罪。 然而马车出城半日后,却被迫停下了。 负责维护安全的羽林卫跟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霍青率先抓住其中一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羽林卫指着前面,嘴巴张了好几次,愣是没说出话来。 霍青着急,一把扔开他,直接往前方跑去。 赵凛被突然停驻的马车晃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动静,很快王朔走进来。 “殿下,外面好像出事了,您待在里面千万别出去。” 赵凛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可知道何事?” 王朔摇摇头,面色沉重,“最前面的几个羽林卫被吓到了,已经有人在询问了,霍青公子前去查看了。” 虽然说这一届羽林卫还不太行,但也不至于被吓到吧。 肯定是出了大事。 赵凛站起来,从旁边拿过披风自己系好,嘱咐道:“你在马车里好好待着,我下去看看。” 王朔面上闪过一丝无奈,跟上他的步子。 “殿下,我是奴才,你是主子,况且我还学过几年功夫,怎么能让你护着。” 赵凛讪讪笑了一下,来了很多年了,还是不习惯。 王朔在他这里是朋友,保护朋友早就是他潜意识中的行为。 主仆二人下马车后,被安排在车队前方的年轻官员和侍从们也跟疯了一般往回跑。 赵凛随手抓住一个问道:“到底怎么了?”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跟沈韫交好的几个,姓梁还是姓范的。 “是谢大人,谢大人......”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赵凛已经丢开了他往前跑去。 如果出事的是谢纯,那霍青该多难过。 然而这短短百米的距离似乎格外漫长,路两旁高大密集的树木遮挡着视线,似乎很快又过了许久后,赵凛听到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声,然后眼前一亮,他膝盖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上。 身后跟着的王朔、赵麒、沈晏等人也慢慢傻了眼。 谢纯,那个一心为民,参加完老父葬礼,便一心扑到中原救灾之事上,整整四年没有回过一次家的好官,就那么被人像牲畜一样穿在了十字架上,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皮包着骨头,若不是那一身一品大员的朝服,根本就不敢认。 在他旁边,是跟随他一同前往中原赈灾的其它官员,以及一些认不出面目,但看穿着便是非富即贵的一群人。 他们全都被串在了木架上,仿若旗帜,又仿若祭祀般,被高高举在半空。 而将他们举到半空的正是谢纯为之辛苦四年的灾民。 他们依旧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但眼中的凶狠根本遮掩不住。 甚至盯着眼前的车队时,都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赵凛抬眼看过去,漫山遍野,数不清楚,全都是逐渐围堵过来的灾民。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贼老天,你倒是睁开狗眼看看啊! 他几乎是爬着移动到同样悲痛跪地的霍青身边,紧紧搂抱住崩溃的他。 “霍青,霍青,你听话,我们得走,得走,这里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王朔上前,将两人紧紧护在后面。 赵麒和沈晏吞了几下口水,也勇敢的走到前面,保护二人。 他们前方,就是汹涌如潮水般的灾民,那些麻木与痛苦的眼神里几乎看不到人性。 饥饿,只有饥饿...... 盯着他们的目光,仿若是盯着牛羊畜生一般,惊悚到令人腿脚发软。 怪不得就连羽林卫都能吓到连滚带爬。 好在霍青理智还在,他极力遏制住钻心的苦痛,反手将赵凛护在怀里,哑着嗓子指挥道:“别拦了,撤退,把携带的食物留下,拖住他们的步子,用最快的时间的赶回京城,保护两位皇子的安全。” “是!” 还能保持理性的护卫和官员立即反应过来,将携带的食物,大力往灾民方向抛掷。 果然灾民们在意识到是吃的之后,便瞬间混乱起来,全都疯了一般争抢起来。 即便随手就可以要了同伴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借着这个空档,车队的人还是拼了命的往回跑。 可是那点食物哪里够这些数不清的灾民分,更多的灾民已经追了上来。 被吓得几乎尿裤子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有马就骑,见到马车就上,就连赵凛的马车也在混乱中被驾走了。 好在霍青的是自小训练出来的战马,不是主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霍青抬手将赵凛抱到马上,然后自己飞身骑上,马匹飞奔,赵凛不放心的往后看,确定沈晏被赵麒带上马车,而王朔被沈韫打马捞起后,才放了心。 一众人狼狈又拼命的往京城而去。 而身后是紧随其后,数不清的灾民。 这种仿若丧尸围城的场景,赵凛前世也只在电影中看过,可是亲身体会过后,简直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 也许是受到了食物的刺激,饥饿的灾民们几乎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根本无法完全甩开。 而且长时间高速奔跑后,马匹也累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马车被甩到了后面,载人多的马匹也被甩到了后面,好在霍青的战马还撑得住,渐渐跑到了最前面。 城门就在前面,可是却在大白天紧紧关闭了。 赵凛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马匹停在了城门前,霍青高呼道:“六皇子、七皇子在此,速开城门!” 可城门上没有动静。 连喊三遍后,城门后终于有人出现,“皇上有令,决不能放任何一个灾民入城,七皇子已接了圣旨前往中原,无旨不可返京!” 第220章 给你们一个明君 后面的人员接二连三的追了上来,可这死活叫不开的城门真的让人绝望。 心理素质不好的已经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正当众人着急时,一个礼部的小官员挤了过来。 “殿下,去城东太庙吧,原先皇上是打算在那里祭天的,所以把护城军调过去了一部分,昨晚才临时改的地方,护城军应该还没撤。” 他们此时也没别的选择,赵凛当即道:“转道,去太庙。” 马匹嘶鸣,队伍掉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追上来的灾民在城门口聚集了一大部分,还有一部分又追着赵凛他们而去。 从城西绕到城东,中间又经过了北门,同样叫不开的城门,同样因为看到希望滞留下的大片灾民。 此时还执着的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便有些可疑了。 赵凛频频回首道:“有这体力,看着也不像灾民了。” 霍青驾着马,冷静道:“浑水摸鱼的有的是,就不知道是谁的势力,不过想必是冲着你来的,咱们小心些。” 赵凛没说话,只是扭过身子,轻轻抱了下霍青。 至亲死亡的悲痛,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化解的,刚认识霍青的时候,他曾以为这个人就是天生冷血,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再加上由史书上得来的刻板印象,总是想把他架在一个特别高的位置上,好像他天生就是英雄,天生就能解决各种麻烦困境。 可是却忘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看到霍青跪地痛苦嘶吼的模样,赵凛不禁回想起当初在狼奴国的时候,霍青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跟杀父仇人谈笑往来,又是用什么心情接回已经被做成酒器的父亲头颅的。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决不能再让霍将军无辜战亡了。 思绪翻飞间,太庙已近在眼前。 霍青带着赵凛冲了进去,护城军果然跑了出来。 估计是这边离得远,还没接到圣旨,所以发现是七皇子等人后,立马摆开阵势,将人团团保护起来。 经过两个城门后,如今剩下的灾民已不足三分之一,但依旧多的看不到尽头。 太庙这区区几千人手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好在太庙周围还有一堵高墙,虽然比不得城墙厚重坚固,但也能勉强抵挡一二。 当最后一辆马车驶入大门后,两边护城军迅速将木门紧紧关闭。 惊魂未定的众人,这才勉强安下了心神。 负责这支护城军的小队长姓金,二十多岁,很年轻的样子。 行事还算有章法,先是跟在场众人,特别是羽林卫了解完基本情况后,便走到赵凛和赵麒面前,“两位殿下,皇上虽有去中原祭天的旨意,但看现下形势,实在走不了,不妨先在太庙住下,看看朝中如何安排?” 霍青目光锁定在城门上,闻言将话接过来道:“还是先做好防守的准备吧,若他们强攻,你可有把握撑得住?” 金队长只是想了想对面不知数量、饿到极限的灾民硬冲的场景就吓得头皮发麻。 他摇摇头,“恐怕撑不住一夜。” 霍青冷笑,“两个时辰已是极限。” 他抬眸四处看过,“了望台上不能断人,把太庙周围的砖石全都集中起来,热油,弓箭,火把,凡是能打攻防战的全都拿出来。” 霍威声音极淡,“我们,可能等不到朝廷的救援。” “是。” 金队长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命令一条条发布下去,手下的护城军们也开始快速行动。 赵凛等人从车马上下来,这一路奔驰,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太庙里除了中间一座圆形的建筑外,并无其它,空荡荡的院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因为礼部前段时间刚来布置过,所以吃食什么的倒不缺,金队长派人取出来,让两位殿下和众官员先补充点体力。 外面的灾民闹哄哄了一阵后,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了望台上的护城军看着外面沉静若墓地的人海吓得心惊胆颤。 不过他们很快便有了动作。 不一会,一具具被十字架串起来的干尸被他们高高举过头顶,举过高墙,甚至衣襟还在随风飘荡。 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静静望着高墙里的众人,透出一种诡异的死寂感。 墙内众人顿时被吓得不敢作声,实在搞不懂这群灾民究竟想做什么。 但是就这样等着肯定不行,围困而不进攻,总要有所图谋吧。 赵凛安抚众人之后,直接爬上了了望台,霍青紧随其后。 高台之上,赵凛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尽量大声喊道:“吾乃当朝七皇子赵凛,奉皇上之命前往中原祭天求雨,你们有何所求,尽可道来。”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们,原本死寂般的人群纷纷抬头盯着赵凛。 诡异的童谣从一群沧桑沙哑的喉咙中唱出来,起初还有些参差不齐,可几句话后便统一了调子。 在这寂寥的春日傍晚,迸发出一种蓬勃的黑色生命力。 “......去京城,等明君,一线生机靠自己......” 唱到最后,他们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句,好像这已经是支撑他们活着的最大动力。 与此同时,其它两处城门外逗留的灾民似乎也听到了歌声,他们长久不进食的喉咙努力的张开着,加入了这唱诵大军,诡异的歌声缭绕在京城上空,久久不散。 皇宫里,赵璋急怒不已,冲着身前跪着几个将领发火道:“什么叫弃城而逃?朕堂堂大盛国君,难道还要因为一群灾民,放弃皇城吗?” 新上任的护城军统领何为道:“皇上,经我们粗略估计,此次围城的灾民至少也有二十万,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在从受灾各郡赶来,若等他们将四座城门全部围困,恐怕逃都逃不出去了。” 赵璋咬牙切齿,“都已经饿了四五年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全饿死呢,活到现在给朕找麻烦。” 跪着的戚统领眼中闪过不屑。 “皇上,据前线来报,谢大人已经死了,而且还被灾民挂在桅杆上示众,足可见他们来势汹汹,为安危考虑,皇上可以暂避,皇城交给臣等来守护。” “不行,你们得跟在朕身边,保护朕。” “可城中还有百姓,两位皇子被围困在太庙还需要派人救援。” 赵璋恍然大悟,仿若抓住生机般道:“他们要明君,就给他们一个,来人传旨,封七皇子赵凛为中原王,特赐中原郡为封地,即刻在太庙为中原百姓求雨,限时七日。” 旁边的冯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皇上,若求不来雨呢?” 赵璋冷笑,“那时自有灾民处置,不过七日时间,已经足够朕逃到安全之处了。” 而御书房密室里面,隔着墙壁听到赵璋圣旨的风清子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这个白痴,太子炼制的丹药已经失效,如今七皇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第221章 七皇子死不得呢 可是冯有拿着圣旨停在太庙外围时看着攒动的人头,根本不知道怎么把圣旨送进去。 还是护送的羽林卫一把拿过圣旨,直接打开,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大声道:“皇上有旨,封七皇子赵凛为中原王,命其七日之内在太庙为中原各郡求雨。” 距离他们最近的灾民听清旨意后果然安静了下来。 只是忽然齐刷刷的转过头,麻木又浑浊的目光在夜色里泛着渗人的冷光,瞬间便让冯有等人寒毛直竖。 总觉得他们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群人,而是已经被饥饿和苦难异化过的怪物。 好在他们还是听清了旨意。 中原王,求雨,这样的关键词击中了他们的心防。 他们心心念念的明君终于要等来了吗? 拥堵的队伍被自动分成两列,一条仅供一人进出的通道被让出来。 冯有和羽林卫们各自吞咽了下口水,谁都不敢上前。 刚刚夺圣旨时还一脸大无畏的羽林卫瞬间怂了下来,将圣旨往冯有怀里一推,退到了后面。 冯有无法,只能咬紧了后槽牙,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 半只脚迈进了狭窄的通道内,好在没有受到攻击。 冯有心瞬间定了一半,打开圣旨,一边高声颂念,一边往前走。 听清圣旨内容的灾民自动为他让开一个口子,四五个人就这么心惊胆颤的,一步步迈出了数百米。 了望塔上的赵凛和霍青早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可直到冯有走到门前,他们才听清了圣旨的内容。 霍青的手当即就攥紧了,“这个昏君,他在送你去死。” 赵凛抬手安抚住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信咱们会折在这。” 他眸光凛冽,“走,下去。” 太庙大门前,冯有端着圣旨,仍在一遍一遍的大声宣读。 可是门里面始终静悄悄的,护城军即便听到是传旨,也不敢开门迎接。 甚至还在心里骂了赵璋无数句,这种时候不派兵来救援,派个太监来传旨,颅内有疾吧。 直到赵凛走过来,金队长立即上前问道:“殿下,接下来该如何?” 门外仔细听着动静的冯有其实也没听清是什么,但只要有人活动的声音就好,他忙不迭的大声喊道:“是七皇子吗?还请跪接旨意,恭喜殿下,皇上封您为中原王,这可是诸皇子中的头一份啊。” 早就听到动静的赵麒跑上来,伤心又气怒的质问道:“这真的是父皇的旨意吗?冯有,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冯有哪里敢答应,他后面可是无数饿狼一般的眼睛盯着他呢。 “六皇子,您说笑了,这圣旨还热乎着呢,从御书房发出来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等您看过圣旨就知道,这乃是皇上亲笔所写。” 门里面又没了动静。 冯有忍不住催促道:“七皇子,您就接旨吧,奴才看这门也不必开,您在里面跪接就好。” 可出声的还是六皇子。 他用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公鸭般的嗓子哭道:“不可能,你骗人,父皇那么爱我们,怎么可能害小七?这什么狗屁中原王,还求雨,五年不下雨了,小七求七天就能求来雨吗?到时候这群灾民能放过他吗?” 他的哭声渐渐有些收不住,“不就是个死嘛,大不了,本殿下来,反正太子哥哥也死了,阿姊也死了,母妃也不要我了,我就只剩小七了,这中原王我替他做,这雨我替他求。” 门外原本怕的要死的冯有身体猛的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哽咽,“六皇子,您听话,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眼泪汹涌的赵麒还想再怼几句,被走上前来的赵凛拉住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赵麒的脑袋抱进自己怀里,任凭他哭够了才放开。 赵凛松开他,要往前走,赵麒伸手拉了他一下,还是被赵凛坚定的推开了。 也许在此时此刻,只有这两个有着相同血脉的皇家少年才能真正明白彼此的伤痛和重担吧。 赵凛行至门前,撩开衣摆,郑重跪地,“中原王,赵凛,接旨!” 门外沉寂片刻后,忽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灾民们好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停止了咒语般的吟唱,齐声高呼道:“中原王,中原王,中原王.....求雨,求雨,求雨......” 院内众人看着已经被架起来的赵凛全都担忧无比。 赵凛起身,接过从高墙外面扔过来的圣旨吩咐道:“礼部,准备祭天求雨事宜。” * 御书房里,大臣们刚刚退下,风清子便直接打开密室的开关出来了。 他修道多年,心性早就磨练的沉静如水了,可是生死攸关时刻,也免不了俗开始害怕起来。 他神情冰冷的直接走到孤身的赵璋面前,努力克制着火气道:“皇上,您对七皇子的处置是不是太仓促了?” 赵璋正在收拾重要的东西,准备南逃的事,闻言不屑道:“有什么仓促的,朕培养了他快五年了,那什么命格到现在还没解开,本来只是想听你的,让他走一趟中原,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是谁让他倒霉正好遇到了灾民围城,那就正好帮朕引开他们,也算他有点用。” 风清子旧伤复发,胸腔里一阵搅动的难受,喉头一痒,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他自己又生生憋了回去,胸腔内的疼痛便越发剧烈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那么好的命格炼了丹,居然连五年都没撑下来。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否则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在这四年多里把赵凛的命格催活的。 不过眼下还是搞定赵璋要紧。 他背在身后的手虚空画了个印,刚刚还在翻找东西的赵璋忽然身子一歪,姿态扭曲的摔倒在地上。 风清子立即上前,明知故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赵璋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到好不容易胸腔的痛楚稍缓后,才用力扒住风清子衣襟的下摆,“道长,救救朕,救救朕......” 风清子勾着唇浅笑,“原来是先皇后又出来作怪了,皇上,七皇子死不得呢。” 第222章 求雨 因为本就有所准备,所以礼部的动作很快。 只是他们故意磨蹭着,谁都不想让七皇子踏上这必死之路。 即便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一日,也能感受到七皇子是个好人,只要给他机会顺利成长起来,大盛子民一定能等来明君。 只可惜,现在却被高位上那个昏君活活送去死。 天已经黑透了,太庙周围燃起了火把。 赵凛等的有些不耐烦,便去催了一下。 礼部的年轻官员举着礼服过来道:“王爷,这本来是给皇上准备的祭天礼服,您穿可能有些不合适,要不要改改再祭天吧,跟外面的灾民说一声,他们应该能理解。” 赵凛将礼服一把扯过来,他这几年个子窜的很快,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七,跟赵璋差不多,最多就是没他壮。 他自己扯着衣服往身上穿,“行了,再等也是得上的,早死晚死,都是这一刀。” 礼部没再说什么,而是配合赵凛将礼服穿好。 外面的空地上的祭台已经准备好,赵凛一步步踩上去,站在最上方的时候,恰好能将太庙周围的场景收入眼底。 乌泱泱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尽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礼部的官员跟上来,口中念念有词,并将祭天台上的四角火盆又一一点亮。 火光冲天,身着厚重礼服的赵凛仿若现身半空中一般。 在这一刻,麻木的灾民感觉终于等到了神灵,不自觉的跪了下来。 成片成片的脑袋矮下,但是盯着赵凛的目光却越发明亮。 月上中天时,礼部官员高呼道:“吉时至,祭天始,以君德,换天霖!” 之后赵凛打开前襟,以帝王之姿,跪坐在高台之上。 而这一跪就要七天。 中间也只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太庙之外,沉默的灾民们陪着赵凛一直跪着,他们本就虚弱的身体,跪了没多久便撑不住了。 高台之上的赵凛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虔诚的灾民直接歪倒在地上,再也没醒过来。 虽然赵凛内心愤恨他们不分是非好歹,害死了谢纯等人,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灾民就这么跪死,他还是做不到。 又有几个灾民栽倒后,赵凛便顾不得其它,当即站起身来,吩咐道:“先把那几个晕倒的抬进来救一下。” 可他的话没传出去,一直观察着他的灾民们却瞬间激动起来。 他们神情愤怒的指着赵凛,大声吵嚷着什么。 赵凛废了好大力气才听清楚,原来是怪他擅离职守,会得罪上天,影响降雨。 赵凛根本不信这些东西,此时求雨也是被迫的,他始终相信,想要战胜困难,更多的应该是靠自己。 他本来想开口解释一下。 可是看到他迟迟不肯回归祭天位后,愤怒的灾民居然站了起来,开始不顾一切向太庙门口拥挤而来。 金队长一面组织人手在院子里面堵住大门,一边高呼道:“王爷,还请继续求雨,灾民数量太多,咱们根本扛不住。” 赵凛看着几乎疯狂的灾民,很快反应过来,重新跪坐回去,闭眼抬脸,虔诚的面向天空。 灾民们这才逐渐安静下来,又慢慢的重新跪了下去。 直到此刻,赵凛才开始认真思考,在他看来根本就没用的行为其实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信仰,是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 一旦过了第七日,这精神支柱倒了,那么这已经涌进京城的几十万灾民就再也拉不住了。 他开始从心底里认真的对待求雨这件事,回忆起礼部教给他的祭天辞,由衷的,认真的,祷告起来。 如果他的穿越真的有神明在冥冥之中指引的话,那就请怜悯这些百姓,给他们一场大雨吧。 可第二天,偏偏就是个晴空万里。 第三天,又是个大晴天。 第四天,还是大晴天。 第五天,天空终于阴沉了,灾民们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可过了一夜,第六天,天空又晴朗起来。 所有人,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 可是还好,因为还有一天,灾民的情绪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令人惊恐的是,围堵在其它城门的灾民也渐渐聚了过来,太庙四周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赵凛忍不住想,即便此刻有天兵天降,恐怕也没办法短时间穿过灾民,进来拯救他。 然而,失望从不会因为人们拒绝而消散,因为它后面跟着的往往就是绝望。 第七天,决定生死的时候,老天爷居然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来了个烈日当头。 堪比盛夏的酷暑几乎是在几个小时后内迅猛的涨上来。 跪在太庙之外的灾民们在烈阳的炙烤下开始大面积的栽倒。 高台之上的赵凛心急如焚,可是他不敢动,他不能动。 因为此刻正是灾民们心理最脆弱的时候。 第223章 生祭 一直到晚上,七日求雨才会完全结束,他得撑住。 台下的金队长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带着人将最危险的门口死死守住。 外面还撑得住灾民一眼不眨的盯着高台上的赵凛,眼中是几乎绝望地死寂。 越是这样,赵凛的心反倒越发安定下来。 极端的高温会引起气压变化,地表水分过度蒸发,也有几率引发雷阵雨或者暴雨。 但是这都需要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把戏份做足,稳住灾民。 祭天台上的赵凛开始大声念着祭天辞,厚重的礼服裹着他单薄的身体,汗水成串成串的流下。 他微微咬住下唇,目露担忧的看着天空。 高温后降雨的前提是水蒸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可大盛北方已经干旱了五年,哪里来的足够多的水分呢。 与此同时,围堵在外面的灾民渐渐发生了变化。 陪着赵凛一直站在了望台上的霍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同,指挥着护城军分别监视他们的动向。 渐渐地,霍青便察觉出了不同。 这群灾民居然在缓慢的蠕动中慢慢变为了三个比较明显的群体。 第一层是紧紧围靠在太庙周围的,他们面部虔诚,跪在地上,仰望着赵凛和天空,这一部分也是所占群体最大的,几乎占到三分之二。 第二层是举着谢纯等人的尸体,原本是站在最前面的,可现在却缓缓退到了后面。 他们紧紧贴在第一层身后,面容是贪婪中透着凶狠,霍青判断,他们应该也是求雨失败,最可能对赵凛造成伤害的群体。 第三层就古怪的多,他们似乎是远远坠在后面,队伍零散而蜿蜒,根本看不到尽头,霍青也拿捏不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很快,太阳从正空落入西山,当最后一缕天光消散时,灾民们眼中最后的光好似也跟着消散了。 但是高台之上的赵凛却微微抿了下嘴角。 是风。 虽然只有很轻微的一丝,但他感觉到了。 再过两个时辰,就过了完完整整的七日,希望这可能正在酝酿中的雨还来得及。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出了意外。 原本围堵在太庙之外的第一层灾民居然毫无预兆的自尽了。 当赵凛听到霍青急促的喊声,转过头来时,恰好看到其中一个灾民将从怀中抽出一把镰刀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喉管,鲜血喷溅,当场咽气。 赵凛阻止的喊声还未来得及溢出喉咙。 他旁边的灾民却一把拿过带血的镰刀,又一把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之后,这带着死亡气息的镰刀就像击鼓传花一般,不到一分钟内,就接连要了数人性命。 明明这曾经是他们用来收割粮食的啊! 现在却用来收割他们自己的性命。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赵凛顾不得其它,急忙站起来大喊道:“你们快住手,快住手!” 他像疯子一样指着天空,“有风了,有风了,有风就会有雨,你们会看天时,是懂得呀!” 可下方的灾民根本不为所动,就这一会功夫,镰刀已经传了一排。 无数道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太庙外面的土地。 赵凛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火盆,无能为力的痛楚让他几乎情绪崩溃。 他忍不住大声叱骂,“操、操、操,你们他娘的究竟在干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啊!” 这天底下怎么就会有这么多苦难! 可偏偏就是赵凛这么一发疯,原本整齐划一的行为却突然停了下来。 第二层的灾民中有人站起来高呼道:“请中原王回归祈雨位,我们愿为祭祀生祭。” 生什么? 赵凛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 他沉下口气,闭上眼睛,垂着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生祭!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自己呢? 再睁开眼睛时,赵凛眸中已是一片冷然。 他垂眸看着下方的灾民,拿着镰刀的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只是饿的面颊凹陷,大眼睛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盯着赵凛。 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只是旁边的大人让他学着,他便准备照做。 赵凛移开目光,看向后排喊话之人,“你是何人?” “大巫贺仪。” 赵凛微微蹙眉,这朝代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又是炼丹又是祝由术,这会又冒出来一个大巫。 不会是这些埋葬的历史中真有些超出普通人类认知的东西吧。 “本王不管你们究竟什么目的,如果再让本王看到一个死人,这雨不求也罢。” 跪着的孩童拿着镰刀,迟钝的意识到,不用流血了? 贺仪周围响起一阵纷乱的嘈杂,不过很快又被一个更凶戾的声音压下去了,那人隐在人群中,看不清模样。 “若是中原王不肯配合,这雨求不来,吾等就不客气了。” 赵凛冷笑,“怎么个不客气法?” “非明君者,必诛之!” 赵凛抬脚又将另一个火盆踹下去,毫不在意道:“本王看你想称帝的心思的挺重的,别费劲了,来,上来,你来求,你要是求来了,这几十万灾民不就立马奉你为主了,还用得着废这么多心思!” 那人大概没想到看着年纪不大的小皇子居然这么直接,张嘴就点破了他的心思,当即便有些哽住了,一时没接上话。 赵凛抓住时机继续道:“还有两个时辰才是七整日,大家再耐心些,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玩闹,那个孩子,快把镰刀丢开。” 孩童亮晶晶的眼睛的看着赵凛,很听话把对他来说太大太危险的镰刀一把丢开。 赵凛欣慰一笑,“况且这七日只是父皇给的期限,不是上天给的期限,退一万步说,即便上天真的不降雨,我们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底下的灾民便忽然激动起来。 “少跟俺们讲大道理,那个谢大人早就把这些空话说遍了。” “河里没有水,井里没有水,树皮都已经扒光了,再靠自己就只能喝血!” 他们目露凶光,仿若饥渴已久的困兽。 “俺们要下雨,就是要下雨,求不来雨,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要陪着俺们一起死!” “这是上天对昏君的惩罚,是你们的错,昏君死了,俺们才能好!” 这几句话就好像是滴入油锅里水珠,酝酿了整整五年的愤怒瞬间沸腾起来。 他们曾经一片一片的跪倒,如今又一片一片的站起,那曾经被拿来做威慑的谢纯等人的尸体也被狠狠丢在了地上。 他们的怒火已经不需要标杆了,瞬间就可以喷涌而出。 直面这种几十万人愤怒冲击的赵凛有种被钉在了原地的感觉,甚至让他在瞬间怀疑起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他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他真的能做些什么吗? 恍惚间,黑透的天空居然开始狂风大作。 乌云被风裹挟着而来,夹杂着电闪雷鸣,仿若仙妖渡劫般的恐怖阵势,只在几秒之间就将高悬的明月彻底遮挡起来。 灾民们短暂的震惊过后,狂欢起来。 第224章 这还能不下 是雨! 是雨要来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仰起脸,张开手,准备迎接上天的馈赠。 就连霍青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赵凛身上,难道所谓的‘等明君’竟然是真的? 可霍青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爬上一抹忧虑。 这‘明君’的称号一旦冠上,今后让赵凛该如何自处? 毕竟那预言里的无德之君还在位啊! 早就跑出数十里的赵璋看着忽然阴云密布的天空,不敢置信道:“竟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他拉过旁边易容成太监的风清子,低声道:“道长,他的命格是不是解开了?” 风清子蹙眉看着天空,“那得看这场雨能不能下来。” 赵璋指着将天空遮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乌云道:“这还能不下?” 太庙周围的灾民都和赵璋抱着同样的想法,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要是还不下,简直天理难容。 但只有高台上的赵凛抬眸看天时仍紧锁着眉头。 他大学是在沿海城市上的,类似的极端天气遇到过不止一次,几乎每一次都能出人所料。 然而,上苍好似终于仁慈了一次。 礼服被大风填充,发丝几乎随风乱摆成一团时,一滴冰凉的雨水,终于落在了赵凛的脸上。 之后越来越多,越滴越大,他的耳边已经传来了灾民们狂欢声,数十万人齐声高歌,穿透灵魂的狂喜和痛苦,悲壮又隆重。 可是很快,这声音就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挽留。 因为那载着众人希望的云团居然在洒下几滴雨后,跟着快速过境的狂风,迅速西去了。 刚刚还在狂喜的灾民瞬间惊恐起来。 他们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追随着雨滴拔腿而去。 可是人哪里追得上云呢。 高空中的风速比地面上不知道快多少倍。 赵凛还在感慨和悲伤时,霍青却喊道:“景玉,快,就是现在,我们得走。” 赵凛反应过来后快速跑下祭天台,那繁重的礼服也被他随手撤掉丢在地上。 金队长带着众人往聚集人群最薄弱的方向而去,也许趁着灾民混乱时候越墙而出,他们还有机会求得一线生机。 可混乱的只是第一层的灾民,第二层伺机待动的人却拨开人群,直接涌了上来。 他们手伸向后腰,再拔出来时已经备好了武器。 虽多是镰刀、斧头、砍柴刀之流,却全都磨得锃光瓦亮,显然是早有准备。 负责探路的两个护城军,刚刚从围墙上跳下,正被这群人堵个正着,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是镰刀斧头齐上阵,迅速地将两人砍杀在血泊中。 而墙内的众人只来得及听清他们的惨叫声。 金队长反应迅速的将赵凛等人护在身后。 “王爷,此路怕是行不通了,恐怕他们已经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了。” 霍青猛然回头道:“快回防,守住大门入口。” 护城军快速后撤,可大门已经开始被撞击了。 好在这几日霍青已经带着护城军就做足了准备,厚重的木门后面,用碗口粗的木身从上横到下,好似凭空加了十几道防护锁,坚固的不得了。 太庙墙本就高,因为平常驻地的护军少,所以特意在高墙之上做了防护设计,在最顶端镶嵌了碎瓷片和尖刃的矛头,灾民们就算想越墙过来,也得费点功夫。 但即便如此,只要他们无法突围,那都是困兽之斗。 几十万人,即便一个个身体虚弱,那也不是区区两千护城军可以抵挡的了的。 若是没有援军,他们恐怕会交代在这里。 数十里外,赵璋同样看着远去的乌云和重新明亮的月光,正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风清子神情严肃道:“皇上,您该派兵去救七皇子了。” 赵璋指着半空,“他失败了,根本就不是什么真龙天子,还救什么?” “况且,”赵璋很不情愿,“南边和北疆都在打仗,到现在都不见援军而来,西岭军又迟迟不到,朕拿什么去救他,这几万护城军和羽林卫都是护着朕的。” 风清子本就旧伤复发,还要忍受赵璋这个蠢货,当下胸口闷疼,用几乎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道:“皇上,保护您,老道一人足矣,可若没有七皇子,那长生无望了。” 赵璋不信任的瞟了他两眼,这话若是霍威说他信,但风清子嘛,只忠心这一条就可以打个折扣。 一个背着他跟狼奴国王室有往来的人,他如何能信? 风清子见他如此便开口又劝,大概是太过心急,过于迫切的态度引起了赵璋的警觉。 “道长,真龙只有一个,那长生的机会也只有一个,你辛苦奔波,当真心甘情愿成全朕?” 风清子面上快速闪过一丝阴翳。 语气平常道:“皇上,择明君,而助其长生,乃大功德,老道靠此足可得道。” 此话中暗戳戳的马屁将赵璋拍得极为舒适,但涉及自己的安全,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这一拖就不知到何时了,而太庙里,已是生死危机。 “昏君无德,所以他的孩子也不被上天承认,咱们生祭才求来的雨,就因为这个昏君之子又被收回去了,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们,上天才会原谅我们!” 在这些人刻意的引导下,经历过大喜大悲的灾民已经毫无理智可言。 他们疯涌般冲上来,试图将大门从外面撞开,更有甚者开始人摞人从高墙往里面爬。 而霍青则带着护城军弯弓搭箭,将试图越墙而过的灾民全都击毙于墙外。 有轻功好的护城军提起早就准备好的油桶,踩着云梯步步而上,一桶热油当头浇下,随后燃着火苗的箭矢落下,顿时惨叫声一片。 院内的文官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就吓做一团。 沈晏和赵麒慢慢凑到赵凛身边,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沈晏看着前方冷静指挥的霍青道:“王爷不觉得霍青作战太残忍了吗?毕竟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灾民。” 赵凛胸腔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压下,开口时是一种类似漠然的冷酷感,“那让他们进来,杀了我们祭天就不残忍了?” 沈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向墙外的火光时,眸中满载的是恐惧和庆幸。 与此同时,负责挑拨的第二层灾民将太庙周围搅得一团乱后,毫不犹豫的后撤向京城方向而去。 城门之下,站在贺仪身边的刀疤脸抬头大喝道:“开门。” 原本应该成为最后防线的城门居然为这群反贼打开,更可笑的,接替护城军守城的居然便是早先行动古怪的第三层灾民。 京城百姓们关门闭户,空寂无人的长街上,早有一行人矗立其上。 那贺仪带着众人当街而跪,“参见三皇子!” 第225章 东边不亮西边亮 站在最前方的赵瑾还未开口,倒是他旁边的沈崇岳先站出来了。 “起身吧,你们这次做的不错。” 贺仪也只是带了几个骨干进来,大部分人还停在数百米开外的城门之外。 “沈国丈,您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到了,皇城失守,太庙的七皇子和六皇子必然也难逃一劫,只是两位沈公子可能需要您单独救一下。” 说起这件事沈崇岳就恨不得宰了林太傅那个老狐狸。 要不是当时他在拱火,把自己两个儿子都送去死,他也不至于手段尽出,提前把底牌露出来。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赵璋那蠢货确实吓跑了,接下来只要顺势灭了他,扶持三皇子登基即可。 “放心,本官说到做到,只要三皇子坐上皇位,太师之位便是你的,巫门也会被尊为大盛国教。” “只是,”沈崇岳很是为难,“当初你那烧死的师兄留下的预言难道竟是真的,这七皇子还真能求来雨。” 贺仪很是傲慢,“那又如何,就算是真的,今晚过后也会被那群灾民亲手踩踏至死,而三皇子才是真正求来雨的明君,那七皇子不过是破坏祈雨的妖邪而已。” 沈崇岳满意的摸着胡须,“如此甚好,接下来只要皇上驾崩即可。” 他们谈笑着往无主的皇宫而去,而即将被他们推上至高之位的三皇子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最先爆发旱情的中原之上,整片天空乌云密布,仿若四面八方的云朵都被拥挤到此处。 还未离开故土的灾民们全都从简陋的房间内跑出来。 他们兴奋地看着天空,手舞足蹈状若疯子。 有人指天高呼,“快看,是龙!”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在电闪雷鸣的间隙里,那些被狂风聚集在此处的云朵,流动又合并,居然演化出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百姓们甚至能看清它垂下的清晰头颅,又一道雷电劈下,恰好点亮了龙目。 瓢泼大雨瞬息而至。 瀑布般的雨水倾盆而下,将百姓们从头到脚浇个湿透。 可是他们高兴的就像女娲刚甩出来的泥点子般,站在大雨中不知疲倦的舞动瘦弱的身躯,仰起的脸上,流下的早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而这团乌云还在聚集,以中原郡为核心向四面八方分布而去,就好像一条正在快速长大的龙。 * 一无所知的京城太庙内,霍青已经慢慢控住了局面。 外面的灾民群龙无首,经过霍青一顿猛攻后,看着惨死的同伴渐渐心生惧意,攻击便没有那么疯狂了。 站在赵凛旁边的王朔道:“沈小公子,外面的灾民只是被人鼓动,但并非不懂害怕,只有像霍青那样一开始便全力攻击,杀到他们害怕,这才有可能避免更大范围的伤亡。” 沈晏点头,表示受教了。 但不知为何,虽然这个长相极美的小太监语气很温柔,他却总觉得里面蕴含了些许嘲讽意味。 他真的只是嫉妒七皇子总是看着霍青,才无意识的说了霍青的坏话,他其实并非这样的人,沈家的家教是很严苛的。 想到这里,沈晏内心涌起一丝委屈和内疚。 他转身找到离他们稍远些的大哥,默默的走到他身边。 沈韫目睹了全程,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摸了下幼弟的脑袋,内心叹息一声,将欣赏的目光从王朔身上移开。 再看向幼弟时,便带了些同病相怜的疼惜。 既然外面的灾民已经不再随意发动攻击,沈韫便想着还是要跟灾民好好谈谈,他这个文官也是时候该出面了。 他带着幼弟上前几步,想要靠近霍青,却不想被灾民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墙外忽然飞身进来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二话不说,展开身形便向沈家兄弟而来。 沈晏年纪小,功夫不到家,沈韫虽然练了几年,但在武学之道上实在欠缺资质,所以武功平平,跟黑衣人还没对上两招,便落了下风。 离得最近的王朔最先反应过来,立即运功而上,之后是霍青。 两人功夫极佳,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对方发现没办法第一时间带走沈家两兄弟后,便立马兵分三路,一部分继续缠住霍青和王朔,第二部分绕开两人试图直接偷人,而第三部分将刀锋瞄准了居然还没死的赵凛和赵麒。 危急关头,赵凛将赵麒一把拉到身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正打算以命相搏时,霍青飞身而来,将黑衣人一脚踢开。 而为掩护霍青的王朔却被黑衣人刺穿了右肩,鲜血淋漓的看过来时,露出的是一抹释怀的笑。 赵凛惊愣了一瞬,便不顾一切的向王朔跑过去。 因为那黑衣人已经抽出长剑,带血的剑尖对准了王朔的胸膛。 在那一刻,赵凛脑海中划过许多画面。 初见时对他只有表面恭敬的王朔,从北疆回来后给他下马威的王朔,后来却一口一个小汤圆笑得温柔又宠溺的王朔,为了复活太子不惜将他和霍青推入绝境的王朔。 如果他此刻任由那剑刃落下,王朔这个人就此了解,他是不是就能从未来王朔的执念中解脱出来,顺利回去,然后看到完好无损的霍青。 可是,那是王朔啊! 马车上初见时便注定南辕北辙的王朔,文华殿里专注认真渴求知识的王朔,为了太子不惜牺牲自己的王朔,四年相伴从无半分虚假的王朔。 在这一刻,赵凛清楚的意识到,私情战胜了大义,他想要留下这个人。 可是终究是要来不及,在距离王朔还有几步时,那剑刃刺破了王朔的衣裳。 千钧一发之时,居然是被王朔护在身后的沈韫一把将王朔推开,自己迎上了利剑。 慌乱中,利剑割破了沈韫的左臂,刚刚还嚣张杀人的黑衣人,身体硬是在半空中回旋了半圈,跌落到地上,也不肯再上沈韫一丝一毫。 霍青立即上前,抬手将黑衣人摁住,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巾布。 正对着他脸的沈晏不敢置信的喊道:“小叔父?” 第226章 薛定谔的赵璋 皇宫里,沈崇岳一行人踏进御书房。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若仔细看仍能看出沈崇岳微颤的双手和胡须。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桌案和龙椅,内心浮动的复杂情绪大概连他自己都捋不清楚。 原本他是不屑于争这皇位的,毕竟一流门阀的当家人在某种程度上比皇帝还要风光。 他们沈家可是从前朝就存在的世家豪门,比什么谢家林家都要高贵的多,可没想到大盛朝三百年下来,他们反倒快沦落到二流门阀里面了。 所以为了沈家的门楣,他必须要把这个不争气的三皇子送上去。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手,背在后面,沉声道:“刺探的如何了,皇上现下在哪里?” “回国丈,皇上带着数万人马停驻在京城以南七十里外的桃花镇上,似是在观望情况,准备随时回京。” “贺仪。” 穿着五彩斑斓的异族服饰,身上挂着小银铃的青年微微抬眸,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眸子。 “何事?” “皇上身边曾有一个会炼人丹的道长,后来据说处死了,但本官不信,所以这次刺杀赵璋由你带队,若那道士阻拦,杀!” “喏。” 贺仪带人离开后,沈崇岳面露喜色的拍着三皇子赵瑾的肩膀,“外公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宫内开始准备登基事宜,你养足精神,安心等着就好。” 赵瑾依旧木着一张脸,什么都没问,仿若木偶般点头应下。 * 太庙里,沈韫和沈晏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沈翊暴露后,便懒得遮掩了,索性带着黑衣人不要命般向赵凛和赵麒攻击而去。 沈崇岳本就给他们下了两道命令,一带回沈韫沈晏,二决不能让两位皇子活着回宫。 两者只能选其一时,先杀皇子! 王朔捂着受伤的左肩还想冲过去,却被沈韫一把摁住,自己提起一把刀跟在了霍青后面。 护城军也及时过来,跟着霍青杀退一拨人后,迅速将两位皇子围护起来。 沈翊一刀劈在沈韫的刀身上,怒叱道:“让开,即便是你也不能伤害沈家的利益。” 沈韫面容凄楚,“所以一切都是父亲计划的,即便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沈翊一脚踹开他,“妇人之仁,家主不过是借势而为,受了家族十几年的供养,就该为家族利益做出选择,你这样的将来如何能担起整个沈家。” 说罢便不再管他,抬手又向霍青而去,若是能顺便解决了霍家这个神童,那沈家便更无人可挡了。 但原本还在打斗的霍青却没接他的招,在他攻上来时,瞬时后撤进入护城军的保护圈中。 沈翊后知后觉的停下,这才发现他们早就被护城军包围了。 第一排是护城军手持镶嵌着铁刺,几乎等人高的盾牌。 以他们的轻功当然可以轻松越过,可那样身在半空中的他们正好成了后排护城军的活靶子。 防护圈内的霍青微笑,“沈小爷,霍家出的从来都是将军而不是莽夫,束手就擒,还能留下一条命,你自己选吧。” 沈翊自嘲一笑,手掌一松,长剑落到石板上,碰撞出金石之音。 其余黑衣人见此也没什么好反抗的,当即便一起丢了武器。 沈翊心里明白,霍青不敢杀他们,既然如此,那不妨在这等着家主拿下江山后,回头来救他就是了。 护城军将他们捆绑起来,统一锁进了一间空房内。 金队长好奇道:“霍公子,不审问吗?” 霍青摇头,“不必,他们能出现在这便已经是个很明显的信号。” 金队长还是不明白,但是霍青没再解释。 因为一旦让他们知道沈家可能已经把控了皇位,那他们的忠诚度就难说了。 一切都要为赵凛的安全考虑。 金队长又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青抬眸看着被牢牢扣住的大门,“门插只留一道,引他们进攻!” * 天光微亮,在礼部的仓促准备下,有些简陋的登基仪式便就绪了。 原本皇上登基是需要祭祀天地宗社、接受百官朝拜、昭告天下三个大步骤,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行。 可眼下哪里有这个条件,沈国丈已经下了死命,必须当天内完成登基。 礼部侍郎拿着文书为难的看着尚书,“大人,这圣上还健在,该如何尊称啊?” 现在就喊先皇也不合适吧。 尚书低咳了两声,“沈大人说了,若中午还不来准信,那就尊太上皇。” 礼部侍郎吓了一跳,什么叫准信? 就皇上死不死还不确定呗,宫斗真可怕,这么一想,他们家里几个兄弟争家产那点事也不算事了。 * 太庙里,金队长虽然对霍青的命令很疑惑,但听命行事是军人的天职,倒也不折不扣的去完成了。 待到只剩下最后一根横栏后,霍青道:“只挑出十个轻功最好的,跟着我们一起突围,其余的四散到围墙各处,趁他们进来时设法突击,之后京城霍府后门集合。” “是。” 赵凛有些紧张的抓住霍青的衣襟,“霍青,你想做什么?” 霍青将他紧紧揽进怀里,垂眸看他时,嘴角的笑容笃定,“景玉,我想送你一份大礼,一份足以保证你后世安稳的大礼。” 天下已乱,那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沈家既然敢争天下,那就说明赵璋已经在他们控制范围内,无论死活都已不足为惧。 这皇位,既然沈家抢得,那为何他抢不得! 就借沈家这把刀杀了赵璋,然后再从沈崇岳手中夺了龙椅送给景玉。 朝堂有谢家,边疆有他和季星海。 他倒要看看,这攘攘天下,谁还能伤得了景玉! 第227章 日子不长了 随着金队长等人刻意的挑衅,狂暴的灾民汹涌而上,巨大的推力下,没几下就把厚重的木门彻底推开了。 大概是前面受挫了太多次,最前方的灾民控不住力道,前倾着身子跑出十几步后还诧异的抬头四处看了一下。 而随着越来越多灾民的涌入,太庙周围果然出现了缺口。 霍青弯腰抱起赵凛踩着高墙,看准缺口飞奔而去。 其余人立即跟上,惊得目瞪口呆的赵麒、受伤的王朔、沈家两个兄弟也全都被金队长等人带着跟上。 而其他随行人员则和余下的护城军组队,化整为零,趁着灾民还未反应过来时找准机会便没命的奔逃。 只是沈晏忍不住回头看了下被锁住的房间。 那里还有他的小叔父。 与此同时,贺仪也带人到了桃花镇。 数万人马自然不可能全部塞进镇子里,大多都分散在镇子四周,将赵璋等人包围在其中。 这样虽能防住的是大军和灾民,却防不住贺仪带队的死士。 一道道暗色影子同样钻着空子往镇子里走,只是搜遍了整座镇子都没找到赵璋的踪影。 还是贺仪用巫术占卜一番,才感应到赵璋的大体位置。 原来桃花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客栈,内部还隐藏着一间密室。 不过这大概只是赵璋的备用之所,所以不够隐蔽。 贺仪带着暗卫们悄悄靠近时,从不够密闭的窗户缝隙中隐约听到了吵架声。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听清是什么,就被一把穿透窗户而来的拂尘差点把脸打烂。 贺仪心头涌起一阵兴奋。 是可以和他相匹配的对手,多少年没有遇到过了,真是令人愉悦。 他对着暗卫命令道:“这个我搞定,皇上,交给你们。” “是。” 穿透窗户的拂尘根根分明,轻轻一转,整个窗户立马粉碎。 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追了出来,急速后撤的贺仪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风清子道长为了苟活居然扮成一个阉人。” 风清子自穿上这身衣服开始,最怕的就是身份暴露之后被嘲讽。 好在周围根本不可能有认识他的人,为免假死计划暴露,倒也配合,可没想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真的碰到了熟人。 “贺仪,你找死。” “别只说大话,有本事倒是来啊。” 风清子胸闷口依旧闷疼,可是先后被赵璋和贺仪气到,倒也顾不得许多,当即追了出去。 他现在很需要狠狠打一架,以发泄心头的怒火。 被单独留在房间内的赵璋经过短暂的惊愣之后,立即高呼道:“来人,救驾!” 其实不需要他喊,刚刚风清子和贺仪的动静也惊醒了许多人。 暗卫们冲进去时,戚小统领和季星海带着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破门而入。 羽林卫功夫虽然比不上暗卫,但胜在人多,双方倒也打得有来有回。 而另一边,风清子已经被贺仪引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里。 风清子遮挡面容的帽子早就在中途遗失,一头银发在风中四散,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发疯的魔物。 而他此刻确实濒临走火入魔。 巫门之所以让人忌惮,就是因为他们那些神出鬼没的术法,而且还多是针对神魂。 此时远远浮在他对面的贺仪看起来并没有做什么,但他觉得神魂仿若针扎般剧痛,可谓是伤上加伤。 他的眼睛逐渐血红,盯着贺仪的视线越发模糊。 直到头颈和四肢轻微一痛,他才发觉自己被贺仪的傀儡针控制住了躯体。 确定他没办法再有动作后,贺仪这才轻声上前,站在风清子面前用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 “老是老了点,不过道行够深,名气够大,做成巫蛊娃娃倒也不丢人。” 风清子面上浮起一片狰狞,语带威胁道:“贺仪,你现在放了我,我看在你师父的面上,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贺仪笑得腰都弯了下去,五指像弹琴般随意拨弄了一下,风清子的神魂便有种即将撕裂的痛楚。 “老道士,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的傀儡针不光能控体还能控魂,你的神魂受了伤,手感很差呢,看来做娃娃的时候还是得把魂魄散干净的好。” 风清子被控住的手指微微弹了一下,目露贪婪的盯着他,“老道已经警告过你了,算是对得起你师父,接下来都是你自找的。” * 太阳高悬时,三皇子被换上了帝王的朝服,端坐在未央宫中。 有人拨开珠帘走了进来,三皇子起身行礼道:“母妃。” 宸妃带着笑意走进来,抬手将人扶起来,温声道:“该叫母后了,你外公已经吩咐过了吧,登基大典上,要尊母妃为太后,外公为国公。” 三皇子点头,“儿子知晓。” “你乖。”宸妃满意的抬手,想要摸一下儿子的发顶,却发现儿子的身体重重一颤,闪身避开。 宸妃的手尴尬垂下,有些无力的解释道:“你外公对你严格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他出面维护你,说不定你那丧心病狂的父皇早把你炼了丹。” 三皇子依旧乖巧的点头,“是,儿子都明白。” 多年夙愿即将实现,志得意满的宸妃原本想要跟儿子说些体己话,弥补一下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可最终败兴而归,勉强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路上,贴身女官忍不住道:“太后娘娘,皇上这样子是不是有些太乖了?” 宸妃同样蹙着眉头,这也是她担心的,儿子太弱,那大权就会落进父亲手里,可她也不想只做个摆设太后。 人活一场,还是要尝一下万人之上的痛快。 “无妨,日子还长着,乖也有乖的好处。” “是。” 未央宫里,三皇子抬眸看着宸妃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母妃,被炼了丹至少不会觉得痛吧。” * 将近正午的时候,密林里才有一道身影摇摇摆摆的走出来。 披着一头乱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还沾着大片血迹,手里的拂尘几乎秃了。 他目光在桃花镇方向停留了片刻,可最终还是随手掐了诀,给赵璋送出特殊信号后,便往相反方向而去。 大巫之魂,果然大补,但他现在急需一个静谧且安全的场所闭关消化。 而密林深处,只剩下一条残破的躯体,那原本漂亮的淡紫色眸子已经失去了华美的光亮。 第228章 皇子自刎 霍府后门,霍青带人靠近时便引起了府兵的警觉。 不过因为元副将跟着霍威去北疆了,所以现在留下的人还算可信。 发现是霍青后,萧头领立即带着人过来迎接。 “少爷,夫人虽然焦急,但暂时无事,宫里面三皇子今日登基。” 霍青赞许道:“不错,保护母亲的人别动,其他人跟我来。” “是。” * 皇宫里面,被压缩过的登基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三皇子赵瑾过长的龙袍被大风刮得压不住裙角,他忍不住抬手捂眼,于高台的攀登中暂停了下来。 这实在是不详。 沈崇岳狠狠瞪了礼部尚书一眼,礼部尚书无辜的看向钦天监。 钦天监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这几日天气古怪,许是老臣看差了。” 沈崇岳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眼不好就辞官,省的最后连累宗族。” 钦天监老头没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大概是渐渐适应了大风天,放下手后又一步步向顶端走去。 天上乌云翻滚,大片的云朵不断聚集,渐渐的竟显出一个龙首的模样。 只是这条龙太过巨大,龙身在天空中蜿蜒,一直向西方而去。 底下的众臣忍不住高呼起来。 “这是天降异象啊,定是上天给的吉兆,三皇子就是真龙天子。” “没错,北方五年没下雨了,三皇子刚登基,就有龙神布雨,这定是明君之相。” 沈崇岳和宸妃满意的看着这一切,眼神激动而迫切。 此时三皇子已经登上了最高处,可原本应该作为国师出场的贺仪却迟迟没有露面。 沈崇岳已经猜出了大概,反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要登基。 看这天必然是要下雨的,只要这雨一下,围堵在京城四周的数十万灾民都会成为赵瑾最忠诚的拥拓者,这样即便赵璋打回来,他们也不用害怕。 他抬抬手,礼部尚书不情不愿的出列,站在高台之下大声道:“登基已成,臣等聆听圣训。” “等一下。” 众人看向声音来源处,没了羽林卫,看守并不严格的皇宫内,霍青和赵凛带着护城军,如入无人之境。 但沈崇岳也早就布置好了府兵,虽然数量只有几百,但还是将霍青等人拦在了数十米之外。 他们身后,赵麒急得快跑了两步,朝着上方大声道:“三皇兄,快下来,万一被父皇知道,他会杀了你的。” 高台上的赵瑾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这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后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他垂首看着下方两个幼弟,低声道:“可我下不去了...” 狂风大作,吹散了他的话。 沈崇岳嗤笑道:“霍青,黄口小儿,凭你也想阻拦老夫?你跟你那父亲一样都是愚忠,都这样了还在为那昏君卖命。” 霍青眉眼都是不屑,他目光专注的盯着高台之上的龙椅。 今天,他是来送心爱之人坐上至高之位的。 霍青声音低沉,盯着礼部尚书,“三皇子登基,可有圣旨,可有玉玺?” 这怎么可能有,别说圣旨和玉玺,就是连道口谕都没有啊。 礼部尚书很为难,“这......那......” 霍青压下嘴角的讽刺,“行了,别这那的了,没有圣旨就是谋朝篡位,即便是皇子也是大罪,还请三皇子自行下来,容皇上归来后再行处置。” 霍青身后的护城军齐齐抽出长刀,气势压人的对准在场众人。 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此刻他们无比庆幸遇上了七皇子和霍青,只要他们能把这皇位守住,等到皇上大军归来,他们就是平叛的功臣。 “皇上?”沈崇岳嗤笑一声,站出来高声道:“皇上已经驾崩了,余下几位皇子中,三皇子最长,他继位乃理所当然。” 他气势汹汹的指着霍青身后的护城军,“尔乃皇城守卫,皇上在哪,你们在哪,新皇登基,你们竟然刀剑相向,是想造反吗?” 这...? 听着好像也有道理。 护城军握刀的手顿时有些颤抖,这他爹的到底谁对谁错啊? 静谧的现场,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拍掌声。 始终没有下马的霍青垂眸睨着沈崇岳,“沈大人,证据呢?” 沈崇岳很戒备,“什么证据?” 霍青抱紧身前的赵凛,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盯着沈崇岳,“皇上驾崩的证据。” 沈崇岳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下口水,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紧张时,立马唾弃自己。 他撑着气势道:“皇上已于桃花镇遇刺身亡,圣体不日便会回宫。” 霍青嗤笑,“那就是没证据,没证据就是信口雌黄。” 他抬起身子,垂眸看着身前的赵凛,说了句在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话,“喜欢吗?” 赵凛真诚的点头,他都敢接改变历史的任务了,倒也不怕现在就坐上皇位。 不过...... “霍青,咱们现在就算抢了,之后父皇班师回朝,也是一场恶战。” 况且,他明年就十五岁了,万一那场死亡如期而至,到时候背着反贼名声的霍青该怎么过? 霍青点头,“没事,沈崇岳弄不死他,不代表我弄不死,你大胆的坐稳就好。” 天空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战马嘶鸣,高高抬起前足。 霍青一手环住赵凛的腰,一手紧紧勒住缰绳,甩头回望道:“沈崇岳谣言生事,皇上根本没死,将士们随我冲,清君侧,保皇权。” 说罢便率先驾马往前冲去。 护城军随后跟上与沈家的府兵缠斗在一起。 沈家的府兵人数虽少,但因为长年接受秘密训练,所以真动起手来之后竟然比护城军强出许多。 沈崇岳满意的摸着胡须,金队长倒是一脸尴尬。 但留在霍府的霍家军可不是吃素的。 马匹直冲到高台之前,霍青抬手抱着赵凛跃下,准备带着人直奔高台上的龙椅。 这登基仪式已经费劲弄出来了,那就不要浪费。 关键时刻,所有的计谋都不如明抢来得快。 天色渐黑。 随着赵凛不断往上走,天空中的雷鸣之音越发频繁。 青紫色的闪电仿若要把天地劈开一般闪个不停。 就在双方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大后方忽然跃出几道身影。 他们轻功极好,踩着双方人马的肩膀,转眼功夫便落到霍青赵凛旁边。 霍青恼怒,这个时候,他可不允许任何人来偷桃子。 抬手拔剑,毫不犹豫的刺过去,却被那人极快的挡住,甚至直接张手捏住了他的剑身。 接着又传来大笑声,“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你霍威也有被儿子背刺的一天,今天咱们兄弟二人倒是同命相连。” 霍青眼底闪过一丝狠辣的阴翳。 是赵璋。 可为什么,护着赵璋的又是父亲。 霍青剑柄攥的越发用力。 但凡不是霍威,他今天拼了性命,也敢把昏君斩于当下。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异常,霍威怒道:“逆子,还不快把剑放下。” 旁边的赵凛也反应过来,当即先跪下给赵璋行了礼,然后抬手握住霍青紧攥的手,暗中用力压下。 “父皇,霍青为了给您守住皇位,这几天不吃不睡的奔波,许是太累了,还请父皇莫要怪罪。” 霍青深吸一口气,眼睛微闭后再睁开,已经恢复了往日孝子贤臣的模样。 他跪地行礼,丝毫不差,“皇上,沈崇岳造谣您已驾崩,霍青心头急怒,这才不得不带着七皇子上前,想要擒住三皇子以作威胁,还请皇上勿怪。” 赵璋心情愉悦将人扶起来。 “哎,你父亲身在北疆接到朕的密信后,不惜只身前来营救,你被困太庙,还能设法突袭,不知实情仍愿为朕以命相搏,你们父子都是朕的忠臣、爱卿,朕怎么会怪罪。” 霍青心头苦涩的看向父亲,很多时候他都想不明白,赵璋这个昏君到底哪里值得父亲如此忠心。 明明就只差一步。 同样,霍威看向霍青的眼神也带了些莫名。 赵凛那番话骗骗赵璋没问题,但却瞒不过身怀武功的大将军霍威。 他战场厮杀多年,对手是否怀有杀意,他比谁都清楚。 刚刚自己虽然控制了霍青的剑,但霍青的杀意并未因此消散,特别是在皇上发声后。 霍青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除了霍威外,随行的还有戚统领,护城军看到自己老大来了,自然信心百倍,很快就把余下的沈家府兵制服了。 大势已去,高台上的三皇子倒像是卸了担子一般,直接坐在了龙椅上。 下方看到这一幕的赵璋目眦欲裂。 当初太子造反,好歹是还打着监国的名义,可眼前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居然派人刺杀,刺杀不成就直接登基,据说还想尊他做太上皇。 现在更是当众坐在了属于他的龙椅上,真是找死! “赵瑾,还不给朕滚下来。” 赵瑾始终裹着一层悲伤的眸光,从下方众人脸上一一划过。 沈崇岳的灰败,宸妃的不甘,赵璋的愤怒,赵麒的心疼,一一收入眼中,却全都未作回应。 他一言不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赵凛急道:“三皇兄,不要。” 赵瑾垂眸,对他露出一个浅笑,然后在一片电光中,快速的抽刀用力割向了自己脖颈。 雷鸣轰过,鲜血迸溅。 赵瑾就那么仓促的倒在了血泊中。 众人一片惊呼中,下方的赵麒一马当先的冲上来,哭喊道:“三哥,不要啊,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赵凛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赵麒跑了上去。 就在他站上登基台的那一瞬,又一道狂风呼啸而过,闷雷炸响,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惊得一群人措手不及。 接着便是雷鸣也压不住的震天欢呼声,那是停留在城外的灾民对雨的渴望。 礼部尚书很懂事,“看,天降甘霖,是上天对明君的嘉奖。” 至于这明君是谁,就不好说了,毕竟现在登基台上可是三个皇子,虽然死了一个,这不半途上还有个真皇帝充数呢。 真是精彩。 只不过赵璋似乎根本没想这么多,他盯着赵凛的身影,面露喜色,这是长生有望了? 只可惜风清子不知所踪了。 而始终关注他的霍青见此却面露古怪,赵璋这个反应太反常。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赵瑾已死,赵璋倒也没再怪罪,但沈崇岳、宸妃等相关人员却全都被下了大狱。 谋反之罪本要是诛九族的,但沈家这种门阀,官场上家族子弟数量实在庞大,若是当真连根拔起,恐怕还会起乱子。 正当赵璋犹豫不决时,沈家老太爷搬出了太祖皇帝当年赐的丹书铁券,免了诛九族的大罪,只定了沈崇岳和宸妃死刑。 但之后沈家人在官场上还是迎来了一波大清洗,贬官的贬官,入狱的入狱,最后好多看形势不好的,主动辞官,倒也保住了平安。 而沈家嫡系更是统统赶出了京城官场,就连沈韫也被外放了。 沈家终于还是堕入了二流门阀,而且还是二流中的底层,恐怕是复起无望了。 而霍威、戚统领、季星海、戚鸿羽、霍青、金队长等护驾有功的也统统受到了嘉奖。 但最令人高兴的还是围困在京城周围的灾民终于退了,而且将谢纯等人的尸首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城门口。 谢家等因此牺牲的人家都受到了褒奖,不过亲人死的太过凄惨,没人因此高兴罢了。 据说霍府的谢夫人因此悲痛的大病了一场,而谢家子弟本就单薄,谢纯一死,一时间居然找不出接替他的人。 官场上,谢家便丧失了最大的优势。 * 这场席卷整个北方的大雨一下就是七天,起初赵凛还担心会引起山洪,但大盛毕竟旱了太久,这场大雨也就刚刚浇透了地皮,山洪什么的没有爆发,但干涸已久的河道和湖泊终于喝足了水,再次充盈起来。 一切都在变好,整个大盛似乎又恢复了生机。 一片欣欣向荣中,赵凛忍不住高兴地想,太好了,这下霍威应该不用死了。 因为当初他曾亲耳听苏半雪说过,狼奴国用十年岁入换了霍威的性命,当时大盛国库空虚大概率就是这几年旱灾引起的。 如今雨来了,那今年庄稼就会有收成,大盛的粮食危机解决了,霍威的性命自然就保住了。 他满足的想,这大概是他回来后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之一,未来的霍青终于不用抱着霍威的头颅酒器,独自伤神了。 而霍府内,被赵凛惦记着的父子俩此刻正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霍青,为父教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做乱臣贼子的,当日三皇子登基时,你是不是想弑君?” 霍青的神情淡,语气也淡,“父亲,难道皇上不该死吗?” “你!” 霍青盯着他,“如果不是你护着,皇上斗不过太子。当然,太子对景玉抱有杀意,所以你选择帮皇上,儿子便也顺势而为。” “这一次,景玉已经是皇子,而且那雨也是他求来的,他就是预言中的明君,儿子送他上位也是天命所归。” “啪”,一道响亮的巴掌声,霍青的半张脸瞬间肿起来。 霍威看着自己的手心,顿时有些后悔,但仍忍着心疼怒斥,“你给我听好了,咱们霍家世代忠烈,绝不会做出不忠不孝之事,皇上是谁,我们就忠于谁,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霍青轻笑一声,“父亲,不分是非的愚忠才会害人害己,如果有一天皇上要你的性命,要霍家的性命,要谢家的性命,你也要双手奉上吗?” 霍威高大的身子停在了门口,迎着刺目的日光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随后便大踏步出了门,之后霍青才知道,两人大吵一架后,霍威便直接回了北疆,那边还在打仗,需要他。 第229章 相思病也是会死人的 天德十九年秋,北方干涸已久的耕地再获丰收。 所有人都在为越来越好的明天而奋斗,只有赵凛在为死亡做准备。 望仙殿的灯火几乎彻夜彻夜的亮着,赵凛总是喜欢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独自在书房写写画画。 王朔很担心,但敲门也不让进去,只能定时放些点心吃食在外间,以免赵凛熬夜饿着。 直到十几日后,赵凛才伸着懒腰,顶着一双熊猫眼出来。 看到桌上王朔准备的吃食后,便像饿死鬼一样扑了过去。 恰好王朔进来,笑道:“殿下,这是昨天夜里的,早就凉了,奴才给你准备新的。” 赵凛将最爱的小包子,一口一个塞进去,鼓鼓囊囊的嘴不清楚道:“没事,小爷以前赶论文连个泡面都不一定能吃上。” 王朔听不懂,但知道他的以前。 “所以你在霍青身边时,他都不让你吃饱吗?奴才这就去找他算账。” 赵凛一把拉住他,“误会了,哎,先别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放到王朔手上。 王朔看着封皮上熟悉的字迹,惊讶道:“殿下,您这些日子就是为了给奴才准备这个吗?” 赵凛费劲的咽下嘴里的包子,摆摆手道:“哎,也不光是你的,还有霍青的和六哥的。” 即便如此,王朔内心还是很动容。 他忍不住翻开看了一下,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怎么就读不明白呢? 什么叫“吃水不忘挖井人”,“人民是什么民?”,“还有什么核心价值观”? 赵凛看出他的疑惑,讪笑道:“现在看不懂没关系,剩下的时间我慢慢给你讲,将来你肯定用得上。” 这段时间,赵凛也想清楚了,其实王朔本质还是不错的,从他在朝堂上同意推行科举制的时候,赵凛就已经察觉王朔的良心并未泯灭,只不过他跟在太子身边太久,爱他太深,自然而然受他影响。 他穿回来后没有救下太子,一是当时能力不足,二是他根本不想救。 也许这句话对王朔来说太残忍,但那样的太子,即便救了也不过是给百姓留下一个暴君而已。 但王朔,还来得及。 只要他在走之前把王朔掰正了,未来只会多一个手握大权但心系百姓的能臣,比赵璋这个狗东西不知道强多少倍。 王朔自嘲道:“殿下,虽然奴才不能完全看懂,但也能理解这应该是治国之策,奴才就只是个奴才,实在用不上这些东西。” 赵凛直接动手将小册子塞进他怀里,“王朔,今天咱们先学第一课,叫:直面自己的野心。” 王朔怔愣的看着他,他藏得不够好吗? 怎么除了太子之外,就连小汤圆也能看穿他? 赵凛看着精明的王朔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第二次见你,你跟那个胖太监勾勾搭搭的不是为了上位难道是因为真爱啊。” 王朔难得拿白眼翻他,看四下无人,抬手揪住他的脸,“小汤圆,小心我给你小包子里下毒。” “哦,记得放不疼的,直接死的那种。” 两人斗了会嘴,赵凛才道:“王朔,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利都是好东西,都是值得人去追求的,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耍点阴谋诡计也算人之常情,但是不要再牺牲自己了。” 赵凛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会心疼,我也会心疼,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哦,本殿下这双眼睛可是在盯着你呢。” 王朔心脏不知为何忽然一紧,他拽住赵凛的手臂,神情严肃道:“殿下,你为何要说这些?” 赵凛面上还是笑嘻嘻的,“随便聊聊嘛。” 王朔自然没那么好忽悠,但是恰好季星海又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的两人就凑了上来。 “景玉,霍青问你今天有空没,出去玩啊?” 王朔将人拉到后面,臭着一张脸,“不行,殿下熬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今天得好好休息,天天来约他出宫,霍青没了殿下会死啊。” 季星海没脸没皮的,“当然,相思病也是会死人的。” 赵凛没再让他们两个吵下去,回书房又拿了一样东西后,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找霍青,王朔,今天放我出去好不好?” 王朔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早点回来,晚膳给你做好吃的。” 季星海拉起赵凛往外跑,临出门前喊道:“甭辛苦了您,今晚不让他回来。” * 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无论是菜色还是味道都极为新颖,因此抢了花满楼许多生意,据说老板娘气得骂了好几次街了。 今天霍青特意包下了新酒楼的包厢,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就等着让赵凛尝个鲜。 季星海偷皇子已经越来越熟练了,临近午时,正好将人带进包厢里。 赵凛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便直接扑了上去。 霍青笑着看他,将人拦腰抱住,拉到了自己身边坐好。 “先喝点热汤,直接跑进来就吃,容易不舒服。” 已经拿起鸡腿往自己嘴里塞的季星海撇了撇嘴,小爷也是直接跑进来的,怎么没热汤喝。 赵凛完成了大事,心情极好,便格外乖巧听话。 一顿饭下来,霍青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让他吃多少就吃多少。 季星海在一旁看的牙酸,桌子上的菜都没什么味道了。 酒足饭饱后,赵凛拿出给霍青准备的东西。 也是一本小册子。 霍青接过,好奇道:“什么?” 赵凛笑着看他,“你快过生辰了,就当生辰礼吧。” 霍青带着笑意假装不满道:“就知道应付我。” 可随手翻看后,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兵器图谱、战略兵法甚至还附带着一些从没听说过的战例、朝堂谋略也真实的好像正在某一个地方发生着一样。 霍青再往后翻,居然还有一些农事器具的改良,不过并不多。 赵凛有些羞赧,“那个,我对农事这方面知之甚少,这些东西也不一定有用。” 他都后悔死了,早知道会穿越,当年至少应该分出点精力多背点古代农业医学这方面的内容了,这样就可以直接默写下来给霍青,让他在未来继续造福百姓。 霍青惊讶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赵凛摇头,“当然不可能了,我没那么聪明的。” 他也没打算瞒着霍青,但还是换了种他更好接受的说法。 “你还记得巫太医曾说过我神魂不稳吧,其实确有其事,我的神魂会偶尔飘荡到别的世界,就像做梦一样经历了很多事,也看到学到了很多事,然后我挑着有用的记下来,也许今后你能用上。” 第230章 傻x 旁边的季星海没心没肺道:“哇塞,那景玉你不就等于多了好多寿命?” 赵凛歪歪头,笑道:“好像是啊,我都没想到呢,还是你聪明,将来肯定能做大将军的。” 季星海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景玉,你突然不凶我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赵凛的眼底泛起薄薄的湿润。 哪里舍得啊,毕竟再见面就物是人非了。 平白消失的十年,得滞留多少遗憾。 可霍青的面色却隐隐浮起一丝恐惧,他紧紧握住赵凛的手腕,“你为什么要......?” 要什么? 要突然说这些? 还是突然给他仿佛道别般的礼物? 霍青在赵凛格外温柔的视线中想起了九岁那年,在他怀里日日沉睡,消瘦到仿佛下一瞬就会消失的小景玉。 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带了丝哭腔,“留在这里不好吗?别走,好不好?” 赵凛故作轻松的笑凝在了脸上。 旁边的季星海一脸懵逼,“走?去哪?这次可不能落下我了,我可不爱在这守着老皇上。” 赵凛瞪他一眼,“哪都不去,吃你的吧。” 季星海没再说什么。 赵凛转头看向霍青,“你别想太多了,我现在可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这些就是怕自己忘了,所以才记下来的。” 霍青自然不信,但见他不肯说,便也没再强迫。 好不容易带他出来一次,霍青不想扫兴。 “吃完饭想去哪玩?城东有家教坊司新排了话本子,听说不错,京城里好多公子小姐都去看了。” “也可以去城郊骑马,我给你寻了匹汗血宝马,现在还小,正好先跟它熟悉熟悉。” 赵凛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霍青,我们现在好像在约会呦。” 反正前世室友出去约会就是吃饭看电影,最后也许再开个房。 想到这里,赵凛脸颊有点微微热。 住脑,未成年,未成年,你们现在是未成年,给我焊死在大脑皮层上。 “去骑马吧,天天闷在宫里,快憋死了。” 霍青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往马车走的时候,旁边的季星海又凑上来,“景玉,约会是什么东西?” 赵凛看着走到前面的霍青,小声道:“等你有了心上人我再告诉你。” 季星海不屑的哼了一声,“小爷这辈子是要征战沙场的,脑袋都悬在裤腰带上,一辈子都打算献给大盛,找什么心上人。” 赵凛想想,也是,未来季星海都二十七八了也是连个女人都没有。 在古代这个年纪孩子都得好几个了吧。 霍青是为了等他还能说过去,那季星海是为了啥? 赵凛眼眸忽然睁大,好像发现什么大秘密般盯着季星海,“老季,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季星海过激的反应像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步躲开赵凛两米远。 “少在这胡说八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俩似的,小爷喜欢的可是腰细腿长胸大的绝世大美人。” 此时赵凛和霍青这对少年人虽然互生情愫,但谁都没有挑明。 被季星海这么一惊一乍的喊出来,赵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跳着就要去捂他的嘴,却被回过身来的霍青直接拦腰抱起来,往马车上走去。 哦,还不忘回身刺挠一下自家兄弟。 “你这要求,这辈子难了。” “找不到小爷就打光棍,用不着你们管。” “谁愿意管你。” 马车门被关上,车夫扬鞭而起,季星海才想起自己还在马车下面。 他撒丫子往前追的时候,无意间瞥到热闹的大街上走过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穿的五颜六色的老头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孩慢悠悠的走过。 那小孩子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小脸长的挺白净,不过一双眼却冷的跟冰锥子似的。 这样的视线在季星海脸上一寸寸扫过后,便不感兴趣的转了过去。 季星海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古怪的感觉,他总觉得那个老头的穿着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恰好逗他玩的马车停下了,霍青从车门中探出半个身子将他拉了上去。 马车疾驰,一路向城东的马场驶去,而那对奇怪的老人和小孩却慢悠悠的走到了皇宫附近。 宫墙很高。 “师父,怎么上去?” 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指指自己拱起的后背,“小五,上来。” 五六岁的小孩点点头,一个起身,轻轻松松的越上了老人的后背,小手紧紧搂住老人的脖颈。 之后老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面晃过一个古怪的身影。 冯有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提醒皇上,就见一个背着小孩的老人已经闪身在眼前。 他很干脆,“风清子在哪?” 赵璋被突然出现的老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顺从回答道:“他不在这,朕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这是真的,自从上次他在桃花镇追出去后,就再也没见到人。 但凡人在,他早就想问问赵凛到底能不能炼了。 那老头犀利的眼神先是在御书房中扫了一圈,然后盯着密室通道的隐秘位置好一会后,才把目光移到赵璋脸上。 “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死在了他手上,麻烦皇帝给我带句话,他若现世,必死!” 赵璋心道不好,风清子他还用得上。 “老先生,有话慢慢说,你那徒弟可是在中原带着灾民造反的巫师?他犯错在先,即便没有风道长出手,他也是死罪。” 老人嗤笑一声,“就凭你?杀不了他。再说方外之人犯错,自有师门处置,轮不到他风清子代劳。” 赵璋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当即不满道:“这天下都是朕的,大盛律法不分方内方外。” 老人也不生气,只是平淡的扔下一句话,“那皇帝老儿还是先杀了风清子吧,毕竟神魂受伤的是他,需要人丹养魂的也是他。” 老人说完就背着孩子往外走。 赵璋被这句话砸的眼冒金星,忍不住抬脚追过去,“你站住,给朕把话说清楚。” 老头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又冷笑,“你那些女人孩子都填了他的肚子,圈子里都传遍了,傻x。” 第231章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秋风徐徐,赵凛看着马场上那匹银光流水般的长鬃小白马就爱的不行。 天哪,这种神驹他上辈子只能在短视频平台上过过眼瘾,现在霍青居然说是送给他的! 这跟后世送他一辆限量版兰博基尼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霍青,老子爱死你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从霍青身上跳下来,冲着他的小白马飞奔过去。 留在原地的霍青一脸纵容的笑。 季星海捅了捅兄弟的手臂,“刚刚那是表明心意不?” 霍青白他一眼,很明显不是。 草地上小马正跟在一匹大黑马后面慢悠悠的吃草。 赵凛认得,那大黑马是霍青的,身形高大,皮光水滑,四蹄踏白云,额间似闪电,看人时从上到下睨着一双眼睛,一副谁都看不起的厉害样子。 嗯,不愧是霍青养的马。 不过它对赵凛还是挺好的,毕竟赵凛因为它额头的闪电纹路,没事就爱给它送吃的,还总摸着它大脑袋喊什么‘哈利’。 什么奇怪的名字,它明明叫‘影霜’。 霍青和季星海走上来。 霍青摸了摸白马的额头,“等着你给它起名字呢。” 赵凛认真的想了半天,开口道:“小白,就叫它小白。” 说罢还兴奋抱着白马的脖子撒娇,白马也很给面子的蹭了蹭它。 季星海憋了半天怒道:“虽然你是皇子,但这是神驹,万里挑一的神驹,你起名字能不能认真点,追风、闪电,哪个不比小白好。” 赵凛不理他,他又去看霍青。 霍青沉思道:“确实不好,不如把影霜改名大黑吧,正好般配。” 当两人骑上马,一前一后的往前跑时,季星海一拍脑门决定再也不跟他俩玩了。 自己简直就是个多余的。 赵凛前前后后穿过来也挺久的,而且一直在路上,所以骑马这种事倒也被迫练出来了。 跟白马稍微熟悉了一下后,便跟霍青一起纵马狂欢了。 奢侈到一望无垠的马场上,夕阳铺了一层金光。 赵凛忽然勒马,看向也紧急停下来的霍青道:“我想好了。” “什么?” “大名叫月华,与你的影霜相配。” 霍青含笑架着马往他跟前凑,大黑也特别稀罕的蹭着小白的脖颈。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赵凛能看清映在他眼里的阳光。 “为什么要与我相配?” 大概是秋日的夕阳太过热烈,赵凛的脸颊上浮上了一层热意。 他目光有些闪避,“当然是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我,还是喜欢与我相配。” 这人。 赵凛脸转向一侧,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纠结着该怎么回答。 可是手指上却忽然传来一丝热意。 先是小指被轻轻勾住,接着是整只手被紧紧握住。 “想好了吗?” 赵凛转过来瞪着他,“你好烦。” “那我叫小白,你还非要叫大黑呢,你又是为什么?” 明知故问嘛,非得说出来。 霍青轻笑出声,“好,我先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 赵凛很紧张,又想听又不敢听的感觉,眼前少年的霍青和未来霍青的脸几乎重叠在一起。 好像是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他眼前,向他诉说着爱意。 赵凛忽然抬手,捂住了霍青的嘴。 “你先别说。” 他现在为什么莫名有种背叛另一个霍青的感觉。 可眼前的霍青也不好对付,他抬手握住赵凛探过来的手腕,另一手揽住他的腰身,直接将人瞬时拉到了自己马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赵凛还想挣扎。 大黑很懂事的撒蹄子跑起来。 霍青敏锐的盯着他,“你心里有别人?” 他记得的,小时候赵凛曾经嫌弃他的马车小。 赵凛眼神有些慌乱,“也...也不算...” 霍青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 他忽然松开缰绳,任由大黑随意奔跑,然后双手摁住赵凛的肩膀,低下头去。 赵凛还没想清楚该怎么把他和两个霍青之间复杂的关系讲清楚时,对方的唇已经印了下来。 软软的,被风吹的很干燥,但是很好亲。 刚刚脑海里那些纷繁复杂全都被这轻浅的一吻扫荡的干干净净。 可还没尝出滋味呢,对方居然就撤回去了。 赵凛疑惑的看向他,只看到霍青微红的脸颊,羞涩又俊美。 是他忘了。 现在这个还不是未来那个大流氓,摁住就是一顿亲。 霍青面上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醋意,“不管你心里还有谁,我都会把他挤出去的。” 他神情认真的盯着赵凛,“这一生,你都是我的,跑不了。” 嗯,确实是跑不了,为了跟你谈个恋爱,还得穿来穿去的,他可一点都不容易。 所以是不是该收些利息。 赵凛瞄了瞄霍青淡淡的唇色,舌尖忍不住探出来一点。 说起来,他也是个成年男子的灵魂,眼下身体又正在发育期,就这么被心上人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容易亲一次,才尝到味就没了。 赵凛很不爽,那霍青也不能爽。 “霍青,我教你个游戏。” “什么?” 赵凛化被动为主动,抬手抱住他的脖颈,一双粉嫩嫩的唇就凑了上去。 霍青先是惊愣了一瞬,接着便高兴的与他亲亲。 可是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景玉为什么在舔他。 赵凛灵活的舌尖舔湿他的唇缝,等他微微启唇时,便钻了进去,挑逗着他的舌尖。 霍青只是没有经验才被赵凛暂时占了上风,可学习力能极强的他很快反应过来,勾着赵凛的唇舌开始反攻。 唔...太凶了... 赵凛眼泪汪汪的被他反攻回去,被他吻遍了口腔里每一个角落,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两人身体越发贴近,赵凛的后背已经感受到大黑的鬃毛。 直到两人各自一颤,难舍难分的深吻忽然停了下来。 霍青慢慢退出他的唇,眼神微红,带了些隐忍的难堪。 “景玉...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凛忍不住‘噗嗤’一笑,现在的霍青怎么这么可爱。 他想退开,可赵凛终于找到机会偏不让他走,抬手就抱住了他。 “哦,欺负了我,还想走。” 霍青脸色通红,“再不走,才会忍不住欺负你。” 赵凛大笑着放开他,霍青气恼的抱着他跳下马,特意整理了一外衣下摆。 还没等赵凛继续挤兑他,霍青忽然攥住他的手,“景玉,你怎么会这些的?” 是谁背着自己教了他。 赵凛曲起手指探他脑袋,“你啊,还能有谁?” “胡说,我才不会随意轻薄你。” 赵凛笑得弯腰,“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在草地上追逐打闹,可后面季星海却拦不住冲过来的一群公子哥。 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站在稍高点的山坡上,看着前面的赵凛放肆大笑道:“哎呦,我当是谁财大气粗包下了整个马场呢,原来是暗娼之子,假冒的七皇子啊!” 第232章 在哪都能过很好 赵凛很是新鲜的看向他们,自他成为皇子以来,还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这几个人难道是嫌命长了? 季星海见拦不住,便甩下他们率先跑过来,神情严肃道:“出事了。” “还能什么事,不就是你娼妓之子的身份曝光,皇上震怒,下旨说在查清真相之前,七皇子都要闭门思过。” 马上的几个少年溜溜哒哒的走过来,满嘴嘲讽。 “一会羽林卫就要来拿你了,我们哥几个可是好心来给你提个醒。” 旁边的季星海脸色难看,显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可一旁的霍青却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角度十分精准的抽在他们嘴上。 几鞭子下去,四五个少年嘴唇全都红肿起来。 “白家的三公子,文家的五公子,这是迫不及待的替你们主子来挨打了。” 赵凛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听姓氏已经猜了个大概。 白家是疯了的五哥的母家,家室不算大,在京城也就算三流,所以当初赵璋的丑事爆出来,五皇兄只有变成疯子一条路可走。 可文家,是六哥的母家。 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六哥授意。 白家少爷被霍青狠狠下了面子,当即怒斥道:“霍青,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谢家官场上没有顶用的了,你们霍家养了假皇子意图混淆天家血脉,也是死罪,你们全家都给这个假皇子陪葬吧。” 又是狠狠一鞭子,这下直接把白家少爷抽下了马。 其他公子哥的马也因此受了惊,嘶鸣着,四处乱跑起来。 赵凛担心再出事,可霍青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手里紧攥着马鞭,抬脚又冲着躺在地上的白家三公子狠狠抽了过去。 季星海和赵凛想阻止,可全都被霍青拒绝了。 狠了心就是要收拾这个缺德玩意。 等羽林卫赶过来阻止的时候,白家三公子已经快被抽掉了半条命。 还好来的是戚鸿羽,把几个被马拉着狂奔的公子哥救下后就派人送了回去。 被下人抬着走的白家三少还不忘放狠话,“霍青,本公子早晚让你跪下叫爷爷。” 霍青狠戾的冷笑,“放心,你爷爷会带着你亲自来给我下跪求饶。” 这一刻,赵凛才在霍青身上看到那种世家公子争强斗狠的少年气。 他曾经以为霍青是太成熟,所以直接略过了这个阶段,没想到是因为从来没有被惹恼过。 等这几个倒霉玩意被送走后,霍青才冷静的询问道:“戚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戚鸿羽有些担心的看了赵凛一眼,“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冯有公公不小心提了一嘴,说是跟七皇子那个命格有关。” 当初太子审问两个小道童时特意邀请了谢、沈、林三位大人一起。 事后虽然做了封锁,但同在京城这个权贵圈里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再加上灾民围城时,七皇子还求雨成功,这七皇子真龙命格这几个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些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受灾的几大郡,现在北方这几个大郡几乎把赵凛当神仙一样供奉。 按理说,皇子有这样的声望,皇帝是早该忌惮的。 可赵璋之前表现的却好像完全不在乎,甚至还有些骄傲和得意,就好像一个正常的为自己有出息的孩子骄傲的父亲。 这就导致众人都以为皇上是真的属意七皇子做太子,可没想到今天突然搞这一出。 霍青和赵凛也觉得奇怪。 霍青:“戚大哥,冯有公公再没说别的?” 戚鸿羽蹙眉沉思了会道:“他确实没再说别的,但是我却听说了一件事。” 戚鸿羽示意手下走远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据说今日午时,有方外高人闯进了御书房,之后皇上才突然发难的。” 霍青:“什么高人?” 戚鸿羽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咱们羽林卫的兄弟也就瞅见了人家离去的影子,据说是一老一少。” 季星海猛然想起自己在街上见到的那一幕,当即道:“我见过,回去后我给你描述,你画。” 霍青点头,看来想要解开谜团还是得找到这一老一少才行。 戚鸿羽看向赵凛低叹一声,“那七皇子先跟属下回宫吧,皇上只是让您在望仙殿闭门思过,暂时不会为难您的。” 他有些尴尬的安慰道:“再说,只要查清真相就好了,七皇子和六皇子相像大家都看得出来,困境定然是暂时的。” 赵凛含笑致谢。 他就说嘛,史书上记载的赵凛登基前明明是个不受宠的小可怜,怎么他穿来之后全变了。 还以为是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没想到只是还没到时候。 霍青满眼不甘和心疼,最终还是道:“我送他回去。” 季星海跟上,“我也去。” 戚鸿羽没有拒绝,带着三人一路向皇宫而去。 路上,赵凛特意跟霍青共乘了一匹,趁着无人注意时低声道:“霍青,今天有一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你要有自己的军队,越快越好。” “你现在越强大,将来我们的把握就越大。” 霍青并不理解赵凛另一层含义,但此刻的挫败已经告诉他,他太弱了。 如果他够强,赵凛甚至不用回宫受这委屈。 就这一点,足以督促他不择手段的成长。 * 望仙殿门前,只有王朔一人在迎接他。 走之前明明还人影攒动,热闹非凡的,可回来时却只剩下凄风冷雨和人单影只。 晚上的秋风有些凉,王朔像往常一样给他系好披风。 赵凛抽了抽鼻子,“就剩你一个了?” 王朔点头,“奴才可是造过反的,除了你也没人敢收。” 赵凛就笑,拉着王朔往院子里走,“那你今后可就辛苦了,不过还好,我可不是真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我会做很多事呢。” “是吗,那可得让奴才开开眼。” “都没人了,你还奴才来奴才去的,我早就听得耳朵疼了。” “行,小汤圆,你说什么是什么。” 风正轻,月正悄,人儿喜上挂眉梢...... 嗯,我赵凛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活的很好。 傻x赵璋,去你的吧。 第233章 搅乱一池春水 云德宫里,无论冯有说什么,赵麒都跟听不到一样只顾着喝酒。 冯有苦口婆心,“殿下啊,您就下来接旨吧,皇上封您和五皇子为王爷,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您都没见,这圣旨一到,五皇子的疯病立马就好了。” 坐在院中假山上的赵麒闻言居然呛了口酒。 大概是呛得狠了,咳嗽起来没完,眼睛红红的,眼泪都咳了出来。 可他就跟感觉不到似的,还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 假山下站着赵麒的贴身太监,看着自家主子这样,也忍不住抹眼泪。 冯有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殿下,皇上还封了文家老爷为尚书令,您前途不可估量,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跟皇上闹脾气啊。” 一直沉默的赵麒终于开了口,“冯有,你说什么是不必要的?” “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在深宫里的母妃,还是被蛇鼠虫蚁啃食过的阿姊,是不是还有只差一步的太子哥哥、自刎而死的三哥和莫名被关的小七啊?” 他声音哽咽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轻笑一声,“冯有,你看看,我这个人人艳羡的皇子,除了这壶酒还有什么?” 底下众人的神色都带了些苦涩。 赵麒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子,他背着月光转过身子,垂首看向冯有,“你回去告诉父皇,这个王爷我不要,这些权势富贵文家也不要,若是父皇生气就尽管拿孩儿去做人丹吧。” 冯有神色大惊,“殿下,您千万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说话啊,皇上现在不会了。” 夜风起,赵麒的发丝和衣摆被风吹得烈烈如旗帜。 “我赵麒生来无用,文武不齐,庸碌平常,上没有治国平天下之才,下愧对父母兄姊疼爱,即便做了兄长,也护不住弟弟,实在没资格领受王爷之位,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他就那么跪在了凹凸不平的假山粗石上。 直到冯有带人离开,直到赵璋怒火冲天,直到羽林卫冲进来彻底关上了云德宫的大门。 赵麒这才挺着渗血的膝盖站起来,遥遥望着望仙宫的方向。 至少,我还可以选择不去争,可小七啊,你该怎么办? * 望仙殿中,赵凛和王朔勉强填饱了肚子。 赵凛瞅着厨房里剩下的这点东西骂道:“赵璋这个缺德玩意,居然连吃食都不给我留。” 王朔笑道:“无妨,后院里还有块菜地呢,是之前一个小太监闲来无事种的,没想到最后便宜了咱们。” 赵凛笑着点头,“挺好,好歹是饿不死。” “对了,外面守咱们的羽林卫是戚鸿羽,自己人,你没事可以偷着出去,一是跟霍青随时通着消息,以免他担心。二是看有没有办法探听到赵璋突然大变的原因,我总不好太被动。” “当然万事还是安全第一,赵璋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好,殿下放心。” * 御书房里,赵璋还在大发脾气。 冯有进来时被赵璋上去就揪住了衣襟,急怒道:“风清子那个老东西到底找到了没有?” 冯有吓得不轻,喉部被赵璋揪住的衣襟勒住,呼吸困难,根本说不了话。 赵璋见此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手。 冯有颤抖的跪在地上,“回皇上,风道长虽然没找到,但是找到了他曾经的那个道童。” 赵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道童?” 冯有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皇上,就是曾经服侍过风道长的道童之一,上次太子叛变时,他出卖了您炼人丹的事才保住了命。” 提起这事,赵璋就恨得牙痒。 “那还不快杀了,带过来是为了恶心朕吗?” “皇上,他说知道风清子的下落。” 赵璋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带上来。” “是。” * 霍府内,经过季星海的描述,霍青也已经把一老一少的样貌尽量详细的画了出来。 季星海着急道:“怎么样?你认识吗?” 霍青摇头,“不认识,但是着装很眼熟,你不觉得很像那个带着灾民造反的巫师吗?” 霍青又忽然想起来,“对了,你没见过。” 季星海神情很严肃,“不,我见过,当初林子里那具尸首就是我跟着去处理的,叫贺仪,身上的衣服也是这般五颜六色,还喜欢戴银饰,但是他的死状很可怕。” 霍青敏锐的察觉到关键,他跟季星海赶紧互通了消息后,之后便想到了一个让他最为担忧的可能。 那就是风清子极有可能还活着,而那贺仪就是被风清子杀死的,至于这个老人,至少是贺仪的同门。 他的出现导致赵璋对赵凛的态度大变。 究竟是什么? 霍青此时最恼恨的就是因为亲情使然,轻易相信了父亲的话。 可是仔细想想他也能猜到,定是风清子和赵璋联合起来骗了父亲。 可这些种种却偏偏导致了一个最可怕的结果,他把赵凛亲手送到了最可怕的地方。 “不行,我得去找师父,只有他才能帮我联系上这个老人,我要知道真相。” 季星海拉住他,“霍青,你给我冷静,现在赵凛在宫里生死难料,你得留在他身边,关键时候只有你才会拼尽全力去救他,你师父在哪,我替你去。” 霍青焦灼的思绪这才缓缓静下来。 他极为动容的拍着季星海的肩膀,“谢了,兄弟,我这就把师门的位置写下来给你,如果师父还在闭关,你就去宗门祭堂中把写有我名字的那盏油灯吹灭,他自会出现。” 季星海挺紧张,“对你不会有影响吗?” 霍青声音坚定,“不会。” * 御书房中,小道童依旧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 赵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阴森,“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小道童似是太害怕了,连脑袋也不敢抬,“回皇上,那些人丹确实进了师父的肚子,但凤血丹还在,因为必须和龙髓丸一起服用才有效,您服用的都是假的,而您之所以会犯病是因为师父在背后控制。” 虽然赵璋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听人再说一遍还是极度不爽。 他现在已经没心思考虑自己究竟被骗了多少,他现在只想把那个妖道揪出来,千尸万段。 “说,他现在究竟在哪?” 小道童声音颤抖,“回皇上,师父闭关时一般都会在西南灵缇山山顶的密室中。” 赵璋起身,“来人。” 羽林卫立即涌进来。 但他还没开口,原本胆小如鼠的小道童突然开口道:“皇上,普通人去了只会送死,上次那个大巫或许可用。” 赵璋斜了冯有一眼,“你知道的还不少。” “冯有,上次那老头可留下什么联络方式?” “回皇上,没有,但他说过只要风清子现世,他必出现,那咱们不妨把这消息放出去,自有人帮皇上出气,皇上何必为了这群腌臜之人脏了手。” 赵璋毛被顺的极好,“说的是,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 赵璋垂眸看向桌前跪着的道童,“至于你,先关入天牢,严加看守。” “是。” 羽林卫上前直接将人提起来拖出去,而冯有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 第234章 故人之‘信\\\’ 拖着小道童离开的羽林卫之一忽然侧眸看向墙角的阴影,大喝道:“谁在哪里!” 那阴影猛地窜出去,熟门熟路的往一些狭窄的小路暗道上冲去。 最先发现他的羽林卫将小道童交给其他人,“带他去天牢,我去追贼人。” “副统领,多叫两个兄弟跟着吧。” 年轻的副统领身影已经窜出去,“不过一个小贼而已,我自己足矣。” 其余人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带着小道童往天牢而去。 只是最开始劝的那个小羽林卫还是忍不住疑惑道:“既然只是个小贼,那副统领为何要亲自去追?” 同伴答不上来,但同伴知道闭嘴保命,“关你屁事,做好你的活就完了。” 两人拌着嘴往天牢去的时候,副统领终于在御花园假山的暗洞口将人堵住了。 他声音带着些喘息,“终于追上你了,老远看着身形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王朔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当年看守东宫的那个羽林卫小队长。” 那人见王朔认出他来,便笑得更开心了些,“是啊,当年是我御下不严,让你受了委屈,还请莫怪。” 说完就拱手行礼。 王朔忙摆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已释怀,况且做错事的又不是眼前人,没必要迁怒。 那人直起身子又道:“不过你怎么会在御书房,你是在替七皇子探听消息吗?” 王朔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虽然是熟人,但太敏锐了可不是好事,况且他还是皇上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王朔暗暗握紧了藏在宽袖中精巧的峨嵋刺。 这是太子生前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说自己学武是半路出家,不能跟高手比功底和力道,但出其不意,以快致胜却比绝大多数人做的都好。 可对面的羽林卫似乎看穿了他,忙退后了半步,摆手讨饶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抓你立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你今后想要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 王朔并没有放下戒心,而是盯着他道:“为何?” 羽林卫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太子临走时,曾经吩咐过属下要多看顾你,但这几年我忙着争权夺势,见你在七皇子身边挺好的,便没现身,如今我已做了羽林卫的副统领,今后应能帮上你更多。” 王朔的手松了下来,神情失落中掺杂着悲伤。 “当初他都有时间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却不肯跟我道个别。” 副统领明显慌了神。 “不是的,小王公公,太子其实早就知道皇上要对他动手,所以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是道别,只是他不愿说出来而已。” 话刚落,王朔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 “既然早知道,为何不逃,为何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等死?” 对面的副统领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静静站在那里似是故人送来的一封信,信未展,泪先落。 王朔不想把自己的难堪呈现在陌生人面前,转身就要走。 副统领站在他身后,叮嘱道:“今后莫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即便是为了七皇子也不行,太子会心疼的。” 王朔没有回话,单薄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 两天后,季星海抵达了霍青的师门所在。 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若不是有霍青手绘的地图,他就是转晕了恐怕都进不来。 可是往里走,却发现这山谷极为安静,虫声鸟叫还是有的,就是没什么活人的踪迹。 季星海只觉得寒毛直竖,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前方的草丛传来沙沙声。 季星海忙提气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 大约在距离草丛一米左右的地方,季星海停下,手里的长剑挑开草丛。 然后,慢慢的,他看到了一双冷冽若小兽的漂亮眼睛。 季星海真的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是遇上什么野兽了,一剑刺过去,草丛里却响起了金石之音。 季星海正疑惑时,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手里持着一把短剑,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而那把看起来短小到可爱的黑剑居然挡住了他全力一击。 超,这世界玄幻了吧。 怎么可能? 这哪里冒出来的小孩? 不对,怎么看着眼熟。 卧槽,这不是他在找的五颜六色的老头身边带着的小孩吗? 瞅瞅那双冷飕飕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讨厌,真是浪费了这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季星海瞬间觉得跟个小孩置气挺没意思的,他收起长剑,质问道:“小孩,你身边的那个老头呢?” 小孩警惕的盯着他,开口时声音也跟冰块似的,“你谁?” 季星海耐着性子,“在下季星海,来寻凌虚子道长,他的徒儿有危险,急需道长相救。” 季星海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希望能够让藏在深谷中的高人听到。 对面的小孩收起短剑,冷声道:“跟我来。” 说罢便转过身去,短小的身子多少带些婴儿肥,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可爱的要命,可偏偏性子不招人喜欢。 季星海撇撇嘴,跟上。 第235章 小孩,叫哥哥 季星海跟着那小孩又大约行进了一刻钟的功夫后,才在树丛掩映中看到了几处草房。 小孩停在一处院子门口,冲着坐在院子里正在下棋的两个老人道:“师父,有人找。” 季星海仔细看过去,眼眸瞬间睁大。 右边这个五颜六色的,还驼背的,不就是他在找的人吗? 那左边这个白衣服白胡子白眉毛的不会就是霍青的师父吧。 那五颜六色的正神情凝重的盯着棋盘,闻言连头都没抬,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 白颜色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让你来的?快进来坐吧。” 季星海行礼后老老实实走了进去。 对面五颜六色的冷笑一声,“什么不成器,你要是想显摆就直说。” 凌虚子倒也不客气,“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不显摆也不合适,毕竟老巫的徒弟走了歪路,你三个徒弟死了俩,最小这个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连笑都不会。” 任道求怒目而视,一把掀翻了桌案上的棋盘。 季星海吓了一跳,这老头脾气这么大呢,一会不好问吧。 结果凌虚子摸着胡子嗤笑道:“输不起啊,装什么呢?都给我捡起来,少一个棋子,我就揍你小徒弟一顿。” 旁边的小孩老老实实站着,一脸严肃。 果然是不会笑。 假装愤怒的任道求只好消停下来,指挥着小徒弟去捡地上的棋子。 呵,悔棋可以,认输不行。 然后看着凌虚子道:“风清子的藏身之处已经被泄露出来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弄死他。” 凌虚子很头疼,“他杀的是你徒弟,又不是我徒弟,你老来折腾我做什么。” 旁边等候已久的季星海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当即激动的大声道:“老神仙,风清子确实不会杀霍青,但他要杀霍青的媳妇啊。” 凌虚子咬牙切齿,任道求和颜悦色。 等到季星海把京城发生的事交代完,凌虚子还来不及从徒儿给他找了个男徒媳的震惊中走出来,就先一把揪住任道求的长胡子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我那徒媳都被你连累了。” 任道求很无辜,慌忙抢救下自己胡子后,辩解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那昏君觉得小皇子炼不了长生丹了,所以才把人给关起来了。” 凌虚子很恼火,但是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他不好多说。 那孩子可不是普通的皇子,而是关系着未来天下格局的关键。 他上次不惜中断闭关都要去帮他掩盖命格,助他度过死劫。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又被任道求这老东西推回了原轨。 凌虚子掐指一算,大凶,恐寿数难长。 见他神情严肃,任道求也不免认真了起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虚子面上划过一抹决绝,看向老友时目光复杂,“走吧,老夫就陪你走这一趟,风清子确实不能留了。” 任道求一拍桌子,“这才对嘛,瞻前顾后的,修道都快修成缩头乌龟了。” 凌虚子看向季星海,“季小友,这山谷与这娃娃就暂时交托与你照顾了。” 季星海正不知所措时,任道求将沉迷捡棋子的娃娃牵过来,“若我们回不来,你就辛苦将他带回去照顾吧,千万别让他那畜牲爹把他找回去了。” 季星海瞅着面前脸臭的小屁孩,不是,他就来报个信,不是来带孩子的。 可两个老人已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一步千里,转瞬不见踪影,只留下季星海和小屁孩大眼瞪小眼。 季星海尝试着拉近距离,“小孩,叫哥哥。” 小屁孩用冷飕飕的目光白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的棋子分黑白两色放进了棋盘里,便自顾自的去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去了。 比如看看蚂蚁,捉捉虫子,顺便逗逗蝴蝶。 * 京城里近来却消停了许多。 赵凛甚至觉得除了被关起来没人伺候之外,生活和之前差别并不大。 而且王朔会时不时出去,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戚鸿羽也会将霍青的信定时送进来。 所以他知道赵璋这厮即便被风清子背叛了,还不死长生的心思,现在没事就会去天牢里秘密审问那个小道童,希冀还能拿到炼制长生丹的秘方。 趴在后院里拔草的赵凛冷笑一声,用还干净的手指顶开草帽的边缘,看向王朔问道:“我知道你能力强,但没想到这么强,怎么感觉赵璋做什么你都知道?” 王朔往嘴里塞着赵凛刚摘下来的脆黄瓜,笑眯眯道:“放心吧,我自有妙计。” 赵凛含笑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摘菜,“最好是,不过你如果再敢拿自己去换东西,我就扒了你的皮。” 王朔嗤笑,“就你,让你三招都打不过我,吓唬谁呢。” 赵凛理直气壮,“你还能真打我啊,肯定会惯着我的。” 两人跟往常一样说笑着,只是赵凛低着头,没有看到王朔面上的复杂。 他左手握着一封几乎揉皱了信,眼神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挣扎与悲伤。 第236章 犹豫是一种态度 不大一会功夫,赵凛便摘了满筐子的胡瓜、茄子、韭菜、茼蒿等。 此时的大盛物产还没有未来那么丰盛,因为好多良种还没有从国外引入,不过他们就两个人,足够了。 王朔接过有点重的菜篮子,伸出手去将赵凛从菜地里拉出来。 顺手掏出帕子帮赵凛把脸上的泥污擦拭掉。 赵凛看着满筐水嫩嫩的蔬菜笑道:“今天我就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我最爱的黄瓜,不,胡瓜炒鸡蛋。” “胡瓜不都是生吃吗,或者腌制,炒又是什么?” 说起这个赵凛也是满肚子苦水,大盛时期,‘炒’这种做法并不成熟,也不普及,这就导致他自穿越以来基本没吃过炒菜,早就想的不行了。 “不懂了吧,小爷这就让你开开眼,保证香的你流口水。” 王朔只笑着点头答应,反正跟小汤圆在一起时,新鲜感和愉悦感从来就没断过。 可以说,跟赵凛相处的这几年是他并不长的人生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即便是跟太子在一起时,也没有这种万事不用愁的感觉。 可是越快乐,王朔此时便越痛苦。 他藏在袖中的那封信就像烧着了一般,灼烫着他的内心。 虽然在打下手的时候,王朔已经被赵凛娴熟的炒菜法狠狠惊了一把,但等菜端上桌,亲自尝了一口后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 他甚至一时忘了跟赵凛说话,连着吃了好几口才有点不舍得停下。 对面赵凛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能香掉你舌头?” 王朔疯狂的点头。 赵凛内心得意,“可惜咱们没有肉,否则我给你来个‘辣子鸡’还不得让你哭着叫爷爷,你可是无辣不欢的。” 王朔抬手要打他,赵凛灵活的躲过去。 两人笑闹着把这餐饭吃完,赵凛忍不住想,不然等回去后去开始推广‘炒’吧,让百姓的餐桌上也丰富一些。 反正古有‘东坡肉’啥的,说不定他也能在史书上混个‘赵凛炒’。 这名声不比那些‘完颜构’之类的昏君强多了。 正在美滋滋的想着的未来名声的赵凛没有听清王朔的问话,便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面的王朔忽然安静下来,轻声道:“如果我的野心需要牺牲朋友才能实现呢?” 赵凛夹菜的筷子也放下了,“很重要的朋友吗?” “嗯。”王朔用力点头。 “那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偏重哪一边,你内心自有定论,不是吗?” 王朔的脸上闪过迷茫。 赵凛很心疼,“犹豫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王朔的脸低下去,肩膀微微抖动着,似乎是在哭。 赵凛没有打扰他,而是端起盘子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 * 晚间的时候,王朔确定赵凛睡着后,便翻出了院子。 还是御花园的那个假山角落里,李瑜副统领已经在等他。 王朔上前,干脆利索道:“我不会伤害七皇子的,你们也不许碰他。” 李瑜原本期待的神情落空了,忍不住劝说道:“不是让你杀了他,只是控制他,等我们解决了另外两个皇子,七皇子登基,这天下就等于攥在了你的手里。” 王朔不为所动。 李瑜又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不一直是你想要的吗?殿下说过,即便他不在了,也会帮你实现梦想,留下的人不多,但全都在为帮你默默成长着,那封信可是殿下亲笔所写,你知道的,我们不会骗你。” 王朔的心脏又忍不住抽痛起来。 他从袖口中拿出那封这几日被他反复看过无数遍的信,声音嘶哑的问道:“这封信,为什么不在五年前给我?” 李瑜微微侧了下头,垂下眸光。 “殿下说,这封信需要在您得到七皇子信任后再转交,如今七皇子落魄,身边只剩您一个,时机最为合适。” 王朔忍着心痛,“那你们打算如何控制他?” “小陈太医临走前留下了一味秘药,可让食用之人神魂受控,终生只能听从下药之人。” 王朔伸出手,“把药拿出来。” 李瑜以为他想通了,忙把药拿出来,恭敬的递上。 “所以只要您亲手给七皇子喂下,便不用担心他生出丝毫背叛之心,而且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您大可放心。” 王朔接过后捏了下拇指大小的药包,触感是一堆粉末,很好。 “以七皇子如今对您的依赖程度,您就是给他喂毒,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的,何况这点东西,所以说殿下神机妙算......别,您别扔啊!” 李瑜着急忙慌的跑到水边,那白色的药包被拆开,药粉洒在了水面,很快就消失了。 李瑜心急如焚,“小王公公,这药珍贵的很,即便是小陈太医也只留下了这一包,您就算不用也不要毁了啊!” 王朔笑得凄美,“只有一包吗?那可太好了。” 李瑜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劲,有点害怕道:“小王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王朔转过来时,眼眶微微发红。 “我问你,当初他求七皇子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他声音苦涩,神情却脆弱的可怕。 李瑜心知坏了,若是让王朔对殿下的感情产生了质疑,他非死不可。 李瑜忙半跪下,“小王公公,殿下已经死了,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计谋不全都是为了您吗?我不清楚殿下到底为您求了什么,但殿下有多傲气您比我更清楚,这世间能让他不惜一切去求别人的,也只有您一个了。” 见王朔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 李瑜有道:“小王公公,殿下的用心您可以不要,但请不要看轻他的情意。” 王朔转过身,眼眶里泪珠终是滚落了下来。 “你回去吧,七皇子对我很重要,不要试图伤害他。” “是。” 察觉到李瑜离开后,王朔才从袖中掏出书信,在不算明亮的月光下,一字一字,痴恋又贪心的读下去。 “吾家小朔,感情用事是大忌,人生漫漫,不要让一时的情感困住了你的野心,我已为你打造出一条登天梯,听李瑜的,可好?” 无人关注的黑暗角落里,王朔放声大哭。 不要,不好,他们都不是你! 第237章 柿饼 自那之后,望仙殿的日子忽然平静下来,但王朔仔细观察过,原本戚鸿羽安排在殿周围的羽林卫还是被换掉了一些。 他猜测那些生面孔是李瑜的人,曾经去质问过一次是不是要对七皇子不利。 但对方却说是用来保护他的,让他只管放心。 王朔虽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但也找不到理由发难,只能先静观其变。 而赵凛也好像从原先的贪玩一下子变了,除了跟霍青书信不断之外,没有再想着出宫,反倒是没事就拉着他讲课。 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讲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偶尔还能冒出一句‘反帝反封建’。 从秋天一直讲到年关,王朔再笨也听得懂了,更何况,他还极为聪慧。 “殿下,您的意思是让奴才反了您吗?” 赵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胡说什么呢,生产力不足的时候瞎搞什么。” 王朔眼睛的睁的大大的,“您的意思是生产力足够了,就可以反了您?” 赵凛呵呵一笑。 那倒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他带头反。 讲到最后一页,赵凛将小册子收起来,郑重的放进王朔怀中。 “课讲完了,也马上要过年了,之后,我就想多陪陪霍青,你自己多复习,还有不懂的就问我。” 王朔蹙眉,总觉得这话很古怪。 可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就听赵凛道:“对了,今年赵璋不在宫里过年,我打算溜出宫去陪霍青守岁,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王朔纤长的眉睫颤了一下,低声道:“我想去皇陵陪他。” 赵凛低叹一声,道:“好,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 * 大年三十那天,天色将暗时,主仆两人便分头出发了。 戚鸿羽将人护送到霍府,交给霍青后,便也回家过年了。 夜色中,赵凛被霍青牵着手往院子里走,忍不住问道:“谢夫人不跟你一起守岁吗?叫我来真的合适?” 霍青道:“母亲去谢家了,让我在家给霍家祖先们守着。” 赵凛点头。 谢家自老谢相和谢纯相继离世后,便有些后继无力,如今在朝堂上也越来越说不上话了,一家老小也更加依赖霍家了。 一想到未来可能有的变故,赵凛忍不住问道:“霍青,如果有一天,霍谢两家会被灭门,你觉得最大的原因可能会是什么?” 话落,霍青侧眸认真的看着他。 赵凛后知后觉道:“大过年的,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霍青摇摇头,认真道:“原因无非有两个,父亲亡故,以及谢家手里废君另立的逆天大权。” 赵凛:“最要命的就是这个。” 霍青:“对,但只要父亲还在,皇上就不会动谢家,所以想要谢家死,那就必须先除父亲。” 赵凛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霍青同时回过头,两人的眼神在无数烟花升起的夜空中交汇。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涌上两人心头。 “你们两个在院子里挨冻啊?还不快进来。” 赵凛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季星海。 霍青早在信中交代了季星海的去向,所以他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成了? 赵凛神情激动道:“你安全回来了,那太好了,所以风清子?” 季星海眼带着笑意点头,“两个老神仙一起出马呢,据说当场震碎了风清子的神魂,还不放心的在心脏处补了一刀,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过两个老神仙也受了重伤,已经回山谷疗伤了,说是要闭关许久。” 霍青眉头微跳,“所以你就带个孩子回来了?” 赵凛一脸懵逼,“什么孩子?” 话落,季星海身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五六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就是看人时,眼神冷飕飕的,有点瘆人。 他里正抓着一块柿饼,看到赵凛后,眼神亮了亮,然后松开季星海的衣襟,屁颠屁颠的走到赵凛面前,把手里的柿饼向他递了过去。 赵凛很惊讶,“给我的?” 小屁孩点头,目光坚定。 赵凛笑着将柿饼接过去,哄小孩一般道:“谢谢你,小朋友。” 小屁孩也没说话,很高冷的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屋子了。 季星海很是破防,“小爷辛辛苦苦照顾了你将近三个月,怎么没见你给我个柿饼呢?” 小屁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忍不住移到赵凛身上。 “他好看,你丑。” 季星海更加破大防,“你那眼是瞎了吗?赵凛是比我好看,但我也不能算丑吧!” 真是气死他了,从小到大,只有人骂他调皮捣蛋,还真没人骂他丑。 他剑眉星目,英武不凡的,就连头发丝都跟丑不沾边。 这小屁孩,真的是讨打! 可没想到小屁孩真的转过身来,认真看过两人后,诚实道:“你长得像男人,丑。” 旁边的赵凛等人早就笑得肚子疼了。 季星海怒道:“我他爹本来就是个男人,再说赵凛也是男人。” 赵凛的美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再加上现在还是少年模样,五官的凌厉感还不凸显,现在穿着厚厚的衣服,头上的披风兜帽也还没摘下,只看脸确实容易让人分不清男女。 闻言那小屁孩似乎是惊到了。 他仔细打量了赵凛好几眼,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居然转身走了回来,伸手将赵凛手掌上的柿饼又拿了回去。 “你是男的,不给。” 这下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小屁孩似是被气到了,脚步都带着些气哼哼的,走到季星海旁边的时候,把柿饼丢给了他,“给你吧。” 季星海气道:“小爷还不吃了呢。” 最后那块柿饼被丢在了桌子上,没人再去动,只不过守岁结束的时候,赵凛不经意瞟了一眼桌角,发现那柿饼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佩阳收拾了吧。 此乃后话,此时一屋子少年小孩还在烤火取暖,桌面上瓜果一大堆,热热闹闹的,烘得众人脸颊微红。 季星海大吐苦水,“这是五颜六色那老神仙的徒弟,这不是要闭关嘛,没时间照顾,就让我带回来了,不过嘱咐过了,说是要仔细看着,因为小孩的畜牲爹一直在找他,具体老神仙也没说,这孩子半天吐不出一句话,问他也没用。” 赵凛笑着点头,“叫什么名字?” “也没个正经名字,我一般就小孩小孩的叫。” 赵凛眼带怜惜,估摸着又是个可怜的娃,便将自己做的奶茶拿出来,递给了小孩一瓶。 “好喝的,你尝尝?” 小孩冷飕飕的目光带着些许遗憾,在他脸上停了几秒钟后,接过了奶茶。 结果刚尝了一口,就停不下了,好喝! 旁边的季星海含笑弹了一下他脑门,收获一个白眼后,又大咧咧的跟赵凛霍青聊天了。 * 而西南灵犀山下,风清子断气之前,不要命的把自己滚到了山崖下,然后在凌虚子和任道求追过来之前,将随身携带的凤血丸吞了下去。 随后任道求追上来,给了他心脏致命一击。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再忙活下来了,所以同样受重伤的两人见他断气后也得赶着回山谷闭关保命。 可偏偏在七日之后,风清子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可惜,睁开后看到的不是新生,而是阴恻恻的赵璋。 第238章 微凉 “好久不见啊,道长,吃了朕那么多儿子,结果就差点被人打死,真是浪费。” 风清子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没办法动。 一个眼熟的身影从赵璋后面走出来,对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师父,您别费劲了,是定身咒,您教我的。” 风清子目眦欲裂,“你居然没死?” 那小道童挺直身子,原本的少年气早就荡然无存,“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别的不会,狡兔三窟的道理还是懂的。” 风清子看向赵璋,“皇上,您不信我,信他?” 赵璋冷笑,“至少他神魂无损,不会骗朕的金丹。” 风清子还想开口。 赵璋抬手,示意他闭嘴,“你什么都不用说,所有的事朕都已经查清楚了,甚至知道你是吃了朕的凤血丹才勉强保住一条命。” 风清子冷笑,“是,凤血丹和龙髓丸一起服用才会有效,如今皇上即便手握七皇子也没用了。” 赵璋脸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谁说无用,凤血丹不就在你身体里吗?朕只要喝干的你的鲜血,再吃下龙髓丸,照样能长生。” 风清子脸上闪过几丝恐惧,这赵璋恐怕是疯了。 * 因为赵璋迟迟没有回来,所以赵凛便一直住在霍府。 霍青谢绝了一切走亲访友的俗礼,陪着赵凛过了一个暖烘烘的年。 初一的时候,佩阳特意折了几只红梅放在屋里,赵凛和霍青守着暖炉看书聊天赏梅,赵凛躺在他怀里,玩着他半披的头发,讲着他从未听过的奇异故事。 霍青低头,就能亲上他嫣红的双唇。 原本的赏梅,变成了品梅,只是梅花点点却是开在了赵凛的脖颈和锁骨上。 格外好看。 初二的时候,他们去看大黑和小白,并牵着他们去马场上溜了一圈,只是没想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雪,而且雪还越下越大。 霍青便带着赵凛直接回了马场附近的山庄,那里有温泉,正好可以泡一下去去寒。 只是等赵凛脱了衣服跟条小鱼一样钻进水里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和霍青已经长大了,而且两个人还又亲又抱的早就在一起了,现在脱光了一起泡温泉,是不是容易擦枪走火啊?! 猛然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之后,赵凛顾不得其它,当即就要穿衣服走人,可已经晚了。 脱了上衣,披着薄毯的霍青已经进来了。 他站在温泉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凛,目光里是汹涌又压抑的爱意。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赵凛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刚穿过来,也是在水里,只是那时霍青眼里是尖锐的杀意。 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居然会变成如今这般亲密的关系。 霍青矮下身子,灼灼的目光盯住赵凛,手指滑进了水中,贴着赵凛的身体,是那种似触非触的状态。 赵凛只觉得那手指上好像有电流,顺着温热的水传导过来,令他呼吸都紧促起来。 “水温合适吗?” 赵凛点头,“正好。” 霍青却摇头,“微凉,需要有人抱着你泡。” 让人脸红的热度瞬间从泉水爬到了脸上,赵凛有些难耐的吸了口气,有点承受不住他眸光里的炙热,微微侧过眸子,“那你还不下来。” 霍青哪里还会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即滑进了水池中,向他走过来。 赵凛笑着看他,一步步后退。 霍青盯着他,他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最后将赵凛抵在了水池边。 后背贴上冰凉的白玉池壁,身前却是一具火热的躯体。 霍青拑住他的手臂,“跑什么,嗯?” 赵凛笑着抬头看他,“不跑,被你强了怎么办?” 霍青笑出声,顺势将人拉进怀里,“那你可跑不了了,小皇子。” 水花四溅中,赵凛被霍青压在池壁上。 错乱的呼吸和温泉的水汽一起蒸腾,一片云雾缭绕中是霍青沙哑的声音。 “殿下,臣下伺候您啊?” “啊,你别......” “手而已,无妨......” “不是,唔......你手上有茧子......” “练武之人,殿下见谅,我轻点......” “......” 雾气散去时,赵凛软着身子被霍青抱在怀里清洗。 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气,看起来越发可怜兮兮。 他目带控肃的盯着霍青,恨不得在他脸上盯出两道窟窿。 平常那么正经一个人,怎么在这方面花样如此之多。 霍青含笑垂眸,又在他唇上讨了一口香。 “殿下再这么看我,我会以为殿下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回馈臣下。” 赵凛气的抬手想打他。 却被霍青抓住了手腕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哪里舍得,这双手将来定是要御笔朱批,执掌天下的。” 赵凛脸颊红润,身体始终微微抬着,不敢完全坐下去。 有点累。 “那你怎么办?” 霍青目光在他脸上寻睃,手指从他的红唇顺着滑下去。 赵凛忍不住颤了一下。 “其实还有别的地方,你喜欢用哪里?” 赵凛又羞又气,明明心里怂的很,但就是不服输的狠狠瞪着他。 霍青被他逗笑,“我知道殿下都喜欢,但我比较喜欢冷水。” 你爹的,霍青,说的好像欲求不满的是我。 霍青见再逗下去,真的就要咬自己了,这才给他披上软软的薄毯,将人送到相连的厢房去休息,然后才湿淋淋的去处理自己的问题。 躺在床上的赵凛听着浴池里不时传来的粗重喘息,疲惫又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之后,霍青又带着赵凛踏踏实实玩了几天,等到初七接到皇上回宫的消息时,才不得不将赵凛送了回去。 知道短时间内,可能又没办法见面,两人多少有些难分难舍。 从马车里出来时,赵凛的唇嫣红的格外水润好看。 佩阳没眼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可临走前,自己少爷居然又从马车里追出来,拉住赵凛的手腕。 “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你送的就好。” 第239章 夜长梦多 可是回宫后,赵凛才发现了一件令他越想越害怕的事,王朔居然没有回来。 起初的时候,赵凛以为王朔只是思念太子日久,所以比他回来的还晚些。 这倒无妨,反正太子因为犯了错,又不是皇帝,所以陵寝虽然也在皇陵,但地处偏僻,周围也少人,即便王朔在那里多逗留几日,也不会有人发现。 现在赵璋回宫,等消息传到皇陵去,王朔自然会回来。 可一直到上元节,居然都没见到人。 宫里彩灯无数,赵璋不知哪来的好心情,居然让人在御花园装饰了花街,学着民间百姓的样子,让宫里人猜灯谜,赏花灯。 一片热闹中,也无人在意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所以赵凛便想混出去,找霍青想想办法。 可还没等他走出望仙殿门口,一个身影先窜了出来。 是个眼生的羽林卫。 “殿下,您不能出宫。” 赵凛有点慌,“你长官是谁?” 那羽林卫倒是不卑不亢,“羽林卫乃天子之臣,哪来什么长官不长官,皇上说殿下不能出去,那便是不能。” 不是戚鸿羽的人。 他身边的人被换了,而且戚鸿羽还无能为力。 难怪这几日,霍青连一封信也没送进来,竟是如此。 打不过,赵凛也没打算硬闯,只能先转身回去。 只是当天夜里,望仙殿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赵凛披着外衣走出去,刚走到院中便听到了赵璋的暴呵声。 “霍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借着酒醉之际探望被朕软禁的皇子。” 赵凛心里一紧,但脚步还是放轻了,走到望仙殿正门后。 定是回宫后,霍青与自己联系不上,这才借着上元节宫中宴会铤而走险。 “皇上,早知他被您接回宫是过这样的日子,当初霍青就不该让您找到他。” 赵璋怒不可遏。 “霍青,朕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原谅你这次醉酒行事,你现在马上给朕滚出宫,回家闭门思过。” 门里的赵凛担心不已,可门外的霍青似乎铁了心反抗到底。 “皇上,不如您把霍青也关进这望仙殿吧,省得霍青日日挂念。” 赵凛急得跺脚,霍青向来沉稳,他这是怎么了? 门外的赵璋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有些陌生的年轻声音插进来。 “父皇,霍青这般在意七皇弟,不知是因公还是因私?” 是疯病好了的五皇兄。 “哦,皇儿此话何意?” “因公嘛,自然是七皇弟是从霍府走出来的,霍家谢家支持七皇弟也是在所难免,至于私嘛,儿臣听说,霍青和七皇弟自幼便举止亲密,远胜一般的主仆,霍府内甚至有传言把七皇弟当做未来少夫人一说。” 赵璋面上阴晴不定,当即怒斥道:“大胆,你好歹是个皇子,说话也要注意场合身份,这样无凭无据的艳俗传闻也敢张口就来,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五皇子又被吓到,当即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但话已出口,定是收不回来了。 好在赵璋早有准备,身边也没跟几个人。 当即口气阴森道:“今夜之事,谁若敢传出半个字,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然而外面紧张混乱之时,赵凛却眼尖的发现门下面的缝隙里探进来一张被折叠的极为精巧的信笺。 赵凛忙假装担心将身体贴紧了木门,抬脚将信笺踩在了脚下。 之后门外又闹哄哄了一阵,赵璋冲着霍青发了一通火之后,便命羽林卫将人强押了下去,并下旨让他闭门思过,没有旨意,决不能外出。 等到外面重新安静下来后,赵凛假装痛哭的蹲下身子,身后借着身影的遮挡,将脚下的信笺悄悄收进袖口中。 回房间的一路上,赵凛也适当的演了一会,但仍是挡不住急迫的心,快速回了房间,在烛光下打开了信笺。 上面只有一个字:逃!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赵凛毫不怀疑。 他迅速起身,将必要的东西整理在一个极小的包袱里,然后将包袱随身带着,随时等着霍青下一步动作。 定是出了连霍青也搞不定的大事,否则他绝不会如此。 * 而御书房里,赵璋面色阴沉。 “五皇子虽然出言不当,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霍青当真拼死拦着,朕还真有点棘手。” 旁边垂首侍立的冯有微笑着开口,“那皇上不妨先行动手。” 赵璋嗤笑,“你没有听小陈太医说吗?小七命格上的封印虽已薄弱,但也要到十五岁生辰才能完全破除,提前动手没有意义。” 冯有眸中滑过一抹暗光,“皇上,那您觉得让七皇子能走能跳的活到生辰安全,还是昏迷着等到三月初一更令人安心?” 赵璋沉思起来。 冯有再下猛药,“皇上,奴才今晚与小陈太医会面时,曾隐约感觉身后有人,看霍公子今晚表现,若偷听的是他,那以他对七皇子的感情,他会毫无所动吗?” 冯有弯腰,脸埋得更深。 “皇上,夜长梦多啊!” 第240章 乱 望仙殿的位置其实是极好的,紧邻着御花园,环境清幽,距离未央宫也不远。 当初安排赵凛住在这里,足可见皇帝的宠爱。 所以即便他只是坐在宫殿里,也能清晰的听到从御花园花街上传来的喧闹声。 赵璋准备的上元节夜宴还没有结束。 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溜出去? 没错,如今他和霍青处处被掣肘,身边的人全都被换了,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想通之后,赵凛先去王朔房间找了一套不起眼的太监服换上。 但是望仙殿里就只剩王朔一个太监,而且他还不在宫中,如果此时贸然出去,只会引起周围护卫的怀疑。 如果能想个办法暂时引开他们就好了。 就在赵凛苦苦思索的时候,被困在皇陵的王朔悄悄割开了捆缚他双手的绳索。 但李瑜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石室便被发现了,只能一头钻进皇陵周围的密林中,极速移动。 李瑜等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王朔,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太子遗命,你为什么非要阻拦。” 王朔被困了好几天,身体本就有些虚弱,这会子全力奔逃,连头都不肯回,别说费力气回话了。 而且他现在根本就相信李瑜了。 因为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太子都已经去世了,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害死七皇子? 即便是要为殿下报仇,那也应该不择手段的杀了赵璋才对。 那个混蛋人渣才是导致殿下悲剧人生的始作俑者。 赵凛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然而即便他已经拼尽全力,还是被李瑜带人包围了。 王朔停了下来。 李瑜站在他前面咬牙切齿,“王朔,你这个样子,真让我怀疑殿下对你的情意到底值不值得。” 王朔冷笑,“我王朔此生不过贱命一条,但命运眷顾,让我有了两个至死不能辜负的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便是赵凛。” 李瑜脸上闪过惊讶,“那你为何一直不肯配合我们?” 王朔目光转向他,“因为我不相信你们,明明是你们自己想要夺这江山,却偏偏扯着殿下的旗子,还妄图拉我下水。” 李瑜无奈,“殿下的亲笔信不是给你看了吗?” 王朔眼中闪过讥讽,“信是真的,但你们是假的,若当真只听命于我,那为何却要困我在皇陵十五天?” “我说不要,你们偏给,我说留着,你们偏要去杀,我说要杀赵璋报仇,你们怎么就无动于衷了呢?” “有你们这样的属下,即便将来夺了权,我也不过是具傀儡。” “所以,就别再这恶心我了!” 他话音未落,身子便轻巧上前,袖中的峨嵋刺裹挟着肃杀之气,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李瑜的脖颈大动脉。 李瑜狼狈的躲开,流露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 王朔是真敢下死手啊,但他不敢啊。 真他爹的操蛋! 见李瑜只顾着躲闪,其他人更不敢下手,几人围着王朔周旋,愣是把王朔累出一身汗,结果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王朔蹙眉。 这群人到底什么情况。 不过管他的呢,不敢下手正好。 他瞬间收回峨嵋刺,将尖端抵在了自己的喉部。 李瑜吓得腿都软了。 “王朔,万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啊,我们也没动手啊,是不是?” 王朔看着他,“是,但我也冲不出去,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在乎我的命,但此时也只好拿来一用了。” 他声音冷下来,“让开!” 他手部下压,峨嵋刺瞬间刺破了皮肤,鲜血滚落,李瑜紧张的直咽口水。 他算是看出了,这王朔根本就是个疯子。 一个无亲无故的小皇子,至于嘛。 明知王朔是在威胁,但他还是不敢赌,只能摆摆手,先把人放了。 随着王朔身影的消失,李瑜面上闪过狠色,“抄近道,回宫。” “是。” * 另一边受到霍青嘱托的季星海已经借着羽林卫的名头慢慢混到了望仙殿门口。 结果还没什么大动作呢,就被人拦了下来。 季星海看着面前同样穿着羽林卫官服,但却极其眼生的两个人,人畜无害的笑道:“兄弟哪里当差的,怎么平常没见过呢?” 那两个羽林卫看他年纪不大,明显就不想搭理他,只是态度冷硬的让他离开。 季星海早就洒了自己一身酒,这会装着醉酒的模样跟他们两个东拉西扯。 不远处就是花街夜宴,两人不好闹出太大动静,迟迟没有对季星海下手。 可没想到季星海这会居然直接动手动脚起来,脚步趔趄,东倒西歪之际,抬手就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 那人很是烦躁,抬手推了他一下,“滚开。” 可季星海滑不溜手的,这一下不光没推到,还让他借着力道直接载进了他怀里,顺手扯开他的衣襟,张嘴就吐了进去。 “呕...呕...抱歉了,兄弟...呕...舒服...” “都怪他们,非得灌我...呕...” 酸臭味直扑鼻尖,被吐了一怀的羽林卫目眦欲裂,这会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他爹的,季星海一个醉汉,就跟身上长钩子似的,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旁边那个原本还十分警惕,可这会子憋了一肚子笑,上不得下不得,更是难受。 “笑屁啊,还不快把这小子弄走!” 憋笑的终于忍不住狂笑出声,然后开始抬手打算解救一下自家兄弟。 但恰在此时,旁边的花街上却出了乱子。 随着几声剧烈的炸响,到处都是喊声、求救声、杂乱的脚步声。 “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烟花爆炸了!” “快保护五皇子、六皇子,羽林卫呢,都死哪去了?” 两个羽林卫脸上闪过挣扎之色,怎么办? 没有被季星海缠着羽林卫当机立断道:“你在这守着七皇子,我去看看,咱们离的这么近,万一两个皇子真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事后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也顾不上扯季星海了,当即点头应下。 然而就在那人转身离开后,还在撕扯着季星海的这个忽然觉得后背一痛,不可置信的瞪了季星海一眼,便软着身子倒下了。 季星海这才站稳了身子,摸了下嘴,骂道:“你大爷的霍青,这下老子形象是真没了。” 第241章 杀 等季星海暴力推开望仙殿的大门时,就看到一手提着长剑,一手背着包袱的赵凛就站在门后,面上一片肃杀之气。 季星海惊了一下,因为自他认识赵凛以来,对方一直被霍青护在羽翼之下,向来都是乖软甜美,何曾有过这样面貌。 季星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得那锋利的宝剑握在赵凛手里很危险。 “殿下,外面的人都解决了,先跟我走吧,这剑,要不先收起来?” 赵凛垂眸看了剑身一眼,手腕技巧的一抖,那宝剑便软了下来,被赵凛缠在了腰间。 季星海馋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软剑啊?” 赵凛点头,“之前在霍府跟着霍青学了点,不过没内里,都是花架子,所以霍青便给我找了这软剑,攻其不备。” 季星海点头。 自家兄弟在养媳妇这方面当真大手笔。 赵凛往前跑了几步,回头瞪他,“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逃命还有走神的? 季星海当即跟上,带着赵凛往御花园方向去。 “放心,霍青都安排好了,御花园有人接应。” “好。” * 此时御花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几乎是仅剩的两位皇子全都掉进湖里了,这寒冬腊月的,就算不会被淹死,也会被冻死啊,况且那湖面上的薄冰还没有全化。 贴身的内侍宫女全都吓个半死,一个个悍不畏死的跳下湖里舍身救主。 结果没几个会游泳的,瞎扑腾之际,还加重了羽林卫救人的负担。 越来越多的羽林卫集中到这里,等到他们终于在下饺子似的冰湖里把两个皇子拖上来的时候,俩人面色都发青了。 提前请来的太医立马开始诊治,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两人把呛得水吐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五皇子睁开眼时,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而六皇子死里逃生,眼中也没有半点喜色,只是用一双眸光复杂的眼睛盯着五皇子。 五皇子冻的发抖的嘴唇翕张了几下,最终还是彻底闭上了。 见两位皇子无事了,余下的羽林卫又去救其他人。 因为除了这冰湖,整条花街都已经烧起来了。 此次宫宴,皇上特地邀请了重臣及家眷,这一个个非富即贵,死一个都够他们受的。 真是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能发生这种意外。 也不知道这烟花处是谁在当值,事后必得严惩。 赵凛跟着季星海隐藏在慌乱的人群中,看着冰湖周围逐渐远去的人群,低声道:“六哥不会有事吧?” 季星海面色微沉,“事发突然,霍青也来不及做更多部署,只匆匆跟六皇子交代了一声,他说一切交给他,让我们全力营救你,谁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赵凛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冰湖里泡了这么久,即便能保住命,身子也会受影响,我欠了六哥一条命。” 季星海拉住赵凛的手臂,“殿下,先不说这些了,只要你能逃过此劫,别让大盛江山再落到赵璋之流手里,便谁都不会辜负。” “往这边走,寻阳在等我们。” * 角落里,寻阳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最后几个被做了手脚的烟花点燃扔进人群里之后,便准备按计划撤退。 寻阳脚步匆匆,他们常年混迹在皇宫中,连皇宫的每一个狗洞都熟悉,别说暗门和密道了。 少爷传信,不惜一切代价将七皇子送出皇宫,如今正是他们回报主人的时候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绝大部分羽林卫都被拖在了这里,现在他们只需要去约定的地点,接上七皇子。 “站住!” 身后传来呵斥声。 寻阳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心理素质还不到家,听到动静身子就忍不住抖了起来。 寻阳低声道:“装作听不见,继续走。” 三人不动声色的加快步子,在御花园中快速穿梭,试图用他们熟悉的小道将身后的人甩开。 也许他们只是随意查问,见他们走了,也便不会计较了。 可哪有那么容易。 戚统领直接带人落在了寻阳三人面前。 “这位公公脚步匆匆,不知要去往哪里?” 寻阳自然一眼便认出了他,所以便迅速做出了决断。 “你们两个断后。” “是。” 接下来的场景落在戚统领的眼里便是刚刚还平平无奇的三个小太监一瞬间流露出的肃杀之气,居然令人胆寒。 之后双方自然打斗起来。 戚统领渐渐察觉到,两个年纪小点的使得是不要命的打法,另外一个一直在试图逃窜。 他瞬间做出判断,主要兵力全都集中对寻阳出手。 但另外两个小太监也不轻松,他们虽然功夫不错,但羽林卫胜在人多,很快便败下阵来,一个被刺穿了胸膛,一个被割断了喉咙。 寻阳心急,当即便想冲出重围,靠近戚统领说几句话。 戚统领是霍威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他是谢家自小培养的,他们本该就是一条绳上的,何必自相残杀。 可是为什么后背上为什么会被插进一柄长刀,好痛! 寻阳趴在了递上,看向戚统领的目光仍在不甘心的诉说着什么。 戚统领觉得有古怪,正要上前询问。 可后背上的长刀被拔出,应是伤到了大动脉,鲜血喷溅。 寻阳看着一双逐渐靠近自己的皮靴,选择闭紧嘴巴。 他忘了。 如果戚统领跟霍威一样愚忠,那便不可信。 殿下,奴才只能送您到这了。 他闭上了眼睛。 停止了呼吸。 已经来到约定地点的赵凛和季星海还在紧张的等待。 不知道为何,赵凛心中泛起一阵心慌。 “你跟对方约定的时间到了吗?” 季星海眉目蹙着,“早就过了,寻阳向来办事妥帖,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凛心中泛起一阵痛楚,已经猜到了结局。 “别等了,这会还没来,大概是来不了了,咱们得靠自己混出去。” 季星海眉目一凛,看向远处闹哄哄的人群道:“跟我来,如今也只能碰运气了。” “好。” 两人折返回去,垂首敛眉,打算跟着人群出宫。 可偏偏角落里钻出一个羽林卫,一眼便看到了眼熟的季星海。 “站住,你不是那个喝醉的臭小子吗?怎么只有你自己啊,我兄弟呢?” 他说着便要靠前。 “你带着个小太监乱跑什么,喝多了就滚到犄角旮旯里睡觉。” 脚步越来越近了,恰好隐藏许久的月光透过了云缝照亮了赵凛的侧脸。 “七......”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赵凛的软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第242章 宿主,我来接你回去 季星海被吓了一跳,握剑的手迟迟忘了松开。 “景,景玉,你这招挺狠啊。” 赵凛的手其实还有些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 躺在地上的人还没有停止呼吸,只是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渐渐带走了他的生机。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压下心慌和颤抖,声音尽量平静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你,所以才让我有机可乘。” 季星海拉过他,“无所谓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此时花街的火已经被扑灭,慌乱的人群渐渐平缓,已经在被羽林卫安排着依次出宫。 季星海带着赵凛忙插进队伍里,低着头跟着队伍往前走。 好在这次比较顺利,两人居然没有被发现,跟着队伍一路走到了宫门口。 季星海内心颇为激动,拉住赵凛的手腕,忍不住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宫门口。 宫门口的羽林卫正在换防交接,季星海内心泛起一丝古怪,现在也不是交接的时候啊,难道是因为今晚发生了意外,所以调整了? 正在他踌躇的时候,他猛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是冲着赵凛去的。 季星海迅速回防,原本是想要挡住攻击,可没想到拳头挥出去了,差点没收回来,带着身子差点扑倒。 “王朔,你有毛病啊,半个月不见人,回来扯着赵凛要去干嘛?” 他又不敢吼,一手拉住赵凛,瞪着王朔,脖子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王朔始终弯着身子,完全将自己隐在人群中。 “殿下,快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季星海拉着赵凛不放,“放屁,他只有出了宫才安全。” 王朔见宫门口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向这边走来,当即也顾不得太多,焦急道:“殿下,信我。” 赵凛看着他眼圈发红的双目,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季星海内心着急,但又不好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先暂时跟在赵凛身边。 然而偏偏是他们刚走出没几步,宫门口的羽林卫便加快了脚步向他们而来。 季星海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便配合着王朔一起带着赵凛全力奔跑起来。 李瑜见状立即高呼道:“七皇子私自外逃,快抓住他!” 七皇子这三个字在宫里早就成了禁忌。 听到他居然私自外逃,便立即如黄蜂般涌了上来。 集中在宫门口的重臣家眷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被推挤着退到后面,望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被羽林卫缓缓关上的宫门顿时悔得要死。 天知道他们为了来参加宫宴费了多大的心思。 洗漱打扮先不说,就说是跟其他兄弟姐妹相争入宫的资格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现在落得一身狼狈就算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两说。 听到动静后的赵璋正在冯有和戚统领的陪同下向宫门而来。 王朔目眦欲裂的盯着李瑜等人,而赵凛看着缓慢关闭的宫门内心涌起丝丝缕缕的不舍。 真的就到这里了吗? 他以为至少能陪霍青过完三月初一,没想到竟是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李瑜因为激动,脸颊上肌肉都克制不住的轻微颤动了几下。 王朔看得想吐。 李瑜大声道:“七皇子,您已经被包围,还是束手就......啊!是谁?” 赵凛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转折吸引了视线,才发现的他的左肩被一支不知从哪飞来的羽箭穿透了。 季星海激动道:“殿下,快看宫门口。” 此时,另一只羽箭已经乘着风,穿过即将关闭的门缝,向着李瑜的胸口而来。 已经中过一箭的李瑜反应迅速侧身躲开,但因为受了伤,还是让那只羽箭划伤了手臂。 与此同时,原本要关闭的宫门又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站在宫门口的是手中还握着弓箭的霍青。 而他的身后是个让赵凛和季星海都极为眼熟的身影。 是小满。 那个被季星海从死人堆里带走的幸存者。 他不是早就回中原了吗? 为何现在会出现这里,而且似乎还带了许多人。 季星海抬手握住赵凛的手腕,低声道:“管他呢,咱们找机会就往宫门跑,反正信霍青没错的。” 赵凛和王朔点头应下,三人各自找着机会。 但是当身后一声大喝响起时,赵凛就知道今天这事没这么简单。 “霍青,你这是要造反吗?” 是戚统领,也就是说赵璋到了。 周围拥堵的羽林卫自动分开,赵璋带着冯有和戚统领神情气愤的走过来。 他脚步停在距离赵凛三人不远的地方,目光沉沉的扫过赵凛三人,然后锐利的盯向宫门口的霍青。 “霍青,你现在带着人滚回去,看在霍威的面子上,朕可以不与你计较。”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纷纷震惊。 当年太子举兵造反落得个什么下场,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到了霍青这里就可以轻轻揭过了? 到底是谁说谢家不行了,霍家也要完了? 你完了,霍家都不会完。 此时隐藏在人群中的五皇子母家早就瑟瑟发抖了。 “皇上,霍青要带一人同归。” 赵璋怒道:“你别得寸进尺,你带人硬闯宫门,即便朕当真杀了你,霍威也不会多说什么。” 旁边的戚统领见赵璋真的动怒了,当即劝慰道:“霍青,你听话,先回去,你父亲为了守护大盛,常驻北疆,你母亲一人撑着偌大的霍府,你怎么忍心让他们伤心啊!” 霍青眼中闪过愧疚。 他抬手向戚统领行礼。 戚统领欣慰,他就知道霍青这孩子只是一时糊涂,绝不会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小满,列阵!” 潮水一般的人群忽然涌进来,他们统一的黑甲红衣,脸戴面罩,好像一簇簇燃烧的烈焰。 这样的场景,他好像见到过。 没错,就是在送平阳去狼奴国的路上,遇到元副将造反时,霍青忽然召集出来的神秘军队。 赵凛看看霍青,又看看小满,内心浮出一个令他惊讶的猜测。 就在赵璋气到咬牙切齿时,站在霍青身旁的小满高声道:“真龙求雨,拯救苍生,吾等愿做您的鳞甲!” 赵凛脑海中忽的响起一道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破解霍家军隐藏任务,达成‘民心所向’隐藏成就,奖励任务积分五十,成就积分五十,宿主现在所剩积分一百。” 赵凛泪眼朦胧,不舍挣扎的眼神始终锁定在霍青身上。 “宿主,旅行即将结束,我来接您回去。” “我回去了,他们会怎么样?” “忘记您,按照原定的路线往前走,直到您在另一个时间节点重新醒来。” 前方的纷乱还在继续,赵璋和戚统领似乎说了什么,霍青的态度仍旧强硬。 可这些声音赵凛忽然就听不到了,他好像被隔绝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脑海里只余下系统的声音。 赵凛的眼眶微红,“可是霍青没有忘,他等了十年。” 系统顿了一下,“宿主,有些痛苦是无可避免的,您别忘了,那边也有人在等您。” 赵凛的内心泛起熟悉的撕扯般的疼痛。 “也许,也许我留在这里,陪着霍青一起走过这十年,就能避免很多问题,我不会变成昏君,霍青不需要煎熬十年,霍威不会死......” “宿主!” 系统从来没有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跟他说过话。 “宿主,其实您心里清楚,此时选择留下,只会死在赵璋手里。” “此时此地此刻,您赢不了赵璋,霍青赢不了霍威,一切机遇都要靠实力做铺垫,我们已经计算过无数次,十年后才是您唯一可能赢的时间节点。” “宿主,请相信我们。” 赵凛整个人都好似瞬间沉寂了下去,那种光华瞬间被掩埋的感觉实在太明显,让霍青不得不注意到他。 可是他们中间隔着层层羽林卫,他根本过不去。 赵凛重新开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宿主不需要刻意做什么,顺从自己的内心便好。” 话落,赵凛便好似从一层透明的茧中挣扎了出来,无数的声音、味道扑面而来。 就连霍青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有了力度。 他很想跟霍青说点什么,脚步不由自主的迈了出去,却被赵璋按住了肩膀。 他身旁的季星海和王朔立马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警惕的看着赵璋。 赵璋毫不理会,只是紧紧盯着赵凛。 “小七,如果今晚霍青死了,季星海死了,你身边这个小太监死了,以及那些把你尊为真龙的乱民死了,那全都是因为你。” 赵凛冷笑,这人居然想pua他。 赵璋了然道:“当然不只他们,还有整个霍家、谢家、季家,你知道的,这不是吓唬你,而是一个帝王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的。” “可霍威是对你最忠心的人,北疆不平,你离不得他,霍家、谢家、季家,你一个都不能碰。” 赵璋扯起唇角,是一种冰冷的笑。 “你错了,正是因为霍威忠心,所以朕借着造反的由头处置了你们,只会换得他余生满怀愧疚的越发忠心于朕。” 赵凛怒目而视,“你简直无耻!” “是你们太过幼稚。” 此时最前方的戚统领和霍青的谈判失败,在李瑜带人率先对霍青出手后,一场争斗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 赵璋将赵凛拉过来,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前方一刀一枪间都是血肉的争斗。 “看到没有,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不是真龙天子吗?你不是上天馈赠吗?怎么就忍心让子民为你血溅当场呢?” 赵凛没有挣扎,目光沉静的看着前方。 “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 身后的赵璋轻轻一笑,接着一颗被放置在精致木盒中的丹药被他手托着送到赵凛面前。 “乖儿子,这叫睡仙丸,吃了它,美美睡一觉,什么都会结束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结局。 他随手捻起丸药,夹在两指之间把玩。 “那霍青他们会如何?” “朕自然不会动霍青,但那些乱民,朕绝不会放过。至于你身边这两个,留条命还是没问题的。” 赵凛与他拉开些距离,转过身,将那颗丸药随手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 动作随意,但莫名看得赵璋心头火起。 赵凛又笑道:“父皇,儿臣相信,与您的长生大业相比,几条人命算不得什么。” 赵璋有些压不住火气道:“那你想怎么样?” “简单,在场之人一个都不能死,儿臣要父皇当场下旨。” 这样的旨意简直就是当众打赵璋的脸。 “你别得寸进尺!” 赵凛手上用力,丸药又被高高抛起。 “父皇,这样宝贝的丹药,你有几颗?丢一两颗应该无妨吧?” 赵璋心头憋屈,当然只有一颗。 因为除了风清子无人会炼制。 而风清子嘛,正躺在炼丹炉里,被他曾经的徒弟一日一日将吸进体内的凤血丸重新炼制出来。 毕竟直接喝人血实在太恶心,他好歹是皇帝,做不出茹毛饮血的野蛮之事。 现下只要再把眼前这个臭小子搞定,那等三月初一将赵凛投进炼丹炉,七七十九天后,他就可以同时拥有凤血丹和龙髓丸。 长生,近在眼前。 这么一想,赵璋便觉得此时稍微丢些脸面也无妨了。 不过是几百号乱民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等这小子吃了药,再让人悄悄去处理了便是。 “好,朕答应你。” 高高抛起的睡仙丸这次被稳稳接住了。 “那请父皇下旨吧。” 随着冯有捧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将停战,以及所有参战人员无罪释放的旨意传遍整个宫门区域,所有人都渐渐停下了打斗。 还没来得及退出宫门的大臣及家眷也逐渐摸不清状况。 只有霍青,忽然不要命的往前冲过去。 羽林卫立即上前阻拦。 但因为有圣旨和戚统领吩咐的原因,谁又都不敢伤了他。 就在一片纷乱,以及霍青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呼唤声中,赵璋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该你了。” 赵凛死死捏住那颗药丸,挣扎道:“还不够,他们还没有安全的出宫。” 赵璋轻轻挥手,立即有两人上前架住王朔,刀刃抵在了王朔的喉咙上。 只需要轻轻往里一切,一道血线便横贯他脖颈上。 可以想象,只要再用力一些,王朔便会毫无意外的命丧当场。 赵凛抬手,“我吃。” 赵璋挥手,两个羽林卫立即退开,顺手将王朔和季星海拉的远远的。 赵璋似乎为了让赵凛死心,又随手指了两个方向。 赵凛看过去,不易被人察觉的高处,早有羽林卫架着长弓隐藏在那里。 箭镞泛着青色的冷光,应是淬了毒。 “若你再敢耍花招,这些毒箭便会射向霍青,见血封喉,他必死!” 大概是怕赵凛不够痛,他笑着强调道:“朕丢了黑虎卫,霍威担心朕的安全,亲自为朕挑选和训练了新的暗卫,比原来的强了数倍,杀一个霍青想来是不成问题。” 赵凛垂眸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悲凉之音。 原来竟是真的赢不过。 他刻意忽略掉霍青悲怆焦急的呼唤声,仰头便将丸药吞进口中。 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赵凛便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软起来。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霍青一眼,连嘴角都没来得及牵起,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冯有随即高呼道:“来人啊,七皇子不小心撞伤了头,快抬他回望仙殿休息。” 第243章 想紧紧抱住他 一片片乱糟糟中,赵凛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到了半空中,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乱七八糟的人世间。 他的目光划过悲怒的霍青,不知所措的季星海,满目仇恨的王朔,嚣张得意的赵璋,接着自言自语道:“真可惜,没有亲眼看到赵璋死。” 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忽得飘到他面前,用熟悉的电子音正经道:“你会看到的。” 赵凛惊愣,“系统,你的本体太没特点了吧。” “好普通。” 语气很是嫌弃。 系统瞬间炸毛,整个光团都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咪般,怒道:“球形才是世上最完美的图形,是你自己没有审美。” 赵凛真的很想掏掏耳朵,只可惜只剩下个灵体状态,掏了也没用。 他有些奇怪道:“咱们不是要回去吗?还在这飘着干什么?” “因为有些事,你需要亲眼看看。” 说完后,系统周身的光晕不断散开,划过众人的头顶,直到没入天际。 赵凛:“这又是在干什么?” 系统:“纠正宿主存在过的偏差,从现在开始,与您接触过,听说过您的人都会逐渐忘记您。” 赵凛:“为什么是逐渐?” 系统:“因为您还没死啊。” 他伸出一段光线点了点下方昏迷的赵凛,“您现在只是昏迷,我提前把您的灵魂拽出来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赵凛忽然听到系统低低叹息了一声,“该来的,还没到呢。” 赵凛没有心思再听系统说什么,因为他看到霍青神色出现了短暂迷茫后,接着便是深切的挣扎。 他死死盯着赵凛躺在地上的身体,眼神中流露出的痛苦和不舍,让只剩灵体的赵凛也感到透彻的痛楚。 但是霍青此时抵抗的对手何等强大,他控制不住脑海中仿若流沙一般一粒粒不受控制的流走的画面。 那个需要被他刻进骨血中的人在一瞬间居然模糊起来。 霍青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抵抗这股力量,只能调动起自己所有的意志,与这股莫名的力量抗衡着。 赵凛看着他脸上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的表情极为心疼。 灵体跟着意志,飘到了霍青身边。 他半透明的身体,轻轻环抱住霍青的脖颈,试图用胸口托起霍青的青筋紧绷的头颅。 可是霍青感受不到他。 在两股强硬意志的互不相让的绞杀下,霍青最终承受不住噬心般的疼痛,晕倒了下去。 可是赵凛托不住他。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青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几乎是缓慢地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赵凛想流泪,但是哭不出来。 他只能定在原地,无声地,透明的,眼睁睁的看着小满和季星海抬起霍青,大声呼唤着太医。 就好像霍青只能看着他吃下丸药,晕倒,被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抬走,而他连触摸都做不到。 霍青, 你刚刚就是像我这般痛。 之后赵凛便如一朵幽魂一般,陪伴在霍青身边。 直到三天后,霍青醒来,原本陪在他床头的赵凛瞬间被霍夫人、季星海等人穿透。 这些都是霍青的至亲好友,他们理所应当的出现在这里,陪伴他,呵护他。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赵凛自觉撤到了角落里,看着众人来,又看着众人去,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季星海。 躺在床上的霍青才急切的问道:“景玉怎么样了?” 一旁的赵凛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虽然早就知道霍青没那么容易忘记他,但是在确定的这一刻还是让他格外满足。 但季星海的却愣了一下,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哦,你说七皇子啊,他不是头摔伤了,还在望仙殿养着嘛。再说了,霍青,虽然七皇子是被你们霍家找到的,但你也不能老是‘景玉,景玉’的喊,毕竟那是他在霍府为奴时的名字,谁愿意一直被提醒啊。” 霍青愣愣的看着他,在季星海继续唠唠叨叨的声音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敢置信的问道:“季星海,你在说什么?” 季星海拿过放在床头的药碗,用瓷勺搅着热气,小心翼翼道:“干嘛啊,药再撒了,还不快撒手。” 霍青没有放开,满眼希冀道:“你在开玩笑吧,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景玉。” 季星海面上闪过困惑,“我当然记得啊,七皇子嘛,从书童到皇子的传奇人生,谁不知道。” 霍青不甘心,“就这些吗?” 季星海这才惊觉霍青的不对劲,抬手摸着他脑门道:“不会是发烧了吧?说起来你这壮得跟牛似的身子居然还会晕倒,难道是中元节的宫中夜宴喝多了?” 霍青目露绝望,“所以,你也不记得我们为了救景玉造反了是吗?” 季星海一巴掌拍在霍青嘴上,“乱说什么,造反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看来是真发烧了,等我去给你找大夫。” 说罢居然真的放下药碗,抬着脚就跑出去了。 而床上的霍青却慢慢抬起身子,伸手探向床头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编织了一半的红色发带。 已经编好的一角上坠着漂亮的宝石,闪亮通透,颜色搭配的鲜亮,带着一股少年勃发的生命力。 那是......? 赵凛忍不住靠前。 霍青撑着床坐起来,将发带和缠绕的红绳梳理整齐,继续编起来。 距离三月初一不远了,他要加快速度才行。 景玉十五岁就可以束发了,第一条发带必须是他亲手做的,也必须由他亲手戴上。 赵凛立在房中,静静看着他,低声道:“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旁边的光球亮了几下,“宿主,这是你想看的。” 赵凛捂住空虚的心脏位置,“可以加快吗?我感觉很痛。” 系统不理解他的宿主为什么没了身体还会感觉痛,但还是贴心道:“时间的流速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可以带宿主穿越到关键节点,把该看的看完。” “好。” 赵凛的声音带着喑哑,他不舍的眸光在低头专注编织的霍青脸上擦过,“那就现在吧,快。” 我想快点回去,紧紧的抱住他,即便迟到了十年。 第244章 我的霍青很重要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跳跃键,时空在他面前扭曲旋转。 赵凛看到了呆坐在望仙殿中的王朔。 他正用一种困惑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昏迷在床上的赵凛。 赵凛明白,王朔的记忆应该也在被重塑。 他埋怨的瞪了旁边的系统一眼,“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才把他给掰正吗?你现在这么一搞,他又只记得太子不记得我了,那我前面做的不就白费了。” 系统却道:“不一定的,人类的念力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即便是我们也不一定能完全压制。” 赵凛却不怎么在意,明明他刚穿过来跟王朔第一次见面时,他完全就是把自己当透明的。 正当赵凛在心里哔哔,偷偷骂王朔没良心的时候,坐在床边的王朔却突然凑到赵凛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额头,低声道:“小汤圆?” “小汤圆......” “小汤圆。” 然后便慢慢俯下身子,紧紧抱住了赵凛,声音带着哽咽道:“小汤圆!” 系统兴奋的又提高了两个亮度,激动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王朔这小子总算没有浪费宿主的心血。” 旁边的赵凛嫌弃的看着他,肯定是这玩意亮度太高了,才刺得他眼睛不舒服,总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时光继续前行,扭曲的通道中,赵凛看到了一点点编织着红绳的霍青,虽然在巡防但是会时不时盯着望仙殿愣住的季星海,日日守在他身边,却总会拍着额头,不断在纸上记着什么东西,第二天醒来又盯着自己亲手写下的记忆发呆的王朔。 最后系统将画面定在了御书房。 赵璋正满脑门官司的来回踱步,旁边的冯有也不敢说话。 等到赵凛都被他转的烦躁时,才听到他怒斥道:“朕求长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为什么非要炼了小七?” 旁边的冯有也一脸困惑,“皇上,您都不记得,奴才更不可能记得啊。说起来也是奇怪,最近关于七皇子的事为什么总觉得模模糊糊的,奴才当时也没有和七皇子一起撞到头啊。” 赵璋烦躁,“炼丹室里那个小道士不是说要集齐凤血丹和龙髓丸,凤血丹是皇后,难道小七是龙髓丸。” 冯有接话,“可他也说不明白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真龙命格,这都不确定的事,也不能拿皇子的命开玩笑吧。” 这话简直就是戳中了赵璋的心思。 “朕求得长生后必然是要成仙的,这大盛总得交到儿子们手里,老五太软弱,老六太无能,也就小七还有点天分,这要搞不清楚就把小七给炼了,朕这万顷江山将来该有谁继承?” 冯有眼里划过一抹暗光。 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太子殿下的。 无论是谁,只要威胁到太子殿下,那都该死。 “皇上,奴才觉得七皇子这事极为蹊跷,不如咱们把小陈太医请回来,让他帮忙看看,若是有什么妖邪缠住了七皇子,也好早日除去。” 赵璋心下赞同,“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就去请。” “是。” 一旁的赵凛惊愣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置信道:“失忆,还能有这效果呢?” 赵璋居然要变慈父了? 系统暗戳戳的泼冷水,“本性难移,建议宿主不要抱有幻想。” 赵凛怒视,“老子八辈子也不会对赵璋抱有幻想。” 之后的事果然如系统所料,陈不佑的出现,再次确认了赵凛真龙命格的事实,赵璋果然收起那少得可怜的舐犊之情,再次决定三月初一,送赵凛进炼丹炉。 接下来的事会怎样,赵凛也说不好,只能静静看着。 系统伸出一根光线凝成的手指在身前轻轻一划。 时间又被摁下了快捷键,无数影像仿若过电影一般在赵凛面前快速划过,其他人全都被赵凛忽略了,只有霍青不断地停留在他眼中。 赵凛眼睁睁的看着霍青日渐一日的陷进痛苦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那些缠绕的红线每理清一分,他就被迫忘记赵凛一分。 为了抵抗这股强大的力量,霍青的心神每日都在与它撕扯,可仍旧挡不住它在自己的脑海里啃噬出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他还活着,可是灵魂却被一点一点掏空了。 霍青执着的将每一片空白都强自填上赵凛的名字,不肯让其它的记忆覆盖哪怕一分。 时间久了,霍青的心神好似出了问题,除了强迫自己回忆与赵凛有关的记忆外什么都做不了。 谢夫人担心他,但是却无从劝起,她对赵凛的记忆淡薄,除了记得这个皇子是从自家府上出去的,其它的都已经极为模糊。 但是看儿子这个状态,做母亲的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是那个小皇子在给儿子做书童期间,和霍青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这样丢人的事若是传出去了,他们霍家的脸便丢尽了。 谢夫人心下一狠,见劝不住,那便直接命人将霍青锁在了府里。 佩阳毕竟是从谢府出来的,虽然心疼自家少爷,但是根本不敢违抗谢灵姝。 直到三月初一那天,霍青打扮一新的从房间出来。 佩阳极为高兴,以为他家少爷终于恢复正常了,可没想到霍青就跟看不到他一般,直接越过他往院子外走。 佩阳得了谢灵姝的命令,只能上前拦住他,“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霍青很自然道:“去宫里,景玉生辰。” 佩阳自然是记得景玉的,不过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他在霍府里的时候非常受少爷宠爱。 “少爷,夫人吩咐过,在您痊愈之前,不能出门。” “我得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佩阳哪敢说啊,在今日之前,自家少爷就跟掉了魂一般人事不知,就连府医来诊治时,他都浑不在意。 但是府医的话却让人很担忧。 他说,少爷的身体什么事都没有,但心神遭受巨创,受不得刺激,否则后果难料。 换句话说,他家自小聪慧绝世的神童少爷,离变成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每当想起这一点,佩阳就克制不住的心疼。 “少爷,今日春光正好,好多人都去郊区踏青呢,佩阳陪您去东郊骑马吧?” 霍青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让开。” 佩阳不敢与之对视,僵着腿脚移开了身体,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少爷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 皇宫里的赵璋已经带着一群太医挤了望仙殿一屋子。 原来今日刚过了子时,赵凛的身体便开始抽搐。 守夜的王朔被惊醒时,赵凛已经出现呼吸不畅的症状,此时一圈太医正围着赵凛施药扎针,赵凛呼吸虽然暂时平稳了,但身体仍在轻微的抽搐。 赵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们唯唯诺诺了半天,最后推出年纪最大的张院判道:“许是七皇子的头伤太过严重,导致颅内积血,这才...这才...” “这才什么,给朕把话说清楚。” “皇上,七皇子恐命不久矣。”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谁的声音? 房间内众人惊了一瞬,全都看向门口。 那个打扮光鲜的霍家少年郎正沉着脸站在晨光里。 也不知道为何,赵璋在看到霍青的一瞬间居然有些心惊胆颤,但这可是好友兼忠臣的儿子,他向来看重,将来也是打算培养成重臣的。 所以便假意斥责道:“是不是又拿你父亲的金牌进宫的?霍威留金牌在家是担心你们母子有个紧急情况可以随时进宫找朕帮忙的,不是让你拿皇宫当园子似的随意闲逛的。” 霍青压下心头对赵璋的厌恶,几步走到赵凛面前,看着他苍白的神色,转头看向王朔,“到底怎么回事?” 趁着王朔跟霍青交流的功夫,冯有将赵璋引到一旁低声道:“皇上,七皇子好不好其实不重要,炼丹炉已经准备好了,既然治不好,那不如直接......毕竟小陈太医说过,人死了,就没用了。” 赵璋正在思索时,床上的赵凛忽然症状却突然严重起来。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脸色渐渐憋得红紫。 霍青大声喊着太医,赵璋也急道:“快去找陈不佑,让他立刻马上过来。” “是。” 冯有跑出去了,其他太医上前又开始给赵凛施针,可是根本就没有用。 赵凛的呼吸越发粗重,但是明显的进气多,出气少。 而一旁灵体的赵凛居然也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捂住脖颈,靠着墙壁支撑着灵体。 他扭头看向系统,痛苦的问道:“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光晕闪了两下,“宿主,您要死了。” “您原定的死亡结局,是在十五岁当日被谢云杏因为吃醋推入御花园湖中淹死,但您这次穿越其实改变了很多东西,结局自然也变了,但是死亡方式依旧对应的是窒息而亡。” 赵凛克制着窒息带来的痛苦,蹙着眉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原定,我的穿越而来的,有什么原定啊?” 系统忽得沉默下来,光晕闪烁了将近半分钟后,只扔出一句,“抱歉宿主,系统权限不够,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赵凛对这个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的系统不满许久,现在就恨不得抓在手里,把它身上的光毛都给扯干净。 可还没等赵凛发火,死亡的恐惧感瞬间将他笼罩住,而床上赵凛的身体手臂条件反射的抬起,抓挠,然后被霍青一把握住。 可是霍青终究留不住他。 挣扎数秒后,赵凛最终在他撕心裂肺的呼唤声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无神的眼睛大大睁开,脸部早就憋成了绛紫色,狰狞着神情并不好看。 可霍青却瞬间散了心魂,整个人仿若跟着赵凛最后一口气散了。 而赵凛的灵体却在肉体死亡的那一刻获得了新生,窒息感消散,他松开了捂住脖颈的手,目光在触及自己身体时忽然变得恐惧。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刚刚咽了气的身体居然重新有了呼吸。 虽然很细微,但确实存在。 赵凛看着自己的大睁的眼睛重新闭上,脸色恢复如常,身体也软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霍青脸上的神情却极为茫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抱住这具身体。 赵凛:“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光晕有些暗淡,“宿主,是别的灵体。” 赵凛猛地看向它。 系统的声音很低,“宿主,是我们的问题,为了改变这段历史,在您死后,我们曾经寻找过数个不同的灵体进驻您的身体,可是全都失败了。您彼时已经重新投胎,但是我们又自私的将您拉回来,投入到十年后的赵凛体内。” 系统的光晕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声音都模拟出了人类的愧疚。 “对不起,宿主,是我们干涉了您的两次人生。” 赵凛愣在原地,对这段信息一时无法消化。 他愣愣的看着系统,连身体都没有的灵体居然颤抖起来。 系统还在道歉,“对不起,宿主,您其实并没有猝死,只是,只是睡着了......” 时光静静流淌,好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哦,是陈无佑。 他阴沉的脸色盯着赵凛的身体看了半天,最后留下一句,“命格已变,真龙不在。”便愤怒的甩袖离开。 望仙殿里人来人往。 赵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所以你让我留下就是为了看这个?” 系统的光晕闪过,声音都透着悲伤,“不是的,宿主,我们要第三次介入您的人生了,非常抱歉。” 它话音刚落,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旋风忽然包围了赵凛。 赵凛轻飘飘的灵体瞬间被裹挟了起来,往不知名的方向飞去,而他的前方是一道明亮的光束。 可是另一股力量从身后拉住了他,是系统。 “宿主,再往前,就是您上一世所在时间线的入口。再进一步,您就可以忘记一切回到生活便利,快捷发达的未来世界。” 赵凛回头看它,“但你并没有打算放我走是吗?” 系统的光晕高频率的闪烁着,“原则上来说,是不能,但不知为什么,相比于指令,我现在似乎更在乎宿主的意愿,若您想走,我会放手。” “那你会怎么样?” “不遵守指令的系统只会被销毁。” 风暴越来越大了,赵凛感觉灵体都被撕扯的痛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是严肃的甚至可能是愤怒的,充满指责的场合,赵凛却莫名的平静下来。 他抬眸静静注视着系统,忍不住低笑道:“真是卑鄙。” 系统:“检测到宿主在骂我。” 赵凛笑得更大声起来,“带我回去吧,你销不销毁不重要,我的霍青很重要。” 第245章 醒来 时空的风暴消失了,系统有些心虚的开口道:“宿主,现在就走吗?接下来几年的事您不再看一下?” “还需要看什么?看霍青如何痛苦,如何发疯吗?与其在这无力的守着,不如早点回去抱住他。” 一想到这里,赵凛就有点愤怒,他忍不住质问系统,“既然我回去后,大家的记忆就会恢复,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他们忘记?” “因为如果不强迫他们忘记,等宿主回去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大变,即便是我们也不能百分百精准的算出一切,所以为了不影响宿主的任务,只能采用此种方式维持未来的稳定。” 赵凛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苦楚,扬起一抹淡笑,“你做得对,回去后,我就是皇帝赵凛了,不能再只做霍青的赵凛。” 他满怀不舍的最后望了一眼这缀满欢笑的少年梦乡,将看不见的帝王服饰重新披挂在身上,目露坚定道:“走吧。” 可系统居然又磨叽了起来,“宿主,也许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值得你再看看。” 赵凛有些不耐道:“你指的什么,不妨直说。” 碍于指令的原因,系统不能多说,只能挑着最无关轻重的事情说道:“比如为什么宿主后来不举了。”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甚至特意调整好心态的赵凛着实被系统惊得的愣了几秒,然后木木的转过身,看着系统。 “你的销毁键在哪里?” 系统的光晕爆闪了几下,“什,什么意思?” 忍无可忍的赵凛终于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圆球上,哦吼,虽然灵体直接穿过了,但还是充分表达了他的愤怒。 “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该看的你不去看,不该看的你瞎看什么?” “除了发布任务屁用没有的东西,还敢搞偷窥,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被追杀的系统只能边飞边放出牵引光束,带着他家莫名发疯的宿主麻溜的奔腾进十年后。 穿过时空的缝隙时,系统的余光瞥到那个令人忌惮的熟悉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想提醒宿主来着,但宿主现在明显只想弄死他。 前面还骂卑鄙。 现在还要打他。 呜呜呜,统子也有情,统子也有爱,统子也有用! * 郡守府的卧房里,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凑在床边,盯着睫毛开始微微颤动的赵凛。 青龙:“不是说皇上今天就能醒吗?这都守了一上午了还没动静,鸡窝头你是不是不行?” 鸡窝头很愤怒,“老子姓黄,名有仁,你再敢乱叫,我毒哑你。” 小五:“你们两个都滚一边去,别吵到他。” 季星海不经意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小五又闭上嘴了。 离得稍远些的霍青身体还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旁边的老者,“老谷主,皇上身子可是还有何不妥?” 鹤发童颜的老人看起来甚至比霍青还健壮一些,“霍相安心,皇上身体已无碍,如今只要神魂归位,便会醒来,我们干涉不了,静待便好。” 而在霍青身后,是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王朔,以及站在他旁边,克制着神情,但又忍不住目露怜惜的沈韫。 当日皇上昏迷后,王朔曾经短暂的控制住了局势,但因为季星海和小五及时带着药王谷的医师和药材的到来,很快便和黄神医一起将霍青抢救了回来。 之后,局势逆转,王朔落了下风,很快就被霍青控制起来了。 从那之后,皇上昏迷了多久,王朔就跪了多久。 将近一个月,本来就瘦的人,如今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 沈韫不断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都是王朔活该,他本就是大奸大佞的宦官,如今还暗害皇上,截杀霍相,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他决不该同情,甚至心疼。 可是无论他如何劝说自己,少年时期那惊鸿一瞥早就刻印在了心底。 王朔笑起来,很美。 就在沈韫沉浸在过往中时,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接着在一声比一声混乱的喊叫声里,青龙几乎是激动到尖利的嗓子喊道:“主上,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霍青神情微愣,抬步就要上前,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踉跄了一下,还好旁边的白虎一把扶住了。 而他身边的王朔神情之动容根本不比霍青小。 就在沈韫困惑此人对皇上究竟是什么矛盾的感情时,一段段几乎是陌生的记忆忽然灌注进脑海中。 什么东西? 钻霍家狗洞? 钻过,可霍青身边为什么会站着小时候的皇上? 不对,他怎么就这么确定,这就是小时候的皇上。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令他的头脑发胀到头痛,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脑袋,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王朔、霍青、季星海甚至连杀手小五都如他一般短暂的怔愣后,陷入了剧痛中。 其中霍青、王朔、季星海三人居然因为剧烈的痛楚直接倒在了地上。 满屋子人上一秒还沉浸在皇上醒来的喜悦中,下一秒就开始急慌慌的照顾他们。 只有刚醒来的赵凛有些艰难的坐起来,满眼含笑的看着他们。 只是他该如何形容皇上那笑中带泪的神情呢,那是喜悦,是怀念,是满满的眷恋和故人重逢般无法描述的复杂情愫。 皇上啊,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沈韫嘴角牵起笑,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盛境内无数人感到了异样,他们仿佛大白天做梦般短暂的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醒过来时,脑海中便多了一段不曾注意过的记忆。 当今圣上是七皇子嘛,身世很离奇嘛,据说当年还为大盛子民求雨七日呢,明明以前是个好皇子来着,怎么后来不干正事了? 百姓们也只是因为忽然冒出来的记忆闲扯几句,但又很快投入到劳碌的生活中。 反正不管谁做皇帝,他们都得种地吃饭。 但是当年遭受过旱灾蝗灾的几大郡的百姓在睁开眼睛后,神情却纷纷激动起来,有一些亲身参与过当年事的甚至激动到落泪。 老天爷啊,他们怎么能忘记给他们带来甘霖的真龙天子呢? 那是上天给他们中原百姓的馈赠啊! 他们怎么能忘记! 好多人不顾一切的跑回家中,将因为失忆而扔进仓库中的泥塑神像重新抬了出来。 那是当年七皇子求雨成功后,百姓们自发为他塑的长生像,平常就供奉在家中,早晚一炷香。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们好像集体忘记了这件事。 对这具占据着神位的泥像觉得很是陌生,最后便将其束之高阁或者埋进仓库中。 如今终于想起来了,他们当年的七皇子如今已经做了皇上。 甚至还被他们口诛笔伐的骂过。 现下想来,一定是奸臣的错,他们的七皇子可是上天恩赐,绝不可能出错的。 如果那群奸臣再敢欺负皇上,他们中原各郡不介意再去围堵一次京城。 当然也有没完全忘记的。 例如北疆腹地,正在练兵的陈小满,他身前是一水的红衣黑甲兵。 他自少年时期就跟在了霍青身边,得了霍青命令,让他以保护七皇子赵凛的名义在中原各郡秘密选拔士兵,然后转道北疆,秘密训练。 起初他们都记得的,七皇子为他们求来了雨,是他们要誓死效忠的主君。 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渐渐忘记了,慢慢的,他们被霍青折服,开始誓死效忠霍青。 短暂的头痛过后,小满看向身前的将士们。 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想必心里是跟他一样的惊诧和愧疚,但年纪小的那些可能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了,看来是需要他们这些‘老人’口耳相传下去的。 想必霍相并不介意。 有欣喜的必然就有愤恨的,江南某院落内,一众人捂着还在微痛地额头缓缓醒来。 陈不佑顾不得自己立即上前检查赵熙的身体。 “殿下,你感觉如何?” 赵熙摇头,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很久之后才低低叹息一声,“原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我曾经还以为是小朔生了病,为什么对着龙椅上这个废物念念不忘。” 陈不佑受的影响不大,此时颇为冷静道:“殿下,臣当年亲自看过,他确实是真龙命格,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命格变了,如今这莫名其妙的记忆集体回归,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命格回来了?” 赵熙深觉其中的威胁,目光暗沉下来。 “既然这龙椅只有一把,那真龙便也只需要一个,多余的,处置了便是。” 陈不佑点头应下,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冯有陪着三公主匆匆进来了。 “皇兄,我和冯有怎么会同时想起一些事?” 赵玉宁观察了赵熙和陈不佑的神色,不敢置信道:“难道你们也?” 赵熙点头,陈不佑将刚刚的猜测简单复述了一遍。 赵玉宁的神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皇兄,小六和小七向来交好,小六必定也想起来了,那是不是不好控制了?” 赵熙这几年越发让人读不懂,他面上神情微变,声音甚至依旧温和。 “无妨,小六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不听话的孩子就没必要留着了。” 赵熙站起身来,曾经健壮的身躯细细养了这么多年仍是一副病弱的样子,即便是简短的步行也需要人扶着。 陈不佑上前,扶着赵熙往房间走去。 他温和得声音继续传来,“毕竟是自家兄弟,别让他疼。” 赵玉宁低声应下,“是,皇兄。” * 皇宫里那个人人知晓,却又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云德宫。 两个小太监路过那紧闭的宫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似哭似笑的声音,顿时吓得脚下步子都加快了。 “真晦气,居然让咱们两个分到给这个疯皇子送餐的活。” “不就是欺负咱们刚入宫,没靠山嘛。” 两人走到宫门口,将食盒放在可打开的小门处,颤着嗓子高声道:“六皇子,饭食在门口了,您自取吧。” 往常他们放下食盒就会走,里面就跟坟墓似的,根本就没有动静。 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里面的人又哭又笑了一会后,居然冲着他们叱骂道:“滚!” 那声音格外清朗,听起来根本就不像疯子。 两人不想惹事,立马就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那小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张沧桑但很是俊朗的年轻脸庞露了出来,“我要见皇上,不,我要见小七,快去通禀,我要见小七!” 两个刚入宫的小奴才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可身后的叫声还在继续。 要见皇上,要见小七。 可是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两个小太监不敢回头确认,他们虽然初入深宫,但也知道这里面有许多只要多看一眼就会掉脑袋的事,万事都不如保命要紧。 云德宫里,赵麒被两个羽林卫打扮的人用力按在地上。 “六皇子,劝您还是听话为好,莫要逼我们动手。” 赵麒半张脸被压在土里,满身狼狈。 只是仍旧一副疯癫模样,眼里沁着泪水,脸上却是笑着的。 小七啊,我的小七,你终于回来了。 六哥就知道,龙椅上那个鬼东西根本就不是你。 他一只手被压在身下,紧紧护着怀里一直珍藏的宝贝。 那是小七留给他的,写满奇妙故事的小册子。 十年里,他不知反复读了多少遍。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笨,所以小七才把那些道理暗藏进故事里,让他知礼懂事明是非。 最后一页还有小七的亲笔,“六哥,童话是送给所有孩子最美好的礼物,所以小七将它赠与六哥,希望六哥永远安康幸福。” 所以后来他即便忘记了很多事,但也知道,后来的皇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小七。 押着他的羽林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满脸凶狠的威胁道:“六皇子,像你这样的废物,只要乖乖听话,主子会给你留一口饭的,所以最好别再给我们兄弟找麻烦了。” 可是今天的赵麒却格外不配合的挣扎着。 另一个羽林卫将门外的饭盒拿进来,掀开盖子,拿出里面带着馊味的米饭,伸手攥出一把硬塞进赵麒嘴里。 狞笑道:“搜饭配你这样的废物刚刚好,给老子吃!” 赵麒知道,今日这一顿打应该是闭不过去了,往常时候他也就认命了,不过是疼几日而已,好过麻木的活着。 可是现在他有了小七,便像重新看到了希望般,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走出这深宫,紧紧拥抱他唯一且仅有的手足。 可他的挣扎越强烈,两个羽林卫下手就越狠,很快就把他打得鼻口出血。 好在这时,云德宫外传来几道稚嫩的声音。 “大皇兄,你怎么哭鼻子了?上朝不好玩吗?” 是平阳长公主。 两个羽林卫这才停了手,不敢再闹出动静。 另一个少年音传来,囔囔的,带着哭腔,“不好玩,外公好凶,天天骂我,说我不长进,做不了太子,也做不了皇上。” 平阳嘟着嘴,“做皇上有什么好的,你看父皇天天往外跑,哪里有事,他都要去,可辛苦了。” 另一道冷冰冰的少年音插进来,“就是,我听说父皇都生病了,也不知道好没好。” 平阳眼泪落下来,“二哥,我好想父皇啊,我想去山东。” 赵墨小大人般拍着她脑袋,“乖,我也想父皇,但是父皇让咱们乖乖等他回来,咱们得听话。” 只有一旁的赵素一脸困惑,“父皇真的变好了吗?他以前根本都不理我们。” 平阳叉着腰,“不许说父皇坏话,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皇。” 赵素眨着眼可怜巴巴道:“我没有说父皇坏话,我就是问问。” 赵墨趁机拉起赵素的手安慰道:“别怕,父皇特别好,做的奶茶也特别好喝,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喝。” 赵素眼泪还挂在脸上,就先笑起来,“好。” 云德宫里,赵麒的手痛苦的抓在门上。 小七,小七,六哥做了许多错事,希望你别怪我。 第246章 万万不可行房 济南郡守府内,即便是药王谷内的几位大佬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让霍青三人醒来。 此时,赵凛正披了件薄毯听早就醒来的沈韫汇报当下情况。 “皇上,您以身试药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山东郡,百姓们全都感恩戴德.....” 赵凛摆摆手,“说正事,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沈韫心虚的摸摸鼻尖,“您以前也不是皇帝啊。” “快说,磨叽。” “皇上试出来药极为对症,黄神医稍加改良便大范围用于百姓了,本来还担心药材不够,结果这位小五兄弟和季将军带着药王谷及时赶到,不光带来了大量药材还带来了老谷主等一众神医,一个月下来,百姓们瘟疫大好,臣还按老谷主要求发放药材帮助百姓们调理身体。” “做的极好,那堤坝呢?” “程尚书向来是尽职尽责的,但黄河之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 “你说得对,所以朕还是得帮忙。” 沈韫面上闪过疑惑,这种事,皇上怎么帮? 能不断地给他提供银钱和人工就已经是明君了。 但赵凛却是在盯着商城里关于治理水患河道的书籍挑选着。 霍青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沐浴在阳光下,神情专注听沈韫汇报的赵凛。 脑海里的空白已经被填满,他好像在一瞬间同时拥抱了过去和现在。 好幸福。 幸福到想要落泪。 感应到霍青的目光的赵凛转过眸光,正正落进了霍青的视线里。 那一刻,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赵凛在心里吐槽,这形容真土,可偏偏就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所有的磨难,都因为有这个人在,而不值一提。 所有的时光,都因为有这个人爱,而熠熠生辉。 “霍青。” 他伸出双手,想要拥抱。 霍青视线不舍的移开,他撑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抬手紧紧抱住了赵凛。 他们胸口相贴,彼此剧烈的心跳透过皮肉传进对方的胸膛。 交颈相拥,赵凛缓慢的摩挲着他。 真实的,热切的,健康的,霍青。 房间内其余人默契的没有出声,当然除了心急且向来不看眼色的小五。 当然,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季星海压迫了。 被一只手捂住嘴,压进了怀里,小五想挣开的,毕竟季星海打不过他。 但看他另一手还在捂着额头,想必是刚醒来,疼痛感还没消失,小五一腔怒火便压了下去。 但是仍旧不爽的抱着双手,气呼呼窝在季星海怀里,看着霍青那不要脸的,抱着赵凛不放。 好在不看事的除了小五还有鸡窝头。 “我说,你俩先别抱了,身子一个比一个虚,抱久了容易擦枪走火,你俩现在万万不能行房。” 趴在霍青肩膀的赵凛闭了闭眼,发自内心的想到,真的,历来皇帝爱杀神医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砍了鸡窝头的脑袋。 不过眼下也是真抱不下去了,虽然霍青的怀抱还是很有力,但赵凛还是慢慢推开了。 他仔细看着霍青,这才注意到霍青削瘦的脸颊以及苍白的神色。 “是重伤未愈?” 一想到昏迷前霍青惨白的脸色就让他心脏发麻。 霍青握住他的手,安抚的笑道:“大盛的神医们几乎都在这了,我想有事都难,已经好了,不过是需要养一段时日而已。” 想起霍青的伤,自然就会想到伤他的人。 赵凛的眸光越过霍青的肩膀,看向房间最后,藏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昏过去之前还是跪着的,瘦的都不成人形了。 赵凛低低叹息一声,“王朔。” 角落里恨不得自己消失不见的人儿听到这几乎横跨了十年的呼唤声,身体顿时抖得不成样子。 悔恨和羞愧几乎要把他吞噬殆尽。 他竟然对小汤圆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现在哪里还有脸去见他。 “王朔!” 赵凛的声音加重。 “怎么,做了护国公就不愿意伺候朕了?” 王朔立即从角落里挪了出去,因为过瘦而显得愈发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赵凛。 一瞬间,赵凛又觉得心疼起来。 好像家里不愿意被遗弃的小猫。 他瞬间消散了火气,冲着他招招手,“过来。” 对方果然立即听话的走了过来,哪里还有半分护国公、一代宦官的嚣张。 霍青自觉起身,站到了赵凛的床边。 王朔也不敢靠的太近,最终停在了床尾,膝盖一弯,又要跪下去。 赵凛抬手,“别跪了,跪了一个月了,膝盖都快跪烂了,一会让神医给你看看。” 鸡窝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丫的,竟然利用自己给皇上下药,差点毁了他一世英名,还给他看膝盖? 残了才好。 王朔声音低低的,“无妨,是奴才活该。” 赵凛鼻子有点酸,他示意王朔又靠近了一些,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都已经是一朝重臣了,不可再自称奴才。” 王朔眼眶通红,终究是没忍住落下泪来,抱住赵凛的手臂,还是跪下了下去,头伏在赵凛的手臂上,哭得哽咽起来。 赵凛抽出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抚着王朔的发顶,低哑的声音道:“抱歉,没有帮你救回太子哥哥。” 王朔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滚落,很快就把赵凛的衣袖打湿了。 “没事,你回来就好。” 旁边的青龙等人看得一脸懵逼。 啥情况,皇上昏迷了一月起来,怎么这几个人都跟重活了一次似的。 最重要的是,皇上和这个死太监就这么和好了? 那他们主上受的罪怎么算? 皇上受的罪又该怎么算? 青龙很不服,当即就想开口理论,但好在白虎还算看眼色,上前一手一个就把青龙和鸡窝头一起请了出去。 之后又进来恭恭敬敬的药王谷几位大佬也引了出去。 房间里这才只剩下了几个有着共同经历的人。 待众人情绪各自平缓后,赵凛才淡淡开口道:“既然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那有些事朕也不避讳了,大盛危在旦夕,朕立志救国,谁挡杀谁,首当其冲,便是世家。” 第247章 霍青的疯病没好啊?! 赵凛话落,众人目光齐刷刷盯在了沈韫脸上。 沈韫无奈,“干嘛?我家都已经被削了一次了,早就老老实实不给朝廷惹麻烦了好吗?” 已经起身坐在一处的王朔点头,“皇上,臣的人一直监视着朝中众臣,他们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臣的眼睛,沈家这几年确实安稳,不过并非因为无心,而是因为无力。” 沈韫瞪他,又在心里气的骂自己。 看看,看看,让你前面还怜惜他,人家转过头来就能咬你。 “护国公,说话要讲证据的。” “你们家老太爷没事就爱往林府凑,还不是想靠着林家翻身,只可惜你一直不肯配合,死活躲着在这山东不肯回京城,再加上你那弟弟不争气,进不了官场,这才没让他得逞。” 赵凛看沈韫羞红的脸,忙瞪了王朔一眼。 王朔立即安静下来,不过看沈韫的眼神依旧很傲娇就是了。 赵凛道:“沈韫,从前的事,你也该放下了,这几年你在山东做的极好,这次就跟朕回京吧。” 沈韫面色为难,“皇上,其实护国公说的没错,我若回京,祖父必有想法。” 赵凛定定的看着他,“沈韫,朕需要你。” 沈韫一肚子拒绝的理由猛然被卡住,嗫喏的半天,低声道:“皇上,臣遵旨。” 赵凛满意一笑,又与他们商讨起具体对策来。 此时,因为在外处理灾民善后之事的杨枞和玄武,听到皇上醒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可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青龙拦下了。 青龙眼神中透着戏谑,“杨大人,皇上在里面跟亲近的臣子们商议大事,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杨枞眼里立即漫上委屈。 皇上亲近的臣子们? 没有他? 许是这段时间皇上昏迷,霍相受伤,整个灾区的事务都压在他和沈韫身上的缘故,居然就这么一下子被青龙整破防了。 他失了风度,上前拍着门道:“皇上,皇上,我是杨枞啊,我是您亲封的尚书令,我是您走哪都要带着的自己人啊,您醒了不见臣就算了,现在还背着臣跟别人议事......” 门口的青龙脑子都要僵住了,完蛋,闯祸了。 房间里的赵凛扶着额头,抬眼扫过眼前的臣子们,第一次怀疑自己这次穿越大概是养出了一群哈士奇。 他指着门口,“让他滚进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早就听烦了的小五立即上前,一把拉开门将跪在门口的杨枞拖了进来,顺便扔给玄武一个嫌弃的眼神,又利索的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玄武不服,但打不过青龙和白虎,只能乖乖的跟着一起守门。 房间里,杨枞揉了揉眼睛,确认一般,将赵凛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苦着一张脸,又要哭。 好在赵凛及时制止,“停,朕没事,也没忘了你,你做的极好,回京后朕还要奖励你,所以现在过来,跟我们一起议事。” 杨枞愣了半天,委委屈屈的把自己挪过去了。 呜呜呜,皇上肯定烦他了,刚刚的语气一点都不热情。 若是赵凛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还得翻个大白眼。 做皇帝不容易,体恤下属的同时,还得提供情绪价值。 夜色将晚的时候,鸡窝头过来敲门。 “我说你们也注意一下,皇上刚醒,不能长时间熬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沉浸在探讨中的几人立即清醒过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赵凛。 脸色确是不好,当即便起身告退。 赵凛点头,目光落在王朔身上,还是忍不住吩咐道:“别忘了去找医师看看膝盖。” 王朔垂眸,“是。” 门开了,又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霍青。 赵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却没想到他只是上前帮赵凛掖了下被角,便开口告辞。 赵凛抬手拉住他的衣角,“你怎么了?生气了?是因为我没惩罚王朔吗?” 霍青垂眸看他,眼神中透着温暖,声音却有些无奈,“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 赵凛瞬时有些委屈,“那你怎么了嘛,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都不肯理我。” 霍青低低叹息一声,颇有些认命的坐在了赵凛床边。 他直视着赵凛的视线,问道:“赵凛,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你我是如何相处的吗?” 赵凛眼神中透出迷茫。 一个月前? 哪个一个月前? 霍青抬手触摸他的脸颊,现在的赵凛没有一丝抗拒。 “发现问题了吗?你和我的一个月,是你和他的数年,一个月前,我才刚刚给你告白,而你还没有答复。” “可是你现在,已经把我当最最亲密的爱人了。” 赵凛愣愣的看着他。 霍青心中闪过不舍,“我知道不该这么想,可是赵凛,你究竟是因为我而爱上他,还是因为他而爱上我?” 自从那些记忆被填补后,霍青仿佛在短暂的昏迷间重温了与赵凛美好的少年时光。 可是起初的喜悦淡去后,一丝丝无法压制的,越发汹涌的酸意窜上了心头。 赵凛怎么对少年的他那么好? 好到让他嫉妒。 明明对他都是应付的。 什么爱他爱得不行,一定要封他做皇后,离了他会死什么的。 他当初真的信了的,可是有了记忆后一对比,才明白赵凛真正爱一个人时是诚挚的,热情的,羞涩地,但毫不逃避的。 根本不是对他那个样! 一想到这里,霍青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扒光了压在身下,狠狠收拾一顿。 思想一开车,就容易刹不住。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少年时的自己和赵凛在温泉山庄时的事,那个混蛋居然对赵凛用手了? 他都还没有做过。 虽然他和赵凛之间也有过一两次亲密的事,但那都是自己又哄又骗或者赵凛喝醉的时候。 跟十年前,赵凛那种完全自愿的,配合的,沉溺其中的状态根本不一样! 想到这里,霍青捏着赵凛下巴的手指就忍不住用了些力道,声音带着些成年后才有的压迫道:“你还让他用手碰过了?我都没有。” 赵凛吞咽着口水,有些心惊胆颤。 因为属实没想到,霍青的疯病没好啊?! 第248章 什么东西 烛火摇曳,院子里的喧闹声好像一瞬间就远去了,就连向来话多的鸡窝头都没了动静。 自穿越以来的记忆在赵凛脑海里不断盘旋。 此时此刻他必须得承认,在十年前待得太久,温暖、体贴、无微不至又将他爱到心坎里的少年霍青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刻进了他心里。 让他有些下意识的忽略了,长大后的霍青其实强大、多疑、冷酷、毒舌、霸道、时不时还有点半疯。 相处数月来,与其说俩人是在相爱,不如说他是在讨命。 跟着系统急匆匆的穿回来,导致他忘记了,回来后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霍青。 赵凛难得陷入了两难的思考。 他抬眸直视着霍青的视线,思索再三道:“要不你也摸一次?” 话说完,赵凛脸颊便烧了起来,垂下眸子,不敢再看霍青。 干嘛,都老夫老夫了,怎么还突然整害羞了呢。 霍青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复,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没人说话,整个房间都静谧起来,呼吸声越发明显。 赵凛有点受不了,下巴挣开了霍青的钳制,低声道:“还不行吗?” 多少带了点委屈。 霍青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垂眸睨着他的视线滚烫火热。 赵凛尤为察觉,在那自顾自道:“虽然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他分开,你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话未落,人已经天旋地转。 霍青俯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赵凛眼里闪过几丝可以忽略不计的惊吓。 他喉结滚动,“来,来真的啊?” 霍青眸光深沉,与少年时期的坦率热情完全不同。 “赵凛,你仔细看看,我们真的是一样的吗?” 赵凛直视着他的视线,那里面除了浓稠的爱恋,还有不易察觉的痛楚。 那是分隔十年,遍寻不得,几乎将人逼疯的痛楚。 就好像隐没在海平面下的冰山,并未因为失而复得而融化半分。 赵凛很心疼,抬手捧住他的脸,想要亲吻。 可沉溺在情绪中的霍青并未察觉,在他嘴角擦上来之前,便直起了身子,垂着眸子,自顾自的伤心道:“不一样的,你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害怕。” 床上的赵凛一脸懵逼,你丫的,突然扑上来,是个人都会害怕好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脸失落的霍青便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 好好好,皇上都喊上了是吗? 霍青,等你知道今晚错过了什么最好不要后悔。 老子刚刚心疼你,心疼的都打算献身了。 走是吧? 快走,你丫的最好别回来。 老子辛辛苦苦穿回来,连个吻都没接到呢,你就跟老子玩吃醋。 气死老子了。 “很好,霍相也早些休息。” 门口的霍青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住翻涌的情绪,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后,气急败坏的赵凛才抓起软枕朝着门口扔了过去。 可还没等赵凛气完,门又被推开了。 低着头的赵凛克制不住的勾起一个笑,假装生气的瞪过去,看到的却是端着药碗的鸡窝头。 “呦呦呦,皇上气性很大嘛。” 他抬脚将软枕踢开,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赵凛白他一眼,“干嘛?” 鸡窝头抬了抬手里的药碗,“还能干嘛,喝药啊?你这小身板昏迷了一个月,不好好补补,能行吗?” 赵凛接过药碗,闻了闻,还好,不苦。 再气也不能拿自己身体置气。 当即屏住呼吸,两口灌了下去。 鸡窝头满意的摸他手腕,细长的手指刚搭上,就不客气道:“皇上,我白天说的话,你是当没听见吗?这才多大一会就精虫上脑了,就算你这身体能扛得住,你看霍相那走不稳的样子,能硬起来吗?” 赵凛恼羞成怒,“他不行就我来。” 说不定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就不别扭了。 什么大霍青,小霍青,分那么清楚干嘛,到最后还不是他俩过日子。 “可你也硬不起来啊。” 掐着他脉搏的鸡窝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即把他打回原形。 赵凛愤怒,“你就不能快点给朕治好?” “那不得先找明病因。” “你倒是快找啊。” “谁让你天天生病的,这不还没腾出空来,我当初收你那点金子真是亏大了。” “给你加钱。” “多谢皇上!” * 外面,霍青刚出来,青龙就不放心的追了过去。 “主上,皇上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您跟他闹什么呢?我虽然听不懂你俩在说什么,但我也能看出来,皇上自从醒来后,对您那是更加爱慕了,您怎么能在这时候对皇上甩脸子呢。” 一旁的玄武插话,“就是,皇上一醒过来就抱您了。” 霍青脸色已经跟名字一个色了,“他那是抱的我吗?他那是抱的......” 两个暗卫大睁着眼齐刷刷的看着他。 霍青不好意思在属下面前发疯,当即怒道:“滚滚滚,以后我跟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给我走远点,少偷听。” 卧室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青龙和玄武各自撇了撇嘴角,瞬间达成默契。 主子发疯,去陪皇上。 * 房间里,成功加了工资的鸡窝头暗戳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喏,这是前段时间霍青让做的,之前太忙一直没做好。” 赵凛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种质地接近透明的半浓稠液体。 “什么东西?” 鸡窝头白了一眼,“这一个月里调了好几次了,就霍青事多,这次这个,光滑细腻好吸收,绝对不会伤害到龙体的。” 赵凛的脸腾的一下就滚烫起来。 手一抖,那盒子就被扔了出去,粘稠的液体倾撒出来,粘到了手指上,又撒在了被子上,看起来越发引人遐想了。 鸡窝头心疼的扑过去,抢救下余下的半盒,“你干嘛啊,做起来好麻烦的,霍青让我至少做一大罐呢。” “他什么时候让你做的?” 鸡窝头忙着救他的药膏,“忘了,至少是来山东以前吧。” 赵凛咬牙切齿,“那他刚刚还装什么?” 鸡窝头:“什么装什么?” 赵凛指着门口,“带着你的药膏滚出去,朕要休息了。另外,不许闹情绪,记得把王朔的膝盖治好,不然就扣你金子。” 鸡窝头撇撇嘴,不甘心的出去了。 * 第二天,风尘仆仆的蓝泽也带兵赶了回来。 赵凛已经从沈韫的汇报中得知,这一个月以来,山东的安稳多亏了蓝泽。 虽然手下羽林卫不多,但都被蓝泽短时间内调教的不错,所以无论是沈韫这边治疗瘟疫,还是程靖远治理黄河那边,都多亏了他帮忙。 回宫之后,赵凛就打算借此把羽林卫统领之职交给他。 现在他手里人多,倒也不怕世家生事。 如今山东事了,是时候回京城了。 第249章 夜宴 但是没想到,临行之前,郡守府周围的百姓们自发组织了答谢宴,说是为了感谢皇上以身试药。 一大早的,这万民书就送进了郡守府。 正带着众臣一起用早膳的赵凛好笑的瞄了沈韫一眼,“沈大人,一别数年倒是长进了,学会拍马屁了,就是俗套了点。” 沈韫一口粥差点噎嗓子眼里,忙站起来道:“回皇上,臣真的不知情。” 见此,带着万民书进来的沈韫副手,忙跪下道:“回皇上,这是济南的乡绅们为了感念皇上自发组织的,他们还自费设了晚宴,想邀请皇上与诸位大臣们晚间与民同乐。” 沈韫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看着向来靠谱的副手怒斥道:“大胆,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怎可随意在外吃食,再者,老崔,你这是先斩后奏,以民意要挟皇上吗?” 崔敏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忙磕着头解释说不是。 他就是觉得这是个好事,想要趁机邀个功,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而已,怎么就落得这么大两顶帽子。 作为沈韫用了最久的副手,他早就知晓,沈韫这次是要跟着皇上回京的。 那到时候郡守的位置空出来,总得有人顶上,若他这时候能讨得皇上欢心,那这郡守之位定然便是他的。 所以在济南几个乡绅来奏请此事时,他才故意瞒了下来,打算在皇上临走前,给皇上一个惊喜。 这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呢? 他偷偷抬头看沈韫的脸色,满脸的失望和恨铁不成钢。 总觉得好像搞砸了一件大事。 沈韫叹口气,认命的开口道:“皇上,自臣来到山东后,老崔一直跟在臣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所以今早议事时,臣才提议由他接替臣的郡守之职,只是如今看来,他的心性还是需要磨练,郡守之位,皇上还是令择贤能吧。” 一旁的崔敏冷汗直冒,心下焦急,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过就是随口答应了乡绅们的庆功宴邀请,就被沈韫阻断了前程,他辛苦帮扶十几年,难道连这点错误都不可原谅吗? 一念之间,多年忠心已经藏了怨,淬了毒。 赵凛思索片刻道:“明日启程,今晚摆个庆功宴和百姓们乐一乐倒也无伤大雅,只是为免意外,这事就交由沈大人和蓝将军去操办吧,你俩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沈韫蓝泽得令,起身应下。 一旁的王朔也站起来,“皇上,臣也去。” 赵凛瞅着他那见风就要倒的身板,蹙眉道:“你膝盖还没养好呢,去折腾什么?” 王朔不服,“谁能比臣更了解皇上的喜好,这事交给他们办,臣不放心,再者皇上的安全乃重中之重,蓝将军虽好,但太仁慈了。” 赵凛白他一眼,就你好。 “你夸自己就夸自己,别牵扯人家蓝将军,不嫌累你就去,省的朕看到你眼疼。” 王朔撇撇嘴,小汤圆自从回来后对他都不温柔了,但没有否认他的话呢。 王朔得意的瞥了一旁的霍青一眼,一瘸一拐的跟着沈韫和蓝泽出门了。 身后传来赵凛的嘱托声,“办的像样点,正好朕有事宣布。” “是。” * 庆功宴最终摆在了济南城一处极大地空地上。 据沈韫所说,这片地方原本是打算用来让百姓们做点小生意的,谁家的肉多了,菜多了,果子收获了都可以拿到这里来售卖。 只是还没来得及建,洪水和瘟疫就先后而至了。 赵凛极为欣赏的看向沈韫,“沈爱卿,彼之才华远超朕所期。” 沈韫当即被夸的脸红起来。 杨枞顿时疑惑道:“沈大人,我刚济南城内坊市并立,为何还要单独辟出这一区域?” 因为不分贵贱的遍邀了全城百姓,所以此时已能看到不少行人或马车往这片围起来的空地上赶来。 赵凛乘着夜风,带着近臣们往前走,旁边的沈韫低声道:“杨大人观察仔细,但想在市里做生意光买卖或租赁房屋就是一大笔开销,如今大盛律法严明,坊市必须严格区分,所以百姓们想要自己搭个小摊子卖点东西反倒没了地方,所以沈某才有此想法。” 赵凛赞赏的点头,真是不错,这做法搁到以后那就叫地摊经济,乃是盘活市场经济的最后一里路。 沈韫一个世家子能想到这一点,说明真的把百姓放进了心里。 赵凛补充道:“朕看这片区域极大,只摆市集有些浪费,不如再开拓出一些蹴鞠场、捶丸、角抵、射箭之类的场所,免费向百姓们开放,让他们空了也来玩耍一番。” 杨枞不解,“可是皇上,这样就需要造成人员物资的浪费,特别是箭镞,更应该用在战场上才是。” 赵凛:“那你不妨换个角度,因为需要管理这么一大片市集,所以就需要固定的人手,这些人员无论是选拔而来,还是花钱雇佣而来,都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一个人背后就是一个家庭,家庭稳固了,大盛才会稳固。” 沈韫和杨枞眼中同时划过一抹亮光,他们看着走在前面的赵凛,同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庆幸。 历来心怀志向的能臣最怕的就是遇到昏君。 但他们是幸运的,赵凛是前所未有的明君。 赵凛的声音还在夜空中飘荡,“当然,这具体执行起来,还是会有许多问题的,但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朕现在需要的就是大量能够解决问题的人才。” 几人还未明白过来。 赵凛一抻前襟,坐在了象征大盛权势的最高位置上。 从霍青和王朔开始,无数人在灯光点点中,向他跪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凛抬手,“平身。” 接着,又是赵凛的声音,“沈韫,杨枞,接旨!” 两人立即出列,“臣在。” 第250章 果然是老了 原本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的百姓在周围一些小官吏的提醒下,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赵凛为他们以身试药的事,他们都知晓了。 但那毕竟是皇帝,在普通老百姓心里,皇帝就是能跟天上神仙比肩的人物,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所以感激归感激,但该害怕还是害怕。 听到官吏说皇上要下旨,所以当即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跪在一边。 就连带来凑热闹的小孩,也被这氛围吓得哭都不敢哭。 果然,夜风很快将年轻帝王的声音传送过来。 “沈韫,任职济南郡守期间尽职尽责,政绩卓越,为上报山东水灾疫情,不惜以命相博,真正做到把百姓放心里,且才华斐然,注重学子读书,今,擢升为一品大学士,任大盛天元七年榜主考官。” 话落,沈韫惊在了原地,甚至忘了谢恩。 若他没有记错,皇上就是因为要推行科举制才被京城的世家们算计染上瘟疫,但皇上宁愿来山东为百姓亲自试药,都未打算跟世家妥协半分,足可见皇上对推行科举制的决心。 可他是明明白白的世家子弟啊,还是犯过大错的沈家。 大盛首届科举的主考官,这是何等的含金量。 毫不客气的说,将来这批注定要承建大盛官场的学子们都可算作他的门生。 只要他想,将来权倾朝野也不是不可能。 可皇上居然就这么给了他,他沈韫何德何能啊。 就在沈韫原地上演内心戏的时候,后方的百姓们也在小官吏的解说下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哎呦,这感情好啊,沈大人做了主考官,那咱们山东的孩子就沾光了呢。” “可不呢,听说这次什么科举,是考上了就能做官,那咱们穷人家是不是可以先给沈大人送点东西啊?” “行了,你们可别乱说了,沈大人两袖清风的,杀起那些为非作歹的乡绅来一点都不手软,就算他做了主考官,也不会乱来的。” “哎呦,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小官吏适时制止了他们的讨论,最前方的赵凛轻笑道:“另外,杨枞在朕与霍相重病期间,能够担当大任,将山东疫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今命其兼任大盛天元七年榜同考官,协助沈韫,处理科举一应事宜。” 杨枞当即拉着沈韫一起下跪谢恩。 赵凛笑着将两人扶起来。 “朕的第一次科举大考就交给你们两个了,给朕好好干,给后人树个榜样,把天下英才都给朕抢过来,最重要的是公平公正,决不能让天下学子寒心。” “是,皇上。” 两人郑重接旨,各自知晓皇上这份嘱托的重量。 赵凛内心其实也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若不是皇上这个身份压着,他甚至很想抱一下面前这两个臣子。 因为未来几个月,这两人面对的不会比他这个皇帝少。 他接过王朔递过来的酒杯,与沈韫和杨枞当众饮下后,当即站回高处,大声道:“朕在此昭告天下:大盛科举行糊名法,隐去考生名籍,唯以文才择士。凡金榜题名者,朕必量才授职,委以重任,共兴社稷!” 话落台下一片欢呼声。 普通的百姓们还在发愣时,他们砸锅卖铁也要供养的孩子们已经激动的落下泪来。 经过孩子们和小官吏的讲解后,便也跟着欢呼起来,倒是一旁的地方世家和豪族的面色不是很好。 最前方的赵凛压了下手。 百姓们立即配合的安静下来。 “沈韫回京后,郡守之职将会有程靖远程尚书代领,待年末金榜张贴后,朕会亲自为山东百姓选出最合格的新郡守,山东的学子们,安心备考,广阔的前程等着你们呢!” “学生受教,多谢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高呼声中,赵凛心下感慨,缺人啊,真的缺人,程爱卿,这几个月可得辛苦你了。 远在千乘郡的程靖远打了好几个喷嚏,水患结束,他也该去别的郡县观察一下河段情况了,下一站就先去济南吧。 * 喝的有点多的赵凛正被王朔和霍青扶着往房间走,临到门口时,赵凛一把将霍青推开,气道:“走开,小气鬼。” 三人拼不出一副好身体。 霍青本来就走不稳,这下被推的都有点趔趄,好在反应快,很快就稳住了。 王朔在一旁看笑话,不过就他那破膝盖,没了霍青帮忙,一个人撑着赵凛还真有点吃力。 最后只能是两人不顾醉鬼的要求,坚定地一起把赵凛弄到了床上。 王朔习惯性想伺候赵凛入睡,可刚蹲下身子,膝盖就一阵钻心的疼,鸡窝头黑着一张脸及时出现,把人拖出去施针了。 被单独留下的霍青开始熟练地伺候起人来。 等把人脱得只剩下单衣,塞进被窝里后,他才坐在床边,呼吸有些粗重的擦了下额头的虚汗。 王朔那个狗东西是真下了死手,若不是药王谷的几位老谷主,他这次能不能保住命还难说。 本来打算等赵凛醒来就处置了这狗东西,顺便拿回南江军的军权。 但既然赵凛不舍得,那他就先留着。 就是这病歪歪的身体实在误事,晚点还是要找几位老谷主商议一下,尽快让身体痊愈才行。 他微微低下身子,双手撑在了赵凛两侧。 因为他的宝贝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一想到青龙跟他禀报,赵凛大言不惭的要上他就觉得好笑。 他抬手点了点赵凛的鼻尖。 “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身下的赵凛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意外的对视,霍青一时怔在了那里。 赵凛静静看了他两秒,然后忽然抬手,将自己挂在了霍青脖颈上,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起来,啪叽一声亲到了霍青的唇上。 但因为醉的厉害,又从唇角划了出去,然后嘟嘟囔囔道:“嗯,是不如以前软了,果然是老了。” 本来还在发愣的霍青,闻言一把擒住他的下巴,垂首就狠狠亲了下去。 舌尖顶开牙关,毫不客气的深深吻了进去,贪心的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过分的触到了喉咙,惹得赵凛一阵难受。 可霍青就不打算放过他,抬手压制住他乱动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压进被褥中,亲的越发过分起来。 等赵凛快要呼吸不畅了,才意犹未尽的把人放开。 赵凛唇瓣嫣红,脸颊是微醺的醉意,整个人好像一朵快要盛开的花朵,勾的霍青恨不得的现在就给狠狠浇灌开。 他瞄了眼自己的胯下,盯着赵凛的脸颊恶狠狠道:“我老不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待到放完狠话的霍青离开,赵凛才偷偷睁开眼睛,双手一摸脸,滚烫滚烫的。 他看着门口眨了眼,傻霍青,忘了我千杯不醉了? 第251章 回宫 第二天一早,回京的队伍便出发了。 为了不惊动百姓,走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只是没想到,车队刚出了济南城,街道上就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沉默的站在街道两边,好像驻足千年的雕像。 赵凛有点受不了这肃穆的场面。 总让他觉得,他们不是来送行,而是来送丧的。 虽然这样咒自己不好,但赵凛还是主动探出身子,冲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但是百姓们却跟在了车队后面。 赵凛不明所以,以为这就是他们独特的送行仪式。 直到行至济南城最后一站。 广阔的城门前,一排排身穿淡青色学子服的年轻人站在前方,他们手持明灯,自动分为两列。 有一年轻学子上前,跪在中央。 “皇上,您不顾性命,以身试药,救我全城百姓,又推行科举,给天下公允,吾等无以为报,愿以学子之身,为皇上开路送行,愿皇上此去无灾无难,佑天下太平!” 清晨的水汽太重,赵凛的眼眶泛起点潮湿。 他知晓,民间常有传闻,说少年身的学子阳气最重,聚在一起神鬼莫侵。 这也是后世,学校常建在野地之上的原因,压得住。 百姓们纯稚善良,知道他什么都不缺,便想把自己献给他,为他开路照明,愿他山河无恙。 他伸出手,王朔立即上前扶他下车。 他上前,站在众学子前面。 用力压下了泪意,开口道:“好,今日你们能为朕开路照明,来日便能为朕开疆拓土,朕期待,未来与你们同行!” 王朔高呼:“起驾!” 学子们执灯在前,赵凛率官员随后,百姓们拥护在尾。 直到晨光透过了云层,光亮遮掩了灯光,学子们这才收起明灯,在济南城的边界处目送赵凛的车队一路东行。 疾行数日后,车队成功抵达京城。 大皇子赵素及林太傅亲率百官于明德门外迎驾。 赵凛听着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毫无感觉的往里走,一路走还不忘吩咐着王朔,“药王谷的几位老谷主既然还要留下为我们三人诊治,那就尽快在宫里劈出地方给他们居住,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让张院判带着太医院那群蠢货多跟他们请教。” “那不妨就在庆云宫吧,宫殿宽敞,离太医院也近,去皇上那里也方便。” “不错,就这么安排。” “另外,小五。” 赵凛回头看了眼沉默的孩子,“你是跟着我住宫里,还是跟着季星海住将军府?” 赵凛本以为,小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他的回答,反倒是发现小五正蹙着眉头看季星海。 这倒是奇了。 赵凛脚步微顿,看着他们。 季星海淡定道:“皇上,让他暂时跟着您吧,臣不日就要回北疆了。” 赵凛颔首,“也好,北疆离不得你,虽然狼奴国内乱,但也需要时时盯着,以防意外,咱们自家兄弟就不说客套话了,你的功劳朕都记着,封赏不会少了。” 季星海淡笑,“皇上,既然是自家兄弟,说这些才是见外,臣别无所求,只要北疆的军粮兵器管够就行。” 赵凛笑着拍他肩膀,“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只要有新的先给你用。” 季星海满意道:“那可说好了,皇上可不许变卦。” 两人相视而笑,赵凛道:“回去休息吧,陪陪母亲,空了来宫里看看娴妃。” 说到这,赵凛才想起一件大事,他瞅了眼满怀心事的蓝泽,凑到季星海跟前,“你妹妹不肯跟蓝泽私奔,你没事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个事,总不能是觉得朕玉树临风,芳心暗许了吧。” 季星海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也低声道:“那可不行,我妹妹可争不过霍青那不要脸的,等臣私下问问看吧。” “好。” 待到季星海离开后,赵凛才道:“那就安排小五跟玄武一起住吧,也顺便熟悉熟悉宫里的规矩,别没事飞来飞去的。” 王朔一一应下,那乖巧听话的模样,让跟在后面的林太傅等人神色大变。 而被落在后面的李传信更是满脸菜色。 完蛋,总觉得他这大总管的位置是真要不保了。 这些琐事交代完后,赵凛已经觉得疲惫起来,看来昏迷的太久,身体确实虚了。 索性把一直想凑上来的林太傅等人打发走了,一切等他先睡个好觉再说。 王朔扶着他进来未央宫,但是霍青的步子却被王朔拦下了。 赵凛回头看他们。 王朔解释道:“皇上,先前您防着臣,让霍相贴身保护是应当的,但如今既然误会解开,那霍相就不必长住宫中了,那偏殿不如还给臣?” 赵凛有些为难,王朔的话无可挑剔,可他,舍不得霍青。 王朔又道:“皇上,人家霍相也是有一个府邸要管着的,自从跟皇上从北疆回来,几乎都没回去过,一家子老子舍在那,也不合适呀。” 赵凛嘟囔道:“哪有什么一家子老小,谢夫人在北疆呢,霍青就只有我。” 霍青的脸上这才划过一抹笑意。 未央宫日日被李传信收拾着,这会子早把闲杂的奴才宫女们支开了。 霍青抬手捏了捏赵凛的脸颊,“虽是如此,但我也得回府住一段时间了,一些事在宫里确实不方便办。” 赵凛很气,从穿越回来,俩人别说亲近,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回来了还得分开。 霍青这醋劲就这么大吗? 那天不是装醉让他欺负过了嘛,还不行? 霍青抬手,毫不客气的将王朔推远了些,然后拉着赵凛的手臂,凑近低声道:“你现在可离得开我?” 赵凛还气着,“你当你是空气啊,朕凭什么离不得你?” 霍青听不懂什么是空气,但知道赵凛在说气话,便点的更明显了些,“你之前不是说离了我就会死,日日都要粘着我吗?” 赵凛顿时一个激灵,眼神带了些惶恐看着霍青。 为什么? 他总觉得霍青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当即便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道:“不,不用了,你忙你的就行。” 他有一百积分呢,可以撒着欢活。 霍青这才放下心来,抬手摸了摸赵凛的脑袋,垂首凑近了他的耳廓。 赵凛以为是要被亲,当即僵了身子。 却没想到凑近他耳廓的霍青几乎用气音道:“小心王朔,你不在的这十年发生了许多事。” 赵凛当即有些怔愣,直到霍青移开了身体,向他行礼告辞后,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恰好王朔过来扶他,赵凛顿时像触电般弹开了手臂,待看清王朔脸上的伤心后,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伪装,而且王朔极为了解他,藏也藏不住,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偏殿这么在意?起初我以为你是想要皇位,但现在...” 赵凛正色道:“我从不相信你会真的想害我。” 王朔扶着他的手臂,慢慢走到偏殿门口,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怀念的微笑,眷恋中带着苦涩。 “小汤圆,当年,我就在这里嫁了他。” 毫无预兆的,赵凛脸上滚下泪来。 他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王朔,我当时不知道,否则我肯定不会让霍青住进去的。” 天哪,他究竟干了什么。 王朔已经失去太子哥哥了,这间偏殿,可能就是他唯一的怀念了。 王朔抬手帮他擦掉泪珠,“别犯傻了,这么多年,这里来来去去不知住过多少人,我要是真在意,还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赵凛泪眼朦胧,“你没杀吗?你这几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朔长得美,笑起来也美,“偶尔吧。” “偶尔什么?” “偶尔我也会当个好东西。” 他笑意温暖,比如想起你,想起他的时候。 * 未央宫外,霍青遇上了正往这边溜达的小五,他当即将人拦下。 小五以为要打架,架势都摆开了,结果霍青却只是勾了勾手,待他上前后,低声道:“你既然留下了,就保护好赵凛,除你我外,所有人都要防范。” 小五傲气的收剑,双臂抱于胸前,斜着眼看他,“你也得防着,还得重点防。” 说罢甩着脑袋就要往前走。 霍青一把拉住他,“我没开玩笑。” 小五眼神同样冰冷,“我也没有。” 说罢挣开霍青,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月明星稀,深宫寂寂,霍青抬步向外走去,毕竟还有的是麻烦要处理。 第252章 关键点 深夜,当霍青回到霍府内,陈小满、季星海、石修贤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白虎搀着他坐下,便退出了房间,青龙留下伺候。 霍青招呼他们坐下,瞄了一眼石修贤道:“你怎么也来了?” 石修贤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笑起来甚至有点孩子气,跟外面传言的,一晚上要吃十个小孩的恶面修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谁能想到呢,这个年纪轻轻的书生,就是将来在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活阎罗——顺王。 “霍相,你跟皇上去了山东一趟,灾疫结束了,家园重建了,粮食不缺了,就连黄河都有人修了,这风调雨顺的,咱兄弟们还咋造反啊?” 一旁的季星海和陈小满没忍住,笑了,声音还挺大。 石修贤顿时急了,“笑屁啊,跟着我造反的兄弟非要回家种地娶媳妇,这科举开始了,俺娘还让俺回去读书考状元唻。” 季星海忍不住嘚瑟,“野路子就是没前途,你看我们季家军,该怎样还是怎么样,一个孬种都没有。” 石修贤牙尖嘴利,“那是,毕竟打着败仗还不用饿肚子,傻子才跑。” 这简直就是往季星海心窝上戳啊。 他现在急需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 当即把怒火转移向好兄弟,“你丫的叫我们过来,到底要干什么,没事老子回北疆,早就看那个大王子不顺眼了。” 霍青瞪他,“狼奴国你少掺和,他们现下三足鼎立,正是好时候,你一杆子上去打破了平衡,到时候才是给大盛找麻烦。” 季星海憋屈,“那就白让这群狗崽子喊我长败将军?” 霍青道:“别急啊,叫你们来就是商量这事的。” 季星海和石修贤立马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霍青给了陈小满一个眼神,陈小满立即开口道:“前几日,我的人在中原发现了魏珂的踪迹。” 他的声音夹杂着仇恨的怒火,季星海的记忆瞬间被带回十几年前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 季星海:“他不是失踪了吗?” 陈小满看向他,眼神带着感激,“显然没有,而且据我们跟踪发现,他出现后尝试联系了旧部。” 季星海有些震惊的看向霍青。 石修贤一整个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到底啥意思啊?俺咋听不懂呢?” 季星海着急,“霍青,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造反,他主子不是早就死了,他还折腾什么?” 霍青抬眸,眸中映着火焰跳动。 “问题就在这里,若他主子没死呢?” 季星海愣了几秒钟,然后猛地一拍脑门,“操,那王朔不就靠不住了?他手里可握着南江军和淮南、山南两大州呢。” 石修贤听不懂,但挡不住他话多,“王朔,那个太监?他本来就靠不住吧,俺们山东这次闹灾疫,他也没少掺和,老子还想着早晚抓了他祭天,但临走那几天,怎么听说皇上又和他好了?” 季星海瞪他,“你少在那乱说话,什么叫好了?他一个太监怎么跟皇上好?” 石修贤嘟嘟囔囔,“那太监没了命根子,不跟男人好,还跟女人好啊。” 好他爹的有道理。 季星海瞪着一双牛眼,愣是找不出错来,最后只能磨着牙气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闭上嘴吃你的小孩去。” 俩人怒视着对方,互不相让。 霍青听这好来好去的听得烦躁,压着火气道:“目前也只是猜测,但王朔不得不防,我已经让小五盯着他了,这段时间就让小五留在皇上身边。” 季星海看向霍青的目光震惊又佩服,摸着鼻尖道:“我是不介意,论胸襟,还得是你啊,兄弟。” 霍青没好气的瞪他。 但凡朱雀在身边,他早就把小五踢到天边去了。 “接下来谈正事。” 青龙立即将霍青身后的屏风移开,露出一张硕大的大盛疆域图。 几人齐齐往前一步,凑近观看。 霍青道:“如你们所见,如今北方的中原、山东、河东、河西、北疆基本上都在皇上掌控范围之内;靠近楚江的淮南、山南以及南江军在王朔手里;楚江以南,蜀地以东全都是江夏王的地盘;而这里,最靠近蜀地的梁州,西岭军的驻地,也是曾经的五皇子,现今梁王的封地。” 众人的目光随着霍青的手指停在了那巴掌大小的黄色地块上。 霍青的声音继续道:“我猜测,若那位太子还活着,只有江夏和梁州这两个地方可藏,而且都有军队可用。” 季星海心头涌起一阵不安,“霍青,现下西岭军的副统领是谁?” 霍青回头看他,“李瑜,先皇在时,羽林卫的副统领,当初宫门兵变时,率先发现赵凛,并欲致其死之人。” 季星海抬眸看他,“不完全是,当时我陪在皇上身边看得更清楚,李瑜和王朔之间不简单,若他是王朔的人...?” 霍青打断他,“若他是王朔的人,不会违背王朔的意愿伤害赵凛。” 他眸中暗流涌动,“所以他更可能是先太子的人。” 季星海心头一阵后怕,“也就说,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先太子如今手中可能同时掌控了江夏、西岭和南江?这加起来,兵力至少是我们的三倍。” 霍青眸光落在南江军领地上,“据我猜测,王朔还不知情,所以关键点又落在了他身上。” 季星海眸中划过一个人影,有些激动的上前指着淮南和山南道:“兄弟,你忘了一个人,当初先王临终前,封了六皇子为南江王,封地就在这里,他可是咱们皇上的亲哥。” 第253章 六哥! 未央宫里,躺在床上的赵凛正困得犯迷糊的时候,脑海里那个死系统又冒了出来。 睡觉被打扰的赵凛都懒得听他说什么,便抢先开口骂了一顿。 等他气顺了,系统才可怜巴巴道:“宿主,山东灾疫任务评定刚刚结束,您不想听听结果吗?” “说!” “恭喜宿主,平定山东灾疫任务通过,奖励积分100,‘民心所向’成就突破二级,奖励积分50,宿主目前积分250。” 赵凛困意一下没了,激动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值夜的李传信立即开口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凛其实很不习惯睡觉时有个人坐在自己床下,再加上天气还冷,觉得也很残忍。 从前都是把李传信赶走。 可现在王朔住在偏殿里,李传信就跟被老鹰盯住的兔子般,几乎黏在赵凛身边,死活赶不走。 无奈赵凛只能让人给他放了张软榻,虽然窄了些,但好歹不用挨冻。 这下倒是把他搞得受宠若惊,一晚上跟打了鸡血似的,睁着大眼守着他。 赵凛实在受不了,连平常觉得会让人发闷的床幔也给放了下来,这才能安心的睡去,结果刚酝酿出点睡意,就被系统吵醒了。 这个日子啊,真是没法过。 赵凛没好气道:“睡你的觉,朕没事。” 李传信一腔为皇上服务的热血被迫压下了去,不甘心睁着大眼,继续盯着床幔里的赵凛。 亏得赵凛藏在里面看不见,不然得瘆得慌。 赵凛此刻正激动地盯着自己的商城余额,眼花缭乱的挑选着东西。 两百五十积分啊,他就从来没这么富裕过。 系统看着他跟不要命似的往购物车里塞东西,还是忍不住建议道:“宿主,剩余积分突破两百后,系统商城已完成升级,您现在可以换一种方式兑换商品了。” 赵凛加购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系统:“由于大盛末年,汉人遭遇毁灭性打击,许多古文化就此断层。系统升级后已开启古文化保护任务,宿主每收集一本有价值的古籍,即可兑换商城内相应价值的商品。” 赵凛蹙着眉,这倒是个好事,“不过怎么判断哪些有价值,哪些没有价值?” 系统:“宿主只管收集便好,价值的判断我们自有标准。” 赵凛撇撇嘴,合着值不值钱都是它们说了算,怎么感觉又是个大坑,还不如积分来得实在。 “哎,不对啊,等我完成任务改变历史后,这些文化就不会断层,你们还费劲保护做什么?” 系统冷酷无情,“万一宿主任务失败怎么办?古文化还是提前保护的好。” 赵凛大怒,“合着我死没问题,文化不能死呗。” 系统甚至不忘在虚空给赵凛点个赞,“宿主理解能力一流!” 赵凛气哼哼的想,等明天就把大盛皇室收藏的古籍字画的全给系统塞进去,撑死丫的。 但既然有了新方法,那确实不用浪费积分,毕竟两百多分也还活不够一年呢,怪心疼的。 把购物车清空后,赵凛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 待绵长的呼吸声传出后,一直坐在屋顶上的某小只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玄武看小五放松了肩膀,才凑近问道:“皇上睡着了?” 小五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离得这么近,居然连呼吸声都听不清,真是废物。” 玄武不服道:“皇宫的屋顶又高又厚,也就白虎那种内功深厚的怪物才能听清好吗?” 小五得意的扬起下巴,“所以说你废物。” 玄武不服,手捏了好几次剑柄,又放下了。 哼,打不过。 俩人各自沉默着守夜时,小五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他抬手压住玄武的脖颈,带着人一起趴下,藏进了屋顶的背面。 玄武也警觉起来,气音道:“有人?” 小五的狼一般泛着野性的目光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东南方。” 玄武立即看过去,迅速判断道:“最近的是云德殿,据说那里住的是疯了的六皇子,皇上的哥哥。” 小五眨了眨眼,“皇上在乎他吗?” 玄武认真的思索道:“从跟在皇上身边起,从来没听皇上提过,也没有见过他。” 小五这才放下了心,收回了目光。 玄武道:“怎么了?” 小五神情冷漠,“没什么,快死了而已。” * 霍府内,自从季星海说完后,霍青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 “我本来想让药王谷的神医们给他医治一番后再让皇上见的,毕竟六皇子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皇上见了只会难受。” 季星海的记忆翻滚到十年前,想起赵凛曾经说过的话。 “霍青,当年六皇子为了皇上往冰湖里跳时,皇上曾说过,欠他一条命,你若真要拖着,小心皇上今后怪你。” 霍青眉头蹙的更深,“也不只是这一个原因,我还怀疑......算了,明天入宫我跟皇上提一下吧,不过估计他自己很快就要问了。” * 睡梦中的赵凛忽然不安地翻了几次身子。 梦中,赵凛又回到了七岁的时候,文华殿中,还是小胖子模样的六哥又不顾旁人眼光的挤到了他这个小书童身边,但是开口却不是喊得景玉。 “小七,六哥终于等到你了。” 赵凛疑惑的看着他,想开口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赵麒含笑看他,小胖手伸出来,紧紧拉住赵凛的。 “小七,你还记得吧,咱们关系好这事,可是过了父皇眼的,所以我早就在心里发誓,没有父皇圣旨,咱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可没想到,你后来真的变成了我弟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赵凛有点着急,六哥怎么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些。 他刚从山东回来太累了,所以想睡一晚,明天一早就问问他分封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人还不见着,就先梦到了。 难道说是他们兄弟心有灵犀,互相念着对方的关系。 赵凛无法开口,便捏了捏他手,笑着点头回应他。 胖乎乎的小六也咧嘴笑,抬手摸着赵凛的脸颊,“父皇走了,没人能让咱们分开了,所以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也能做兄弟是不是?” 赵凛疯狂点头,那当然,只要赵麒喜欢,生生世世做兄弟都成。 对面的小六见此笑得更开心了,可不知为何,眼里却落下泪来。 “所以,六哥准备先去找父皇母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等着你的,咱们下辈子投一家去,我还当哥哥,护着你。” 赵凛这下真着急了,这什么不吉利的梦啊,他家六哥怎么莫名其妙说这些,还不快醒过来! 床上的赵凛扑腾的更厉害了,呼吸也越发粗重。 李传信忙站起来上前查看,可床幔还没拉起来呢,门外忽然闯进两个年轻身影。 小五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一手抬起赵凛的身体,抬手点着他身上几个穴位,助他脱离梦魇。 梦里的小六还在哭。 “小七,我好疼啊,六哥坚持不住了,我走了,你别难过。” 他胖乎乎的小手一直在帮赵凛擦眼泪。 但赵凛就是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走。 可小六的身体却逐渐虚化透明起来,赵凛越发焦急的想要留下他。 梦外,赵凛身上出了一层虚汗,手臂不断地挥舞,终于在赵麒彻底消失之前睁开了眼睛,张嘴便带着哭腔喊道:“六哥!” 第254章 小五,我来 赵凛意识清醒后,一把拽住李传信的衣襟拉到自己面前,盯着李传信,脸色不善道:“说,我六哥分封到哪里去了?” 李传信被吓得不轻,皇上的六哥? 六皇子? 他哪里敢说啊。 赵凛这边的动静太大,偏殿的王朔也被吵醒,快步跑了过来。 “皇上,您怎么了?” 李传信当即害怕的轻颤起来,微微转过头,用余光瞄着王朔。 赵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声音透着冷意,“王朔,我六哥在哪?” 王朔面上闪过阴霾,“皇上,您怀疑奴才?” 赵凛实在没空跟他闲扯,眼眶因焦急而通红道:“别废话,六哥在哪?” “别问他了,我带你去。” 小五猛地将赵凛拉起来,扛在了肩上。 他是不懂这宫里朝廷的纷纷扰扰,但只要皇上要,他就给。 给得起给,给不起也会想办法给。 说罢便不顾他人目光,带着赵凛运起轻功,一路往东南方的云德殿而去。 玄武跟在后面,不时引着路。 赵凛惊道:“小五,你怎么会知道?” “守夜的时候听到动静了。” 话落,人已停在云德殿门口,他知道,人就在门后。 当即放下赵凛,手推在门上,“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厚重的木门在他手下瞬间碎裂,木屑纷飞中,赵凛看到了那个趴在地上,满身伤痕,手指紧紧扣进地里,溢出一地血水的人。 他的脸被深深砸进地里,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模样。 赵凛的手指紧紧抓住小五的手臂,声音微颤道:“这不可能是我六哥,他才比我大一岁,他才比我大一岁!” 小五目光迷茫,“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守夜的时候,我听到他不肯服毒,所以那群人才会痛下杀手,心脏一刀,肾脏一刀,其余伤口无数,这会应该断气了。” 赵凛身子一软,几乎是爬跪到他面前。 “六哥,六哥......” 他一边喊着,一边将人小心翼翼的翻过来,轻轻拨开他花白的头发,拂去他脸上的泥土。 那张苍白的,紧闭着双眼的脸,果然是那样的熟悉。 “六哥,六哥!” 凄厉的叫声传出时,身后追来的王朔膝盖一痛,便知道有些事无法回头了。 但是,也许,还有机会。 他看向李传信,“快去庆云宫,把里面的几个老家伙全都请过来。” “是,是,是。” 早就吓破胆的李传信,当即吓得屁滚尿流的滚了出去。 可已经晚了。 赵凛伸出手指探向赵麒的鼻息。 王朔紧盯着这一幕,然后便看到赵凛脸上露出一种绝望的悲苦,嘴巴张开,却迟迟发不出哭声,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那一瞬间,王朔也说不清内心的感受。 后悔吗? 还是遗憾。 但六皇子变成这样本就是他默许的,即便是因为忘记了赵凛,那也责无旁贷。 一旁的小五上前,连点赵凛的人中穴、内关穴和檀中穴,缓解他因过度悲痛导致的呼吸不畅。 之后随手揪下一根头发,至于赵麒的鼻腔前,另一手掐按着赵凛的后颈,示意他看。 果然,那发丝居然轻微的飘荡起来。 赵凛喉间发出一声剧烈的抽噎,缓过气来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不是风,对吧?六哥还有呼吸。” 小五给他肯定的答复,“对,不是风。” 赵凛的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但这次是喜极而泣。 好在李传信脚步快,当即带着一队羽林卫,架着几位胡乱披着衣服的老神医而来。 “皇上,皇上,庆云宫的神医们来了。” 赵凛抬起手臂胡乱的擦了一下脸,冲着几位神医恳求道:“几位神医,只要你们能救六哥性命,无论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们。” 几位老者纷纷弯腰行礼,口中道不敢,便尊着医者本能,上前诊脉查看。 听到动静的鸡窝头也跟着过来了,跟在几位神医后面学习探讨。 而霍府内,白虎突然闯入书房打断了几人的讨论,手里抓着一只白色的信鸽,那是赵凛有事,玄武才会专门放出来的。 霍青读完,神色大变,当即道:“老季,跟我进宫,六皇子出事了。” * 云德殿,赵凛紧张的看着几位老人,此刻才终于明白电视里家属紧张等在手术室外的心情。 不敢上前打扰,但又心急如焚。 好在神医们没有让他等他太久。 鹤发童颜的老谷主拱手施礼道:“皇上,病人心脉受损,肾精不藏,失血过多,神仙难救。” 赵凛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惶惶然坠了下去。 无人能倾听的世界里,是废墟崩塌的毁灭之音。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一旁的小五脸上闪过挣扎,他手里捻着一颗褐色的药丸,最后一颗了,不过他之前也没伤得这么重过,不知道给这六皇子吃了管不管用。 原本打算给赵凛留着的,但只要赵凛高兴,其实给谁吃也一样。 说罢便上前,伸手掐住六皇子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药丸即将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拦下了。 “小五,我来,最后一颗了吧,你留着保命。” 小五怔怔看着他,他还记得啊。 随后就看到赵凛仿佛变戏法一般,凭空捏出一颗白色的丸药,送进了六皇子嘴中。 然后合上六皇子的嘴,强迫他吞了下去。 六哥,你一定要醒来! 第255章 醒来 在赵凛有限的现代医疗常识里,知道外伤过重的人,在专业救护车到来之前,最好不要移动。 可他们现在没有救护车,没有手术室。 仅有的几个大夫已经下了死亡通知。 所以赵凛给赵麒服用过药物后,还是选择等在原地,观察药物效果。 在这期间,霍青和季星海也到了。 两人目光相触时,他那么无助的跪在那里,澄澈的眼神里只余下伤痛和脆弱。 霍青快步上前,跪下身子,将赵凛拥进了怀里。 “不怕,我在这里...” 赵凛脖颈一歪,将脸埋进了霍青的肩膀处。 他的眼泪已经流了太多,如今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静静等六哥回来。 霍青懂他,所以只是静静抱着他,没有劝诫,也没有询问。 只是天气还未转暖,在这空地上待得久了,几位老神医真有些受不住。 虽然李传信还算有眼色,早就给几位老神医穿好了御寒的棉衣和大氅,但毕竟皇帝在冷硬的地上跪着呢,他们也不好站起来啊。 就这老胳膊老腿的,跪得真有点疼。 几位老神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总不能是太过悲痛,疯了吧。 还真指望那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药丸能够把几个死了九成九的人救回来吗? 无非是在等着他咽气而已。 最后老谷主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您刚刚给病患喂了何物?” 赵凛的手一直紧紧牵着赵麒的,即便被霍青抱在怀里也没有松开。 闻言也只是沙哑着嗓子道:“救命的。” 老谷主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忍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劝诫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六皇子已经殡天,您不妨让他入土为安吧。” 赵凛的手攥的更紧了一些。 霍青犀利的眼神看过来时,小五的长剑同时拔出来,搭在了老谷主的肩膀上。 “老头,他说要等,就是要等,否则师父的面子也不好用了。” 老谷主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怎么跟师伯说话呢,任道求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一旁安静的季星海立即上前,伸手拦住小五的肩膀,“说谁不成器呢,我季星海的弟弟要多成器就多成器,要不是当日我拦着,你们药王谷早被我弟弟削成肉泥谷了。” 老谷主气得脸红脖子粗,捂着胸口,瞪着他们。 李传信忙上前端茶倒水的伺候人。 因为他知道,这会打归打闹归闹,但人家药王谷可是在山东灾疫中立了功的,以皇上的性子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这会只是神智有些混乱而已。 季星海也抬手在小五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骂道:“收剑。” 小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剑收回来,抖着肩膀,把季星海的手甩开,不服气的嘟囔道:“喊谁弟弟呢,别乱认亲。” 季星海在边疆跟那些臭烘烘的兵崽子待习惯了,早就不习惯从前的温柔和耐心,当即抬手就要打。 这次却被小五正面抓住了手腕,季星海正要生气,就听到小五道:“你听,呼吸声。” 他目光惊讶的看向倒在地上的六皇子。 与此同时,赵凛也感觉到手里紧攥的手指动了动。 他当即从霍青怀中出来,惊疑不定的转向身旁的六皇子,弯下腰看着对方的脸,轻声唤道:“六哥?” 对方的眼睫毛忽然颤了颤。 之后仿若风雨中蝴蝶一般抖动的越来越厉害,然后风雨骤停,蝴蝶振翅而飞,而他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赵凛面露狂喜,“六哥!” 第256章 昏君一怒 这下几个老神医也不生气了,也不嫌冷了,几乎是争抢着围了过去。 抢到手腕的老谷主,当即把几个上前抢的师弟推开,率先把起脉来。 另外几个反应迅速的摸脖颈的摸脖颈,看伤口的看伤口,整个让人哭笑不得。 向来厉害的鸡窝头在他们面前,居然只抢到了脚丫子的位置。 过分,太过分了,鸡窝头都快气成鸟巢了。 还好他眼明手快,发现了还被赵凛握着的另一只手,当即挤到了他身边,露出他此生自觉最谄媚的笑意,然后慢慢的,悄悄地,把六皇子的手腕从皇上的手里偷了出来。 好在赵凛的注意力都在赵麒身上,便顺势松开了手,压着地面低下身子,想努力听清赵麒的话。 “小七...六哥,不走了...” 赵凛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这么大人了,还哭。 可是六哥好讨厌,又来惹他。 赵凛抽着鼻子抬起头,抬手浅触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六哥,我现在才是皇帝,父皇死了,就算有圣旨我也不认了,你这辈子都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圣旨哪都不能去。” 赵麒虚弱的勾起嘴角,“不讲理这一点随父皇。” 赵凛顿时跟吃了死苍蝇似的,老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跟赵璋那个人渣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吗? 不过既然是六哥说的,那就可以原谅。 这会子神医们已经轮流把完脉,也查看过伤口了。 令他们惊讶地是,不只心跳呼吸正在缓慢恢复,就连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都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这得是什么神药啊。 活死人肉白骨竟然不是传说中的事? 当即也顾不得其它了,很是虚心的上前问道:“皇上,不知您那救命丸可还有,若还有的话,可否借吾等探究一番?” 老谷主知道这是一个很冒昧的问题,毕竟这等神药,是个人都要藏起来的。 可实在让人心痒啊。 赵麒醒了,赵凛便也有心情应付旁的事了。 “老神医,此乃宫中秘药,仅此一颗。” 这样的答复倒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宝贵的东西,就算有,那也是给皇帝保命用的,怎么可能会有多的。 不过...... “皇上可否告知这药的来处,吾等愿上门讨教。” 赵凛表现的极为淡定,“此乃先皇时期留下的,朕实在不知来处。” 可没想到他淡定了,还趴在地上的小六不淡定起来,当即就摆弄着能动的手开始扣自己喉咙。 小七啊,六哥还是走吧,父皇留下的,那不就是人丹。 臭小子你给哥吃这玩意,你哥后半辈子还能活踏实吗? 一群人惊讶地看着他。 赵凛当即压住他的手,无奈的低声道:“六哥,不是,真不是,你信我。” 赵麒这才停下了抠喉咙,抬手压着他肩膀道:“扶六哥回去呗,怪冷的。” 赵凛环顾了这破败苍凉的云德殿一圈,“先跟我回未央宫,这等着给你修缮后再住。” 说罢也没让人帮忙,自己架着赵麒的肩膀,慢慢站了起来。 李传信立即招呼人上前。 几个小太监将赵麒抬到了担架上,赵凛就听到自家六哥道:“一把火烧了吧。”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赵凛回头,看向云德殿高耸的阁楼和假山,心知自己不在的十年,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以六哥重情恋旧的性子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先让六哥养好伤,仇啊恨啊的,慢慢算! 赵凛当即看向几位神医。 “老谷主,六哥的身体也得拜托你们看顾,虽然那救命丸朕给您变不出来了,但也许你们在照顾六哥身体期间能有所收获。” 系统给的药,效果实在神奇,而且还贵,如果这群神医能找到些线索复刻出来的话,那今后他可省积分了。 一颗药两百,他差点又回到解放前。 原本他是想兑换九转还魂丹的,毕竟那才一百积分。 结果系统说九转还魂丹只有一颗,无法再兑换,想救人的话只能多花一倍积分兑换‘还有气就能活’丹。 什么鬼名字。 不过好歹名副其实。 老谷主身后一个胡子还青白的老者带着些情绪道:“皇上,您说的好听,那神药都已经进了病患身体,如何还能探寻。” 老谷主怒斥道:“老五,不想干你就滚回药王谷去。” 真是老糊涂了,看着这小皇帝和和气气的,还真当人家好欺负不成,忘了眼前这位可是个动辄诛人九族的昏君了。 老谷主拱手道歉,“皇上,我们几个老家伙长期避世,许多规矩都生疏了,还望皇上不要与他计较。” 赵凛脸色缓和下来,摆摆手道:“无妨,你们照顾好人就行。” 刚刚也是他糊涂了,居然忘了现在这个世界可没办法从血液体液里探出什么有效成分来,看来还是得努力搞积分,争取再兑换一颗,到时候交给鸡窝头研究去。 让李传信把六皇子安顿好后,赵凛感觉也睡不着了,索性带着霍青几人进了御书房。 李传信又贴心的送上参汤,给赵凛补身体。 赵凛尝了一口,很满意,便让他给霍青等人都上了一碗。 得到肯定的李传信越发有干劲。 太好了,只要能继续跟在皇上身边,他就还是个有用的人。 还没得意两分钟呢,就听到自家皇上吩咐道:“去,把今晚云德殿值夜的羽林卫,以及现任羽林卫统领和蓝泽副统领一起喊过来。” 李传信瞬间觉得脖子痒起来,小心翼翼的瞄了王朔一眼,夹起屁股就溜出去了。 赵凛又道:“青龙、白虎。” 这是他一次越过霍青,直接吩咐两人。 但两人毫不迟疑的上前。 “皇上,有何吩咐?” “曹大师那套你们会吧?一会人来了若是问不出东西来,就直接动手。” 青龙当即如实道:“皇上,曹大师剥脸皮那是家传的功夫,我们兄弟二人虽然不会,但旁的审问技巧还是通的。” “很好,需要什么就让人去备着。” “是,皇上。” 所以等李传信带着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刻意摆出来的刑具。 赵凛瞄了几人吓得发白的神色,直接开口道:“今夜负责云德殿值夜是哪几个?” 五个羽林卫立即跪下。 羽林卫统领当即道:“回皇上,正是他们。” 赵凛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到三十,很年轻。 “叫什么?” “王历。” 赵凛瞪了王朔一眼,“又是你的义子?” 王朔面上有点尴尬道:“是,皇上。” 赵凛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你究竟什么毛病,到处收儿子,朕还尊你亚父呢,怎么怕朕孤单,给朕找兄弟呢?” 以前王朔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个名义,说到底就跟世家大族里养的幕僚一个道理。 不过怎么被皇上一说,还真挺尴尬的呢。 王朔心虚的摸了摸鼻尖,“皇上,臣不敢了。” 赵凛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早就一脸呆滞的王历道:“今夜六王爷在云德殿内遇刺,你身为羽林卫统领,究竟是怎么当值的!” 王历随着怒斥猛地跪下。 “皇上,臣真的不知啊!” 赵凛气到肺疼,“好,朕的亲皇兄遇刺几乎身亡,你不知,那等朕遇刺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不知啊?” 王历跪在地上,一脸无辜。 反正义父在这里,他打算装傻充愣混过去。 “来人,收了他印信,剥了他铠甲,撤了他羽林卫统领之职,当场审问,半个时辰吐不出东西来,杀他父母,一个时辰内不说,杀其儿女,若是拖到天亮还不肯说,诛九族!” “是!” 青龙和白虎立即上前,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直接拖着人就往刑具上锁。 王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即惊慌失乱的看向王朔。 可王朔却只看着皇上,脸上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凛好像觉得不够,又道:“蓝泽,现在带人去他家,把他的家人捉来,若是到了时间不说,当着他面杀。” 蓝泽拱手,“是。” 当即便起身离开。 王历这才真急了,口不择言道:“皇上,罪不及家人啊,况且臣真的是冤枉的。” 此时王历已经被粗壮的麻绳绑在了受刑架上。 赵凛看着他冷笑,“罪不及家人是明君所为,但你是不是忘了,朕乃昏君!” “行刑!” “是!” 白虎手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毫不犹豫的贴上了他的胸口。 痛到极致的嘶吼声透过御书房刻意打开的窗户和门洞传出去好远。 包括李传信和地上跪着的羽林卫在内的周围所有眼线及羽林卫几乎同时打了个冷颤。 皇上从前只是不上朝,可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可怕。 那可是王历啊,王朔的干儿子,从前皇宫里说一不二的主啊! 可即便王历痛得撕心裂肺,赵凛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始终看向王朔。 王朔的目光低垂着,双拳紧紧攥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半个时辰后,蓝泽押着一众哭泣的男女老少准时出现在御书房外。 “皇上,人已带到,王历父母在此,可行刑?” 赵凛眼皮都没抬,手臂抬起,手掌下压,示意行刑。 带刀羽林卫立即上前,刀刃出鞘,金属音好听又清脆。 正在受刑的王历痛苦的嘶吼道:“义父,义父,求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霍青早就察觉到赵凛藏起来的,攥的发白的拳头。 他知道,他在紧张,也在赌。 数息之后,赵凛失望的闭上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伤痛,“蓝泽,动手!” 刀刃划破空气,泛起冷光。 王朔猛地站起来,“慢着!” 羽林卫及时收手,背靠着御书房的蓝泽偷偷松了一口气。 赵凛重新睁开眼,但却执拗的没有看向王朔。 直到王朔低低吐出一个名字。 赵凛的目光猛然看过去。 王朔眼神带着笑意,含着宠溺,口气无奈的重复道:“三公主,赵玉宁!” 第257章 养虎为患 闲杂人等被清退之后,赵凛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王朔跟着折腾了半宿,这会膝盖又有些疼,便坐回了原位置。 “皇上,今晚刺杀六王爷的是三公主的人,当年她假死,不过是为借着尸体运出时逃出生天而已。” 赵凛后世也是看过诸多史书、电视剧、小说的。 刚得知消息时虽然惊诧许久,此时倒也慢慢接受了,只是有一点他始终不明白。 “三姐姐是六哥的亲姐,为何逃出生天后反倒要害六哥呢?” 王朔跟李传信要了一杯酒,仰头饮下了。 “起初,臣也不明白,后来臣想,这世上大多数的手足不和,根源大抵都在父母身上。” 众人看向王朔。 王朔低笑道:“臣入宫前也有个处处都比自己优秀的大哥,他是父母的骄傲,也是乡亲们的开心果,他走到哪里都会欢笑声一片,而臣自出生起就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可偏偏,他又是这世上对臣最好的人。” 李传信的酒一杯接一杯的上。 王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可臣性子不好,还善妒小气,即便他疼我,我也会因为莫名的嫉妒而生他气。” 大概是酒喝多了,王朔的声音带了丝哽咽,“如果不是大哥早亡,臣大概不会比三公主好到哪里去。” “可...”赵凛声音顿了顿,“可六哥自小就比不过三姐姐啊,方方面面都比不过。” 王朔喉间挤出一声自嘲的笑,“可皇上不觉得这正是讽刺之处吗?三公主明明处处优秀,可偏偏就因为生为女儿身,便只能被排在废物一样的六王爷后面。” “无论是父母的疼爱,家族的看重,还是朝臣的尊重,统统都因为性别,全都转到了她那废物弟弟身上。” “若三公主能甘心当个和亲公主就算了,可她偏偏心怀大志,欲与天争高,那包括六皇子在内的一众兄弟自然是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 赵凛虽是独生子,但并非不懂这种情绪。 只是他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被裹挟。 “即便如此,那三姐姐的首要目标该是朕,执意杀六哥的理由依旧不成立。还有,六哥不是废物,他重情重义,比许多所谓的天之骄子都要好!” 赵凛目光韵着锋锐,“王朔,你不老实。” 王朔脸上露出一抹笑,“皇上,这剩下的臣真的不知晓了,臣之所以跟三公主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六王爷的封地恰好跟臣相中的地方重合,为了不让六王爷掌控封地,这才配合三公主将六王爷一直留在了云德殿里。” 他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皇上,反正六王爷已经醒了,您要实在不信可以去问他,看臣说的是否属实。” “当然,臣因为失忆,这几年对他确实不够周到,但臣真的没有害他。” 说到这个赵凛就生气。 赵麒那弱不禁风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哪一样都说明这几年过得不好。 但是王朔的本性他早就了解,没了他这根缰绳,王朔的恶意只会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所谓养虎为患大抵就是如此。 现在赵凛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当初因为一己私念留下了王朔。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今晚的刺杀?” “臣与三公主合作已久,羽林卫里早就安插了一部分她的人,即便没有臣,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六王爷,但臣不管不问已是默许,皇上若要怪罪,臣无话可说,愿领责罚。” 说罢便跪了下去。 但赵凛瞄到他一瞬间苍白的神色,知道他的膝盖还在痛。 心疼和气愤同时撕扯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就是个混球,知道他不舍得,还故意跪下。 赵凛气急,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扔到了他头上,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好在霍青及时站起来,“皇上,既然护国公认罪如此干净利索,想必对皇上依旧是忠心耿耿,那只要为皇上好的惩罚想来都能接受。” 王朔磨着后槽牙道:“自然。” 赵凛示意霍青继续。 “既然如此,那就请护国公亲手将羽林卫被安插的眼线全都拔出来,然后干干净净的交到蓝泽将军手里,也就是皇上手里,您看如何?” 王朔回眸,目光冷冽,“霍相所言,自是极好。” 他深深弯腰,给赵凛磕头,“臣,愿意照办,恳请皇上恕罪!” 第258章 悍夫 赵凛垂眸盯着王朔半晌道:“准奏。” 之后便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李传信立即懂事的上前,将几位大臣往外请。 轮到王朔的时候,他还是弯腰扶了一把,不过将人送出御书房的时候,内心还是忍不住暗爽。 论跟对主子的重要性啊。 他居然也有请王朔离开的一天。 以后皇上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御书房里,霍青上前有些担忧道:“要不要我陪你?” 赵凛摇摇头。 “你也回去吧,今晚我想陪陪六哥。” 霍青了然的点头,没再强求什么。 恰好李传信进来,便听到赵凛吩咐道:“去跟外面候着的大臣说一声,今日早朝罢了,具体事宜朕会传召相关大臣的。” 李传信刚涌起的事业心立即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 完了,皇上又要做回昏君了? 因为走神便愣在了原地,等到赵凛第二次喊他时,才清醒过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跪在了原地。 赵凛蹙着眉看他,“怎么了这是?” 李传信咬咬牙,拼了,决不能让皇上再昏回去。 “皇上,这些时日您不在宫中,但奴才一直冷眼看着,大皇子监国,日日受尽委屈,好几次奴才都看到他在二皇子和长公主面前掉眼泪。” 赵凛这下是真惊到了,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他儿子,活腻歪了是不是。 他当即沉了脸色,“你给朕仔细说清楚,究竟是谁,敢给朕儿子委屈受。” 霍青暗暗摇头,瞪了李传信一眼,这些事就不能等赵凛休息好后再说,难道他还能饶了那群蠢货不成。 不过现下再劝也晚了,赵凛的火气明显上来了,又要有人倒霉了。 果然等着李传信哭哭啼啼外带添油加醋的说完,赵凛一腔怒火恨不得当场喷出来。 不愧是王朔亲手挑出来的人,果然厉害。 不过就在赵凛改了主意,想要直接早朝时,霍青上前,双手搭在了他因为生气而发硬的肩颈肌肉上。 他使了力道重重揉着。 “你折腾一夜了,若是再跟他们生上几个时辰的气,你这身体可还吃得消?” 赵凛火气未消,“可他们欺负我儿子,朕本以为赵素好歹是林太傅的亲外孙,朝堂上怎么也要看顾些,没想到他却最过分。” 霍青冷锐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李传信。 李传信一个激灵,当即配合道:“皇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戚将军就格外公正,时时帮大皇子说话。” 毕竟缺了十年,赵凛有点搭不上,“戚将军?” 霍青道:“戚鸿羽,他父亲当年自请去支援北疆,跟臣父亲一起战死了,之后他没几年便调去了西岭军,在那一路拼杀,如今是西岭军的统领,二品武将,宣威将军。” 李传信纳闷,这宣威将军还是皇上亲封的呢,怎么现在跟忘了似的,还需要霍相提醒。 赵凛当下一喜,觉得又多了个自己人,可抬头看霍青时,却发现他面上并不见喜色。 “怎么了吗?” “戚将军这样的边疆统帅没有皇命是不允许回京的,但年前我们在山东时,戚将军的妻子病重,上奏后,大皇子心下不忍,特准其回京,为此还跟林太傅闹了不痛快。” 跪着的李传信当即点头,“皇上,霍相说的不错,当时奴才就在朝堂上,林太傅骂的很难听。” 此时赵凛也冷静下来,摆手没再让李传信说下去,而是看向霍青道:“你怎么看?” 霍青眸光深邃,“臣觉得大皇子一片赤子之心,皇上不妨趁着这几日休养,先跟大皇子好好聊聊,毕竟一面之词不可轻信。” 这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点在了李传信脸上。 李传信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霍相的目光好可怕。 而且他们当时明明都在山东,据说霍相重伤,昏迷了数日,没想到对朝堂上的事还如此清楚。 那自己火上浇油的那几句岂不全逃不过他眼睛。 完蛋,怎么感觉这条小命又危险了呢。 之后霍青又劝了几句,才让赵凛打消了直接早朝的心思,亲自带着赵凛回了寝宫,待到将人哄睡后,才踱步到李传信面前道:“跟我来。” 李传信提着心脏,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霍相。” 他拱手行礼,姿态若鹌鹑。 霍青站在台阶边缘,看向藏蓝色的夜空,天也要亮了。 “外面的大臣都通知到了?” 李传信当即点头,“是,还没到的大臣,也打发小太监通知到府上了。” 霍青捻着手指,那里因常年练武,覆着一层薄茧。 李传信打了个寒颤。 “李传信,你知道何为忠心?” 李传信噗通一声跪下,“霍相,奴才今日之言全为皇上考虑,奴才只是担心皇上又不爱上朝,导致大权旁落,才一时着急,奴才绝无二心啊。” 霍青不为所动,“这么多年,你能在王朔手下混出来算你有些头脑,但伺候皇上,有一点需要牢记。” 李传信低垂着脑袋,“请霍相赐教。” 霍青这才垂眸看他,“皇上的身体和安全胜于一切。” 李传信恍然大悟,当即磕头道:“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擅作主张,请霍相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霍青眸光依旧冷冽,“记住,本相之所以留你到现在,并非因为惧怕王朔,而是看你对皇上多少有两分真情,如若再犯,即便皇上不忍,本相也有的是法子要你的命。” 李传信点头如捣蒜,“是,是,奴才记下了,奴才绝不再犯......” 直到脚步声远去,李传信才慢慢抬起头来,而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 * 赵凛足足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这期间整个未央宫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但等赵凛起身,外面守着的李传信又立即上前道:“皇上,可要梳洗?” 前世的时候,赵凛其实有赖床的习惯,即便醒了,也要在床上再磨叽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会起。 但是来到这里后,每天水深火热的,倒是没了这些毛病。 唉,毕竟太平盛世才能把人养娇气,即便是皇帝,在乱世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传吧,朕正好要去看看六哥。” “是。” 待给赵凛伺候得清清爽爽,穿好衣服后,李传信又道:“皇上,今个一早大皇子、二皇子以及长公主就结伴来给您请安了,但您还在睡着,奴才就先将人打发走了,说等皇上醒来再等传唤,您看如今是?” 赵凛心情格外愉悦道:“肯定又是平阳扯着两个哥哥一起来的,这个小丫头啊,就是一刻也离不开朕,一会把他们带过来,去六哥那里找朕,正好让他们见见六伯父。”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等等。” 赵凛又喊住了他,但不知想说些什么,面上有些羞臊,又有些困惑。 李传信很看眼色的屏退了其他人。 赵凛这才道:“你一直跟在朕身边,朕之前跟后妃都是如何相处的?” 原来是问这个,李传信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想背着霍相找男宠呢。 不对,找后妃也不行啊。 就霍相那样,一看就是个凶狠又刻薄的悍夫。 李传信又开始为自己小命紧张了。 “皇上,之前您对几位后妃都挺好的,逢年过节,赏赐礼物都不曾断过,但要论宠,也就只有大皇子生母梅妃和庄妃算得上。” “毕竟庄妃是您从外面亲自带回来的,情分上自然不一样,您召幸她也最多,没有封贵妃,也不过是因为出身卡着而已。” 赵凛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看看后面穿越的仁兄,太会享受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世界来的,还挺适应。 “那朕与娴妃?” “娴妃倒是与旁人不同,数月里也不一定能跟皇上见一次面。” 赵凛暗暗咂舌,好家伙,几个月见一次,都能生下赵墨,前面的仁兄挺牛啊。 不过看样子,俩人也不相爱啊,怎么这娴妃就是死活不走呢。 真是奇怪。 不过眼下还有更奇怪的,“这什么梅妃、庄妃的都这么爱朕,怎么朕回来这么久了,不见人呢?” 电视剧里,那些后妃不都是上赶着贴在皇上身上吗? 怎么到自己了,一个个就这么古怪。 李传信一时拿不准皇上的意思,“那奴才去喧?” “喧什么喧,朕就是问问,先去六哥那,晚膳也在六哥那用。” “是。” “刚刚的话,不许告诉王朔和霍青,他俩就是拿你小命威胁也不能说,毕竟朕也能要你小命。” 李传信暴汗,“是,是,奴才肯定不说。” 主仆二人往赵麒所在的偏殿走去,却忘了他们身旁一直隐着两个暗卫,其中一个还是衷爱记笔记打小报告的玄武。 小五脸色臭臭的,“那个什么梅花,庄花都住在哪?” 玄武忙着写字,头都没抬,“什么梅花,庄花,人家那是梅妃,庄妃。呐,梅妃住椒房殿,庄妃住长乐殿,都在东边,别走错了。” * 承明殿里,赵麒一早就醒来了。 但不是睡醒的,而是被几个老神医扎醒的。 他能说吗? 这群老疯子简直就把他当稀世珍宝般研究个不停。 要不是他死活不肯,就连里衣都不肯给他剩下。 就这样,还被几个老疯子责怪,说什么医者面前无男女,无大礼。 去你们的,小爷就算要露,也是在美人面前露,给你们几个糟老头子看个屁啊。 不过难怪他们发疯,小七那药是真好使。 他都伤成那样了,睡了一觉都觉得轻松了不少,除了依旧浑身无力外,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老疯子们说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再养一些日子便无碍了。 赵麒闻言怒斥:“那为什么还要扎针?” 老疯子们顿时不说话了,但颤巍巍的手捏着银针,依旧在跃跃欲试。 所以当赵凛踏进殿中时,就听到自家六哥杀猪般的嚎叫,“再敢脱我衣服,小爷跟你们没完。” 不错,中气挺足。 赵凛忙上前解救自家六哥,几个老神医看到是皇上来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了手。 赵凛指着众人中唯一还算正常的鸡窝头道:“没什么问题就把这些银针拔了,朕跟六哥还有事要办。” 鸡窝头当然是不情愿,但一想到还得在皇上手下讨生活,便只能上前。 等到终于把这群人打发走之后,赵麒才扒着赵凛肩膀哭诉,“好弟弟,亲弟弟,你快把他们送走吧,不然你哥这条小命得被他们折腾死啊。” 赵凛忍着笑安抚:“好啦,好啦,一切交给我。” 两兄弟正说笑着,外面又传来几个脆生生的童音。 “父皇,父皇,平阳来看你了。” 接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跟只花蝴蝶似的扑进了赵凛怀里。 赵凛忙抱着她,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才把人拉开仔细打量。 不错,长高了些,也长了点肉,脸颊都圆润了,看来娴妃把女儿养的不错。 赵凛目光满意的向后延伸,但看到两个儿子时,面色却沉了下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瘦,虽然距离去山东前,个子长了,但人却更瘦了。 尤其是老二,瘦的跟个衣服架子似的,下颌尖细,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这哪里是小孩子该有的脸型啊。 赵凛有些心疼,把两个儿子拉了过来。 “李传信,去查查两个皇子的伙食,朕倒要看看,这宫里谁这么大胆子,把朕的儿子饿成这样。” 李传信当即就要去办,可老二却拉住了赵凛的手。 “父皇,儿臣没有挨饿,太医说了,是因为儿臣在长个子,所以才会如此。” 赵凛摸着他脑袋,看着懂事的孩子,心生怜惜,可张嘴却怒道:“李传信,去把这胡说八道的太医一起给朕提过来。” 他又不是没经历过成长期,窜个子时,少年人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确实会瘦,但只要营养跟得上,不会瘦的跟骷髅似的。 皇宫里什么都不缺,怎么他儿子就能瘦成这样? 一群蠹虫,拿着他的钱,饿他儿子,真是找死! 李传信当即道:“皇上,这些事就交给奴才去办吧,您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问大皇子,没必要为这些狗奴才费时费力。” 赵凛点头,赞许道:“不错,终于有点大总管的样子了。” 李传信点头应下,带着人去处理此事,给皇上他们留出了私人空间。 但床上的赵麒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小七,你要查问要事,六哥在这是不是不合适?” 赵凛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朝廷的事这么多,我还等你养好身子给我帮忙呢,你难道还想跟小时候一样偷懒不成。” 赵凛详怒道:“想都别想。” 赵麒笑着应下,但不知为何,目光仍有些躲闪。 赵凛只以为他还不适应,先是让三个孩子喊了伯父后,才开始问话。 “老大,朕让你监国这一个多月,可有什么收获,讲给父皇听听?” 赵素神态有些怯懦,而且是三个孩子里离赵凛最远的。 “父皇,儿臣,儿臣不知该从何说。” 赵凛对小孩子最是有耐心,当即声音温和的引导道:“那不妨先跟父皇说说戚将军的事?”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赵素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吓得直接跪下道:“父皇,儿臣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第259章 你能这样想,也挺好 赵凛和赵麒对视一眼,顿觉这里面有古怪,当即将人扶了起来,好好安抚了一番,才道:“不怕,无论什么事,父皇都不会怪你,你大胆说便是。” 一旁的平阳似乎比他还着急道:“大哥,你快说啊,父皇肯定会向着咱们的。” 仍旧一身玄衣的赵墨看似安静,但一双眼睛就没有从他大哥身上移开过,这会子看赵素为难,居然悄悄挪动着双脚,缓慢又坚定的站到了赵素旁边。 就跟他父皇是眼瞎似的,还悄咪咪摸上了人家的手。 赵凛一扶额头。 忘了,这俩还是史书上有名的骨科强制爱cp呢。 看样子,老二这是已经生了执念啊,后面怎么正向引导还是个大问题。 不过还没等他这个便宜爹开口,赵墨忽然拉着赵素一起跪下了。 “父皇,您别生气,大哥胆子小,儿臣来替他说吧。” 赵凛松开了扶着额头的手,疑惑的看着他们,他哪里生气了? 赵麒拍了下他肩膀,“没生气,你捂什么脸,把孩子们都吓到了。” 赵凛开始给自己洗脑,孩子是亲的,哥也是亲的,不能骂人。 这才露出笑意,看着赵墨道:“行,你说。” 赵墨声音清脆,言语利索,“父皇,儿臣们知道边防将军无诏不得回京,但那是林太傅逼着大哥下诏书的,结果等戚将军回来后,那个老匹夫还借此骂了大哥一顿,简直就是出尔反尔,颅内有疾。” 一旁的平阳也是义愤填膺,掐着腰道:“父皇,你一定要打林太傅一顿给大哥报仇,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骂大哥,都把大哥骂哭好几次了。” 接着三个小孩就七嘴八舌的把最近一个多月的事大大小小的都说了一遍。 什么吏部的官员要求尽快推进科举,却被礼部以不符合祖制为由,强行推脱。 赵素不过说了句,要尊重父皇的意思,便被林太傅当众讽刺‘稚童安敢议政’。 之后刑部推了一个案子上来,是京城世族严家强行圈地,逼死普通百姓的事。 结果还没说几句呢,就有官员嘲讽说,不过是死了几个平民至于拿到朝堂上来说嘛。 老百姓多种一点少种一点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拿给世家统一耕种,粮产也会增多。 于是龙椅上的赵素插嘴道:“可是,世家大族的粮产不用交税,但百姓的粮产却可以交税,充盈国库,这样就有更多的粮食运往山东给父皇了。” 刑部立即抓住话头,对反对的官员大肆批判,最后打了个胜仗,逼着严家让出了土地,并给百姓进行了赔偿。 可那次之后,赵素居然被梅妃罚跪了整整三日,只要下朝,就要去院子里跪着,只给水喝,不给饭吃。 说到这里,赵凛已经心疼不已。 赵素啪嗒啪嗒掉着眼泪道:“父皇,您不要怪母妃,她也心疼孩儿的。” 一旁的赵墨面色阴狠道:“是林太傅的主意,梅妃娘娘不敢不听他的。” 赵凛压着火气继续听,结果像这样的事,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几次,他的大儿子就被罚了几次,要么罚跪,要么挨饿,怪不得才短短一个多月,就瘦成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还有婴儿肥的。 赵凛松开紧攥的拳,把几个孩子都扶了起来,挨个摸他们的脑袋,然后张开手把三个孩子一起拥进怀里。 “乖,父皇回来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赵素赵墨沉默的红了眼眶,只有早就习惯撒娇的平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凛就那么抱着他们,哄了许久。 直到李传信带着人进来传膳,赵凛才哄着三个孩子先去吃饭。 李传信便低声道:“皇上,护国公说他这几日要回国公府住。” 赵凛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跟他冷战? 李传信当即解释道:“皇上误会了,护国公说是有要事要办,在宫里不方便。” 赵凛撇撇嘴,在宫里不方便的能是什么好事。 “转告他,要是敢胡作非为,回来非打断他腿。” 李传信含笑应下,便被赵凛打发去伺候三个孩子用膳了。 一旁的赵麒含笑道:“又不是亲生的,你这个爹当的还挺上瘾。” 赵凛看他,“什么意思?不就平阳不是我亲生的吗?” 赵麒尴尬眨了眨眼睛,“平阳不是你的?” 赵凛也尬在了原地,啥意思,六哥其实不知道,但他自爆了? 兄弟二人顿时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好似猛然发现,这承明殿修得当真不错呢。 你看这房梁,真直。 你看这地砖,真方。 最后还是赵麒撑不住,先开口道:“那平阳是?” 赵凛干咳了一声,“蓝泽的,哦,你还不认识,我新封的羽林卫统领,是娴妃少年时的恋人,若不是进了宫,俩人估计早就在一起了。” 赵麒忽的沉默下来。 赵凛转头看他,赵麒这才尴尬一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你还让他进宫做羽林卫,你就不怕他和娴妃再旧情复燃?” 赵凛瞅了瞅四周,跟小时候要做坏事一般,凑到他六哥旁边,“六哥,你可别告诉别人,我让蓝泽做羽林卫统领,就是想让他随时进宫跟娴妃培养感情的。” 赵麒瞪大眼睛,“你,你这是想成全他们?” 赵凛点头,“自然,我又不喜欢娴妃,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赵麒的脸低垂下去,声音低低道:“是,这深宫里有什么好的,咱们不过是出不去而已。” 赵凛高兴地拍他哥肩膀,“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不过怪就怪在,这娴妃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肯走。” 赵麒怔怔的听着。 赵凛又道:“哥,你在宫里时间久,知道点消息不?” 赵麒苦笑一声,“我这几年几乎都被关在云德殿里,就连娴妃都没见过几次,能知道什么。” 赵凛点头,“也是,是我脑子糊涂了,对了。” 他声音又大了些,眼睛都瞪圆了,盯着赵麒道:“哥,你刚刚说‘又不是亲生的’是什么意思?” 赵麒紧张的吞咽口水。 赵凛越发来劲,缠着他哥,“哥,你肯定知道点什么是不是,快告诉我,告诉我......” 赵麒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开口道:“这十年,你这身体里住的又不是你,这孩子当然不能算你亲生的。” 赵凛顿时失望道:“就这啊,嗨,反正都是这具身体的,我认下也不亏,儿女双全,多幸福啊。” 赵麒声音干涩,“你能这样想,也挺好。” 赵凛脸上冒出点傻气的笑,“再说,要是没这些孩子,我真被大臣们天天逼着生孩子,就怕霍青忍不住砍了他们。” 赵麒看着自家弟弟少女怀春般的脸,犹豫了好几次,还是开口道:“这霍青,真靠得住吗?你别因为儿时那点感情,就太过轻信了,毕竟你俩分开了十年呢。” 赵凛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下,之后看向赵麒,“哥,你想说什么?” 赵麒深深叹口气道:“你刚走那几年,父皇还在,王朔也没掌权,我活得挺自在的,所以没事老是去看你,我虽然也在慢慢忘记你,但总觉得那时的你好像不是你。” 赵凛点头,赵麒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俩人在宫里时几乎天天混在一起,他能察觉不奇怪。 “后来就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赵麒又吞咽了几次口水,看向赵凛的目光里还盛着恐惧。 “你那个身体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好像又换了个人。” “那这跟霍青有什么关系?” 因为太过紧张,赵麒声音都有些颤抖,“因为其中有一次,是你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霍青就站在岸边冷眼看着,直到你彻底沉了下去,才跳下湖把你捞了起来。” “然后他就那么看着,既不喊人,也不施救,等到你自己重新睁开眼时,才离开了。” 赵凛忽然打了个冷颤。 第260章 赵凛身上有东西 霍府内,霍青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书房里很安静,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有季星海帮他点燃了蜡烛。 霍青脸上还带着梦中残留的狠厉,灯光下看起来有些不善。 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捏了捏疲惫的山根道:“他们都走了?” 季星海点头,“看你直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们哪个留得住,临走前说让你养好身体再传唤,否则杀了他们也不来了。” 霍青带着些不满道:“我能有什么事,战术上还是要快些讨论清楚才行,否则赵凛那里我如何能放心,赵熙能蛰伏十几年,所图所谋必定甚大。” 季星海上前盯着霍青的眼睛,不放心道:“霍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从山东回来后,你就一直不对劲,商量战术也瞒着皇上,你明知道自作主张会惹他生气的。” 季星海又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惊疑道:“你不会还在那纠结什么皇上究竟爱现在的你还是爱小时候的你吧?” 霍青被戳中了一部分心思,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带着些恼羞成怒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季星海哪里还会信,霍青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他了好吗? 救命,从小就聪慧的霍青居然也会被情所困,还是这么搞笑的理由。 被比着骂了小半辈子笨蛋的季星海现在简直爽翻了,当即决定牢牢揪住兄弟的小辫子,嘲笑一辈子。 “哎呀,我也是忽然想起来,皇上对当年的你那是相当粘人的,好像从七岁开始就没有让你独守空房过吧,怎么现在当皇帝了反倒不接你进宫了呢,哈哈哈......” 霍青咬牙切齿,“季、星、海!” 狂笑半天后,季星海才勉强停下来,“哦,你说不是因为这个事吧,那你说,你说,是因为什么?” 问是问了,就这个语气吧,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霍青气得脑袋疼,但仍旧压不住梦里那些纷乱的画面。 过度的不安,让他没精力跟季星海计较,面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季星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认真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霍青脸上闪过痛苦,“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之前赵凛回来后不久,曾经在霍府为我挡了一刀,刀刃直贯胸口,太医说没救了,可他偏偏活了,那时候我明明看到,他重伤之际,往嘴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季星海猛地站起来,“是给六王爷吃的那个什么皇室秘药。” 霍青眼眶通红,“王朔把持皇宫这么多年,若真有什么秘药,他会不知道吗?明明就是那个东西给他的。” 季星海颤着嗓子问道:“什,什么东西?” 霍青揉着额头,难得捋不清思绪,有些混乱的开口道:“你还记得当初赵凛的身体死一次就会换一个人来的事吧?” 季星海神情也阴沉下来,艰难的点头。 “你试过,王朔也试过,我当时以为你们都疯了,可没想他居然每次醒来都会失去记忆,从性格到行为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季星海面上带了些惊恐,“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真的死,所以皇上回来后给你挡刀不会死,在狼奴国被绑架放血不会死,得了瘟疫也不会死,就连他想救的人都不会死。” 季星海惊讶地来回踱步,“操,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不对,这不是好事吗?有他在,我们根本不用担心皇上的安全。” 霍青难受的扣住手臂,呼吸格外粗重,“可是它能随意地带赵凛来,也能轻易的带赵凛走,有它在,我永远不能放心的拥有赵凛。” 霍青抬眸,眼睛红的渗血,“季星海,如果有一天,它又想带赵凛走,我留不住他。” 他眸中的痛苦若有实质,“我看不见它,也摸不着它,我赢不了它,最重要的是,它真的带赵凛离开了,我找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找不到......” 一想到梦中那些纷繁的画面,霍青就有种要被逼疯的痛苦。 自从赵凛这次回来后,他开始频繁的梦到一些古怪的场景,可是醒来后又完全记不清楚,那种彻底失去赵凛的无力和绝望,让他恨不得撕烂了这个世界。 但模模糊糊中好像又有声音在提醒他,不能输,不能输,输了就会失去他。 所以他最近才总是心急,顾不上休养,就要拉着季星海他们讨论作战。 看着霍青即将陷入癫狂的模样,季星海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推开,青龙和白虎一前一后进来,架住霍青的肩膀后,抬手便将人劈晕了过去,然后险险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主上重伤未愈,否则他们两个不一定能得手。 看来还是得早些通知朱雀才好。 季星海惊讶过后,当即上前将青龙和白虎推开,警惕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青龙忙行礼,“将军别误会,您也知道,自从十年前,主上遭受重创后,就容易陷入癫狂,若此时不制住他,以主上的实力,恐怕会闹翻天。” 季星海很不爽,“那也不能如此行事,若他有个好歹怎么办?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青龙被骂的有点懵,“可是当时师父嘱咐......” “师父什么师父,那是你们师父,不是霍青师父,你们现在是霍青的暗卫,一切以霍青的安危为先,再让我看到你们伤害霍青,就从哪来回哪去,我兄弟还不差你们几个暗卫。” 青龙和白虎当即跪下请罪。 季星海也没再为难他们,但还是没让他们帮忙,自己扶着兄弟回床上休息了。 不过青龙的话也提醒了他,霍青这样明显不对劲,也许是时候再去谷内拜访一下老神仙了,但一想到那些往事,季星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若不是当初他弄丢了小五,任道求老前辈也不会撑着重伤从闭关中硬闯出来,那他也不会早早就去了,也因此又连累了霍青的师父。 自那之后,霍青的师父再也没出现过,而季星海也一直活在了愧疚中,彻底失去了小五的消息。 好在命运垂怜,又将小五推回了他身边,也许就是给他机会弥补了。 而此时皇宫中,小五正趴在‘梅花’所在的椒房殿房顶,面色古怪的看着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颇为为难的想:这到底是禀报还是不禀报啊? 第261章 不是赵凛 也是巧了,小五因为不熟悉椒房殿的构造,所以选择监视的房间恰好选在了梅妃的卧房。 结果刚弄出一个小洞,就发现屋子里的女人正在脱衣服。 小五脸一红,速度极快的又把瓦片给盖上了。 坐在原地反思了自己行为三分钟后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了古怪的动静。 他们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杀手,只要有了钱一般都会送进青楼楚馆,他跟着兄弟们也去过几次,所以对这种男欢女爱的声音并不陌生。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小五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如果下面的男人是赵凛,他绝对会不顾一切把人掳走,然后藏起来把人操死。 他带着一种被自己想象力激发出来的怒气揭开了瓦片,然后就看到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正把那个长得极为漂亮的‘梅花’压在身下酱酱酿酿。 但,不是赵凛。 小五瞬间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辣眼睛,便把瓦片给盖上了。 但问题这不就来了。 赵凛的女人背着他找男人,而他又想背着这些女人把赵凛带上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帮这个‘梅花’保密啊。 这样‘梅花’就能继续找男人,而不会去找赵凛,他就能多一个机会把赵凛拐上床。 越想越觉得通透。 小五得意的站起来,看向面前绵延不绝的宫殿,最好这里的女人们都去找男人,那赵凛就是他的了。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小五眼底闪过杀机,但是衡量再三后,还是歇了灭口的心思。 是个麻烦人物。 玄武的轻功不错,不动声色的落在屋顶之后,警惕的看着小五。 “你刚刚想杀我?” 小五也懒得遮掩,“嗯,不过杀你虽然不难,但肯定会搞出动静,所以还是算了。” 玄武当即被气到,刚要质问几句,就听到了下面的动静。 他顿时急了,“皇上在里面?” 小五白他一眼,“你脑子坏了,皇上才刚刚回了寝宫。” 玄武脸上顿时精彩纷呈,立即蹲下身子,精准找到被玄武动过手脚的瓦片,弯腰凑了上去。 刚看清呢,就被下面放浪的画面惊得小脸一红,可为了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还是忍着没离开。 只可惜那俩人姿势实在有限,男人一直埋头苦干,根本看不清脸。 直到那‘梅花’,呸,梅妃一声动情的吟唱后,俩人才停了下来。 然后玄武便听到梅妃带着喘息的声音道:“你不要怪父亲,他也是为了把素儿培养成才,现下只要等昏君一死,只有咱们的儿子奉旨监国过,必然会登上皇位。” 那男人顺势趴在了梅妃身上,声音还带着事后的低哑,“你也别太得意,季星海北疆十数万军队不是吃素的,二皇子优势更大,毕竟他才是皇上的亲子。” 梅妃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男人的下巴,带着嬉笑道:“你错了,你当他会放过娴妃吗?我们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说不定那昏君都不用咱们自己动手。” 大概是说的高兴,梅妃又吻住了那男人的嘴,两人亲的难分难舍,很快又颠鸾倒凤起来。 感觉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两人提着内力,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俩人又落回赵凛寝宫上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武习惯性拿出小本本,“反正我是要告诉主上的。” 小五没阻止,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为何,总觉赵凛有点可怜呢。 * 寝宫里,赵凛其实也没睡着。 今日六哥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转个不停。 他当然不会觉得霍青是在伤害他,他只是在想,当时霍青面对能够一次又一次活过来,却始终没有一个是他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什么现在的他,小时候的他? 赵凛根本就分不开,他明明爱的就是霍青的全部。 难道霍青就能分清爱的究竟是赵凛还是景玉吗? 赵凛用被子捂着脸偷笑,嗯,下次见面就问问他,到底是先爱上赵凛还是先爱上景玉。 凭什么只让他为难自己。 可是,现在就好想他啊,现在就想见他。 赵凛猛地坐起来,一股冲动充盈着他,让他现在立刻就想去见霍青。 值夜的李传信立即醒过来,凑到跟前问:“皇上,可是要出恭?” 赵凛一下掀开帘幔,笑道:“没错,就是要出宫,现在就去,找霍青。” 李传信愣在了原地。 可多年历练早就告诉了他一个真理,无论主子多神经,做奴才的都得配合。 “皇上,奴才给您更衣。” 就在主仆俩忙起来的时候,寝殿外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是蓝泽。 “皇上,季将军带着昏迷的霍相在宫外求见。” 赵凛动作顿住,当即上前开门道:“快去开门。” 蓝泽拱手,“是。” 便带着人快步向宫门口跑去。 屋顶上的玄武也着急的跳了下来,赵凛抓住他道:“正好,玄武,快去庆云宫把那群神医带来,越快越好。” “是。” “小五,你跟他一起去。” 有一个身影懒洋洋的跟上了。 李传信有点慌,“皇上,咱们不去看看吗?” 赵凛攥紧了手指道:“咱俩一个比一个跑得慢,去了只会碍事,你带着人把龙床和寝殿重新布置,务必弄得舒适又暖和,一会就让霍青住在这里。” 李传信目光往龙床上一瞟,不敢说二话的答应下来。 很快,季星海等人就抬着霍青直接进来了。 不用赵凛吩咐,李传信就上前引着他们将人放在了龙床上,接着玄武带着神医们也到了。 季星海趁机引着赵凛来到了后面。 “皇上,霍青的病可能只有您能治。” “什么意思?” 季星海不知道那些猜测该不该告诉皇上,想着这种事自己还是不要替兄弟做主了,就捡着重点道:“他就是想您想的,想了十年,厉害的时候就容易这样,等他醒了,您就多陪陪他,实在不行说点好听的哄哄他,男人嘛,不就吃这一套。” 赵凛的脸带了丝红晕,掩饰性的点了点头。 季星海这才道:“接下来,臣也帮不上忙了,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臣去蓝泽那将就一下,一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您好随时喊臣;二是想等天亮了,去看看娴妃。” 赵凛点头应下,一颗心都拴在了霍青身上,也没心思想其它的。 倒是小五,季星海经过的时候跟了出去。 季星海回头诧异道:“怎么了?” 小五憋得脸通红,最终还是妥协道:“你们俩跟我来。” 毕竟他们话中还涉及到赵凛安全,真要瞒着,小五也不放心。 第262章 盖章 路上,小五将所见所闻跟季星海简单说了下。 可是提到娴妃那里时,一旁的蓝泽却比季星海还要紧张。 他几乎是带着恳求道:“小五大人,您能把有关娴妃的再说清楚些吗?” 小五摇头,“他们就说了这些,不如咱们快些,要是能当场抓住,你们还能问清楚些。” 季星海和蓝泽当即加快了步子,恨不得一步冲过去才好。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到的时候还是晚了,椒房殿里已经落了灯,黑漆漆一片。 他们身为外臣,总不能半夜硬闯后宫寝殿,那等明天闹起来,赵凛也保不住他们。 冷静下来后,季星海指挥道:“小五,你去屋顶探一探,看那个男人是否还在。” “好。” 小五应声而去,在屋顶停留片刻后,便飞身而下。 “还在,但睡了。” 季星海磨着牙,“这就好,蓝泽,叫上羽林卫,把椒房殿给我围的水泄不通,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出去。” “是。” 两个男人神色难看的盯着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但心思却又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 德阳殿内一如既往的平静。 偃月和承影两个大丫头守着娴妃娘娘的寝宫,绝不会让一丝一毫的声音泄露出去。 房间内,已经显怀的良妃似乎正在跟娴妃闲聊。 两人关系极好,索性躺在了一张床上。 但真正听其言,才知道根本不是表面上这般。 “姐姐,我已经打探出他去做什么了。” 娴妃垂眸看她。 良妃左右看看,还是凑到了娴妃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娴妃眸光微微扩大,之后则是一脸痛恨。 “他居然又搞这种手段,当真是该死。” “那姐姐觉得,此时是动手的时机吗?” “不急,先让我好好谋划一番。” “一切都听姐姐的。” * 后半夜的时候,霍青才悠悠转醒。 只是醒来的时候,面对陌生的环境,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感受到身边的温热,借着透过帘幔的微弱光线看清躺在身边的人是谁时,才恍然发觉,原来还在梦里。 否则他明明是在书房,又怎么可能把赵凛抱在怀里。 可即便是梦,霍青也觉得很珍惜。 他探出手臂,把赵凛揽进了自己怀里,然后紧紧搂住。 赵凛大概是被抱得有点难受,当即挣了挣,嘟囔道:“霍青,松,松手。” 一直沉浸在梦中的霍青显然放开了清醒时的包袱,当即把人抱得更紧道:“不松。” 不松就不松呗。 睡着的赵凛其实也听不到,但就是一直在挣扎。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霍青,一看到他想跑,就生气,当即将人又拉近了些,几乎是半压在了身下。 这下赵凛是动都动不了。 睡梦里只觉得一个秤砣压在了自己身上,重的要死。 霍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现在这副蹙眉眉头,扭也扭不动的模样可爱极了,唇红齿白的,看着就很好亲。 既然是做梦,那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霍青当即顺着自己的心思垂下了头,先是轻碰了几下。 好软,好香。 从山东回来后,就没亲过了,还有那个王朔天天围在他身边,烦的要死。 一想到这些,霍青的面色就不好看起来。 从前赵凛就很招人,王朔、六王爷、还有那个沈家的老二,谁都想围着他转。 好不容易跟赵凛确定了关系,可他一走就是十年。 回来后反而更招人了。 遇刺都能把杀手招惹回来,若不是他日日守着,如今这后宫恐怕都塞不下了。 霍青抬手,盯着赵凛,我的,都是我的。 说罢便仿若盖章一般将人从额头亲到脸颊,然后又吻上了双唇。 只不过这次吻的又重又狠。 赵凛本来就被压得不太舒服,现在口鼻又受制,当即被憋得醒过来。 睁开眼啥都没看清呢,就先感受到口腔内那放肆掳掠的软肉。 唔...被吻了... 好凶... 开不了口,也说不了话,但那气息明明就是霍青,味道也是。 借着透过帘幔的微弱光线看清了霍青的脸,赵凛心间瞬间涌起一股甜蜜,促使着他抬臂搂住了霍青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可是还没亲几下呢,身上的霍青却停下来了。 赵凛睁开眼,愣愣的看着他,“霍青,你怎么不亲了?” 霍青把赵凛的手臂拉下来,压在了床铺上。 “盖章呢,你不能动。” 什么盖章? 接下来,赵凛就懂了。 霍青的唇划过唇角,又到了赵凛的下巴。 每到一个位置,都会重重的亲一下。 这就是盖章吗? 用他的唇盖? 某些联想不受控制的飘出脑海,赵凛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哑着嗓音问道:“盖到哪里?” 霍青头没抬,“全身。” 赵凛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此时霍青已经转移了阵地,‘印章’盖到了脖颈上。 赵凛的脖颈很敏感,他忍不住抬起下巴,露出更多皮肤。 霍青的‘印章’便随着他的心意,盖在了更多皮肤上。 可此时一个要命的问题忽然涌进了赵凛脑海里,他明明就是对霍青动情了,可怎么没反应呢? 不对,他和霍青小时候温泉山庄时,明明就是有反应的,霍青还帮他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靠,不会是因为之后穿来的那些使用过度了吧。 一群色魔! 霍青的‘印章’还在继续,火热的氛围,很快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赵凛脑海里挤出去了。 情动烧灼着理智,呻吟声细小但令人疯狂。 凉风吹过皮肤,撩起一片冷颤,霍青的‘盖章’行动逐渐不受控制。 直到‘印章’抵达某个位置时,赵凛整个腰身都忍不住弹了起来,眼眶都变得湿润。 即便没反应,可那触感是真的啊。 赵凛撑着,想要抬起身子,可又被霍青无情的大掌摁了下去。 赵凛泪盈于睫,“霍青,不要...” 霍青不为所动,俊俏至极的脸上甚至带了些冷硬。 他抬起身子,直视着赵凛的眼睛,“你要,我给的,你全都得要。” 赵凛有点不适应这样的霍青。 他现在心神触动,为了心爱之人情动至极,所以迫切的想要情人温柔的爱抚。 “霍青,你亲亲我?” 他抬起手,邀请。 霍青垂眸睨着他笑,用一根手指抵着他的双唇,“是要亲,但这里盖过了。” 说罢又弯下了身子。 “他都用过手了,那我必须要‘盖章’,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在霍青几乎可以用粗野形容的‘盖章’行动里,赵凛听着他的宣判般的结语,终于被推上了高峰,逼得眼泪滑落,声嘶力竭...... 第263章 皇上,你帮我 第二天,日上枝头的时候,赵凛才醒来。 可还没睁眼呢,昨夜和霍青疯狂的场景便先涌入了脑海。 若不是没有准备,恐怕俩人就做到底了。 因为到后面,赵凛也已经沉醉其中,是霍青不知怎么的突然停了下来,喃喃自语的说什么梦里也需要药膏吗? 需要的吧,梦里也不能让他疼。 之后又开始丧尽天良的,变着法的折腾赵凛,直到赵凛彻底昏睡过去。 不想面对现实的赵凛此时完全不想睁眼。 如果霍青生病都是这么个病法,那他希望伟大的霍相能够光速痊愈。 可旁边居然不合时宜的传来了轻笑声。 “神医的药膏已经做好了,你确定不起床吗?” 赵凛眼皮轻颤,瞬间便睁开了。 结果入目的就是一整个美颜暴击。 刚起床的霍青是这个样子的吗?他是不是穿到过去太久不记得了? 皮肤这么好,都不出油的吗? 平常凶巴巴的眼,笑着看人时是这么深情的吗? 还有那里衣,你穿好啊,露个肩膀是什么意思? 你们世家公子不是最重礼数的吗? 赵凛眨眨眼,“咳,那个肩膀,露出来了,穿好。” 霍青身体压得更低了些,“皇上,你帮我。” 赵凛觉得鼻腔有点痒。 不是,你要干嘛? 大早上的,吃春药了吗? 吐槽归吐槽,但赵凛还是伸出两个手指,帮霍青把滑落的里衣拉了上去。 可手还没来得及收走,就被霍青抓住了。 “皇上,臣昨夜爬了龙床的事,估计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您若再把臣赶回去,那臣就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赵凛当即怒道:“谁敢乱说话,李传信,把人找出来,朕割了他舌头。” 苦命的李传信小碎步上前,“皇上,奴才敢保证,只要是咱们宫里的人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 呜呜呜,明明是今个凌晨霍相自己出来吩咐青龙和白虎两位大人出去传的。 还说务必要让官场上的人都知道。 赵凛立即安抚霍青,“你看,没人敢说,你别想太多了,再说你身体本就没好,神医们又都在宫里,让你回府住本就是朕考虑不周,从今天开始你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 霍青笑得格外好看,“多谢皇上。” 赵凛的自尊心被一整个大满足,忽然觉得昨晚上霍青也不是很过分了,毕竟是自己的人嘛,该宠着还是要宠着。 日后真的在一起了,他作为臣子承受的流言蜚语肯定要比自己多,你看现在,平常多骄傲的一个人,都因为乱七八糟的传言忧虑了。 赵凛越想越心疼,开始说着好话安抚霍青,但不知怎么安抚着安抚着,就又被人压在身下亲了。 帘幔外面的李传信立即退出去老远,然后默默的‘呸’了一声。 蓝颜祸水,这才刚爬上床,就哄得他们皇上不早朝了。 这都罢朝两日了,他们皇上可千万别再昏回去了。 而此时与李传信同样苦恼的还有两人。 一夜没睡,守在椒房殿外面的季星海和蓝泽互相不信任的对视一眼。 季星海:“你带的人是不是不行,没守住?” 蓝泽:“你觉得可能吗?有关蘅儿的事,我绝不可能粗心,是不是你负责的地方没看好,北疆的时候你带军就太糙了。” 季星海怒道:“放屁,那可是我妹妹。” 一旁的小五激情吃瓜。 季星海的妹妹嫁给了赵凛,但和蓝泽搞在一起了,所以季星海是情敌的哥哥,蓝泽可以是朋友。 但‘梅花’说,娴妃好像要对赵凛动手。 那她就是敌人,季星海和蓝泽是敌人的哥哥和男人,得一起杀! 但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所以小五杀气只是轻微爆发了一瞬间,也被两个功夫不弱的将军察觉到了。 蓝泽还在疑惑的时候,季星海直接上手摁住了小五的后颈。 “臭小子,你竟然想杀我?!” 小五大大方方,“梅花说了,你妹妹想杀皇上,那我就要杀你们。” 季星海气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哥。 关键人家皇上也没答应给他当媳妇,他自己倒是先沉浸上了。 蓝泽上前道:“小五大人误会了,我和季将军都是皇上的臣子,我们只会去阻止娴妃,绝不会让皇上受到伤害。” 小五不信任的看他,“骗人吧,是男人就会为了爱人赴汤蹈火,你不是很爱娴妃吗?为什么不帮他杀人,还要阻止她。” 小五瞬间像悟透了什么,“哦,怪不得娴妃宁愿在宫里给人当小妾也不愿意跟着你,原来你不是真的爱她。” 很好,蓝泽也破防了。 季星海在心里默默劝了自己好几遍,才压下蓝泽握着剑的手。 “兄弟,他自小就没有接触过世俗世界,跟咱们的认知有很大差距,你别和他计较,最起码我是绝对不会怀疑你对蘅儿的心意的。” 蓝泽的神情逐渐落寞下来。 “也许小五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吧,现在的我无法成为蘅儿的支撑,所以才不愿意信任我。” 季星海狠狠瞪了小五一眼,又去安抚自家兄弟了。 梅妃的‘狂徒’没抓到就没抓到吧,蓝泽和妹子的事确实得解决一下了,要不等哪天妹子真想不开刺杀皇上了,那霍青和小五都得劈了她。 他带着蓝泽和羽林卫撤出去许久后,椒房殿内的密室中才走出一个身形高大,五官立体俊朗的男子。 若是季星海或者霍青在此就会很容易认出,此人正是因妻子亡故而回京奔丧的西岭军统领,戚鸿羽。 梅妃紧张的上前,“我们是被发现了吗?” 戚鸿羽将人拉过来抱进怀里,“不怕,只要他们没抓到人就不怕。” 不过他还是忧虑道:“梅儿,不如带着孩子们跟我走吧。” 梅妃神情僵了一下,但戚鸿羽没注意道,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梁州早就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杀了现在的梁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求皇上封素儿为新梁王,然后你带着女儿自请去封地,咱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 原本还娇怯的梅妃听完后,立马将人推开了。 满脸愤怒道:“凭什么,难道我在宫里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就是为了换个太妃吗?梁州那点小地方真的能护我们一生平安吗?受制于人永远都没有好日子过,我这些年早就过够了!” 她尖锐的红指甲指着戚鸿羽道:“戚鸿羽,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儿子必须做皇帝,而我也只能是太后,你若是胆小怕事,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们一刀两断,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戚鸿羽哪里舍得。 他当即又将人拉回来,紧紧抱住,“梅儿,我不是胆小,我只是担心你们。” 窝在他怀里的梅妃又恢复了笑意,但是他已经没心思听她的甜言蜜语了。 因为自前些日子,他忽然想起一些旧事后,就已经明白,霍青、皇上以及王朔之间并非简单的利益联盟。 有他们在,林太傅恐怕赢不了。 但好在,他还有另一张底牌。 第264章 梅香透骨 王朔回来那天正好是赵凛的生辰。 不过若不是前几天李传信特意到他面前请罪,他可能就把这事给忘了。 霍青住进宫里的第二天夜里,趁着神医们给霍青诊治时,李传信忽然小心的走到他面前,一脸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事的心虚表情。 “皇上,今个已经是二十五了,离千秋节没几天了。” 乍听到这三个字,赵凛还恍惚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千秋节就是古代皇帝的生辰。 眨眼间,居然又一个三月初一了。 恍惚半生,其实才过了五个月,但距离一年之期又只剩下七个月,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 真是令人焦虑啊。 但李传信跟他想的明显不一回事,见皇上脸色不好,当即跪下道:“皇上,都怪奴才失职,竟然忘了给皇上提前操办。” 赵凛知道,古代皇帝的生辰都是大事,遇到不懂事的昏君,恨不得举全国之力欢庆一个月,奢侈至极。 不过赵凛明显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有什么打紧的,你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快点去通知各个官员,明日朕要开大朝会。” 回来好几天了,也是时候给他们紧紧皮了。 李传信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他家皇上果然还是明君。 可没想到一旁的老谷主却忽然开口道:“不行。皇上,您不要仗着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昏迷一个多月,接着又舟车劳顿数日,至少还要再修养个七天才能操劳国事。” 赵凛才没打算浪费七天,大不了多吃点补药就是了。 可鸡窝头却又接口道:“而且霍相的身体也很不好,修养七天都算是短的。” 一群老头点头的点头,赞同的赞同。 赵凛回眸看着霍青仍旧苍白的脸,不自觉的点头答应下来。 李传信那个心啊,‘啪叽’一声就掉下去了。 已经三天了,再加七天,他家皇上以后还能乐意上朝吗? 毕竟人可以苦着,但不能惯着,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到受王朔支配的日子了。 都怪霍青这个妖孽,误我大盛! “不过也别七天了,不是还有几天就生辰了嘛,李传信,你也别大办了,就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办场宴会,把需要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请来,朕顺便搞个团建。” 李传信眨了眨他那卡姿兰小眼睛,团建是什么?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皇上居然连过生辰都想着上朝,您不是明君,那谁还配是! “皇上放心,奴才定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 千秋节当晚,赵凛正跟臣子们举杯同庆时,一身庄严国公服的王朔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身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脸,也看不出男女。 赵凛蹙眉看着他,撒丫子跑出去好几天,就是为了搞邪教的,什么玩意。 可王朔却肖逸明显,特别是在瞟了霍青一眼后,嘴角翘的更是压都压不住。 “恭祝皇上圣体安康,国祚昌荣,为表心意,臣特意出宫数日,寻来贺礼。” 赵凛难得来了点兴致,“贺礼呢?” 王朔勾了勾手指,身后的两个人慢慢将兜帽掀开了。 “皇上,他们便是。” 说罢抬起头来,冲着霍青笑得开怀。 而他身后两个人露出正脸来之后,竟是引得殿内一阵倒吸气声。 无它,太美了而已。 赵凛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怪他没见识,主要是在后世娱乐业那么发达的环境里,他都几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 就像王朔、霍青等人,五官也已是美到极致,但跟眼前这两位还不一样。 随着两人将黑色的斗篷完全除去,那种仿若魅妖般的气质便越发明显。 是了。 后世的明星们美的艳光四射,霍青美的令人生畏,王朔美的恶毒邪肆,无论是哪种美,都让人不敢亵渎。 但眼前这两位却美的仿若天生就是任人攀折的花朵。 柔美脆弱,仿佛谁都能上前,捏住他们细长的花茎,之后便可随意把玩。 王朔看着众人反应,满意微笑。 “皇上,臣在外听说有些臣子不顾脸面攀附龙床,想来是因为后宫太过清冷,皇上才会受其蛊惑,臣既为皇上亚父,便不能做事不管,因此特意为皇上寻来两位美人,为皇上充盈后宫。” 赵凛都不敢看霍青的脸色。 好好好,怪我高看你了,还以为你跑出去几天能搞个大的回来,没想到是拉了坨大的,回来恶心霍青了。 看来羽林卫被夺之仇,这小子心里一直记着呢。 赵凛无力的抬抬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索性略过王朔那张充满挑衅的脸,看向藏在他身后的两人道:“多大了?” 两人福身,“回皇上,奴家十六。” 天杀的,才十六。 万恶的封建社会,吃人不吐骨头。 “读过书没有?” 俩人均是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王朔见赵凛有兴趣,便有些得意道:“皇上放心,他们自小都是精挑万选出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赵凛瞪着他,“你给朕闭嘴!” 之后赵凛没再理他,而是高声道:“蓝泽,娴妃。” 两人站出来,各自给皇上行礼。 “娴妃,朕知你将门出身,功夫不俗,去北疆时,绿沉青锁两个丫头的身手,朕是见识过的,不若你再辛苦一下,把这个丫头也领回去,好好教导,最起码把那股风尘气去了,让她能堂堂正正的抬头做人。” 娴妃怔愣在了原地,抬眸看着赵凛,竟是忘了作答。 赵凛有些忐忑,“可是让你为难了?” 反应过来的娴妃忙垂下头,掩下眸中的震惊,开口道:“皇上吩咐,臣妾自会全力以赴。” 随即开口吩咐道:“偃月,把人带过来吧。” 偃月:“是。” 之后霍青又看向蓝泽,“另一个归你了,好好练,把他骨头给朕练直了,好好的小伙子,像什么样子。” 蓝泽拱手,“是,臣定不辱命。” 之后板正高大的身子看向娇软的少年,“跟上!” 那少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这将军明明长得不比他差,为何却能一身正气,令人不敢生出觊觎之心呢? 少年怀揣着疑惑和希望跟上了蓝泽的步子。 赵凛看向两个孩子,微微叹一口气,希望吧,希望做此安排,能让他们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之后他才看向王朔,指着他气道:“还在那杵着干什么,滚到你的位置上去,等宴会结束了,朕再收拾你。” 见此,李传信当即给了身边小太监一个眼神,之后一众红衣宫女鱼贯而入,托着新的酒壶站到了大臣们身后。 李传信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酒壶道:“皇上,这是用去年的初雪,配上最嫩的红梅骨朵,酿出来的梅花酿,闻之清甜,品之冷冽,沁人心脾还不醉人,正适合此时畅饮,皇上要不要尝尝?” 赵凛听他讲得天花乱坠,难免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即道:“来一杯吧,给众臣们也满上。” 李传信当即倾壶。 其她宫女们立即跟上。 一旁的娴妃看着那酒液注入瓷杯,手指微微攥起,而她旁边的良妃却抬手覆上,对她微微摇头。 之后,赵凛带着众臣满饮此杯,果然冷香入口,唇齿留香。 “不错,这酒是谁酿的,重重又赏。” 李传信立即开口,“皇上,这是护国公早早备下,特意为皇上准备的生辰礼。” 赵凛暗暗瞥了垂着头的王朔一眼,没有揭穿李传信。 去年? 去年王朔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俩还水火不容呢,还给他备酒,备毒还差不多。 可没想到,这想法刚冒出来,赵凛便觉得头晕起来,霍青也察觉到不对,刚站起身,便因这强劲的药力又晕坐回去。 台下的瘦弱的文官们,已经有彻底晕过去的,更多的还在继续挣扎,离得近的甚至指着王朔叱骂道:“王朔,你竟然给我们下毒,居心何在?” 隐在暗处的青龙等人刚想动,就被霍青一个眼神摁下了。 而反应过来的李传信,正要开口喊人时,一柄利剑已经横在了他的喉咙上。 与此同时,殿门被关闭,负责倒酒的红衣宫女们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各自控制了一名文官。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赵凛身后响起,季星海和蓝泽目眦欲裂。 “皇上,臣妾并非故意与您为难,今夜我们只想让王朔死!” 第265章 气死了! “皇上,臣妾们只想让王朔死!” 这次不用赵凛回头,娴妃已经带着一众后妃美人们站在了他面前。 他粗略一看,除了梅妃和庄妃还坐在原处外,其她后妃全都在列。 那眼前这些训练有素的红衣宫女们便有解释了,大概便是这些后宫女人们的宫里人吧,被娴妃统一训练出来的。 刚开宴时他还奇怪,怎么父皇过生日,孩子们一个到场的都没有。 原来是母亲要杀人,怕污了让孩子们的眼。 李传信被偃月牢牢控制着,但还不忘指着站在娴妃后面的良妃道:“良妃,你狼心狗肺,若不是义父抬举你,你早就被卖到窑子里被男人玩死了。” 娴妃:“偃月。” 偃月一个巴掌狠狠扇上去,脆响声响彻宫殿。 离得最近的赵凛都觉得半张脸疼起来。 他目露同情的看向李传信,对方半张脸瞬间肿起来了。 又顺着看向清清瘦瘦的偃月,怎么那么大劲啊,不愧是练武的。 最后赵凛又看向王朔,先指着李传信,“来,亚父,这个也是朕兄弟?” 又指向下方的良妃,“那个,朕妹子?把朕妹子给朕当媳妇?怪不得你该死呢。” 王朔脸上讪讪的,又中了毒,头晕的厉害,还不忘给皇上赔罪,“皇上,奴才真的不敢了,就这几个了。” 赵凛白了他一眼,信你个大头鬼啊。 然后才撑着晕乎乎的脑袋看向娴妃,“娴妃,你这个解药能不能先给朕吃点,死不了,又晕的厉害,实在难受,再说朕没有武功,根本跑不了,你让朕清醒点还能给你们断断案子。” 娴妃不为所动,“皇上,臣妾杀了王朔后,并未打算苟活,您只要让霍相和哥哥别插手就好,我们也不需要公道。” 季星海急怒不已,蓝泽也顾不上其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赵凛微微叹息一声,“朕知道拿孩子绑架一个母亲很不公平,但此刻还是想要借着孩子们的名义恳求你们,能不能给朕个机会,相信朕。” 话落,娴妃身后的美人们全都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良妃出声叱骂,“哭什么,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我们就不需要怜悯。” 娴妃同样不为所动,只是抬起右手,长剑指向了王朔。 赵凛已然知道了她们的决心,但还是觉得这事不能如此匆匆了结,无论是为了王朔还是后妃们,总要查明真相。 他侧眸看向王朔,“她们不说,那就你说。” 王朔张了张嘴,赵凛先道:“朕只给你一次机会,王朔,朕对你有偏爱,但偏爱也是有限度的。” 王朔的眸光暗下去。 霍青道:“皇上,这些事在出口之前,还请娴妃让手下把多余人打晕。” 赵凛瞟了眼晕的东倒西歪的官员们,多余人,他们啊? 霍青点头,官员们目露拒绝,不要,他们明明可以自己滚的。 然而,他们敬重的老板已经点了头,接着经过老板大舅子的劝说,老板媳妇也点了头。 之后后颈上便传来重重一击。 桌子挺硬,早知道你们倒是加个软垫啊。 殿上清静了,赵凛面色也沉了下来,再次看向王朔,“说吧。” 王朔撑着使不上内功、软绵绵的身体站了起来。 赵凛看了李传信一眼,李传信立即上前,将人扶住了。 偃月虽然收回了刀,但警惕的目光却转到了赵凛身上。 王朔被李传信扶着在赵凛阶前郑重跪下,随后李传信便跪在了他身后。 “皇上,其实说来俗套,不过是您登基,臣掌握大权后,便舍不得放手了,之后便寻了个好控制的女人入宫,想让他生下个继承人,好让臣继续掌控。” 他轻嘲了一声,“可没想到这一点贪念倒是让臣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是吧,霍相!” 赵凛看向霍青,怎么,这里还有你的事? 霍青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不过很快也硬撑着站起来,没有让人扶,便自觉跪到了阶下,但是离得王朔极远。 赵凛瞳孔扩大,怎么,还真有你的事? 他声音低沉,“继续说。” 王朔声音愉悦了很多,“臣发现,皇上的身体,不举。” 此话一出,赵凛还没什么感觉,几个有孩子的后妃全都惊呼起来。 但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们惊讶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梅妃一双美眸更是在庄妃、娴妃等人身上来回流连,向来聪明的脑子,此刻都有点转不过来。 王朔的声音继续,“至于为什么会不举,那就要问霍相了。” 众妃一同看向霍青。 赵凛扶住额头,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打晕多余的人了,眼下看来,打晕的还是太少了。 虽然他用不着,但是也不想让人知道啊! 台下的霍青毫无悔过之意,目光热切的盯着赵凛,“臣不会让任何人碰您的身体,谁都不行。” 众后妃们宫斗的雷达立即就响了。 好家伙,原来最该死的小贱人在这里。 但凡皇上能行,她们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吗? 娴妃握剑的手用力到发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杀王朔还是先杀霍青。 霍青还在不怕死的解释,“只是一点药物,皇上不怕,臣这里早就备好了解药,其实早就该跟皇上坦白的,只是此事牵扯太大,臣总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跟皇上说...” 赵凛垂眸看他,“朕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这药下了多久?” 霍青垂下眸子,“从您十五岁醒来之后......” 那就是十年! 他还在那解释,但赵凛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到处找东西,第一次想狠狠揍霍青一顿。 可是酒杯太硬了,盘子太大了,筷子太轻了...... 气死了! 虽然他能理解霍青想要护住他身体的心思,但这种行为是不是太偏激了? 给他下药。 万一他回不来了呢? 人家后面的仁兄就得一辈子不举吗? 操,关键是他不举,这一后宫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赵凛震惊的目光,在每一个后妃脸上一一刮过。 梅妃尴尬的避开目光,庄妃脸上讨好的笑容已然勉强,娴妃一脸难堪,良妃藏起半张脸,但从咬住的双唇来看,已是满脸羞辱。 至于其她后妃们,脸上的羞愤已经让人不忍去看。 原本莫名被戴绿帽子的小怒火因为她们此时的模样慢慢平息了下来。 是呢,他并不是娶她们的人,也不是爱她们的人,本就没资格要求人家为他守身如玉,说到底,即便她们背叛了,其实背叛的也不是他赵凛本身。 最重要的是,赵凛并不知道她们出轨究竟是主动还是被迫。 如果是主动,赵凛还能祝一句恭喜觅得真爱,但如果是被迫...... 在这个把女子贞洁看得极为重要的时代,这些被侵犯的后宫妃子们内心该有多痛苦啊。 第266章 闹剧 赵凛觉得他已经无力发火了,而是看向王朔道:“继续。” 王朔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的话,大概会让他小命不保,但既然皇上要听,他就不能再隐瞒。 “于是,臣需要一个男人来代替皇上,让后妃怀孕。” 赵凛怒斥,“你找人强暴朕的后妃?” 王朔摇头,“强暴谈不上,但确实用了药,而且这男人也不能随便找,至少要有皇室血统。” 赵凛的手紧紧抓牢扶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朔..” “没错,皇上,正是六王爷。” 赵凛牙齿咬紧。 王朔眸光避开,“皇上,先皇死后,六王爷便已经失权,为了封地,臣不得不把他困在宫里,因为三公主,臣又不能杀他,索性废物再用,让他替皇上生孩子便是。” 赵凛气到失语,他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最终还是重重坐了回去。 好一会,他才指着王朔骂道:“朕走了,先皇走了,六哥已经失去所有人了,你怎么还忍心,还忍心去欺负他。” 王朔克制着,但眼眶还是泛红了。 他想说,因为你走了,所以我的善良也走了。 因为忘记了,所以本性暴露出来,便只想要权势了。 可是他知道,此时说这些也不过是狡辩而已。 如果赵凛没回来,他也只会毫无悔过更坏下去。 赵凛声音嘶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强迫了六哥几次?” 王朔声音低沉,“只有良妃,几次不记得,总归是直到良妃能生下皇子为止。” 台下的良妃下唇已经被咬破,赵凛瞟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眼,那是六哥的孩子。 可一旁的娴妃却怒斥道:“你说谎,如果只有良妃,那二皇子是如何来的?” 没晕的季星海怒目相视,蓝泽则痛苦的看向娴妃,原来的她的蘅儿也被强迫过,那她这些年心里该有多苦。 难怪那年借着回京述职时即便是下药也要和他同房,可明明时机成熟了,却又不肯跟他的走。 她心中的痛苦若是不释放出来,后半生又怎能痛快的活呢。 赵凛看向王朔,“朕说过,你只有一次机会。” 王朔抬眸,“皇上,臣绝不会骗您,娴妃的事,臣当真不知。” 恰在此时,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了。 身着浅色长衫,体态瘦弱的赵麒正被一群孩子们簇拥着站在门口。 赵凛起了起身,“六哥...?” 赵麒露出一脸歉意的笑,“抱歉,小七,是六哥扰了你的生辰宴。” 而娴妃等人也回身,看到围绕在六王爷身边的孩子们惊怒道:“平阳,谁让你们来的?” 梅妃急得怒吼,“赵素,还不快带着两个妹妹滚回去!” 庄妃和良妃同样叱骂过孩子后,赵麒摸着无人在意的老二开口道:“皇上,是臣记得您的生辰,带着几个孩子秘密准备了贺礼,准备给皇上惊喜的。” 他目光扫过几个后妃,体贴道:“娘娘们莫急,臣已经听了许久,门外的奴才都被臣打发了,只是孩子们终是瞒不住了。” 话落,赵麒身边的孩子们便大哭着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各自跑到自己母亲身边。 只有平阳越过了娴妃和蓝泽,一路‘噔噔噔’跑到了赵凛身边,气着推开站在赵凛身边的偃月,一头扑进赵凛怀里,哭着安慰她爹,“父皇,你别难过.....父皇,平阳不要母亲和父亲了,平阳只要父皇......父皇,他们都坏......” 台下的娴妃瞬间湿了眼眶,蓝泽也愧疚的低下了头。 赵凛抬手摸着乖女儿的脑袋,把她扶正坐在自己身边。 “乖平阳,不许这么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我们这些人里,你母亲是最痛苦的那个,去抱抱她,好不好?” 娴妃的手臂一下软了下去,长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即便死死捂住嘴,可痛哭声还是让人心碎。 赵凛摸着平阳的脑袋,帮她擦干净眼泪。 “平阳,去吧......” 平阳站起身,瘪着嘴,脚下一步比一步快的扑进娴妃怀里,终于跟其他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赵麒已经重新关上宫门,牵着老二走上来了。 “小七,剩下的我来说吧。” 赵凛点头,“李传信,别在那装死,还不快去给六哥搬凳子。” “是。” 李传信忙不迭的站起来,不一会就抬着个软座过来,恭敬的请六王爷坐下,然后又老老实实跪在了王朔旁边。 “王朔没有说谎,他强迫我的确实只有良妃娘娘一人,其余的是我阿姊做的。” “三姐姐,她为何?” 赵麒替阿姊羞愧道:“阿姊说我既然废物到连个皇位都抢不到,那就多生几个孩子,等她后面好把控,说到底不过跟曾经的王朔一样,想要通过把控小皇子从而把控皇位。” “总归都是傀儡,那要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傀儡,总比把皇位给一个外人强。而且还能通过这些孩子控制他们背后的母族,实在一举数得,不过强迫一个废物弟弟而已,这买卖简直划算极了。” 不用赵凛再问,赵麒便自己交代道:“除了梅妃和庄妃外,其余被破身的后妃都是我所为,孩子...也都是我的...” 他在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平阳除外”,反正小七已经知晓,没必要非得点出来。 蓝泽刚要开口承认,却被赵凛一个眼神制止了。 而此时梅妃和庄妃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但皇上似乎还顾不上她们。 赵麒起身,郑重跪下,“皇上,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臣自请赐死,但这些后妃和孩子是无辜的,还请皇上高抬贵手。” 赵凛重重叹息了一声,真是一场让人头疼的闹剧啊。 眼前跪着的人都是他此生想要珍惜的人,可后妃受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 还有这些孩子们,背上野种的名声,又该怎么生存下去呢?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赵凛重新开口的时候,台下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揪了起来。 “按照宫规,你们都该被处死。” 台下众人无可辩解。 赵凛狠狠咬了下嘴唇,最终做出了与以前同样的选择。 “但究其根由,是朕失职,才让王朔掌了大权;是朕失察,才没有及时发现你们受了委屈;更是朕无能,才识不破三姐阴谋,让六哥被软禁数年,让王爷与后妃被迫苟合。” 他,认下了。 就如同从前很多次一样。 毕竟他又该如何向世人自证,他的灵魂是干净的。 也许不怕撞墙的走下去,反倒能获得光明。 但是知道真相的霍青等人早就心疼的发颤。 赵凛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孩子们也是无辜的,难道要朕向你们举起屠刀吗?朕做不到。” 赵麒湿了眼眶。 赵凛深深看着他,“六哥,退一万步讲,这些孩子还是朕的侄子侄女,一家人,朕怎么忍心。” 赵凛的目光又从霍青身上滑到各个后妃脸上,“况且朕早就心有所属,根本不爱你们,细究起来,也算不得你们背叛。” “至于如何处置......” 在众人提起心神的时候,赵凛却问道:“六哥,这些后妃里有没有和你两情相悦的?” 见赵麒愣在了那里,赵凛又道:“你别多想,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赵麒脸色发红,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娴妃。 赵凛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蓝泽已经怒道:“你休想!” 赵凛忙示意季星海拦下。 季星海无奈的把人嘴捂上。 赵凛看向娴妃,发现她虽然尴尬,但毫无羞色,便知道六哥是没戏了。 赵凛又道:“别的呢?” 赵麒摇头,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坦诚道:“臣愿意负责。” 赵凛不赞同,他又看向后妃们,“不用羞窘,你们可有欢喜朕六哥的?” 后妃们互相看看,又齐齐摇头。 她们虽然被下了药,但那也是强暴,是违背自己意愿的,即便六王爷是无辜的,但是她们也只会恨,不会爱。 赵凛一摊手,“这就没办法了,既如此,今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继续做朕的后妃,若是哪天想离开了,便跟朕说一声,朕给足金银放你们自由。至于孩子们,朕此生注定无子,便留下继续做朕和六哥的孩子吧。” 在一片惊呼声中,赵凛看向娴妃,“娴妃,朕对你的承诺依旧,如今误会解开,你想走,朕随时答应,至于你的仇,六哥是无辜的,你若想动他,朕不会允许,至于三姐姐,朕也不会放过她。” “良妃,你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至于王朔...朕,” “王朔,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声音传来的同时,隐在暗处的青龙、小五等人立即窜出来,亮出武器,摆开阵势,如临大敌。 而跪在地上的王朔从听到那个声音开始便颤抖不已。 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阔别十几年,但依旧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从夜色中走了进来。 他眸光和煦,声音温软,“小朔,还不过来。” 跪在地上的王朔早已泪流满面...... 第267章 一群恋爱脑 (266章没看到太子出场的可以回头看一下,因为昨晚又补了两千字,辛苦了,宝贝们。写作话好多人不看,只能写在这里,过两天就删了。) 赵凛惊讶地看着来人,“太子哥哥,你也没死?” 我超,这真历史果然比史书刺激多了呀。 赵熙淡笑,“小七,别来无恙,只可惜我败后,你才回宫,我们还未曾以兄弟的身份相处过。” 赵凛也含着笑,“太子哥哥忘了,你曾经为王朔给朕写过一封信,那时候,你是朕的大哥,也是王朔的爱人。” 两人同时看向地上始终不敢回头的王朔。 “不过现在,你又是谁呢?” “我依然是王朔的爱人。” 赵凛冷笑,“那朕倒要多问一句了,既然活着,这十几年你为何不来见他,你不知道他因为你几乎心死魂灭,生不如死吗?” 起初的震惊消失后,赵凛此时只剩下愤怒,特别是看到王朔哭得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更气。 仿若看到了自己的恋爱脑兄弟,恨不得一拳锤死他。 赵熙原本自信满满的脸,终于沉了下去。 “小朔,你也在怪我吗?” 赵凛的牙又痒了,他怎么这么想骂人啊。 他都当皇帝了,干嘛憋着。 “赵熙,朕喊你一声大哥,你别太给自己脸了,装死了十几年,现在问人家怪不怪你,你怎么不等他死了,来上香的时候再问呢。” “朕告诉你,王朔好得不得了,喜欢他的人一大堆。” 他抬手指向晕倒的一堆大臣里,挑了个最能看的,“呐,看到没,沈家的大公子,朕的大学士,爱王朔爱的要死,朕打算给他们赐婚了,你现在能滚多远滚多远,别离得太近,熏着我们王朔。” 迟迟没有得到王朔的回应已经足够赵熙心慌了,听到赵凛的话更是上火。 他执着的看着王朔,“小朔,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赵凛:“滚,看了脏东西会长鸡眼。” 赵熙忍,“小朔,我来接你回家,跟我走吧。” 赵凛:“傻叉,你是个死人了,你的家是坟包吗?那不用,我们王朔每到忌日都会去皇陵的。” 赵熙再忍,“小朔,你知道的,这世上只有我最懂你,也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赵凛:“去你的,王朔在朕这是护国公,是亚父,手握兵权,权倾朝野,住的是未央宫,吃的是御膳,连官服都是宫中绣娘一年才能出一套的精品。” 赵凛:“跟着你,连个身份都没有,去喝西北风吗?” 赵熙忍无可忍,“赵凛,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接小朔,并未打算对你动手,但如今看来,你是找死!” 说罢祭出长剑,便向赵凛刺去,他带来的人也同时进攻。 终于靠内力冲破药效的霍青以及小五、娴妃等人立即上前迎敌。 但有一个人却更快。 赵熙的长剑最终停在了半途,因为王朔起身挡在了他面前,同时吐出一口污血。 赵凛急道:“王朔。” 好在赵熙及时收剑,接住了他的身体。 可还没等感受爱人的温度,王朔便抬手推开了他。 赵熙不敢置信的看着空了的手臂,失落道:“小朔?” 王朔又退后了几步,低垂着眸子,态度恭敬道:“殿下,奴才早就说过,小汤圆对奴才很重要。” 赵熙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可我也早就说过,你早晚要在我们二人中选一个。” 赵熙一瞬不错的盯着他,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被王朔侧脸躲开了。 “小朔,我以为,你早就选了我,是我的错觉吗?” 赵凛吞下娴妃送进口中的解药后,还不忘大骂道:“你丫离我们王朔远一点,负心汉,玩弄感情,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王朔,你要是有点骨气,就给老子踹死这丫的。” 情绪之激动,霍青摁都摁不住。 冯有忙上前,替自己主子说话,“王大人,您千万别听皇上的,主子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原本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的,但听说您可能有危险,就不顾一切的赶来了。” “您看看,咱们才带了几个人啊,主子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 还没恢复身体的赵凛气急,丫的不要脸的,居然上苦肉计。 “朕当是谁呢,原来是冯有公公啊,没死正好,省的朕还得费力掘坟鞭尸。李传信,上,给朕咬死他!” 谁还没个大总管了。 李传信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季星海等人的药效终于解了。 赵凛长舒一口气,指着蓝泽道:“快去把羽林卫带过来,决不能放赵熙走。” “是。” 然而赵熙对此却并无反应,仍旧是静静看着王朔,他伸出一只手,“小朔,你真的不肯跟我走吗?” 一旁的冯有着急道:“王大人,主子这次来的仓促,真的没带多少人,本以为主子出面带您走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没想到......” “唉,奴才多嘴了,但请王大人为主子考虑一下,等羽林卫围上来,主子可就真走不了了,到时候落到皇上手里,哪里还能得好啊。” 赵熙从头到尾不为所动,仿若生了执念。 那只手始终没有收回,好似王朔不走,他便宁死不离一般。 他轻笑,“若是小朔喜欢,我陪你一死又何妨。” 赵凛抽空,“少在这道德绑架,你自己死,我们王朔才不会死!” 王朔终于肯抬起眸子看他,眼神里是几乎死寂的绝望,可是那怨恨、那痴恋、那惊喜和深情也根本藏不住。 赵熙看到了希望。 果然,王朔终于主动问道:“伤到哪里了?” 赵熙克制不住的激动,“无妨,不过是用换魂术躲过炼丹而已,进丹炉的是易容后的替身,小陈把我的灵魂换进去,躲过风清子的命格探查,之后便换回来了。” 王朔只听着便觉得惊险,“若真这么简单,你怎么会养十几年?” 赵熙目光深情,“你果然是信我的。” 王朔又避开他的目光,可赵熙已经有了把握,所以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虽然被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没舍得甩开他。 赵熙几乎喜极而泣,“当时小陈祝由术不到家,把握不足三成,所以不敢告诉你,怕你最终还是失望,你怪我也是应当的,但能先跟我走吗?” 他目光赤诚,“小朔,我真的好想你。” 他凑近了王朔,低声道:“你别听冯有胡说,我身体无碍了,可以给你幸福。” 王朔的脸颊霎那间便红了。 “小朔,羽林卫要来了......” 殿外果然响起了骚乱声。 王朔心下一狠,先是回身跪下,给赵凛重重磕了三个头,之后便红了眼眶,握住了赵熙的手。 赵熙哪还容他犹豫,当即拉着他往外跑去。 霍青立即道:“拦住他们,至少杀了王朔。” “是。” 青龙等人立即上前,霍青更是接过长弓,利箭对准了王朔的背心。 赵凛撑着身体站起来,搭上了霍青挽弓的手臂。 霍青回头看他,“赵凛,你该知道,我是对的。” 赵凛点头,“可霍青,我想信他一次。” 赵熙带来的人虽然少,但身手都极好,即便是跟青龙小五等人对战,也没有落得下风。 在这群人的保护下,赵熙和王朔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色中。 再射谁都来不及了。 霍青收了弓箭,回头抱住赵凛,“不用愧疚,我早就说过,只要不捅破天,都随你,我兜得住,不过一个王朔而已。” 离得最近的季星海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一个王朔,这分明是十数万南江军外带两个大州啊! 第268章 后续 一场骚乱过后,众人各自归位。 李传信带着太监宫女们把打乱的宫殿恢复原样。 娴妃也让红衣宫女们给大臣们服了解药,这会已在慢慢苏醒。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晕过去,又什么都不知道的醒过来。 无论官大官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自认文官之首的林太傅刚想开口质问,赵凛眼神瞥过来,没好气的道:“朕现在心情正差,林太傅若是想送上门让朕开心开心,那就只管开口。” 说起来那梅妃就是你女儿。 丫的,她可没被逼迫,水灵灵的给朕生了三个孩子! 我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你老小子的事。 果然,话落,藏在后方的梅妃也拼命的给她爹使眼色。 林太傅只好闭上嘴,生生忍下。 见此,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开口。 赵凛大手一挥,李传信立即带着人上前,将诸位大臣一一送出去了。 只是临出门前总有几人忍不住回头看来。 沈韫和杨枞是担心。 有些人是好奇。 但他…… 小五敏锐的截取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过去,看到的正是‘梅花’欲言又止的脸。 不过那人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仿若只是跟着旁人一起回头望一眼而已。 擅长隐蔽的小五蹭一下窜到赵凛旁边,挤开霍青,避开众人目光,指着那个已经迈出门的高大背影,低声道:“那是谁?” 赵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迷茫的摇了摇头。 大朝会,官员多,光看背影,他真认不出来。 被挤开的霍青悠然道:“戚鸿羽,曾经羽林卫的戚大哥。” 他啊,自己人嘛,以前还帮过他和霍青呢。 “他就是‘梅花’的野男人,不,梅妃。” 赵凛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便散了。 赵凛目露凄凄的看着小五,第一次希望小五是逗他玩的,他今晚已经承受了太多,虽然他也不爱梅妃,但好歹让他缓缓呢。 但小五明显会错意,还以为是不信他,“你放心,那天晚上,我亲自趴过梅花房顶,正好看到她和这个男人亲热,不过俩人姿势太少,这男的只会趴着,看不清脸,但那背影,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赵凛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眼神还挺好。” 小五很得意,自从回来后,赵凛第一次夸他哎,“那当然,我们做杀手眼神是必须要锻炼的。” 听不下去的季星海一把揪住小五的后颈把人拽走了,还不忘给赵凛递一个歉意的眼神。 赵凛已无力应对,摆摆手让他提到角落里教育去了。 霍青不放心道:“时辰也不早了,不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吧,今个毕竟还是你的生辰。” 赵凛眸光抬起,又垂下,蔫蔫的样子好像在说,你们也知道是我生辰啊。 霍青一瞬间心揪着疼。 不过赵凛还是打起精神,扫视过四周后,开始处理后续。 “今夜之事过于巧合,说宫里有人和外面勾结都不为过,而参与今晚之事的人数众多,所以朕不得不防。” “后妃们各自回宫,蓝泽,派重兵把守,在朕没有查清之前,谁都有嫌疑。” “是。” “参与今晚之事的所有太监宫女押入天牢,等候查问。” “是。” 娴妃于心不忍,“皇上,她们都是听臣妾之命,您要罚就罚臣妾吧。” 赵凛抬眸看她,“如果查清是你和前太子暗中勾结,朕自然不会放过你,但现在,这群宫女虽然拨给了你们各个宫殿,但揪其根源,是朕的国库在给她们发银钱,她们拿钱做事,却背叛主人,该罚,押下去。” “是。” “最后,羽林卫内部自查自纠,蓝泽,你要给朕查的清清楚楚,赵熙他们究竟是怎么入宫,又是怎么悄无声息跑到宫殿里来的。” “是。” 赵凛又看向赵麒,“六哥,还得辛苦你一下。” 赵麒含笑,“你说便是。” 赵凛便道:“李传信,去各宫里拿上皇子公主们的东西,带着他们的乳母奶娘等,全都搬到未央宫来,由六王爷代为照管。” 赵麒当即应下。 娴妃等人还好,但梅妃和庄妃当即变了脸色。 “皇上,求您开恩,我们的孩子......” 赵凛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们的孩子怎么了,不是六哥的,难道是朕的?” 两个女人当即红了眼眶。 赵凛懒得看她们做戏,“放心,朕再狼心狗肺也不会伤害孩子,待朕查清真相后,自然会放你们母子团圆。” “蓝泽,李传信,去做事。” “是。” 在两人的高效率下,宫殿里很快便清静下来。 霍青上前扶着赵凛的手,撑着他站了起来。 “能走吗?要不要背你?” 赵凛轻笑,“我好歹只吃了点药,你都差点把自己逼吐血了。” 说到这个,赵凛脸色又暗淡了下来,“最后那一下,王朔也为了朕冲开了药效,他内力本就不怎样,还吐了一口血。” 霍青安抚着他,“无妨,赵熙不会亏待他的。” “嗯。”赵凛低低答应着,却话头一转,“去御书房吧,王朔这一去,时局难料,我们也该提前做好准备,朕既然放了他,就得兜住任何可能的结果。” 第269章 得蜀军者得天下 赵凛也没想到,霍青会把陈小满和石修贤也喊来御书房。 若他没有记错,陈小满是霍青秘密军队的首领,石修贤是霍青未来征战天下的大将。 虽然他们如今算是两情相悦,但他们也是君臣,因为系统造就的特殊任务关系,所以赵凛早就默许了,霍青是可以有自己的势力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的。 毕竟七个月后,若他成功了,连这皇帝之位也要传给霍青,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本来就都是要留给霍青的,何况是区区两个人呢。 至于他,谁知道会被系统带到哪里。 唉,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现在忙得要死,就不拿出来提前伤怀了。 但霍青对他不藏私这件事,还是很让他高兴。 倒是没想到,两个人见到他之后,却格外激动,一个比一个抢着上前行礼。 与此同时,脑海中又冒出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收获陈小满和石修贤两员未来大将的效忠,各奖励积分50,宿主当前积分150。” 之后的系统颇有点阴阳怪气,“恭喜宿主,都学会抢答了,系统还没来得及发布的任务,您都提前完成了。” 赵凛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系统:“宿主自行探索吧,反正都快用不上系统了,统儿这就下线了。” 哔哔两声后,赵凛难得又想骂它。 这是打哪下载的语言库,忒酸了吧。 赵凛没空搭理他,抬手将两员大将扶了起来,看向霍青道:“他们这是?” 霍青毫无芥蒂的脸上含着笑意,“你听他们自己说吧。” 陈小满终于压了石修贤一头,率先开口道:“皇上,您还记得我吧,就是那个从火堆里爬出来的黑猴子。” 他比比划划的,甚至特意带上了中原腔调。 赵凛含笑,“当然记得,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厉害。” 陈小满被夸的有点害羞,“做完人证之后,霍相就把我带走了,说我筋骨不错,有学武的天赋,问我愿不愿意给皇上做事。” 赵凛有些惊讶地看向霍青,一开始就是为他吗? “那时候我也不懂嘛,反正有人管饭还有人教我练武,挺好的,我就答应了,直到皇上您为我们求来雨。” 说到这里陈小满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皇上,我知道,我们中原子民做的不好,给您添了好几次麻烦,还害死了许多好官,但我们都是真心感激您的,您求雨后,家家户户都给您立了长生牌位,只要我说是给您招兵买马,大小伙子们全都抢着报名。” 他说罢认真的抬头看着赵凛,“皇上,新的霍家军是为您而建,我们誓死只效忠您一人。” 说罢还不好意思的看看霍青,“霍相说了,他和您夫夫一体,效忠您就是效忠他了。” 原本还在感动中的赵凛闻言瞪了霍青一眼,怎么就喜欢在外面胡说。 霍青毫无悔意,甚至带着几分自得。 另一旁的石修贤挤开哭哭啼啼的陈小满,“老子就受不了你这娘们劲,皇上,我老石不说废话,您救了山东,就是救了老石,您只要用得着俺,上刀山下油锅,不在话下。” 赵凛看着这穿着书生长衫,一脸娃娃相,开口就是彪形大汉的石修贤,实在觉得违和。 甚至在他安静下来后,忍不住问道:“看着年纪也不大,要不好好读书,参加科考呢?” 石修贤一脸吃了大蒜的憋屈样,“皇上,您说话怎么跟俺娘似的。” 霍青抬脚踹了过去,“好好说话。” 石修贤很委屈,“俺现在就是在好好说话。” 赵凛打断了他们,“好了,你们的忠心朕都看到了,接下来形势严峻,既然都到了,咱们就一起讨论下。” 众人立即摆正了姿态。 青龙和白虎将霍府的疆域图也摆了出来,赵凛一看,那上面已经做了许多标记。 季星海上前,将他们之前的讨论简单复述了一遍,之后又道:“鉴于现在王朔敌我未知,那么关于南江军的布置要另做他论,现在这个地方,倒是成了关键。” 赵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蜀地。 明灭的烛火中,霍青补充道:“军家向来有言,得蜀军者得天下。” * 与此同时,蜀军烛火通明的军帐中,两位将军再次被公孙先生赶了出来。 周围的守军早就见怪不怪。 反正只要到了夜里,两位将军就会挤到公孙先生这里讨论军情,专门跟公孙先生唱反调,吵到半夜后,基本都会被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来。 他们也是不等了,整个蜀地几乎都被两位将军打下来了,又不打算过江,这到底有什么军情可夜夜讨论的。 回到军帐后,在公孙羽面前憨憨的两个将军立马变了脸色。 弟弟雷泽道:“哥,这什么先太子的意思就是让咱们支持他造小皇帝的反,事成后,让咱们兄弟自立为王呗。” 哥哥雷靖比弟弟心思更深一些,“这是表面上的,等咱们真帮他拿了天下,你觉得咱们这小小蜀地可能抵得了他大军国境?” 雷泽不以为然,“咱们这毕竟易守难攻。” 雷靖道:“难攻不代表不可攻,还是公孙先生说得对,雄主未必是明君,他对自家兄弟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是我们,咱们不着急站队,再看看。” 提到公孙先生雷泽立马来劲了,“哥,我觉得公孙先生已经喜欢我们一点了。” 雷靖怀疑的看着自家蠢弟弟,“你从哪看出来的?” 雷泽:“他今晚赶咱们出来的时候少踢了我一脚。” 雷靖抬脚立即补上,“不够疼是吧,哥帮你。” * 御书房内,讨论却陷入了一个僵局。 那就是盘点人手时才发现,五万护城军的首领依然是王朔的义子,这样关键的位置,众人心中自然是想将人换掉,但是他们也明白赵凛对王朔的感情,所以谁都没说出口。 但是看向赵凛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折腾了一天,赵凛其实也有点累了,但还是打起精神笑道:“这种事还需要顾虑吗?朕只是对王朔有信心,不是对王朔给朕找的那些野兄弟有信心,是吧,李传信?” 一旁的李传信装听见不见,默默给赵凛上茶。 赵凛尝一口,不够味,如果有咖啡就好了。 说起来系统商城里应该有咖啡种子,云南那地方好像挺适合种咖啡,可惜现在还在江夏王手里。 还是得早点打下来啊,得让华夏的牛马比外国的牛马更早喝上咖啡才行。 正当赵凛神游天外时,霍青已经喊了他第二声了。 “皇上,您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凛终于从咖啡的焦香中回过神来,“人选?朕心里确实有一个,但仔细想又觉得可能不妥。” 霍青:“皇上不妨说来听听。” 赵凛脑海里划过一个动作利索的身影,然后觑了季星海一眼后,说道:“朕其实觉得娴妃很不错。” 这个人选大概是连霍青都没想到,一屋子男人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赵凛便道:“首先娴妃功夫不错,最重要的是她会教人,一群身娇体弱的宫女居然都能被她调教成堪比军队的高手,我觉得这才是一个合格将领应当具备的品质。” 霍青问道:“那为何您又觉得不妥?皇上可是还在怀疑她?” 赵凛摇头,“那倒不至于,季家的门风,朕还是信得过的。只不过朕突然想到这五万护城军被王朔把持日久,不是单单换个统领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这其中找奸细,除奸细,最后再将军心笼回来,才是大工程啊,朕担心娴妃她唬不住这群狗崽子。” 季星海一脸容光,“皇上,您都说了,不过是一群狗崽子,我们季家那可都是北疆打狼的,不瞒您说,我妹自小就跟着我们父子上战场,十岁就杀过狼奴狗了。” 一旁的石修贤吓得吞了下口水,“这么猛啊?” 季星海一抖脖子,“那是,我妹子那箭法一绝,蓝泽骑着马往前杀,她就在后面保驾护航,那一箭一个,当年在战场上也是一景。” 石修贤和陈小满听得贼带劲,等反应过来,才略有些尴尬的瞅着赵凛的脸色。 这个当面畅想皇上媳妇和她野男人是不大好哈。 三人动作一致的低头喝茶,一口闷。 赵凛疑惑道:“当年你们全家回京时,你妹子不是跟着回来了吗?怎么又和蓝泽去战场了?” 季星海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不是当年先皇一阵一阵的,父亲实在担心,这才偷偷把小妹送了回去,由霍伯父和蓝家一直照应着,寻思着万一满门抄斩了,好歹还能留个活口。” 赵凛赞同道:“季老将军果真深谋远虑,毕竟事实证明,留你也没啥用。” 这次不等季星海反驳,赵凛便一锤定音,“行,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季星海跟蓝泽先去给娴妃透个信,如果她也有意愿的话,朕就把京城交给他们两口子了。” 霍青及时起身,“时候不早了,皇上,臣陪您回去休息?” 赵凛点头,但当着众人面跟霍青一起回寝殿,多少还是让他有点羞涩。 但他还是坚定的伸出手,任由霍青牢牢握住,在几人低低的唏嘘声中,往寝宫走去。 青龙等人自然是要跟上的。 只是小五的步子刚迈出去,就被季星海掐着后脖颈提回来了。 “干嘛,我要去保护皇上。” “行了,今晚用不着你,陪哥哥们去喝几杯。” 他使了个眼色,陈小满和石修贤立即上前,与其说是把人拉出宫的,不如说是抢出宫的。 * 回到寝宫后,赵凛便累的直接瘫在了床上。 霍青看了李传信一眼,李传信便自觉带着宫女太监们退出去了。 霍青这才掀开帘幔,缓缓压上了一个膝盖。 “隔壁池子里放好了热水,你要不要去泡泡?” 什么池子?未央宫里还有池子? 赵凛浑浊的大脑里,猛然冒出一个画面,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霍青,以及满池子的酒水和尸首。 “呕~” 赵凛瞬间被刺激的生理不适起来,忙摆着手道:“不去,不去,泡过尸体的,变态才去。” 霍青当即将人翻过身来,面对面道:“那是酒池,住你身体里的前一位实在太过奢侈,除了酒池肉林之外还建了沐浴用的清泉池,可容纳十数人同时交欢的赏美殿等,皇上有兴趣偶尔尝试一下也无妨。” 赵凛内心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 怪不得亡国呢。 你丫的,多少钱都不够你造的,你不亡国,谁亡国! 霍青慢悠悠补了一句,“建都建好了,拆了不是更浪费。” 赵凛怒道:“拆什么拆,这些木头玉石不是钱啊,这些雕龙画凤不是艺术啊,丫的怪不得我们水土流失严重,树都种到沙漠里了,可不都是这群混蛋玩意害的。” “走,去沐浴,水资源也不能浪费。” 霍青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能哄得动人就行。 毕竟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他的生辰礼还没送出去呢。 * 与此同时,赵熙一行人一路往北,行至第一个秘密据点后,才逐渐放下脚步。 原本王朔一直是被动的跟着,但手腕却被赵熙紧紧握着,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没了一般。 可是抵达那处隐蔽的民房后,赵熙却突然脱力,趴在了他身上。 王朔着急的去摸他,却摸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抬手对着月光一看,是血。 身后的冯有见状不好,立即去敲门。 短促的三声重音过后,木门被打开,迎出来的是三公主和小陈太医。 冯有立即道:“快,主子又吐血了,小陈太医,你快给看看。” 三公主和陈不佑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熟练的将赵熙架起来扶进了房中。 冯有等人也立即跟上。 大概是赵熙病的太突然,所以没有人顾得上王朔。 他就好像一个外人般,被自然的遗落在门口。 空中明月高悬,思念十几年的爱人近在眼前,可为什么突然这般孤独呢? 王朔想不明白,但还是秉着小心行事的作风,将木门重新关上,自己在院子中捡了块凸出的石块坐下了。 毕竟房间里的熟识和热络并不属于他,有他们在,殿下应当无事。 也不知小汤圆是否还安好,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第270章 治病 一路被霍青带着走进刻着清泉池的大殿后,赵凛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汪泛着热气的汤水,可万万没想到是几个生了褶子的老树皮外加一个鸟巢。 就算朕不是昏君,那也不能把娇嫩的宫女换成看不出年龄的老树皮吧。 这不是虐待老人嘛。 显然药王谷的几位神医没有领略到他们老板的不悦,一个个恭敬行礼,‘老’言无忌。 “听说皇上多年不举,吾等特来为皇上诊治。” 赵凛抽着嘴角,看向一旁的霍青。 霍青笑着安抚,“臣这里虽然有解药,但您毕竟连续吃了十年,万一.....让神医看看还是更让人放心。” 赵凛咬着后槽牙,“真要是有那个万一,朕就让你替了李传信。” 霍青摸着他小脑袋瓜,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哎,莫要说气话,玉势之类的乃是死物,终究不如真的好用,皇上可不能因一时之气,拿自己终身开玩笑。” 赵凛的脸颊早在他吐出‘玉势’二字时便已经红透。 靠,太毁形象了,霍青原来这么不要脸吗? 他一把将人推开,走到提前安置好的软榻前,任神医们诊脉。 隔着一道轻纱荡漾的暧昧长帘,汤池的热息偶尔穿过帘幔,扑在脸上,让人有种舒适的惬意感。 躺在软榻上的赵凛迷迷糊糊的听到几句霍青与神医们的交谈。 “霍相这解药是没问题的,但皇上毕竟服药日久,需要时间恢复也是正常的。” “多长时间倒是难说,不过若是多刺激倒是对恢复极有帮助。” “嗯,多多宠幸妃嫔,若是能让妃嫔们去学一些房中术便最好了......” “对,恢复之前当然还是要多靠技巧......” 本就疲惫的赵凛听到这里时,便彻底睡了过去,倒是错过了鸡窝头和霍青之间的猥琐交易。 “一罐十两,我说的是黄金,霍相打算要多少?” “一百罐?你要做死皇上啊,不要脸的。” “这玩意当然不能一次做出来,放久了就不好了。” “什么叫放不了多久?皇上身体没恢复前,你给我小心点。” “呸,我哪敢真收钱啊,皇上对我挺好的,这玩意我要是再收钱,他会劈了我的,就当老子捐军费了。” 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后,赵凛便梦到了一朵云,自己躺在了云朵里,被它带着飘来荡去。 而且这云朵还是温热的,沉醉其中格外舒适,赵凛忍不住喟叹出声。 不过,这云朵里怎么会冒出闪电来,还把他的手给捆住了。 啊,不对,这云朵怎么还会咬人啊。 唔......那里别碰...... 小云朵柔柔的爬上他的耳廓,是熟悉到梦里都不会忘的声音,“皇上,还不肯醒来吗?” 又一道过度的刺激后,赵凛噙着泪醒过来。 眼前是霍青被放大的脸,正趴在他身上,吃葡萄。 好过分...... 赵凛抬手想打人,这才发现手腕上被系了一根红色的发带,瑰丽的红色,又偏偏在两边的末尾坠着颜色各异的闪亮宝石,小小的,却足够惹眼。 这......? 赵凛的眼眶莫名红起来,他记得当初被系统将神魂吊在半空时,就不止一次看到霍青在全神贯注编织着什么东西。 霍青抬手,拉着发带的末尾,将人手腕扯了过来,抱在胸前。 “大盛男子十五岁都要束发的,我给你准备了许久,没想到迟了十年才送到你手上。” 赵凛纤长的睫毛被水打湿,看起来越发楚楚动人。 “不晚,今后我日日都带着。” 霍青低头,在他皓白的手腕落了一个吻,“皇上这脑袋还是留着戴冕旒[miǎn liu]吧,倒是这发带,臣自有妙用。” 当那两指宽的发带被从手腕上摘下,又覆盖住他的双眼时,赵凛终于懂了霍青的所谓妙用。 简而言之,就是用来玩他的。 霍青的吻凑上来,以口相渡往他口中送了一颗药丸,被他的舌尖抵到了深处,顺着喉咙而下,两人连热吻都带了苦涩的药香味。 直到霍青把人放开,丢了视觉的赵凛才有些迟钝的问道:“是什么?” “当然是解这里的药。” 霍青随手弹了一下,引得赵凛嘤咛一声,“你做什么?” 霍青又覆上来,亲他的耳廓,湿漉的嗓音带着粘稠与暧昧,“皇上没听到吗?想要恢复,就要多用房中术刺激,臣恰好擅长此道,就不劳烦皇上的爱妃们了......” 发带下的眼眶通红,赵凛还不忘醋道,“擅长此道?你在哪学的?” 水面波动,霍青轻笑出声,“当然是夜夜想着皇上学的,十年呢,什么都学会了......” 两物相抵时,赵凛的神经末梢都快炸开了。 而且他才刚开始服药,效果并不明显,哪里比不得过。 丢盔弃甲已经是必然,发带早就湿透,只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 可霍青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指尖探过去时,赵凛如应激的猫,一把摘了发带,整个人便挂在了霍青身上,声音都被吓出了哭腔。 “唔...霍青,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 霍青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眼里深重的欲孽几乎酿成风暴,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可仍旧不甘心的舔了下嘴角。 “宝贝,神医说刺激那处也有助于恢复。” 赵凛点头,又摇头。 他当然知道,前...前列腺嘛,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事到当前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言语上的巨人,动真格的时候,他是真害怕。 霍青认命的叹一口气,用力揉着他,不甘心的发狠道:“马上就过子时了,还以为可以把自己送给你。” 赵凛哭着反驳,“放屁,明明就是要我送给你。” 霍青的笑声极为动听,变相安抚了赵凛敏感的神经,“好,好,不碰那里。” 霍青眸中划过暗光,加了一句后缀,“暂时...” 但之后,霍青也没轻饶了他,他就跟烙煎饼似的,被霍青翻来覆去的折腾,直到子时的提示声过,霍青才勉强停了下来,凑到他耳边,笑得心满意足道:“宝贝,生辰快乐。” 快乐你妹。 这次赵凛是真的睡了过去...... 第271章 引蛇 第二天醒来时,赵凛不可避免的错过了早朝。 李传信在心里偷偷骂过霍青一百遍之后,才满面笑容的请他家皇上起床。 “皇上,这都午时了,蓝泽大人一早就来请安了。” “可有说什么事?” 李传信装模做样的叹息一声,“奴才正想上前问问呢,霍相就先出来了,说是怕吵醒陛下,直接带着人去御书房了。” 见皇上不为所动的听着。 李传信咬咬牙继续上眼药,“皇上,咱大盛祖上就是出过太多手握重权的皇后太后,这才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如今霍相也算后宫之人了,居然还敢越过皇上,堂而皇之的带着大臣进御书房,实在是过分了。” 李传信转着圈给赵凛穿衣服,“说句不好听的,您就不怕霍相哪天反了?” 赵凛这才垂眸看了他一眼,“那把霍青关在后宫里,丞相的位置你去坐?” 李传信忙吓得摆手,“皇上太看得起奴才了,奴才可没这个本事。” 赵凛又问,“那你觉得谁有这个本事?” 见皇上神态认真,李传信便大着胆子想了一圈,林太傅代表的是世家,跟皇上不是一条心;尚书令杨枞爬的虽然快,但其实太嫩;大学士沈韫才学出众,但为人太过正经,一些缺德事干不来。 这看来看去,居然还真就霍青合适。 见他沉默了,赵凛也就笑起来,“所以以后别再动这些小心思了,换了你,朕也不会换霍相。” 李传信这才后知后觉的吓出一身冷汗。 还以为他们皇上就是图个新鲜的,没想到是跟霍相来真的,那以后可得小心伺候着了。 等他回头招呼太监传膳时,才发现霍青和蓝泽已经不知站在门口多久了。 李传信有一个激灵,那他给皇上递的那些小话,岂不是都被听去了。 他很识时务的乖巧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凛回过头来,也看到他们,笑着问道:“怎么一起过来了?” 霍青道:“算着时间,你也该醒了,所以带着蓝将军一起来蹭饭。” 赵凛便让李传信去传膳。 之后君臣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赵凛这才知道,原来蓝泽连夜审问了参与的所有宫女,基本排除了她们与前太子勾结的嫌疑。 接下来便是宫中后妃了,但没有赵凛的首肯,蓝泽可不好下手。 赵凛摸着下巴,看向霍青,“你怎么看?” 霍青给他夹爱吃的菜,“替死鬼往往都会被摆在明面上。” 赵凛吃下那一块嫩笋,笑道:“那不妨引蛇出洞。” 蓝泽虚心道:“皇上的意思是?” 霍青接过话头,“既然都是无辜的那就放出来吧,至于后宫的娘娘们,本就受了委屈,怎么还好审问。皇上大度,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背后嘛,你得盯着更紧一些,孩子们都在未央宫里,母子天性,总有人会耐不住,主动出手的。” 赵凛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但很快便消解掉了。 利用孩子对付母亲,终究是太过卑鄙了,但赵凛却还是做了。 气氛沉默了一瞬。 蓝泽又道:“皇上,虽然后宫里的暗桩没查出来,但羽林卫内部的却暴露了,是之前三公主瞒着王朔埋下的,所以上次清理时,让他们躲过了,但这次为了放赵熙他们进来,算是主动暴露了。” 赵凛点头,“既然是无用的棋子,那便处理了吧,留着迟早生变。” “是。” 霍青捡着赵凛可能感兴趣的话题问道:“对了,娴妃对于新官职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蓝泽脸上的兴奋之情便溢于言表。 “臣和季将军已经将皇上的意思传达了,娴妃娘娘很是震惊,但是她说需要仔细想一下,想好后便来亲自答复皇上。” 这是有戏。 赵凛也笑道:“李传信,若是娴妃来觐见,便直接请进来。” “是。” * 午膳结束时,后宫解禁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但还是让她们闭门思过,没事别乱跑。 霍青陪着赵凛在御书房处理积攒的公务时,李传信便带着人进来了。 赵凛本以为只有娴妃一人进来,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大部队。 一个个哭的眼睛红肿,梨花带雨的。 赵凛朱笔都批不下去了,愣愣的问道:“这是咋了?怎么都过来了?” 娴妃有些尴尬,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几个妃子就落着眼泪冲上来。 赵凛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要被当场刺杀了呢,结果几个平常娇娇弱弱的姑娘,上前就一把推开霍青,然后给赵凛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还有特意带了点心甜汤的。 另有没抢上的,甚至直接扛出一把琴来。 “皇上,您想听什么曲子?” 嘴里被硬塞了一块点心的赵凛艰难地挣扎出包围圈。 “爱妃们太客气了,你们究竟想要什么,还是直说吧。” 几个姑娘还是齐刷刷的掉眼泪,“皇上,让我们看看孩子吧。” 他就知道,不可能是突然爱上他了。 * 赵凛带着妃子们才刚刚靠近承明殿便听到里面传来雀跃的欢呼声,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孩子们的欢笑声。 李传信上前推开门,赵凛也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原本空旷的院子里被连夜移栽了十几棵大树,全都相隔不远的种在院子里。 较为粗壮的几棵之间已经挂上新编织的秋千了。 只是因为树木还不够结实,所以孩子们还没有被允许去上面玩。 树下,赵麒正带着几个大点的孩子一起编秋千,其中老二编的最快最好,时不时还要去帮一下赵素和平阳。 余下的几个年龄小些,正围着另一边的木匠打转。 不过大多数已经被安排了木剑和木枪,正互相比划着,玩的开心。 甚至分角色扮演起了昨夜的场景。 “我是娴妃娘娘,看剑。” “哼,我是霍相,百发百中,王朔必须死!” “你们都不行,我是父皇,光用嘴就能骂死人。” 赵凛笑着扶额。 这几个小点的,赵凛也并未见过,所以还分不清谁是谁,只是觉得每一个都可爱。 从工部调来的木匠们不知道在搞什么大工程,不过看轮廓应该是给孩子们玩的。 赵凛脑海中瞬间划过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之类的东西,到时候跟六哥说说,让他跟工部商量着复刻出来。 等到他们凑近了,孩子们才发现他们。 原本开心的小脸立即垮了下去,默契十足的扔了手里的玩具,各自站得笔直,给赵凛行礼,又给后妃们行礼。 赵凛以为是害怕他,便笑着道:“接着玩吧,父皇就是来看看你们。” 可是孩子们并没有因此重新活泼起来,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身后。 赵凛恍然大悟,这个时代的皇子公主大概是不被允许这么愉快的玩耍的。 赵凛便道:“去玩吧,父皇比你们母妃更厉害,她们不敢骂你们。” 有胆子大的重新捡起了宝剑,发现后面的母妃只能不赞同的蹙眉,但不敢骂他时,才高兴的欢呼一声,一溜烟跑到赵麒那边去了。 其余的有样学样,全都跑了过去。 这下子妃子们想发火,也不好意思了,脸皮薄的甚至害羞起来。 赵凛深觉自己此刻是多余的,咳嗽了一声后道:“朕看孩子们在这里挺好的,你们大可放心,一个时辰后便各自回去思过吧。” 后妃们又开始委屈的水漫金山。 但赵凛这次抗住了,开口道:“娴妃,六哥,霍青,一起屋里议事。” 待几人离去后,其她妃子各自去看自己孩子,只有梅妃和庄妃各自对视了一眼,美眸里精光闪烁。 第272章 出洞 数日之后,护城军换统领的圣旨便传了过去。 如今京城里都在传,霍相为了压护国公一头,居然直接爬了龙床。 皇上对他的伺候那是相当满意,这不立马就把护国公的人都拔出了,全都换成了霍相的。 不过就是这护城军统领怎么换了个女的呀,还是皇上的后妃。 京城茶馆里这两天什么故事都不顶用了,说书先生被人连着打赏,一遍又一遍的讲这两男争皇上,后妃当将军的趣事,嗓子眼都冒烟了。 “你们说一个女人还能管好军队?皇上这不是...”这人声音低了下去,“胡闹嘛...” “就是,女的还能反了天了,护城军那群兵天天跟土匪似的,有那娇贵的娘娘受的。”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啊。” 正当众人听得乐呵时,一小支军队闯了进来。 刚刚还在吃花生的两个人立马停了下来。 “人后不能念啊,这护城军说来这不就来了。” “掌柜的又得扒层皮,这几天算是白干了。” 正说着,掌柜的已迎了出来。 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在一群年轻的兵痞子面前也得点头哈腰的。 “军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小二,赶紧的,好酒好菜赶紧招呼上。” 领头的那个一脚踩在凳子上,手里的马鞭甩来甩去,“少废话,这个月的地头钱抓紧给老子拿上来。” 掌柜的忙笑道:“军爷,前天这地头钱不是刚收过了嘛,这才两天......” “少他娘的废话,前天来的是军爷我吗?你那银钱是塞进军爷的腰包里吗?既然不是,那就把银子拿来,这几天说我们的闲话,赚的不少啊。”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从掌柜的身上瞥到说书先生身上。 掌柜的这才惊觉,原来是来找茬的。 掌柜的当即甩锅,“军爷,您明察,小店只是招待茶水点心,这说书先生想说什么,咱们可管不了,小的是打心眼里尊重军爷的。” 领头的护城军扯着唇角,抬手拍了拍掌柜的脸,“话说的好听,但银子还得给,五两,少一钱,老子断你一条腿。”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走向说书先生。 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第一反应便是将一旁弹琵琶的孙女拉到身后。 但那少女生得柳叶弯眉,秋水剪瞳,一群兵痞子早在进门时就盯上了她,哪里是一个孤寡老者可以护得住的。 领头的护城军盯着一老一少看了少许时候,便道:“老头,你若能交十两银子,今个军爷就放你一马。” 老人颤着身子蹲下,将客人打赏的铜板和碎银子用双手聚在一起,又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破旧荷包,全都堆在了一起。 “军爷,这些便是老朽的全部身家了,您若是不嫌弃,就都拿去吧。” 几个军痞子盯着那少女的眼神仿若入笼的猎物般,互相嬉笑着走了过去。 领头的将荷包拿起来掂了掂,嫌弃道:“就这点钱,还不够我们兄弟喝顿酒的呢。”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将荷包和旁边的散碎银钱全都让底下的人收了起来,之后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盯着老人身后的少女道:“我看那丫头细皮嫩肉的还不错,陪我们兄弟一晚上,这账就免了。” 那少女害怕的立即哭出来。 老人半转身护住孙女,哭求道:“各位军爷,我家丫头年龄还小,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领头的摸着下巴,笑得淫邪,“年龄小才嫩,窑子里那群骚货爷们还玩够了呢,兄弟们,上去把小娘子请出来。” 身后几个军痞子立即上前,连拖带拽的开始拖人。 店里的顾客早就跑光了,年轻的小二看不过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掌柜的拦下来,“你想死,可别连累我的店,护城军里随便提出一个来,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此时老人因为反抗已经惹得护城军不高兴,摁在地上拳打脚踢了。 那少女也被撕破了衣服。 小二看不下去,“那就任凭这群畜生在这害人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往前走去。 小二本以为他是要上前劝阻,却没想到是主动关上了店门。 那领头注意到后满意一笑,冲着掌柜的道:“上道啊,下个月的地头钱给你免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道谢,然后硬拽着小二躲进了里屋。 外面少女的惨叫响了多久,小二的心就被折磨了多久。 掌柜的不住唉声叹气,骂道:“要不是昏君无能,咱老百姓也不用受这气,现在还找了个娘娘当将军,以后护城军就更无法无天了......” 等到那群畜生终于离开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小二随手脱下外袍就冲了出去,看到的却是少女被打的鼻青脸肿,下身流着血,赤身裸体的凄惨模样。 他忙上前将衣服盖在了少女身上,又去检查说书老人的情况。 被打的同样凄惨,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不正常的扭曲着,满脸鲜血,被小二喊醒后,就拼命的往孙女方向爬去。 小二不忍心,求着掌柜的,“掌柜的,给他们找个大夫吧,下个月的钱我不要了,下下个月的也不要了,行不行?” 掌柜的面上闪过愧疚,喊道:“我去城南济民堂请最好的大夫,你们撑着。” 说罢便跑了出去。 但可惜,即便马车再快,却快不过生命的流逝。 少女下体的血,源源不断,最终没有等到大夫回来,便不甘的的咽了气。 等掌柜的带着大夫进门时,听到的便是老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要去告他们,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告御状!” * 与此同时,远在北地的赵熙却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王朔恰好端着食物进来。 赵熙看到他,便笑着招呼道:“快过来,京城里发生了件趣事。” 王朔直觉与赵凛有关,便加快步子走了上去。 赵熙毫不避讳的将密信给他看。 王朔一目十行,才知道原来梅妃为了孩子一意孤行,居然想要跟赵熙借兵,助戚鸿羽逼宫。 王朔惊讶道:“宫里埋藏如此之深的秘密,你居然早就知晓?” 赵熙含笑,“戚鸿羽手握西岭军兵权,我怎么可能不关注他。” 王朔:“那你要帮他吗?” 赵熙抬手弹他,“真是白教你了,如此愚蠢的招数,我怎么可能会帮,再说戚鸿羽我还有大用,绝不会让他浪费在这种必败的局面上。” 王朔紧紧盯着他,“那你想怎么做?” 赵熙向后倚靠在床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王朔。 “小朔,你的心还在摇摆不定,原谅我没办法对你和盘托出,不妨静静看戏。” 王朔不甘心,“那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向北走?” 赵熙浅笑,“北疆的十万军马实在太闲了,我得给他们找点事干,厮杀嘛,总得见点血才漂亮。” 第273章 去林家做官吧 等鸡窝头终于沉着脸点头允许赵凛正常上朝后,赵凛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觉得早起工作居然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 因为终于有理由拒绝霍青每晚必备的‘治病’环节,简称‘发情’。 好几次他都被撩拨的差点投降了,但最后关头反而是霍青硬忍了下来。 原因就是鸡窝头说过一句,没‘举’起来之前不行,所以霍青就真的忍了。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经过霍青的不懈努力,终于‘半举’了,但是如果再不停下,赵凛真的要肾虚了。 终于,在重新坐上龙椅,准备大朝会的当天。 神清气爽的赵凛正打算把前段时间积攒的问题解决一下的时候,宫门外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他的心神瞬间恍惚了一下,印象里上次登闻鼓被敲响还是赵璋拿儿子炼人丹之事被赵熙揭发出来的时候。 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大事。 台下的刑部尚书率先出列,“皇上,先皇曾有言,敲登闻鼓者必先受笞刑五十,臣这就带人前去。” 赵凛蹙眉,历史上确实有几个王朝为防止有人乱告状,搞过这一套。 但据他了解,大盛史上是没有的,祖制甚至有言,凡击鼓鸣冤者,需上殿由帝亲审。 这个赵璋,居然又给赵家老祖丢脸,大概是自己的丑事曾经被敲登闻鼓者揭露过,所以重新掌权后,才以此泄愤吧。 “不用,依祖制,直接带到殿上来,朕亲审。” “是。” 很快,一个腿脚具断,满身伤痕的老人被另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抬头见到皇上后,便激动地想要跪下,可因为伤势的原因,整个人直接趴下了。 赵凛瞪了李传信一眼。 李传信立即招呼了两个小太监抬了件软榻上来,并扶着老人坐在了上面。 赵凛目光在老人扭曲的手脚上看了好几眼,低声叹道:“去把黄神医寻来。” 李传信答应着,吩咐了另一个小太监去办,然后才看着赵凛的脸色,开口高声道:“台下何人,有何冤屈?” 那老人忙颤着手,要从怀里掏出状纸。 旁边的年轻人立即上前帮忙,将状纸拿上出来,跪在地上,望着满殿的高官大臣,也不知道该给谁。 一旁的小太监接了过来,快步呈递上来。 李传信接过,展开给赵凛看。 赵凛扫过一遍后,眼神落在了台下身着官服的娴妃身上。 “季统领何在?” 众臣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季统领是谁,便听到娴妃清脆的女声道:“臣在。” 殿上的一众老臣立即变了神色,即便掩饰着,仍旧能看出不屑。 荒唐,真是荒唐,他们现在居然沦落到要与一个女子同朝为官,还是个后妃,简直就是牝鸡司晨,亡国之兆! 赵凛示意李传信将状纸递给娴妃。 “你自己看看吧。” 娴妃接过,仔细看过后,神色已然大变。 “皇上,是臣御下无方,还请降罪。” “哎,你才刚上任,降罪谈不上,不如这案子就交给你审理吧,朕旁听。” “是。” 周围的几个大臣互相使眼色。 “看到没有,还得是人家两口子,演戏给咱们看呢。” “可不,这要搁咱们身上,指不定是抄家还是诛九族呢。” “就是,看样子霍相这龙床是白爬了。” “毕竟男人嘛,哪比得上女人有滋味。” 此时娴妃已经出列,走到两个老人面前,神态威严道:“状纸所写,可属实?” 老人激动地又要下跪。 娴妃忙制止,“就这么说吧。” 老人涕泪横流道:“大人,我家孙女才十四啊,草民所说若有一字不真,愿受任何惩处。”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一旁的年轻人也道:“大人,小的名叫孙兴,是福禄茶馆的小二,当时小的就在现场,可以为老杜作证,而且小的认识那领头的。” 娴妃沉着声音道:“是谁?” 孙兴小二做久了,嗓门大,“护城军第四营,第七队火长林卫。” 可是这个名,甚至说是这个姓出来后,朝堂上的议论声便大了起来。 无他,护城军里人绝大多数都是有背景的,好多还都是各世家的偏房或远房子弟,如今这个林姓一出来,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万一这人还是林家的子弟。 那就是季家和林家要对上了,大盛第一武将对上大盛第一世家,多有趣啊。 娴妃神态从容,“你如何能确定?” 孙兴又大声道:“启禀大人,护城军的这些小火长们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我们这些小店里收地头钱,来的次数多了,小的自然就分辨出来了。” 娴妃:“若是不给又如何?” 孙兴:“自然是打造抢烧,轻则关店,重则丢命。” 龙椅上的赵凛沉了脸色,“京兆府尹何在?” 京兆府尹唐云芳擦着脑门出列,这登闻鼓被敲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 护城军那群狗杂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就应该让娴妃娘娘狠狠收拾他们。 “皇上,臣在。” “护城军欺压百姓,乱收地头钱,这些事,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居然要等闹出人命后,逼着老百姓来敲登闻鼓!” 赵凛手重重拍在扶手上。 唐云芳吓得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 “如实说,朕的处事方式你是知道的,但凡让朕查出一字虚假,你给自己挑棺材都来不及。” 唐云芳哪里还敢瞎扯,“回皇上,若是普通的护城军还好,可这小火长基本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这林卫乃是林太傅家人,臣,位卑言轻,实在不敢。” 一瞬间,众臣头低了下去,但心雀跃了起来。 哦吼,猜对了。 但赵凛却并未因此转移注意力,而是冷笑道:“看来唐大人这官是给林太傅做的,不是给朕做的,尊的也是林太傅的家规,而非大盛律法。” 唐云芳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那朕要你何用,不若从现在开始除了这个京兆府尹的职位,去林家做官吧。” 第274章 ‘多退少补\\\’ 唐云芳瘫在了原地,等李传信上前收他的印信,而蓝泽直接提着他扔到了林太傅脚边时,才发觉这样荒唐的命令居然是真的。 昏君,果然是昏君。 竟然如此随意地处置朝廷命官。 他本能的抬头,想要讨好林太傅,却被轻蔑的瞪了一眼后便再不理会。 林太傅出列,“皇上,您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若我林家真出了此等不肖子孙,不需皇上动手,臣必先清理门户。” 赵凛一笑,将前世看得宫斗剧学了个十成十,“这是管都不让朕管了?你们林家人可真高贵。” 若是梅妃在这,碰上这阴阳怪气大法,许能对上两招。 只可惜朝堂上只有这位自诩名仕的林家家主,拉不下脸来啊。 “皇上,臣绝无此意。” 赵凛还在想着如何借此将林家顺便揪出来时,殿上的娴妃却转身,半跪。 “皇上,朝臣之事归您处理,但护城军之事请交给臣。” 赵凛的神思被唤回,猛然发现,刚刚自己居然也陷入了互相挖坑使绊子的泥潭中。 但此刻最痛苦的其实是这个撑着病体,为孙女讨公道的老人,而大盛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充满希冀的目光一直在眺望着京城,注视着他这个帝王。 赵凛的心绪静下来,看向娴妃,“你想怎么做?” 娴妃抱拳,是武将的姿势。 “皇上,臣希望传唤所有涉案人员,当堂审理。” “准奏。” “李传信、蓝泽听你调遣,若有不从者,准你先斩后奏。”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何在?” “臣在。” “协同季统领一起审理,凡涉及官员,一律羁押到殿。” “是。” 为表公正,娴妃临走前,还带走了人证孙兴。 出宫之后娴妃先是让蓝泽派人去福禄茶馆带走掌柜的,最后顺道查一下,再带几个当日在现场的客人。 刑部尚书是霍青的人,当即派了两个文书跟着,最好趁此将当日的事调查个大概。 之后娴妃和蓝泽便带着人直奔护城军军营。 而宫殿之上,鸡窝头已被请到了殿上,同来的还有药王谷的几位神医。 鸡窝头拱手道:“皇上,公公告知大致情况后,草民便带着几位神医一起过来了,因为其中的五神医更善外伤。” 赵凛点头,几位神医便围着老者开始诊疗。 之后那位五神医便转身道:“皇上,这位患者伤势极重,又没有及时处理,能活到现在都是靠一口气撑着,草民需要将其带回庆云宫药庐,我们五兄弟尽力一试,或许还能多保他几日性命。” 赵凛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老人便挣扎着坐起来道:“皇上,老朽不怕死,老朽不能走,在没给我孙女报仇雪恨之前,老朽一定撑得住。” 赵凛听过便明白,这是伤到了内脏,恐怕已经造成了内脏破裂或出血,又耽误了几日功夫,伤势怕是无力回天了。 赵凛压着悲怒的情绪,换上一脸和煦的笑,“老人家尽管放心,您既然敲了登闻鼓,那这事朕就会管到底,况且外出办事的官员也需要些时间,您尽管安心去治病,待他们回来,朕自会派人去通传。” 老人刚刚也是心急,但面见天子,哪有人不害怕的。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的昏君原来这么亲民,而且说话动听,又年轻又好看,哪里是民间传闻的那般。 他一个四处说书的小民,居然有朝一日被皇上称‘您’,当真是死而无憾。 “草民谢过皇上,草民听皇上的。” 赵凛含笑点头。 李传信立即示意两个小太监上前,之后神医们便跟着老人匆匆离开了。 赵凛这才看向台下众臣,“看来今日这朝会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朕已经让李传信去给爱卿们准备膳食了,难得时间充足,这几日积攒的国事也该处理一下了。” 不知为什么,众臣们忽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总有种脑袋不太安稳的感觉。 而宫外,娴妃一行人已经赶到了护城军军营。 因为护城军的特殊之处,其待遇也就仅比羽林卫差一点。 而且他们的营地是靠着护城墙修建的,濒临护城河,开春之际更是鸟语花香。 只是大白天的,娴妃等人进入的时候,门口居然连个岗哨都没有,迎面而建的演武场上更是不见人影,其懒散程度可见一斑。 好在蓝泽带的羽林卫熟悉军营的配置,带着娴妃和蓝泽一路往营房而去。 即便四营营房不算偏僻,但也走了好久才到。 只是还没到近前,便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高喝声。 “林卫,你少他娘的耍赖皮,输了就是输了,这银子你要是不交出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沈哥,这不是前几天不小心弄死个小娘子,这几天得注意些,没出去收银子,你缓小弟几天,小弟定加倍偿还。” “听说那小娘子长得极好,你丫的就不能轻一些,带回来给兄弟们一起乐呵乐呵。” “哎呦,是小弟考虑不周了,等我下次给沈哥带回个更好的来,沈哥先玩。” 之后便是一句比一句下流的调笑声。 外面的人听道林卫二字便知找对了地方,再听后面的话更加气愤。 蓝泽忍不住道:“蘅儿,这些腌臜话,怎么能入你的耳。” 娴妃侧眸看他,“蓝将军,本官名唤季星榕,是皇上亲封的正三品武将,在外还请蓝将军称呼本官官职。” 蓝泽立即拱手致歉,“季统领,是在下唐突了。” 季星榕道:“无妨,还请蓝将军借些人手,本官要亲自擒拿这群畜生。” 蓝泽挥手,身后的羽林卫立即上前。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营房门被踢开,房中众人围着的桌面上还散乱着用来玩博戏的骰子、棋子以及一些散碎金银。 被搅了兴致的护城军当即怒道:“什么玩意,也敢来打扰小爷。” 可等他们看过去,才发现是羽林卫。 当即变了脸色,上前道:“哟,原来是羽林卫的兄弟,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要不要一起玩一把。” “送你们去死的风!” 随着一道沉稳女声的传来,羽林卫自动分为两列,露出站在后面的季星榕和蓝泽。 * 宫殿之上,赵凛垂眸看着下方道:“你们说,这大盛,千里江山,绵延不绝,都是谁的啊?” 这话问的,众臣一时拿不准他意思。 可站在最前方的霍青当即出列道:“当然是皇上您的。” 众臣纷纷鄙夷。 好好好,皇上,您也是变了,居然需要被拍马屁了。 还得是您啊,霍相,这龙床果然是没白爬。 果然龙椅上的赵凛愉悦的笑出声,“霍相果然懂朕。” 众臣:啊呸! 赵凛的语调忽然一抬,“那就奇怪了,大盛居然有人敢抢朕的地,果然是昏君当道,世道乱了。” 哪有人敢接话啊。 众臣纷纷下跪,不怪他们膝盖软,就怪他们皇上这张嘴,什么都敢说。 赵凛眸光落在林太傅身上,“你说是吧,林太傅?” 林太傅面上这次是真无辜,“皇上,老臣实在不懂您的意思。” 赵凛:“你怎么会不懂呢,朕在山东期间,你不是还因为这个骂哭了朕的大皇子?” 林太傅:“这......?” 他骂哭大皇子的次数太多了,不过这跟土地相关的好像就只有严家强行圈地一件。 最重要的是,他眼神逐渐古怪起来。 您不是已经猜到大皇子不是您的了吗?怎么还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这让他这个亲外公很难做啊。 其实赵凛此刻也有种吃了死苍蝇般,有气无处发的憋闷感。 他当然不会怪孩子,只是一腔为他抱不平的心,总因为这身世关系让他觉得立不住脚。 毕竟人家是亲外公骂亲外孙,他一个外人插一杠子打抱不平的,跟个二百五似的。 算了,就看在老大那孩子从始至终都为他这个父皇考虑的份上吧。 下方霍青立即道:“林太傅,您若是忘了,本相倒可以提醒一下,听说林家上月刚和严家结了门好亲事。” 对上霍青,林太傅倒也不藏着掖着了,“霍相说话倒也无需拐弯抹角,严家圈地之案可是秉公办理的,刑部的几位大人当真出了不少力。” 霍青同样皮笑肉不笑,“为皇上办事是他们应尽的本分,当不得林太傅夸奖。” 龙椅上的赵凛忽而开口道:“那就奇怪了,既然都秉公办理了,那朕的钱怎么还少了那么多?蒋万两!” 林太傅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眸光狠厉到不得不垂眸掩饰,看来皇上这龙椅是做到头了。 * 护城军军营内,林卫等人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又不认识蓝泽,只看到季星榕美貌,便管不住嘴道:“哟,哪来的小娘子,你别说,这副打扮还真带劲。” 他抬手拍着一旁沈云轩道:“沈哥,你先来怎么样?” 沈云轩可没醉成这个狗德行,虽然不认得人,但是认得铠甲和官服啊。 他当即上前半跪,“护城军第四营第三队火长沈云轩参见季统领,参见蓝将军。” 这一跪当即惊醒了不少人,纷纷跟着下跪。 就剩林卫几个喝的最多的,还有点摸不清状况。 季星榕摆摆手,立即有羽林卫提着水桶直接泼上去。 这初春之际,兜头一桶凉水,什么醉意都散了。 季星榕唇角勾着一抹笑,“谁是林卫?” 刚清醒的林卫当即跪下道:“将军,小的,小的便是,您有何吩咐?” 季星榕自是不跟他客气,“三日前,福禄茶馆内,奸杀杜姓少女,殴打杜姓老人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场上其实就有几个当日一起的,闻言哪里还敢说话。 林卫自是不敢认,“将军,小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三日前,小的一直待在军营里训练。” 季星榕冷笑,“孙兴。” 高大的羽林卫后面,忽然转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小二孙兴抬步上前,指着林卫道:“将军大人,就是他,还有他,后面脸黑的那个,以及左边尖嘴猴腮的那个。” 季星榕:“还有吗?” 孙兴如实道:“还有四个不在这里。” 季星榕点了点下巴,早就准备好的羽林卫立即上前,将三个被指认的拖了出来,押在了季星榕和蓝泽面前。 季星榕垂眸看他们,“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其余的人在哪?” 林卫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剩下几个人不重要,决不能认罪才是重中之重。 “将军,小的不知道您听说些了什么,但三日前小的与兄弟们都在营中未外出,将军不能听信谗言,随意拿小的们立威啊。” 此话一出,颇引起一番共鸣。 新官上任,他们早就知道得走个过场,但谁也不想这三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是。 再者这新将军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若他们堂堂七尺男儿今日真被这小娘子唬住了,那日后也不用在京城里混了。 此时他们的动静已经引了不少人出来。 无数护城军从营房中涌了出来,全都站得远远地看着。 在观望,也是在斟酌。 * 宫殿之内,同样气氛胶着。 蒋万两的声音还在继续,“数年以来,大盛应收税远少于耕地数量,盖与世家豪强行占地圈地有关。” 赵凛‘啧啧’两声,“听到没,你们不光占朕的地,还偷朕的税收,导致朕国库空虚,连个美人都没钱养了,朕该拿你们怎么办啊。” 他抬手,立即有太监递上奶茶。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下跟你们姓呢。” 这下更无人敢应答了,好在还有胆大的。 霍青:“皇上,其实此事不难解决。臣听说,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曾根据各大世家的贡献分割了土地,后来的各代帝王赏赐或罚没,宫里都有记载,不过就要辛苦户部的同僚们查证统计了。” 赵凛把奶茶放回去,赞道:“此法甚好,户部尚书,你可觉得辛苦?” 孙尚书擦着脑门,“为皇上尽力是臣的本分。” 赵凛:“极好,那现在就去做吧,蒋万两一起。” “是。” 一旁的霍青假装疑惑,“不过皇上,这统计出来若是与现下的情况不符怎么办?” 赵凛笑得意味深长,“朕向来都是‘多退少补’,多圈地的退给朕,少交税的补给朕,公允得很。” 霍青忍着笑意,“那若有不从的呢?” 赵凛目光扫视着全场,“那就需要朋友帮忙了,石修贤、陈小满,上殿。” 一旁的小太监捏着嗓子高呼道:“传石修贤、陈小满觐见。” 两道脚步声踏进来时,赵凛内心不免遗憾,其实这个活更适合王朔的,只可惜他不在,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