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在侯府佛系逆袭》 第1章 做妾也极好 洛水瑶死了。 ……… 待她意识再度复苏,惊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箱子之中。四面皆是冰冷的墙壁,耳畔还传来阵阵喧哗之声,喧闹而嘈杂。 她试图努力睁开双眸,却觉眼皮犹如千斤重负,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将其掀开。 元贞九年。 清水镇,四方街。 “你这婆娘,我说不能走就不能走!”身穿褐色短打的男子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如洪钟般吼道。 他面容苍老,岁月在其脸上刻下深深沟壑,此时满脸蛮横。“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就该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年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们给的?如今要去享福了,她想说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男子唾沫横飞,挥舞着拳头,冲着对面的妇人叫嚷。 被指责的妇人同样面容苍老,身着粗布衣裙,十分朴素。 妇人坚定地站在马车前,张开双手,如老母鸡护崽般,浑身散发着无畏的气势。仔细瞧,她的身子虽有些颤抖,但眼神中却透着决绝。 “哼,你养她这些年?你管过她的吃穿吗?那是我的侄女,是我养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管她?她有人接去享福,你凭什么阻拦?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你若想带她走,我便……” 妇人左右环顾四周一圈,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马车四周站着几个护卫,他们面面相觑,虽有心上前,却碍于这是人家的家事,不便插手。其中一人给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转身,快步朝着客栈里面跑去。 那男子见平时一向温柔且没脾气的女人,竟敢这般忤逆他,瞬间怒火中烧,挥舞着拳头便冲了上来。 就在这时,站在妇人旁边的侍卫动了,他们迅速上前一步,挡在妇人面前。 其中一个侍卫冷声道:“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若再敢上前,我手中的这把剑可不是摆设。”侍卫的话语铿锵有力,手中之剑在阳光下寒光闪烁,似在警告男子不可妄动。 男子被侍卫的气势镇住,停下脚步,脸上却仍满是怒意,双眼死死盯着妇人。“你这贱妇,回去我便休了你!” 妇人在男子冲上来时后退了几步,随后似想到什么,又站回原位,此时已泪流满面。“休便休,休我可以,但我的丫丫必须走。” 此时,先前冲进客栈的那位侍卫跟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走了出来。“你是什么人?拦在我家马车跟前,想要如何?”男子身材高大,说出的话也是铿锵有力。 刚才抽出刀的那位侍卫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张管事,这位是洛姑娘的姑父。他来阻挡洛姑娘,不让她去我们侯府。” 那位被称为张管事的人转过头去,目光如炬地看向那个男子,“你叫什么?为何不让洛姑娘去我们府?你们不是答应了吗?”张管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眼神紧紧盯着男子,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男子见这个被称为张管事的人气势慑人,心中不禁有些瑟缩。 但随后似想到什么,又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叫牛大力,我养了这丫头十多年,她是个嫌贫爱富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勾搭了镇上富户李公子。如今说被你们带走就带走。那李公子给的聘礼呢?那可是五十两银子,莫非你们能给出这五十两?” 牛大力的话语中满是指责与贪婪,那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对他心生厌恶。 张管事看着他这泼皮无赖的样子,眉头紧锁,沉声道:“五十两银子是吧?我给你。这五十两给了之后,你能让我们将洛姑娘带走吗?” 张管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目光紧紧盯着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牛大力听到他的话,脸上的怒意瞬间一收,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随后表情立马又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大声说道:“不行!聘礼五十两,还能给我们家往回来拿钱。你们这一带走,谁知道还能不能带回来了?五十两太少了,你们要带走,得给五百两。” 听他说出这般无耻的话,原本安静站在马车前的妇人顿时急了。 她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去厮扯牛大力,“五百两!普通人家嫁女儿,撑死了也就十两。你问别人要五十两已经顶了天了,你如今还要五百两!你是要逼死我呀!你这个没良心的。” 妇人边哭边朝男人撞去,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那男子顾忌着附近有侍卫,并未立即还手,被厮扯了好几下后才终于忍不住,用力将那妇人推倒在地。“ 哎呦!”妇人被他推的跌在地上惨叫一声,努力想爬起来,却半天没爬动。她满脸痛苦之色,眼神中充满了悲愤。 张管事环视一圈,发现附近除了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外,就是他们这些男子,也不便上前去扶她起来,只能问道:“洛夫人,你没事吧?” 洛氏缓了口气,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不起,张管事,您见笑了。”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面上重新露出坚强之色,“我在这挡着,你们带丫丫走吧。” 方才推倒洛氏的牛大力心中有些慌乱。但当他听到洛氏这婆娘,依旧如此倔强时,他感觉自己的男子尊严受到了挑衅,便撇开心中的那丝慌乱。“我是她的姑父,我不同意,我看你们谁敢带她走。” “我自己要跟他们走。” 一个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随后,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头发梳在一侧,绑着麻花辫,面容有些苍白,却依然看得出其美丽姿色。 见她出来,周围的人面露惊艳之色,然而当看到她马车附近一圈的侍卫时,便转瞬收敛了神色。那女子站在那里,虽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第2章 爱慕虚荣的她 第二章 那妇人见她出来,面色一喜,可瞬间又转为焦急。“姑母的丫丫,你怎么出来了?快进马车去,你这身子才好,可不能病情再加重了。” 洛水瑶安抚地朝妇人笑笑,“放心,我没事。” 随后,她看向方才一直叫嚣的牛大力,“姑父,如果我一定要走,你要如何阻拦。” 牛大力一怔,随后怒道:“你看看,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是个没良心的,老子养了你十多年,你居然还敢忤逆我?” 洛氏挡在洛水瑶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指,“牛大力,你还有没有良心?之前那么多年,家里的开资钱都是我大哥给的,你养她什么了?她本来就不欠你的,你休想给她冠上忤逆之名。” 洛水瑶看着面前这个老母鸡护崽似的妇人,唇角微动却终究是未能说出什么。 这个情况下,她不好多言,方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和指责声,恍惚之间,脑中涌出模糊一段记忆,断断续续的她拼凑出了这个苦命女孩的一生。 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自小跟着自己姑母长大,父亲还在时姑父对她也算疼爱,父亲去了后,她才知道原来一切疼爱都是姑父装的。 她微微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姑父,我方才在马车里听你说,你要五百两。我想问一下,你要问谁要五百两?” 洛水瑶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看着牛大力。 听到500 两,牛大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 “谁带走你,我便问谁要 500 两。”牛大力理直气壮地说道,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洛水瑶看着牛大力那贪婪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厌恶之情。她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冷淡地说道:“姑父,你以为你能得逞吗?侯府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牛大力听到洛水瑶的话,心中有些犹豫。他知道侯府的势力庞大,自己惹不起。但那五百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让他难以放弃。 见牛大力的神色开始犹豫起来,洛水瑶也不想再与他纠缠,她转身向张管事行了一礼,问道:“张管事,我想问一下,在我朝若是死了一个人,需赔偿那人多少银子呢?” 张管事不明所以,然而还是回应道:“我朝若无意伤及平民,通常会依据具体情况来确定赔偿事宜,并无固定之数额。但若情节较为严重,最高可给予二十两银子给予其补偿,以安抚其家人。” 洛水瑶微微点头,走到马车旁,轻轻一跃便坐在了车沿上。 她伸手朝身边的马夫要鞭子,马夫见她伸手,有些踌躇,看向张管事。张管事微微点头示意,马夫便将手中的鞭子交给了洛水瑶。 洛水瑶拿起鞭子在空中挥了挥,随后看向牛大力,“姑父,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给你五十两,这五十两也不是白给你的,是让你好好照顾我姑母。待日后,我若得空,自会回来看望她,她若过得不好,我唯你是问。” “还有,”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笑,“若你不满意,执意想要五百两,那么我便用这马从你身上踏过去。一次踏不死没关系,那便来第二次、第三次,总能踏死。你死之后,我便赔你二十两,给予姑母。姑母拿着你的赔偿金,带着你的孩子另嫁他人。你看可行?” 牛大力被她吓了一跳,转身朝张管事身后跑去,“你这贱……丫丫,你不能这么做。你若是伤了姑父,这附近的人可都看着呢,到时你也得给我赔命!” 洛水瑶笑声更大了,“你要不要看清楚。” 说到这,她抬起马鞭指了指马车上的标识,“这是哪的马车?接我的人又是哪的人?以侯府的权势,你猜能不能压下此事?我相信咱们县太爷也不敢因此为难我吧?” 牛大力指着洛水瑶,“你”了半天,终究还是未能骂出一句来。 他咬咬牙,“好,五十两便五十两。” 洛水瑶满意地点点头。“那行,我们去立个字据。写好了,今日我给你五十两,你要善待我姑母,万不可让她受委屈。若是你食言,待日后我回来,定让你好看。” 洛水瑶从马车车沿上跳了下来,走到张管事身前,再次向他行了一礼。“张管事,能否借你五十两?待日后,我有银子再还给你,可行?” 张管事看着面前满脸恳求的姑娘,笑了笑道:“洛小姐客气了。你去侯府便是侯府的小姐,怎能还要借?此次出来,夫人与侯爷给予我足够的银两,您不用担心。” 洛水瑶自己身上没钱,也没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洛水瑶回头看着牛大力,“走吧,签了契书我们就互不相欠,日后你如何都与我无关” 牛大力眼睛死死盯着她,嗤笑一声道:“你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去了京都就能当官家小姐了?那样的高门大户,怎么可能会真心对你,老子就等着你被人赶出来的那一日” 洛氏上前去阻止他,却被他伸手挡开,洛氏祈求的目光看向张管事,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张管事见此,心中了然,“洛小姐,字据我去签就行。你们一家人一起好好道个别。” 说着就示意侍卫跟他离开,而围观群众在方才就已散开,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三人。 洛水瑶见附近没人了,这才开口道:“他们不是真心收留我又如何,被赶出来我就做妾,做不了侯府少爷的妾我就做侯爷的妾。我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难道还怕那老侯爷不动心吗?” 她冰冷的目光盯着牛大力,“如果我真被赶出来也不用你费心,我去当乞丐也不会从你家门上过。” 洛氏听到她开口就是如此惊世骇俗之言,吓的脸色大变,“丫丫,别胡说。” 洛水瑶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看着她不赞同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酸涩。 牛大力还想说什么,却被洛氏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没回过神就被洛氏拉进了客栈。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有马车阻挡,他没看清楚这边说话人的身影,却将女子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发一言,转身朝不远处的巷子走去,巷子里的大树下站着一个气质斐然的公子,那男子上前,将方才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那公子身高八尺有余,他脊背挺而笔直,一袭黑色劲装裹身,哪怕是站在这破旧的巷子里,也掩盖不住周身强大的气场。 此人便是忠勇侯府世子叶云舟,他本是奉命来熙春郡处理公务,却不曾想,两日前接到他爹忠永侯的飞鸽传书,让他顺路保护洛偏将的孤女回京。 他方才听到前方一片喧哗,便让叶一上前相助,却不想能听到这般一番言论,他怒极反笑,“呵”真是不知廉耻。 叶一望向自家世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世子,可否让属下去查一查?” 叶云舟蹙起眉头,沉默半晌后缓缓说道:“不必查了。” 他自然明白,仅凭一时之言怎能断定一个人好坏,可是……他目光发散的看着前方,脑中却浮现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 “少将军,俺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俺好高兴。俺娘说等俺回去了,就给俺娶个婆娘。” 画面一转,那个少年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等看到他之后眼眸瞬间发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少将军,俺可能回不去了,你以后如果有时间,俺是说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去帮俺看看俺娘,告诉她,俺吴二郎不是孬种……” 叶云舟狠狠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他嘴角微微抽动,却死死克制住,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他清楚自己不能迁怒,可是想到吴大娘,身为烈士家眷却老年丧子,只能沿街乞讨,他便忍不住,而这一切,都拜洛大军所赐,他怎能不怨……? ………… 这厢 签好契书后,牛大力便拿着银子气呼呼的走了,洛氏拉着洛水瑶回到马车边,“我将包袱放在你的马车里了,你记得收好。你也别担心姑母,姑母自己会活得很好。” 说到这儿,她哽咽了一下,随后狠狠擦了擦眼泪。“姑母先走了,去了京都你一定要勤快一些,可千万别再回来了。” 洛水瑶目送侯洛氏的背影消失在巷角,有些失落地上了马车。 ……… 马车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 洛水瑶微阖双眼,脑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脑中仔细思忖着今日所遇到的一切。 她眉头紧蹙,总觉着忠勇侯府、洛水瑶这几个名字似有若无地在记忆深处徘徊,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突然,她猛地掀开帘子,朝着外面问道:“张管事,麻烦您跟我讲讲,你们忠勇侯府的世子叫啥名呀?” 张管事听到这话,赶忙回过头来,脸上虽有一丝疑惑,但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洛姑娘,咱们忠勇侯府的世子名叫叶云舟。不知姑娘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洛水瑶瞬间如被雷电击中,整个人僵在那里。许久之后,她才神情木然地朝张管事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无事,只是随口问问。” 语罢,她缓缓放下窗帘,身子无力地瘫坐回轿子里。忠勇侯府、叶云舟、洛水瑶……这些名字为何如此熟悉?难道真的是巧合?不,这不可能! 方才恍惚之间,她想起了之前读过的一部宅斗小说中的情节。这些名字,竟然与书中的人物完全相符! 难道,她穿越进了《表姑娘的高升之路》这本小说之中? 年前,因为工作压力过大,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一位同事向她推荐了一本小说,并告诉她其中有一个配角的名字和她相同,让她看一看,能放松一下心态。 于是,她通过同事发送的链接进入阅读,结果气得几乎要爆炸。 这个名叫洛水瑶的炮灰,简直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她见到女主后,嫉妒女主得侯夫人的宠爱,整天在京都里四处乱蹦跶,到处惹事生非。 如果说女主是,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典型代表词。 那么原主就是小肚鸡肠、恶毒跋扈的代名词。 两人都是被忠永侯府接到京城的表小姐,但原主是忠永侯副将的女儿,而女主则是忠永侯夫人手帕之交的女儿。 原本,侯夫人因为怜惜好姐妹唯一的女儿,打算将其接回府邸照顾,然而,等忠永侯知道夫人要接回手帕交之女回府的事后,沉思了片刻。 忠永侯想起副将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女儿,于是,向侯夫人提出要将她们一同接回来。 毕竟,对于忠永侯府来说,多养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样一来,既可以满足洛副将对他的忠诚之心,让他安心于九泉之下。 又能多一个小姑娘在家里陪着他夫人逗逗乐,也算是一举两得了。这也是原着当中一个规模较小的爽点。 毕竟,女配和女主截至目前还尚未碰面,而女配是因为女主才被顺带接入侯府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配只能算是一个附赠品罢了。 也是原主成为对照组的第一战,原主完败。 第3章 女主对照组就是她 第三章 二人被接到忠勇侯府后,女主因为端庄大方,被京都各家小姐引为典范。众多女子纷纷效仿她的仪态,学习她的为人处世之道。 再后来,女主一路遇到贵人赏识,嫁入高门。被公婆当成福星,疼爱有加,被忠勇侯府认成干女儿。 再看原主,满心算计,心思恶毒,处处与女主相比,又处处不如女主。 最后,她仗着容貌勾搭了一个纨绔子弟。那人与她不过逢场作戏,只是贪慕她的容貌。 没多久,那人便对她心生厌倦,腻歪了她,曾经的浓情蜜意如今已消失殆尽。 他终日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道德沦丧,竟荒唐地互相交换妾以寻求新鲜刺激。原主在这混乱不堪的生活中,感染了令人畏惧的花柳病。 最终,她死在了冬季的大街上。女主路过看到她时,只是道了一声可怜。 其实,倘若她能聪慧一些,抱紧忠勇侯府的大腿,凭着她父亲的那一点微薄情面,忠勇侯府大概率也不会让她陷入这般凄惨的境地。 可她这人,心比天高,只想着攀附权贵,从此飞黄腾达。 眼见着在忠勇侯府二位公子这里没有希望,她竟然做出了更为大胆和荒唐的举动,把主意打到了忠勇侯的身上。甚至疯狂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企图爬上忠勇侯的床。 忠勇侯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上,历经无数生死考验走下来的铁血将军。警觉性岂是她能想象的,早在她鬼鬼祟祟地跑进屋之时,就已经被忠勇侯察觉。 最终,忠勇侯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夫人,愤怒的忠勇侯夫人当即将她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府去。 从此之后,她只能沦落成那纨绔子弟的外室,连一个妾的名分都没能捞到。 以至于当她最终香消玉殒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离去表示关心,仿佛她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由于原主这个女配实在是太过无脑,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咋舌。而且还顶着与她相同的名字,这让她心里格外别扭,实在是没有心情逐字逐句地挨个看下去。 只是随意跳着翻阅了一些关键部分,最后匆匆看了一下结局。 早知道自己会穿书,而且还穿到这本书里,她当初说什么也要把所有的情节完完整整地记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垂死梦中惊坐起,冤种竟是我自己!之前怼牛大力时不过随口一说,谁能想到,自己吐出的子弹终究打在了自己身上? 洛水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大病初愈的缘故,她总感觉对这个身体的掌控不是很得心应手。每一个动作,每一种感知,都似乎带着些许的生涩与别扭。 如今仅仅思考了一些东西,便只觉得头昏脑胀,仿佛有一团乱麻在脑海中纠缠不休。那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不知不觉中,她就眯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暗。终于,他们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城镇。 “笃笃。” 一阵沉闷的敲击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洛水瑶在睡梦中被惊扰,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沉睡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因为睡姿不当而酸痛无比的脖颈,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然穿书了。 如今,她正身处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上。 想到此处,她连忙将略显凌乱的衣服整理得整齐一些,听到张管事唤她的声音,扬声回道:“张管事,我现在就下来。” 语罢,她动作轻柔地掀开车帘,扶着马车檐下了马车。 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微微一怔,这个镇子比起前面所经过的镇子明显要大了许多。 看这夜晚的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非凡。他们此时正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洛水瑶微微眯了眯眼,定睛看到,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她在心中暗想:这古代的客栈名字倒起得挺好,云来,悦来,寓意吉祥,兆头倒是挺不错。” 张管事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地道:“洛小姐,客房已经给您开好,一路舟车劳顿,您快上去休息吧。” 洛水瑶朝张管事轻轻颔首表示感谢,随后便被侍者带上二楼客房。 在侍者的指引下,她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木质的桌椅摆放得整齐有序,精美的屏风立在一侧,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只有在电视上看过的古床。 那侍者将她带进去之后,便轻轻关上门告退。 洛水瑶迫不及待地几步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上,随即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脑中思绪如同纷飞的雪花,纷乱繁杂。 她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要是她被带到忠勇侯府,最后跟原主落的一样的结局该怎么办呢? 也不晓得这里是不是跟前世看到的小说里那样,有强制走剧情的设定。要是真被强制走剧情,那她岂不是要没活路啦! 要不,她还是跑路吧!她很清楚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聪明人,更害怕自己改变不了最终结局,理清思绪后,她站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服。 “笃笃笃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她提高音量问道:“谁呀?” 只听门外传来侍者清脆的声音:“小姐,您的晚膳来喽,还有您的管事给您准备的衣服小的也一并送来啦。” 第4章 一个老大娘 第四章 洛水瑶快步走上前去打开门,便看到领她上来的侍者正站在门外。只见他一手稳稳地捧着一盘饭菜,另一手小心地捧着衣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她赶忙上前,从侍者手里接过盘子和衣服,道了谢后,便打发了侍者离开。 她将衣服放在床上,接着便走到桌边坐下,准备享用晚餐。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虽然只是简单的几道菜,但味道却相当不错。或许是因为这家客栈的档次较高,所以即使是普通的饭菜,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可口。 吃完晚饭后,侍者便过来收走了餐盘,并贴心地给她提来了一大桶热水,方便她洗漱。 洛水瑶目送侍者离开后,仔细地关好门锁后。一边擦洗着身体,一边思考跑路的可能性。 最终,她决定晚上先出去探一下路,如果能找到栖身之地就找机会跑,要是找不到就先回来,慢慢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另一边,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雕花的窗棂半掩着,微弱的光线艰难地透进来,使得屋内略显昏暗。房间内的布置虽然精致,但色调偏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角落里那座古铜色的香炉,袅袅青烟缓缓升腾,清幽的檀香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字画,虽笔触细腻、意境深远,却也难掩这房间里的压抑氛围。 一名长相俊美,面容冷酷的男子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峻气息。 此时,在他的下方,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子神情谦卑,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世子爷,两日前侯爷来信说让您护送洛小姐入京。怎的今日不见世子爷同属下一起?”叶云舟微微勾唇,那弧度浅得几乎难以察觉,可眼神却如千年寒冰,冷冽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他眯了眯眼睛,语气冰冷道:“你们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护着你们就行。若不然,这一队人里有女子,我若是在跟前,那多不像话。” 他说完这话,神色依旧淡然如水。 张管事听到他这番言辞,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心中不禁暗暗吐槽:你一个男子护送女子不像话,那我们这一群男子护送女子就像话啦?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将这些想法表露出来。只能毕恭毕敬的点头应是,毕竟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管事,哪敢有半句反驳之词呢。 男子摆摆手,他便恭敬的退了出去,还顺手替他关上了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床上熟睡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清明,哪里来的一丝睡意。活动了一下身体,白日的疲倦虚弱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烦躁的摇摇头,想不通就不管了,可能是因为换了芯子吧! 轻手轻脚地翻身起床,生怕发出声响。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随后,移步到窗边,缓缓推开窗户,往外窥探。外面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黑得让人感到无比压抑。观察周围的环境,估计此刻已然到了凌晨。 古人习惯早睡,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陷入了深度睡眠,这无疑是她偷偷出去的天赐良机。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推开房门,踮起脚跟,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动,好不容易挪到了楼下,她慢慢伸出脑袋,左右张望一会,才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侍者身上。 此时,那侍者正昏昏欲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垂着,看起来已经进入了梦乡。 洛水瑶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二,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惊动了他。过了好一会儿,见小二没有丝毫察觉,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踮起脚尖,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去。 出了门后,她根本不敢回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 于是,她一路撒开脚丫子,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洛水瑶趁着夜色逃出客栈后,一路疾行。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她感觉自己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扶着墙大口喘息着,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待缓过劲来,她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只见周围都是一些古建筑,建筑风格与古代唐朝类似,又有些像宋朝,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此刻,她正站在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看着比较阴暗,道路两旁的房屋里都透出微弱的烛光。 看到这样的环境,洛水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后悔感。她不禁在心里骂起自己来:洛水瑶啊洛水瑶,你怎么就这么莽撞地出来了呢? 要知道,这可是古代,根本没有路灯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而且,这些行人大多是男子,这里可没有监控,若是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不过此时后悔也不晚,洛水瑶低着头,快步朝回走去。 “啊!”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洛水瑶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大娘跌倒在地。 第5章 老娘的腰 第五章 洛水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应该上去帮忙把老大娘扶起来。但又一想,万一这个老大娘是个碰瓷的怎么办?毕竟在现代社会,碰瓷的事情太多了。 犹豫半晌,她咬了咬牙,决定装作没看见,转身准备往回走。然而,当她转过身时,却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男子正盯着她。 洛水瑶警惕的看着两个男人,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便发现那个大娘正在朝她缓缓靠近。 大娘见洛水瑶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她说:“这位姑娘,大娘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腿好疼啊,你能不能行行好,扶我回家呢?” 说着,大娘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腿。 洛水瑶不再理她,转身朝两个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个男人面上显露出垂涎之色,朝她呢喃道。 “小娘子……。” 就现在,趁二人愣神,她不再犹豫,转身狠狠朝大娘撞去。 “哎呦,老婆子的腰。” 大娘被她狠狠地撞倒在地,瞬间便躺在地上哀嚎起来。洛水瑶没空去理会大娘如何,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身后传来杂乱的声音,有大娘的哀嚎声,还有两个男人的怒吼声。 两个男人急忙上前想去扶起老大娘,可刚一碰到她,大娘便发出更加凄厉的“哎哟”声,仿佛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般。 其中瘦高一些的男人抬头看了看洛水瑶跑远的身影,咬咬牙道:“先别管这老鬼婆了,我们先把那娘们追回来。”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水瑶不敢回头,她只能埋头朝前狂奔。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哪里能跑得过高大强壮的男子! 这不,才几步路,她就被别人抓住了胳膊,她张开口就想就喊救命。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打草惊蛇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她眼珠子一转,嘤嘤的哭了起来。“大哥,你抓疼奴家了,奴家跟你走就是了,你怎么那么粗鲁啊!” 抓着她的李铁柱有些手足无措,“妹子你莫哭啊!哥哥只是想疼你,倒是没想到抓疼你了。” 李铁柱没想到,今日居然能遇到这样美貌的女子。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着眼前这如水一般的美人儿,方才因为她逃跑激起的怒火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 这时,王金子也追了上来,他体质稍胖,跑的没有李铁柱快,所以就慢了些。没想到刚上来就听到李铁柱说这样的话,他立刻怒道:“李铁柱,你什么意思,想吃独食吗?” 李铁柱一手紧紧抓着洛水瑶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为王金子顺了顺背,嘿嘿笑道:“怎么会呢金子兄?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我怎么可能吃你的独食?” 王金子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终于把那口气理顺了。“我还以为你有二心了呢!有你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 洛水瑶看着他们,眼眸微眯,她依着李铁柱的胳膊,轻轻地往他身侧靠了靠。“铁柱哥哥,人家不想跟他在一块,你带人家走嘛。” 李铁柱浑身一激灵,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他连忙伸手揽住洛水瑶,说道:“好,哥哥带你走。” 王金子见状怒了,“李铁柱,你方才还说你没有二心,你这是在做甚?” 李铁柱连忙安抚他:“好了好了,我的好兄弟。我们先带她回去,待会的事嘛,哼哼,待会再说嘛。” 他边说边朝王金子挤眉弄眼,不停地示意着。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向王金子传达着某种特殊的信号。 王金子怒气一滞。凭借二人多年为非作歹的经验,他立刻就明白了李铁柱的意思。 王金子了然地微微点了点头。 李铁柱松了口气,现在还不能激怒王金子,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美人带回去。至于兄弟如何分配的事情,他们可以慢慢再商量。 洛水瑶自然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心中暗恨。本想挑拨二人关系,看来这个李铁柱看似憨厚,却软硬不吃。 她微微抬眸,只见李铁柱紧紧揽着自己的胳膊,那粗糙的大手仿佛铁钳一般,让她挣脱不得。洛水瑶暗暗咬唇,既然如此,这个金子倒是比较易怒,那便从他入手吧。 她不再挣扎,微微垂下眼帘,片刻后又故作懵懂地睁着大眼睛,对他们道:“铁柱哥哥,金子哥哥,你们要带我回家吗?” 她那眼眸实在漂亮,让本来就觉得惊艳无比的二人更加难耐。此时洛水瑶微微歪着头,脸上露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笑容,那模样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王金子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猛地推开李铁柱,拉着洛水瑶的胳膊就道:“走,金子哥带你回去耍耍。” 此时,二人全然将躺在地上哀嚎的老鬼婆抛诸脑后。 洛水瑶被他拉着往前走,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她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可能出现的救星。 但是很显然,这半截路因为夜太深,根本没有人过来。她只能尽量拖延着,装作柔弱的样子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走慢一些,以便想办法逃脱这两个心怀不轨之人的掌控。 可惜的是,直到被他们二人拉到一个破旧的房子门前,也没有碰到任何人。 洛水瑶心中暗想,难不成今日要在这阴沟里翻船?她将目光投向四周,鼻尖微微耸动,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进了屋子,洛水瑶扫过四方,打量一番。只见这屋子不过是一个破旧的民屋,四壁斑驳,尽显岁月的沧桑。屋内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简陋的床孤零零地摆放在那里,竟再无其他物件。那床也十分破旧,床板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露出了木头的纹理,上面仅铺着一块破旧的草席,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洛水瑶微微皱起眉头,故作嫌弃地掩起鼻子。面容上满是不悦,轻启朱唇道:“这屋子怎么这么破旧呀?竟连一床被褥都没有。” 她转头对着王金子道:“哥哥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妹妹我口渴了。” 接着,她又用娇柔的声音说道:“还有,我想去如厕,哥哥可能陪我?”她望向李铁柱,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又带着几分撒娇。 王金子在旁边看着,脸色阴沉地瞪着李铁柱,隐隐传来他磨牙的声音。 李铁柱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走,哥哥带你去。” 随后,他转头朝王金子说道:“你去给妹妹拿一碗水来。”王金子闻言,满脸不情愿,但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能顺利,只好转身悻悻去拿水。 院子里,洛水瑶指着茅屋,轻声道:“哥哥,我去那边如厕可以吗?” 李铁柱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轻笑道:“好,你去,哥哥就在这看着你。” 第6章 绝地逃生 第6章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有着想逃跑的心,但是那又如何呢?这屋子虽然破旧不堪,然而四面却有围墙环绕。他如今就站在门口,心中笃定地想着,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洛水瑶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她微微皱起眉头,顺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朝墙角走去。随后,她装着蹲在地上上厕所的模样,借着月光从树下抓起一把飘落的花朵。又从树根处揪了两棵草。 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李铁柱貌似很是放心,靠在门上,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这边。如此正好,她将花草迅速包在随身装的帕子里面,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面。这才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边往外走边整理着衣衫。 洛水瑶的脚步声引起了李铁柱的注意,李铁柱举目望来。洛水瑶扬起甜甜的笑容,说道:“哥哥,我完了,这哪里有净手的地方呀?” 李铁柱抬了抬下巴示意,洛水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院角有个水井,旁边还有个水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过去,继续保持着那甜美的笑容。 净手后,二人便进了屋子。此时,王金子已经拿着一碗水在旁边站着。看到洛水瑶进来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道:“妹妹,你要的水。” 洛水瑶接过水,嫌弃地“咦”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是凉的呀?凉水不能喝的,哥哥你不知道吗?要喝热水,凉水喝了会生病的。”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娇气,微微嘟起的嘴唇显示出她的不满。 李铁柱眼中厌烦之色悄然闪过,这个女人小动作频频,着实令人厌烦。不过没关系,长夜漫漫,他有的是时间与她周旋。他向来最喜欢欣赏别人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的眼神。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了李铁柱的厌烦之意,她直接略过李铁柱,转而对王金子娇声说:“金子哥哥,你陪我去烧水好不好?” 王金子此时看着她娇美的面庞,心中一阵荡漾,只得不停地呵呵傻笑着,忙不迭地应道:“好。” 洛水瑶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嘴角,随后自然地拉着王金子离去。李铁柱立于他们身后,眉头拧成疙瘩,终究是未开口阻止。 洛水瑶跟在王金子身后,这才发现这个房间不远处有一个小草棚,里面摆放着一套锅具,看样子像是做饭的地方。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你的家吗?” 王金子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很自然地回答道:“这不是,这是李铁柱他们家,我们家在那边呢。” 洛水瑶微微眯起眼睛,接着说道:“那金子哥哥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李铁柱猛地回头,眼神中满是警惕。洛水瑶无辜地眨眨眼,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最后,王金子什么都没察觉出来,只是笑道:“我们家不方便,要玩耍在李铁柱他们家更方便。” “那好吧,今天就不去金子哥哥家了,就在铁柱哥哥家玩,明日再去你金子哥哥家,好不好?”洛水瑶歪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王金子。 王金子憨憨傻笑,连忙应道:“行呀。” 厨房灶台边有几捆干草,只见王金子没费什么力气,几下就将干草点燃,扔进灶坑里面。接着,他端起旁边的大铁锅,舀起一勺水便倒在锅里。 洛水瑶见此,眼中光芒一闪,看着不远处“啊”了一声。 王金子立马回头朝那边看去,“怎么了?” 洛水瑶装作害怕的样子,缩在他身后。“金子哥哥,你看那边,那边有刚刚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你说会不会是鬼呀?” 王金子不在意地说道:“鬼?哪有鬼?世界上本没有鬼。” 但是他看到洛水瑶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模样,最终还是说道:“那行吧,你在旁边看着烧水,我去看看。” 说着,他便朝洛水瑶指的方向走去。洛水瑶见此,立刻掏出怀中藏好的花草,用力揉了揉捏了几滴汁水进去。 用旁边桶里的水洗了洗手,随后将碎渣塞进衣襟里,随后状似害怕躲在角落里。 王金子走了半截,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猫的眼睛在夜间闪闪发光,不由一笑,回来朝她道:“妹妹,刚刚是只猫罢了,你莫怕。” 洛水瑶状似松了口气一般,拍拍胸脯,“哎呦,吓死我了!”王金子的眼眸黏在她饱满的胸脯上,瞬间搓搓手,神态更为憨傻了。 这时,洛水瑶看着旁边马上烧开的水,说道:“哎,哥哥,这水怎么这种颜色呀?” 王金子伸头过去一看,便见锅里的水有一些微微发褐。他挠挠头道:“怎么回事?刚刚这水是清的呀。” 洛水瑶往水桶旁边走了走,装作才发现:“哥哥,刚才这水就是不干净的,你看这水桶的水也是一个颜色。 要不我们……”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就别用这个水了,重新再去打水烧吧。” 王金子有些不耐烦了:“没事,就这个水喝,可能是放了几天,有些不干净。但烧开了也没关系,能喝就行。” 洛水瑶有些嫌弃地瘪瘪嘴,但是也不再说话。 很快水就烧好了,王金子示意她吹一吹赶快喝几口。 洛水瑶故作羞涩道:“哥哥,你们辛苦一路也没有喝水,不如把这水分成三份,我与你们一人喝一些可好?若不然……,”她状似羞涩地低下头,其他的话尽压在未尽的话语中。 王金子一听,心中欢喜,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水被一分为三份,放在外面晾了片刻后,便被端回屋子里。打开屋子,李铁柱已经等得不耐烦,正要往外走,便看到二人进来。他看向二人手中的碗,目露不解。没等他开口,洛水瑶就上前一步道:“哥哥,这水我们一人喝一些,若不然等一会你们也太过劳累了。” 说着,她再次羞涩地低下头。李铁柱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心中难耐之感愈发强烈,他吞了吞口水,说道:“好。”接过碗,发现不太烫,便将半碗水一口喝下去。旁边的王金子见他喝下去了,自己也一口喝下去。 李铁柱这才咂巴咂巴嘴道:“怎么回事?这水味道怎么怪怪的?” 王金子摆摆手,说:“行了,这水放了几日,可能有些不太好了,但没关系,喝不死人的。” 李铁柱皱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二人将目光转向洛水瑶,洛水瑶朝他们笑了笑,将碗中的水全部喝下,喝下后,她状似呛到一般,捂着嘴用力地咳着。 王金子有些手足无措,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咳过一阵后,洛水瑶羞涩地看着二人,说:“哥哥,这良宵难得,不如我们就寝吧?就是,你们二人谁先来呢?” 王金子立刻眼神警惕地看了李铁柱一眼,“前几次都是你先来的,这次该换我来了吧?” 李铁柱感觉下腹发胀,急忙说道:“不行,我先来,等会你再来。” 王金子不愿意了,上前就要与他理论。洛水瑶连忙喊住二人,“行了,二位哥哥。”她的声音娇媚动人,“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李铁柱不耐烦了,“你都说了良宵难得,还玩什么游戏?” 洛水瑶伸出玉指,在他胸口轻轻戳了戳,语气魅惑道:“哥哥,你玩过皇帝玩的游戏吗?不如我们玩皇帝玩的游戏好吗?” 铁柱眉头微挑,满是好奇的看着她。 洛水瑶嘴角微微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如这次就玩个我跑,你们抓的游戏,你们谁抓到我,谁就先来,好不好?”她的声音娇柔妩媚,让人难以拒绝。 第7章 心绪如麻 第七章 游戏就是,“你们转身面朝墙壁,数十个数之后便出来抓我,可好?” 此时李铁柱感觉自己头脑发胀、浑身逐渐无力,但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欲火难耐所致。听到洛水瑶的话,有些犹豫地应道:“好。” 王金子已经有些神志模糊,他也连连应是。 洛水瑶娇笑道:“那开始吧。” 待二人转过身,面朝墙壁,开始数:“一、二……” 洛水瑶立马跳出房间拉上房门,随即用门栓将门栓上。她不放心,又将门口的一块石头用力搬过来,堵在门口顶着门板,这才松了口气。 她趴在窗户底下偷偷往里面看,便见地上的二人已经倒在地上,扭曲缠绕在一起。不过此时她也感觉自己虚弱无力,不可言说的感觉遍布全身。 糟了!她心中暗道。哪怕是已经将口中的药水全部吐出,但依然还是对她有所影响。她的身体渐渐发软,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洛水瑶狠狠咬了咬舌尖,刺痛使得她的意识清醒了些许。她踉跄起身,朝大门奔去,吃力地取下门栓,打开大门后便埋头朝外冲去,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人追来。想到王金子的话,这附近恐怕有他的团伙,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奔跑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跑了几步,洛水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影,顿时僵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一棵树下,死死地抓住树干,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也不敢冒头。忽然,眼前一暗,她有些僵硬地缓缓抬头,便见到一个长身玉立、穿着黑衣、面容极其冷淡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洛水瑶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块,朝他挥舞道:“你别过来。” 男子俊眉微蹙,问道:“你怎么了?” 洛水瑶再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几眼,随即深吸一口气。虽然看得不甚明显,但这男人一身华贵,定不是什么普通之人。此时的她思绪纷乱,也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 她顺着树干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你怎么了?”男人再次问道。 洛水瑶整个人扑在他怀里,喘着粗气,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那里,”她指着跑出来的方向,“那里有一个房子,大门开着,里面有坏人,我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男子闻言蹙眉,转头朝身边人示意了一下,跟随在他身边的男人瞬间朝巷子而去。而此时意识模糊的洛水瑶根本没有发现他身后还有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甚至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女子明亮水润的双眸,以及那被她自己咬得红肿不堪的樱唇。 他的心中猛地莫名涌起一丝异样,如同千万只虫子在心中爬动,痒得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挠一挠。 那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而陌生的感受,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 洛水瑶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冲动,一脚就踹向向她不断靠近的男人。 叶云舟几乎本能的躲避开来,袍角却染上一个清晰的脚印,他看着意识不甚清醒,却知道踢向男人致命之处的女子,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若不是方才他躲的快,恐怕日后他娘再急也抱不上孙子了! 叶云舟垂眸的对上女子的眼睛,只见她那明亮的双眸中满是水雾,犹如被烟雨笼罩的湖泊,迷蒙而惹人怜惜,满腔地怒气也瞬间消散。 洛水瑶看着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离我远点,我一会就好。”说完便蜷缩在树下,静静等着药效过去。 大约一刻钟后,她扶着墙吃力地站起身来,那种虚弱的感觉还未完全消散,但也还可以承受。 方才的一幕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看这个帮她的男子,恨自己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失去这段记忆。 她踌躇了一会儿,暗自给自己鼓劲儿,:没关系,就当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强装镇定地朝前走去。来到叶云舟面前,只见叶云舟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洛水瑶的心中涌起一丝感激与尴尬交织的复杂情绪,她朝他行了一礼,低垂着眼眸,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 叶云舟犹豫了一瞬,转过身来,见她已恢复平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最终只是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 洛水瑶呐呐地道了一声“谢谢”。 她白皙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的红晕,目光飘忽四处打量,就是不敢看叶云舟,没办法,她心虚啊! 二人一同朝前走去。 叶云舟身姿挺拔,仿若修竹,一袭长衫随风而动,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薄唇紧抿,透着几分冷峻。洛水瑶跟在叶云舟的身后,脑中不停思忖着接下来的路。 之前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不去京都就可以避开原着那条线,却不曾想过这古代律法太过薄弱,她一个貌美女子,若没有人护着,根本无法生存。 那么,现在只有一条路,便是去忠勇侯府。原着中,原主是因为和女主对立,甚至为了打压女主而爬上忠勇侯的床,这才被赶出府去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 这次如果是她,她定要牢牢抱住忠勇侯府的大腿,她的父亲曾救过忠勇侯的性命,还是略微有几分薄面的。只要她不作死,就算日后不嫁人,有忠勇侯府照拂,日子定然也不会过得太差。 想通了这一切,洛水瑶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低头沉思着往前走,却猛然撞到什么。 “嘶!”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往后猛地一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一个踉跄,甚至险些跌倒。 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猛地拉住即将跌倒的她。洛水瑶一边用手轻轻揉着撞疼的额头,一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心中嗔怪,:这个人在做什么?突然停在这里,害得自己把脑袋都撞疼了。 叶云舟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她有些泛红的额头上,这般娇弱吗?他心中暗暗想着,随即看向她冷声道。 “到了。” 洛水瑶这才看向前面,只见正是悦来客栈的大门。她也无心计较这些,飞快收回被拉着的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对着叶云舟微微屈膝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相助之恩。” 第8章 涌泉相报 第8章 她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莲步轻移,转头朝悦来客栈走去。 进了客栈之后,她再次伸出头,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那侍者居然还在坐在那里打瞌睡。 她不由有些无语,轻轻摇了摇头,这人是不是太能睡了一些?不过这也正好,正适合她偷偷溜进去。 她再次猫着腰,踮起脚尖,像一只灵活的小猫般偷偷地溜到楼上去,推开房门,溜进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她双手并用,三下五除二解开衣服,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床上。 此时,一间古香古色的屋内,叶云舟正稳坐上方,目光犀利,扫向下首伫立之人,低声询道:“如何?” 叶一抽了抽嘴角,神色莫名道:“那几人是一个团伙,专做逼良为娼之事。那个老鬼婆颇懂一些易容之术,所以衙门一直未能抓住她,托了那位小姐的福,此次倒是抓住了。” “那你方才那般神情是为何?”叶云舟看着他,继续问道。叶一呲了呲牙,“就是吧,那个小姐她有点狠。她骗那二人喝下了……”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喝下了带料的药,并还将他们二人锁在屋中,跑了出来。 说到这他打了个寒颤,“你不知道,当我去的时候,那二人是什么样子,太辣眼了!如今两人恐怕都已废得差不多了。那老鬼婆也是,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 叶云舟的神色也有些僵硬,但一想起那女人对他挥舞着石子的凶悍模样,也不觉意外。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才道:“现在呢?” 叶一佩服地看了自家面不改色的主子一眼,“我已叫府衙将他们押送回去。男的秋后处斩,女的充为军妓。” 叶云舟闻言颔首,神色稍显满意。他起身行至窗前,望向窗外月色,思绪飘飞。随后朝叶一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叶一恭敬抱拳行完一礼,转身离去时,不经意看见叶云舟袍角的脚印,他停顿片刻想问怎么回事,却在对上自家世子的冷脸时,没敢问出声。 ……… 一夜无梦。洛水瑶昨晚经历过那么一番折腾,早已身心俱疲。这一觉直睡到今早醒来,方才感觉到浑身舒坦舒畅。 她利索地翻身起床,穿戴好衣服。侍者早已贴心地准备好洗漱用水,洗漱完毕后,她快步下楼。刚下楼便看到张管事笔直地立在膳堂门口。 见她下来,张管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洛小姐,老奴已在此恭候您多时。” 说着,他微微侧身,只见她的斜后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那女孩穿的衣服稍显破旧,倒是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双杏眸,显得有几分周正。 “这是老奴今早为您精心寻来的丫鬟,此女日后定当全心全意随在您身边尽心伺候。您先使唤着试试,若是觉得有任何不顺手之处,只管跟老奴讲,老奴定会再为您仔细重新物色,务必寻得能让您满意且忠心耿耿的丫鬟来。” 张管事昨日与叶云舟交谈之后,方才意识到护送小姐上京的皆是一群大老爷们,并且小姐身边竟无人伺候,惊觉自己失职。 今日天还未亮,他便早早起身前往人牙子市场寻觅合适的丫鬟。他去时,那人牙市场中有许多被卖的女孩,那些女孩要么模样欠佳,要么眼神浑浊,皆不太如意。 唯独这个女孩,长得还算周正,眼神清澈。最为关键的是,虽落魄至此,其身上虽有补丁,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一眼,他便决定将这女孩带回来。 女孩上前一步,朝洛水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小姐万安。” 洛水瑶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道:“奴婢之前叫翠丫,请小姐重新为奴婢赐名。” 洛水瑶看着她,想了想轻声道:“杜鹃,你以后就叫杜鹃吧。” 女孩听到这样的名字,面上明显浮出几丝喜色,她朝洛水瑶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姐赐名,奴婢很喜欢。” 看她如此,洛水瑶只是笑笑,未再多言。“那么你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吧。” 张管事看到新出炉的主仆二人这般和谐融洽地交谈,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缕笑意,他摆摆手示意杜鹃退下,侧过身子,而后恭请洛水瑶走进膳堂。 待洛水瑶坐下后,他这才开口说道:“洛小姐,”此地距京都虽说不算太过遥远,却也需十日脚程。虽说临近天子脚下,危险应是不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停顿片刻又道:“老奴今早顺便去了一趟镖局,发现有一队商队要被护送着去京都,老奴见此便与那商队的管事人商议,咱们同他们一道走,届时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洛水瑶听闻,心中暗想:如此安排倒也好,毕竟路途遥远,有商队同行,确实能多几分保障,也能少些麻烦。 张管事一边说着,心里一边琢磨:洛小姐日后就是侯府的金枝玉叶,这一路上可千万不能出岔子。找商队同行,既能保证安全,也能让洛小姐心里踏实些。候爷那般重视,我可不能有半分疏忽。 张管事心中亦有其他考量,虽说找了一个丫鬟,可洛小姐一弱女子与他们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恐怕心中会有不安。 他去找商队同行,一来确实能保障安全,二来也能让洛小姐安心,万不可让洛小姐觉得他们有所怠慢。他来时,候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将洛小姐当作侯府真正的小姐一般对待,他自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洛水瑶轻轻朝他颔首,“多谢张管事,有劳您费心。今日一大早您便忙东忙西,早膳因未食用,现下可愿同我一同用膳?” 张管事连忙道:“多谢小姐美意,但老奴一介下人,怎能与小姐您同餐同桌而食?老奴与其他护卫在偏厅用膳,小姐您慢用,老奴便先行告退。” 说着便行了一礼。待洛水瑶微微颔首,点头同意,张管事这才后退转身离开。 张管事刚离开不过片刻,便传来杜鹃的敲门声,洛水瑶喊道:“进来。” 杜鹃端着餐盘说道:“小姐,奴婢已将您的早膳端来,您先用完早膳。张管事命奴婢陪小姐去采购一些女儿家需要的东西,等到临近午时,我们再跟随商队一同离开。” 洛水瑶轻轻颔首同意,她起身坐在上首,看着杜鹃将餐食一一摆好,摆好后,杜鹃起身告辞退出,将这里留给她一人使用。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慷慨地倾洒进来,如一层轻柔的薄纱,叶云舟猛地睁开眼,感受到身下的湿润,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第9章 他是原文大boss 第9章 清洗一番后,他的心情才逐渐平复。此时,门外传来呼唤声。叶云舟走上前打开门,定睛一看,是叶一端着一碗粥和几个包子。 叶一将膳食边往桌子上放,边道:“公子,这家的包子蒸得真好,你看,白白嫩嫩的,就跟小姑娘的脸蛋似的。” 叶云舟微微一怔,眼神先是有些茫然地落在那白白嫩嫩的包子上。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想到那个女子肤若凝脂,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朱唇微启,凑近他的唇边,轻声呢喃道:“夫君。”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梦,这让他既觉刺激,又倍感羞愧。 叶一转身看见自家公子脸色不自然,有些疑惑道:“公子,你怎么了?” 叶云舟收好思绪,摆摆手,“无事,用膳吧。” 繁华的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炊饼,热乎乎的炊饼!” “糖葫芦哎!美味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洛水瑶走在前方,她到东边瞧瞧卖簪子的摊位,拿出一只檀木桃花簪在头上比划了一番,接着又向前走去,看到一个摆放着糖画的摊子。 只见那人手法娴熟,几下便绘就一幅糖画,她的眼中流露出崇拜之情。糖画在现代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呀,没想到自己竟能亲眼目睹真正的糖画。 这人的手艺,可比现代所谓的糖画大师技艺强太多了,当真是失传的绝学啊。 身后的杜鹃气喘吁吁地拎着几包东西,喊道:“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她着实不知自家小姐竟如此活泼好动,早上让她置办一些东西,小姐就到处乱跑,精力竟比男子还要旺盛。 洛水瑶回头见她这般,不禁笑道:“你可得好好锻炼锻炼,这身子骨也太差了。来,把那个给我提着。” 杜鹃赶忙后退,说道:“那怎么能行?您是小姐啊,怎能替奴婢提东西呢?” 洛水瑶见她如此,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但见杜鹃态度坚决,拒绝之意甚浓,她便不再坚持。“那这般好了,你去前面,先把东西放下,我就在此等你回来。还有些东西未曾买够,你也实在提不动了。” 杜鹃面露迟疑:“这恐怕不妥,小姐,我怎能留您一人在此?” 洛水瑶瞧她这般,不禁轻叹了口气,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赶快去吧,去吧,莫要担忧,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何事不妥?” 望着杜鹃逐渐远去的身影,洛水瑶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她明白自己无法变革一个时代,所能做的,仅仅是顺应这个时代罢了。 洛水瑶立于原地,四面环顾打量了一番。她应允了杜鹃会在此处等其归来,故而不敢走远。 她瞧见前方有一个馄饨摊子,便抬步朝其走去。未曾想走了几步,竟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等等,公子!” 洛水瑶朝前奔去,前面的人影闻声停下,缓缓转过头来。 没错,前面的人正是昨夜救她的那位公子。洛水瑶小跑了几步,而后快步上前,望着他说道:“公子,竟如此巧呀,我居然又见到您了。您昨日救了我,我还未曾报答您呢。这儿有馄饨,我请您吃馄饨吧。不知您早上用膳了吗?” 叶云舟嘴角抽动,这女子真是.....!什么人的救命之恩可以用 5 文一碗的馄饨来报答的? 然而,看着眼前女子那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心中一微动,便点了点头,说道:“未曾。” 只见面前女子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她语气中带着兴奋地说:“那甚好,刚好我请您用馄饨吧,走吧。” 说着,她快步朝前走去。 叶云舟转头,目光隐晦地扫了叶一一眼,便跟上洛水瑶前往馄饨摊。在她身后的叶一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地嘀咕:“公子这真是,哎,怎么能重美人轻下属呢。” 二人走到馄饨摊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娘上前问两人想要什么馄饨。洛水瑶道:“我要一碗鸡汁馄饨。转头又看向叶云舟,你呢?” 叶云舟微微颔首道,同你一样。洛水瑶转头看向老板娘道:“那就两碗鸡汁馄饨,谢谢。” 在他们点单时,老板娘就一直朝洛水瑶脸上瞧,此时她看着老板娘一步三回头的朝前走去,洛水瑶小声嘀咕道:“这老板娘还挺好色嘛!” 叶云舟何等耳力,自然听到了她的嘀咕声,不禁暗自失笑,倒是难得见到这么自恋的姑娘。 不多时,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汁馄饨走了过来。她笑着道:“二位慢用,” “多谢,”洛水瑶笑着回她。 “老板来一碗馄饨,”隔壁桌新来的客人唤她,老板娘朝她摆摆手就忙活去了。 洛水瑶已经闻到鸡汁馄饨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上一口。抬手去拿筷子,却不小心将筷子碰倒在地。 她弯腰去桌底捡,抬头的时候瞄到对面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瞬间怔在原地。 只见男人腰间佩着一个由墨玉打造而成的玉佩,那玉佩色泽剔透莹润,中间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正中间刻着一个“舟”字。 洛水瑶记得原着中曾有描写,忠勇侯府的大公子与二公子皆有这样一块玉佩。 第十章 悲惨地步 第十章 此玉佩乃上等墨玉所制,价值千金,极为难得,这块还是忠勇侯府祖先偶然所得。 这代忠勇侯府两位公子降生之后,老忠勇侯亲手将其切割打磨,刻上自己孙子的名字,写着“舟”字的,便是忠勇侯府大公子。 原着中,洛水瑶原本只是被忠勇侯夫人赶出府去,而真正致使她沦落到那般凄惨境地的罪魁祸首,正是忠勇侯府大公子叶云舟。 不过,倒也不怪叶云舟对原主如此狠绝。这洛水瑶自打去了上京,便与女主处处相争。 原主一心只想嫁入高门,哪怕做妾也心甘情愿。最先盯上的便是忠勇侯府的两位公子,她对忠永候世子献殷勤,却不知因何缘由,忠勇侯世子对她厌恶至极。从未有过半分好脸色,反倒对女主照顾良多。 原主看讨好叶云舟无望后,便转而讨好二公子叶云行。不过,这二公子对她也不怎么欢喜,很少搭理她,只是客客气气地给她留几分面子。 见此情形,她恼羞成怒,甚至听了他人挑拨,将二公子的玉佩偷去,害得二公子断了双腿。也正因如此,她才被叶云舟恨毒。 不过那时,她还未被忠勇侯与侯夫人彻底放弃,世子也就并未动她。后来她被忠勇侯府赶出去,落得那般境地,那个纨绔能够找上她,忠勇侯府的这位世子可是功不可没。 洛水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此刻绝不能被情绪左右,保持冷静与理智。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身体抱恙?”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见她刚才还笑容满面,突然间脸色变得如此难看,不禁皱了皱眉,淡淡地开口询问。 若是洛水瑶抬起头来,定能捕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关切之情。然而,此刻的她心烦意乱,根本不敢抬头直视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洛水瑶暗自深呼吸,竭力调整自己的心情,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心中却仍未想好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出于本能反应,她深知绝不能在此刻表露分毫。 她轻声回应道:“只是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并无大碍,咱们还是赶紧享用美食吧。” 言罢,她便低下头去,开始专心吃着碗里的馄饨。方才闻到馄饨散发的阵阵香气时,洛水瑶还满心期待,如今尝起来却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看出她不想多说什么,叶云舟抿了抿唇也不在多问,二人之间气氛变的有些冷凝,方才轻松自在的氛围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杜鹃的呼喊声:”小姐,小姐,您在哪儿?” 洛水瑶连忙起身,朝她挥挥手道:“我在这儿呢!” 她背对叶云舟竭力稳住心神,而后转向他,扯出一抹笑颜。“我的侍女寻我来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小女这便告辞。” “老板,结账,”洛水瑶朝老板招手道。 说罢,便将铜钱放在碗边,转身朝着杜鹃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跑哪里去了?奴婢方才怎么都找不到你,险些没吓死。” 杜鹃跑回去放下东西就往回跑,回来却找不到自家小姐,急得满头大汗。此时终于看到自家小姐,便忍不住她对着嘟囔道。 洛水瑶看着杜鹃脸上的薄汗,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歉意。她答应过杜鹃要在原地等待,结果却是跑得没影子了,平白惹的这个小丫头着急。 她拉着杜鹃的手,“是我不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杜鹃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好的小姐。” 叶云舟看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沉默不语。 而叶一则是自幼与他一同成长,对他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他注意到自家主子的心情明显不悦,心中暗自嘀咕:“难道世子真的如此霸道,连女子的醋都要吃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猛地回头,发现叶云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乎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 “你无事可做?”他冷声道。 “自然是有事,张管事找你说是有事禀报,”叶一讪讪笑道。 叶云舟神色莫名的盯着他看了几眼,“那还不快些走。” “走,嘿嘿,走,”叶一嘿嘿笑着跟在叶云舟身后。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叶一心中暗暗叫唤道:“老娘唉!你儿子今日险些摸了老虎屁股。” 醉仙酒楼 叶云舟负手站立在窗前,目光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老奴今日一早去找了商队,接下来的日程便同商队一起回京都,洛小姐终究是闺阁小姐,同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起待十天半个月也是不妥,于洛小姐名声有碍。” “嗯!你倒是思虑周全,” 冷漠的声音响起。叶云舟转身看向他,想起那日听到的大言不惭的话语,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张管事敏锐地捕捉到了叶云舟话语中暗含的不悦之意,他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侯爷在老奴离京之时,曾神色郑重地叮嘱老奴,一定要将洛小姐当作自家小姐一般看待,切不可有丝毫的怠慢。老奴一直铭记侯爷的嘱托,不敢有半分疏忽啊。” 叶云舟轻哼一声,目光冰冷地扫向张管事,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那你便安排吧,日后不必再告知我。” 张管事身为管事早已多年,察言观色可是他的本职,所以,当他看到世子爷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时,心中不禁感到一丝诧异。 他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位洛小姐与世子爷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啊!而且,他觉得洛小姐是个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人。虽然不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但也是个小家碧玉,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韵味。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让世子爷如此讨厌呢? 不过,这些疑问也只是在他心底一闪而过。毕竟,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哪有资格去质问世子爷为何如此对待洛小姐呢? 想到这里,张管事连忙点点头,应道:“是。”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世子爷,见对方没有其他吩咐,便赶紧告退。 第11章 她离开了 第十一章 客栈,洛水瑶坐在略显陈旧却不失古朴的椅子上,手中缓缓转动着那雕花精致的茶杯。茶杯中茶水已经凉透,她也似乎未曾察觉一般,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杜鹃悄咪咪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心中暗自腹诽: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只见小姐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黛眉微微蹙起,似是在思索着极为重要之事。 洛水瑶心中思绪纷飞。叶云舟是文中最大的boss,并且对原主从初一见面就非常不喜。若是想要抱紧侯府的大腿,就不能惹他不喜。 原着中,原主想巴结上叶云舟,叶云舟却是对她极为厌恶。经过这两次接触,她觉得叶云舟不知道她是谁时,此时对她倒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不喜。 所以现在她只能装作不知道,若日后到了忠勇侯府被撞破了,再说日后的话。先趁这一段时间能见到他的时候,赶紧多刷刷他的好感度。 想通了这一切,洛水瑶感觉自己心情舒畅了很多。她猛地一口闷下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茶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喊道:“杜鹃,你看是不是临近午时了?我们把东西准备好,应该快要准备出发了吧。” 主仆二人将东西准备完毕,仔细地打包好。每一件物品都被规整地放置,包裹打得紧实而整齐。 笃笃,杜鹃打开房门,张管事面色恭敬的唤道:“洛小姐,我们准备出发了。” 松江镇外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亭亭如盖,其下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几辆马车整齐地停靠在一旁,附近还有几个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护卫神情严肃地守在周围。 洛水瑶此刻正安坐在马车内,轻轻拨开车帘,探出脑袋,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看向外面。她的眼眸转动几下,随后转头向附近的侍卫询问道:“你这个商队是从哪里来的呀?” 侍卫连忙恭敬地答道:“回姑娘,这队商队来自于北狄。此次是前往京都押运一些皮毛等货物。” 洛水瑶听到侍卫的回答,微微颔首,一双美眸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轻抿朱唇道:“北狄皮毛价格是不是比较低廉,那里皮毛很多吗?” 那侍卫或许是因许久都未曾有人与他交流倾谈,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如滔滔江水般绵绵不绝。 他神色激动地向洛水瑶回应道:“小姐你是有所不知,这北狄之地广袤无垠,遍地皆是牛羊,还有骆驼以及其他的一些动物。那些皮毛马匹被精心饲养,个个长得膘肥体壮,那皮毛油光水滑,简直堪称上乘之品。” 说道激动处,他拿起水囊猛灌一口水,接着说:“这些的东西那边自然不缺,那边缺的是粮食,以及一些珍贵的药材等物品。我们商队呢,是把咱们京都这边的优质药材运往北狄,再从北狄将那数之不尽的皮毛等物运过来。这样一来一去虽然耗费几个月的时间,行程漫长,然而利润却是非常可观的。” 洛水瑶听了他的话,微微蹙起秀眉,心中思忖道:北狄应当是现代的内蒙古地区,地域辽阔,水草丰美,所以牛羊成群,皮毛价格自然低廉。 或许……,可以找机会多跟商队接触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挣钱的法子。 洛水瑶这几日在街市上来回晃悠,倒也并非全然是出于好奇而四处打量。其最为关键的缘由,乃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寻觅一个能够让自己获取收益的营生之道。 前日她把自己浑身上下翻了个遍,愣是连一个铜板都未曾找到,倒是从包袱里头摸索出了几两碎银。想来,这大抵是她的姑母洛氏悄悄塞给她的。 可这区区几两碎银,若是到了京都,根本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她如今虽能借助于他人家中,承蒙他人的庇护,这固然可行,但起码得做到自力更生。 倘若住在别人家,还一味地吃人家的食物,用人家的东西,那着实是说不过去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吃人嘴短。如此一来,赚钱这件事必须得尽快尽早地提上日程,丝毫拖延不得。 正沉吟思忖之际,马车忽地晃动起来。路遥恍然回神,只见车队已然规整有序,且已然踏上征程。 “小姐,可要用些点心?”杜鹃见自家小姐终于回神,关切地问道。 洛水瑶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马车也太过颠簸了些,我都要吐了哪里还有胃口吃点心。 随后,她开口说道:“你去问问张管事,我们下一站去往何处?需要多久?” 杜鹃应了一声,爬出马车,不多时便得了答复。 “小姐,张管事说下一站是安阳县,大约需要两日。这几日咱们就在马车上吃喝,怕是要委屈小姐了。” 洛水瑶轻轻颔首,心中却是哀嚎一片,:两日的行程啊!就在这狭小的马车中度过,我的老天奶啊!我会被颠散架的吧! 不过,颠着颠着她倒也习惯了几分,她倚着车壁,微微眯起双眸。 松江镇,醉仙楼 “世子,您吩咐查找之人,小的并未找到。” 男子冷峻的面容犹如寒夜中的霜雪,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此时,他微微蹙起眉头,眼神诧异,“你说你没有找到她?” “是的世子,我已经将这个镇上查了个遍,从街头那热闹的集市到巷尾那幽静的胡同,从繁华的闹市到偏僻的角落,的确没有找到那位小姐。”叶一摇头回道。 叶云舟眉头微皱,沉声道:“可有去过悦来客栈找?” 听到他这么问,叶一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世子,我跟了您这么多年,鞍前马后,从未有过丝毫的懈怠与疏忽。什么时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了?” 他耍宝似的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为了此事,不辞辛劳,跑遍了大街小巷。我找了,真的是找了个遍,确实是没有啊!就连悦来客栈我也里里外外仔细搜寻过,真的没有找到那位小姐的任何影子呀!” 耍了半天宝,他瞧着叶云舟缄默不言,也不再装模作样。 只小声嘟囔:“我说世子呀,你瞧你,看上了人家姑娘,竟也不知道问一下人家姑娘的名字,更不知晓人家家在何处。如今等人家离开了,您这般盲目寻找,又哪里是能轻易找到的。” 离开了? 叶云舟猛地抬起头紧盯着他,缓缓说道:“对,她应该是离开了。” 第12章 吃亏是福 第十二章 说罢,还没等叶一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出,走了出去。 留下叶一在他的身后,陷入了久久的思忖之中。过了良久,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啊,在镇内一直都找不到,那可不就意味着走了,离开了嘛! “哎呀,我这脑子!” 他一边自责着,一边匆匆忙忙地朝着自己的主子追去。 ……… 经历了长达两天的路途颠簸,洛水瑶只觉周身的骨头好似要支离破碎,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被杜鹃小心地扶着下了马车,双腿颤抖不停,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她满是疲惫地环顾四周,却见其他人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受到这颠簸之苦的影响。 她暗自思忖着:这些人怎会一点儿都不觉得颠呢?心中不由得对他们涌起一股满满的佩服之意。 张管事找到了一家客栈。众人纷纷洗漱了一番,而后便安心地在这家客栈住下,准备养精蓄锐,明日再赶路。 洛水瑶惬意地躺在那张并不大的床上。尽管床的尺寸有限,然而那床铺上的被褥却是柔软无比,散发出一股清洗过后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眼前不停地晃动,仿若仍置身于那颠簸不止的马车上。一想到未来还有数日的路程要赶,洛瑶不由在心底泛起一阵苦楚。 也难怪古人常说,车马慢,我的天呐!要是这马车快起来,恐怕能把人给颠得丢了半条命。就这般胡思乱想着,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阳光明媚,金色光芒破云帷。大地苏醒展新颜,处处生机映朝晖。 洛水瑶用完早膳,洗漱完毕,她决定今日出门一趟。不过这次出门,并不是为了精心谋划什么能够赚钱的营生门道,而是昨晚她发现自己大姨妈来找她了。 今天早晨她同杜鹃提及此事,杜鹃便提议与她一同出去购置一些棉布,以便到时能够自己亲手缝制一些月事带。 洛水瑶心中对此亦是颇为认同,心里想着一同跟出去,还能够顺便看看买点棉花或者其他所需的东西,待到制作之时,用来填充在里面。 她问了杜鹃她一般用什么,杜鹃告诉她,自己用的月事带里面填充的都是草木灰。虽说她知道草木灰有着消毒杀菌的功效,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只能寻思换成一些其他更为适宜的填充物。 喧闹的街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洛水瑶早在出门之前,就特意朝客栈的小二打听过布坊所在之处。这不,一路走来倒是没费多长时间。 她踏入布坊,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各色的布匹,发现颜色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掌柜是一个面容美丽的女子,看到有人进来,她连忙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二位姑娘想要什么花样的布匹?” 杜鹃缓缓地微微仰起头,先是刻意地轻咳了两下,随后,她高高地扬起下巴,目光看向老板娘,故作姿态的说道:“把你们家最柔软的棉布拿出来一匹。” ......… 看她这般活宝的模样,洛水瑶此刻有些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老板娘看着她也是忍俊不禁。 杜鹃回过头看了洛水瑶两眼,眼眸里透露出委屈,洛水瑶连忙朝她安抚的笑了笑。 她知道杜鹃只是想护着她,害怕别人嫌她们是女子就欺负她们。只得故作老成的跟别人交谈,只是她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有多可爱。 掌柜望着她们如此,微微一笑。她目光温和地朝洛水瑶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把布匹拿出来。” 然后便脚步匆匆地进了内室。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一匹质地良好的棉布拿了出来。 杜鹃走上前摸了摸棉布,只觉触感柔软,特别顺滑,心想这棉布比较适合做月事带。 她转头看向洛水瑶,洛水瑶也走上前来摸了摸,柔软顺滑,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其细腻与温和。 转眼看到杜鹃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失笑道:“这匹布确实不错,就要这匹吧。” 老板娘看着他们的动作,好奇地问道:“姑娘,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杜鹃微笑着回答道:“我家小姐想用这个做一些贴身衣物,只是用不了这么多,可以只裁三尺吗?” 老板娘爽快地说:“可以,不过裁布要到里面去。” 杜鹃道:“那我跟你一块去。” 说完转过头来对正在四处张望的洛水瑶道:“那小姐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就出来。” 洛水瑶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待杜鹃跟着老板娘入了内室之后,洛水瑶随意的逛了一会。 她看到一匹月白色印着银色花纹的布匹,瞬间被吸引,觉得这个颜色特别好看,有点像传说中的白月光色,她几步走上前去,准备伸手摸摸看。 眼见她的手就要触碰到布匹了,谁料想,忽然间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她的手上。 洛水瑶不禁吓了一大跳,她猛地抬起头来,却不知自己身边何时站了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方才她便注意到,这女子在四处打量,恐怕也是过来买布匹的顾客。 不待她回答,那女子便神色倨傲道:“这匹蜀锦可是这店里面价格最为昂贵的几匹布之一,你也配伸手摸?” 洛水瑶收回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听她这般言说,不由怒火中烧。“既然进了这个店里面,我便是这店里的顾客,配不配由我自己说了算,不能买,难道还不能摸一下了吗?” 那女子神情中满是不屑,撇了撇嘴,极为不满地说道:“这般华贵的料子,倘若每个人都要来摸上一把,这料子岂不是很快就被毁掉了?再说了,就你这样的也配穿这样料子的衣服?”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嫌弃,“这布匹本小姐要了,你去看别的布吧。” 洛水瑶听她如此蛮横不讲理,气得柳眉倒竖,“那如果我就要这一匹呢?” 那女子神情愈发不屑,嘴角上扬,轻蔑地说道:“这匹布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价值 200 两。” 洛水瑶神情猛地一滞,瞪大了双眼,满是难以置信的问道:“多少?你说多少?” 那女子面带嘲讽,嘴角上扬,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二百两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买吗?现在买呀!” 洛水瑶方才所有的气性与朝气,瞬间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算了算了,吃亏是福,她压下火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莫生气,莫生气.......。 “200 两,我们买了。” 低沉的男音骤然响起,循着声音,洛水瑶下意识地望去,只见那人逆着光站立,面部神情隐匿在光影之中,看不真切。一时间,洛水瑶看得有些愣住了。 看到来人,那秀美女子惊喜道:“舟表兄...... 第13章 你肤色太黑 第13章 洛水瑶闻声转过头,只见那女子已经满脸欣喜地迎了上去,热情地朝来人说道:“舟表兄,你来这里是为了办公事吗?” 没等叶云舟回答,她又说道:“我前几天还去看望了表姨。表姨她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身体非常不舒服。我父亲的库房里恰好有一支百年野参,是我央求父亲匀了出来,这才与母亲一起给表姨送过去了,现在表姨的身体已经好转,表哥也不必太过担心。” 听到这话,洛水瑶心中暗赞,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仅仅用一句话,便将她对表姨的关心、探望以及亲近之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此心机和手段,不愧是有着重要戏份的恶毒女配。 相比之下,原主简直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没错,通过刚才对叶云舟所说的那番话,洛水瑶已经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她应该就是靖安伯之女柳烟烟。 在原着剧情里,柳烟烟初次登场时便与女主一见如故,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使得她们迅速成为了好朋友。 不过,对于原主来说,情况却截然不同。柳烟烟对原主怀有深深的厌恶之情,她觉得原主太过美貌,可能会勾引她心仪的舟表兄。这种偏见使得她总是站在女主一方,甚至多次带人对原主实施欺凌行为。 当然,她的感觉也没错,原主是在勾引她的舟表哥,只是被勾引的人完全无视了她的勾引而已。 原主对她也是极为痛恨,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对原主而言,女配父母家族拥有她惹不起的强大权势,原主因为忌惮她的势力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面对柳烟烟的欺负,原主只能默默忍受。 最后,在原主作死最终下线后,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心慕着的舟表兄竟然对女主关怀备至、照顾有加。这一发现让她的内心彻底失衡,对女主不再关照,反过来多次陷害女主。 不过恶毒女配就是恶毒女配,只会被女主一次次打脸,最后选择走上黑化之路,与女主不死不休。 在此后的日子里,柳烟烟开始频繁地陷害女主,试图破坏她的生活和名誉。然而,女主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机智,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 最终,柳烟烟的阴谋被揭露,她的名声扫地。而柳家也不愿再容忍她的胡闹,匆匆将她嫁出。 洛水瑶听到叶云舟的回答后,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他,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叶云舟微微挑起眉毛,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回应道:“哦!多谢,待我回京自会向靖安伯道谢。” 这句话显然表明,他只会向柳烟烟的父亲表示感谢,而对她本人则毫无交流的意愿。 洛水瑶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但还是有一声轻笑溢出。柳烟烟听到,立即转过脸来,愤怒地质问她:“你笑什么?” 洛水瑶:“……没什么。” 叶云舟默默的看着她,见她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薄唇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柳烟烟看到洛水瑶做出这般做作的模样,她气愤的转过头去,朝叶云舟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娇声说道:“舟表兄,她刚刚想抢我的蜀锦。” 她试图引起叶云舟的注意和同情,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叶云舟并未理会她的话语。 相反,他的目光转向洛水瑶,轻声问道:“你可是喜欢那一匹蜀锦?” 洛水瑶听到这话,不禁感到惊讶......这个人难道是想要替自己出头吗?但很快她又想到,以叶云舟的性格,这样做并不奇怪。毕竟在原着中,柳烟烟正是他为数不多讨厌的人物之二。 这之一嘛.......自然是原主,哦!现在她就是原主。 洛水瑶会拒绝嘛!她当然不会拒绝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毕竟等到了京都以后,叶云舟知道她是谁了,到时她估计跟柳烟烟是一个待遇,现在不找场子,以后也没机会了。 于是,她朝柳烟烟眨眨明媚的大眼睛,明媚的双眸瞬间蓄满了泪水。“没有,我……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这匹蜀锦” 边说她还边朝柳烟烟看去,一副怕极了她的样子。白莲花嘛!谁不会,真当她现代那么多小说电视剧是白看的不成。 原主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明亮,犹如清澈的湖水,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迷茫与柔弱。更别说她此时一副未语先含泪的模样,使她更增加了一份破碎感。 叶云舟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瞬间呼吸一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梦中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 那时她便是如此,一双含着泪的双眸,满是破碎又委屈的神情,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让他的身体里涌起一股一股难以抑制的邪火,不受控制地朝下冲去。 看她如此做作至极的表现,柳烟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愕和愤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地质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本小姐怎么你了?” 她的双目变得通红,紧紧地盯着洛水瑶,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洛水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喜,但脸上却装作无辜的样子,瑟缩着身子,似乎被吓得不轻。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叶云舟,像是在寻求他的庇护。 叶云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洛水瑶身前,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看到洛水瑶竟然还敢靠近自己的舟表兄,柳烟烟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中充满了怒意。 然而,当她注意到叶云舟冷沉的目光时,她不得不强压下怒火,故作委屈地说道:“可是,舟表兄,人家真的很喜欢那匹蜀锦嘛!” 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娇嗔的意味,就像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在向心爱的人撒娇一样。 说完,她便朝着叶云舟扑了过来。叶云舟迅速抓住洛水瑶的手腕,带着她往旁边避让。柳烟烟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地瞪着洛水瑶,责怪这个可恶的女人就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这时,叶云舟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肤色太黑,不衬这匹蜀锦。” 他的表情依旧淡漠,没有丝毫波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柳烟烟那颗脆弱的心。 第14章 少主的心思你别猜 柳烟烟的脸色瞬间极其难看,秀丽的小脸都变的扭曲了起来。 洛水瑶………她努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一点也不同情她,原着中,原主没有招惹过她,却被她一再欺辱,如今,只要她还在忠勇侯府一日,就逃不脱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命运。 “你别笑了。”柳烟烟有些恼羞成怒地跺跺脚。 看着柳烟烟愤怒的盯着她,洛水瑶抿唇笑得更厉害了。 其实,柳烟烟长相随其母,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犹如秋水般深邃的眼眸,瞳仁黑亮,顾盼生辉。如若单看五官的话,确实称的上秀丽无双。可惜,她的肤色随父亲,是那种小麦般的肤色。 在洛水瑶看来,这是一种非常健康的肤色,充满了活力和阳光气息。不过,在这个时代,那些高门却以白皙为美,认为高门贵女该是肤白赛雪,肤若凝脂才是上佳,这柳烟烟的肤色却显得太过与众不同了些。 因此,尽管柳烟烟已经二九年华,但仍然待字闺中,别说是成亲了,连订亲的人选都没有。 对于柳烟烟来说,她的肤色成为了她婚姻的障碍,使得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门当户对的人家嫌弃她的肤色不够白皙,太过粗鄙,而那些家境稍差的男子又入不了她的眼。这样一来,她的婚事一拖再拖,最终成为了京都贵女们圈子里的笑话。 此次在此,也是因为京都闲言碎语太多,她母亲心疼她,于是让二哥外出的时候带着她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竟然遇到了一直思念的舟表兄,还被舟表兄这般说教。 她用手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待看到洛水瑶毫不掩饰的笑颜时,她再也忍不住,满脸羞愤的看向叶云舟,“舟表兄你,你……。” 她指着叶云舟你了半天,最终跺跺脚,双手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她身后跟着的丫鬟见自家小姐突然跑了出去,顿时慌了神,脸色骤变,急忙朝外追去。 丫鬟边追边喊:“小姐,您慢点儿,等等奴婢呀!”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却未能让自家小姐停下脚步。 洛水瑶看着那柳烟烟跑出去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心中暗自思忖着,话说,这叶云舟的嘴巴也实在是太毒了些,毕竟也算是相识多年,居然一丝情面也不留。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日后叶云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会这般对自己嘴毒吧。 想到这里,刚刚翘起的嘴角瞬间压了下去,愉快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方才还明明很高兴的样子,忽然间又变了脸色,显得心情很不好。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洛水瑶听到叶云舟的询问,这才回过神来。她正欲回答,却听到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传来。 洛水瑶转过身去,便见方才的女掌柜已经走到他们跟前。女掌柜朝叶云舟行了一礼,恭敬道:“少主。” 叶云舟微微颔首,示意女掌柜起身,然后看向洛水瑶。 这布坊竟然是忠勇侯府的产业吗?打量着这摆满琳琅满目布匹的铺子,洛水瑶有些吃惊的想到。 “可是喜欢这匹布?我让掌柜给你包起来可好?”叶云舟看向洛水瑶,声音冷得如同秋日里的寒风,看着她的双眸淡淡的问道。 洛水瑶微微一怔,目光缓缓落在那匹布上,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欢,又瞬间被一抹坚定所替代。她轻轻咬着嘴唇,脸颊微微泛红,那模样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她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叶云舟的目光,轻声说道:“还……还是不用了吧?” 她的声音如同蚊蝇一般细小,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为何?”叶云舟沉声问道。他满心疑惑,明明看出她很喜欢,为何却要拒绝? 洛水瑶脸色愈发红了,她低垂着头,双手不自在地绞着衣角,满是羞愧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待我日后手头宽裕些,再考虑此事吧。” 她的声音低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叶云舟蹙起的眉目中的寒冷渐渐散去,多了一丝温和,说道:“无妨,就当是我送你的。你莫要推辞,赶紧收着。” 见她低头不语,他又冷声道:“你我多次见面,就当是给你补的见面礼吧。”叶云舟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满是不以为然,眼中却闪过几分不自然。 他的眼神深邃,紧紧地盯着洛水瑶,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反应都收入眼底。 洛水瑶瞪大了眼睛,她心中小人告诉她说想要,但理智却让她连忙摆手拒绝。 “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刚刚那位小姐说了,这匹布价值二百两呢,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我……我很难还得起的。谢谢你的好意了,我看看也可以,这样也挺好的。”她的声音急切而真诚,脸上露出既感激又为难的神情。 叶云舟微微皱起眉头,上前一步,靠近洛水瑶。“你我多次见面,也算有几分缘分。这区区二百两的布料,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莫要再推辞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洛水瑶咬着嘴唇,心中纠结不已。这份礼物太过贵重,她不能轻易接受。“这……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中满是犹豫。 叶云舟思索了片刻,再次开口道:“这匹布与你甚是相配,你若不收,倒是辜负了这好布料。就当是我为我们的缘分送上一份小小的见证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与清冷的面容极为不符,却让洛水瑶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洛水瑶的心中充满了感动,她看着叶云舟,“谢谢公子,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道。 听到洛水瑶的话,叶云舟挑挑眉,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水瑶,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是大好人!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旁边的女掌柜嘴角抽了抽,心中暗自腹诽。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看出来少主是好人的?那可是个大魔头好吧!在她的印象中,少主叶云舟向来冷酷无情,手段狠辣。他的决策果断而决绝,从不留情面。 然而,此刻看着少主脸上那温柔的神情,女掌柜不禁有些恍惚。难道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了少主? 女掌柜悄悄地观察着叶云舟和洛水瑶,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少主如此对待。 或许,是她生的太过貌美?算了,少主的心思不要猜,猜来猜去她也猜不明白。 第15章 那是自然 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洛水瑶犹豫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说道:“那……那好吧,就当是我借你的。待日后我有钱了,一定还你,”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说完,洛水瑶便转向女掌柜,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可否劳烦姐姐你拿一张纸笔过来,我写一张欠条。”她的态度诚恳而谦逊。 女掌柜见洛水瑶如此,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她抬眸瞟了自家少主叶云舟一眼,心道,这姑娘倒是挺特别的。 她见自家少主没有任何表示。便对洛水瑶道:“自是可以。” 说罢,她转身朝一边喊道:“虎子,你过来。”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伙计朝前小跑几步来到旁边,满脸恭敬地问道:“掌柜,可是有事需要小的去办? 女掌柜笑着朝他道:“自是有事,快去拿两张纸笔来,拿到后院来。” 虎子连忙应下,躬身朝一边跑去。 女掌柜微微一侧身,手朝前指引道:“少主、姑娘,可随我来。” 她一路领着二人穿过事务大堂,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客厢房内。 这厢房摆着古朴的桌椅,四面墙上围着挂着各种字画,香炉中燃烧着袅袅青烟,显得格外惬意,看起来是一个待客厅的模样,处处透着雅致与宁静。 待二人坐定,掌柜神色悠然地提起一直温着的茶水壶。只见她微微扬起手腕,那茶水便如灵动的丝线般潺潺流出,精准地注入到两只精致的茶杯之中。 刹那间,香气扑鼻而来,满室皆被这馥郁的茶香萦绕。 随后,她动作轻柔地将茶杯缓缓推至二人面前,这才微笑着开口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你?” 她的眼神中带着温和的好奇,声音轻柔,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让人倍感亲切。 洛水瑶笑着回答她,“姐姐你好,家人都叫我瑶瑶。今日我与姐姐你算是一见如故,你也唤我瑶瑶便可。”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温暖。 叶云舟暗自思忖,这人的名字倒与她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她就如同那山间清澈的泉水,灵动而纯净,“瑶瑶”这个名字也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 女掌柜笑道:“那倒是我的荣幸。我与姑娘也算是极为有眼缘,不知怎的很喜欢姑娘您。今日既然在此相逢,也无需那么多虚礼。我叫方月娘,你叫我月娘姐便可。” 她的眼神中满是真诚,话语间透露出对洛水瑶的喜爱之情。 见方月娘神色真诚,洛水瑶不禁有些羞涩,她微微抿起嘴唇,那模样如同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娇俏动人。随后,她轻声唤了一声:“月娘姐。” 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羞怯与亲近。 方月娘脸上顿时绽放出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明媚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她欢快地应声道:“哎!”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愉悦,她自小就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妹妹,却一直未能如愿。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认她叫做姐姐,这让她心情愉悦至极,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家少主。 直到感觉身侧传来一丝丝寒气,她才猛地收起笑脸,小心翼翼地瞟了自家少主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咳咳……。” 清清嗓子后,假装没看到自家少主的冷脸。随后对洛水瑶道:“瑶瑶妹妹,你这是从何处而来呀? 洛水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她微微垂眸,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道:“我自清水镇来,要去京都投奔亲戚。”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方月娘蹙眉,面露关切之色,问道:“要去京都投奔亲戚?难道你家人亲眷都……”洛水瑶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人身边二人看着心疼不已。 她微微哽咽着说道:“家中父母皆已身亡。在京都有一房亲戚,他们见我孤苦无依,便想收留我。我这才跟随商队前去投奔。”她的话语中满是悲伤与无奈,仿佛能令人心碎。 方月娘听了洛水瑶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她轻轻握住洛水瑶的手,柔声道:“瑶瑶妹妹,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有姐姐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洛水瑶感受到方月娘的温暖,眼中泪光闪烁,感激道:“月娘姐,你真好。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方月娘微笑着拍了拍洛水瑶的手,问道:“那你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洛水瑶摇了摇头,说道:“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有些疲惫。不过能遇到月娘姐和公子,也是我的幸运。” 方月娘笑道:“这都是缘分。等你到了京都,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姐姐。” 洛水瑶用力点了点头,这一刻,她的心中满是感动,她是真心地感激方月娘的关心。 “笃笃。”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悠悠传来,宛如跳动的音符,打破了房间里原有的宁静。 名叫虎子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轻声说道:“掌柜,您要的纸笔来了。” 方月娘闻声,优雅地起身,莲步轻移,从虎子手中接过纸笔,随后转身,将纸笔递到洛水瑶面前。 洛水瑶双手接过纸笔,对她轻声道谢。 她将纸张轻柔地平铺在桌上,那洁白如雪的纸张,宛如一方纯净的天地,静静等待着她用文字去勾勒出美丽的画卷。 洛水瑶轻轻握住笔杆,她微微抬起手腕,清俊秀气的簪花小楷如同灵动的精灵,轻盈地跃然于纸上。 待洛水瑶写完,她轻轻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吹。随后,她将纸张郑重地交给叶云舟,眼神中满是感激。 接着,她转头对方月娘道:“月娘姐,今日就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 方月娘挑挑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柔声说道:“那是自然。 第十六章 你不问问我 “不过,妹妹还有一件事想求姐姐帮忙。”洛水瑶的目光在叶云舟和方月娘之间来回游移,神色中满是迟疑。她微微抿着嘴唇,一副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方月娘看着洛水瑶这般模样,微微挑了挑细长的柳眉,语气平静地说道:“无妨,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必如此吞吞吐吐。” 叶云舟露出温和的神色,对着洛水瑶微微颔首,示意她大胆地说出来。 洛水瑶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紧张与期待,缓缓开口说道:“方姐姐,公子,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不等二人回复,又接着说道:“我……我想问问,您这宝衣坊在京都可有铺子?我有一件生意上的事情,想要与你们相谈。这件事这些时日我已经思量许久,可一直不知该如何执行,今日见到方姐姐,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所想,这才冒昧地提了出来。还望方姐姐和公子不要怪罪。”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一副十分忐忑的样子。 方月娘听了洛水瑶的话,眼中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哦?生意?你且说来听听,若真有可行之处,也未尝不可商议一番。” 叶云舟也微微点头,示意洛水瑶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里,洛水瑶已然不再磕磕绊绊,她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话缓缓说了出来:“我乃一介孤女,此去京都,虽说是有亲戚接济,可吃用别人家的终究不成体统。前些日子便有赚钱的想法,却终究不得其道。直到今日心中才有了些盘算,我想问一下姐姐,想与姐姐私自商谈,不知可否?” 说着,她朝叶云舟行了一礼,面带歉意。 叶云舟听她这样说,心中不解,微微皱眉,但也给了几分面子,站起身来道:“那你们谈,我先出去。”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洛水瑶看着叶云舟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安,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突兀,但这件事情确实不适合有男人在场。她转头看向方月娘,眼神中充满期待,等待着她的回应。 方月娘微微沉吟,心中也在猜测洛水瑶究竟有何事要与她商谈。她看着洛水瑶那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好吧,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洛水瑶心中微喜,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略微激动的心情,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 “方姐姐,这便是我的想法……”洛水瑶连说带比划,与方月娘商谈了许久。 她不经意间看向窗外,只见日头已上中天,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大概就是如此。便麻烦方姐姐了。只是我若去到京都,该如何与你联系才好啊?” 方月娘双手捧着手中的图纸,眼中满是狂热之色。她随意地挥挥手道:“无妨,这边掌事有事外出几日,我暂替他在这里看着。几日后我便会回到京都,到时你可来京都的宝衣坊来寻我。” 洛水瑶闻言,心中稍定,默默将京都“宝衣坊”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她看着方月娘那狂热急切的模样,对未来谋算的事也多了几分期待。 此时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两人身上,那柔和而温暖的光线似乎也在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场特别的商谈。 洛水瑶看着眼前专注于图纸的方月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理解。她明白方月娘此刻完全沉浸在对图纸的思考中,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于是,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方月娘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洛水瑶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方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方月娘并没有立刻回应,她随意摆摆手,示意洛水瑶继续说,自己仍然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手中的图纸。 洛水瑶见状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语气诚恳地说:“只是希望方姐姐能替我保守秘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与你合作的人是我。” 方月娘听到洛水瑶的话,终于从图纸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水瑶,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顾虑。 接着,她缓缓说道:“这个你放心。等我回到京城,与夫人商谈时,我会说是我偶然得到这个方法的。这样既可以保护你的身份,又能顺利推进我们的计划。” 洛水瑶听了方月娘的承诺,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她再次福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多谢方姐姐体谅。待到了京城,一切还需仰仗姐姐周全。” 方月娘微笑着回答:“待到了京城,你先找个地方落脚。等你稳定下来之后,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会与夫人商议好一切,属于你的利润都交给你。我家夫人为人仁慈宽厚,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洛水瑶听了方月娘的安排,心中感到十分踏实。这次与方月娘的合作关系到她未来的生计,而方月娘的承诺让她对未来更加充满了期待。她感激地看着方月娘,再次深深地福了一礼,表达了她对方月娘的感激之情。 屋外,木槿花树下,叶云舟负手而立。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他的墨发,显得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冷肃,多了几分飘然若仙之感。 洛水瑶拐过屋角就看到眼前的一幕,黑衣墨发配着飘落的红花,形成一幅极美的画卷,她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怎么不过来?” 叶云舟早在她开门时,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不知道她为何迟迟不过来,转身望去,就见她看着自己,微微蹙眉出声问道。 直到听见叶云舟的声音,洛水瑶连忙应声,“只是见这木槿花太美,有些入神而已!” 说罢,她不再多言,快步走到叶云舟身边。 叶云舟并未多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可商谈妥当?” “是,洛水瑶轻轻点头回答道。” “既然无事了,那便走吧。”说完也不等洛水瑶回复,就朝门外走去。 洛水瑶看着他的背影瞪大眼睛,眼见他的脚就快要跨出门槛了,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跟方姐姐谈的什么?” 叶云舟瞥了一眼小跑着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第17章 各位辛苦了 第十七章 叶云舟面色冷淡地说道:“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若是一再追问岂不是讨人嫌。”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低头看着仰头看着他的娇美容颜,喉咙紧了紧才道:“家中布庄生意多由我母亲掌管,我不过问也无不可。再者,若有需要,方掌事自然不会越过我母亲去,也不用何事都告知我。” 听他这么说,洛水瑶这才了解地点点头,不过她还是万分佩服叶云舟。不为别的,就为叶云舟这种明明可以很轻易就知道真相,但还是克制住不问的能力。 她自己肯定做不到,毕竟种花家人爱八卦可是天性,如果有人有事瞒着她,若是她有很轻易就知道真相的能力,她一定忍不住去探索的。 “这样啊!” 洛水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可是也要去京都?” 不等他回答,又道:“我初去京都不熟悉地方,你可知京都有什么适合待客的茶馆,或者酒楼也行。 “待客?你一闺阁女子,初去京都,有什么要待的客?” “你呀!”洛水瑶眨眨眼,语气轻快的说道。 “什么?”叶云舟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道。 “就是要待你这个客啊,” 她将手伸到前面,故作娇憨的数着手指道:“你帮我抓住坏人,借给我银两,这次还帮我气跑了那个欺负人的黑小姐。” 你看,她伸出三根手指朝他晃了晃道:“你帮我这么多,我请你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叶云舟看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微愣片刻才道:“不过分。” “那好,我们说好了,待到了京都我请你吃饭。你可不许耍赖哦!”她调皮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开心。 叶云舟见此,不由得失笑一声,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轻声回道:“好”一言为定。” 洛水瑶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道:“一言为定” 说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姐,”杜鹃在堂外等了许久,明明听到自家小姐说话的声音,却迟迟不见她出来。 她抱着怀里的包袱,小心的探出头,就看到了自家小姐跟那个俊美公子站在一起说话。他们站的极近,好似那公子一低头就能亲到自己家小姐一般。 杜鹃吐吐舌头,嘿嘿一笑道:“奴婢没什么事,没什么事,”说着又缩回脑袋。 但是,透过斜射进来的阳光能清楚的看到地下的人影,能看到她的影子斜着脑袋靠近门边的样子。 见她如此,洛水瑶失笑的摇摇头。随后她轻声朝叶云舟问道:那,我们应该选在哪里见面。 叶云舟沉思片刻道:“便选三月十五,正午,如意茶楼,可好? 好,我都听你的,洛水瑶点点头,她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她根本就不知道京都有什么地方可以待客。 “那.....,我先走了,我们三月十五见。”洛水瑶朝他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朝杜鹃所在的地方走去。 待主仆二人身影消失后,叶一走到自家世子身后恭敬道:“世子,侯爷传讯让我们不用护送洛小姐了,先尽快回京。” 叶云舟蹙眉,片刻又舒展开来,“好,他沉声回道,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冷酷。 “小姐,刚刚那个公子是谁呀?” 走在路上,杜鹃满脸疑惑,对着洛洛水瑶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她的眼神中满是好奇,几次微微张开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终于,她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 洛水瑶看了她一眼,微微扬起唇角。她缓缓道:“一条金大腿罢了。” 杜鹃更加不解,眉头紧锁,满脸困惑地追问:“金大腿?这是什么意思呀?” 洛水瑶却并不回答她,心情舒畅地走在前面。她的步伐轻盈,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 借着这次的事情,洛水瑶不仅跟叶云舟又拉近了几分距离,更重要的是,刚好可以通过此事与他约定下次的相见时间。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多接触几次,总能改变几分他对自己的印象。 她深知叶云舟的重要性,若真有一日她改变不了一切,走到那个结局,这人多少应该能对她维护几分。 主仆二人抱着包袱,一路小跑着朝客栈而去,哪怕二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炷香时间。张管事站在马车旁边翘首以盼,看到二人立刻迎了上来。“洛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这会正准备去找你呢!” 洛水瑶扬起笑脸,朝他连连道歉,又转身对着商队众人行了一礼。 是小女不是,小女给各位大哥个道歉,希望各位大哥大人大量原谅小女一次。说着朝杜鹃点点头,杜鹃立刻会意,她拿起一个包袱送到商队那边。 这是我家小姐专门为各位大人选的,希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为首的男人接过包袱,摸到里面温热的东西,隐隐还能闻到一股香气扑鼻。 他嘴角上扬扯出一抹微笑,“无妨,也没耽误什么,我们快走吧。”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便朝前走去。 看到商队那边的人面色好转许多,洛水瑶松了一口气,她又从杜鹃手中拿过另外一个包袱,交到张掌事手中。 “这个是给掌事你跟各位护卫大哥的,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说完微微福身行了一礼,便上了马车。 马车外 张掌事看着手中的包袱,满意的点点头。这洛小姐不仅长的好看,对他们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极有礼貌,可见是个知书达礼的,倒也能做得了侯府小姐。 原着中,原主嫌弃马车上太过颠簸,她对着张管事等人态度极差,这些护卫基本都是侯府家生子,在府中关系错综复杂,原主刚到侯府,她的刁蛮任性不讲理就被传遍了侯府。 以至于原着中原主在侯府孤立无援,府中没人看得起她,下人们阳奉阴违,不干实事,让她吃了不少哑巴亏。 后来,她打骂下人的事被人看到,她的名声在京都更差了。有了对比之后,对下人和善的女主就显的名声更加好了。 第十八章 凡事长点心 第十八章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蕴含着深刻的处世智慧。洛水瑶吸取了原主的教训,尽量与身边护卫处好关系。 这一路上,她对张管事和护卫们温和有礼,还通过一些小事去跟他们拉近关系。生活中,往往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 京都,乾清宫。 一位身着明黄龙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案几前。他神色威严,面色冷峻,目光落在手中呈上来的折子上。 突然,“啪”的一声,他将折子重重拍在案桌上,怒哼道:“那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真当朕死了不成?” 他大口喘了几口气,神色愤怒至极。随后,他转头看向下首站着的男子,神色瞬间变得温和了几分。 “此次之事,你办得极为出色。隐龙卫放在你的手中,朕甚是安心。朕听闻,你父亲要收养两位表姑娘回府,朕可为你放几日休沐,让你与家中人好好团聚一番。顺便也见见两位表姑娘,若是合你心意,也可放在身边照顾你。” 听到元贞帝的话,叶云舟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暗芒。想起在清水镇听到的无耻之言,他心中泛起一股抑制不住的烦躁。 他这人向来都是爱憎分明,若他在府中被那女人纠缠,他害怕他会忍不住掐死她。 即是如此,那日后就尽量少回府便是,避免跟那样的女子碰面,也能落几分清静。 他面容冷峻,微微低敛着眉目,沉声道:“多谢陛下,我父母亲身体康健,我倒也不必时刻守在他们身边。如今京中各地正是用人之际,我愿留在隐龙卫,为陛下多排忧解难。” 元贞帝微微蹙起眉头,神色间流露出些许无奈,缓缓说道:“你如今已然弱冠,别说尚娶妻,竟是连个妾室也没有。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你父亲也不好好管管你。” 沉思片刻他又道:“这样,待今年宫宴,你若再不娶妻,朕便为你择一门良配。” 听到元贞帝的这番话,不知为何,叶云舟的脑海中蓦地闪过那个扑在怀里的女子。 他耳根不禁微微泛红,连忙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情绪,恭敬回道:“多谢陛下,待臣有了心仪之人,定然向陛下讨要赐婚。” 元贞帝定睛看了他半晌,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哦?你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叶云舟沉默片刻,沉声道:“待日后有了,定先禀告陛下一声。” 见他如此,元贞帝哈哈大笑,也不再逗弄他,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这些日你也太过辛苦,去好好休息一番。” 说着,便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那些还未批阅的奏折走去。叶云舟见此,极为识趣地后退几步,走出了乾清宫。 他从皇宫中出来,便径直回到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 他的父亲尚且还未回府,母亲正在小憩,他不便打扰,于是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走进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大哥。”叶云舟回首看去,只见弟弟叶云行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捧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盒子。 见兄长看向自己,叶云行惊喜道:“大哥,过两日就有两位表妹要来我们府中,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你看。” 说着,他捧起手中的匣子,朝着叶云舟说道,“这是我给她们准备的礼物,你可别忘了也给她们准备礼物。到时你早些回家,我们一起迎接她们。” 看着他手中拿着的匣子,叶云舟眉头紧蹙,冷声道:“过几日我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迎接她们,礼物我自会备好,你替我转交她们便可。” 听他这么说,叶云行急道:“大哥,你不是才忙完吗?怎么陛下这么小气,都没让你休整几日......。” “慎言。” 听到叶云行如此大逆不道的嘟囔,叶云舟转身望向他,面色冷凝。 见自家大哥发怒了,叶云行缩缩脖子,嘿嘿笑道:“这不是在大哥身边吗?又没有外人,又没有人会说出去。” 见他这副滑头模样,叶云洲有些无奈,“你呀,日后切记隔墙有耳。” 叶云行连忙点头,“是,是,我知道了,日后一定注意。” 叶云舟回屋拿起两样东西,装进两个盒子递给自家蠢弟弟。 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过直接,便隐晦地朝他提醒道:“你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应该明白男女之间要拿捏好分寸,不可以与女子太过亲近。切记凡事长点心,别被人给算计了。” 说罢,见自家蠢弟弟一脸懵懂的模样,他有些无奈地叹气道:“你记得就行,离女子远一些。” 说罢,挥挥手,示意自家蠢弟弟赶紧离开。 叶云行抱着自家兄长递给他的盒子,满心疑惑地走出了兄长的院子。 他还是没听懂兄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可与女子太过亲近”到底指的是什么呢?他自认为没有与女子太过亲近呀,就连和母亲都没有太过亲近呢。 他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应该保持距离,大哥应当也是在教他这个道理吧。可他都这么大了,大哥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了呢? 想着想着,他晃晃脑袋,实在想不通,便也不去想了,摇摇头,开心地抱着盒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洛水瑶坐在马车上,连日的舟车劳顿得她浑身酸痛,早已没了往日的活蹦乱跳。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马车车窗边,用手指轻轻撩起一点点车帘,望向外面。京城的城墙巍峨高耸,青灰色的砖石在阳光下散发着古朴庄重的气息。 走入城中,街道宽敞而整齐,青石板路在脚下不断延伸。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精美的绸缎色彩斑斓,精致的瓷器细腻光滑。 洛水瑶看着这繁华的景象,心中却有些忐忑,她不知自己在这陌生的京城中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第19章 初见 第19章 忠勇侯府门前 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桑嬷嬷正领着丫鬟候在门口。 看到洛水瑶的马车快到侯府门前时,她快步走上前几步,恭敬的站在马车一边。 杜鹃先跳下马车,拉开窗帘,然后伸出手扶着洛水瑶缓缓下了马车。洛水瑶刚下马车就一眼看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那大门半开着,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怒目圆瞪,还未靠近就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心中暗自嘀咕:这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好吗?电视上拍出来的那些可比这差太远了好吗?! 暗暗咋舌后,她转头看向候在一边的桑嬷嬷,行了一礼,柔声道:“见过嬷嬷。” 桑嬷嬷满脸笑容,微微欠身回礼:“姑娘一路辛苦了,夫人正盼着姑娘呢。 桑嬷嬷是从小就跟在侯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跟着侯夫人进了侯府,后来又嫁给了侯府管事。 这些年一直都是她伺候着侯夫人,她在京中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美人,可如眼前这个丫头一般的美人还是极为少见的。 只见她腰若细柳,柔弱扶风,面色苍白,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桑妈妈心中暗叹,这般模样的女子,在京都中怕是会引起不少波澜,她是侯夫人身边最得宠的管事嬷嬷,自然知道这位表小姐的真正出身。 那般乡野出身,却有着这么一身羊脂白玉一般的皮子,只有可能是先天便是如此,若是没有人护着她,这般貌美的女子结局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此看来,这女子倒是个有福的。 只是,自家府中两位公子皆没有娶妻,这女子若不是个安分的,定会搅的家宅不宁,看来要找机会好好提醒一下夫人了。 她定了定神,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洛水瑶说道:“姑娘,夫人在里面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 洛水瑶微微点头,随着桑嬷嬷走进了侯府的正院。阳光洒在青石路上,映照着她那纤细的身影,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自然不知道身边的嬷嬷心思已经九转千回,在想着如何提醒侯夫人怎么防备她了,若是她知道也定会感慨一声,人老成精。 原着中,侯府不就是被原主搅的家宅不宁嘛! 此时,女主已经被侯夫人带进了侯府正厅。 原主所在之地比女主家路程相差不大,不过,女主比原主要走的要快,早了一炷香。 可是原着中是因为原主一路无理取闹,所以才晚了一步,现在的她在路上根本没有耽误,怎么可能还会比女主晚一步! 难道,她注定就是要给女主做陪衬的? 想到这她使劲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女主善良贤惠,只要她不招惹,女主应该不会搭理她的。 原着中,侯夫人本在侯府门口等候,然而女主先到,侯夫人便带女主进去了,只留身边的桑嬷嬷等候在侯府门口,原主进了京城后,早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失了神。 她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便以为是侯夫人,朝其行了一个大礼,还称她为姨母,这件事后来被京都各家贵女背地里嘲笑许久。 侯府正厅 侯夫人杨若云正坐在主位,她右侧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昭昭,你既然来了侯府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太拘束。我与你母亲自幼相熟,本来感情极佳,后来各自嫁人后才慢慢少了联系。本想着来日方长,却不想.......,”说着她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姐妹,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陆昭昭见她如此,连忙起身轻拍侯夫人的背。“姨母莫哭,我娘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因为惦记她这般伤心,定然不会高兴的。我娘以前时常对我说,说您是她最好的姐妹,纵然你们后来各自成了家,不能时常相见,但是她知道,你们的心一直都在一起。” 说着她拉起侯夫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调皮道:“您要是心里还惦记着我娘,不若就将我当成我娘好了,就当我娘变成了我的模样一直陪着你。” “呵呵,正在伤心流泪的侯夫人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随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陆昭昭的额头,“你这个孩子,跟你娘年轻的时候真像!” 她看着面前神似好友的女孩眼中充满了回忆。 叶云行坐在一旁,眼中满是钦佩的看着陆昭昭,他觉得这个妹妹简直太厉害了,他爹从小就告诫他跟大哥,平时少惹他娘哭,因为他娘虽然很少哭,但是哭起来能把侯府门槛冲塌。 他幼时有幸见识过一次,他爹惹他娘生气,他娘从日升哭到了日落。从那以后他就不敢惹他娘了,毕竟,他没有他爹那样好的耐心哄他娘。 “夫人,洛小姐来了,”堂内气氛一片温馨,门边传来了桑嬷嬷的声音。 侯夫人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桑嬷嬷身旁跟着的姑娘,她连忙起身,柔声唤道:“快带进来。” 桑嬷嬷领着洛水瑶走进了正厅,洛水瑶看着眼前母女情深的二人,暗暗叹气:“看来,她想讨侯夫人欢心也不太容易啊!” “小女见过夫人,”洛水瑶只看了一眼,便微微福了福身,声音轻柔道。 “好孩子你也受苦了,既然来了,就把侯府当成自己家,日后同昭昭一样,喊我姨母就是。” 说着指向陆昭昭道:“这是昭昭,比你大几个月,你可以叫她一声姐姐。 洛水瑶看向对面容貌秀美的女子,陆昭昭,原着女主,一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子,也是原主又妒又羡慕的人。 第20章 什么礼物 “妹妹你好,不知妹妹如何称呼?”陆昭昭上前一步,拉起洛水瑶的手柔声问道。 “我叫洛水瑶,姐姐叫我瑶瑶便好。”洛水瑶故作羞涩的低下头回答道。 “瑶妹妹,以后我们姐妹互相扶持,一起照顾姨母。”说着她拿起帕子捂嘴一笑,姿态温婉动人。 “呵呵,好了,你们姐妹二人日后定要好好相处,”侯夫人看她们露出小女儿之态,眼中满含笑意的说道。 二人看向侯夫人,齐齐应是。 看她们已经互通名姓,侯夫人又指着角落里的叶云行道:“这是你们二哥,只比你们大一岁,也是个极不着调的,日后你们要是想去哪里玩,就让你们二哥带你们去。” 二人又转身,对着叶云行福了一礼,叶云行赶忙起身,想要扶起她们,又顾及男女大防,伸出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 他转头求助的看着母亲,侯夫人看他这般模样,好笑的摇摇头。“好了,你们不必对这臭小子多礼。” 说着朝叶云行道:“你跟你大哥不是给两位妹妹准备了礼物吗?还不快拿出来。” “哦哦!好,”叶云行连忙转身拿起桌上的礼盒,从盒子里拿出两根制作精美的步摇,两根步摇风格各异,但是皆是由金子制成。只见一根镶嵌着一颗粉色宝石,一根镶嵌着一块碧玉,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将粉宝石的那根递给洛水瑶,将碧玉那根递给陆昭昭,有些局促的挠挠头道:“我娘就喜欢这些首饰,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告诉我,我给你们重新选。” 洛水瑶有些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中的步摇,她手一抬便将其插在头上。轻轻晃了晃脑袋,开心的朝叶云行道:“谢谢二哥,我超级喜欢的。” 这一笑,让其美丽面容更加娇媚了三分,叶云行也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呆愣的看着她。 陆昭昭看着洛水瑶如此动作,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侯夫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觉得孩子们关系融洽,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叶云行呆愣一瞬,立刻回过了神,他有些慌乱的拿起桌上的盒子递给二人,“这是大哥给你们的礼物,他近些时日公务繁忙,所以不能赶回来见你们。” 陆昭昭眼疾手快的上前先一步接过,抱着盒子轻笑道:“没关系的,日后总会有空见的。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间瞥向盒子里,方才叶云行递给她们时已经打开了盖子,待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眼眸微眯,“二哥,这哪个是瑶妹妹呀?” 叶云行指着棕色盒子,“这个是你的,又指了指红色盒子“这个是瑶妹妹的。” 陆昭昭再次瞥了一眼盒子里东西,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转身将盒子递给洛水瑶。 她抱着自己手中的盒子状似惊讶道:“呀!竟然是……”说到一半话语停下,只是面色欣喜的看着手中抱着的盒子。 侯夫人上来看了眼陆昭昭手中的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块松烟墨。 松烟墨极为难得,其墨色浓黑无光,入水易化。墨色黑亮,有光泽,且浓淡层次丰富,适合书法、绘画。 她记得,这是不久前行舟立了大功,陛下赏赐下来的,老爷想要过去他都不给,看来这小子对两位妹妹还是极为看重的,她满意的点点头。 陆昭昭回头好奇的看着洛水瑶,“瑶妹妹,大哥送你的是什么?能不能拿出来让姐姐我也长些见识!” “不用看了吧!反正不管送什么都是大哥的心意,”洛水瑶对她牵起一抹笑,她一点也不想看好吗? “莫非,是大哥送给瑶妹妹的礼物太过于珍贵,所以瑶妹妹不想让我们知道?陆昭昭故作调皮的笑道。 叶云行也凑了上来,他眼巴巴的看着洛水瑶,“瑶妹妹就让我们看看,我也想知道大哥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洛水瑶看着眼巴巴盯着盒子的几人,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躲不过了,她眼一闭心一横,打开盒子朝前一伸。 探头过来的几人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皆是一愣,侯夫人伸手拿起东西,翻了翻,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叶云行,你是不是拿错盒子了,你大哥怎么可能会给瑶瑶这样的礼物? 叶云行微微怔愣,他从母亲手中接过书本,轻轻翻了翻。 听到母亲的问话,他连忙摇头,急切地说道:“不可能,这盒子是大哥交给我的,还专门叮嘱我一定要送给瑶妹妹,我怎会弄错呢?” 侯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那或许是你大哥装错了吧?” 叶云行再次摇头,笃定地说:“不会的,我大哥亲自装的,怎么可能会装错?我大哥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侯夫人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对着洛水瑶微笑道:“这肯定是你大哥不小心弄错了,不如就让姨母收回去,让你大哥为你重新补上一份礼物,可好?” 看到他们这般模样,洛水瑶不用看也知道他们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在原着中,女主收到一方珍贵的墨台,而原主却收到了一本书,一本名为《女戒》的书。这分明是要教导原主懂得本分之礼,恪守女戒。 原主看到自己与女主的区别,当即拉下了脸,哭闹了一番。侯夫人收回了这本《女戒》,私自为原主补上了一件礼品,声称是叶云舟补给她的,这事这才平息下去。 然而,此事却让侯夫人对原主的印象变得极差。 洛水瑶暗暗叹气,果然是原着中冷酷无情的大boss啊!饶是她这样脸皮厚的人,此时都感到了有些难堪,原主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她自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微笑着道:“大哥一定是希望我恪守规矩,毕竟我从乡野而来,不了解京都的繁华,他怕我学坏,所以以此告诫我,让我恪守规矩、学习礼仪,这是好事呀。姨母,你们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说着,她走上前去,从叶云行手中拿回书本,珍惜地抱在怀中,笑着说道:“我很喜欢的,姨母你莫要收回去。 侯夫人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理解,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昭昭眼珠子转了转,她先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洛水瑶,又将视线转向侯夫人。 紧接着,她轻移莲步,从丫鬟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袱。 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柔声说道:“姨母,今日初次与您见面,昭昭心中甚是欢喜,却也因不知您的喜好而有些忐忑。记得之前常常听母亲提及,您有时会被头疾困扰,所以在来的路上,昭昭特意亲手制作了一条抹额,这抹额是昭昭拿“川芎,防风,侵泡数日制作而成,可以很好的缓解疼痛。昭昭也不确定是否能入您的眼,合您的心意。您拿回去试试吧,要是您不喜欢,昭昭再拿去改一改,” 说着便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桑嬷嬷。 随后,陆昭昭看向叶云行,微笑着说道:“二哥,我不知道该给您送什么,便亲手制作了一个香囊。这香囊是用素锦缎制成,上面只绣了一些竹子。里面添加了艾草和其他草药,可以驱虫辟邪、提神醒脑。” 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我从未给男子送过东西,也不知合不合您心意。我给大哥也做了一个,如今大哥既然不在,大哥的那一个就麻烦你替我转交给他。” 第21章 身体康健 第21章 叶云行看着递到面前的精巧的荷包,将其拿在手里,对陆昭昭笑道。 “别人都有妹妹姐姐给他们绣荷包,就我没有,所以一直很羡慕他们,没想到今日我也收到了妹妹送的荷包。这下好了,我也有了,明日我一定要拿出去给他们好好炫耀一番。叫他们老拿没人给我绣荷包笑话我。” 说着他咧开一嘴大白牙,笑的极为灿烂。 侯夫人看着桑嬷嬷抱着的包袱陷入沉思,她年少不慎落水,数日昏迷不醒,醒来后却又被头痛之疾长久困扰。 寻遍大夫,吃下无数药物,却始终不见好转,陆昭昭的母亲知道后就时常前来探望她。 给她亲手做抹额,还从大夫那里学来了按摩之法,那些日子虽已远去,却又好似就在昨日,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只徒留无尽的感慨在她心中蔓延。 侯夫人回过神,就听到自家儿子说的话,她收起万千思绪,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你虽然没有姐姐妹妹给你绣,但是府中绣娘可还是不少,你的荷包可佩戴一旬不重样,如今竟也在这讨巧来了。不过,这是你昭妹妹送你的,绣娘绣的那些自然是比不了的,你定要仔细收好。” 叶云行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侯夫人将目光转向陆昭昭,眼中满是慈爱。若说之前是因为与好姐妹的情分才对她疼爱,如今对她也添了几分真情实意。 陆昭昭状似害羞的低下头,眼神却有意无意朝着陆水瑶的方向瞟去,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不屑一闪而过。 洛水瑶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然而那情绪消逝得实在太快,让她捉摸不透其中的深意。 方才,她便察觉到女主对她怀有若有若无的敌意。也正因如此,她一直暗中留意着女主。 女主微妙的表情她看的清楚,虽然一闪而逝,她还是察觉到了违和感。不过她不敢笃定自己的判断,只能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多留个心眼。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陆昭昭抬头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洛水瑶连忙牵起嘴角,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想起原着中,原主几乎是匆忙中逃离了家门,所以她的身上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以及一些碎银,剩下什么都没带。 这一路颠簸,原主母亲早逝,原主又很少与人接触,没人教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最的基本礼节。 她又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富丽华贵的府邸,所以整个人显的畏畏缩缩,打量四周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是贪心与垂涎。 对比无知又不知礼的原主,衬的知道关心长辈,又惦记着给兄长带礼品的女主乖巧,又懂事。 不过这一次……。 作为看过原着,勉强算是有金手指的她,怎么还会做这种不知礼的事。 洛水瑶转身,杜鹃已经极有脸色的抱着包袱上前一步,她接过包袱放在桌子上。边打开包袱,边说道:“我从小没有母亲教导,父亲又常年在外,自是不如昭姐姐手巧,能做出那么漂亮的刺绣。” 她将包袱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转身对着侯夫人就是深深一拜,几乎将头低在地上。 “这一拜感谢姨母您的大恩,若是您没来接我,我这会可能已经被人磋磨致死了。” 这话她没有乱说,清水镇那个李公子年过三十还未成亲,不是没成过亲,而是每任妻子都是惨死的结局,原着曾提过一句,那人有床上折磨妻妾的癖好。 接着她又深深一拜,“我从小没见过亲生母亲,见到您第一眼就已经将您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日后我便侍奉您左右,希望您年年岁岁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第三拜,我愿意以十年寿命为注,祈愿侯爷与大哥百战百胜,一世平安。” 侯夫人久久未回过神,直到此时才如大梦初醒般上前扶起洛水瑶。她看着眼前面容稍显稚嫩的姑娘,忍不住潸然泪下。 你这孩子……! 她有些哽咽的说道:“年纪轻轻可别说什么折寿之类的话,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日后可不能乱说了,听到没有?” 洛水瑶从桑嬷嬷手中接过手帕,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闻声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只是眼神满是坚毅,看不出丝毫悔意。侯夫人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没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夫君但凡奉命出征,她便夜夜难眠。后来大儿子也随父出征,这一走就是三年,那三年她几乎夜不能寐。 她年轻时只是偶尔发作的头疾,如今几乎是时常发作,都是因为太过忧心他们父子所致。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她就是这样向佛祖祈愿,愿自己折寿,祈夫君儿子平安。 她未曾想到,有一日竟然有人同她一样,愿意折寿祈求他们父子平安的。 本来,对夫君主张要接回这个孩子,她颇有微词,如今看来,这孩子是个好的,是知道感恩的。 她欣慰的看着洛水瑶,满意的点点头,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姨母,忠勇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洛水瑶看着她,笑中带泪的道:“谢谢姨母,姨母你人真好。” 屋里的丫鬟婆子看着这一幕,皆是感动的泪水涟涟,无人看到,旁边站着的陆昭昭眼神阴沉的盯着洛水瑶。 不过片刻,她脸上又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 “呀!瑶妹妹,这是什么?”她在桌边指着洛水瑶摆出来的东西惊诧道。 洛水瑶放开侯夫人的手,上前几步拿起一包东西递到侯夫人手中。“姨母,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果仁糕,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味道非常好,等侯爷回家了你们一起尝尝。” 侯夫人接过油纸包,当即打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嚼后她有些惊喜,“这里面居然有甜沙果干!” 洛水瑶点点头,“这里面有好几种果干,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甜沙果干了,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她当然知道侯夫人喜欢吃甜沙果,原着中,女主发现她喜欢吃这种水果,只是这个水果味道较酸,所以很少有人种植,侯夫人也不想铺张,就没告诉任何人。 女主偶然发现她喜欢吃,就悄悄记在心里,后来她在自己的庄子上种植了一片甜沙果树,专门提供给她。 侯夫人知道后逢人就夸她孝顺,可以说,后来女主在京都有那么好的名声,她有一半功劳。 第22章 定不会让她好过 第22章 想到此处,洛水瑶朝陆昭昭投去歉意的眼神。对不起啊女主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抢你的功劳的,我只是实在想不到给他们送什么。 毕竟,她没有女主那样好的刺绣技能,也没有什么财力,只能另辟捷径了。 陆昭昭微微抬眸,与洛水瑶那有些古怪的眼神相撞,心中不由涌起一丝疑惑。 她微微蹙起秀眉,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见自己偷看女主被抓包,她连忙朝女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随后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接着,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木雕,那木雕纹理细腻,色泽古朴,瞧着就让人爱不释手,她将其递给了正在好奇打量着木雕的叶云行。 “二哥,我出身乡野,也没有什么财力物力去购置好的礼品。这个木雕是我来的路上偶然见到一商贩在售卖,便从那商贩处所得。我觉得这木雕甚是有趣,所以想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洛水瑶的声音清脆而真诚,眼神中满是期待地看着叶云行。 叶云行听此言,忙不迭地说道:“喜欢,喜欢,我很喜欢。”说着,他伸出双手,郑重地将木雕接了过去。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木雕。 没人知道,他私下里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但是因为这个爱好,他经常被父亲骂不务正业。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份喜爱,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见他表现出的表情似乎是格外喜欢,洛水瑶微微抿嘴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微风,温暖而轻柔。 在一旁的陆昭昭,脸上依然带着温婉的笑容。 然而,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手中的丝帕几乎被她扯变了形。那原本精致的丝帕,此刻皱巴巴的,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身旁有一丫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轻上前,扶了扶她的手背。 陆昭昭感受到丫鬟的动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又变回了温婉的模样。但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侯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喜好,她瞥了一眼儿子脸上爱若珍宝的神情。 然后笑着对洛水瑶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姨母倒是有些好奇你给你大哥准备了什么?” 洛水瑶闻言,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羞涩而动人。 她伸出手指,将耳边的发丝往上拢了拢,随后轻声道:“哪里哪里,都是些小物件,您喜欢就好。” “至于大哥这儿,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听得他经常骑马打仗,我这里有父亲当年寻来的一个兵书,不知道大哥可否用得上,便将它带了过来。”说着,洛水瑶便将手中的书本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闻言,好奇地接过书本。她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突然,她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的丈夫是武将,她自然也耳濡目染地知道兵书的重要性,并且也看得出来这本兵书的奇特之处。 侯夫人有些欣喜地对洛水瑶道:“那姨母就替你大哥谢谢你。” 洛水瑶笑笑,说道:“大哥喜欢便好。” 兵书自然是洛水瑶来的路上抄录的,正是华国闻名的三十六计,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就抄了一本。 她想着,叶云舟是武将,这东西应该会对他的胃口。不过以她对原着叶云舟的了解来说,这本书他大概率也不会看。 洛水瑶的感觉没有错,叶云舟收到这本书后就将其扔在角落,直到很久以后才翻开。 当看到书中内容后他立刻惊为天书,后来他将其运用到行兵打仗中,屡战屡胜,被后世称为周朝第一战神,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夫人,膳食已经备好了,”桑嬷嬷的声音传来,洛水瑶转头望去,便看到桑嬷嬷站在门口唤道。 “哎呦!你看我太高兴了,倒是将你们未用膳的事情都忘了。来,我们早些去用膳,你们也好早些休息,”侯夫人拍拍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说着,她又朝桑嬷嬷道:“你派人将两位小姐的东西送到她们的院子里面去,然后安顿好她们的丫鬟。” “是,夫人,”桑嬷嬷笑着应道,随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洛水瑶与陆昭昭被侯夫人左右拉着,三人一路到了膳堂,用过晚饭后,侯夫人亲自送二人到了她们各自的院子。 二人院子在一处,洛水瑶的院子叫春华院,陆昭昭的院子叫秋梨院,两个左右相邻而居,中间只隔着一道矮墙。 “好了,姨母就送你们到这里,时辰也不早了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告诉桑嬷嬷一声,府中下人若是有不长眼的一定要告诉姨母,姨母给你们撑腰,”侯夫人站在门口朝她们挥挥手,含笑道。 陆昭昭福身道:“侯府由姨母管着,定不会出差子,姨母您就放心吧。” 洛水瑶听见陆昭昭话说的话,也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八面玲珑的女主,话说的就是漂亮。 见侯夫人看着她,她也连忙福了福身道:“有姨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若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了我,我定会第一时间找姨母主持公道的。” 侯夫人听了她的话笑弯了眉眼,“好,姨母一定给你主持公道,”她母家就是武将出身,夫家也是世代从军,她就喜欢这种爽朗不忸怩的孩子。 与侯夫人分别后,二人进了各自的院子。 进屋后,丫鬟刚关好门,陆昭昭便顺手拿起桌上的摆件朝地上摔去,却被跟在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小姐,不可以,这里不是陆府,我们刚来侯府,可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陆昭昭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她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便将手中的摆件松开。 丫鬟顺着她的力道将摆件拿下,然后摆在桌上,她上前轻轻拍着陆昭昭的背,扶她坐在床边。 “小姐,您现在有再大的火气,都不能再这么随意的表现出来,那个村姑她有什么,你且先让她得意几天,待过些时日,我们再想办法让侯夫人厌弃她。” “哦!你什么办法?”陆昭昭狰狞的表情一顿,看着丫鬟问道。 “小姐,你且附耳听来,”说着便靠近陆昭昭的耳边。 陆昭昭听着她的话,眼中的火气,渐渐压下,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愉悦的笑容,村姑而已,敢抢我风头,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第23章 眼中沙 第23章 春华院 洛水瑶进了自己的房间,便见她上前一扑,扑倒到自己的床上。 天呐,她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睡到这么舒服的床。她抱着柔软的被子滚来滚去,感觉自己幸福得不行。 她感慨着自己也太幸运了,以后有人管吃,有人管喝,还有人伺候,这样日子简直不要太好了。 杜鹃连忙关上门,见没人注意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到自家小姐躺在床上摆成大字形,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说道:“小姐,如今我们到了侯府,您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仪态。我可听说,那些个京都的小姐们,个个礼仪规矩都很好,我们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洛水瑶听到杜鹃的话,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表小姐,无论礼仪规矩学得如何,在这盛京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畅想着未来缩在角落里混吃等死的日子,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一旁的杜鹃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摆烂的模样,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自家小姐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对其他事情一概不上心,真是白瞎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小姐,”杜鹃走上前,缓缓蹲在床边,看着洛水瑶。 洛水瑶察觉到杜鹃的举动,轻轻转头,伸出一条手臂撑着自己的头。她看着杜鹃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挑眉,问道:“何事?说出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眼神中透露出好奇,等待着杜鹃开口诉说心中之事。 “小姐。” 杜鹃嗫嚅良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只见她微微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小姐,您今日为何要对侯夫人说那样的话呢?” 洛水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问道:“那样的话?什么话?” 杜鹃轻轻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就是您说自己折寿的话呀,您为何要这么说呢?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真的应验了,那可该怎么办呀?” 洛水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她微微扬起嘴角,轻笑道:“哦?你在担心这个呀?无事,就算是有神明,也折不到我头上来。” 原着中,忠勇侯与叶云舟的寿命可比她长多了,她一个炮灰,可比不过大boss一家,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出了洛水瑶的不以为意,杜鹃愈发急切,说道:“小姐,您送些礼品就行了,怎么还能这般说自己呢?” 看到杜鹃眼中的焦急与担忧,洛水瑶坐起身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缓缓说道:“我本只不过是侯爷身边下属的女儿,侯爷与夫人仁慈,派人带我来京。按理说,我应对他回报一二,但是我身无分文,他们又见多识广,我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那么只能另辟捷径,毕竟未来或许很久,我们都要生活在这里,能讨好他们,我们的日子也要好过不少。” 洛水瑶本不想告诉杜鹃这些,但是她见杜鹃实在太过在意,只好掰碎了细细讲给她听。 此刻的洛水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聪慧。她深知在这侯府之中,自己的身份低微,若想安稳度日,必须要想办法讨好侯夫人等人。 而她所说的折寿之话,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侯夫人的注意,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 杜鹃听着小姐的话,也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她紧紧握住小姐的手,眼中满是感动与坚定,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与小姐一起在这侯府中努力生存下去。 明华堂, 侯府主院,也是忠勇侯与侯夫人居住的院子。 此时,忠勇侯已经回到屋中,侯夫人与他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说到洛水瑶时,她微微叹气道:“其实原本你要接她回来,我心中还是颇有微词。只不过今天见了,只觉得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又懂得感恩,是个好孩子。日后我们便好好看待她,就当全了洛副将的一片忠心。只不过日后是一副嫁妆的事,也无甚大碍。” 忠勇侯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抹沉思之色。“夫人所言极是,洛副将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如今他唯一的女儿到我们府上,我们自当好好照顾。” 侯夫人点点头,又说到长子今日的举动,不禁微微摇头。“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想的,他给昭昭那孩子送了一台墨砚,却给瑶瑶那孩子送了一本女戒。” 说着,她有些愠怒地蹙起眉,“这臭小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听管教了。” 勇侯闻言,眉头紧紧蹙起,沉声道:“什么?他居然还干了这样的事情?” 待看到妻子愠怒的面庞,他连忙拍拍老妻的手,安抚道:“你也莫要生气,待明日我见着他,定要好好训诫他一番。” 忠勇侯安抚着老妻,心中却在暗自思忖,看来得召见张管事问一问,看看这两人是不是在路上有什么冲突。 自己儿子的脾气秉性忠勇侯再清楚不过,此次做出这等不妥之事,定是有什么缘由。 忠勇侯决定等明日见到儿子,一定要仔细询问清楚,不能任由他这般任性妄为。 第二日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洛水瑶的脸上。 杜鹃早已备好水,伺候着她洗漱完毕。随后,主仆二人便一同前往侯夫人的院子请安。 临走前,洛水瑶去敲了敲女主的门,想与女主一同去,结果却被告知女主早就走了。 洛水瑶抬眼望了望天色,这个时间最多也就是早上八点。女主早走了得多早呀!她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未来京都闺阁女子典范,女主这也太贤惠了吧。 比不过呀比不过,洛水瑶暗自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暂且抛开,也不再纠结此事。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随后,便同杜鹃一起朝着明华堂而去。 明华堂 忠勇侯与侯夫人洗漱完毕后,一同朝着膳堂走去。 没想到,刚到膳堂,竟看到陆昭昭随着桑嬷嬷一同在摆弄着膳食。 第24章 勤劳能干 第24章 侯夫人发出一声轻咦,说道:“昭昭,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陆昭昭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道:“许是换了新的地方,夜间有些睡不着,所以想着过来可以给桑嬷嬷帮一下忙。” 桑嬷嬷上前来边扶着侯夫人,边笑着朝侯夫人夸道:“夫人,昭昭小姐可真是个贴心的孩子。这一大早的便过来帮忙,手脚又勤快,人也聪慧,有这样的好孩子在身边,夫人您可真有福气。” 侯夫人看向膳桌,便见到往日常吃的膳食中添了两道未见过的菜品。 她微微扬起眉,目光转向陆昭昭,轻声问道:“这两份菜品可是你做的?” 侯夫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她看着陆昭昭,等待着她的回答。 陆昭昭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说道:“姨母,我想着给您和姨父换换口味,便做了这两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侯夫人听了陆昭昭的话,心中满是感动,“昭昭,你几时起的?” 陆昭昭:“姨母,我卯时起的,我母亲在时,我也常常这时起来侍候她,早已经习惯了。” 洛水瑶刚走到膳堂门口,就听到陆昭昭的话,她进门朝忠勇侯与侯夫人见过礼,才被侯夫人招呼着坐在身边。 她看着桌面精致的餐点,心中暗叹,也不怪原主被女主衬的贪吃懒做、女主也太过贤惠了。 洛水瑶既不想做女主的陪衬,也不想天天起那么早与女主争宠,争宠可以,但是她不想起那么早。 她是来侯府享福来了,又不是做下人来了,谁也不能阻止她睡懒觉。 想到这,洛水瑶朝陆昭昭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惊叹,几分惭愧的说道:“昭姐姐,你是几时来的,怎么来时也不唤我一起,明日你若要来便唤我一起吧!我也想跟着姐姐你学着侍奉长辈,虽然我可能手脚比较笨拙,比不得昭姐姐你伶俐,但我一定会跟你好好学的。” 侯夫人闻言,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随即轻轻招手,招呼着桑嬷嬷为陆昭昭二人盛上那色泽诱人的翡翠白玉汤。 她柔声说道:“你们呐,来到这侯府,那是来当主子的,可不是来做侍奉人的活计的。这府中下人众多,哪里用得着你们亲自动手呢。” 正在一旁盛汤的桑嬷嬷闻声,忙不迭地附和道:“是呀,两位小姐。你们就只管安心用膳,无需操心这些琐事。再说,若是这些活都让你们给干了,那要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何用。” 桑嬷嬷手上给洛水瑶二人布着菜,脸上故作害怕与羞愧的道。 忠勇侯此时已经夹起一筷子白玉鱼丸放在嘴里,咀嚼了几口道:“鲜爽滑嫩,劲道弹牙,确实不错,你尝尝,说着就给侯夫人夹了一筷子。” 侯夫人顺势夹起自家夫君放在碗里的鱼丸,轻轻咬了一口后,惊喜的看着陆昭昭。“昭昭你手艺真不错,看来日后谁娶你都有口福喽!” “姨父,姨母你们能吃习惯就好,”陆昭昭语气谦虚的说道。 她状似不经意的撇了洛水瑶一眼,“瑶妹妹可还吃的习惯?也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这种吃食,如果吃不习惯告诉姐姐一声。” 洛水瑶……,她怎么感觉女主好像在拉踩她呢! 眨眨眼不再多想,她夹起一个鱼丸咬了一口,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嗯!确实好吃,昭姐姐真是心灵手巧至极。” 侯夫人笑弯了眼,“好了,快用早膳吧!用完我们去珍宝阁给你们挑选一些首饰,特别是瑶瑶,你这首饰也太过粗糙了些。” 说着侯夫人又将目光看向二儿子,“行儿,你今日可有事,不若陪着两位妹妹一起去? 叶云行正在大快朵颐,听到母亲的话一愣,他咀嚼几口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娘我今日没空,今日要与长宁他们几人一起去拜见夫子。” 忠勇侯闻言蹙眉道:“去拜见夫子所为何事?你学学你两个妹妹,有时间多陪陪你母亲。” 不是他刨根问底,主要是这小子经常与杜家那几个小子一起胡闹,为人父母自然要管教一二。 “就是,你爹说的对,你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莫要再成日里胡闹,”侯夫人在旁边附和着忠勇侯的话。 叶行云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引来他爹他娘的连番训斥。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委屈的朝忠勇侯道:“爹,我与他们约好看望夫子,是因为夫子前些时日不小心摔断了腿,其他人都看过了,就我们没去,我们才约了今天去的。我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般想我?” 张嬷嬷是看着叶行云自小长大的,自然极为心疼他,见状连忙劝解道,“侯爷,夫人,二公子自小孝顺,平日也是他陪着夫人的时间是最多的,他今日指定是有事才会要出去的。” 侯夫人看着儿子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心疼道:“好了老爷,你快些用膳吧!别耽误了早朝。” 用完膳后,忠勇侯便出了门。 马车上,张管事跟在他身边。 忠勇侯看向张管事,问道:“在接洛丫头的途中,世子与洛丫头可曾产生过不愉快?” 张管事愣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回应道:“并未产生不愉快。世子与洛小姐根本没有碰过面。” “没有碰过面?”忠勇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不是传信让他去接洛丫头吗?就算后面他回来了,二人怎会不碰面?” 张管事踌躇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不知为何,世子似乎极为厌恶洛小姐,不愿与她碰面,所以我们与世子并未同路。” 忠勇侯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思忖着,自己的儿子自幼嫉恶如仇,想来二人之间定是存在什么误会。 不管如何,如今洛丫头已被接到府上,便不能任由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他决定今日找大儿子问问,究竟是因何事导致他对洛丫头如此厌恶。 太和殿外。 上完早朝,叶云舟刚走到门口就被忠勇侯叫住了,“元铮。 第25章 心机深沉 叶云舟听到父亲声音,停下脚步。 他转身朝忠勇侯行了一礼,“父亲可是有事?” 忠勇侯看着长子,声音严厉的问道:“你给洛水瑶那丫头送女戒是意思?” 叶云舟微微挑眉看着忠勇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喜恶:“没什么意思,只是让她好好学学妇容妇德而已。那本书是清何居士的真迹,给了她也不算委屈她。” 说着他故作疑惑的看着忠勇侯,“爹你因何不满?可是清何居士的遗作配不上她?” 他这话倒是不假,清何居士是前朝书法大家,那女戒是他抄录来供自己姊妹约束学习之作,却被那些酸腐儒士奉为楷模。那些人扭曲歪解书中内容,利用书籍肆意打压内宅女子。 等清何居士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已惨遭毒手,自家姊妹也深受其害,他悔恨交加,一夜之间摧毁自己所有作品,自焚于惊鹊门。 而这本罪魁祸首《女戒》却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这书是他前些年偶然所得,并将其收藏于自己书房中,此次刚好拿来送给洛水瑶那样的女人,也不算是浪费。 听到这话,忠勇侯脸色并未好转,他看着长子脸上不加掩饰的冷意,眉头紧锁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给她那本书,也不管你什么心思,她既来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你日后莫再如此。” 叶云舟神色更冷了,他语气嘲讽道:“爹,你真的看不出来她的真面目吗?那样心思恶毒的女人也配做我的家人?” 听到长子如此执迷不悟,忠勇侯一甩衣袖,怒道:“叶云舟,不要把你的那些手段用在家里人身上,你在军营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吗?凡事要讲究证据,莫跟后宅夫人一般。” 呵!冷笑一声,叶云舟微微眯眼,冷声道:“不会出错。” 忠勇侯也毫不退让,“你如何肯定不会出错?” 叶云舟嗤之以鼻,“心术不正的女人你们也能带回家中,认为家人,还妄想让我同你们一起,我做不到。” “你这逆子。” 忠勇侯怒极,指着长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怜其年幼便跟随自己一起上战场,吃尽苦头,一直舍不得对他说半句重话,直到今日才发现长子居然如此固执。 “心术不正,你这是偏执自见,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便戴在一个姑娘头上。你可知道,若是被旁人听去,那姑娘就毁了。” 见长子不再吭声,他长呼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道:“我今日见了洛丫头,那丫头是个温和知礼的,是个稳重老实的丫头,你日后切莫再胡说八道。” “老实?” 听到父亲的话叶云舟笑出了声,一个女人子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给人做妾,这样的人也能叫老实,稳重,呵呵,简直是无稽之谈。 “反正有她在府里我就不会回府住,你自己也注意着些,别被人钻了空子,别到时我回府你给我整个小娘出来。” 忠勇侯被气了个仰倒,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今天才发现长子性格如此固执。 他撸起袖子冲叶云舟怒道:“你放的那是什么屁话!你日后在隐龙司好好住着,以后都别在回府了。我不用你操心,我就当没你这个逆子。” “成忠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叶都司不听管教?不过不是我说你,你即为人父,自当雅量才行。不像我家的儿子,虽然没有叶督司如此有出息,但是他孝顺啊!”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出声的人是右丞相杜绝,他早就注意到忠勇侯父子在这里说话,看忠勇侯那愤怒的表情,就知道父子二人在争吵。他儿子没人家儿子有本事,不过他儿子孝顺的很,好不容易可以抨击到这个老家伙,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忠勇侯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嘲讽道:“我儿子是没有你儿子听话,毕竟,这周朝上下也没见过有几个男人年过而立还足不出户的。” 右丞相怒极,手指着他,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哼!”忠勇侯冷哼一声,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敢来他面前蹦跶,真是癞蛤蟆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他瞥了儿子一眼,甩袖朝宫门走去。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般的人稍微打量一下,便能看出那人的深浅。 洛丫头容貌确实太过出挑,早膳时也只是好奇的偷瞄了他几眼,但是观其眼神清明,举止大方。被他抓包后也不羞恼,好奇过后再未看他一眼,可见是个心里有章程的,绝对不是什么爱慕虚荣,心术不正之人。 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这是偏见,赤裸裸的偏见!忠勇侯一边走,一边气哄哄的想。 叶云舟回到隐龙司,远远的就看到自家蠢弟弟站在门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云行听到兄长的声音,惊喜的回头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大哥,娘让我来给你送东西。这是昭妹妹和瑶妹妹给你的礼物,说着便将手中的东西塞到兄长怀里。” 叶云舟看着怀里的东西眉头紧锁,“这是什么? 叶云行语气轻快道:“那个香囊是昭妹妹送的,说是可以安神。那个书是瑶妹妹送的,母亲说是一本很不错的兵书。” 叶云舟看着叶云行,“你觉得洛水瑶怎么样?” 叶云行听到大哥在打听洛水瑶,想了想道:“瑶妹妹老实稳重,长的还特别漂亮,娘都夸她呢!说她是个好姑娘。” 叶云舟听着自家蠢弟弟的话,心中又给洛水瑶加了一条,“心机深沉,特别会装模作样。 哦!叶云行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道:“娘还让我转告你,说你怎么能给瑶妹妹送那种书呢?你那不是在欺负人家姑娘嘛!” 娘还说了,让你尽快重新备一份礼品,可不能再这样不走心了。 叶云舟……? 他怒极反笑,他还真是低估了那女人的心机与手段了。 第26章 高下立见 第26章 能哄着他娘派阿行专门过来告诫他,能让他家里所有人都称赞不已,她的心机还不够深沉吗?” 不过也无碍,有点心机而已,刚好让阿行见识一下人心险恶。如此也还算有用,先留着她一阵子也无妨。 打发了蠢弟弟,叶云舟冷着脸进了隐龙司,一路上有几名隐龙卫给他打招呼,他都没理。 “头儿这是怎么了?一个隐龙卫靠近另一个问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刚刚看到头儿的弟弟在门口跟头说话,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就头儿弟弟的那个胆子,他敢跟头儿吵架吗?” 先前说吵架的那个隐龙卫摸着下巴,点点头道:“也是啊!所以,头儿这是怎么了?” 附近训练的隐龙卫都凑了过来,听到他的话,其中一人有些猥琐的笑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头儿想女人了!”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不可言说的笑容。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呵斥声传来。如果觉得训练太过轻松,那便加倍训练,都聚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众人瞬间四散开来,蹲马步的蹲马步,打梅花桩的打梅花桩,练剑的练剑,看似都忙的不可开交。 叶一满意的点点头,他自小跟着叶云舟,他们一起上过战场,回来后又一起进了隐龙司,如今也是凭自己的能力当上了隐龙司小头目,院子里训练的正是他管着的那一支。 见众人没有在交头接耳,他转身进了屋里。 屋子里,叶云舟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未回。 “世子,这是什么?”他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放的荷包与书籍,伸手拿起荷包开口问道。 叶云舟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中的荷包,语气冷淡道:“拿走,处理了。 叶一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听话的准备将东西拿出去。 “等等,” 刚打开门,叶云舟又出声叫住他。“放在这吧。” 叶一面色更加怪了,他又将东西放到桌上,看了叶云舟一眼,“那属下就先出去了?” 见叶云舟并没有答话,他也不再停留,退出了房后,他摇摇头,也不知道世子怎么了!怎么最近老感觉他古古怪怪的。 待叶一关上门后,叶云舟走到桌前盯了片刻,随手就将东西扔进了柜子里。 不是他想留着,只是害怕日后母亲问起来,若是他答不上来,估计又要哭给他看了,他们家还没有不害怕他母亲眼泪的人。 “罢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用力地甩甩头,试图将脑海中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尽数甩出。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淡然,决定不再多想那些无关紧要之事。他伸手拿起摆放在手边的册子,册子的边缘略微有些磨损,却也见证了他过往处理公务的忙碌。 忠勇侯府。 用过早膳之后,侯夫人吩咐洛水瑶二人回各自的院子去,将自己收拾整齐了。稍后来正厅,随她去珍宝阁挑选首饰。” 洛水瑶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看起来还可以的衣服,这才朝正厅走去。 出了自己院子后,她让杜鹃去敲陆昭昭的门,果不其然,陆昭昭已经先走一步,她也不在意,摆摆手让杜鹃回来。 一路上,杜鹃跟在她身边看着她欲言又止,洛水瑶看到了她的表情,朝她微微摇头,用下巴示意注意前面有人。 杜鹃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前面引路的婆子,终究还是压下所有思绪。 洛水瑶到了正厅,侯夫人与陆昭昭正在说笑着。 看到洛水瑶来了,陆昭昭连忙起身迎了上来,“瑶妹妹怎么才来,我与姨母已经等了许久了。” 说到这她提高了声量道:“我刚刚去唤妹妹时,妹妹你说让我先走,你看我,也忒老实了些,也没反应过来多等你一会!” 洛水瑶听着女主独角戏一般自说自话,有些无语,正厅在前院,春华院在后院,这一来一去都超过两刻钟不止。 从吃完早饭到现在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她怎么等她许久了?还叫她去了,她可能是耳聋了所以才没听到是吗? 她打量了陆昭昭一眼,才发现陆昭昭根本没换衣服,所以才这么快。 但是她还是佩服女主的,起那么早,还梳洗打扮的好好的,真是个牛人。 心里想了这么多,她脸上却挂起和煦的笑容,“是妹妹不懂事,昭姐姐与姨母莫怪。” 陆昭昭见她如此上道,目光闪了闪。她根本不怕洛水瑶戳穿她,若是她敢说她半个不好,别人就会觉得她不知好歹。 毕竟,她刚刚可是给侯夫人桑嬷嬷等人说了洛水瑶不少好话,若是洛水瑶敢说她一句不好,或者反驳一句,她能让她得不到丁点好处。 任谁想,一个人一直说她的好话,另外一个人说她的坏话,如此高下立见。 只是没想到,这个村姑倒是有几分脑子。 侯夫人很喜欢看到她们姐妹融洽的场面,笑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早些出去,这样时间充足了,还可以带你们见见这京都的繁华场面。” 陆昭昭闻言拉着洛水瑶走到侯夫人面前,随后松开洛水瑶,上前挽着侯夫人的胳膊道:“姨母你怎么可以这么好,我娘一直对我说京都是多么繁华多么鼎盛,所以我从小就想来见识一番,没想到今日居然要梦想成真了。” 侯夫人闻声呵呵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这小嘴甜的哟!姨母都忍不住想现在就带你去了。” 洛水瑶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们母女情深,女主嘴甜能让侯夫人开心,那是因为女主跟侯夫人有亲近的纽带,她有什么?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姑,若是她此时上去讨巧卖乖,侯夫人指不定会觉得她多有心计呢! 倒也不是她多想,原着中原主特别想讨好侯夫人,但是越讨好侯夫人越不喜欢她。 她决定了,以后就做一个小透明,能苟一天算一天,有时候不争不抢反而更令人喜欢。 第27章 珍宝阁 第27章 等陆昭昭终于与侯夫人亲亲热热够了,她做出一副才发现的样子,“呀!瑶妹妹真对不起,我与姨母不是故意不同你一起说话的,实在是方才聊的天投入了些,你莫怪姐姐可好。” 这坑挖的,洛水瑶能怎么回答,难不成还能说我在意。 她只能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来,“不会的,你与姨母聊,我听你们说便好。” 她已经有三分确定了,女主人设崩塌了,就是不知道是本来就是塌的,还是因为她塌了。 昨天还有些怀疑,今天已经实锤了,她现在尽量做到不招惹女主,希望女主看到她无害别在针对她了! 哎!有些心累,她在心里默默叹气。 侯夫人看着安静站着的洛水瑶也有些不自然,她不是故意冷落这丫头的,实在是这丫头也太安静了,一个不注意就忘了她还在旁边。 她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下,朝洛水瑶招招手,“瑶瑶过来,姨母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洛水瑶闻声立刻走上前去,她也想学着女主一般挽侯夫人的手臂,她把手伸出去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收了回来。 侯夫人看出了她伸出的手,也看到了她迟疑着想要收回去,她伸出胳膊到洛水瑶面前,“来,扶着姨母,姨母年纪大了有些走不动了。” “怎么会呢姨母!您长得这么美,还这么年轻,说是我的姐姐都有人信呢!”洛水瑶听到侯夫人这么说,她佯装不高兴的反驳道。” 侯夫人被她的小表情逗乐了,笑的眼角的细纹都加深了几分。 洛水瑶倒也不是哄侯夫人开心,侯夫人不到四十,又保养得宜,看着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要知道前世她年龄也不小了,她是真的觉得侯夫人像自己的姐姐。 洛水瑶看着侯夫人开心的模样,暗暗吐出一口气,看来她的想法没错,抢着要别人会觉得你贪多,别人追着要给那是你老实容易知足。 好吧!往后她的定位已经很清楚了。 洛水瑶挽着侯夫人朝府外走去,自然没看到陆昭昭盯着她背影的眼神恨不得淬了毒。 都城,朱雀街。 洛水瑶与陆昭昭一左一右坐侯夫人身边,陆昭昭与侯夫人提着她母亲的旧事,洛水瑶百无聊赖的靠着车壁。 马车极为宽敞,因而三人乘坐也并不觉得拥挤。 听着外面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洛水瑶好奇的掀起一角车帘朝外望去,只觉得很是震撼。 外面街道车水马龙,道路宽广,街边小贩众多,卖什么的都有,见过的没见过的,看的她眼花缭乱。 朱雀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道,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开在这里,酒楼,珍宝阁,裁衣铺应有尽有,来往的百姓也是络绎不绝,洛水瑶称之为古代版商业一条街。 马车到一家金碧辉煌的小楼门口停下,丫鬟扶着几人下了马车,洛水瑶看着面前的三层小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憾。 妈妈呀!这也太豪华了吧,真想让那些吹嘘奢侈品店高档的现代人看看,老祖宗的奢侈品店更高档好吗!? 陆昭昭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土包子模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没见过面的村姑。 洛水瑶不经意间看到看到陆昭昭的眼神,不由哂笑一声,好吧!她是有些没见过世面了! 几人刚进珍宝阁,店小二就欢欢喜喜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你们今日看些什么?” 跟在后面的洛水瑶和一众丫鬟被小二忽略了个彻底。 洛水瑶也不在意,这种店铺里的小二看不上她也是正常的,她穿的普普通通跟丫鬟差不多,人家只看穿着就能知道她买不起什么东西,自然也不愿意多给她一个眼神。 不像侯夫人跟陆昭昭二人,穿着考究,首饰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富家夫人小姐。 珍宝阁中经营的女子首饰种类极为繁多,各式各样的金钗、银饰以及珠宝头面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为方便众人观赏,这些首饰皆摆放在柜子之中,上面有类似玻璃的物件遮挡着,恰似现代的珠宝展柜一般。 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着实感到有些惊奇。目光落在那玻璃柜面上,看没人注意到她,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嗯,是玻璃没错了,这个时代有点类似唐朝,唐朝历史上是有玻璃的,但不称为玻璃而称为琉璃。 按理来说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才是,难不成因为是小说形成的世界才会这样? 洛水瑶有些惊奇的想着,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她很懒,无心探索原因。 “瑶瑶过来,”侯夫人回头一看,发现洛水瑶被独自一人落在后面,便朝她招呼道。 洛水瑶缓步走上前去,侯夫人满脸关切,眼神中透着温柔,连忙伸出手拉着她。 随后,店小二脸上堆满笑容,微微弯着腰,恭敬地将她们引到一个柜台前面。 此处柜台上摆放着各色珠花。他动作轻快,快速地从柜台里面取出几朵珠花,小心翼翼地摆在柜台上。 “夫人,这是我们珍宝阁最新款的珠花,如二位小姐这般的年纪戴最适合不过了。” 侯夫人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专注地看着柜台上的珠花,她拿起其中粉紫色的一对对着洛水瑶比划了几下,满意的点点头,直接就带在了洛水瑶的头上。 又拿了一对碧青色的戴在陆昭昭头上,转身对店小二说道:“这两个都要了,你们店还有其它什么款式,一并拿出来看看。” 店小二看到这位贵妇人如此干脆利落地拿走了两朵珠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咧得大大的,乐得合不拢嘴。 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要溢出来一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讨好地说道:“夫人好眼光!这一楼摆着的多为年轻女子喜爱的珠花之类的小玩意儿。不如您移步二楼,二楼还有一些成色更加好的发钗、发簪、步摇、玉佩等。夫人要不要上去看看?” 说着,他微微侧身,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堂姐你怎么也来珍宝阁选首饰了?”侯夫人刚想点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八 又见黑小姐 第28章 洛水瑶闻声望去,便看到二楼楼梯处缓缓走下一位贵妇人。 那贵妇人身着交领儒衣,满头珠翠挡不住其半分容色,人未到声先至,看到她的第一眼,洛水瑶就想到了红楼梦里的凤姐。 可能真正的凤姐也就是如此模样吧!她心中暗暗感叹。 “若兰,今日你竟也来珍宝阁挑选首饰?”侯夫人见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之人,笑着向前迎上几步。 那位被称作若兰的妇人拿起手帕微微遮掩着嘴,嫣然一笑道:“是啊,烟烟那丫头听闻珍宝阁上了一批新头面,一直吵着要来看,今日难得空闲,我便带她一同过来了。” 侯夫人笑容满面,微微前倾身子,语调轻快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珍宝阁遇到了你。” “不过,烟烟那丫头眼光向来高,能让她上心的头面,定是不凡之物。” 贵妇人闻言,笑声更加欢快了,“哈哈,你就可着劲儿夸她吧,她都快被我惯坏啦。” 说着,她好似突然才发现侯夫人身后的人似的,“哎,这两个丫头就是你带回府的表小姐吗?长得可真标致。” “是啊!侯夫人笑着跟杨若兰介绍道,又转头对着洛水瑶二人介绍杨若兰,“这是我的堂妹,也是靖安伯府的当家主母,你们也可唤她一声姨母。 洛水瑶乖巧的福了福身,“姨母好。 杨若兰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在洛水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心中暗道:这个丫头明媚如画,气质柔弱中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皮肤白嫩如瓷,看着可不像是个安分的主儿。 “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啦?”杨若兰满脸好奇地问道。 洛水瑶轻轻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发丝,声音轻柔道:“我是洛水瑶,今年年底便要及笄了。” “哎呀,洛水瑶,这名字真好听。年底就及笄啦,那可真是大姑娘了呢。” 说完这话,杨若兰也不等洛水瑶有所回应,便又将目光转向陆昭昭,同样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陆昭昭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地回应,与洛水瑶一般回答她。 杨若兰状似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侯夫人,笑着说道:“堂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平白无故就得了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我都快要羡慕死了。” 此时,她身后跟着的柳烟烟不依了,娇嗔道:“娘,您有我一个女儿还不够吗?” 柳烟烟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愣,随后那贵妇人宠溺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柳烟烟的额头,“你这丫头,娘不过是夸赞你侯姨有福气,你倒还吃起醋来了。” 侯夫人也被柳烟烟的反应逗乐了,笑着说道:“烟烟这孩子,真是活泼可爱。你娘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是知足的。” 柳烟烟听了侯夫人的话,脸色稍缓,但还是嘟囔着嘴,“那娘以后可不许再夸别人了。” 贵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好,娘以后只夸我们烟烟。” 说完,又看向洛水瑶和陆昭昭,“这两个姑娘也是乖巧得很,让人看了就喜欢。” 洛水瑶和陆昭昭对视一眼,微微福了福身,“多谢夫人夸赞。” 柳烟烟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微微侧过头,朝着对面侯夫人身后望去。 这一眼,让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惊怒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脸庞,她大声道:“居然是你!” 洛水瑶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来了。 随后,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容,声音轻柔地说道:“是的,烟烟小姐,是我。” 见她们好似认识的模样,侯夫人面露惊喜之色,连忙问道:“哎,烟烟,你和瑶瑶认识啊?” 柳烟烟嘴角动了动,刚要说话,却被洛水瑶抢先道:“是的,姨母。我在来的路上便与烟烟小姐在绸缎庄见过面,也算是有几分缘分吧。” 听她这么说,柳烟烟瞬间柳眉倒立,就要开口反驳,却被杨若兰狠狠扯了一下衣袖。 她抬眼望去,便见自己的母亲暗含警告地看着她。柳烟烟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母亲的意思,只能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狠狠地瞪了洛水瑶一眼。 洛水瑶却仿若未觉,依旧面带微笑,神色淡然。 旁边的陆昭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不停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周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杨若兰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面容含笑的洛水瑶,脸上随即挂起了一抹淡然的笑。 她朝着几个姑娘说道:“好了,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去看你们喜欢的东西吧,看完之后告知我一声就行,我与你们姨母去楼上坐着歇息片刻。” 接着,她转过头又对女儿柳烟烟道:“烟烟,你们自己好好逛逛。两位妹妹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便告诉我,全部挂在我账上。” 说完,她便拉着侯夫人的手,袅袅婷婷地朝楼上走去。 看着杨若兰和侯夫人离去,柳烟烟轻哼一声,眼神不善地看了洛水瑶一眼,随即拉着陆昭昭朝柜台走去。 “你叫昭昭是吧?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有喜欢的我送你,别跟村姑站在一起,小心惹一身味。”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洛水瑶一眼,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陆昭昭被她拉着袖子往前走,回头朝着洛水瑶露出无奈的表情,若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还真以为她是被逼无奈的呢! 洛水瑶站在她们身后,一时间有些无语,多大年纪了还学三岁孩童一般搞孤立,真是年少不知孤独爽,她一个人更自在好吗! 洛水瑶也不凑到她们跟前去,自己一个人悠闲的看着柜台里的首饰,很快,她就看中了两根发簪。 一根金簪工艺精湛,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根玉簪玉的质地细腻,触手生温,雕刻成如意造型。 小二看着她挑选的发簪,玉簪倒还好,虽然样式简单倒也算别致。但是这金簪虽然花纹精美,但是太过粗笨,实在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戴。 第29章 我认你做妹妹 第29章 小二欲言又止,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劝道:“姑娘不若再看看其他款式,你看这个檀木垂玉簪制作工艺也很好,上面这颗绿宝石会显的你更加娇俏,还有这个珍珠流苏银簪也非常适合你。” 说着便将手中拿着的珍珠流苏银簪递了过来,指着旁边一个小房间道:“耳房内有铜镜,姑娘不若先试戴一番。” 洛水瑶抬见小二面色诚恳,便开口道:“好呀,那把这几个都拿上,我去试戴一下,看看哪个更适合我。” 她拿着几个首饰进了耳房。 旁边有一位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子看着她进去,就坐在旁边等她出来。 她一进门就看上了那个珍珠流苏簪,但珍宝阁每件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准备等洛水瑶不要了自己在试戴。 洛水瑶很快就戴好出来。 乌黑发丝,不点而红的唇,加上她五官秀美皮肤白皙,气质柔弱淡雅,效果卓然,竟然出奇的好看。 小二与那个高挑女子,以及她的丫鬟都连连点头,“好看,真的很好看,这个发簪也太适合你了。” 洛水瑶被他们那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唇一笑,说道:“那我再试试这个,你们帮我提一下建议。” 进了偏房,她将头发全部放下,仔细梳顺。随后,她把所有发丝聚拢,梳到头顶扎成一个高马尾。接着,她把马尾分成若干股,每股头发顺着一个方向缠绕在马尾根部,渐渐形成一个类似灵蛇盘绕的形状。 她又将那根金簪小心地插进去固定好,之后反复调整头发的松紧度和形状,让发型更显自然美观。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出了偏间,走到小二与那个女子面前,“你们看我这样好看吗?” 她给自己梳的是风靡现代仙侠剧的灵蛇髻,此发髻极为出名,简单又大方。 而那根金簪的点缀恰到好处,为整个发型增添了一抹亮色,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庄重严肃,反而更添活泼之感。 小二与方才那位姑娘看到她,脸上皆是惊艳之色,犹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呆愣在原地。过了几息,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这个发簪戴在你头上真好看,跟画中的仙子一般。” 洛水瑶展颜一笑,对小二说道:“方才那位夫人说要记在她的账上,你待会儿可别忘了问她要。” 小二方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连忙回应道:“好,好,小的知道了。” 那姑娘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着他。见她终于选定,她走上前来,启唇问道:“姑娘你好,我有一事相询。” 见洛水瑶做出聆听之态,她才又开口问道:“你这个发型甚是精美,不知是怎么做的呢?可否教教我的婢女?” 洛水瑶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抿唇一笑道:“这有何难,我教给你便是。” 那姑娘一听,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彩,不住地连连道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她眉眼弯弯,微笑着柔声说道:“姑娘,你可有喜欢的物件?我可以送你一件,权当是对您愿意教我这件事情的报酬。” 洛水瑶一听,赶忙连连摆手,急切道:“不用不用,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何须如此呢?你我相见既是有缘,实在不必如此。” 那姑娘仔细端详着洛水瑶的神情,她发现洛水瑶确实是不想接受这份礼物,便也没再强求。 她笑着说道:“你这发型甚是好看,梳着这样的发型出去,绝对能迷倒一大片公子。” 洛水瑶听了,不禁失笑,心中觉得这位姑娘甚是有趣。便回应道:“多谢姑娘夸赞。” 与这位姑娘告别后,洛水瑶朝着别的柜台走去,继续悠然地逛着。 另一厢 待洛水瑶看不见了,柳烟烟满脸嫌弃之色,毫不犹豫地撇开陆昭昭的手。 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仿佛陆昭昭的触碰让她极为不适。那只被撇开的手悬在半空,陆昭昭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与失落。 不过那情绪闪得极快,仿若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很快,陆昭昭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温婉的笑容,她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去,声音轻柔地问道:“这位姐姐,我能问一下,你跟瑶妹妹是怎么认识的吗?” 柳烟烟神色冷淡,她漫不经心地瞥了陆昭昭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那村姑居然想跟我抢东西,被我教训了一顿,便是这般认识的。”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仿佛洛水瑶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陆昭昭眼神微微一闪,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她缓缓低下头,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片刻之后,她又轻轻抬起头来,声音温婉地说道:“瑶妹妹年纪比我们小,做事或许没有那么周全,希望姐姐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她的话语轻柔婉转,却让人听不出任何劝解之意。 不待柳烟烟回话,陆朝朝又轻声道:“我母亲与侯夫人乃是莫逆之交,所以在我父母离世成为孤女之后,侯夫人便一心要接我回侯府。姐姐,你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日后定要常来侯府呀。” 柳烟烟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 对啊,只要与她交好,自己便可时常去侯府,再也不用费尽心机找母亲同她一起,这样岂不是时常能见到舟表兄了吗!” 想到此处,柳烟烟眼珠一转,瞬间,她的神色温和了几分,转身面向陆昭昭,柔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们也算有缘。你既称我一声姐姐,那我便先认下你这个妹妹。日后你我常常往来,可好?” 听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回答,陆朝朝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般温柔动人,她轻声应道:“好啊!” 第30章 酒楼 第30章 洛水瑶独自一人逛了一会,也没有再看中什么物件。她心中略感无趣,便寻了一处离柜台不远的小桌坐下。 可千万别小瞧古人的智慧,在这古代,竟也有类似于现代的休息区。这桌上瓜子、点心、茶水一应俱全。 逛了这一会儿,她也着实有些饿了,于是一边小口品尝着点心,一边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色,怡然自得。 又过了好一会儿,楼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洛水瑶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侯夫人与杨若兰正从楼上缓缓走下,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陆昭昭和柳烟烟。 洛水瑶连忙轻轻擦了擦嘴角,迅速站起身来,抚平身上的褶皱,而后快步朝她们走去。 洛水瑶走到近前,微微福身行礼道:“姨母,”侯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慈爱。 杨若兰则轻轻拍了拍洛水瑶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跟你两位姐姐一起上来呢!虽说女子就该柔顺,但也不能太过柔顺了,小心以后嫁人了容易被人家欺负。 洛水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无外乎是说她胆小怯懦会让人看不起之类,但她不想听懂,她面色如常的道:“多谢姨母关心,我生来便是如此胆小,从来不敢独自与人相处。 说着她怯懦的看了侯夫人一眼道:“姨母,听到表姨母这么说我好害怕,我以后能不能不嫁人啊!我能待在你身边伺候你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说着,她的声音更加低落道:“别的,我实在不敢想。 侯夫人上前几步,略带恼怒地看了杨若兰一眼,嗔怪道:“你看看你,在孩子旁边胡说什么呢?瑶瑶明年才及笄,着什么急呀!女儿家多留几年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她胆子小,可还有我跟侯爷给她撑腰呢,再不济还有元铮与阿行呢。 杨若兰微微一愣,目光从洛水瑶的脸上一瞟而过,而后笑着对侯夫人道:“堂姐,是我说错话了,你莫恼。我这不是看她胆小,想跟她开个玩笑嘛。 侯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我知道,但是你以后不要再对孩子说这样的话了。 洛水瑶见状悄悄往侯夫人旁边走了几步,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紧紧地挨着她,垂着头,宛如柔弱无助的小白花一般,静静地等着侯夫人为她遮风挡雨。 她那娇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侯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洛水瑶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与疼惜。 陆昭昭和柳烟烟站在一旁,神色各异。陆昭昭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柳烟烟则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侯夫人看着几人,轻声说道:“今日这珠宝阁倒是热闹,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几人纷纷点头应是。 她们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选了一个安静的雅间坐下。 店小二热情地送上茶水和点心,便退了下去。 侯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今日这一逛,倒是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时光。”杨若兰微笑着附和道:“是啊,岁月匆匆,转眼间我们都已不再年轻。” 洛水瑶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陆昭昭和柳烟烟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却又很快就错开。 她们在雅间中坐了好一会儿,小二很快又将招牌菜品与美酒呈了上来。众人一边享用着美味佳肴,一边愉快地交谈着,气氛十分融洽。 待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静坐了片刻。 这时,杨若兰缓缓起身,朝着侯夫人说道:“堂姐,我府中下午还有要紧之事,便先行一步了。还望堂姐莫要怪罪。” 侯夫人也随之起身,微微颔首道:“好,那你们便先走吧。我们也就要回去,侯爷也快要下值回家了。” 杨若兰又朝着陆昭昭和洛水瑶二人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日后有空来姨母家玩耍呀。”陆昭昭微微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点头应道:“姨母放心,我们定会去拜访。”洛水瑶则乖巧地站在一旁,轻声应道:“多谢姨母,我们定会去的。” 随后,杨若兰便带着柳嫣嫣转身离去。 洛水瑶静静地站在窗边,凝望着她们上了马车,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这便是为了女儿什么都不顾的人啊!想到她最后的结局,洛水瑶微微叹了口气,思绪如同轻盈的羽毛般飘向远方,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又会是怎样一番别样的景象呢。 出了酒楼。 侯夫人吩咐马车先回去,此处离侯府并不远,她们缓缓步行回去,正好也可消消食。 几人悠然地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洛水瑶睁着那明亮的眼眸,不停打量着四周,脸上满是对看到新鲜事物的惊奇。 陆昭昭身边的丫鬟红缨看着洛水瑶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小声嗤笑道:“真是个土包子。 洛水瑶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继续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又有什么好怕人说的! 侯夫人与桑嬷嬷走在前面,她们专注于交谈和欣赏街景,并未听到后面的动静。 陆昭昭似乎听到了红缨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脸上依旧温婉如水,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反倒是洛水瑶身边的杜鹃,面色不忿的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头,眼中燃烧着怒火,刚想上前与红缨理论一番。 却被洛水瑶却轻轻拉住了。洛水瑶朝她微微摇头,她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而引起纷争,这样对她没任何好处。 杜鹃虽然心中不满,但见自家小姐阻止,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默默地跟在洛水瑶身边。 忽然,她们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第31章 马下惊魂 喧嚣的闹市中,惊叫声、哭喊声、马蹄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快让开!” “二丫不要过来,就在那里待着!” “都小心点,别乱踩,哎呦!我的脚哎!” “小心我的摊子,那是我全部的身家哟!” 洛水瑶闻声望去,很快就意识到前面发生了有人在闹市纵马之事。 “你们快过来。”侯夫人显然也看出了原由,立马回身朝洛水瑶二人喊道。 “哦!来了。”洛水瑶小跑着立刻上前,陆昭昭也紧跟在她身后。 见她们过来了,侯夫人一手拉一个,将她们往街边拉去,“来,我们站在边上,小心别被踩到了。” 那马的速度极快,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她们还没走到街边,那马已经冲到了她们不远处。 洛水瑶心中焦急,但路上人太多太乱,她们几个都是柔弱女子,根本挤不过别人。周围的人群惊慌失措地推搡着,扬起阵阵尘土。 “麻烦让让。”洛水瑶一手扶着侯夫人,一手用力朝前挤去。 忽然,她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不稳便朝一边歪去,这一歪,好巧不巧撞上了前面的侯夫人。 “夫人!姨母!”桑嬷嬷和陆昭昭惊恐的声音传来。 洛水瑶好不容易站稳,就看到侯夫人朝马路上摔去,而那纵马之人已经近在咫尺。 洛水瑶慌了神,伸手去拉却什么也没抓住,情急之下,她猛冲上前。 终于,在侯夫人倒地的前一刻,她赶在侯夫人落地前跌倒在地上。下一秒,侯夫人便重重地砸在了她身上。 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此时却也无暇顾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夫人拉起来。”洛水瑶一边用力推起侯夫人,一边朝呆愣的丫鬟婆子喊道。 桑嬷嬷第一个回过神,立马上前一步拉起了侯夫人。还不等她再去拉洛水瑶,便看到那匹惊马已经到了跟前。 “啊!”她吓的尖叫一声,抱着侯夫人紧紧闭起眼睛。侯夫人刚被拉起来,此时还未缓过神,便看到那惊马已经到了面前。 只见那马前半身高高仰起,马蹄在空中挥舞,而马蹄下便是还未起身的洛水瑶。 她吓的猛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血腥的场面。 洛水瑶将侯夫人推起来,刚想起身,便看到那匹惊马已经到了跟前。 一时间,她心中思绪飞转,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周围的嘈杂声似乎渐渐远去,她的眼中只有寻找逃生的希望。 “如何才能从马蹄下逃生?”她朝四周望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逃生的工具。 忽然,她眼前一亮,在她手边,有一把长枪,附近还有散落一地的其他武器。洛水瑶记得,刚刚这里有一个卖艺的摊子,有人耍长枪耍得虎虎生威。此时,只剩下地上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显然,此时兵荒马乱,卖艺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剩这散落满地的兵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就你了。”洛水瑶伸手拿起地上的长枪,这一切看似过去了许久,其实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待她握紧长枪,马蹄已经朝她落下。眼见她躲不过去了,附近看着这一幕的商贩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要成为马下亡魂了。” 而有些胆大一些的人就看到了令他们惊讶的一幕,只见这姑娘握起一杆长枪猛的举起朝马打去。“啪”的一声,长枪就打在马头上,那马吃痛嘶鸣一声,落下的马蹄就朝一边而去。 见马蹄落到一边自己暂时安全了,洛水瑶一个鲤鱼打挺猛的从地上弹射而起。 那马还在嘶鸣着,两个蹄子不停在空中乱舞,甚至还想往她身前冲。 洛水瑶举起长枪,便朝马的要害扎去。马的心脏在它身体的胸腔中部偏左的位置,在两肺之间的纵隔内。她握紧手中长枪,用尽全力朝那个位置刺去。 尖锐痛苦的嘶鸣声传来,不过几息那马已经跌倒在地上哀鸣不断。鲜血从长枪刺入的地方不断涌出,几个呼吸后便已经没了动静。 不是她残忍,倘若不刺中马的要害而仅仅伤及马匹,此马在受伤之后必定会更加疯狂,届时附近的百姓以及她本人都将面临踩踏之险。可若不出手,这马上之人又未能制止疯跑的马匹,那她则会陷入更为凶险的境地。所以,她别无选择,不得不如此行事。 周围一片寂静,围观的百姓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片刻之后有人才反应过来,率先带头喝彩,高呼“姑娘英勇”。其百姓仿佛如梦初醒般,顿时,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洛水瑶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身后的杜鹃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此时她的双腿有些发软,靠在杜鹃身上,任由她扶着。 “幸好,幸好她大学时蹭过隔壁动物学教授的课,当初是因为那个教授长的帅才约小姐妹一起去的,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用来救自己的命。洛水瑶惊魂未定,暗自庆幸着。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少年狼狈地站起身来,朝着洛水瑶怒吼:“你是何人?竟敢杀我的马?嗯?难道是想自寻死路不成?”少年满脸愤怒眼神凶狠的盯着她。 洛水瑶深深地呼出了几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依旧很快,但双腿已没有那么软了。她缓缓挺直身体,正欲松一口气时,就听到有人朝她喊道。... 看着少年这副嚣张的样子,洛水瑶丝毫不惧。虽然她自己没有身份背景,可别忘了,她身后可是有侯府这座靠山的。 她怒视着对她目露不善的少年,冷声道:“你闹市纵马,全然不顾百姓安危,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质问我? 少年不屑地扫视四周一圈,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傲然,冷声道:“我有公务在身,陛下有令,凡紧急要务,皆可纵马而行,他们尽可躲开便是。 洛水瑶被他这句无理的话给气笑了。” 他的意思是他有公务在身,陛下首肯,所以他便可当街纵马。百姓躲不开便是百姓的事情了呗,百姓若有质疑,便去找陛下。 四周围观的百姓听到他的话,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是些平民老百姓,哪里敢质疑陛下的决定?再说了,他闹市中纵马,速度还那么快,谁能躲得开? 百姓们目露不忿地看着少年,四周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只听一人道:“这不是柳二公子吗? “哪个柳二公子? “哎呀,就是中靖安伯府那个柳二公子。 第32章 给个说法 第32章 洛水瑶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少年,挑了挑眉。“柳二公子?靖安伯府的柳二公子? 这不就是柳烟烟的二哥吗?原着中他可是宠妹狂魔,但是后期又因爱上女主,舍弃了自己一直疼爱的妹妹。”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这让柳向东心中特别不爽。他皱起眉头,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百姓,手中的马鞭紧握,仿佛随时准备发作。 他那原本就因狼狈而略显阴沉的脸色,此刻更加阴沉得可怕。 “让开!你是女子,我不与你计较。让你家中父兄前来,我定要陛下治他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那就让你失望了,我的父兄皆在地下,你可要去地下找他们去。”洛水瑶斜眯着柳向东,语气淡淡道。 “你……!”柳向东怒极,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想甩到洛水瑶身上。 “住手!你敢!” 侯夫人早已恢复了镇定,原本看洛水瑶在前应对,她便没有出声,此时不得不出声,朝柳向东怒道。 柳向东循声望去,便看到忠勇侯夫人站在身后,瞬间气势弱了几分。“姨母,你怎么在此?”柳向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不安。 侯夫人柳眉倒竖,眼中满是威严,“我若不在此,怎能看到你如此仗势欺人?陛下允你处理紧急政务可上街纵马,并非让你在当街行凶。 这件事情我会告诉我家侯爷,让其上禀陛下,我倒要看看,靖安伯是怎么教你的。 听到这里,洛水瑶可就来劲了。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她这人别的本事或许不算出众,但这落井下石、浇油拱火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洛水瑶此刻形象颇为狼狈,灵蛇鬓原本就比较松散,此时额前碎发丝丝缕缕地垂了下来。配上她那张娇弱秀美的脸,更显得柔弱了几分。 她微微垂着头,眼神中流露出委屈与害怕,仿佛刚刚经历了极大的委屈。 “姨母,我好痛啊。” 洛水瑶一瘸一拐地走到侯夫人面前,伸出手轻轻抓着侯夫人的衣袖,语带哭腔地说道。她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泪光闪烁,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果然,侯夫人转头看到洛水瑶手上的擦伤,瞬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轻轻揽着洛水瑶的肩哄道:“乖,没事了,我们回府。 ”说着,她转身朝桑嬷嬷喊道:“让你叫的车夫呢,怎么还不来?快带小姐回府,让大夫好好看看。 桑嬷嬷上前也扶着洛水瑶,连忙回应道:“夫人,已经让人去了,应该快要到了。” 对面的柳向东看的清清楚楚,这女人方才还强势得不行,如今却是装出这一副可怜的样子。 他怒道:“姨母,她明明是装的,方才还好好的,那眼睛是她自己揉的。 够了!”侯夫人转头怒斥他:“你没有心吗?你差点伤了她的性命,如今居然说她是装的。本来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如今我倒要好好去问个清楚,她是如何教儿子的。 侯夫人看着柳向东,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失望,而柳向东则是满脸的不甘与愤怒,却又不敢再反驳侯夫人的话。 此时,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对柳向东的行为表示不满。 “这个侯夫人是谁呀?这柳二公子叫姨母,是哪家的贵夫人?”一人疑惑地问道。 “我认识,我认识。”另外一个百姓急忙道,“这个是忠勇侯府的夫人,去年旱灾,她还到城门施粥来着。” “你说的是忠勇侯?那个带兵打仗,保护我大周江山的忠勇侯? 我知道,他的儿子是隐龙卫的都司,向来铁面无私,也为我们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 众人纷纷点头,话语中对忠勇侯府充满了敬意。 但是有人出声道:“可是他居然与靖安伯府有亲戚,这么好的人家,居然与靖安伯府有亲戚。 这靖安伯府一家都是些欺男霸女的人。去年你知道吧,去年靖安伯府的大公子,强抢了我大姨家二表妹的小姑子家的女儿,然后将其害死在府中。 后面我那大姨家的二表妹的小姑子上门求个说法,却被他们一家打了出来。后来没几天她就病死了,家里面的男人也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他们家一家可谓是死绝了,这静安伯府后面居然不了了之,连个说法都没有。” “还有还有。”另外一个人说道,“他们家的女儿柳三小姐也不是个好的。 前些日子,听说前街那边卖胭脂的不小心把胭脂洒在她的身上,她便对着人家年仅十五岁的姑娘又是扇巴掌,又是逼着下跪磕头道歉的。让那姑娘臊得避开了众人的眼睛,便投了河。那家人找也不敢找上门去,只能偷偷的将人葬了。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靖安伯府的恶行,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 此时,众人看向柳向东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仿佛他就是靖安伯府恶行的代表。而侯夫人听到这些话,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想到自己的堂妹家居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一群贱民。”柳向东听着众人对他家的诋毁,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见柳向东居然还丝毫不知悔改,侯夫人彻底动怒。 “孙嬷嬷。” “奴婢在。” “你来亲自去靖安伯府一趟,告诉靖安伯夫人,让她给我一个说法。”说着,她看了柳向东一眼,冷哼一声,便扶着洛水瑶朝马车走去。 马车上 侯夫人让下人扶着洛水瑶上了马车,便坐在她的旁边。见没有外人,仔细打量她身上,见她胳膊手上有多处擦伤,不由有些心疼,道:“你这一身好肌肤,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等回了府后,我那里有皇上赏的冰肌玉肤膏,到时给你抹上,保准不留一丝印记。” 想了想她又接着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洛水瑶动了动自己的腿脚,老老实实地说:“脚有些不舒服。” 第33章 上梁不正 第三十三章 侯夫人毫不嫌弃,上前撩开她的裙子,脱下鞋袜,便见到她脚腕已经高高肿起,青紫一片。 侯夫人皱起眉头,轻轻抚摸着洛水瑶的脚腕,眼中满是担忧。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等回了府,一定要让大夫好好看看。” 洛水瑶看着侯夫人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轻声道:“多谢姨母关心。” 侯夫人温柔地看着洛水瑶,道:“傻孩子,说什么谢呢。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洛水瑶低垂着头,如同受伤的小鸟般依偎在侯夫人怀中,满脸的委屈让人看了心生怜惜。她紧紧闭着双唇,不再言语,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沉默中诉说。 陆昭昭静静地坐在马车一角,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眼中的寒光却更冷了些。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她微微咬着下唇,双手紧紧交握,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在这狭小的马车空间里,温馨与冰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又紧张的氛围。 靖安伯府 柳向东面色阴沉如水,缓缓踏入府门。因失去马匹只能徒步而归,他心中愤懑难平,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下人们瞧见柳向东归来,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做着各自的事务,唯恐一不小心触碰到这位主子的霉头。 此时的靖安伯府被一片凝重的气氛所笼罩。 柳向东满脸怒色,将手中的马鞭随手一扔,那马鞭便准确地落到跟上来的小厮身上。他也不管小厮是否被砸疼,径直迈开大步,朝着母亲的房中走去。 “母亲安好。柳向东恭敬地向母亲请安。” “东儿!杨若兰面色欣喜地上前,你怎么回来了?” 杨若兰此时已在院中歇息。她卸下了满头珠翠,但是气色仍是甚佳。见到唯一的儿子进来了,便急忙迎上去。 迎上去后,便见儿子脸色甚是不好,心中顿时一紧,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儿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柳向东看到母亲担忧的神色,心中一暖,揽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无事,一点小事罢了。”他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 他与母亲聊了一会家常,便请辞出来,朝父亲所所在的书房而去。 书房中,靖安伯正拿着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公务。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为整个书房增添了一抹宁静的氛围。 这时,听到下人禀报说儿子来找他,靖安伯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柳向东走进书房。他看着父亲,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父亲。” 靖安伯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父子俩相对而坐,书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靖安伯看着儿子,等待他先开口说明来意。 靖安伯府的下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奉上了茶之后,便悄然退下。 柳向东看着父亲,神色略显凝重,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今日我骑马上街,却不知忠勇侯府的夫人在街上,她身边还跟着个女子。我险些伤了那个女子,惹得忠勇侯夫人大怒,她说要上门来找您与母亲要个说法。” 柳向东说完后,紧接着问道:“父亲可知道那女子是何人?” 靖安伯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放下手中茶杯,沉声道:“这个我知道,前些日子听说忠勇侯要接两个孤女回府,说是认作府中的表小姐要将其抚养,再将其出嫁。” 靖安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让人听不出喜怒。 柳向东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更是一松,没想到那女子只是孤女,如此一来倒是好办。 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忠勇侯府可能的兴师问罪。 靖安伯看着儿子沉思的模样,微微挑眉问道:“伤的可严重?” 柳向东摇摇头,回应道:“倒是不严重,可能略微有些擦伤。” 靖安伯闻言,不在意地往后靠了靠,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那便无碍。待明日你与你母亲去其府上道个歉,我库房中有几瓶上好的玉肤膏,再拿一些女儿家喜欢的首饰锦缎当作赔礼。姿态放低些便可,那孤女不算什么,但是终有忠勇侯府为其撑腰,我们还是得顾及一二。” 只能说不愧是父子,二人想法相同,都没把洛水瑶这个孤女放在眼里,会赔礼道歉,也只是因为害怕得罪侯府而已。 柳向东听着父亲的安排,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明白这是目前较为稳妥的解决办法。 靖安伯夫人的院落处。 靖安伯夫人已然歇下,却有下人匆忙来禀报说忠勇侯府的桑嬷嬷上门递了帖子。不得已,靖安伯夫人只得匆忙穿好衣服,前去迎接。 桑嬷嬷此时早已坐在正厅内,见了靖安伯夫人,微微欠身行礼道:“如今天色已不早,本不应该来打扰夫人,但是此事我家夫人确实是颇为生气。所以不得不打扰伯夫人你了,还望伯夫人莫要怪罪老奴不知礼数。” 桑嬷嬷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带着一股隐隐的压迫感。柳若兰心中一紧,脸上却露出得体的笑容,说道:“嬷嬷客气了,不知是何事让堂姐如此动气?” “既然伯夫人问,老奴就不绕弯子了。今日,贵府二公子在闹市纵马,险些伤到我家夫人和小姐。而后,二公子还出言不逊。我家侯夫人特命老奴前来问问伯夫人,倘若伯夫人不擅长教导孩子,大可将二公子送往北狄,北狄自有人能教会他何为礼数。” 听闻桑嬷嬷这般毫不客气的言语,杨若兰顿觉脸颊热辣辣的,她那阴冷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旁边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那些丫鬟婆子们瞬间被吓得面色惨白如纸,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桑嬷嬷自然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暗叹:“这靖安伯府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伯夫人尚且如此,又怎能教导出知礼守礼的后辈呢?” 第34章 村姑而已 第34章 不过片刻之间,杨若兰的脸上再度恢复了往日一般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方才那阴冷的表情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语气极为诚恳,言辞之中满是愧疚之意:“此事我确实不知晓,东儿也未曾到我的院子里来。待我问过他之后,必定押着他前往堂姐府上,登门赔罪致歉。还望张嬷嬷转告堂姐一声,让她莫要因此事与我生分了。” 张嬷嬷并未被她这表面的爽朗所迷惑,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缓缓说道:“伯夫人既然如此说,老奴自当转达给我家夫人。只是希望伯夫人莫要食言,尽快让二公子登门致歉。”说着,便福了福身,未等杨若兰开口,便转身离去。 “哗啦”一声巨响。 眼见着桑嬷嬷的身影彻底消失,杨若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她面色铁青,怒不可遏,顺手便将桌上的白玉青花瓷瓶狠狠扫落在地。瓷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碎片四溅开来,仿佛也在宣泄着杨若兰心中的愤懑。 那些丫鬟婆子们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头,生怕触了夫人的霉头。杨若兰胸脯剧烈起伏着,眼神中满是恼怒。 杨若兰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将她脚边的碎瓷片清理干净。 然而,刚一靠近,便被杨若兰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那丫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散落的碎片扎进了她的血肉之中,鲜血立时蔓延出来。 丫鬟痛呼一声,却不敢大声哭泣,只能强忍着泪水,惊恐地看着盛怒中的杨若兰。 周围的其他丫鬟婆子们更是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一步。杨若兰看着地上受伤的丫鬟,冷冷道:“去将二公子请来。 “是,夫人,有一婆子应声准备出去。 这时,靖安伯柳公权走进来,看到满地碎片和地上的丫鬟,淡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若兰见到柳公权,神色微微一变,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竭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老爷,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柳公权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杨若兰身上,眼神中满是询问与审视之意。 杨若兰心中一紧,知晓瞒不过去,只好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柳公权听后,面色如常道:“此事东儿已告知我,我已知晓。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明日带东儿去侯府赔礼道歉,眼皮子莫要那么浅。 说罢,柳公权也不再理会杨若兰,便转身离开。 本来因夫君宽心,脸色好看了不少的杨若兰,见柳公权刚进院子又转身离去,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 她狠狠道:“贱人,一直霸占着老爷。等此事了了,我定让你好看。” 另一厢。 在忠勇侯府中,洛水瑶被扶进了自己的院子,大夫也紧跟其后。 侯夫人坐在床边紧张地盯着大夫,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伤的可还严重?”大夫号了号落水瑶的脉,缓缓吐气道:“无碍,只是略微有些扭伤,受了些惊吓。老夫开一副药,夫人安排人去熬煮好让小姐喝下。 至于脚腕上的伤嘛!老夫这里有治跌打的药酒,让有力气的丫鬟婆子一天按三次,记住一定要将手搓热后再按,不出几日,小姐一定能生龙活虎。” 听到大夫说无碍,侯夫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又问道:“那她身上的伤可会留疤?”大夫起身,恭敬地回道:“夫人多虑了,那些伤只是小擦伤,只要涂上祛疤的膏药,最多一月便可去除。” 夫人听到这里,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她起身朝大夫道:“多谢华大夫。” 华大夫朝她恭敬行礼道:“夫人不必言谢,救死扶伤是老夫的本分。” 侯夫人笑笑,朝身边的丫鬟道:“翠竹。”丫鬟会意,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交给大夫。“此乃我家夫人心意,还望华大夫您莫要嫌弃。” 华大夫是这京中有名望的大夫,经常给这些侯门大户治病诊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伸手接过荷包,道:“那老夫便告辞。”侯夫人微微颔首,示意翠竹跟上大夫去将药拿过来。 洛水瑶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此时她身上那身滚了一身尘土的衣服早已被换下,如今她只着中衣。胳膊与手上、脚上都包着纱布,这般模样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侯夫人上前,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道:“姨母今日多谢你,若非你,姨母今日非死即伤。” 洛水瑶腼腆的笑笑,“姨母您莫要胡说,您如此温柔善良,定当长命百岁。今日只是碰巧罢了。” 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满意地点点头,“待翠竹拿来药,你煎上喝了,便早日歇息吧。最近一段时间,我让丫鬟将饭食提到你的屋子来,待你好了,再来膳堂一同用膳。” 洛水瑶乖巧地点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侯夫人。 侯夫人哑然失笑,“快睡吧,明日我让孙嬷嬷给你送来一些衣裳首饰。”洛水瑶再次乖巧点头,“那我便不多留姨母了,姨母今日也受到了惊吓,赶快回去休息吧。” 侯夫人微微颔首,叮嘱了一番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便离开了她的院子。 隔壁,秋梨院。 陆昭昭面色阴沉地坐在桌边,浑身散发着冷意。红缨则站在她的旁边,轻声劝解道:“小姐,那村姑只是碰巧而已,下次我们定不会让她得了这般好处。” 陆昭昭冷哼一声,“哼,一个村姑居然敢与我一同做这侯府表小姐,还敢与我一同争姨母的宠爱,真真是想找死。上次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红缨见自家小姐脸色缓和了不少,便赶忙说道:“已经在办了。” 陆昭昭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这么慢?你让他们快些。” 红缨恭敬道:“是,小姐。” 第35章 梁子初结 第35章 望着侯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洛水瑶缓缓地长舒一口气,随后身心俱疲地躺倒在床上,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床顶的幔帐,脑中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当时她正在大街上走着,明明一切正常,却不料被人猛地绊了一跤。彼时,侯夫人位于她的左侧,而在她右侧且距离最近的人,除了杜鹃便是陆昭昭。杜鹃绝无可能害她,毕竟洛水瑶是她的主子,只有洛水瑶过得顺遂,杜鹃的日子才会好过。如此推断,唯一有可能使绊子的便只有陆昭昭了。 倘若洛水瑶因这一绊将侯夫人撞了出去,侯夫人若有个什么闪失,那洛水瑶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陆昭昭则极有可能成为唯一的获益者。 想到此,洛水瑶满心疑惑,她实在想不通陆昭昭为何要这么做。陆昭昭的母亲与侯夫人关系那般亲密,陆昭昭难道就不怕侯夫人遭遇不测吗?万一侯夫人被马当街踩踏而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洛水瑶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却始终不得其解。她心中暗叹,这陆昭昭究竟是何居心?难道就如此容不下自己吗?自己本想与她友好相处,可她却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看来,日后要对陆昭昭多留一份心眼。今日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毕竟下次她可不一定能有这般好的运气。 洛水瑶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侯夫人呢?” 可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万万不能告诉侯夫人。虽说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侯夫人对她已不像原着中那么不喜了,但陆昭昭毕竟是侯夫人手帕交的女儿,爱屋及乌,侯夫人对陆昭昭的感情肯定远比自己深厚。若自己贸然说出此事,一来可能会打草惊蛇,让陆昭昭有所防备;二来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会引起侯夫人的反感,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别有用心,故意诋毁陆昭昭。 想通了这些,洛水瑶便不再纠结。她听着屋外的鸟啼声,渐渐忽略了手臂和脚上火辣辣的疼痛,一天的疲惫与忧虑交织在一起,使得她身心俱疲。最终,她缓缓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另一厢。 明华堂内,忠勇侯刚进房门,侯夫人便迎上前去,接过他的大氅和官帽,转手交给身边的丫鬟。 随后,侯夫人抬眼眼巴巴地看着忠勇侯。 忠勇侯莫不着头脑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抬手揽着她的肩,边往内走边问道:“怎么了?今日可是有事发生?” 侯夫人看着自家夫君,拉着他走到床前坐下,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 忠勇侯听完,沉吟片刻,说道:“却没想到,当日她父亲救了我,如今她又救了你,我们忠勇侯府如今欠他们父女两条命。你日后对她定当仔细一些。” 说着,他拉过忠勇侯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又道:“为夫知道,之前说接她回府时,你心中略有不满。但是我想他父亲那般老实忠厚,他的女儿定当也不差。将其扔在外面,我们也看不到她过得好与不好。接回来多照看一二,于我们来说并不难。” 侯夫人面色羞愧,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 我之前总想着她家中还有亲眷,也能照看她。我们无亲无故的,又何须上赶着去接她过来,只需给些银两,多照看一二便可。如今才知道,倒是我想岔了。 你且放心,日后这京都中别家小姐有的东西她都会有,我定不会亏待于她。” 见自家夫人确实是已经想明白了。忠勇侯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至于靖安伯府,最多明日他们便会上门登门道歉。到时你便接洛丫头自己过来,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原谅他们。 她若愿意原谅,多为她讨些好处;她若不愿意,你也莫要强求。 侯夫人抽出被忠勇侯握着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会强逼她原谅靖安伯府的人不成?” 忠勇侯连忙陪笑,靠近侯夫人,揽着她的肩,说道:“我自是知道夫人最是宽宏大量、善解人意了,只是为夫稍微啰嗦了一些,还望夫人莫怪。” 侯夫人斜瞥了一眼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的忠勇侯,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对忠勇侯道:“我今日才知道,这靖安伯府一家子藏污纳垢,做了不少坏事。这若兰竟也不去处理,也不约束,任由家中子弟如此胡作非为,真是过分。” 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忠勇侯哑然失笑,“我之前就说过,让你离你那堂妹远一些,你非是不听,如今倒知道了。” 侯夫人微微叹气,“她是我的亲堂妹,她来找我,我怎能不理她?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看来,过些日子,我要抽空回家中一趟,让家中长辈看能不能约束几分。” 忠勇侯沉思片刻道:“如此倒也好,我们与她毕竟也算沾亲带故,他们做恶事太多,我们面上也不好看。若是岳父岳母能劝她几分,那便劝动他们几分,让她约束一下家中子弟,此事也算是极好的事。” “行,此事我已知晓该如何去办。” 侯夫人微微颔首,稍加思索后又说道:“另外,这京都之中的大部分人家都已知晓我们忠勇侯府领回了两位表小姐,然而却都不识得她们,日后若不相识,也容易产生冲撞。我寻思着过些时日举办一个喜成宴,邀请各家主母以及家中子女前来。其一,可以让众人认识认识这两位表小姐,如此一来,日后也算有了个明面上的交代。其二,元铮今年已然二十岁了,别说正妻,就连妾室都还没有一个,我们做父母的心中着实焦急。到时候你把他给我叫回来,让他相看相看,若有他喜欢的,先定下来也成。” 听着夫人的絮叨,忠勇侯点了点头道:“行,这事你看着办就好。等你把日子确定下来,我便将元铮叫回来。” 侯夫人又嘟囔着:“这孩子明明就在京中,却连家都不回。你到时候可得好好说说他。 忠勇侯再次点点头,看着仍在思索的夫人,无奈道:“好了,行了行了。天色已晚,该歇息了。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说着,便强行拉着侯夫人去歇息了。 第36章 力大无穷春杏 第36章 翌日一早,天刚亮,洛水瑶便睡醒了。这一觉她睡得十分舒服,可谓是她近些日子以来最为舒坦的一次。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唤来了杜鹃。待洛水瑶收拾齐整用过早膳,她又懒洋洋地躺在房内的小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这本书是洛水瑶让杜鹃吩咐院里的嬷嬷去找侯夫人从书房借来的,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看了一会儿,洛水瑶觉得这书中的内容太过繁琐复杂,品不出半点意思,又略显无聊地将书随手扔在旁边的矮几上。她轻轻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神色慵懒,随后转头对旁边的杜鹃说道:“杜鹃,今日正好有空,你去将院中的丫鬟婆子全部叫进来,大家也互相认识一下。” “是,小姐。” 杜鹃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随即动作轻快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洛水瑶静静地躺在屋子里,不一会儿,就听到杜鹃在门外说话的声音。“都进来一下,小姐今日有空认一认你们,日后也好让你们在小姐身边照料她。” 只听外面传来几声零碎的应和声,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杜鹃就领着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洛水瑶微微抬眼,打量着这几人。那嬷嬷四五十岁左右的模样,看着是个富态有福气的妇人装扮。其中一个丫鬟面容清秀,身材姣好;另一个丫鬟则黑黑瘦瘦,头都不敢抬。 还未等她开口,几人便齐齐行礼道:“奴婢见过表小姐。” 随后,那个嬷嬷退后一步,微微抬头道:“奴婢夫家姓张,您可以叫我张嬷嬷。之前在夫人身边伺候,表小姐您来了之后,夫人就让我管着您的院子。” 洛水瑶微微颔首,目光在张嬷嬷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自思索,这个张嬷嬷看起来颇为稳重,在侯夫人身边伺候过,想必经验丰富。不知道她管理院子的能力如何,是否能够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做事,不过,这事只能日后再看了。 洛水瑶又把目光又转向另外两个丫鬟,轻轻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威严:“你们都介绍一下自己吧。” 那个模样周正的丫头上前一步,恭敬道:“奴婢名唤春桃,于刺绣一道颇有心得。之前便在夫人院中为夫人做衣裳、绣荷包等物。日后小姐您的衣服荷包之类可交于奴婢来做。” 洛水瑶看着春桃,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有个擅长刺绣的丫鬟在身边倒是不错,以后自己的衣物配饰也能更自足。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那个黑黑瘦瘦的丫鬟,等待着她的自我介绍。 那个黑黑瘦瘦的丫鬟转头看了看张嬷嬷与春桃,踌躇半晌,却还是上前一步道:“奴婢叫春杏,不会管家,也不会绣花。”说着,她抬头飞快地瞟了洛水瑶一眼,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又低着头嗫嚅着不出声了。 洛水瑶看着她,挑了挑眉,侯夫人将她送过来定是有用意。 春桃善刺绣,张嬷嬷善管理,那么春杏也一定有过人之处。“你可还有其他的什么本事?”春杏微微抬眸,见到表小姐盯着她,头低得更低了,“奴婢……奴婢天生力气大。” 哦?那她这么说,洛水瑶就有兴趣了。 她身子微微前倾,问道:“有多大?” 春杏见洛水瑶感兴趣,脸上没有任何嫌弃,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声音也大了些许,“很大。 “哦!那你能干什么?” “可以让我看看吗?” 春杏也不答话,左右张望了片刻,她走上前去,弯腰对着洛水瑶刚刚躺过的小榻走去。她弯腰一个用力,便见那个小榻便被她抓着一侧抬了起来。 洛水瑶瞬间惊讶,她上前几步,见她脸不红气不喘,好似平常一般,惊讶道:“你不觉得重吗?” 要知道这可是雕花红木塌啊!红木的特质就是木质坚硬并且极为沉重。 春杏自信道:“没有觉得多重,奴婢不敢抬您的床,床上有被褥,会乱,就只能抬这小榻。” “小姐,院子里的那个大缸你看到了吗?” 洛水瑶点点头,应道:“嗯,看到了。” 春杏接着说:“奴婢能抱着那个大缸加满水绕着院子跑。” 洛水瑶盯了她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胆小怕事却又力大无穷,“姨母可真是给我送了个好宝贝啊!” 看着莫名大笑的小姐,春杏缩缩脑袋,嗫嚅道:“小…,小姐,怎么了?您笑什么?” 洛水瑶笑够了,察觉到几人正以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随后,她揪了揪自己的衣摆,将其整理整齐,回到榻上,端端正正地坐直身体,正色说道。 “张嬷嬷,你曾在姨母院中担任过管事,想来对院子管理之事甚是精通。日后,你便管理咱们春华院中的众人。” 张嬷嬷听到洛水瑶的安排,上前一步道:“奴婢定当尽心管理好春华院, 请小姐放心, 洛水瑶见她态度诚恳,进退有度,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洛水瑶看向春杏,说道:“你既然力气大,那日后春华院里的人可就需要你多费心保护了,你可能做到?”春杏见表小姐这般郑重地安排,上前一步,拍拍胸脯道:“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保护大家安全。” 随后,洛水瑶看向春桃道:“既然你擅长刺绣,那么日后我的衣服便由你来做。”春桃上前一步,恭敬道:“是,奴必定尽心尽力。” 将几人安排妥当后,洛水瑶想了想又道:“你们谁是自小在侯府伺候?” 张嬷嬷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道:“表小姐,除了奴婢不是,春杏与春桃都是自小被买入府中, 您可是有何安排?” 洛水瑶将目光转向春桃和春杏,说道:“我要劳烦你们,日后这府中有何风吹草动,一定要时刻注意着。要知道你们既然跟了我,便是我身边的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莫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听懂了吗?” 几互相人对视一眼,上前道:“是,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第37章 赔礼道歉 靖安伯府这厢。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杨若兰便已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她踱步前往库房,随意挑选了几样礼品后,派人去叫儿子。不一会儿,柳向东来到了正厅。一眼就看到穿戴整齐的母亲,以及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她们手中端着物品,心中顿时了然。 他微微垂首,上前一步,轻声道:“母亲。” 杨若兰见到儿子来了,起身朝他走来,说道:“昨日你父亲同我说过了,我们今日要去忠勇侯府。想必你心中也有成算,去了那里,切记态度要恭敬亲和一些,莫要惹得你姨母不快。” 柳向东点头道:“儿子明白。”杨若兰看着这个让她骄傲的儿子,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叫人备好马车,一行人朝着静安侯府而去。 因着早早便向忠勇侯府递了帖子,门房这边也收到了通知。待看到靖安伯府的马车到达跟前时,门房并未再次通报,直接打开了门。 杨若兰带着儿子一路直达正厅。侯夫人早早地就候在那里,一见到他们进来,便立即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看着神色匆匆的母子二人,她故作不解地问道:“若兰,怎么来得这么早呀?可有用过早膳?” 杨若兰闻言面露愧色,上前一步,声音里满是悔恨:“堂姐,我实在是没脸见您呐!为着这不争气的逆子做出的混账事,我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满心都是悔恨。我今儿个这么早过来,就是想赶紧当面向您赔罪。” 说着,她转头对着身边的儿子打了一巴掌:“我真恨不得时光倒流,好好管教这逆子,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让您生气。” 看着杨若兰这副装模作样的行为,侯夫人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也变得格外冷淡:“这事情你不该向我道歉。” 杨若兰眼见侯夫人这般直接,心中一紧,赶忙伸手一拉,将杨向东拽到跟前。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悔恨地说道:“堂姐,我今日这般早赶来,实在是诚心诚意要向你赔礼道歉啊。你知道的,向东这孩子向来懂事,他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还望你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看着堂妹还在装疯卖傻,侯夫人的语气更加冷了几分,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责备。 “若兰,“我说过了,你今日不该向我道歉,毕竟我并未受什么伤害,伤着的是瑶瑶。你若真想道歉,便去对着她说吧。”侯夫人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杨若兰。 杨若兰听闻此言,脸色一僵,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微微垂下头,语气中满是愧疚:“堂姐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给瑶瑶道歉。” 侯夫人见杨若兰还算爽快,脸色也好了几分。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缓和了一些:“先在这里用些早膳吧,我派人去看看瑶瑶,看她好些了没有。”说完,夫人轻轻挥了挥手,便有丫鬟上前准备早膳。 杨若兰看着侯夫人的背影,心中暗恨,嘴里却连声应道:“多谢堂姐。” 春华院。 洛水瑶在院中给几人分配好工作后,用过早膳,便又缩在小榻上,懒懒地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忽然,她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便放下书本,抬头望去。只听见侯夫人身边翠竹的声音零零散散地传来,在屋中也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不过片刻,声音便消失了。杜鹃打开房门,朝她走了过来。 洛水瑶直起身子,往后靠了靠,问道:“何事?” 杜鹃恭敬道:“小姐,侯夫人派人来通传,说靖安伯府的夫人与二公子来府上赔礼道歉,问您可好些了,可要前去一同用早膳。” 陆水瑶微微皱起眉头,思绪飞转,片刻后,缓缓说道:“你去回禀夫人,就说我身子还有些不适,不便前去。” 杜鹃并未质疑,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通传。 待听到院子中翠竹离开的动静,洛水瑶才朝媛媛喊道:“杜鹃。” 杜鹃听到小姐的声音,立马跑了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洛水瑶急切道:“快扶我去镜前,将今日姨母送来的那些胭脂水粉拿过来。” 杜鹃虽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懂自家小姐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将东西摆了出来,扶着洛水瑶去了镜前。 洛水瑶看着镜前的瓶瓶罐罐,伸手拿起其中一瓶,厚厚的敷在自己脸上与嘴唇上,随后又喊杜鹃扶她到床上。看了看自己身上包裹的布,想了想,又对杜鹃道:“去将那白布拿过来,将我的脚上与身上多缠两圈。” 杜鹃这会儿已基本明白了小姐要干什么,扬起笑脸,脆脆地应了一声,便去将布拿过来,帮助洛水瑶缠在受伤的地方。 前院。 翠竹快步向前禀报,说道:“夫人,洛表小姐情况并未好转,反倒更加难受了。” 侯夫人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起身对杨若兰道:“向东是外男,不便入后院,你随我一同去吧。” 杨若兰站起身来,应道:“好,我便陪表姐一同去。” 侯夫人却不等她回话,脚步匆匆的朝春华院赶去。 春华院外,侯夫人与杨若兰还未进入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侯夫人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打开帘子,进到屋里。顿时,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气息不稳,受伤的地方缠着厚厚的纱布。她一阵阵咳嗽,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侯夫人上前握住洛水瑶垂在床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愈加严重了?可是有请大夫?” 第38章 她欺负你了 洛水瑶咳完一阵,此时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杜鹃连忙上前应声道:“夫人,已经请过了。大夫说我家小姐是惊吓过度,加上受伤,这才发了高热。”侯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她轻轻拍了拍洛水瑶的手,柔声道:“好好养病,莫要胡思乱想。” 洛水瑶点点头,还未答话,便又咳了起来,杜鹃连忙上前替她拍背。 门外,张嬷嬷喊道:“小姐,药好了。”杜鹃连忙迎了上去,从她手中接过药碗,走到床边喂给洛水瑶。 张嬷嬷看着房中的夫人以及靖安伯夫人,躬身行礼。 侯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说道:“瑶瑶年纪还小,不懂事,这院中你多上一些心,若缺什么,便去帐房支取。”张嬷嬷恭敬地应道:“是,只是可怜小姐了,这一阵阵咳的,听得老奴心都碎了。” 侯夫人叹了一口气,扫了靖安伯夫人杨若兰一眼,不再言语,转而对张嬷嬷挥手示意:“你下去吧。” 这边,洛水瑶喝完了一碗药,气息终于平稳了几分,不再那么剧烈地咳嗽。杜鹃扶着她坐起来一些,在她身后垫个枕头,让她轻轻靠在床上。 洛水瑶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对着侯夫人与杨若兰道:“劳烦二位姨母还跑了一趟,只是高热罢了,缓几天就好了。” 侯夫人摇摇头,随后道:“今日你表姨母领着她儿子向东上门来赔礼道歉。“哦!向东就是昨日街上纵马的那个孩子,让她与你说吧。” 说着便从床边让开。 杨若兰上前,满脸疼惜地抓住洛水瑶的手,说道:“姨母今日领着那个臭小子过来,是要对你道歉赔礼的。我跟那个臭小子说了,纵然公务紧急,上街纵马也要避着些人群。怎么能伤到你这个娇弱的小姐家呢?幸好你福大命大,并未受到多大伤害,否则我可怎么对堂姐交代?”她嘴上说着满脸愧疚,可洛水瑶从她脸上却看不出来丝毫愧疚,只有满满的轻视。 洛水瑶心中暗暗啧啧几声,听听这话说的,公务繁忙,纵马上街,还说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看看她现在这样子,像没受到伤害的样子吗?这人可会睁眼说瞎话。 但她面上并未显露丝毫,只是语气虚弱地说道:“您为长辈,怎么能赔礼道歉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孤女,得姨母与侯爷仁慈,才被接到府上成为表小姐。若不然,我无权无势,谁都能上前欺负一把。您也不用赔礼道歉。二公子公务繁忙,此次他也并未做错,怎能谈及赔礼道歉呢?如此倒是小女不懂事了,还望夫人莫要提了。” 说着,她又咳了起来,瞬间双眼含泪,一滴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显得人又可怜又凄惨,如同被风雨摧残的娇弱花朵,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站在一旁的侯夫人自然也听出了堂妹杨若兰口中的未尽之言,她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洛水瑶的背,对着杜鹃唤道:“过来伺候你家小姐,一定要看着煎好药让她喝上,若有事便让人来前院寻我。”说着,她转过身藐了杨若兰一眼,便径直出了房门。 杨若兰没想到这孤女来了这么一出,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见侯夫人出门了,她转过脸对着洛水瑶狠狠瞪了一眼。却不曾想,附在杜鹃肩上的洛水瑶抬起眼眸与她对视,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杨若兰一怔,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撕碎。 “还不出来?”侯夫人站在门口,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了她眼中的凶光,声音冰冷道。 杨若兰咬了咬牙,再次瞪了洛水瑶一眼,转身快步跟上侯夫人。 洛水瑶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杨若兰是靖安伯夫人,而柳向东是未来的靖安伯。洛水瑶本不应该与他们交恶,可她看过原着,深知柳向东小肚鸡肠、心思狭隘。杨若兰身为他的母亲,与他几乎如出一辙。自从昨日,不……,或许是自从她得罪了柳烟烟那天起,他们之间就已经结下了梁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如此,洛水瑶自然不会退让半步。 先不提洛水瑶心中的想法,柳向东这边,忠勇侯府正厅,杨若兰与侯夫人去了春华院看望那个村姑。柳向东则坐在厅内,有丫鬟奉上茶点,他慢慢品着手中的清茶。 在他看来,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想要得罪靖安伯府,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他并未想过那孤女会拒绝他们伯府的赔礼,只是悠闲地饮着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他却没想到过,洛水瑶这个孤女不按常理出牌,她有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绝不会轻易屈服于他们的权势。 而这场争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陆昭昭身边的丫鬟听到有人说靖安伯府的夫人与公子上门来了,便赶紧禀报了陆昭昭。陆昭昭眼珠一转,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便急忙唤来红缨为她梳洗打扮。 换好衣服后,陆昭昭便朝正厅而去。刚入正厅,便看到昨日纵马的那个英俊少年在悠闲地饮茶。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少年面前,微微福身,道:“见过公子。” 柳向东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放下茶杯,微微颔首,道:“姑娘不必多礼。” 陆昭昭直起身来,看着柳向东,语气温婉地问道:“不知公子是何人,怎会在此?我姨母呢?” 柳向东微微一怔,“姨母?你是?” 红缨在一旁补充道,“我家小姐是侯府的表姑娘,也多亏夫人与侯爷仁慈,接我家小姐入府,否则我家小姐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在这世道生存呢!”说着,她状似愁苦的幽幽叹了一口气。 陆昭昭面上适时露出几丝忧愁,看着她柔美清澈的眉眼,柳向东总感觉自己心尖微微一阵抽痛。“如你家姑娘这般温婉贤淑之人,定不会有人惹你不快。” 陆昭昭神色黯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随后露出一个苦笑,“我的容貌不如瑶瑶妹妹,也不讨人喜欢,恐怕辜负了你这一句夸奖。” 第三十九 不讨喜 听到她的话,想到昨日那个女人彪悍的模样,柳向东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狠,“所以她仗着更得侯夫人恩宠,便欺负你?” 陆昭昭连忙露出一个惊慌的神色,“你莫要胡说,瑶妹妹并未欺负我。” 她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仿佛生怕柳向东误会了洛水瑶。然而,她的惊慌在柳向东看来,却更像是被欺负后的掩饰。 柳向东心中对洛水瑶的不满愈发强烈,他暗暗决定,一定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他冷哼一声:“我早料到,那般嚣张跋扈的女子,定会欺负你。”说着,他看向陆昭昭,面色稍缓,柔声道:“你莫要害怕,日后若她再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定会为你报仇。” “寒风,小的在。”他的随身侍从应声道。 “把我的随身玉佩给……,” 说到一半他有些尴尬的看向陆昭昭,陆昭昭连忙轻声道:“我叫陆昭昭,昭如日月耀星辰的昭昭。” 柳向东神色一顿,随即笑道:“昭如日月耀星辰,昭晰前路志凌云。你父亲母亲是希望你能如日月星辰一般耀眼夺目,而不是像现在一般黯然神伤。你要开开心心的,如若这侯府容不下你,” 他迟疑片刻终是说道:“不如你便换个地方吧。” “你要她换到哪里去?” 侯夫人怒气冲冲地从春华苑出来,走了一路,总算平复了些许心情,面色也有所好转。没想到刚到正厅,便听到了柳向东挑唆陆昭昭的话语,不由怒声问道。 陆昭昭听到侯夫人的声音,赶忙收敛起委屈的表情,转头望去,只见侯夫人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盯着他们。 她面上闪过一丝急切,连忙上前说道:“姨母,柳公子只是说笑罢了,您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侯夫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道:“我对你不好吗?侯府对你不好吗?怎么就容不下你了?” 柳向东上前一步挡在陆昭昭面前,直视着侯夫人的双眸,“您对她好吗?您偏爱小人,那村姑骄蛮跋扈,您偏要袒护那样的人,这般好的姑娘您却不闻不问,这也叫好?” 柳向东方才听到侯夫人的声音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与羞恼,却不曾想侯夫人竟然这样质问陆昭昭,此时他也按捺不住,立刻上前与侯夫人对质道。 “我偏爱小人?村姑?骄蛮跋扈?谁给你讲的?谁是村姑?谁又骄蛮跋扈了?你一个外人也有资格管我们家事吗?陆昭昭是我领来京都的,她过得怎么样由我侯府说了算,你又有何资格?” 说着,侯夫人冷哼一声,瞥了匆匆赶来的杨若兰一眼,随后对桑嬷嬷道:“桑嬷嬷,送客。” 出了侯府,杨若兰瞧着附近那些张望且窃窃私语的人,只觉得脸上滚烫得厉害。她转身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便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 早朝结束后,忠勇侯在宫门口叫住了长子。 叶云舟转过身对他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神色冷淡道:“父亲。” 忠勇侯也不在意他冷淡的神色,摆摆手道:“你母亲过两日要为两个丫头举办一个洗尘宴,到时你回趟家来见她们一下。” 说着,不等儿子回答,便转身上了官轿。 叶云舟看着父亲看似稳健,实则逃也似地跑开的背影,不禁嗤笑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 隐龙司内,叶一正盯着隐龙卫锻炼,见是自家世子进来,还看了他一眼,知道世子有事找他,便连忙跟了上去。 叶云舟踏入主书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息。叶一紧跟其后,神色恭敬。 叶云舟走到书桌前,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沉静地看向叶依。 “叶一,我有一件想请你帮个忙,他的话虽然很客气,声音却一如既往的低沉严肃。 叶依微微躬身,“世子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叶云舟朝叶一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说。见叶一坐下,便直接道:“我想送一件女子喜欢的礼物,却不知送何种为好?” 叶一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是那天那个女子吗?” 叶云舟并未答话,只是用黑曜石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叶云舟如此表现,叶一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座冰山也有心动之时。” 叶云舟冷眸一扫,叶一连忙收敛笑容,认真道:“那你想送的女子,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叶云舟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那她的性格呢?” 叶云舟脑中浮现出她精灵古怪的样子,柔弱的样子,以及破碎的模样。想到这里,他耳朵漫上一丝红晕,连忙摒除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性格颇为活泼。” 叶一听闻此言,思索着说道:“那要不送她一串亲手打磨的沉香手串吧,香气清幽,又能随身携带,最主要是......” “最主要什么?见叶一停顿不语,叶云舟蹙眉追问道。 叶一戏谑地看了自家世子一眼,才道:“最主要是这手串自古便有定情之意,如果她收下了,就说明她也心悦于你,你们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呀。” 叶云舟沉思片刻,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道:“也可。” 看着叶一离开,叶云舟便拿起桌的公文看了起来。看了半晌,脑中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便顺手将公文扔在桌上。 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院中训练的隐龙卫,心中微涩。没想到,有一日他也能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这几日,脑中时不时会浮现她的模样。一想到就要见到她了,心中难免有些跌宕起伏。 其实,他若想知道她的栖身之地,自然非常简单。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并且与她约定好再见面的地点,他便忍耐几天,待二人关系彻底稳定,再上门拜访。私下打听闺阁女子的居所,实乃非君子所为。 ……… 靖安伯府这厢 柳向东一脸阴沉地踏入家门,他快步走进书房,用力一挥衣袖,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顿时散落一地。“可恶的女人,竟敢让我如此难堪。” 他咬着牙,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第40章 阴险计划 第 40 章 柳向东在书房中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不停盘算着该如何狠狠报复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人。 “哼,女人?既然明着对付不了你,那我就来阴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而阴狠的笑容,随后叫来随身侍从,压低声音在其耳边交代着自己的计划。 侍从听完,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之色:“公子,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了吧?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 柳向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怕什么?她不过是一闺阁女子,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躲都来不及,怎敢声张出去?就照我说的去做,要是出了差错,本公子唯你是问。” 侍从见二公子面色阴沉不愉,心中虽仍旧充满担忧,但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转身去执行那危险的计划。 待杨若兰二人离开后,侯夫人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陆昭昭,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昭昭低垂着头,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嗫嚅着说道:“姨母,此事真的并非昭昭有意为之,实在是……” 侯夫人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既然我将你引进府中,你与瑶丫头就应享受同样的待遇,我绝不会厚此薄彼。日后那样的话,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那里听到。” 陆昭昭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委屈之色:“姨母,昭昭真的是被冤枉的呀,是柳公子他自己那样想的,这事儿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侯夫人目光凌厉地紧紧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此事下不为例。” 陆昭昭一路委屈地垂着泪来到了秋梨院。进了屋子,她脸上的委屈之色瞬间一收,脸色立刻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 红缨上前,轻轻地拍着陆昭昭的背道:“小姐,此次确实是我们太过心急了。不如,我们便不与她作对了吧。” 陆昭昭忽然转头,目光如刀般狠狠盯着她,语气狠厉:“哼,此事都是她的错。若是她乖乖地做我的垫脚石,我便不与她计较。既然她想与我争,那我怎能输给她?一个村姑而已,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先不说陆昭昭与柳向东二人要如何阴险算计,春华院这边,洛水瑶慵懒地躺在床上。她身上裹着的布并没有拆下来,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春桃的禀报。 “小姐,我听正厅那边的嬷嬷说,咱们夫人可是一点好脸色都没给靖安伯夫人,直接就把他们给请了出去。那靖安伯夫人在门口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呢。” 张嬷嬷在一旁听着,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随后挥挥手让几个小丫鬟都出去。犹豫半晌后,才对洛水瑶说道:“小姐,老奴说您一句,您可别觉得老奴越俎代庖。” 洛水瑶颔首示意她继续,张嬷嬷才接着说道:“这靖安伯府二公子绝非善类,若是他使出阴招,我们未必能够躲得过去。” 洛水瑶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嬷嬷你也不必着急。我又不常出门,若是出门,我便带着春杏。春杏力气那么大,一般人也打不过她。” 看着陆水瑶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张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您日后出府,一定要多找几个侍卫跟着您。” 洛水瑶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去找个大夫来,做戏就要做足,可别让人轻易发现端倪了。” 张嬷嬷点头应是,随后便走了出去。 靖安伯府。 柳公权刚迈进府门,就有下人火急火燎地来报,说夫人请他前往静芳园。柳公权微微蹙起眉头,脑海中瞬间闪过今日他们母子去忠勇侯府之事,难道没处理好?算了,去静芳园看看究竟。 杨若兰归来后,精心挑选了一身淡雅的衣衫换上,接着吩咐丫鬟准备一桌精致的膳食。柳公权踏入府门的那一刻,下人便迅速将消息告知了她。此刻,她静静地站在静芳园门口,远远瞧见柳公权的身影,急忙快步迎上前去。 “夫君……”她莲步轻移,走在柳公权身旁,欲言又止,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有话进去再说。”柳公权神色淡漠,直接无视了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摆了摆手。 杨若兰默默站在他身后,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神情中满是委屈。直到身边的嬷嬷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般,重新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缓缓跟了进去。 “夫君,先用膳吧。”杨若兰款步上前,伸手欲接过他身上的官帽,柔声说道。 “不必了,晚膳我等会儿去藏娇阁用。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可是今日去忠勇侯府之事不顺利?” 杨若兰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听到柳公权这番话,她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吗?她怔怔地看着柳公权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哀怨与绝望。 柳公权等了许久也未听到杨若兰的回话,他不耐烦地转过身,一眼便瞧见了她眼底那复杂的情绪。他的神色微微一怔,不过仅仅是刹那间,便又恢复了那一贯的冷漠模样。他冷冷地转过身,语气冰冷如霜地说道:“有何事赶紧说,若是心情不好,就去一边歇着,我自会去找东儿询问。” 杨若兰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硬生生逼回眼底的泪意以及那复杂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我们今日去忠勇侯府,那个孤女似乎对我们的赔礼极为不满。”说着,她停顿片刻,又道:“东儿与堂姐争执了几句,随后我们便请辞了。” 柳公权闻言,垂下眸子,静静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我不管你心中有何盘算,也不管你有多瞧不起那个姑娘,这几日此事你务必办妥,否则影响的便是东儿的前程。” “是,妾身知道了。”杨若兰温顺地应道。 柳公权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道:“那你便早些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说着,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离开了院子。 待柳公权走后,杨若兰猛地转身,发疯般地将桌上的佳肴全部扫落在地。丫鬟们吓得噤若寒蝉,只有她身边跟着的嬷嬷上前,轻轻抚着她的背,满是怜惜地看着她。杨若兰再也忍不住,转身伏在嬷嬷肩上,痛哭失声。 第41章 讨侯夫人喜欢 忠勇侯府,明华堂内。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棂,轻柔地洒落在地面上,映照出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侯夫人端坐在古朴的红木椅上,身姿优雅端庄,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忠勇侯则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目光深邃而悠远。他们此时正在讨论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侯夫人微微侧过头,望向忠勇侯,轻声说道:“洛丫头那孩子着实受了委屈。今日若兰说话那般不妥,那孩子心中定然不好受。下午春华院又请了一趟大夫,大夫说她思虑过重才导致的高烧不退。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忠勇侯沉吟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你这几日多去开解一下那孩子。这两日若靖安伯府递帖子过来,先推了去,等过几日她情况好些了再说。”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确实也是这般思量的。然而,只要一想起昭昭那丫头今日所说的话,她的心里便仿佛被一根极细的刺扎了一下,隐隐地感到一阵不舒服。她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对陆昭昭可谓是关怀备至。从她踏入侯府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对她格外照顾。与她母亲自幼相识的那份情谊,让她把陆昭昭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女一般看待。为她精心挑选的秋梨院,那布景之用心,甚至超过了春华院。她本以为自己的这份关爱,陆昭昭能够体会到,并且心存感激。 可今日,她竟然对一个外人,一个差点伤害到她的外人,如此含糊其辞、意有所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难道自己对她的好,她都视而不见吗?侯夫人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没错,她只是听到了后面的一两句对话,但这侯府可是由她在管理,附近的下人也有听到的,自然有人禀报了他们的对话内容。此话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她这个侯夫人呢? 她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仿佛被辜负了,心中满是失望与困惑。 忠勇侯看着夫人那伤感失落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缓缓上前,轻轻地揽着夫人的肩,声音温柔如水:“莫要想那么多了,许是那小姑娘只是心中不安罢了。你日后对她们多上心一些,养闺女可不像养皮小子,给口饭就能活。闺女家呀,你还是得注重一下她心里的想法。” 侯夫人听了忠勇侯的话,微微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洛水瑶一直窝在春华苑,再没出去过。嘴里的苦药一碗接着一碗,那苦涩的滋味直喝得她胃里都泛着苦水。今日,她实在受不住了,决定做一点吃的犒劳犒劳自己这淡出鸟味的嘴巴。 事情的起因还是春桃带来的,春桃说陆昭昭这几日早早起来去陪侯夫人,又是做饭,又是绣花,又是给侯夫人捏肩捶背的,把侯夫人哄得笑容满面。她这个做丫鬟的看到别人家的小姐这么努力,心里有些不得劲,便回来一股脑说给陆水瑶听。 洛水瑶却压根不在意,女主本来就是贤惠的人设,不像她,就想做条咸鱼。再说她现在还受着伤呢,有什么可比的。 洛水瑶对着杜鹃这般说着,可杜鹃却不依不饶。一整天在她旁边念叨了三百遍不止,还说那个陆昭昭分明是在跟陆水瑶争宠,让她家小姐赶紧支棱起来。实在被吵得烦了,陆水瑶决定今天她就支棱起来。 经过了这几日的休养,洛水瑶胳膊上的伤已然结痂,扭伤的脚踝只要不进行太剧烈的运动,也不会感觉难受。于是清早,她便打发春杏去外面买了一些酸沙果回来。 通过这几日府中的饮食,她大概了解到这个时代的人喜爱甜食,可那些点心之类的他们做的实在太甜,有些腻人。想着要给侯夫人献上点心,那便要做些侯夫人喜欢吃的,她便准备制作一些糕点,在里面添加各种果干、杏仁之类的东西。 用过早膳之后,洛水瑶的目光落在桌上春杏买来的那些果干和果仁上。 她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忖着要做些什么糕点。既然要讨侯夫人欢心,自然得做出令她满意的点心。她微微侧头,向几个小丫头示意,随后带着她们一起将所有的果干仔细清洗干净。接着,她拿起一个杏仁,手指轻轻用力,将杏仁的外皮逐一剥去,动作娴熟而优雅。核桃等干果也在她的巧手下褪去了外皮。一切准备就绪,她小心地整理好这些食材,便带着它们前往厨房。 厨房在忠勇侯府的东面,与洛水瑶所在之处有一定距离。一路上,春杏稳稳地拿着东西,杜鹃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洛水瑶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每一步,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再次扭伤脚。 对此,洛水瑶表示有些无奈,她停下脚步,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说你不用这么小心,我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能平地摔跤不成?你看我都好了呀。”说着,她微微挺直身子,步伐坚定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在向杜鹃证明自己已经完全恢复。 看她大刀阔斧地走了这么几步,杜鹃顿时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喊道:“哎,小姐你小心些!你才刚好一些,可别又加重伤势了。”随后又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你本次受伤本是无妄之灾,若再次加重伤势,又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那药喝着多苦呀,你难道忘了几日喝药时那难受的模样了?” “好吧。”洛水瑶闻言也停下了步子。 其实刚刚这么走了几步,她就感觉脚腕处隐隐有些不舒服。她也不再逞强,无奈地对杜鹃道:“好了好了,既然你这般不放心,便过来扶着我吧。 唉。”听到自家小姐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杜鹃高兴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扶着洛水瑶的手。主仆三人一路朝着厨房走去,春杏则稳稳地拿着东西跟在后面。微风轻拂,几人的身影在府中的小道上渐行渐远。 靠近厨房,洛水瑶一眼便看到厨房的几个婆子站在门口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因为洛水瑶她们是从旁边的小道上穿过来的,有着茂密的树木遮挡,几个婆子也一时没有发现她们。 第42章 议论主子 洛水瑶抬手制止了想上前的杜鹃与春杏,示意她们等会再出去。 也不是洛水瑶想偷听,只是她不知道这几人在议论谁,不论是议论自己,还是议论侯爷夫人,如果直面撞破大家都尴尬,那就只能等她们议论完再出去了。 只见一位身形稍显矮胖的婆子率先发话,话语中满是疑惑:“你们说说,这陆表小姐究竟是何用意?她本是大家闺秀,却偏要来与咱们这些下人争抢活计。” 另一个婆子随声应道:“能有啥意思?定是想和洛表小姐争个宠呗。”接着,她轻叹一声,“唉,咱们也着实可怜,每日起早贪黑地准备膳食,却讨不得半分好。我听那在正厅当差的周婆子讲,夫人今早还夸赞陆表小姐呢,说她勤劳,做的东西甚是可口。她这一夸,可不就嫌咱们做的不好吃了?” 旁边那人也应和着:“可不是嘛!我听到周婆子那般说,脸上也无光得很。咱们这些专门负责膳食的婆子,竟无用至此,连让夫人和侯爷满意的饭菜都做不出。一想到这儿,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哟。” “嗯,说不定这就是那陆表小姐的真正用意。”那矮胖婆子眯起眼睛,神色中满是猜忌,“她故意跟咱们抢活计,就是想让咱们在夫人面前失了宠,然后所有的好处就都叫她一人得去。哼,这心思可真是深沉呐。” 洛水瑶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思绪也顺着她们的谈话而去。 她理解陆昭昭想要表现出勤快能干以讨侯夫人欢心的想法,可她着实是勤快过头了。这般行事难免会引得众人生厌。她每日仅做了那么一两样点心,却揽走了厨房所有人的功劳。这怎能让这些真正付出劳动成果的人心里面甘心呢? 洛水瑶心中这般想着,可她也只是听着,女主的困难自然有人替她解决,自己一个炮灰想上去凑热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另一个婆子闻言,脸上露出愤恨之色:“可不是嘛!她仗着自己是表小姐的身份,就这般算计咱们。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此时那几个婆子已经越说越起劲,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婆子,听到她们越说越离谱,不由皱起眉头劝解道:“行了行了,都别再说了。咱们都是些下人,怎可这般议论主子?若是被人听了去,那可如何是好?都赶快收起各自的心思,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吧。” 几人听到这话,虽心有不甘,但也深知议论主子的后果,便纷纷收起了自己的议论。 她们缓缓起身,朝着厨房走去。此时,时辰尚早,早膳刚完毕不久,午膳则稍有些早,正因如此,她们才有这片刻得空时间在这里编排主子。如今看看时间,也确实该为午膳做准备了。 “呼!”听到几个婆子的对话终于结束,杜鹃和春杏轻轻吐出一口气。 洛水瑶回头就对上了二人如释重负的模样,以及两张憋红了的脸。她瞬间哑然失笑,这两个小丫头胆子这般小,听到别人说人闲话就这么紧张,竟然连气都不敢喘,要不要这么好玩! 杜鹃看出来自家小姐眼里的调侃与取笑,顿时嘟起嘴巴,不满的哼道:“小姐,你居然还笑我们?”春杏则没有说话,只是抬着头,用同样指责的眼神看向洛水瑶。 洛水瑶看到两个小丫头指责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来,“扑哧”一声后又迅速收敛了笑声。“好了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她在厨房外稍微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才带着春杏与杜鹃缓缓走向厨房。 当她们来到厨房门口时,洛水瑶故意闹出了一些动静。立马有一个婆子探头迎了出来,见到是洛水瑶后,婆子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连忙行礼道:“见过洛表小姐。”其他几个婆子听到动静,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朝前,向她行礼。洛水瑶微微摆手,示意几人起身说话。 为首的婆子正是先前制止其他婆子说话之人,洛水瑶推测她应是厨房管事,其他婆子似乎都听从她的吩咐。 那婆子上前一步,恭敬道:“不知洛表小姐今日来厨房有何事吩咐?”洛水瑶微微抿唇,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轻声道:“嬷嬷太过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只是想请各位嬷嬷帮个忙。”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矮胖婆子瞄了一眼为首的婆子,心中暗道:刚说完一个表小姐抢早膳功劳,这不,午饭也有人来抢功劳了。为首的婆子领会她未出口的话语,暗暗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注意一些。 洛水瑶自然瞧得出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不过她并不在意。不等婆子发问,她便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交递给杜鹃。 杜鹃上前一步,双手接过纸张,送到为首的婆子面前。那婆子疑惑地看着洛水瑶,这位洛表小姐给她一张纸干什么?不会要她给谁投毒吧?婆子脑中胡思乱想着,双手却已经接过了杜鹃递上来的纸张。 “这?”婆子低头只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她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字,又抬头看向洛水瑶,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洛表小姐这是………?” 洛水瑶迎着她的眼神轻轻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一张点心方子。” 看着这位表小姐毫无波澜的眼睛,婆子试探着道:“表小姐您的意思是要把这个点心方子给我们吗?”婆子拿着手中的纸张,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见她表现得实在震惊,洛水瑶也不卖关子了,她温柔地笑了笑,柔声说道:“这是我从家乡拿来的点心方子,前几日看到姨母喜欢吃,所以就想着抄录一份下来,把这方子留给你们,姨母随时想吃了随时就有。” 婆子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嘴巴有些干,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43章 点心方子 另外几个婆子听到表小姐的话也有些呆愣,随后,她们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凑了过来,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点心单子”。 在这个时代,食谱、点心方子之类的是用来传家的。这种东西不好得到,一般只有传承悠久的世家一代代流传、积累,才会拥有。普通人家哪里能得这种珍贵的方子。 要知道,那些大家小姐出嫁时,嫁妆里一,比的是庄子铺子,二,比的就是食谱秘方,金银珠宝之类的都要排在后面。所以,谁能把这种珍贵的东西说拿就拿呢!几个婆子齐齐抬头看着洛水瑶,心中暗想这个表小姐难不成是个傻的不成? 洛水瑶被几个年纪颇大的婆子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摸摸鼻子,随后轻咳一声道:“几位嬷嬷怎的如此看我?”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表小姐若不然您还是自己做吧?” 洛水瑶被她们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顿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笑道:“各位嬷嬷不必如此,这个单子本来也不值当什么。献出来也是图个方便,毕竟,我与几个丫鬟都不善此道,还要劳烦各位嬷嬷费心了。” 为首的婆子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点心方子,忽然伏地行了一个大礼。 “哎!”洛水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急忙上前扶她起来,“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些震惊,虽然她早就知道古代食谱之类的比较重要,但是没想到有这么重要。 再说这婆子也太实在了吧!听着她跪地的动静,她自己都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那婆子见拜不下去也不拜了,就扶着洛水瑶的手站直身体,感激的话不要钱似的说了出来。 她在侯府做了二十多年的厨子,这忠勇侯府的食谱来来去去就那么些,这些年不管吃的人怎么想,她这个做的人也做腻了。要不是主子家吃腻了府里的点心,也不至于侯夫人尝到一个大家小姐做出来的点心那么喜欢。 此时,她无比感谢眼前的这个表小姐。之前那位陆表小姐来厨房时,就害怕她们看到。做点心时都是藏着掖着,把她们赶出厨房,不让她们看丁点。她们几人如此愤愤不平,一部分是害怕被侯夫人换掉,另外一部分就是因为那位陆表小姐的行为太过气人了些。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大方的小姐,这个点心方子她方才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就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方子有多难得。 京都各府的点心多以甜点为主,基本都是“桂花糕”“桃花酥”之类,这种咸口,酸口的点心可是很少见的。她敢说,有了这个点心方子,她们几个老姐妹晚年吃喝基本不用愁了。 这婆子预料的没错,不久之后,她们几个就靠这几种点心在各家勋贵面前出了名,成了各家各户争抢的香饽饽,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她略微平复一下心绪后,朝洛水瑶笑道:“老婆子姓王,表小姐叫我一声王婆子就行。大恩不言谢,我们几个老姐妹心里都会记得你的恩德,若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们几个,我们一定会十分用心的。” “对呀!表小姐放心,以后你吃什么就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矮胖的那个婆子道。 “对啊!谢谢表小姐。”其他几个婆子也应和道。 她们目不识丁,也看不出来写的什么东西,但是王婆子认识啊!王婆子都表现得那么激动,那肯定是好东西,她们一个厨房的,一荣俱荣,有好处大家都好。王婆子让她们感谢表小姐,那是一定要感谢的。 听着她们个个声音洪亮的道谢声,洛水瑶连忙摆手叫停,“我给你们方子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感谢我的,你们做出来我也有口福。感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点心做出来,我等会要拿着去看姨母呢!” “表小姐你放心,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好,我们现在就去。”说着几个婆子也无心再与她说话,转身聚在一起研究方子去了。 旁边的杜鹃与春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个年近半百的老嬷嬷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实在是让她们感觉有些震撼,直到此时她们才有些回过神来。 杜鹃伸手推了推自己因为长时间张嘴有些酸痛的下巴,看向洛水瑶,“小姐,这个方子很宝贵吗?”春杏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求知若渴的神情。 她们只知道食谱方子宝贵,但是不知道在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也宝贵。杜鹃是小门小户出身,春杏自小胆子就小,很少与人交流,也没几个朋友,所以二人都不知道也正常。洛水瑶看着面前的两个好奇宝宝,想了想道:“或许吧!” 杜鹃:“什么叫或许?小姐,这东西既然这么宝贵你怎么还能拿出来呢?你留着以后嫁人了当嫁妆不行吗?”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自己小姐那是穷的叮当响,浑身上下都拿不出来五两银子,居然还这么败家。杜鹃扫了自家小姐一眼,实在想不通自家小姐是何想法。 “不行,”杜鹃忽然想到,这方子居然这么珍贵,那她们也要学会。随即,她就拉着春杏加入了研究方子的队伍里。 洛水瑶看着她们活泼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她也不在意她们的行为。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爱玩爱闹是正常的,放在她的前世就是个初中生,她也愿意纵着她们玩闹。 最后她看了看围成一团的几人,估计一时半会也没人搭理她,洛水瑶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就朝外面走去。 她记得刚刚路过的时,好像看到一棵木槿树,这个季节木槿花开得正好,她准备趁现在空闲去赏赏花去。迈出厨房,稍作思索后辨认了方向,接着便沿着来时的路径稳步前行。 三月的天气温暖宜人,春风轻拂。附近的花草树木都抽出了嫩绿新芽,四处一片葱绿。 她悠然地打量着周围景色。这是她来到侯府这些日子以来,首次如此悠闲地观赏府中景致。一路走过,假山错落,阁楼古朴,亭宇精致,各种树木郁郁葱葱。这里的景色比前世的杭州园林还要好看,且更为精致细腻。 第44章 男女授受不亲 洛水瑶沿着这条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木槿花树的位置。 不过,她好像走错了方向,走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那棵木槿花树。她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心想算了,还是随意逛逛吧。 走了一段路后,她发现前面凉亭,凉亭附近有不少尚未绽放的花朵,看样子像是个小花园。她顿时就决定了,不走了,去那里坐坐。 沿着这条清幽的小路,洛水瑶缓缓朝凉亭走去。临近凉亭之际,咦!那似乎有个人影。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凉亭跟前,定睛一看,确定了,那的确是个人。 她仔细端详,这不是叶云行吗?他在这干什么呢? “二哥!”她朝叶云行喊了一声。 叶云行坐在凉亭里,挨着边上的护栏,低头不知在捣鼓着什么。听到有人呼喊,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将手中之物藏于身后,站直身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瑶妹妹。”看到是洛水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朝她招手喊道。 洛水瑶快步走上前去,“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嘿嘿,”叶云行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一声,方才说道:“瑶妹妹,我这不是闲来无事嘛,便来这凉亭里坐坐,图个清静。你怎么也在这儿?” 洛水瑶狐疑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才回他道:“我去了趟厨房。之前在这附近看到一棵木槿花树,便想着去花树下坐坐,没想到好像是走错路了,就跑到这里来了。 叶云行:“你找木槿花树?你这可是跑得有点远呀!木槿花树在那边呢。” 洛水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吧,她好像跑岔路口了。算了算了,她摆摆手道:“这不重要。 也是,这确实不重要。 叶云行围着洛水瑶打量了一圈,才说道:“我娘说你前几日在街上为了救她,被马冲撞了。我想去看你,可我娘说,你一个姑娘家的闺房,我去看不方便,所以我就没去,你还好吧?”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洛水瑶的发丝,她摆摆手,微笑着说道:“还好还好,一点小擦伤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叶云行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担忧的神色才渐渐散去。 “你今日休沐?”洛水瑶看着他好奇问道。 叶云行在京都第一书院——崇山书院就读。 这崇山书院之中,基本上收纳的是各家勋贵子弟,以及一些文才极为出众的学子。为使各位学子能够相互融合,同时也为了管教那些调皮捣蛋的勋贵子弟,学院立下院规:无论你是皇子皇孙,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踏入崇山书院,皆须依循崇山书院的规矩行事。 崇山书院要求学子居住在书院之内,吃饭、住宿等一应设施俱全。每月仅有两日休沐时间,其余时间学子皆需在学院之中度过。上次她们被接入侯府时,叶云行是侯夫人请了半天假叫回来的。 这些皆是这几日洛水瑶躺在床上时,春桃讲与她听的,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一问。 听到她的问话,叶云行语气轻快地回道:“对呀。我休沐,不过不是今天,昨日便已休沐。今日晚间便要回去书院。” 听到他这般说法,洛水瑶愈发疑惑了。“那你好不容易迎来这两天休沐时光,不多陪陪姨母,却跑到这里躲着是为何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叶云行坐在光影之中,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我也想多陪陪我娘呀,可我娘她……她嫌弃我。”他有些委屈地说道。 “啊?”听到他这么说,洛水瑶顿时来了兴趣,她微微侧头,几缕发丝在微风中飘动。 “姨母她怎么嫌弃你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叶云行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 “那她是因为什么嫌弃你?”洛水瑶不解道。 闻言,叶云行的苦笑愈发浓重,脸皱成一团。他无奈道:“我娘说我不如昭妹妹会哄她开心,也没昭妹妹能干、勤快,老是这么说我。” 说着,他眼角微微泛红。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洛水瑶明白了,原来是陆昭昭表现得太过勤快,又太会哄侯夫人开心,以至于侯夫人随口指责了儿子。叶云行便忍不住委屈,赌气跑了出来。 她又看着眼角依旧泛红的叶云行,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罢了,正是需要母亲肯定与关怀的时候。好不容易回来两天,还被母亲一顿说教,他会委屈也是难免的。 她走近一些,在叶云行的身边坐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安慰道:“没事,姨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是她儿子,她怎么会真的嫌弃你呢?” 叶云行这会也没了心情去藏身后的东西,将那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洛水瑶低头一看,是一个小马木雕。不过那木雕只雕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未雕成,此时看着极为粗糙。 叶云行手里揉搓着木雕,声音低落地说道:“我知道娘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可是我听了心里就是不舒服。”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说到这,他忽然又顿住了。 洛水瑶越发好奇了,最主要的是什么呢? 她往前凑近了一些,目光定定地盯着叶云行,想要知道他未尽的话是什么。 叶云行感觉到自己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转头一看,发现洛水瑶坐得离他极近。 他的耳根瞬间就红了,连忙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一点,这才坐下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洛水瑶“………” 洛水瑶被噎了一下,随后不耐道:“行了,先别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先给我讲讲,你说的最主要的是什么?不知道好奇会把人急死的吗?” 叶云行“……?” 第45章 木马雕刻 “有这样的说法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洛水瑶有些暴躁了,双眼紧盯着叶云行,“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喊非礼,你信不信?” 叶云行一下子蹦了起来,紧紧攥着手中的木马,又往旁边躲了几步。 才嘟囔道:“你不要胡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怎么能……”他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是两只耳朵就跟烧着了一般,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你到底说不说?”洛水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看到她这副表情,叶云行只感觉如同见到他兄长发脾气一般,让他无端有些害怕,不由有些哆嗦地说道:“说,我说。 “那便说吧。”洛水瑶继续保持着面无表情。 叶云行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半晌。 听到洛水瑶再次发问,他才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看着我,我说不出来。” 洛水瑶……? 就这胆子,一个大男孩,还是武将世家出身,怎么胆子这般小? 算了吧。洛水瑶有些无奈,她伸手揉揉脸,随后露出一抹笑。“现在说吧。” 看到洛水瑶表情终于正常了些,叶云行松了口气,往她身边坐了坐,说道:“就是昭妹妹,她有些奇怪。” 洛水瑶转头看着他,疑惑道:“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看着洛水瑶那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叶云行斟酌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就是吧,昭妹妹她老是给我送点心、送茶水,而且……而且她还往我身上倒。” 说着,他的脸又涨得通红。 洛水瑶此时是真的震惊了,原着中可没提到女主要往叶家两兄弟身上贴啊。难不成是想贴但没贴上? 叶云行看着她震惊的脸,神色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呀?” 洛水瑶此时看着叶云行,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想了想才说道:“你说她往你身上靠,是怎么个靠法?” 叶云行继续红着脸道:“就是今天我路过她时,她忽然装作滑了一跤,要往我身上跌。” 洛水瑶紧紧盯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就躲开了,她就摔到了地上。” 洛水瑶瞪大了眼睛。“所以人家投怀送抱,你躲开,把人家摔了?” 叶云行想了想道:“嗯,是这样。” 洛水瑶……? 这就很难评了。女主做这些小伎俩时大概也没想到,叶云行看着憨憨的,观察力却这般敏锐吧! 她想了想又道:“那你为什么不扶她一把,就那么看着她摔倒?” 叶云行瞪大了眼睛,说道:“她一个姑娘家,我怎么能扶她?” 洛水瑶一时无语,“所以她一个姑娘家向你靠,你便躲开,任她摔,是吧?” 叶云行理直气壮道:“那不然呢?” 洛水瑶看着叶云行,无奈道:“是谁教你这么理解男女授受不亲的?这都把你教傻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也不是这么用的。” “我大哥呀!”叶云行继续理直气壮道。 “什么?”洛水瑶满脸不解,“你大哥教你的?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多长几个心眼,不要被人骗了。还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离女人远一点。”叶云行一脸认真地说道,那模样仿佛在复述着什么至理名言。 洛水瑶听了这话,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些不好的预感,迟疑着问道:“你大哥他真这么说的?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在接你们回府的前几天说的呀。”叶云行一脸坦然地回答道。 洛水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她算是明白了,这叶云舟是在防着她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叶云舟到底是从哪里对她有这么多不满,还处处提防着她,洛水瑶郁闷的瘪瘪嘴。 看来这大boss不是一般的讨厌她啊!现在她住在他家里,两人迟早要碰面,说不定等到时候碰面后他就立马翻脸了。 洛水瑶打了几个寒颤,不行,一定要在碰面之前多接触几次,再刷一下好感度才行。 叶云行看着洛水瑶突然露出郁闷的神色,满心不解道:“你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与疑惑。 洛水瑶只是抬头看着他,也不答话。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忽然,灵光一闪,叶云行好似明白了洛水瑶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急忙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急切道:“你不要多想,我大哥可能是害怕我不懂得男女大防才这般提醒我,他没有针对你们任何人。你不要伤心。”他的眼神中满是真诚,语气里带着急切的安抚,仿佛生怕洛水瑶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洛水瑶收起思绪,看着像猴子一样急得上蹿下跳的叶云行,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灿烂而明媚,瞬间驱散了方才的阴霾。 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叶云行怔怔地望着她,刹那间忘了自己方才为何那般着急。 洛水瑶也没有在意他的变化。她终于笑够了,重新望向叶云行,说道:“我知道,” 随后她朝叶云行伸出手,“把你手里的那个木雕拿过来,我给你雕。” 叶云行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将手中的木雕递给洛水瑶,然后坐在她旁边,问道:“你会刻木雕?” 洛水瑶微微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说:“那是自然,我刻的木雕可是很精美的哦。” 叶云行眼中露出一丝好奇,追问道:“真的吗?” 洛水瑶接过木雕,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等我刻好了,你就知道了。” 叶云行期待地看着她,说道:“那我可等着看你的杰作了。” 叶云行选的这块是一个黄花梨木的木材。因其木材较小,雕出的小马也不过巴掌大小。并且,叶云行已经在木材上绘制出雕刻的图案,胚子也已被他割出了大致的形状,如今只需进行雕刻。 洛水瑶朝他抬抬下巴,不用她多言,叶云行秒懂,立刻将刻刀递给她。 第46章 拜你为师 就这样,洛水瑶在那里专心致志地雕刻,叶云行则蹲在她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很快,小马的形状就大致完成,现在需要打磨。没等她开口,叶云行又将磨砂纸递到她手中。 经过了一番细致打磨,木雕表面光滑如镜,黄花梨木的木雕雕出来的小马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洛水瑶拿起小马晃了晃,微笑着说道: “呐!给你。” 叶云行几乎痴迷地接过木雕小马,眼睛里满是欢喜。他仔细地抚摸着,看了又看,才将它依依不舍地揣进怀里。 他微微抬起头,有些狐疑地看着洛水瑶,问道:“上次那个,你送我的木雕,是你自己做的?”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不敢相信洛水瑶竟有如此精湛的手艺。 一个闺阁女子,到底从哪里学来的雕刻之术,要知道雕刻之类的算是手艺活,但凡手艺活多要师傅教导传授。虽然说今朝不比前朝对女子那么苛刻,可是手艺之类的一般都是传男不传女。试问,自己女儿都不教又怎么会教给别人?就连他都是自己琢磨着雕的,所以雕出来的东西看起来一言难尽,对于一个姑娘家能雕的这么好,他自然好奇的很! 他没说出来,洛水瑶却从他眼神看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她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俏皮的说道:“被你看出来了。” 对叶云行能猜到,她并不感到意外,她也没打算隐瞒他。 她又接着说:“我幼年时碰到一个老乞丐,他感激我对他有一饭之恩,所以才教导我这雕刻之术,你想要学吗?” 叶云行本来听到她有如此的好运气正羡慕着呢,又听到她问自己想不想学,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点头。 “要,要学,你能教教我吗?” 看着眼前长相帅气阳光的大男孩,洛水瑶突然感觉自己手有些痒,好想摸摸他的脑袋怎么办?! “不可以吗?”叶云行看洛水瑶只是看着他,也不回话,以为她不愿意,有些失望的问她。 “啊!哦!”听到他失落的声音,洛水瑶立马回过神来,“可以啊!” “真的!”叶云行本来失望的神情顿时一收,兴高采烈的问她。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做到了我才能教你。”看着他大狗狗一般的神情,洛水瑶强自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回道。 “什么要求,你说”不管是要金银珠宝还是衣裳首饰,他都不带害怕的,他没有没关系,他娘有啊! 要是侯夫人知道她儿子此时的想法,一定跳起来呼他一巴掌,你这个逆子,打谁的主意不好偏打你老娘的主意,你老娘该你的?可惜侯夫人此时还不知道。 洛水瑶看着他的双眸说:“我要你不能告诉别人是我教的,” “啊!这样可以了吗?” 叶云行正在思索如何讨他娘欢心,怎么才能哄他娘给他一些珠宝首饰,就听到洛水瑶这么说。甚至,因为太过惊讶他声音都有些变调。 “就这样”洛水瑶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肯定的回答道。 “可是为什么呀,又没人会说你什么?”叶云行挠挠头,实在不理解为什么。 他不能让人知道,是因为他爹不让他学,可瑶妹妹无父无母,也没人管着她,她为什么要隐瞒? 洛水瑶:还能是为什么呢?她就是想躺平,就让别人以为她是一个花瓶好了,一个除了好看就一无是处的花瓶。出风头有女主就行,她只需要做一个背景板。枪打出头鸟道理她自小就懂,而…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 当然,这只是她心里的想法,也没必要告诉别人。 她想了想胡诌了一个理由“不为什么,我是女子,日后要嫁人的,若是被未来夫家知道我是一个匠人,他们肯定会看不起我的。” 要知道,在这个朝代的“士农工商”四个等级里,“工”的地位仅仅比“商”稍高些许。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嫁个好人家而看不上普通工匠,这种说法倒也合理。 叶云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洛水瑶也不在意他懂没懂的,他被家中父兄保护的太好了,根本理解不了等级的差距,不理解也正常。 洛水瑶抬头看看天色,“好了,快开始吧,你晚上就要走,再不学没时间了。” 叶云行连忙点头,拿出手边的木料递给洛水瑶。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讲一个听,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时分。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 直到杜鹃与春杏唤她的声音传来,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教学。 “我在这里,”洛水瑶朝她们高声回应。 随后她转过身看着叶云舟,“你要记得我说的话,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好”叶云行郑重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随后他又看着洛水瑶,欲言又止。 洛水瑶扯着他的袖子朝杜鹃她们走,感觉到他的停顿,回头就看到他似乎想说什么。 “你还想说什么?”洛水瑶停下脚步问他道。 叶云行看了一眼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小丫鬟,靠近她一点,压低声音道:“我还没给你行拜师礼呢!” 陆水瑶……,所以你跟大姑娘似的吞吞吐吐就为了这事?“等会吃饭时你给我倒一杯茶,就当是全了这拜师礼,以后还是兄妹相称。” “这不太好吧?”叶云行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赶快走吧,杜鹃她们过来了。” 洛水瑶朝跑过来的杜鹃二人挥挥手,听到他还在纠结这个,有些无奈的回他。 “呼呼,小姐” 杜鹃大口喘着粗气,朝洛水瑶喊道。而跟在她身后的春杏则脸不红,气不喘,好似没事人一般。 杜鹃跑到她身边大喘几口气,才平复了呼吸,她看着洛水瑶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我跟春杏找不到你差点急死了。 洛水瑶摸摸鼻子,有些羞愧道:“不好意思啊!我就想着随便走走,谁知道就走错了路,下次去哪里一定告诉你们一声。 叶云行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古怪。他心中诧异,身为小姐的她竟对丫鬟道歉,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第47章 再起风波 第47章 他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公子,哪怕身边再亲近的丫鬟侍从,在他的认知里也是下人,从没见过有主子对奴仆道歉的。他看着洛水瑶,有些疑惑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杜鹃站在洛水瑶面前,注意力全在自家小姐身上,并未看到洛水瑶身后的叶云行。 而在杜鹃身侧的春杏,不经意间一抬眼,便瞧见了自家二公子。她连忙朝夜云行躬身行礼,神色恭敬道:“奴婢见过二公子。” 杜鹃这才发现二公子也在此,连忙与春杏一道,恭敬的对叶云行俯身行礼。 “都起来吧。” 叶云行全然不见方才的憨傻之态,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剑眉斜飞入鬓,身姿挺拔举手投足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洛水瑶缓缓转身,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调侃之意。哟,小伙子,还挺能装嘛。” 他好似看懂了洛水瑶的眼神,咳了一声,然后把脊背挺的更加直了。 洛水瑶嘴角微微抽动,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少年呢。“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去厨房拿点心,然后一起去找你娘吃午饭吧。” 这几日,洛水瑶未曾出门,一直躺在屋里装病。侯夫人天天带着大夫前来为她号脉检查,一碗碗苦药灌下,她实在装不下去了。今日,她便装作病好了。不过,她也感念侯夫人的一片心意。今日决定去找侯夫人,然后一起用午膳。说好要当侯夫人为亲姨母孝敬,可不能落后陆昭昭太多。 几人一同朝着厨房走去,尚未靠近,远远地便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叶云行往前走了几步,鼻子轻轻动了动,“嗯,好香,什么味道这么香?”他转头望向洛水瑶,方才他便已经听出来他们似乎做了点心,这个味道是他从未闻过的,心中自然涌起几分好奇。 瞧见叶云行满脸好奇的模样,洛水瑶嘴角上扬,露出明艳微笑。她眉眼弯弯如月牙,显的整个人愈发灵动。“那便进去尝尝呗。”说着,她轻盈地从叶云行面前走过,快步朝厨房而去。 杜鹃与春杏悄悄瞥了叶云行一眼,随后快步跟上自家小姐。叶云行独自一人落在后面,望着几人背影,心中嘀咕:“瑶妹妹真调皮,居然还卖关子。想着,他笑出了声,随后大步跟上前面几人。 “表小姐回来了。” 王嬷嬷一直注意着门口的方向,此刻,终于瞧见了几人的身影,她急忙快步迎上前去。“表小姐,您怎么才来呀?也不知道您跑到哪里去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不等洛水瑶回应,王嬷嬷又接着说道:“点心我们已经制作好了。” 洛水瑶的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再次诚挚地表达了歉意。 随后,她微微倾身,语调轻柔地询问道:“嬷嬷,你们总共做了多少点心?” 听到表小姐发问,王嬷嬷立刻回应道:“表小姐,我们总共做了三盘甜沙糕和三盘蛋黄酥,您看够吗?” 洛水瑶微微颔首,说道:“够了。”方才在离开之前,她便已经告知王嬷嬷,让她们多做一些点心。如今听到这数量,她心中颇为满意。甜沙糕的软糯与蛋黄酥的咸香交织在一起,光是想象着那味道,便让人充满期待。 洛水瑶笑意盈盈地吩咐道:“杜鹃,你去把一盘蛋黄酥和一盘甜沙糕装到餐盒里,然后拿出来,带去正厅给姨母尝尝。另外一份你就拿回春华苑,你们也一起尝尝。” 接着,她转过身,柔声对王嬷嬷说道:“嬷嬷,你们实在是辛苦了。剩下的就留在厨房吧,让大家都尝尝看。只有自己尝过,才会知道需要改进的地方,大家心里也才能有数。” 王嬷嬷感动不已,连忙应道:“老奴替婆子们多谢表小姐,。” 杜鹃和春杏这俩人很快就带着装好的餐盒出来了。 洛水瑶从杜鹃手里接过餐盒,跟她们说:“好了,你们俩拿着你们那份点心回屋吃去。等会儿我自己能回去。” 杜鹃瞅了瞅春杏,又看着洛水瑶,问她:“小姐,你真能确定自己不会再走错路不?” 洛水瑶的脸颊微微一窘,嗔道:“去去,哎呀!二哥在呢。 杜鹃这时候才猛地想起二公子还在后面呢。她急忙转身朝外面张望,只见二公子叶云行正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洛水瑶看杜鹃看着叶云行,并未应声,因为她还是不放心,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等会就过来接我,我跟你一起回去,这总可以了吧? 杜鹃收回目光,就听到自家小姐妥协的话语,点了点头,“那奴婢与春杏便先走了” 洛水瑶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便是。 王嬷嬷听到了她们提二公子,连忙转身看去,便瞧见二公子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她赶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老奴见过二公子。” 叶云清轻轻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不必多礼,你去忙吧。” 王嬷嬷恭顺地应道:“是。”随后便转身迈着小步匆匆进了厨房。 看着杜鹃那依旧有些不放心的眼神,洛水瑶摆摆手,示意她放心。接着,洛水瑶将手中的餐盒递给了叶云行。叶云行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餐盒,随后二人便朝着正厅走去。 昭华院正厅内。 侯夫人轻轻靠在贵妃椅上,双目微闭,神色间带着些许疲惫。陆昭昭则乖巧地站在她的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捏着她的眉心。侯夫人这几日着实劳累,头疾又开始发作,整夜都休息不好。陆昭昭满脸关切,眼神中满是心疼,她专心地用从母亲那边学到的按摩手法给侯夫人按摩着。 片刻后,侯夫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拍了拍陆昭昭覆在她头上的手,柔声道:“好了,昭昭,按了这么一会也太累了,没关系的,姨母过两日便会好的。快过来歇歇吧。” 陆昭昭扬起甜甜的笑容,讨巧道:“没关系的姨母,我不累,只是按摩一会而已。”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微微俯身,乖巧地坐在侯夫人身旁。正厅中的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这幅画面显的极其温馨。 “哎,瑶瑶!” 侯夫人忽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洛水瑶,她连忙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洛水瑶的手,满脸关切与焦急之色。“你这孩子,病还没好全呢,居然就跑下床来。可别又折腾病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对你去了的父母交代呀?” 侯夫人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担忧与心疼,那握着洛水瑶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第48章 被女主反将一军 洛水瑶的一只手被侯夫人紧紧地握着,她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侯夫人的背,安慰道:“姨母,抱歉,让您担心了。” 侯夫人摇摇头,说:“你没事就好。来,我们进去吧。”她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拉着洛水瑶的手向厅内走去。 叶云行站在洛水瑶身后,面色木然。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拉着洛水瑶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与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娘亲亲生的?哪家的母亲能把亲儿子一眼都瞧不呢? 谁知侯夫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喊道:“臭小子,还不跟进来?” 叶云行……。 哦!原来瞧见他了呀! 陆昭昭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和她有说有笑的侯夫人,此刻却起身去迎了洛水瑶,将她晾在一旁。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心中暗暗咬牙道:“村姑,我与你势不两立。 不过陆昭昭掩饰得很好,她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很快便收敛起眼中的阴狠神色。 她脸上换上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热情地迎了上去,说道:“瑶妹妹,你身体好些了吗?”那语气中满是关切,仿佛刚才的嫉妒与恨意从未出现过一般。 洛水瑶……?女主,你别这样,跟狼外婆似的,我害怕!但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陆昭昭上前欲拉洛水瑶的手,洛水瑶微微侧开身子躲开。陆昭昭顿时一愣,一丝尴尬瞬间涌上脸庞。她着实没想到洛水瑶会躲开自己,心中不由一怔。 她定了定神,勉强挤出笑容,说道:“瑶妹妹,你怎么躲我呢?” 洛水瑶淡声道:“昭姐姐,我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你。” 陆昭昭听了这话,虽心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强行去拉洛水瑶。她只能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我这几日没来看望你,瑶妹妹你对我有意见呢。” 说着,她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拿起手帕轻轻拭了拭,才又道:“只是姨母这两日因为你的事情,头疾发作。我在这里侍奉姨母,自然不能同瑶妹妹你一般,在院里休息。” 未等洛水瑶回话,她的视线轻轻一瞥,落在叶云行手上提着的餐盒上。方才她便闻到那边传来一股幽幽的清香气息,眼珠一转,紧接着道:“本以为妹妹身体不适,近日一直卧床休养。未曾想,如今妹妹竟已大有好转,甚至还有心力去做膳食点心,看来妹妹恢复得甚是迅速呀。”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惊讶,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感慨。 侯夫人本来未作他想,此时顺着陆昭昭的话,视线缓缓落在餐盒之上。随后,夫人转头望向洛水瑶,眼中含着几分探究之色,似乎要将洛水瑶看穿。 洛水瑶简直想给陆昭昭鼓掌。 她暗自啧了两声,心中暗道:“好家伙,这三言两语便笃定我在装病,还暗指我心机深沉,欲与她争宠,竟这般急着为侯夫人献殷勤,做点心。 不愧是原文女主,当真有两把刷子。 洛水瑶上前从叶云行手中接过点心盒子,置于桌上。 再度抬首时,双眼已然含满泪水。“我听下人说,姨母您头疾发作,我心中甚是担心。想着前几日您似乎很喜欢吃那点心,我便去厨房口述,让厨房的嬷嬷为您做了一些,却不想引得昭昭姐姐这般误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委屈与被误会的无奈。 她轻轻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那柔弱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昭昭姐姐,我是乡野出身,无人教导,自然没有姐姐你那般巧手,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点心让姨母开心。我也不懂得讨好人,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说着,她摆出一副琼瑶剧女主般的模样,边摇头边哭道:“我是真的病了,请你相信我。” 侯夫人心疼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水瑶。 “哎呀,你不要多想,昭昭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她的语气中满是怜惜与安抚,轻轻地拍着水瑶的后背。 洛水瑶轻轻靠在侯夫人的怀中,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鼻头哭得红红的,看着好不可怜。 叶云行在一旁,双拳紧握,脸上满是怒色。他昨日就知道了柳二公子纵马行凶,险些伤他母亲未果,却将瑶妹妹吓病之事。如今看她哭成这般可怜模样,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怒火。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柳二公子引起的,咬牙切齿道:“哼!等柳向东那小子被我碰到了,我一定给你出一口恶气,狠狠揍他一顿。” 洛水瑶从侯夫人怀里起来,摇摇头道:“我无碍,”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后,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随后转身继续对陆昭昭说道:“昭姐姐,我这几日卧病在床,一个人呆着无聊极了。我的丫鬟杜鹃找了几次,姐姐你都不在,我本来还想着姐姐是嫌我烦躲着我呢!是我小人之心了。原来姐姐在侍奉长辈呢!我可真不应该。说着,她朝陆昭昭盈盈一拜,姿态诚恳至极。” 陆昭昭看着她,抓紧手中的丝帕,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连忙去看侯夫人与叶云行的表情。 见二人看着她,目光隐隐有指责之意,她心中一紧,这话骗骗杜鹃与洛水瑶就算了,可不能说给侯夫人他们听,这几日她跑昭华院是勤快了些,但也没一直都在。她只是早膳与午膳来一趟,用完膳后就回秋梨院了,怎么可能会一直都不在自己院子里呢! 秋梨院与春华院比邻而居,二人离的那么近,她居然没有去看这村姑,可不就是不屑与这村姑有交集嘛! 她的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立马上前一步,在洛水瑶面前哭着说:“瑶妹妹对不起,我没这么想。” “我只是害怕打扰你,以为我去你会休息不好所以才没去,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姐姐。”是我的错,她边说边朝洛水瑶跪下去去,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洛水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这么能豁的出脸面,她以为自己表演的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遭了,大意了,被女主反将了一军。 第49章 不死不休 第49章 洛水瑶愣了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随后她一个滑跪,抢在陆昭昭面前坐在地下。 她目光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昭昭,大颗的泪如雨珠一般滑落,“昭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妹妹,是晚辈,你怎么能对我呢!” “呜呜!” 她哭的稀里哗啦,嘴里也呜咽个不停。 “你别这样,我好害怕,我姑母说长辈跪晚辈,晚辈是要折寿的,我再也不敢多说话了,你别折我的寿,”她哭的声音凄厉,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牛头马面勾去魂一般。 看着陆昭昭失控的表情,她心中暗爽不已,果然!想要打败敌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昭昭嘴巴微张,表情僵硬,对洛水瑶的突然之举有些懵。 随即,她迅速回过神来,用力掐着手中丝帕,眼中满是羞恼,什么长辈!晚辈?吾辈年岁相仿,何来长辈晚辈之分? “昭昭,瑶瑶,你们这是为何?还快起来!” 侯夫人和叶云行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念唱俱佳的行为,最后还是侯夫人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拉住洛水瑶的手臂,桑嬷嬷也迅速过来帮忙,这才将她扶起来。 随后,侯夫人分别为二人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饰,方才开口道:“好了,昭昭、瑶瑶,你们且听着。” “瑶瑶方才那话呀,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绝非有意冒犯。你们二人年岁相仿,正该亲密无间地好好相处才是。今日这事,纯粹就是个误会,都莫要把它放在心上,平白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见侯夫人适时地给出一个台阶,洛水瑶自是懂得见好就收,顺势而下的道理。 她点点头,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伸出手指,指向桌上的餐盒,说道:“姨母,这几日我卧病在床,听院里丫鬟说您近来头疾频发。我想着,您定是因我的事才这般难受。所以今日感觉身体稍好,便吩咐厨房做了些甜沙果点心。” 说着,她上前打开餐盒盖子,取出两盘点心,而后走到侯夫人面前,拉着她坐在桌边,将点心摆在她跟前,又道:“上次见您喜欢这甜沙果,今日一早我便吩咐身边丫鬟去采买,这不,点心刚做成,我就赶紧给您送来了。您尝尝,应该还是热的呢。” “原来竟是如此么?”侯夫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心疼。她拉着洛水瑶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这孩子,自己身体那般不舒服,却还想着姨母。” 洛水瑶腼腆地低下头,轻声道:“我做这些,哪能比得上姨母对我的一片疼爱之心呢?这几日我病重,姨母身体不适却仍要过来看我一趟。是我不孝,惹得姨母为我这般操心。” 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侯夫人想缓和方才的尴尬气氛,便朝陆昭昭招手道:“昭昭,你也过来,尝尝你瑶妹妹做的点心,看看味道与你做的相比如何?” 陆昭昭早已收敛好自己的情绪,闻言温婉一笑,说道:“瑶妹妹做的,我自然是比不了的。” 洛水瑶一听,心中暗道女主这是还不想休战?这话听着好听,可细品起来却总不是滋味。 果然,陆昭昭一步上前,坐在侯夫人下手处,伸手捏起一块甜沙糕,轻轻咬了一口,说道:“瑶妹妹不知,这甜沙果性寒凉,姨母身体娇弱又有头疾,此物吃多了会伤人体根本。我这几日给姨母做的都是药膳,个个温和进补,这点心与药膳相冲,姨母万万不可多食。” 不等洛水瑶接话,她又道:“不过也不怪瑶妹妹,你毕竟出身乡野,不识这些,不似氏族闺秀懂得医理之法,自然不明白这些。不过没关系,日后姐姐教你。” 洛水瑶听的想笑,既然甜沙果性寒凉,不可多食。那原着里,你在庄子上种一片甜沙果树又是为何? 对于女主给出的话,她自然顺势接下。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面色羞愧道:“呀!我竟不知甜沙果性寒凉,瞧瞧我,什么都不懂,竟犯了这般大错,待我明日找大夫询问一番,下次定不会再犯此等错误了”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女主瞬间僵硬的神情道:“不过,日后还要多劳烦姐姐教导妹妹。” 侯夫人并未瞧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见二人说话这般亲密,欣慰的点点头:“你们的心意,姨母都知道。这甜沙果即便性寒凉,姨母少食一些便可。” 随即,侯夫人伸手捏了一块儿甜沙果糕,轻轻咬了一口。糕体外表绵密,里面酸甜可口。她惊喜地连连点头,道:“嗯,滋味甚好,竟比你上次拿来的点心还要好吃许多。” “好孩子,你费心了。” 此时,一直被忽略的叶云行这时凑过来,他伸手捏起一块甜沙果糕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他边嚼着点心边点头道:“嗯,好吃,比那些甜味点心好吃多了。” “这孩子。” 侯夫人看见儿子这般粗鲁,笑骂他,“怎的,侯府还饿着你了不成?” 不过,她嘴里虽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怒意。她的两个儿子都随她,不喜甜食,而京都的点心又多以甜为主,所以这孩子平日里很少吃点心,也很少能看到让他这么喜欢的点心。 侯夫人将桌上的点心盘往前推了推,微笑着对叶云行说:“吃吧。” 叶云行又拿起一块蛋黄酥,咬了一口。那酥脆的外皮与软糯的内馅在口中交融,咸香四溢,他顿时享受地眯起眼睛。这蛋黄酥外表酥脆,里面软糯,咸香十足,简直让人赞不绝口。 他一边吃着,一边朝着旁边的洛水瑶点头,眼中满是夸奖之意。蛋黄酥小巧精致,仅仅两口,叶云行便将一块蛋黄酥吃完。 随后,他对着洛水瑶道:“瑶妹妹,你这个可以多做一些吗?我带回书院去,让其他人也尝尝,他们一定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顾昭昭看到叶云行直接忽略了自己,却与侯夫人和洛水瑶这般亲密互动,她眸底的冷意几乎要溢了出来。心中暗恨道:“乡野村姑,你好得很!本小姐倒要看看,你一个村姑还能有什么花招。” 第50章 柳向东再登门 第50章 洛水瑶与陆昭昭面对面而坐,自然看见了她眼底复杂的神色。不过洛水瑶并不在意,直接略过顾昭昭,对叶云行回道。 “自是可以。” 随后,洛水瑶将目光转向侯夫人,“姨母,您可以让桑嬷嬷去安排一下,让厨房的嬷嬷做吗?这个点心就是她们做出来的。” 侯夫人微笑着颔首应好,随后转头吩咐桑嬷嬷:“你去厨房安排一下。” 她吃了几十年的点心,自是知道这点心厨房根本做不出来,多半是这丫头的方子教厨房做的。这丫头虽是乡野出身,但心胸宽广,这般珍贵的方子也可轻易让他人知晓,倒是有高门贵胄的风范。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夫人、靖安伯府夫人与公子求见。” 杨若兰与柳向东近几日每日都要登门造访一遍。 不过,侯夫人与忠勇侯商量后,一致决定先回绝了他们的请求,今日这便已经是第三次登门了。 有道是,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再若拒绝,必定是两家交恶的征兆,侯夫人也不便再拒绝。刚好洛水瑶今日在此,侯夫人便将目光转向洛水瑶,声音轻柔“你可是要见他们吗?” 不待洛水瑶回话,她又道:“你见他们,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情。不过,姨母的意思,你且思量一下。与他们僵持并无好处,姨母会向他们多讨要一些赔偿给你,你看可好?” 洛水瑶垂下眼眸,柔声道:“全凭姨母做主。” 她自然知道,自己一小小孤女与靖安伯府作对并无好处。不过,她如今与靖安伯府积怨颇深,估计日后也无和解可能。不过再如何,也不能拉忠勇侯府下水。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情,但忠勇侯府必须被摘出来。 侯夫人仔细打量着洛水瑶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不甘之情,才对门房下人道:“去请靖安伯夫人和公子进来。” 侯府正门外不远的拐角处,停着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 此时,马车内。 杨若兰坐在车厢里,手中拿着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捏着团扇的手太过用力,那扇柄几乎已经弯曲变形。 柳向东则坐在她对面,并未看自己的母亲,而是挑起车帘一角,望向忠勇侯府的大门处。 杨若兰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张了张嘴,想训斥,却又把训斥的话又吞进肚子里。 这是别人家门口,她杨若兰平生最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们母子失和的场面。 最终,她尽量放平和语气,开口道:“好了 今日已然是第三次登门拜访。仅仅因为一个孤女,他们忠勇侯府断不会与我靖安伯府彻底决裂。今日他们必定会引领我们进门,你也不必在那里一直望着。” 同为世家大族,都清楚彼此的底线。忠勇侯府既然想要一个态度,那他们伯府就摆出这个态度来,若是侯府依旧不依不饶,那便是侯府不懂事了。她的那个堂姐最伪善不过,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话音落下,却瞧见儿子仿若未闻她的言语一般,仍旧继续凝望着外面。 杨若兰顿时怒不可遏,被强制压下的火气上窜,她将手中团扇重重地拍在马车内的矮几之上。 “够了!你身为世家公子,对一个仅有几分姿色的孤女如此痴迷,可对得起自己所读的圣贤之书?可对得起我与你父亲的教导?” 听闻母亲发怒,柳向东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矮几上那断成两截的团扇之上,神色间满是无奈,轻声叹道:“母亲,您何时变得如同泼妇一般,完全不似往日优雅从容?” 柳向东的话如同一把锐利无比的利刃,狠狠地插在杨若兰的心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声音颤抖着说道:“你竟说我是泼妇!你竟然这般形容你的母亲。”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她的儿子口中说出的话。 此刻的她,满心疑惑,难道这就是血脉至亲?他竟如他的父亲一般,对自己吐出同样伤人的话语。 泪水顺着她保养得宜的面颊缓缓滑落,那疲惫的神色如同秋日的寒霜,让她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柳向东话刚出口,便怔住了。当他瞧见母亲瞬间露出衰败的神色时,内心陡然慌乱起来。 他急忙上前一步,跪伏在杨若兰身旁,惊慌失措地说道:“母亲,您莫生气。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是儿子的错。您若不解气,打儿子一顿,儿子也无话可说。” 杨若兰仿若未闻他的话语,静静地靠在车厢边上,双目紧闭,不再言语半句。 “夫人,二公子。”车厢外传来丫鬟的唤声。 杨若兰微微蹙起眉头,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何事?” 丫鬟似乎能感受到她平静之下暗藏的怒意,声音微微颤抖“侯府……侯府请我们进去。” 杨若兰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柳向东。此时的她眼神中带着失望与冷峻,声音冰冷“去了侯府,你好好道歉,莫要再与那孤女有半分牵扯,可能做到?” 柳向东满脸惶恐,还沉浸在母亲方才的表现中。此时回过神来,他连忙低下头,不敢与母亲对视,连连点头,“好,母亲,你放心,我再不提她了。” ………… 忠勇侯府,用过点心后,侯夫人优雅起身,“此刻时间已然差不多,想来靖安伯府之人即将到来,我们前往议事厅等候他们吧。” 洛水瑶闻言,即刻起身,莲步轻移至侯夫人身侧,玉手轻柔地扶着侯夫人的手臂,乖巧应道:“是。” 那厢,陆昭昭以手指轻轻抵住额头,朝着身边丫鬟微微眯眼,红缨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她面上神色一变,声音急切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陆昭昭面色惨白,柔弱地倚靠在红缨身上,声音虚弱地道:“姨母,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能否先行告退?” 第51章 心不甘情不愿 瞧见她脸色着实难看,侯夫人自然应允,赶忙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你速速前去,务必将表小姐安然送回秋梨院。随后请个大夫为她瞧瞧,究竟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会忽地如此之差。” 陆昭昭连忙摆手,感激道:“姨母体恤,我这便回去了,不打扰您接见靖安伯府之人,可别为了我耽误两府交好。” 洛水瑶轻轻扶着侯夫人的手,低低垂着眉眼,目光中满是漠然,再不愿多看陆昭昭一眼。 这女主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挖坑,那话里话外之意,分明就是在暗示因她之故,侯夫人与侯府才会与靖安伯府生了间隙。 不过女主也只是逞逞嘴皮子功夫罢了。洛水瑶懒得搭理她,只看着她尽情蹦跶,权当看个乐子。 陆昭昭的目光再次掠过洛水瑶,见洛水瑶毫无反应,不由得咬咬唇。 接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叶云行说道:“二哥,你今日晚间便要回崇山书院吗?” 叶云行微微颔首,“申时便回。” 陆昭昭葱白的手指轻轻扬起,优雅地挽起鬓边的一缕秀发,朱唇轻启,声音如银铃般轻柔婉转,“二哥,我这身子实在不适,怕是不能送你了。等我回去,立马就让红缨将大哥给我的那台酥烟墨取来给你。” 随后,她虚弱的晃了晃身体,仿佛弱柳扶风。她身边的红缨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她。 她伸出玉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而后才又接着说道:“酥烟墨太过贵重,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用它着实是浪费了。正所谓好墨赠英雄,二哥,你如今正是学业要紧之时。你可千万莫要推辞。”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柔光,带着不舍与期盼,那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洛水瑶瞧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违和至极。陆昭昭的长相本就属于大气端庄那一类型,却非要做出这弱柳扶风之姿,这就让人感到非常不自在了。 最起码,叶云行就是这么表现的,只见他后退一步,面色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大哥送你的,你便好好收着,我也用不上。待我日后若是需要,再来寻你也可。” 陆昭昭还欲说些什么,叶云行又后退几步,不待她说话,便对侯夫人道:“母亲,我先去议事厅等你。” 说完,叶云行便毅然转身,朝着议事厅而去。 侯夫人见状,上前安慰道:“快回去休息吧。” 或许陆昭昭感觉到,今日已无人观看她的表演,便也不再推脱,任由嬷嬷带着她离开。 侯府议事厅 洛水瑶轻抿茶水,一边品茶一边等待靖安伯府的人到来。 她向来不喜吃甜食,方才吃的那些点心,此刻让她只觉腻歪得很。也不知这侯夫人处的茶是何人所泡,喝起来清淡爽口,还带着微微的甜意,着实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喝上几口。 不多时,侯府管事将伯府二人带入议事厅。 侯夫人心中仍觉有气,便未起身迎接,只是端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缓缓地呷着手中的茶。那姿态,优雅至极,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洛水瑶瞧见侯夫人稳坐不动,便也安静地坐着未动。她心中明白的很,此时自己只需跟随侯夫人的举动行事即可。 一旁的叶云行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洛水瑶,思索片刻,亦是未起身。一时间,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最终,还是杨若兰沉不住气,她莲步轻移,上前说道:“堂姐,我登门请罪好几次,你今日终于得空见我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柳向东跟在杨若兰身后,扫视了一眼厅内坐着的几人,心中说不清是惆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愈发确定,忠勇侯府对陆昭昭不好。 他的心绪暗潮涌动,那般美好的女子,忠勇侯府既然不好好对待,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握紧拳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下了某种决心。 侯夫人此时方才缓缓起身,面带微笑,招呼着二人坐下。侯府的下人恭敬地为二人添上茶水,将茶点摆放整齐后才一一退下。 杨若兰对着洛水瑶莞尔一笑,说道:“瑶瑶,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如今瞧着你面色红润,想来已无大碍了吧。”她的笑容中带着关切与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家女儿康复,眼中满是欣慰。 洛水瑶在心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杨若兰对自己必定是极其厌恶的了,却还在这里装什么母女情深。如此想着,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侯夫人连忙应和道:“也是这孩子福大命大,能从马蹄下逃生。日后啊,必将极其顺遂。”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与期许,目光柔和地落在洛水瑶身上,满是慈爱。 两人寒暄这么几句后,杨若兰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用眼神示意他上前。 接收到母亲的示意后,柳向东面色僵硬如石。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烁着挣扎的光芒。 杨若兰微微眯起眼睛,再次向柳向东投去严厉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说:“快道歉,别误了大事。” 柳向东心中百般不情愿,他用力握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心中翻涌的怒意死死压制住。他在心中暗暗咒骂着这一切,却又明白此时不能违抗母亲的意思。 片刻后,他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嘴唇紧紧抿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半晌后,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对不起。”那三个字仿佛重若千钧,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尽的不情愿与愤懑。 洛水瑶看着柳向东,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这道歉可真是毫无诚意。”而侯夫人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并未多言。 柳向东说完这声“对不起”后,便低下头,不再言语。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厅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洛水瑶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缓缓开口道:“这声道歉可真是勉强得很呢,柳公子莫不是心不甘情不愿?” 第52章 气急攻心 柳向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看到母亲严厉的目光后,又硬生生地将怒火压了下去。“洛姑娘,我既已道歉,你还想怎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洛水瑶轻笑一声,“柳公子觉得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弥补一切吗?你可知道你所做之事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杨若兰见状,连忙插话道:“瑶瑶啊,向东他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了。以后啊,我们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洛水瑶转头看向杨若兰,眼神中满是冷漠,“夫人,这可不是一句补偿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差点命丧马蹄之下,这等恐惧与痛苦,岂是轻易能抹去的?” 侯夫人此时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好了,都别争了。这件事确实是向东做得不对,但瑶瑶你也别得理不饶人。大家各退一步,想想如何解决才是正事。” 洛水瑶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既然姨母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想再纠缠。但柳公子必须保证,以后不再找我的麻烦。” 柳向东咬咬牙,“好,我保证。” 厅内紧张的气氛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杨若兰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试图缓和气氛:“瑶瑶啊,你看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咱们以后就当没发生过,好好相处。向东这孩子有时候脾气急了些,但他本质不坏。以后啊,你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洛水瑶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 杨若兰有些尴尬,又转头看向侯夫人:“堂姐,您看这孩子们之间有点小摩擦也是正常的。咱们做长辈的,就多劝劝他们,让他们别那么冲动。” 侯夫人微微颔首:“若兰说得有理。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给向东一个教训。以后做任何事可得多考虑考虑后果,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柳向东站在一旁,脸色依旧阴沉。他心中对洛水瑶的不满并未消散,但碍于母亲和侯夫人的压力,也不敢再发作。他死死攥紧拳头,心中暗恨,贱婢,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杨若兰招招手,那几个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丫鬟婆子便走上前来。她们手中各自抱着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洛水瑶的面前。那些礼盒包装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杨若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柔声说道:“瑶瑶,这些就当是给你的赔礼,希望你能收下。这也是我们向东的一点心意呢。” 洛水瑶眸光轻扫,掠过为她送上盒子的侍女的手臂,目光骤然一凝。那侍女似有所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缩了缩胳膊,而后将盒子轻置于洛水瑶面前。 她旋即收回目光,复又将视线转投至面前的盒子之上。那盒子微微半开,从中能隐约看见里面厚厚的一沓银票,以及一张类似地契的东西。银票崭新,散发着淡淡油墨香,地契纸张微微泛黄,似有岁月痕迹。 是银票…!她有些欣喜,不过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她可是差点死在马蹄之下,收一些精神损失费也理所应当。 但是表面依旧镇定,缓缓开口:“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说着,便将盒子推了回去。 柳向东面色微变,心中暗想,她莫不是嫌太少看不上?刚要出言训斥,却在瞬间感觉到母亲狠厉的眼神。 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终又垂下头去。那模样仿佛被束缚住的困兽,虽心有不满,却又不得不屈服。 杨若兰收起微僵的表情,随后斟酌着说道:“瑶瑶,你这是还在生向东的气吧?这些礼物确是向东特意为你准备的,他深知自己做错了事,想以此来表达他的歉意。你就收下吧,这样也能让向东心里好受些。”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语气也越发诚恳。 靖安伯府此次将姿态放的极低,似乎并没有让人诟病之处。 侯夫人观望半晌,只见他们态度端然,诚意满满,送来之物亦是无可挑剔之处。 于是,侯夫人不再静默,连忙出声缓和道:“瑶瑶,你便收下吧。这些东西对于靖安伯府来讲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你不用如此在意。你看你近些日子卧病在床,遭受如此磨难,也应该收下这些礼品,权当是给自己一些慰藉。” 侯夫人的语气轻柔,眼神中带着关切与劝解。 洛水瑶低头沉思片刻,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日后我与靖安伯府便两清了。还望夫人与二公子莫要与我一孤女计较。”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一直垂眸不语的柳向东,语气淡淡道:“柳二公子,你要记得你方才所说的话。莫要食言,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结。”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坚毅之力。 言罢,洛水瑶便不再客气,收下了那些礼物。她现在正穷呢!白来的钱 ,不要白不要,凭什么要退回去。 杨若兰母子二人离开后。 洛水瑶微微颔首,不远处的杜鹃见状,连忙凑上前来。 洛水瑶俯身在杜鹃耳边低语几句,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 杜鹃认真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随后,杜鹃朝洛水瑶点点头,便脚步轻快地跟了出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只留下洛水瑶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辞别侯府众人之后,杨若兰母子二人缓缓走出侯府。杨若兰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车夫扬起一鞭子,马儿吃痛,奋蹄朝前奔去。 自始至终,她都未回头看柳向东一眼,而柳向东亦是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陷入深沉的沉默之中。秋风乍起,吹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在空气中悠悠飘荡。 柳向东面色沉郁如墨,他的小厮寒风在一旁踌躇许久,望着自家少爷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惴惴之意。 踌躇半晌后,寒风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二公子,马已备好,我们此刻回府吗?” 柳向东并未回头,依旧缄默不语。他缓缓低头,松开紧攥的拳头,手中握着一张折了数道的纸张。柳向东轻轻展开纸张,只见纸上字迹娟秀婉约,一眼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他匆匆扫过几眼,目光愈发阴冷如冰。 第53章 年轻有为 第53章 随后微微用力,纸张瞬间被揉作一团。接着,他又将纸重新折起,揣入怀中。转身朝着马匹走去。 “回去。” 寒风站在他身后,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二公子更加不悦,未料此时听到他回,脚步顿时轻快起来,连忙跟上:“好的二公子。” 靖安伯府 杨若兰刚进院子,便毫无征兆地瞬间晕倒。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如同凋零的花朵失去了支撑。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呼喊着,有的急忙去请大夫,有的则小心翼翼地将杨若兰扶起,试图唤醒她。整个院子瞬间被紧张和担忧的气氛所笼罩。 最终,还是赶来的柳向东果断纵马而去,将大夫带了进来。 柳烟烟听到消息后,也急忙赶了过来。她自然知道今日母亲与二哥去了忠勇侯府,如今母亲一回来便晕倒,此事定是与侯府脱不了干系。她的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疑惑,脚步匆匆地走进院子。 “二哥,母亲怎么样?”柳烟烟焦急地问道。 柳向东朝她摇摇头,语气稍缓道:“无碍,大夫说了,母亲只是气急攻心而已,缓一缓便好。” 柳烟烟更是惊讶道:“怎会气急攻心?莫非那村姑还敢为难你们不成?” 她的眼神中满是恼怒,怎么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孤女,怎么敢得罪堂堂伯府。 随后她又冷哼一声,厉色染上眉梢,声音阴沉,“区区村姑,竟敢如此欺人太甚,也太不把我靖安伯府放在眼里了些。” 原本神色稍有缓和的柳向东,在听到自家妹妹再度提及那个令人嫌恶的村姑时,面色骤然又变得阴沉如水。轻风悄然拂过,扬起他的衣角,却无法驱散他眉间的阴霾。 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罢了,你身为女子,只需悉心照料好母亲即可。那个女人,我自会处置。” 柳烟烟听到兄长冰冷的话语,陡然间打了一个寒颤,只觉浑身似有一丝凉意穿过。她轻咬红唇,冷声道:“好,我去照顾母亲。你定要让那贱……那个村姑不得好死。” 柳向东微微颔首,柳烟烟随即转身离去,脚步略显仓促。而柳向东依旧站在檐下,面色沉郁地望向忠勇侯府的方向。春风骤起,吹得他的衣衫沙沙作响, 这厢 侯夫人见杨若兰母子已然离去,便转过身,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家儿子的胳膊。叶云行顿时呲牙咧嘴,吸气声响起,脖子缩了缩,终究是没敢躲避。 侯夫人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人家既已心甘情愿上门道歉,礼品准备得也还算丰厚。你却在那里虎视眈眈,意欲何为?若非我一直拦着你,难不成你还想打他一顿不成?” 叶云行听到这话,立马梗直了脖子,“他险些伤了你,甚至已经伤了瑶妹妹,我打他一顿怎么了?礼品?我们家缺那些东西吗?凭什么他做错事情,送些礼品就可以了,而受伤的人却还在那里痛苦着。” 侯夫人怒火更加高涨,“啪”的一巴掌拍向他的脖子,却没够着,只拍到了他的背上。 “怎的,你去将他打一顿,他再将你打一顿,我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就这边互相对打就行了?你要是精力那般旺盛,便去你大哥那边与那些隐龙卫对打去,与他一介书生对打有什么用?” 一听这话,叶云行顿时急了,忙道:“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是有本事跟隐龙卫对打,我也去做隐龙卫了,还上什么学,读什么书啊!” 随后,他瞥见自家母亲越加难看的脸色,又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儿子知道错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这不是没去嘛。” 侯夫人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得,险些没被气死。 身旁的桑嬷嬷连忙上前,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劝解道:“夫人,您莫气了。二公子也是心疼您,怕那忠勇侯府的公子伤到您,才如此生气的。您又何必与他计较。” 侯夫人顺着桑嬷嬷的手微微平复了情绪,看着已经跑远的小儿子,无奈地叹气。“你说说,他爹与他大哥个个稳重,他怎么就跟个皮猴子一般,这般冲动莽撞,日后该如何是好?” 侯夫人秀眉微蹙,愁绪满怀,心中担忧着儿子的未来,不知这冲动的性子何时才能有所收敛。 见自家夫人如此杞人忧天,桑嬷嬷轻轻摇摇头,微笑着说道:“夫人何必顾虑这么多呢?大公子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身负赫赫军功,深受陛下恩宠。” 停顿片刻,她又说道:“二公子自小本性纯良,生得也是英俊非凡,极其俊美。不知日后是哪家的小姐有这般福气嫁进来享福呢?只有您觉得他们不好。老奴倒是觉得二公子这样率真可爱,挺好的嘛。” 侯夫人闻言,转头横了桑嬷嬷一眼,“你倒是会为他开解得很呢!” 随即她又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只是,做母亲的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便好。 回到春华院,打发了侯夫人派来的下人后,洛水瑶方才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礼盒,这些都是靖安伯府送来的赔礼。 她缓缓上前,怀着几分好奇轻轻打开第一个盒子,“咦!”她微微有些惊讶,只见盒子里面竟然躺着一颗人参。 这根人参根须细长,且根根分明,犹如丝丝缕缕的银线交织在一起。根须的末端微微蜷卷,主体饱满圆润,表皮色泽微黄中透着淡淡的褐色。 洛水瑶目光紧紧盯着人参,有些哑然。心中不由暗暗惊叹,这靖安伯府,果真是财大气粗,居然舍得拿出来这么好的东西。 她不知道,杨若兰在取出这根人参之际,内心纠结万分,心疼良久,方才狠下心来将其送出来。如此珍贵之物,唯有传承百年的世家方可拥有,寻常之人又哪得机缘获得? 第五十四 开启宝盒 第54章 小心地将人参放回盒子后,洛水瑶又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个礼盒。 她轻轻开启第二个盒子,一套金镶宝石的头面映入眼帘。那首饰虽价值不菲,却尽显老气,全然不适合她这般青春年华。不过,她自不会嫌弃这意外之财,毕竟如此之物拿出去换成钱财亦是不错之选。 接着,洛水瑶将目光转向下一个盒子。她轻轻打开盒盖,取出纸张,上面赫然写着“地契”二字。 仔细一看,竟然是城外一个庄子的地契。对此,她并不感到意外。早在那丫鬟奉上盒子之时,她便从盒子的外观隐约看到了上面写的“地契”字样。 不过,是庄子地契,这对她来说更好了,正好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她又看向最后一个盒子,不出所料,果然是银票。她伸手将银票取了出来,仔细数了数,面额一百的竟有三十张,也就是三千两银票。 她再一次感叹靖安伯府的财大气粗。若日后靖安伯府再不与她为难,那便再好不过了,她与他们之间恩怨两清。 随后,洛水瑶便唤来了春桃。“这些东西你且收着,日后咱们院子里的账由你来管。” 春桃微微一怔,旋即面上露出感动之色,眼中泪光闪烁,缓缓接过盒子。她与小姐严格来讲相识不过几日,然而小姐竟将管账这般重要之事交予她。小姐如此信任她,她定当竭尽全力为小姐分忧,绝不辜负小姐的这份信任。 水瑶眼中含笑,对着春桃微微点点头。她自然相信春桃的能力,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越发觉得春桃心思细密,手也灵巧,最主要的是脑子非常灵活。 前几日她偶然发现,春桃这个从未学过九九乘法之人,居然很轻易地就算出了千字以内的数。经她测试,发现她对数字也极其敏感。 洛水瑶当时便暗叹,这真是个人才。于是她早早就想好了,以后账目交由春桃来管。对于春桃的感激,她也欣然接受,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要做一个好的领导,必须要将手中的活分派下去,把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岗位上,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看着春杏、春桃二人将盒子抱了出去。洛水瑶这才不顾形象地瘫躺在小榻上。今儿端了一整天,可真是累坏了。到底还是自己的小窝舒服。 洛水瑶静静地躺在小榻上,双眼放空,思绪如同飘荡在风中的柳絮,不知飘向了何处。 春杏与春桃将盒子放好后,便回来向她汇报:“小姐,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并登记在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洛水瑶轻轻地摆摆手,“行了,你们也坐下休息休息。”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疲惫。 春杏极有眼色,手脚麻利地沏好了一壶茶水,又赶忙将沏好的茶递到她手边。洛水瑶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让她疲惫的身心稍稍舒缓了一些。 春桃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快步走到小榻边,轻盈地坐下,坐在洛水瑶腿边。她伸出双手,轻轻捏着洛水瑶的双腿,动作温柔而娴熟。 洛水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她轻声呢喃着,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穿越得晚了。若是能早些来到这个世界,享受这般惬意的生活,该有多好。 杜鹃轻轻掀开门帘,入目便是自家小姐以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身边有人轻柔地捏着腿,有人小心地捏着肩。杜鹃看着这一幕,顿时感觉满腹委屈涌上心头。 “小姐。” 杜鹃的声音微微颤抖。洛水瑶睁开眼,疑惑地发出一声:“嗯?杜鹃回来了?你怎么了?” 杜鹃紧紧抿着唇,眼中已是泫然欲涕的模样。她看着洛水瑶,满心的委屈难以言说。 “小姐,你太过分了。你让我去给你跑腿办事,你却让别人顶替我的位置。”杜鹃的声音带着哭腔,心中的酸楚如潮水般涌来。 杜鹃只觉得自己是最早跟着小姐的,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如今见到春杏、春桃二人这般献殷勤,心中顿感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那股委屈便再也压不住。 见杜娟唱念俱佳的模样,洛水瑶实在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杜鹃见自家小姐这般反应,心中更加委屈了,“小姐,你居然还笑我!”她的声音哀怨至极,眼眶也越发红了。 洛水瑶看着杜鹃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难得涌起一丝愧疚。她连忙收住笑容,柔声道:“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莫再委屈了。来,喝杯茶。” 说着,洛水瑶端起一杯茶,递到杜鹃面前。杜鹃看着小姐递过来的茶,微微撅着嘴,却也伸手接了过来。她轻抿一口茶,心中的委屈才悄然褪去。 不过,委屈渐渐消去了,羞愧却悄然涌上心头。方才一时情绪上头,她便跟小姐哭闹了一番。如今细想来,却也是她的不该。于是,她捏紧手中的茶杯,缓缓地低下头,脸颊上也飞上了两团红晕。 瞧见杜鹃饮完杯中茶水,如今却露出一副羞愧不安的模样,洛水瑶挑挑眉,却不再取笑她,装作没有看见她的不自在。 挥挥手,让春杏与春桃二人退下,才轻声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可办成了?” 提到正事,杜鹃也顾不上心中的情绪,遂抬起头道:“小姐,你放心,我出马,事情自然办成。那边……那边也说了,近些日子,你也要多注意一些隔壁秋梨院的动向。” 洛水瑶微微颔首。心心中思索下一步计划,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室室内一片静谧。 隐龙司,政务堂 。 叶云舟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本尚未完成的奏书,专注地写着,还不时翻一翻桌上的书籍,好似在查询什么。 第55章 绝对不会 第55章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他身上。今日的他身着隐龙卫服饰,通体颜色为藏青色,深沉而庄重。上衣交领,领口紧致,凸显出严谨之态。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那纹路细腻而精美,在余晖的映照下,仿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哪怕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掩饰不住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寒意。 “督司。”叶一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清脆而响亮,瞬间打破了一室寂静。 “何事?”听到叶一唤他,他头也未抬的应了一声,手中还在继续写着未完成的奏疏。 叶一听到了他的回应后,才又答道:“二公子来寻你,如今正在门口,可要带他进来?” 叶云舟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蹙眉道:“带他进来。” 叶一躬身应道:“是。”便朝院外走去。 隐龙司乃是陛下亲卫,直接隶属于天子。司内自然禁止他人随意走动,哪怕是隐龙卫的亲眷也不行。必须要经过督司同意,方才可将人领进待客厅。 叶云行站在隐龙司门口,不时朝里面眺望一眼,他手中还抱着一个餐盒,里面装的正是厨房加急赶制出来的点心。 蹉跎半日,时辰已然不早,叶云行本欲返回书院,却被母亲叫住。母亲嘱咐他带几份点心去隐龙司交给大哥。为此,他特意路过此处,想亲手交给他。 “吱嘎”一声,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叶云行忙朝前走了几步。果然是叶一,“二公子,督司让您进去。” 叶云行跟着叶一来到待客厅,抬眼便见他的大哥已然坐在厅内。大哥身姿挺拔,神色冷峻中又带着一丝威严。 叶云行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见到亲人的喜悦,也有一丝紧张和敬畏。 他自小就怕他大哥。他娘舍不得打他一下,父亲又听娘亲的话,唯有他大哥,谁的面子也不给。 小时候的他顽皮得很,曾与别家公子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脑袋。那时,他大哥对他可是一点都没手软。自此以后,他对大哥便心存畏惧,每次见到大哥,心中都不由地紧张起来。即使如今长大成人,那份儿时留下的畏惧感依旧隐隐存在,让他在大哥面前总是小心翼翼。 叶云舟挑了挑眉,一眼便看出了叶云行畏惧心虚的模样。“你可是又犯什么错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质问。 叶云行闻言,心中猛地一紧,连忙用力摇头否认:“没有,你别胡说,我能犯什么错。” 说着,他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餐盒。这时,他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道:“这是娘亲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随后,他快步走上前几步,将餐盒放在大哥面前的桌子上,献宝似的将几盘点心拿了出来。“大哥,你尝尝,味道可好了,跟我们平时吃的点心完全不一样。” 叶云舟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他向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叶云行看出了大哥的嫌弃,拍拍胸脯道:“你相信我,大哥,这可好吃了,跟我们以前吃的那些点心味道完全不一样。” 而叶云舟看着弟弟急切的模样,心中虽有嫌弃,但也微微有些触动。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给弟弟一个面子,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这点心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口感鲜香无比。细腻的口感在舌尖绽放,仿佛一场味蕾的盛宴。点心入口即化,只消咀嚼几下,那美妙的滋味便弥漫开来,让人口齿留香。 叶云舟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点心竟有如此美妙的滋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叶云行眼尖地看出了自家大哥眼中闪过的赞赏,“怎么样?好吃吧? 他自豪的扬起下巴,“我就说特别好吃。让厨房加急制了一些,这些留给你们尝尝,其他的我要带回书院去,要跟书院其他人好好炫耀一番。这是我妹妹给我做的。” 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书院众人羡慕的目光。 叶云舟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道:“你妹妹做的,哪个妹妹?”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好奇。 听到兄长询问,他挺直了腰板,骄傲地说道:“还能有哪个妹妹,自然是瑶妹妹。她的厨艺可好了,这点心就是她在厨房加急赶制出来的。” 叶云舟闻言,身形微微一动,接着将手中剩余的点心放回桌上。 他目光阴沉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叶云行,沉声道:“你与她关系很好?” 叶云行此时还沉浸在自家妹妹很厉害的自豪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兄长神情的不对劲,很自然地接话道:“自然,瑶瑶妹妹既漂亮又温柔,还会做点心。”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哥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对他与瑶妹妹的关系有所不满。叶云行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也不敢再轻易开口,只是紧张地看着大哥,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反应。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沉默。 半晌,叶云舟再未发一言。叶云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多久,便又听兄长道:“我有没有与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叶云行没敢抬头,只是嗫嚅道:“说过。”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心虚。 叶云舟向前逼进一步。“我有没有与你说过,与她莫要接触。” 叶云行头埋得更低了,“说过。” 看着自家弟弟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的模样,叶云舟忽然被气笑了。他冷笑一声,接着又道:“我既然跟你说过,你为何半句不听?” 叶云行双手攥紧腿边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对兄长本能的惧意。 “大哥,我长大了,年龄不小了,我是成年男子,懂得谁好谁不好,也明白是非对错。你从未见过瑶妹妹,不知从哪里听到只言片语,便对她全盘否定。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若你见了她,定也会喜欢她的。” 第56章 绝不会喜欢 第57章 叶云行说出这些话时,语气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倔强。他挺起胸膛,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大哥。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对瑶妹妹的维护,以及对大哥偏见的不满。他真的很希望大哥能够放下成见,去真正了解瑶妹妹,相信她真的很好。 叶云舟听了叶云行的话后,神色愈发冰冷,周身气场仿佛让温度骤降至冰点,冷意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不可能,我便是见了她,也不会喜欢她半分。” 叶云舟的话语如同坚冰般冷酷,让叶云行的心瞬间如坠冰窖。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哥,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固执己见。叶云行不甘心地试图再次劝说大哥:“大哥,你都没见过瑶妹妹,怎么能如此肯定呢?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然而,叶云舟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看着叶云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管她是谁,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此刻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语气有多坚定,日后就有多后悔。 叶云行看着兄长心中满是无奈,却也无法说服他。 他冷声回了一句:“既然点心已经送到,我便回书院了。再晚些书院就要落锁了,大哥,你若不喜欢吃,就分给其他人吧。”说完,不等叶云舟反应,便快步朝外走去。 叶云舟第一次见弟弟这般发火,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却再次被气笑了。很好,居然知道给他甩脸子了。 叶一站在旁边,看着桌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点心,又看向自家面色难看的督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督司,这些点心………?” 叶云舟一甩衣袖,声音冷冷道:“扔了。”随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待客厅。 看着自家督司的背影消失不见,叶一才将目光转向盘中那精致美味的点心。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这样好的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扔了。 片刻后,他似下定决心般,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嘀咕,“算了,还是我消灭了吧!可不能浪费粮食。” 虽然嘴里这般自我安慰着,但是还是跟做贼一般,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再次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嗯,松软酸甜,真是太好吃了!”他一口就将点心整个塞在嘴里,如牛嚼牡丹一般咽了下去。就要伸手准备再拿一口,却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顿时吓了一激灵。 “叶头,你在干嘛?” 叶一的脖颈犹如生了锈的机械般,僵硬地缓缓扭过去。抬眸间,竟瞧见门口那脑袋一个摞着一个,呈两排之态,两边门框处皆有人影。 这一幕,让他险些被刚咽下的点心噎得背过气去。他猛地跃起,一把抄起茶壶,朝嘴里猛灌,终于将那噎在胸口的点心冲了下去。 随后,他怒目圆睁,冲着门外的那群小子们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呢?不去训练,跑到这里作甚?一个个真是反了天了!” 其中一个名叫尹肖伟的小子嘿嘿一笑,说道:“叶头,你这声音再大点儿,就该把咱们都司给招来了。” 叶一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狠狠瞪了尹小伟一眼,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生怕真的将都司引来。心中满是懊恼,怎就如此不小心,被这群小子给逮了个正着。 瞧着自家头儿哑火的神情,他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一步,轻声说道:“那我便进来了哦。” 叶一阴沉脸站在一旁,并未回应他。 尹肖伟却不以为意,快步走上前去,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嗯,此味甚佳,实在是美味至极!” 方才督司甩袖离去之后,他们几人便悄悄跑过来,打算一探究竟。谁料刚到此处,便瞧见叶头儿正在此处偷吃,口中还念念有词。闻着隐约飘出来食物的香味,他馋的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眼见叶头儿不打算给他们留点,让他们尝尝味,美味当前,他也实在难以抵挡诱惑,最终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 其他几人见尹肖伟拿起一块便塞入口中,顿时皆急了起来,一窝蜂地涌进来,叽叽喳喳地说道:“肖伟,你可以了啊!吃一块就行了,还不打算给我们留一点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就那么几块,你小子还想拿,快给我放下!”说着便扑上前去,欲从他手中抢夺。 叶一此时也顾不上黑脸了,这群小子贪吃如狼。若是被他们得手,自己可就一口都吃不上了,于是也冲上前去。 一会儿后,一片兵荒马乱,桌子上点心碎渣四处散落,盘子歪歪斜斜地放着,食盒也倒在地上。 几人咂吧着嘴,尹肖伟问道:“叶头,这是谁做的?也太好吃了!能不能让给我们多做一些?我可以出银子。” 另外几人也连连点头。他们皆是勋贵子弟,并不缺银两,能吃到这般美味的点心,出点钱也是心甘情愿。 叶一笑骂他,“行了,这种点心是你们想吃就能吃的吗?去,赶快给我训练去。” 尹肖伟不乐意了,一挑眉,说道:“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什么叫我们想吃就能吃?我们难道不能吃吗?你告诉我哪有买的,我去买。” 叶一怒极反笑,道:“这是人家妹妹做的,你有本事回家让你妹妹做去啊。” 尹肖伟踢了踢桌腿,哼道:“我那些妹妹在家里面一天要闹翻天了。今儿不是这个的簪子被那个拿了,明儿就是那个的衣裳比这个好看了,哪有心情给我做这些。” 另外几人也看着他,目露渴求。 叶一抿了抿唇,他也想吃,但是怎么可能,他总不能跑到侯府去找表小姐要吧?那样一定会被侯爷与夫人打出来的,跟自家督司说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看向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小兔崽子们,眉头微蹙,“说不行就不行,赶快去训练去。” 几人见叶一神色正经起来,连忙收起笑容,整齐道:“是。” 随后一窝蜂地,收碟子的收碟子、摆餐盒的摆餐盒、擦桌子的擦桌子,瞬息之间便处理好一切。 在院子里,几人看似一个个都在辛苦训练,但是暗自嘀咕声可不少。 第57章 打好关系 尹肖伟有些疑惑道:“得空了,我们得好好打听一下。叶头方才说是督司的妹妹做的,但督司他不是没有妹妹吗?” 另一个人插嘴道:“你不知道吧?督司他们家都发帖子了,说是接回府的表姑娘,过几日他们家还要举办洗尘宴呢!” 尹肖伟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神色中带着些许茫然,缓缓说道:“我近些日子没回家,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啊。” 那个人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兴奋地说道:“不知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你想想,过几日督司他们家要举办洗尘宴呢,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不为为了别的,主要是为了与督司妹妹打好关系。以后她要是给督司送点心的时候,说不定也能给咱们送上一份呢。” 同样的话,同样的讨论,在崇山书院这边也发生着。 几位学子围坐一处,一人皱眉道:“听说阿行家过几日办洗尘宴,此事你们可知晓?” 另一人赶忙点头,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说道:“我刚听闻此事,这可是好机会。咱们尝过那点心的滋味,若与他妹妹打好关系,以后或许能再尝到。” 还有一人双手抱在胸前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咱们得好好谋划在洗尘宴上的表现,争取让他妹妹给我们也做点心。”其他学子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期待。 洛水瑶全然不知,竟有人在谋划着如何与她打好关系,只为求她给他们做点心。 京都,桂花胡同,这里是京都普通平民的聚集之地,巷子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还有个别无权无势的九品芝麻小官。 此时,巷子口,一个上身穿丁香色绣花比甲,下身竹青色细折裙,头带青色帷帽,长至肩处,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如此可以称得上华贵的穿着,在这条巷子可不算多见,所以她一走进来,便引的巷中众人的回头。 他们三三两两聚起来窃窃私语着,却并没有上前去询问,就怕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京都随便一个富家少爷与千金,他们都冲撞不起,恨不得躲的远远的,还哪里敢往上凑。 那女子看似镇定自若,但是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她手指攥紧手中的包袱,步履也有些匆匆。 巷子深处,平民更多,巷子尽头有一片空地,一群半大的皮小子正在玩蹴鞠。 元贞帝是一个圣明的帝王,周朝也算是国泰民安,都京的平民老百姓,只要不是太懒,日子过的都不算太差。 那些孩子见到一个穿着漂亮的姑娘靠近,都停下了动作望着她,“这人是干什么的呀?”个子稍矮的孩子朝同伴问道。 “不知道啊!我也从来没见过她。”被问的孩子茫然的摇摇头,问他也没用,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啊! 见这群孩子们有些害怕又好奇的望着她,“小儿莫怕。”女子声音带笑,温柔的安抚道。 几个孩童互相对望一眼,目光依旧警惕,没有一个上前与她搭话。 女子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了一包糖糕,朝他们招呼道:“姐姐就是想请你们帮个忙,没有别的意思,这包糖糕就当是给你们的一点点谢礼了,日后办成了,姐姐给你们分银子。” 几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却迟迟不敢上前,只是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手中的糖糕上,不约而同地舔了舔唇瓣。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糖乃是稀罕之物,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想要吃糖,那可真是一件奢侈之事,一般人家哪里舍得给自己孩子吃。 那女子全然不在意孩子们的犹豫之态,她微微放缓了声音,极为轻柔地将糖纸包放在地上,接着她缓缓往后退去,一步一步,足足退了好几步声音才再度响起,温柔如水。“瞧,我已经离得很远了,你们过来自己拿吧。” 此时个子稍矮的小家伙喉结上下滚动,已然在不住地吞咽口水,他终究是没能忍住糖糕的诱惑,小心的朝前迈出一步,一边走还一边警惕的盯着那个女子。 发现女子并未靠近,他胆子大了起来,几步上前,将一包糖糕全捧在怀里,而后蹬蹬地跑回那群孩子中间。“真的是糖糕,你闻,好甜。”他打开糖纸包嗅了一口,对身边的人说道。 身边的孩子又朝女子看了一眼,见她依旧没靠近,便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好吃,特别甜。” 其他孩子见了,也想上前自己拿。“哎!”小个子男孩凶巴巴地说,“行了,都站好,我给大家发,一人一块。” 几个孩子明显很听他的话,都不再伸手去抢,等着他发糖。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每人发了两块,刚好发完。几个孩子有些捧着糖糕,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全部吃完了。 很快,孩子们吃完了手中的糖糕。矮个子男孩咂吧着嘴,“姐姐,你找我们是想让我们做什么呢?”他一边回味着糖糕的香甜,一边拍干净手上的糖渣,转头望向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女子问道。 女子见他们愿意与自己交谈,嘴角轻轻勾起,然而隐在面纱之下,无人得见。 女子莲步轻移,缓缓朝他们走近几步。见几个孩子对她已放下戒备,她招了招手,说道:“你们过来,我告诉你们。” 几个孩子全都看向矮个子男孩。小男孩如小大人一般蹙着眉,思虑片刻后,咬咬牙道:“你们就在这等着,我去。”随后,他仿佛壮士断腕一般,鼓起勇气朝女子走去。 女子也不再向前,而是站着等他。见他来到跟前,女子从包裹中摸索一番,掏出一把铜钱,细看一眼,最少有几十个。 小男孩强压下心中隐隐的激动,故作镇定地问道:“说吧,我来了。” 女子朝四面环顾一圈,随后压低声道:“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把铜钱,但是你们从今日起要去各个大街小巷传一句话。” 小男孩瞪大眼睛,“你不会让我们做伤天害理的事吧?我先告诉你,我们不干那样的事。” 第58章 阴谋诡计 第58章 那女子笑道:“怎么可能呢!姐姐就是让你们帮个小忙而已,不是什么坏事。” 女子俯身向前,在小男孩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要求。 小男孩眉头越皱越深,说道:“不行,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他只是年龄小,又不是傻。如此毁人名节、坏人名声的事,他不想做。 女子见此站起身,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不过是传个话罢了,随便传个话,我便每人赏你们三十枚铜钱。你们若不愿意,我便去找别人去。” 身后的一群孩子并未听到女子与男孩的低语,却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几人朝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个男孩说道:“狗剩,他说得对呀。我们不做,有的是人去做。如果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传个话,我们便去传了呗。” 小男孩心中暗自思量,三十文铜板呀,他们的父母一天都挣不到三十文铜钱,而他们若能拿到这笔钱,回去后还可以给家里的父母买些糖糕,让他们也尝尝,他回味着嘴里残余的甜味,只感觉口水都不受控制了。 被唤作狗剩的男孩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神色间满是迟疑之色。 小男孩见狗剩神色犹豫起来,连忙又道:“你想一想你家中的妹妹,她吃药不要钱吗?你把钱拿回去还可以给她抓几副药呢。” 狗剩想到家中病弱的妹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朝那女子应道:“行,你现在就把钱给我们。” 女子朝他笑着摇摇头。 狗剩不禁怒了,他梗着脖子,脸涨的通红,:“怎么了?我们都答应你了,你还想赖账?” 女子见他怒了,连忙安抚道:“小兄弟莫怒,并非如此,我先给你们付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待你们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之后,我再给你们。” 看狗剩还是面露不满,她又接着道:“这也是为了确保你们能认真去完成这件事。毕竟,我也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狗剩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怀疑:“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万一我们做完了,你却不给剩下的钱怎么办?” 女子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完成任务后,我必定会把剩下的钱如数给你们。我也有我的难处和目的,需要你们的帮忙。而且,你们这么多人,我若耍赖,你们也可以去四处宣扬我的不守信,我又何必自毁名声呢?” 狗剩沉思片刻,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一想到妹妹的病情,又狠下心来:“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但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女子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现在,我就把一半的钱给你们。等你们完成任务后,我在给你们剩下的钱。” 说着,女子从包裹中取出一串铜钱,数出一半递给狗剩。狗剩接过钱,将绳子紧紧地攥在手中,目送女子离去后。 才转身,朝眼巴巴看着他的兄弟们道:“来,一人十五文,排好队,我给你们分。” 不等狗剩把手里的银子分出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一惊,赶忙将那一串钱拉开衣领塞进去。 他强压下眼中的慌乱,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比他年龄稍大一些的少年朝他走来。 他嘴角牵强地勾起一抹笑,问道:“这位大哥哥,你来我们桂花巷是来找人的吗?” 不是他王狗剩吹牛,他认识桂花巷里大部分人,就算不认识的也搭过一两句话。但这个少年他明显没见过,少年的穿着也比他们好很多。想起方才那位漂亮姑姑娘吩咐他的话,王狗剩就感觉自己心跳好厉害。 少年朝他笑了笑,说道:“你好,狗剩,我叫赵成。” 只这一句话,王狗剩便十分确定,这个叫赵成的少年听到了他与方才那个姑娘的对话。他强按捺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努力用平缓的语气道:“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瞥了一眼王狗剩额头冒出的细汗,说道:“我看到了方才那个姑娘与你们的对话。你能告诉我她说了什么吗?” 王狗剩只觉得自己额头的汗已经流进了眼睛里,眼睛传来一阵刺痛,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倔强地说道。 少年笑了笑,说道:“就凭我家小姐有能力救治你那病弱的妹妹。” 王狗剩顿时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仿佛失语了一般,断断续续地问出了这句话。 春华院 洛水谣抄录了一份九九乘法表,交予春桃、杜鹃,春杏。她简单地为众人讲解一番后,便让她们认真背诵。 在她们几人当中,春桃是最早领悟的。 她欣喜地看着手中的表格,满脸崇拜地说道:“小姐,您也太聪明了吧!居然能想到如此绝妙的办法。经您这么一讲解,我算术的速度更快了。” 洛水瑶失笑,“你家小姐哪有那么聪明,这是我从一本古籍上面看到的,便学了下来。如今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你与春杏又都识字,这算术之法也应该早早学起来。” 说着,她看了一眼杜鹃,“还有你,杜鹃。你不识字,但没关系,日后多跟春杏、春桃学一学。不求满腹经纶,但求能明些事理,不至于做一个睁眼瞎。” 杜鹃此时早已眼含泪水,连连点头,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杜鹃乃是平民出身,年纪尚小之时,因家中条件不好,便被卖于他人府中做丫鬟。与她同院的丫鬟与少爷有了牵扯,惹得少奶奶勃然大怒,将他们院中所有的丫鬟全部发卖,杜鹃也因此受到牵连。 经过上一任主家的苛待,她万分庆幸能来到小姐身边。至少在那以前的府中,她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小姐会操心让丫鬟识文断字。 洛水瑶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拿帕子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行了,都成大姑娘了,居然还这么爱哭。” 第59章 九九算数 第59章 杜鹃吸了吸鼻子,强行忍回眼泪,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不哭了,奴婢这是高兴的。” 看到杜鹃重新扬起笑脸,洛水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说到此处,洛水瑶不禁感慨万千。在这古代,氏族往往垄断了诸多资源。侯府当真是家大业大,这侯府中的丫鬟大部分竟然都识字,且还有老一些的家仆教导着小一些的。虽说她们写的字不是十分好看,但最基本的字以及名字等都会写。 要知道,在古代书籍印刷极为困难,笔墨纸砚又十分昂贵,大部分平民百姓之家可都没有能力教自家孩子识字。也只有像侯府这样家大业大的,才有如此条件。 接下来的时间,洛水瑶便斜倚在榻上,手中拿着水果,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听着几人热烈讨论的声音,时不时地指点一二。 日暮西山,余晖洒在大地上,洛水瑶抬眼看了眼天色,朝着还沉浸在学习中的几人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想了想她又说道:“明日杜鹃与春杏,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出去一趟。春桃,你便留在家里,好好研习这算术之法。” 春桃几人点头应是,随后便各自散去。 洛水瑶正准备休息,却听到张嬷嬷叩门的声音。“小姐,你休息了吗?” 坐在床上的洛水瑶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去。在古代,氏族小姐身边一般都有丫鬟守夜,但洛水瑶可没有这习惯。她晚上也不需要丫鬟伺候,便早早打发她们回各自的房间休息。此时听到有人叩门,她也只能自己去开门。 洛水瑶打开门,张嬷嬷朝她福了一礼,说道:“小姐,是老奴不好,打扰您休息了。” 洛水瑶不在意地摆摆手,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洛水瑶知道张嬷嬷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无事的话肯定不会来打扰她。既然来找她,那就说明有事发生。她一边朝房间里面走,一边说道:“有什么事情进来再说吧。” 张嬷嬷跟着洛水瑶进了屋子。洛水瑶坐在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张嬷嬷倒了一杯。“坐吧,喝口茶,慢慢说。” 嬷嬷听到洛水瑶这么说,也没推辞。 这几天不仅洛水瑶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洛水瑶。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小姐对家下人极为宽和。瞧她房中那几个丫鬟,被她宠得一点都不像伺候人的丫头了。 对此,张嬷嬷心中甚是感激。一个仁慈的主子与一个狠毒的主子,对于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来说,自然是前者更好。 张嬷嬷呷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才缓缓开口道:“小姐,就是您上次让奴婢注意的事情有着落了。” “哦!”洛水瑶放下手中的茶盏,来了兴致,看着张嬷嬷,等待着她的下文。 您曾交代奴婢,让奴婢注意着隔壁院子的动静,今儿申时,那个叫红缨的丫头悄悄出了府。 她戴着帷帽,还以为没人能认出她,却未料到那守门的周老汉是厨房王婆子的当家的。王婆子感念您教她糕点方子,发现红缨出去后,便悄悄来告知奴婢。奴婢随即让奴婢那不成器的儿子跟了上去。 说到这,张嬷嬷喝了一口水,卖了个关子,问道:“您猜怎么着了?” 洛水瑶见状很配合地问:“怎么着了?” 张嬷嬷神秘兮兮地说:“那红缨戴着帷帽去了桂花巷,在那里找了一群孩子,让他们去散播谣言。不过,这谣言的具体内容,奴婢还不知晓。奴婢的儿子把其中一个要去散播谣言的孩子带来了,小姐,您要不要见一见?” 洛水瑶坐直了身子,说道:“那便见一见。我去客房,你将人带来,顺便将你儿子也带来。” “哎,”张嬷嬷喜不自禁地应了一声,并起身去安排。她儿子今年年满十五,府中就两位少爷,身边都有自小跟着的侍从。她儿子至今也没什么正事干,只能跟着他爹在府里打打下手。如今能在小姐面前露个脸,总比做那没名没姓的人强多了吧。 在客厅坐了没多久,洛水瑶便听到了一串脚步声。她坐直身体,并未起身,朝门口望去。 张嬷嬷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少年。一个稍大一些,皮肤白净,周周正正的,她想应该是张嬷嬷的儿子。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皮肤略黑,身穿破旧衣裳的,应该就是陆昭昭找人散播谣言的那位。 “小姐,奴婢将他们带来了。”张嬷嬷将人带到洛水瑶面前,恭敬地说道。 “奴才赵成,见过小姐。”张嬷嬷的儿子紧跟张嬷嬷其后,连忙行礼道。 “不必多礼。”洛水瑶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站在两人旁边的王狗剩看了看张嬷嬷,又看了看赵成,也紧跟着道:“奴才见过小姐。” 他这么一说,洛水瑶包括张嬷嬷母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洛水瑶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不容易她止住了笑,才道:“你又不是侯府下人,何必说什么奴才?你就说你叫什么就行。” 王狗剩伸手挠了挠脑袋,哪怕他皮肤略黑,也能看出他涨红的脸。 洛水瑶见他面皮这般薄,也再不好再笑他,她清咳一声,正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狗剩的脸依旧涨红,他的一只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衣角。“奴才,不,我……我叫王狗剩。” “王狗剩……桂花巷……”洛水瑶口中呢喃着,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挺熟悉的。她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桂花巷和王狗剩的记忆。 过了片刻,依旧一无所获,洛水瑶也不再纠结,便言归正传道:“你能告诉我,那位姑娘让你传什么谣言吗?” 王狗剩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洛水瑶,又看了看张嬷嬷和赵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位姑娘让我们说……说被侯府接回来的平民表小姐,为人嚣张跋扈,看不起一路保护她的侍卫,还欺负府中另外一个表小姐。” 第60章 散播谣言 第60章 “什么?”张嬷嬷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她没想到这位陆表小姐居然会让人散播这样的谣言,分明是在抹黑自家小姐。 她越想越气,就要冲出房门去。 “小姐,你等着,奴婢去找夫人给你讨个公道。” “站住”洛水瑶冷喝一声,张嬷嬷的步子僵在原地,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小姐,她散播这样的谣言,就是在害你啊!” 洛水瑶摇摇头,“你去告诉姨母又能如何?姨母还能把她赶出府去不成?这样的事情最多她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多的也就没了。” 张嬷嬷老脸一垮,“那怎么办?我们就吃这样的一个哑巴亏吗?” “当然不,此事我有自有应对之法。”洛水瑶对此并不觉意外。这些日子相处,她大概已经了解陆昭昭这位原女主是个怎么样的人。原着中,原主落得那样的下场,估计她也出了不少力。 原着中,原主不好的名声在府中传播,这些日子她没听到半丝风声。看来她惹女主惹得太过,女主已经不屑于在府中传播她的坏名声,已经想在满京都传播她的坏名声了。 洛水瑶自然不知道,陆昭昭并非不想在府中传播她的坏名声,只是陆昭昭买通人还没传几句,就被护送她来的护卫以及张掌事亲自下场辟谣了。陆昭昭咽不下这口气,便想着在满京城传播洛水瑶的坏名声。 不过,她若是知道了,也只会自夸一句,有先见之明。 她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张嬷嬷把怒气给压了下去。赵成和王狗剩也都看着洛水瑶。王狗剩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壮着胆子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传播谣言呀?” 见洛水瑶没反对,他又接着说:“可就算我不去传播,这满京都那么多人呢,她找别人,别人也会去传的呀,你总不能一直盯着她吧?” 洛水瑶目露赞赏地看着他,“你说的很对。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所以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 “那小姐如何反其道而行?”赵成也忍不住出声问道。 洛水瑶微微勾唇,“我们如此这般,再如此……”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 张嬷嬷、赵成和王狗剩听得云里雾里。张嬷嬷先开口道:“小姐,这样成吗?若是不成呢?” 对此,洛水瑶很是自信,“相信我,去做吧。” 她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嬷嬷等人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洛水瑶如此自信的模样,也不禁被她的气势所感染,决定按照她的计划去做。他们相信,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这个计划真的能成功呢! 随后,洛水瑶将目光转向眼巴巴盯着她的王狗剩。“我不管那姑娘许了你何种好处,但是你若办成了我吩咐你的事情,我可给你二两银子。” 却不料,王狗剩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神色,反而耷拉下脸。“我不要你的二两银子。你们这个小公子答应过我,要帮我救治我妹妹。你只要治好我妹妹,我做什么都可以。”王狗剩的语气中满是坚定,眼神里透露出对妹妹的深深关切。 洛水瑶微微一怔,没想到王狗剩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沉吟片刻,她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二两银子,我既然也答应了你,就该给你。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王狗剩脸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一点也没省力,几下就将额头磕得红肿一片。 洛水瑶连忙起身阻挡他继续磕头,并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天色不早了,嬷嬷,你去拿二两银子给王狗剩。另外,我房间还有一些点心,你包上,拿去带给他妹妹。”洛水瑶的声音温柔,眼中满是关切。 张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取银子和点心。王狗剩感激涕零,眼中闪烁着泪光,再次向洛水瑶道谢。 洛水瑶微微一笑,让他不必如此客气。她自然清楚,对于王狗剩这样的穷苦人来说,这二两银子和一些点心,或许能让他们的生活过的更加好一些。 洛水瑶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脑海中思忖着今日发生的事,渐渐地,缓缓陷入了梦乡。 隐龙司内,身为督司的叶云舟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此时,天色昏暗,他静静地坐在烛光下,手中不停地雕琢着某个物件。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一块布擦了擦物件。 借着烛光的照耀,他有些不满意地蹙起了眉头。时间终究还是太过紧迫,而且他也没有雕刻的经验,勉勉强强做成了一串珠串,可终究还是显得有些粗糙。 不过无妨,他在心中暗暗想到,日后再慢慢寻来更好的木料,做一串更加精美的便是。 洗漱一番后,叶云舟便上床准备歇息。想了想,他将珠串放在枕边,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梦中,他闻着檀香木隐约的香气,脑中再次浮现出令人羞耻的画面,檀口玉手缓缓靠近。气血下涌之际,他猛的惊醒,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不由苦笑一声,“叶云舟啊叶云舟,你可真是心思龌龊。” 睡不着的他索性转身起床。隐龙司后院有一个池塘,此时众人皆已沉睡,他一个猛子便扎进水里,借着冰凉的湖水冲洗自己那“肮脏”的心思。 ……… 翌日一早,洛水瑶便起了床。当她来到膳食堂时,陆昭昭照例早就到了。对此,她也并不意外,面色如常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陆昭昭瞥了洛水瑶一眼,说道:“瑶妹妹,你这是终于睡醒了?” 她挥挥手,命丫鬟红缨奉上手中的餐食。随后看着洛水瑶,摆出一副大姐姐的架势,道:“不要怪姐姐说你,你身为一个姑娘家,日日如此懒睡,日后若是寻到婆家,婆家见你如此,定是要容不下你。” 第61章 晨起说教 说着,她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手,将帕子递给身旁的红缨,又道:“咱们身为姑娘家,当知勤劳、恭顺父母、孝顺长辈。如此日日懒睡,终非好事啊。” 洛水瑶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昭昭苦口婆心的说教,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心想,我不怪你,你可能学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孝顺长辈,也不能没苦硬吃呀。天天起得比鸡还早跑到厨房去捣乱。 她就不信,她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这些膳食会是她做的。女主不像她,身边无人。女主可是带着奶嬷嬷与一众丫鬟小厮的,厨娘估计也有,也用不到她做小姐的事事亲为。起得这么早,让身边的人也不得安宁。一次两次,侯爷与夫人可能还会感动,可次数多了,他们恐怕也觉得索然无味。 洛水瑶想的没错。此时,忠勇侯与侯夫人已经洗漱完毕,夫妻二人相伴往膳堂而来。侯夫人有些无奈地说道:“昭昭这孩子,日日早起做这些事。我说了几次,她也不听。若是一直这样,别人知道了,定会以为我们苛待于她。” 忠勇侯安慰地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那孩子勤快还不好吗?许是初来侯府,有些惶恐不安罢了。你好好劝解一番,若是不听,也便随她去了。交代于府中下人,让她莫要亲自动手,有何需要的,让下人去做便是。” 侯夫人横了他一眼,说道:“我早已交代过了,你现在来提醒我,那不就晚了吗?厨房那边我已打点好。侯府二位表小姐乃是府中娇客,自有与侯府小姐无疑的待遇,怎能让她们日日与这些琐事相伴。” 忠勇侯讨饶地冲她笑了笑,“好,好,为夫错了,竟不知我家夫人行事如此妥帖。” 侯夫人瞧见他这般讨巧卖乖之态,轻哼一声,面上虽未显山露水,可对于自家夫君的爱重,她心底实则极为受用。 膳堂这厢 陆昭昭说教半天,茶水都喝干了一杯。但见洛水瑶依旧面色平静,未显露半分怒意。 她微微眯起双眸,不满与愤懑在眼底一闪而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随后又强撑起一抹看似真诚的笑脸,再次开口道:“瑶妹妹,你好好想想,姐姐说的难道不对吗?姐姐可都是为了你好呀。” 洛水瑶在此时终于有了反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朝着陆昭昭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随后,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陆昭昭见洛水瑶终于搭话,心中暗喜,以为自己成功激怒了她,满心期待着她的下文。然而,半晌过去,却未再听到洛水瑶出声。 “这….就没了?”陆昭昭不可置信地问道。 洛水瑶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没有一丝波澜。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了。”那语气波澜不惊,如同秋日里静谧的湖水,不起一丝涟漪。 陆昭昭愣怔半晌,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震在桌子上。“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由于用力过重,那茶碗已然碎裂。猝不及防间,洛昭昭的手被碎片划伤。 洛水瑶往门口瞄了一眼,见忠勇侯与侯夫人已经进了院子,便急忙起身,面带关切地朝陆昭昭走去。“昭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是伤到了?” 陆昭昭此时已经被气疯了,她猛一挥袖子,便要拂开洛水瑶伸过来的手。洛水瑶应声,顺着她的力道倒地。“哎哟”一声,痛呼出了声。“ “怎么了这是?”侯夫人见此情景,快步上前几步,焦急又不解地问道。 陆昭昭方才一直背对着门口,并未看到忠勇侯与侯夫人的身影。此时的她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 她的面上看似平静,眼神中却流露出慌乱的神色,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努力思索着应对之策。 良久,陆昭昭也未能想到应对之策,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身边的红缨。红缨此时也暗暗焦急,不停地咬着唇。 侯夫人见此情景,上前想要拉洛水瑶起来,然而还未等她伸手,洛水瑶已经不甚优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见到侯夫人,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行了一礼,道:“姨母、姨父,早安。” 侯夫人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木讷地应了一声:“早安。” 侯爷站在门口,目光沉静地看着几人,不知在想什么。 洛水瑶走上前,动作轻柔地替忠勇侯与侯夫人拉开椅子,随后说道:“姨母,方才昭姐姐不小心把茶水盏给打碎了,还伤到了手。您快给她瞧瞧,要不要找人来给她处理一下伤口,看需不需要上药。” 侯夫人这时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洛水瑶的话,她迟疑了一会,才上前几步,朝陆昭昭说道:“来,给姨母看看,伤到哪里了?” 陆昭昭咬着嘴唇,缓缓将受伤的手伸到侯夫人面前。侯夫人仔细地瞧了又瞧,发现手指上只是有一些轻微的刺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桑嬷嬷,快去把我房中的那瓶药膏拿来,给小姐上药。” 陆昭昭此时心中依旧乱糟糟的,慌乱不已,她连连摆手,急切地说道:“姨母,真的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罢了,很快就会好的。时候不早了,可不能耽误姨父上值,我们赶紧用膳吧。” 侯夫人闻言,再次仔细检查了陆昭昭的伤口,确认伤口确实很浅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行,姨母让桑嬷嬷待会儿将药送到你的院子里。这几日你先不要碰水。” 陆昭昭乖巧地点点头,应道:“昭昭知道了,多谢姨母关心。”她的脸上适时露出一抹感激之色,眼神中也满是温顺。 洛水瑶微微低着头,嘴角却悄然上扬。被她这般挑衅,也难怪原主会事事与陆昭昭为敌。陆昭昭如此心机深沉,在这看似平常的早膳之时都不忘故意激怒原主,妄图抹黑原主在侯夫人与忠勇侯心中的形象。 面对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原主又怎能不奋起反抗?事事与之针锋相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可惜的是,原主有本事与她作对,却没那个能力反击回去。 第62章 反击之力 第62章 洛水瑶低着头,嘴角却悄然上扬。现在的女主年龄还是太小,完全没有后期老练的宅斗技能,不过对付原主却是足够了。 原主被她这般挑衅,也难怪会事事与陆昭昭为敌。连这看似平常的早膳之时,都不忘故意激怒原主,妄图抹黑原主在侯夫人与忠勇侯心中的形象。 面对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原主又怎能不奋起反抗?事事与之针锋相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可惜的是,原主有本事与她作对,却没那个能力反击回去。 陆昭昭对侯夫人而言意义非凡,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对付得了。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日,那些情分总会耗尽。到那时,她们之间的账再慢慢清算。 她可没忘记自己那次马下惊魂之事。 陆昭昭每次的针对,于她而言其实都有一定益处。她虽不追究,但并不代表她会亏。有时,有些事情没必要揪着不放,只要这府里的当家人看在眼里,自然会对她更加疼惜。 适当的隐忍,往往能为自己赢来更多的关爱与庇护。 果不其然,众人纷纷入座后,侯夫人微微倾身,亲手为洛水瑶盛了一碗八宝羹。洛水瑶连忙起身,双手伸过去接过汤碗,“谢姨母,我自己来就好了。” 侯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这个八宝羹味道极好,是用各种补品精心熬制而成。你多喝些,瞧瞧你瘦的。” 说着,还用手轻轻点了点洛水瑶的胳膊。洛水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双手稳稳地捧着汤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陆昭昭在一旁看着侯夫人对洛水瑶的关切,心中虽有不甘,却再没敢出声。 如此,这一顿早膳也算是安稳地用完了。 见几人都放下了碗筷,侯夫人才又缓缓出声道:“我与你姨父商议过了,三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我们在府里办一个洗尘宴。到时相熟的府邸过来用个膳,也让她们都见见你们。免得日后你们出去被人冲撞了去。” 侯夫人的话语中满是慈爱与关切,她的眼神在洛水瑶和陆昭昭身上流转,期待着她们的回应。 洛水瑶微微点头,轻声道:“全凭姨母安排。” 陆昭昭虽然心中不满还未散去,但也不敢对侯夫人表露出半分意思,只能撑起笑脸应道:“是,姨母。” 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另外,你们大哥也会来,到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大哥那个人性子冷了一些,但是人还是挺好的,定会将你们当成亲妹妹一般。” 洛水瑶拿着汤羹的手先是一僵,心中暗道:“好了,要被爆马甲了。”但她随即很快就恢复正常。 她在来侯府时,就做好了被爆马甲的准备。若是他们能和平相处,那便更好了。若是不能和平相处,大不了躲着他点就行了。 不过,按照 boss 的秉性,只要她不往上凑,那么他大概也不会搭理她半分。 侯夫人又道:“今日有相熟的夫人请我过去参加品茶宴,你们可要与我一同去?” 她的眼神中带着期待,看着洛水瑶二人。 此时,陆昭昭的心情早已平复,她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说道:“姨母,我与烟烟约好要一同去赏花。” 侯夫人又将目光转向洛水瑶。洛水瑶也摇摇头,说道:“姨母,我脚腕还有些不舒服,想在家休息。” 侯夫人听了,微微有些遗憾。但她也理解,笑着点点头,“那好,用完膳后,记得好好休息。” 她又转向陆昭昭道:“你记得早些回来。” 用完膳后,陆昭昭一反常态地没有扮演贤惠的角色,而是先走一步。 洛水瑶也不打算再停留,正准备离开,却被侯夫人唤住。“瑶瑶,等一下。” 洛水瑶疑惑地转过头,问道:“姨母,可是有事吩咐?” 侯夫人迟疑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方才昭昭推开你,我们看到了,你真的没事吗?” 洛水瑶轻轻摇头,“我没事,我很好,姨母。” 侯夫人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此事姨母未能为你主持公道,还望你莫怪姨母。” 洛水瑶失笑,说道:“怎么会呢?姨母,您与姨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怪您呢。”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让侯夫人心中的愧疚稍稍减轻了一些。 看着面前这个老实本分的姑娘,侯夫人心中升起万分怜惜。有些事孩子不说,是为了不让长辈为难,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孩子之间的矛盾若不妥善处理,日子久了,肯定会在她们心中埋下怨恨的种子。 侯夫人心中已有了决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教导昭昭,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同时,也要补偿瑶瑶,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呵护,以弥补她所受的委屈。 “夫人,”桑嬷嬷的声音传来。 洛水瑶转头望去,便见桑嬷嬷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朝她们走过来。 侯夫人上前几步,“都拿好了吗?” 桑嬷嬷道:“夫人放心,您说的我都拿过来了。” 侯夫人从她手中接过盒子,转身交到洛水瑶手中,洛水瑶不明所以,却也伸出手接住盒子。 侯夫人见她抱住了盒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这些是姨母年轻时戴过的首饰,还有一些银票。你身上应该没有银子傍身,便留着给你傍身用吧。” 洛水瑶连忙将盒子举给侯夫人,急切地说道:“不行,姨母,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我怎么还能收您的东西呢?” 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安,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侯夫人摆摆手,神色温和而坚定,“行了,长辈赐不可辞,你且收着,日后再缺什么,问姨母要。” 说完,不待洛水瑶回答,侯夫人便转身匆匆离去。桑嬷嬷看了洛水瑶一眼后,也转身跟上自家主子。 洛水瑶目瞪口呆地看着侯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想不到一向端庄温柔的姨母,居然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一面。她抱着盒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些恩情,自当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侯府的恩情。 第63章 不是时候 第63章 桑嬷嬷朝前快走几步,跟在侯夫人身侧。 她看着侯夫人欲言又止,侯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给瑶瑶首饰与银票?” 嬷嬷微微颔首,眼中满是疑惑。 侯夫人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瑶瑶这孩子命苦,孤身一人来到侯府,又受了诸多委屈。她叫我一声姨母,我自当多照顾她一些。那些首饰不过是些旧物,银票也只是聊表心意,只盼她日后能过得顺遂些。” 桑嬷嬷闻言叹了一口气,“洛表小姐刚入府时,老奴见她容色太盛,还担心会在府里搅风弄雨,本想找个机会与夫人你说一声,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实诚。” 桑嬷嬷也是实在没想到啊!谁家女儿长那般貌美,还如此没有心机。也是她家老爷,夫人,还有二位公子人好,若不然,这姑娘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侯夫人也有些无奈,“看来,日后我该好好上心,为她找一个实诚的婆母,可不能被人给欺负了去。” 要问侯夫人,为什么不想着给她找个实诚的夫君,她心中自有盘算,女子性格好,容貌出众,又能有几个男人能不爱?男人嘛!都爱好颜色。 女子真正的战场是在后宅,夫君恩宠固然重要,婆家的人品也不能忽视。世人重孝道,若婆母不喜,必将家宅不宁,当儿子的还能拧的过自己亲娘去? 可能一日两日,或者一年两年还会护着你。日子久了没那么新鲜了,自然不会护着着你,那时候,可不就任由由婆母磋磨,要知道,后宅之术,可是杀人于无形啊! ……… 这厢 洛水瑶带着杜鹃回到春华苑。她把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掀开盖子,只一眼,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盒中,一套赤金流珠镶宝石的头面静静地躺着。 只见其熠熠生辉,仅一眼便让人觉得价值非凡。当然,它的实际价值确实极高。其原料便价值千两有余,更不必说那高昂的工费了。 洛水瑶不禁暗暗咂舌,这些豪门望族,头上随便一件首饰便如此奢华,让平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及。 洛水瑶自然不知,这套赤金流珠镶宝石的头面乃是侯夫人当年及笄之时,她的母亲重金为她打造而成。近几年,侯夫人上了些年纪,便将其藏于箱底。此次见洛水瑶受了委屈,便让嬷嬷把它拿了出来。 望着盒子里的头面以及那沓银票,洛水瑶思忖良久,随后唤来春桃,吩咐她将这些全部收进库房。如今的她正是用钱之际,权当是入股了,待有朝一日,自然会加倍奉还。 当然,侯府对她的这份恩德,她自然也不会忘却。 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头戴上次在珍宝阁买的那根珍珠流苏银簪,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看着镜中的自己,淡雅而不失仙气。她身上今日所穿的这身衣服,乃是上次购置的那匹白月光蜀锦制成。其色泽洁白柔和,细细看去,仿佛还能瞧见闪闪银光。 这是前几日她受伤卧床之时,吩咐春桃制作出来的。不似这个世界的衣服,她这身衣裙采用上衣下裙的样式,中间纤腰处系着碧青色腰封,盈盈一握,更显婀娜多姿。 这匹蜀锦原本是她准备用来为侯夫人制作礼物的,结果,她与杜鹃两人手艺欠佳,费了一些料子,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万不得已,她才另辟蹊径,准备了其他礼物。这布便用不上了,如今做成自己穿的衣服,也不算是浪费。 她在地上轻盈地转了一个圈,裙摆随之飞扬而起,美不胜收。 “小姐,这也太好看了吧!”杜鹃眼中冒着星星,看着自家小姐。之前小姐让春桃制作这件衣服的时候,她还觉得甚是奇怪,谁家会做这样的衣服呢?如今看来,还是她家小姐有眼光。 春桃也在一旁点点头。“待过两日洗尘宴时,小姐你就穿这一身吧,让她们好好瞧瞧,我们家小姐才不是什么村姑呢!”春桃的话语中满是自豪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小姐在洗尘宴上艳惊四座的场景。 “春桃,你莫胡说。” 张嬷嬷原本也含笑看着她们,直到听见春桃说“村姑”二字,才连忙呵斥道:“你看你这小妮子,净说什么胡话呢!” 洛水瑶却不在意,“行了,你也别呵斥她了,我本来就是村姑,没什么好怕人说的,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吧。” 张嬷嬷看着自家气质如仙,却姿态慵懒的小姐,无奈叹气。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对下人太过宽厚。若是这些人有坏心,吃亏的肯定会是小姐。她作为年龄最长的嬷嬷,日后一定要多多操心,可不能让这些小姑娘干出背主之事。 “嬷嬷,我让你安排的马车你安排好了吗?”洛水瑶终于欣赏够了自己的容颜,朝张嬷嬷问道。” 张嬷嬷点点头, “自然是已经备好了,此刻正在后门呢,小姐,你今日出去时带上春杏吧,那丫头力气大,也能护着你些。 想了想,张嬷嬷又道:“要不我去夫人那边拨几个护卫给你?” 洛水瑶摇摇头,“不必如此麻烦,我只是出去办点小事,不会有什么危险。杜鹃、春杏跟着我足矣。” ………… 秋梨苑中,陆昭昭刚一踏入房门,便神色愤怒地将桌上的银花玉瓷瓶挥落在地。“村姑,你怎敢如此?竟敢这般算计于我!你给我等着,我必定让你声名狼藉!” 可惜此话洛水瑶根本听不到,若是听到了,定会回她一句,“姐妹你没事吧?只允许你陷害别人,不允许别人反击半分?如此厚的面皮,孟姜女恐怕也哭不倒吧!” 红缨在她身后,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等到陆昭昭发泄一通后,神色终于平缓了些许,这才鼓起勇气上前说道:“小姐,那村姑实在可恶,您也不必急于一时。她怎么敢这样算计您!简直不可饶恕!您可千万别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到这里,她靠近陆昭昭压低声音,“那事儿我已安排妥当了,不出几日,她的名声就会变得臭不可闻!哼!等侯爷夫人把她赶出府去,咱们再新账旧账一起算,非得让她吃尽苦头不可!” 第64章 陆表小姐来了 说到这里,她靠近陆昭昭压低声音道:“那事儿我已安排妥当,不出几日,她的名声就会变得臭不可闻!哼!等侯爷夫人把她赶出府去,咱们再新账旧账一起算,非得让她吃尽苦头不可!” 陆昭昭嘴角忽地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可瞬间又将其压了下去。“给本小姐更更衣。” 她语气淡然,却让红缨身体一抖,赶忙应是。 靖安伯府这厢,柳烟烟一早就收到了侯府送来的庚帖,她打开看了一眼,随手将其扔在一边。 梳妆完毕后,柳烟烟朝着靖安伯夫人的院子走去。 待她抵达时,却发现兄长柳向东竟比她早一步到了。“二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呀?怎的今日有空来陪母亲用早膳?”柳烟烟歪着头,眼神中带着好奇的朝他问道。 此时,膳桌上已然摆满了各种膳食,柳向东端坐着。见到妹妹来了,原本紧绷的面庞缓和了些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烟烟,二哥今日有空,便想着过来陪你们用早膳。我们一家人许久未曾一同用过早膳了。” 听到自家哥哥说出这样的话,柳依依面上神色一顿,随即有些失落地坐下。“是啊,爹爹已经很久没来陪我们了。” 见她如此,柳向东自觉说错了话,他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下。“是二哥说错话了,父亲他只是事务繁忙,有空了自会过来。” 柳烟烟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些话只不过是哄骗她的话罢了。幼时她还相信,父亲确实太过繁忙。但是待她看到父亲无论多忙,也要去藏娇阁陪着柳姨娘用膳时,才知道父亲不是真的事务繁忙,而是只对她们事务繁忙而已。 二哥哥是男子,是靖安伯嫡子,日后要继承安伯之位,父亲自会抽空教导他。而自己只是一个女子,哪怕他们住在同一个宅子里,想要见到也是非常不容易。 “好了,用膳吧。”柳烟烟转过头,便见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 她站起身上前几步,扶着母亲的手,“娘,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柳向东也站起身来,想上前去扶她,却被杨若兰轻轻避开。“无事,只是没休息好罢了。用膳吧。” 柳烟烟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有些疑惑地看了二哥一眼。 柳向东与她对视,眼中有些担忧,却也未说因为什么。母子三人沉默着用完早膳。“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回去再休息一会。” 说着,不等二人回复,便转身被嬷嬷扶着回了内室。 兄妹二人出了静芳园。 柳烟烟看了柳向东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跟娘到底怎么了?娘怎会如此生你的气?” 她二哥自从懂事起,便被父亲亲自教导,与娘不甚亲近。她娘平日里对他好都来不及,又怎会如此不给他半分好脸色?定是她二哥惹急了娘亲,才会如此。 柳向东嘴唇蠕动半晌,终是未能说出来,“是我惹娘不开心了,你有空多哄哄她。” 看着他眼神的愧疚。柳烟烟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更浓,但见二哥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暗自决定多陪陪母亲,哄她开心。 “小姐,忠勇侯府陆表小姐来了。” 丫鬟匆匆来报,柳烟烟眉头微微一蹙,略作思索,便吩咐道:“请陆表小姐到花厅稍坐,我随后就到。” 见丫鬟领命而去,柳向东强压下脸上的欣喜,故作镇定道:“烟烟,那陆表小姐来我们府上所为何事?”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却又努力掩饰着。柳烟烟看了二哥一眼,心中暗自奇怪二哥的反应,嘴上却回道:“我也不知,等见了陆表小姐问问便知。” “二哥今日有空,便陪你一起去招待她吧。”柳向东急忙说道。 柳烟烟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道:“那行吧。” 她心中满是疑惑,自家二哥不是最烦她的那些小姐妹,如今怎的这般积极?想不通她便不想了,只当自家二哥今日有空想去凑热闹。 陆昭昭被靖安伯府的丫鬟带去花厅,丫鬟为她奉上热茶。打开盖子轻轻呷了一口,陈年旧茶,还有诸多碎茶末,便嫌弃地放在一边。 奉茶的丫鬟见她如此,眼睛闪过一丝讥讽,红缨看见,就想上前理论,却被陆昭昭压下。 “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昭昭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她此次前来靖安伯府,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红缨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狠狠地瞪了那丫鬟一眼,退到一旁。 不多时,柳烟烟与柳向东便来到了花厅。 陆昭昭的眼角扫过柳向东,似没看见一般,对柳烟烟行了一礼,“烟姐姐,妹妹贸然前来打扰,还望姐姐莫怪。” 她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欣喜。 柳烟烟微笑着还礼,“陆妹妹客气了,快请坐。” 柳向东站在一旁,看着陆昭昭,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陆昭昭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柳烟烟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气氛,笑道:“不知妹妹今日前来寻姐姐,可是有事?” 陆昭昭嘴角挂起一丝温婉的笑容,道:“上次在珍宝阁,看姐姐甚是喜欢妹妹手帕上的花纹。妹妹这几日紧赶慢赶,赶制了几条出来,这便给姐姐送了过来,不知姐姐可喜欢?” 柳烟烟微微一怔,随即暗恨:贱人,本小姐不过好奇看了几眼,你便如同施舍一般给本小姐送来。怎么,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人?乞丐吗? 她的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勉强,陆昭昭不明所以,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妹妹了,只是不知妹妹的手如此巧,这般漂亮的花纹竟也绣得出来。”柳烟烟言不由衷的夸赞道。 陆昭昭腼腆地笑了笑,“这是我家乡平安郡独有的绣法,与京都不同,不似京都这边大气,但另有一番婉约之美。姐姐若是喜欢,可让你身边的丫鬟过来,我教她们绣法。” 柳烟烟皮笑肉不肉,道:“那便多谢妹妹了。” 第65章 如意茶楼 “烟姐姐喜欢就好,这绣法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能得烟姐姐夸赞,是妹妹的荣幸。”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花朵般娇艳动人,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柳向东被她迷的心跳加速,连忙移开目光,掩饰自己的失态。 接下来的时间,陆昭昭竭力挑起话题,夸赞柳烟烟,“烟姐姐气质如兰,才情出众,不知道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你!想来,来这靖安伯府提亲的人应该踏破了门槛吧?” 柳烟烟始终端着骄傲的姿态,不冷不热地应和着,“妹妹过奖了。”她的语气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心中却暗骂:贱婢,京都中谁人不知,我家至今未有门当户对的公子上门提亲。这个贱婢竟然明着夸我,暗着在这里嘲讽我。柳烟烟的脸色越发难看,眼神中透露出愤怒。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现在还不能得罪陆昭昭,于是紧紧攥紧手中的帕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这事真的是柳烟烟自己想多了。陆昭昭此时只想与她打好关系,却不知京中关于柳烟烟的流言。很不幸,今天这顿马屁是拍在了马蹄上。 柳向东察觉到了妹妹的异样,他看了一眼陆昭昭,忙出声插话,“昭昭妹妹你有所不知,烟烟一向眼光高,普通公子她可看不上!” 随后又转身朝柳烟烟道:“烟烟,你近日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吧。陆小姐这边有我招待便可,等会我自会送她回去。” 柳烟烟正愁没个台阶下,听了二哥这话,顺势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道:“那便劳烦二哥了,我确实有些乏了。”说完,她又冷冷地看了陆昭昭一眼,转身离去。 陆昭昭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柳烟烟。 柳向东看着柳烟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陆昭昭说道:“陆小姐,我妹妹今日身体不佳,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我送你出去吧。” 陆昭昭轻轻点了点头,跟在柳向东身后走出了花厅。 二人往府外走,丫鬟婆子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柳向东强压下心中的激荡,问道:“昭昭妹妹可在这京都中逛过?”他的眼神中带着期待,希望能与陆昭昭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陆昭昭微微摇头,道:“我初来京都,还未曾好好逛过。” 柳向东心中一喜,“那今日我带你四处逛逛,京都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陆昭昭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柳向东急忙道:“有何不好?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作为东道主,理应带你熟悉一下京都。” 陆昭昭看着柳向东热切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柳向东见她答应,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出了花厅,柳烟烟便立刻变了脸色,黑青着脸往自己院子走去。身旁的丫鬟香草跟着她,大气都不敢喘。 柳烟烟埋头往前走了一段路,回头便见香草远远地缀在她身后,并未跟上来。她瞬间怒道:“你这贱婢,离本小姐那么远。若是本小姐不小心摔倒了,你可来得及扶?” 香草吓得连忙小跑上前,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息怒,奴婢知错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烟烟冷哼一声,甩了甩自己发红的手。 “若是再有下次,本小姐扒了你的皮。”说完便不再看她,继续朝前走去。 青草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连忙跟上,但若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 这厢 马车走在平坦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各种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杜鹃掀开窗帘,把头伸了出去。“哇,小姐,这里有好多卖吃食的呢!” 春杏则默默坐在她旁边,也好奇地向外张望着。车窗外,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杜鹃兴奋地描述着外面的景象,春杏不时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新奇。 洛水瑶靠坐在马车上,眼中含笑地看着她们,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惊叫个不停。 她的眼神柔和,仿佛在看两个孩子。不过对于她来说,她们也确实是孩子。杜鹃和春杏那充满朝气的模样,也感染了洛水瑶,让她也感受了这份热闹与活力。她微微扬起嘴角,心情格外舒畅。 马车穿过几条巷子,在离如意茶楼不远处的街道停下。 出门时,洛水瑶便吩咐车夫,让他将自己送到这里便行。若是离得近了,被叶云舟认出来,那可就不好了。 虽然说她并不畏惧与叶云舟见面,但是在还未掉马甲之前,能多接触一次,自然有多接触一次的好处。 洛水瑶轻轻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不远处的如意茶楼古色古香,门庭若市。 她转身将一张纸递给春杏,这是她今日出门时写下的药方 一部分药材是她自己要用的,还有一些能缓解侯夫人的头疾,侯夫人对她好,她如今也只能在力所能及之处回报些许。 “你让车夫带你去一家信誉良好的铺子,按这张单子抓药。抓好后就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后,就和杜鹃一起回来。”洛水瑶神情严肃地吩咐春杏。 春杏迟疑的接过药方,微微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 洛水瑶看着春杏珍重收好药方,心中稍安。她转身接过杜鹃递过来的帷帽,戴在头上,便下了马车。 “周伯,我与杜鹃去对面茶楼有事。你便带春杏去药铺一趟,让她抓一些药,然后你们先回去,不必等我们。” 周伯点点头,“是,表小姐您放心,老奴一定给您办好。” 洛水瑶微微颔首,带着杜鹃朝着对面茶楼走去。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优雅,帷帽下的面容若隐若现,路过的行人朝她投了好奇的目光。 主仆二人走到如意茶楼门前,洛水瑶却忽然僵在原地。 杜鹃疑惑地看向她,“小姐,怎么了?” 洛水瑶默默叹了口气,约的是如意茶楼,可没说是约到几楼啊!这可如何是好? 第66章 再见 想了想,她朝柜台那边走去。 今日是她请叶云舟,她是东道主,自然要早一些来。因着出门早,如今不过是巳时六刻,比约定好的正午时分还要早一些,叶云舟应该还没到。 如此一来,时间充足,她刚好去问问看有没有包间。 茶楼掌柜正在拨弄算盘,抬眼便见一个头戴帷帽的小姐朝他走来,他连忙从柜台里面出来,拱手道:“小姐,您可有订桌?” 掌柜的态度恭敬,眼神中带着询问。 洛水瑶声音轻柔,“未曾订桌,掌柜的,我与友人约在正午时分在此相聚,不知现在可有包间?” 掌柜的略微思索一下,而后说道:“小姐,如今包间尚有空余,您可先选一间。” 洛水瑶闻言,心中一喜,点头道:“那就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姐请随我来。”随即,他引领着洛水瑶和杜鹃朝着楼上的包厢走去。 二楼包厢已然订满,如今的包间只有三楼有几个空缺。洛水瑶选定了一个靠后角落的位置。推开门看了看,见里面陈设不俗,只是空间稍小。 不过也无妨,她们也没有几个人。便转身对掌柜道:“那便选这间吧。” “那在下便下去,为您将这个包间留下。”掌柜恭敬地说道。 洛水瑶想了想,“掌柜,我同你一同下去吧,你们店里招牌菜都有什么? 洛水瑶与掌柜一同往下走,她向掌柜打听道:“你们茶楼最好的茶水一壶多少钱?” 掌柜微微一愣,随即应道:“咱们家最好的茶是故乡浓,一壶要六十两银子。” 洛水瑶咂舌,心中暗道:一条人命最高不过二十两,一壶茶水却要六十两,难怪能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大的茶楼。 暗自吐槽完,洛水瑶又向掌柜询问:“那你们这里的吃食都有些什么?若是将所有招牌都点上一遍,得需要多少两银子?” “小姐,您今日宴请几位?”掌柜问道。 洛水瑶想了想,“大概两三位吧。” 掌柜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小姐,你们就两三位客人,若是把所有招牌都上一遍,恐怕会吃不完。咱们柜台那儿有菜谱,不若小姐您看一看,选几样便可。” 洛水瑶点头,心中对掌柜好感又加了几分。 她本就不是铺张浪费之人,从小所受的教育更是让她深知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本想着一间茶楼里面可能也就是一些点心、小食之类,不过听这掌柜的意思,他们的菜品种类倒是繁多。 洛水瑶有些好奇,她开始期待起这家茶楼有什么美食。 走到柜台处,掌柜拿出一个类似书本的东西。洛水瑶轻轻翻了翻,只见上面列满了茶水、点心、小食以及菜品,竟布满了好几页,这与现代的菜谱无疑。 洛水瑶心中不禁感慨,是谁说古人愚笨的呢?古人还是挺聪明的好吗? 她的目光在菜谱上流转,“先来一壶你们店的招牌茶,再来一份这个、这个、这个……”洛水瑶连连点了好几道菜,有糕点、有冷盘,有荤有素。 掌柜急忙打断道:“小姐,小姐,差不多够了。” 洛水瑶这才轻轻合上菜谱,说道:“多谢掌柜,您先备菜,等一会人来了,我再通知您上菜。” 掌柜微笑着点点头,“好嘞,小姐。” 随后,洛水瑶并未带着杜鹃上楼,她怕叶云舟来了找不到她,便站在一楼。然而,一楼的座位上都有人,她便站在门口。 此时,前方书台上的说书人,正讲着前朝书法大家,惊雀门自焚的事,洛水瑶静静地听着,虽说素昧平生,倒也佩服他一身的勇气。 …………… 今日,叶云舟破天荒地为自己换了身衣服,又重新配了副头冠。本是早早就有过来,却在临出门时,有加急事务需要处理,被耽搁了一些时辰。 等他终于匆匆赶来,此时已是午时二刻。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却并未发现洛水瑶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略微焦急起来。 洛水瑶与杜鹃沉浸在说书人精彩的解说之中,二人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些许,靠在了茶楼门角。等回过神来,洛水瑶忽然感觉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敢乱喊,朝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好像是叶云舟,此时的叶云舟正朝着掌柜询问着什么。 “公子?”洛水瑶轻喊一声。 叶云舟耳朵一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朝这边望来。 一眼便看到在茫茫人群中,戴着斗篷亭亭而立的女子。就好似附近的人都是她的陪衬,衬得她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他的心猛烈跳动,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令他难以掌控。 洛水瑶伸出两根玉指,将斗篷前面的纱布向两边扯开。瞧见叶云舟望过来,她朝他展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见叶云舟只是抬头望着她,半晌都没有动静。 洛水瑶收起笑容,朝前走了几步,问道:“怎么啦?公子,你不认识我啦?”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疑惑。 听到洛水瑶唤他的声音,他才收回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思绪。抿了抿唇,忽然感觉喉咙干涩,艰难地回道:“没有,我认得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此时的叶云舟,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洛水瑶,心中既有欢喜,又有一丝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觉得在这个女子面前,他仿佛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洛水瑶听了他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看着叶云舟,说道:“公子,你可让我好等。” 叶云舟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今日被一些事务耽搁了。” 洛水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只要公子来了就好。” 杜鹃站在洛水瑶身后,悄咪咪地打量着叶云舟。 这位公子生得俊朗,看起来对自家小姐也有几分意思,就是不知家世如何?杜鹃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已经在考虑他能不能成为自家姑爷。 她悄悄的打量叶云舟,试图从他的穿着打扮中看出些端倪。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又觉得仅从外表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家世背景。杜鹃轻轻咬着嘴唇,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劝阻自家小姐。 第67章 耳尖泛红 洛水瑶此时背对着杜鹃,全然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会笑着说,杜鹃你可真敢想呀!人家对我厌恶至极呢,你倒想把我们凑到一块去。 叶云舟敏锐地感受到了杜鹃打量的目光。他微微瞥了一眼杜鹃,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杜鹃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她连忙低下头,再不敢乱打量。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莽撞。她没想到这位公子的眼神如此犀利,她默默地站在洛水瑶身后,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叶云舟,收回视线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洛水瑶身上。神情瞬间柔和了几分,不过由于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倒不甚明显。 寒暄了几句后,洛水瑶说道:“我们快上去吧。” 随后她转身朝掌柜道:“掌柜,清幽阁上菜。” 清幽阁正是她方才预定的包间。 掌柜应了一声,便吩咐小二去后厨通传。 洛水瑶又对叶云舟道:“我们快上去吧,杜鹃,快走吧。” 杜鹃偷偷瞄了一眼叶云舟的神色,见他眼神微眯,吓得抖了一下,连忙扬起一个笑脸道:“小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这听书就行了。” 洛水瑶不赞同“我上面点那么多菜,你不上去吃点?” 杜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吃不吃。” 说完,她又有点后悔。“那小姐你等会吃完了,可以打包带回去,我与春桃、春杏她们一起吃。” 洛水瑶想了想,她倒没有打包羞耻症,便点点头,“那你在这听书吧,待会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杜鹃连连点头,“你快去吧,小姐。”她心中哀叹,小姐再不去,那位公子的眼神都快要把她刺穿了。 二人刚进包间,小二便提着一壶茶水进来了。只见小二熟练地一番摆弄后,一杯热气腾腾且飘逸着满满茶香的茶就摆在了面前。洛水瑶朝叶云舟伸出手示意他先请。 待叶云舟拿起茶抿了一口,她才端起茶杯,轻轻一嗅,那香气扑鼻而来。茶汤色泽嫩绿微黄,如同春雨一般清新,让人倍感心情舒畅。她轻轻抿了一口,感叹道:“不愧是六十两一壶的好茶。” 语气中既有对茶的赞赏,又带着一丝对价格的感慨。 见她这般模样,叶云舟不禁失笑,嘴角微微扬起,然而,未等洛水瑶察觉,又很快地放下。 洛水瑶又抿了一口茶,眼神中满是满足与享受,她放下茶杯,看着叶云舟微笑问道:“公子觉得这茶如何?” 叶云舟微微点头,回应道:“茶香四溢,口感醇厚,确实是好茶。”此话倒是不假,他在这如意茶庄喝了数次茶,虽然这些茶早已喝过不少次,但不可否认这茶确是好茶。 “公子你怎么称呼?” 其实,洛水瑶一直逃避问他的名字,可这也见了这么多次了,再不问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也免得他日后想起来怀疑,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叶云舟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洛水瑶感觉自己浑身快起鸡皮疙瘩了,他才出声,“我叫元铮。” 洛水瑶:……? 好吧!大boss这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真名,才编了一个假名字唬弄她。 此时她完全没想到,这是人家的表字,现代可没有表字这一说法,原着也没提过,所以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而且,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可以称呼,她自认为自己与他不过是认识而已,所以,美妙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心中思绪万千,不过她面上还是不显,只微微抿唇一笑,“那我叫元铮哥可以吗?” 叶云舟喝茶的手一顿,元铮哥是个什么称呼? 洛水瑶自然知道这个时代称呼人一般都是哥哥,她恶心人的时候可以叫出来,正儿八经叫她感觉还是有些肉麻的。 不过好在,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小二端着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那些点心摆放在精美的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一会儿,小二又端着其他菜肴陆续走进包间,桌上很快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也被抛诸于脑后。 洛水瑶看着这些美味佳肴,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她转头看向叶云舟,“公子,听说这些点心和菜肴都是这家茶楼的特色,你尝尝看。” 叶云舟微微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点心口感细腻,只是对他来说太甜。他喉咙微微一动,便咽下点心,随后拿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那淡淡的茶香瞬间在口中散开,冲淡了点心的甜腻之感。 他放下茶杯,看着洛水瑶,微笑着说:“这点心很是精致。” 洛水瑶……!你是懂得谈话技巧的。 方才她看的清楚,点心入口时,他眉头轻微皱了一下,未见他咀嚼便咽了下去,随后又拿起茶水喝了一口,这便说明他不喜甜食。 洛水瑶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还带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她眼睛亮了些,心中暗道:贵还是有贵的道理嘛。她又夹了一筷子,吃完之后喝了一口茶,才道:“看来公子你不喜欢太甜的。若日后有机会,我做些别的味道的点心,你尝尝可好?” 叶云舟微微一怔,他想起叶云行拿回来的那些点心,确实很合胃口。随即他嗤笑一声,暗叹自己真是疯魔了。收起思绪,便对洛水瑶道:“好,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洛水瑶见叶云舟如此配合自己,暗暗点头。其实这么看来,他也没有那么“狗”嘛。 她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对叶云舟说:“我听掌柜说,这是他们家卖得最好的招牌菜,你尝尝。” 随后她又懊悔道:“哎呀,这地方是你找的,你肯定都吃过,我竟然还这般对你说。” 叶云舟无奈,好吧,好话坏话都被你说了,我应该说什么?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看着洛水瑶那略带懊恼的神情,只觉得十分可爱。 二人吃饱喝足后,洛水瑶看着桌上几乎未动的菜肴,无奈地叹口气:“剩了这么多。” 随后她看向叶云舟,问道:“我可以打包回去给我的丫鬟吃吗?” 叶云舟颔首道:“你自便。” 第68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洛水瑶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后她叫来小二,让其帮忙将这些菜肴打包好。 看着被打包得整整齐齐的食物,洛水瑶满意的点点头,想着杜鹃她们吃到这些美食时的开心模样,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叶云舟凝视着她那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心中骤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奇妙感觉,似痒非痒,酥酥麻麻地蔓延开来。他迫切地希望她能向自己靠近,再靠近一点。 桌子下,他的手背青筋凸起,努力克制着自己,以免太过孟浪。 洛水瑶打包好之后,自觉与叶云舟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且今日促进的感情的目的已经达成,便看向叶云舟,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起身准备提食盒走,却见叶云舟并未起身,目光还定定的看着她。 洛水瑶心中疑惑,看向他,难道他还想再坐一会? 叶云舟表面平静,桌子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他感觉自己心跳又开始加速,耳尖也不受控制的泛起一抹红晕。 他递过来一串手串,道:“这是我方才路过街边时买的手串,就当是我今日迟到的赔礼。” 此话一出口,叶云舟便懊悔不已。若非环境不允许,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明明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耳垂也微微泛红,神情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装作不经意间看了洛水瑶一眼,不知她会有何反应。 可惜的是,他这番举动犹如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洛水瑶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她的注意力全然被那串檀木手串吸引,丝毫没有留意到叶云舟此时波澜起伏的内心。 她伸手拿起,仔细打量起来,这手串色泽深沉,如古木沉沉淀岁月痕迹。每一颗珠子都圆润光滑,轻轻一嗅,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光线下,木的纹理若隐若现,色泽既不张扬,又不失沉稳大气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见洛水瑶并未多看他一眼,叶云舟的心中不禁涌上一丝失落。随后,他又暗暗唾弃自己,努力收回心神。 就看到洛水瑶如看珍宝一般看着手中的手串。 抿了抿嘴,叶云舟则轻声说道:“这本是送给你的。你若喜欢,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此时要是叶一在场,就能听懂他的未尽之语,你喜欢就拿回去慢慢看,现在就别看手串了,看看我吧。并且感叹一句:他就知道自家督司小心眼,竟连自己拿来手串的醋都吃上了。 不过,可惜的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一点儿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全然不知他心中的种种活动。 叶云舟看着她俏丽的脸,心中浮现一丝无奈和懊恼,他既希望她能喜欢这份礼物,又渴望她能将目光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些。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中交织,让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边,洛水瑶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串上。 作为一个略懂木雕的人,洛水瑶比谁都清楚这串手串的价值。倒不是因为工艺,真正可贵的是它的材质。如此成色的檀木,实在太过难得。 她有些眼热,可她觉得自己对人家本就是虚情假意,说好听点是想要讨好人,不好听就是利用人家,又怎么能收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洛水瑶缓缓将珠串推到叶云舟的面前,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非常感谢你有这样的心意,不过这个珠串我不能收。” 叶云舟神情一僵,问道:“为什么?” 一瞬间,他脑海中思绪飞转,是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看不上自己?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他强忍着,咽下那涌上喉咙的苦涩滋味。不解地看着洛水瑶,“你不喜欢吗?” 洛水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原则性问题,我与你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叶云舟的神色微冷,反问道:“你想要与我有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期待。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洛水瑶被叶云舟的反问弄得一时语塞,想了想,她接着道:“我当你是我恩人的关系。本来就欠你良多,又怎能再收你的贵重物品?” 洛水瑶语气诚恳,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 心中暗自嘀咕:我当你是大哥呀,不,你本来就是我大哥,只是我们现在不认识而已。而且,你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这么大方,你真的没事吗? 叶云舟此时若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定能听到一片哀嚎声。这么珍贵的檀木手串,她确实很想要,可她没脸收。 “恩人?” 叶云舟被气笑了。这一笑仿佛把方才的怒气卸掉了一半。他原本挺拔的身姿往后靠了一些,微冷的气息也全然消失。 是呀,从开始她就将自己当作恩人,是自己对她心怀不轨,又有什么资格因此生气呢?叶云舟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与自嘲。他看着洛水瑶,眼神中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随即,他微微垂下眼眸,掩饰着内心的失落。 半晌后,叶云舟收起乱七八糟的情绪,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这手串你收下,你若不收便扔了吧。” 这一次轮到洛水瑶被气笑了,她腾地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想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这是你的东西,你爱给谁是你的事情,你爱扔也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 说着,她从怀中的荷包里面掏出三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叶云舟面前。 “这是借你的二百两,连着利息,一共三百两,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着,她摊开手,“你将借条还给我。” 她的举动让叶云舟微微一怔,他着实没想到洛水瑶的火气竟如此大。 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葱白玉手,叶云舟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么多年来,除了他的父亲,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拍桌子,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第69章 有心上人 他神情有些恍惚,原以为自己会恼怒,可没想到,心跳却越发急促起来。抬眸望向眼前正愤怒看向自己的女子,叶云舟感叹自己定是生病了,竟觉得有人发脾气也是这般好看。 此时的洛水瑶一心只顾着生气,全然不知叶云舟的心思。若是她知晓了,定会大喊一声:“我的个老天奶啊!有变态!”随后仓皇而逃。 不过,此刻的她并不知情,自然也无法理解叶云舟那奇特的心理变化。在她看来,叶云舟的行为着实不可理喻。她气鼓鼓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怒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发脾气的模样会让叶云舟更加心动。 而叶云舟呢,依旧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绪之中,看向洛水瑶的眼神愈发炽热。 被叶云舟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洛水瑶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饭粒,她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摸到,只当叶云舟是在用眼神威胁她。 她有些气弱的看向叶云舟,“你没带出来是吧?也没关系,明日还是这里,你将借条给我拿来,我们就两清了。” 说完,她也不管自己的话有没有问题,气冲冲地就走了。走到门口后,她想起给杜鹃她们打包的饭还没拿,又一个猛子冲了进来,提着饭盒噔噔地跑了。 只留下叶云舟一个人坐在那里,哭笑不得。 楼下,叶一站在杜鹃身边。他见过杜鹃,可杜鹃却从没见过他。他上前搭话,杜鹃起初回了两句,后面便躲得远远的,还在嘀咕:“长得挺好,挺俊的一个公子,莫不是脑壳有问题?” 叶一:“……?” 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耳力极佳,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嘴角微抽,有些无奈,自己不过是想和这小丫鬟说几句话,打听一下她家小姐的情况,却被她如此评价。 “噔噔噔”,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杜鹃立马回头望去,随后惊喜地喊道:“小姐,你吃完了?”接着连忙迎上去,想要接过洛水瑶手中的食盒。 洛水瑶摇了摇头,神色间还带着些许未消的气恼。杜鹃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洛水瑶方才在楼上就看到杜鹃身边有一个男人,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肩宽腿长,猿臂蜂腰,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她微微眯眼:“你是……?” 叶一立刻道:“小姐你好,我叫叶一,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他这么一解释,洛水瑶就知道他是谁了,大 boss 身边第一狗腿子。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再次开口问:“你家公子是谁?你认识我?” 听到洛水瑶连着问了两个问题,叶一嘴唇微勾,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我家公子就是小姐你今日请客的人。”他想了想又道:“至于是否见过小姐嘛……之前在松江镇就见过,只是小姐并未看见我而已。” 他这番话,洛水瑶隐约有些印象。好似之前在松江镇的馄饨摊前碰面之时,她似乎看到了他,只不过那时她并未留意,直接略过了他。 “哦!这样。”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见没见过并不重要。 随后又朝叶一道:“你家公子在三楼最后一个包间,你上去找他吧。” 说完不再理他,转身朝掌柜喊道:“掌柜的,结账。” “小姐,您的账已经被这位公子结了。”掌柜笑容和煦道。 洛水瑶顺着掌柜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正是叶一。 她心中疑惑,他怎么会知道是那个包间?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人家选的地盘,自然经常来,估计掌柜也都认识他们,能知道也不稀奇。 不再乱想,她收回思绪看向掌柜,“一共多少银子?” 掌柜看了叶一一眼,见他没反应,才伸手朝洛水瑶比了两根手指。 洛水瑶再次掏出她的小荷包,抽出 200 两递给掌柜,“我的账我自己结,你把别人的钱退回去。”说完,拉着杜鹃就出了茶楼。 叶一看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抽动,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啊!两个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公子,这些银票……?” “多谢掌柜。”叶一收起掌柜递过来的银票,随后就上了楼。他实在是有些好奇,他家督司到底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到了清幽阁门口,叶一发现门居然没关,他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往里面望去。 “怎么,打算改行做贼了?”谁知他刚伸出脑袋,还什么都没看到,就听到自家督司的声音传来。 叶一吓得急忙站直身子,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没有没有,就是想看一看。督司,你在干啥呢?” 等他定睛一瞧,便看见自家督司悠然地坐在桌前,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手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串手串。神色平静如水,让人难以捉摸其喜怒,瞧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叶一心中甚是疑惑,看督司的神情,显然没有生气的迹象,可那位小姐却气呼呼地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云舟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打量,微微掀起眼皮,说道:“你想问什么?” 叶一见他神色平淡,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几步走上前,坐在他对面。“世子,您就给我讲讲,您怎么把人家小姐给气着了?那位小姐下去后,一听说是我结的账,直接就把银子扔给了掌柜,还说她自己的账自己会结。” 叶云舟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消失,微微眯起双眸,心中暗道:都会给人甩钱了,想来她如今应是不缺银两。 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叶一,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未办成,却跑来此处,此乃违抗上司命令,回去后训练加重三倍。” “不要啊!世子,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兄弟呀!”叶一嚎叫着。他偷偷跟来就是想瞧个热闹,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跑上来作死呢? 第70章 怎么拒绝了 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那位小姐是怎么拒绝督司的,要知道,督司可是京都各世家夫人,贵女心中最佳夫婿人选啊!他也是心痒得实在想知道才跑上来的。 “咦”他目光转向叶云舟手中的珠串,忽然脑中灵机一动。“世子,您惹那位小姐生气了,若我能帮您把她哄回来,您能不能不罚我了?”他满脸讨好地说道。 叶云舟缓缓抬眸,语气平淡,“叫她瑶小姐。” 叶一:……?还有人姓瑶的?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 叶云舟:“……” 他会告诉他,他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吗?他一个男子,怎么能随意问人家姑娘的闺名,瑶瑶二字还是上次从方月娘那里听来的。 叶督司恼羞成怒了,“你还要不要戴罪立功了?不要就滚回去受罚。” 叶一此时也顾不上纠结这些称呼,要知道隐龙卫平时训练就很残酷,加重三倍可不是开玩笑的,连忙顺着他的声音应道:“好好,是瑶小姐。” 叶云舟这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薄唇轻启,“可。” 叶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很快又明白过来,督司这是答应他,只要能哄瑶小姐不生气,就可以免了他三倍体罚。 他瞬间喜笑颜开,胸脯拍得砰砰响。“世子,您且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欣喜不过片刻,待看到自家督司那冰冷的眼神,他又赶忙收敛了笑容,轻咳了两声,正色道:“督司,您能先给我讲一下,是因为什么让瑶小姐那般生气吗?” “我送她手串,她不收。”叶云舟言简意赅。 叶一等着下文,却半晌没听到动静,他疑惑道:“就因为这?”叶云舟点点头。 叶一瞬间眉毛下垂,变成一张苦瓜脸,丝毫看不出方才英俊的模样。心中暗叹,“坏了,这是没看上他家世子呀,这瑶小姐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叶云舟看着他那如变脸般耷拉下来的眉眼,正欲发问。叶一却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大声道:“不行,我要先将瑶小姐追回来,我们不知道她住哪里,这一走可就不好找了。” 独留叶云舟在原地,张了张嘴,望着如一阵风般瞬间消失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云舟二人从未曾想过,身为周朝之人,竟还有人不了解周朝的习俗,只当是洛水瑶不愿意接受他的情意。 而洛水瑶确实不知这所谓的习俗,她瞧那手串做工一般,便真的以为是叶云舟在来的路上买来的,做工一般是因为他被人给忽悠了,但价格绝对不会太低。 她不接受手串有两个原因,其一,手串原料昂贵;其二,她不能给叶云舟留下贪便宜的坏印象。她怕日后叶云舟知晓她的身份后,对她的印象比原主更差,那就真的坏事了。 她向来不是什么聪慧之人,只能尽可能地小心行事。看来日后有机会最好还是搬出去住,如此一来,也不必时时担忧了。 出了如意茶楼,洛水瑶拉着杜鹃,二人快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周伯与春杏已然在此等候多时,瞧见洛水瑶二人的身影,周伯刚要赶着马车过来,却被洛水瑶急忙挥手制止。来到马车跟前,她警惕地朝身后张望一番,确定无人跟来之后,这才放心地登上马车。 “小姐。” 春杏接过食盒,满脸担忧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遇到坏人了?” 春杏见杜鹃神色慌张异常,误以为她们遇到了坏人,正准备跳下马车查看情况,却被洛水瑶伸手拦住。“快走吧,没事,我们先回去。” 几人坐定之后,周伯缓缓驾着马车前行,恰好与匆匆赶来的叶一擦肩而过。 叶一随意地扫了一眼这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马车,并未多作思考,只是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位瑶小姐走得可真快。 洛水瑶轻轻撩起车窗帘的一角,仅仅露出一点缝隙。她静静地望着叶一四处打量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出门之时,洛水瑶就担心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于是让张嬷嬷联系,派来一辆侯府采买用的马车。这辆马车没有侯府标志,与普通人家的马车并无二致。 方才在茶楼,洛水瑶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生气了,她最讨厌别人道德绑架,不过后面只是借题发挥罢了。不快点跑不行,叶云舟此人太过敏锐,若与他同时离开茶楼,或者他突发奇想要送她回去,那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这般正好,一方面能够避免被叶云舟知晓她要回何处,去向哪里,另一方面,也为再次碰面创造了机会,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随后,洛水瑶放下车帘,将目光投向春杏,“药可抓好了?” 春杏正在发愣,听到洛水瑶的呼唤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小姐放心,药都抓好了。” 春杏拿起几个药包放在马车上的矮几上。“小姐,奴婢不知道这是不是顶好的药,这些都是在华大夫那里抓的,你可要检查一下?” 洛水瑶解开药包,仔细查看药材。只见药材外观完好、色泽均匀,表面无破损虫蛀。轻轻一嗅,满车厢都是药草的香味。 洛水瑶满意地点点头,这些药品质都很不错。她吩咐道:“把这些药材重新包起来吧。” 春杏立刻动手,将药材重新包好,放置在一旁。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让人感到安心。洛水瑶看着重新包好的药材,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几人一路回到府中。洛水瑶以极快的速度换下身上的衣衫和首饰。 她此次出去算是偷偷出去的,可不能让侯府的人知道,特别是陆昭昭。要是被她知晓了,到时候给她扣一个私会外男的名声,那可就不好听了。 洛水瑶不知道,她怕被陆昭昭告发自己私自出府,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陆昭昭自己也在悄悄私会外男。 ………… 醉仙楼有着“京都第一楼”的美称。这里有最为闻名遐迩的戏曲班子,各类美味佳肴与佳酿,听说楼里的主厨还是御厨传人。虽然价格极其昂贵,然而,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京都贵公子们待客的首要之选。 第71章 醉仙楼上眼药 柳向东携着陆昭昭来到了这醉仙楼,选好包厢入座。小二很快就端上了好酒好菜,动作利索地摆放好,随后轻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这两位年轻的公子小姐。 见小二离开后,陆昭昭玉手轻抬,斟满一杯酒,走到柳向东面前柔声道:“今日多有劳烦公子,这杯酒就当昭昭的谢礼吧。”说完将酒杯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柳向东见此,强忍着翘起的嘴角,微微点头道:“陆妹妹客气了,还要多谢陆妹妹赏脸呢!” 陆昭昭唇角微微扬起,随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然而,一个不慎,她的手轻轻晃了晃,那杯中之酒便从手中洒落出来。 “啊!”陆昭昭痛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似有些站不稳。 柳向东神色一紧,连忙起身,一手迅速揽过她的腰,稳稳地扶着她。另一只手则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顺势去检查她的手。 这一看,他瞬间脸色大变,声音阴冷道:“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此时,包厢内的光线洒在陆昭昭的手上,那伤口正是早晨她自己不慎割破的地方,本来细小发红的伤口,如今看上去却是红肿不堪。 陆昭昭微微站起身子,轻轻推开柳向东,用袖子拉下来挡住手上的伤口,轻声说道:“柳哥哥,是我不小心弄的,与别人无关。” 柳向东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被她推开后的失落,心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他看着低头伤心的女孩,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就明白过来:“是那个村姑,对不对?是她伤到了你。” 陆昭昭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不是,是我自己弄的,她没有伤我。”如果忽略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似乎这话也有几分可信。 听到陆昭昭这般似是而非的话,柳向东的脸色愈加难看。 他双拳紧握,阴沉着脸,眼中满是狠厉之色。“陆妹妹你放心,她欺人太甚,我定不会饶过她。过几日我定会为你报仇。” 陆昭昭连忙用力摇头,语气急促地说道:“不,不是的,她没有欺负我,这真的是我自己弄伤的。” 话虽如此,可哀伤的表情,配着那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面颊滑落下来,更显柔弱几分。 柳向东见状,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慌乱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猛然想起男女大防之事,那只手就那样僵在了空中。 “好,不是她做的,我信你的。” 柳向东这句话虽看似顺从,可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他目光痴痴地望着陆昭昭,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 而陆昭昭则微微垂下眼眸,嘴角悄然上扬,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得意。 她在心中恶毒地想着:洛水瑶啊洛水瑶,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乡野村姑,拿什么跟我斗?你等着吧,终有一日,我会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厌恶你,而我将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到那时,你就会像一只过街老鼠般,无处可逃,无地可容。 ………… 春华院中,洛水瑶完全不知道有人想着如何算计她,不过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她早有防备。 她此时正专心地在小厨房里熬煮药材。这春华院内虽设有小厨房,却也只能烧烧水之类,并无任何食材存放。 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洛水瑶神色专注,不时查看火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咕嘟咕嘟冒泡的药罐和她忙碌的身影。 洛水瑶搅拌着罐中的药材,见其熬煮得已经粘稠,便让杜鹃将其端到太阳底下自然晾干。 她满意的看着今日的劳动成果,刚准备去换一身衣裳,就在此时,春桃前来禀报,说陆表小姐来了。 洛水瑶心中有些奇怪,这陆昭昭自打来到侯府,从未上过她的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待洛水瑶来到正厅时,陆昭昭已然在此坐了一刻钟有余。 倒也不是洛水瑶故意来迟,实在是这古代梳妆打扮太过麻烦。她一身药味,清洗半天,又是擦洗,又是整理头发、梳妆打扮,如此一来,自然就晚了些。 只是陆昭昭可不这么想,她此时面色如常,手中的帕子却快被撕烂了。不过,想着今日来此的目的,她还是强按捺住涌上心头的怒气。“瑶妹妹这是不欢迎姐姐上门吗?怎地来的这般晚,姐姐来你这院子,竟连口茶也吃不到。” 洛水瑶一听,便明白陆昭昭这是在责怪她太过懒散,对她这个姐姐不敬呢。不过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往前走了几步,行了一礼后,在旁边坐下,“昭姐姐莫怪,我这院子里实在没有好茶,想来姐姐也喝不惯这种劣质茶叶。” 接着,她装作生气的样子朝杜鹃等人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端些水来?茶没有,水总该有吧。” 杜鹃和春桃两人连忙应是,随后退了下去。 其实这话不假的,她院子里确实没什么好茶,倒也不是侯府不尽心,只是她对茶没什么追求,能喝便行,就没去找库房特意领。 至于连水都没有,是杜鹃问过她,她觉得没必要就没让上而已,陆昭昭此次来者不善,若是喝出个好歹来,那就麻烦了,她也不是害怕,就是懒的与她再纠缠而已。 再说,她向来不是善解人、以德报怨之人,她记仇得很呢。陆昭昭几次三番算计她,她若还以礼相待,那不是傻吗? 反正这侯府众人皆知她是乡野村姑,她说没有好茶,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见她如此装模作样,陆昭昭将自己的后槽牙都险些咬碎,她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装作没听出洛水瑶话中的意思,温婉笑道:“瑶妹妹,姐姐此次前来也是为你着想呢。你自乡野而来,身上也无银两傍身,更没有什么金银首饰。” 说到这,她上下扫视一眼洛水瑶,又接着说:“过两日,侯府就要为咱们举办洗尘宴,你瞧你,身着这般朴素,什么首饰也没有,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还以为是姨母她虐待你呢。” 第72章 大好人陆昭昭 洛水瑶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听陆昭昭这意思,像是要给她送东西呢。 她面上一改方才的冷淡,脸上瞬间挂起灿烂的笑容,说道:“是呀!昭姐姐你出身名门,想来首饰众多。不知姐姐你是要送妹妹几件首饰吗?” 陆昭昭神色一僵,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能这般不要脸,要东西要得如此自然。 她神情茫然的看着洛水瑶,半晌才说道:“是呀,姐姐看你身着这般寒酸,便让丫鬟为你备了一些金银首饰和衣裳。想必你的衣裳也不多吧。” 洛水瑶歪着头看着陆昭昭,故作纯洁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姐姐你可真细心,我就是没有什么金银首饰,也没有衣裳,绸缎也没有呢。姐姐你准备给我多少?” 陆昭昭:“………?” 陆昭昭再次咬牙,心中暗骂不已,可面上却依旧温婉如故。“红缨、红果,将东西呈上来。” 她身后的红缨和红果一人抱着盒子,一人抱着一个大布包,走上前来将其放在洛水瑶面前。 洛水瑶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问道:“都是给我的吗?” 陆昭昭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姐姐想着,如今就算给你再好的料子,你也来不及赶制,便将之前做好的衣服给你带过来一件。这衣裳偏大,姐姐我也没穿几次,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的语气轻柔,仿佛真的是在关心洛水瑶一般,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露出她内心的算计。 洛水瑶看着面前的衣服和盒子,心中暗自揣测着陆昭昭的意图。她自然知道,陆昭昭绝不是真心想要帮她,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但她也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陆昭昭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洛水瑶毫无心机一般,笑容越发灿烂。“那便谢谢昭姐姐了,我先打开看看。” 说完,不等陆昭昭回话,便直接上手打开盒子。她是村姑嘛,村姑哪需要在乎什么礼节?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打开盒子的瞬间,洛水瑶的眼睛亮了起来。盒子里摆放着满满一盒首饰,金光闪烁。 洛水瑶拿起一件首饰仔细端详,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这盒首饰个个粗重华丽,即便不看其精细的做工,单论纯原料也能熔出不少金子。 她拿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这下是真乐的合不拢嘴了。 华国人大多喜爱黄金,她虽不算年长,但也不例外。 陆昭昭仔细观察着洛水瑶的神色,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轻蔑。她微微扬起下巴,心中对洛水瑶的鄙夷更甚。 很快,她便掩饰住自己的神色,亲自动手打开包袱。 包袱内是一件由云锦制成的粉色衣衫,看其款式也是极其不错。这云锦比蜀锦贵重好几倍,一般人家还真不能轻易拥有,往往是有价无市,一问市便被各家贵女争相抢夺。 洛水瑶看着这套云锦衣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可也仅仅是瞬间。毕竟在现代社会,那各种各样的古装汉服,比这漂亮的不知凡几。虽说在做工材质上肯定无法相比,但也并非不可得。 洛水瑶抬起头看着陆昭昭,眼中满是感激。此时她是真的感激,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这么冤大头,给对手送这样珍贵的金银首饰。 天呐!这样的好人能不能多来几个? 对于洛水瑶投来的眼神,陆昭昭很是受用。 她又顺手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在衣裳上面,语中满含感慨道:“这套衣裙本是为了搭配这件玉佩做的,却未想到衣裳竟做得不合身,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云锦。” 说到这,她停顿片刻,好似自觉说错了话,“不过倒也不算浪费,给妹妹你穿,姐姐我同样也很开心。这块玉佩便也送给妹妹你。待洗尘宴当日,你可一定要穿着这身衣服,到时再将这些首饰戴上,以妹妹的容色,定能艳压全场。” 洛水瑶眸光一暗,瞬间明白了许多。 她就说嘛,看原着的时候,文中描述女配穿金戴银,穿红戴绿好不嚣张,那时她还骂作者不够严谨,一个乡野村姑,哪来那么多金银珠宝和衣裳。 原来竟是如此……! 陆昭昭的母亲是高门贵女,其父更是世家大族之子。虽然父母早逝,但是母亲的嫁妆与父亲的那一份,家中长辈并未贪占。 文中只提到陆昭昭的母亲临死之际,恳求忠勇侯夫人接走女儿,却并未说明,陆家为何会放任自家女儿去别人家借住。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陆昭昭本身极为富有,这羊毛不薅白不薅,日后找机会再多薅几把。 洛水瑶心中盘算着,脸上却依旧带着感激的笑容,上前拉住陆昭昭的手,“昭姐姐,呜呜呜,你也太好了吧!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她心中暗道:是呀!你是第一个给我这么多金银财宝的人,怎能对我不好? 心里想着,脸上也满是感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真的被陆昭昭的善意所打动。 陆昭昭有些嫌弃,想要将手从洛水瑶手中抽出,使出全力却并未抽动,随后便也放弃了。 她顺势握住洛水瑶的手,“瑶妹妹,你且听姐姐说,你年龄尚小,家中又无长辈教导,自是不知,咱们女子啊,最重要的便是嫁一个好人家。嫁人为的什么?无非是吃喝用度不愁。你可千万不能找家世不好的,一定要找家世显赫的,哪怕做妾也无妨。”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仿佛在施舍洛水瑶一般。 洛水瑶心中冷笑,她就说原主怎么一心只想做高门妾,原来根子在你这呢? 她面上却露出懵懂的神情,问道:“昭姐姐,为什么要做妾呢?正妻不好吗?” 陆昭昭微微皱眉,耐心解释道:“妹妹,你不懂。正妻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得的。以你的出身,能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反正只要你能得宠,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难不成,你还想着日后回去嫁个泥腿子不成?” 第73章 捧杀之局 第73章 洛水瑶低下头,似乎在思考陆昭昭的话。片刻后,她抬起头,“昭姐姐,那我要是去做妾,姨母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陆昭昭眼神微眯,随后正色道:“妹妹,姨母她怎么会阻止你寻求幸福呢?你嫁得好了。她自然不会说的,你要相信姐姐的话。只有昭姐姐对你最好,你明白吗?” 陆昭昭的这番言行让洛水瑶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她居然懂的pua!也无怪乎原主傻乎乎地上当受骗,面对陆昭昭这样有心机的人,一般人很容易就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不过可惜,她洛水瑶可不是那个一般人。 洛水瑶很是上道地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眼中满是崇拜的神色,嘴中恭维道:“昭姐姐,你也太厉害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之前还以为你这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有负高门贵女之名气,对我有意见呢。原来都是误会呀。”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讨好,仿佛真的被陆昭昭的“好意”所打动 陆昭昭:“………?” 陆昭昭瞬间恼怒,手中力道发狠,洛水瑶眼疾手快地抽出手,陆昭昭掐了个空,锋利的指甲瞬间抠到自己手上,将手指抠破了皮。 她神色一僵,面容冷了下来。“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便走了。若是不想丢人现眼,那身衣服,你可一定要记得穿,玉佩也别忘了佩戴,别给姨母丢人。” 说完,她又挂起了温柔的笑,但那笑却不达眼底。 这时,春杏从院外走进来。她的怀中抱着一堆刚浆洗过的衣物,那些衣裳高高地堆起,几乎完全遮挡在她的身前,让她的视线受阻。 陆昭昭瞧见春杏朝她走来,嫌弃地连忙避到一旁,红缨反应迅速,立刻站到陆昭昭的面前,想要阻挡春杏靠近自家小姐。 然而,春杏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们一般,依旧直直地朝前走去,红英被春杏这么一撞,身体猛地一晃,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啊?好好的路不走,竟直接朝我家小姐撞来?莫不是看我们家小姐太好说话,专门来欺负我家小姐的?”红缨怒目圆瞪,大声斥责着。 春杏被这一吼,吓得连忙低下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洛水瑶见状,急忙上前,满脸关切地问道:“昭姐姐,你没事吧?” 陆昭昭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先是狠狠地瞪了春杏一眼,随后又瞥向洛水瑶,嘴唇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嘲讽道:“没什么事,就是妹妹你这院子里的丫鬟也太过粗鄙了。不若还是告知姨母一声,为你重新选一些伺候的丫鬟吧。别一个个都如乡野村妇一般,没有一点规矩。” 说罢,她也不等洛水瑶回答,便带着红缨扬长而去。 洛水瑶看着陆昭昭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 “小姐。”春杏快步上前,将手中抱着的衣裳放置在桌上,朝着洛水瑶喊道。 洛水瑶闻声,收回目光朝着春杏走去。 陆昭昭带着丫鬟出院门后,张嬷嬷立刻关上了门,此时院子里就只有她们主仆几人。 春杏手手一翻,她手心里握着一个豆绿色绣着梅花的荷包。 洛水瑶伸手接过,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花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随后,她唤来了张嬷嬷,将荷包递给她,轻声吩咐:“去让赵成交给王狗剩。” 张嬷嬷恭敬地接过荷包,点了点头,“等今晚老奴抽空交给成儿,让他连夜交给王狗剩”。 洛水瑶颔首,“嬷嬷安排好就是。” 杜鹃方才被洛水瑶呵斥,去给陆昭昭沏茶,于是便急忙去了厨房烧水。这才将水烧开,出来就发现陆昭昭已经走了, 她看着桌子上摆着一盒子的金银首饰以及那漂亮的衣裳,不可思议道:“没想到这陆表小姐人还挺好的嘛,居然送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啪!”张嬷嬷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打得杜鹃一愣。 张嬷嬷怒目而视,“你这丫头,怎的如此天真?这陆昭昭定是没安好心,哪会平白无故送这些贵重之物。” 杜鹃捂着头,满脸委屈,“可、可这些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呀。” 张嬷嬷冷哼一声,“越是贵重,越有问题。你且好好想想,这陆昭昭平日里是个善茬吗?她突然送来这些,必然有所图谋。” 杜鹃皱着眉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洛水瑶在一旁静静看着张嬷嬷调教杜鹃,神色平静,未出声制止,这丫头单纯幼稚,身居这深宅之中,得需好好教一教,而张嬷嬷无疑是个很好的调教人选。 张嬷嬷看着那堆首饰衣裳,心中忧虑,不知陆昭昭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随后,她转身朝洛水瑶问道:“小姐,这些东西老奴帮你收起来吧。可千万莫要摆在房中,里面可别放什么害人东西。” 张嬷嬷语气担忧,她这个年纪,在后宅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人心险恶,这些突如其来的贵重物品,很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洛水瑶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张嬷嬷的话,而是走上前去仔细地拿起盒中的金簪,一个个检查了一遍,里面既没有空心,也没有抹什么不该抹的东西。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那件衣裳,抖开看了看,便朝张嬷嬷道:“她既然送来想让我穿,那我便穿罢了。你今日与几个丫头将这衣服好好浆洗一遍,重新用绣线缝上一遍,以防万一,然后收起来。洗尘宴那日,我便穿这个。” 张嬷嬷欲言又止,想出口劝解,却又自觉自己只是个奴婢。 随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大不了她多检查一番。她还不信,自己这个活了几十岁的老婆子,还能看不出来小丫头在玩什么花样。 张嬷嬷心中的想法,洛水瑶不知道。倘若她知道了,定会嘲笑张嬷嬷一句:这个你还真看不出来,毕竟,女主玩的可是最高端的捧杀之局。 第74章 宝衣坊 用完晚膳,洗漱一番后,洛水瑶心情甚佳地上床歇息,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酣甜。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侯夫人如往常一般,出门与各府夫人参加各类茶会、宴会。陆昭昭声称要与柳烟烟去找贵女们嬉戏玩闹,唯独洛水瑶以脚腕不适为由再度留在府中。 “小姐,我们今日还要去见那位公子吗?” 马车上,春杏与杜鹃已然没了昨日的兴奋与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洛水瑶微微摇头,嘴角漾起神秘的微笑。“今日我们晚些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 杜鹃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再多问。她知晓自家小姐向来有主见,如此说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 马车内一时静谧下来,车外的喧嚣声仿佛也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春杏和杜鹃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洛水瑶身上,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猜出,那更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而洛水瑶则微微垂眸,看似小寐,心中却思绪万千。她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映衬着她那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面容,宛如仙子下凡。 “小姐,到了。”没有过多久,周伯的声音传来。 洛水瑶让杜鹃给了周伯一角碎银,让其将马绑在附近的茶馆,进去喝个茶,几人便朝前方的“宝衣坊”走去。 行走在街道上,洛水瑶的目光四处打量着,发现这条街上,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布匹与成衣铺子。 此时,街上人不算太多,不过,前方不远处倒是有一间店铺,相比于其他店铺的清冷而显得人满为患。 洛水瑶微微眯起眼,心中已有了猜想。她快步朝前走去,杜鹃与春杏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洛水瑶走近一看,果然写着“宝衣坊”几个大字。扫了一眼,门口几个伙计正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观察半晌后,洛水瑶带着杜鹃与春杏走进店内,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店内的布置精美绝伦,让人眼花缭乱。 她缓缓环视一周,只见这间铺子恰似现代的两居室房屋一般。一侧摆放着各类布匹,而另一侧竟满满当当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成衣。 定睛仔细瞧去,发觉那成衣铺中皆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和小媳妇。她们或三两成群,低声交谈着。 洛水瑶上前几步,几个小媳妇的谈话声就钻入耳中,“绣娘子,你买的小衣是什么颜色的?” 那位绣娘子身着一袭青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此刻两颊已然羞红。“哎呀,花姐姐,你莫要问这般羞人的话嘛。” 她娇嗔着,眼眸中流露出羞涩与慌乱,一只手不自觉地轻扯着衣角,似是想要借此掩饰内心的窘迫。 “哈哈,” 被称为花姐姐的女子,看上去年龄稍长些,身体微微发福。见绣娘子这般模样,她笑道:“羞什么嘛,大家都是女子。” 绣娘子恼了,跺了跺脚,脸颊上染上一丝薄怒。 花姐姐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是姐姐错了,不问了。不过姐姐可以告诉你,姐姐呀,选的是一身红色的小衣,回去穿给你姐夫看。” 那花姐姐说着,脸上露出一抹羞涩与甜蜜交织的笑容。 而绣娘子听了这话,脸颊愈发红了,似是能滴出血来,她轻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应花姐姐这大胆的言语。 听到这里,洛水瑶唇角微微上扬,了然一笑。接着,她不再理会那两位女子的谈话,继续向前走去。 只见三五个小姐妹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话题不外乎选了什么颜色、穿给谁看,一个个都羞的脸颊通红,看起来格外和谐。 前方几个小姑娘忙忙碌碌,来回穿梭不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热情满满地招呼着每一位顾客。 洛水瑶盯着她们看了半晌,随后领着杜鹃二人往后靠了靠,站在不远处的墙边,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幕。 好一会儿后,店铺里的人终于送走了一波顾客。几个小姑娘本想坐下休息片刻,却忽然看到了洛水瑶等人。她误以为又有新的顾客来了,连忙扬起笑脸道:“这位小姐,你也是来看小衣的吗?不好意思,今日的小衣已经售完了,你明日再来可好?” 洛水瑶牵起嘴角,神色温和道:“这位姑娘,你好,我并非是来购置小衣的,而是特意前来找寻你们掌柜,不知今日掌柜可在店中?” 那小姑娘微微一怔,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她再度扬起笑容。“原来小姐是来找我们掌柜的呀。那你想找哪个掌柜呢?” 这下轮到洛水瑶愣住了,她秀眉微蹙,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有好几个掌柜吗?”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诧异,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其中的缘由:不能吧,难不成这古代也有店主和副店主的称谓? 小姑娘的笑容愈加明媚,能驱散所有阴霾。“那是当然,我们有方掌柜与杜掌柜。” 见洛水瑶没回答,她继续问“请问您找那个掌柜?” 洛水瑶瞬间理智回笼,“我找你们方掌柜,不知她今日可在?” 小姑娘语气欢快道:“自然是在的,小姐您先坐,我去给你唤方掌柜过来。”说完,小姑娘便脚步飞快地朝内室内室而去。 洛水瑶望着她的背影,莞尔一笑,随后拒绝了其他小姑娘让座的请求,转而将目光投向店铺内的成衣款式,仔细打量起来。 不一会儿,室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水瑶闻声望去,只见方月娘正快步朝她走来。 她的脸上扬起笑容,如绽放的花朵般动人,随后向前迈了几步,“月娘姐,今日贸然登门,不知是否打扰到你?” 方月娘笑容明媚如暖阳,急忙上前阻止洛水瑶行礼的动作,声音温柔,“怎么会,这几日我日日盼着你登门,却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不想要了呢。” 第75章 定前程 洛水瑶自然能领会方月娘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她轻轻一笑,说道:“月娘姐,怎么会呢?前些日子本就打算登门拜访,奈何琐事缠身未能成行。这不,今日一得空闲,我便早早地赶来了。” 方月娘原本也并无责怪洛水瑶之意,听她这般解释,便不再纠结此事,拉着她的手朝室内走去,“随姐姐来,我们进去说话。” 两人来到一间不大的内室,洛水瑶微微扫视一眼,只见内室中摆放着椅子、小榻和茶桌一应俱全。 方月娘请她坐在矮桌上,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茶水,放在洛水瑶面前,“妹妹请喝茶,这是雨前龙井,味道清新甘甜,不知道你可喜欢。” 洛水瑶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姐姐你拿这么好的茶招待我,只不过不太懂这茶道,可别糟蹋了这一壶好茶。” 方月娘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妹妹莫说胡话,这再好的茶也是给人喝的,怎么能算糟蹋呢!” 洛水瑶只觉得她这一眼媚态横生,让她一个女人都把持不住,连忙讨饶道:“是妹妹失言了,姐姐莫怪。” “呵呵”方月娘被她这副调皮的模样逗笑了。随后,两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才切入正题。 方月娘微微浅笑,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妹妹,你设计的小衣,依照图纸制作出来后,深受京都女子的喜爱,你也看到了。如今店铺生意越来越红火,你的想法新颖独特,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洛水瑶微微点头,嘴角上扬。“能得到月娘姐姐的夸赞,是我的荣幸。看到小衣在京都如此受欢迎,我也非常开心。” 方月娘听了洛水瑶的话,微微颔首,接着继续说道:“回到京都后,我便将此事禀报给了我家夫人。” “当然,我并未告诉夫人是谁设计的小衣,只说是一位女子的法子,让我代为转达。我家夫人听后颇感新奇,她也答应,我家店铺售出所得的回账,分五成于你。” “怎么会分出这么多呢?” 洛水瑶有些惊讶,她原本想着三七分成就不错了,没想到能得到这么高的分成,看来这侯夫人在生意场上还挺厚道。 方月娘笑道:“之前我家店铺生意尚可,但也不算特别出众,自从售卖这小衣之后,店铺便人满为患,成衣绫罗的销量也成倍增长,放心吧,我们赚的只会更多。” 洛水瑶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小衣一件能卖多少钱呢?而布匹、成衣动辄几十上百两。小衣的出现带动了整个店铺的销售,就如同现在生意场上的经济带动一般,好处自然不少。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只觉得方月娘说的没错,确实是清爽甘甜,“那这次我能得多少银子?” 方月娘看着她,薄唇微勾,“二百两。” 洛水瑶听了后,有些惊讶,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竟能有如此可观的收入。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二百两……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洛水瑶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慨。 方月娘看着洛水瑶的反应,笑容更加灿烂。“妹妹,这还只是开始呢。随着小衣的名气越来越大,我们的收益只会越来越多。” 洛水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这才几日,这也太多了吧。” 方月娘看着洛水瑶的反应,轻轻笑了起来。“妹妹,你有所不知。方才店内那些人只是普通民众,她们买一件小衣只需二两。而真正赚钱的是那些大族夫人,她们的小衣是我们绣娘亲手绣制,上面绣着各种花朵,更加精美。” 她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而且此物稀罕,确实比肚兜和抹胸好用。那些大家夫人们年龄都比较大,对此物的需求自然也高一些。她们花多少钱都不嫌多。待日后名声传出去,人人都知晓,你想想这宝衣坊,该能赚多少银子啊?” 洛水瑶听了一愣,好吧,她们还挺有商业头脑的,连私人定制都想到了。不过这件事对她也有好处,她微微点头,“月娘姐说得有理,这小衣的前景确实可观。” 但随后,洛水瑶又想起了一个可能,她说出心中的疑虑:“不过,等传出去后,人人都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绝佳机密,别人都能看出来,我们就不能再占什么优势了?” 闻言,方月娘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这倒也是。” 随后,她又向洛水瑶问道:“不知妹妹可有办法杜绝他人模仿呢?” 洛水瑶思索片刻,说道:“此事倒也好办。趁他人还没注意到,我们包揽全城绣娘,打出宝衣坊的名头,让人人提起小衣就想起宝衣坊。等时机差不多了,名头打出去了,再将小衣的制作方式主动告诉其他铺子,其他铺子只需交少量的分成即可。如此一来,既不独占市场,又能长久盈利。” 方月娘听了洛水瑶的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妹妹此计甚妙,我会告诉我家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室内一片温馨。 片刻之后,方月娘收敛起笑容,眼神中带着些许迟疑,看向洛水瑶欲言又止。 洛水瑶见她神色为难,开口询问:“姐姐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方月娘抿了抿唇,面露愧色,“是有一事要与你讲。” 洛水瑶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方月娘说道:“姐姐当日与主家只签约五年,如今五年期满,姐姐准备离开这里,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点营生。毕竟姐姐年岁已长,不能一直这样蹉跎下去。” 说到这里,她看了洛水瑶一眼,继续道:“如果你还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做小衣的生意,姐姐可以为你出面,等收益分发下来,你派人来拿便可。” 听她说完,洛水瑶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在第一次听到方月娘的名字时,她就知道她是谁。原着中有提过,女主身边有一掌事,替她管理商铺,此人虽为女主子,敛财手段却极其高明。陆昭昭嫁人后能成为团宠,跟她出手大方、挥金如土有很大关系。 第76章 一方天地 在没来京都之前,她本想跟着方月娘蹭一点碎银,可如今,她与陆昭昭再无和解的可能,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代替陆昭昭呢? 洛水瑶脑中思绪飞转,但面上却露出一丝敬意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子大多被困于后宅之中,姐姐你能有如此凌云壮志,妹妹我自然是无比支持。” 她停顿片刻,又接着说:“与主家接触之事,确实要继续麻烦姐姐,不过,这小衣之盈利,妹妹来此之前就已经想好,要分于姐姐三成,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说着,她将手中的银票分出一些推了过去。 方月娘连忙起身推辞,“不行,姐姐并未做什么,反而因着此事得了诸多好处,怎能再收你的银子呢?” 洛水瑶抓住她的手,“姐姐莫要推辞,妹妹还有一事与你商量。” 方月娘听她这么说,有些不解,但也不再推辞,“妹妹请讲?” 洛水瑶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在一起。“姐姐可记得我说过,我是来京都投奔亲戚的?” 方月娘颔首,“自然记得。” 洛水瑶抛出一个惊雷,将方月娘震得愣在原地。“我投奔的亲戚就是你的主家,忠勇侯府。” 见方月娘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她继续道:“我不便出面与侯夫人商谈生意上的事,但是我要赚银子,够日后我能另开府邸的银子。” “所以,我需要有人与我合作。” 她直视方月娘的双眸,神色郑重地说道:“而你,月娘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可愿意同我一起,闯一片独属于我们女子的天地吗?” 方月娘半晌过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侯夫人宅心仁厚,府中的两位公子也极为知礼,特别是世子,对你更是关怀备至,你为何还想着出府另开府邸呢?你需明白,女子想要另开府邸,绝非易事。” 她盯着洛水瑶的双眸,劝解她:“更何况,你容貌出众,生得一副好颜色,若是让那些地痞流氓盯上了,那可如何是好?” 洛水瑶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浅笑,“至于地痞流氓我是不怕的,就算搬离了侯府,侯爷与夫人也定不会弃我于不顾,一般地痞流氓哪里敢惹我?” 她水涟涟的眼眸看着方月娘,又道:“侯夫人与侯爷确实极为和善,两位公子也挺好,但是世子……” 她自嘲地笑了笑,“世子那是因为不知道我是谁,若他知道,我是他母亲接入侯府打秋风的表妹,定会厌恶我至极。” 方月娘满脸难以置信,惊声道:“怎么可能?世子怎么可能会厌恶你?他明明………”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世子未曾亲口向瑶瑶表达过爱慕之意,她若直接说出来,万一误会了世子的意思,引得瑶瑶一腔爱慕之心落在世子身上。 世子那人,若对瑶瑶无意,定会伤她的心,不能万分确定,方月娘便硬生生收住了话头。 方月娘哪里知道,就在昨日,她口中的世子已隐晦地向洛水瑶表达了爱慕之心,却被洛水瑶无情拒绝,甚至直到此时,他还在如意茶楼内苦苦等待呢。 洛水瑶却并未留意到方月娘那忽然停顿的话语。 她轻轻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再度正色说道:“今日,我便问姐姐一句,姐姐可愿与我一同开创一片天地?倘若姐姐愿意,我这里尚有一些银两,待我回去之后将其凑齐,全部交付给姐姐,赚钱的法子由我来构思,而具体的经营则由你来负责。” “姐姐你若觉得可行,今日便与我缔结盟约,若是不同意,妹妹我也无半分怨言,你觉得可行。” 洛水瑶自知她并非什么聪慧之人,在经商之道上也没什么天赋,有的只是前世听道途说的一些商业技巧,然而方月娘却不同,她在这方面极具才能,既然如此,她们二人携手合作,实现共赢,岂不是美事一桩!” 方月娘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指尖微微发白,面上表情不断变幻。 半晌后,她终于咬咬唇,坚定地说道:“好,我同意,我们一起闯一片天地出来,让世人看看,女子从不逊于儿郎。” 洛水瑶微微浅笑,而后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轻轻地与方月娘的茶杯碰了一下。 “那便祝我们姐妹二人日后前程似锦,”洛水瑶语调轻快,眉眼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方月娘微微颔首,附和道:“借妹妹吉言。” 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日后的她们竟能达到那般令人瞩目的高度。 当二人将契书写完,把所有事宜都仔细商酌妥当之后,外面已然是太阳高悬之时。杜鹃与春杏二人在那衣铺之中四处张望着,一抬首,终于看到自家小姐走了出来。 两人急忙快步迎上前去,口中唤道:“小姐。” 洛水瑶朝她们温和一笑,而后转头看向方月娘,“姐姐先忙,我还有事要处理。这是我的丫鬟春杏,姐姐可与她认识一下。” 方月娘了然地笑笑,应道:“好。” 离开了宝衣坊后,几人登上马车,朝着如意茶楼驶去。 ………… 如意茶楼门口,叶一焦急的来回踱着步,不时的望天色,“不会吧?瑶小姐难道不会来了吗?督司不是说她会同昨日一般时间来吗?可现在这都马上要过午时了,她怎么还没到呢?” “难不成督司在骗我?他就想让我空欢喜一场,然后再去加重三倍训练?不行不行,我要回去问问他,”他边嘀咕边转身朝茶楼内走去。 昨日,他急忙追出去寻人,却一无所获。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清幽阁,便看到自家督司悠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神色间丝毫不见焦急。 他瞬间怒从中来,“你喜欢人家姑娘,却不主动问人家姑娘家在何处,我在这里上蹿下跳地替你寻人,你倒好,还安然地坐在这里品茶,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叶云舟看到他神色确实气愤,不慌不忙地轻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她说明日还会再来。” 第77章 有事相求 “明日还来?她不是生气了吗?难不成还要请你用一次膳?”叶一疑惑地问道。 叶云舟摇摇头,“不,她将银子还给我,让我将欠条交给她。” 叶一“………” 他有些一言难尽,他家督司喜欢的女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 清幽阁中,叶云舟神色郁郁,满心的烦闷让他坐立难安,他站起身来,目光投向窗外,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搜寻着什么。 叶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这让他那颗原本焦急的心,却在此刻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呵,你不是悠闲自在得很吗?继续坐着呀。” 叶云舟闻言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仿佛能射出寒光, 就在这时,他方才一直注视着的方向缓缓行来了一辆马车,倘若他此时还盯着窗外,定能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从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叶一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怂样地站起身来。 “嘿嘿,我刚刚只是玩笑,只是开玩笑罢了。你莫动气,我再去给你盯着。”说着,便侧着身子从门口迅速溜了出去。 叶云舟见他这副怂样,不由气极而笑,就这胆子,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自己。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桌上早已备好的茶点上,心中不禁有些气馁,难道她真的不来了吗? 叶一一溜烟小跑着下了楼,长出一口气,心中暗自嘀咕:“真是装模作样,这么要面子,还怎么娶得到夫人?” 他在大厅里慢悠悠地晃荡了一圈,走到门口,刚一抬眼,便见到一个戴着围帽的姑娘正朝他走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正是昨日那个名叫杜鹃的小丫鬟。他面色一喜,连忙唤道:“哎!瑶小姐。” 洛水瑶见叶一傻兮兮的朝她招手,嘴角微抽:什么瑶小姐,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这么个傻大个就是原着大boss身边的第一人,她莫不是看了个假书不成! “瑶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叶一加快脚步上前,“我们快上去吧,我家公子都等你们好久了。” 洛水瑶微微颔首后,转身面向杜鹃和春杏两个丫鬟,“你们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杜鹃急忙摆手,“我和春杏就像昨日那样,在这里等您下来就好,我们不上去了。” 春杏也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洛水瑶见此,并未强求,她旋即转头对叶一说道:“那走吧。” 叶一笑容满面,赶忙在前引路。 留杜鹃和春杏二人在此,洛水瑶很放心,毕竟春杏力大无穷,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她们,定不会讨到半分好处。 今日带春杏出来,是害怕柳家人背后下阴手,至于会被叶云舟发现春杏是侯府丫鬟的事,她其实并不太担心。 其一,叶云舟从战场回来没多久,而春杏之前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她也询问过自己院子的几人,除了张嬷嬷,都未曾见过叶云舟,如此倒也不怕她们与叶云舟碰面。 跟在叶一身后,上了楼。 洛水瑶发现今日叶云舟选的房间依旧是昨日的清幽阁,站在清幽阁门口,叶一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简短有力的声音。 “进来” 叶一朝洛水瑶拱拱手,冲她挤眉弄眼一番,随后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洛水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后缓缓推门进去。 房间内,叶云舟依旧坐在昨日的位置上,桌上摆着昨日一般无二的茶点。洛水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今日与昨日重叠,就好似昨日如同一场梦境般不真实。 叶云舟见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剑眉微蹙,沉声道:“进来坐。” 洛水瑶上前并未直接坐下,而是朝叶云舟行了一礼,“昨日是我一时气性上头,朝你发了脾气,还望元铮哥你莫生气。” 叶云舟盯着她的双眸,半晌后才缓缓道:“我并未与你生气。” 他从未与她生过气,在他眼中,她使小性子时也很让人怜爱,那模样总是让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一番,哪怕看她羞恼的模样,他心中亦满是欢喜。 对于叶云舟的话,洛水瑶保持质疑,她可是看过原着、拥有金手指的人,知道叶云舟性格阴冷、狠厉,从不是什么善茬,敢与他那般大呼小叫的人,也没几个。 昨日她一时冲动,对叶云舟发了脾气,事后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便赶紧溜之大吉,今日在来的路上,她便暗暗思忖,来了一定要先向他道歉,得先把他顺毛哄开心了才行,毕竟现在的她还没有资本与他生气。 洛水瑶乖乖上前坐下,垂下眼眸给自己打气,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杏眼盯着叶云舟,“元铮哥,你将欠条拿回来了吗?” 这是她昨日临走时找的原由,今天自然是要提上一提的,要不然显得她好假,免得叶云舟日后想起来生疑。 叶云舟微微垂眸,看着手中捏着的茶杯,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洛水瑶,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怎么?你是怕我再向你讨要那二百两不成?还是说……你在担心别的什么?” 洛水瑶被他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元铮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欠债还钱,你还给我欠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若不给我,我便老觉得自己欠着你二百两,睡觉都不会踏实。”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火气消退,心中不禁一片柔软:“我岂是那般小人。” 洛水瑶听出他话语中的柔和,胆子大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元铮哥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叶云舟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宠溺。可惜的是,洛水瑶因为心虚说假话而不敢直视叶云舟,再次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二人用过一些茶点后,洛水瑶看向叶云舟:“元铮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帮帮我?” 叶云舟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说道:“何事?你说。” 第78章 苦涩 第七十八章 二人用过一些茶点后,洛水瑶看向叶云舟,“元铮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今日可有空?” 叶云舟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说道:“何事?你说。” 洛水瑶微微抬眸,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叶云舟:“我想找一个镖局,找一些可靠的人来教我身边的人习武,顺便保护我。” “不知元铮哥你可有适合的人选推荐一下。” 而叶云舟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她需要人保护这一点上了。 他面色骤然一变,压迫感十足地问道:“可是有人想伤害你?是谁?告诉我。” 洛水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安抚他:“你莫要着急,那些人并未出手,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对付我。” “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最主要是教我身边的人习武,然后顺带保护我,也是为了有个防备,而且若是真有需要,我一定会来找你的。”见他面色依然难看,洛水瑶再次强调道,目光中满是诚恳。 叶云舟见她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他沉思片刻,“倒是有一个镖局可用,只是……。” 洛水瑶追问道:“只是什么?” 叶云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带你去看看吧,你若觉得行便用他们,若觉得不行我再替你找便是。 洛水瑶虽不明所以,但依然点头应是:“好,那就有劳元铮哥了。” 今日的主要目标已经达成了,洛水瑶这会也没有继续闲聊的兴致,便起身朝他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时辰已然不早,若是耽搁,我回去的太迟,府中人就该担心了。” “你家………,”云舟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动,正欲趁机询问她家住何处。 刚一开口,洛水瑶却仿若未觉一般打断他,“是啊,我身为女子,不似你们男子那般畅快自在,回去晚了,家里人自然该忧心牵挂,我们不若快去快回吧。” 见此,叶云舟张开的唇又合上,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最终还是没有再提起未说出口的话。 洛水瑶转身朝外走去,装作没有看到叶云舟的异常,“我先下楼了,你也快些下来。” 她快步走到叶云舟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反应慢一些,被叶云舟问家住何处,她该如何回答,幸好,幸好,可把她吓死了。 叶云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苦涩滋味,就好像硬生生咽下了一颗苦果,使得他的胸腔传来一阵阵地苦涩。 以他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是因为不想被他问出家住何方,才会有这样着急出去的,她既不接受他的情意,也不愿让他得知她的闺名以及家世。 她当真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吗? 幸好洛水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要不然指定回他一句,“大佬”我是真的不敢有任何想法好吗? 叶云舟茫然地望向前方,缓缓地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后才再次睁开时,眼眸中已然一片清澈明亮:没关系,她还小,还不懂得这些 ,我等等着便是了,终有一日,她定会愿意的。” 洛水瑶自然不知道叶云舟已然看穿了她那拙劣的伪装,还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感到庆幸。 楼下,叶一带着与春杏,杜鹃二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几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兴致盎然地看着书台上的说书人,那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前朝高贵妃的故事。 叶一转头看到二人正听得兴致勃勃,便轻声问道:“二位姑娘,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家小姐的府上在哪里吗?” 他早就想着要把这位瑶小姐的住处打听清楚,他家督司假正经,不好意思去问人家小姐,他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毕竟,以后若再有事情,督司总是会差遣他去跑腿,这京都并不小,到时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位瑶小姐。 “我家小姐自然是……,”春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脱口而出,好在险些吐出侯府二字时就停了下来。 “啪” 坐她旁边的杜鹃猛地一巴掌打在春杏拿瓜子的手上,春杏看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手背,目光委屈地看向杜鹃。 杜鹃狠狠瞪了她一眼,朝叶一斥责道:“你想干什么?我们家小姐乃是闺阁女子,岂能任由你这种浪荡子打听家住何处?” 方才在出门之前,她家小姐再三嘱咐,让她们俩一定要小心,不能透露自家住在哪里,以及告知别人她的真实名字,方才被这小子哄着吃了些茶点,差点就说漏嘴了。 还好自己反应迅速,杜鹃心中暗自得意。 春杏亦是一阵后怕,连瓜子都不嗑了,目光警惕地盯着叶一,那模样颇有一副“你若再问便打烂你的嘴”的架势。 叶一摸了摸鼻子,看着二人警惕盯着自己的眼神,没敢再出声。 他倒不是怕她们两个小姑娘,只是怕被他家督司知道后,一定会罚他加倍训练的。他可不想如此。 既然问不得,那便不问了,日后总会知道的。 之后的时间里,几人一同聆听着书台上精彩的表演,皆未再言语。 洛水瑶从楼上走下来,便瞧见杜鹃和春杏二人远远地坐着,叶一则孤身一人坐在一边,一副大家都不熟的模样。她微微挑起眉,心中暗自思忖:这三人起口角了吗? 春杏自打先前差点犯错后,便如紧绷之弦,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不注意会坏了自家小姐的事。 待洛水瑶下来之时,她几乎是瞬间察觉,急忙起身,朝着洛水瑶轻唤道:“小姐。” 杜鹃与叶一也听到了那声轻唤。 二人闻声转头望去,只见洛水瑶独自一人下楼,叶一伸着脖子朝她身后张望了一番,并未见到自家主子的身影。 洛水瑶留意到了叶一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朝楼上望去,正巧看到叶云舟正从三楼缓缓走下的画面。 她转过身对叶一说:“瞧,你家公子下来了。” 第79章 自作多情 随后,洛水瑶就那么站在楼梯旁,看着叶云舟一步步走下楼梯。 叶云舟下来时便看到她的目光径直投向他,眼中满是殷勤与盈盈笑意。 他背在身后的拳头悄然握紧,面容却依然波澜不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随后便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洛水瑶浑然毫无察觉,脚步轻快地跟在叶云舟身后朝外走去。 杜鹃二人见自家小姐迈步朝外,也急忙加快脚步,紧紧地紧跟着她的身影。 唯独叶一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暗自嘀咕:这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怎么还摆着这么一张臭脸?他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才快步追了上去。 出了门,外面的阳光有些耀眼,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 洛水瑶忽然站在原地,脚步停滞看着叶云舟的背影。 糟了,光想着让叶云舟帮忙,倒是把周伯忘记了。 叶云舟并未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身问道:“怎么了?” 洛水瑶看着他眼眸,“你说的地方远不远,我们要走着过去吗?” 叶云舟轻轻挑眉,说道:“走路恐怕会有些慢,你没坐马车过来?” 洛水瑶再次摇了摇头,心中却暗叹:她确实坐了马车来,可问题是那马车她不敢让叶云舟看到,万一他看到之后觉得眼熟,那可就麻烦了。 她不敢冒这个险。 叶一这时快步走到他们身旁,听闻他们的话后说道:“我们的马车在,不若瑶小姐与我家公子坐马车,这两个丫鬟便交给我,我想办法带她们过去,你看可行?” 洛水瑶转头看向杜鹃二人,心中一阵思量,思索了片刻,终究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你替我照顾好我的两个丫鬟。” 叶一露出开朗的笑容,说道:“瑶小姐放心好了,我一定把她们照顾得好好的。” 说罢,叶一趁着洛水瑶不注意,迅速转头,朝叶云舟挤眉弄眼地示意:公子,我把瑶姑娘留给你了,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啊。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笑容中满是调侃之意。 叶云舟静静的看着他耍宝似的示意,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仔细看却能看出他眼中却满是赞赏之色。 叶一朝前方的茶棚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一人驾着马车徐徐而来。 洛水瑶朝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回了她一个明白的眼神。 洛水瑶这才放下心,打量着叶一叫来这辆马车,当她发现这辆马车没有侯府的标志,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自己便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瞒混过去了,着实是省了不少麻烦。她微微扬起嘴角,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马车缓缓来到跟前,驾车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他身材高大健壮,浑身散发着一股沉稳的气势,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洛水瑶心中暗自思忖:这定也是军中之人吧?看他那挺拔的身姿和坚毅的神情,与叶云舟身上的气质有几分相似之处。 “公子。”汉子驾车来到跟前,仅仅唤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叶云舟微微点头,而后朝洛水瑶看了一眼,说道:“走吧,上马车。” 洛水瑶应了一声,便几步走到马车跟前。 叶云舟走到她身旁,伸出手臂想扶她一把,却没想到她动作极为利索,直接扒着马车就爬了上去。 叶云舟伸出的手僵立在半空,叶一嘴角抽搐,暗自感叹,这瑶小姐性格真是太过爽利了些。 那驾车的汉子好似没看到一般,目视前方,但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他正在努力抿唇,想要压下上翘的嘴角。 叶云舟缓缓收回手,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地看了叶一和驾车的汉子一眼。 叶一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驾车的汉子也赶紧正了正神色,恢复了原本严肃的模样。 叶云舟见叶一和驾车的汉子老实了,便收回目光。 随后,他动作优雅地一撩袍角,踏上了马车。 进入马车之后,叶云舟一眼便看到洛水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 她的眼眸明亮如星,见他进来,立刻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恰似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马车内部。 叶云舟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微弱却又清晰可感的暖意,这股暖意并不强烈,却让他四肢百骸都难以自制地产生一种舒适感。 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在洛水瑶对面缓缓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洛水瑶被叶云舟看得有些不自在,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维持笑容,却并没有成功。 这个人要干嘛?怎么跟要吃人一样盯着她,吓的她气不敢喘一个。 她缓缓收起笑容,马车已经开始起步,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朝叶云舟这边扑了过来。 叶云舟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她,却没想到,洛水瑶只是扑在他旁边的车窗上。 打开窗帘,她朝外面喊道:“叶一,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马车外的叶一本来都已经转身要走了,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点点头,大声回应道:“我知道的,瑶小姐请放心,你的丫鬟不会丢的,我们会跟在你们后面的。” 洛水瑶朝他点点头,这才放下车帘,转身坐在了叶云舟旁边,她的目光落到叶云舟身上,只见叶云舟双肩紧绷,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紧闭着,神色极为难看。 洛水瑶心中一紧,忙偏过头盯着他的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肚子疼吗?” 叶云舟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几乎咬牙切齿道:“没有。” 洛水瑶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越发疑惑。 她仔细观察着叶云舟的表情,试图找出他不舒服的原因,叶云舟却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模样。 洛水瑶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呀,可千万别硬撑啊!” 第80章 匕首防身 叶云舟依然沉默不语,他转过头,垂眸看着洛水瑶,紧绷的身体却稍稍放松了一些。 马车缓缓前行着,车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洛水瑶不知怎么地,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被野兽盯着一般,心跳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她咬着唇,想要避开叶云舟坐到其他地方去,谁知刚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与嘶鸣声。 刚起身的洛水瑶没站稳,身子一歪,便要跌倒。 叶云舟几乎瞬间出手,稳稳地将她揽进怀中,洛水瑶就这样结结实实坐在他怀里。 洛水瑶“………” 哪怕像她这般厚脸皮之人,以如此羞耻的姿势坐在人家怀里,也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她急忙起身欲离开,谁知刚抬起身,马车又是一晃,她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叶云舟闷哼一声,手臂紧紧搂住她,盯着她发顶的目光愈加幽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的眼神深邃而炽热,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 洛水瑶此时只觉得无地自容,根本没敢看叶云舟一眼,自然也没看到他眼中的灼热。 她还想再次起身,朝窗外看去,却被叶云舟的手臂紧紧箍住。 她满心不解,扭过身子想要看叶云舟的脸,却被叶云舟伸起大手遮住了双眸,洛水瑶的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叶云舟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努力将马车停平稳,才回身道:“对不起公子,方才有人冲撞了我们的马车,幸好有惊无险避开了。” 洛水瑶正欲出声,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舟表兄,是你在车里吗?我是烟烟啊,你可以出来见我一下吗?”那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 洛水瑶本欲挣扎的身体一僵,是柳烟烟!她再不敢乱动,心中紧张不已,此时绝不能闹出一点动静,若是被柳烟烟看到了拆穿她,或者是看到她与叶云舟如今这般模样,那便解释不清楚了。 她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暗暗祈祷着柳烟烟赶紧离开。 叶云舟见她终于不再挣扎,一手虚揽着她的腰,防止她再次跌倒,声音冰冷地问:“有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不耐烦。 马车外,柳烟烟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扬起明媚的笑脸便要上前来。 “禁止靠近马车。”马夫一甩鞭子挡在她的面前。 柳烟烟见状横眉立目地看向他,“本小姐是靖安伯府三小姐,你一个车夫怎敢拦着?小心本小姐明日去你府上,告诉你家夫人,让她发买了你。” 洛水瑶的嘴还被叶云舟捂着,不能转头去看叶云舟有什么反应,心中却暗自猜测他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叶云舟看向怀中女子,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发顶,他只觉得心中格外柔软,怎么会有人连头发也那么好看! 马夫坐在车檐上,手持马鞭寸步不让,“这位小姐,我不是谁的下人,谁也没资格发买我。” 柳烟烟怒急,却并未再开口训斥什么,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车厢内,声音低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舟表兄,我好些时日没见你了,你出来我们去喝杯茶可好?” 怀中抱着日思夜想的人儿,叶云舟只觉得下腹燥热,口干舌燥,他努力克制自己,害怕惊扰了怀中心仪的女子。 待听到柳烟烟的话时,他已经无暇顾及她话里的含义,只冷声回答她,“你是谁与我有何关系,我与你不熟,若再纠缠,我明日去你府上问问你父亲,他如何能教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柳烟烟本来是站在马车前,听到他说这般毫不客气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舟表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她目光扫向四周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群,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似是站不稳一般后退几步。 香草见状立刻上前扶住她,担忧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马车内,叶云舟声音平稳,未起半分波澜,“杨华,还不走?” “是,主子。”杨华应了一声,也不看相扶而站的主仆二人。 “咻”他扬起马鞭,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再次开始摇晃,行走,外面围观的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 这厢,柳烟烟被丫鬟搀扶着在附近的茶楼坐下,刚一落座,就听到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那就是靖安伯府的三小姐吗?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谁说不是呢!这靖安伯府一家子人可都烂透了。”另外一个人接着说道。 “是啊!谁能想到,这世家的小姐居然这般恶毒,”又有一个人说道。 啪!柳烟烟将茶杯砸在地上,愤怒地说道:“去把他们给我押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在传本姑娘的谣言。” 香草吓得小脸煞白,立刻应声下去了。 谁知到了隔壁,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柳烟烟得知此事后又是一阵狂怒,大声喊道:“找,给本姑娘找回来,本姑娘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 洛水瑶感觉已经走出去好远了,想动动身子,却被叶云舟给禁锢得死死的。 她扒拉着叶云舟捂着她嘴的手,指了指自己,叶云舟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洛水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你能不能把你腰间的那个匕首挪远一点?戳死我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 叶云舟“………” 他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横在洛水瑶腰间的手,脸色瞬间涨红,双手不自然地交叠放在膝上。 洛水瑶被他松开,立刻起身,坐到他旁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发饰,没有抬头看他。 车厢的光线太过昏暗,也没看到他不自然的动作与爆红的脸。 他的异常洛水瑶没发现,也不是她心大,只是她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第81章 糗事频发 要知道,原着直到大结局,叶云舟也没有娶妻,更没有什么通房之类的,评论区当时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他喜欢女主,只是女主对他无意,他才不敢表露出丝毫情意来。 而洛水瑶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她一直觉得叶云舟就是原着中的男二,毕竟,没有那个小说会对一个男配着墨这么多。 再一个就是,洛水瑶从小对感情这方面极为迟钝。 上大学时,有一个学长天天过来找她去他们社团,洛水瑶答应了,后面她在那个社团一待就是一年,再后面那个学长找了女朋友,她室友骂那男人是狗东西,洛水瑶还莫名其妙。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以及她的室友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唯独她本人毫不知情,也不怪那个学长向别人吐槽她装。 她当时还觉得那个学长有毛病,动不动就想对她动手动脚,她察觉后就躲着不见人家,逼得人家单方面宣布跟她分手。 所以从那以后,但凡是有男生靠近她,她都退避三舍,就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又——被分手。 此时,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洛水瑶心中有些懊恼,方才她是不是语气太冲了?会不会惹恼大 boss。 而叶云舟则是满心的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过了一会儿,洛水瑶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她微微侧头,想要看看叶云舟的情况。然而,在昏暗的光线中,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气氛有些尴尬,她想了一会才找到一个话题,坐叶云舟身侧,开口询问:“你那个匕首可以给我看看嘛,我也想找一个匕首防身。” 叶云舟此刻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不敢看向洛水瑶,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心跳依旧很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却突然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眉心狂跳,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罕见地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你说什么?” 洛水瑶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有些莫名其妙,“这……看看也不可以吗?要是太过贵重的话,那便不看了吧。” 叶云舟也顾不得方才的羞耻,一时失了言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洛水瑶见他不再吭声,还真以为他小气到连看都不愿让她看一眼,小声嘀咕道:“真小气,一把破匕首都不让人看一眼。 叶云舟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她的嘀咕,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军中混迹多年,军中都是些糙汉子,什么荤话都听过,若要回她几句自然也很简单,可他莫名不想让她沾染半分。 叶云舟向前靠近她几分,正视她的双眸,说道:“你若想看,也可以,这个只有我成亲之后才能看。” 洛水瑶“………”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诽:谁不知道你终身未娶,在这里敷衍谁呢!还搞那么庄重。 叶云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讨人嫌了。 马车继续前行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接下来的路程二人皆默契地没再出声,就这样一路到了镖局门口。 车夫将马车赶在路边停好,朝车内二人喊道:“公子,姑娘,我们到了。” 洛水瑶听到车夫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这尴尬的氛围终于可以打破了。 推开车门,她率先下了马车,外面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一阵温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很是破旧,看起来根本不像个镖局。 叶云舟也随后下了马车,他的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但眼神中仍带着一丝不自然。他看着洛水瑶,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而洛水瑶毫无所觉,只是转头看着叶云舟,语气疑惑:“这里真是我们要到的地方?怎么这么破败?” 叶云舟沉默片刻,“你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洛水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后又乖巧地点点头,“好。” 随后她看向车夫杨华,“这外头日头还是比较晒的,不如你同我们一起进去吧。” 杨华听她这样说,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姐,你与公子进去就行了,我便不去了,我不太方便。” 说着,他拍了拍腿。 洛水瑶顺着他的手往下看去,这才发现他居然只有一条腿,左腿齐膝而断,怪不得他坐在那里从未动过。 她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柔声道:“那你先进车里等我们,若是有什么事就大声呼喊。” 杨华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别看我这样,我身体硬朗着呢。” 洛水瑶朝他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看向叶云舟,“我们快些进去吧。” 洛水瑶朝他点点头,接着两人便一同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洛水瑶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她发现这里似乎是平民聚居的巷子,于是看向叶云舟,眼中满是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呀?” 叶云舟放慢脚步,以迁就她的步伐。听到她的问话后,只是简单回答:“这里是桂花巷。” 洛水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这里就是桂花巷呀。” 叶云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惊讶,他侧头看了一眼洛水瑶,点点头:“嗯,你来过?” 洛水瑶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来过?我没来过,但是我听丫鬟说过,这里是京都平民居住最多的地方,可是街道那边很豪华,这里怎么这么破旧?” 叶云舟沉默片刻,接着回答:“这里是桂花巷最破旧的地方。” 洛水瑶明白了,这里应该就是古代城市中的贫民窟,她打量着四周略显破旧的房屋,还有三三两两衣着朴素的百姓。 这些房屋大多是泥土所建,墙壁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部分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 百姓们穿的衣服不算太好,却是洗的干干净净。 这就能看的出当朝天子还算英明,平民百姓虽然有生活困窘的,但至少能吃饱穿暖。 洛水瑶心中暗暗叹息,看来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穷人,富贵人家一套首饰价值近千两银子,而贫苦人家几两银子可能就关乎生死。 第82章 杨威彪局 叶云舟一路领着她,横向穿过两条巷子后,来到一扇破旧的大门前。那大门的门板有些地方已经腐朽,上面的漆皮脱落得厉害,露出里面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子的木板。 大门两侧的墙皮也剥落了不少,墙角还长着几株不知名的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洛水瑶跟着他来到这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普通平民居住的院子,抬头望去,只见门头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也许是时日太久,上面的字迹极为模糊。 走近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不大的字,“杨威镖局”。 叶云舟朝她点点头,随后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来了”院内传来回应声,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到有人前来的脚步声。 “啪嗒”一声,门打开了。 那人见到是叶云舟,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少将军,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叶云舟上前一步,帮着他打开另一扇门,说道:“我今日带一个朋友过来。” “杨威可在?” 男人连连点头:“在的,在的,这几日没活,我们都在家中休沐。” 叶云舟身形高大,这门口又比较狭小,他结结实实地挡在门口,洛水瑶什么都看不到。 在他进去之后,她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朝里面看去。 这一看,她吃了一惊,只见方才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 这男人的腋下夹着两根木棍,而他左边的整条腿都缺失了。 那人正在跟叶云舟说话,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于是抬眼望过来,只见看着自己的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姑娘。 他随即转头看向叶云舟,打趣道:“少将军何时成的亲?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都还不知道,少将军夫人长得可真是漂亮。” 还未等洛水瑶出声反驳,就又听到一个雄厚的声音传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姑娘明明还未及笄,你就在这儿乱说坏人家姑娘名节,”身后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 洛水瑶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快步朝他们走来,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他的手臂有半截是空的。 洛水瑶心中一紧,这个人是失去了手吗? 她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怜悯,但是又很快地掩饰了下去,她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是在同情他而伤了他的自尊心。 看着他们,洛水瑶心里已经有了底,想起叶云舟的身份,这些人大概率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士。 他们身上的残缺,是英勇作战留下的痕迹,是他们为保家卫国所付出的代价。 洛水瑶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敬意,原本的那点好奇和惊讶,此刻都化作了敬重。 思考间,那人已经大步走到他们跟前,先是朝叶云舟行了一礼,说道:“少将军安好。” “少将军,今日来可是有何事?” 叶云舟声音平稳地回答:“且先进去再说。” 杨威颔首,目光投向洛水瑶,轻声道:“姑娘,请。” 洛水瑶朝他点点头,努力绽出一个最为友善的笑容。 杨威不禁微微一愣,很快,一抹憨厚的笑意便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 几人一同朝前走去。叶云舟不时与杨威交谈几句。“近些日子都还可好?” 杨威点点头:“一切都安好,少将军你放心便是。” 叶云舟垂眸轻声道:“好。” 随后他转头看向洛水瑶:“你莫怕。” 洛水瑶双目有些发直地跟着他们前行,听到他的话,木然地转过眼睛看着他,旋即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怕。” 叶云舟眼中却含着一丝担忧,只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杨威这人看起来颇为粗犷,实则极为心细。他见状便对洛水瑶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们虽然都是男子,但都是最知礼的。你若害怕我们,我们离你远些便是。” 洛水瑶轻轻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她并非这个时代娇弱的闺阁小姐,也见过现代社会的种种景象,身体残缺之人也见过不少,甚至比眼前这些更为恐怖的情况也不是未曾目睹过。 然而,她心里确实难受,方才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一声声亲昵地唤着她“丫丫”,唤着她女儿。 洛水瑶知道,那是原主父亲,这个念头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感慨,更多的是对自己身处这个陌生世界的一种茫然。 跟着他们走了几步,便来到一间房前。洛水瑶四处打量一番,发现院子四周都是房子。 杨威引着他们进了中间的屋子,入目只见几张木桌和木板凳随意摆着,看布局像是一间膳堂。 洛水瑶刚要靠近,杨威已快步拿起布仔细擦桌椅,擦完憨厚笑道:“少将军,姑娘,你们坐。” 洛水瑶瞧着那斑驳破旧、看不出原色的桌椅,心中泛起酸涩,她怕众人误会自己嫌脏,强压下这股情绪想走过去坐下,却被叶云舟拉住手腕。 洛水瑶疑惑抬头。 叶云舟声音温柔,“你若不想坐,拿我衣服垫着吧,”说着就要扯自己的外衫。 洛水瑶忙拉住他,“不用,这样就好。” 叶云舟看见她神情低落,抿了抿薄唇,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带她来此地。 杨威见此情形,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忙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端两碗水来。” 说着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洛水瑶抬头,见叶云舟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般多愁善感,于是朝他笑笑说:“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没有嫌弃什么。”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大爷,“大爷,您怎么还不坐呀?您这样拄着木棍多疼呀!”说着便上前去扶。 大爷撑着木棍,身手利索地往后跳了两下,躲开了洛水瑶的手,“姑娘,你莫要碰我,我一个老头子,身上又脏又臭,小心污了小姑娘你的手。” 洛水瑶双手僵在半空,看着大爷的双眼认真地说:“不脏,你们是这世界上最干净的人,我怎么会嫌弃你们脏呢?您快坐吧。” 第83章 拐杖 那大叔被她眼中蕴含的真挚情绪所触动,看着她,似乎被感染了一般,扬起一个憨厚的笑,“好,我坐,我坐。” 洛水瑶上前扶着大爷,看着他在凳子上坐稳,这才放下心来。 她接过大爷手中的木棍,仔细查看,发现只是两根普通的木头,而且很重,最主要的是,这木头切得整整齐齐,一点都不光滑,这样的木棍一直垫在胳膊下面,得有多疼呀。 她看着大叔,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随后转头看向叶云舟,“你能帮我找一找看这里有没有纸笔?我想画一幅拐杖图,尽快做出来几幅,好让像大爷这样的人少受些罪。” 叶云舟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他自然看到了她看向老李头时眼中的心疼,也看到她微微颤抖着的双手,以及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他不自觉地将双拳背在身后紧紧握住,强忍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听到她询问,叶云舟立刻回答道:“我车上有纸笔,待会回去时你就画出来,我连夜叫人赶制,到时候送给他们就便可。” 洛水瑶点点头,表示认可。 叶云舟身份尊贵,是侯府世子,手下人手众多,连夜做几副拐杖对他来说不难,肯定比自己和这些人做要快得多。 她上前坐在叶云舟旁边,和老李头聊了起来,“大爷,冒昧问一下,您今年高寿啊?” 老李头目光和善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今年四十有五。” 洛水瑶呼吸一滞,看着他满脸褶子,和两鬓几乎全白的头发,满脸的不可置信,“您今年才四十五呀?” 老李头微微颔首,说道:“姑娘唤我李大爷即可,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四十五岁的人么?” 洛水瑶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没说出来。在前世啊,四十来岁没结婚的人可多了去了,可在这儿呢,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就跟五六十岁似的,甚至比五六十岁的人还显老呢。 她心里头不好受,一下子就没了说话的兴趣。 就在这时,洛水瑶听到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就看到杨威朝里屋走了进来,他的手里端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几碗水,洛水瑶连忙起身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水,却被他轻巧地避开了。 “姑娘,您坐着,我自己来就行。”说罢,他单手把碗依次放在桌子上,摆在每个人的跟前。 洛水瑶接过他手中的碗,抬眸打量着他,杨威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朝她看来,洛水瑶立刻朝着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杨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抬手摸了摸自己满脸的络腮胡,暗自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忘了刮脸上的胡子。 叶云舟见她俩这般有来有往,眼眸微眯,身子微微一侧,挡在洛水瑶的身前,低声哄劝道:“快喝水吧。” 这下轮到洛水瑶不明就里了,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哦”,双手捧起碗,小口抿了几下,叶云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在他身后的杨威察觉到叶云舟的小心思,暧昧地笑了笑。 叶云舟转身回视他,就见他挤眉弄眼地示意着什么,叶云舟冷着脸,没好气地瞪了杨威一眼,杨威却满不在乎,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是少将军来了吗?” 洛水瑶放下手中的碗,转身看过去,就瞧见门口有一位老妇,她佝偻着身子,双手颤抖着端着一盘果子和一盘窝窝头走了进来。 “吴大娘,您过来了。” 叶云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从她手里接过盘子,转身放在桌子上,又打算将她搀扶过来,却被老妇轻轻避开了。 “少将军,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您夫人。” 叶云舟喉咙一噎,想要解释的话却被他自己堵在了喉咙里,莫名地,他不想解释清楚,就想让别人把她当成他的夫人。 洛水瑶看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连忙起身朝她施了一礼,“大娘您好,我并非他的夫人,只是今日与他有事要一同前来商议而已,是您误会了。” 吴大娘点点头,敷衍应道:“哦哦,这样啊。” 杨威出来打圆场:“吴大娘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又朝吴大娘假意呵斥道:“吴大娘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人家是个小姑娘,还未及笄呢,可不能做谁的娘子。”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叶云舟一眼,像是在观察他有何反应。 叶云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洛水瑶走上前去,想要搀扶吴大娘进来,吴大娘摆了摆手。 “你们年轻人有事就谈吧,我还有事要做,就不掺和了,”说着,她又佝偻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叶云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口气,接着看向杨威,“不如你们去我家庄子上吧,总好过待在这儿,在庄子上找点活计,你们给我干活,我给你们发工钱。你们又何必这么执拗,一个两个都不愿跟着我去。” 杨威敛去了嬉皮笑脸,一脸正色地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们有好多人呢。你的庄子有多大?能容下我们多少人?我们总得找些活计干,总归是要生存的,总不能后半辈子都依靠你吧,你也别为我们操心了,你看,我们这不都好好活着呢嘛。” 洛水瑶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心中对叶云舟有了几分改变看法,觉得他并非那般冷酷无情,对身边人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转念一想,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可不一定会这么好。 杨威见气氛有些僵滞,便又重新扬起笑脸说道:“不知姑娘今日前来寒舍所为何事?” 洛水瑶看了叶云舟一眼,然后对杨威说:“我想找几个好手给我身边的人传授功夫。” 杨威思索片刻,问道:“多大年纪了?要是年纪太大,根基都稳固了,恐怕不好教。” 洛水瑶点头回答:“十多岁了,不过他们只要学着防身,能够在遇到危险时自救就好,不需要多么高深。” 杨威应声道:“可以,人选你自己来挑,但是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些身体有残缺的人,你会觉得我们误事吗?” 第84章 暧昧终结者 洛水瑶摇了摇头,说道:“自然不会。你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个个都是实战的一把好手,能得到你们的教导我已经很喜出望外了。” 杨威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一旁的杨勇抖了抖烟杆,“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咱们称少将军,她也看到咱们缺胳膊断腿的,这姑娘这么机灵,怎么可能猜不到?” 杨威捋了一把络腮胡,“是啊!倒是我疏忽此事了。” 洛水瑶见他一副粗豪大汉的模样,却一脸傻气,嘴角微微抿起,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身旁的叶云舟瞧着,嘴角也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杨威笑了起来:“那就多谢姑娘夸奖,那群人要是听到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他推了推面前的两盘食物,“姑娘你吃点吧,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自然不会,”洛水瑶怕他多想,从桌上拿起一个窝头。 这窝头足有成年人拳头般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之前在如意茶楼吃了不少点心,现在实在吃不下这么多,有些为难的看着手中的食物。 叶云舟瞥了她一眼,说道:“分一半给我。” 洛水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低头把窝窝头一分为二,将大的那一半递给叶云舟。 叶云舟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一抬头就又看到杨威朝他挤眉弄眼。 叶云舟“……” “不是说让瑶姑娘挑人吗?还不去叫人过来。” “是,这就去,”见叶云舟开始赶人了,杨威暧昧的朝他笑着应道,还拉走了一直安静坐在桌边的杨勇。 杨威一直拉着杨勇到屋子后面才放手。 “二哥,不是我要说你,你怎么就不主动避让一下呢?你没看到少将军对那个姑娘很是亲近吗?咱们得给他们创造些机会,好让他们能多多相处才成,要不然就少将军那闷葫芦模样,这辈子也难得佳人方心。” 杨勇瘸着一条腿,被杨威拉着,一路蹦跶,好不容易站稳,就听到杨威数落自己。 他气恼地一巴掌拍在杨威的后脖颈上,“你二哥我难道不想走吗?我要是腿没毛病,早就走了,还用得着你说?我刚刚一直给你使眼色,想让你带我走,结果你呢?” 杨威呲牙咧嘴看着他,气弱道:“我这不是带你走了吗?” “你还敢说,” “啪!”杨勇又给了他一巴掌,“哪有人拉着瘸子往前跑的?你二哥我险些被你拖着走了一路。” 杨威缩着脖子,悄悄瞄了一眼二哥气急的模样,没敢再顶嘴。 兄弟俩的训斥刚一结束,后面那群偷听了他们对话的人就立刻走上前来。 “二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好奇地问道,他的脸上从眉角一直到下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此时刀伤虽然早已愈合,但是看起来还是格外狰狞恐怖。 杨勇闻言转过头去,便瞧见乌压压的一群人,他笑骂道:“都不好好待在屋里,跑到这儿来偷听什么?” 另一个汉子嘿嘿一笑:“我们这不就是好奇嘛,听说少将军带着他的夫人来了,我们都想瞧上一眼,可是吴大娘不让我们过去,说我们会吓到夫人,我们就想着等会儿夫人出来的时候,偷偷瞄一眼就行了。” 杨威待看到他们时,立刻收起呲牙咧嘴的模样,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不是夫人,少将军尚未娶妻,那只是少将军的一位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后面年岁略小的少年便说道:“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他的夫人,少将军怎么可能带她来这儿?” 杨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多嘴!我只是说她现在并非少将军的夫人,可没说以后也不是,你们这群小子,记得见到夫人………“呸。” 杨威险些脱口而出夫人二字,连忙呸了一声才接着说:“记得见到那位姑娘时候可别乱说话,听到了没有?” “是!听到了,”众人站的笔直,齐声回道。 “行了行了,小点声,别打扰少将军好事。” ……… 这厢,洛水瑶看着叶云舟面不改色的吃着手中的食物,着实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像叶云舟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吃这种粗糙的窝窝头。 叶云舟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说道:“之前在军中什么没吃过,这些已经算是好的了。” 洛水瑶神色一僵:糟了,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叶云舟轻笑摇头,“你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了,快吃吧。” 洛水瑶略感窘迫,轻应了一声“哦”,便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窝窝头。 这一口咬下去,只感觉又干涩又喇嗓子。 她想起现世,国家最困难时期的军人,他们吃着能噎死炒面,和比自己强很多很多的人打仗,他们那时候连这样的窝窝头都吃不上。 又想起方才见到的杨威,杨华几人,想着她的眼眶不自觉又开始泛起酸意。 种花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自小都对军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与热爱。即便如今隔了一个时空,这种情感也依然存在。 叶云舟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便低头看着他说:“你若咽不下去就别吃了,给我吧。”说着就要从她手中接过那吃了一半的窝窝头。 洛水瑶避开他伸来的手,笑着说道:“没有,很好吃的,嚼起来很香。” 这倒是实话,虽说这窝窝头有些拉嗓子,口感粗糙,但天然杂粮馍馍嚼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这一笑,她方才含在眼中的泪就从眼角滚落了。 洛水瑶想要抬手擦掉眼泪,却被叶云舟抢先一步,他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眼眸中闪过她看不懂的神色。 洛水瑶“………” 洛水瑶愣住了,她一脸懵逼,看着叶云舟,若星般的眸子轻轻煽动,“你在干什么?” 叶云舟还未收回的手僵在了半空,看到洛水瑶那疑惑不解的神色,他嘴唇微微张了张,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第85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85章 他将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紧紧捏住自己的袖角摩挲着,正要开口回答她,却被洛水瑶打断。 “哦,我懂了,你是不是瞧见我吃东西时沾在脸上了呀?” 她抬起手,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问道:“现在还有吗?” 叶云舟“………” 他都已经决意要向她坦白了,岂料她就这般自问自答,自行把事情解决清楚了。 那他之前的纠结又是怎么个情况呢?他颇感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 洛水瑶低头咬了一口窝窝头,慢慢咀嚼着,看到他揉着眉头,便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问道:“怎么了?你又头疼了吗?” 叶云舟“………” “头不痛,我牙痛。” 洛水瑶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窝窝头,凑近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等咽下口中食物后才接着说道:“你这情况看起来不太严重,可能是体内有热邪,回家让大夫给你抓两副药吃就行了。” 叶云舟默默看着她,“你且快些吃你的东西吧。” 洛水瑶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样子,几口就把剩下的窝窝头吃完了。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喧哗吵闹声,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端起水把口中的食物冲下去,这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门,她便瞧见左边厢房门口站着几排人,于是朝那边走去。 杨勇率先看到了她,忙道:“哎,姑娘来了。” 稀稀疏疏的声响瞬间消失,众人站得笔直,仿佛方才东倒西歪,吵吵嚷嚷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杨威赶忙迎上来:“姑娘,是不是我们这些人太吵,惊扰到你们了?” “你们且看看自己,我方才就说了,声音小些,莫要吵闹,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军令。” “可我们如今已非军人了呀,”身材矮小、脸上带疤的少年小声嘀咕着。 “嗯,” 杨勇看向他,“你方才说什么?一日入军,此生你们便永远都是军人,既然身为军人,那就得听从军令,待姑娘走后,所有人的训练量都加重一倍。” “是,”众人齐声应答道。 而洛水瑶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 她走上前几步,站在那少年跟前,瞧着他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瘦小,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极为严重。 她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那少年却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姑娘,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这话是带着些故意逗乐的成分。 可被他逗趣的人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洛水瑶紧紧咬着嘴唇,“你受伤的时候,很疼吧?” 少年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似是不解她为何会如此,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现在不疼了。” 洛水瑶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站着的这群人,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身有残疾。 有断腿的、断手的、容貌受损的,却唯独没有既断腿又缺胳膊的。那些人的结局,她心中已有猜想,但只觉得更加心痛。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轻声呢喃着这句前世学过的诗,只觉脑海里原主父亲洛大军的面容愈发清晰起来。 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起,原主的记忆就好似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幕。唯有此时此刻,她仿佛摒弃了原主的身份,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叶云舟走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洛水瑶抬起眼眸望向他。 叶云舟看清了她眼中的惶恐与委屈,只觉得心中抽痛,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众人看着她,他们看到了她望向众人时眼中的怜悯与心痛,也听到了她方才念出的诗句。 虽不甚懂其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悲凉与哀伤! 洛水瑶迷茫了一瞬,便从叶云舟手中接过手帕,收拾好情绪后,朝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云舟将手收回,背于身后紧紧握成拳,垂眸看着她说道:“他们什么没见过?怎会因你被吓到?” 洛水瑶点点头,“也是。” 随后,她看向杨威说道:“我这儿有几个少年,到时候我会让他们来找你,你们教他们日常锻炼就行。” “另外,能不能教我们这些后宅女子也锻炼锻炼?我的侍女天生就力气很大,说不准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也可以抽空教我几招,好让我能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她迟疑道:后宅外男不可入,不知各位可有法子。 “哎!” 杨威思索片刻,目光掠过脸上带疤的少年,说道:“庄子倒是合适,庄子身形瘦小,让他男扮女装去教你们也成。” 洛水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禁眼前一亮,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行倒是可行。”叶云舟也点了点头。 “只是庄子脸上的疤有些过于明显了。” 洛水瑶摆摆手,“无碍,让他戴上面具或者面纱便好。” 庄子见众人未经他同意,就定下了他的去处,刚想开口反驳,却看到叶云舟抬起双眸,瞥了他一眼。 庄子见状,只得噘了噘嘴,没敢再吭声。 见今日的目的已然达成,洛水瑶也没心思再继续逗留,她从荷包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到杨威手中。 杨威仔细一看,吃了一惊,赶忙推辞:“姑娘,这怎么能用得了这么多?这实在是太多了。” 洛水瑶把银票塞到他手里,直视着他的双眸说道:“这里既然是杨威武馆,你又是他们的领头人,那你就有责任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你瞧瞧这一院子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却面黄肌瘦的,这怎么行呢?你们是将士,哪怕曾经是,那也是为周朝争过光的、我身为周朝百姓,如果能帮到你们,那也是我的荣幸。” 杨威,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再也忍不住眼眶泛红。他转头望向满院子的兄弟,喉咙间有些哽咽。 第86章 即将来临 随后,他接过银票,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我代兄弟们多谢姑娘的恩德。” “我等多谢姑娘恩德。” 他身后的众人见此情形,也连忙附和道。 洛水瑶见状,只觉得双眼又开始模糊起来,她怕自己再哭出来,便说道:“行了,今日之事既已解决,我便回去了,你们不必送了,”说着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马车上去时坐着两个人,回来时已经坐着三个人。 马车里,洛水瑶盯着车窗,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抱着能过且得过的想法。 直到今天看到这些人,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去帮助他们的冲动。 她想要帮助更多这样的人,凭借前世祖辈积累下来的经验,使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想到此,她便欲拿纸笔将脑海中的想法记下。 “杜鹃,” 她喊了一声,才突然想起,“杜鹃与春杏呢?他们被叶一带到哪里去了?为何没有跟过来?” “别急,他们还在如意茶楼呢,没跟过来,咱们现在就去接他们。”叶云舟见她神色慌张,轻声安抚道。 洛水瑶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着,她看向叶云舟,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叶一带她们过来吗?” “可能是没找到马车吧,”叶云舟摩挲着手指,目光看向车窗外,意味不明道。 洛水瑶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问什么。 …………… 如意茶楼,叶一转了一圈后表示没找到马车,就带着春杏杜鹃返回了茶楼。 他点了满满一桌好菜,几人吃完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洛水瑶回来。 杜鹃急了,她站在窗边不停地踱步。 “叶一,你说你家公子是好人吗?他不会把我们家小姐给卖了吧?” 叶一“………” 见她实在着急,叶一劝解道:“你过来坐下等会,莫怕,我家公子可不缺那点银子,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相信我。” 春杏这时已经撸起了袖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叶一。 “你赶快把我家小姐带回来,否则……”说着,她一下子抱起了面前的桌子。 叶一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站到一旁,“哎!你把桌子放下,你想干嘛?” 春杏将桌子“咚”的一声扔到地上。 叶一有些惊到了,这桌子分量可不轻,她这么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行了行了,你家小姐不是回来了嘛。”叶一往窗外瞄了一眼,就看到自家公子的马车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连忙说道。 他暗自庆幸,幸好他家公子来得及时,再晚一会儿,他怕这两个小丫头能把他的胳膊腿儿给卸了。 杜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载着自家小姐离开的那辆马车回来了。她喊了春杏一声,就朝着楼下跑去。 洛水瑶这边,到了如意茶楼门口就掀开车帘,等马车站稳了,便跳下马车,谁知道她一抬眼,就看到杜鹃和春杏朝着自己奔过来。 “小姐,您一直没回来,可把奴婢们吓死了。” 杜鹃朝着她告状,“都是这个坏家伙,他也不带我们找您。” 洛水瑶瞧了叶一一眼,叶一赶忙朝她露出讨饶的笑容。 洛水瑶收回目光,她心里明白叶一没这个胆量,如此的话那便是叶云舟示意的了,或许那个地方不方便被人知晓吧! 她安抚地拍拍二人的肩膀,说道:“好了,别怕。你们家小姐这么大个人了,总不会丢的。” 好生安抚了一番,两人才停止哭泣。 洛水瑶转身朝着她们介绍,“这是庄子,以后就称呼为小庄,他以后会和我们一同住在春华院。” 杜鹃抬头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少年,脸上有狰狞的疤痕,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春杏倒是没什么反应。 随后,洛水瑶转身朝着叶云舟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家吧。” 叶云舟刚才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主仆情深,这时候听到她的话,才回答道:“我送你们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洛水瑶:你送我们回去,我才不放心呢。 心里这般想着,她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在有小庄,还有春杏,一般人可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京都还是很安全的,你快回去休息吧。” 叶云舟的目光掠过春杏,看向庄子。 庄子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应了一声:“那好,我们便先走了,”说着就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上,叶云舟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丝帕,这是在杨威镖局时,洛水瑶擦眼泪落下的,出于私心,他将其收于袖中,未还给她。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攥紧手中的丝帕,口中呢喃道。 他自然看出了洛水瑶的抵触,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家住在哪里,那他便不再追问,等她愿意的时候再说, 他叶云舟做不出逼迫他人之事。 此时的叶云舟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说着不逼迫他人的是他自己,而日后会做出逼迫他人之事的也会是自己。 看着叶云舟的马车渐渐远去,洛水瑶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看向杜鹃,杜鹃会意地点点头,就朝着对面茶棚跑去。 茶棚里,周伯吃完茶点后,已经坐在马车沿上打起了瞌睡,听到要回去的事,连忙驾起马车。 ………… 春华院内,张嬷嬷此时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她们回来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快进来。” 待几人进到院子里,她关上门,这才打量起多带回来的这个少女。 只见这少女身材消瘦,脸上戴着一块面纱,皮肤略黑,她皱了皱眉说:“小姐,这是?” 洛水瑶笑了笑说:“这是小庄,是我在路上买回来的,她略懂功夫,日后就教院子里的几人一些拳脚功夫,她的花销从我这边出。” 张嬷嬷有些不赞同,但最终还是没出什么来。 这个少女正是男扮女装的庄子。 在来的路上,她们就在路边随便买了一身女装让她穿上,不然带穿男装的他进院子容易惹出麻烦。 第87章 极为合适 并吩咐张嬷嬷给庄子挑了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庄子毕竟是男子,她们还是要注意一些男女大防的,那间屋子是独间,比较适合他住。 安顿好庄子后,洛水瑶就把春杏、杜鹃、春桃三人叫到跟前,仔细叮嘱她们要跟庄子学习锻炼身体的事,然后就安排几人各自回去了。 夜深,众人皆已休息。 洛水瑶举着烛火,终于绘制好了几张拐杖的图纸以及轮椅的图纸。 她拿起图纸吹了吹,等墨迹干了之后,才将这些图纸放在一起,叠好装在盒子里。 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就上床休息了,明天是洗尘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可得好好休息才行。 翌日清晨,梳妆完毕之后,洛水瑶把小庄叫到跟前,将昨天画好的图纸盒子交给他,“你把这个交到叶一手上,你知道他的住所吗?” 庄子点点头回答:“小姐放心,我知道的。” “行,那你快去吧。”洛水瑶满意的点点头。 “春桃”洛水瑶招手让她过来。 “你去取几两碎银交给小庄,”洛水瑶朝她吩咐道。 “小姐不用这么多的。”庄子推拒道。 “这些银子可不是一次给你的,你留着傍身,用完了再告诉春桃一声,快去吧,别耽搁了。”洛水瑶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庄子拱手行了一礼,“是,小姐。”随后便戴着帷帽出了春华院。 ………… 膳堂这厢,陆昭昭照例已早早到场,今日早膳叶云行也在,昨日侯夫人特意派人去书院请了一日假,昨日夜间他便回来了,只是回来较晚并没有惊动春华院这边,陆昭昭也是今日清晨才见到他。 洛水瑶到时就看到叶云行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一个木雕小马,那小马被他盘的油润有光泽,陆昭昭正在他身边试图与他搭话。 “二哥这个小马是哪里来的,看起来做工好似很不错。” 说着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云行,“这个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经过这些时日,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侯府众人的喜好,自然也知道叶云行喜欢木雕,今日叶云行难得在,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洛水瑶之前笼络住叶云行的心。 叶云行瞥了她一眼,想要开口反驳却担心会伤及她颜面,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如此行事,只能抿唇强拉一丝笑容。 “不是哦!这个木雕是我做的,昭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失望呢?” 陆昭昭转身朝门口望去,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原来是瑶妹妹啊!你还是如此晚到,作为女子,也太过懈怠了吧!” 洛水瑶毫不在意她的话语,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叶云行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将旁边的靠椅拉开,洛水瑶便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 叶云行又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递向她,轻声说道:“瑶妹妹,喝茶。” 洛水瑶伸手接过,抿了一口,“谢谢二哥。” 陆昭昭坐在一旁,“二哥,怎……你怎么……”她后面的话仿佛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眼神中的神色满是不理解。 她不明白,叶云行为何对这个村姑如此殷勤,这个村姑她凭什么! 洛水瑶轻轻挑起眉眼,又抿了一口茶,悠悠说道:“他乐意,不信你问他。” 叶云行连连点头,“是啊,我乐意。”他心中暗暗想道,那可是我的师父啊,我给她倒个茶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我还想给她捏肩捶背呢。 洛水瑶向他投去一个赞许有加的眼神,叶云心则昂首挺胸,眼神里尽是得意洋洋之色。 陆昭昭面上带笑,实际却贝齿紧咬,手中用力攥着丝帕,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侯夫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这几个孩子,大早上就这般多的话要讲吗?” 陆昭昭见此情形,赶忙收起异样的神色,绽出一抹温柔的笑颜。“是呀,今日二哥前来,我们兄妹之间有许多趣事要分享呢。” 说着,她走上前去,搀扶着侯夫人,“姨母,您快坐,今日这碟果糕是我亲手所制,您尝尝看,是否合您口味?” 侯夫人满意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安然坐在桌边,道:“好,辛苦你了,姨母这就尝尝。” 接着又招呼洛水瑶与叶云行,“快坐下,用完膳后,你们先回去歇息一番,等到晚间再过来。今日我只邀请了各家相熟的夫人,她们应当会带着自家的公子小姐前来。正巧你大哥与二哥都尚未定亲,可为他们寻觅一门亲事。” “你们二人也是,若是有瞧得上的,便告知姨母一声,姨母替你们好生张罗。” “多谢姨母,”洛水瑶乖巧应和。 “姨母我不嫁人,昭昭还想留在家里陪着你一辈子呢!”陆昭昭坐在侯夫人身侧,拉着她的手臂轻轻撒娇道。 侯夫人嗔怪地轻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孩子尽是胡言乱语。你娘亲把你送到这儿来,不就是盼着给你许个好人家吗?你且放心,有姨母替你把关,必然会给你寻得一位丰神俊朗的如意郎君。” 说罢,她抬眸看了洛水瑶一眼,补充道:“瑶瑶也是,姨母定会为你觅得合适之人。” 洛水瑶低眉,并未回答她,只是状似羞涩的垂下眉眼浅笑。 对于侯夫人这般偏心之言,她毫无怨言,自己与侯府本就非亲非故,人家能管她的吃喝用度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她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人家?看来要加快节奏,早日搬出去了 倒是叶云行,眉头微锁,神色中带着些许不满,“娘,瑶妹妹性格好,有我侯府作后盾,想找个如意郎君也容易,既然如此,您也得对她多用些心才好。” 叶云行自幼体弱,是侯夫人生下叶云舟多年后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 如今虽看着与常人无异,但不能习武打仗,忠勇侯和侯夫人商仪后,送他去了书院,他也是这个武将世家近几代唯一的读书人。 而侯夫人生他时伤了身子,此后都不能有孕,这孩子得来不易,侯夫人自然对他千般宠爱、万般呵护,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被娇惯得品性不良,反而极为明事理。 第88章 邪风入侵 第88章 而侯夫人生他时伤了身子,此后都不能有孕,这孩子得来不易,侯夫人自然对他千般宠爱、万般呵护,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被娇惯得品性不良,反而极为明事理。 此时,听到自己母亲如此明显偏心的话,他自然就为洛水瑶抱不平了。 凭什么陆昭昭就能找个丰神俊朗,极为优秀的人做夫君,而洛水瑶却只能尽量找个合适的?他可不觉得瑶妹妹比别人差什么。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呢?”侯夫人听到他的话,一时间有些尴尬,低声斥责道。 陆昭昭冲洛水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哪晓得洛水瑶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站起身来,朝着侯夫人展颜一笑,“姨母,您可别听二哥的话,我心里明白,您是真心为我好,只是我这出身低微,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我已经想好了,往后就不嫁人了,您也别再为我劳神。” 侯夫人抿了抿嘴唇,将心底那丝不自在强压下去,说道:“莫要再说胡话了,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有我侯府做后盾,只要侯府一天不倒,你将来所嫁之人就绝不敢有半分怠慢你。今日你大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与他多相处相处,日后这侯府由你大哥当家作主,你这一生也就没什么可忧愁的了。” 就是因为是大哥当家作主,我才忧愁啊!洛水瑶在心中暗自回应着,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当然,她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与侯夫人争论,毕竟最终怎么做还是取决于她自己。 她伸手按住正要起身反驳侯夫人的叶云行,拿起一旁备好的一包药粉递给侯夫人,“姨母,听闻您这几日头疼的病症越发严重了。这是我照着一位老神医的方子制成的驱寒散风的药粉,您每日睡前用热水泡足,日子久了,定能缓解您的头疼之疾。” 侯夫人是风邪入侵所致的头痛,使用热药泡脚会有一定的缓解作用。热药泡脚能够促进血液循环,有散寒止痛的功效。她这几日连夜赶制出了一部分,今日正好拿给侯夫人。 侯夫人伸手接过药包,心中甚是感动,一时间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愈加羞愧起来。“多谢瑶瑶啊,姨母今日便开始按照你说的去做。” 陆昭昭见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扬,“瑶妹妹,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乱七八糟的方子呀?姨母身份尊贵,身体金贵,怎能随便用药呢?” 她的语气看似是好意相劝,实则嘲讽的意味极为浓重。 洛水瑶看都没看她一眼,从袖中掏出药方递给侯夫人,“此药方的药是从华大夫那里抓来的,每一味都是好药,药方也经过他过目,姨母大可放心使用。” 说着便把药方递了过去,“若姨母觉得有用,日后可自行派人去华大夫那里抓药。” 说到这儿,她目光看向侯夫人双眸,正色道:“只是还望姨母要日日坚持,这样才会有效。” 侯夫人含笑着微微颔首,“你的一片孝心,姨母怎会辜负呢?你便放心好了。” 桑嬷嬷闻言走上前,从侯夫人手中接过药包,说道:“洛表小姐放心,有奴婢监督,定让夫人每日好好用药。” 陆昭昭在一旁见自己说出的话无人理会,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她低头不语,心中对洛水瑶的不满又增添了几分:村姑你且等着,今日我定叫你身败名裂,为他人所不耻。 洛水瑶此刻并不知道陆昭昭的小心思,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看着侯夫人轻笑道:“姨母,咱们快些用膳吧,待会儿家里要来客人了,忙起来的话,您恐怕也顾不上用膳了。” 说着,她拿起公筷,给侯夫人夹了几块她爱吃的菜,侯夫人见她这般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几人用过膳后,洛水瑶和叶云行便离开了前院。 陆昭昭却非要留下来,陪着侯夫人一同布置,洛水瑶想了想,还是没有同她们一起。这侯府下人众多,里里外外自会有人布置,侯夫人也不过是站在一旁叮嘱几句。 再说她也不懂该如何布置,便也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出了院子,叶云行紧紧跟在洛水瑶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莫要在意我母亲说的话,她并非有意的。” 洛水瑶点了点头,“放心吧,二哥,我不会在意的。” 叶云行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极为淡然,这才安下心来,也不再提及此事。 洛水瑶见他这样,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近几日木雕学得如何了?” 一提到木雕,叶云行顿时神采飞扬:“这还得多谢瑶妹妹你给的那个小册子呢,上面的步骤讲解得十分细致。我近日来木雕进步神速,做了好多小物件,书院里的那些人可喜欢了。” 他所说的册子,是他离开侯府回书院的时候,洛水瑶悄悄派人送过去的,册子里面是她手绘的一些木雕技巧相关的内容。如今见他这般情形,想必学得还不错。 洛水瑶点了点头,悄悄向他打听:“姨母刚刚说大哥要回来,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到府里?” 叶云行倒没多想,“昨天倒是听父亲提过一句,说是午时回来,要不等会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说到这儿,他想起大哥对她莫名的排斥,挠了挠头又道:“算了,你还是不见为好,大哥那个人冷峻严苛,就连我,都在他身边很少能听到几句好话。” 洛水瑶脚步微停,回头看向他。 叶云行往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洛水瑶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却并不答话,接着又转身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不会多想什么的,你快回自己的院子去吧,我要回去补个觉了。” 回了春华院,她发现庄子已经回到家中。仔细询问过后,得知庄子已经把图纸送到叶一手里,她点了点头。 接着,她唤来春桃,吩咐春桃从匣子里拿出大部分银票整理好,再将陆昭昭送来的金银首饰与靖安伯府送来的首饰一并收拾起来。 然后,让庄子去找杨威,两人带着这些东西去当铺典当。 第89章 不让人省心 她仔细叮嘱道:“你们必须尽快完成这件事。待将东西典当换成银票后,就把所有银票送到宝衣坊,交给方月娘方掌柜。不必多做解释,她自会明白其中缘由。” “还有,你们回来的时候,务必格外小心,绝不能让人发现你们的踪迹。” “是,小姐。”春桃和庄子二人领命后,便乔装打扮了一番,避开众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洛水瑶从梳妆台的匣子里面抽出一封信,递给春杏,“你现在就将这封信送往宝衣坊,交给月娘姐,一定要快去快回。” 春杏领命之后便离开了。 洛水瑶坐在小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启动资金的事情,把那些金银首饰兑换成银票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让春杏送过去的信封里有她要交代的事情以及一张制冰的方子,以方月娘的手段,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洛水瑶坐直身子,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让赵成回去告知王狗剩,等到酉时,再将那东西交到靖安伯府的人手里。” “是,小姐。”张嬷嬷领命后便退下了。 洛水瑶见张嬷嬷离开后,拿起纸笔,仔细规划起日后要做的行程步骤来。她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笔锋轻落,将脑海中的计划一一写于纸上,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 ………… 午时,日头高悬。 陆昭昭跟在侯夫人身边,又是揉肩,又是按头,忙得不亦乐乎。 正忙活着呢,下人前来通报,说是世子回来了。 侯夫人听闻,连忙起身,就要朝院外走去,却不想叶云舟已经到了院外,要来向她请安。 “母亲。”叶云舟行礼。 侯夫人上前一步,说道:“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在京中待了这么些日子,都不回家看看,可真是狠心呐。” 叶云舟神色平静,说道:“近日事务繁忙,一得空便会回来。” 侯夫人早已经习惯了长子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纠结。 “来,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昭昭,是你苏姨母的女儿,苏姨母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叶云舟神色木然,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陆昭昭。 陆昭昭听到侯夫人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朝他行礼:“大哥,叫我昭昭便可。” 叶云舟见自家母亲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朝陆昭昭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陆昭昭悄悄用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冷峻、气质不凡的男子,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此时她心里有些埋怨,姨母说要替她找个风神俊朗的好男子,她儿子不就是嘛,为何不把自己许配给他呢? 侯夫人见此情形,心中也倍感欣慰,长子愿意应声,那就说明他并不排斥昭昭做妹妹。 她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桑嬷嬷却上前来唤道:“夫人,芳菲苑那边布置出了些问题,那边的管事让我来请夫人您过去看看。” “好,” 侯夫人应了一声,转头对叶云舟说道:“娘去芳菲苑瞧瞧,你和你昭妹妹好好相处,你这性子也太冷淡了,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该娶妻子了,还这般冷淡,哪家闺女能受得了你?” 随后又对陆昭昭说道:“昭昭啊,你和你大哥好好相处,姨母先过去看看。” 陆昭昭悄悄捏紧衣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欣喜,点点头说道:“姨母您放心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侯夫人离开以后,叶云舟转身就打算离开,陆昭昭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大哥。” 叶云舟看着她,冷淡地问道:“何事?” 陆昭昭满面娇羞,轻声说道:“大哥匆忙赶来,可有用膳?屋内还有我给姨母做的点心,大哥可要用一些再走?” 叶云舟扫了一眼,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之色,面色冷峻,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必。” 说罢,便欲绕过她,抬步即行。 陆昭昭见叶云舟欲走,下意识地就想去抓住他的衣袖,叶云舟察觉了她的意图,猛一甩衣袖,向后退开数步,看着陆昭昭,眼中的冷意越发浓重。 “你既为故人之女,来府中借住,自当谨守礼仪规矩。你身为女子,随意靠近男子,你家族长辈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陆昭昭的手僵于原处,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云舟,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大哥,你……你怎能如此说我?” 叶云舟神色未改,依旧冷酷,“哭够了便该知晓自己当做何事。若将此事告知我母亲,于你并无好处,话已至此,日后你且离我远些。”说罢便甩袖离去。 陆昭昭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碎了,怎会有人这般不解风情? ………… 叶云舟黑着脸出了院子,恰好迎面撞上前来寻他的张管事。“世子,侯爷正在书房寻您呢。” 叶云舟颔首,“知道了,你且去忙。” 张管事点头应是后退下,随后叶云舟便朝着书房而去。 书房内,忠勇侯手中拿着一本书籍,正在翻阅着,听到有人传长子来了,头也未抬,“让他进来吧。” “父亲,”叶云舟进来后,朝他行了一礼便站在原地。 忠勇侯随意地翻看了几页书籍,便将其放在桌角,转头看着长子,用下巴示意他:“坐吧。” 叶云舟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书童替他们斟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父子二人皆非多言之人,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而后,还是忠勇侯先开了口:“你在京都待了这么久,也不回府,你母亲每日都念叨你,从今日起,便回家住吧。” 叶云舟并未开口回应他,只是微微低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原本府中就来了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今日一见,另一个也颇为不省心,他若是待在家中,恐怕日后都不得安宁。 忠勇侯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你因洛大军之事对洛丫头心存芥蒂。可战场之上,生死本就怨不得他人,吾儿莫要执拗。” 听到父亲提及洛大军,他脑海中浮现出临死都合不上双眼的吴二郎,心中怒气翻涌。“战场之上,生死固然怨不得他人,可因他人之故导致生死,如何怨不得?” 第90章 父母者爱子 忠勇侯站起身来看着他,“可洛大军已然自食恶果,如今他已身死,过往之事便让它过去吧。”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咱们自当照料好他的女儿。” 见父亲站起身来,叶云舟也跟着起身,目光直直地盯着父亲的双眸,他的双眼满是血丝,“洛大军当真对您有救命之恩吗?” 忠勇侯一愣,脸上带着迟疑的神情看向他,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叶云舟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讥讽出声:“我知道些什么?我知道他不遵军令,一意孤行,这才致使身边近百人几乎尽数殒命。” “我知道他自知难以抗衡军法,便决然赴死,临死之时还要给您扣上一顶救命之恩的帽子,强求您替他养育女儿。”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父亲,看着父亲那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继而继续说道:“您难道想说您一点都不在意吗?您要是真的不在意,回京那么久,怎么就不去把他女儿接到府中来呢?非得借着母亲的手才把她带回来。您敢说从未有过哪怕一丝怪罪他之意?” 忠勇侯看着这个向来令他引以为傲的长子,未曾料到他竟然知晓所有事情,如此一来,以他与那吴二郎之间兄弟情谊,会迁怒于洛丫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叹了口气,并未否认。 “是,洛大军这般行事,我心中自然也是不悦的,但过了这么久,随着他的逝去,那份不悦也就消散了。他不遵禁令,也只是想做出一番成绩,在临近回京时,能谋个小官当当。” “他咽气之时言明,其妹夫者乃奸佞之徒,他要把妹妹和女儿带到京中,虽说他被称为我的偏将,可实际上并没有品级,若能立下一次战功,求得一个七品小官,他便心满意足了,却没料到对方设下陷阱,反而害了他。” “哎!” 他叹了一口气,瞧着长子看不出喜怒的面容,又接着说道,“至于强行把救命之恩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这件事,我也能理解,他为人父,临死之时惦记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听父亲讲完,叶云舟冷冷开口:“他为自己的女儿谋划,乃是人之常情。那吴二郎又当如何?他的母亲老年丧子,被宗族霸占家产逐出家门,年近五十,却靠沿街乞讨为生,倘若我去得再晚一些,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说到这里,他眼中水光一闪而过,声音微哽道:“他的母亲,又该由谁来补偿?” 忠勇侯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他们怎么敢,那可是忠烈之家眷。” 叶云舟冷笑一声,“他们有什么不敢?我若不去一趟,吴大娘就是死了,谁又会知道?” 忠勇侯哑口无言,半晌后看向长子,“元铮,你性子自小就嫉恶如仇,可你要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 “为人父母者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会这样做。” 叶云舟闻言表情一滞,沉默了片刻“日后,我会尽量以平常心对待她。” 忠勇侯欣慰地颔首,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知道你素来让爹放心,你且先回房歇息。今夜的洗尘宴上,要与你那两个妹妹好生相处一番,再给她们备上一份薄礼,尤其是洛丫头那边。” 叶云舟应声后退出了书房,一路朝自己的松鹤园走去。 ……… 芳菲苑中,侯夫人正在看着下人挂灯笼,桑嬷嬷忙前忙后的指挥着。“朝那边一点,那边再多挂两个,那边再备一张方桌。” 侯夫人见桑嬷嬷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她带着陆昭昭走到一边的小桌边坐下,看着走到她发红的双眸,有些担忧道:“怎么哭了?可是你大哥惹你生气了?” 陆昭昭想到叶云舟警告的话,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委屈,撑起笑脸开口道:“怎么会呢?大哥虽然面冷了些,但是内里还是极为看重我这个妹妹的。” 说着,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眼睛方才只是进了沙子,姨母你莫要多想。” 侯夫人这才安下心来,“如此便好,你大哥自小便是个性子清冷之人,嘴笨口拙,不善言辞。倘若他有何处使你心中不快,你大可告知姨母,姨母自会前去惩戒于他。” 陆昭昭亲昵地抱着侯夫人的胳膊,甜甜说道:“姨母,您对昭昭真好。” 一时间,芳菲院的角落里,一派母女和谐之象。 ………… 天色渐暗,洛水瑶洗漱完毕,将衣物穿戴整齐后,就朝着芳菲院走去。一路上,只要一想到今日就要在叶云舟面前掉马,她的心里就泛起几分忐忑。 可再如何忐忑,终究是躲不过相见这一遭的,若一味地逃避躲闪,也不知道什么 一路前行,等邻近芳菲院的时候,路上已然能够瞧见三三两两的来客。洛水瑶脚步轻轻,默默地走向一旁,借助树木以及路边树木洒下的阴影将自己遮蔽起来,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等进了芳菲院,洛水瑶往前迈了几步,仔细打量起这个院子来。 这院子极为宽敞,分为左右两边,中间横亘着一方湖泊。女客们都在右边这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楼院里摆放着桌椅,桌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树上挂满了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院里皆是些年轻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见一时无人留意自己,洛水瑶往后退了几步,在一棵树下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观察着来来去去的姑娘们。 陆昭昭宛如花蝴蝶一般,轻盈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苏家妹妹,你今日这支步摇可真是好看极了!” “多谢昭姐姐夸赞,这可是宫中赏赐之物,自然是好看的。” 被唤作苏家妹妹的女子年纪尚幼,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她头上别着一支金钗,那金钗做工精巧,看起来格外精致。她听闻夸赞之言后娇声笑了起来,只是眼眸之中却隐含着几分自得之色。 第91章 花容月貌 柳烟烟也随声附和道:“是呀,也只有你和康宁郡主关系如此亲厚,才能够得到这样的赏赐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得到这样一支步摇啊,若是得了,定是要把它供起来才是。” 洛水瑶远远望着,只见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围聚在一处,说说笑笑,气氛异常热闹。 “各小姐们,叨扰一下。”桑嬷嬷从阁楼里走了出来,朝着人群高声喊道。 姑娘们止住了笑声,纷纷转头朝她看过去。 桑嬷嬷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打扰各位姑娘了,我家夫人传了话,请我府上的两位表小姐进去,各位先坐着便可。” 陆昭昭闻言左右环顾了一圈,状似疑惑道:“咦?瑶妹妹怎么还没来?往日她就来得晚,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怎么还是没见她来呢?”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在这儿。” 众人闻声回身望去,便见一绝色女子,清凌凌的站在木槿花树下, 她今日穿的是陆昭昭送来的衣裳,一身粉红色的云锦裹身,头梳凌云髻,插上两根缠花流苏发钗,轻点口脂,略施薄粉,使得她美艳得不可方物。 院中众女瞧见之后,有的眼中瞬间流露出惊艳之色,而有的则显露出妒忌与不屑的神情。 桑嬷嬷看到她时,也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不过,桑嬷嬷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回过神来,轻声说道:“陆表小姐,洛表小姐,夫人有请。” 阁楼之内,繁花锦簇,处处都透着精致不凡。各家夫人围坐在一起,侯夫人的左手边坐着的正是她娘家大嫂——宣威将军之妻郑氏。 侯夫人的娘家杨家为武官出身,原本担任从五品的定远将军之职。其大哥资质平庸,本不堪大用。 后因将长房长女嫁入忠勇侯府,二房长女又嫁入靖安伯府,经这两家助力拉扯,才得以晋升为正四品的宣威将军这一官职。 是以,杨家大嫂对这个小姑子平日里也是极为讨好。 此时,她拿起桌上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不由赞叹道:“阿云,你这府中的厨娘手艺可真巧,竟能制作出这般好吃又精巧的点心,竟也不知往家里送上一些。” 她故作嗔怪地看着侯夫人道。 侯夫人闻言抿唇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郑氏的手,说道:“大嫂莫要这般取笑我。这是瑶瑶那丫头见我不喜甜食,才琢磨出的方子。本打算过些日子到府上给你们带些尝尝的。” “只是近日琐事繁多,一直没能抽出空来。大嫂若是实在喜爱,不妨让厨房的嬷嬷到府上去做些。这点心刚出炉的时候新鲜,吃起来才可口呢。” 侯夫人停顿了一下,轻轻抿了口茶,方才接着说道:“不过,这得让瑶瑶那丫头同意才行。我身为她的姨母,怎能抢小姑娘的功劳。等会儿人来了,你们自己去问她吧。” 郑氏略显惊讶地问道:“瑶丫头,可是你家侯爷从乡下接回来的那个姑娘?她竟有这般巧手艺?” 侯夫人点头称是:“正是她。她名叫瑶瑶,虽来自乡下,却生得花容月貌,性格老实敦厚,而且极为知礼,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姑娘。” 在座的各位府中的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早就听闻忠勇侯府接了两位姑娘进府。先前接到忠勇侯府要办洗尘宴的请帖时,原以为是为陆家小姐所办的,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过,这陆家小姐的外祖父乃是前任中书令,虽说已经去世多年,但其舅父仍然健在,如今官拜御史大夫一职,而且她的父亲出身平安郡陆家,也是世家大族,陆家小姐能在忠勇侯府受到如此礼遇,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个乡下女子,又怎能与陆家小姐相比呢? 瞧这杨氏的样子,倒是对这个乡下女子赞赏有加。一个村姑,能有多花容月貌?竟然能让见惯了京都贵女的杨氏这般夸赞? 众夫人眼神交汇,各自品尝着桌上的点心,心中对这个乡下女子不禁有了些许期待。 “夫人,两位表小姐过来了。”厅内众人正各自心思复杂,桑嬷嬷的话倒是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快让她们进来,”侯夫人停住了话头,赶忙吩咐道。 众夫人停下口中话语,朝门口望去。 只见桑嬷嬷领着两个容貌出众的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穿着淡蓝色衣衫,容貌明媚且端庄,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优雅大方的气质。 另一人身着桃色衣裳,面容精致秀丽,眉似远黛,微微上挑的眉眼含着一丝妩媚,却又不失端庄,令人无端联想到夏日湖中挺立的粉色荷花,极为娇俏动人。 一时众夫人皆有些惊讶于她们二人的容色。 最终还是郑氏率先打破沉默:“你们哪位是瑶瑶啊?上前来让舅母瞧瞧。” 洛水瑶上前一步,乖巧地朝她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安好。” 郑氏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叹地看着她说道:“呀!你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生得可真好。我方才听你姨母讲,这两样点心是你所创,便想着瞧瞧你,如今看来,这样的美人能有如此巧妙心思,也不足为奇了。” 洛水瑶状似害羞地垂下眼眸,道:“多谢夫人夸赞,只是这点心也是我从他人之处所学,并非我之功劳。” 郑氏看着她愈发满意,至于她所说从他人处学来之事,郑氏并未当真,这周朝哪家有个点心方子不是藏着掖着,怎会无故交给他人?只当是这孩子害羞,想要推让功劳。 她也不纠结于此事,反而说道:“我是你姨母的大嫂,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舅母。” 说着,便把手上戴着的花开并蒂芙蓉镯褪了下来,戴到了洛水瑶的手上。 洛水瑶吓了一跳,赶忙推辞道:“舅母,这可不行,这太贵重了。” 郑氏拉住她推拒的手,说道:“莫要推辞,这是见面礼,你得收下。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小小的手镯不成?” 洛水瑶看着手上的玉镯,拒绝也不是,戴上也不是,不由地朝侯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第92章 陪衬 侯夫人接收到她为难的目光,笑着道:“无事,你舅母给你的,你戴上便是。” 洛水瑶这才安下心来,朝郑氏行礼:“多谢舅母。” 郑氏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不用多谢了。舅母刚刚吃了你府上这两样点心,觉得甚是可口。便想着家中老人喜爱吃点心,但年龄渐长,不能多吃甜食,舅母想过几日让你府上的厨子到我府上,教我府中的厨娘做些,你看可行?” 洛水瑶点点头,说道:“自然可以。厨房嬷嬷是侯府的下人,一切由姨母做主便可,我只不过是提点她们几句,并非精通此道。” 郑氏见此,对她愈发满意。这姑娘不骄不躁、不居功,模样长得好,性格也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随后,她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陆昭昭,说道:“这便是昭昭吧?这孩子长得也很好。” 她将目光转向侯夫人,说道:“妹妹,你可真有福气,白白得了这么好的两个女儿。” 侯夫人闻言抿唇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过能得这么好的两个姑娘。” 侯夫人闻言抿唇笑了起来,说道:“谁说不是呢?” 郑氏收回羡慕的目光,旋即将手上与镯子配对的手镯褪了下来,“瑶瑶既已得了见面礼,昭昭自然亦是有的。此物乃舅母娘亲给予舅母的,怪只怪舅母今日未料得此事,亦未曾备下好物,只盼昭昭莫要嫌弃才是。” “自然不会。” 陆昭昭温婉地笑道,“多谢姨母赐镯的美意,昭昭甚是喜爱。” 她接过郑氏递来的手镯,捏在手中,却没有套到手上,而是把手缩到袖子里。隐藏在袖中用力捏着那手镯,那银丝缠织纹的手镯几乎要被捏得变形。这手镯虽说做工也算精致,可与那并蒂芙蓉镯相比,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陆昭昭心中暗恨,郑氏如此这般,到底是在贬低谁呢?她陆昭昭是世家出身,凭什么那乡野村姑得到的要比她好。 不过她面上依旧笑靥如花,仿佛是真的感激一般,唯独洛水瑶看的清楚,她方才面上一闪而过的愤恨。 这一幕于原着中同样存在。 陆昭昭承蒙侯夫人喜爱,侯夫人当着众多夫人的面将她大肆夸赞。 原着里,她一出现就备受关注,周围全是对她的溢美之词。那并蒂芙蓉镯也直接被戴到了她的手上。 而在同时,原主身着张扬,头上戴满金银首饰,妆容厚重,举止十分粗俗,这让郑氏心生厌烦,仅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给她。那簪子与并蒂芙蓉镯相比,价值可谓天差地别。 原主由此对陆昭昭满心怨恨,以至于在后来在这洗尘宴上闹了不少笑话。 只是如今,谁会出丑还未可知呢。 “好了,好了,你莫要再夸赞这两个丫头了,不然她们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侯夫人朝着郑氏笑道。 郑氏嗔怪的扫了侯夫人一眼,“怎么会呢?这两个孩子可都是好孩子。” 随后拉着洛水瑶二人坐下后,这才作罢。 众夫人眼神交换,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的都是这点心的做法以及其中的巧思之类的事情,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 陆昭昭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含笑,笑容温婉,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右丞相夫人柳氏不经意间瞥见她眼中的凌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陆家的丫头,心性怕是有瑕疵啊。 陆昭昭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眸望去,见是右丞相夫人,她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收起眼中神色,朝着她笑着点点头。 柳氏微微颔首,随后便移开了目光:这姑娘心思是轻是重,与她毫无干系。这是忠勇侯府的家事,她也不便多言,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陆昭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如今这些人见风使舵,全都围在那个村姑身旁,将自己抛到了脑后,自己再留在此地也毫无意义,反倒是平白做了她的陪衬。 想到这儿,她甚至连侯夫人也一并埋怨上了,明明母亲与侯夫人情同姐妹,她却如此冷待自己,真是辜负了母亲对她的信任。 想到此,她故作痛苦地捂住胸口。侯夫人方才见她一直没被搭话,便一直分心留意着她,此刻见她如此动作,担忧的问:“怎么了昭昭?可是身体不适?” 陆昭昭粗喘了几口气。“姨母,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胸闷,可否让我先出去缓口气?” 侯夫人连忙点头,“怎么样?可还要紧?不若我唤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陆昭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出去吹会儿风,休息片刻就好了。” 侯夫人仔细打量了她半晌,见她面色红润,看起来确实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好,你先出去吧。” 她又看了洛水瑶一眼,此时洛水瑶正被几位夫人围着询问一些吃食方面的见解。侯夫人接着说道:“让瑶瑶等会儿再出来,要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叫我,可听明白了?” 陆昭昭眼神从洛水瑶身上扫过,冷意顿现,然后转头乖巧地说:“好的,姨母,您放心。” 说罢,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 芳菲苑的另一侧,乃是男子们聚会之所。 此刻,此处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隐龙司的诸位,皆身着精致齐整的锦衣华袍,头戴峨冠,人人都透着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易肖伟拉着同伴,两人手中各自握着一枚蛋黄酥。此刻,他们站在湖边翘首远望,易肖伟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湖对面的人。 只是由于距离实在不近,他瞧了许久,只看到那边的贵女们身着花红柳绿的衣裳,根本没能瞧出谁是制作这美味点心的人。 看了半晌,实在没看出来,忍不住朝着同伴抱怨道:“老楚,你能瞧吗?我咋看不清楚,方才咱们督司的弟弟说,那洛家表小姐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可如今这距离太远,根本瞧不清她的面容呀。” 被他叫做老楚的公子,亦是隐龙卫中的一员。 老楚摇了摇头,“没有,我也瞧不见。这儿距离远,还有湖水挡着,周围又都是树木,根本就看不清楚。” 第93章 御赐之物 第93章 易肖伟看着湖对面,眼珠一转,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不如我们悄悄去看上一看。” 被称作老楚的同伴有些犹豫,说道:“不太好吧,这要是被督司知道了咱们偷看他家女眷,还不得把咱们的腿打断?” “你傻呀,都说是悄悄去了,督司怎么会发现?再说了,问们不近院子,就在门外面看一眼就行,督司他弟都快把那位小姐夸上天了,你难道不好奇?”易肖伟拍了他一巴掌道。 老楚吃痛“嘶”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肩膀道:“我自然好奇,可是该找什么理由出去?” 易肖伟摸着下巴思虑片刻,“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不过没关系啊,咱们慢慢找机会便是。” 随后,他们转过身去,和同伴一同吃着桌上的食物,口中连连发出赞叹。 就在这个时候,叶云舟走了进来。见到叶云舟进来,叶一赶忙迎了上去:“世子。” 叶云舟颔首,随即,将一个盒子递给他,“你将这个拿去对面,交给洛表小姐,告诉她这是我补上的见面礼。” 叶一接过礼物,一时有些惊讶。 自家世子明明就不是很喜欢那位洛表小姐,怎么会突然补送见面礼给她呢?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肯定是侯爷今日与世子沟通过了,世子才想通的。 这倒也好,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家世子能解开心结也是好事,随即他也不多说什么,接过盒子后,就朝着对面走去。 易肖伟注意督司和叶头说了几句话之后,递给了叶头一样东西,接着叶头就朝着外面走去了。 他肩膀撞了老楚一下,当时老楚正在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感受到动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往外走的叶头,他马上就明白了易肖伟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站起身来,瞧见叶云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就悄悄溜了出去。 二人一路跟着叶一,来到了女客所在的院子,见到叶一走进院子后,二人便躲在院外的树后,朝里面张望。 叶一手中拿着盒子朝院里走去。 陆昭昭此时正在与贵女们交谈,一转眼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朝院子这边走来。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疑惑:这是何人?为何要来到女客院里?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了正与她交谈的贵女,趁没人注意,就朝着院门口移步走去。 此时,叶一正往院子里面走,迎面就看到一位容貌美丽且端庄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他走上前几步,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那女子率先开了口:“这位公子,这边都是女客,不知道您来这儿有何贵干?” 叶一抬眸打量了她一眼,旋即立刻垂下眉眼,说道:“这位小姐安好,我家公子乃是侯府世子叶云舟,他命我为洛表小姐送上礼品,不知这位姑娘您是?” 陆昭昭听闻此言,想起叶云舟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眼神微微眯起。 她避开叶一的提问,转而转移话题说道:“既然你已经送到这里了,那我便先收下。这院内都是女客,公子你也不便进去,现在交给我就可以了。” 说着便将手伸到叶一面前。 叶一没多想,只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己运气这般好,刚进这院子就碰到了洛表小姐本人。正好自己确实不便进入女客所在之处,此时交给她也是极好的,于是便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陆昭昭。 陆昭昭双手接过盒子,紧紧地握在手中,脸上的神情依旧温婉如初。她轻声说道:“那你替我回去转告大哥,就说我特别喜欢这份礼物。” 叶一自觉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朝她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便转身离开。 陆昭昭看着叶一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打开,目光顺势往里面一瞄,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赤金点翠如意步摇。 要知道,点翠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唯有宫中贵人才能得到。她拿起这枚步摇看了一眼,只见簪子尾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着“御赐”二字。 眸光微闪,没想到这叶云舟送给洛水瑶的礼物竟然是宫中所赐之物。她顺手将簪子放回盒子里,心中更加愤恨,她不敢损毁这御赐之物,只是将盒子握得更紧了。 洛水瑶好不容易从各位夫人热情的交谈中脱身,走出楼内。谁承想刚出门就瞧见叶一朝着陆昭昭递过去个什么东西。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心中寒意越发浓烈。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千般万般地讨好,竟然还是没能对叶云舟产生哪怕半分的影响,这陆昭昭仍然能够得到叶云舟的关照。 既然如此,看来日后也无需再对他虚与委蛇了。只要自己不去刻意招惹,京都如此之大,他们之间想要见面也并非易事。那就这样吧,反正如今忠勇侯以及侯夫人,还有叶云行对自己感观都不错,应该也足以改变自己既定的结局了。 想通之后,她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彻底消散,面容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然。 院子里,陆昭昭把那枚精美的点翠步摇轻轻插在发间,瞬间,那步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引得周围的众贵女们惊叹连连。 她抬眸看去,瞧见洛水瑶朝着自己走来,陆昭昭轻轻扶了扶鬓间的步摇,那姿态优雅又透着几分得意。 她提高了音量,装作不经意间透露道:“这是我大哥派人送过来的礼物,据说是宫中御赐之物。你们瞧,我戴着可还合适?” 工部侍郎之女苏玉安摸了摸自己发间的金簪,这金簪虽是宫中御赐之物,可跟点翠步摇相比,简直不可比拟。虽说也是御赐的,但金簪较为寻常,哪有点翠那般珍贵。 她一转眼看到洛水瑶走来的身影,作羡慕地说道:“陆姐姐得了叶世子所赠的宫中御赐点翠,想必洛家姐姐也得了吧?”说着就朝洛水瑶看去。 洛水瑶走到她们跟前停下,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不带一丝其余情绪。 其他众贵女顺着她的视线也都朝洛水瑶望去。 第94章 需要彩头 第94章 陆昭昭回头,装出一副才发现她的样子,惊讶地说道:“呀!洛妹妹,你何时出来的。” 随后,她抬手轻轻摸着自己发间的点翠步摇,面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这是刚刚大哥派人送来的呢,大哥倒是没提起妹妹你,也不知道妹妹你有没有收到呀?” 说完这话,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般,轻轻打了自己一下,赶忙说道:“哎呀,都是我的错。您刚出来,大哥他应该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呢。你先别着急,等会儿宴席散了,咱们去对面问问大哥便是。” 洛水瑶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就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陆昭昭见自己表演了半晌,也未能挑起她的情绪,也觉得颇为无趣,便转身朝着众贵女说道:“好了,此事还望各位姐妹给我个面子,勿再提了。我们刚刚不是说要玩个小游戏吗?刚好瑶妹妹也来了,我们就一起玩吧。” 苏玉安见两人未能如自己所料那般争执起来,觉得甚是无趣。此时听到陆昭昭的话,也从中品出了些门道,看来这二人也是颇为不合。 不过,这村姑看来深得侯夫人喜爱,这陆家姑娘也是得到叶世子青睐的人。如此一来,看她们二人争斗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本来她苏玉安得到康宁郡主的青睐,得了这御赐之物,引得院里的贵女们羡慕追捧不已,如今却被这陆姓女子横插一杠,瞬间吸引走了所有羡慕的目光。 苏玉安此刻很是看不惯她,心想若是她吃瘪,自己心里也能舒坦些,便想挑起二人争斗,自己好坐虎观山。 此时,她听闻陆昭昭提起这话,不屑地冷笑一声:谁人不知这洛氏女子乃是乡野村姑出身。京都各位贵女玩的小游戏大多是作词作诗之类的高雅之事,她这般出身,能和她们玩到一起么? 这陆姓女子看着人模人样的,心肠却这般狠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既不会拆穿陆昭昭的伪装,也不会去提醒这个村姑半分。 反而挑起话头,煽风点火道:“今日各位姐妹有缘相聚在此,实属难得。如今春日已至,百花盛开,万物复苏,不如我们就以‘春’为题,每人题一首诗,各位觉得可好呀?” 在场的贵女都不是蠢笨之人,个个都有一副玲珑心肝。 此时,她们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听到有人挑头,便纷纷附和道:“好呀,苏妹妹此言甚是,不如我们就这么办。” 陆昭昭也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将目光转向洛水瑶,说道:“瑶妹妹,你觉得如何?” 洛水瑶从方才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给自己挖坑,她知道这些贵女看不起自己。 不,准确来说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出身,可她不是原主,自然不会让这些贵女称心如意。 她双手交叠于腹前,抬头挺胸,姿态优雅地踱步上前,含笑地扫视过她们每个人的脸:“既然各位都说要比提写诗词,我虽乃乡野出身,比不得各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也认识一些字,倒是可以应下此事。” “不过……,”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 众人见她直接戳破了她们的心思,脸色有些难看,此刻听到她迟疑,问道:“不过如何?” 洛水瑶听到她追问,嘴角缓缓上扬,肆意地笑了起来。“应你们的要求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有些彩头。” 陆昭昭皱起眉头,问道:“你想要什么彩头?” 一边说着,一边护住头上的点翠步摇,“这步摇可是御赐之物,可不能轻易给你。” 她护着头上的步摇,心中狂跳不止,她想:她不会是想要回这御赐之物吧?又或者是知道了些什么?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陆昭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洛水瑶瞥见她眼中不安之色,眼神逐渐冰冷。 “这步摇我自然不会要,我只需要你们每人拿出一件自己身上最贵重的首饰当作彩头。我们写完诗后,送到对面男子那里,让他们来做评委。如果我得了第一名,你们的彩头就都归我。” “当然,若是我不敌于你们,自然也遵循同样的规则。” 说着,她便褪下了腕间刚被戴上的花开并蒂芙蓉镯,放在桌上。随后退后一步,目光扫向众贵女。 众贵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陆昭昭稳下心神,咬了咬唇,从发间拔下一枚金镶玉蝴蝶宝簪,放在她的手镯旁边。 苏玉安见此,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从腕间褪下一枚赤珠红宝石手串放在旁边。 见有人开了头,众贵女也都陆陆续续地把彩头放在桌上。一时间,桌子上堆满了大半桌的各色宝石、金银首饰,看起来金光璀璨,好不惹人眼红。 洛水瑶隐晦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极力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发了,发了,这么多东西,她一定要争到手才行。这些东西,要是卖了能得多少银子呀?有了这些,她前期想办的事情就不用发愁了。 她作诗虽然不行,但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有多少首诗啊,方才她也留了个心眼,说的题诗一首,也没说做诗,她就不信,自己靠老祖宗,还赢不了这些纸片人了! 旁边早有懂事的侍女备好纸张,给每位贵女分了一张之后,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一片。 洛水瑶目光扫向众人,发现有些人稳坐桌前、下笔如神,有些人则咬着笔杆、皱眉苦思。她微微翘起嘴角,提笔一笔一划,稳稳地写下一首诗。 最后一笔终于落下,她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等墨迹干透,才把纸折起来。转头一看,有些人已经写完,有些人还没放下笔,她便安静地坐着,未再多言。 终于等最后一个人放下笔,她才开口说道:“既然各位都已写完,就在各自的纸张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都折起来。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将这些诗送到隔壁男客那里,让他们选出最优者,到时候我们按照上面所写的姓名,报出第一名是谁,各位觉得如何?” 众贵女听了她的话,觉得非常公平,纷纷应和。“也好,便如你所言。” 第95章 你算老几 第95章 见众人都同意了,洛水瑶朝着在庭院中伺候着的婆子轻轻招了招手。 略作停顿后,她侧过头,目光投向苏玉安,缓缓开口道:“这位苏小姐,不知能否让您的侍女陪着这位嬷嬷一块儿去呢?虽说大家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但也保不准有个万一。让她们二人互相监督着,也好防止有人做出那不轨之举。” 苏玉安原本正悠闲地欣赏着庭院中的景色,听到洛水瑶的话,她轻轻挑了挑眉梢,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脆声应道:“自然可以。” 随着嬷嬷与丫鬟二人拿着那些写着诗词的纸张离去,庭院里仿佛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众贵女们凑在一起,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交头交谈起来,一时间,细碎的话语声在庭院中此起彼伏。 洛水瑶听着她们细碎的交谈声,但声音太低,听不出什么内容。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受这群人待见,所以也不凑上前去。 陆昭昭靠近她,故作亲密地说:“我倒是不知道,瑶妹妹你一个乡野村姑,竟然也懂得诗词。” 洛水瑶侧身避开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懒得搭理她话中的意思,淡淡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陆昭昭被她噎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瑶妹妹如此不识趣,可真令人讨厌。” 洛水瑶这才舍得将目光转向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陆昭昭。 陆昭昭见她这样,以为终于激怒了她,正要开口继续说时,却见她忽然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说:“讨厌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什么?”陆昭昭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你方才说什么?” 洛水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昭昭的双眸,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就说讨厌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啊?要是想提前获得讨厌我的资格,那也行,请先付给我白银二百两。” 说着,洛水瑶便朝着陆昭昭摊开了手。 陆昭昭愣了许久,脑子里那根弦才转过弯来。她拔高音量,冲着洛水瑶愤怒地说道:“你是不是想银子想魔怔了,不然怎会说出这般可笑至极的话?” 这声音一下子盖过了院子里的窃窃私语声。 众人都停下交谈,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洛水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陆昭昭见状心中一紧,不好,上了这村姑的当了。 转头望去,果然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她忙收起脸上的愤怒,挤出一丝温婉的笑容说道:“各位姐妹莫要怪罪,我刚刚和瑶妹妹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你们不用管我们。” 众贵女见她如此,心里也是对她异常佩服,这女子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当她们是傻子吗?听不出她刚刚语气里的怒气? 不过这些贵女都是极重脸面之人,自然不会点破她,于是也都纷纷笑着点头,附和道:“无事。” 然后又各自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陆昭昭瞧见众人不再多言,暗自松了口气,而后将脸转向洛水瑶。 只见洛水瑶神色依旧淡然,她不禁压低了声音,寒意从牙缝中丝丝渗出:“洛水瑶,你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姑,哪来的胆子敢跟我作对?你也不想想,要是得罪了我,我定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观洛水瑶,她就像没听到这狠话似的,依旧慢悠悠地吃着手中的点心。 好一会儿,才抬眸轻飘飘地看了陆昭昭一眼,咽下手中的最后一块点心,语气敷衍,毫不走心的说道:“我好怕呀!” 陆昭昭刚要张嘴继续放狠话,洛水瑶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拍了拍手,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可那又能咋的呢?我就这一条不值钱的烂命。你可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说完,还朝陆昭昭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就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陆昭昭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心口,只感觉一口气憋在那儿,上不来也下不去。 担心再从这人嘴里听到什么气死人的话,她毕竟还得顾及自己的形象,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往后退了几步,狠狠地剜了洛水瑶一眼,心中发狠:村姑,今天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吧。 洛水瑶接收到了她眼中的深意,回给她一个“好啊,我等着”的眼神。 陆昭昭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洛水瑶,朝着其他贵女走去。 湖对面的院子里,男客们都已经到齐了,众人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兴致勃勃地交谈着,分享着各自遇到过的趣事。除了顾忌叶云舟,而显得有些放不开之外,整体氛围还算和谐融洽。 叶一回到这边院子后,向叶云舟禀报已经把东西完整无误地送到洛表小姐手上了。叶云舟点了点头,就打发叶一去跟众人一起玩乐,随后便不再管他了。 叶一走出院子,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易肖伟和楚天昊的身影,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这二人是去如厕,或者躲在哪个角落里看乐子呢,然后就朝着院子里的众人走去。 院子里的人看到他来了,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有个人朝着他喊道:“叶一,你尝尝,你们侯府的这点心味道特别好,到时候能不能打包一些带回去,让我家里的兄弟也尝尝啊?” 叶一笑着回答:“这是小事,等会儿我给我们家世子说一声,让他吩咐一下就好。” 说着,他也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还朝众人得意地说:“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我们府里表小姐做的。” 叶云行这边呢,他的同窗好友从书院请假出来,围坐在他身边,试探着跟他搭话,想要去见见洛水瑶,却被叶云行拒绝了:“不行,那边都是女客,你们一群男子过去像什么样子?要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道呼喊声:“世子可在?” 第96章 头彩 叶一此时正在大口吃着点心,听到声音后站起身来,朝着院外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站在院外朝着外面呼喊着什么。 他几步就迎了上去,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传达?” 那嬷嬷举起手中的一摞纸,恭敬地说道:“叶一侍卫,奴婢是女客那边院子的管事嬷嬷。女客那边众位小姐玩了一个小游戏,各自作了一首诗,想让男客这边帮忙品鉴品鉴,选出个头名来,好让奴婢带回去复命。” “哦!” 叶一来了兴致,接过她手中的那一摞纸张。 “好,嬷嬷,你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交给各位公子过目。” 说着便接过她手中的纸,朝着院内走去。 叶云舟坐在桌子一侧,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隐约听到了些许内容。 此时见叶一拿着一摞纸张进来,便沉声问道:“何事?” 叶一将方才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才把纸张递给叶云舟。 叶云舟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纸张,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等他翻到一半的时候,神情一顿,忽然沉默了片刻。 此时,其他公子早就听到了动静,皆是疑惑的望他,见他露出如此罕见的表情,纷纷好奇地问出声道:“可是有何不妥?” 叶云舟朝他们压了下手,示意他们稍等片刻。 然后将那张诗放在旁边,把其余的诗全部看完后,又单独把那张诗拎了出来,挥挥手,让叶一把众人的诗句分发下去,自己则拿着那张纸,仔细地揣摩着其中深意。 叶一朝着各位公子分发诗句,众人各自看了一遍。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在看完所有诗之后,拿起其中一张诗笺,轻声念了出来。 春出山河醒, 风柔百草欣。 燕归寻旧垒, 花绽暖香薰。 “妙极,妙极!”他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不住地赞叹,“此诗当可拔得魁首。”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都认可这个结果。接着,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叶云舟。 此时,叶云舟手里还握着那张诗笺,眼中思绪翻涌。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好奇起来,问道:“不知叶世子手中的诗笺如何,能不能比得上我手上这首诗呢?” 叶云舟听到他问这话,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缓缓念道: “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现场一时间寂静无声。 众人默默呢喃着诗句,只觉得此诗含义深重,以春天为背景,借物喻人喻景。刚才那首诗描绘春天固然不错,可是与这首诗相比,相差的又何止一星半点?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半晌过后,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叶云舟行了一个礼,问道:“叶世子,这首诗是何人所写啊?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这位大才之人,哪怕只是一同饮一杯酒也好。” 叶云舟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这是我府中的女眷所写的,不便让你们这样去惊扰她。” 不过,他话音一转,沉声道:“我可以派人去传唤她,如果她本人愿意的话,你们也可以见她一面。” 听到是女子所作,众人不禁有些失望。 “此诗如此意境,怎么会是女子所写?”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有些惊讶道。 有人窃窃私语道:“是啊!若是男子所为,就凭这首诗,我也要向家中父兄举荐一番。 ” “这有什么可惜的?不管是男是女,总归是有大才者,我们若有机会 ,还是希望能一睹真容。”有人不同意他的观点,反驳道。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转念一想,是啊!有大才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前朝就有才能出众的女子,至今仍有无数诗句流传甚广,这么一想便也觉得不足为奇了。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说道:“那便请叶世子传唤一声吧,若她愿意,我们也可结交一番。” 叶一听到这话,就转身朝着院子门口的两人喊道:“你们进来。” 那婆子和丫鬟进来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朝着叶云舟行了一个礼。“老奴,奴婢见过世子爷。” 叶云舟微微颔首,说道:“你去把……”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去将洛表小姐传过来,就说这边有人想见她一面,如果她愿意就过来,要是不愿意,万也不可强求。” 谁知那嬷嬷听闻他的话后并没有移步,而是抬头看着叶云舟问道:“世子可是要问那古诗之事?” 叶云舟颔首,“是。” 嬷嬷见他点头,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洛表小姐在唤奴婢来时就已经交代过了,这首诗不是她写的,是一个名叫朱熹的旷世奇才所作,她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这首诗的,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叶云舟听闻此言,眉头先是紧紧蹙起,随后又缓缓松开,说道:“竟然是如此。” 说着,他看向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问道:“你可还想要见她?”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早听到了嬷嬷的话。他喃喃自语:“原来是这般么。” 他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心想这般意境的诗,实在不像是一年轻女子所作,若是她偶然得到倒也说得过去。 此时听到叶云舟问他,急忙说道:“不管这首诗是否是这位洛表小姐所作,我等都应一见?” 谁知嬷嬷并未动身,躬身反问他:“公子可是想问那诗人在何处?”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点头,被人直白的戳破心思,他有些尴尬的应声道:“是。” 那嬷嬷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洛表小姐吩咐了,此诗人早已作古,各位恐怕无缘再得见了。”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身形一顿,他是个诗痴,此时听到这话,只觉得失落至极,只恨自己不能与这位朱熹诗人有缘相识。 他往后退了一步,目露失落地跌坐在凳子上。 叶云舟见此情形也不觉得意外,毕竟礼部尚书家公子的诗痴之名早已传遍京都。 随后他便不再理会这位公子,而是将目光投向嬷嬷,说道:“你去把这诗笺拿回去,告诉她们,第一名洛表小姐当之无愧。” 第97章 重头戏来了 第97章 婆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接过诗笺便领着那丫鬟朝外走去。 叶云舟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消失,随后起身走向湖边,负手而立,抬眸望向对岸。 对岸灯火通明,树荫之间,能隐约看到姑娘们的身影,和嬉笑玩闹之声。 之前因为洛大军的事情,他对这位洛大军之女颇有意见,还因吴大娘之事,将满腔火气迁怒到她身上。 如今看来,这个洛水瑶倒是个难得通透的人,至少要比那个陆昭昭聪明一些。 此诗他没听过,在场那么多公子都没曾听闻,若是洛水瑶想昧下这份才名也并非难事。 到时从这些公子口中传出去,定当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可她面对如此诱惑却丝毫不为所动,当真称上一句心性上佳。 此刻,他心中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成见,不再排斥她成为侯府表小姐这件事。 ………… 这一边,洛水瑶被众多贵女孤立起来,只能独自坐在桌子旁边自斟自饮,抬眸看见嬷嬷与丫鬟进了院子,她却并未起身。 陆昭昭一直留意着院门口,见到丫鬟进来,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她心中满是自得,想着自己所写之诗乃是平安郡当地大儒所作,就不信赢不了这“乡野村姑”。 今日自己必定能拔得头筹,于是走上前去,强压下自得之色,朝着嬷嬷问道:“不知世子那边作何答复?” 那嬷嬷看了她一眼,恭敬地行了一礼,“陆表小姐稍等” 随后走到院子中央,扫视一圈后,又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已将所有诗笺拿给男客那边的公子过目,此次比诗,第一名乃是洛表小姐。” “什么?” 陆昭昭忍不住尖叫出声,声音都失了常态。 众贵女们也顿时一片哗然,她们开始窃窃私语,眼中全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陆昭昭走上前,情绪激动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嬷嬷,您莫不是说错了?她本是乡野出身,怎么可能作出比我所拿出来的诗还要出色的呢?我们在座的这些贵女,哪一个不比她强?” “是啊,她一个村姑,凭什么比我们强,还能拿第一名?”剩下的贵女纷纷附和。 嬷嬷在侯府早已见惯了大场面,见到这种情况,也没有挪动一步,依旧神色平静,说道:“这是世子以及各位公子亲口所说的,诸位要是有意见,可以过去询问。”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不敢吭声,都沉默了起来。 苏玉安见她们哑口无言的样子,缓缓坐直了身子,朝着嬷嬷说:“不如嬷嬷将这位洛表小姐的诗笺传下来,让我们看看,不然,我们肯定要怀疑此事是否不公平了。” 嬷嬷自然没有不应允的,抽出最上面的一张诗笺,递了过去。 苏玉安漫不经心地接过,眸光扫过上面内容,却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她看着诗笺,反复呢喃念了好几遍,最后猛地盯着洛水瑶看了半晌,随后缓缓挑起唇角,说道:“倒是小瞧你这个村姑了。” 说着便将诗笺随手塞给最前面的陆昭昭。 陆昭昭接过,看了几眼后,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众贵女一见此情形,面面相觑,一位贵女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诗笺,大家便依次传看起来。 半晌之后,院子里寂静无声。 洛水瑶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上前说道:“不知各位可曾服气?” 陆昭昭目光中满是冷意,死死地盯着她,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莫要太过得意,谁晓得这诗是否为你所作?” 洛水瑶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答道:“昭姐姐此言何意?咱们比试作诗,未曾言明不可用他人所作之诗否?诸位若是心中有异议,不妨也借他人之诗来,与我一较高下。” 众人一时语塞。 她们要是能比得过,早就站出来了,又怎会在此默默无言呢? 洛水瑶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见大家都不答话,便笑道:“既然诸位姐妹都已经服气了,那这彩头,我便只好收下了。” 说罢,就招呼杜鹃过来,让她把这些珍贵首饰全都包起来,带回春华院。 杜鹃走上前,双手微微颤抖着把桌上那一堆金银首饰紧紧抱在怀里,朝着春华院的方向走去。 洛水瑶看着她疾步而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今日这洗尘宴可真是收获颇丰呀!” 这院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洛水瑶回头扫视一圈,发现诸位贵女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尤其是陆昭昭,眼神中的冷意更浓了几分。 她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走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坐下,含笑说道:“各位小姐怎么都不坐呀?我虽是乡野出身,但也认得几个字的,不知今日可让诸位满意了?” 她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果酒。这酒年份很短,味道清淡,酒力也不强,深受各家闺女喜爱,所以待客的宴厅通常都会常备。 她举着酒杯站起身来,朝着各位贵女行了一礼:“我乃乡野出身,并不懂京都的规矩,恐怕有得罪各位小姐之处,还望各位不要怪罪。小女在此自罚三杯,还请各位见谅。” 众贵女对视了一眼,她们此时正在忠勇侯府,忠勇侯和其长子叶世子深受圣上眷顾。 她们来的时,家中长辈都已告诫过,要和侯府接入府的这两位表姑娘搞好关系。那做为彩头的首饰虽说较为贵重,但以她们的家世来说也并非难得之物。 如今见洛水瑶低头致歉,便纷纷附和道:“无事,这位妹妹性情豪爽,我们不会怪罪的。” 有人接着开口:“此事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哪里谈得上怪罪,洛妹妹你多想了。” 众贵女眼见有人开头,便七嘴八舌地替她开脱起来。 洛水瑶见此抿唇一笑,仰头喝下果酒:“既是如此,那各位请自便。这桌上的点心是侯府中的厨娘所制,味道还算可口,请各位慢用。” 她放下酒杯,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陆昭昭身边的红缨喊道:“洛表小姐请慢!” 洛水瑶低着头,众人瞧不清她眼中的神情,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好了,重头戏这就要开场了吗? 第98章 母亲陪嫁 第98章 洛水瑶转过身,目光投向陆昭昭,对正在呼喊她的红缨全然不予理会。 她抬手理了理自己额前垂落的发丝,含笑着说道:“昭姐姐,不知你又有何事呀?难不成,昭姐姐你还想同我玩一场小游戏不成?” 陆昭昭见她如此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中冷意一闪而逝,面上却依旧带着几分歉意。“实在抱歉,瑶妹妹,我也不知我这丫鬟为何忽然唤你。” 最后,她转身朝着红缨呵斥道:“红缨,你唤瑶妹妹有何事?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得如此不知礼数,随意呼唤表小姐。” 红缨听到自家小姐问罪的话语,顿时吓得一激灵,慌慌张张地赶忙跪倒在地。 她的脸上满是害怕之色,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小姐,洛表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并非有意为之,只是……” 她迟疑着开口,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眼神隐晦地朝着洛水瑶的身上偷偷瞥了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不敢吐露分毫。 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洛水瑶见此情形,并不搭话,只是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那模样就如同在看戏一般,心中暗自思忖着,且看她们主仆二人究竟想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陆昭昭原本打算等洛水瑶开口询问。 毕竟红缨做出这般模样,要是换作一般人,顾及自己的名声,早就开口询问了。 可这个洛水瑶呢,悠悠然地站在那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也不见半分生气的神色,这让陆昭昭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了。 可女主到底是女主,仅仅迟疑了片刻,便迅速稳住心神。 “只是什么?你且说清楚些。”陆昭昭见洛水瑶并不答话,心下一横,咬咬牙接话道。 原本红缨跪在地上,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此刻听到自家小姐发问,连忙应声说道:“只是……” 她又一次悄悄瞟了洛水瑶一眼,好似下定了决心,要豁出去一般,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只是洛表小姐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正是您前日丢失的那一块!”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贵女们顿时一片哗然,皆露出惊色。 苏玉安原本都已经感到十分无趣,正打算离开呢,就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朝着洛水瑶腰间佩戴的玉佩看了过去。 等看清楚玉佩的形状之后,她的眉头微微一挑,回过头看向陆昭昭,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陆昭昭这会儿也正盯着洛水瑶腰间的玉佩,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一只手捂着嘴,伸手指着洛水瑶说道:“瑶妹妹,你怎么会有我的那块玉佩?” 洛水瑶嘴角轻轻一弯,说道:“这不是昭姐姐您给我的嘛,您当时还说这玉佩给我戴着,正好能配我这身衣裳呢。” 陆昭昭拿手捂着嘴,听到这话看向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指着洛水瑶不住地摇头,就像失了语一样,只是盯着她,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掉。 陆昭昭仿佛失语了一般,可她那狗腿子丫鬟红缨却没有。 红缨猛地站起身来,扶住陆昭昭,朝着洛水瑶吼道:“怎么可能?这块玉佩可是我家夫人的嫁妆,玉质特别难得,我家小姐一直视若珍宝,平常都舍不得戴呢。本想着带着这块玉佩来参加这次宴会,可谁知道前儿个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见了。我家小姐找了好久,晚上还偷偷哭了一场呢。” 说到这儿,她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姐的背,才接着又说道:“却没想到,这玉佩竟然到了洛表小姐您这儿来了。” 这话表面上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却在暗指洛水瑶偷了她家小姐的玉佩。 洛水瑶又瞧了陆昭昭一眼,见她一副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姿态依旧漫不经心。 她向前走了几步,离她们更近了些,再次问道:“你可确定这玉佩是你的?” 陆昭昭靠在红缨怀里,听到她问话后并不作答,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的神色,只让人觉得她委屈极了。 洛水瑶见此情形倒也不觉得意外,女主若是个蠢笨之人,也不至于每次在被她挑明事情之后,还能在侯夫人身边把侯夫人哄得妥妥帖帖的。 不过,戏台已经拉起来了,岂能让她随便蒙混过关。 洛水瑶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举得高了一些,扬声道:“既然陆姐姐和红缨都认定这块玉佩是你们的,那便让各位都来瞧一瞧,评个理。” 说着,她就把玉佩递给了上前来凑热闹的苏玉安,示意她仔细瞧瞧。 苏玉安此刻就在跟前,见此情形立马伸手接了过来。接过玉佩后,她反复查看了一遍,眼中的趣味更浓了几分,转手就将玉佩递给了靠她很近的一位贵女。 那位贵女见状,也赶忙接过,看了看,与苏玉安对视了一眼后,又递给了其他贵女。 不多会儿,所有人都看了个遍。 洛水瑶把玉佩拿在手里,拿到陆昭昭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握在手中,说道:“你十分确定这块玉佩是你的,对不对?” 红缨见她这样,心里也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我很确定,这就是我家小姐的玉佩。” 洛水瑶听了她的话,嘴角缓缓勾起,笑容渐渐扩大。 她把玉佩举到空中,然后松开手,那玉佩就掉到地上,只听“啪嗒”一声,瞬间碎成了两半。 “你干什么?”陆昭昭原本正在红缨怀里,悄悄看着她,此刻见她如此做法,忍不住惊怒道。 洛水瑶见她这般模样,并不回应,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伸到她的跟前。 陆昭昭此时正愤怒地瞪着她,嘴唇都气得有些颤抖,这可是她娘的遗物,本想拿出这件贵重物品做诱饵,却被这个贱人给摔碎了。 此刻她心中的怒火空前高涨。 洛水瑶见此情形不仅没有退后,反而上前一步,将玉佩朝着她更近地递过去,嘲讽地说道:“你要不要看看我手中的这是什么?” 陆昭昭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缓缓低下眼眸,瞬间就呆滞地站在原地。 第99章 坐虎观山 第99章 只见洛水瑶伸到她面前的玉佩断裂口光滑平整,这根本就不是玉石的断裂特征,倒像……,倒像是琉璃。 陆昭昭盯着看了几眼后,失声道:“怎么会是琉璃。” “哼。” 洛水瑶冷哼一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这块玉佩是你的东西,却连看都不看这玉佩一眼。我本就是乡野出身,没多少首饰,这块玉佩是我前几日上街看到有人卖琉璃制品,觉得好玩才戴在身上的。倒是没想到被你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 陆昭昭被红缨扶着,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红缨这个时候腿也发软,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主仆二人此刻显得可怜至极,四周贵女们鄙夷的目光不断地向她们袭来。 “这陆小姐,可真是玩得一手好栽赃。”有人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咱们生长于后宅,这种手段可真不算高明。” “不算高明,有用就行呗。要不是这东西是琉璃做的,这位洛表小姐恐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听着众人不堪的议论声,陆昭昭眼珠一转,正要装晕的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怒喝:“陆昭昭,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嗓子打断了陆昭昭装晕的行动。 众贵女回头望去,就见柳烟烟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来,手里还握着一个荷包。 她走到陆昭昭跟前,扬起手,只听“啪”的一声,陆昭昭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众人都僵在原地,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唯独洛水瑶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柳烟烟打了陆昭昭一巴掌还觉得不解气,抬手又想再扇下去,却被红缨挡在了前面。 “啪”的一声,红缨也没能躲开这一巴掌。 陆昭昭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她拉着红缨,朝着柳烟烟愤怒地说道:“你凭什么平白无故地就打人?” 柳烟烟把手中的荷包摔在她们身上,“我干什么?平白无故打人?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到处让人传扬我嚣张跋扈、没人要?” 陆昭昭正要反驳,却听到阁楼方向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转头望去,原来是侯夫人和其他夫人听到动静追了出来。 洛水瑶见此情形,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默默地向后退去,主事的人来了,好戏估计也看不成了。 陆昭昭此时被红缨挡在身后,正在嘤嘤哭泣。一听到侯夫人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朝着侯夫人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轻声唤道:“姨母。” 侯夫人连忙快步上前几步,瞧见她面颊红肿,脸上挂满了泪痕,心中不禁有些心疼,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陆昭昭用力推开红缨,一下子扑到侯夫人的怀中,只感觉心中满是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烟姐姐突然过来就打了我。” “怎么回事?”靖安伯夫人杨若兰这时也踏出阁楼,一眼就看到自家闺女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瞪着陆昭昭,于是赶忙快步上前询问。 柳烟烟原本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怒目而视着,此时见自家母亲出来,再也绷不住了,扑到母亲怀里嘤嘤哭泣道:“都是这个贱女人,我从未招惹过她,她却在外面散播谣言,说我嚣张跋扈,还说我成了老姑娘也嫁不出去。” 靖安伯夫人满是心疼地轻抚了抚自家女儿的发丝,不过她到底是比年轻姑娘沉得住气多了,只是冷冷地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陆昭昭听到这话,从侯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来,急忙辩驳道:“没有,我没有,烟姐姐,你不能随便冤枉我。” 柳烟烟擦了擦眼泪,指着地上的荷包愤怒地说道:“这荷包是我从市井里得到的。他们说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把这荷包交给他们,让他们散播对我不利的谣言。可是,这荷包上面的刺绣和你送我的帕子上的刺绣一模一样,你要怎么解释?” “怎么可能”陆昭昭惊呼声起,此时她也顾不上再装腔作势,赶忙上前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荷包。 只瞧了一眼,她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猛地转过身,看向红缨,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缨这时也看清了她手中的荷包,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众人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靖安伯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自从你来到这京都,看在堂姐的面子上,我让烟烟对你照顾有加,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能让你使出如此狠手?你可知道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 陆昭昭手中的荷包掉落在地上,她不停地摇着头,连连说道:“没有,我没有这么做过。” 见她如此装腔作势之举,靖安伯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侯夫人。 忠勇侯战功卓着,忠勇侯世子也很受圣上器重。相较而言,靖安伯府已经渐渐势微,后辈中也没有能与忠勇侯府相媲美的人物,而且两家还是亲戚关系。 所以,她心中即便再恼怒,也得给忠勇侯府几分面子。 侯夫人此刻默默看着泪流不止的陆昭昭,没再出声维护。 对于这个故交之女,侯夫人颇感无力,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她母亲,小心思实在是太多了。 苏玉安转头看看这边,又转头看看那边,然后看向哭得狼狈不堪的陆昭昭。 思索了一会儿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决定再添一把火,于是朝前迈了一步,看着陆昭昭说道:“这位陆表小姐,您这心思可真是歹毒啊。一方面想要毁掉柳家小姐,另一方面又想毁掉和你一样身为表小姐的陆表小姐,您这手段可真是厉害呀。” 众夫人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呢?纷纷转身看向她,想要听她解释清楚。 却没想到还没等苏玉安再次开口,就听到一声怒喝传来:“苏玉安,你莫要满口喷粪!昭昭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听到这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就瞧见院子里走进来数位公子。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柳烟烟的亲二哥柳向东,刚刚那声暴喝便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洛水瑶闻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她心中一颤,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众人的身后。 第100章 避无可避 第100章 等下意识藏好自己的身形后,她立刻又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不是都已经决定了和他互不牵扯了吗?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他也做不了什么,自己到底在躲什么呢? 想到这儿,她又往外挪了挪,抬头挺胸,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目光看向冲上前来的柳向东。 叶云舟见她如此,眼神愈发幽深。他紧紧握住拳头,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层层波澜,暗暗告诫自己莫急,此时上前询问不妥,且在等等。 这边,靖安伯夫人见到儿子进了院子后,如此不知礼数,呵斥出声:“你这是想做什么?” 柳向东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母亲也在这里,嚣张的气焰稍微低了一些,他呐呐出声:“母亲。” 靖安伯夫人看着他,只觉得失望至极,方才明明在说他的亲妹妹受委屈之事,可她这个儿子却不问一句妹妹怎么样,只一味替别的女子出头,可当真是她的好儿子啊! 柳向东低垂着头,眼神始终不敢与母亲对视。 靖安伯夫人看着他躲避的模样,心中只觉一片冰凉。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郁闷之气,随后,她转向苏玉安,“苏小姐,事情到底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苏玉安方才被柳向东突然冲上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此时听到靖安伯夫人询问,方才缓过神来。 这院子中这么多人,柳二郎断不敢有胆子对她动手。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朝靖安伯夫人颔首,随后声音平淡,却句句戳中柳向东的心中。 “这位陆昭昭表小姐,她竟让丫鬟买通市井莽夫,意图败坏你妹妹柳烟烟的名声……,”谁知这话还未说完,柳向东便已暴怒出声。 他走上前几步,愤怒地问道:“我方才进来时就听到你在这里满口谎话,昭昭那般善良,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会去损毁我妹妹的名声?又怎么可能去陷害那个村姑?” 听到他这般贬低洛水瑶的话,叶云舟脸立马就黑了下来,只是还不确定洛水瑶是不是他口中的这个村姑,这才强忍了下来。 他方才在对面时,注意到这边围聚了一群人,而且声音还很大,便想着过来瞧瞧怎么回事,与他一起过来的几人都是这院中贵女的兄弟,都说担心自家姐妹,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过来,便与他们一起过来了。 没想到一进入这个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联想到他们见面的地点以及这一路上的巧合,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可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事情,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先是躲起来,而后又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神色平静的站了出来。 虽然他很想问她到底是谁,可是此时时机不对,没关系,来日方长,待此事解决后他在询问也不迟。 见柳向东神色平静了,他后退一步,在离洛水瑶不远处站定。 而洛水瑶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眉眼低垂着听着这场闹剧。 院子里,众人听到柳向东如此不客气的话,有意无意地把眼神投向洛水瑶。洛水瑶抬头整理了一下发丝,神色依旧十分平淡,村姑就村姑呗,对她本人来说,并没有感觉到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见她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众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无趣,于是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事件中心的柳向东这边。 苏玉安见他这样,冷笑了几声,说道:“怎么?柳二公子,瞧你这架势,难道是看上这位陆家小姐了?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顾不上了。”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苏玉安和柳向东见过几次面,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好感。在苏玉安看来,这靖安伯府里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柳东见她这般强词夺理,向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她,却被叶云舟伸手阻拦下来。 柳向东见是叶云舟,满腔的怒火如同兜头被一盆凉水泼在身上,他有些畏惧地看了叶云舟一眼,随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在京中的各家权贵子弟里,叶云舟绝对是榜上有名的人物。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跟随父亲从军,从而练就了一身铁血手段。他在隐龙司任职,专门替圣上处理一些极为棘手的案件。 且行事手段阴冷,甚至到了能让小儿停止啼哭的程度。像他们这些普通的勋贵子弟见到他,自然是会畏惧三分。 叶云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对着苏玉安问道:“具体什么情况,如实告来。” 苏玉安看到柳向东被人拦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挡在柳向东身前的叶云舟,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缓缓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事情逐一复述了一遍。 叶云舟听完苏玉安的讲述,目光缓缓扫洛水瑶。 洛水瑶对上他的目光后,抿唇笑了起来,笑容依旧,没有一丝心虚。 叶云舟呼吸一滞,又将目光移向柳烟烟,柳烟烟此时满心委屈,望着他欲言又止,却被自己的母亲拉着未能说出话来。 随后,叶云舟的目光转向此事的引发者陆昭昭,他微微皱起眉头,只觉此女当真爱惹事。 被他目光扫过的陆昭昭身体紧绷,见叶云舟目光收回,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方才一见到叶云舟进来,她便将头上的点翠簪子收起来藏在袖中,要不然被他这么一看发现了,那她今日可就无地自容了。 陆昭昭几不可查的看向洛水瑶和柳烟烟二人,心中满是厌烦,更是不知所措。 当下,唯一的破局之法似乎只能依靠侯夫人了,她低下头,向侯夫人靠得更近了些,渴望能寻求她的庇护。 侯夫人见她这般模样,眼神复杂,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她挚友留给她唯一的女儿,挚友在世前曾千叮万嘱,请求她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女儿。 如果重罚,她甚是不忍心,待百年之后也无颜面对挚友,可一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瑶瑶这丫头出手,心中又不免对她也产生了几分芥蒂。 第101章 虎头蛇尾 第101章 犹豫半晌,侯夫人看到陆昭昭哀求的眼神,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不若就再放过她这一次吧,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瑶瑶了。 洛水瑶一直默默注意着侯夫人这边,待看到她眼神几经变换后,又朝自己露出歉意的目光。 洛水瑶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如此。她明白侯夫人的为难之处,也知道陆昭昭在侯夫人心中的特殊地位,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可能有些人也就只有这些缘分了。 洛水瑶不愿让侯夫人太过为难,毕竟侯府并不欠她什么。只是此事更加让她坚定了要尽早搬离侯府的决心。 思绪百转千回,却也不过是瞬间之事。洛水瑶迎着侯夫人的目光,上前盈盈一拜。“我与昭姐姐之事,乃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一些小误会而已,不若姨母先解决柳家姐姐一事,关于我们的事……,待后面再提。”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不过,除了叶云舟之外,其他人却并未察觉洛水瑶言语中的疏离。 通过几次接触,叶云舟自然知道洛水瑶并非什么纯良之辈,平日里她可是半点亏都不吃。但如今她如此言语,定是看到了自己母亲刚才的眼神变化。 虽因她的隐瞒心中有气,可叶云舟还是不禁为她感到心疼。 他本想开口维护洛水瑶,谁知还未出声,就听到靖安伯夫人冰冷的声音传来:“既然你们之间的事要稍后再提,那就先解决你让人传谣言败坏我家烟烟名声之事吧,人证物证俱在,不知陆表小姐做何解释?” 那声音如寒冰般刺骨,瞬间让整个场面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昭昭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陆昭昭感受到众人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只觉得无地自容。她慌乱地想要躲到侯夫人身后去,然而侯夫人却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她。 陆昭昭察觉到侯夫人的动作,身体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她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已经让侯夫人失望透顶,失去了侯夫人的庇护,她在这众人面前更加孤立无援。 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如今再后悔也无用,如今只有靠自己才挽回这局面。 陆昭昭想清楚了,暗自镇定心神。 她转身朝柳烟烟母女走去,路过红缨时,朝她不易察觉地眨了一下眼。红缨身子一僵,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情,小姐这是要放弃舍弃她了吗? 她抬眸环视众人一圈,咬着唇,一时有些犹豫。 陆昭昭示意过红缨之后,心中也没底,但是无论如何,姿态要摆出来。 她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柳烟烟母女面前,边哭边摇头道:“烟姐姐,你真的是冤枉我了。我从未做过此事。此荷包虽是我平安郡绣法所绣,但却并非是我的东西,我也从未丢过东西,这定是他人陷害我,还望夫人明察秋毫。” 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让本来看戏的众人也心生不忍。 但柳烟烟却依旧对她怒目而视,上前就想再给她一巴掌,却被自己的二哥柳向东伸手拦下:“行了,你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还要不要名声了?” 柳烟烟气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靖安伯夫人伸手挡下。 靖安伯夫人冲她微微摇摇头。 柳烟烟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陆昭昭,心中恨意更浓。她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拳,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知道,母亲此举必有深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了分寸。 瞧着陆昭昭那副好似被她们欺负狠了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受害者一般,柳烟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狠狠地瞪了陆昭昭一眼,此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她绝不允许陆昭昭就这么轻易逃脱罪责,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这厢,红缨瞧着自家小姐狼狈的模样,咬咬牙,自家小姐自小金枝玉叶,从未受过如此苦楚。她自小与小姐一同长大,不能看着她这样被人欺负。 红缨狠下心走上前去,跪在陆昭昭旁边,“砰砰”地朝柳烟烟母女磕了几个头。额头瞬间红肿一片,隐隐还有鲜血沁出。 洛水瑶在旁边看着,只感觉自己额头也出现一阵幻痛。这个红缨是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她只能在心中暗暗佩服。 红缨泪眼婆娑地看着柳烟烟,“柳小姐,此荷包是我之物。只因前些日子你与我家小姐饮茶时,我看不惯你冷待,欺负我家小姐,这才含恨在心想找人挫一挫柳小姐您的锐气。我从未想过要毁你名节,还望柳小姐饶奴婢一命。” 说着,她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陆昭昭先是手足无措地想扶起红缨,待听清楚她的话后,哭着抱住红缨,“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仿佛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柳烟烟还想上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冷喝:“够了!” 侯夫人看了半晌,原本心中思忖如何解决此事,此时看到有人出来顶罪,她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出声喝止。“此事既是刁奴欺主,这刁奴自然留不得。” “来人!”她喊了一声。 桑嬷嬷上前,“奴婢在。” 侯夫人对她吩咐道:“你派人连夜将这丫头卖出去。陆表小姐生性良善,身边绝不能留这般欺主之人。” 桑嬷嬷微微躬身,“是。” 随后挥挥手,两个护院上前,一左一右将红缨扯了出去。 局面发展之迅速,场中众人一时都未能反应过来,待众人反应过来,红缨已经被压着走了下去。 这红缨倒也乖顺,闻言只是脸色灰白,却并未挣扎,而陆昭昭只是一味地哭泣,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般,未抬头看红缨一眼。 洛水瑶见此,心中明白侯夫人这是要保陆昭昭。心中明了,便也不想再多做停留。 至于自己的事情,她也未曾期盼侯夫人能替她做主,毕竟前几次事情,不也是不了了之了吗?她目光扫过叶云舟,后退几步,趁人不注意离开了芳菲苑。 后续事情如何,与她再无干系。 叶云舟一直注意着她,待看到她离开的身影,他回望了自己母亲一眼,此事母亲已经解决,也用不上他插手,便转身跟了出去。 第102章 挨了一巴掌 第102章 洛水瑶出了芳菲苑,便注意到旁边小路上有两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朝里面张望。扫视一眼,见其穿着不凡,却并不打算询问。她不想多生事端,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边,易肖伟和老楚二人正准备离开,却看到有人朝他们走来。易小伟用胳膊肘捅了捅老楚,“你看那人是不是叶二公子说的洛表小姐?” 老楚定睛一看,这位姑娘容色确实出众,心中有些不确定,“不太确定,不如我们上去问问。” 易肖伟深以为然,随后便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襟,昂首挺胸地朝洛水瑶走去。 洛水瑶见那二人朝她靠近,便站住脚步,柔声问道:“二位可是有事?” 易肖伟整了整衣袖,朝她躬身一礼,“在下易肖伟,我二人是来侯府赴宴,路经此地,不想竟迷失了方向,还请这位姑娘告知一二。” 旁边的老楚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蹩脚借口?站在院子门口还说是迷失了方向,他怎么有这么蠢的一个同伴? 洛水瑶看了看旁边的男客院子,有些无语,这二人怕不是路痴吧? 虽然她心中这般想着,却也不可能说了出来。只是顺手指向那边院子,“这是男客所在院子,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便是。” 易肖伟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原来是在这儿。” 随后他转身朝洛水瑶又是一礼,“多谢姑娘指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相逢既是有缘,日后若见面也能称呼一二。” 洛水瑶:? 她这会儿要是看不出来这人故意搭讪,她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但也无所谓,只是告知一个名字而已,他们又能如何? 况且,眼见这二人穿着不凡,恐怕也是勋贵子弟,她也无甚可怕,只是淡淡道:“我叫洛水瑶。” 闻言,易肖伟表情明显有些激动,旁边的老楚也将看向一边的目光挪了回来。 二人对视一眼。 易肖伟:看吧,我就说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定是叶二公子讲的那个洛表小姐。 老楚暗暗给他竖个大拇指:行,你牛,你厉害。 洛水瑶无心去管他们的眉眼官司。“既然二位已知晓道路,那小女便告辞。” 随后便略过他们朝前走去。 易肖伟本想继续与她搭讪两句,却被老楚拉扯住了衣袖,示意他朝那边看。 老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自家督司从院内走了出来,他浑身一僵,伸手拉着易肖伟逃也似的飞离了现场。 洛水瑶走了几步,听到动静回过头,便发现二人已不见身影。她心中一激灵,坏了,不会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又暗自唾弃自己,来了古代思想也退回去了,一天天竟是胡思乱想。 虽然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但这半截路上树木茂盛,也没有亮光,她心里仍旧有些害怕,便加快步子朝前快步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把洛水瑶吓了一跳。 她“啊”的一声惊叫起来,拔腿就想跑,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洛水瑶见这鬼魅竟然敢拉自己,抬手便一个耳光甩过去。 叶云舟被她的突然之举弄得毫无防备,一时也未反应过来。虽然及时躲避,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她的指尖扫到脸上,瞬间,那白净的脸庞便出现了几道红印子。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轻微疼痛,叶云舟抓住洛水瑶胡乱挥舞的手并将其禁锢住。“你到底跑什么?”他问道。 洛水瑶动作一僵,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她顿时明白这不是鬼,而是人。 睁开眼睛,仔细一瞧,“哦!”原来是叶云舟。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微微用力,抽回被叶云舟抓着的手。 叶云舟见她认出了自己且已冷静下来,便顺着力道松开了她。 洛水瑶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胸口剧烈起伏着。“元铮哥,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吓我?” 叶云舟:他有些无语,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愈发见长了。 待看见她起伏的胸口,叶云舟不自在地微微瞥开一眼,算了,他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洛水瑶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她低着头,装作镇定心神地拍着胸口。眼中却思绪飞转,虽说她决定不再讨好叶云舟,但她如今毕竟住在人家家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直接无视他。 既是如此,那便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早已知晓他身份之事。日后在府里相见,将他当成如二哥一般对待,想来他也不至于与自己一个女子计较。 理清楚思绪后,她抬起头,面露惊喜地看着叶云舟,说道:“元铮哥,你今日也来侯府赴宴吗?” 叶云舟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洛水瑶眨眨眼,回应他:“我自然知道啊,你不就是元铮哥吗?” 她看着叶云舟,眼中满是真诚,仿佛真的不知道叶云舟问的是什么一般。 叶云舟再次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强压下心中的疑问,接着说道:“我叫叶云舟。” 闻言,洛水瑶蹙紧了眉头,疑惑道:“你不是叫元铮吗?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叶云舟看着她疑惑不解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叫叶云舟,元铮是表字。” 洛水瑶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呢?” 随后她好似才发现叶云舟脸上的红痕似的,惊叫出声:“呀!你的脸都红了。对不起啊,元铮哥,你同我一起去我院子,我给你抹点药吧。” 叶云舟面色古怪地瞧着她,“大晚上的,你让一个男子去你的院子?” 洛水瑶本欲点头,却猛地想起什么。“哦,对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去我闺房。” 她望着叶云舟叹气,“那可如何是好?我本想给你擦点药的,不然你回去自己擦一些吧。” 叶云舟摸摸脸,见她盯着自己直叹气,以为她心中内疚,便沉吟道:“不如你来我院子里给我擦吧。” 第103章 院中上药 洛水瑶身体一僵,心中暗想:“别啊,大佬,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在敷衍你吗?大晚上的,你不适合去女子院子,我一个女子就适合去男子院子啦?” 她心里虽这般想着,神色却是不变,应道:“那也行,我们走吧。” 随后她转过身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的叶云舟,说道:“等等,你说去你的院子,那你的院子在何处?这大晚上的,你该不会让我跟你出侯府吧?这我可不出去。” 叶云舟叹气,见她毫无察觉,只当洛水瑶在府中从未听过自己的名字。 也是,家中父母不会直呼大名,府中下人想必也没胆量提及他的名字。 停顿片刻,他方才开口说道:“我叫叶云舟,是这忠勇侯府的世子,也是你大哥。” 洛水瑶惊讶地围着叶云舟转了一圈,“真的吗,你真的是我大哥!” 叶云舟视线随着她移动,轻轻“嗯”了一声。 洛水瑶站在他面前,仰头冲他扬起一个笑脸,欣喜地说道:“真好。我就说见到你一直很亲切呢,原来你是我大哥呀!我们可真有缘分。” 叶云舟微微勾起嘴角,眼眸中满是柔情,“确实很有缘分。” 他个子高,头顶树枝阴影挡住了脸,让人难以看清他真切的神色。 洛水瑶听他应完声,便转身站在他旁边,两人一同往前走。 她不知身边人此刻如何隐秘欢喜,只在心中暗暗夸赞自己:洛水瑶,你的演技真不错,要是在现代,高低是个金马奖影后。 二人一路并肩而行。 叶云舟腿长,即便有意迁就,仍比洛水瑶快上小半步。洛水瑶心怀鬼胎,一路上思绪纷飞,未曾留意。待她抬首,竟发觉自己已置身于春华院不远处。 她微微挑眉,并未出声询问,只当是叶云舟无需她抹药,要送她回去。 至于叶云舟怎会知晓她住春华院之事?她觉得此事应该瞒不过这位侯府世子,正想着,岂料叶云舟径直朝旁边的一道门走去。 洛水瑶知晓这个院子,听杜鹃说她们旁边的这个院子一直无人居住。她心中一动,莫非……?不会如此凑巧吧?叶云舟居然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 心中这般腹诽着,叶云舟却已然打开了院子门,见她站着未动,便朝她颔首道:“怎么不进来?” 洛水瑶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在她隔壁的院子。 她感觉自己今日叹气的次数比往日总和还多,心中思绪万千,不过她脚步却是未停,朝着叶云舟走去。 进了院子,叶云舟领着她直奔主屋。 洛水瑶眼神扫过,打量了一番,见这院子干净整洁,没种任何植物,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这倒是符合叶云舟一贯的风格,她有些好奇,不知他的屋子是否也是如此? 叶云舟打开屋子,洛水瑶跟了进去,果然,这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无其他,干干净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侯府世子的居所。 叶云舟进了屋,本欲招呼她坐下,然而扫视一圈后,发现自己屋子从未备过椅子,让一个姑娘家坐自己的床又不妥,他抿了抿唇,最终没能开口,只是走上前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洛水瑶。 洛水瑶接过了瓷瓶,凑近好奇地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药味传来。 她示意叶云舟坐在床上给他抹药,叶云舟看着她,抿了抿唇,终究未能开口拒绝,他乖顺的走过去坐在床边。 洛水瑶将桌上的油灯拿近了一些,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口,发现脸上依旧发红,但并未肿,想来她的手劲也还没大到那个程度。 她伸手轻轻挖起一坨药膏,均匀地抹在他脸上。叶云舟坐在床边,被冰凉的膏体刺激得身体紧绷,他强迫自己垂下眼眸,不去看少女怼在他眼前饱满的胸脯。 因室内光线极其昏暗,洛水瑶凑近叶云舟才能看得仔细。她的呼吸离他很近,一股幽香传来,引得坐在床上的叶云舟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又过好似过了好久,其实不过片刻,洛水瑶涂完药并盖上药膏的盖子,把药膏放在叶云舟的桌上。 叶云舟见她终于起身,这才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过。 洛水瑶抬头瞧了瞧窗外,朝叶云舟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明日再会。” “好。”叶云舟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听到他声音暗哑,洛水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面色红润,不似生病,眨了眨眼也未在意,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的屋子。 往外走的时候,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院子里果然并无他人。 不过她也不觉惊讶,原文曾提及过,叶云舟打小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院子除了下人打扫之外,不允许他人进入。 原着中曾提过,原身想勾引叶云舟就偷偷跑进这个院子,被他知晓后大发雷霆,半分情面都不留,派下人将原主扔了出去。 今日若不是叶云舟带她回来给他擦药,她也是进不来的,想来日后肯定是没机会了再来了。 ………… 自从她出了屋子,叶云舟便站起身来,站在窗户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自是清楚带女子回自己屋中是不妥当的,但他只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哪怕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也只觉得心中异常快慰。 他抬起手,触摸着自己上过药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一般。这点红痕,叶云舟又怎会放在心上呢?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与她多些相处罢了。 直到此时,他心中才算踏实下来,原来她是洛偏将的女儿,那个起初令他极为不喜的女人。 双标的叶世子此时只感觉,之前对她的厌恶仿佛从未有过,如今只觉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可爱。既然她在他的府中,他们二人相处的机会自然会大幅增加。 还是那句话,他们之间来日方长。 第104章 膳堂讨公道 洛水瑶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她一路快步回到了春华院。 张嬷嬷,杜鹃几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她回来便迎了上去。 “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呀?奴婢们都快担心死了。”杜鹃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说道。 洛水瑶笑了一声,招呼大家都进去:“担心我做什么?在自家府邸又不会出事,只是今日芳菲苑那边太过热闹,所以晚了些许。” 回了屋子坐定后,喝了一口春桃奉上来的热茶,她只感觉浑身舒畅。随后便招呼几人上前,询问起今日安排的事情。 春杏到她问话,赶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那封信交到了方掌柜手中。方掌柜看到信后,说她知晓了,便命奴婢回来。” 洛水瑶点头,示意她站在一旁,接着将目光转向庄子与春桃。 庄子察觉到洛水瑶的目光,立刻上前一步,恭声说道:“小姐,我与春桃二人先去了杨威武馆,请馆长一同前往当铺。当铺掌柜对那些首饰进行评估后,给出了三千两白银的价格。馆长觉得不太放心,特意出去打听了一番,确认这个价格较为合适后,便将所有的首饰都典当出去了。” 洛水瑶微微颔首,对庄子的回答较为满意。她心中估算的价格也就是三千两左右,于是继续问道:“可有人察觉到你们的踪迹?” 庄子连忙拱拱手回答:“小姐放心,我与春桃一路上极为谨慎,时刻留意四周,并未有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洛水瑶听后,神色愈发放松下来。 她如今才刚起步,无权无势,根本无法与他人抗衡。如今,她已然得罪了柳向东与柳烟烟二人,这两人随意出手便能打乱她所有的计划。为免得多生事端,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随后,洛水瑶又将目光转向静候在一旁的张嬷嬷身上。“张嬷嬷,我让你安排请大夫去替王狗剩妹妹看病的事,可有办妥?” 张嬷嬷点点头,回应道:“小姐请放心,老奴今日晚间便让奴婢那不成事的孙子去请了华大夫。奴婢孙子传话回来说,那王小子的妹妹只是先天体弱,只需开些药好生养着,过些日子,身体自会慢慢好转。” 洛水瑶微微点头,心中稍感安稳。 对于张嬷嬷办事的能力,她向来比较放心。如今王狗剩兄妹的事情有了着落,她算放下了一件心事,也可以专心应对其他诸多事务。 想了想,洛水瑶又对张嬷嬷道:“你告诉赵成一声,让他问一下王狗剩?若是愿意,他们二人便去桂花巷最里面的那家杨威武馆,每日得空去学习一下武艺,日后有大用。” “另外,府中有些事情不便于我们处理的时候,传唤他们一声,他们为我办事,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 张嬷嬷闻言,欣喜地上前行礼,“多谢小姐,奴婢定让奴婢孙子好好为您办事。” 她如今心中也是得偿所愿,侯府人员单薄,自家孙子除了做普通下人,并没有其他好的出路,如今能得小姐看重办事,日后总能比现在强一些。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她瞧着自家这位小姐可不是什么简单之人。 事情交代完成后,洛水瑶又唤杜鹃,“杜鹃,你将今日带回来的那些首饰全部交由春桃。明日让春桃与小庄二人再趁机出去一趟,如今日一般,将那些首饰全部典当,将银钱交给方掌柜。” 最后这句话她是看着庄子二人说的。 庄子与春桃对视一眼,连忙拱手应道:“小姐放心,我们明日一定办妥此事。” 杜鹃也欠身道:“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洛水瑶微微颔首,本想挥手让几人退下,却忽地想起什么一般,唤住了春桃。 “春桃,你办完事回来时,记得买一些山桃回来。” 春桃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侯府中常年备有水嫩多汁的蟠桃和水蜜桃,厨房还会洗净切块呈上来,小姐若今却让买又小又涩、长满毛的山桃,也不知为何。 但春桃也不敢多问,只是将这些疑问默默地藏在心里,恭敬应道:“是,小姐。” 随后几人便退了出去。 待她们退下,洛水瑶洗漱一番后,舒服的躺在床上。也许是今天较为劳累,今夜这一觉她睡的格外踏实。 ………… 翌日一早,洗漱完毕后,洛水瑶便安排院中几人去做她昨日吩咐的事宜。随后,她独自一人朝着膳堂方向走去。 却不想,刚走出院子没多远,便瞧见站在前方的叶云舟。 洛水瑶脚步微动,原本想避开叶云舟,却见叶云舟转过身来朝她唤道。“走吧,我们一起去膳堂。” 洛水瑶有些意外,见此情形,心中不禁疑惑,叶云舟莫不是在等她?这般想着,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叶云舟听闻她的问话微微一怔,随后缓缓说道:“你我同路,便一起去吧。” 说这话时,叶云舟面庞依然冷硬,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柔和。 洛水瑶微微点头,随后两人一同朝着膳堂走去。一路上,两人都再未说话。 洛水瑶是不知该说什么,如今不能与之前一样与他套近乎,万一他误会自己对他有意,那就完蛋了。所以一路上,洛水瑶只能沉默不语。 而叶云舟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也一直未说话。 气氛有些沉闷,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两人就这样默默朝前走着,直到到了膳堂。 还未进膳堂大门,洛水瑶竟就听到了陆昭昭的声音。她脚步微顿,很快又平静地朝里面走去。 叶云舟察觉到她微顿的脚步,看向膳堂内,蹙起了剑眉。 侯夫人因昨日之事,晚间一直未能休息好,她昨日回到院子后,便向忠勇侯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忠勇侯只是默默听着,那陆昭昭是他夫人接进来的。他身为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道,小姑娘年龄还小,不懂事。 但心中也颇为不悦,这小姑娘才来侯府多久,竟惹了这么多事端出来。 第105章 做恶事要受罚 第105章 今日他们夫妻二人来膳堂较早,来了便看到陆昭昭也在此。他微微蹙眉,这姑娘犯下如此大错,自己夫人怎的未惩戒她一番。 但见夫人没说什么,他身为男长辈也不好多言。 膳堂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忠勇侯坐在上首等长子与瑶丫头来用膳。 至于叶云行,他今日要进学,自然不在这里,昨夜就与他的同伴一同回到了崇山书院。 如今膳堂内,忠勇侯夫妇二人坐在主位。 陆昭昭倒比往日乖巧许多,她今日一味地讨好逗趣,想要讨侯夫人一个笑颜。侯夫人今日却对她没有往日的和善,只是神色敷衍,偶尔应和她几句。 洛水瑶进了膳堂,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她低垂眼眸,恭敬地朝忠勇侯与侯夫人行了礼。 忠勇侯见到洛水瑶,朝她颔首示意。 侯夫人朝她扬起笑脸,“瑶瑶,快过来尝尝,看今日的早膳可合胃口?” 洛水瑶闻言,走到侯夫人身边坐下,神色依然恭敬而平静。 陆昭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满是不甘。她咬着下唇,目光中透露出怨怼。但又不敢在此时发作,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装作乖巧的模样站在一旁。 叶云舟落后她一步,进了门,目光扫向陆昭昭。随后又看了一眼低垂着眉眼的洛水瑶,只觉心中甚不是滋味,他从她身上竟看出了几分委屈来。 而陆昭昭见到叶云舟进来,眼中不易察觉的愤恨神色瞬间便消散。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云舟,站在侯夫人身边,躬身朝他行礼道:“大哥。” 叶云舟没有错过她方才一闪而过的阴冷神色。既然无人替他的小姑娘出头,那就他自己来出头。纵然身为男子,与女子计较显得不大度,但他实在不忍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平白受委屈。 他冷冷开口:“你昨日犯下那般大错,不受一番惩戒,难道想这般不了了之了不成?” 陆昭昭脸色一白,眼眶瞬间泛红,求助似的看向侯夫人。侯夫人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却被忠勇侯一个眼神制止。 膳堂内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洛水瑶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这幕场景,满心疑惑,不明白叶云舟这是要做什么。 即便此时的陆昭昭看上去格外可怜,叶云舟却依旧稳如泰山。“昨日,你买通他人败坏别家姑娘名声不说,还陷害自家姐妹。既然昨日在芳菲苑已经将别家的事情解决,那自家的事情呢?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 叶云舟的话语冷漠又直白,眼神锁定陆昭昭,不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 陆昭昭神色一滞,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应。 侯夫人见此终是不忍,开口道:“我已与她讲过,今日让她好好同瑶瑶道个歉……。”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云舟打断。“道歉就行了吗?闺阁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她平白无故诬陷自家姐妹盗窃之事。此事若传出去,别人该如何看待我侯府?会说我侯府不会教导小姐,说我侯府如何苛待孤女。” “娘,你可曾想过?”叶云舟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侯夫人被他说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陆昭昭更是吓得浑身颤抖,泪水簌簌落下。 洛水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对叶云舟有了一丝别样的认识,这人也不是那么差劲嘛。 忠勇侯看着夫人被自家长子说得哑口无言,终于还是开口解围:“你想如何?” 叶云舟闻言,将目光转向洛水瑶,“此事受害人不是我。” 忠勇侯微微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洛水瑶,“那瑶瑶,你说,该如何?” 洛水瑶低依旧垂着眼眸,并不做回答。 侯夫人对陆昭昭宠爱有加,如今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不护她,若日后再被陆昭昭哄好了,那可不就得对自己有意见了,她怎么说?她不敢说。 叶云舟等了片刻,见洛水瑶如鹌鹑一般低着头不答话,自然明白她心中的顾虑。他朝忠勇侯道:“爹,你问她做甚?她能如何说?不如就让我娘来决定吧。” 他将皮球踢给了此时正沉默不语的侯夫人。 侯夫人看着长子坚定的眼神,微微叹气,随后看了洛水瑶一眼,又看向哭成泪人的陆昭昭。“那便罚昭昭禁足一月,可好?” 洛水瑶依旧低着头,眨眨眼不语,禁不禁足这件事,对一个古代闺阁女子来说并没有多大伤害。 但这定会让陆昭昭感觉屈辱非常,因此,她还是很开心的。 叶云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愉悦的情绪。他微微眯起双眸,目光投向洛水瑶低垂着的面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 此次的惩罚虽说并不严苛,可对于陆昭昭来讲,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惩戒。洛水瑶的这般反应,让他既觉有几分可爱,又心生疼惜之意。仅仅是禁足这样的处罚,竟能让她如此开心嘛! 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母亲的样子也不会同意更重的惩罚,便只能点头应允。 陆昭昭见局面已定,再也忍不住,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红缨如今已被发卖,如今跟在她身后的是红果。红果此人不如红缨机灵,平日里陆昭昭本就不喜她,可如今身边两个大丫鬟去了一个,便只能用这一个。 此时见自家小姐出去,红果朝侯夫人投去不知所措的目光,侯夫人微微点头,示意她去追。 红果这才敢跑出去追自家小姐。 陆昭昭一路跑到秋梨院,进了院子,便将屋中的物品尽数打砸在地。 红果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不敢上前去触自己小姐的霉头。 陆昭昭转眼就瞧见红果唯唯诺诺的样子,瞬间气血上涌,她上前狠狠朝红果扇出一个巴掌。 红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第106章 尴尬至极 第106章 陆昭昭身边的嬷嬷见此,上前来劝慰道:“小姐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奴婢先去给您煮点甜汤,让丫鬟们进来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陆昭昭发泄了一通脾气,却并未觉得心中畅快,但也只能强自按捺住。毕竟这是侯府,她也不好做得太过。 听到楚嬷嬷劝导之语后,便顺势跟着她一同去了别的屋子,独留红果一人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秋梨院的这番情景,洛水瑶自是一无所知。 ………… 早膳过后,忠勇侯与叶云舟今日一同去上值。 侯夫人取出一匣子珠宝首饰递予她,洛水瑶却坚定地推辞掉。在她心中,既然已决意日后与侯府划清界限,那这些东西日后必然是要归还的。收得越多,日后归还起来便越是麻烦,她不愿自找麻烦。 侯夫人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她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可能伤了这孩子的心。 无奈的便挥挥手,让桑嬷嬷将东西拿了下去。 “瑶瑶,你莫要怪姨母。昭昭是姨母挚友唯一的女儿,或许是有些被惯坏了,但姨母定会尽力教导她。你可莫要生姨母的气。”侯夫人言语中满是恳切。 洛水瑶微微摇头,神色淡然却坚定:“姨母放心,您与忠勇侯府对我有大恩,我断不会恩将仇报。”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心中暗叹道。 侯夫人满心无奈,却也不知该如何再与洛水瑶言说,只好带着桑嬷嬷离开了。 洛水瑶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随后,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春华院。 她还有好多事情未完成,昨日的计划书只写了一部分,还有更多内容亟待完善。而且,她的脑海中有着诸多赚钱的点子,实在无心与府中这些事再有过多牵扯。 一到春华院,洛水瑶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 待到了酉时,她才忙完了一部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 “小姐,晚膳来了”杜鹃见小姐终于忙完了,轻声唤她。 她上前几步,心疼的替洛水瑶捏着肩,“小姐,您今日坐了一整日了,这也太辛苦了。” 感受着肩上的力度,洛水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听到她的念叨声,笑了起来,“人活一世,总要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若不然,待百年之后,来这世间一趟却没留下一丝痕迹,难道不会遗憾吗?” 杜鹃不解的挠了挠头:小姐现在是侯府千金,日后嫁人了也是有侯府撑腰,一辈子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她不明白自己小姐为何会觉得遗憾。 不过,洛水瑶没指望她能明白,她轻轻拍了拍杜鹃放在她肩上的手,“好了,我们快出去用膳吧” “是,小姐。” 杜鹃应了一声,主仆二人一同朝膳堂走去。 她们所说的膳堂乃是春华院内的小膳堂。自洛水瑶上次受伤之后,侯夫人吩咐厨房,除早膳需一同去前院膳堂使用外,午膳与晚膳皆在各家院子里用,如此也省得众人往返正院奔波。 洛水瑶对此安排很是满意,自那以后,午膳与晚膳便再未去过前院。 用过晚膳后,她同杜鹃等人跟着庄子学了一些简单的擒拿手段。 洗漱一番后,夜色已然渐深,洛水瑶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府内景致很美。自从来到这古代,就天天早睡早起,此时她忽然来了兴致,想去赏赏月。 想起春华院不远处那条路上,木槿花开得正盛,还有假山石林,于是她便抬脚朝着那边走去。 离得近了,只觉花香扑鼻,她走上前去,靠着假山旁坐下,伸手折下一枝花朵,轻轻嗅了嗅,抬头仰望天空,只感觉今日心情格外舒畅。 她靠在假山石上,甩着手中的花枝,正在数着天空中的星星。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个阴影朝着自己袭来,她条件反射的弹跳起来,只听到一声闷哼。 洛水瑶站起身,捂着自己发痛的额头吸气,她打眼仔细一瞧,原来这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人。 她慢慢地靠近他,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捂着鼻子,借着月光倒是能看清几分面容,此时那人捂着鼻子,吸气声不断。 洛水瑶走到他面前,微微蹲下身子,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一双冰冷且噙满水珠的眼睛。 洛水瑶身体一僵,心中暗自哀叹,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居然撞上了不该撞的人。 她微微扯动嘴角,迟疑地喊道:“元铮哥。” 叶云舟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鼻部疼痛难忍,眼中更是酸涩无比。他强忍着生理反应下沁出的泪珠,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样?没事吧?用不用我替你看看?”洛水瑶看他表情痛苦,出声问道。 “好”叶云舟捂着鼻子,闻言又应了一声。 洛水瑶心虚地扶着他,让他坐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块假山石上。 见他坐下了,洛水瑶才松了一口气。“你能把手放下来吗?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叶云舟听到她语气里满是担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缓缓将手放了下去。 虽说月色正好,但这边有树荫遮挡,光线并不明亮。 洛水瑶弯下腰,朝着叶云舟凑近,想要仔细查看他鼻子的情况。 叶云舟见洛水瑶朝着自己缓缓靠近,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原本平静的面容也有了些许波动。耳根开始微微泛红,像被夕阳染过一般,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脸颊。 他身子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却被洛水瑶拉住衣襟:“你躲什么呀?你躲得远了,我就看不见了。” 叶云舟被她这么一扯顿时僵在原地,鼻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她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让他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洛水瑶凑近他,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发现只是有一点微微发红,但是倒是看不出来肿没肿。 目光缓缓下移,竟发现他的耳垂与脸颊竟然比鼻尖还要红。 第107章 刺激 第107章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连你的耳朵也撞上了?” 咳咳。” 叶云舟被她的话惊得呛了起来,连忙说道:“没有,只是夜间的风有些冷罢了。” 洛水瑶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只是似信非信地“哦”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也能碰到人?她也无心询问叶云舟为何会在此处,往后退了一步,便想要开口告辞。 却不想还未等她开口言明,叶云舟便猛地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随后拉着她往假山侧面靠了靠。 这座假山紧挨着墙边,而这座假山上恰好有一个洞穴。只是这洞穴极为狭小,仅可供一人站立。此刻,叶云舟半拥着洛水瑶,两人站在这洞穴之中,空间甚是局促,仅能勉强容身。 洛水瑶见此状况,满心疑惑地看向叶云舟,刚想开口询问缘由,却被叶云舟迅速捂住了嘴巴。 她的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洛水瑶心中不禁气恼: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老是喜欢捂住别人的嘴巴,真是莫名其妙。 二人静静等了一会儿,洛水瑶渐渐不耐烦了,正准备挣扎,却被叶云舟搂得更紧。 他靠近洛水瑶耳边,声音低哑:“莫动,有人过来了。” 洛水瑶感觉到耳边传来的湿热气息,只觉微微发痒,心中那股不自在的情绪愈发强烈。 她侧了侧头,试图离叶云舟远一些。 叶云舟见她如此,眼神略显幽暗,薄唇紧紧抿起。若是叶一在此,定能看出自家世子此时心情不畅。 不过,叶一不在,洛水瑶压根就没捕捉到叶云舟情绪如何变化。 她听到叶云舟说有人来了,便支起耳朵仔细听。 果然,随着风传来一个女子压低声音的娇俏话语:“你这死鬼,胆子越发大了。” 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梅娘,你莫怕,我是偷偷进来的,别人不会发现。” 被他称为梅娘的女子声音微微发颤:“这侯府戒备森严,四处皆是高耸的围墙。往日里,你只能趁着各类宴席,悄悄摸摸地混进来。今日并无什么重要之事发生,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可莫要被人给算计了。” 男子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梅娘放心,我自有办法。这侯府的守卫虽极为森严,但总归存在疏漏之地。我一路谨慎前行,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况且,我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即便真的遭遇意外,也能够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梅娘的声音依旧满含担忧,“檀郎,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被人发现,你我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檀郎闻言,声音再次响起:“你放心吧,若真被人发现,我便说万错都归我,总能保你出去。” 说罢,他有些不耐烦。“行了,我好不容易得空进来一次,让我好好亲近亲近你。可想死我了。” 说着,一阵窸窣声音传来,被称为梅娘的女子惊叫一声:“你这冤家,怎么这般心急?昨日不是才来过吗?再说你家中有娇妻美妾,缘何竟会将你急成这般模样。” 亲吻的声音不断传来,檀郎声音含糊不清。“家中那悍妇,岂能与你相比?她们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及。良宵苦短,梅娘莫要再推拒了。” 被称为梅娘的女子娇笑数声,随后衣物剥落之声响起,娇喘之声也不断传来。 洛水瑶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尴尬,她着实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兴起出来赏个月,竟能遇到这般香艳的场景。一时间,她有些无语地望向天空,连叶云舟捂在她嘴上的手都全然忘了。 她僵直着身子,静静地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声音,尴尬的情绪愈发浓烈。 心中也不由得埋怨起叶云舟来,既然他早已听到了声音动静,为何不先一步带着她离开,而非要拉着她躲在这里呢?如今可好,她免费听了一场古代版的“香艳之曲”。 当然,她也清楚,这条路左面是花草树木,右面便是他们背靠着的假山。前面是池塘,往外走的路只有那一条。她们若想出去,必定会与那二人撞上。 躲起来确实是此时最好的办法。然而此刻的她太过尴尬,只能强迫自己胡思乱想,以此来减少一些内心的别扭之感。 就是因为她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注意力全然不在这里,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叶云舟的手心温度越来越高,以及他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灼热。 叶云舟站在她身后,整个身子紧紧地靠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他尽量与前面的洛水瑶保持一定距离,可外面传来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让他听着几乎难以自控。 他也是一个正常男子,怀中就是心仪的姑娘,又听着这样的声音,只感觉心头一片火热。但他不想让她知晓自己是孟浪之人,只能尽力去避开她。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却见她眼珠子乱转,思想全然不在此处,脸上也没有一丝绯红之色,不禁有些气馁。 这女人是根本不在意外面的这些动静,还是因为不懂这些所以才能如此平静? 应该是不懂这些吧?他在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若是不懂,最起码也该有几分好奇才对,可她面上却连一丝好奇都没有,怎就如此淡定。 洛水瑶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若她知道了,定会暗暗回他一句: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网上冲浪的人什么没见过?再说这事有什么好奇的。 若是当面看到,她可能还会有几分不自在。但仅仅是耳朵听着,就跟听音频似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叶云舟不在此,她可能还会听得津津有味,叶云舟在,她才感到有几分尴尬。 外面传来的声音越发火热撩人,洛水瑶站的时间久了,只感觉双肩和双脚都开始麻木起来。她悄悄换了个姿势,不经意间靠近了叶云舟几分。 那细微的动作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叶云舟垂眸看着她,额间的青筋再度暴起,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幽暗深沉。 第一百零八 有完没完 第108章 洛水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注视自己的眼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示意他将手放下。 叶云舟眼神一滞,缓缓松开手,将手收回后紧紧抓着假山上凹凸的石块。那石块上的凸起硌得他手掌生疼,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勉强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洛水瑶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终于要完了吗?双腿的麻木感愈发强烈,她微微皱眉。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却不想她这口气松得太快了,外面的靡靡之音再度响起声音来。 洛水瑶:“!?” 她想骂娘,这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泰迪?咋这么能造?这也太夸张了吧!还有完没完了? 她感受着自己发木的双腿,心里哀叹着,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晃了几晃。 叶云舟强迫自己看向别处,但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她。见她这般模样,生怕她会惊扰到外面的人,于是迅速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被揽入怀中的洛水瑶微微一怔,随后便心安理得地将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也并非她有意想要靠近他,只是这空间本来就狭小,她直挺挺地站立着,又不能挪动,实在太过难受。 而且这脚底皆是枯树枝叶,稍微一动便会有细微的响动声,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引起外面之人的注意。 能靠着叶云舟,反倒让洛水瑶松了一口气。她这人懒,有东西靠着,便觉得自己还能再听一会儿。 她舒服了,可叶云舟这边却更加水深火热。方才隔着一些距离,他还能强迫自己将思绪放到别处,如今将人揽在怀中,他双手只觉无处安放,手中的假石凹凸处都被他不知不觉掰了下来。 外面的靡靡之音愈发张狂,山洞里的叶云舟听着,额头上已然布满了汗珠。 洛水瑶靠在叶云舟身上,起初还觉得找到了个依靠,能让自己在这局促的空间里稍微舒服些。 可渐渐地,她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自己。她本能地伸手拨了一下,想把那恼人的东西拨开,却听到叶云舟闷哼一声。那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在瞬间猜到了那是什么。 要是没有外面这暧昧的场景,她肯定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可此时,外面的动静让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方向。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刚才自己拨过的是什么。 洛水瑶的心里一阵慌乱,她僵硬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懵懂的笑容看向叶云舟。然而,当她的目光对上叶云舟的眼睛时,却被吓了一跳。 她看到叶云舟眼神幽深,眼珠甚至泛起一丝血丝,额头青筋暴起,满头都是汗水。她的心里顿时充满了不安和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现在完全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忽然她感觉有一只手缓缓揽上自己的肩,叶云舟的脸向她渐渐靠近。洛水瑶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偏头躲过了他靠近的脸。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心中哀叹不已:“不是吧,大哥!你不是喜欢女主吗?不是向来不近女色,要孤独终老吗?你干嘛突然这样子,好吓人好不好?” 叶云舟见她躲开,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了几分。他偏过头,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洛水瑶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说“没关系”的话,好像也不太恰当。 此刻,她脸颊微烫,眼神躲闪,不知该如何面对叶云舟。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愈发尴尬微妙。 二人一时之间忘却了外面的事情,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在那里?快抓住他们!” 洛水瑶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愈发喧闹,她支起耳朵仔细去听。八卦基因瞬间被激活,立刻就忘记了方才的尴尬之事。注意力完全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心中充满了好奇,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云舟见她神色瞬间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头都快伸出洞外了。 这个女人,刚刚还处于那样尴尬的境地,现在却能如此迅速地将那些抛诸脑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可以如此没心没肺? 叶云舟无奈地摇摇头,又觉得有些好气。他本以为她会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感到羞涩或者不安,可她倒好,直接把那些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一门心思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难道在她眼里,外面那些未知的事情比他们之间刚刚发生的尴尬更有吸引力吗? 他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他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女人,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人又爱又恨。 或许,这就是她吸引自己的独特之处吧。 叶云舟叹了一口气,她此时的举动虽然显得格外突兀,但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让自己莫名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 而洛水瑶这边,她此刻压根儿没有时间去理会叶云舟心中在作何感想,此时她全部注意力都被外面的声音紧紧吸引着。 外面,一片嘈杂声中,那个檀郎与梅娘似乎被抓住了。 紧接着,梅娘哀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侯爷,妾是冤枉的,是他强迫妾的,求侯爷给妾做主啊!” 那声音中满含着委屈与惊恐,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 “梅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檀郎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梅娘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你这登徒子,莫要胡说八道!我好好的侯府妾不当,为何要与你这样的市井莽夫两情相悦?你莫要害我!”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仿佛要与那被称为“登徒子”的人划清界限。 第109章 打断腿丢出去 被称为檀郎的男人似乎被梅娘的狠厉镇住了,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半晌后,他才沙哑着声音道:“好,是我强迫你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苦涩,沙哑的嗓音如同被风沙磨砺过一般,让人听了心中一紧。 紧接着传来“砰砰”两声,似乎是在磕头。“侯爷饶命,是小民的错,求侯爷饶命。”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恐惧与哀求,如今被人发现,他也不知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忠勇侯冷眼瞧着二人,心中怒意翻涌。 不管这妾室得不得他宠爱,终究是他侯府的妾室,他们竟敢做出如此丑事,他的心情又怎能好得了? 此时,他脸色漆黑如墨,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势,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来人!将这人双腿打折丢出去。” 声音冷酷,让人不寒而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洛水瑶听着他声音中的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和善的忠勇侯居然能说出这般狠厉的话。 不过也是,忠勇侯长年驰骋沙场,手中沾染的人命不知凡几,这样的人又怎会是简单角色。 叶云舟垂眸看向她,只见她唇瓣紧抿,面上却并无多少害怕之色。他不由在心中暗自夸赞,他看中的姑娘果然胆色过人。 这厢,那被称为檀郎的男人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求侯爷饶小民一回,小民再……”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不知被什么捂住了嘴,只剩下一阵呜呜声。那被捂住嘴的男人拼命挣扎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他似乎想要继续求饶,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一阵窸窣声传来,很快响起两声闷响。 接着,一阵凄厉呜咽声响起,即便嘴被捂住,也能让人强烈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令人心惊。凄厉的呜咽声如尖锐刀子划破寂静,让人仿佛能体会到那个男人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洛水瑶被吓的浑身一激灵,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对叶云舟说些什么。 叶云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朝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洛水瑶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叶云舟的意思。她抿了抿嘴唇,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外面的动静上。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那男人痛苦的呜咽声也渐渐远去。 洛水瑶着实压不下那强烈的好奇之心,微微探出半边脸来。她的眼睛扫过之处,恰好能瞧见被称为梅姨娘的女子。 昏暗之中,洛水瑶难以看清她具体的样貌,但观其身形,却是极其曼妙。 梅娘此时低垂着头,自始至终都未抬头看那被拖走的檀郎一眼。她就那样静静地跪着,让人完全猜不透她此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解决了那野男人后,忠勇侯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梅娘。 “梅姨娘,你可有话说?”忠勇侯的声音不怒自威,问出的话里透着一丝冷峻。 梅姨娘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依恋,她匍匐上前几步,伸手抓住忠勇侯的衣角,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侯爷,妾身乃是被人所迫才会如此,求侯爷给妾身一条生路。妾身保证日后绝不再犯。” 忠勇侯此时背对而站,洛水瑶看不见他具体的神情,却能看见他忽然抬起脚,猛地踹向梅姨娘的胸口。梅姨娘瞬间被踹飞出去好几米,她口中缓缓溢出一丝鲜血,一时之间匍匐在地上,未能抬起身来。 见此情形,忠勇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冷叱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来碰本侯?” 梅姨娘匍匐在地上,依旧没抬起头来,只是一阵阵冷笑声从她喉间溢出:“哈哈哈,谁给的胆子碰你?” 她猛地抬起头,神色癫狂:“侯爷,你可忘了,我乃你的妾室,怎么就不能碰你?” 忠勇侯冷冷地睨着她状若疯颠的模样:“说吧,你想怎么死?” 梅姨娘闻言双手撑在地上,用力直起身子,随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自然知道忠勇侯此时不会放过她。既然固有一死,何不趁此出了这口恶气? 她神色狼狈地看着忠勇侯,冷笑出声。“你身为为人夫,冷落妾室。我自从做了你的妾,十余年来,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冷待我,又纵容夫人苛刻我,我过得连这府中下人都不如。” 她看着忠勇侯,神色嘲讽:“你为人夫君,数十年不进妾室房内,我寂寞难耐,找个男人慰藉又怎会过分?凭什么你们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就要守着你过一辈子?” “凭什么你就可以父慈子孝、夫妻和睦?那我呢?我究竟是什么?”她说着,开始声嘶力竭地喊道,眼中却没有任何是悲愤与不甘。 只有无尽的恨意,以及能够出一口恶气的那种畅快之色。 忠勇侯似乎被她的话语震慑在原地,半晌都未能说出话来。 洛水瑶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瞧见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少顷,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既是如此,我便放你归家,日后如何过活,乃是你的自由。” 谁知听到他这般言语,梅姨娘的笑声愈发大了。“哈哈哈,你这个虚伪的伪君子!你以为放我走就行了?我偏不!” 她突然朝忠勇侯靠近几步,脸上露出狠厉之色,猛地扑了上去。 忠勇侯在战场对敌多年,几乎本能地就是一脚,猝不及防之下他未能收住力道。只听的一声惨叫,梅姨娘被踢倒在地。 瘦弱的身子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她的脸刚巧不巧,正对着洛水瑶这边,洛水瑶紧紧抿着唇,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忠勇侯失神地望着这一幕,待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查看时,却看到她已然没了气息。 他沉默良久,吩咐道:“去将她厚葬。” “是。”身边有下人应声,随后便上来几人抬着她的尸体走了出去。 忠勇侯独自一人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才离开了这里。 第110章 好男人是谁 第110章 忠勇侯独自一人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才抬步离开了这里。 因为害怕被他们发现,洛水瑶不敢乱动。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她才抬步想要走出去。 却没想到,站立的时间过长,双腿已经麻木。刚一抬腿,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 叶云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微微用力,便将她揽入怀中。 “你还好吧?”叶云舟望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忧虑之色。 洛水瑶被他揽在怀中,呲牙咧嘴地回道:“不太好。” 叶云舟脸上的担忧之色加重了几分。 他拦腰抱起洛水瑶,洛水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险些忘记了自己僵直麻木的双腿,她挣扎道:“你干什么?” 叶云舟将她抱到他们之前坐过的假山上坐下,“切勿乱动,且安心待着,待我为你按揉片刻,这不适之感定能消散。” 随后蹲在地上,伸手指按压着她小腿的穴位。 洛水瑶抿了抿干燥的唇,放弃要挣扎的打算,她这人一向务实,能舒服些为何要自找苦吃。 看着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着自己的小腿,方才那种难受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些。她微微动了动腿,感觉好受了许多,便将另一条腿也伸到他面前。 因她此时坐着,伸到叶云舟面前的腿刚好处于她膝盖,以及膝盖上方一些的位置。叶云舟看见她伸过来的腿,手下微微一僵。 他抬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洛水瑶。因其眼神太过复杂,洛水瑶以为他生气了,不愿意帮忙,便正要收回腿,叶云舟却抢先一步,伸手按压起了她的膝盖。 这会儿,叶云舟不仅按压着她的小腿,甚至连她的膝盖以及周围一圈都没有放过。洛水瑶感觉腿上酥麻难受的感觉渐渐消散,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合着他方才古怪的神色,是因为他在犹豫能不能碰自己的膝盖以上是吧?想到这里,她有些尴尬地瞥过眼,却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摊刺目的血迹。 方才旖旎的心情瞬间消散,不禁感慨,这古代女子活的可真不容易啊! 感慨归感慨,其他的洛水瑶也无能为力。这个社会整体便是如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被吃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仅此而已。 洛水瑶垂下眼眸,看着叶云舟依旧在专心地为自己按压着穴位。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睫毛卷翘,嘴巴紧紧抿着,看不出具体的神色。 借着这月光,只觉得面容更加俊朗。 叶云舟低垂着头仔细揉按着她腿上的穴位,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手下动作未停,开口问:“怎么了?” 偷看别人却被抓包,着实令人尴尬。洛水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感觉好些了,我们走吧。” 她坐在这儿,心里始终觉得别扭。毕竟这里刚刚才死了一个人,还断了一个人的腿,更是别人的偷情之地。她如今脑海中全是那些场景。如今感觉腿没有那么麻了,便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云舟手下动作微微一僵,应了一声“好”,便站了起来。 洛水瑶跳下石头,用力踩了踩,方才感觉快要废掉的双腿此刻已经完全恢复。 “我们走吧。”她朝叶云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二人一路沉默地往回走着。洛水瑶看了看叶云舟的侧脸,斟酌着问他,“你知道这个梅姨娘吗?” 叶云舟微微垂眸,视线掠过她脸上那抹好奇之色。随后,他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声音平静无波;“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后,伤了身子,三年未能再有孕。这梅姨娘是我祖母做主送给我父亲的妾室。” “因为这事,我父亲与母亲还闹过一段时间。再后来,阿行出生,自那以后,我父亲就再没去过梅姨娘房里。她住在府里最南边的小院里,平时也很少出来走动。大抵我父亲都快忘了她吧。” 洛水瑶轻轻点点头,她实在好奇,原着中从未提及过这个梅姨娘。不知是原着中根本没有这个人,还是没有对她进行描写。不过,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人妾室,随后十几年被人遗忘,那梅姨娘没疯,才真是奇怪呢。 听梅姨娘与那男子的对话,可知他们在这侯府中已然偷情许久。这梅姨娘必定也是个聪明人,然而侯爷明明都要放她走了,她却偏偏选择了轻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实在令人唏嘘。当真是命比纸薄啊! 不过,忠勇侯居然有妾室,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要知道忠勇侯不管在原着,还是现在,都是爱妻好男人人设。 不过想想也是,原着中男主不也是表妹通房不断,就这样,书里书外还说他是爱妻好男人,这古代好男人的标准可真低! 心里胡思乱想着,接下来的路,洛水瑶没说再话,只是默默地跟随着叶云舟的脚步,一路回到了春华院。 到了院门口,洛水瑶转身朝他行了一礼,她今日由衷地感谢叶云舟,今晚他确实帮了她许多。 叶云舟微微颔首,“好了,你快进去吧。” 洛水瑶点点头,随后便走进了院子。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之前在假山里的尴尬之事抛诸脑后。叶云舟见她进了屋子,这才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 明华堂内,此时气氛极为紧张。 丫鬟婆子们皆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整个院子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屋内,忠勇侯难得地朝侯夫人发起了脾气。“她不过是一个妾室,若你看不惯,早些放她归家便是,又何必如此算计她?” 对于那个妾室,忠勇侯自然对她没有一丝感情,若夫人真的无法容忍,完全可以与自己商议,放她离去,而不是采用如此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第111章 身体不适 第111章 在他心里,他的夫人一向善良美好,却不想,她何时变的这么………忠勇侯想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语来,此刻的他,对侯夫人的做法感到极为不理解,甚至有些痛心。 侯夫人听到忠勇侯的指责,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她缓缓抬头,对上忠勇侯的双眸,眼眶泛红,潸然欲涕。“侯爷怎可如此想我?我做了什么了?是那梅姨娘不守妇道,又干我何事?” 侯夫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委屈与不甘,她望着侯爷的眼神中满是无辜,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见自家夫人到如此地步还不承认,这让忠勇侯愈加失望。“梅氏纵然不守妇道,但若无人纵容,她又能如何与外男相联系?我侯府守卫森严,那人一介凡夫,没有半丝武力,如何进得这侯府?” 他停顿片刻,眼眸微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就见到自家夫人眼中慌张之色稍纵即逝。 他的一颗心渐渐下沉,口中却继续追问:“况且,如何就那般巧?今日无缘无故他能进侯府,还能躲过侯府护卫跑进内院去,又偏偏那般巧,被我发现踪迹撞上了。” 在忠勇侯的注视下,侯夫人越发不安。她微微垂首,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应。 忠勇侯见此情景,只感觉心中愈发冰冷,他收拢衣袖,用力一甩,随后便准备离开。 侯夫人看到这般,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夫君,你莫要如此生气。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只是我一想到她、一见到她,心中就如同有尖刺扎着一般,实在是难以释怀,所以才会这样。” “这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介意自己夫君有别的女人,夫君,我也是一个普通女子啊!” 见忠勇侯神色依旧冰冷。 侯夫人又急急解释道:“但我从未想过结果会是如此,只想着给她一个好的出处。她若愿意,放她离开便是,我并未想害她性命。” 忠勇侯回视她,见她泪水涟涟,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夫人并不是什么心肠狠毒之人,她应当做不出这般的事。 但如若是介意,早些告诉他,他早些放人离开就是。又何必如此?这般算计,既算计了别人,也算计了自己,平白伤了一条性命。 但做错事便是做错事,若不加以惩戒,那是断断不行,忠勇侯侯稍微用力,从侯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 他的声音依旧冷冽,不过已没有方才那般怒气。“我这几日去书房睡,你早些歇息吧。” 说罢,忠勇侯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余侯夫人泪流满面地伫立原地。 桑嬷嬷见侯爷走了,方敢进来。 她欲扶侯夫人坐下歇息片刻,却被侯夫人紧紧抓住手。侯夫人朝她呢喃道:“嬷嬷,我做错了吗?” 桑嬷嬷微微垂眸,此事初始之时,她便觉不妥,也曾劝过侯夫人,然侯夫人却是不听。这些年忠勇侯对侯夫人太过疼爱,致使她失了本之心。 但此时,桑嬷嬷断不会泼冷水,只是柔声安慰她:“无碍,侯爷定不会与夫人太过生气,过几日便好。这几日夫人得空多去哄哄侯爷便是。” 侯夫人点点头,被桑嬷嬷扶着坐到桌边,然眼泪依旧止不住。 桑嬷嬷吩咐丫鬟端来一盆热水,轻轻擦掉侯夫人面上的妆容以及泪珠。 与明华堂这边一片混乱不同,常青院那边却是一片寂静。 ………… 微风轻拂,繁花绽放。一女子身着粉色纱衣,曼妙身姿在薄纱下隐约可见,笑容甜美动人。叶云舟只觉喉间微痒,心中告诫自己此举不当,却仍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他心仪的女子见他走来,自然地靠在他身上,一时间,香肩微露,活色生香。云舟的手不受控制地搭在她肩上。 春雷乍响,叶云舟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忆起梦中情景,他苦笑一声,暗叹自己近日愈发龌龊。 他起身走向院子,院里有两个大水缸,平日装满水。他拿起木桶舀了两桶水,兜头浇下,冰凉的水才让他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回到屋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想继续睡,却发现毫无睡意,就这般一直睁眼到天亮。 ………… 与他这边的情况不同,洛水瑶回了院子,洗漱完毕之后便躺在床上。本以为今日的所见所闻会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晚上会难以入睡。谁曾想,闭上眼睛后,却是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一早醒来,她还有些意外,随即,她又暗自感叹,或许自己从骨子里便是这样冷漠没有同情心的人吧。 今日早膳是在春华院内用的。 只因一早明华堂那边就派人前来通知,言称侯夫人身体抱恙,接下来几日让众人在各自院子用膳。 洛水瑶对此并无异议,忆起昨晚之事,她稍作思忖,便吩咐杜鹃从厨房取来几样吃食,随后前往明华堂探望侯夫人。 到了明华堂,刚一进门,洛水瑶便察觉出这边院内一片寂静。下人们安安静静,见她来了,也只是小声称呼,随后便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便唤了桑嬷嬷出来。 桑嬷嬷见她来了,立刻迎上前来。“老奴见过洛表小姐。” 洛水瑶示意杜鹃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明华堂内的丫鬟,自己则迎了上去。“桑嬷嬷,姨母如何了?身体到底哪里不适?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洛水瑶的语气中满是关切,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桑嬷嬷见她关切之色不似作假,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请了,今日一早便请了华大夫过来,是头痛之疾复发。”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只是夫人这是老毛病了,这些年也一直不见起色。” 桑嬷嬷略过了昨日忠勇侯与夫人争吵之事,洛表小姐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她一个长辈如何能与她讲这夫妻间之事? 第112章 疑惑 第112章 洛水瑶对桑嬷嬷的隐瞒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点头。随后又问:“我上次交给夫人那泡脚之药可有用着?” 桑嬷嬷点点头,话语中满是笑意:“夫人感念小姐您一片孝心,一直吩咐老奴给她用着,从未间断过。” 洛水瑶闻言,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解。 侯夫人乃是邪风入体引发的头疾,她所配的药乃是温热之药,若每日使用,定然能缓解夫人的头痛之疾,甚至还有可能痊愈,如今却因何半分不起作用? 她心中虽这般想着,却并未问出声,只是乖巧的随着桑嬷嬷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洛水瑶上前掀开床幔,只见侯夫人靠躺在床上,仔细观察一番,只见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显然是被这头痛之疾折磨得不轻。 见有人进来,侯夫人也只是微微抬眸,待看到是洛水瑶,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掩饰过去,“瑶瑶,你怎么来了。” 坐在侯夫人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只觉那手冰冷无比。洛水瑶替她掖了掖被子:“姨母,你可感觉好些了?” 侯夫人微微摇头,“比起昨夜好多了,如今只是浑身无力罢了。” 洛水瑶看着她沉默了半刻,松开了侯夫人的手腕。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轻声问::“姨母,我能解开你头上那条抹额吗?” “好。”侯夫人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吃力地点点头。 见夫人同意,洛水瑶上前,动作轻柔地解开了侯夫人头上的抹额。她的动作极为小心,仿佛生怕弄疼了侯夫人。 一旁的桑嬷嬷见洛水瑶如此体恤自家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道:这洛表小姐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孝顺懂礼,还安分守己。如此看来,比那掐尖要强的陆表小姐强多了。 洛水瑶自是不知,桑嬷嬷一直在她身后观察她的动作。她解下抹额后仔细打量侯夫人的额头,只见侯夫人额上有一条勒痕,这明显是常年戴抹额导致的。 看来侯夫人抹额戴的日子够久,她将解下的抹额放在一边,让侯夫人平躺着,轻轻按压着侯夫人头顶的穴位。 洛水瑶轻轻按压着侯夫人头顶的百会穴与四神聪穴。她的手指力度适中,节奏均匀,如此反复,足足按了两刻钟后,侯夫人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她的睡颜也逐渐宁静,仿佛暂时忘却了头痛的折磨。 桑嬷嬷在一旁看着,对此颇为惊奇,要知道,夫人自打昨夜与侯爷争吵过后,前半夜哭,后半夜至如今又因头痛发作未能合上一眼,这让她看着都心疼极了。 本想昨夜便去请华大夫,却被侯夫人制止,直到今日一早才去请。 她知道夫人这是想让侯爷心疼,可这老爷也是个犟脾气,此番夫人算是惹怒了他。除了派人过来之外,也未过来看一眼。 夫人见此,心中哀戚,头痛愈加严重。桑嬷嬷心中满是担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洛表小姐一来,不过这一会功夫,竟然能让夫人能安稳地睡一觉,对此桑嬷嬷自是万分感激。 洛水瑶替侯夫人掖好了被角,转身朝桑嬷嬷轻声说:“嬷嬷,我们出去说话。” 随后便朝室外走去,临走时顺手拿起了侯夫人方才解下的那条抹额。 出了内室,桑嬷嬷小心地关上内室的门,随后领着洛水瑶去了明华堂的待客厅。 待二人到达客厅,早已有机灵的丫鬟备好茶点。 桑嬷嬷上前亲手替洛水瑶沏了一杯茶,送到洛水瑶手边,洛水瑶急忙推辞道:“嬷嬷,您如何这般客气?您是姨母身边的人,也算是我的长辈,哪能让您做这些?” 桑嬷嬷乃是侯夫人身边第一人,日常替侯夫人处理着府中大小事务。哪怕是叶云舟、叶云行二人也对桑嬷嬷敬重有加。 洛水瑶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等着桑嬷嬷的伺候呢?再次推辞道:“嬷嬷,万万不可,快别如此,您有事直说便是。” 见洛水瑶戳破了自己的心思,桑嬷嬷有些尴尬,将茶水顺势放在洛水瑶身前。她斟酌片刻后开口道:“小姐,奴婢自幼跟在夫人身边,这头痛之疾折磨了我家夫人几十年。这各种按摩手法,我也知晓不少,可没有哪一个能如您今日这般让夫人忘却头疾之痛。” 桑嬷嬷看着洛水瑶,眼神中带着期盼和些许不好意思,“奴婢就是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将您这按摩之法教于我,让我日常多替我家夫人按一按。” 洛水瑶听出了桑嬷嬷对自己的改口以及自称,微微挑眉,再次感慨这桑嬷嬷真是人老成精。 听到桑嬷嬷提起的是这件事,洛水瑶不在意地笑笑,“嬷嬷,你不必如此。这按摩之法,我本就欲教给你,又何必让你这般客气。” “再说,我受这侯府大恩,区区按摩之法,又算得了什么?” 桑嬷嬷听她这么说,她仔细观察洛水瑶的神情,见她确实没有一丝不悦之色,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洛水瑶的好感更是倍增。“那奴婢便多谢小姐传授之恩。” 桑嬷嬷朝洛水瑶恭敬地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接下来的时间,一个早晨,洛水瑶便窝在这明华堂内。 她让桑嬷嬷躺着,以便桑嬷嬷能仔细感受自己按摩的手法。洛水瑶耐心地讲解着每个穴位的位置和按摩的力度、节奏,桑嬷嬷则聚精会神地体会着。 待桑嬷嬷完全记下后,洛水瑶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洛水瑶从桑嬷嬷那边要走了那条镶嵌着宝石的抹额,直言自己喜欢上面的花纹,想要研究研究,过段时间再送回来。 桑嬷嬷感念她的恩德,自是无不应,连连说道,她会告知自家夫人,若洛水瑶喜欢便送给她。 洛水瑶对此并不争辩,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告别了桑嬷嬷,往春华院走去。 回到春华院,洛水瑶坐到自己的小榻上,拿着那条抹额仔细端详。她凑近嗅了嗅,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113章 一样 第113章 春桃端着洗净的山桃进来,见自家小姐盯着那条抹额看个不停,只以为她实在喜欢那上面的花纹,便开口说道:“小姐,您若实在喜欢,便交给奴婢,奴婢为您织一条一模一样的。” 洛水瑶闻言,心神微微一动,她开口问春桃:“你说你能制成与这一模一样的?” 春桃冲她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抹额,仔细端详半晌后说道:“是,奴婢能制一条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这颗宝石恐怕找不到如此相同的。” 洛水瑶微微眯眼,开口询问:&“那你便照着这个制一条一样的。这上面的宝石倒是好办,待你绣好之后便将这颗宝石挪过去,如此可行?” 春桃看着她,眼神中虽有不解,但依旧点点头,回应道:“自然是可以。” 洛水瑶颔首,接着说道:“那行,你这几日便加急赶制一条如这一般的抹额出来。” 随后洛水瑶又接着问她:“你今日洗山桃后可有净手?” 春桃一听,以为洛水瑶嫌弃自己手脏,连忙就要跪地求饶,却被洛水瑶一把拉住。 春桃急道:“小姐,奴婢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绝没有脏污。” 洛水瑶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惊慌,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顺口一问罢了。” 春桃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洛水瑶盯着春桃的双眸,意有所指地叮嘱道:“你去洗一些山桃,莫要洗手,然后找机会去找隔壁秋梨院的红果,将你未洗过的手在她身上多抓一抓。” “记住,一定要多抓一抓。”洛水瑶看着春桃,再次郑重道。 春桃虽满心疑惑,但也只能点头应下。 ………… 比春华院这边和谐的氛围,反观秋梨院中,这几日却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因秋梨院的小姐被禁足于院中,心情极差,下人们都不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唯独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红果避无可避, 她端着膳食,脚步轻缓地走进屋子,看着躺在床上神色郁郁的陆昭昭,她轻声唤道:“小姐,起来用膳了。”声音轻柔,似是怕惊扰了这沉闷的氛围。 陆昭昭却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并未言语,仿佛对这一切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红果见状,心中微微一紧。想起嬷嬷吩咐自己的话,她咬了咬牙,继续道:“小姐,您今日早膳都未用,这样对身体不好,您还是起来用一些膳吧。” 陆昭昭终于动了。 她缓缓起身,眼神木然地看向红果。红果被她那毫无生气,却又隐含怒意的眼神震得一步步后退,心中涌起一阵恐惧。 陆昭昭见她如此上不了台面,心中怒意更深。 她猛地抬手便打翻了红果手中的食盘,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反手一个耳光就打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红果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知错了。” 陆昭昭见此,只是冷冷地看着红果。“滚出去!”她怒声喝道。 红果浑身一颤,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屋外跑去,她的心中满是委屈和恐惧,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房间里只剩下陆昭昭一人,她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心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被禁足的日子让她感到无比压抑和憋屈,她抬起手,将才补来上的一盏精美瓷瓶再度挥落在地。 红果捂着脸冲出屋子,心中的委屈和疼痛让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迎面便撞上了楚嬷嬷,“哎哟”一声,后退几步,险些闪了老腰,却被跟在后面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 楚嬷嬷看着红果红肿的脸颊,冷斥出声:“你这丫头冒冒失失,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红果连忙跪下,抽泣着说道:“嬷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她……小姐她正在气头上,刚刚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心里害怕,这才失了分寸。” 楚嬷嬷听了,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叹小姐的脾气越发暴躁了。 她看着红果,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起来吧,小姐被禁足,心情自然不好,你作为贴身丫鬟,要多担待着些。去,找些冰块敷敷脸,可别肿得太厉害了。” 红果感激地看着楚嬷嬷,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默默退下。 与她们一墙之隔,春桃紧贴着墙壁。听到那边稀里哗啦的声音,以及院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训斥声。 今日,自家小姐叮嘱她,让她接触红果,她时刻注意着秋梨院这边的情况。方才她在这里边绣抹额,边注意着,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隐约的瓷器碎裂声,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紧贴在墙上听着。 虽听不太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但也能大概判断出,是隔壁秋梨院的丫鬟被自家小姐打了。 而冰块在厨房,这丫鬟想要找冰块敷脸,那便要去厨房。她将绣品收回绣筐,放在桌上,顾不得收拾整齐,便快步朝外走去。 临走时,春桃路过院子里的小厨房。她停下脚步,将手伸进厨筐里的山桃上面,用力地搓了一顿。直到那些山桃被她搓得破皮变形,桃毛也沾在了她的手上,她这才罢休。 随后,她将刚刚搓过山桃的手在自己身上随意抹了一遍,让自己身上也沾上了一些桃毛。做完这些,春桃这才朝着大厨房走去。 红果一路低着头,眼眶红红的朝厨房走去。她满心的委屈和疼痛,只想赶紧找到冰块敷脸,缓解脸上的红肿。 走到半道,她突然发现前面的小路上有人,不知道在低头找什么。红果本想转身避开,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却被人开口唤住:“哎,那位姑娘稍等一下。” 红果眼看避不过,便无奈地转身看着唤她的人。 只见那人冲她上前几步,看见是她,说道:“原来是红果姑娘呀,” 红果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114章 找到了吗 那人见她应了,神色无比焦急的对她说。“红果姑娘,你要去做什么?不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找东西?我家小姐赏给我两粒金花生。谁知今早我去厨房拿早膳时,竟不慎丢失。我在这找了一早上了,也未能找到。不知能不能麻烦红果姑娘你帮我找找?” 红果本就烦躁,不想多管闲事。但想起自己被自家小姐冷待,再看眼前之人神色间都是焦急之色,终是心生不忍。“那行,我帮你找找,但也不能找太久,我也要回去我家姑娘那里复命。” 那人闻言,激动地抓住红果的手,“多谢红果姑娘,你可真好!”说着便拉着她往前走去,趁机将手在她身上蹭了蹭。 对此,红果一无所觉。 二人找了一会儿,还是未找到,红果正打算放弃,开口请辞,却忽然间看到前方草丛边,有一个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抬步上前指着地上的东西喊道:“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那人听到,连忙走到跟前,拨开草丛,从地上捡起一个绣着金丝线的荷包。她打开看了看,见荷包里金花生仍在,色瞬间欣喜起来。 红果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中也为她感到开心,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不禁有些黯然。 那人满心欢喜地将荷包收好,对红果连连道谢:“红果姑娘,今日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帮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金花生呢。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红果勉强笑了笑,说道:“不必客气,既然找到了,那我便先走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那人却又喊住她:“等等。” 红果转身看着她,面露不解。 那人从荷包中掏出一粒金花生塞到她手中,“这是给你的报酬。若不是你,我这两颗金花生一个都找不到。既然你帮了我,说明你与它有缘,我们便一人一个。” 红果连连推辞:“我并没帮你什么,这当不得。” 那人却将她握着金花生的手握紧,怜惜的看着她红肿不堪的脸颊,“拿着吧,去托人去外面买一瓶药,姑娘家可莫要留下疤来。” 红果看着手中的金花生,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眼眶微微泛红。她自小被夫人拨到小姐身边伺候,却因为沉默寡言一直不得宠。后来,红缨办事能力越发出众,她这个贴身大丫鬟便只能沦落到干一些杂活。 但因是夫人所赐,长者赐不可轻贱,所以她一直保留着名义上大丫鬟的名额。此番红缨出事,小姐对她非打即骂,看着她长大的嬷嬷也对此熟视无睹。 没想到,竟有不相熟之人还对她怀有一份善心。红果强忍着眼中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低着头匆匆行了一礼,道了声“多谢”便捏着手中的金花生转身离去。 看着红果的踉跄走远的身影,春桃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人奴婢,若跟的主子不是和善之人,要平白受多少罪呀?” 她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庆幸,幸好夫人将她分在了春华院中伺候自家小姐。 她心中隐隐有所预感,小姐安排她将桃毛蹭到别人身上,定是要借她之手去惩戒隔壁的陆表小姐,若不然,缘何会在临出门之时赏她这金花生。 …………… 红果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着,直到转弯避开了春桃的视线,这才抬起袖子,狠狠擦去满脸的泪水。 她站在原地,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走向厨房,到厨房嬷嬷那里要了一些冰块。 冰块刚触碰到红肿的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心头微微一颤,脸上的疼痛却也得到了缓解。她微微闭起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舒缓。 过了片刻,感觉脸上不再那么烧痛,她才将冰块放下。 想起小姐生气的模样,她不敢多做停留,整理了一番衣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又仔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这才脚步匆匆地朝着秋梨院赶回去。 秋梨院中,经过楚嬷嬷的耐心劝说与开解,陆昭昭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她静静地坐在院中,将一张洁白的纸铺展在桌子上,一只手轻轻捏着衣袖,另一只手握着笔,静待良久却迟迟未能下笔。 这几日,她心浮气躁,频频失态,让人看了不少笑话。她母亲在时常说写字能让人静气凝神。 想起母亲昔日的教导,她吩咐丫鬟将纸笔墨砚取了出来。然而,她思绪纷乱如麻,半晌也未能写出一个字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纸张。直到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才缓缓抬头望去。 抬眼便瞧见红果走了进来,红果进来一抬眸便接触到她的眼神,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唇,心中满是忐忑。但她还是仗着胆子,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轻声道:“小姐。” 瞧见红果那副模样,陆昭昭心中的不悦之情再度涌起。然而,想起方才楚嬷嬷的那番掏心掏肺之言,她强行将心中的不悦按下去,然后走上前。 手搭在红果的衣袖上,将红果扶了起来。随伸手轻轻抚了抚红果那明显好了不少的脸颊,语气中满是愧疚:“是我不对,不应该对你发脾气。你莫要生我的气。” 红果垂下眼眸,对她露出的和善并无多大触动。他家小姐就是这样,发泄起脾气来毫无顾忌,发完脾气却又回来哄人。刚开始时,红果还会期许小姐是真正对她好。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算是知道了,小姐只会在她有用的时候对她好一些,若她无用了,或者稍有不慎不合心意,这院中被打骂的人,她便是第一个。 但她心中的想法此时丝毫不敢表露。 她眨了眨眼,压下心中涌起的苦涩,抬眸看向陆昭昭,“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天生愚笨,才会惹得小姐那般生气。” 第115章 嘿嘿嘿 第115章 说着,她便扑通一声跪在陆昭昭面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说:“奴婢自小就伺候着您,您是奴婢的小姐,您无论怎么做都是应当的。 ” 她这说话极有技巧,既细数过往的情分,又表了忠心。 陆昭昭见她一如既往地老实乖巧,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起来吧。这几日你便歇在房中莫要出来,省的让外人看到你的脸,误会我这个主子不够和善。” 红果听到她的话,呐呐地应了一声:“是,小姐。” 看着红果离开后,陆昭昭这才轻抬玉手,在桌上的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忍辱负重待来日,一雪前耻终有时。” 待写完,她将毫笔顺手放进桌上的笔筒,拿起纸,满意地观赏起来。 ………… 洛水瑶不知道有人正在她背后算计,想要一雪前耻,可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她自己早已经先出手了。 夜晚,万籁俱寂,月亮仿佛害羞似的躲在乌云中,使得夜色愈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洛水瑶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穿上鞋子后便来到院子里。 此时,庄子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院子中朝隔壁眺望。见到洛水瑶出来,他行了一礼,道:“小姐。” 洛水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转头看向隔壁院子,只听得隔壁传来阵阵嘈杂声,有怒吼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哭求声和慌张的喊声。 杜鹃几人此时也已穿戴好衣物,个个好奇的朝隔壁望去。 张嬷嬷走了几步,站在墙根下,踮起脚朝隔壁望了望,转头看向洛水瑶,“小姐,这秋梨园不知发生了何事,要不老奴过去瞧瞧?” 洛水瑶点点头,“行,你且去看看,若有需要,多帮衬一把。我先去洗漱一番。” 张嬷嬷点头应是,随后转身挑起一个灯笼,拿着灯笼便快步朝隔壁院子走去。 洛水瑶转身招呼杜鹃与春桃二人进来为她洗漱。 杜鹃二人的手极为灵巧,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为洛水瑶挽了一个简单的发辫,穿好衣裳。主仆几人便出了屋子。 庄子与春杏一直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庄子见洛水瑶出来,小声问:“小姐,可要我跟着一同去?” 洛水瑶摆摆手,“不用。你与春杏二人就在院中等我们便是。等张嬷嬷回来,了解清楚情况后,我再去看看。” 庄子还欲再说,却被身旁的春杏拽了拽衣袖。 春杏冲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多言。这段日子与小姐相处下来,春杏也大概了解小姐的性子,极为执拗,说一不二,她决定之事通常不会再更改。 庄子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思忖着此处乃是侯府,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只好便打消了一同跟上去的念头。 ………… 此时秋梨院中,陆昭昭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见整个人脸部红肿不堪,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难以看清,双手更是浮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她看着镜中如猪头一般的自己,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楚嬷嬷在陆昭昭旁边手足无措,想去安慰她,却又怕她身上的急症传染给自己,只能朝着旁边的丫鬟婆子怒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赶紧把那镜子搬下去!” 丫鬟们吓得缩作一团,强压着心中的害怕,去将桌上的镜子抱了下去。 陆昭昭听到楚嬷嬷的声音,转过头扑到她怀中呜咽出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我。” 楚嬷嬷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瞬间变得僵硬无比,她心中极为想避开,毕竟小姐这模样实在吓人,而且还不知这急症会不会传染给自己,可又害怕小姐好转之后会发难于自己。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僵硬地环抱着她,轻声安慰道:“小姐,你莫怕,我已经吩咐人去喊侯爷与夫人了。待他们请了大夫来,你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被派去喊人的红果一路脚步匆匆,火急火燎地朝着明华堂奔去。 此时侯夫人早已歇下,明华堂的门也紧闭着。红果跑到明华堂后,推了推门,却未能推开,她急切地拍打着门,大声呼喊:“开门啊!夫人,救命啊!” 侯夫人从梦中惊醒,惊慌地喊道:“何事?桑嬷嬷,你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桑嬷嬷此时早已听到动静,手脚麻利的穿戴整齐。听到夫人的话,她应了一声:“夫人,你莫急,奴婢这就去看看。” 身边的丫鬟挑起灯笼跟在她身边,桑嬷嬷边朝门口跑边问,“是谁啊?” 红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是奴婢,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桑嬷嬷连忙打开门,只见红果满脸焦急与泪水,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的的站在门口,一看就是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匆忙赶来的。 红果看到开门的是桑嬷嬷,她只觉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桑嬷嬷,求夫人救救我家小姐,小姐她……她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十分吓人,全身红肿,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双手也起满了红疹子。” 桑嬷嬷一听,脸色也变了,她连忙转身朝身边丫鬟喊道:“你现在赶快去门房那里,让他们派人套马去请华大夫过来,一定要记得,动作要快。” 那丫鬟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应声,提着灯笼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想了想,她又朝另一个丫鬟道:“你速速去书房一趟,向侯爷说明情况,然后尽快回来回复。” 那丫鬟点点头,便一头冲进了夜色之中。 桑嬷嬷安排好一切,安抚的拍了拍红果的肩,红果眼眶发红的看着她,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桑嬷嬷安抚完红果,便转身朝院里走去,她要先向夫人禀报一番,没人比她知道那陆表小姐在夫人心中的分量,如今夫人虽对陆表小姐有些许隔阂,但那分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这般事情她可不敢耽搁。 第116章 夜半 第116章 今早因为有洛水瑶为其按摩,侯夫人才能好好休息了一番。晚间用完膳后,桑嬷嬷又为其泡脚,用洛水瑶教的手法按摩一番,不知是因为昨夜太累,还是因头疾太耗心神,侯夫人夜间又早早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拍门声,瞬间从梦中惊醒。吩咐桑嬷嬷去开门后,就让人服侍自己穿戴好衣物,此时,正被丫鬟扶着走出来。 桑嬷嬷跑进院内,正要伸手推开房门,却见侯夫人已经走了出来。 她担忧的目光迅速上下打量侯夫人一番,见夫人只穿着单薄的外衣,便朝扶着夫人的丫鬟呵斥道:“怎的不给夫人拿一件大氅过来?初春的夜,凉意仍浓,夫人若着了凉引发头疾可如何是好?” 那丫鬟闻言,连忙应声:“是,嬷嬷,奴婢这就去拿。”说罢,便匆匆朝室内走去。 侯夫人看了桑嬷嬷一眼,见她面色凝重,便开口询问:“怎么了?是谁在敲门?可是有何事?” 桑嬷嬷见侯夫人神色焦急,便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边走边开口道:“陆表小姐的丫鬟过来说,陆表小姐夜间突发恶疾,浑身红肿,也不知是因何缘故。” 侯夫人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停住脚步吩咐道:“你赶快派人去请华大夫过来。” “奴婢已经让门房去请了,也让人去通知了侯爷,想来侯爷那边应该很快会回话。” 说到这里,桑嬷嬷停顿了一下,想起侯爷这几日与夫人闹别扭。往日夫人头疾发作时,侯爷应是心急如焚,可如今却因气急了,只是派下人与大夫过来瞧了瞧,也未曾过来看夫人一眼。 她犹豫着说道:“不如我们先去秋梨院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侯夫人听到“侯爷”二字,心中只觉苦涩无比。她眼见侯爷对那梅姨娘从来不上心,将那人放在后院不管不顾,便生出了赶梅姨娘出府的念头。 她第一次发现那姨娘与他人勾搭上时,心中也是震怒之极,后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个好时机吗? 随后在那野男人上门时,为其行了方便之门,随后每一次都替其打掩护。这次更是算计那二人,本想让侯爷发现后将二人逐出府去,却未曾想竟害了那梅姨娘性命,引得侯爷大怒。 昨晚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思虑了许多,或许……她是真的做错了,可侯爷竟然连一句解释都不听,这让她心中着实难受。 主仆二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匆匆朝秋梨院走去。 …………… 忠勇侯这边,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心中也是烦闷不已。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夫人的算计,梅姨娘的意外,每一件都让他心绪难平。他翻了个身,却无法入眠,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愈发强烈。 忠勇侯躺了半晌,半丝睡意也无,他猛地坐起身来,朝外间大声喊:张德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外间耳房里,张管事此刻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侯爷的呼喊声,猛地惊醒,他翻身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裳,随后压低声音回道:“侯爷,奴才在。” 忠勇侯拧着眉吩咐:“你现在去一趟夫人院里,问一问夫人如何了?今日可有好些?头疾可有再犯?” 张管事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却又被侯爷喊住。 “等等,若是夫人睡了,记得莫要惊动她。” 张管事心中暗自嘀咕:既然这般放不下,便自己去看看便是,明明担忧得紧,却还要分房睡,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净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口中却恭恭敬敬应道:“是,老奴这便去。” 忠勇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烦躁地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复又躺在床上,心中的烦闷却丝毫未减。 张管事出了院子,尚未走几步,便迎面撞上了明华堂派来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见了他,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张管事。” 张管事心中一紧,以为侯夫人有恙,连忙阻止她,“行了,别那么多礼,你大晚上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小丫鬟见自己行礼被阻止,便也不再强求,连忙起身,紧张地问:“侯爷呢?桑嬷嬷让奴婢过来请侯爷。” 张管事心中咯噔一下,猛地转头冲进院子,边跑边喊道:“侯爷!侯爷!你快出来,夫人不好了。” 独留小丫鬟在外面,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时沉稳的张管事像猴子一般窜进院子。 半晌,小丫鬟才吐出最后几个字:“陆表小姐身体抱恙。” 忠勇侯躺在窄小的床上,双眸圆睁盯着屋顶,毫无半点睡意。他心烦气躁的挠挠头,忽然就听外面传来张管事那惊恐的呼喊声——“夫人不好了!” 忠勇侯瞬间如遭电击般猛地弹起,哪里还顾得上披衣,穿鞋袜,他疯了似的朝房外冲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一脚踹开,瞬间四分五裂,木屑飞溅,激起漫天尘土。 张管事险险避开那迎面飞来的木板,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而忠勇侯此刻哪还管得了这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抓住张管事的衣襟,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夫人怎么了?” 却不想,半晌都未能等来张管事的答复。待那扰人视线的尘土缓缓散去,他定睛一看,竟发现张管事被自己揪着衣领高高提起,衣领紧紧抵着他的喉咙,使得张管事面色涨红,根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只见张管事双手死命拍打着他的手,忠勇侯心中难得地涌起一丝不自在,他神情木然地松开了手。 张管事便如同一袋重物般跌落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半晌都没缓过来。忠勇侯瞧见他无大碍,松了一口气,此时也顾不得等他缓过来。 他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找到那通报之人问个清楚。环视一圈,正好看见那小丫鬟瑟缩地站在门口,脖子紧缩着,似乎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第一百一十七 吓坏了 第117章 此时他心中虽依旧焦急,然而面上却已镇定了不少,不再似方才那般慌张。 他一边朝外大步走去,一边问道:“夫人如何了?”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结巴着说:“夫人………夫人没事。” 忠勇侯脚步一顿,面露不解,问道:“你说夫人没生病?” 小丫鬟诺诺的点点头。 周永侯皱了皱眉,又问:“究竟是何事?你详细说来。” 小丫鬟方才被侯爷凶狠的模样吓坏了,不过她到底是经常在明华堂伺候的人,知道侯爷对下人一向和善,于是便也镇定了下来。 她回禀侯爷:“夫人无碍,是陆家表小姐半夜突发恶疾,桑嬷嬷派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可有派人去请大夫。” 忠勇侯听到夫人无碍,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说是那陆家丫头突发恶疾,便问小丫鬟。 小丫鬟点点头,“请了,请了。奴婢来之前,嬷嬷就已派人去请大夫。” 忠勇侯闻言,思忖半晌,接着说:“那我先回明华堂等夫人,你去回禀夫人,让夫人看着处理。毕竟一个姑娘家的院子,我为人长辈也不好进去。” “是,侯爷。”小丫鬟领命,正欲转身离开。 “等等。” 忠勇侯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叫住小丫鬟。“若是实在需要人照看,这明华堂离秋梨院距离较远,世子的院子倒是离的近些。若有夫人也拿不定主意的,便先让人去找世子,然后再派人来寻我。” 小丫鬟闻言,领命应道:“是。” 忠勇侯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去办。 她福了一礼,随后便如风一般迅速跑走了。 看着小丫鬟身影跑远,忠勇侯转身往院里走去。 张管事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一边摸着脖子呲牙咧嘴,一边看着他。 钟永侯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道:“此事是我不对。“行了,你快回屋子休息去吧,也不必跟着我了。” 张管事见自家侯爷看着他还能笑出声来,不由更加哀怨了,但嘴上还是不敢反驳,“是。” 忠勇侯看着他点点头,也不再继续笑他,转身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朝明华堂走去。 ……… 常青院这边,叶云舟今日一直躲着洛水瑶。 骄傲的叶世子从未在别人面前丢过脸,更何况是在自己心悦之人面前,这更让他觉得无颜面对。 她们虽同住一个府邸,可他依旧不能时常见到自己想见之人。 躺在屋顶上,叶云舟毫无睡意地望着天空中若有若无的星星。 当远处院子传来嘈杂声时,他坐起身来,一跃跳下屋顶,便朝着声音嘈杂处赶去。 到了之后,发现春华院内安安静静,并无问题,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就目光转向秋梨院方向,隐隐约约只听到丫鬟喊着“小姐不可”之类的话。 他想了想,还是未走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 洛水瑶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张嬷嬷才从院外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洛水瑶见她神情如此,微微垂下眼眸,让众人看不清她表情如何。 张嬷嬷进来后福了福身,说道:“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是陆表小姐不知怎的突发恶疾,浑身起红疹,脸肿得特别厉害。奴婢只是在门口听到了一些,具体情况怎么样也不太清楚。” 春桃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悄悄瞥了洛水瑶一眼。想起自家小姐吩咐自己做的事,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好像与小姐脱不了干系。 察觉到春桃在看自己,洛水瑶抬眸望去,正好与春桃视线相撞,也看清了她眼中的疑虑。 洛水瑶眨眨眼,冲她展颜一笑,表情看起来极其无辜。 春桃连忙收回眼神,心中暗想:不管这件事跟小姐有没有关系,反正她春桃咬死了就是没有关系。 二人的互动,除了庄子外,其他人并未察觉。待张嬷嬷说完话,洛水瑶立刻换上一脸担忧之色,问道:“这般严重吗?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洛水瑶带着春杏与张嬷嬷来到秋梨院时,只见秋梨院的门大开着,院子里的人乱成一团,房间里还不断传出陆昭昭哭泣的声音。 洛水瑶微微挑眉,却依旧保持着担忧的神色走进了秋梨院。有丫鬟见到她,忙上前给她行礼:“洛表小姐,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无法招待您,还望您莫要靠近。” 这丫鬟也是壮着胆子上前阻止,她知道自家小姐对这位洛表小姐厌恶至极,此时小姐生病自顾不暇,若后面知道自己未能阻止洛表小姐进去看她笑话,那那自己定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洛水瑶并未打算与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只是点点头。“那行,我在门外等着。若有需要,可千万别客气。” 丫鬟松了一口气,又行了一礼,“多谢洛表小姐。” 洛水瑶带着张嬷嬷与春杏出了院子,也不走远,几人大喇喇地站在秋梨院正门口。 春杏压着怒气,待看到那丫鬟离开了,才气哼哼地说:“小姐,这秋梨院的下人真是跟她们家小姐一样,既傲慢又不知礼数。” 洛水瑶闻言笑了笑,“行了。背后莫议主子,若被夫人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 春杏闻言悻悻地闭上嘴,只敢在心里默默嘟囔。 洛水瑶倒是半分都没放在心上,她来这秋梨院本就是为了做样子,并不想与陆昭昭起什么冲突。 若她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事后被侯夫人知道了,定会觉得她不顾及情分。 她与这秋梨院只有一墙之隔,要说没听到也说不过去。如今将姿态做足了,想来侯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多说她什么。 在她们不远处,叶云舟看着这一幕,脸上神情又冷了几分。 这秋梨院的人还真是上行下效。 陆家真不会教养下人。他刚才分明看到洛水瑶走进院子,却被丫鬟拦着赶了出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一撩袍角,快步朝孤零零站在门口的主仆几人走去。 洛水瑶站在门口,状似担忧地望着秋梨院里面,实则双眼放空,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第一百一十八 双标 第118章 倒是一直未吭声的张嬷嬷,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便见到世子朝她们走来。 她俯身行了一礼,同时也算是提醒正在发呆走神的主仆二人,大声道:“奴婢见过世子。” 洛水瑶眨眨眼,收回思绪,转眸望去便见叶云舟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夜色正浓,她只能看出个大概的人影,却看不清他具体神色如何。 她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行了一礼。 叶云舟走上前来,目光凝视着她,“夜深了,这里有我看着,稍晚一些母亲也会过来。不如你回去休息吧。” 以他敏锐的洞察力,自然察觉到了眼前这姑娘还未睡醒。 洛水瑶甩甩头,努力让头脑更清明一些,这才回应他:“不行,也不知道昭姐姐到底如何了,我要见她一面才安心。” 同时心里默默补充道:不看一眼她怎么知道我看她笑话。 旁边的春杏看见了世子,又听到自家小姐到如此地步还惦记姐妹情谊。 心中不岔,忍不住向叶云舟告状:“世子,这秋梨院的人太过分了。我家小姐进去想要看一下陆表小姐具体情况如何,她们居然把我们赶了出来。” “春杏!”洛水瑶侧身喝止她,语气严厉,但看着春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之色。 春杏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默默挺起胸膛。她一早就看出来自家小姐是个记仇的,不巧她也是,此时若不告状才可惜呢! 叶云舟对春杏这般护主的丫鬟甚是满意,他点点头,说道:“我会对母亲说明情况。” 叶云舟对陆昭昭是有几分不满,但他身为男子,不好直接找姑娘家麻烦。 不过他母亲倒是可以说,虽然可能只是不痛不痒地提几句,但总能让陆昭昭收敛几分。若是日后陆昭昭再过分,他再出面也不晚。 双标的叶世子对春杏这样护主的丫鬟很是满意,可一想到护别人主的丫鬟,却又不满意了。 他一抬眼,便瞧见了方才让洛水瑶等人出来的那丫鬟探头探脑地望向这边。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丫鬟吓得瑟缩一下,很快便跑回屋里。 紧接着,楚嬷嬷跟了出来。 楚嬷嬷此时模样极其狼狈,发丝凌乱,额角还有一丝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扔过来划破一般。 她看到洛水瑶与叶云舟,心中一惊,连忙行礼:“奴婢见过洛表小姐,见过世子爷。” 叶云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并未有多问,“陆表小姐如何了?” 楚嬷嬷抬手擦去快要流进眼睛的血痕,“多谢世子爷关心。我家小姐不知因何浑身起了疹子,除了瘙痒难耐,倒是没有其他不适。” 叶云舟嗯了一声,既然没有大碍,那便不妨碍他提起其它事情。 他望向那躲在楚嬷嬷身后的丫鬟,漫不经心道:“你这丫鬟不懂尊卑,对主子趾高气昂。嬷嬷有空好好约束一下。既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下人,侯府容不得有下人如此放肆。” 楚嬷嬷身子一僵,她没想到世子爷只是问了一句陆表小姐的情况,便想着训斥她和院中下人。 她转头看向那丫鬟,沉下脸问:“怎么回事?” 那丫鬟早在叶云舟提起她时便跪了下去,此时听到楚嬷嬷问责,连忙求饶:“求世子饶命,奴婢错了,求世子饶命。” 叶云舟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你不应该向我求情,去向洛表小姐道歉。” 那丫鬟闻言立刻就要对洛水瑶磕头。 洛水瑶看着模样可怜,在她未磕下去之时便上前阻止了她。“行了,又并非什么大事,快起来说话。” 就算这事是这丫鬟不对。但这秋梨院的丫鬟来自陆家本家,自小在世家大族中长大,自然看不上她这乡野来的,不重视也是有原因的。再说此事也经她算计,她没有让别人给她磕头的癖好。 那丫鬟没想到这位小姐竟会为她求情。她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顺着洛水瑶拉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楚嬷嬷见此,皱了皱眉,心中暗骂洛水瑶惯会装模作样。 她继续问那丫鬟:“究竟是何事?细细说来。” 丫鬟回过神,讷讷地将所有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楚嬷嬷有些为难,她们秋梨院上下一向看不起这隔壁的表小姐,这是他们共同的认知。在她看来这丫鬟倒也没做错什么,但既然世子在这,那便不能这样说。 她朝丫鬟呵斥道:“行了,你罚俸三月,日后莫再如此。” 丫鬟咬咬唇,应了下来。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洛水瑶,“不知洛表小姐您说可行?”楚嬷嬷算是看出来了,这狐魅子不知怎的勾了世子的心,这世子是在给她撑腰呢。 洛水瑶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忿之色,但她也不在意,她今日来此又不是找人吵架的,她纯粹只是来看戏的而已,又怎会将这老嬷嬷放在心上。 她本也没想将这丫鬟如何,便只是点了点头,“这是你秋梨院之事,不用过问我。” 楚嬷嬷见她将皮球踢向自己,心中暗恨,却赔起笑脸,“奴婢日后定当好生训练她们,日后定不再犯。” 随后就挥手让丫鬟下去。 屋内又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半晌也未能停下。 洛水瑶正听得兴起,暗自感叹着陆昭昭可真富裕,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几声焦急的询问声。 她转眸望去,便发现是侯夫人过来,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华大夫也跟在侯夫人身侧。 洛水瑶是有些意外的,她本以为华大夫至少还有一刻钟才能来,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再看华大夫的模样,他衣衫并未穿好,发冠也斜歪歪地插在头上。他身边跟着一个药童,那药童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箱子。 华大夫是被侯府侍卫一路快马加鞭驮过来的,听到有人得了急症,他也顾不得怪被人扰了清梦。就这么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路颠簸的骨头都快散架也未吭一声。 第一百一十九 推开 第119章 见此时已经到伤患家门口,更是连繁文缛节都不顾了,就这么三步并做两步的地冲了进去。 侯夫人也想紧跟其后,转眼间却看到洛水瑶在这里,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关心道:“瑶瑶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过来干什么?” 她又横了叶云舟一眼,“你也是,怎么不劝你妹妹回去休息?” 叶云舟看着侯夫人,面无表情地说:“吵得睡不着。” 侯夫人呼吸一滞,没好气的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 洛水瑶见状忙上来打圆场,“姨母,我们先进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昭姐姐现在情况如何。” 侯夫人听到她如此关心陆昭昭,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忽略了说话不中听的长子。 拉过她的手边往前走边说,“姨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洛水瑶装作腼腆地低下头,任由侯夫人牵着走,只是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勾起: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孩子,我这人向来记仇,实行以冤报冤,绝不吃亏。 叶云舟没有跟进去,就这么看着她与自己母亲亲亲热热的走了进去,没有丝毫想起他的意思,直觉得心中莫名郁闷。 郁闷过后又想,反正此时回去他也睡不着,不如就在这等着她们出来也好。 洛水瑶与侯夫人快走到主屋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侯夫人心中一紧,松开洛水瑶的手,先一步冲了进去。只见陆昭昭举起双手,捂着脸失声尖叫着。 华大夫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进来想看看这姑娘状况如何,谁知这姑娘看见他就开始尖叫,他一时就不敢上前去,就害怕他一把年纪了,明日还传出什么晚节不保的名声。 侯夫人见状,连忙劝慰:“你怎么了昭昭,你将手放下,让华大夫给你瞧瞧。” 陆昭昭听到是侯夫人的声音,这才缓缓放下捂着脸的双手。侯夫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整张脸红肿,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也肿得歪歪斜斜的,看起来极为可怖。 偏偏她看到侯夫人来了,还猛的扑上前来,扑到侯夫人怀里,眼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因其面目肿胀的原因,显得更加狰狞。 侯夫人僵直身子,强忍住想推开人的冲动,僵硬地劝慰她:“昭昭,来,你先松开姨母,先让大夫给你瞧瞧。” 陆昭昭扬起头,委屈地看着侯夫人。“姨母,我不会毁容吧?”因面部肿胀,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 若是她安好时,侯夫人可能会心疼万分。但此时看着她这般恐怖的脸,侯夫人憋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心疼的表情。 她一辈子养尊处优,从未见过这般恐怖模样的人。此时强忍着没推开她,已经是对她爱护有加了。 陆昭昭见侯夫人没有吭声,只觉自己表现得还不够,顿时表现得更加委屈了。肿胀的脸加乱飞的五官,侯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撅过去。 她再也没忍住,猛别过脸去,朝华大夫喊道:“华大夫你快来替她瞧瞧。” 洛水瑶站在门口,看着见这一幕险些没笑死,她低着头。咬着唇,努力憋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让其他不明所以的下人瞧见,只以为她是伤心地在哭,心中都暗暗夸赞。 小姐多次陷害这位洛表小姐,如今她不计前嫌,见小姐生病,竟哭的这般伤心。 唯独跟在她身旁的张嬷嬷与春杏二人,看着小姐抖动的肩膀,大概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春杏也在旁边伸手死命抠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的皮都快被抓破了。连一向稳重的张嬷嬷看着侯夫人惊恐的眼神,嘴角也忍不住抽搐,想遍了她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才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华大夫这边,他对这样的情况倒是习以为常,想他治病救人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姑娘您先坐好,待老夫去瞧瞧。” 陆昭昭也不是真的不着急看大夫,她比任何人都想大夫尽快给她瞧瞧。但比起大夫瞧,她还想在侯夫人面前撒一番娇,让侯夫人心疼她,看能不能尽早解禁。 却没想到侯夫人竟然这般对她,她自然没有错过侯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不由心中暗骂:枉我母亲对你那般好,你可真是对不起我母亲对你的真心与情谊。 她这倒是冤枉了侯夫人,侯夫人对她自然是心疼的,只是她此时模样太过吓人,相信没几个人会直面对上这样的脸,还能面不改色的做到一脸疼惜。 陆昭昭此刻也不在抗拒,她乖乖回去坐着,让华大夫给她瞧。华大夫号着她的脉仔细观察了半晌,又详细地询问她今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楚嬷嬷上来一一作答。 华大夫思忖半晌,吃用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为何会如此?他又仔细替她号了号脉。 这才斟酌着开口:“这种情况倒是有过,几年前碰到一个病人也是如此,不过那人情况比小姐严重得多,老夫去时,他脉象已极其虚弱,是因全身发肿而导致的喉间呼吸不畅,而引起的呼吸衰竭之症。”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你这状况倒是轻了许多,虽然看着可怖,实则不伤根本,应该是你不小心在哪里沾染到不该沾染的东西,或许是……毒虫叮咬所致” “不过无碍,老夫写一个方子,请务必尽快派人去煎药,若按时服药,最多月余便可痊愈。” “切记不可抓挠,以免破皮,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损伤到皮肤喽。”华大夫这话是对着侯夫人叮嘱的。 侯夫人点点头,叮嘱楚嬷嬷:“快派人去,大夫说的话一定要记着,姑娘家若是破了相,可是大事。” 楚嬷嬷连声应是,“是,奴婢一定谨记。” 说话的间隙,华大夫已经提笔,刷刷地从随身药箱里拿出药方写了起来。不过半炷香时间便写好递给身边药童,药童提着药箱就往外走。 楚嬷嬷见状连忙跟了出去,安排丫鬟婆子。 第120章 看笑话 第120章 侯夫人听到大夫说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桑嬷嬷递上一个荷包。“这大半夜的惊扰还惊扰华大夫,实在过意不去。” 华大夫神情自然地接过,随后起身便告辞,“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若有哪里不妥,夫人便派人寻老夫便是。” 侯夫人点点头,“有劳华大夫。” 华大夫离开时,洛水瑶错开身让他出去。临出去时,华大夫对上她的双眼,只见这姑娘眼眸水盈盈的,眼角发红,看着像是为里面那位小姐心疼的流下了泪。 前几日洗尘宴上之事,早已在京都各家传开了。他平日里在各家游走之时,也听了一耳朵。自然知道里面这位陆表小姐,对眼前这位乡下来的表小姐甚是不友善,却没想到这位洛表小姐如此好心性,当真是难得的好姑娘。 洛水瑶神情莫名地接收到华大夫赞赏的眼神,她不理解为何,但还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并向华大夫道别:“华大夫,夜深露重,您注意安全。” 华大夫见此更满意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朝她点头示意,随后便抬步走了出去。 被示意的洛水瑶一脸莫名 ,不知道他是何意,等过一段时间后她才知道,华大夫不知为何,见人就夸她恭敬友善,是个心善大度的好姑娘。 她当时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暗叹华大夫也是个八卦小老头,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陆昭昭本来神色平静地坐着,因门口一堆人,她便侧身向里面坐着,有意避开人,后面站着的下人其实也没看仔细她如今的模样。 此时听到洛水瑶的声音,她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头,便对上洛水瑶看似担忧,实则隐含看戏的眼神。 陆昭昭心中一怒,她知道洛水瑶定是在幸灾乐祸。可如今自己这副模样,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怒火,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洛水瑶略微失望,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侯夫人顺着陆昭昭的视线望去,便看到洛水瑶温柔安抚的笑容,她心中一暖:这孩子真是心胸宽广啊! 随后她转眸看向门外,见夜色已深,便劝说洛水瑶回去,“昭昭这里无碍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姨母看着便是,待昭昭用完药,姨母也要回去休息。” 洛水瑶乖巧地点点头,声音轻柔:“那昭姐姐你用完药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又朝侯夫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带着张嬷嬷与春杏离开。 陆昭昭见此,紧咬牙关。在她听来,洛水瑶这话分明是在笑话,讥讽她。 但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侯爷与世子已然不喜她,自己绝不能再被她激得乱了阵脚,否则反倒会引得侯夫人也对自己不喜,那样的话,自己在这侯府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侯夫人不知陆昭昭心中所想,只见她安静乖巧地坐着,心中怜惜之情顿起。 她移开目光不去看陆昭昭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想安慰她几句。 “啊!”陆昭昭猝不及防被侯夫人一拍,痛呼一声。 侯夫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陆昭昭的手上竟长着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侯夫人讪讪地收回手,将手藏在手帕下,用力地搓着,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而陆昭昭这边,其实侯夫人那轻轻一拍并不痛,但她就想借此引的侯夫人心疼,这样她就可以趁机提出解除禁足之事。 见侯夫人表情不自在,她忙装作乖巧地出声安慰道:“姨母,我没事,就是劳烦您了,这大晚上的还来照看我。” 侯夫人安慰她:“无碍,我这几日也睡够了。” “倒是你,要尽快好起来,这样姨母才能放心。方才大夫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夜间让丫鬟婆子们守好夜,切莫让你抓破了皮。姑娘家若是破了相,那可就不美了。” 陆昭昭感激地望着侯夫人,眼中蓄满了泪水。若是平时,她这番模样定能让侯夫人拥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但如今她面目全非,眉眼一动显得十分古怪。 侯夫人站起身来,猛起身的动作让陆昭昭不解地望向她。侯夫人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好,这也了折腾半夜。姨母先回前院去,你快快歇息吧。若是夜间哪里不适,记得遣人告诉姨母。” 陆昭昭点点头,忽略了侯夫人躲闪的眼神。“那昭昭今日就不出去送您了,省得我这番模样吓坏了外面的人。” 侯夫人总觉得这话是在指她,她尴尬地笑了笑,示意她早点休息,随后便快步走出了秋梨院。 侯夫人惦记着丫鬟所说侯爷在明华堂等她一事。她满心以为侯爷这是要原谅她了,怀揣着这份期待,她连忙让桑嬷嬷扶着自己,一行人快步回到了明华堂。 忠勇侯早已得到消息,下人已通报秋梨院那边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等了半晌未见侯夫人回来,便准备回书房去。谁曾想出门便与匆忙赶来的侯夫人撞在一起。 侯夫人见他出来,以为他要迎自己,脸上挂起温婉贤淑的笑容,走上前说道:“侯爷,昭昭那丫头无事了,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你也莫担忧。如今夜已深,我们回去歇息吧。” 忠勇侯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说道:“你身子不好,让桑嬷嬷扶你回去休息,我去书房歇着。” 说罢,忠勇侯便大步流星地朝书房位置而去。侯夫人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收回来。她颤抖着双手,心中认定忠勇侯对那梅姨娘有情,再也忍不住,悲噎出声。 忠勇侯前行的脚步猛地僵在原地,他微微侧头,似是想要回头看看侯夫人,可最终只是紧紧握了握拳,才狠下心继续大步朝着书房的方向离开。 他不是不心疼自家夫人,然而夫人此事做得实在太过分。明明告知他一声,或者她自己放人离开就是,何必如此算计人。 一条人命,让他短短几日怎能放得下?若是就这般轻易当事情没发生过一样,他也做不到。 此事夫人有错,自己错更大,不能因梅氏很少出来就遗忘了她,才叫夫人心中多思多虑之下如此行事。 如此也好,让夫人冷静几天,也让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忠勇侯在心中暗叹,脚步却未有丝毫停顿。 第121章 怀疑 第121章 明华堂的下人今夜又不得安稳,侯夫人哭着哭着就昏睡了过去。华大夫还未到家便又被拉了回来。一顿诊治开药后,侯夫人这才沉沉睡去。 此事洛水瑶全然不知。 再说洛水瑶这边,主仆三人出了秋梨院,便想回春华院,却不想被叶云舟叫住。 “瑶瑶。”这两个字在叶云舟的喉咙中翻滚了好几遍,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洛水瑶其实早看到不远处大树下站着的叶云舟,但她装作没看见。如今夜色已深,她想回去睡觉,懒得与他拉扯,却不想叶云舟竟出口叫她。 她转身装作才看见他,“大哥,你竟然还未回去休息?” 想了想又说:“昭姐姐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叶云舟听到她的话,眉头紧紧拧起。“我为何要担心她?” 随后又问道,“你为何叫我大哥?” 洛水瑶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不能叫吗?” 她心中却在哀叹:来了来了,叶云舟开始厌烦她了。好嘛!如今大哥都不让叫了,看来日后定会越发看不惯她吧! 叶云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瞧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幽怨。他抿了抿唇,轻声问:“你之前不是都叫我元铮哥吗?” 洛水瑶心中的一颗石子落下:好吧,只是疑惑换了称呼,还以为他讨厌自己到不让自己称呼他大哥呢。 她眨眨眼,表情无辜:“可是你本来是我大哥呀。” 叶云舟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满是洛水瑶看不懂的晦暗之色,“改了。” “什么?”洛水瑶不解。 “我说让你改了,跟以前一样叫。” 洛水瑶不明白但她懒得问,一个称呼而已。“元铮哥,如今夜已深,我便回去休息了,我们明日再见。”说罢,也不等叶云舟回话,便转身回了院子。 被留下春杏与张嬷嬷二人面面相觑。 春杏悄悄瞄了一眼世子那冷峻的脸庞,随后轻轻行了个礼,便急忙跟上自家小姐的脚步。她心中暗自思忖,这世子果真如王伯伯所说的那般吓人呢。 张嬷嬷看到离开的两个小丫头,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朝叶云舟赔礼道:“世子莫怪,小姐这几日皆未休息好,许是太过劳累,所以才想回去歇息。还望世子莫与她见怪。”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的身影回到屋子,这才转过头,“无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洛水瑶回到屋子,发现春桃杜鹃,庄子几人仍在等她回来。她摆摆手,示意几人下去休息。“夜已深,快歇息吧,那边也没什么事情。” 庄子闻言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他是担心小姐被隔壁欺负,如今既然无事,他也算是能放下心了。 杜鹃想要上前伺候她更衣,洛水瑶摆手道:“快回去歇息,我自己来便是。” 杜鹃如今早已知晓自家小姐不喜有人近身伺候,便也点头乖巧应是,然后退下了。 洛水瑶随手取下头上戴着的发簪,三千青丝没了束缚,瞬间披散而下。她将发簪放在桌上,解开外裳,正欲搭在衣架上时,却被一双手接过。 洛水瑶转头望去,便见春桃还留在此地。她微微一笑,心中也并不意外,“春桃,你怎么不去睡觉?” 春桃接过她的外衫,将其挂好,而后转身望着她,嘴唇蠕动,半晌却未能问出话来。 洛水瑶见此也不逼问,她施施然坐下,动作悠闲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轻抿一口,瞬间感觉舒坦了许多。她看向春桃,轻笑道:“可是想问隔壁陆表小姐突发急症之事?” 春桃点点头,她知晓自家小姐懂得医理。今日申时,小姐让她去接触隔壁陆表小姐的丫鬟,却不想今日晚间那陆表小姐便突发急症。此事若说是与小姐无关,她是断断不信的。 原本她身为丫鬟不应该过问主子之事,可她总觉得小姐似乎在等着她发问一般。 洛水瑶又抿了一口茶,示意她坐下。 春桃犹豫了半晌,终究是顺着她的意思坐在榻边。但她坐得极为拘谨,只是轻轻挨着边上。 洛水瑶只当没看见,只是幽幽叹气。“那陆表小姐自打来了侯府,便与我不对付。如今手段已愈发恶劣,“如此,我又不是泥团,岂能不报复回去?” 随后,她看向春桃,“你可会觉得我恶毒?” 春桃摇摇头,“自然不会。那陆表小姐多次加害于小姐你,若非你机灵,早已被欺负的骨头都不剩。夫人又护着她,总不能让我们白白吃了亏去吧?” 洛水瑶点点头,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春桃是她这一院子丫鬟里面最机灵的,在算术一道上又极具天分。她如今心中所谋求之事需要可信之人,而那份差事太过重要,她定要试探一番。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春桃明知是她所为,却未告诉任何人,还能主动察觉到她的意思,甚至还来主动询问,倒也称得上胆大心细。 洛水瑶身子往前凑了凑,拉起她的手。“春桃,我欲干一番事业,你可愿同我一起?” 春桃被她自信的模样所吸引,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小姐,奴婢愿意。” 洛水瑶笑了,她拉着春桃起身,走到床角,拿起一本书交给她。“你近些日子,尽量放下一切事物,时刻研究,将我记在里面的东西研究透彻,日后有大用。” 春桃见她神色严肃,双手慎重的接过,她望着洛水瑶重重点头。“小姐,你且放心,奴婢绝不会让你失望。” “好,我相信你。” 洛水瑶满意地点头,“快下去休息吧,明日再着手此事也不迟。” 春桃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洛水瑶吹熄油灯,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 秋梨院这边,陆昭昭顶着肿胀的面庞,笑盈盈地望着侯夫人离去。待侯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第122章 下去查 第122章 “楚嬷嬷,你去查一查。我从未患过此疾,也未曾被蚊虫叮咬过,怎会无缘无故变成这般模样?查查院子里今日出去过的人都有谁?又与何人接触过?若被我查出是谁如此狠毒,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昭昭目光看着远处的树木,冷声吩咐道。 陆昭昭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而她心中已有猜测,此事定与那村姑脱不了关系。在京都中,她得罪的人只有柳烟烟那个泼妇以及洛水瑶这个村姑。 先不说柳烟烟那件事本就透着蹊跷,就算她想对付自己,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唯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只剩下洛水瑶一人。 可这毕竟只是猜想,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妄言。 秋梨院的众丫鬟婆子被聚集在院子里,由楚嬷嬷亲自盘问。一时间,秋梨院内人心惶惶。 然而,楚嬷嬷一番查探下来也是徒劳无功。探查结果显示,这几日她院中的下人并没有与什么可疑人员接触过。她的吃食也是由院中小厨房所做,而且那些婆子都是她母亲的陪嫁,她们的身契都握在她手中,是最不可能被收买的。 楚嬷嬷轻声汇报完,顶着陆昭昭幽深的目光,大气都不敢喘,心中亦是暗暗称奇。 此事着实奇怪,小姐称有人害她,如此这般查探一番,却发现既无人投毒,也无可疑花草。且这两日小姐处于禁足之中,亦未接触可疑之人,那小姐究竟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主仆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背后的缘由。 此事是洛水瑶从原着中看到的。原着中男女主婚后,女主有孕期间想吃山桃,冬季山桃难寻,男主也是奔走几日才寻得几颗山桃回来。 谁曾想女主刚碰到山桃,还未吃下,便感觉身体不舒服,随后当天夜里浑身长满疹子,险些连腹中孩子都没保住。男主连夜进宫求请太医出宫,才救治回来,最终母子平安。这事在当时的评论区里一片夸赞之声,读者皆夸男主好爱女主。 隔壁院子如何折腾,洛水瑶完全不知道。此时她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睡得正香。 翌日一早,听到院外传来声音,洛水瑶才勉强睁开眼皮,强迫自己清醒。近些日子事务繁多,她也没时间睡懒觉。如今想来,她竟离自己刚来时想要做咸鱼的梦想越来越远。 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她没得选。 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他人之手,若被他人厌弃,便避免不了与原着中一样的结局。如今,侯爷夫人甚至叶云舟都对她颇有好感,但她不敢托大。陆昭昭对她意见颇深,只要她在一日,便不会让自己好过。 她可不敢小瞧原着女主的实力。既然如此,只能鞭策自己,让自己尽力拥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脑中想着这些事情,洛水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几分,朝门外喊道:“杜鹃。” 杜鹃早已备好水,听到洛水瑶起床的声音,便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姐快来洗漱,早膳已经做好了。” 洛水瑶起身,走过去接过她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脸。“糖豆糖宝这两日跟你学的怎么样了?可有长进?” 糖宝,糖豆是厨房王嬷嬷的孙女。 几日前,洛水瑶吩咐庄子出去买两个有天分的小丫鬟进来,同杜鹃一同学习,研究一下现代的食物。 却不想,张嬷嬷听到后举荐了厨房王嬷嬷的两个小孙女。说那两个小丫头是双生子,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却极为机灵。并且,王嬷嬷的孙女也不是侯府的下人。 洛水瑶听后,因原本对王嬷嬷颇有好感,便派杜鹃去问了问。谁知王嬷嬷知道后甚是欣喜,连夜便将人打包送来了。近些日子,杜鹃正与那两个小丫头一直窝在厨房研究吃食。 杜鹃一边替洛水瑶摆好漱口之物,一边回答:“糖豆非常有天分,糖宝稍逊一些,但也很是不错。最起码小姐您教我的那些,她们都学的差不多了。” 洛水瑶点点头,“今日我们再学一些别的,你们多用些心,尽快上手,很快我们便要派上用场了。” “是,小姐,你放心吧。我近些日子与她们一同窝在小厨房里,你看,都把我捂白了。” 洛水瑶笑了笑,轻点她的额头,“白了还不好吗?日后若想嫁人也能找个好夫婿不是?” 杜鹃羞涩了,“小姐,你莫要胡说。” 洛水瑶见她害羞,也不再继续打趣她,转移话题道:“我让你备的那些食材,你都备好了吗?” 杜鹃点点头,“早就备好了。” 洛水瑶边往外走,边吩咐她:“我们先去用膳,用完早膳后,我去厨房教你们制作新吃食。” 杜鹃对吃食研究极为感兴趣,她平日爱吃也爱做吃的,如今可算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儿了,连连点头,“那我们快些用膳吧,我都有些等不及现在就想去了。” 不是杜鹃嘴馋,实在是小姐教她们做的那些吃食太过独特,味道也极好。 不说别的,就说糖宝这几日,将她们院中吃不完剩下的拿了一些回去给王嬷嬷尝。王嬷嬷吃后也是赞不绝口,还特意让糖宝转告糖豆好好学习。身为女子,在这世道拘束本来就过多,若能得一门好手艺,日后无论夫家如何,总不会饿着自己。 洛水瑶失笑,这小丫头对吃可真积极。不过无妨,只有喜欢一个职业才能做得更好。她对杜鹃可是寄予厚望的。在杜鹃的催促下,洛水瑶用完了早膳,二人便朝厨房而去。 春桃在房中学习研究她昨日得到的册子。春杏与庄子在外面忙碌奔波。张嬷嬷也没闲着,处理着院中的大小事务。如今就只剩洛水瑶和杜鹃还算得空。 厨房里,糖宝糖豆姐妹二人局促地看着洛水瑶。洛水瑶朝她们温柔地笑了笑。这二人自前几日来的时候与洛水瑶见过面,而后便一直窝在厨房,再也没出来过。 姐妹二人此刻还是有些胆怯。杜鹃安抚她们,“别紧张,我家小姐性子极好,从来不会随意发脾气。” 第123章 遗忘 第123章 身为姐姐,糖宝的胆子稍微大一些。她上前微微福了福身,“请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糖豆见姐姐说话了,便也学着上前行礼,“小姐,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学。” 洛水瑶眉眼含笑,“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学得很好。”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见小姐果真如杜鹃姐姐说的一般好脾气,眼中的胆怯也消散了几分。 把准备好的水果切成片。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水,放入茶叶,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接着关火,让茶叶浸泡片刻,使茶味更浓郁。 然后,把煮好的茶过滤后倒入装有水果的茶壶中,加入适量蜂蜜。至此,果茶的制作步骤完成。果茶需要多泡一段时间,这样水果的味道才能充分融合在茶中。 将制作好的果茶放置在一旁,洛水瑶随即开始指挥着众人制作奶茶。 不过,相比于果茶,奶茶的制作要麻烦许多。最主要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红茶。洛水瑶为此让庄子跑了好几条街的茶行,才找到一种口感类似的茶。 不过,这种茶的茶味远不如红茶那般色重,浓郁。她让庄子买了一些拿回来,用了一些小手段使其发酵,直至变成与现代颜色相近的茶。 因此,洛水瑶依旧称它为红茶。 茶已备好,生牛乳也早已准备妥当。更让洛水瑶惊喜的是,这个时代竟有木薯。 因木薯口感一般,所以价格竟然比粟米还要低廉几分。这也着实是意外之喜。 几人忙活了一早上,做出了好几种口味的果茶与奶茶。 洛水瑶尝过之后,觉得大概有七八分相似。不过这也就行了,毕竟物以稀为贵。这一手手艺还是她做暑假工时,在奶茶店学到的。古代虽然材料不足,但因为材料纯天然,做出来味道也很不错。 不过这结果已经超出了洛水瑶的意料。她指挥着众人都尝了尝,几个姑娘尝过后果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个个赞不绝口,都说好喝。 洛水瑶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她沉吟片刻后吩咐道:“将果茶给夫人送一份,给侯爷送一份,剩下的给院子中的几人各留一份,其余的你们看着自行处理即可。 也不是洛水瑶舍不得给侯夫人他们多送一些,这果茶还算较为常见。她这几日让庄子在外面也买了一些果茶饮子,只是味道没有这些好而已,也不是说不通。 但若将奶茶以及其他东西给侯爷与侯夫人尝过,那她日后所做之事定然瞒不过他们。她如今羽翼未丰,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牌。 “是,小姐。”杜鹃看一眼灶台上放着的几大罐奶茶,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应好。 糖宝也是面露欣喜,这个奶茶又香又甜,确实好喝。但她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后迟疑着问道:“小姐,我能不能将我的那一份拿给我祖母尝尝?” 洛水瑶颔首:“余下的材料,你们也可以试着做一些,到时将你们自己做的带给你祖母。” 说到这,洛水瑶思索片刻后,表情严肃起来,“但仅限于果茶,另外,我要求你们不能将此事告知别人,就是你们家人也不行。” “你们可能做到?” 糖宝和糖豆齐齐点头,“是,我们一定不告诉别人。” 洛水瑶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随后出了厨房。这件事情是解决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进了房间,洛水瑶拿起一支鹅毛笔写长了起来。 没错,就是鹅毛笔,这是她专门从厨房被宰杀的大鹅身上拔下来的。 毛笔字她也能写,但是写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还是鹅毛笔用起来快一些。她拿起这几日一直在思考的东西,继续写了起来。 ……… 杜鹃怀中抱着一罐茶饮,脚步匆匆地朝着明华堂快步而去。这茶饮温热着才好喝,若是凉了再热,味道便会变了。 如今她们寄居在侯府,多讨好些侯夫人对她们主仆只有好处。这般想着,她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抱紧怀中的陶罐,走得更快了。 来到明华堂,杜鹃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的婆子行了一礼,“这位嬷嬷,奴婢是春华院洛表小姐身边的丫鬟。这是我家小姐吩咐奴婢给夫人送来的茶饮。不知嬷嬷能否替我给桑嬷嬷传个话?” 那婆子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自是可以。姑娘,你先进来,婆子我这便去请桑嬷嬷。” 说罢,就匆匆朝院子里面走去。 杜鹃依言进了院门,并未再往里面走,她规矩地抱着陶罐,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多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眼望去,便见那个婆子带着桑嬷嬷走了出来。 她连忙笑着迎上去,“桑嬷嬷,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说着,她将罐子递过去。 桑嬷嬷闻言,抱过罐子,好奇地看了看,但那罐子上面有盖子,并未看出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我家小姐自制的山楂饮。我家小姐说了,这东西最是开化脾胃之物,还能让人食欲倍增。想来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定是没有好好用膳。我家小姐命我送来,让夫人多少用些。” 这些话洛水瑶自然没有跟她讲,但杜鹃本身就不是愚笨之人。小姐虽未明言,但意思已在其中。她可不能让小姐白白出了力,还落得让人不记半分情分的结果。 桑嬷嬷将手中的陶罐递给身边的婆子,“去备好瓷碗和汤匙来,待会我送到夫人房中。” 吩咐完身边的嬷嬷,她转过身看向杜鹃,“夫人这几日因生病,胃口确实不好。此事我替我家夫人谢过表小姐。” 闻言,杜鹃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嬷嬷的话我会转达给我家小姐。既然送到了,那奴婢便离开了,不打扰您与夫人休息。” 说着,杜鹃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明华堂。 桑嬷嬷看着她轻快的身影渐渐远去,笑着摇摇头,“年轻真好啊!” ……… 偏厅内,侯夫人神情蔫蔫的靠坐在太师椅上,桑嬷嬷推开门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盘,侯夫人瞥她了一眼,低声道:“我心里难受,吃不下东西。” 第124章 山楂饮 第124章 偏厅内,侯夫人神情蔫蔫的靠坐在太师椅上,桑嬷嬷推开门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盘,侯夫人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心里难受,吃不下东西。” 桑嬷嬷并未回她,将手中食盘放在小几上,在她身后一边轻轻按揉着她的鬓角,一边语带诱哄道:“夫人,你确定不尝一口,这可是洛表小姐亲手给你做的。” “哦。” 侯夫人闻言来了兴趣,她睁开红肿发酸的眼眸,转头望向桑嬷嬷,问道:“瑶瑶那丫头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桑嬷嬷上前几步来到案几旁边,一只手轻轻揭开瓷罐的盖子,另一只手拿起汤羹,朝着白玉瓷碗里面舀了几勺。 一边舀还一边回答:“洛表小姐听闻你没有胃口,就做了一些茶饮,这不刚做好就让丫鬟送了过来,奴婢摸起来还热乎着呢。” 侯夫人听到这话,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缓缓起身站直。她的目光落在桑嬷嬷手中的碗上,只见那碗中之物颜色似熟透的枣子般红亮,夫人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甜之味,仅仅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那味道定然是极为不错。 她从桑嬷嬷手中接过瓷碗,拿起小勺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待那口中的汤饮咽下,侯夫人不禁惊叹道:“这味道酸甜可口,沁人心脾,真是不错。” 接着,她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咽下,待咽下后,目光看向桑嬷嬷,疑惑地问:“这好像是山楂饮子吧?” 桑嬷嬷笑了起来。“夫人您可真厉害,一下子就尝出来了。春华院的小丫鬟说了,这就是山楂饮子,不过是洛表小姐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她还说表小姐让她转告奴婢,说夫人您身体不适,胃口也差,这东西可以滋润脾胃,帮助克化。” “这孩子,当真是有一片孝心。”侯夫人感慨一句。 随即,她又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山楂饮子。只觉得不仅胃里舒坦无比,心中更是无比舒畅。那股暖意,仿佛春日的阳光,让侯夫人的眉眼间都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谁说不是呢?亏得老奴以前对她还颇为防备,如今想来,倒是我这一把年纪都白活了,竟不识得这般有孝心之人。 说着,她从侯夫人手中接过空了的瓷碗,又盛了两勺,不动声色地看了侯夫人一眼:“这般有孝心的孩子,就是亲女也难见。日后咱们侯府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侯夫人并未察觉桑嬷嬷的这点小心思,她轻轻点点头,从桑嬷嬷手中接过瓷碗。“这是自然,我都想好了,我给她首饰她不要,我就全部算在她的嫁妆里面。日后她嫁人,我定当她如自家女儿一般,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 “夫人心地善良,洛表小姐能来到我们侯府,当真是她的福气。”桑嬷嬷随意提了两句,便也不再多言,毕竟言多必失的道理,她为人奴婢一辈子,自然是懂得的。 只是越与那洛表小姐相处,她便越发觉得那位小姐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只是,那陆小姐乃是夫人旧友之女,夫人与陆小姐的母亲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夫人心里对陆小姐犹如亲女一般。在二人起冲突之事上难免有所偏颇,寒了洛表小姐的心。 她作为一个奴婢,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多说些好话,让夫人对洛表小姐多些愧疚,日后若再有事,也能多惦念她三分。 洛水瑶此时正专心于自己的事情,全然不知在不经意间,她已经成功攻略了侯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第一嬷嬷。 ……… 日暮时分,这个时候忠勇侯大概率已经回府。杜鹃又在厨房做了一些茶饮,便独自往前院书房送去。到了书房,却发现书房这边的院子里并没有下人。 她往里张望了半晌,想开口呼唤,却又没那个胆子。正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杜鹃,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云舟日昃时回府,他先去看望了母亲。得知母亲身体好转,晚上也用过膳食了,这才放下心来,往书房这边走来。他自然知道父亲与母亲在闹别扭,也清楚是因何而起。 但正因为知道,才不能开口,他身为子女,不可言说父母的过错。 此时他相信父亲心中有数,父亲向来与母亲感情深厚,定不会对母亲真的如何。叶云舟出了母亲院子,一路来到父亲书房,竟在门口看到杜鹃这丫头鬼鬼祟祟地往里面张望。 父亲书房这边向来不喜有下人在。 往日里,除了张管事便只有父亲会在此处。如今张管事不知被派去做何事了,此时院中无人。杜鹃身为一个下人,在主子书房这边探头探脑的,总归是不合适。 杜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陶罐险些掉下地去,幸好被叶云舟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是什么?” 杜鹃松了一口气。“世子,原来是您啊?” 她将手中陶罐往叶云舟怀中一塞,“这是我家小姐做的茶饮,味道很是可口。想着侯爷回府了便给他送来一些。如今您来了,我便不进去了,由您交给侯爷便是。” 说着,她行了一礼,便转身匆匆离开。这里距离春华院较远,待会日落下了,她一个人可不敢走。 杜鹃面对叶云舟时态度一向随意,她见到的世子在自家小姐面前一向温和,还没见过他冷酷无情的样子,自然不怕他。 再说,旁观者清,杜鹃也是见过不少事的。她感觉世子似乎对自家小姐意图不单纯,而小姐的意思她还没看出来。 她也不想去问小姐,万一小姐心中对世子也有意,只是她自己没察觉,若被她多嘴戳破了反而不美。 这侯夫人本身就不太看得上自家小姐,若发现儿子被一个孤女勾走了,指不定要如何磋磨自家小姐呢!她也害怕自家小姐再受委屈。 如果小姐以后发现她自己喜欢上了世子,那她也支持小姐。杜鹃一早就明白,她是小姐的丫鬟,小姐过的好她才能好。 第125章 行还是不行 第125章 这厢,叶云舟抱着手中的茶饮罐子,嘴角抽了抽。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个小丫鬟胆子也是挺大的。他还很少见到府中下人对他没有一丝害怕之意的。 他摇摇头,一路进了父亲的书房。 忠勇侯此时伏在桌案上不知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张管事,头也未抬问:“事情办完了?” 叶云舟走上前,将茶饮罐子放在一旁,回答道:“父亲,并非张管事。是我。” 忠勇侯这才抬起头,看着叶云舟,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有事?” 叶云舟并未回复他,他将茶饮瓷罐放在桌上,从旁边的桌子下拿出两个茶杯。 忠勇侯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他一眼,“去看过你母亲了?” 叶云舟点点头,“母亲身子大好,晚膳用了一些,只是精神有些不大好,想必休养几日便会好起来。” 忠勇侯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上,看着他倒了两杯什么东西出来。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酸甜味,“是山楂饮。” 叶云舟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 忠勇侯点点头,“知道。是洛丫头送给你母亲的,这是你母亲给你的?” 叶云舟摇摇头,“不是,这是她院中的丫鬟送来的。” 忠勇侯挑眉,“这丫头倒是个周全的。”他顺手接过叶云舟递过来的饮品,一饮而尽。 叶云舟又给他续了一杯。“你喜欢吗?” 忠勇侯点点头,“酸中带一点甜,味道很是不错,倒是难得合我口味。这丫头明明是乡野出身,怎的那么多鬼点子?” 叶云舟脑中闪过她巧笑嫣然、鬼灵精怪的样子,嘴角微勾,“许是自小聪慧。” 忠勇侯瞧他笑了,颇为稀奇,他这长子随他祖父,自小就一副小大人模样,看他露出笑意可真不容易。 他微眯双眸看了长子一眼,“你不是说不回府住吗?怎的这几日天天回府,跑的比我还积极。” 叶云舟动作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山楂饮,嗯,味道确实不错。 见老父亲戏谑地看着他,他脸不红心不跳,“这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忠勇侯定睛瞧了他半晌,这小子还是那么嘴硬。 随后他摆摆手,“行了,这杯喝完你便回去吧。想来那丫头定会给你院中也送一份,你也不必在这蹭我的。我这几日食欲不振,喝这个最是好,将这些给我留着。” 叶云舟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手中的茶饮,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整理衣衫,“父亲,儿告退。” 忠勇侯手中拿起书籍继续翻阅,头也不抬的道:“走吧走吧。” 叶云舟转身出了书房,便往自己院子走去。到了院子门口,他打量一番,见院子门紧闭着,想来他不在府中时,除了叶一也无人敢进他的院子。 而叶一近些日子被他派去办差事,想来洛水瑶送东西也送不进来。 想了想,他转身朝春华院走去。 来到春华院,他却发现院内大门紧锁,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走上前伸出手,犹豫半晌,还是将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他一个男子半夜去敲表姑娘的门,若被府中下人知道了,他倒无碍,只是不知要如何编排她。 这种事情女子向来吃亏,他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想了想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一点隔壁院子的场景。只是那院子依旧静悄悄的,几个屋子都点着灯,就算以他的眼力,也看不清那一院主仆此时在做些什么。 他就这么看着,不知不觉坐在房梁上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沉如水。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大地,给世间披上一层银纱。 叶云舟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看了看天色,此时大约是子时,他纵身一跃跳下屋顶,在院子里里外外打量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昨夜他进来时特意将院门敞开,想着若是有人进来看人不在,也可以将东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此时院门依旧敞开着,院内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院子自然没人敢进来,就是他桌上放一颗金锭子也没几个人敢拿,更别说一碗山楂茶饮。既然这般,那就是她压根没打算给他送。 叶云舟活动了一下因坐睡一晚而僵硬的身体,脸色忍不住黑了下来。压着心中莫名的怒气,想着那东西是她做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心里这般想着,他强迫自己回到屋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半晌后猛地睁开眼睛,不行,还是忍不住生气,他想去看看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此时在干什么。 站起身来,抬步就想往春华院而去,却又顿住脚步。心中一个小人道:“不行不行,那是女眷的院子,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不能去。” 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又回去躺在床上想继续睡。又过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罢了,如今她院中众人想必都已经睡了,他去看一眼很快便回,想来不会有人发现。 洛水瑶这几日紧赶慢赶,将脑子里的东西尽量抄出来。她在等方月娘的信,若方月娘将一切事情安排好并递信进来,那就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这些事早一些想到便要早一些去做。连着熬了几日,她有些精神不振,连灯都没熄灭,就躺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因这个时代的人夜间穿的衣物也是两三层,太厚她觉得不舒服,便让杜鹃用侯夫人送过来的纱棉布做一身睡袍。反正这院子僻静,平日里也无男子进来,庄子在那角落里面,来去出门都不路过这里,她也是放心得很。 叶云舟纵身越过院墙,进了院子里面。 只见整个院子静悄悄一片,他捏了捏握紧拳头,压下心中涌上来的羞耻感。长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进女子的院子。 对此,他颇觉羞愧,但更让他羞愧的是明知道这么做的不对,却依旧义无反顾。 第126章 羞愧 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此次前来只为了弄清楚她为何给别人都送了茶饮,唯独给自己没有,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意思。 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他才朝主屋走去。 侯府院子的格局大致相同,主子住在什么地方一般都是有数的,他也不怕找错。到了屋子前,发现窗户半开着,里面还有一抹灯光,显得屋子里光线昏暗异常。 他抬眸望去,只一眼,便觉气血上涌。 他猛地转头,转身一跃,跳上屋顶,迅速离开这个院子。 在他离开后,洛水瑶似乎听到有什么动静,她翻了个身,双腿夹着被子,又沉沉睡去。此时因睡姿不当,睡袍微微撩起,露出了她整个小腿。在昏暗灯光的照映下,香艳无比。 叶云舟在慌乱逃离后,心跳声久久不能平息。那一抹不经意看到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中。他不断在心中斥责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闭了闭眼,发现完全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他翻起身穿好外裳,朝假山旁边那片湖水走去,就这样泡在湖水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湖水的凉意渐渐渗透进他的肌肤,却依旧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莫名的火焰。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 翌日一早,太和殿内,元贞帝此时还未进殿。同一党派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交头接耳,或轻声交谈,互相交换着消息与看法。 而叶云舟与往常一般,独自一人站在一旁。他身姿挺拔,神色淡然,猛一看仿佛与平常一般无二,但若仔细瞧,便发现他今日面色苍白,眼窝处发红,面色看起来明显不正常。 忠勇侯与礼部侍郎商讨着南洋那边今年蠢蠢欲动之事,一抬眼便见到长子垂着眼眸,面色极为苍白,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一样。 忠勇侯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担忧。长子向来身体康健,从小就很少生病,如今日这般模样实属罕见。 他想要上前询问一番,忽又听到太监尖锐的传报之声:“皇上驾到!” 随着这声传报,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大臣们立刻噤声,纷纷整理衣冠,恭敬地站好,垂首等待皇帝驾临。 太和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肃穆而庄重。不一会儿,元贞帝在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宫殿。他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神色威严,目光扫视着群臣,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忠勇侯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担忧,跟随众大臣朝皇上行拜礼。 周朝开国皇帝极为开明,曾定下若无重要之事,众大臣见皇上只需行三拜之礼便可,不用行叩拜之礼。 大臣们依照礼仪,行完三拜之礼后,皆垂首等待皇上发话。 元贞帝眉头紧锁,做为与他相处多年的众大臣,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今日陛下心情不佳。所以众大臣皆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惹恼了陛下,大清早的就被臭骂一顿。 元贞帝端坐上方,双手放在膝上,目光威严地扫过底下重臣,沉声道:“今日可有本启奏?” 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众大臣面面相觑,看出元贞帝今日乃是来势汹汹,一时无人敢率先发言。 “臣有本启奏。” 户部尚书顶着压力上前,倒也不是他非要出这个风头,只是他所报之事事关重大。若退后被陛下知道,定不会轻饶他。元贞帝颔首示意他说话。 户部尚书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恭敬地开口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近日南方水患严重,灾民众多,赈灾粮的调配和发放刻不容缓。目前库存赈灾粮有限,且运输途中困难重重,臣等正竭力想办法解决,但仍需陛下圣裁。” 说完,户部尚书低下头,等待皇帝的回应。元贞帝微微皱眉,思考片刻后说道:“此事确实棘手,众爱卿有何良策?” 朝堂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大臣们都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怎么?众爱卿今日皆缄默不语?朕实难相信,偌大的周朝,竟无一位能臣可解此难题?”元贞帝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朝堂下面没有人回应,本来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忍不住大声道。 “陛下息怒,臣等定当全力以赴,为陛下排忧解难。”老谋深算的众大臣见陛下发怒,再也站不住了,连忙齐声回应道。 元贞帝其实并不愿大清早就让众人心里都不舒畅。他轻轻捏了捏眉心,目光扫过众人,点名道:“户部侍郎,你来说。” 户部侍郎李长庚留着两撇八字胡,闻言,他向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一策。可派遣得力官员前往受灾之地,核实灾情,组织民众开展生产自救,同时从周边地区调集粮食,以应不时之需。” 元贞帝放下揉捏额头的手指,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众爱卿说说,派遣谁去合适?” 右丞相杜绝上前一步,禀道:“臣以为,此事应派皇子前往。若派其他人去,恐强龙难压地头蛇,易误事。而派一位皇子前去,既能稳定后方,又可彰显皇恩浩荡。” 元正帝点头,他心中亦是如此盘算。随后,他的目光缓缓投向几位皇子。 元贞帝相较于历代皇帝,子嗣甚少。如今成年的皇子仅仅四位罢了。 大皇子自幼从军,身为武官,性格直爽,头脑相对简单。 二皇子乃已故皇后之子,本是最有资格问鼎那个位置的,但其自小性格温和,喜爱字画书籍之物不喜朝堂之事,因此从不上朝,手中也无实权。 最主要的是二皇子天生天残,皇帝心疼唯一的嫡子,也就随他去了。 三皇子乃成贵妃所生,因其母妃身居高位,将他惯得性格张扬,生活奢靡。 五皇子其母妃不过是一宫女,因元正帝醉酒所生,且其母早逝,五皇子最为势弱。 第127章 赞赏 第127章 还有一个便是六皇子,不过年约十岁,还未能参与朝政。 大皇子左右看了看弟弟们,发现无人说话,他随即上前一步,朝着元贞帝拱手回道:“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行了,你若去了,别不但没把事情办好,反倒被人诓骗了。” 元贞帝挥挥手,对于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儿子,他实在不抱希望。那些地方官员个个油嘴滑舌,大皇子定然玩不过他们的心眼。 大皇子:他面露委屈的看着元贞帝。 元贞帝咳了两下,似乎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儿子蠢不太合适。随后他又补充道:“北城兵马司需要你,你留在那里更有价值。” 大皇子闻言这才收起委屈的表情,乖乖地退了回去。 三皇子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不屑之色。在他看来,大皇子愚蠢至极,抗洪救灾之事吃力又不讨好,需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且在这一过程当中,更是会面临诸多艰难险阻与潜在危险。哪里轮得到他去献殷勤? 元贞帝拒绝大皇子后,其他几位皇子一时间皆无人应声。元贞帝双眼微眯,怒容浮现,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五皇子微微低垂着眼眉,他略作思忖,旋即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清朗的声音响起:“儿臣愿为父皇分担忧愁,解百姓之困厄。” 元贞帝缓缓将目光转向这个长久以来一直不受自己重视的五皇子。沉吟片刻后,一锤定音道:“行,那便你去。” 收回目光之际,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一向平日表现得极为积极的三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这失望转瞬即逝,几乎无人察觉。 朝会结束,元贞帝独留下叶云舟。 太和殿后殿,叶云舟此刻面色虽不再如先前那般苍白无力,却也泛着不健康的红晕。不过他的眼神依旧坚毅沉着,如往昔一般波澜不惊。 “陛下。”叶云舟恭敬地行礼。 元贞帝微微抬手,示意他免礼。 “你身体可是有所不适?脸色为何这般难看?”元贞帝微微拧眉,观察了他半晌后问道。 “陛下,臣今日偶感不适,故而脸色欠佳。让陛下挂心,臣之罪也。”叶云舟微微垂首,恭敬地回答。 元贞帝并未在叶云舟身体不适之事上过多纠结,点了点头,而后便开门见山地问:“朕听闻前些日子你让工部制作了名为拐杖之物,并自掏腰包,将其分发于京城周围的残兵退归之人,此事可属实?” 叶云舟微微垂首,恭敬回应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臣见那些退役残疾之人生活困苦,心有不忍,故而制作拐杖分发于京城周围的残兵退归之人,以期能助他们生活稍得便利。” 元贞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道:“你此举甚善。” “朕听闻工部尚书言此物甚是精妙,方才已让小永子去取一柄过来。到时你与朕讲讲具体用法。” 叶云舟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回道:“陛下,此拐杖可助行动不便之人支撑身体,辅助行走。 他收到庄子送来的图纸后,当日便将其拿去工部。晚间时分,工部尚书派人前来禀报,说已制好一柄。 他随即将其给予杨华试用,杨华当时便对其爱不释手。说有此物支撑,他便能正常人一般行走。对此,他心中亦是深感欣喜,于是吩咐工部多制作一些,分发于残兵旧部,以便他们在生活出行时能更加方便几分。 “陛下,小勇子来了。”就在此时,苏公公禀报道。 元贞帝微微抬眸,道:“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小勇子恭敬地走进殿内,双手捧着拐杖,行礼道:“陛下,此物已带到。” 元贞帝站起身,亲自接过拐杖,满是好奇地打量起来。接着,他把拐杖夹在腋下,微微用力尝试了一下。这拐杖上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布,呈弯道形状,恰好与胳膊相贴合。拐杖上粗下细,由于选用的木料材质,所以并不重。 元贞帝观察了好一会儿,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说道:“确实不错。” “这个拐杖成本几何?”元贞帝看向叶云舟问道。 叶云舟微微躬身,“陛下,此拐杖所用木料便宜且轻便,制作工艺也不复杂,成本并不高。具体算来,约在数三十文钱左右。” 元贞帝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甚好,可大量制作,以助那些残兵旧部。” 叶云舟低垂眉眼,躬身行了一礼,“陛下仁德。” 元贞帝摆摆手,道:“朕不过是心系百姓,尤其是那些为国家出生入死的残兵旧部。这拐杖既实用又成本不高,可速速让工部多制作一些,向所用之人收取一半成本,剩下的那一半从国库出。” 叶云舟应声道:“陛下圣明,臣这就去安排。”他转身便要离开。 元贞帝却唤住了他:“等等。” 叶云舟闻言,又转过身来,恭敬地立于原地。 元贞帝问:“此物是谁的主意?”他有些好奇,叶云舟掌管着隐龙司,平日甚忙繁忙,哪里有机会有研究此物, 元贞帝估摸着此物定是他从别处所得,不得不说元贞帝敏锐,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叶云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如实禀告:“回陛下,此物乃家中表妹所出主意。” 元贞帝好奇又添了几分,问道:“哪个表妹?可是那平安郡陆家女?”心中暗自思忖,陆家也是世家大族,陆家女能想出此精妙之物也能理解。 叶云舟摇头,恭敬回答道:“陛下,是清水镇洛家表妹。” 元贞帝微微挑眉,露出一丝疑惑:“此女不是乡野出身吗?怎得有如此巧思?” 叶云舟微微躬身,回道:“陛下,臣之表妹虽生于乡野,却聪慧过人,且心怀悲悯。她目睹残兵旧部之困苦,便苦心思索,终得此拐杖与轮椅之法,以期能助他们一二。” 元贞帝微微颔首,眼中露出几分赞赏:“难得此女有如此善心与巧思。” 第128章 收服 第128章 叶云舟再次行礼,恭敬道:“多谢陛下赞誉。” 叶云舟垂下眉眼,让人看不出具体神情,也看不出他眼底闪过的一缕暗芒。 他本想将此物推广扩散,让所有需要之人人手一根拐杖。那些残兵退回之人如今虽然不在军中,但影响力依旧不小,到时只需稍加推波助澜,再托他人之手将此物奉上,到时陛下名利双收,想必也不会亏待奉上此物之人。 此事他交给工部制造时早有预料,若私下找工匠制造并不难,可这样就不好走明路,元贞帝虽圣明,可独属于帝王的猜忌之心并不少于旁人。 不过,陛下早些知晓也无妨,早些知道有早些知道的好处。有陛下如此赞誉,传出去也能让京中各家对她少些偏见。 他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自然知道,京中各家不屑她出身乡野。如今有了陛下的肯定,至少能为她在这复杂的京城中争得一些尊重。 元贞帝凝眸看了他几眼,见他面色越发潮红,看起来竟有发热之状。 他转身从龙案上边拿起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递给叶云舟。“此乃仙丹,你身体不适,用两颗便能立即生效。” 元贞帝向来对叶云舟很是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隐龙卫首领,更因为忠勇侯府历代都是忠心之人,还因为他的性命掌在自己手中。 皇室之中,父不似父,子不似子,即便是血亲之间亦难以全然信任。纵观本朝历代帝王,皆自称寡人,所谓寡人,即孤寡之人,鲜少有能信得过之人。 而恰巧,隐龙司首领便是极为罕见的令历代皇帝信任之辈,甚至在他心中,对其的信任要高于他的几个儿子。 叶云舟看着递到眼前的金色丹粒,拧紧了眉头,却也未发一言。他竟不知陛下何时开始服用金丹?这金丹自古以来帝王沾之并无好下场,也不知陛下为何如此。 元贞帝见他迟迟未能接过,还以为他舍不下那个脸面,将金丹塞入他手中,道:“拿着吧,一般人朕还不给他呢。此物金贵。”叶云舟被迫接下金丹,欲言又止。他深知劝诫帝王并非易事,尤其是此时陛下对这金丹深信不疑。犹豫半晌,他还是捏起金丹,温声告辞。 叶云舟走出宫殿,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却沉甸甸的。 虽说“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 不过,一个兴盛的国家,一位亲民的帝王,相较于一个祸乱频生的国家和昏庸无道的皇帝,终究要好上许多。 无论是为了周朝的百姓,还是为了边疆的将士,他都衷心希望元贞帝能够长命百岁,并且一直保持圣明。 如此一来,百姓与边境的战士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握紧着手中的金丹,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 洛水瑶这边,由于昨晚睡得较迟,所以睡得极为沉酣,一夜无梦。第二日大早,当天色微亮之际,她便悠悠转醒起身。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窗外那泛白的天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宁静祥和之情。 简单洗漱完毕后,洛水瑶开始着手新一天的生活,洛水瑶照例安排了几人去干各自的事情。 这时,张嬷嬷过来说:“赵成那边传来话说方月娘请您过去。” 洛水瑶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动作极快地穿戴好衣裳,又披上外衫,戴上帷帽,匆匆出了侯府。临走时,她还让张嬷嬷去向侯夫人告知一声,说自己今日要出去一趟,免得别人找她时找不见。 桂花巷不远处,一辆看起来寻常的马车停到那里。洛水瑶带着庄子与赵成从马车上下来。她让车夫找个地方歇息,随后便跟着赵成朝巷子里面走去。 几人穿过几条狭窄而幽静的小巷,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门前。 赵成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应声打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门后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那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洛水瑶微微颔首,向开门之人表示自己并无恶意。赵成从她身后出来,轻声解释着来意。随着赵成的话语,那人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最后侧身让他们进入。 院子里,洛水瑶四处打量一番。只见这院子极大,四面坐落着好几栋房屋。 方月娘闻声从其中一间屋子出来,看到洛水瑶,扬起笑脸,“瑶妹妹,你来了。” 洛水瑶朝她行礼,却被她上前扶住制止。“收到姐姐的信,这不立刻就赶过来了。” 方月娘笑意盈盈,只是肤色略黑了些,似乎经历了一番风吹日晒。 她拉着洛水瑶的手,引她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你吩咐姐姐的事,姐姐近些日子紧赶慢赶这才办好,这不,刚办好就给你传消息了。” “近些日子真是辛苦姐姐了。”洛水瑶拉着她的手真诚地说道。 方月娘轻轻摆手,微笑着回应:“妹妹哪里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 洛水瑶也不与方月娘客套,二人来到了方月娘方才出来的屋子。只见这屋子格外宽敞,摆着几张小桌子,倒像是议事的地方。洛水瑶环顾四周,心中暗自猜测着这里的用途。 方月娘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里是我们商议事情的地方。” 洛水瑶点点头,二人相携而坐,说了一会儿话。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方掌事,是我,把人带来了。” 方月娘闻声起身,洛水瑶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门被推开,一个人带着另几个人走了进来。 方月娘微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东家……呃,方月娘不知道洛水瑶愿不愿意说出真名,一时间有些迟疑。 洛水瑶见此,礼貌地接过话茬,朝他们打招呼:“各位安好,我叫洛水瑶,以后也会是你们的东家。” 几人对视一眼,皆躬身行礼,齐声道:“东家安好。” 洛水瑶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脸上笑容依旧温和。 方月娘在一旁看着洛水瑶从容的模样,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第129章 感慨 “你们几个向东家介绍一下自己。”看几人行了礼后,方月娘吩咐道。 站在左边身形瘦高的一个女子上前一步,说道:“东家,我叫李乐。几年前也在别人的店铺里面做掌事,后因得罪了人未再从业。是月娘将我召回,说是东家您需要我这样的人。” 女子声音洪亮,生气十足地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洛水瑶看着李乐,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她能感受到李乐的自信,也能看出她对这份新工作的渴望。洛水瑶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李乐。我相信月娘姐的眼力,也希望你能在我这里发挥出你的优势。” 李乐听了东家的话,心中的忐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兴奋和期待。她在心里暗自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为东家做事,不辜负月娘的推荐和东家的信任。 李乐介绍完毕后,只见她左手边的男子上前一步。 此人面容消瘦,脸上几乎没有二两肉,乍一看便是个尖滑之人。然而,他的眼神却极为正直,与他的长相截然相反。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双手一拱,声音沉稳地说道:“东家安好,我叫华晨光。曾经做了十多年账房先生。” 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完,他便毫不犹豫地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洛水瑶的回应。 洛水瑶见他的举止得体,既不张扬也不怯懦,看起来极其沉稳可靠的感觉。 洛水瑶的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说道:“那日后便要劳烦华先生多费心了。”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华晨光身上,语气中满含着期待与信任,让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华晨光镇定地点点头,神色间仿佛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在众人尚未察觉之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颗高高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洛水瑶再次将目光投向最后一名男子。 此男子身形高大,外表尽显粗犷,初看给人以老实敦厚之感。可若仔细端详,便会发觉其眼眸流转之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 察觉到她的目光,李高上前拱手行礼,恭敬道:“东家安好。我叫李高,是李乐的亲弟弟。我虽不像姐姐与华先生那般资历丰富,但也承蒙姐姐用心教导。我定会全力辅助方掌柜,也会尽力效忠东家您。” 他的语气诚恳,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忠诚,让人对他莫名多了几分信任。 洛水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莞尔一笑。她心中暗道:此人方才眼中精光闪过,果然不是什么敦厚之人。瞧他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便可知他粗犷的外表下,心思其实极为细腻,擅长察言观色。 她点点头,声音清朗:“既是如此,那我在此先谢过诸位。还望日后诸位能好好辅助方掌事。若日后我们所求之事顺遂,我洛水瑶在此立誓,绝不会亏待你们。”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让在场几人皆感受到了她的诚意。 众人对视一眼,方月娘缓缓后退几步,与她们站成一排。几人齐声说道:“我等定不负东家所望。” 如此一来,大家互相认识了一番。方月娘便示意几人下去办理各自的事务。 独有她留下来,细细地向洛水瑶汇报近些日子所做之事的成果。 “这几人皆是值得信任之人,且本事不凡。李乐虽为女子,却在掌事之位上多年,于生意之道见解独到。只可惜她太过正直,不慎得罪了一位官家小姐,因而被东家辞退。” 方月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继续解释道:“此后,那位官家小姐对她极尽打压,她无奈之下便无法在京都待下去,只好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我也是经过多番打听,才终于找到她。” 洛水瑶微微点头。“那位小姐是哪家的小姐?我也好注意些,莫要再让她无故打压李乐。” 方月娘笑了笑,随后又轻叹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惜之色。“那位小姐是大理寺少卿之女,去年底便不在了。” 她见洛水瑶眼神中满是好奇,便继续说道,“那小姐去年年初嫁人,怀着身子,年底却不幸摔了一跤,造成血崩之势,未能挺过去。若非如此,我还不敢叫李乐回来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似乎在为那小姐的命运感到惋惜,秀美的面容上也露出几分伤感。 洛水瑶点点头。 在现代那样的环境下,因生产而亡的女子数量都不少,更何况是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 在这个时代更甚,女子自呱呱坠地起,命运便似已脱离自身掌控。祖祖辈辈定下的规矩,如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们。 未嫁之时,需听从父亲;出嫁之后,要依从丈夫;而丈夫离世,又得跟随儿子。人们惯常以“谁家的姑娘”“谁家的媳妇”“谁家的母亲”来称呼她们,却从未有人真正在意过她们究竟是谁。 她们拼尽全力诞下一个个延续香火的生命,却除了同为女子之人,竟无人为她们的遭遇感到惋惜。仿佛女子天生就该承受这般苦痛,天生就应为了那所谓的子嗣饱受磨难,在痛苦中挣扎,而这一切,竟被人视作理所当然。 洛水瑶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在现代那样开明的时代,此类情况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个封建时代呢。似乎除了徒留唏嘘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她当下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竭力避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让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穿成了原身,没有父母的约束,因而能够比其他女子自由许多。 想到此处,又忆起一直挂念的事情,也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是去到了现代替她生活,还是已经离世。等这边的事情完结之后,她一定要去庙里拜一拜,期望原主能和她的父母下辈子平安喜乐,不要再经历这么多糟心的事。 第130章 可惜 第130章 压下愁绪,洛水瑶抬眸望着方月娘,她想了想,问:“那个华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方月娘原本还有些许伤感,可此时看到洛水瑶那好奇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华晨光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未曾告诉我具体原因,只说是不做了。我也没有多问。” 洛水瑶点点头,“哦”了一声,她见方月娘神情伤怀,本就是为了开解对方,为了转移方月娘的注意力,如今见她神色正常,自然也无需再追问下去。 方月娘又如何看不出她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呢?她心中涌起一丝暖意,那丝暖意又很快流遍了四肢百骸,让她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微微抿唇一笑,转而提起另外的话题。“你让我找的铺面,我这几日转遍了京城,倒是找到一家。” “就是……”说到这儿,她迟疑片刻才继续说道:“就是那间商铺,京都人人都说不太吉利。” “哦!”洛水瑶眸光微闪,顿时来了兴致。 追问道:“是如何不吉利?莫不是死过人?” 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社会,众人眼中的不吉利之事似乎大多都与死亡有所关联,洛水瑶这般想着,也这般问了出来。 方月娘微微摇头,回应道:“并非是死过人。我所言之地距惊雀街不远,惊雀街乃是京都最为繁华之处,按常理而言,此地亦不应差到哪里去。” “然而,此处却甚是怪异。听闻二十年前,那里原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可那酒楼之主不知因何缘故无故搬离,传闻那家人一夜之间,家中财帛散尽,人亦亡故,那酒楼自此便空置下来。没过多久,有人前来接手,却也落得同样的下场。这些年来,并非无人想再度尝试,可终究无人能将生意做起来。因这件事太过离奇,那栋楼便一直闲置,无人再敢接手。” 洛水瑶听方月娘解释完,心中也觉甚是古怪。她忆起前世,人人都说要反封建,可那些大城市中的不少富商却极为迷信风水之学。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有这一家合适了吗?再没有符合我们要求的地方了?”洛水瑶秀眉微蹙,眼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沉默半晌后,再次将目光投向方月娘。 方月娘摇摇头,神色间带着些许无奈。“这京中之地,好地方本就极为稀少。且这里从不缺达官贵族,那些地段好,生意好的地方,自然会有人争着抢着去占有。而我们呢,既没有雄厚的财力,也没有强大的权势,实在难以与他人竞争。经过这几日的寻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合适的确实只有这一家了。” 洛水瑶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那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方姐姐,你详细地给我讲讲吧。” 方月娘瞧见她神色间有了动摇,便缓缓开口,将自己费尽心思打听到的事情逐一道来。方月娘心中也觉得那栋楼极为古怪,可思来想去,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洛水瑶无奈叹气,既然目前只有那么一家合适的,那就无论如何都去闯一闯。又没有什么别的外在原因,只是涉及一些封建迷信的事儿罢了,大不了到时候请些和尚来超度念经就行。 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摊子铺开之后,再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她想尝试一下,哪怕输了,也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洛水瑶微微眯眸,手中紧攥丝帕,沉思良久。而后,她贝齿轻咬,眼中闪过坚定之色,低喃道:“那就它了。” 方月娘见洛水瑶陷入沉思,便未去打扰,只是静静坐在一旁,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响,以免扰乱她的思绪。此时,听到洛水瑶几不可闻的呢喃声,方月娘忽地轻笑出声。 洛水瑶抬眸望向她,方月娘伸手轻轻抓住她紧攥帕子的双手,“这几日我也思忖良久,反复思量,终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于你。我心中一直觉得,你定会与我做出相同的选择。你看,果然如此。” 洛水瑶平复下心中的思虑,嘴角上扬,缓缓说道:“那么,便由我们一同来面对这一切。” 方月娘展露出明媚的笑容:“好。” 既然已经确定下来,洛水瑶也就不再扭捏。 她转而询问方月娘:“那你可有打听那栋楼如今若全栋买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方月娘微笑着回应道:“我未曾去找那主家打听,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担心那主家听闻有人询问后,等我们第二次找去时平地起价。所以只是找了那附近的邻居询问,听那人口中说道,那主家曾言,那栋楼若有人要买,他可低价出售。” “姐姐你考虑周到。即是如此,今日时间确实可能来不及。明日姐姐便去找主家,记得去的时候带一个人过去。你们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莫要让那主家觉得我们是非他不可。尽量把价格压到最低,毕竟我们后面需要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方月娘点点头,“那是自然。只是我约莫着再谈也不会低于两千两,毕竟京都中那一片中,比那还要稍逊一些的都要六千两左右。 洛水瑶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价格倒也还能接受。” 也不怪方月娘犹豫了,实在是价格相差太大,让她也忍不住心动。 随后她又问:“我在给你的信中提及,让你去人牙子市场买一些半大的姑娘小子之事,你办得如何了?” “这个我已办妥,总共买了四个小姑娘,三个小子,皆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家世清白,身份上毫无问题,基本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方月娘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问道:“你让我买他们做什么?” 洛水瑶站起身来,目光悠悠投向窗外。“我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买一些成年男女,免不了他们会有太多心思。” 第131章 我愿意 第131章 “这些半大的孩子虽说是要从头教起,过程或许会颇为艰难,但倘若我们真心相待,给予她们关爱与教导,她们日后也定不会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此事我倒未想过,还是你思虑周全。”方月娘听她细细道来,这才明白她的所思所虑,眼中露出敬佩之色。 洛水瑶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方月娘身上。“那些孩子现今在哪里?可能带我去瞧瞧?”她轻声问道。 “就在后面的屋子里。李乐他们都识得一些字,我让他们用完饭后,便替那些孩子简单教一些算数之类的知识。”方月娘说道。 洛水瑶与方月娘相携而行,一同来到后面的一间屋子。此屋与她们方才议事的那间格局大致相同,这里也摆放着几张相同的桌子。 此时,那四个小姑娘、三个小子,七人正安静地坐在桌子前,聆听着李乐讲授术数之题。个个神色极其认真,眼眸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洛水瑶见此情景,心中很是感慨。这些孩子虽身世坎坷,却有着一颗上进之心。无论以前如何,日后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番什么名堂来。 她却没想到,今日不过感慨之语,日后竟一语成谶。 二人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离开,并未惊动室内正在学习的孩子们。唯独站在前方授课的李乐,在她们离开后,朝她们方才所在之地望了一眼。 二人到了前方屋子,正巧瞧见庄子与赵成带着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杨威、杨勇二人。 杨威大哥,杨勇大哥。洛水瑶朝他们微微俯身行礼。 杨勇连忙制止:“哎,姑娘不可如此。” 洛水瑶被他阻止也不再继续行礼,顺着他制止的力度站起身。抬眸就瞧见他腋下夹着的拐杖,心里感慨叶云舟动作迅速,这么快便已经打造了出来。 杨勇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腋下的拐杖,撑着拐杖献宝一般走了几圈,“姑娘,你不知,这玩意甚是好用。我自打腿断了,就再也没有走这么利索过。而且走起来一点都不疼。我如今觉得我都可以再上战场了。” 杨威在一旁嗤笑,“行了,就你还能上战场?难不成去了与敌人比谁跳得高?” 杨勇闻言站在原地,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拿起另一个拐杖,提起来就往他头上敲。 杨威微微侧身避开,“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 杨勇佯装怒斥:“打的就是你,你放的那是什么屁话?比跳的高又如何?老子就是死也能拉几个垫背的。” 另外几人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打闹早已习以为常,目光直视前方,眼神没有波动半分。 洛水瑶又观察半晌,看这二人心中有数,也不想着去劝阻,只笑道:“快都进去吧,在院子里不好交谈?我们都等你们好一会了。” 几人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杨勇瞪了身后的几人一眼:我就说让你们快些吧,你们非说要见瑶姑娘所以要洗漱一番,不能吓到别人,如今迟了吧? 后面几人抬头望天,假装看不见他指责的眼神。他们都是一群臭男人,平日里臭气冲天也无事,但见贵女怎么能不收拾一番?别人不嫌弃他们,他们自己也要嫌弃自己的。 洛水瑶本也是为了解围,并未在意这事,所以也未曾管几人眼神间的交流。她引着几人进了方才的会议厅,方月娘见状极有眼色的安排他们坐下。 待几人坐定后,洛水瑶走上前站在屋子中间,她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恬静笑容,正色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水瑶,是你们家少将军的表妹,当然,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 见她神色严肃,众人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一个个挺直脊背,目光静静地望着她。洛水瑶满意地扫视一圈,随后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是同你们一样的,曾上阵杀敌,不过很不幸,他未能回来。侯爷感念我父亲的爱女之情,对我多有照拂。” “不过我并非米虫,我也有着自己的血肉与思想,不想一辈子仰他人鼻息。所以我想干一番事业。今日在此特请几位过来,是想问问诸位,愿不愿意让杨威武馆成为我所在之地的专属镖局。我对诸位别无其他要求,只唯一一个,尽心尽力,我们一同将日子过得更好。我会竭尽全力,让诸位能穿上好衣,能填饱肚腹。” 说到这里,洛水瑶语气微顿:“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望你等不能将此事告知他人,包括侯府以及与你们相识的少将军。” 她将目光投向静默不语的众人,再次发出邀请:“不知各位可愿为我做事?” 庄子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低头沉思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晓小姐对待下人亲和友善,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人。 这些日子小姐对他极为信任将,他当亲兄弟一般,他心中早有了决断,日后要跟着小姐,说不定真的能闯出一番什么名堂来。 此时听到她这般问,他几乎未考虑多久便想应下来,反正小姐又不会伤害侯府与少将军,他们又有何不能同意的? 庄子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开口道:“我愿意!我愿意跟着你干,我也相信你能让我们吃饱穿暖。” 听到有人开口答应,杨威,杨勇几人将目光转向庄子。庄子感受自己身后传来的压迫感,身体却依旧站的笔直。 他也不后悔,似他这般无权无势之人,也没什么好头脑,过得再好,也不过是种点地昏昏噩噩混日子。方才听到小姐所说想要做个有用的人,那一瞬间他心绪翻滚,他也想做个有用的人。 此时,不管别人如何想,他第一个愿意。 洛水瑶对上他对自己满是信任的眼神,心中满是快慰,“好,我定不负你这份信任。” 杨勇思考半晌,拿起拐杖用力地敲了敲,而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豪爽的笑道:“庄子这小子都有这份决心,没道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比不上他,我愿意。” 第132章 不可思议 第132章 洛水瑶对上他对自己满是信任的眼神,心中满是快慰,轻笑应道:“好,我定不负你这份信任。” 杨勇思考半晌,拿起拐杖用力地敲了敲地,而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豪爽的笑道:“庄子这小子都有这份决心,没道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比不上他,我愿意。” 杨威见杨勇也同意了,咬了咬牙,也跟着表态:“我也愿意。” 见他们兄弟二人已然做出决定,其他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应道:“我们也愿意。” 洛水瑶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明媚而张扬,朗声回道:“那我们一起努力。” 此时,谁也没想到,他们日后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待此事确定下来之后,众人之间气氛也愈加融洽。 众人详细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杨威等能在外行走之人,日后便听从方月娘指挥与调遣。 而杨勇等人因行动不便,则留在原地教导那些孩子武艺,以及处理内部需要之事。 终于确定好所有事情,并将人员分配妥当后,洛水瑶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她将目光杨威:“杨威大哥,你可知如你们这般伤残退役之人,大约有多少?” 杨威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思索片刻,有些迟疑地说:“就我所知,在京都附近约有近千人。” 洛水瑶微微颔首,而后吩咐道:“你从今日起尽力去统计,先将那些生存极为困难的伤退人员,以及因失去家中顶梁柱而生活艰难的烈士家眷统计一番。先选最需要帮助的一百人,让他们分批分次前往京都二十里外的永福山庄去。” 比起他们几人不明所以的表情,方月娘思索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瑶妹妹,你的意思是……那永福山庄是你的庄子吗?” 洛水瑶冲她微微点头,笑意盈盈道,“还是方姐姐厉害,竟能如此迅速地想到。” 方月娘此刻全然无暇顾及她调笑的话语,她倏地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激动:“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了。此前我一直忧虑,我们没有足够的院子,日后无论是制冰还是安置人手都极为困难。这皇城周围的所有庄子皆为高门贵胄所有,即便有钱也难以购得。你竟能解决这般大事,这实在是太好了。” 洛水瑶温婉一笑,避重就轻道:“此处乃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日后制冰之事就在这永福山庄完成,后方之事也一并在此处理。” 方月娘点点头,又问:“这处院子已经买下,我们总不能荒废了吧?” 洛水瑶粲然一笑,回应她:“自然不会。”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杨威,“杨威大哥,可否找些工匠将这院子好好修缮一下?再者,可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院子在出售。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隔壁的。到时男子与女子分院而住,日后人多了也好管理。” 杨威不面露不解,问道:“日后人多了是何意?” 洛水瑶唇角微抿,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语气神秘地道:“此事你们日后自会知晓。” 她倒也不是特意要这般卖关子,主要是此事她只是心中有个大概的雏形,尚未完全构成,此时若说出来,为时尚早,待一切合适了,再说也不迟。 方月娘见此眉头轻挑,也不再追问,顺带还阻止了想要继续追问的杨威。“好了,我们目前先办好手中这些事。瑶妹妹此时不说,定是因为还不能轻易办成,你按她的吩咐做便是了。” “我就不信,到那时她还能给我卖关子。”最后这句话,方月娘语带调侃地冲洛水瑶说道。 洛水瑶轻笑一声,对于她的打趣之话并不反对。她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轻抿一口,凉意从舌尖传来,而后经喉间咽下,直至腹部,让她头脑也越发清醒了几分。 她继续开口吩咐:“几位大哥先下去与这院中众人认识一番。日后这院中的人还劳烦你们得空教一些拳脚功夫,让他们有一些自保之力。” 杨威点头道:“行。姑娘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导他们。” 洛水瑶微笑回应,随后示意几人离开。 待人全部出去之后,她将目光转向方月娘:“月娘姐,我上次让你买回来的那个丫鬟如今在何处?” 方月娘怔了怔,似乎没明白她问的是哪个丫鬟,随后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丫鬟就在后厨里。如今咱们这院里缺一些做饭的娘子,我还未找到合适的人,便让她去后厨帮忙了。” “现在能不能叫她过来。” 方月娘点头,随后便走了出去。 洛水瑶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随即稍微放松了一些身姿,悠然地坐在那儿等着。她透过窗户看着院中行走的人,只觉日子好似有了盼头一般。 也许这场穿越之旅,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不多时,门被再次敲响。洛水瑶收回思绪,轻声回道:“进来吧。” 方月娘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身后的丫鬟轻声说道:“小红,进去吧,我们东家就在里面等着呢。” 那丫鬟身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随意绑成两个麻花辫,听到方月娘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是,月娘姐姐。” 然后低垂着头,缓缓走进屋内,让人看不清面容以及神情。 洛水瑶端起茶杯,再度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随后将茶杯轻轻放下,目光平静地落在屋子中站着的小丫鬟身上,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迹象。 那丫鬟低垂着头,看似身形镇定,实则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抓着两侧的衣裙,此刻,那片衣裙在她手下已皱得不成样子,显示着她内心或许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洛水瑶目光轻轻扫过她紧攥衣裙的双手,嘴角微微勾起。 最终那丫鬟还是扛不住洛水瑶注视的目光,以及这压抑的环境。她忍不住微微抬眸朝洛水瑶望去。 待看清堂上之人后,她眼眸猛地瞪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第133章 是我 第133章 她不禁失声问道:“怎么可能是你?” 洛水瑶见她脸上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缓缓站起身,笑容温婉如旧,“不能是我么?很难相信是我吗?” 她靠近小丫鬟几步,轻声叫出她的名字。 “红缨。” 红缨倒退几步,脸上神情几经变幻,颤抖着嘴唇轻声唤出:“洛……表小姐。” 洛水瑶轻笑颔首,“是我。” 红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与疑惑,问道:“洛表小姐带我来此,想要如何?” 洛水瑶在心中暗叹她敏捷的反应,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此女不愧是日后伴随女主在宅斗之路上一路前行的大丫鬟。 女主嫁人后,掌管一家子事务,应对那些来自小妾,表妹之类的种种争斗的同时,竟然还能抽出空闲与男主纠缠于爱恨情仇之中,这其中与红缨的助力有着莫大的关联。 可以说,女主嫁人后,红缨便是她身边最为得力的管事之人。 对此人她看原着时就颇为眼馋,谁不想要这么一个忠心护主又有能力的丫鬟。 却没想到上次算计之事,竟让女主直接舍弃了她。她转头便派人去通知方月娘将其买了下来,若能收为己用,绝对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洛水瑶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身又回到了方才坐着的位置,并抬手示意她也坐。 红缨见状,脚步未动,依旧站在她的下方。 洛水瑶也并不在意,她直接开口问道:“你是否此刻在心中惊异,我为何要托人将你买下来?” 红缨闻言并未答话,只是眼中明晃晃地透着询问的意思。 洛水瑶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是陆昭昭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我相信能得她看重,你本事定然不小。” “却未曾想,陆昭昭竟轻易能将你舍弃,对此我颇为不可思议。随后就想,你这样忠心的丫头,若是被卖入那些肮脏之处岂不可惜?便派人将你留了下来。”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和惋惜,嘴角微微上扬,同时也在观察着红缨的反应。 红缨听到她的话后,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连精神也萎靡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她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是啊,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自小陪伴小姐长大,竟然那么轻易便被舍弃。 在小姐舍弃她的那一刻,她只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并未觉得有多么害怕,因为她坚信小姐一定会来救她。 然而,当那牙婆将她领走,并且要把她卖入青楼之时,她才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如果小姐有心救她,早就应该出现了,又怎会让她在恐惧与不安中波折了整整一夜呢? 她当时本想找根柱子撞上去一了百了,却没想到那里的人看管得极为严厉,让她连寻死都不能。就在她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竟有一个断臂男子前来寻她,说要将她买回去。 对此,她自是千恩万谢。那人将她买了下来后,还安排她在后厨房帮忙。 对于救命恩人,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谢意。却没想到,救她的居然是她一直当做仇人的洛表小姐。 红缨努力眨眨眼,这才将眼中热泪逼了回去,她抬头望向洛水瑶,语气冰冷:“不知洛表小姐想让我如何做?” 洛水瑶对她的识趣极为满意,闻言只是轻轻摇头,“我自是有事需要你去办。” “红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认还是不认?”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红缨,嘴角微微上扬,在等待着一个满意的答案。 红缨闭了闭眼,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既有冷笑又觉悲哀,可又能怎么办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决绝,再次睁开眼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藏着深深的无奈。 洛水瑶自是看到了她的神情,心思微转,便也大致猜到了她心中的活动。她无奈一笑,才继续开口道:“我不会让你去对付陆昭昭,也不会拿你怎样。” 她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我觉得你颇有头脑,想要留下你做我手下的管事之人,不知你可愿意?” 红缨微怔,看向洛水瑶时,眼眸中流露出愕然之色。待看到洛水瑶那真诚又期待的眼神时,她又渐渐放下心来。 心思百转,最终咬咬牙道:“我愿意。”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似乎带着某种坚定之力。 洛水瑶满意地颔首,眼中透着几分赞许,轻声说道:“那便先下去听从月娘姐的指挥吧。待我有需要你的时候,你可要拿出你全部的本领来替我办事。只要你真心为我效力,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红缨低下头,恭敬道:“是,小姐。” 洛水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看着红缨离去的背影,洛水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劝解此人的话语,却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也是,红缨向来是个聪慧之人,自然明白如何做才会对自己更好。 她也丝毫不担心红缨会叛变,或者心向旧主。陆昭昭那般作为,定是伤透了她的心。即便她还念着一些旧主的恩情,可如今卖身契在自己手中,她又不是愚笨之人,又怎会自寻死路的。 解决了所有事情,将人安排到位后,洛水瑶拜别了杨威,方月娘等人,由庄子送她回了侯府。 回到春华院时,一切依然如旧,并未有人来找她,她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卸下钗环,洗漱一番,只着简单衣裳,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就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如今既然已将地址选好,那就该开始准备店铺装修之事了。她出门时吩咐方月娘将那间商铺楼的大概格局画给了她,她只需要将其细细分解,规划好即可。 第134章 怎么了 第134章 不觉间天色渐渐昏暗起来,与此同时,鸟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自然的乐章,端的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渐渐消散,让人沉浸在这美好而宁静的时刻里。 在隐龙司忙碌了一夜的叶云舟回到了侯府时,只觉腿脚发软,浑身无力。他抬手摸了摸依旧发烫的额头,轻叹了一口气。 他向来很少生病,可一旦生病便很难痊愈。在隐龙司时他已让司内大夫瞧过,药也吃了,却不想并未起多大作用。强撑了一日,他只想回到自己的院子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路刚走了一半,却突然想起昨日之事,他转头望向春华院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思索片刻后,终究还是转身朝着春华院走去。 春华院内,洛水瑶站起身,活动着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只觉腰背甚是酸痛。 活动片刻后,她便将画好的图纸收进箱子中,打算明日再做。摸了摸肚子,她感觉肚子有些饿,可此时夜已深,众人估计都已睡下,她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便想着自己去厨房下碗面。 却不曾想,打开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她吓的险些叫了出来。 叶云舟从墙上翻进来,站在院中,看着屋内窗户上照映的身影做着古怪的动作,他没好意思走上前去敲门。 想了想,他又觉自己这般做终究不妥,正想转身离开,却见她打开门走了出来,还险些惊叫出声。 他眼疾手快,冲上前几步,捂住了她的嘴。若是她这一声叫出来,被其他人发现了,到时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洛水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待看清是叶云舟后,眼中的惊恐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惊讶,还有一丝无语。 她实在搞不懂这人要干什么,怎么老是捂她的嘴? 她皱着眉头,略带不满地看着夜云舟,眼神中透露出“你到底想怎样”的质问。 叶云舟望着她那带着疑惑和不满的眼神,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和尴尬。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在原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息。 叶云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想打破这僵局,于是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那个……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刚从隐龙司回来,路过这儿,就想着来看看你。” 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洛水瑶的眼睛。 洛水瑶听了他的话,微微挑眉,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不过她也懒的刨根问底,只示意他松开自己。 叶云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捂着洛水瑶的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连忙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洛水瑶轻轻揉了揉被捂得发红的嘴,皱着眉头看着叶云舟。 就在叶云舟被她看得心虚之时,她却又突然摆摆手,说道:“没事,我饿了要去煮一碗面,你吃不吃?” 叶云舟被她跳脱的谈话弄得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回道:“吃。” 洛水瑶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厨房走去。 叶云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抬步跟了上去。进了厨房,洛水瑶熟练地点火烧水。案板上放着今日晚间吃剩的面条,还剩一些。 水很快便开了,她将面条撒进锅中,拿筷子轻轻挑起,盖上盖子。没一会儿,面条就熟了。 捞起面条,桌上还有吊好的高汤,淋上高汤,再撒上葱花,一碗简单的素面便做成了。 做好面后,她看了夜云舟一眼,想了想,又手脚麻利地煎了两个蛋,两人碗中一人一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过来把面端上去,去我屋里吃。” 叶云舟听话地走上前,端起两碗面,跟在洛水瑶身后。来到房门前,洛水瑶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叶云舟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随后咬咬牙也跟了进去。他心中清楚,男子不能随意进女子闺房,就是亲兄妹也不可。 可说出来,她若不让自己跟进去,那便更不好了。他强自按捺住心中隐秘的欣喜,今日他不想做一个正直之人,便让他今日做那无礼之人吧。 洛水瑶半点没有察觉出叶云舟的心思。 再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个屋子又不是只有内室。屋子外间有小榻,有桌子,有书桌等。 床在室内,有何见不得人的呢?如今众人都已休息,他们再去客屋,黑灯瞎火的也麻烦。两碗素面而已,还不如在自己屋子里吃完来得方便。 洛水瑶心中只想着赶紧吃面,解决饥饿问题,丝毫没有意识到夜云舟内心的波澜。 她随意地坐在小榻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叶云舟坐下吃面。 两人安静地吃完碗中素面。 洛水瑶摸了摸茶壶,茶壶里的茶水是杜鹃睡前给她煮的,此时摸起来还温热着。为二人斟满茶水,漱完口后,她见叶云舟还不走,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叶云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 夜间的烛光较为昏暗,却给这间屋子增添了几分莫名的温馨。他看到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花草,布置整齐的房间,还有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香甜,如洛水瑶身上的味道一般,让人心情舒畅。 待察觉到洛水瑶看他的眼神,他慌忙回转过去,烛光下,女子身着轻薄纱衣,身姿绰约,面容秀美如画卷。 这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他又如何能保持内心的平静无波?他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落在洛水瑶身上,心中涌起万千思绪。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不知是不是高热引起的,此刻他只觉浑身燥热无比。 洛水瑶见他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仔细一瞧发现他面色似是不对,想了想,她身体前倾想看看他怎么了。 第135章 柔软 第135章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他面色潮红,呼吸出的气息灼热。她心中一跳,试探着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果然,额头温度灼热。 洛水瑶眉头紧锁,“你这是发热了?” 叶云舟感受着额前的冰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最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洛水瑶见状,将手覆在他的手腕上,静静感受着他的脉象。片刻后,她秀眉紧蹙,这分明是风寒发热所致,如今高热不止,看样子烧的时间不短了。 洛水瑶心中越发担忧,眼神中也满是关切之色。风寒发热若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病症,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叫下人去给你请大夫。”洛水瑶说完转身便要去唤人,可刚迈出一步,却感觉手腕一紧。 叶云舟握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猝不及防,她后退几步,跌坐在叶云舟腿上。 洛水瑶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抱着她的叶云舟,伸手推了推他。“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云舟眼眶发热,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不是说了吗?要叫我元铮哥。” 洛水瑶无语,什么时候了还在追究这个。 “行,元铮哥,你快放开我。” 叶云舟却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他的头靠在洛水瑶的肩膀上,呼吸炙热而急促。“瑶儿,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眷恋。 洛水瑶心中一颤,她从未见过叶云舟有如此模样之时:怎么回事?叶云舟这个情况看起来不对呀。 原着中也没说他还有这副模样啊! 至于叶云舟喜欢她,她觉得这更不可思议,他送女主步摇不就是对女主有好意吗?若是她自作多情了,那才尴尬呢。” 洛水瑶再次试图劝说叶云舟放开自己,“你先放开我,我去让人请大夫。” 叶云舟摇摇头,“不要请大夫,我没事,你陪陪我就好。” 洛水瑶叹气,“你要不请大夫也行,但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得给你降个温,要不你明日烧傻了,你娘该伤心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叶云舟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随后缓缓松开了手,但眼神中依然带着不舍。 洛水瑶让他躺在榻上,却发现他身材颀长,这榻对于他来说实在短小,他躺在上面,膝盖以下全部悬在空中。 而此时洛水瑶哪有心情管这些?在他躺下之后,洛水瑶想动手解开了他的衣襟好让他散散热。 叶云舟此时已经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他反应迅速的捏紧了洛水瑶的手腕,“你别碰我。” 洛水瑶被他抓着的手微微僵住,压下心中涌上的莫名怒气,她尽量放平和语气:“好,我不动你,你先松开我。” 叶云舟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费力睁开眼睛,瞧见是她后,才缓缓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 洛水瑶甩了甩被他握得有些微微发疼的手腕,随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叶云舟望着她的动作,极其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他意识不清时本能排斥任何人靠近,却不想竟抓疼了她。 洛水瑶出了屋子,吐出一口浊气。夜晚的风吹散了她身上的燥热,也让她的心情冷静了一些。 她没想到叶云舟这般防着她,不过就是给他散个热而已。 不过她随即又想到,罢了,原着中叶云舟就是如此性格,方才猛地抱她之事,定是他烧糊涂了才会如此,她又何必与一个病人计较。 过了一会儿,洛水瑶端着一盆冰水走了进来。相比之前,她的脸色冷淡了几分,没有像之前那样同叶云舟说话。 她将水放在榻边,然后浸湿布巾,拧干后轻轻地放在叶云舟的额头上。 叶云舟看着她冷淡的脸色,心中很是难受。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让洛水瑶不高兴了,但他当时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洛水瑶为他简单地散完热后,便不再管他。随后她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很快便找到一个白色瓷瓶。 她拔开瓶塞,倒出两粒药丸,又拿过清水,示意叶云舟吃下去。 这药是上次给侯夫人制药时一同买回来的,专门用于散寒祛热。这古代的中药实在是太苦了,所以她便顺带为自己搓了几种药丸子。 没想到此时倒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叶云舟未曾犹豫,接过药丸便咽了下去。 洛水瑶有些诧异,这人也不担心自己给他下毒? 叶云舟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虚弱地说:“我信你。” 洛水瑶听他说出这么暧昧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这药能缓解你的症状,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你在这里休息,若有事便唤我。我先去睡一会。” 叶云舟借着烛光看着她满眼疲惫,心中只觉愧疚,点了点头。“去休息吧,我等会就走。” 他此刻确实全身乏力,但若想回自己院子也不是不能,可他内心却有一丝卑鄙的念头,只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哪怕他们此时并非亲密无间,可也算同室而卧。 这一想法让他心脏跳动得不受控制,一种陌生而又强烈的情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却发现那情感如潮水般难以遏制。 洛水瑶折腾了这么一番,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也不去管叶云舟那跌宕起伏的心情,径直进了内室后,倒头就睡。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叶云舟才翻身起来。感受着好转不少的身体,他站在内室门口,透过珠帘朝里面望去。 只见女子身着昨晚那一身衣裙,整个人斜躺在床上,姿态极其霸道。只这么看着,他便只觉满心柔情,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宠溺与温柔,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 第136章 不好看 第136章 因昨日太累,洛水瑶这一觉睡得极其舒坦,直到太阳出来时才起床。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便唤杜鹃进来。 杜鹃很快便端着备好的清水走了进来。 洛水瑶用水清洗完脸,脑中才清醒了几分。忽然,她似想到什么,扔下毛巾便朝外室跑去。 杜鹃不解的看着洛水瑶的背影,“小姐,怎么了?” 洛水瑶看到榻上空无一人,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是想起昨夜好像把烛火未熄灭。” 杜鹃目光扫过已燃烧殆尽的烛台,挠了挠头,不明白烛火未熄而已,小姐为何要那么紧张。 洗漱一番后,草草用完早膳,她继续做着昨日未完成的工作。以方月娘的能力,若不出意外,今日就能将那栋楼盘下来。她要趁来人通报时,将这设计图纸以及需要注意的事全部写完才行。 果然,申时不到,庄子便气喘吁吁的来禀报。 张嬷嬷看庄子行为上没有一丝女孩样子,忍不住叨叨了几句,“小庄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你这样日后能许什么好人家” 庄子嘴角微抽,无奈的笑,“嬷嬷您就别管我了,你看小姐都没说什么。” 张嬷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洛水瑶,见她低头看着庄子送来的信,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说话。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忧愁,“你既然叫我一声嬷嬷,那嬷嬷做为长辈就说你两句,你也别生气。” “你容貌我看不见,但身型长的干扁,一没屁股二没胸,肤色还黑,最主要是声音也难听,若平日再不注意些姿态,可怎么办哟!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庄子“………” 他感觉张嬷嬷正在攻击他,他还有证据。 “咳咳”洛水瑶轻咳一声,接收到庄子求助的目光,憋着笑抬头道:“张嬷嬷你先出去忙,我有话要问小庄。” 张嬷嬷欲言又止的看着洛水瑶,犹豫半晌,最终却还是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那奴婢先下去了。” 看着张嬷嬷离开的背影,洛水瑶唇角缓缓勾起,随后转眸看向庄子,语带歉意道:“张嬷嬷也是一番好意,年纪大了就会多操心些,你莫要生气。” 庄子讪笑一声,“我哪里会怪嬷嬷,她并不知情,而且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说实话,其实张嬷嬷的唠叨他很受用,只有关心他的人才会惦念他过得好不好,与你无关的人才不会搭理你如何呢! 洛水瑶挑眉,“哦!那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庄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低落,“我个子小还长的丑,是不是以后都娶不上媳妇了。” 洛水瑶“……” 她有些无语,合着他在愁这个啊! “你又不是女子,只要有本事,对夫人好就行,谁还会管你长的俊不俊啊!”再说了,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就矮了?以后肯定还会长高的。” 庄子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都快十八了,大柱子18比我高一个头呢!” 洛水瑶上前拍拍他的肩,“没事,明天开始我就让杜鹃给你熬大骨汤,天天喝定能还往上窜一窜。” “真的。”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庄子摇摇头,小姐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虚话,他的心一下就放就肚子里,他决定日后天天喝大骨汤,以后一定能长个大高个。 洛水瑶瞧着他那不断变化的神情,眼眸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随后她转开话题道:“此话日后再提,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你。” 庄子立马恢复了平日里正经的模样,“小姐,你说。” 洛水瑶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她画好的图纸,以及一些需要准备东西的名单。 她将盒子递到庄子手上,轻声叮嘱道:“这里面的东西交在方掌事手上,让她按照图纸上所画的样式去准备,千万不可有误。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你要及时来告知我。” 庄子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应道:“小姐放心,庄子明白,定会顺利送到方掌事手中。” 洛水瑶轻轻拍了拍庄子的肩膀,眼神中饱含信任与期许,如暖阳般能驱散所有阴霾。 庄子离去后,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子的景色,思绪飘回到方月娘信上的消息。 方月娘一早就带人前往那栋铺面,很快就找到了主家。一番交谈后,花了两千五百两,顺利拿下商铺的地契,此也算意料之内,算是解决了她最为头疼的一件大事。 但再细细想来,又仿佛还有很多需要忧愁的地方。她们的银子并没有很多,每一笔都要精打细算,并且在商铺盈利之前,她还要想办法再弄到一笔钱才行。 ………… 隐龙司,水牢中,叶云舟浑身煞气地站在一间牢狱门口。 牢房里一个犯人被反绑着跪在那里,那犯人被隐龙卫抓住头发,被迫抬起头,凌乱的发丝沾满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叶云舟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威严与冷峻。他迈进牢房,脚步在潮湿的地面上回响。“本司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坦白从宽,我不是不能饶你性命。若你依旧如此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手辣。” “呵呵。”那犯人闻言勾起嘴角,呵呵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叶云舟眼眸微眯,声音愈发冰冷。 犯人止住笑声,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威胁?我既然敢做,就没打算轻易求饶。” 叶云舟冷哼一声:“好,倒是有几分骨气。但你要清楚,贩卖私盐,罪不可恕,你若不说,你的家人,朋友都将因你受到牵连。” 犯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倔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许动我的家人。” 叶云舟紧紧盯着犯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绽:“你一人当?你以为你能扛下所有?说吧,你背后的主使是谁?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那人苦笑一声,“我也不知,他们每次戴着面具,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第137章 冲突 第137章 叶云舟神色漠然,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需全力配合隐龙司接受调查,若有隐瞒,休怪本司心狠手辣。” “华生,此案你来调查,若有线索及时向我汇报。” 抓着那犯人头发的隐龙卫松开手,抱拳道:“是,属下遵命。” 叶云舟出了地牢,发现外面天色已然昏暗,去了司内独属于他的住所,冲了一个冷水澡,重新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这才朝侯府走去。 春华院外,叶云舟凝视着眼前的院子,心中再度泛起对自己的唾弃之感。他一路走来,脑海中皆是昨夜之事,竟在不知不觉间又伫立于此。 原来,他的心比本身更渴望见到她。 他在院外站了许久,直到听到里面嘈杂的动静渐渐消失,这才身形一动,朝着院子里而去。 春华院内,洛水瑶坐在书桌旁,手中正临摹着一张字帖。忙完今日之事后,她想着抽空练一下自己的字。 她虽会写毛笔字,可仅仅是会写而已,字体毫无风骨。既然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便得多多学习才行。 “笃笃”窗户处传来两声短暂的敲击声,洛水瑶循着声音望向窗户,不禁皱了皱眉。此时院中其他人皆已休息,会有谁来找她呢? 她往前走了几步,透过窗户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影,心微微一颤。推开了窗户,果然,某人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端是风神俊朗。 叶云舟喉结滚动,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压下心中涌上来的紧张之感,故作镇定地问:“可否让我进去说话?” 洛水瑶看了眼天色,心中略有迟疑。 本想拒绝他的请求,可一想到他半夜翻墙而来,想必定是有要紧之事。 思索片刻后,她才说道:“那你进来说吧。” 室内烛光昏暗,洛水瑶将一杯茶递到叶云舟身旁。她轻轻弯腰,身后的发丝如绸缎般从肩上滑落。 叶云舟嗅到她身上的馨香,忆起昨夜之事,耳尖微微泛红。他捏紧了放在膝盖上面的拳头,神色中略有几分不自然。“我来可有打扰到你?” 洛水瑶后退几步,坐在他对面。 叶云舟见她离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之感。 洛水瑶轻笑:“无碍,我还未睡下。” 她又问了一遍,“不知元峥哥今夜来可是有事?” 叶云舟轻咳一声,“无事,忙完想过来看看你在做何事。” 看出了他面上的不自然,洛水瑶心中暗想:应当是为昨夜之事而来吧!不过她心里还是略微不快。 古人极其看重男女大防,昨夜之前她可能不会多想什么,可昨夜他对自己又搂又抱,今日竟又来,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不过她心中再不快,但如今寄人篱下,面上还是要过的去才行,轻轻一笑,只说道:“我方才在看书呢。” 说着,她抬手拿起那本《女戒》,放在叶云舟面前。“说起来,这本书还是云峥哥你给我的呢。我见此书上的字迹极为洒脱,我字迹不佳,便想临摹一二。” 洛水瑶微微叹息,“可惜着此书之人才情横溢,这字迹极为洒脱,我模仿许久却也难有其中一分深意。” 就算她心里想的再明白,可话里难免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叶云舟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突然转眸看向被推至面前的书,嘴唇微微颤抖,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洛水瑶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后,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抿一口,以此遮掩住了微勾的唇角。然而,她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爽快,反倒泛着细微的酸涩感。 叶云舟目光直直地看着桌上的书籍,沉默无言半晌,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他嘴角溢出一丝苦涩,“你可是在怪我?” 洛水瑶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元峥哥怎么会这么说?我知你送我此书也是好意,怎会怪你?” 叶云舟看着她,那美丽恬静的面庞让他往日心跳加速,也从未将她往坏处想,他的经历,让他对人的细微表情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从前从未注意过此处,但方才他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之意。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恐慌,生怕她因此不理自己,也有不解,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不留情面。 他一直未敢再提此事,只盼着彼此都缄口不言,便能将其粉饰太平。那时,因吴大娘之事,他对她有了些许偏见,才致使如今这般局面。 半晌后,他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地问道:“你生我的气吗?” 洛水瑶唇角微勾,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态度依旧温柔,却对他问的问题避而不谈。 “别笑了。” 见她依旧挂着那副假笑,他在这一刻才恍然惊觉,原来她每日对着自己的笑竟是如此虚伪。那笑意仅仅停留在嘴角,竟丝毫未达眼底。 此话一出口,他又瞬间后悔,自己怎么能对她这么凶?她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洛水瑶听到他的怒斥声后,扬起的嘴角瞬间放平,表情冷漠地看着他,见他起身也未动分毫。“原来世子爷您大晚上跑我房里,就是为了训斥我的?” 她将茶杯从手边推离,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抚平上面的褶皱。 这才抬眸看向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虽是乡野出生,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一男子,怎能随意进我院里寻我?若让外人看去,会怎么看我?” “还是。” 她话音一转,让人听不出喜怒,“世子您有意想要坏我名声,与你做妾不成? “不,我没有。” 叶云舟此时连强作的镇定都做不到了,他想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解释,却又想起她方才的话,连忙将伸出的手收回,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此意,你莫要生气。” 洛水瑶侧身避开与他身体接触,后退两步靠在案桌上,眼神冰冷的望向他。 第138章 入赘 第138章 “那叶世子倒是解释一二,你为何要半夜闯我的闺房?” 室内温度明明适宜,可叶云舟的头上却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那紧张的程度竟然比他初次上战场时还要厉害。 “我只是想见见你。”他开口,声音微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洛水摇身形微僵,胸膛内心脏狂跳不止,神色却好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一般,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既已出口,后面便也不再那般难以启齿。 叶云舟轻呼一口气,不复之前那般底气不足,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我说我想见你,”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洛水摇的双眸,“我喜欢你,瑶儿。我也从未想过让你做妾,我想娶你为妻。” 洛水摇抓着案几边的手缓缓收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却发现他双眸犹如深邃湖泊,几乎能将人吸进去。 她微微垂眸,掩饰眸中神情,半晌后才缓缓抬眸,轻声问道:“你真想娶我为妻?” 叶云舟悄悄捏紧了拳,强自做镇定道:“你可愿嫁我?” 洛水摇听到他的话,只觉心中一丝隐秘的欣喜蔓延而出,如藤蔓一般迅速展开。 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行,她不愿被困在这后宅中。恩爱如忠勇侯夫妇,不也有妾室。她做不到与人为妾,也做不到看着夫君纳妾。 再说,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两人的三观,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这样的两人若是真的在一起,日后若好了便好,若是不好了,她身为女子,在这世道本就吃亏,她又如何能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想到此处,她目光愈发坚定,蔓延开来的喜悦瞬间消散。 她望向叶云舟,目光诚挚:“我不愿意。” “为何?” 原本见她似并不反感自己,叶云舟只感觉心跳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却又很快见她如此冷漠的回绝,他跳到嗓子眼的心直直坠落在地,失落地问道。 “你并不讨厌我,对吗?之前我做得不对,不该听到只言片语就误会你,但如今我已知错了,你能否原谅我这一次?”他语气急切,全然顾不得其他,径直上前抓住洛水摇的肩膀,看似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慌。 洛水摇抬眸,正巧对上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不管是原着里,还是她这些日子所看到的,叶云舟向来都是沉着冷静、意气昂扬的,何时见过他如此急切与恐慌。这令她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认错了人,眼前这人并非原文中那个冷酷毒舌的大boss。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心动并不能代表一切,她并非如外表这般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见识过社会的毒打,更明白相爱容易相守难的道理,在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便已经杜绝了要成亲的想法。 她做不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也接受不了这个社会的制度。 与其日后黯然神伤,倒不如现在就做出决定。但现今她羽翼尚未丰满,许多事情都未完成,不能说离开侯府就离开,况且说话也不能过于决绝。 若是过于决绝,日后碰面反而会让人感到尴尬。 她轻轻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眸之际,目中已然是一片澄澈清明。 “我不愿嫁人。洛家仅我这一个女儿,断不能让我父亲绝了后嗣。早在先前我便已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招赘入家门,所生孩子亦要随我姓洛。”言罢,她望向叶云舟,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而你身为侯府世子,侯府家业庞大,你又位居高位,未来必定前程似锦。我们并不般配,往后还望大哥不要再提及此事。否则,我在侯府恐将难以立足。” 叶云舟目光木然地注视着她,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坚定神情,只觉内心愈发苦涩不堪。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向来不是能随口给出承诺之人。身为侯府世子,肩负使命,不能随意舍弃这一切。不管如今她是为难自己,还是真有此想法,他都无法不顾一切做选择。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纠缠不休,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如此行事。 洛水瑶看出他眼中的黯然,本该欣喜却忽略不掉心头涌上的酸涩之意,或许她早对他有了些好感。毕竟这般俊朗又对她好的男子,如何能不让人心动?纵然之前对他的一些作为颇有意见,也不能抹去他对自己的帮助。 洛水瑶压下心中纷繁复杂的思绪,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大哥,如今天色已晚,您再继续待在小妹房中实在不太合适,您不如先回去吧,有事咱们日后再提。” 叶云舟垂下的手悄然握紧成拳,用尽全力压下心中那股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笑容,那笑容如春日暖阳,却让他心生苦涩。 就那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身影在黯淡的光线中渐渐模糊。 洛水瑶静静站在门口,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逝。她转身走进屋子,关上房门,背靠着房门闭上了眼睛。 她心底并不是对他无感,只是往日她不愿承认罢了。可她不会因这一点好感就放弃心中的信念。她是独立的自己,她叫洛水瑶,绝不会是他人的附属品。 说起娶夫入赘,其一为了拒绝他,其二也是为了设立一个标识,日后若有人提起,她便可拿出此物阻挡,想必在这世道,只要稍微要点脸面的男子,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做上门女婿的。 接下来的这几日,洛水瑶在院中忙着自己的事。如今商铺已开始装修修整,她每日忙得晕头转向,都不知叶云舟有没有回府,只是再也没有见到他。 春华院正厅,洛水瑶与杜鹃,庄子等几人皆在此处。 庄子正在向洛水瑶汇报:“小姐,方掌柜那边已传来消息,按您的要求,将桌椅板凳与室内装饰之人都已找齐,现在只需过些日子,便能完成装饰。” 第139章 盼头 第139章 洛水瑶轻轻点头,说道:“月娘姐做事我向来放心,只是辛苦你啦,这些日子来回忙碌。等这事结束后,我一定要批你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整一下。” 庄子听了,憨笑着挠挠头,应道:“小姐,您别这么说,这比起在战场上,轻松太多了。而且现在日子越来越有盼头,镖局里每个人都有活儿干,大家都干劲十足,就盼着您带着我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呢。” 洛水瑶失笑,“那我争取早日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接着,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前些日子说让杨威去找京都附近生活困苦的退役家眷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庄子想了想,才开口回答:“这事威哥倒是没说过。不过我这几天看到他一直在为这事忙活,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洛水瑶微微点头,“这事倒也不着急。你现在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要去做,你去杨威那里,让他派几个能打的好手跟你一起。我们去城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日子,你们远远地跟在我后面,别让别人发现你们和我是一起的。” 庄子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啊?” 洛水瑶轻轻摇头,“倒也没多大危险,只是有些人该解决了。毕竟,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今天就引蛇出洞,打蛇打七寸。” 庄子虽然不明白,但想着小姐这么说肯定有她的打算,自己也不方便多问。 洛水瑶把目光投向杜鹃,杜鹃走上前,微微躬身行礼。 洛水瑶看着她道:“杜鹃,你带着糖宝与糖豆两个人,现在就去找月娘姐,让她找几个好手,你们配合一下,把这些日子学到的食谱好好巩固一遍,正好可以做些吃的,让他们也品鉴一下,要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来得及。” 说着,她从旁边拿起一本册子递给杜鹃,“这个册子上列了一些做吃食需要的食材以及炉灶等相关内容。你让月娘姐现在就找人去准备。册子上还有一些装吃食用的罐子、碗之类的东西,也都要早点定下来。你把册子交给月娘姐,她自然会明白的。” “是,小姐,奴婢一定把这事办好。”杜鹃上前双手接过,说道。 安排好这些事,洛水瑶穿戴整齐,便朝着明华堂走去。最近几天她有空就会去看望侯夫人,侯夫人这几天身体好多了,头疾也没再犯,神色也好了不少。 ………… 明华堂里,侯夫人这几天卧病在床,今天难得起身,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桑嬷嬷匆匆从外院进来,边走边说:“夫人,洛表小姐来看您了。” 侯夫人听到后,顺手放下浇花的小壶,面带笑容说:“快请表小姐进来。” 随后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快去准备些茶点。” 洛水瑶安静地坐着,丫鬟手脚麻利地给她添上茶水,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侯夫人面带笑容地走来,一看到她,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洛水瑶见状赶紧起身迎上去,担忧地说:“姨母,您身体还没完全好,千万要小心些啊。” 边说还边伸出手,做出要搀扶侯夫人的动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显得真诚又不失分寸。 侯夫人看到,眼角的细纹因为笑意更深了几分,她伸手抓住洛水瑶要搀扶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休息,还往我这里跑?这一来一回又要走好长时间,小心累着自己。” 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但更多的是满满的疼爱和关心。 洛水瑶听了只是笑笑,没有答话。有些话多说反而显得刻意了,于是她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抿起嘴角,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那模样带着几分羞涩和乖巧,让侯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你这孩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以后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娶到你。” 说着,她拉着洛水瑶往屋里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不过你别担心,姨母会好好帮你把关,一定给你找一个家境殷实又风度翩翩的好男儿,不会让别人亏待你的。” 洛水瑶依旧故作害羞地低垂着眼眉,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她心里一直都有搬出去的想法,但是在这京都,权贵众多,她一个无权无势又貌美的孤女想要在这里立足是多么艰难。 现在只能按照她的想法,等事业有了起色并且稳定的时候,在京城里买一处宅子,把姑母以及表弟,表妹都接过来一起生活,只有这样,才可以和侯府说搬离的事。 不然侯府担心她的安全,肯定不会允许她独自离开。要是她强行离开,反而会破坏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和睦关系,这样就违背了她最初想要抱大腿的想法。 她要是想在商业这条路上做大做强,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否则就算她的想法再出色,赚钱的点子再多,也避免不了被京都权贵当成肥羊宰割的命运。 不管侯夫人心里怎么想,但对她的好不是假的,侯府更是对她有大恩。 要想做一个合格的商人,好的口碑就是商人最好的宣传,她绝不能做别人口中忘恩负义的人。 洛水瑶心里想了很多,但也只能暗暗叹气,虽然现在有很多想法,只能等时机成熟才能付诸行动。 侯夫人拉着她二人紧挨着坐在桌边。 洛水瑶抬眸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见其面色红润,精神都好了不少。许是因为这几日卧病在床时静心休养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活力。 洛水瑶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姨母身体大好,倒是能让我放下心来。您身体向来不好,平日可不能再受气,也不能着凉,否则病去如抽丝,病来如山倒,您这身子也遭不住那么大的罪。” 她边说边轻轻握住侯夫人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道。 第140章 地狱无门 第140章 此话倒也不是她瞎说。 侯夫人身体因常年养尊处优,甚少经历劳苦之事,故而甚是体虚。平日里稍有些气候变化,或是情绪稍有波动,便极易引发身体不适。虽有众多奴仆精心照料,各类滋补之物也未曾间断,但身体的底子终究是较为虚弱。 若是再如此大病一场,伤及根本,恐怕神仙也难救,故她如此叮嘱道。 侯夫人只觉着心中温暖,此话与华大夫叮嘱她的一般无二,她也只以为是洛水瑶关心她。以为她是私下找华大夫打听过,侯夫人心中默默对她的疼爱又添加了几分,如此好的孩子,怎能不令人疼惜呢,她日后定要好好对待才是。 二人寒暄一阵后,洛水瑶才提起今日来此的正事。 她微微坐直身子,目光诚挚地看向侯夫人,“姨母,你还可记得靖安伯府送我的那个庄子?” 侯夫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说道:“确有此事。” 她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接着问道:“怎么?莫不是那庄子有什么变故不成?” 洛水瑶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有何变故,只是那庄子到我手上这么多日子,我也从未去看过,想着这几日清闲下来,便过去瞧瞧。故今日来找姨母,想要与你讲一声,我想去庄子上住上一段日子再回来。” 侯夫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轻笑道:“那你便去吧,记得找张管事,多要几个护院,护你周全才是。” 洛水瑶笑着回应:“倒是不用去请护院,姨母,你不知,你派给我的这个丫鬟力气极大,且有一身好本事。有她跟着,我也是极其放心的。”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春杏。侯夫人听到她的话,仔细打量春杏片刻,脑中却毫无印象。 反倒是她身边的桑嬷嬷闻言,忙解围道:“确有此事,此丫鬟自小力气极大,想来也能顶两个护院。” 随后又替侯夫人找补道:“夫人你近些日子生病,竟是都病得忘了此事。” 侯夫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春华院的丫鬟是她让桑嬷嬷去安排的,她对此并未上心过,自然不会记得几个丫鬟如何。 洛水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没看到他们主仆二人之间弥漫的尴尬气氛,微笑着说道:“姨母身体大病初愈,瑶瑶便也不打扰了。您先休息,我这便去准备,赶在天黑之前要到了那处庄子才行。” 侯夫人抿了抿唇,终究未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你且去吧,定要注意安全,若有事便派下人来府中寻我。” 洛水瑶再次微微欠身向侯夫人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去。她身姿优雅从容,裙摆轻扬,仿若一朵盛开的花朵,散发着温柔自信的气息。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侯夫人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洛家姑母是如何教导的,这孩子竟半分不比京中贵女差。” 桑嬷嬷闻言附和道:“定是极其疼爱的,毕竟这般懂事又知礼的孩子,有哪个长辈不喜欢呢?” 侯夫人微微点头,心中对洛水瑶更是多了几分喜爱与感慨。她望着洛水瑶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 洛水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开始大肆准备装起了行李。她打算去庄子上好好待一段时间,如此衣食住行便要准备齐全一些才行。 隔壁院子的楚嬷嬷听到动静后,悄悄摸到春华院外听了一会儿,待听到她们要出门,这才匆匆跑了回去。 陆昭昭这几日都未出门,脸上的红肿虽消退了些许,但看上去依旧十分可怖。“怎样了嬷嬷?隔壁如此吵闹,究竟要做什么?” 楚嬷嬷距离陆昭昭远远地站下,心里想着:小姐这几日许是不太顺畅,脾气变得极差,动不动就打骂院中下人。她自己也得小心些才行,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被摔打一番。” 楚嬷嬷赔着笑,说道:“小姐,奴婢已打听清楚了,隔壁的洛表小姐要去城外庄子上住几日呢,如今他们院子里正在收拾装点东西。” 陆昭昭闻言,从床上坐起身来,目光冷冷地转向春华院的方向。她眼珠子一转,一个计谋在心中形成,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声道:“去派人到靖安伯府一趟。” 楚嬷嬷躬身应道:“是,小姐,奴婢现在就去。” 楚嬷嬷派院里下人去了靖安伯府,到了靖安伯府角门处,道出自己是忠勇侯府陆表小姐身边的下人。 靖安伯府的门房早就接收过自家少爷的交代,很快便进去通报。 柳向东正在院中挥洒着笔墨,接收到下人信息后,心中一喜,以为陆昭昭想见他,随手便扔下手中笔,脚步匆匆的朝门口赶去。 这些时日他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母亲嫌他为了外人不维护自家妹妹,妹妹因此也对他哭闹一番,母女二人这些时日对他颇为不待见。 但他心中依旧觉得之前之事太过蹊跷,昭昭是那般善良的女子,此事定是有人陷害于她。果然,陆昭昭两日前派人送过来,在信中哭诉一番,他才知道原来真是那洛水瑶所为。 只是他查了这么几日,也没找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对此他颇为恼怒,只能将自己关在院中,借笔墨纸砚发泄情绪。 到了门房处,楚嬷嬷派来的丫环向他福身行礼,并交给他一张纸条,随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 柳向东看着手中的纸条眼神微眯,半晌后,唇角勾起,看似在笑,却满眼狠厉。 心中冷笑: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啊! 他挥手让身边的小厮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心情激动,他并未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小丫鬟静静地站着,目睹了这一切,随后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去。 ………… 马车驶出城外,洛水瑶挑开车窗抬眸望去,四月的天像是大自然打翻了的调色盘,丰富多彩又变幻莫测。阳光洒在大地上,让万物都焕发出勃勃生机。春风轻柔地吹拂着,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泥土气息。 第141章 拦路 第141章 此次出来,除了车夫外,她只带了春杏与庄子二人。庄子是个坐不住的,自然不会同她们一起待在马车里,此时正跟车夫坐在车辕上,二人边赶路边说笑着。 春杏见自家小姐挑开窗帘朝外望,便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掀起帘子朝外望去。 外面白云蓝天,草地泛绿,树木高大。她学识有限,只觉心中震撼,可她表达不出来,只能发出连连惊叹。 洛水瑶听到她的声音后放下车帘,转眸看着她这般没见识的样子,也不取笑她,反而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样的场景对于深宅女子来说确实难见。她只心疼这些女孩们,在最好的年华便被困在深宅中,一困便是大半辈子,看不到山川河流,也不知道世界之大。 她们仿若被囚蛊一般困在后院中,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而那男人还不一定值得。 春杏感受到小姐拍她,不解地回眸望来,便见自家小姐满目笑意,神色温柔,让她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脸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小姐对她们这些丫鬟特别温柔。至少她做了这么多年下人,从来没听过谁家小姐会这样对待身边的丫鬟,教她们识字,让她们明理,还带她们出来长见识。 春杏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幸运至极,便抿唇,回望着她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她又有些遗憾,“只是杜鹃与春桃她们二人有事忙着,也没带她们出来。若让她们见见这么美的景色,定然也会很开心的。” 洛水瑶摸了摸她垂下来的发丝,安慰道:“没关系的,来日方长,她们近日事情繁多,此次不能带她们出来,但日后总有机会。” 春杏也是随口感叹,听到小姐安慰自己,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我回去讲给她们,她们得该有多羡慕我。” 洛水瑶失笑“那就仔细你的皮子,别挨打了去。” 春杏闻言眉眼弯弯,“不怕,她们打不过我。” 一时间,主仆二人在马车内笑作一团。 此时她们不知,距离马车不远处的斜坡上,在去往庄子的必经之路,有两个人正趴在草丛里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着。 在看到他们等待的马车出现时,一人朝另外一人吩咐道:“你快去通知柳二爷,我在这里先盯着。” 而在山坡的草丛后,往前走不远的大树下,此时正站着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原本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到有人喊他:“柳二爷,来了,来了!” 柳向东才转身望去,呵斥道:“莫要大惊小怪,被人听到了。你且先告诉我,她们如今走到何处?” 来人气喘了几口粗气才道:“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弯处,最多半炷香时间就会到这里。” 他眯了眯眸子,说道:“你去检查一番,莫要被人发现了陷阱。” 随后又朝身后几人吩咐道:“去两个人挡住来路,莫要让他人在这一个时辰内通过这条路。” 他身后站出来两人,挠挠头道:“柳少爷,这是去往城外的官道,我们有何理由才能挡住其他人?若是市井小民罢了,若是高门大户,又该当如何?” 柳向东皱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恼怒:“废物。若是市井小民,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若是高门大户,不会留一人拖住,一人过来尽快通知我吗?” 二人本也是市井流氓之辈,被人呵斥惯了,而今又拿人钱财,只是被训斥一番而已,他们也不恼怒,只是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我们现在便去。” 随后二人便沿着路边草丛朝前方路走去。 马车外,庄子虽说与车夫说笑着,但实际上一直听从小姐的吩咐注意着四方的动静。 很快,他便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偷窥他们。 他微微一眯眼,敲了敲车厢。“小姐,我能进来吗?” “进来。”洛水瑶听到庄子的声音,喊道。 庄子掀开车帘,弯腰钻了进来,随后低声道:“小姐,前方拐弯处那棵大树附近有人正在偷窥我们。” 洛水瑶闻言眯了眯眼,问道:“你能确定杨威他们带人跟着我们。” 庄子很确定。“自然,我出来时便与他们沟通过,他们离马车不过百米。只是他们好歹也曾是从军之人,隐秘能力自是可以的。小姐放心,他们若不主动暴露,一般人可不会随意发现他们。” 洛水瑶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哪怕庄子与春杏二人身手皆是不错,她自己近些日子也学了一些自保之力,但也不可大意。她吩咐庄子:“你现在便出去,注意着路面,莫要被人动了手脚。毕竟我们要去庄子还需要坐马车,可不能因为此事让我们今日白出城一趟。” 庄子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盯着。小姐你且在里面坐好,若有事,我与春杏定会护着你。” 春杏悄悄地坐在一旁,听着自家小姐与庄子二人的谈话,她不明所以颇为费解。 见庄子出去后,她低声询问:“小姐,怎么了?” 洛水瑶微微勾唇:“没什么,只是今日有些阴沟里的老鼠,终究是要翻船的。” 果然,拐过弯上坡走不远,庄子便示意车夫停下。 洛水瑶感觉到马车停下,哪怕心有成算,心中也是微微一紧,她并没有先冒出头去,有什么情况庄子自会告知她。 春杏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也只是乖巧地坐着并未出声,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手紧紧地捏着马车案几上的茶杯,那茶杯不知不觉竟被她捏碎在手中。 车厢外传来庄子高亢的声音:“小姐,也不知是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蠢货,竟将一棵树拦腰扔在路中间,我们马车过不去了。” “要过去的话,只能将这棵大树搬开。可是这棵大树足有成人半个怀抱那么粗,凭我们恐怕也挪不动。”庄子继续说道。 第142章 牙落地 第142章 洛水瑶闻言,掀起车帘朝外望去,便见一棵粗壮的树正横在路中间,那棵大树枝叶繁茂,确实不好搬动。 春杏坐不住了,掀开车帘走了出去,跳下马车走到那棵大树旁,弯腰便要抱走那棵大树。 洛水瑶见她动作这般利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就见她想要独自一人抱那树干,还不待她出声制止,便见柳向东带着一群人,拨开路边一人多高的杂草走了出来。 今日这个车夫驾的是有忠勇侯府标志的马车,平日里也多为侯夫人驾车去各家参加宴会,自然也认得这柳二公子。 见他来者不善,气势汹汹,便皱眉问道:“柳二公子,这是要做何?” 柳向东唇角轻勾,目露恶意,直直盯着掀开车帘往外望的洛水瑶。“我也不做什么,早就听闻洛表小姐容貌绝丽,今日只是带着朋友过来见一见,并无他意。” 看出柳向东不怀好意,车夫与庄子二人跳下马车,挡在马车前面,春杏也退后几步,与他们并排而站,做出一个呈保护的姿态。 车夫名为钱刚,也是在侯府做了很多年的车夫,自认算是有几分脸面。见此,冷声呵斥:“我家小姐乃是忠勇侯府表小姐,柳二公子如此行径,带领一些市井莽夫前来截路。若是被我家侯爷知道了,定会登门询问一二不可。” 然而柳向东闻言却满不在乎地笑了。“哼,她只不过是一与侯府无亲无故的孤女罢了,有何脸面能让忠勇侯为她与我靖安伯府撕破脸?” 随即他脸色一变,眯起眼眸看向钱刚:“你给我滚开。” 钱刚没想到这柳二少爷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竟一点都不怕忠勇侯府的名头。他顿时有些慌了,转头求救般地看向洛水瑶。 洛水瑶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他们身后,抬眸看向柳向东。 “柳二公子倒是好大的威风。知道的人知道你家是只不过是区区伯府,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京城脚下,你身为官家子弟,知法犯法,藐视王法,竟丝毫不惧怕京都府问罪对么?”洛水瑶目光清冷,言辞犀利地说道。 柳向东听到洛水瑶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的神色。“哼,你以为京都府会为了你一个孤女得罪我伯府?别天真了。今日我就是要见你,你若乖乖听话,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柳向东威胁道,他身后的那些人早在看到洛水瑶容貌时蠢蠢欲动,此刻更是急不可耐的冲了上来。 洛水瑶却丝毫不惧,她挺直着脊背,朝庄子和春杏二人使了个眼色。 瞬间,那冲上来的几人便被二人三下五除二,卸了手腕,将人踹倒在地。 柳向东几乎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带来的人皆躺在地上哀嚎。他心中一凛,怒骂道:“都是一群废物!” 随即他后退几步,便准备离开。 今日柳向东出门之时,并未带靖安伯府的下人,而是吩咐侍从从市井之中找来一些流氓地痞。他担心若是动用靖安伯府的下人,到时候自己难以摆脱干系。但若用市井流氓,届时把罪责推卸到他们身上即可,想必忠勇侯府为了名声也不会查得那么严格,更不会为了一个孤女与他的靖安伯府撕破脸皮。 而当他探知到洛水瑶出门时,仅仅带了两个丫鬟以及一个老车夫,对此他心中暗喜,果真是天赐良机。 他想着自己带来的这一群大老爷们,还能对付不了几个老弱病残吗?不过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丫鬟武艺竟如此高强。 眼见大势已去,这几人竟被那两丫鬟随手几下就打倒在地,他便心生退却之意,心想想要教训这个孤女也不是只有今日,大不了日后再谋划便是。 却不想他如今想走,洛水瑶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此轻易脱身? 那厢,杨威几人探出头看向路口站着的二人,隐隐约约听到那二人的谈话声传来。 两个二流子背靠着路边的大树,口中叼着一棵狗尾巴草,正晃晃悠悠说着什么。 杨威杨玉靠近一些,就听到其中一人道:“那柳二公子说了,让我们等一会,待那些人办完事再让我们过去。” 另外一人闻言附和道:“嘿嘿,我一想到我们这些人还能享用一个貌美的富家小姐,我便忍不住激动。” 那人听到他的话有些疑虑:“也不知那小姐是何来头,若到时她家中人寻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方才露出垂涎之色的那人摆摆手道:“不怕不怕,那柳二公子给我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待我们享用完之后我们兄弟几个便约好,先避开京都一段日子,待此间事了再回来便是,这有什么可怕的?” 那人听到他的话点点头,“也是,五十两也够我们逍遥快活一段日子。到时过个一年半载回来,谁还记得我们是谁?再说这些富家小姐若经历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羞愤欲死了。我们倒也不用太过害怕,她家中之人定当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张扬此事,否则她家中女眷岂不是名声尽毁了?” 二人对视一眼,口中皆发出一阵阵淫笑声。 杨勇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不由得牙痒痒,恨不能冲上去去立刻刮了他们。 杨玉也是气的火冒三丈,他回头看了杨勇一眼。 杨勇冲他点点头。 杨玉眼睛微眯,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趁二人不注意猛地冲上去。 那二人不过是混迹市井的地痞,如何能打得过他,不过几下就被撂倒在地。 只见那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地痞,草瞬间掉落,随即破口大骂:“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龟孙子,竟敢对爷爷我动手!” 此时,杨勇一个箭步上前,用膝盖狠狠将他压制在地。 听到他口中不断冒出污言秽语,杨勇毫不迟疑,扬起手便朝着他的脸狠狠甩去几个耳光,那力气大得惊人,只听“噼里啪啦”几声,那地痞的几颗牙齿竟被硬生生打掉,鲜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 第143章 什么药 第143章 另一人被杨玉踹倒在地,本能地欲破口大骂,然而抬头瞬间,瞧见那人那般凄惨模样,顿时吓得噤了声,趴在地上再不敢起身,索性静静装死,只盼这两位不知道打那儿来的煞星能饶过他。 杨勇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他站起身来,无视那人哀嚎的声音,冷声问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被质问的人用手捂着嘴,口中哀嚎不断。在接受到杨勇凌厉的目光和逼人的质问时,被吓得噤了声。 半晌,才口齿漏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杨勇,杨玉二人越听脸越黑,杨玉不解气,上前将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人又狠狠踢了一脚。 那人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声,却又很快闭上了嘴。 杨勇压下心中的杀气,眯起眼睛,说道:“走,把他们带到小姐跟前去。” ……… 这厢,柳向东几人已经被春杏二人打倒在地,并且用带来的绳子捆住了手脚。 柳向东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你不过是一个贱民孤女,哪有胆子敢绑我!” 洛水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向前迈进一步。她看着躺在地上,手脚皆被绑住的柳向东,此时他的模样极其可笑,宛如一只臭虫般让人厌恶。 见柳向东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地踩到了柳向东的嘴上。 “呜呜呜。” 柳向东正在骂着,却冷不防被洛水瑶踩住了嘴,他顿时挣扎得愈发厉害。 春杏极有眼力见地赶忙上前按住他的头,使得他动弹不得半分。 洛水瑶踩着他的嘴,还狠狠地碾了碾。这些富家公子一向是细皮嫩肉的,柳向东也不例外,很快他的嘴巴周围就变得通红一片,甚至嘴角还破了皮。 洛水瑶垂眸盯着他,见他眼神依旧不善,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柳二少,若你还这般不知轻重,我不介意敲掉你的几颗牙齿。想来,如此你日后在京都各家贵公子中,应当也再无脸见人了吧。” 柳向东闻言狠狠地瞪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色,随后便很缓缓身体放松,不再挣扎。 洛水瑶见他态度放软,这才松开了脚,后退一步,冷笑着看着他。 春杏见小姐如此也跟着松开了手,但并未离远,依旧站在他身后,警惕地盯着他,就怕此人有后招伤到自家小姐。 “呸!” 柳向东吐掉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沫。见此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抬眸望向洛水瑶时,却并未表现出来,只冷声道:“成王败寇,今日我既遭了你的算计,那我也无话可说。你想如何,说来便是。” “啪啪。” 洛水瑶轻轻拍了拍手,嘲讽道:“我这才知道,原来柳二少这一番强词夺理之言,学得这般炉火纯青。想来在学堂时,夫子便是如此教你的吧?” 她冷哼一声,“你遭了我的算计,怎的?只有你算计他人之事,没有他人算计你之理?” 柳向东听了洛水瑶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咬着牙说道:“你少在这里得意,今日你就算得逞了又能怎样?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清楚!” 洛水瑶却丝毫不惧,她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柳向东说:“哦?那我倒是拭目以待,看看柳二少还有什么本事。不过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可真是让人觉得好笑呢。” 柳向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挣脱束缚,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洛水瑶说:“你别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嚣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哦?是吗?”洛水瑶不怒反笑。 “那就看谁先后悔吧。不过后悔之事日后再提,我今日想问一问,你柳二少带这么些人来,想要对我这个弱女子如何?” 柳向东闻言气势一滞,眼神闪躲,“就是想要吓唬你一下,并无他意。” 洛水瑶见他如此神情,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就算不问她也大约能猜到他今日想要如何。 原着中曾提过,他为了替自己的妹妹与陆昭昭出气,可是带了不少人,想要污了女配的清白。女配机缘巧合逃过一劫,却也是遭了他人算计,沦落成名声尽失的地步。 可以说女配的悲剧开始绝对有他的手笔。如今他带这么些人来,她用脚后跟也能想到这人有什么打算。幸好此事她早有预料做了防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水瑶摸着袖中的药粉,看着柳向东的眼神如看死人一般。柳向东被她那般冰冷的眸子惊了一跳,目光闪躲一时竟不敢直视她。 “瑶妹子,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杨威与杨玉二人拎着两个地痞,如拎小鸡仔般拖了过来,边走边朝洛水瑶喊道。 洛水瑶转眸望去,待看清他们手中拉着的两人,心中已有了猜想。 果然,杨威刚走近她,就开始解释:“此二人是被这柳家公子派过去挡路人的。” 说到这,他眸光冰冷看着地上的柳向东,“这柳家公子心肠狠毒,竟想找些地痞来毁你清白。幸好你早有预料,叫了我们出来,否则……” 他说着,话语中尽是后怕之色。 洛水瑶听到此话也不意外,只淡淡吩咐道:“将他们扒光了扔在这草丛后面。” 杨威闻言虽然不解,但依旧点头应是。将士在外,便要听军令,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怕不明白,甚至不赞成,但在执行之前也不会推辞半分。 在战场上,服从命令是确保战斗胜利的关键。他们早已将这种服从刻入骨髓,成为了一种本能。无论面对何种情况,只要军令下达,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杨威,杨玉以及庄子几人将人拖进路边的草丛之中。 洛水瑶与杜鹃站在路边并未跟进去。 “别碰我!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吗?都别碰我!”很快,柳向东挣扎的声音便传来。 另外几人虽也在挣扎,但没有他这般胆色,只是小声地求饶着:“我们错了,我们也是受人蒙骗,日后再也不会了。” 第144章 这是什么 第144章 但杨威几人充耳不闻,依旧三下五除二解开他们的衣衫,只留一条亵裤穿在他们身上。 杨威将几人的衣服团抱在一起扔在一边,看着面色羞恼的几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朝外道:“小姐,已经将他们衣裳全部褪去。” 洛水瑶示意春杏在路边等她,随后便拨开草丛,想要走进草丛中。 春杏见状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挥手制止。“乖,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便出来。” 春杏听到小姐如哄小孩一般的话语,顿时羞红了脸颊,呐呐应是,也不再阻止。 杨威几人见洛水瑶走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杨威上前挡在洛水瑶面前,“瑶妹子,你进来作甚?小心污了你的眼睛。” 洛水瑶却神色淡然,她微微抬眸看着杨威,“无事,我自有分寸。” 杨威见她神色镇定,也不由相信了她几分,后退几步让开了路。 洛水瑶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躺着的柳向东几人。 只见这几人上身光溜溜的,皮肤倒是挺白,特别是柳向东,肤色几乎白得要发光。不过他的脸色呈猪肝色,此刻羞愤与羞耻交织在他脸上。 柳向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而那些地痞们此刻也是懊恼不已,他们本以为只是一场轻松的差事,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也不知道这个美人要对他们做什么? 几人害怕地缩紧了脖子,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洛水瑶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中却没有丝毫怜悯。她对他们心软了,可他们可不一定会放过自己。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随后摊开手心,手掌中出现一个比拇指略大一些的小瓷瓶,将其交给杨威,吩咐道:“一人一颗,给他们喂下去。” 杨威听她的话也不多问,顺手接过。 杨玉与庄子见状自觉上前强按着人,庄子捏开柳向东的嘴,杨威便倒出一粒药丸塞在他口中。 柳向东惊恐地挣扎着,但在杨玉和庄子的压制下根本无法挣脱。只能被迫吞下这不明药丸,见他吞下就想呕出来,庄子在他胸口点了两下,那药丸便顺利的被吞下了腹。 这下,他就是想呕也呕不出来了。 其他地痞们见到几人如此粗暴,也是面露惧色,却也同样无法反抗被强行喂下的药丸。 洛水瑶看着他们服下药丸,嘴角微微上扬。“各位今日服下的是一种毒药,叫百转断肠丸。待百日之后若无解药,各位脏腑便会寸寸断裂而死。诸位若是想要活命,必须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惹恼了我,这百日之后的解药可就没有了。” 说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轻笑道,“诸位可曾听明白?” 那几个地痞闻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们在那里努力挣扎了半天,但庄子的手段又岂是他们能轻易挣脱的。 半晌后无果,几人终于不再挣扎,纷纷求饶道:“小姐饶命啊!我们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分,还望小姐饶我等贱民一条性命。” 柳向东此刻也是满脸惊恐,他没想到洛水瑶这个孤女竟有如此手段。心中懊悔不已,却没后悔对洛水瑶动手,只是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小瞧这个柔弱的女人,应该带一些练家子来才是。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且服软,等待时机再做打算。 他咬着牙,暗暗发誓,日后定要让洛水瑶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洛水瑶冷冷地看着他们,依旧笑语嫣然,如同没有丝毫攻击力的柔弱女子,但说出的话却极其狠辣。“记住你们今日的话,若有违背,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死无全尸。” 地痞们连连点头,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此时他们不敢再有丝毫违抗之心。这位小姐长的貌美但绝非善类,今日若不乖乖听话,日后必定性命难保。 洛水瑶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冷笑。这些人不过是见风使舵之辈,向来欺软怕硬惯了,只要稍微施加些手段,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她微微扬起下巴,将目光转向柳向东。柳向东接收到她投来的目光,微微垂下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然而,洛水瑶清楚地知道,柳向东绝非真心屈服,他只是在等待时机,伺机报复。 但洛水瑶并不畏惧,她既然有胆子做此事,便有足够的信心让柳向东吃下这个哑巴亏,也让他日后再也没有勇气来对付自己。 随后,洛水瑶转眸,不再看这几人,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交给杨威。“将这些东西抹在他们几人身上,将这些衣服烧了,然后便出来去干各自的事情,不用管他们。” 杨威不解,伸手接过,拔开瓶塞嗅了嗅,一股甜腻的味道直冲脑门,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是何物。 嘿嘿一笑,就走到几人身边。 几人没想到自己已经如此委曲求全,这女人却依旧如此狠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狠毒的东西。 柳向东默默地往后缩了一点,就害怕杨威将那东西涂到他身上。但杨威可是记得他是主使人,怎可能让他逃掉,一脚踩到他胸口,便将瓶中之物倒出一些,均匀地抹在他的前胸与后背。 柳向东挣扎不过,闭着眼睛等待着酷刑传来,但除了黏腻之感,半晌也没其他不适之感传来。 他不由疑惑地睁开了眼,低头仔细瞧了瞧,也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来。 其他几个地痞当然也没能躲过,被涂抹了一番后,一个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跟死了爹娘一般。 杨威也不管他们,将那瓷瓶复又交给洛水瑶,洛水瑶接过瓷瓶揣进衣袖,便拨开草丛走了出去。 杨玉与庄子已极有眼色地将那衣物点燃。 洛水瑶出到路上,转头便看见身后燃起一股股浓烟。 很快,杨威几人便走了出来。 第145章 她的心 第145章 杨威拱手道:“瑶妹子,我与杨玉便先回去了,近几日装修铺面事务繁多,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就让庄子与春杏姑娘先护送您,现在距离那庄子也不远。” 想了想他又说道:若您实在害怕,我送你们一程也行。” 洛水瑶摆摆手,“行了,你们去忙吧。想来接下来的路应当不会有危险,你们好好帮月娘姐,铺面早一日开张我也能早一日放下心来。” “行,瑶妹子,我与杨玉便先行告辞。”杨威拱手,随后二人转身大步离去。 洛水瑶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随后便招呼春杏与庄子上了马车。 车夫钱刚一直靠在车辕上,晕晕乎乎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此时见到几人上了马车,这才回过神来。他面色古怪地看了洛水瑶几人一眼,又看了看路边草丛里传来哀嚎声的方向,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庄子照例坐在他旁边,示意他驾车。“钱大叔是个聪明之人,此事也并非我家小姐之过错,还望钱大叔能通融一二,切莫告诉侯爷与夫人。” 钱大叔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庆幸庄子并未对他出口威胁,还是该庆幸自己被庄子当成聪明之人。随后摇摇头,他也不管了,反正此事他也左右不了。 随即点头应是,驾着马车朝庄子走去。 ……… 这厢,自那夜从春华院出来,叶云舟连夜赶回了隐龙司。 叶一近些时日一直被派到外地处理事务,今日才回来,却不想半夜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扑通”声。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就瞧见叶云舟满脸通红地昏倒在地。 叶一顿时急了,连忙呼叫司内大夫过来给他诊治。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是他前几日病症一直未见好,他也并未好好休息,连日奔波,还加上曾在战场上的旧疾发作,整个人几度昏死过去。若非他清醒之时再三叮嘱叶一不许告诉家里,叶一早就飞奔出去告诉侯爷此事了。 等昏迷了一日一夜,他才再次醒来,醒来第一眼便是问可有告诉府里? 叶一摇头,嘟囔道:“世子,你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侯爷定当剥了我的皮。” 叶云舟微微皱眉,撑起身子,“不会,我爹不是那般的人。莫将此事告知家里,我休息一两日便好。” 叶一满脸担忧,“世子,您这旧疾复发,哪是休息一两日就能好的。万一……” 叶云舟打断他的话,“没有万一,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尤其是母亲,她身体本就不好。” 叶一无奈,只能听从叶云舟的吩咐,但心中却暗暗决定,一定要更加细心地照顾世子,不能再让他这般劳累。 叶云舟不知他心中所想,强撑起身子,让叶一拿出一本全新的奏折过来。 叶一连忙照办,将奏折递给叶云舟。 叶云舟接过,蘸了蘸墨,开始在奏折上书写起来。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尽管身体不适,但笔下的内容却条理清晰。他将一些重要的事务和自己身体不适之事一一记录在奏折上,准备呈递给皇帝。 写着写着,他的额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越发苍白。 叶一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却又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为他准备好茶水和毛巾。 等叶云舟写完,他轻轻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 “叶一,你尽快将这份奏折送进宫里。”叶云舟吩咐道。 叶一接过奏折,担忧地看着他。“世子,我这就去将奏折递进宫里。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其他事务等您身体好了再处理也不迟。” 叶云舟点点头,“快去吧。” 叶一见此只好拿着奏折匆匆离去。 叶云舟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好起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想起那夜,她决绝又冷静的模样,他的心不禁微微抽痛起来。 他知道她提出那些要求只是不想与自己有所牵扯,或许是她心中仍记恨自己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又或许是有其他缘由,但他心中仍有一丝希望。 他这几日趁此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如何能得到她的心。 躺在床上,叶云舟思绪万千。 回忆起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他懊悔当初自己的冲动与错误,心中满是愧疚。那些曾经的温暖瞬间,如今却成了刺痛他内心的回忆。 太和殿内,元贞帝处理完手中的事务,忽然想起了什么般,问苏公公:“小苏子,这叶督司是怎么回事?怎这两日未能上朝来。” 隐龙司独属于历代陛下管辖,隐龙司督司也不必日日上朝,但若不上朝,便会提前告知元贞帝一声。 他有些疑惑,这叶云舟向来刚毅,从未缺席过早朝之事,怎的这两日未见?他就说这两日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少了他的左膀右臂。 此时想起,便问苏公公道。 苏公公见他忙完,正欲呈上叶一差人送进宫的奏折,便听到元贞帝这般问。他连忙将手中奏折递了过去,“这是叶督司身边人送过来的,奴才看您方才正在忙,并未打扰您。” “陛下,您瞧瞧。” 元贞帝接过奏折,展开阅读。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看完奏折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叶督司也是太过劳累了,旧疾复发,朕准他休假也是应当。” “苏公公,你吩咐下去,让太医院派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去给叶都司瞧瞧,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 苏公公应道:“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 元贞帝见他就要转身离开,又招手喝住他,“去将朕的金丹拿上两粒,也一并送到他手上。” 苏公公有些意外,陛下向来对这些金丹极其看重,竟也舍得给叶都司两颗。 元贞帝看出了他面上的疑惑之色,笑骂一声:“赶快去,竟在心中编排起朕来了,小心朕砍你脑袋。” 苏公公嘴上连忙讨饶:“奴才错了,奴才这就去办。” 但却面上没有一丝惧色。 他自小同元贞帝一同长大,二人情分非颇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元贞帝是不是真的生气,自然也不怕。 元贞帝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第146章 后怕 第146章 苏公公匆匆离去,心中对陛下此举也多了几分思量。他知道陛下对叶督司一向看重,不仅仅是因为叶督司的能力,更是因为隐龙司在朝廷中的特殊地位。而这两粒金丹,也不仅仅是赏赐,更是一种信任和期望。 叶云舟此刻已经喝完药躺了下来,也不知道苏公公对他又看中了几分。 很快,叶一回来时,顺带着带回了太医院的赛太医过来。 赛太医是太医院的老院首,医术向来高明,在替他诊治一番后,也知道他的情况。随即写好药方,叮嘱用药的剂量,便离开隐龙司,回宫去禀报。 叶云舟目送赛太医离开,又看向叶一拿回来的金丹,不禁苦笑一声,随即从枕边拿出一个荷包,将这两粒金丹装了进去。此时他身上已有四颗金丹。 叶一眉头紧皱,此刻见所有人离开,才敢嘟囔出声:“世子,这陛下怎的如此糊涂?金丹此物,历代皇帝哪个吃了能得了好?可别因此倒是动摇了国之根本。” 叶云舟立刻呵斥他:“别乱说话。此事你尽力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引诱陛下服用此丹药。若是查出来,及时告诉我。” 叶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恢复正经的神色,点头应是。 如此一连休整几日,叶云舟身体才大有好转。身体刚好转,他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侯府,却不想回到侯府后,等待他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到了明华堂,侯夫人正与桑嬷嬷处理着府内公事,听到有人传报说世子回来,这才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起身迎出去。 见到长子后,她眉头紧紧皱起,“元铮,你这几日不见怎消瘦成这般模样了?” 侯夫人满脸心疼,上前仔细打量着叶云舟。 叶云舟看着母亲担忧的神情,心中一暖,轻声道:“母亲,孩儿无事,只是近几日事务繁忙,才会如此。母亲莫要担心。” 侯夫人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仍是不放心,“待会母亲让厨房替你好好熬些滋补之物,你平时也要注意这些,莫要再如这般劳累。” 叶云舟点点头,跟在母亲身旁走进了明华堂。 堂内布置典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叶云舟伸手扶母亲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 侯夫人看着儿子,眼神中满是欣慰。“儿啊,你在外面做事,母亲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本钱,莫要为了事务而不顾惜自己。” 叶云舟心中微暖,“母亲放心,孩儿知道,日后定当注意。” 二人闲话家常一番,主要是侯夫人在讲,叶云舟偶尔附和一两句。 片刻后,侯夫人才挥手让他回去。“你今日有空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晚膳母亲让人送进你房里。” 随即她似想起什么一般,又道:“你这几日不在家中,应是不知道瑶瑶那丫头去了城外庄子。待过几日,你派人去接她回来。虽说庄子离京都不算太远,但毕竟是姑娘家,莫要碰到什么事才行。” 随即又叹气,“这孩子太过懂事,竟连护院也不带,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什么?”叶云舟猛地站起身来。 侯夫人正沉浸在感慨之中,冷不丁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想吓死你娘不成?” 叶云舟惊讶过后,听到侯夫人这般说法,也冷静了些许,耐着性子再度坐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略微胀痛的额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不明所以,但见儿子追问,只得继续说道:“前段时间,靖安伯府不是给那丫头赔了一个庄子吗?这些时日事务繁忙,她也没工夫去瞧一瞧。这不,这两日得空,便想着要去庄子上看看。我想着她拘在这府里这么久了,放她出去外面转转也行,便同意了。” 叶云舟听到此处,缓缓放下揉额头的手,一脸疑惑地问道:“靖安伯府为何需赔她一个庄子?” 侯夫人轻轻拍了拍手,“哎呀,前些日子你忙,我都忘了跟你说了。那俩丫头刚来的时候,我就带着她们去外面挑首饰去。谁知道,在大街上,突然就被柳二那家伙的马给冲过来了。本来该撞着我的,可那丫头胆子大还心细,赶紧拉了我一把,结果她自己倒把脚踝给伤着了,在家歇了好几天才好呢。那个庄子,就是靖安伯府给她送来的赔礼。” 叶云舟听到这里,薄唇紧抿,垂在一侧的手猛地攥成拳,只觉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他再次站起身来,朝侯夫人行了一礼,道:“母亲,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行完礼便转身朝外走去。 侯夫人追在他身后喊道:“哎,你可得注意着身子,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叶一原本站在门外,听到动静,便看见自家世子出来了,他朝侯夫人行了一礼,便赶忙跟上叶云舟的脚步。 二人一路出了侯府。 叶云舟面色阴沉,脚步匆匆,叶一小心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叶云舟忽然站住,转身看着叶一道:“你现在去一趟靖安伯府,看一下柳二在哪里,然后及时回来禀报我。” 叶一挠挠头,不明白他们靖安伯府的柳二公子有何牵扯,但仍应声离去。 叶云舟站在原地略作思索后,便朝着父亲所在的衙门走去。 忠勇侯自战场归来后,因身上旧疾颇多,元贞帝体恤下臣,便为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如今在京都府任职。需呈到京都府的事务本就不多,可忠勇侯向来闲不住,此时正在查阅一些陈年宗案。 听到府衙通报长子来寻他,忠勇侯摆摆手,示意府衙将长子带进来。 叶云舟进来之时,便看到父亲手中翻阅着什么,他也不多言,行完一礼便安静地站着。 忠勇侯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示意:“你先坐,等我一会。” 叶云舟后退两步,随意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忠勇侯这才放下手中宗案,抬头望向他,“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第147章 请辞 第147章 叶云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到父亲问话,他思绪回转,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出心中想法。 “父亲,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您商议。” 忠勇侯见长子神色郑重,心中一凛,以为出了大事,收起悠然之态,忙追问道:“何事?你且说。” 叶云舟安抚地看了忠勇侯一眼,“父亲,你莫着急,听我细细道来。” 忠勇侯听到长子这样说,才放下心来,向长子示意,让他快些讲。 叶云舟稍作思忖,把心中所想润色后,看似无意地提道:“父亲,您可察觉到近些日子朝中暗流涌动?” 忠勇侯闻言,神色警惕,忙左右观望一圈,见门窗紧闭,这才压低声音问:“为父是察觉到近日朝中气氛有些紧张。但你如今这般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叶云舟对父亲能察觉到朝中气氛一事并不意外,只是眼下没有实际的证据,他也不敢妄言,只是模棱两可地讲道:“几位皇子之间暗流涌动,小动作不断,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忠勇侯听到这话,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他沉声道:“圣上如今身体健壮,又有几人敢有不二之心。” 叶云舟闻言,身子缓缓后靠,态度显得有些散漫,发出一声冷嗤后接着说道:“父亲只看到圣上如今身体健壮,可若有一日圣上不那么健壮了呢?几位皇子又怎么会不想着未雨绸缪,毕竟那至高之位,又有谁人不想登上。” 忠勇侯目光一凛,脑海中浮现出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只觉心情愈发沉重。 他看向神色漫不经心的叶云舟,心中稍定,想着长子既然如今这般说,定当是已有了一些头绪。 叶云舟微微点头又摇头,神色复杂。 忠勇侯满心不解,追问道:“你到底是查到了还是没有?” 叶云舟回应道:“我并没有查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也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此事极为难查,毕竟事关皇家子嗣。” 忠勇侯闻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小主意极正,今日既然在他这边这般摊牌,定是已有了决断。但看他如此郑重,想必这个决断也不简单。 忠勇侯心中暗自思忖,等着叶云舟进一步说明。 叶云舟看了一眼父亲的神情,心中清楚父亲大约已经猜到,便也不卖关子。 他站起身来,朝忠勇侯深深拜了一礼。 忠勇侯凝眉看着他,满心不解他为何行此大礼。 “儿请父亲上书,剥去儿世子之位。”叶云舟郑重说道。 忠勇侯心中早已有了猜想,此时听到他这般回答,也不觉意外。但他的神色依旧严肃,目光紧紧盯着叶云舟,在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叶云舟直起身,直视父亲双眸,道出这两日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我是陛下钦封的隐龙司督司,隶属于陛下,本应是陛下最亲信之人。但因幼年便得世子之位,因着忠勇侯府世子这一身份,陛下对我终究是隔了几分。” “我忠勇侯府在军中地位甚重,陛下有所防备也是情理之中,但此事于我们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妥。若我继续顶着世子之位,陛下的猜忌只会日益加深,于侯府,于我,皆无益处。唯有请父亲上书剥去我的世子之位,方能消除陛下的疑虑,保侯府安稳。” “另外,” 他语气微微一顿,看着父亲面色难看,却只能继续说下去,“我若革去世子之位,便永远失去继承忠勇侯府的资格。日后,陛下对我应当会更加看重。这般一来,我若查几位皇子之事,若真有什么情况,陛下应当不会起疑心。此事于我们而言只有好处,并无坏处。还望父亲应允。” 忠勇侯狠狠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着这个自幼便吃尽苦头的长子,只觉心中微微泛疼。他自是清楚,历任隐龙司作为陛下亲信,定不可有别的助力。而陛下也一直在等他主动替儿子请辞这世子之位。 但他终究不忍心,此事便一拖再拖。 但如今朝中既有动荡之势,他又怎能弃之于不顾?毕竟国事大于家事。若元贞帝有什么闪失,几位皇子并未封王,陛下也并未立太子,到时争斗一片,免不了经过一番血雨腥风,如此苦的只有将士与百姓,他又怎么忍心? 见父亲神色动摇,叶云舟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斟了一杯茶水,递到忠勇侯面前。 忠勇侯看了他一眼,并未伸手接过。 叶云舟也不气馁,便继续举着那茶杯,语气却极为淡然:“父亲不用觉得此事对不起我。不管是我,还是阿行,都是侯府子嗣。我如今既已得了隐龙司督司之位,那忠勇侯府自当由阿行来继承,儿子并不觉得委屈。父亲,你莫要多想。” 忠勇侯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心中满是愧疚。他清楚儿子这决定牺牲巨大,可局势至此,也没比这更好办法。他伸手接过茶杯,目光复杂。 沉默片刻,忠勇侯再次开口:“你既已决定,为父依你。但你得想清楚,一旦决定,再无回头路。” 叶云舟点头,眼神坚定:“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父子俩在屋里足足讨论了一个时辰,叶云舟才告辞,转身离开。 忠勇侯望着长子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满心无奈,却也别无他法。 出了京都府,叶一早就在此翘首以盼。见到叶云舟出来,他匆忙迎上前去。 叶云舟见他神色焦急,心中猛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快说!” 叶一神色紧张,用力扯着叶云舟的衣袖,将他拉到离京都府门口稍远处。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慌乱地开口:“你今日不是让我去寻那柳二公子吗?我一早就赶过去了,可到那儿才知道他已经离开府邸。我觉得不对劲,就四处打听,这一查可不得了。我发现他居然暗中召集了一批地痞流氓,那些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之后,他们一伙人朝着城外方向去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们像是有什么阴谋。” 第148章 怎么回事 第148章 听到这,叶云舟脸色一变,顿时心急如焚,还哪有心情再听叶一讲话?他甩开手,施展轻功,几个纵身朝马厩疾驰而去。 叶一瞧见他这般紧张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赶忙跟上了他的身影。 ……… 城外有一段略带坡度的路,人们称它为三里坡。此地路边的杂草长得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周边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从知晓杂草后面是怎样一番情形。 此刻,这片草地中竟传出阵阵声音。 有那仿若鬼哭狼嚎般的嚎叫声,还有人带着哭腔呼喊:“过去过去,好痒啊!呜!谁来救救我?” 各种纷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呜呜的哭声,远远听着,便让人不寒而栗。幸亏这条路上此时并无行人,否则,任谁听了都会以为这里在闹鬼呢。 柳向东听着耳边传来的嚎叫声,若是平时,他定当早就出声喝止,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些了。 他趴在草地上,双手双脚被捆着,无法用力,只能使劲地扭动身体,磨蹭着胸膛,可这样一来,背后又难受起来,他翻过去用力蹭后背。仔细一瞧,便会发现他的前胸后背一片通红,甚至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痛难忍。 可他即便使出浑身力气这般磨蹭,不过休息片刻,就有更多蚂蚁循着气味爬了过来,很快就附着在他身上。 感受着光裸的肌肤上传来的瘙痒之意,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贱人,若被我抓到,定让你求死不能,遭万人唾弃。” 他无奈地再次翻身用力蹭掉往身上爬的蚂蚁,满心愤恨地骂着。 “该死!这条路往日行人往来熙攘,今日却为何空无一人?”他满心无奈,可又不得不咬牙苦撑,只盼着能尽快有人经过此地将他们解救。 而其他人见柳向东这般动作,一个个停止了狼哭鬼嚎,也都有样学样。 这片草丛中树枝,沙石可不少,若想把那恼人的东西蹭掉,就不得不使些力气。如此往复几次后,每个人的前胸后背都变得红肿不堪。然而相较于疼痛,瘙瘙痒更让他们难以忍受,所以他们只能不停地翻身,蹭掉,再翻身。 转眼,日头西斜,红霞漫天。柳向东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来去翻身,但幸好身上的东西已经已经被蹭完了,虽偶尔有一两个蚂蚁在会爬在身上,但不会跟之前一样爬来一片。 叶云舟和叶一骑马疾驰。 叶云舟稳坐马背,双眸似墨般漆黑,双唇紧抿,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心中仿若被刀绞,被火燎一般,急切万分,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想见之人的面前。 在临近三里坡拐弯处,他猛地用力一扯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发出一声嘶鸣后才落下。叶一跟在后面,连忙用力勒住马缰绳,迫使马儿停住。 他跳下马,就看到前方有一棵大树横在路中央,马儿倒是勉强能越过,可好好的官道上,怎会有大树挡道? 叶云舟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猜测,但还是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随即,他转身下马,走到大树跟前。 叶一赶忙上前帮忙,二人合力将大树搬到路边。 叶云舟注意到树底切口整齐,绝非自然倒下,而且此处并无树根之类的痕迹,想必是被人搬来的。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再次跃上马背,向前疾驰而去,边跑边留意四周的情况。 直到三里坡这地段,他再次勒住马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转头朝着不远处的路边望去。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路边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叶云舟心中一紧,立刻跳下马背,拨开杂草朝着路边冲了过去。 叶一自然也听到了路边传来的声音,见叶云舟如此举动,他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好预感,跟着叶云舟的脚步进入了这片草丛。 拨开草丛,他看着地上那些白花花又红彤彤的身体,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喃喃问道:“这些人是在干嘛?” 叶云舟嘴唇紧抿,看清躺在不远处的是柳向东后,心中莫名一松,无视其他人的狼狈模样,径直走上前去。 柳向东原本都已绝望,在听到马蹄声后,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忍不住大声呼喊了两句。 其他人听到他的呼喊,仔细一听也听到了马蹄声,纷纷效仿他,喊起了“救命”。 听到其他人都开始呼喊声后,柳向东才收了声,毕竟他作为靖安伯府二公子,面子还是要顾及一些的。有人可以代替他喊,他便闭上嘴巴,期望又紧张的看向草丛后。 见有人拨开草丛走了过来,他定睛仔细一瞧,竟然是叶云舟,顿时大喜过望:“周表兄,救我!” 叶云舟听到柳向东呼喊自己的声音,却半步都未向前挪动,只是站在原地,皱着眉,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柳向东用力抬高头,直直对上叶云舟那冷若寒冰的眼眸,方才心间涌起的欣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但他向来心机深沉,很快压下心中的不安,露出笑容,说道:“舟表兄,快替我松开这绳子,我这般实在难受。” “这位公子,求你救救我。”旁边地痞见有人来,用力蹭着身子往前挪动了一点,向叶一求救道。 “是啊,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救救我们!”另外几人也学着那人的模样,纷纷向叶云舟二人求救。 叶一见他们如此凄惨的模样,心中不忍,抿了抿唇,便想要上前解救。却被叶云舟伸手拦住。他看着挡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有些不解地望向自家督司,可视线中却只有一个后脑勺。 叶一颇为不解地说道:“督司,我先替他们松绑,再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第149章 不知死活 第149章 叶云舟放下手臂,没有回头看叶一,而是往前走了几步,踢了踢离他最近的那个地痞,沉声问道:“你来说说,你们为何被绑在此处?” 那地痞见叶云舟向自己靠近,本以为他要为自己松绑,连忙高高举起手来,可听到叶云舟这般问话,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柳向东见状,忙喊了一声:“你该说什么便仔细说来,莫要瞒着我舟表兄。” 边说还边朝那个地痞挤眉弄眼,不停示意着什么。 那地痞本身就有几分机灵,见柳向东这般示意后,便大致明白了他的意图。 随即转头望向叶云舟,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几人本想与柳二公子一同前往前方的庄子,却没想到在此地竟遇到了一伙劫匪。那伙劫匪不仅抢走了我们身上的钱财,就连我们的衣物都未放过,还将我们绑在这里好生磋磨了一番。还望公子您能替我们松绑,让我们稍微松快松快。” 叶云舟双眸如电,冷冷地盯着那地痞,他又怎会瞧不出这地痞和柳向东之间的眉眼小动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眉头轻挑,眼中的寒意似能将人冰封,那目光仿佛要直直地穿透地痞的灵魂。 那地痞触碰到叶云舟的眼神,顿感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试图远离这如死神般的目光。 叶云舟却面无表情地缓缓后退一步,与地痞拉开了一定距离,而后朝着叶一高声下令:“既然他们这般狡猾,你就去打断他们每人一条腿,不说实话,就一直等他们肯说为止。” 叶一接令,当即攥紧拳头,作势就要朝着那地痞走去。 那地痞见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滚落,扯着嗓子大喊:“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其他众人也都纷纷求饶,哭喊声,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唯独柳向东紧捏双拳,指节泛白,喉咙却是像被火灼般干涩,愣是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们神情中恐惧之色尽显,那害怕的模样不似作假,叶云舟这才缓缓出声,声音冷厉如冰:“既然诸位不想受这份罪,那便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经此一番折腾,那地痞瞧着叶云舟神色冷峻,眼神中的狠厉不似伪装,心中明白,眼前这人绝对干得出打断他们腿的狠事。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哆哆嗦嗦地将他们的部分事情和谋划吐露出来。这地痞到底有几分小聪明,并未和盘托出。然而,叶云舟心思缜密,仅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便洞悉了他们大致的想法。 叶云舟越听,面色越发冰冷,犹如寒冬腊月里最凛冽的霜风。 他森冷的目光转向如鹌鹑般缩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柳向东,心中的怒意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高涨。柳向东哪里敢抬头,整个身子拼命地往后缩,妄图将自己藏起来,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叶云舟面色阴沉,大步流星地抬步上前,猛地一脚狠狠踢向柳向东的左腿。 只听“咔嚓”一声,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从柳向东口中冲出。刹那间,他面色变得苍白如鬼魅,冷汗如泉涌般冒出,只感觉左腿仿佛已不再属于自己,完全失去了控制。 地痞们一个个惊恐万分,眼睛紧闭,身体拼命地往后蠕动,试图远离这可怕的场景。 叶一瞧着他们这副狼狈模样,二话不说,从身旁抽出马鞭,朝着那几人狠狠袭去。马鞭在空中挥舞,发出一连串“噼啪”声,像是催命的音符。 紧接着便是地痞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时间,这片空间被恐惧和痛苦的声音填满。 叶一才收起马鞭,利落地站到叶云舟身旁。他看都不看那些疼得涕泗横流的众人,只是冷冷地盯着柳二公子,眼中满是不解与怒意。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柳二公子身为伯府之人,本该知书达理,为何要对一个柔弱女子下如此狠手。 看了看怒极的叶云舟,叶一心中暗自思忖,自家世子这般紧张那洛表姑娘,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督司这是把她当成自家小姐一般护着了。 他也不禁对这洛表姑娘好奇起来,心中燃起几分探究之意。他很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有何手段。明明世子起初对她并无好感,可如今却如此这般极力维护,实在让他好奇。 叶云舟并不知晓叶一心中所想,他目光如刃般盯着柳向东。见柳向东从剧痛中缓过神来,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叶云舟才冷冷开口道:“不知靖安伯是怎样教导你的,竟让你变得如此这般无礼与狠毒。这本就是你的错,为何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说完也不管柳向东难看的脸上,轻声唤道:“叶一。” 叶一听到叶云舟的传唤,急忙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属下在。” 叶云舟微微皱眉,眼神冰冷:“将这些人送回京都,扔在他们各自的府门口,也好让他们的家人看看他们的丑态。” “是属下领命。” 随后,叶云舟转眸看向柳向东,寒声道:“我想你应当明白该怎么说。若是你将此事的缘由如实宣扬出去,我与我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看你们靖安伯府有没有那个能力与忠勇侯府对抗,有没有胆量与我为敌。 柳向东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被绑着的双手死命地攥紧,那力度之大,指甲仿佛都要插进肉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半晌,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明白”二字。 话刚出口,他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忍不住晕了过去。 见状,叶一上前,用脚拨弄了柳向东几下,见他毫无反应,是真晕了。叶一不屑地冷哼:“这没种的家伙,竟做下作之事,当我们忠勇侯府好惹?真是不知死活。” 第150章 奇怪的 第150章 叶云舟瞧见这般情景,剑眉微微一蹙,伸手制止道:“行了,把他们弄走。” 叶一听到这话,停下动作,往前凑近两步,眼中满是好奇,“让我一个人解决这事,那你准备去干什么?” 叶云舟听到他的询问,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闪过,可脸上依旧冷峻,“我去马场那边看看。” 言罢,未等叶一回应,便径直转身离去。 叶一望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小声嘀咕道:京中事务繁杂,怎能说扔就扔,也不知马场有何需要他去处理之事? ……… 与杨威,杨玉分别后,洛水瑶领着庄子春杏等人朝着山庄方向行去。前面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后续的路途并不远,接下来一路顺遂无比,再也没有意外情况出现。 直至卯时三刻,他们才抵达那个庄子。钱刚驾着马车来到山庄门前,停下马车。庄子此前一直坐在车沿上,见马车停稳,便纵身跳下,飞奔向台阶去敲门。 敲了几下门后,他便停了下来,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他满脸不解地回头看向洛水瑶,此时洛水瑶正被春杏扶着往山庄门前走来,示意庄子再去敲敲门看看。 庄子听了,又敲了几下门,同时大声呼喊:“里面有没有人?快来开门!你们东家来了!” 院子里面却始终无人应答。 洛水瑶微微倚在春杏身上,努力压制着不断上涌的眩晕感。没办法,都过了这么久,她还是适应不了坐马车,况且这边道路崎岖不平,极为颠簸,就这一小段路,已经颠得她浑身疼痛,头晕脑胀的了。 见庄子呼喊许久,都无人应答。洛水瑶轻轻挣开春杏搀扶她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紧闭的大门秀眉微微皱起,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随后转眸对春杏说道:“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门撞开?” 春杏见这大门久不开,心中本就有气,此时听到小姐这般吩咐,立刻走上前去,示意庄子让开。 庄子早就知道春杏力气很大,可他不相春杏能一个人就能把上了好门闩的门撞开。 但这是洛水瑶下的命令,他也不多说,只是默默闪开,心里想着要是春杏撞不开,自己就和他一起撞,或者干脆翻墙进去开门。 他念头刚起,就见春杏跑开几步,继而猛地向前冲去。刹那间,庄子瞪大了双眼,只见那门仿若形同虚设一般,瞬间就被春杏撞开,就连门扇都晃荡了两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旁边的钱刚听到洛水瑶的吩咐时,满心疑惑,为何要让一个小姑娘去撞门呢?这活儿交给他来干不是更好。可没想到下一刻竟看到如此场景,心中满是惊讶与佩服。 春杏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洛水瑶,眼中盈满了自得。 洛水瑶赶忙上前两步,拉过她仔细查看,“可有伤到?肩膀痛不痛?” 春杏摇摇头,“那门闩是小意思,不痛。” 洛水瑶捏了捏她的肩膀,见她确实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方才让春杏去撞门时,说出口瞬间她便后悔,刚要出声制止,却见春杏已经冲了出去,她未说出口的话也被卡在了喉咙中。此刻见春杏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是我不对,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若觉得会伤到自己,便不要答应我。” 见这傻丫头一副直愣愣的模样,洛水瑶忍不住叮嘱两句,她害怕日后自己一时兴起之语,会被春杏放在心上,反而伤了她自己。 “小姐,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没事。若真有会伤到我自己的事,我便不会去做。” 见洛水瑶这般举动,春杏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她明白,小姐方才不过是让她试试,而她也怕小姐后悔不让她去,所以才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她觉得自己生来笨拙,不像杜鹃和春好姐姐那般聪慧,能给小姐做个打手也是极好的。 洛水瑶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怎么傻愣愣的?日后可怎么让我放心才好?” 春杏闻言羞涩一笑,“日后我一直跟着小姐,小姐总不会害我。” 洛水瑶嘴角微勾,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春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洛水瑶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而将目光投向院里,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她略作思索,便招呼庄子和钱刚,拉着春杏朝里面走去。 进了院子,里面景色宜人,空间也极大。目光所及之处有许多房屋。庄子上前带路,领着他们穿过一道道门。 洛水瑶却始终没看到这座院子里有其他人,连下人都没有。然而看到院子里没有一丝杂草和树叶,她又明白肯定是有下人清理过。 可是人呢?如此想着,她便大步朝更里面走去。 当他们来到一处与其他院子明显不同的小院前时,停下了脚步。几人打量之际,隐约听到院内有动静。 钱刚年长且跟随侯爷多年,见多识广,他眉头一皱,小声道:“这是这座庄子的主院,不过这里透着诡异,不若让我先去探探。” 说罢,他攥紧腰间马鞭,眼神谨慎,小心地朝院门处走去。 洛水瑶并未阻拦,只是眼神示意春杏和庄子跟上,自己也紧随其后朝院子走去。 钱刚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几人便将院子里的情形尽收眼底,顿时愣怔在原地。 洛水瑶从几人身旁绕过,率先踏入院子。 只见院子里,一排排丫鬟 ,小厮,婆子整齐地跪着,他们原本垂着头,身影僵直。此刻听到推门声,便一个个转过身来,眼中满是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洛水瑶听到那奇怪的声音,顿感其中有蹊跷,于是大步迈向那间房门。 庄子见状,急忙冲上前,站在洛水瑶身旁。 洛水瑶微微用力,屋门应声而开,室内一片狼藉,桌椅横飞倾倒,宛如风暴肆虐后的残局,杂物散落各处,一片凌乱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第151章 畜牲 第151章 屋内的景象不堪入目,极其辣眼。仅仅是匆匆一眼,洛水瑶便觉气血上涌,她忙将目光从那浑身赤裸的男人身上移开,投向床上露出的半截躯体,几乎瞬间,她便明白了一切。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混合着愤怒,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浑身赤裸的男子毫无羞涩之态。见门被推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怒意,可当看清来人是个姿容绝美的女人时,他瞬间收起怒气,竟也不披衣遮体,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起身,朝着洛水瑶径直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嚣张。 庄子见此情形,急忙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挡在了洛水瑶身前。 他双目紧紧盯着那个浑身赤裸的男人,眼神中满是警惕。看到那男人毫无羞耻之心的模样,庄子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强烈的鄙夷之情。在他看来,此人的行为简直令人不齿,毫无道德底线可言,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实在是让人唾弃。 那男子斜睨了一眼庄子瘦小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继而“呲”地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中满是嘲讽。“你快些让开吧,将你身后之人让出来。你这模样太丑,爷看不上你。” 此人话语张狂且轻佻,那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庄子后,便放肆地在洛水瑶身上来回游荡,仿佛她已然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庄子闻言,怒不可遏,当即朝他出手。 那男子本见庄子一副丫鬟打扮,压根未将她放在心上。见她出招,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挡,却未曾料到庄子用力极大,二人手臂刚一碰撞,那男子便痛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庄子见此,猛地纵身跳起,一脚踢向那男子的小腹。那男子勉强避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姿态,狼狈地转过身,随后抓起桌上茶壶便朝庄子砸去。 庄子反应敏捷,一个矮身,凭借身体娇小的优势轻易地躲开。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然而那男子终究是个酒囊饭袋,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根本不是庄子的对手。不过片刻工夫,庄子便将那男子踹倒在地,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胸膛上。 那男子被踢倒在地后,嘶吼出声:“你敢碰我?我是靖安伯府大公子。你敢如此行事,小心爷弄死你。”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威胁,却又难掩狼狈之态。 庄子听到他吼出的话,身子猛地一僵,脚下也不自觉地泄了些力。 那柳大公子感受到庄子的动作变化,顿时心中一喜,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嚣张地叫嚣道:“你赶快放了我!否则等我出去了,定让你不得好死!我爹是靖安伯,我娘是我爹最爱的女人。你若识相,现在就乖乖放开我,我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他的脸上满是傲慢与得意,仿佛凭借着自己的家世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 见他依旧这般嚣张,庄子再也忍不住,加重了脚上的力道。这一脚用力过猛,踩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洛水瑶随手抓起地上几件散落的衣服,扔向他的隐私处,然后朝着那张雕花大床走去。 床上,锦被半挂在床边,床榻上露出的半截躯体惨不忍睹。那躯体上血迹斑驳,还有青紫的淤痕,头发凌乱地散着,隐隐能瞧见肌肤上有些奇怪痕迹,像是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床边有一把带血的匕首随意丢弃着,刀刃上的血已干涸,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将那把匕首踢到一边,洛水瑶伸手拨开床上女子凌乱的发丝,见她脸颊红肿、双眼紧闭,胸口有微微起伏之态,这才松了一口气。 仔细替女子号脉后,发现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脏腑。本想转身让春杏去唤大夫,可转念一想,如此场景,叫大夫恐怕不妥。 想起她们带来的包袱里有药膏,她便朝着已经进屋,此时站在身后的春杏道:“去把我们带来的药膏拿来,替这位姑娘清洗一下,再抹上药,你先留在这儿陪着她。” 春杏点点头,转身朝院外跑去。 洛水瑶见那女子睫毛微颤,眼角泪珠滑落,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安慰:“莫要多想,我既然来了,定会帮你。等我处理了那畜生,再来与你说话。” 说罢,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女子裸露的肌肤,随后转头示意庄子扯着那柳大走出了这间屋子。 听到门“咯吱”一声关上,女子这才睁开双眼,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紧闭的房门,眼泪愈发汹涌。 庄子扯着柳大的一条腿,将他拖出房子,扔在院子中央。 柳大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凉意,忙翻起身手忙脚乱地套上裤子。 洛水瑶关好房门,转身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 其他人虽好奇地偷瞄,但因柳大近日积威甚重,他们只敢弯腰低头,悄悄缩在角落,生怕这位柳大公子事后找麻烦。 洛水瑶见他穿好裤子,便走上前去。柳大公子见她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垂涎,顿时忘了身上的痛意,想要开口调笑几声,却感觉脸上一阵剧痛。 “啪”的一声,洛水瑶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贱婢,你怎么敢?”柳大捂着被打疼的脸怒吼一声,随后就要还手。 庄子赶忙上前,欲挡在身前,却被洛水瑶伸手制止。 洛水瑶微微矮身,屈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他双腿之间。 “啊!”柳大惨叫一声,瞬间应声倒地,双膝跪地,他像虾米一般缩成一团,因太过痛苦竟一时没了声音,四周寂静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柳大才再次哀嚎出声,他跌倒在地,蜷缩着躺在地上,额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鬼,完全没了人的气色。 院中男子,包括庄子在内,都微微夹紧了双腿,只觉得自己某处也跟着疼痛起来。 洛水瑶见他如此不堪,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伸脚用力碾了碾他因疼痛而抓在地上的手,又惹来柳大一阵哀嚎与痛哭。 第152章 惩罚 第152章 见他如此,洛水瑶心中并未有一丝不忍:“生而为人,与畜生终归不同。你乃勋贵子弟,享百姓供养,尽荣华富贵。本无人求你爱民友善,但就连无功无过也做不到。你的父母不会教导你做人,没关系,总有人会替你的父母管教你。” “既然你那东西只会害人,那今日我便废了它。若你父母找上门来要我偿命,大不了我以命相抵。总不能留着你这样的废物继续为非作歹。” 说着,她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这才唤庄子过来,“将他扔出山庄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庄子闻言有些迟疑,“小姐,这若是被靖安伯府知道……” 洛水瑶眼眸微眯,心中早已想好对策,丝毫不慌张,只是淡声道:“想办法去告诉少将军一声,请求他帮忙处理。” 庄子一听神色微变,但想到少将军若是知道了,也定不会饶了这畜生,便也点头应是,拖着那如死猪一般的人走了出去。 见那柳大公子终于被拖走,原本如鹌鹑一般缩在墙角的众人才敢抬起头来,窃窃私语声随之响起。 洛水瑶看着春杏进了屋子,这才转身看向那一帮人,声音温柔:“你们谁是这个庄子上的管事之人?” 虽然她的声音柔和,但见识到她方才那般雷厉风行的举动,众人对她可谓是敬畏有加,立刻噤了声,没人再敢说话。 其中一个大约年近四十的男子弓着身子上前,行了一礼,“小姐,鄙人便是这庄子的管事,姓刘。” 洛水瑶微微点头,“刘管事是吧?今日既已见面,我便向你们介绍一番我自己。我姓洛,是忠勇侯府的表小姐,也是这座庄子日后的主人。你们日后便奉我为主。若是有人心有不快,便去我丫鬟那边领些银两,拿着各自的身契离开。我这里不留有二心之人。若留下,便需一心一意替我办事,不可顾念旧主。” 刘管事闻言心中一喜,转身看了身后众人一眼,见众人隐含激动之色,连忙转身道:“小的定当尽心尽力为小姐办事,绝无二心。”说着便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众人见此,也跪地行礼:“我等定当为小姐办事,绝无二心。” 洛水瑶这一番话恩威并施,既给众人指出了退路,让他们可自主选择离开或留下效忠于她,又透露出自己知晓他们的愤懑之事且有能力处理。这使得众人对她既敬畏又感激,当下纷纷表忠心,愿为她效力。 见众人投诚,洛水瑶上前虚扶他们一把,众人这才起身。 他们原本在这庄子上过的也算是尚可。毕竟天高皇帝远,主家不在此处,除了生活苦点,也并无其他不好。只是从前些日子这柳大公子来了后,他们便苦不堪言。 那柳大公子好色成性且极喜让众人听他房中之事,并且动辄打骂他们,丝毫不把下人当人看。为此,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因他们身契捏在柳家人手上,竟连逃离也逃离不了,只能由那柳大公子磋磨了数月。 却不想今日竟能见得这庄子易主。 方才这位洛小姐说她是侯府表小姐,又并不怕得罪这柳大公子,一出手便废了他。这让众人只觉心中欣喜庆幸,终于可以逃离这非人的日子。 自然个个应声,谁敢有半分异议。 洛水瑶问道:“那刘管事是因何在此?里面那女子又是什么情况?你们又为何跪在此地?请管事你一一道来。” 刘管事抬头看了她一眼,应了声是,而后转身,示意身后众人散去。 待众人散去后,他才把所有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洛水瑶越听,秀眉蹙得越紧,心中对那柳大愈加不齿。 这靖安伯府真是烂到了根儿。也难怪,原着中即便有女主竭力维护,最后也还是落得那样的结局。 “小姐,小姐,你快进来啊!”突然,屋里传来春杏惊恐的喊叫声。 洛水瑶心中一紧,立刻转身奔向着那间屋子。 猛地推开门,只见杏正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捧着那姑娘的手腕。那姑娘手腕上鲜血如泉涌一般,止不住地往外冒,那血“刷刷”地流淌,床榻都有小半边被浸湿了。 洛水瑶急忙奔上前,环视一圈后,却并没有发现适合包扎的物品。忽的想到自己出门时带着一方绢帕,她掏出手帕迅速折叠好,缠在那姑娘的手腕上。随后焦急地喊道:“你先别哭,你把药包都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带过来了。”春杏用染着血的手擦了擦眼泪,顿时脸上一片血迹,可此刻两人都无暇顾及。 刘管事原本在门口徘徊着不敢进来,看到小丫鬟慌乱失措,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忙走上前,从旁边桌上拿起放置着的包袱递过去,递的时候还特意把头偏向一边,避开不去看床上那位姑娘。 洛水瑶看着递到眼前的包袱,单手接过,随手把它扔在床上。她动作干净利落,可声音依旧沉稳:“春杏,你快过来替我按着点。” “哦哦,好。”春杏听到她的话,急忙扑过来,代替洛水瑶按住那姑娘手腕上的伤口。 腾开手后,洛水瑶在衣裳上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污,便埋头在散开的包袱里翻找起来。 这包袱里面有一瓶止血药,是洛水瑶配制出来的,本想找机会试用一番,看日后能否用在将士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洛水瑶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这庄子远离京都,大夫极难寻觅,这瓶药就算效果达不到她期望的那样,但也是难得的良药,因此她并不担忧。 很快,洛水瑶便找到了一个青绿色的瓷瓶。打开瓷瓶后,她示意春杏松开捂着的手帕,春杏闻言连忙松手。 洛水瑶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姑娘的伤口虽不再像方才那般血流如注,但看起来依旧可怖。不再迟疑,她拿起药粉,在姑娘的手腕上厚厚地倒了一层。 第153章 过去看看 第153章 不过瞬间,那姑娘手腕上渗出的血就肉眼可见地减少了,洛水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眸向春杏,“你身上可有手帕?” “有,小姐。”春杏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来。 洛水瑶将它折叠好,再次绑在在这姑娘手腕上,才转身问春杏:“到底怎么回事?” 春杏瞧了瞧床上仍旧昏迷着的姑娘,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奴婢方才拿着药进来,就见这姑娘一直这样昏睡。原本想着先给她上完药,再去寻您找个大夫来看看。” 说到这,春杏看着姑娘苍白的面色,语气怜惜不已,“可没想到上完这边身子的药,一掀开被子,就看到她藏在被子下的手腕被割破了,血都浸湿了好大一块褥子,奴婢被吓得不轻,才赶忙喊您进来的。” 听她这么说,洛水瑶就明白,这姑娘定是趁她们不注意寻了短见。也怪自己,明明看到那把匕首,却只扔得远了些,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事。 她捡起扔在一边带血的匕首,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姑娘,对春杏吩咐道:“你把这屋子好好整理一番,然后在这里陪着她,一步也不许离开。等她醒了,立刻派人来唤我。” 春杏连连点头:“是,小姐,您放心,我这次一定看好她。” 吩咐好此事后,洛水瑶才转身出了房门。 刘管事一直在门口背对着他们等着,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敢转过身来,见出来的人是洛水瑶,才微微拱手行礼道:“小姐。” 洛水瑶颔首示意,随后问道:“你可知这附近可有大夫?” 刘管事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在洛水瑶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这庄子里并没有正规的大夫,不过倒是有个土大夫。此人只是对药理略微知晓一些,并不算多么精通,一般的头疼脑热倒是可以治。” 洛水瑶听了点点头,追问道:“那他那里有药材吗?” “有的,他那儿日常用的药材倒是备了不少。” 刘管事一边说着,一边略带疑惑地看向洛水瑶,“小姐可是要为里面这位姑娘抓药?” 洛水瑶便吩咐道:“你去问问那位大夫,可有补血养生的药材?如果有就让他熬一副药拿过来,让春杏喂给这位姑娘。” “是,小姐。老奴这就去。”刘管事应了一声,便作势要走。 “哎,且慢。”洛水瑶急忙唤住他。 刘管事回过头,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她。 洛水瑶略作思忖后,轻声询问:“你可知晓里面那位姑娘是何身份?她家中可有其他亲人?” 刘管事摇了摇头:“老奴不知。这姑娘是柳大公子带来的,那姑娘性子执拗得很,不管柳大公子如何软磨硬泡,她都不答应。柳大公子说这女子高傲得很,还扬言说要降伏她,所以才让我们在此守着呢。” 说到此处,刘管事面露难色,似是对这些事难以启齿。 洛水瑶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让他先退下。 刘管事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 这边,庄子和钱刚两人吃力地抬着那因疼痛而昏死过去的柳大公子,脚步匆匆地出了院门,向着山路那边奔去。钱刚年纪大了,没走多远就已气喘如牛,满脸忧色地说道:“这柳大公子可不能小瞧啊,他虽是靖安伯府的庶子,但传闻此人却极为受宠。咱们现在这么对他,万一给小姐惹来什么麻烦,可如何是好?” 庄子一边稳稳地抬着,一边不屑地哼道:“怕什么!等会儿咱们找个偏僻地儿把他一扔,我再想法子联系京里的人,让他们给世子爷报信。这柳大公子干的那些事儿,简直是猪狗不如,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不是个东西。咱们世子爷是什么人?就靖安伯府那点胆量,量他们也不敢因为这个废物来找世子爷的麻烦。” 秦刚听了这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世子那雷厉风行,嫉恶如仇的模样,心下稍安,长舒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说着,二人便将柳大公子往路边一扔。可这儿是下坡路,柳大公子的身子因着惯性,竟向下翻滚起来,好巧不巧,后脑勺直直地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庄子与秦刚二人对此毫无察觉,扔下后拍了拍手,抬脚就要离开。 二人往回走了半截,庄子忽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他皱了皱眉,转身回望,就见不远处有人骑马疾驰而来。 庄子眯起眼打量,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又眯着眼往回走了几步,随后忽然惊喜地大叫:“是少将军!” 秦刚一时没回过神来,满脸疑惑地问:“少将军?什么少将军?” 叶云舟在远处就瞧见了他们二人,心中疑惑: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当下连忙抽了一马鞭,驱使马儿跑得更快了些。听到庄子的呼喊声后,他又加了一鞭,马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二人跟前,待看清是庄子和秦刚后,他猛地勒紧马缰绳,那马长嘶一声,稳稳停下,叶云舟身手敏捷地翻身下马,神色急切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小姐呢?” 庄子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他为何这般焦急,不过转瞬就明白了,想来他是担心小姐才会如此。于是庄子笑着迎上前去:“少将军,我还正琢磨等会儿怎么联系您呢。我们小姐就在庄子里面,安然无恙。” 叶云舟原本见他们在此,还以为洛水瑶出了什么状况,一直提心吊胆。此刻听到洛水瑶没事,他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 庄子听到他的询问,略一思索,还是把庄子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叶云舟听着,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你们把那柳大公子弄哪儿去了?”他又问道。 庄子伸手一指:“您看,就在那儿呢。” 叶云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见不远处的路边确实躺着一个人。他沉思片刻,吩咐道:“你们跟我过去看看。” 第154章 怜惜 第154章 想起洛水瑶的行事风格,他倒不担心她会吃亏,毕竟从相识起,他就知道她是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人。只是既然要他来善后,他就得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丢下柳大公子的地方,叶云舟微微皱了皱鼻子,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让他目光一凛。他快步上前,只见柳大公子面色如纸般苍白,毫无生气。 叶云舟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下,随后神色愈发凝重,目光一沉,用力抬起柳大公子的肩膀查看,果然,他脑后破了一个洞,一块尖锐的石子深深嵌在其中。 庄子一开始对少将军的动作颇为不解,待看到这场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上前,待看清后,大惊失色:“这……少将军,他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真的只是把他随意扔在这儿,没想要杀他啊。”庄子急忙说道。 叶云舟挥挥手,制止了他的解释:“行了,我知道。”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进去,别把这事告诉你家小姐,这人我来处理。” 庄子闻言连忙点头。 秦刚此时已经吓得不敢说话,满心惊恐,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叶云舟没管他们的反应,只是转身再次叮嘱:“去告诉小姐,把事处理干净,别让庄子里的人说出去柳大公子是从这儿离开的。他身边没带小厮和其他随从,应该是从府里偷跑出来的,估计没人知道他在这儿。千万不能让人泄露他来过这里的事。” 庄子应道:“是,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 听闻庄子的回话,叶云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庄子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他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眼神又落到地上完全没有声息的柳大公子身上。 叶云舟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那具尸体,低声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随后,叶云舟一把扯住柳大公子的后脖领,像拎着一件破包袱般,将他重重地丢在马背上。接着,他翻身上马,猛地一抽马鞭,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一路疾驰朝着京城奔去。 庄子回到院子的时候,洛水瑶正跟在刘管事儿子身后,仔细打量着一个个地窖。 只见地窖内部空旷且面积颇大,四周严丝合缝,不过在地面上有个小洞,丝丝阳光从中透了下来。他们所在的这个地窖里,大半空间都堆满了麦子,只是此时那些麦子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长出了嫩芽。 刘管事的儿子看着这不少的麦子,满心可惜地摇摇头。 看到洛水瑶正盯着这些麦子出神,以为她想知道情况,便解释道:“这是庄子上去年的收成,每个地窖都有这么大半地窖。去年南方水患,好多农人都无饭可食,到处都是难民,粮食价格一路高涨。” 提及前东家靖安伯府时,刘管事的儿子有些迟疑,但片刻后又恢复了面色如常。 刘管事的儿子继续说道:“靖安伯府收了这些麦子,本打算等价格最高的时候再抛售出去。却不想那隐龙司督司手段雷厉风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京都各大世家以及富商们合力解决灾民粮食之事。” 说着,他朝着京都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接着继续说道:“也亏得当今陛下圣明,派人极其迅速地解决了江南水患之事,这才没让难民失控,也没让粮食价格过高。靖安伯府将这些粮食偷偷藏在地窖中,在隐龙司上门的时候,言明没有粮食可贡献。本以为其他人不会同意,想着过些日子再拿出这些粮食售卖,却不想其他世家与富商都同意了,靖安伯府反而被架在空中,无法处理此事。”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这些粮食就这么放在地窖中整整一年,开春积雪融化,雪水渗透到了地窖里,导致地窖潮湿,如今这些麦子都长出了嫩芽,实在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麦种。” 洛水瑶听到他的话,了然地点点头,确实可惜。她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些已有一指高的嫩芽,一个想法在心中形成。 想到此处,洛水瑶转身,示意刘管事的儿子同她一起离开地窖。 二人踩着台阶来到地面上,洛水瑶伸出手掌遮挡住因久未见阳光而有些眩晕的眉眼,随后示意刘管事的儿子去忙自己的事,她这才往院子走去。 却不想,刚刚走到院子门口,洛水瑶便碰到一个正打算找她的小厮。 那小厮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春杏姑娘说那位姑娘醒了,让您过去瞧瞧。” 洛水瑶微微点头,谢过这位小厮后,便径直朝院子走去。 进了院子,发现那门微微开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春杏坐在床边,一手按着那姑娘受伤的手,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解着她。 而在她们旁边,一个婆子端着一个药碗站着,也偶尔附和一两句。 春杏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便抬头望去,正巧瞧见自家小姐进来。她眉开眼笑地唤道:“小姐。” 洛水瑶微微点头,走上前去,来到床边,看向那位姑娘。 那姑娘眼眸微合,看似睡着了,却能看到其睫毛轻微地颤抖着,显然她的心中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洛水瑶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微微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从那嬷嬷手上接过药碗,示意她离开后,才坐到春杏方才坐过的地方上。 将手中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看着那姑娘,声音轻柔地说道:“人活着或者死去极其容易,然而活着却是最难的。你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只是一道坎而已。待迈过了这条坎,你便会有很好的未来,莫要因为一个人渣而放弃了生的意志。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莫要让世俗的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了你前进的脚步。” 看见女子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怜惜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再次开口:“相信你的爹娘也不会看着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第155章 如何 第155章 那女子原本听到她的话时,眼睫便颤抖得越发厉害,却也只是紧咬贝齿,强忍着。当感受到洛水瑶这个陌生人的善意,又听到她提及自己的爹娘,女子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戚,用胳膊挡住眼睛,呜咽出声。 洛水瑶见此情景,眼眶泛红,满心怜惜。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太过残酷,这可怜的姑娘遭遇厄运却孤立无援。若是在现代,还能报警,让法律去制裁作恶之人,可在这儿,即便报官,那靖安伯府公子犯了恶行,官府的惩处也不过是不痛不痒。而且一旦此事泄露出去,这女子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世间人的唾沫星子会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他们不会谴责男子家教不严、纵子作恶,只会把一盆盆脏水泼向这无辜的女子,指责她不检点。她宛如一朵娇嫩的花,被无情的暴雨肆意摧残,却又哭诉无门,实在可怜至极! 就如她想帮她,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毁掉那害人之物。可就连这,都得依靠他人庇护才行,若没有叶云舟在,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这样轻微的惩罚都无法实施。 看着那女子哭得越来越大声,她走上前去,跪在床边,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畅快地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宣泄出来。只有将情绪发泄出来,她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女子感受到她的力量,哭声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再也抑制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春杏站在一旁,双手紧捏着衣襟,早已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女子才渐渐止住哭声,轻轻推了推洛水瑶。 洛水瑶使劲眨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泪意强压下去,随即扬起一抹笑容,缓缓松开了她。 推开洛水瑶后,她缓缓坐直身子,红肿的双眸中透着一丝坚定。她起身想要下床,却因手腕受伤而有些力不从心。 洛水瑶见此情形,赶忙阻拦道:“姑娘,你身上有伤,切莫乱动。” 那女子几番尝试,见无法拗过洛水瑶,索性直接跪在床上,“咚咚咚”地连磕几个响头。 洛水瑶见状,手伸出去一半,却又慢慢缩了回来。她紧捏拳头,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她。 她理解她磕头之举可能是出于感激,本想伸手阻拦,但见她如此坚决,又担心推辞一番会让她手腕伤势加重。犹豫之间,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她的行为。 磕完头后,她的身体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可她仍强自支撑。望着洛水瑶满是担忧的双眸,她嘴角轻扬,强牵起一丝笑容说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小女永生难忘。倘若日后有机会能报答您,小女必当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想明白了,自己凭什么要死?错的又不是自己,该死的人也不是她。 恩人说得对,死了有什么用呢?自己若是死了,旁人不会为自己心痛分毫。若是自己死了,那才是真正遂了仇人的心愿。她不能死,她要好好活着,活着将那畜生送进地狱。 望着她眼中燃烧的恨意,洛水瑶满心无奈,只能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时间,那些劝解的话语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赶忙上前,微微弯下腰,扶住余秀的胳膊,“你快躺下,报恩的事儿咱以后再说。你现在这副模样,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余秀顺着洛水瑶的搀扶,缓缓躺到床上,可那双明眸子却依旧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洛水瑶,像是要把自己的故事全部倾诉出来。 “我叫余秀,我爹原本是一个秀才。我家在江南,原本我们一家人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可谁能想到,去年发生水患,大水冲走了我们的房子以及我的爹娘。” 说到这,余秀的嘴唇微微颤颤抖,眼中泛起泪花。 过了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水患过后,家里真的是什么都没了,就像天塌了一样。我只能把自己那些随身的首饰卖了,这才勉强凑了点钱,让爹娘入土为安。” “我记得爹娘生前跟我说过,我们家在京都有一房亲戚。当时的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就一路打听着来寻亲。京都可真大啊,大到我没有具体地址,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找个人太难了。可那时我身上已经没银子了,没办法,我就去了一家酒楼当账房先生,就想着能安稳过日子。可谁知道……那个畜生,他居然看中了我,就把我强行掳走了。” 说到这儿,余秀紧紧咬着下唇,泪水再次顺着眼角滑落,那泪珠里满是委屈和愤恨。 洛水瑶坐在床边,轻柔地替余秀掖好被角,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安慰:“没关系的,人活这一世啊,总会遭受各种各样的苦难。可只要迈过了这道坎,你日后定能一生顺遂。你要记住,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 余秀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把这些话语刻进心里。她抬手,狠狠地擦干脸上的泪水,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像是被点亮了一盏明灯,重新泛起了光彩。 直到余秀沉沉睡去,洛水瑶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她把春杏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你就在这儿守着,等她醒了,安排人做些易消化的食物给她。” 洛水瑶似乎还有话想说,嘴唇微张,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行了,就这些,你先进去看着她吧。” 春杏不解的点点头,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想说什么?还是想问什么?见小姐又不打算说了,她只能微微福身,应道:“是,小姐。” 走出院子,洛水瑶看到庄子正候在院外,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刘管事的儿子刘宇。洛水瑶走上前去,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行礼。 庄子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可目光扫到旁边的刘宇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156章 进城 第156章 刘宇也是极有眼色的,见庄子这般模样,便知晓了他的顾虑。随后,刘宇向洛水瑶请辞,“小姐您先忙着,奴这边先告退。” 洛水瑶微微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今日辛苦你了,不知可否劳烦你去一趟大夫那儿,看看有没有避子药?若是有,就熬上一份,拿过来交给春杏。” 刘宇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俯身躬身行礼:“是,奴现在就去。” 待刘宇走远后,庄子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再次压低声音,将在门口碰到叶云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他想起少将军叮嘱过的话,略作思忖,还是没有把柳大公子已死的消息告诉洛水瑶,只是说明此事少将军自会处理妥当,让她无需操心。 洛水瑶听闻他在门口碰到叶云舟这一情况后,有那么一瞬的怔忪,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将这情绪压制下去。对于柳大公子的状况如何,她并未详细询问。叶云舟行事稳妥,既然已经答应,就会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会再让人找到半分与他相关的线索。 洛水瑶没有再继续琢磨这件事,她吩咐庄子去找几个丫鬟婆子,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妥当,以供众人晚上居住。 而后,转身回了院子,她要去看看余秀醒了没,得问问余秀是否需要避子药,不能让余秀因过度伤心而将此事遗忘。要是日后真有了孩子,对余秀而言,那无异于在旧伤疤上再撒一把盐。 ……… 这厢,叶云舟将柳大公子驮于马背上,一路快马疾驰,沿途小心地避开行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来到了城门。他远远望了一眼守城的士兵,略作思忖后,便调转马头,来到京都不远处的护城河边,将柳大公子扔了下去。之后,他又在柳大公子身上仔细搜刮检查了一番,想看看是否有能证明其身份之物。结果发现,此人仅身着一身简单衣物,并无任何可证明身份的物件,于是,叶云舟一脚将其彻底踹入护城河中。 叶云舟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柳大逐渐沉入河底。紧接着,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待确定周围空无一人后,他才安然转身离去。 如今,柳大身上并无能证明身份之物。他的尸体浸泡在河中,起码要过上一两日才会浮出水面。等到那时,河水早已将尸体浸泡得肿胀变形,再加上没有可识别身份的东西,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过是具无名尸体罢了。在京都这繁华却又复杂的地界,每日冤案频发,无名尸体随处可见。就算靖安伯真的查到这是它儿子,可那又能怎样?又有谁能知晓此事是他所为? 京都城的城门口,那厚重的城门已缓缓开始关闭。守门的小兵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赶忙扒着门缝,满脸好奇地向外望去。只见一男子骑着马疾驰而来,那骏马四蹄如飞,带起一路烟尘。 只是这城门马上便要关闭了,按规矩,城门关闭之后,其余人等不可再进入。小兵摇了摇头,心想:不管来者何人,若没赶上这关门之前的时间,那今日便只能在城外过夜了。 终于,在城门即将完全闭合的前一刻,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出,用力扳住城门。那力量极大,竟让那原本马上就要关闭的城门又开大了些许。 “嘿,你要做甚?”那小兵见来人如此大胆,当即拔出腰间佩剑,警惕地盯着门外的男人。 叶云舟伸手阻拦了正在关闭的城门,见小兵此举,他并未动怒,只是轻声说道:“还望通融一下,我进城有要事要处理。” 那小兵眉毛一竖,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按京城禁令,关城门时若未进来,便不可在京中过夜。这位公子,你不如今日在城外凑合一晚。” 那剑尖几乎要戳到叶云舟胸膛了,但他并未后退,仿佛看不见那闪着寒光的剑一般,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那小兵见叶云舟不肯退让,眉头皱得更紧,手中的佩剑微微扬起,“你莫要胡搅蛮缠,这是京城的规矩,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守,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叶云舟神色未改,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他微微仰头,望向城内那若隐若现的灯火,语气依旧从容,仿若风轻云淡,“我有急事,必须进城。你若阻拦,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并无一丝威胁之意,可那小兵心中却莫名慌乱。 不过这小兵才上任不久,自觉身负职责,又怎会轻易被吓住?“哼,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再不走,兵爷我可就动手了!” 叶云舟冷淡的神色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微微蹙了下眉,不再与这小兵继续纠缠,只是语气低沉地说道:“去,叫你们城门校尉过来。” 那小兵怒目圆睁,喝道:“我们校尉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况且你违反了规定,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城!” “你们在吵吵嚷嚷什么?”不远处,一个身着铠甲、手持红缨枪、人高马大的男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小兵。 小兵闻言转过身去,看见是盔甲男子后,立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校尉大人,此人不遵守京都规矩,我们城门原本已经落下,却被他强行搬开,还可能会有同伙过来捣乱。” “校尉大人,此人公然违反京都之规。方才我已将城门落下,他却强行阻拦并打开城门。此人身份不明,说不定是别国奸细。” 那校尉听了小兵的话,眉头紧皱,朝城门方向看去。此时天色虽不算太暗,但城门高大,将洒下的月光都遮挡了一部分。 守城校尉仔细打量叶云舟一眼,立刻大惊失色道:“叶督司?您……您怎么会在此处?” 第157章 报复 第157章 “今日在下有事出城一趟,不想归来之时已略晚。方校尉,还得劳烦你命人打开城门。”见到看护城门的将领来了,叶云舟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语气平静地说道。 守城校尉方校尉闻言,脸上惊愕之色仍未消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督司大人,末将这就命人打开城门。” 说罢,他转身朝手下士兵大声喝道:“快!打开城门,恭迎督司大人进城!” 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叶云舟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对方校尉的谢意。紧接着,他利落地转身上马,手中马鞭猛地一挥,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朝着城内疾驰而去,扬起一路尘土,眨眼间身影便消失在城门内的街道深处。 方校尉望着叶云舟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敬佩,暗自感叹一声:“虎父无犬子,果真是年轻有为啊! 一旁,方才阻拦叶云舟的小兵缩着脖子,听到自家校尉大人这般感叹,身子不由抖了抖。 他心中哀叹:完了完了,惹了不该惹的人。难不成我才做这守城士兵三日,便要被踢出守城护卫队吗? 方校尉见叶云舟的身影完全消失,眨了眨眼,回头看向那个额头汗珠不断滚落的小兵,不由哂笑:“怕什么?你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没什么好怕的。” 小兵闻言,面上惊恐之色稍缓,可眼神依旧慌乱地看着方校尉:“属下知错,还望校尉处罚。” 方校尉摆摆手:“无碍。叶都司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他没提到你,就说明并不怪罪你。你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日后若碰到类似情况,记得别和人起争执,要及时来叫我,否则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一个小小校尉,可保不了你。” 小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声应是。 叶云舟早就将那小兵之事抛诸脑后,他骑马进入主城区后,便控制马速,以免马儿太快伤了行人,因此多费了些时间。待他回到隐龙司时,却发现叶一并未回来。 他挥了挥手,让隐龙司众人将马儿牵走,自己则站在院中等叶一归来。 …… 靖安伯府侧门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叶一蹲在树顶,悄悄观察着侧门。 “啪。”他伸手拍死了落在脸上的一只蚊子,暗自嘟囔道:“怎么回事?这靖安伯府怎么还没人出来,再这样下去,柳二不会被冻死吧。” 他把柳向东扔在伯府侧门附近后,就一直有些担心,这小子不会一整晚都不被发现吧?要是他就这么死了可不行,如今督司对洛表小姐极为重视,要是因为这事儿把她牵扯进来,督司肯定不会轻饶自己。 要不是伯府正门太过显眼,往来的勋贵众多,人多嘴杂,到时候不好收拾局面,他都想直接把人扔到正门去了。 又等了大概一刻钟,叶一又拍死了好几只蚊子,这时,那侧门才缓缓推开。守门的婆子见主子们都已经休息了,便鬼鬼祟祟地推开门,打算出去买二两黄酒喝。可没想到,出门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哎呦!哪个挨千刀的乱扔东西,可摔死老婆子我了。”守门婆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还不解气地朝着那东西踹了两脚。 这一踹可不得了,装在麻袋里的人的脑袋露了出来,那婆子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就看到一张白花花的人脸。“啊!死人了,救命啊!门口有死人啊!” 叶一躲在树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婆子如箭一般冲进院子,那双腿跑得飞快,都能看到残影了。再加上她那鬼哭狼嚎的大嗓门,真说不好她和死人哪个更吓人。 见终于有人发现了,叶一不再停留,当即飞身离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叶一匆匆回到隐龙司,刚踏入院子,就瞧见督司正在院中望月,身姿挺拔宛如松竹。见叶一回来,叶云舟转过身,目光清冷:“可处理干净?” 叶一咧嘴嘿嘿一笑,满脸得意:“那是自然,我办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云舟没理会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继续吩咐:“这几日多留意一下伯府,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是。”叶一收了笑容,正色应道。 随后他又满脸堆笑,嬉皮笑脸地凑到叶云舟跟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挤眉弄眼地问:“你可见到你那位表妹?” 叶云舟瞥了他一眼,见他那满脸好奇的模样,故意慢悠悠地说:“想知道吗?” “嗯!嗯!”叶一忙不迭地点头,那脑袋点得如捣蒜一般,满心以为叶云舟要把详情告诉他。 “不告诉你。”叶云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戏谑。 看着叶一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叶云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少见的促狭笑意。 ……… 靖安伯府内,一片忙乱景象。靖安伯夫人守在儿子的居所前,心急如焚。大夫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因起身太过仓促,她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裳,发丝有些许凌乱,此刻看来虽略显狼狈,但仍难掩其韵容美丽。 她神色中满是担忧,眼睛紧紧盯着室内。待看到大夫终于出来,她赶忙上前,一把拉住大夫的衣袖,急切地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大夫轻轻避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幸好贵公子被发现得及时,他那条断掉的腿还来得及接回去。若是好生看护着,定能恢复如初。” 靖安伯夫人听到这里,心中满是心疼,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叨着:“能好就行,能好就行。” 又想起儿子前胸后背血肉模糊的模样,她继续担忧地问:“那他身上的伤呢?”大夫摆摆手:“身上的伤乃是小伤,并无大碍,将药膏涂上,过些日子便能结痂脱落。” 靖安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男子身上有疤也不碍事,又不是女子,也无人会在意他留疤否。 送这位大夫离开后,靖安伯夫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望着昏迷中的儿子,那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她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眼泪夺眶而出,簌簌而下。 第158章 报应 第158章 随后,她红着眼眶走出屋子,见下人还没把靖安伯请来,怒火“噌”地一下涌上心头。她猛地抬手,朝着身边的丫鬟狠狠扇了一巴掌,怒喝道:“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伯府养你有何用?” 丫鬟被打得摔倒在地,却不敢出声,只是捂着脸瑟瑟发抖。 靖安伯夫人看向藏娇阁的方向,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立刻去亲手撕了那个“贱婢” 但也只是想想便罢,伯爷护那贱婢护得太紧。这么多年,她从未能从那贱婢手中讨得半分好。 她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那贱婢儿子的模样,还有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眼中满是不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贱婢,还妄图教养出有出息的儿子?真是笑话。 她的孩子虽说是长子又能如何?一个彻头彻尾被养废了的家伙罢了,更何况还是个小娘所养,能有什么大出息?” 想到这里她望向远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就不信,老爷会糊涂到把这偌大的靖安伯府交到一个纨绔废物手里柳莺歌啊柳莺歌,咱们的账慢慢算,往前日子还长着呢,且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夫人,少爷醒了。”屋里嬷嬷的声音传来,靖安伯夫人收起眼中的冷意,转身朝室内走去。 柳向东躺在床上,身上裹满纱布,腿也被木板固定,稍微一动便疼得撕心裂肺。 靖安伯夫人踏入内室,瞧见儿子苍白如纸的脸和额上豆大的汗珠,心疼之感如潮水般涌来。她虽曾怨儿子与自己不亲近,可儿子是她的命啊,身为母亲,又怎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这般苦楚。“东儿,你受苦了。” 柳向东咬咬牙,强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努力让面容恢复了几分平静。“娘,我没事。” 靖安伯夫人看得心疼,拿手帕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珠,安慰道:“大夫说了,你只是腿折了,日后定会恢复如初。身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不必太过担忧,这些日子你就好好静养。府里的一切有娘呢。” 柳向东对于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切很是开心,之前他惹恼了母亲,母亲对他不管不问,如今因这场祸事,能让母亲重新关怀自己,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想到此处,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乖巧的神色,眼中满是悔意,拉着靖安伯夫人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娘,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般气你的,是孩儿不懂事,让娘伤心了。” 靖安伯夫人的身形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当看到他那乖巧的神色时,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说道:“娘不怪你。”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嘴角微微颤抖,恨只恨她那无情的夫君,就为了那么个下贱之人,竟如此待她,这么多年来,生生将她们母子隔开,才让她儿子与她如此生份。 柳向东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神色的异样,他心下一动,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娘,父亲呢?” 靖安伯夫人察觉到儿子生硬的转圜之语,微微一怔,随后隐下了眼中的怨恨之色,迅速恢复了以往那雍容华贵的姿态。只是若仔细聆听,还是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冷意:“你父亲他有公务要忙。” 柳向东看了母亲一眼,懂事地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可心中却涌起一丝对父亲的不满。他暗暗思忖:父亲常说最看重自己,如今自己伤成这样,他却不见踪影,恐怕又是在柳姨娘院里吧。想到此处,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看出儿子眼中的黯淡,靖安伯夫人眉头轻皱,随即嘴角又很快扯出一抹笑意。这回轮到她来转移话题了,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那被层层包裹起来的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东儿,你这腿是被谁所伤?告诉为娘,为娘去替你报仇。” 柳向东原本已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可此刻母亲指着他的腿,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疼痛难忍的伤腿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才稍有好转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痛苦起来。 靖安伯夫人一惊,赶忙问道:“东儿,可是很痛?” 柳向东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疼痛说道:“娘,无事,你回去吧,如今夜已深,你先回去休息,孩儿明日便会好起来。” 他故意选择性地忽略了母亲的问题,他不敢告诉母亲,若是让她知道这腿是被那叶云舟所伤,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呢。而且他也无法解释为何叶云舟会无缘无故地伤他,只能带着一丝不甘隐瞒着,心中默默祈祷此事不要被母亲知晓。 靖安伯夫人瞧出了儿子不愿言说的心思,心中对伤他之人满是恼恨,却也无计可施。她这个儿子啊,被丈夫教育成了个倔强性子,只要他不想透露的事,旁人休想从他口中得知半分。 无奈之下,靖安伯夫人只好唤来在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仔细吩咐她们照看好少爷,而后才转身离开。 ……… 且不说柳向东那边发生了这许多事,他又是如何在疼痛中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洛水瑶这边在处理完事情后,倒是一夜安睡,无梦到天明。 是日清晨,洛水瑶在春杏的侍奉下洗漱完毕,便匆忙赶向余秀的居所。昨夜之事令她忧心,故而特意安排一名丫鬟与余秀同宿,唯恐余秀再生出极端之念。 待洛水瑶到时,余秀已然起身。只见她虽已无性命之忧,然面色苍白,气色略显虚弱,尽显疲态。 见洛水瑶前来,余秀赶忙强撑着娇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唤道:“小姐,您来了。” 洛水瑶见状,连忙疾步上前,伸手制住余秀起身的动作,担忧地说道:“你千万别起来,身子还没好呢,你这些日子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余秀顺着洛水瑶的动作缓缓躺回床上。听到洛水瑶的话,她嘴角微微勾起,这使得原本就清秀的脸庞更多了几分俏丽,轻声说道:“多谢洛小姐好意,我定会养好身子,如此才能早日为小姐做事。” 第159章 制作 第159章 洛水瑶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浅笑道:“那你便早日好起来吧,等身子康复了,我可有许多事要你帮忙呢。” 余秀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洛水瑶见她虽然面色苍白,可眼中透着坚强之意,便也放下心来,叮嘱丫鬟好好照顾她,遂告辞离开。 回到屋子,用完早膳后,她便带着庄子和春信杏次来到了地窖中。 因她今早吩咐刘管事亲自去统计庄中的青壮劳力人数,领路之人自然再次落在刘管事儿子身上,由他来担当此事再合适不过。 刘宇走在众人前面,手上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他用力将油灯举高了些,试图多照亮一片地方。 春杏看着地窖里大半长着麦芽的粮食,心疼得直抽冷气。“靖安伯府如此行事,难道不怕天谴?” 她虽自小是侯府下人,没经历过民间疾苦,但从老嬷嬷口中听闻过民间之事,也知道粮食珍贵。看到靖安伯府这般糟蹋粮食,忍不住愤懑地说道。 比起春杏脸上露出的痛心之色,穷苦出身的庄子脸色更为阴沉可怕。 春杏未曾见过,可庄子却是知道,去岁那场水患让江南等地众多农户受灾,为了一口吃食,他们只能卖儿卖女,场景凄惨至极。若不是陛下圣明,及时派人解决,只怕历朝饿殍遍野的惨状又会重现。 历朝都明令禁止哄抬粮价,然而,这些人为了牟利,总能想出千万种法子来逃避禁令。他们按捺着行动,暗中抬高粮价,这是富商权贵最擅长的手段。可朝廷无缘无故不能搜查他人产业,只能压制这种情况,后续再加大力度打压,期望能让他们心生敬畏,不再犯此恶行。 可即便如此,此类事情依旧频发,无法从根本上加以制止。 庄子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长出嫩芽的麦子,眼中满是痛心。 洛水瑶见他们这样,十分理解他们的想法,遂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之事。“你没可曾听过麦芽糖?” 刘宇脑子飞速转动,一听到“麦芽”,立马就猜到是用发芽的麦子制成的东西。“是用发芽的麦子做的糖吗?” 洛水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这糖是用发芽的麦子做的,成本低,味道还特别好。” “怎么会?麦芽怎么能做糖呢?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庄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春杏嘴笨,不知如何回应,眼中也满是怀疑之色。 洛水瑶看着他们表情各异,那难掩的不可置信清晰可见,却也不多回应,只是轻笑道:“可能与否,空口无凭,今日我就带你们做一次,让你们好好尝尝麦芽糖的滋味。” 春杏向前一步,走到洛水瑶身旁,伸出手指轻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眼中满是讨好之色。“小姐,我现在就想见识一下呢,今天能做吗?” 洛水瑶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罢,她看向在一旁沉思不语的刘宇,吩咐道:“你带着庄子他们去准备一口大锅,放在地窖上方,再备好柴火。我和春杏去拔些麦芽。” 刘宇闻言压下心中好奇,带着庄子离开了地窖。 看到庄子和刘宇离开后,洛水瑶不想浪费时间,立刻挽起袖子打算和春杏一起去装些麦芽。 然而,春杏却急忙拉住了她。“小姐,您穿着这宽袖的衣裳,干这种活计实在不方便,很容易把衣服弄脏呢。您只告诉奴婢需要多少,奴婢去装就好。” 洛水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衣袖和长长的裙摆,想着干这活确实不方便,遂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拿那个箩筐去装麦芽,我在上面接应你。等你装好了,我把它拉上去。先装半袋就可以了。” 见春杏依旧想要说些什么,洛水瑶连忙制止道:“好了,你不是想尝尝麦芽糖吗?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快些行动起来。等会儿庄子他们会把锅搬过来,可别晚了才好。” 听了这话,春杏这才点点头。“那好吧,小姐您要是累了就告诉奴婢一声,等庄子来了再让他把东西接上去也不晚。” 洛水瑶点头道:“行了,那快开始吧。” 随后她上了地窖,春杏拿箩筐装起小半箩筐麦芽递过来。 洛水瑶扔下绳子吊起箩筐,虽有些重,但也不算太过费力。就这样,两人一个装一个拉,很快便拉好了半袋麦芽。 二人将拉上来的麦芽摆在地面上。 洛水瑶甩了甩微微酸痛的胳膊,轻轻舒出一口气。这具身体被洛氏养得实在太过娇弱,洛氏向来不让她干活,她的身体状况也就比那些深闺小姐好了那么一点。仅仅干了这么点活,就感觉半个胳膊以及肩膀都酸痛起来。 春杏见状,赶忙走上前,为她捏了捏胳膊,语气中略带自责:“小姐,你可难受?早知道就让庄子来拉了。” 洛水瑶摆摆手道:“无碍,只是略微有些酸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看到春杏自责的模样,洛水瑶轻笑着拍拍她的肩,“行了,我在这里先整理这些麦芽,你去把我们昨夜泡着的江米带过来。” 春杏瞪大了眼睛,“就是您昨日让我去厨房嬷嬷那边要的江米吗?” 洛水瑶点头道:“就是那些,把水控干净,全部拿过来。” 春杏回院子去拿江米。 洛水瑶仔细查看这些麦芽,发现它们长势极好,麦种颗粒饱满,确实是做麦芽糖的好材料。 不一会儿,庄子与刘宇二人,一个抱着一捆柴,一个架着一口锅,匆匆跑了过来。洛水瑶赶忙上前帮忙,几人一起将锅架好。 刘宇很有眼力见的生起了火。 恰好这时,春杏也抱着一筐泡好的江米回来了。 洛水瑶见状,取下披帛,绑起衣袖,开始动手操作起来。其他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她在脑中努力回想着前世看过的那些美食,田园博主的直播内容。 做麦芽糖首先要挑选颗粒饱满的小麦粒,把麦粒放在水中浸泡,直至麦粒吸饱水分变得膨胀起来。 接着,将浸泡好的麦粒捞出,沥干水分,等待其长到合适的长度便可着手使用。然而这一步他们省了下来,因为这些麦粒已经自行长成了麦芽状。 第160章 成了 第160章 接着,将浸泡好的麦粒捞出,沥干水分,等待其长到合适的长度便可着手使用。然而这一步他们省了下来,因为这些麦粒已经自行长成了麦芽状。 下一步便是将泡好的江米加入蒸锅,用大火蒸熟。在蒸的过程中要适当搅拌,确保江米受热均匀,一直蒸到江米熟透且没有硬芯为止。 将江米蒸上之后,庄子自告奋勇地上前替她搅拌起来。 春杏连忙端来一早备好的茶水,让她先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歇息片刻。 就这样,刘宇负责添加柴和控制炭火,庄子则不停地搅拌,在他们的协作下,很快一锅江米便蒸好了。 待江米蒸好后,她让庄子与刘宇把糯米抬到一旁的石桌上,让江米稍微晾晒一会儿。 随后,洛水瑶与春杏二人将麦芽切碎,把锅中的水倒掉并将锅清洗干净。接着,把蒸好的江米与麦芽混合倒入锅中,同时加入适量的水,使麦芽与江米的混合物较为稀软,这样便于糖化反应的进行。 待糖化完成后,她拿出早已备好的细软纱布,将江米、麦芽混合物与固体残渣分离,使得所有液体都过滤出来。 接着再将过滤后的液体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熬煮。随着水分的蒸发,糖液变得越来越浓稠。 在这个过程中,刘宇,春杏与庄子三人轮流不断地搅拌着,以防粘锅烧焦而影响口感。 如此搅拌熬煮了整整一个时辰,糖液开始变得浓稠。洛水瑶用筷子蘸起一点糖液,随后放入冷水中,糖液迅速凝固成软糖状。 她这才示意刘宇将锅灶中的木柴退出来,随后用冷水将火浇灭。 春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筷子上的糖,看向洛水瑶问道:“小姐,奴婢可以尝一口吗?” 洛水瑶点点头,“自然。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春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点点,发现这糖外表已经冷却,内里却还有一些温热。她轻轻抿了抿口中香醇、甜蜜蜜的糖,感觉比以往吃过的糖都要好吃。 庄子眼巴巴地看着,说道:“小姐,我也想吃。” 洛水瑶看着他那模样,不禁失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你想吃就自己给自己挖一些,记得一定要放在凉水中浸泡一会儿,要不然小心烫到舌头。” 庄子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将其从中间一折两半,然后用树枝挖起两坨糖。随后放在方才浸过糖的冷水中。他太过心急,浸泡了不过片刻便拿出来,将一支递给在一旁好奇观望的刘宇,自己则将一支含在口中。由于浸泡时间太短,糖中间还有些热,他边吃边被烫得伸舌头。 如此情形下,庄子口中依然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好吃,又甜又香。” 旁边的刘宇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禁眉眼含笑。 刘宇不像庄子那般心急,只轻轻抿了一点,眼眸瞬间一亮。若不是他方才参与了全过程,否则也不会相信经过这么一番动作,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糖。随后他又想到,若是将这糖卖出去,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洛水瑶好笑的看着他们的动作,也不阻止。 见他们都尝过了,才又继续说道:“赶紧将那糖盛出来装在方才备好的陶罐中,密封好。若是等它凉了,便会变得极硬,想要吃的时候可就不好操作了。” 听了这话,庄子立马扔掉手中的树枝,便与刘宇二人操作起来。 经过这一番熬煮,熬好的糖足足装了五大罐,每一个罐子都足有比人头还大。这些糖若放在一般人家中,恐怕几年也吃不完。 几人这般一番折腾,便已经到了丑时三刻。日头当空,他们便将糖和工具搬了回去。 恰好在此时,刘管事已经统计好人数走了过来,见到他们手中搬着的东西,颇为好奇。经过刘宇一番讲解后,刘管事也瞪大了眼睛,说道:“奇了怪了,我活了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竟从未听过这麦芽也能做出糖来。” 庄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说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与旁人怎会相同?” 刘管事闻言,抚了抚山羊胡,呵呵笑了起来,“倒也是,是老奴孤陋寡闻了。” 随后他看向洛水瑶,“小姐让老奴去统计青壮劳力人数,可是为了完成此事?” 洛水瑶点点头,“是,正是为了此事。” 随后她又问:“不知刘管事您统计得如何?” 刘管事微微躬身,态度谦卑地说道:“据统计,庄子上的青壮劳力约莫不到三十人,不知可达到小姐您的要求?另外,这庄子上所有田地都由佃户租种,今年还未收成,所以租子也未上交。那些租赁农户听闻庄子换了主人,便向老奴打听,不知小姐您可想要见一见他们?” 洛水瑶点点头:“初步制作三十人便也足矣。你将那三十人带过来,交由庄子与刘宇二人制作麦芽糖。” 随后她转身看向刘宇,“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就如我方才的方法以及储存方式,将地窖中的麦芽充分利用,然后将其装在罐子中,全部垒在一个地窖中。另外若是陶罐不够,尽快去寻找制作陶罐的商户,让他们多做些陶罐,以满足后续需求。” 闻言,刘宇神色郑重,“小姐放心,奴定不辱使命。” 洛水瑶看向庄子,“你在一旁好好协助刘宇。若有不会或不懂之事,及时回来禀告我。” 庄子点点头,“是。” 洛水瑶示意众人将东西带回放好后,就不再插手此事了。身为上位者,要懂得适时放手。她已经把制作麦芽糖的方法教给他们,至于后期的制作流程以及人员安排,就交由他们自己决定。若遇到实在无法抉择或不懂的问题,再来向她询问也不迟。 刘管事引着洛水瑶来到外厅院子,几十户佃户早已在此等候。门开,刘管事带着貌美的洛水瑶走进来,佃户们大多老实,只匆匆一瞥,就被洛水瑶的艳丽容貌所惊,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第161章 愿意 第161章 刘管事将洛水瑶带到屋中主座,待佃户们站好,开口介绍:“这位是新东家洛小姐,日后庄子由她掌管,咱们庄子佃户去留也由她定夺。 洛水瑶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刘管事一眼。她心里明白,刘管事是怕自己身为小女子镇不住场子,担心那些佃户心生不轨,才会如此介绍。 她嘴角微微上扬,明白了刘管事的好意,顺势说道:“诸位可称我为洛小姐,日后这庄子的所有地契都归我,庄子里的一应事物也都由我负责。今日请各位来,是有一事相商。” 院中各位佃户见她说话铿锵有力,全然没有女子的扭捏,胆小之态。站在前方的一个年轻汉子拱手行了一礼:“洛小姐您好,我们想了解一下您今年打算如何收租?” 洛水瑶闻言,抬眸瞧了那汉子一眼,见他身材魁梧、眉毛黑粗,活脱脱一副硬汉模样。她又扫视其他人,见这汉子上前之后,众人低头不多言语,嘈杂声也随之消失,便知晓这汉子在这些佃户中地位不低。 见着汉子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却并不直视她,眼神很有分寸的只见这汉子看似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可若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很有分寸。他的眼眸一直放空,只是看着洛水瑶身前的地面,并没有直视洛水瑶。 洛水瑶心里清楚,这人是个有主意的。于是她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我想知道,往年你们是怎么给靖安伯府交租的?” 那汉子闻言,拱手行了一礼后,才继续说道:“往年伯府收我们四成租,若是遇到灾年,旱年,还会减免一成,收三成租。” 洛水瑶听后,点了点头。 方才来的路上,洛水瑶已向刘管事详细询问过,知道靖安伯府收这些佃户四成租。她也了解清楚了,这四成租虽不算多,可也绝不是个小数。这些佃户都是无田的流民,全靠这些土地维持生计。交租之后,剩下的粮食仅够勉强维持家中温饱。 若碰上灾年,旱年,即便减免一成租,收三成租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灾年、旱年状况恶劣,收成直接减半,他们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见这位洛小姐点过头后便问自己名字,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依旧恭敬地回答道:“洛小姐,我叫张三。” 洛水瑶微微颔首,站起身来,站在众人前方,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众人,随后又落回到张三身上。“我既然成了这座庄子的主人,那往年的规矩便要改上一改,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院中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什么情况?还要改,还要加多少?” 是啊!“再改我们可就没法活了,我们吃什么?” 张三深深地看了洛水瑶一眼,随后转身抬起手又压下,沉声道:“各位莫要多言。” 众人看了他一眼后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张三见众人都不再私语,才转身看向洛水瑶:“不知洛小姐您要如何改?” 随后又壮着胆子道:“我等都是这庄子上的老佃户,全家都靠这些农田过活,四成租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改……。” 说到这,他欲言又止,终是不知道这位新主子的脾性,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洛水瑶有意让他们产生误会,就是想瞧瞧张三会怎样处理,没料到张三在这些人之中地位这般高,仅仅一个眼神就使众人安静了下来。又听到他如此胆大心细的话语,洛水瑶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洛水瑶也不再绕弯子,干脆利落地说道:“往年你们交租四成,从今年起,你们只需交租三成即可。若遇灾年或特殊情况,可酌情免租一年。” 张三原本紧张地微微攥紧双手,心里还担忧着她会说出涨租之类的话,正琢磨着如何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进行劝说,却没料到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吗?”他有些结巴地问道。 待看到洛水瑶含笑点头后,他顿时弯身行了一大礼,高声道:“我等多谢主家大恩。” 身后众人听到他如此大声的话语,也从听到这话后的不可思议神情中回过神来,纷纷行礼道:“我等多谢主家大恩。” 洛水瑶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后才继续说道:“当然,我做此决定也并非不需要好处。” 看向好奇盯着她的众人,她又继续道:“各位日后所种之物,必须由我来选定。当然,若各位种出的东西卖不出去,我会想办法解决,不知各位可能答应。” 听到她提出这般要求,众人脸上的喜色一收。他们倒也不是质疑主家,只是觉得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应当不懂他们这些佃户的事情。若是种出些无法果腹的东西,又该如何? 众人一时沉默了,最终还是张三又开口道。张三犹豫半晌,看了看洛水瑶,最终咬咬牙上前一步道:“我张三愿听主家之语。” 只不过是跟着这位小姐胡闹一番罢了。她都说了,若是种出的东西卖不出去,便由她来负责。想来应当不会诓骗他们。既是如此,何不一试?高门大户的小姐比他们这些农户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真有什么好见识能让他们翻身呢。 洛水瑶再次赞赏地看了张三一眼,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向场中众人。那些人见张三答应,互相对视一眼,又低头窃窃私语一番。鉴于他们对张三的人品以及他为人处事的稳重,觉得他不会出错。若不是这些年来张三从中周旋,他们早被压榨得骨头都不剩了,又何必还能家家户户齐齐整整地站在这里呢? 众农户私语过后,其中一位老者抚着花白的胡子站了出来:“我愿意。”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皮肤略黑的女人也站了出来:“俺也愿意。” 有人领头,其他人也从断断续续的应和声逐渐变为整齐划一的应和声。 第162章 尖叫 第162章 洛水瑶看着他们,满意地点点头。“我看出各位对张三极为看重,想来他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往日,你们这些佃户乃是一盘散沙,无人看管,想必我有事务也不便商议。日后你们每十人为一组,每一组推选出一位组长。这位组长便可直接与张三联系,有事你们互相商议。今年农作物便由你们十人一组来算,若是哪组拔得头筹,租子可再减一成。” 众人再次静默一瞬。 这些农户大多不识字,脑子转得也没那么快。待仔细分辨出她的话后,众人便瞬间欢呼起来。本来租子减免一成就让他们好过不少,如今若是拔得头筹还能再减一成,那他们的好日子可谓指日可待。 洛水瑶见他们高兴,也不泼冷水,等他们欢呼完才继续说道。“但是本小姐丑话说在前头,各位需公平,公正地竞争。若是有哪组在背后下黑手,损毁农田作物,可别怪本小姐翻脸不认人。到时莫说减租子,这庄子你们也自是种不得了。不知各位可曾听明白?” 张三拱手道谢:“多谢小姐慈悲心肠。我等都是平民白身,只能口头言谢。望小姐莫要觉得寒碜。” 洛水瑶微微颔首,吩咐他道:“日后你便是队长,管着每一组的组长。今年庄稼皆已种下。我也不再多说,各位只凭自己的能力努力种植,莫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望。” 交代完一应事宜,又分好组并推选出组长之后,众人才退下。 刘管事早在一旁憋了半晌,此时见人离开,才忍不住上前道:“小姐,您不知道这庄子上往年的租子有多少?如此说减便减,实在是损失过大呀!” 洛水瑶抿唇一笑,“我也本没打算要靠他们的租子过活。” “可就算您再没有期望,也不能吃了亏去。” 洛水瑶道:“刘管事何以言说?你且等着看,就算是减过租,今年收的租子恐怕要比往年还要高。” 刘管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洛水瑶只神秘一笑,也不再多言。有些事只有真正见到,他们才能相信,才能反应过来。她也不是什么平白的烂好人,自然明白不会让自己吃亏之理。 待将这些事处理完毕,她折返回去,看了看刘管事安排的人。那些人正围成一圈,凝神聆听庄子与刘宇的讲解。洛水瑶见此,便不去打扰,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只庄子一人在她离开时,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 如此忙活了一整天,待回到院子时,太阳已然西下。洛水瑶没多耽搁,用完晚膳后,便将明日要做之事详细规划了一番,而后便沉沉睡去。 ……… 这厢,隐龙司内,叶一看着叶云舟向陛下呈上一封折子,称自己得了驯马之技,要去城外兵马场驯一匹战马。将折子递上去后,他便开始加急处理公务。这一忙就忙到傍晚,才总算结束。 谁知忙完公务,他一刻不停,立刻收拾起随身物品。 叶一在旁看得瞠目结舌,瞅着他那包衣服满心困惑。他实在不解,他家主子往日一件黑衣能穿好久,常年都不换色,今天怎么把侯夫人备下的压箱底衣服都翻出来了?难不成是年纪大了,动了娶妻的念头? 要不然,怎会这般反常,突然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外貌了呢? 叶云舟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丝毫没理会叶一。在拿换洗衣物时,他突然翻到去年侯夫人给他备的衣裳。这两件,一件降紫色,一件是月白色,都是他往日不爱穿的颜色。不过好在是侯夫人请了最好的绣娘做的,料子上乘,款式精致,就算一直压在箱底没动过也不过时。 看到这些衣服时,他突然想到,每次见洛水瑶自己都穿着黑衣,也从不注重外表,若是换身装扮,不知能不能换来她的原谅? ……… 洛水瑶此时睡得正香甜,全然不知那腹黑的叶云舟正盘算着用美色迷惑她。 直至午夜时分,山庄外突然出现一群人。这群人里,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容被毁,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老人和孩童。 当他们逐渐靠近时,负责守门的阿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的踪迹。阿黄原本睡得正香,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打开门,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去。 只这一眼,他瞬间清醒过来。 紧接着,夜间的庄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那声音尖利且充满恐惧,响彻云霄,也把整个庄子的人都给吵醒了。 听到声音时,洛水瑶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她翻身而起,边披上外衫边往外走。 春杏此时也已起身,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见洛水瑶只披了一件外衫出来,赶忙叫住她,转身跑去屋里,从带来的行李中翻出一件单薄的大氅,给她披上。 随后主仆二人便匆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就碰到跑着回来报信的庄子。 “小姐,我方才听到动静,便赶忙过去查看。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杨威带着那些烈士和士兵的家眷来了。” 听到这话时,洛水瑶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她方才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念头,想着会不会是遭遇劫匪之类的坏人了?毕竟这山庄附近除了田地还是田地,仅有零星几个庄子,且都有一定距离。若是此时真遇到什么危急状况,可真就不好处理了。 几人快步朝院子外走去,洛水瑶边走边问:“你没问问他们为什么半夜才来?刚才那声尖叫可把我吓得不轻,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庄子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刚去就碰到杨威,于是就让守门的阿黄把他们放进来了。我又赶忙回来向你禀报,就怕你担心,所以没多问。” 他这般说完,洛水瑶抿了抿唇,不再多话,几人默契地收了话头。不多时,便行至外院。 只见那院子里此时乌压压地站满了人,老的,少的相互依偎,还有些身体残缺不全之人,那画面瞧着让人心惊。洛水瑶在门口停住脚步,望向这些人,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酸涩,哪怕早料到会是这般场景,可亲见之时,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有人敏锐地察觉到她注视目光,那人转头望来,便瞧见门口立着一位仿若神仙妃子般的女子。今夜月光皎洁,院子里刚被刘管事带来的人点上了一圈油灯,亮如白昼。在这昏黄灯光映照下,那美人更显朦胧之美。 “是神仙吗?快看有神仙!”在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童指着洛水瑶喊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去,便见到一位貌美女子站在门口。 杨威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先是满脸疑惑,待看清是洛水瑶后,惊喜地叫道:“洛姑娘!” 反应过来后,众人知晓了这位便是洛姑娘,杨威口中那位人美心善的姑娘。 杨威脸上带着笑,朝着门口走去,院中站着的众人自发地向后靠,挤出了一条稍宽些的路,方便杨威通行。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水瑶面前,难掩激动地说道:“洛姑娘,我带着他们来找你了。” 洛水瑶压下心中酸涩,扬起笑容,“杨威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 杨威穿过人群,走到她跟前,在离她不足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微微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轻声解释:“我们从黎明时分便三五人一组开始行动,只是若来一波人就来寻你,这样恐怕会搅得你不得安宁,所以我们商议后决定,就在庄子不远处的树林边集合。我们已经在尽力加快脚步了,可这些人中有部分人腿脚不便,大家需要互相照顾,即便我们再努力赶路,还是来得有些迟了。” 听到他的话,洛水瑶目光扫过场中众人,见有一部分人腿脚确实不便,有的整条腿缺失,有的站着的姿势极其不自然。见此,她心中便已了然,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 杨威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原本商议,在外头等上一晚也无妨,可这里面有不少孩子,我又听到了狼嚎声,要是晚上遇到狼群或野猪之类的,那可就糟了。所以我才说服他们,一同在夜间寻了过来。” 杨威边说着边留意洛水瑶的神情,心中忐忑,生怕她有一丝不耐烦。但见她目光扫向场上那些有残缺之人和孩童时,不仅没有丝毫厌恶之意,眼中反倒满是心疼。见状,杨威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本就笃定洛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一般人见到这种场景,大多会心生厌烦,若真如此,他也能理解。可他更担心因此破坏了洛姑娘对他们的好感,让这些刚燃起希望的人再次陷入失望。 这些人已经历经无数磨难,再也承受不起最后的打击了。 洛水瑶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忐忑。只是这会儿说再多的话,也比不上实际行动更能让人安心。她倒也不多安慰,点点头后,就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并非她想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感觉,主要是她站在门口地势较低,根本看不清院中是什么状况。院子里面地势较高,也较为空旷,在那儿倒是可以很好地看清院中的众人。也幸好这院子够大,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洛水瑶走进院子后,杨威转过身,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各位,都先安静下来,切莫喧哗,咱们先听洛姑娘讲。” 院中嘈杂声瞬间降低,随后渐渐消失。洛水瑶这才福了福身,声音不急不缓。“首先,我非常感谢诸位,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还不辞辛苦地过来帮我。” “如今夜已深,我不多言了。各位要配合刘管事,”她指了指刘管事。 “由刘管事安排大家尽快休息。明日也不用做什么,大家可好好歇息一两日,待我这边安排妥当后,会派人来告知你们需要从事何种工作的。” 一位身材魁梧却瞎了一只眼的男子上前,拱手行礼道:“洛姑娘,我们定当全力配合。我身后这些兄弟亲眷都是些不善言辞的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的感谢话。如今夜色已深,我们也不好多做叨扰。” 说罢,他用力拍了两下胸膛,语调微微抬高:“无论如何,我们都万分感激洛姑娘能念着我们。往后,只要洛姑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要我们有口饭吃,便会赴汤蹈火为姑娘你效力,您大可放心。” 他身后众人听闻此言,先是稀稀落落地发声,继而齐声高呼:“请洛姑娘放心!”其中还夹杂着孩童与女子的声音。 洛水瑶眼眶泛红,她掩饰般地眨了眨眼,说道:“好。只是今晚条件或许会艰苦些,待明日,我再妥善安排,望大家暂且克服困难,好好休息。” 她今日晨起之时,就已派人收拾出了几个院子。所幸这庄子上伺候的下人不多,将他们集中于一处后,剩余的院子里,每个屋子都搭起了木板床铺。她一番盘算,这里勉强能容纳下众人。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得尽早想法子改善住宿条件,毕竟人只有吃得好,睡得香,日子才会更有盼头。 而刘管事早在清晨便听洛水瑶提及,有近百人要来办事。他早就安排其他下人将屋子收拾妥当了,可看到这些人时,还是被震撼到了。他瞧了一眼众人身上的煞气,又看了看那些无辜的幼童,最终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多问,转身吩咐起来。 那些孩童就像人们常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样,不哭不闹,乖巧得很,配合着被安排进了屋子。 待一切安排妥当,洛水瑶才回到自己的屋子。今夜她住的是余秀所在的院子,好在这院子里房间不少。 除了她与余秀春杏,还有一些丫鬟也住在这个院子里。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盯着床顶,思索着这些人的住所问题和众人的吃穿用度。想着想着,麦芽糖的销路。不多时,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去。 第163章 柳姨娘其人 第163章 在意识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她心里想着,真得感谢靖安伯府与刘向东,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会有这么大的庄子?虽说这庄子地段偏了些,但庄子大,房屋多,否则她可不敢将这里当作工厂。 ……… 此时,靖安伯府全然没有感受到她的感谢。此时柳向东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一片嘈杂。柳向东的哀嚎声在院子里回荡靖安伯夫人抹着泪连连安抚,却也无法止住他的嘶吼。 下人匆忙去禀告靖安伯,听到儿子院中出事,柳公权不得不从温柔乡中抽身。 见他起身,柳姨娘并未多言,也起身从架子上取来他的外裳,轻柔地为他穿上,而后跪下为他绑好腰封。 柳公权垂眸看着她,眼中柔情四溢。“媚儿,你先睡,不用管我,待我去瞧瞧是何情况再说。” 柳媚儿年近四十,按常理而言,已是半老徐娘。但因柳公权的宠爱,府里向来有好物都是先紧着她,所以她依旧眉眼如画,瞧着温婉可人。 听闻柳公权要去查看情况,她满脸担忧地说道:“爷,你快去吧,可别让二少爷有什么差池,不然夫人定要伤心欲绝了。” 听到“夫人”二字,柳公权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不过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媚儿好似毫无察觉,依旧神色温柔地送他出了院子。 柳公权出院子后,在院外停下了脚步,目光又一次投向这边。那院子里暖黄的烛光摇曳,透着一股温馨之感。他仅仅犹豫了那么一瞬,而后便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柳向东的院子赶去。毕竟那可是他的嫡子,是日后要掌控靖安伯府大权的人。 对于这个儿子,打从他幼时起,柳公权便极为看重。为了避免与他母亲太亲近,柳公权自小便将他养在前院,由他亲自教导,就怕被那目光短浅的妇人给教坏了。可不知怎的,这孩子近日连连犯错,甚至还无故让人断了腿,自己也添了一身的伤。 柳公权无论怎么询问,都没能问出个究竟。他也不是没派人去查探,可哪怕动用了所有的权力,也只查到他独自出了城外,过了一日才又忽然出现在伯府门口,至于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依旧毫无头绪。 他心里着实气愤,然而,当瞧见儿子那满身的伤痕时,纵是有再多的怒火,也终究是忍不住心软了下来。恰在此时,下人又来禀报说儿子伤痛难忍,难以入眠,这更是让他忍不住担忧起来。 ……… 待柳公权走远之后,柳媚儿即刻收起了那柔弱的表象,目光冷冷地望向远方,方才眼中的那半分柔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只剩一片清冷与漠然。 她身旁的丫鬟走上前,悄悄瞥了一眼她的表情,轻声劝解道:“姨娘,要不您先回去歇息吧。” 柳媚儿随意地瞥了那丫鬟一眼,便收回目光,径直朝室内走去。那丫鬟极为机警地观察了四周一圈,见附近无人,赶忙也跟着进了屋子,待关紧门窗后,才恭顺地站到柳媚儿跟前。 “奴婢打探到,大公子前些时日出了城,打那之后就没了踪迹。他连随身侍从都没带,这行踪着实难查得很呐。不过奴婢已经安排外头的人去找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传回来,姑娘您可别太过忧心。” 柳姨娘不知为何,从不喜欢他人在人前称她为姨娘,只让人唤她姑娘。这事儿让她身边的丫鬟很是不解。靖安伯对柳姨娘极为看重,说起待遇,柳姨娘甚至比正房夫人还要顺遂,舒坦。可也不知为何,柳姨娘就是如此排斥靖安伯府姨娘这个身份。 可柳姨娘惩罚人的手段向来高明,让她们这些下人有苦也没地方诉去,她自然也是不敢多问。 谁知道柳姨娘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冷一笑,脸上没有半分担忧之色,仿佛不见踪影的并不是她的儿子一样。 “你且派人去寻便是,另外再安排人手去仔细查一查柳向东到底是因为何种缘由伤了腿,待有了结果,届时一并告知于我。” 那丫鬟应了声“是,姑娘”, 接着又说道:“奴婢先退下了。” 柳姨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丫鬟便赶忙转身离开,走时连关门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 待丫鬟走后,柳姨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冷冷望向窗外,暗自冷笑道:看来……让靖安伯府绝后已然是指日可待了呀。 靖安伯压根没想过,自己最是疼爱的柳姨娘竟有着两副面孔。此时,他已经来到柳向东的院子,老远就听到柳向东痛苦的嘶吼。他眉头一皱,沉着脸走进屋子,大声呵斥道:“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娇气,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他这一呵斥,让向来对父亲满怀敬重的柳向东硬是把嚎叫声给憋了回去。 靖安伯夫人瞧见这情形,不由得怒从中来,冲着柳公权就喊道:“柳公权,你成天待在那狐狸精的住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遭着什么样的罪!你这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大呼小叫的。你要是真瞧不上我们母子俩,干脆把我们母子赶走得了,又何苦这样呢!” 柳公权刚进门吼那一嗓子时,压根没瞧清儿子那苍白的脸色。等他仔细打量了一眼,瞅见儿子面色惨白,嘴唇都被咬破了,汗水更是如雨点般滚落,心里瞬间就后悔了。哪晓得被杨若兰这么一吼,他顿时就拉下了脸,冷哼道:“要不是因为儿子,我早把你这毒妇休了,哪还会留着你!” 杨若兰原本就有点怕柳公权,见他沉下脸来,瞬间又害怕起来,也不敢再多说啥,乖乖闭上了嘴。 柳公权见杨若兰这般模样,心中更是厌恶,连正眼都不愿瞧她一下,只是望着此刻正咬牙强忍着疼痛的柳向东说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往宫里递个折子,请陛下派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164章 销路 第164章 杨若兰望着他的背影,又气不打一处来,朝着身旁的嬷嬷嘟囔道:“你瞧瞧,他为了那个狐狸精,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了,怎么就不知道多陪陪儿子呢?” 身旁的嬷嬷见她这样,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嘴上还得安慰着:“伯爷他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也起不了啥作用,倒不如让他进宫去请折子,说不定还能查出大公子的病因呢。” 杨若兰瞧了瞧床上痛苦不堪的儿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默不作声。她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一看到他那全然不把自己这个正妻放在眼里的样子,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勾引人的狐狸精,把那女人护得严严实实。自己分明从未靠近过她,又怎会致使她那孽子早产呢?可老爷对自己毫无感情,从不肯听她只言片语,更不愿相信她半分。 自婚后,二人就未曾好好相处过。外人只看到敬安伯夫人表面是何等的光鲜亮丽,又有谁知道她每日独守空房,看着自家夫君对别的女人百般宠溺,自己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只是女子自从嫁人之后,便冠以夫姓,喜乐哀愁皆由夫家而定,她又能怎样呢?她努力压下心中涌起的酸涩,朝嬷嬷吩咐道:“去打一盆水来,我再给二少爷擦一擦。” 柳向东躺在床上,正拼命压制那如潮般的痛苦。那条断腿像是被恶魔啃噬一般,钻心剧痛让他几近昏厥,他从未想过断腿之痛竟如此难耐。 直至天快破晓,靖安伯才领着从宫中请来的太医匆忙赶回他的院子。 太医来了之后,为他仔细地诊了脉,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接着,太医取出银针,在他的穴位上扎了几针,他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杨若兰见此情形,原以为儿子已然无大碍,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岂料太医随后所言,又令她的心再度悬起。 “令郎腿骨断裂,所幸你们寻的大夫已为他正骨固定。照理不该有差,可他疼痛异常,实不寻常。老夫方才号脉,亦未察觉异样,真是怪哉!”那老太医捋着灰白胡须,略显诧异道。 杨若兰一听,顿时慌了神,此时也无暇维持高门贵妇的端庄仪态。“周太医,您医术精湛,妙手仁心,定能查出其中缘由。犬子之事,还望您费心劳力,妾身在此多谢您的大恩。” 说着,便要盈盈下拜。 周太医吓了一跳,赶忙制止。“夫人您无需如此。我身为大夫,自当竭尽全力。不如这样,我先开一副药,您让公子服下。若公子起来情况不减,便让伯爷往宫中递帖子便好。我先回去查阅医典,看看有无相关记载,也好早做准备。” 杨若兰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阻拦宫中太医。毕竟太医能出宫诊治,本是陛下的恩典,她又怎敢强求?只能将满心不甘强压下去,面上依旧是感激万分地接过了药方。 柳公权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言语,待太医诊断完毕后,便将太医送出了府。 伯府大门口,马车旁。周太医朝柳公权摆摆手:“伯爷不必多送,老夫这便回去。” 柳公权嘴角轻扬,从袖中取出一卷银票,悄然塞至周太医手里。“今日劳您前来,实在抱歉。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周太医不要嫌弃才是。” 周太医摸了摸手中银票,估摸有千两之数。他赶忙做出推辞姿态:“伯爷莫要如此客气。” 却被柳公权再次挡回。“犬子之事,还要劳周太医费心。” 周太医再次抬眸看向他,见其神情诚挚,便不再推辞。“既是如此,老夫自当尽力,伯爷宽心便是。” 送走周太医后,柳公权回到府中,前往柳向东的院子,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儿子。没理会想要上前说话的杨若兰,便转身朝书房走去。 只留下杨若兰在其身后,神色黯然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满是落寞。 ……… 洛水瑶一大早就来到厨房,瞧见厨房中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膳,昨夜那些来的那些妇人也都自发地在忙碌着,她这才安下心来。好在这庄子规模够大,粮食储备充足,至少几日内都无需发愁。她也没过多停留,转身便去找刘管事。 刘管事此刻眉头紧皱,满心忧愁。他望着这些个青壮劳力正热火朝天地制作麦芽糖,昨天把所有能找到的罐子都搬来装糖了,如今已装满大半。 刘宇昨天下午就快马加鞭赶往城北订陶罐了,好在有户人家积压的陶罐存货多,价格还便宜。只是昨夜太晚,没能把陶罐拉回来,今儿一早他就派了几个大汉赶着马车去拉,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最让刘管事发愁的是,这麦芽糖虽好,可销路该怎么打开?而且这么多人手,也不知小姐后续又要如何安排? 洛水瑶刚一到,就瞧见刘管事满面愁苦地盯着此处,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她不禁问道:“刘管事,这是怎么了?” 刘管事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看清是洛水瑶时,连忙扬起笑脸。“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洛水瑶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怎么大清早就有烦心事了?” 刘管事闻言,长叹一口气:“老奴方才在想,这麦芽糖虽好,可该如何销售出去呢?另外,来了这么多人,吃喝又该如何解决?” 洛水瑶听了,点头说道:“刘管事你考虑得很周全。此事我昨晚就已经想到了,昨夜我就让杨威带信回去,想必最多午时就会有人过来拉麦芽糖。到时候你安排人把这些麦芽糖全部装车送走,自有人会将这些东西送往都城。” 刘管事心中的担忧仍未消散,“我们既没有销路,也没有人脉,就这样贸然将糖运往都城,要是卖不出去,那可就太令人惋惜了。” “我来的时候就在都城盘下了一个小店,用来出售麦芽糖,应该不是难事。” 第165章 屋子 第165章 刘管事闻言,心中一松,“还是小姐思虑周全,竟早早便将此事考虑在内。” 可转瞬之间,他又眉头紧锁,想到了其他问题,“只是不知这麦芽糖是否好卖。” “事情尚未至那一步,结果无人能知。待问题出现再解决也不算晚,如今就为此担忧,未免有些太早了。” 洛水瑶对麦芽糖的销路并不发愁。 早在发现麦芽之际,她就向庄子,春杏等人打听过情况。经了解,这儿的糖大多是从蜂蜜和水果所含的果糖中提炼分离而来。正因如此,制糖成本极高,价格也十分昂贵。这种甜蜜之物,向来只有高门大户才有能力享用。 洛水瑶还得知,在这里,即便是最便宜的糖,一斤也需一两银子,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 而且麦芽糖口感上乘,价格相较于其他糖类只低不高,又怎会缺乏买主?只是往往有新事物刚出现的时候,鲜有人有勇气去尝试。对此种情况,她心中早有谋划,所以并不为此而忧虑。 刘管事见她神色如此笃定,心中的忧虑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刘管事对这位主子已经有了些许认识,知晓她绝非是那种行事毫无根据,随意而为的人,于是便不再多问。 洛水瑶再次看了一眼那处正忙碌的人,而后转头对刘管事说道:“等晌午的时候,你派人到我院子里来一趟。这边的事务要多劳烦你了,若有必要,可以把手中的活儿分一些给你儿子。日后庄子上的人越来越多,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刘管事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不禁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小姐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洛水瑶微微点头,与他道别后,便转身回到院子。 和余秀打过照面后,洛水瑶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她精神越来越好,眼中死寂之色也渐渐消散。看到这样的余秀,洛水瑶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只要有活着的念头,过去的一切不堪只会成为铠甲,而不是打倒她自己的利刃。 闲聊了一会儿,洛水瑶便回到自己的屋子。春杏和庄子都在忙各自的事,洛水瑶独自在屋里,从箱子中取出鹅毛笔和纸张,开始继续她写写画画的工作。 一直到午时,方月娘派的人抵达了庄子,一同前来的还有从城北拉来的好几大车陶罐。刘管事派人来向洛水瑶询问了一番,得到洛水瑶同意后,便安排人手将制作好的麦芽糖装上此时已经空了的马车。 由于只制作了两日,即便人手充足,制出的麦芽糖也仅有几十罐。不过,就这几十罐,想来得卖上好些日子,毕竟万事开头难,洛水瑶心中早有预料。 待麦芽糖全部装载完毕,那些人正要赶着马车返回都城,却被朱广拦住了去路。 朱广是昨夜那 一百人中的一员,他脸上和身上有好几道伤疤,长得黝黑壮实,看起来威慑力十足。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数了数足有 十人。 他们表示要和送麦芽糖的人一起前往都城,顺便认认路,日后类似的事他们也可以代劳。 刘管事再次派人来向洛水瑶询问,洛水瑶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这样也好,日后制作好物品后,让他们负责护送,也能省去都城那边的人来回奔波。 在他们都离开后,洛水瑶这边再次清静下来。她画的是简单的二层小楼户型图纸,上下两层,一梯两户。到时候以家为单位,在庄子这片院子后面那片更大的空地上建造楼房,建成类似现代筒子楼的样式就行。 她只需要画个大概构造,这个世界早就有类似的建筑,工匠们对此并不陌生,到时略加说明,工匠应该就能明白。 就这样一直忙碌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膳时间。春杏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给洛水瑶端来一份简单的菜色,随后便又去忙了,她今日协助庄子安排那些人的吃住事宜。 洛水瑶叮嘱了春杏别忘记用膳,春杏闻言只是点点头,示意洛水瑶放心。 洛水瑶见她乐在其中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用完晚膳后,刘管事才突然想起洛水瑶之前说过让他派人去院里找她的事儿。心里一慌,生怕是有啥急事,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自己就急急忙忙地往洛水瑶院子这边跑了过来。 洛水瑶本来还以为刘管事忙得给忘了呢,便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怀里抱着物件就朝着刘管事平日所在的方向走去。哪晓得远远地就瞧见刘管事正往这边跑,她赶忙往前迎了几步。 “小姐,都怪老奴今日忙昏了头,把您吩咐的事儿给忘了呀。”刘管事满脸愧疚地说。 洛水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你今日事务繁忙,本就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我还想着干脆给你送过来呢。” 说着,洛水瑶把手中的纸张递给刘管事,刘管事赶忙接过来,认真看了几眼,却只看得一头雾水。他又瞄了一眼,依旧是满脸茫然,想了想便开口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咱们庄子一下子来了好多人,大伙住着确实挺不方便的,可眼下也没啥太好的法子,只能先让大家将就委屈一阵子。这是房屋构造的图纸,你去寻问一番,看看谁懂这方面的事儿,要是有懂的,明日一并给我带过来。” 刘管事拿起图纸仔细瞧了瞧,瞧了半晌,总算从中看出了些门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要在这庄子上再建造一些屋子吗?” 洛水瑶轻轻点头。“如今虽说也勉强能住下,可到底还是有些拥挤。日子久了,大家都休息不好。往后咱们要忙的活计还多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如此,我便有了个想法。在庄子后面那片空地之上建造一批屋子。这些屋子专为一户户人家而设,每户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如此,大家住得舒心,做事也会更有干劲,能更好地为咱们效力。” 第166章 笑 第166章 听到他的解释,刘管事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间间屋子,那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屋子啊。要知道,庄子里大部分人虽住在这儿,可这儿并非他们的家。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归主家所有,他们仅仅是居住,连里面的陈设都不能随意改动。若有了自己的屋子,那他夫人不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了? 如此想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光是那些人会心怀感激、充满干劲,就连他也觉得浑身是力,想要好好为小姐效力。 “是,小姐,您且好生歇息,老奴这便去着手安排。老奴定会仔仔细细地询问,将那些精通此道之人尽数寻来,汇聚一处,待明日再领着他们前来拜见小姐。小姐但有吩咐,老奴定不辱使命。” 洛水瑶轻轻颔首,目光一直追随着刘管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屋。一进屋,她便开始梳理脑海中的思绪,把一些关键的重点记在纸上。常言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来总归是没坏处的,到时候办事也能有个依据,有个章程。 一番忙碌后,时间又到了半夜。她这才洗漱完毕,随后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早膳的香气尚在口中萦绕,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言是刘管事求见。她听后,马上起身前往前院。 前院中此时有十余人正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刘管事站在门口并未理会他们嘈杂的声音,远远就瞧见洛水瑶的身影,他便向前小跑了几步,迎了上去。“小姐。” “刘管事,您可曾用过早膳?”洛水瑶见刘管事如此匆忙,眼下时辰尚早,他便来寻自己,想必是昨日交代之事已然办妥。他这么早就在这儿,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刘管事难得有些局促,道:“还未曾,不过待忙完这阵儿再用早膳也不迟。” 洛水瑶了然地点点头。随后二人便进了院子,院中之人早听到门外动静,此时众人已停下了议论声,见洛水瑶进来,便齐声行礼:“见过小姐。” 洛水瑶微微俯身回礼。这些人一眼看去大部分并非此地的下人,应是那些退役的将士,他们皆是有功之人,当得起她这一礼。 而她这一回礼,却让那些人吃了一惊。“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有人欲上前阻拦,却因男女大防之故,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洛水瑶莞尔一笑,继而往里面走去,口中说道:“各位皆是周朝的英雄,自然当得起小女这一礼。再者,我们有重要之事相商,又何必拘泥于这区区小礼节呢?” 她转身向里走去,未曾留意众人的神色,那些人则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隐隐有满意之色浮现。 到了屋子,示意众人就座后,她才坐下。“今日请诸位来,想必各位对这事也知晓一二了。这庄子虽大,可留人居住的房屋并不多。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到底还是局促了些。我琢磨着在庄子后面那片空地盖些屋子,昨日便让刘管事去统计了。想来各位应当会木匠,瓦工之类的活计吧。” 这时,有一人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后,朗声说道:“小姐,我如今虽腿脚略有不便,但并不影响干活。况且我家中父亲是盖房的行家,您交给刘管事的图纸,我已仔细看过,大致也能明白。在我身后的这些兄弟们,也都懂得一些盖屋之事。咱们庄子上人多,大家抽空都来帮帮忙,想必很快就能动工。” 洛水瑶微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你既说你父亲是盖房行家,那你可有这方面的经验?” “回禀小姐,我叫赵钱。在从军之前,我自幼便跟随父亲,对于盖屋之事早已烂熟于心。还望小姐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大展身手,为庄子里的众人出份力。” 洛水瑶环视一圈,只见其他人或是目光闪躲不敢看她,或是垂着头。唯有这赵钱,性格开朗又能说会道,再瞧他身后众人,对他的话语并无反驳之意,想来他们关系甚佳。如此情形甚好,看来他适合担任领导者来负责此事。 洛水瑶这般想着,便开口道:“赵钱是吧?既然你有这方面的经验,那从今日起,你便是他们的队长,由你来牵头领着他们干活,可行?” 赵钱闻言,面上顿时一喜,语气中难掩激动之情:“多谢小姐。我定当领着他们好好干,绝不让小姐失望,还请小姐放心。” 洛水瑶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或许是华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情感,她对这类人天生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与好感,也愿意让他们试一试。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围成一圈提问题,洛水瑶仔细地给他们讲解了图纸上每一处的设计理念,整个房屋的结构以及需要注意的要点。 众人都在认真地听着,赵钱更是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由此可见,赵钱在这方面确实颇有见地。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直至日上三竿,赵钱才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并非他不想继续询问,实在是他们早晨来得匆忙,未曾用早膳,此刻他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 “多谢小姐答疑解惑,我等真是收获颇丰。”赵钱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话语由衷而发。 这绝非虚言,经过此番交谈,赵乾受益匪浅。这位小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新奇思路,每当谈及房屋结构之时。 她总能提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却又精妙绝伦的观点。那些观点就像黑暗中的火把,瞬间照亮了赵钱心中原本模糊不清的角落。 赵钱心中暗自思忖,若能将这些想法运用到实际建造中,定能打造出别具一格的建筑。他抬眸望向洛水瑶,眼中满是钦佩,“小姐的见解实在独特,若有机会,真想与小姐一同参与房屋建造。” 洛水瑶微微一笑,“日后或许有此机缘,今日你等也劳累了,先回去用膳吧。” 第167章 胆寒 第167章 在山庄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上,庄子低垂着头,脚尖一下下拨弄着地上的石子,脸上满是纠结与犹豫,周身都散发着为难的气息。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姿长身玉立、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那男子面容俊朗,眉目刚毅,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他非比寻常。 “她本是我的表妹,一个姑娘家也无人陪同,没机会出来欣赏这儿的美景。我不过是拜托你带她出来散散心,并无其他意思,怎么这事儿就让你这么为难?”那男子瞧着他纠结的模样,语气缓和了下来,解释道。 庄子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暗自嘟囔着:我的邵将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若真有心让她散散心,大可以进山庄去找她,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别以为我庄子不懂,我从军中那些人那儿可听说了不少他们如何追夫人的套路,你这明显是不怀好意好么。” 庄子这几日原本在协助刘禹管理和制作麦芽糖。今日,听闻方掌柜派人来拉麦芽糖,庄子便自告奋勇地帮忙把麦芽糖搬到车上。看着那些人驾车离开后,庄子正准备回去,一转身却瞧见不远处大树底下的少将军。 见到是少将军时,他满心欢喜,小跑着过去跟少将军打招呼。可没料到,少将军开口第一句竟是让他把小姐哄骗出来。虽说少将军讲的是带出来散散心,可他一个男子,哪有什么办法能将一位小姐带出来散心,这分明是让他找借口骗人嘛。 所以他便佯装听不懂,一直低着头,既不回答也不拒绝,想让少将军自行感受到他的抗拒,从而取消这个念头。 叶云舟见他一直这般装聋作瞎,连头都不敢抬、不敢与自己直视,不禁气笑了,也不再故作温柔,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她引出来,让她去隔壁庄子上看马。” “要是带不出来,哼!”叶云舟冷哼一声,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日后你要是再落在我手里,我就让你重新体验一下在军中的滋味。” 庄子闻言,猛地抬头,错愕地望着自己心目中向来刚正不阿的少将军,不禁打了个寒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叫体验一下军中的滋味? 他不禁回想起在军中时,在少将军手底下,晨光还未亮起就得负重远行,进行极限蹲跳,之后还得轮流上前与少将军对打,每次训练完都是鼻青脸肿的,浑身没个十来日都消停不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满心胆寒。 看出他并没有说笑的意思,庄子狠狠咬咬牙,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心中不住地哀叹着,庄子默默在心里向洛水瑶说了无数个对不起。真不是他庄子不讲仁义道德,实在是那少将军太过阴险狡诈了。 叶云舟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行,你便去吧,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希望你可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庄子见状,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个寒战,赶忙应道:“行行,我去,你可别笑了,看着也忒吓人了些。” 望着庄子逃也似地离开的背影,叶云舟收起了那副神情,恢复成以往的神色。其实并非他有意要为难庄子,实在是这小子如今油盐不进,可他总得吃软或者吃硬其中一套不是?要不然他在这山庄外面守了一日,也没能见到自己想见之人的影子。 在他身后百米远的树上,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朝着这边张望,还支棱着耳朵,那副模样活像个做贼的。见到叶云舟有所动作,这人顿时吓得赶忙隐藏身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叶云舟仿佛有所察觉,在离开之际,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那棵树的方向扫了一眼。接着,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缓缓离去。 看他离开,叶一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天晓得方才瞧见自家世子往这边瞅过来的时候,他紧张到了何种程度,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住了。不过见到世子好像压根没发觉什么异常就这么离开,他这才让身体放松下来。 一直等到叶云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缓缓从树上滑下来。 昨日世子已向陛下呈递了折子,恳请他亲自过来训练一批好马。可他总觉得世子的行为太过反常啦,显然绝不是仅仅为了训练马匹才来到这个地方的。他心里实在是好奇得厉害,所以也就偷偷地跟着来到了此处。 一路悄然跟来,只见世子在这山庄附近来回踱步,徘徊不止,如此竟有意无意地守了一整天。 后来看到庄子他们从山庄里出来,世子还把庄子叫过去问他话。他担心离得太近会被世子发现,所以就远远地跟着,可到最后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清楚。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僵,只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蹿出,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朝后看去,就瞧见在他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叶云舟。 “嘿嘿,好巧啊!你也在这儿散心呢?”叶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只好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喊道。 叶云舟挑挑眉,“不巧,我是专门来此处寻你的。” “寻我做什么?” 叶一不动声色地转身,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才继续说道,“我这也不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与那些马作伴,太过寂寞才来陪你的嘛。” 他边说边脚步不停地往后退,“京都事务我已经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叶云舟微微勾起嘴角,“是吗?” 他虽是笑着,可那笑容却仿佛带着丝丝寒意,让叶一瞧在眼里,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叶一见状不再迟疑,待退到足够远的距离后,便猛地转身,飞身狂奔而去。 第168章 干什么 第168章 叶云舟见状也不追,恰好他面前有一根掉落的枯树枝,约有孩童手臂那般粗细长短。叶云舟脚尖轻挑,将枯木挑起后用力踢出去,那枯木便如箭矢般朝叶一射去,猛地击中叶一的臀部。 只听叶一惨叫一声“啊”,随后伸手捂着臀部,奔跑的姿势都变了形,可他也不敢停留。 叶云舟冷哼一声,随后便懒得理会这跳脱的猴儿,转身回了驯马营地。 ……… 这厢,庄子自从回来就一直在洛水瑶院子外面徘徊,不知进去该如何对小姐开口,就这样迟疑了好一会儿,都没留意到有脚步声正逐渐向他靠近。 洛水瑶老远就瞧见有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门口转来转去,走近了才看清是庄子。庄子这两天一直都在帮刘宇盯着麦芽糖的事儿,还真少见他这么有空。 “你站在这里做甚?”洛水瑶见自己在这儿站了许久,庄子都没发现她,这才疑惑地开口问道。 “哎呦我的娘呀!”庄子被吓得一蹦,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喘着气,“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吓了我一跳。” 庄子害怕洛水瑶再多问他为何鬼鬼祟祟,便索性恶人先告状起来。 洛水瑶自然瞧出了他的心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你可是有事寻我?” “咳咳,” 庄子清了清嗓子,连忙抬头挺胸,摆出平常的姿态,努力让语气平缓些说道:“我今日去帮忙抬麦芽糖时,听旁人说这旁边有个驯马营地,里头有不少好马呢,我心里实在好奇,就想问问小姐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洛水瑶听闻此言,挑了挑眉,语气幽幽地说道:“果真只是如此吗?” 倒不是她多疑,这庄子今日冷不丁地来到这儿,摆出这样的姿态,还说出这番话,本就透着股可疑劲儿。再仔细打量,虽说有面纱遮着脸,瞧不清他的具体神色,可还是能看到他两边耳朵泛红的模样,显然是在说谎。 只是洛水瑶实在想不明白,庄子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就她对庄子的了解,庄子应该不会害她才对,这可就怪了。 庄子本就心虚,此刻听到洛水瑶的声音,愈发心虚了,就怕洛水瑶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但他依旧强装镇定,说道:“我身为男子,对于驰骋沙场、射箭、骑马这些本就有着别样的好奇。小姐,您应该是知晓这点的,对吧。” 庄子那模样,气定神闲得很,语气也是郑重无比,边说着还边不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仿佛他说的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一般。 洛水瑶莞尔一笑,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没了和他争辩的想法。也罢,那就顺着他的意思,去瞧一瞧这庄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行啊,那我们何时去瞧瞧?” 庄子还以为洛水瑶拒绝了呢,满心都在琢磨着该怎么劝解她,嘴里念叨着:“那儿的马呀,马儿跑得可飞快了。你应该没骑过马吧?可以去试试。” 他说完这番话后,大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洛水瑶方才说的是什么,赶忙说道:“等等,小姐,你方才是答应了?” 洛水瑶再次轻轻颔首,说道:“我答应了,那我们何时去?” 庄子闻言,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之色,急切地说:“就现在吧,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他便兴高采烈地快步往外走去,还示意洛水瑶跟上。 洛水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看着他那透着喜悦的背影,愈发感觉他这一连串的行为透着古怪,可疑得很。 庄子因为心里头高兴,只顾着快步往外走,压根没察觉到洛水瑶打量自己的眼神,还暗自觉得这小姐可真好哄,心里着实庆幸呢。 二人出了山庄之后,庄子明显发觉洛水瑶的脚步慢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光顾着高兴,没留意走得太快了。于是他也赶忙放缓脚步,还往后退了半截,站到洛水瑶身后,微微朝她弯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小姐,您请。” 洛水瑶不禁失笑,说道:“行了,你就走到前面带路吧,毕竟你要去的地方我可不清楚,不是吗?”她看着庄子那后知后觉的模样,觉得好笑极了。 “哦,对对。”庄子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二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来到隔壁的庄子所在的山庄。庄子上前去敲门,洛水瑶则站得稍远一些,细细打量着。只见这隔壁山庄比起她们自家的山庄更为宽广,围墙的高度更是不止高出一倍。整体看上去颇为宏伟,并不像寻常的山庄,反倒像是高门大户的宅邸一般。 洛水瑶又看了一眼正在敲门的庄子,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小子不会是要把她给卖了吧? 庄子可不知道洛水瑶有这样离谱的想法,他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答,就趴在门缝处想往里面瞅瞅,哪晓得忽然“咯吱”一声,那门被打开了,庄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开门的正是叶一。 叶一被叶云舟砸了一下屁股后,一路连跳带跑地回到山庄。他本是避着不敢见叶云舟的,却还是被他找到了,还指使叶一到正门口等着带人进来。 叶一一路呲牙咧嘴地朝这边走来,心里直犯嘀咕,好奇着要来的人到底是谁。 叶一正想着呢,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敲门。他赶忙上前去开门,就见到眼前这情形,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扶,这才让庄子没摔个大马趴。 等把庄子扶稳之后,叶一仔细一瞧,这才看清来人是庄子,说道:“我还以为世子让我接谁呢,原来是你呀。” 庄子还没站稳呢,一听叶一这话,可别露了老底,赶忙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再多说。 叶一瞧他这样,心里更加惊疑不定,忍不住问:“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刚才没摔倒,反倒中风了?怎么歪嘴斜眼的。” 第169章 她是谁 第169章 庄子“……” 我的祖宗哎!你可别再说话了,再这样下去,咱们的计划可都要露馅了。 可惜他这番挤眉弄眼算是抛给了瞎子看,叶一压根没领会其中深意。见他那模样,叶一还真以为他中风了,当即一把架起他就往院子里冲。 庄子被他架在肩上,跑了几步后才回过神来,猛地一口咬在叶一的肩膀上。叶一疼得松开手,庄子就跌坐到地上。 叶一龇牙咧嘴地捂着肩膀,骂道:“你怎么回事?你不会是不仅中风了,还染上疯狗病了吧?” 庄子边揉着摔痛的屁股边爬起来,骂骂咧咧道:“你才中风了,你们全家都中风了,你说的什么屁话?你往那看,那是谁?” 叶一满脸疑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惊喜地叫出了声:“瑶姑娘。” 洛水瑶静立在院子门外,冷眼瞧着他们二人的这番举动,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状况。听到叶一唤她,也只是微微挑眉,神色淡淡,轻“嗯”了一声。 叶一毫无察觉,满心欢喜地大步流星往外走,哪成想,不小心扯到臀部的伤,他轻嘶一声,姿势有些怪异却仍向前又走了几步,在门口摆出“请”的姿势。“瑶姑娘快进来吧,你应当有阵子没和我家公子见面吧。他今日正在训马,你可有眼福瞧瞧他英姿飒爽的模样。” 洛水瑶原本瞧见他们二人这番情形,本就没打算进去,转身便要走。可就在这时,听到叶一这么说,却忽然又改了主意。 这叶云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干什么?他既然安排庄子把自己带进来,却不见她,突然跑去训起马来,这究竟是何用意? 洛水瑶心里这么想着,不禁也泛起些许疑云。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她其实对马特别感兴趣。在现代的时候,她曾去过几次驯马场,虽说会骑马,但并不能把马驾驭得很好。而在这个社会,可没有前世那般各种车辆带来的便利,只有马、牛、驴这些原始的代步工具,其中马的脚力是最好的,她早就有想学学骑马的念头,只是一直苦于没机会,如今可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嘛。 她想通这一点后,便颔首点头,道:“那行,我这就去瞧瞧你家公子到底是怎样的英姿飒爽模样。” “那走吧!” 说着,他便做出请的手势示意洛水瑶走在前面。至于闲杂人等不许进入驯马营地这回事儿,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家世子让他来接人,结果在这儿碰到了瑶姑娘,这不明摆着是让他接瑶姑娘嘛。他先前还琢磨着来的会是个什么人呢,敢情原来是世子的心上人呀。 庄子仍旧愣在原地,看着叶一那副模样,简直都没法直视了。 好家伙,少将军费了那么多心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这儿想法子把瑶姑娘骗过来,可叶一这个大傻子,就这么轻易地把底给露了,这让公子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叶一压根就没看庄子一眼,直接把他给忽略了,只顾领着洛水瑶往前走去。 庄子无奈地闭了闭眼,但见他们慢慢走远的背影,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身后。 洛水瑶跟在叶一身后,见他今日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出于礼貌便询问了一句:“你可是受伤了?” 叶一转过头瞅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扯了扯衣摆,忙不迭说道:“没有没有,只是昨晚睡得太死沉了,不小心掉地上,就受了点小伤罢了,不碍事,嘿嘿,真不碍事。” 洛水瑶见他不愿多谈,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示意他走得再慢些,表示自己有些跟不上。 叶一眨眨眼就懂了她的意思,不过就因为洛水瑶这体贴的举动,叶一不禁对这位小姐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他这会儿算是琢磨明白了,敢情自家世子在那儿晃悠了一夜一日,就是在等这位姑娘呢。 只是他也挺好奇的,不是说那个庄子被靖安伯府赔给那位洛表姑娘了吗?怎么这姑娘也在这儿呢?难不成这位姑娘是那位洛表小姐的的丫鬟? 想到这儿,他又赶忙在心中摇了摇头,暗自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这位姑娘可是带着两个丫鬟出门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丫鬟呢?肯定是哪家的小姐,只是恰巧也在这附近罢了。” 不得不说叶一这思绪还真是够发散的,胡思乱想之下都已经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可结果却又自己把思路给岔开,就这么把自己给哄过去了。 洛水瑶跟在他身后,瞧着他那走路姿势古怪,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模样,不禁觉得疑惑。这就是原文里大 boss 身边的头一号人物?怎么在她看来就跟个二愣子似的? 叶一压根不知道洛水瑶心中对他的评价,若是知道了,高低得气的跳脚。毕竟在他自己眼中,他怎么也算是个机灵能干的角色,怎会是二愣子形象呢? 几人心思各异,一路朝里走去。 洛水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环境,只见院内空间极为广阔,房屋却不多,大部分地方都很空旷。院子里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他们穿着朴素,可从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都是练家子。这些人也不上前,看到他们后只是远远望一眼,就避开走向一旁。 叶一也没打算和那些人打招呼,只顾闷着头带着洛水瑶二人绕过一栋栋房屋,直至走到后院。 后院更加宽敞,左边有一排排房屋,看上去宛如马厩,面积很大。这边的场地也格外开阔,场中有人骑着马狂奔,也有些人只是拉着马,并不骑乘,只是靠在马身旁看着那些骑马之人。 洛水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马场上一位骑着枣红色骏马的人吸引。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肩宽腰细。即便穿着保守,没有露出一丝肌肉,但当他骑马前行之时,无论马儿怎样用力试图将他甩下,他的上半身都不见丝毫吃力之态,由此更能看出他腰腹部力量的强劲。 第170章 狐狸 第170章 他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就像与马融为一体,每一次马匹的剧烈颠簸,都像是对他力量的彰显,那藏于长衫之下的腰腹,似有无尽的能量,支撑着他在马背上岿然不动。 “好。” “好本事啊!” 现场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洛水瑶闻声循望过去,就瞧见右边站着几个人,他们见骑手很快就降服了那匹烈马,忍不住高声喝彩起来。 降服烈马的月白衫男子听到众人的喝彩声,并未回头,反而一夹马腹,驱使马儿跑得更快了些。待他绕着场地跑回时,眼神不经意间扫向站在场边的洛水瑶,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后又放下,稳稳站住。 旁边站着的几个男子见状,笑着打趣道:“怎的?叶督司刚驯服这匹烈火宝马,这么快就没了继续跑马的兴趣?” 叶云舟没有回应他们的打趣,只是把马缰绳塞到离他最近的一人手中,说道:“我已经将这匹马驯服了,想来你要是骑上去,应该会轻松不少,就由你来接着驯吧。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那人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场外,只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站在那里。即便那女子衣着简约、毫不张扬,却依然能看出其姿色绝美。 还没等他问出口这女子是谁,叶云舟就已经转身朝场外走去。哪怕他努力克制,可对他颇为熟悉的那几个人还是能看出来,他的脚步比平常略微加快了些许。 接过缰绳的男子朝身旁人挤眉弄眼,低声道:这姑娘是谁呀?不会是叶督司的心上人吧? 他对面的人也用眼神回复:这谁知道呢?不过看他那焦急的样子,大概是吧。 那人又暗自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不然那姑娘怎么会追到这荒郊野岭来? 叶云舟全然没在意身后众人的想法。他看似神色镇定地向前走,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身体有多僵硬,紧张得都险些同手同脚了,每一步都像是在绷紧的弦上挪动。 洛水瑶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既无欣喜之态,亦无厌恶之情,就像平日里见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那样,神色淡然,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她这般神情,倒是让叶云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只是此刻周围人多眼杂,他不便将情绪表露,只是故作平静地朝她问道:“你怎会来此?” 洛水瑶觉得颇为好笑,轻挑眉眼道:“不是你让人叫我来这儿的吗?” 叶云舟浑身一僵,面无表情地看向庄子,庄子大气都不敢出,只用眼神拼命表示这事和他没关系。 叶一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敢情是他家世子让庄子把洛姑娘哄骗过来,又让自己去接,结果自己在门口就露了馅。这可不得了,要是让世子知道自己让他在心上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他现在都感觉屁股隐隐作痛呢,挨一棍子打的印记都还没消散。他只能竭力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仿佛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叶云舟盯着庄子看了两眼后,便收回目光,懒得同他再计较。 接着,他看向洛水瑶,此时他的眼角、眉梢都隐隐带出了几分柔和的神色,轻声道:“我有事想要与你说明。” 洛水瑶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想着反正他们似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一段时间,回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说开了好。 于是,她也毫不避讳,直接回应道:“那你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那你跟我走吧。”说罢,他转身示意洛水瑶跟上。 洛水瑶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庄子与叶一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仿佛打起了眉眼官司,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最终一致决定,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二人实在好奇他们要说什么,也好奇性格冷硬的世子会如何讨心上人欢心。 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叶云舟留意到洛水瑶步子迈得小,落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他脚步微微一顿,向后退了一步,与她并肩前行。 洛水瑶注意到他的动作,抬眸看了一眼他的侧颜,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好像瘦了许多,连下巴都有些尖了。 他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没察觉到洛水瑶打量的目光。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正剧烈跳动着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大概也能看出几分。洛水瑶的性格与京都女子大不相同,这里的女子或许生来便生活在男子的羽翼之下,以男人为天。 可她却渴望平等,渴望依靠自身力量走得更远。像她这样的人,不喜欢跟在别人身后,应当更钟情于平等相处,而非依附他人,被他人主导生活。 他也不清楚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思想,然而或许正是因为她有这样的思想,才吸引了自己,才让自己的目光一次次为她停留,一次次被她深深吸引。 几人沉默着走到叶云舟在此地的独立院子中。这院子十分简洁,院子中央有一个石桌,还有几个石凳围在一圈。 叶云舟脚步微动,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轻轻擦去凳子和桌子上的浮灰,之后才示意洛水瑶坐下。 一旁的叶一,掏帕子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世子的这番举动。他简直是活久见,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世子如此体贴细心、会关心人的模样呢。 洛水瑶坐下后,叶云舟转身瞥了叶一一眼。 叶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木然地与他对视。 叶云舟皱了皱眉,看向庄子,哪知道庄子的表情更加夸张。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洛水瑶,轻声道:“你且在这里歇着,我去给你沏壶茶来。” 洛水瑶点头应了声好。 待看着叶云舟的背影消失在屋内后,夜一方才神情有些飘忽不定地看向洛水瑶,开口说道:“我听说山上的狐狸成精了,最会蛊惑人心。” 第171章 多坏 第171章 洛水瑶挑了挑眉,心下明白,他这话可不就是暗指自己是狐狸精嘛,这拐弯抹角的说法,倒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又好气。 “是呀,我也听闻狐狸精不但会蛊惑人心,还擅挖人心。你可得看好你家世子,可别让我给生吞活剥了去。” 叶一听到她这话,急忙挠挠头,忙不迭地说道:“不不不,瑶姑娘你误会我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家世子今天的举动太过古怪了,所以一时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生气才好。” 叶一真的急了。 前些日子,他听老楚那小子讲画本里的故事,说是有书生被狐妖迷惑心性,性情大变。没想到今日竟看到自家世子这般异样,完全不像平时的他。叶一不禁嘟囔出了口,可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能在人家姑娘面前说人家蛊惑人心呢?这要是被世子知道了,他肯定又得挨一棍子。 洛水瑶满不在乎地莞尔一笑,她本就未曾有怪罪叶一之意,又怎会因这些琐事而纠缠不休?她轻抬玉手,拍了拍桌子,示意庄子与叶一坐下再谈。 叶一目光投向叶云舟离开的方向,刚要张嘴说自己去沏茶,却突然止住。脑海中浮现出世子温柔凝视瑶姑娘的模样,况且世子还特地提及要为瑶姑娘沏茶,定是有向心上人表达心意的想法。若自己代劳,世子怕是会不悦。 斟酌之后,他顺从地拉了拉庄子的衣袖,二人在洛水瑶对面坐下。 叶一想起方才尴尬场景,暗诫自己不能再在瑶姑娘面前丢脸。随后,他脸上露出得体笑容:“瑶姑娘来这儿可是为了游玩?” 洛水瑶轻轻点头,轻声说道:“我就住在旁边那座山庄里,来这儿也确有游玩散心之意。” “怪不得呢!”叶一一拍脑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如何?”洛水瑶见他这样,不禁疑惑地问道。 “怪不得我家公子这两日总在旁边庄子附近转悠呢,原来是知道姑娘您来了。”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心生一计。自家公子向来沉默寡言,即便心里有了意中人,也不知如何开口表露心意。他身为公子身边的第一人,怎能不为自家世子排忧解难呢? 旁边的庄子听他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可洛水瑶就在对面,他不好明言提示,只好不停地使眼色。但叶一平常机灵得很,此刻却像瞎了一样,压根不看他。庄子没办法,只能伸过腿,想踢一下叶一,好让他警醒不要乱说话。 可叶此时一哪会搭理他,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后,立马转身看向他,不满地说道:“你好端端的踢我干嘛?我又没挡你的地儿。” 庄子“……” 他娘曾跟他说过,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就让这傻子自己找打去吧。 叶一特意往旁边侧了侧身,和庄子拉开一点距离后,又朝洛水瑶靠近了些,小声说着,可实际上在场两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我说的是真的,我家公子平日可忙了。可从前天夜里开始,他忽然要来这儿驯马,而且还翻出了压箱底的衣裳。要知道,他平日里可很少这样。” 说到这儿,叶一看着洛水瑶,意有所指道:“瑶姑娘,你觉得他为何会这样?” 洛水瑶面上依旧挂着那温婉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想必你家公子只是忙罢了吧。” “他平日事务繁忙得很,恨不得把一个时辰掰成两半来用,怎么能忙完?”叶一赶忙摆摆手,脸上满是绝无这种可能的神情。 洛水瑶刚要回应,余光却瞥见端着茶壶缓缓走来的人,她眼眸微眯,“原来如此,你家公子竟是忙得连家都不回。” 叶一听到这话,顿时慌了神,压根没细想这位姑娘怎么会知道他家公子回没回家的事,一心只想着要表明他家公子虽然事务繁忙,但绝不能让别人觉得忙到没空回家。毕竟没几个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男子,哪家女子不希望夫君能多在府里陪伴妻儿呢?要是连家都回不了,那还怎么娶媳妇呢? 于是他连忙解释:“那倒不是,我家公子不回家并非是因为太忙,而是因为不喜欢某些人罢了。” 洛水瑶唇角微微勾起,“原来如此,能得你家公子不喜,想来此人定是品行败坏至极吧。” 叶一此时一心只想把他家世子不回家的原因解释清楚,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说道:“是我家老爷接回来的表姑娘,此人爱慕虚荣、心肠狠毒还嚣张跋扈,所以我家公子才不喜欢她。” 洛水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仍旧装作不知地问道:“那姑娘姓什么?” “姓洛,那个姑娘姓洛。” 果然!洛水瑶心中早有预料,可还是眼眸微暗。这个评价,不就是原着中旁人对原主的评价嘛! 旁边的庄子实在不忍,闭上了眼睛,他这会儿也没了阻止的心思,心想有些人终究是躲不过要挨一顿打的,庄子心中满是沧桑之感的想着。 叶云舟端着茶壶走来,远远地就瞧见叶一和洛水瑶挨得极近,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脚下步伐加快。可没想到,走近了些竟听到叶一这般言论,他忍不住捏紧了茶托,若不是极力克制,此刻这茶托恐怕都已经被捏碎了。 “瑶姑娘你不知,有些人可真是恶毒………”叶一见洛水瑶神情未有变动,还以为她不信,便不由靠得更近了些,想再多说几句。 就在这当口,猛然听到一声冷冷的呵斥:“你下去。” 叶一浑身猛地一僵,缓缓转过眼眸,就瞧见叶云舟正冷着脸注视着他,他顿时吓得缩起了脖子,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啥话,竟惹得世子这般生气。不过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哪怕没搞明白状况也不敢多停留,连忙一个弹跳起身,临走时还不忘拽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庄子,朝着门口一溜烟窜了出去。 第172章 心悦 第172章 院子里一时间寂静得很,唯有风吹动树叶沙沙沙地响,倒是给这院子添了几分生气。 洛水瑶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那被风吹动的树叶,一声不吭。 叶云舟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喉结微微滚动,最终还是迈步走上前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那广袍大袖之上绣着银色暗纹,如此装扮更平添了几分贵气。只见他轻轻将茶杯置于桌上,而后端起茶壶,举高些许,那琥珀色的茶水便顺着壶嘴潺潺流入杯中。几息过后,他缓缓放下茶壶,一杯色泽透亮的茶水已然备好,他将其递到洛水瑶面前,语气轻柔地说道:“累了吧?喝些茶。” 洛水瑶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地看向他,恰恰是这般平静如水的模样,反倒让叶云舟心里猛地一紧。 她既没显露出半分生气的迹象,却更让他无端生出了些许畏惧之感,这种感觉着实奇妙,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明明眼前这女子身形瘦弱,他一只手似乎就能将其轻易捏碎,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止不住地紧张,双手也在微微发颤,好似眼前坐着的并非一个柔弱女子,倒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洛水瑶这一路走下来,确实口渴了。瞧见他放在跟前的茶,也没过多客套,随手便端了起来,轻轻抿了一小口,让有些干燥的唇瓣得以浸润。接着,她又连着喝了几口,很快就将一杯茶喝光了,随后把茶杯放在桌上,这才抬眸看向眼前正注视着她的男人。“不知大哥今日引我来,可是有何事交代?” 叶云舟放在桌下的手先是猛地捏紧,随后又缓缓放松开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令他心跳加速的女子。“自那日后,我因有事要忙,并未得空与你道歉,又怕你不愿见我,这才让庄子请你过来,你莫要生气。” 洛水瑶摩挲着杯沿,眉头微蹙,瞧见他眉眼之间隐含紧张之意,心中微微一动。他这副神情又是为何? 原着里,叶云舟天资卓绝,深受元贞帝器重,手中权势颇大,在朝堂之上可谓是风头无两。也未曾提及还有什么情况能让他如此紧张。 他是原主被赶出侯府事件里的关键人物之一。即便洛水瑶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忽视他,可对于叶云舟的某些行为,她还是忍不住在意。他这般反常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又为什么仅仅是看到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子,就露出如此紧张的神色? 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忽地闪过前世看过的小说里对男主喜欢女主时的心理描写。她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向叶云舟,轻声问道:“你心悦我?” 叶云舟垂在桌下的手再次攥紧,可在刹那间,心中竟忽地一松,好似放下了一块巨石,“是,我心悦你。” 他的眼神变得缠绵起来,紧紧盯着她,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此前他从未料到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女子,哪怕只是清楚自己对她的这份爱慕之情,都让他抑制不住地微微战栗。 此生,他唯愿与这一人,生同衾,死同穴。 洛水瑶在感情之事上虽有些迟钝,但也不是毫无知觉的木头人。当对上这样一双深情眼眸时,她也不禁心神微微颤抖。她此前从未留意过这双眼眸,可如今,看着那饱含深情的目光,她相信,不管日后如何,至少此刻,眼前这人是真心爱慕自己的。可……… 他们本就来自不同的世界,三观如同交错的轨道,各自追求也大相径庭,他们并不适合,就像飞鱼与鸟,即便相遇也难有交集。 想通了这一层后,她心中陡然一松,微微垂落眼眸,伸手提起茶壶,先是给对面的人满满地沏了一杯茶,随后又给自己的杯子也沏满了茶水。借着这沏茶的空隙,掩住动荡的心神。 待那股劲儿缓过去,她轻声开口:“这世间的男子大多贪恋美色,他们虽有长情之时,但长情往往只留存于女子最美貌的年华。一旦女子容颜随年龄渐长而老去,新人便会慢慢取代旧人。从古至今,世人总是听闻新人笑,谁又在意旧人哭?” 她从容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缓缓抬眸,神色淡淡看向叶云舟,语气平静地说道:“大哥,我目前并没有嫁人的打算,而且也并不心悦于你。” 哪怕心中对此早有预料,可叶云舟还是控制不住那不断下沉的心。他只觉得喉咙处干涩无比 ,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过了好半晌,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涩声问道:“你此前不是说日后只招婿吗?” “ 是,可若我日后要招婿的话,你并不能符合我的入选标准。 ” “我为何就不行?” “我所期望的男子,需得此生只娶我一人,要入我洛家,还得留下子嗣且随我洛氏姓。而你身为隐龙卫督司,侯府世子,这些又怎可能办得到呢?” 世人大多都怀有慕强的心思,她自然也不例外。面对这样一个极为优秀的男子表明心悦于她,她确实也难以完全无动于衷。可那又能怎样呢?谁说心动了就非得要和对方在一起不可,她可不愿成为他人掌控之下的玩物,她要掌握自己的人生。 “那如果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完成呢?”叶云舟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她,眼中透着一股执拗与坚定,似是要将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底,哪怕面前困难重重,他也不想就此放弃,只想抓住这或许能与她相伴的一线生机。 “呵!”洛水瑶不禁冷笑出声,那笑声里透着几分嘲讽与不信。 “若真能如此,我便答应你。”她眉梢轻挑,目光直直地看向对方,话语虽如此,可心底却觉得这不过是对方根本不可能达成的空口承诺罢了。 她确实难以相信,真的会有人肯为了那所谓的爱情,毅然决然舍弃大好的前程。要知道,这周朝虽是架空时代,可也是借鉴了华国古代的诸多情形,在这里,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男子入赘更是被视作奇耻大辱。她压根就不信叶云舟会为了她,真能做到这般地步。 第173章 盟约 第173章 “既是如此,那你可愿与我定下盟约?” “盟约?” 洛水瑶柳眉微蹙,眼中满是不解,朱唇轻启,“什么盟约?” 叶云舟笑了,就在那一瞬间,眉眼间的柔和仿佛春日暖阳,竟将他脸上冷硬的棱角都一一软化,整个人瞬间有了温润如玉之感。“我要你答应我,只要我完成你的要求,你便同我在一起的盟约。” 洛水瑶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嘴角含笑、眉眼温柔,竟没丝毫玩笑之意。 但要完成她所要求之事,谈何容易?且不说男子自尊问题,单是他作为忠勇侯府世子,日后要继承侯府这一点,就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洛水瑶目光直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彼此给对方一个机会又何妨? 她定下如此苛刻之条件,若他真能做到,那自己便赌上一把,也许能在这世间觅得真正可共度余生之人呢。若他做不到,自己也没多大损失,这分明是双赢之局,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她缓缓收回思绪,垂眸之际,唇角微微勾起,“有何不可?” 叶云舟听闻此言,面上仍旧浅笑,可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渐渐松开,他压抑着心中翻涌的喜悦,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之人,眼神温柔缠绵,似要滴出水来。 那眼神仿若能透视一般,洛水瑶与之对视后,就觉得自己已被他看穿,顿时感到一阵不适,少见地有几分羞涩涌上脸颊。她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虽早已凉透,却奇异地将那股难言的羞涩压了下去。 叶云舟瞥向她泛红的耳垂,心中暗自告诫自己切不可唐突佳人。半晌过后,才强迫自己收回那迫人的目光。 直到一杯冷茶下肚,洛水瑶方再次恢复了往日那平静从容的模样。她轻抬双眸看向对面之人,见对方也已恢复成往日状态,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洛水瑶稍加思索,把方才心中所想之事换了一种说法,然后讲了出来。“我厌恶有人限制我的人生自由,把我当作他人的所有物,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过着他人期望的日子。不喜像被养蛊似的困在后院,和不同女子争抢同一个男子,为他欢喜,为他忧愁。不喜成为大度贤良之妇,为夫君纳妾,照料一堆与己无关的子女,还要费心去指点那些女子如何讨夫君欢心。” “恰好,你所不喜之事,我亦不喜。” 叶云舟眼神仍旧温柔,却又带着克制地看着她。“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更不会将你当成所有物。日后你与我同行,你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我只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你不会被像养蛊似的困在后院,既能在前院,也可在外行走。等时机成熟,我就辞去官职,陪你游历大好河山,你到哪,我就陪你到哪。” 心动吗? 当然心动啦。 洛水瑶伸手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在现世时一直怀揣着游历不同地方、饱览各色风景的梦想呢,可惜还没达成便来到了这里。 到了此处,她本已放下这份梦想啦。毕竟就算日后不嫁人,想要四处游历也是困难重重。她身手不好,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若她是有金手指的超级大能也罢,可他生来普通,哪能随心所欲呢? 当时就只琢磨着努力挣钱,等有了足够的钱财,与权势之后,就雇一群保镖,去瞧瞧这大好河山,去看看大漠孤烟、百里长江、山川河流、鸟语花香,这样才算不枉穿越这一遭的奇妙际遇。 如今被叶云舟这么一提,她只觉满心迫切。真的能这样吗?若真能如此,接受他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洛水瑶便如被冷水浇头。他们定下的盟约本就是她故意刁难,若事情容易解决,她不会这样做。侯府对他有恩,她怎能让侯府世子入赘自家?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他不能,绝不能干这种昧良心的事。想到这儿,洛水瑶便抬头看向那个好整以暇望着他的男子。 “还是算了吧。你日后有着远大前程,又何苦要和我这样的孤女纠缠在一起呢?” 说完这话,她只觉心中一空,仿佛有颗石头坠在心里,拉着他的她缓缓下沉。直至此时,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对他并非全无好感。 面对着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他的目光只紧紧盯着你,向来冷静沉稳的面庞上此时挂满了柔情,这情形,又有几个女人能忍得住不为之心动呢。 第174章 陷阱 第174章 叶云舟见她这般模样,便起身离座,绕过桌子,行至洛水瑶左手边处,而后缓缓蹲下身子。 洛水瑶察觉到他的举动,轻轻抬起眼眸,于是便自上而下地同他四目相对了起来。 叶云舟看向他的眼眸之中尽是固执之色。“我明白,也理解你的恐惧与排斥。但请相信我,我叶云舟今生今世只愿与你一人携手,绝无他念。我知晓此刻我的言语,在你看来不过是哄骗。但岁月漫长,你不妨试着与我相处些时日。若你认可我,给我一个机会,又何妨?” 洛水瑶一时被他镇住,竟忘了反驳。 叶云舟见状,趁机轻轻捏住她放在膝上的指尖,漆黑眼眸里满是希冀。 他的眼神仿若小狗那般,满是等待垂怜的意味,就好像仅仅渴望着她能看自己一眼,这让她忍不住心尖发颤。 看出她态度有软化的迹象,叶云舟怎会放过这机会?他试探性地将她的手微微捏紧,往上一抬,把她整只手都包裹住。 被那温热且粗糙的大手握住,洛水瑶再也无法继续假装无动于衷,仿若被他蛊惑了一般,轻声应道:“好”。 言罢,叶云舟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此时任何话语都无法替代自己心中的喜悦,于是只好将她的手又捏紧了几分。 洛水瑶微微皱眉,轻嘶了一声。叶云舟赶忙松手,满脸紧张:“你还好吗?是不是捏疼你了?” 洛水瑶掩饰地垂眸看向一旁,避开他的目光,只轻声回了一句:“无碍。” 经过这么一番打岔,总算让二人之间的氛围恢复了几分正常。 叶云舟努力克制自己,让情绪恢复平静,而后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只是他指尖仿佛仍残留着那细腻的触感,令他不住地摩挲着手指,目光温柔地看向洛水瑶。 经过方才的平复,洛水瑶的反应没那么强烈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恢复往日的淡然,无视对面之人的目光,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现在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并非全然答应了你。你得先完成我给出的考验,如此才能与我一步步走近。而且在此期间,你不能逾矩。要是我不情愿,你也绝不能对我强求。” 叶云舟粲然一笑,那笑容里竟透着几分罕见的少年朝气,让洛水瑶不禁又是一阵恍惚,下意识地想起了他的年龄。是啊,在古代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已不算小,可搁在现代,这也不过就是个在校大学生。倒是他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样子,让她都忽略了他实际的年龄。 这恍惚仅仅持续了片刻,她便很快回过神来,思绪重新回转过来。 叶云舟仍旧笑得温柔缱绻:“既然你我定下了盟约,我必定会严格遵守,未经你同意,绝对不会做任何你不情愿的事。只是你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那我自然也是有要求要提的。” 洛水瑶挑起眉梢,道:“你但说便是。” 叶云舟接着说道:“我的要求第一步便是辞去这世子之位,日后若不再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如此也就断了继承侯府家业的可能。向来不继承家业的人,都要分家另过,我只需分得一份产业便够。若是我完成了这一步,也就意味着离你我所定的盟约更近了一步,到那时,你可否允许我与你的关系能再进几分?” 望着眼前那透着执拗又满含期望的眼神,洛水瑶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若真是如此,那我便允你牵我的手。” 她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心里对此其实并未抱什么期望。毕竟叶云舟在原着中可是忠勇侯世子,日后也是要承袭爵位成为未来忠勇侯的,要他真的舍弃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子,本就荷尔蒙分泌旺盛,此刻即便觉得难舍难分,可过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也许日后他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如今的自己可笑至极呢。她又何必在这样的事情上和他如此较真! 叶云舟又怎会瞧不出她眼中那满不在乎与敷衍的神色呢?可那又能怎样?起码此刻,她是真正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只是随口敷衍应承。万事开头难,可既然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即便后面荆棘密布,又有何惧?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嘴角微扬,快得让洛水瑶根本就没有发觉。 但洛水瑶却本能地感觉脊背蹿出一股凉意,仿佛被猛兽给盯上了一般。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有所察觉一般,下意识地打量了四周一眼,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 再次将眼眸收回看向叶云舟时,叶云舟已然恢复了平常神色,眉角含笑,就好像之前那让人有些发怵的模样不复存在,仿佛他本就一直是这温和的样子。若是让京城中各家知道,那向来让人闻风丧胆的隐龙司督司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肯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他们自是无缘得见这般场景,而洛水瑶也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落入了某人精心设下的圈套之中。某人正耐心等着她慢慢掉入陷阱,好将她叼回自己的领地,慢慢吞吃入腹。 ………… 院子外面,叶一徘徊踌躇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敢去偷窥。他心里清楚,之前自己就已经犯下大错惹得世子恼怒了,要是现在还这么做,万一被世子发现,那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惩罚自己的。 庄子见他从里面出来后,就一直在这儿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来回乱转,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实在忍不住了,便朝他喊道:“你就好好站一会儿不行吗?转来转去的,都把我绕得头晕了!” 叶一倒是没在意对方的埋怨,听到搭话,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呢,于是嘿嘿笑着凑上前去,说道:“庄子兄弟,你快替我出出主意。你说我有啥办法能将功补过。” 庄子撇撇嘴,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都阻止你好几次了,你却完全无视我的提醒,这能怪得了谁?你这是自寻死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要是到时候你乖乖把屁股洗干净,好让少将军抽上一顿板子便罢,毕竟你这脸皮厚得很,也不怕挨那一顿打不是。” 叶一气得不行,冲着庄子就嚷道:“好你个庄子,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心肠居然这么狠毒!你那也能叫提醒我?还不如不提醒呢,非得等我从里面出来了才说实情。要是我早知道那位瑶姑娘就是洛表小姐,我哪会说出那种不知死活的话!这下可好,我可是犯下了天大的祸事,世子怎么可能轻易就饶了我!” 叶一眼珠一转,忽然满脸狐疑地盯着庄子,说道:“你老实交代,我是不是啥地方得罪你了,所以你才故意来害我?” 庄子听了这话,真是无语极了,忍不住骂道:“你这是训练把脑子给练没了吧,不然能说出这种屁话?我庄子是那种奸诈小人吗?我向来都是堂堂正正的,要是真想惩治你,也会明着来,哪会干这种背地里使坏的事儿!” 叶一听了庄子的话,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可脸上依旧做出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看着庄子。 庄子见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再次强调道:“果真如此。” 叶一这才收起脸上那狐疑的神色,上前像哥俩好那般揽住庄子的肩膀,还轻轻拍了拍,摆出一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的模样。 庄子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呢,这会儿被他这么架着,就好像被绑架了似的,卡在那儿动弹不得。庄子顿时脸一黑,“啪”的一下,就狠狠地打在叶一搭过来的手上。 第175章 辣眼睛 第175章 “你说话便说话,好端端的夹着我做甚?” “哈哈!”叶一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庄子被他夹得脸都憋得通红。他见状,连忙尴尬地笑了笑以作掩饰。 接着收回胳膊,不再搭在庄子肩上,而是用自己的肩膀撞了庄子一下。“哎,你说咱们兄弟……” 庄子刚被松开,才喘了一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这一撞弄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险些摔倒。幸好叶一在旁,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拉,却只拉住了庄子的一个胳膊,结果被庄子的惯性一带,二人一起摔倒在地,好巧不巧的是叶一正好摔在了庄子身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道错愕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水瑶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如此令人咋舌的一幕。只见庄子仰躺在地,叶一整个人半跪半趴在他身上,一只手还抓着庄子的手压在其头顶,乍一看就好像叶一在强迫庄子一般。 叶云舟慢了一步,听到洛水瑶的声音后,也抬头看去,正瞧见不远处那两人如此令人咋舌的画面,他不禁轻啧一声。 庄子摔倒时脸正好朝着这边,待看清是洛水瑶与叶云舟后,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脚踹向毫无防备的叶一,随后慌忙站起,就像个慌乱的良家小女子般手足无措地解释:“不,不是,我们没有。小姐,你要相信我呀。” 洛水瑶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接着神色一正,“我相信没有。你也无需解释,我们今日的事务还没完成,我们回去吧。” 庄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现在就走,现在就走。”临走时,他还不忘狠狠地踹了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叶一一脚。 叶一捂着被踹疼的部位,满脸愤懑却又敢怒不敢言。 看到那两人的背影走远后,叶云舟这才收回目光,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叶一,“我竟是不知你竟有如此癖好。” 叶一站起身来,揉着发疼的屁股,只觉自己这简直是伤上加伤了。听到叶云舟的话,回想起之前那事儿,他心里不免有些心虚,只敢小声嘟囔着:“我可是纯爷们儿,喜欢的是女子,怎么会对一个又黑又瘦的臭小子感兴趣。虽说你是我主子,但也别想要污蔑我。” 叶云舟瞧着他那副样子,只觉辣眼睛,不耐烦道:“行了,你既然来了这儿,反正也闲着没事干。这段时间那些战马数量消减得厉害,你就去马场帮那些马农铲屎挑粪吧。” 叶一顿时顾不上揉屁股了,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高声嚷道:“你说什么?你让我一个隐龙司校尉去挑马粪?” 叶云舟冷眼朝他瞥去,“怎么?不可以?” 他叶一素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见这情形,也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嘴里应和着:“呵呵,可以可以。” 他可没忘自己之前闯下的大祸,世子没对他施以更重的惩罚,想来这结果总归不算太糟糕。不然的话,哪会只是去挑马粪这么简单,恐怕得一辈子被困在马厩里。如此一想,现在这安排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过几日等世子气消了,总会放他出去的吧。 叶一有些不确定地暗自思忖。 叶云舟哪会管他,扔下他后,便大步朝着外面走去,所去的方向正是洛水瑶刚刚离开的方向。 ……… 洛水瑶回到山庄时,就收到消息:赵钱他们动作麻利,已经安排好人手开始打地基了。她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早日盖好也不错,大家住得舒心,日后办起事来才更有干劲。 洛水瑶略一思忖,便带着一路沉默寡言的庄子向后山走去。 她来到后山时,就瞧见有不少人在这儿,男女老少都有。不管能不能帮上忙,都聚集在此处。仔细瞧,有的人正在拔草,有的人在划线,有的人在清理石块,大家各司其职,看似混乱,实则井井有条地干着活。 赵钱正领着几个人在测量尺寸呢,一抬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洛水瑶。他赶忙扔下手中的活儿,向旁边的人叮嘱了一番,就跑了过来。“小姐,这里又脏又乱,灰尘还这么大,您可别在这儿多待。” 洛水瑶摆摆手,“无碍。我刚回来,就听刘管事讲你们已经开工了。怎么这般着急呢?也不多休息两日。” 赵钱爽朗一笑:“休息?还休息啥?您不知道,我把这事儿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可高兴坏了,没一个能等得住的,都恨不得马上就过来干活,我拦都拦不住。见此情形,我就想,干脆不挑日子了,就今天开干。早点把房子盖起来,大家也能早日有房住。” 洛水瑶听闻,便也不再相劝。她微微侧身,目光扫向一旁那些正一边劳作一边不住打量的人,礼貌地朝他们露出微笑示意。 随后又转眸道:“既如此,那你们先忙着。我这就去想法子把后续要用的木材,瓦片之类的物资弄来。” 赵钱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那我替他们多谢小姐,有劳您费心。” “既然来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们莫要多想,好好办事,若有剩下的困难,便让庄子来寻我。”洛水瑶说道。 赵钱点头称是,与洛水瑶告别后,便转身继续去测量,走时还不忘拉上庄子一起。 洛水瑶则小心地避开一个冲撞过来的小女孩,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后,转身离开。 到院子里,洛水瑶坐在书案边,轻敲桌面,思绪如飞。既然他们已动工,地基除草之事便无需她操心。当下要管的是这些人的吃住和盖房所需木料等材料。吃住暂时没问题,庄子上粮食充足,不过也得早做打算。只是这木料棘手得多。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您在屋里吗?” “在,进来。”洛水瑶听出是春杏的声音,当即唤道。 春杏轻推开门走进来:“小姐,我有事找您呢。方才我没找到您,您去哪儿啦?” “我与庄子方才出去办了点事。你可是有事寻我?” 这几日春杏也被她派去处理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倒是难得见她此时有空闲。 第176章 教书 第176章 春杏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为洛水瑶沏好茶:“是余秀姐姐找我,说想见你呢。之前我来找你,你不在,方才听到刘管事说你回来了,我就赶忙过来寻你来了。” “小姐你这会儿可有空去余秀姐姐那边瞧瞧?” 洛水瑶伸手接过春杏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茶水已然没了烫意,只剩些许微微的温度,不过她又并非那种娇惯的大家小姐,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听了春杏的话,她轻轻点头:“那我们现在便过去看看吧。” 来到余秀房前,春杏轻叩门扉,不多时,余秀便打开了门。 洛水瑶的目光落在余秀身上,细细打量,眼中满是关切。只见余秀今日精神头大好,昔日的萎靡之气早已不见踪影,面庞之上泛淡淡的红晕,透着生机。洛水瑶见状为她的好转而欣慰不已。 余秀这几日身子已然大好,再不用卧于病榻。她热情地将洛水瑶引入房中,莲步轻移至桌前,亲自为洛水瑶沏了一杯香茗。随后,她略带歉意地轻语一声“告罪”,便转身走向书桌,将那铺展于桌上的宣纸小心收起。 洛水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瞧见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但此事她也不便多问,便很快收回目光,微微垂眸,看着杯中茶叶缓缓舒展,犹如绿衣仙子在水中翩翩起舞。 余秀将桌上的纸张收起后放在一旁,这才在洛水瑶对面坐下。“方才那些,是我这几日闲得无聊时写的,全当练字了。其中还有一些是我父亲在世时留下的教学笔记。之前经历了那番波折,原本的笔记都丢了,我便想着重新抄录一份,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洛水瑶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是岔开话题:“方才春杏说你有事寻我?” 余秀坐正身体,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我本就没受太重的伤,这几日休息下来,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我若一直被困在屋子里,脑子里就会胡思乱想。除了练字也没别的事可做。我瞧这庄子里每个人都有活儿干,就想着,不如你也给我安排个活计吧。” 听到她所言,洛水瑶仔细打量着她,确定她的状况确实好了许多。但她毕竟大病初愈,很多工作不能让她去做。可她要是闲着,又能去干嘛?洛水瑶想着,目光转向桌上的那沓宣纸,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听闻你曾提及你父亲是夫子,不知你识多少字,能否担起教学之事?” 余秀神色茫然的点点头。“我爹是教书先生,我也自幼随他学习认字,虽不敢称学识渊博,但《三字经》《千字文》等也早已精通。小姐,你刚说是否担得起教学之事,是何意?我怎的有些不明白?” 倒也不是余秀理解能力差,只是她虽听得懂洛水瑶话中之意,却更觉茫然。要知道,这个朝代并无女子教学的先例。虽说今朝比前朝开明许多,可女子仍处于弱势。有不少迂腐之人认为女子诸事不祥,所以从未有女子担任教学之职。余秀即便听懂了,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洛水瑶自然瞧出她已领会,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她点点头,极为确定地说道:“就是你所想之事。” “真的,我也能教书吗?”余秀坐起身来,以帕子掩住嘴唇,满脸难以置信地再次反问道。 洛水瑶微笑着颔首道:“自是可以。我方才瞧了一眼,见字迹清秀,又自幼随你父亲饱读诗书,想来学识定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你既不想闲着,想寻些活计来做,那这教书之事便极为适合你。” 余秀面露难色,轻声道:“可我是女子呀。” “是女子又如何?难道你学识比那些男子差吗?” “怎么可能!我爹就曾说过,我身为女儿身,可学识与悟性比他那些门生要好上太多了。” 说到此处,余秀稍稍停顿了片刻,眼眸缓缓望向窗外,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但就因为生来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无法为官为宰,即便有天分也是枉然,只能被困在后宅,一生的期望都只能寄托在男子身上罢。” 拿起帕子轻轻拭去顺着脸颊滑落的泪珠,余秀接着说道:“我自幼见我爹教书时,便幻想自己日后也能教书育人,可这于我而言永远也不可能实现。历朝历代都没有女子为师的先例,我又怎能做到呢?即便心中满是不甘,却又能怎样呢?” 听到她的话,洛水瑶满心心酸。 女子因身体力量与男子悬殊,生来不够强壮,而这世道向来是强者掌控弱者。她们拳头不敌他人,便只能被迫屈服。人人都言女子这不能、那不能,可这不过是强者为弱者套上的枷锁罢了。后世为发展生产,某位伟人倡导男女平等,男子能干之事女子亦能为之。短短数十年,女子便改变了世人的偏见。造飞机、造火箭、开火车、干工程,各行各业都有无数堪称伟人的女子,她从不认为女子逊于男子。既然后世女子都能够超越那些男子,前世的女子又怎会差? 她将心中翻涌的思绪暂且压下,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聪慧,单纯且饱受苦楚的女孩身上,声音也随之柔和下来,“你能够做出改变的。既然你一心想教书育人,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想不想亲自验证一下自己其实并不比别人差?想不想由自己亲手为自己书写一段别样的人生?” “想,做梦都想!”余秀擦干眼泪,用力狠狠地点头回应道。 是啊,她既不比那些男子差,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又为何不能一试呢?” “好,你今日且早些歇息,把自己的物品都收拾带上。明日就随着送麦芽糖的队伍一同过去。待一会儿我回屋里写一封信,差人来交给你,到时候你把信交给那边的掌事方月娘,她自会妥善安排你的。” 余秀轻轻福了福身,“小女多谢小姐大恩。” 第177章 赤兔马 第177章 出了屋子后,在即将走出院子门之时,洛水瑶隐隐听到屋中传来一阵啜泣声:“爹,我定会好好教书,把您的宏愿传扬下去。女儿定会好好活着,绝不再给您丢脸……。” 春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声骂道:“那杀千刀的柳大,竟平白无故地糟蹋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洛水瑶忙用眼神制止她,示意她不要多嘴。后主仆二人便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把静谧和尊严留在屋内,就像为那受伤之人筑起一道能留存些许颜面的屏障。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画上了句号。 夜间,万籁俱寂,山中传来百鸟啼鸣声,静立于此的山庄宛如一幅世外桃源之景,在这纷繁世间遗世独立,似不受世俗沾染,宁静而美好。青山环绕,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慢了下来,每一处角落都透着自然与祥和。 次日一早,洛水瑶安排妥当送麦芽糖的队伍,并叮嘱他们要照顾好余秀。之后,她便站在山庄外,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哪怕近些日子连续操劳、疲惫不堪,可她此刻却觉得心中似有无限希望,疲惫之感也被干劲所取代。 就在她转身欲回山庄之际,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洛水瑶转眸望去,就见叶云舟骑着一匹红色骏马疾驰而来。她微微皱眉:这人大早来此做甚?脚步却依旧原地站定,等着他来到近前。 在离洛水瑶几步之遥时,叶云舟勒紧缰绳,骏马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看向洛水瑶道:“你这么早在此处做什么?” 洛水瑶瞥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呢,这么一大早骑马赶来,是有什么事?” 叶云舟抿了抿唇,他昨夜因为太过兴奋,一整晚都没合眼。骑着马跑了一夜,今儿一早又按捺不住,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了过来。他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确定昨日的约定不是自己的臆想,没想到刚到这儿,远远地就瞧见了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于是便纵马疾驰而来。 “我今日一早有要事在身,刚忙完,路过此地,想着不知你是否用过早膳,想与你一起,不知你这儿是否方便?” 洛水瑶微微挑了挑眉,对他话中的真实性不置可否,不过她也没小气到连一碗饭都舍不得,便点了点头说:“那便随我进去吧。” “行,那走吧。”叶云舟随手将马缰绳缠在马脖子上,就要跟着洛水瑶往里走。 洛水瑶看了一眼正在门口低头吃草的那匹高大骏马,问道:“你不牵着它一起进去?” 叶云舟摇头,“不必,它会在这里等我,不会乱跑的,你不用担心。” 洛水瑶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几分兴致,与叶云舟一同朝着大门内走去。她又扭头瞧了一眼那匹骏马,只见它果真乖乖地在门口那一块儿转圈、徘徊,并不乱跑,心中颇为惊异,暗自思忖着:这马竟然如此通人性么? 叶云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这是北狄最为上好的马匹,赤兔马,我为它取名踏雪。它不仅脚力强劲,而且极为通人性,很是聪慧呢。此马极为难得,是我随父亲征战北狄之时,从敌人手中抢过来的,当时它还只是个小马驹,我也是悉心喂养了许久,才引得它认我为主。” 洛水瑶点点头,她前世也曾听闻过赤兔马,此马全身呈火炭般的红色,没有半根杂毛,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曾传言三国时期,赤兔马先是吕布坐骑,助其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后又成为关羽爱马,伴随关羽南征北战,留下诸多传奇是极为难得的宝马。 叶云舟见她很感兴趣,便为她普及了一些马匹知识。“只是我周朝不像北狄有广袤的草原,能培育出极为优良品类的骏马。所以周朝的铁骑向来比边牧民族弱一些。或许那些边牧民族天生擅长育马之道,他们所培育出来的马种脚力强劲、能征善战。而周朝哪怕用尽心力,也只能得到一些品质较差的马。在战场上,这种情况是我朝劣势,至今无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洛水瑶一边前行,一边聆听他的讲述。听到此处,她眼眸微微眯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世在小说里看到过的类似情况。 犹豫半晌,她还是问道:“你们培育这些骏马时,可曾从北狄运一些种马过来?” 叶云舟没料到她竟知晓此事,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我朝每年都用蔬菜食物从北狄换取大量种马。” 洛水瑶了然地点点头。“可是那些上好的种马来到此地,却并未培育出优秀的马驹来?” 叶云舟再次点点头,心中满是疑惑,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虽说这并非什么机密之事,但也绝不是像她这般身处闺阁的女子所能了解到的。 洛水瑶眼眸灵动,也不急着答他,领着叶云舟进了客屋之后,顺便吩咐小丫鬟,让其端上餐食,这才不紧不慢地为他答疑解惑。“我并不知晓此事,只是猜测罢了。” 谁料,叶云舟听闻这话,眉头反倒拧得更紧了。“猜测?” “在京都时,我不是跟着一队商队同行嘛,那商队可是常年来往北狄的。我听人顺嘴提了一句说种马的事儿。要是想培育出优秀的马驹,不能光盯着种马选,反而得选母马才行。只有引进大批量优良的母马,才有可能育出优秀的马驹,而那些种马,不过是外族放出来迷惑咱们的烟雾弹。” “我国常年耗费大量的粮食蔬果去换取北狄的种马,然而实际上这些种马并不能有效改善我国马驹的品种。因为在马匹培育中,母马对于马驹品种的影响至关重要,仅靠引进种马而忽视母马的品质,难以达到培育出优良马驹的目的,这也导致我国虽在种马引进上投入颇多,却始终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马驹品种不佳的问题,使得周朝铁骑在马匹质量上依旧落后于边牧民族。” 第178章 尴尬 第178章 “怎么可能?”叶云舟鲜少露出这般震惊的神色,听了洛水瑶的话,也难得地呈现出如此表情。 “若真是如此,北狄可真是可恨至极。待有一日,我定要让他们为这阴谋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戏弄我朝绝没有好下场。”他眼中燃起怒火,拳头紧握,骨节泛白。 洛水瑶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北狄向来狡诈,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先将此事告知朝廷,重新规划育马之策。” 叶云舟微微点头,努力压下心头怒火,“你说得对,我们需尽快行动,不能再让北狄得逞。” 见他冷静下来,洛水瑶又接着补充道:“但这件事我也只是听人说起,并非确凿无疑。要是贸然上报朝廷,而实际结果与我们所想不符,恐怕会惹得陛下气恼,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如你先派人去仔细查证一番,或者试着引进一些母马来试验一番,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再禀报陛下也不算迟。” 叶云舟点头道:“此事我知晓该如何处理,你莫要担心。” 洛水瑶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我担心你做甚?” 叶云舟见她这般模样,只是微笑不语。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丫鬟便端着几样清粥小菜走了进来。二人用完膳食后,叶云舟看向洛水瑶,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发出邀请:“我现在要回驯马营地,不知你可有兴趣学骑马?我今日无事,可以教你。” 对于骑马这件事,洛水瑶着实很感兴趣。既然有人愿意教她,她也不扭捏作态。反正这庄子里的所有事宜都有专人操心,她只需负责分配安排就好。如此一来,她自然想去学着骑马,感受一下那策马奔腾的畅快滋味。 “行。那我们现在便走吧,”说干就干,做好决定后,洛水瑶便率先一步朝外走去。 叶云舟跟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她,只觉心中熨帖,那感觉犹如自己整个人都泡在蜜罐中一般,满是甜蜜与惬意。 来到门外,这么长时间过去,只见那赤兔马果然还在门外悠然地吃草,别说走远了,就连地方都没挪动半分。 叶云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马立刻就撒着蹄子朝他们奔来。叶云舟率先潇洒地纵身上马,然后朝洛水瑶伸出手。 洛水瑶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没狠下心拒绝这骑上古代版宝马的诱惑,便将手放入他掌中。叶云舟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身前坐好。 洛水瑶有些不自在地坐直身体,可又担心会挡住叶云舟的视线,于是便微微侧了侧头。 因为带着洛水瑶,叶云舟既怕她会害怕,还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便让那马儿不紧不慢地带着他们晃晃悠悠地朝训马营地走去。 察觉到洛水瑶的动作时,叶云舟不禁有些疑惑,轻声问道:“你这是作何?” 洛水瑶也顾不上叶云舟能不能瞧见,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怕挡着你,让你看不清前面的路呀。” 叶云舟听了先是失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垂眸看了看到自己下巴的人儿,调侃道:“你是对你自己的身高有什么误解吗?缘何觉得你会挡着我视线呢?” 洛水瑶浑身一僵,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想法真是够傻的,忍不住羞红了耳根。她也不转身,只伸手朝后面狠狠抓去,本想去揪住叶云舟的大腿拧一下解解气,却没想到这男人大腿肌肉紧实,她压根就没揪动。 叶云舟见状,笑声愈发响亮,连胸膛的震动都能让洛水瑶清晰地感觉到。这下洛水瑶可真怒了:好啊!你以为我拧不动是吧? 她再次伸手朝他腰间软肉拧去,却不想拧错了位置,正好掐到他小腹处。 这次可轮到叶云舟僵化住了,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垂眸看向洛水瑶。 洛水瑶拧完便立刻后悔了,她真想狠狠给自己扇上几巴掌,心里懊恼极了,自己怎么能做出如此蠢的事!哪怕她心里年龄不小了,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羞红了脸,忙不迭地就要转头,打算装作这件事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 叶云舟见她这般模样,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躁动,只是虚环着她握着缰绳的手臂却缓缓有了收紧之势。 洛水瑶见他这样,下意识地侧身,想避开他的胳膊,可叶云舟却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莫要乱动,我不会唐突你的。” 洛水瑶见他看穿自己躲避的意图,只好笑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二人就这么坐在马背上,一个挺直腰板,极力避开身后之人;另一个也很有风度,尽量不与她接触。洛水瑶这才松了口气。 明明昨日走路没觉得有这么远,不知为何今日骑马竟比走路还慢。 看了看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驯马营营地,洛水瑶觉得这氛围实在令人坐立难安,想到这两日那让她颇为忧愁的木料之事,她便以此来岔开话题。“我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不知你可有门路,如果有可否能替我引荐一番。” 叶云舟自然瞧出了她不自在的模样,又看了看她僵直的脊背,便顺着她的话问道:“何事?” “我想在山庄后面那片空地上盖些房子,可目前木料、瓦片等材料的问题是个大头,而我在这方面既无门路也无交际。这两日正为此事发愁呢,不知你是否有认识此道的人?” 叶云舟有些好奇,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多盖些房屋?但他本不是多话之人,她若不讲,他也不会去问。“倒是认识一些木料商贩,你需要多少?” 洛水瑶思索片刻:“目前还不清楚,可能需要不少。” 叶云舟点点头:“那我便告知叶一一声,你派负责人出来和叶一接洽,让他替你跑腿便是。” 洛水瑶有些不好意思,她可是清楚叶一在隐龙司也是个人物,怎可让他来办这种琐事? 第179章 闲不住 第179章 叶云舟见她半晌不言语,大概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无碍,他前些日子办事有功,需要休息一段时日,刚好让他这些日子替你跑腿。” 洛水瑶一听更觉难为情,“他刚忙完又让他去办事,这是不是不太好?” 叶云舟笑了,“不,他这人闲不住,最喜欢找事做。” 洛水瑶侧身转过眼眸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似信非信的神情点点头。好吧…既然当主子的都说属下喜欢跑腿,那就让他跑吧。只是过些日子,定要找机会好好谢人家一番才是。” 二人就这般交谈着,洛水瑶的注意力也随之分散,都没留意到他们已然抵达驯马营地,而且正晃晃悠悠地骑着马往马场行去。 她陷入沉思,琢磨着派谁去接头合适,此事又该如何妥善处理才好。 叶云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些正四处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的人,他耳力极佳,自然听出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却佯装不知,只是微微勾起的唇角透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直到行至马场,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好声,洛水瑶这才回过神来,抬眸一看,就见四周不少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过来,她顿时觉得此刻情况不妥,心里满是尴尬,当下便想转身下马,低头一看,却发现这马匹实在太过高大,以她的本事压根儿下不去。 叶云舟见此情形,长腿一迈,利落地就下了马,而后朝她伸出双手要接她下来。 洛水瑶犹豫了片刻,不过也仅仅是片刻而已,便不再多想,将手递给他。可叶云舟却没握她的手,反而双手夹在她腋下,如同抱幼童一般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口哨声,洛水瑶的脸顿时羞红了,都不敢抬头看人。 叶云舟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随后做了一个手势,那些人顿时不敢吭声,赶忙四散而逃,就连马场中的马也都被骑了出来,送往马厩里去了。 听见四周安静下来,洛水瑶才缓缓抬起眼眸,见附近已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云舟再次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唇角,可很快又将嘴角压平,摆出一副如往常那般的模样,只是眼中却隐隐透着笑意。 洛水瑶再次岔开话题:“你不是要教我骑马吗?” 叶云舟点头:“不如就骑踏雪吧。” 洛水瑶赶忙摇头:“踏雪太过高大,并不适合我,能否让我选一个稍小些的马?” “自然可以。”叶云舟点头应允。 叶云舟牵着踏雪走在前面,洛水瑶跟在他身旁,两人朝着马厩走去。刚到马厩门口,正巧碰到已经拴好马出来的叶一。“哎,瑶姑……,不,洛姑娘,您来了?” 洛水瑶看着叶一奇怪的样子,“你这是?” 只见叶一穿着青灰色衣衫,头发上还插着两根杂草。他出了门,微风吹过,便能闻到一阵马粪味扑面而来,洛水瑶吸了吸鼻子,压下想要捂住鼻子的冲动,眼中满是好奇。 一听这话,叶一顿时苦了脸,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洛姑娘,你是不知道呀?公子他……” “咳咳,”旁边传来两声轻咳。 洛水瑶循声望去,就见陆叶云舟手握拳轻抵鼻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 洛水瑶挑挑眉,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我方才不是说过吗?叶一他闲不住,就爱找活干。这两日有空了,便吵着要过来清理马粪,我拦都拦不住。”叶云舟瞧见洛水瑶那副看好戏的表情,解释道。 “公子……”叶一瞪大了眼,心中满是诧异,他怎么从来不知他家世子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叶云舟警告的看了叶一一眼。 叶一虽满心憋屈,却也只能乖乖收下这警告,他收回眼神,垂下眼眸,那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让洛水瑶觉得尤为好笑。 原着只说叶一是叶云舟的得力下属,行事作风有着叶云舟的影子,向来雷厉风行,却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活宝。 “你自今日起便不必清理马粪。” “真的?”叶一闻言,惊喜地看向叶云舟。 叶云舟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瑶瑶准备在隔壁山庄建屋子,但木材,瓦片还未找到合适的供应之人,此事将由你来解决,可办得到?” “瑶…瑶…叫得可真肉麻。”叶一小声嘟囔着。 叶云舟剑眉紧蹙,“你说什么?” 叶一浑身哆嗦,慌乱地摆手道:“也没说什么,我是说你们看起来可真般配,嘿嘿。” 他扯出一抹笑,朝着叶云舟不住地打哈哈,心里直打鼓,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了。 叶云舟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也没心思和这傻子计较,只是语气冷冷地再次发问:“我方才说的话你可有听清楚?” 叶一忙不迭地点头:“听清楚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肯定能办好。” 说完,他眼角余光扫向远处那些鬼鬼祟祟朝这边窥探的人,突然眼睛一眯,道:“不过这几日马场这边也比较清闲,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也去给洛姑娘帮忙盖房子吧。” 叶云舟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见远处不少人正朝这边张望,一个个满脸好奇。于是便点点头:“行,你去吩咐他们便是。” “那行,你们好好玩……看,我先去安置他们。”言罢,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双手背于身后,迈着悠闲的步子朝那群人走去。若暂且忽略他衣摆上粘着的马粪以及头上凌乱的稻草,单从身姿仪态来看,倒也能瞧出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与气质。 洛水瑶瞧着他这副模样,又一次被逗得忍俊不禁,只觉此人实在诙谐有趣。 叶云舟见状,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形,挡住了洛水瑶的视线,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说要挑选一匹合适的马吗?不如现在就去。” 洛水瑶暗觉好笑,思忖这人委实太过小心眼,可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好。”她轻声应道,随后便当先朝着马厩大步迈去。 第180章 骑马 第180章 走进马厩,她才发觉这里竟比自己预想的更为宽敞。马场本就广袤无垠,而马厩中饲养的马匹数量众多,从这一端极目远眺,都难以望到另一端。一匹匹马儿身姿挺拔,个个看起来高大健壮,虽因马厩内光线较暗,毛色略显黯淡,却也难掩其顺滑亮泽,想来平日不乏专人悉心呵护。其间或传来的声声马嘶,高亢嘹亮,划破寂静,更添几分生气与活力。 叶云舟见她面上满是震撼之色,遂压低声音问道:“如何?” 洛水瑶轻转双眸瞥向他,微微颌首,缓声道:“我于马匹一道知之甚少,自是难以辨其细微。然仅观其毛色,便可知皆为难得的良马。只是放眼这马厩,为何皆是身形高大者,竟无一匹稍矮小些的马驹?” 见她面露难色,叶云舟声音柔和,轻声说道:“往前走走看吧,那边有好些小马驹。待你过去后从中挑选一匹即可,那些马驹尚未长成,个头不算大,于你而言正合适。” 洛水瑶听完,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朝前走去。 叶云舟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和她并排走着。 二人的衣袖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又分开。叶云舟低头看着身边的姑娘,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他特别想拉起她的手,盼着以后能一直陪着她一起走。但是她防心太重了,他暗自叹息,此事终究急不得,需得徐徐图之。无妨,岁月漫漫,他们尚有无数个朝朝暮暮可供消磨,他素日里亦是个极有耐心之人,且待时光将一切慢慢晕染。 洛水瑶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仔细打量着略过眼前的这些马匹,想找一匹适合自己的,根本不曾注意身边之人此时的想法。 二人往前走了十数米后,洛水瑶忽然眼前一亮,这一片地方一眼望去,起码有十几匹小马驹。它们毛色各异,或灵动地踱步,或安静地聚在一处,模样甚是可爱。 她一眼就瞧上了其中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那颜色恰似熟透的红枣,浓郁而醇厚,在一众马匹中极为惹眼。她满心欢喜,径直朝着那匹小马走去。待临近了才发觉,这小马的身高比她略矮一些。它浑身毛色呈纯粹的橙红色,不见一丝杂色,宛如被火焰精心淬炼过一般。马鬃毛随风轻轻摆动,恰似灵动的火焰在风中跳跃。此时,它正悠然自得地吃着草,那神态闲适极了。见到有人过来,它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瞧了一下,随后便又低下头去,继续享受它的美味青草,不再搭理来人。 只一眼,她便认定了这匹马。其毛色纯净光亮,熠熠生辉,透着灵动劲儿。它那性子瞧着极傲,旁人靠近,仅是漫不经心地瞥上一下,便又低头吃草,对周遭一切仿若漠不关心。若能将它驯服,日后定能成为绝佳的骑行伙伴。 叶云舟眼睑轻垂,映入眼帘的是她脸上难掩的欣喜之色。旋即抬首,对那匹马细细端详,许久之后才回转头面向洛水瑶,缓声道:“你眼光着实不错,此马倒是难得的良驹。” “那是自然。”洛水瑶嘴角轻扬,脸上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那神情仿佛在说,自己看中的马,必定是不同凡响的好马。 叶云舟失笑,自踏入京都以来,洛水瑶于他面前一贯呈现出沉着冷静之态,这般略带俏皮的模样着实罕见,令他一时有些许失神。“那我将它解下来,牵到院外,你再骑上去。” 洛水瑶闻言点点头,随即抬手欲解开马身上的缰绳,然而刚一伸手,却被叶云舟伸手阻拦住。二人手指不经意间相触,洛水瑶顿时微微一怔,旋即有些不自然地赶忙将手收回。 叶云舟却好似并未发觉一般,只是专注而细心地解着绳子,还一边解释道:“这绳子的绑法是军中独有,乍看上去简单,可若不懂其中门道的人去解,只会越解越麻烦,搞不好还会伤到手,所以还是我来解吧。” 洛水瑶在心里暗自埋怨了自己一句没出息,随后迅速整理神色,轻轻应了一声:“好。” 叶云舟动作娴熟地解开缰绳,接着便稳稳牵起马,与洛水瑶一同步出马厩。等来到那片开阔的跑马场,他方才止住脚步,随后走到一旁的架子上,仔细挑出一套适配这匹马的马鞍,放在马背上将其固定好,再三确认足够牢固后,这才扭头望向洛水瑶,“我扶你上去。” 洛水瑶倒也没怎么忸怩作态,毕竟单靠她自己确实很难顺利上马。在叶云舟的协助下,她这才稳稳坐到了马背上。叶云舟全程都极为留意,举止尽显风度,扶着她的手臂,直至她安然坐好。 洛水瑶端坐在马背上,起初还觉着这马的高度尚可,不算太高,可这会儿从上往下这么一望,又陡然觉得这马高大了起来。毕竟是头一回骑马,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叶云舟见状说道:“你若是自己骑马,眼下还不太会驾驭马匹,容易伤到自己。你先和这马儿磨合磨合,就在马背上坐着感受一下,我拉着缰绳带你在马场上走上两圈,之后我再教你怎样自己纵马驰骋。” “多谢大哥。” 叶云舟听了,不禁微微拧起眉头,带着些许无奈:“不是说了要和之前一样唤我吗?” 洛水瑶听到叶云舟的话后,稍稍愣了一下,短暂地停顿了片刻。随后,她再次张了张嘴,轻声说道:“多谢元峥哥。”只是这一回,说出那三个字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牵绊着,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迟疑,不像之前那般顺口自然。 叶云舟见洛水瑶终于如自己所愿那般称呼,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后,他拉着缰绳,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着,带着洛水瑶和马儿开始在马场上慢慢踱步。 待走了两圈之后,他将缰绳递到洛水瑶手中,开始悉心教她骑马的要领。随后,叶云舟就站在马场中间,目光紧跟随洛水瑶,时刻留意着她的情况,以防她会不小心伤到自己。 第181章 惊魂 第181章 洛水瑶端坐在马背上,单手轻拉缰绳,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叶云舟刚刚才教导过,缰绳不能拉得太紧,切不可过于急躁,只需让马带着她稳步前行就好。这样又缓行了一圈后,洛水瑶的胆子慢慢变大了些。她微微收紧缰绳,双腿轻夹马腹,马儿接收到信号便开始小跑起来。虽说是小跑,实际上也就是比快走稍快一些,而她也能稳稳坐住,脸上随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叶云舟带着赞赏之意点了点头。待洛水瑶行至他身旁时,他迅速做了个手势,传递出对她的认可与鼓励。 洛水瑶见状,回以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双眸弯弯,恰似月牙,那笑容里满是骑马渐入佳境的喜悦与得到夸赞的欢欣。 那笑容太过明艳动人,如同一道炫芒,直直地照入他心底,竟令他有瞬间的眩晕,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沦为了模糊的背景,唯有那笑容清晰且刻骨铭心。 此时的洛水瑶全身心沉浸于骑马的新奇与喜悦之中,静静地感受着骏马载着自己奔腾的快意。 突然,场外传来一声轻唤,叶云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循声望去,只见有人在马场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又抬眸瞧了瞧仍沉浸在骑马乐趣里的洛水瑶,见她骑行得颇为平稳,心中稍安,这才放心地快步朝着马场外走去。 来人见叶云舟走近,急忙加快步伐,趋前数步后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嗓音道:“督司,您差遣属下去查办之事,现已略有头绪,特来呈予您审阅。”言罢,他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向叶云舟。 叶云舟双眉微微一蹙,伸手接过,拆开封口,目光扫视信笺内容,随着阅读的深入,眉头愈拧愈紧,脸色也渐趋冷峻。未几,他阅毕信件,将其狠狠攥于掌心,用力揉搓成一团,直至纸张破碎不堪,才把纸团递还给来人。 来人接过,迅速把纸团塞回衣领内。 叶云舟面色凝重,敛眸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你此番虽查出些许端倪,然仅靠这些尚不足以给那人定罪。若毫无实证便仓促呈递,陛下未必会轻信。你且继续深入探查,多调配些人手协助,定要获取确凿无疑的第一手证据。” 那男子郑重点头,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去。 这厢,洛水瑶悠然端坐在马背上,任那马儿悠然迈着碎步慢跑。微风轻柔拂过,她身心的紧绷缓缓消解,此前的紧张局促已然了无踪迹。谁料,毫无一丝征兆,马儿陡然昂首发出尖锐嘶鸣,前蹄奋力高抬。 洛水瑶心下一惊,本能地紧紧抓住缰绳,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以防自己跌落马下。哪曾想,她这般应激反应竟致使马儿愈发亢奋,瞬间提速,如离弦之箭般疯狂疾驰起来。 叶云舟看着男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思绪汹涌起伏,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心里惦记着马场里的洛水瑶,终究是放下思绪,转身朝着马场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马场边缘,就看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只见洛水瑶骑的马像是发了疯一般,高高地昂起头嘶鸣着,蹄子飞快地交替,毫无方向地狂奔乱跑。洛水瑶在马背上,身体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他的心骤然一缩,呼吸猛地一滞,旋即不假思索地朝着洛水瑶所在方位全力飞奔而去。彼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绝不能让那失控的疯马伤她分毫,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要快,更快! 洛水瑶在马背上如风中残叶,被颠簸得东倒西歪,身躯全然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缓缓朝着马身侧面滑坠。她面色煞白,双手却只能紧紧捏着马身高,因慌乱,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死死揪住马的鬃毛。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马儿吃痛后愈发疯狂,四蹄如雷般奔涌向前。 洛水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彻底失去了与马匹的抗衡之力,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摔落。尽管她仍攥着缰绳,十指因用力而泛白,却也无法阻挡这急剧而下的趋势。此刻,她心中满是哀叹:“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命丧马蹄之下的厄运?”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洛水瑶眼看就要整个人掉到地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叶云舟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他侧身往空中高高一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脚踢在马肚子上。马被踢得疼极了,“嘶鸣”一声就往旁边倒了下去。 趁这空隙,叶云舟迅速伸手揪住洛水瑶的衣领,将她拽起,旋即紧紧揽入怀中。只是方才侧身猛踢马腹时用力过猛,自身亦有些难以自控地朝地面倒去。好在他反应敏捷,以背触地,让洛水瑶顺势滚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传来一阵剧痛。此时,那马又欲起身,叶云舟无暇顾及身上伤痛,抱紧洛水瑶在地上接连翻滚数圈,直至远离马蹄,抵达相对安全之处,才稍稍松了口气,将洛水瑶从地上扶起。 经此一番折腾,叶云舟又是摔打又是翻滚,洛水瑶的鬓发全然散开,衣衫也变得凌乱不堪,脸上蹭满了灰尘。这一连串的翻滚,使得她头晕目眩,整个人晕晕乎乎,一时间竟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叶云舟揽着她,看了一眼努力站起又跌倒的马儿,方松了口气。他双眸看向怀中眼神茫然的女子,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随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洛水瑶下意识伸出手揽在他的颈肩,任由他带着自己朝马场外走去。 走出马场,叶云舟径直把她带到右侧的休息场地,将她安置在藤椅之上。而后,他才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额头,确定她并无大碍后,便屈膝蹲在她的身前,声音里隐隐透着些许后怕,可是吓坏了?” 洛水瑶眼睛动了动,接着就专注地看着他,发现他现在样子很狼狈,心里一紧,不自觉地抬手去擦他脸上的灰尘,声音有点发颤地说:“我没事,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第182章 以身相许 第182章 叶云舟单膝跪地,仰望着她的双眸,目光自下而上。他的眼中,柔情满溢,似要流淌出来。“既然我又救了你一次。这救命之恩,可否换得你以身相许?” 他眼神柔和,表情乖顺,发丝略显凌乱,脸上还沾着些许脏污。这般模样下说出那样的话,仅是一眼对视,便令洛水瑶的心尖止不住地发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那微妙的情绪刚泛起一瞬便消散,只因她目光游移间瞥见了叶云舟头上的玉冠。刹那间,仿若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那点悸动,她瞬间警醒:不行,绝不能被他这副模样迷惑。 他曾赠予陆昭昭御赐步摇,可如今陆昭昭和自己之间嫌隙已深,几乎难以共存。自己若因一时心软而动摇,鉴于他与陆昭昭相交甚好,他们日后相见之时甚多,倘若她与陆昭昭再次有冲突,他在自己与陆昭昭之间犹豫不决,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她本身也绝非善良大度之人,面对这般情况,定然会难以接受,只怕到是会落得个伤人又伤己的惨痛结局。 这般思索着,洛水瑶内心的波澜渐渐平息,她把为对方擦拭灰痕的手缓缓收回,双眸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嘴角轻轻一弯,绽出一抹温婉迷人的笑容。“救命之恩自当全力回报。要不日后等您有空时,我请元铮哥吃饭,略表心意,如何?” 叶云舟原本满是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虽说他心里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完全没料到。可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那难以抑制的失落还是在心底蔓延开来。只是努力不让这份情绪在脸上显露出来,只是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那我便静待你得闲之时。” 洛水瑶硬着头皮迫使自己不去看叶云舟眼中的失落,赶忙起身,刻意避开与他对视,“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山庄去,等过几日有空了再来寻你。”说完,她便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抬脚就要走。 “等等,”叶云舟站起身,出声叫住了她。 洛水瑶闻声望去,虽没有开口说话,但她的眼神中分明透露着“可是有事?”之意。 叶云舟指了指她那略显凌乱的发丝,说道:“你就这副模样出去,要是被旁人瞧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来编排你。不如我带你去洗漱一下,再派人拿身衣裙回来给你换上,然后你再走也不迟。” 洛水瑶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虽说自己身上虽说有些许凌乱,但也还算过得去,她有些不明白叶云舟到底是何意。 叶云舟见她满脸不解,侧身指了指旁边的水缸,示意她自己过去看看。 洛水瑶看了他一眼,依他之言走到水缸旁,伸头一瞧,就看见水缸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都是灰痕的女人模样,这可不就是她自己嘛。怪不得叶云舟会让她先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再走。就她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不管是谁瞧见了,都会忍不住胡乱猜测一番。好吧,那也只能听他的话去做了。 洛水瑶转身看向叶云舟,“那你便安排人去吧。” “此地是众人休息的地方,你若一直待在这儿恐多有不便。你且随我去我的房间先洗漱一番,我这就去安排人给你拿衣裳过来。” 洛水点点头,轻声应道:“那便麻烦你了。” 叶云舟没理会洛水瑶话语里的那份客气,转身朝着屋子一侧的衣柜走去。他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件略微单薄些的男款大氅。接着,他拿着大氅走过来递给洛水瑶,“这是我留在这儿的衣裳,夜间山中天气寒凉,所以我时常备有一件在此。你先把这个穿上,我这就带你去我的住所。” 洛水瑶伸手接过,把大氅披到身上,可这衣服实在太长了,大半截都拖在地上,就连兜帽也大得很,戴在头上几乎把她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叶云舟瞧着她这愈发显得娇小可爱的模样,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便走上前帮她系好了颈间的系带。“走吧。” 洛水瑶伸手提着垂落在地的衣摆,无奈地说,“可这也太长了,恐怕会弄脏的。” 叶云舟听了,笑着摇摇头:“无碍的,脏了再洗便是。快走吧,你要是再推辞,恐怕到了夜间都回不去山庄。” 洛水瑶一听,觉得确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结,默默跟在叶云舟身后向外走去。两人这般奇特的装扮,一路上自然引来了众人好奇的目光。洛水瑶心里有些不自在,便慢下半步,躲在叶云舟身后。 叶云舟抬眸,冷冷地瞪了那些偷看之人一眼,那人赶忙缩回脖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不敢再张望。 叶云舟这才低头轻声对洛水瑶说:“快走吧,现在没人看我们。” 洛水瑶伸出手指,轻轻掀起帽檐,见确实无人再打量,这才大步向前走去。 叶云舟带着洛水瑶来到上次来过的院子,这里一切陈设依旧。他将洛水瑶领进自己住的屋子,让她先找个地方坐下,然后便转身去帮洛水瑶打水。 洛水瑶坐在桌边,抬眼打量屋内的布置,发现和侯府一样,都是极为简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并未像初次那般感到惊奇。很快,她就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叶云舟回来。 叶云舟很快就折返回来,手中端着一盆温水,还递过来一块布巾,“这个是新的,从未用过。” 洛水瑶摆了摆手,接过布巾并向他致谢。 叶云舟见此,走到旁边衣柜处,拿了一身衣裳后便走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了洛水瑶。 洛水瑶见他离去才开始整理洗漱,说是洗漱,其实也就是洗净脸上的灰烬,又拿手指当作梳子简单梳理了下凌乱的发丝。整理完毕后,她端起水盆想要出去倒水, 洛水瑶出了屋子,只见前院干净利落,井井有条。她环顾四周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倒水之处,于是便将目光投向后院,端着水盆径直朝后院走去。 谁料刚一踏入后院,就瞧见叶云舟正站在院中的大水缸旁。此刻的他已然穿好裤子,正弯腰专注地系着腰带,而那裸露后背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洛水瑶的眼前。 第183章 色诱 第183章 洛水瑶本想转身避开,然而瞥见他后背上青紫交错的一片瘀伤,又不由自主地多瞧了两眼。 叶云舟背立而站,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他转身望向洛水瑶,脸上瞬间浮现出错愕之色,还下意识地将手挡在胸前,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洛水瑶的目光刚一对上他的双眸,脸颊便瞬间涨得通红。“对不起,我只是想来倒水,并非有意为之。”她嗫嚅着说道。 言罢,她匆忙弯腰把手中的水盆置于地上,也顾不上倒水,径直跑出后院,一头扎进前屋,后背紧紧抵在门上。她脸上的热度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滚烫,直至良久之后,才慢慢褪去,恢复了些许平静。 而后院之中,叶云舟的眸光缓缓落在那地上溢出水渍的水盆上,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悄然在眼中晕染开来。 接收到叶云舟送去的消息,送衣物过来的叶一在门口恰好目睹这一幕,眼见洛水瑶全然忽略自己,红着脸径直冲进屋内,心中不禁疑窦丛生,只当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于是他赶忙快步冲向后院,欲一探究竟。待看到自家世子那副模样时,他不禁感到一阵无语,开口调侃道:“督司,你这般行径可实在是有失风雅,竟然对一个姑娘家施展色诱之术?” 叶云舟抬眸,睨视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怀里抱来的衣裳,也懒怠与他多费唇舌,转身从容不迫地从旁边架子上取下衣物,悠然地穿上。 “是又怎样?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别人姑娘便会主动投怀送抱?男为悦己者容,你可曾听闻?”叶云舟挑眉问道。 叶一挠挠头,闷声道:“只听闻女为悦己者容,可也从未听过男为悦己者容之事。” “有什么区别吗?” 叶一闻言陷入沉思,半晌过后,才喃喃自语道:“意思似乎差不多嘛,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叶云舟利落地绑好腰封,随后随手抄起一旁的脏衣物,信步走到叶一跟前,伸手接过叶一手中的衣物,紧接着便把那脏衣物径直扔到叶一怀中,“我让你去办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叶一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自信道:“你交代我办的事,哪有我完不成的道理?那自然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事儿。我已经和那边山庄联系妥当了,木材、各类建筑所需之物以及相关联系人,只要这边有需求,就会源源不断地供应过来。而且这价格嘛,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可是相当公道,你就把心妥妥地放进肚子里吧。” “只是……”话说到最后,叶一抬眼望着叶云舟,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这话该不该继续说出口。 叶云舟仔细地抱好怀中衣物,看着叶一吞吞吐吐的样子,语气稍显不耐,皱眉问道:“只是如何?有话快说!” 叶一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道叶一 之事。“只是我听说,洛表小姐要盖屋子,是为那些退役的残兵们盖的住所,世子,您可知晓此事?” 叶云舟听到他的话,眼中闪过片刻茫然,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料想洛水瑶应该是通过杨威等人联系上那些残兵退役之人,但他心中仍有困惑,于是继续追问:“他们有多少人啊?要盖多少房子?她就只是一个孤女,能有多少银子来管他们吃穿住?” 叶一没有即刻回应,他内心同样困惑。略作思索后,开口说道:“要不你亲自去探问一下具体情形吧。若果真在银钱之事上有所欠缺,那到时我们再一起想办法筹集,把不足的部分补上就好。” “不行。”他话刚落音,叶云舟立刻予以反驳。 “她既已决意独自操办此事,定然有其规划与谋略,她绝非毫无盘算之人,只是如此一来,想必会艰难重重。那些残兵退役之人处境困窘,这本该由朝廷出面处置,怎可让她一个女子背负这么多?这样吧,你先去我私库取出部分银两,交付给木材商以及其他材料商人,让他们以低价提供更多材料。另外,抽调一些士兵去帮着建造房屋,好让那些人能早日有房居住。” 想了想他又继续吩咐:“还有,去打点一番,把供与他们的蔬菜、瓜果等物价也压低一些,务必做得不着痕迹。我不管你用何种手段,绝不能让她察觉是我们在帮她。” 叶一点了点头,神色端肃,郑重其事地拱手行了一礼,“请督司放心,属下定会妥善办理此事。”言罢,便转身而去,其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悄然消失在视野之中,未有丝毫拖沓与嘈杂。 叶云舟深知叶一脾性,他平日虽偶有散漫不羁之态,但每逢正事,皆能处理得滴水不漏,令人由衷信服。故而将此事交托于他来办,叶云舟是极为放心。 待叶一背影全然不见,叶云舟才抱紧怀中衣物,行至前院。他在屋外驻足静听,屋内一片寂静,毫无声息。略作思忖后,叶云舟单手稳稳抱着衣物,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叩房门。 洛水瑶此刻心情已然恢复了平静,她并非那种看见男人裸背就会羞怯到无地自容的女子。只是先前不经意间瞧见他身上密布的伤处、淤青与条条伤痕,因看得入神而被撞破,这才令她感到难为情。她虽谈不上脸皮薄如蝉翼,但也还没修炼到全然不在意的厚脸皮境界,一时间慌乱得不知所措,只得匆匆跑开又折返回来。 此刻,她正静坐在凳上,心里想着日后的规划,又有些忧愁资金问题,一时陷入了沉思,遂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发愣,忽闻一阵敲门声打破她的思绪,料想定是叶云舟归来,于是起身理了理衣衫,接着上前打开了房门。 彼时,太阳渐趋西斜,余晖如金纱般恰好披裹在叶云舟身后。那柔和的光线,映衬着他本就俊美的面庞,更添几分迷人韵致,使其整个人仿佛褪去了往昔的冷峻棱角,进而散发出一种温柔平和的气息。 第184章 上药 第184章 洛水瑶瞧着眼前的他,竟一时有些看痴了,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难以从他身上移开分毫。 叶云舟似是未觉洛水瑶的凝视,微微向前举起手中衣物,轻声说道:“我已吩咐人将衣物给你送来,你且快去换上吧。此刻天色渐晚,我也好趁早送你回去。” 洛水瑶闻声,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手中的衣裳上,短暂犹豫后,伸出手轻轻接过,低声道:“多谢。”旋即转身步入屋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没再抬眸与叶云舟对视,所以也没看到对方眼里的势在必得和得意之色。 叶云舟暗自得意,认为自己凭借美色吸引他人的思路与做法并无不妥。在他看来,这世间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甚至连动物都会用自身的皮毛去吸引对方,自己不过是利用了自身所具备的吸引她的特质罢了,因而他心中毫无羞耻之感。 洛水瑶迅速换好衣裙,仔细检查一番,确认衣褶齐整后,方才开启房门。 此时,叶云舟双臂环抱,悠然斜倚在屋前立柱之上,目光遥望着远方那一抹落日余晖。待听到开门声响,他才缓缓转过身来。“换好了。” 洛水瑶微微点头示意,没有再言语。感激之话此前已反复诉说,此刻再说反倒显得多余。她只默默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间,以待日后相报。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去。”叶云舟说着便举步欲往外走,可刚迈了两步,却发觉洛水瑶仍静立在门口,并未挪动脚步。他不禁满脸疑惑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询问之意。 洛水瑶提及叶云舟背上的伤,话尚未出口,叶云舟便满不在乎地回应道:“不过是往日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刀剑无眼所致的些许轻伤罢了,不打紧。” 洛水瑶忙摇摇头,接着说:“不是那些刀痕,是有很大一块淤青。” 叶云舟微微皱了皱眉,略作迟疑后才说道:“或许是方才不小心磕碰到哪里了,并无大碍,不必担忧。” 谁知洛水瑶依旧纹丝未动,她轻声说道:“或许当下摔着时你尚未有所察觉,可待到明日定会疼痛不堪。你这屋内可有药膏?不若找个人来替你涂抹一些吧。” 叶云舟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这院子附近没什么人在。他们要么在马场那边忙碌,要么去你的山庄帮忙建造房屋了,实在没有其他闲散之人可供差遣。这伤就暂且别管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洛水瑶顺着他的话思索片刻,随后咬了咬牙说道:“那你进来,我替你涂。” 叶云舟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瞬间紧握,心中暗喜: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但他脸上仍装作有几分犹豫与为难,“这……男女授受不亲,怕是不妥吧?” 洛水瑶听了叶云舟的话,心中不禁有些踌躇。她并非纠结于男女大防,而是担忧自己此举会让叶云舟产生更多的遐想与期待。这般思量之下,她脸上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许,刚要张嘴说:送我回去后,你再找旁人来给你上药。 叶云舟几乎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见状又说道:“不过你已然应允与我在一起,如此行事倒也并无不可。” 言罢,便径直走向门前,“进去吧,屋里有药。” 洛水瑶“……” 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可如今情形已到这般地步,若是再推辞,反倒显得自己虚伪矫情。无奈之下,她只能侧身避开门口,与叶云舟一同走进屋内。 叶云舟踏入屋子后,径直走向旁边的柜子开始翻找。片刻后,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一罐碧色药膏,转身递给洛水瑶,说道:“用此药吧。” 洛水瑶伸手接过药瓶,打开瓶塞,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药味窜入鼻腔。她心中明了,这确实是治跌打损伤的好药。 随后,她抬眸示意叶云舟褪去衣裳。 叶云舟见她神色平静淡然,没有丝毫羞涩之意,这反倒让他自己内心有些许不自在起来。可他毕竟是男子,自认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转身,动作略显生硬地解开腰带,脱下衣服,然后坐在凳子上,将后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洛水瑶的视野之中。 洛水瑶走上前去,细细端详叶云舟身上的伤处。只见他背上横亘着数道刀疤,深浅不一,部分刀疤处还有增生的痕迹,由此便能想象出他当时受伤有多么严重。在他的左肩肩胛部位,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凹痕,这大概率是被箭矢穿透后所遗留下的印记。从这疤痕来看,伤口定是从前胸贯穿至后背。虽说他当时避开了要害部位,侥幸保住了性命,但这伤势绝不是所谓的小伤那般轻松。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涩之感。战争从来都是无比残酷的,他能活着归来,实属万幸之事。 稳了稳心神,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而是将目光移向了他后腰侧边的那块淤青之处。屋内光线略显昏暗,她只好微微蹲下身子,又凑近了一些,这才瞧见他腰侧有差不多两个巴掌大的一片青紫,边缘还泛着红。洛水瑶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叶云舟顿时“嘶”的一声,腰腹部的肌肉猛地绷紧了。 洛水瑶不禁有些难为情,暗自埋怨自己手太欠,赶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背对她而坐的叶云舟此刻额头上青筋暴起,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没事”二字。 洛水瑶听出他声音异样,只当是疼得厉害,便不再犹豫。旋即从药瓶中挖出一坨药膏,轻轻涂抹在他背上,边涂抹边轻声安慰:“我尽量轻点,要是疼了就告诉我,我会更小心些。” 殊不知叶云舟之所以这般表现,并非是伤口疼痛,这般程度的伤痛于他而言不过尔尔。实则是被洛水瑶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麻痒之感阵阵袭来,令他苦不堪言。若不是顾虑洛水瑶会担忧,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口中发出呻吟之声。 第185章 什么 第185章 终于,仿若历经了漫长的煎熬,这如同酷刑般的上药过程才宣告结束。当洛水瑶说出“好了”之时,叶云舟额头的汗珠已然如雨水般簌簌落下,后背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洛水瑶一心以为是他疼得厉害,尽管心中对自己动作那般轻柔却仍让他如此反应有些疑惑,但还是不禁泛起些许愧疚之意。随即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为他擦拭背上的薄汗,这才示意他穿上衣物。 叶云舟几乎是瞬间起身,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衣物,手脚麻利地就将衣服穿到了身上。 见洛水瑶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叶云舟这才赶忙撩起衣袖,毫无形象地擦拭起脸上那如豆般的汗珠,随后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让自己的嗓音恢复正常,可终究还是带着一丝沙哑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洛水瑶听到他那略显沙哑的嗓音,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可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迈出了门。 待出了院子,两人便并肩朝外行去,不多时就到了山庄门口。 叶云舟随之停下脚步,示意她自行入内。毕竟此刻天色已然渐渐昏暗,要是自己与她一同进去,保不准会惹来诸多闲言碎语,他不想让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遭受流言蜚语的烦扰。 洛水瑶明白叶云舟的顾虑,感激地朝他俯身行了一礼。刚要开口告辞转身回山庄,却忽然记起一事,于是转身看向叶云舟,“那匹小马……” 叶云舟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已有人仔细查验过,那匹小马当时只是不小心将一颗较为尖锐的石子卡在了马蹄里,致使马蹄出了些血,这才突然受惊暴动。现在石子已经被清理干净,让它安心休养两日,自会痊愈如初。” 听到他这番解释,洛水瑶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又赶忙问道:“那你可有伤着它?” 叶云舟摇了摇头,“自是不会,我收了力道,只是踹倒了它。” 见洛水瑶仍有些疑虑,他便再次出言安慰:“你莫要担心。牲畜的愈合能力极强,最多两日,你来时它定会如往日一般活蹦乱跳,你切莫忧心。” 如此一说,洛水瑶心中的担忧彻底消散,不再迟疑,转身向叶云舟告辞后便款步走进了山庄。 叶云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待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又用力戳了戳,奇怪的是,此时却再没有了之前上药时那令人难以忍受的酥麻感觉。 当洛水瑶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春杏正在院中焦急地踱步,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待瞧见是洛水瑶的身影后,她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把奴婢担心坏了。” 洛水瑶轻轻拍了拍春杏的手以示安慰,说道:“没事。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不必担心我。” 春杏并未听从她的话,而是搀扶着洛水瑶的手走进了屋子。 替洛水瑶点上油灯后,犹豫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劝说道:“小姐,您如今已无娘家依靠,在这京都之中也没几个人能为您撑腰。您可要明白,女儿家的贞洁最为重要,切不可被人随意哄骗了去。” 洛水瑶见春杏犹豫半天,忸忸怩怩说出这番话,不禁觉得好笑,心里却也暖意融融。她明白春杏说出这番话虽有逾越之嫌,但又何尝不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自己怎会怪罪于她?于是便轻声说道:“你放心,这些道理我自是知晓。我只是骑马时不小心蹭脏了衣服,这才请他派人来取衣裳更换,你切莫胡思乱想。” 春杏听闻此言,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为何不说明白,害得我如此担心,我还以为……”话语戛然而止,眼眶却微微泛红,心中仍有余悸。 洛水瑶轻轻揽过春杏的肩膀,温柔地安慰着她:“好了,别害怕啦,你要相信你家小姐我不会吃亏的呀。快回去歇着吧,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春杏赶忙摇摇头,说道:“奴婢不辛苦,能为小姐办事那是奴婢的福气呢。” 洛水瑶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春杏鬓角略显凌乱的发丝,再次安抚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春杏才转身回自己屋子休息去了。 洛水瑶脱下衣服,吹灭油灯后,便躺到床上,脑海里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原本想着或许会一夜难眠,谁知这一觉她却睡得格外香甜。 ………… 在训马营地这边,叶云舟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毫无半点睡意。他双目紧闭,可脑海中、眼眸前浮现的皆是那同一个女子的模样。她时而娇俏可爱,时而怒火中烧,时而调皮捣蛋,时而又带着些许做作,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样子,都如同石子投入湖心,在叶云舟的心间激起层层涟漪,让他心潮澎湃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舟才终于沉沉睡去。 侯府之中,红色灯笼高高挂起,上面印着大大的喜字,四处皆是宾客满座的热闹景象。叶云舟低头一瞧,发现自己身着一身鲜艳的大红喜袍,头上戴着玉冠,分明就是一副成亲之人该有的模样。他不禁满心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铮,时候可不早啦,你赶紧去洞房呀。你这小子,莫不是喝酒喝傻了?” 身旁传来众人好酒起哄的声音。紧接着,他便被众人推搡着,迷迷糊糊就被推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红绸四处遍布,满满都是喜庆的氛围。 随后,他又被人引着进了一个屋子,接着门窗便被关上了。而在床边,坐着一位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女子,那喜袍上绣着金线凤凰,瞧身形极为曼妙。叶云舟心中虽疑惑重重,但整个人却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缓缓向前走去。 他拿起旁边的喜杆,轻轻挑起女子的盖头。 那女子随即抬眸看向他,叶云舟顿时僵在了原地。只见她抬眸之处,眉目如画,樱唇轻启,眼中饱含着一腔柔情,瞬间就将叶云舟的身心神全都吸引了过去,“瑶瑶”。 第186章 情况 第186章 洛水瑶见叶云舟半天都没动静,不禁娇嗔地哼了他一声,“怎的还不过来解开凤冠呀,真的好重呢。”瞧着她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叶云舟的手脚仿佛又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赶忙上前替她解开了凤冠。 洛水瑶感觉到头上没了那束缚之感后,便起身开始一件件褪去外衫、衬裙,到最后只剩下里衣。她一抬眼看到叶云舟时,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嗔怪道:“怎的自己不解衣冠,还要我来伺候你不成?” “嗯,好。”叶云舟听了她的话,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赶忙解开腰带、褪下外衫,又将玉冠取下随手搁在一旁,而后又呆呆地望着洛水瑶,一脸不知所措。 洛水瑶见状,仿若水蛇般轻轻缠绕了上去,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微微贴上嘴唇,与他辗转厮磨,二人唇齿紧紧相依。叶云舟被她拉得低下头,只能双手紧紧扶着她的腰,任由她带着自己沉醉其中。 可狼就是狼,恶性终究难改,哪怕起初有那么一刻的呆愣,可很快便会去争夺主导之权。 渐渐地,局势转变,变成了洛水瑶在承受着一切,二人双双倒在了那铺着柔软红色喜被的床榻之上,情潮渐涌,夜惊鸿珠轻晃,床幔竟无风自动,就连窗外的月儿似乎也羞得隐去了身形。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光线,直直照在叶云舟的脸上。叶云舟整个人还处于迷茫状态,下意识地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想要寻到怀中之人。可他闭着眼睛摸索了好一会儿,却终究一无所获。 他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床上空空如也,一时间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起身就想去寻找那人。谁知刚坐起身来,便忽然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大红喜被,哪有什么新房,又哪有什么一夜缠绵,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随后掀开被褥,果然如他所想,一切皆是虚幻。叶云舟又猛地躺回床上,再次狠狠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他努力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羞人的画面,可脑子却根本不受控制,越是不让去想,那些画面反倒在脑海中越发清晰,想得也就越多。 叶云舟心中懊恼不已,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随后猛地翻起身来,匆匆褪去身上的衣裳,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他也顾不上那凌乱不堪的床铺了,径直冲向后院摆放水缸的地方。他抄起一只水桶,从水缸里舀起满满一桶冰冷刺骨的水,然后兜头就浇了下去。冰冷的水顺着他的脸颊、身躯流淌而下,这才总算让他稍稍冷静了几分。 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身子微微打了个寒颤。把水桶扔进水缸后,他转身回到院子,又进了屋子。再次褪去身上湿漉漉的衣裳,重新拿了一身穿戴整齐。看着地上那堆湿衣物以及凌乱的床铺,他也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叶一将手头所有事务都处理妥当后,终于得空回来向叶云舟禀报情况。刚一走进院子,就瞧见院子里挂满了衣物、床单、被罩还有被子等。他满心不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自己动手洗衣服啦?怎么不留着我来做。” 叶云舟静静地坐在桌边,手中捏着一杯早已没了热气、凉透了的茶水,目光望着院子里晾晒着的那些物件。听到叶一的询问,他连眼睛都没转一下,只是淡淡地答复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一挠了挠头,心中满是疑惑。不过既然自家都司不想回答,他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 随后,他便开始向叶云舟禀报昨日叶云舟吩咐下来的事情,并且表示所有事情都已经顺利完成。 叶云舟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靖安伯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叶一其实早前就已经接收到了相关消息,原本也正打算向叶云舟禀报呢。此刻听到叶云舟问起,他便赶忙回应道:“那边传来消息说,那柳向东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浑身疼痛难忍。哪怕靖安伯请出了宫中的太医来诊治,也是无济于事。他每日里都痛苦哀嚎,就这短短几日的工夫,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靖安伯府还对外放出消息,称若是有人能治好他的腿疾,便可得到万金的丰厚回报。” 叶云舟微微眯起双眼,吩咐道:“你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洛表小姐。” 叶一满脸不解,“为何要透露给洛表小姐?” 叶云舟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反问道:“那你觉得柳向东是因为什么才会疼痛难忍呢?” 叶一似有所悟,惊讶道:“您是说洛表小姐竟有这等能耐?” 叶云舟微微点头,“她在医道方面,不…或者说是用药方面,颇有天分。恐怕就算不是她亲手所为,这事儿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你不用管她具体会怎么做,只管把这消息透露给她就行。要是她打算做些什么,你可一定要替她处理好后续事宜,绝不能让人察觉到是她动的手。” 叶一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叶云舟又吩咐道:“你上次查探后说柳公权那位姨娘不容小觑,既然如此,你就把柳大的这件事捅到她跟前儿去,让靖安伯府那边闹起来。闹得动静越大越好,让他们没精力去谋算其他事才好。” 叶一再次点头应道:“是。” 想了想又说:“那些地痞流氓我已送走。”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自信:“您放心吧,我前几日就连夜把他们全都打包送去了北狄边境,让他们与敌军对战去了。要想活着回来,就要看他们运气好不好,运气不好的话,在那边杀几个敌寇也算没白去,还能落个勇士的名头呢,怎么看都不算是坏事。” 叶云舟难得地对叶一露出了赞扬的神色,“此事你办得不错,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再给你放几日休沐。” 谁曾想,叶一听到叶云舟的话后,一下子变得扭扭捏捏的,“我不要休沐,就是吧,您瞧您都已经找到心上人,我和您年纪差不多大呢,也合该娶妻了,我想请你给我做个媒?” 第87章 打脸 第187章 “哦?” 叶云舟剑眉轻轻一挑,眸中满是玩味。“你小子,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叶一闻言,表情愈发忸怩,脑袋低垂,活脱脱像个羞怯的小媳妇,耳根泛红,期期艾艾道:“就……就是洛表姑娘身旁那丫头,好像叫春杏来着,是个极好的姑娘。我想劳烦你去跟洛表姑娘说说,帮我做个媒。” 叶云舟脸上笑意褪去,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你不过昨日才与那姑娘见了一面,怎就能这般草率,心心念念着说媒成亲之事?婚姻大事,可万万容不得这般莽撞行事!” 叶一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服气:“我咋就不能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半斤八两,当初才见洛表小姐一面,就百般谋划算计,嘴上还嫌弃人家嫌贫爱富呢。嘿,结果一知晓她身份,立马态度大变,把之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现在竟觉得人家浑身是优点了。你能这样,凭啥我就不行?” 叶云舟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可事已至此,毕竟是自己做过的事,实在推脱不得。 “你………” 叶云舟呼吸陡然一滞,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寒着声开口:“不管怎样,这媒我做不了。你也别去纠缠洛表姑娘,要是让我知晓,绝不轻饶。你既钟情人家姑娘,就凭真心实意去赢得她的心,若做不到,也别怨天尤人。” 叶一只得喏喏应是,硬是没敢抬起头来。方才一时之气说出那番话,他也有些发怵,一时也不敢再多言语。 叶云舟瞧着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叶一缩了缩脖子,心里清楚这事儿算是翻篇了。待叶云舟身影消失,他当即转身,快步离开训马营地,直奔隔壁山庄而去。 ……… 山庄这边,洛水瑶天刚破晓便起了身,带着春杏前往后山瞧了一眼。那儿地基已然打平,往昔杂乱丛生的野草没了踪影,地面干干净净。虽说她来得不晚,可现场已有不少人忙活着,她不禁感慨:“人多力量大!” 瞧了片刻,见诸事井然,她也没多露面,便转身回了院子。 这天早上,洛水瑶把当日要办的事逐一梳理清楚,交给春杏转递到刘管事手上后,才得闲歇了会儿。没承想,很快就有人通报,称叶一来了。 洛水瑶整了整衣衫,前往待客之处。只见叶一双手背于身后,望着院中的大树,若有所思。听到脚步声,他才转过身,行礼道:“属下见过洛表小姐。” 洛水瑶朝他微微颔首还礼,“叶都卫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叶一连忙摆手,“洛表小姐,何必这般客套,您与我家世子一样,唤我叶一就好。” 洛水瑶也没再推辞,轻轻点头应道:“行,那叶一,你此番前来,可是你家世子有何事要吩咐于我?” 叶一朝洛水瑶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跟在其身侧边走边说:“我家世子说让我来给您通个信儿,谈不上吩咐。” 二人走进客厅,叶一瞧着四周无人,才开口道:“我家世子来这儿之前,曾碰上过靖安伯府的柳二公子纠集地痞流氓围堵您的事儿,还顺手解决了后事。不知洛表小姐对此事可知晓?” 洛水瑶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点头,道:“我如今才知道。” 她还说怎会如此这般顺利,连她精心筹备的后手都压根没机会用上,此事就这么顺风顺水的完成了。后来在此地见到叶云舟时,她心底就起了疑,暗自忖度这事儿如此顺遂,恐怕和叶云舟难脱干系。 不过既然事情已然圆满解决,她也没再多问,只是叮嘱杨威,多派人手留意着,如今,她对那府中的状况虽说略知一二,可毕竟不是无所不能、手眼通天之人,靖安伯府里那些具体的内情,她还没能力知道的太过清楚。 叶一瞧着她神色这般复杂,心下一转,便也猜出了几分真相。“那日,世子奉了差使,恰好要来训马营地,路遇几人在道旁哭天喊地、哀嚎不断。世子心下生疑,便顺势审问了一番,这才知晓原是有人蓄意算计你。世子当即将此事妥善了结,后续诸事皆由我们打点,绝不会牵扯到表小姐分毫,还望表小姐放心。” 洛水瑶面上满是感激,柔声道:“烦请替我多谢你家世子。” “表小姐,您太客气了。”叶一恭敬回应,“世子担忧那柳二做出腌臜事,胡乱攀扯您,特意吩咐我派人盯着。” 话说到此,他目光落向洛水瑶,眼里悄然浮起几分审视与好奇,话锋一转,“说来也怪,这几日柳二公子浑身疼痛、惨叫连连,靖安侯请了宫中太医来看,却毫无起色,表小姐可知其中缘故?” 怎会如此?洛水瑶面上露出错愕之色,似乎对,听到这一消息颇感意外。 叶一眼神微微眯,看着她半晌,见她眼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想起自家世子的话又不免迟疑起来。世子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说嘛,这般一个柔弱的女子,就算是懂几分药理又怎能比得过宫中太医。真弄不明白,世子缘何对这姑娘给出这般高的评价,着实令他费解。 见他移开眼神,洛水瑶唇角悄然一勾,那弧度稍纵即逝,快得难以察觉,眨眼便又恢复了一脸平静。 “多谢你特意来告知此事。” “表小姐言重了,属下不过是依着世子吩咐,前来传个话罢了,实在当不得这般感谢。” 洛水瑶轻轻点头,说道:“那便暂且不提这谢字了。不过你帮忙联系木材商一事,可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昨日我听下属来报,说那木材商以及其他材料商给出的价格极低,想必叶都尉在其中定然出了不少力。待日后若有机会,我应该好好答谢你一番才是。” 第188章 送信 第188章 叶一连忙推辞道:“这可都是那些人瞧在世子的面子上,才会给出如此低的价位。您无需惦记着谢我,要是真想表达谢意,去谢我家世子便好。我这会儿还得去后院同赵钱商议些事儿,就不打扰小姐您了。”言罢,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便迅速转身离开。 洛水瑶凝视着他渐远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浅笑。她心中自是明镜儿似的,又怎会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要论最该感谢之人,那无疑便是叶云舟才是。那木材以及其他各类材料商所给出的价格能低到那般地步,想来叶云舟在私下里怕是补贴了不少。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人可都是忠烈之后,原本就该由朝廷好生供养着的,然而现今却过得如此穷困窘迫。由此一琢磨,这朝中贪污腐败的状况怕是不少。 叶云舟与其父忠勇侯掌控着大半护北军的军权,不管是从人情道义来讲,还是从自身职责所在而言,确实都该为那些被忽视、未得到应有照顾的退役士兵以及家眷出份力、担起那份未履行到位的责任。 而当下她正急需人力、物力方面的支持,如此情形下,她只需佯装对此毫不知情便可。待日后时机恰当,在众人跟前将这份暗中相助的恩情道出,想来那些本以为自己被无情放弃的士兵,心中定会涌起更多对他们的感激之情。如此一来,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他们父子二人在护北军中的威望,令将士们更加敬重、拥戴他们父子。 既已想通并做好了这般打算,她便也不再为此事而纠结烦闷,当下便转身出了院子,唤来不远处的小丫鬟,吩咐其去将庄子叫到跟前来。 那小丫鬟办事极为麻利,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庄子便来到了院子里。 “小姐唤我可是有事要吩咐?” 洛水瑶方才已经写好了一信封。 见庄子来了,她随即起身,将信封递到庄子手上,同时还递上去一个小包袱。“你且将这些东西送去给杨威,他自会知晓该如何打算。” 庄子听闻洛水瑶吩咐他去送信,当下没有丝毫迟疑与多问,只是神色恭敬地接过,随后规矩地行了一礼,“小姐放心,我一定尽快送达。” 说罢,便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朝着山庄的马厩方向快步赶去。 马厩处,他向照看马儿的马夫要了一匹快马,随后便身形利落地一跃而上,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便朝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终于抵达京都之时,哪怕这一路上马不停蹄,未有片刻停歇,可时候终究已然不早,太阳渐渐西沉。到了城门口,他拿出路引,守卫很快放他通过进了城门后,只是哪怕他心中再急,也只能骑着马,尽量加快速度,朝杨威武馆所在的方向而去。 终于来到杨威武馆门前,庄子纵身一跃下了马,上前敲门。 没一会儿,杨勇便拄着拐杖前来开门了。见到庄子后,杨勇面露惊喜之色,热情地伸手拍了拍庄子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子,许久没见,长高了不少,还长胖了。” 庄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一路疾驰而来,原本脸上戴着的面巾竟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他此时虽穿着一身女装,不过许是近些日子总戴着面纱捂着的缘故,整个人看着长高长胖了许多,脸蛋也变得白净了不少。 杨勇的目光顺势下移,当瞧见他胸口处塞得鼓鼓囊囊的样子时,不禁忍俊不禁,哑然失笑起来,打趣道:“你这小子,莫不是扮姑娘家扮得上了瘾?你这胸口揣着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庄子见状,赶忙伸手紧紧捂住胸口,倒也并非是他害羞,主要是那胸口可是装着小姐吩咐他送来的重要物件呢。他猛地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了,拔腿就往武馆里面跑去,边跑还边大声喊道:“我今日可忙得很呢,等有空了再和你唠唠闲话儿。” 紧接着又扯着嗓子喊着:“杨威哥,你在哪里?” 这些日子,杨威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同样如此,前脚刚出门办事,没承想突然记起还有要事未处理,便又急匆匆折返回来。人还没再次迈出门槛呢,就听见庄子那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杨威赶忙应声:“在这儿呢,在这儿呢!你这般慌里慌张的,所为何事啊?” 庄子快步迎向杨威,一把拽住那刚踏出房门一只脚的杨威,拉着他又折回屋内。动作不停,转身迅速关好门窗,遮严缝隙,确保四下无虞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郑重递到杨威手上。 杨威虽不解,却也不多问什么,伸手接过东西搁在桌上,随后拆开信封认真看起来。 半晌,杨威单手揉皱信封,探向旁侧油灯,引燃信纸。待火焰将其吞尽,化作灰烬,他才转身,看向庄子,“行了,我知晓该怎么办。你回去回禀小姐,让她宽心,我定会尽快了结此事。” 庄子点点头,把桌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郑重叮嘱道:“此药粉你且收好,小姐说了,此物极为珍贵,万万不可浪费。” 杨威把桌上之物揣入怀中,抬手拍了拍庄子肩膀,笑着打趣:“你这小子,蹿高不少,也越发懂事啦!放心,你杨威哥办事,啥时候掉过链子?赶紧回去复命吧。” 庄子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镖局。 庄子前脚刚走,杨勇后脚便进来了。杨威抬眸瞥他一眼,没吭声,杨勇心领神会,也绝口不提方才之事。他明白,要是能透露,杨威自会跟他讲,如今缄默,定是此事不宜多人知晓。 “行了,你快去办小姐吩咐的事儿,镖局这边交给我,妥妥当当。”杨永开口说道。 “勇哥,辛苦你了,小姐交代之事,越早办妥越好,我这就动身去办。你这儿要是有啥状况,差狗剩给我传个信儿就行。” 杨勇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杨威别再啰嗦,抓紧走人。 第189章 外快 第189章 杨威步出院子后,抬手一招,唤来一位同伴,吩咐其前往方月娘那边复命。交代完毕,他便独自一人,迈着步子朝着靖安伯府的方向走去。 方月娘那边确实事务繁杂,不过好在她手底下人也挺多。只要她稍微上点儿心去打理就行,也不是没了他就转不动。眼下小姐交代的事儿更加要紧,他得先紧着办这边的事才行。 不多时,杨威便抵达了静安伯府。略一思忖,觉着走正门太过显眼,目标太大,于是转身朝侧门走去。来到侧门旁的树上,他寻了个隐蔽位置猫着身子等候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杨威都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就在这时,只听那侧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柳向东身边那小厮探头探脑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后便朝着杨威这边行来。 杨威猛地一惊,原本昏胀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正欲张口呼喊,却瞧见那小厮径直掠过这棵大树,继续朝外走去。杨威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想着还以为自己因大意而暴露了行踪呢。 不过杨威倒也没多顾虑,当下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落地的动静虽小可也不是没有声音,顿时将那小厮吓得不轻,小厮赶忙猛地转过身,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杨威嘴角微微一勾,本想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可这一笑,反倒让那小厮身子猛地一抖。要不是记着自家少爷的吩咐,绝不能弄出动静惊动旁人,就冲杨威这模样,小厮都恨不得立马尖叫着跑开。 见他这一笑,那小厮显得愈发惊恐。杨威见状,心中不禁暗骂这小子简直胆小如鼠,就这副怕人的模样,也不知那刘二公子咋想的,还敢派他出来办事?真怕他把事儿给搞砸咯。 他即刻收起笑容,面色一板,眼神冷冷地紧盯着那小厮,语气森冷地问道:“柳二公子想要派你去做何事?” 那小厮瞧他这般模样,心里更怕了,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说道:“我家少爷派我去寻忠勇侯府洛表小姐,要……要解药。” “哦?”杨威听了,不禁挑挑眉,追问道:“要什么解药?” 那小厮吓得更厉害了,见杨威这架势,立马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家少爷近些日子也不知咋回事,浑身疼痛难忍。老爷都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看,可压根儿查不出啥名堂来。少爷就琢磨着,这会不会是进忠勇侯府的洛表小姐干的,所以就吩咐我,要我不可惊动旁人,连夜去求洛表小姐赏一份解药。” 杨威听完,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这小姐着实是料事如神。可他哪能想到,这事儿是叶一安排在靖安伯府里的眼线传出来的消息呀。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派庄子连夜匆忙赶来给杨威递信,还在信里催促杨威尽快到靖安伯府截停这小厮。 那小厮说完后,见杨威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心里越发害怕起来,还以为杨威要对他下毒手呢,赶忙“砰砰”地磕头求饶:“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杨威被他这吵闹声弄得心烦意乱,伸手制止道:“莫要吵闹。你现在就回去告知你家公子,让他派人带上三千两银票出来,就在这儿,我会把解药交给你。但切记,此事绝不可让外人知晓,要是你走漏了风声告知了其他人,那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便先一步离开,到时候你家公子就只能活活痛死了。” 那小厮哪敢有半分推辞,急忙起身,连滚带爬地朝着静安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叶一见此情形,便再次隐匿起自己的身形,悄然隐于暗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靖安伯府内,柳向东正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汗水已然浸湿了一层被褥。几个小丫鬟低着头,动作格外小心地走上前去,准备替他更换床单被褥,可谁知一个小丫鬟不小心碰到了他,柳向东身上顿时痛得一激灵,他猛地抓起旁边的玉枕,朝着那小丫鬟用力砸去。 小丫鬟躲避不及,惨叫一声后,便直直倒在血泊之中,眨眼间就没了气息。 其他几个丫鬟瞧见这惨状,纷纷咬紧嘴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后,极为熟练地拖着那丫鬟的尸体就走了出去,仅仅几息的工夫,地上便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仿佛刚刚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就在这时,那小厮来到了房门前。他在门口踌躇徘徊了好一阵子,直到听到柳向冬一声暴喝:“滚进来!”这才哆哆嗦嗦地走进房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向东双目圆睁,眼中布满了血丝,因多日没能好好休息,整个人全然没了往昔那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看上去形容枯槁。他眼神阴冷地盯着小厮,恶狠狠地问道:“我让你去做事,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小厮抖着胆子先朝四周谨慎地探查了一番,见这会儿所有的丫鬟都已经退出去了,这才强忍着腿软站起身来,又将门口的侍卫支使着走远了一些,关好门窗之后才又重新跪回到柳向东面前。 “少爷,您让奴才去做的事儿,奴才一出了门,就发现那洛表小姐早料到会有这事儿,她派人守在咱们府外呢。那人放话说,让您备上三千两银票,他就把让您浑身剧痛的解药给您。” “还说……”小厮说到这儿,不禁嗫嚅起来,有点不敢接着往下说出后面的话了。 “还说什么?”柳向东强忍着又一次涌上来的剧痛,咬牙切齿地逼问道。 那小厮的手指因为极度紧张,都险些把掌心给抠破,可终究还是咬着牙,哆哆嗦嗦地说道:“还说……还说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便藏匿起来,到时候就让您……只能活活痛死。” 第190章 解药 第190章 后面那几个字虽说小厮说得极为小心,但柳向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满心都想怒吼出声,可一想到小厮传回来的那番话,又只能强行忍住,暗暗把那股恨意直往肚子里咽。 他这段日子着实是被这钻心的疼痛折磨得都快要发疯了,一听只要三千两就能拿到解药,几乎想都没想,便低吼道:“去,把我的钱匣子拿来!” 那小厮一听,赶忙爬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箱柜旁,手哆嗦得厉害,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抱出一个钱匣子,而后又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柳向东。 柳向东此时额头汗滴如豆大的雨点般滚落而下,却压根没抬手的意思。他粗声粗气地吩咐道:“你从里面掏出三千两,把其余的收起来,现在就去给我从那人手里把解药拿回来!” 那小厮稳了稳心神,将钱匣子轻放在八仙桌上,接着便仔细地从里面数出三千两,把剩下的银两又锁回箱柜里,而后拿着那三千两走到柳向东面前,还想着清点一番,结果柳向东直接把床边的枕头砸了过来,怒吼道:“还不快滚!” 小厮望着脚边那碎成几块的玉枕,顿时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手忙脚乱地把银票一股脑儿塞进怀中,接着便撒腿奔出了屋子,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杨威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长到他都开始怀疑,那小厮是不是把他的话忘在脑后,根本没去通报,又或者是通报了,柳二公子却不愿理会。他等得耐心全无,正琢磨着要不要冒险闯进府里去探探情况,就在这时,那侧门总算打开了,小厮又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 那小厮一路踮着脚,匆匆跑到之前与杨威碰面的地儿,脑袋左探右探,嘴里还不住小声喊着:“壮士,壮士,你还在不?” 他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银票,整个人转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应答,便又转身往回瞧去。这一瞧,可把他吓得不轻,只见身后不远处,杨威正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直直盯着他。 小厮心猛地一揪,差点叫出声来,好在脑瓜转得快,忙稳了稳神,陪着笑脸道:“壮士,银子我带来了,不知那解药在何处。” 杨威下巴微微一抬,神色冷峻,不容置疑道:“你先把银票拿出来,待我验过,自然会给你瞧那解药。” 那小厮眼珠滴溜一转,脸上堆满讨好又狡黠的笑,边说边摊开双手,一副委屈模样:“壮士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胆子敢蒙骗您呀!不像您这般神通广大,有能耐又有魄力,我在您跟前,连根小指头都不敢乱动弹。要不这样,您行行好,先把解药亮出来,让我就瞧那么一眼,只一眼就行,只要确认无误,我立马就把银票双手奉上,绝不含糊!” 那小厮瞧杨威面色冷峻,心里发怵,脸上却还挂着笑,忙不迭哀求:“壮士,我就是个跑腿小厮,求您行行好,让我能好放心!” 他见对方这般坚持,眉头一皱,旋即伸手探入怀中,摸索几下,掏出个翠绿色的小瓷瓶,在小厮眼前晃了晃,沉声道:“看到了吧,把银子拿出来。” 那小厮心有不甘,咬咬牙,却也无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银票,双腿像筛糠似的打着摆子,递向杨威。 杨威一把扯过银票,瞧也不瞧小厮那满是不舍的眼神,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后,便将翠绿色小瓶径直扔向小厮怀里。紧接着,身形一闪,几个利落的跳跃,瞬间没了踪影。 小厮手忙脚乱接住药瓶,等再仰头张望时,四周已寻不见杨威身影,小厮不敢在此多逗留,忙不迭把药瓶在搂在怀中,而后拔腿就往回跑,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庭深处。 院子里,柳向东牙关紧咬,正强忍着一阵钻心剧痛。他左等右等,仍不见那小厮踪影,心头火起,暴吼道:“快去瞧瞧,墨竹那蠢货,咋还没回来!” 身旁侍卫们神色一凛,慌慌张张朝着院外冲去,没承想,和一路匆忙赶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小厮被撞倒后一骨碌翻身爬起,双手下意识护住胸口,检查一番,见怀中药瓶还稳稳在怀,这才长舒一口气,也没空与那侍卫搭话,抬脚就冲进屋里。 小厮进屋后,身形灵活地避开柳向东扔来的物件,几步就冲到床榻旁,急切喊道:“少爷,药来了!” 柳向东一听,面露喜色,赶忙抓过药瓶就倒出一粒药,正要往嘴里放,却突然顿住。他可是柳公权悉心培养未来要掌管大权的人,即便此刻疼得厉害,也还保有几分理智。 这药的药效还不清楚,他怎能随便就吃?于是他忍着剧痛,把药递给小厮,吩咐道:“你吃。” 这小厮跟在柳向东身后好些年了,也不是个愚笨的,瞬间就懂了少爷的心思。脸上刚泛起的喜色还没来得及褪去,便又转为愁苦模样。可他哪敢违抗自家少爷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药丸,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闭眼把药丸吞了下去。 柳向东忍着那钻心的疼痛,眼睛紧紧盯着小厮,就这么又熬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见小厮始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这才一咬牙,心一横,把那药丸送进了嘴里,咽了下去。事已至此,既然这药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那倒不如冒险试一试,实在是这疼痛太折磨人了,他实在是受够了。 咽下药丸后,柳向东闭着上眼,静静等待药效发作。哪曾想,只过了几息的工夫,他身上那如洪水猛兽般肆虐的疼痛感,竟如同潮水一般消退而去。 又过了几息,那疼痛竟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之前的折磨压根就未曾发生过一般。若非他抬手细细打量了一番,瞧见因这些时日茶饭不思而干枯消瘦的手,恐怕真会以为方才只是一场梦。 柳向东顿时满心狂喜,急忙转身拿起那翠绿色的药瓶。 第191章 好奇 第191章 只见瓶身光洁,上面什么都没写。他小心翼翼地把瓶里的药丸倒在掌心,仔细一数,发现居然只剩下了七颗。他用力甩了几下瓶子,没再甩出药丸,却甩出一张纸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小字:一日三次,每次一粒。 柳向东顿时浑身一僵,心中暗惊:“三千两银子,竟然就只够买这点药?” 他紧盯着掌心的七粒药丸,目光久久不移,良久,才把药丸谨慎地倒回翠绿色药瓶。又犹豫好一阵子后,到底还是倒出一粒,接着吩咐小厮:“拿个空瓷瓶来。” 小厮依言照办,柳向东随即将那粒药丸轻轻放入空瓶,神色凝重地嘱托他:“把此物交到我父亲手上,让他转交给宫中医术精湛的太医,仔细检验一番,看能不能瞧出些门道来。” 小厮赶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瓷瓶,“少爷您放心,小的必定仔细办妥此事。”说罢,便双手捧着药瓶,脚步匆匆地朝着柳公权所在之处走去,不多时便出了院子。 ……… 藏娇阁内,柳姨娘慵懒地斜倚在精致的藤椅上,身姿婀娜曼妙,姿态闲适中隐隐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她缓缓抬起那如玉般的手,纤细手指上染着的红色豆蔻鲜艳夺目,轻轻掐起一颗紫红色的葡萄,将其放入口中,随后便静静沉浸其中,享受着这藏娇阁内独有的静谧氛围。 听到院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柳姨娘这才不紧不慢地捻起旁边绣着芍药的帕子,细致地将玉指上沾染的葡萄汁水轻轻擦拭干净。 随后,她目光冷冷地看向正跪在屋中、小心翼翼禀报着事情的丫鬟,过了半晌,忽地冷冷一笑,那笑声在静谧的屋内回荡,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那倒是奇了,那柳二无端浑身疼得厉害,今儿还打发自个儿贴身小厮出府两趟,行事鬼鬼祟祟的。现下又听你说捞出来一具男尸,瞅那胎记,竟有几分像大公子。哼,如此倒真是有意思了。” 那丫鬟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她满心疑惑,自己都明明白白禀报了捞出来的男尸像是大公子,可这位身为大公子生母的柳姨娘却这等态度,她也不敢多问,身子依旧伏得低低的。 柳姨娘本就没打算听那丫鬟回应,自顾自嘀咕完,便转身进了屋子。不多会儿,她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玉佩,随手就扔到那丫鬟脚边,冷冷吩咐道:“把这玉挂到那男尸身上,甭管他到底是不是大公子,等明日老爷过来,就禀报说那就是大公子,听明白了吗?” 丫鬟赶忙小心拾起玉佩,低声应了句“是”,接着便转身匆匆退出了院子。 独留下柳姨娘在院中,目光阴冷的看向书房方向,蓦地冷笑一声:“柳公权,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选。” ……… 洛水瑶对靖安伯府当下的混乱情形一无所知。清晨起身,她麻利处理完手头事务,便往后山去查看,只见在叶云舟拨来的人协助下,材料又齐全,所以建房工程进展飞速,眼见已有了现代小区模样的雏形。 见一切井然有序,她不多作停留,转身直奔驯马营地。这两日她一直惦记着那匹枣红色小马,难得今日有空,她想去瞧瞧,也不知它现在状况可好些了没。 ……… 这厢,叶云舟晨起完成训练,简单洗漱一番便返回屋子,落坐于桌前,入目便是几摞文书堆叠案头。虽说换了环境,可该他经手的事务分量并未削减半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换个地儿继续处理公务罢了。 待有人禀报洛水瑶来时,叶云舟已将大半公务处理完毕。他听到消息,动作稍顿,念头一转便猜到她主动前来的缘由。于是搁下手中书卷,吩咐门外之人将洛水瑶带到驯马场,自己也随即起身,净了手,理了理衣衫,而后朝着驯马场走去。 洛水瑶被带到驯马场时,叶云舟尚未赶到。她坐在一旁休息屋里的藤椅上,带她来之人为她递上一杯热茶,她微微颔首致谢,那人便退下了。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望向马场外,神色难得浮现几分清静之意。 叶云舟赶到时,正瞧见洛水瑶露出这般神情。自与她初遇时,她脸上常挂着几分假笑,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温和,可骨子里,她透着一股淡然,好似从未真正把谁放在心上过。 只看她此刻看似望向外面,实则目光游离,神色漠然,哪怕自己机关算尽,也不过微微触动她的心神罢了。 叶云舟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她两心相悦。 洛水瑶听到些许动静,目光一转,就瞧见叶云舟正在门外一侧注视着她。她赶忙收起脸上那淡然的神情,换上笑容,起身行礼。 叶云舟见她又伪装起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抬步走进了休息之处。 “可是担心那匹枣红色马儿?”叶云舟问道。 洛水瑶点点头,“那日看它那般痛苦,想着这两日都过去了,不知它可好些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见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叶云舟忙出言宽慰道:“我今儿早上去查看过,那匹马儿已经完全康复。原本想着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寻你,告诉你马儿痊愈之事,没想到你倒先过来了。既然这样,我这就带你过去瞧瞧便是。” 洛水瑶眼中笑意盈盈,应道:“那便有劳了。” 可谁知叶云舟却并未迈步,反倒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如若不想笑,不笑便是,莫要勉强自己,你我之间用不着这样。”说罢,也不等洛水瑶回应,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洛水瑶缓缓敛起笑容,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片刻之后,便跟在他身后,朝着马厩的方向而去。 前方的叶云舟看似在自顾自地前行,可实际上步子迈得颇为缓慢。洛水瑶见状,不过加快脚步走了没几步,便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第192章 磨破 第192章 叶云舟轻轻垂眸,瞧了一眼此刻在身侧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女子。见她脸上已然没了方才那般刻意为之的假笑,反倒是一脸恬静安然的模样,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关系,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来便是。 之后的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言语。叶云舟带着洛水瑶走的方向,和上次碰到小马时全然相反,这次是朝着马厩不远处的一个单独角落行去。 那匹小马原本正卧在马槽边,口中还嚼着没嚼完的草根,瞧见有人来了,顿时警惕地站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来人。 在距离马儿仅有几步远时,叶云舟停下了脚步。洛水瑶却没理会他,反倒加快步伐,径直走到小马跟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小马好似认得她一般,侧着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心,掌心顿时传来一阵痒意,惹得洛水瑶忍不住扬起了笑脸。 “用不用替它解开缰绳,牵它出去转一圈,好让你瞧瞧它的脚掌确实已经好了。”叶云舟在一旁看着她那欢快的笑容,也不禁嘴角微微勾起,随后开口问道。 洛水瑶点点头应道:“好。”随后便侧身让出了些位置。 叶云舟走上前开始解缰绳,洛水瑶在一旁仔细盯着,那模样仿佛是要把这解缰绳的法子学会一般。 叶云舟见此情形,极有耐心,一边故意放慢动作好让她能看清楚,一边讲解着:“这是军中独有的绑法,乍一看似乎简单,可实际上并不好解,而且绑得非常牢固,不过真到解的时候倒也不算太难。你瞧,这不就解开了。” 虽说叶云舟解起来看似简单,可洛水瑶并未看懂其中门道。但她向来不是那种会扫兴的人,脸上还是扬起一丝崇拜的神情。“你们确实很厉害,竟能发明出这种绑法。”言语中满是对发明这个绑法之人的钦佩。 对上她的目光,叶云舟耳尖微微泛红,眼中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你在前面,我牵着马走。”叶云舟说道。 洛水瑶却摇了摇头:“我想牵着它走,可以吗?” 叶云舟不禁有些迟疑,“要是这马儿不小心踩到你……你不怕吗?” 洛水瑶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怕,你这不是在呢吗?” 说这话的洛水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她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她是真的不害怕。毕竟叶云舟的能耐,不管是原着里所描述的,还是当下实际情况,她都从未有过一丝质疑。想着他就跟在自己身旁,要是真出现什么状况,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就照应着自己,所以她心里踏实得很。 洛水瑶并未察觉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对一个男人有了这般深厚的信任,笃定他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在叶云舟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心中既涌起一股暖意,又有种麻痒的别样感受。他自然是察觉到了洛水瑶话语里饱含的信任与信赖,当下便眉眼弯弯。她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又怎会让她受到伤害呢?随即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那也行,我就跟在你身侧。” 叶云舟把缰绳递交给洛水瑶后,就跟在她身旁,两人一同朝着马厩外走去。到了马场,洛水瑶牵着小马转了好几圈,瞧见小马确实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她对这匹小马可是极为喜欢的,要是因为自己让小马受了伤,那她肯定会自责不已。 见小马确实状态正常,洛水瑶再次向叶云舟确认过后,便在叶云舟的协助下轻车熟路地跨上了马背,接着让小马驮着她在马场里缓缓转悠起来。有了上次骑马的经验,这次可要顺畅许多了。 叶云舟瞧着她,发现她确实很有骑马的天赋,不过鉴于上一次她骑马时的情形实在让他心惊胆战,所以这回他也不敢离开,只是双手抱胸,站在马场中间注视着她。 如此这般跑了几圈之后,洛水瑶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又一次经过叶云舟的同意后,她催赶着小马加快了速度,小马这才算是真正奔跑起来。 小马在马厩里被困了许久,大概是马儿骨子里就爱奔跑的天性使然,又或许是洛水瑶骑上了就容易上瘾,总之一人一马就这么渐渐撒起欢来,在马场里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如今洛水瑶已经能很熟练地驾驭着马奔走,身子也不像刚开始那般紧绷着,整个人能随着马颠簸起伏的动作自如应对,显得熟练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洛水瑶才察觉到疲惫,赶忙拉紧马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接着就想从马背上滑下来。可哪知道这一动,她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方才奔跑的时候太过兴奋,所以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一停下来,稍微动弹一下,就觉得双腿内侧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她微微咬着嘴唇,脸上带着几分难为情的神色看向叶云舟。 叶云舟其实早就走到她身侧了,原本想着等她自己下来再扶她一把就行。现在看到她这模样,又顺着她的目光瞧了瞧,再看看她紧蹙的眉眼,几乎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没多提醒她。 叶云舟微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伸出手,揽住洛水瑶的腰,稳稳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洛水瑶双脚刚落地,就感觉双腿又麻又软,几乎站都站不稳,身子向前倒去。叶云舟早有防备,立刻紧紧搂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先别乱动,等我把马儿拴好,再抱你回去。”叶云舟说道。 洛水瑶轻轻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叶云舟扶着她坐到马场一侧,随后便牵着小马回了马厩,很快又走了出来,来到洛水瑶跟前,见她神色乖巧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第193章 去哪里 第193章 “如何?可好些了?”叶云舟说着,伸手扶住洛水瑶的胳膊,将她搀起。 洛水瑶微微挪动腿脚,酸麻感虽褪去些许,却依旧火烧火燎地疼。她轻摇了摇头,眉头紧皱:“还是疼得厉害。” 说着,就着叶云舟的手,艰难地挪了两步,姿势颇为别扭。她心头火起,嗔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抱我吗?” 叶云舟见状,不禁哑然失笑,赶忙应道:“好,好,是我的错。” 言罢,他俯身弯腰,一手稳稳环住洛水瑶的腰肢,一手轻柔勾住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小心翼翼,既避开她的隐私之处,又留意不致因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伤口。 洛水瑶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抱过。方才那因恼意脱口而出的指责,此刻瞬间消散,只剩身子僵硬地蜷缩在叶云舟怀中。忆起自己方才那副不讲理的模样,她顿觉脸颊滚烫,热度烧得愈发厉害。 叶云舟仿若毫无察觉一般,稳稳抱着洛水瑶径直往马场外走去。此刻的洛水瑶,将头深埋在他怀中,全然未曾留意到,叶云舟眼眸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那笑意恰似春日里满溢的清泉,随时都要流淌出来。 洛水瑶像只鹌鹑似的在他怀里窝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她这是受了伤,并非有意为之,实在没什么可羞恼的。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她微微仰起头,便瞧见了叶云舟那线条分明的下巴。她不禁抿了抿唇,只觉喉咙处有些干涩。 叶云舟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看向她,被抓了个正着的洛水瑶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开口问道:“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叶云舟的声音仍旧温和至极,轻轻回应道:“我这便送你回去………”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水瑶急声打断:“不……不行的,如今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又是伤了腿,要是就这么被你送回去,怕是会招惹来不少闲言碎语。” 叶云舟搂着她的双手微微一紧,不过很快又放松开来,随后停住脚步,垂眸注视着她,轻声问道:“那你想要如何呢?” 洛水瑶稍作思忖后开口道:“你这儿可有闲置的屋子?能否帮忙安排一下,再去把我的丫鬟找来陪着我。要是实在没别的法子,那我便今日就在这儿住上一晚,等明日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叶云舟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便抱着洛水瑶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洛水瑶本想开口问问:你为何要带我来你的院子,可抬眼瞧了瞧他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终究没敢问出口。 叶云舟抱着洛水瑶来到自己的屋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后,便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向旁边的柜子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拿过来一个药瓶递向她,说道:“此药能够消肿止痛,我现在去安排人找你丫鬟过来,你先自己上药吧。” 洛水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药瓶,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说完,便不再抬眸看向他。 她并非是胆小怯懦,只是那人平日对着她,向来是一脸和煦,鲜少有这般冷峻神色,因而此番变化,让她心里直发怵。她也明白,大抵是自己先前那番话惹恼了对方,可她也有苦衷,着实不愿旁人将他俩无端牵扯出什么干系来。 在这古代,女子视名声比性命还重,她一思量,要是被人瞧见自己被他抱着回山庄,众人定会捕风捉影、肆意遐想,传扬开去,万一传入忠勇侯夫妇耳中,往后的麻烦怕是如滚雪球般,愈发难以应付了。 她细细斟酌过,留在这儿,倒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山庄那头如今事务繁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下,少她一人,根本无人会察觉。即便是刘管事问起,她只需随便寻个由头、搪塞几句,便能轻巧糊弄过去。 再瞧这边的人,多是从军中退下的,纪律严明的习性刻在骨子里,嘴巴严实得很,想来不会随意嚼舌根、胡言乱语,叫她平白担上莫须有的名声风险。这般权衡之下,她才鼓足勇气向他提出留宿一晚的请求,只盼着这一夜过后,诸事都能悄然平息,不生波澜。 望着已然被叶云舟仔细关好的门窗,她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想要瞧瞧自己这双腿究竟伤成了何种模样。 叶云舟的床铺之上,并未挂着床幔这类遮挡之物,她只得背过身去,艰难地褪去长裤,抬手撩起裙摆。衣料刚蹭到肌肤,伤处就像被狠狠蜇了一下,疼得她“嘶”地倒吸凉气,眼眶也本能地泛红。她咬咬牙,忍着疼,好不容易才把裤子褪了下来。 只见两腿双侧的肌肤已然红肿不堪,甚至有几处已然破了皮,瞧着甚是可怖。她见状,不禁暗自咋舌,满心懊恼,怎么也没想到,骑马这事儿竟还能把腿给磨破了!说到底,都怪自己当时只顾着沉浸在骑马的喜悦之中,丝毫未曾察觉到腿上传来的不适感。 懊恼也无济于事了,她拿起叶云舟放在一旁的药瓶,拧开盖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药膏,凑近一嗅,清凉药香扑鼻而来。她用手指挑了点药膏,轻抹在伤处,刚一碰上去,伤口处瞬间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冰凉与刺痛的感觉交织着蔓延开来。 她疼得直呲牙,却仍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将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处。瞥了眼旁边的裤子,她没了要穿上的打算,只因这衣裙的裙摆又长又宽,料想待会儿春杏赶来时,定会带一套新衣裙。况且刚上完药,这会儿若穿上裤子,保不齐会把药蹭掉,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轻拉裙摆,那裙摆如厚实的帷幕,层层叠叠地将双腿盖住。如此一来,旁人绝瞧不出她下身究竟有没有穿着裤子。 第194章 试一试 第194章 随后,她的目光扫到扔在一旁的裤子上,赶忙将其折好,藏进床底一处隐秘角落,要知道在古代,这裤子就等同于内衣,万一被人瞧见,她定会窘迫至极。安置好裤子后,她下了床,手里紧捏着盖好盖子的药瓶,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桌边,把药瓶放了上去。 随后,她刚打算转身回到床上安心等着春杏过来,谁料想,一转身,竟不小心勾到了旁边凳子的腿,刹那间,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出去。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护住头部,紧闭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直往地上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一道人影裹挟着风冲了进来。那人见状,心急如焚,想要伸手抓住她,可已然来不及,来人只好猛地翻身一拱,抢在她落地之前先行倒在地上,试图用自己的身躯给她当“肉垫”,缓冲这即将到来的冲击。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 洛水瑶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在感知到有人赶来相救后,这才徐徐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叶云舟那近在咫尺的下巴,她一时有些愣神。 她赶忙撑起手臂,瞧了瞧身后敞开的房门,瞬间明白过来,定是叶云舟听到屋里的动静才冲了进来。 她轻轻抿了抿唇,想用手臂的力量撑起身子站起来,可那两条受了伤的腿实在是不给力,费了好大劲儿,最后还是没能成功起身。 叶云舟就那么躺在地上看着洛水瑶,见她眼神不停变化,那副模样落在叶云舟眼里,不由觉得好笑。瞧着洛水瑶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从地上起来,叶云舟伸出手想去扶她一把。 哪成想,这手刚一动,竟不小心一下子碰到了洛水瑶受伤的腿。洛水瑶瞬间疼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自己来就行,你别动。” 说完,她便察觉到自己语气略显生硬了些,于是赶忙又补了一句,放软了语调解释道:“你刚才碰到我的腿了,实在太疼,你等我自己来。” 叶云舟听着她话,喉结不由自主地滚滚动了一下,眼神也暗沉了几分,短暂的沉默后,他双唇轻启,声线压得极低,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好,我等你。”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粗粝质感,又裹挟着丝丝缕缕难以名状的情愫,仿若幽暗中悄然弥漫的馥郁暗香,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悠悠地氤氲开来,满溢着耐人寻味的张力。 洛水瑶双臂之之前撑着身体,此刻已然酸胀乏力。她咬咬牙,又试着起身,可双腿受伤拖累,还是没能成功。一番折腾下来,她心气渐消,索性自暴自弃,双手一松就这么趴在叶云舟胸口。她想先歇息片刻,待手臂那股酸麻劲儿褪去,再尝试起身。 洛水瑶毫无察觉,自己温热的呼吸,正洒落在叶云舟裸露的颈边。此刻的叶云舟,身体像被冻住似的,僵直不动,垂在两侧的双拳下意识攥紧,指尖都泛白了,他极力克制,不想暴露窘态,额头也悄然沁出细密汗珠。 洛水瑶听着那愈发急促、跳动得厉害的心跳声,心下疑惑,下意识抬头瞧去,这才发现叶云舟脸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她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带着几分担忧与歉意问道:“是我太重了,压着你了吗?” 叶云舟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缓缓睁开,眼眸里布满血丝,仿若蒙着一层红雾,就那样直勾勾、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洛水瑶被这炽热又带着莫名情绪的目光盯着,呼吸猛地一窒,心口也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一瞬的慌乱。 叶云舟瞧着洛水瑶的反应,眼中隐晦地划过一抹暗芒,稍纵即逝,紧接着,他那线条冷硬的薄唇微微开启,不紧不慢抛出一句:“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彼时,正尝试再度撑起身子的洛水瑶,听闻这话,动作瞬间僵住,她抬眸看向叶云舟,迎上他那炽热且执着的目光,心头没来由地一紧,到了嘴边的敷衍之语愣是咽了回去,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得老老实实应道:“你自然长得极好。” 躺在地上的男人,此刻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神情透着几分平日里不见的魅惑劲儿,活脱脱像个蛊惑人心的恶魔,舌尖轻舔了下唇,嗓音低哑地吐出一句:“那你亲亲我可好?” 洛水瑶贝齿轻咬下唇,本想着一口拒绝,可抬眸对上他这副模样,心就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撩拨,莫名地痒了起来。她向来对好看的物事没有抵抗力,人亦是如此,这一路与叶云舟相处种种,若说心里对他没半分情愫,那肯定是假话。听到他这般大胆直白的要求,刚刚才平复些许的心跳,瞬间又紊乱起来。 叶云舟敏锐地捕捉到了洛水瑶眼中的那一抹迟疑,不过,他向来是个极有耐性的人,也是深谙狩猎之道的优秀猎手,更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将猎物引入彀中,时机一到,才果断出手。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之间虽有诸多未挑明之事,但他隐隐已经猜到洛水瑶这般抵触的缘由。既然如此,那她担心之事他来解决便是。 如此这般思忖着,叶云舟口中吐出的话语仍旧透着丝丝蛊惑之意。 “你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知旁人,自然也无需你为此担责,何妨来试一试?”他这般说着,眼神紧紧锁住洛水瑶,似要将她心底那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瓦解。 确实,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洛水瑶,哪比得上经历过战场洗礼的叶云舟那般心思深沉、满是心机。 听到叶云舟这番话,洛水瑶心中那最后一丝犹豫也终是消散了。是啊,既不会告诉别人,也不用彼此负责,好像确实没什么不能试一试的理由呀。 如此想着,她缓缓俯下身去,与叶云舟四目相对。 叶云舟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目光只是静静地盯着她,可他身侧那紧握成拳的手,却已然出卖了他此刻心中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那拳头上凸起的青筋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深处正暗暗涌动的情绪。 第195章 初 第195章 当二人唇瓣相贴的刹那,洛水瑶原本被蛊惑得迷迷糊糊的心瞬间有了片刻的清明。她下意识微微动了动,终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正想挣脱离开之际,身后却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像是在守护着她,可却也无情地截断了她的退路。 她抬眸看去,就瞧见叶云舟此刻眼眸紧闭,瞧不出有什么别的心思。她心下又一转念,想着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了。于是便缓缓放下心中的顾虑,微微启开樱唇,与叶云舟就此纠缠在了一起。 时光悄然流逝,叶云舟的呼吸愈发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犹如困兽,在理智与欲望的边缘苦苦挣扎。怀中之人青涩懵懂、动作笨拙,却似有魔力一般,搅得他心乱如麻、神志恍惚。直至忍耐抵达极限,他眸光中虽隐忍着炽热欲念,手上动作却依旧轻柔,一只手臂稳稳环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悄然扣住其后颈,细腻把控节奏,步步引导、丝丝引诱,带着她一同在这缱绻热吻里,缓缓沉沦、沉醉不知归路。 时光缓缓流淌,洛水瑶只觉周身被一股无形之力裹挟,起初尚还懵懂,待到恍然惊觉时,才发现主动权已悄然从指尖溜走,恰似沙砾攥于掌心,越是用力,流失越快。而叶云舟,着实是个深谙人心、狡黠非常之人,哪怕此刻身处看似劣势的下位,周身姿态亦透着几分慵懒随性,可那藏在细微动作、轻缓气息里的把控力,却如细密织网,将局面牢牢收拢于掌心。 洛水瑶被他这般不着痕迹地牵引着,心头慌乱之余,满心自责,只当是自己行事莽撞、太过唐突,误闯进这暧昧旋涡,殊不知眼前这人,才是不动声色布下“迷阵”,主导一切节奏的幕后“操盘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水瑶渐渐没了力气,开始抗拒 ,“别…喘不过气了…”。 叶云舟心中满是不舍,可又怕贪心容易打草惊蛇,只好顺着她的意松开她。 洛水瑶趴在叶云舟肩头上,发丝凌乱不堪,嘴唇泛红,喘着粗气,模样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过了好一会她才冷静下来,想起方才的事。她暗骂自己太冲动,看着被迫承受的人,只觉满心羞惭。也顾不上腿伤,撑起身就要离开,结果刚起一半,腿上一疼,整个人就往旁边倒去。 叶云舟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她,见状赶忙翻身用手垫在她脑后。“你身体不适,我抱你歇息。”接着不等她回答,起身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洛水瑶被动作轻柔的放在床榻上,她咬着唇,抬眸悄悄打量叶云舟一眼,却见他神色平静,仿佛方才那番炽热缱绻,如同全然未曾发生过一般。虽然如今这样是她心中所想,但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叶云舟小心地将她安置妥当,观察一瞬见她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瞧见她发丝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显得颇为狼狈。几乎不做他想,当即便想帮她将乱发归拢整齐。 洛水瑶此刻正沉浸进自己莫名的思绪中,恍惚间察觉到叶云舟的动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脑袋一偏,下意识地侧头避开,徒留叶云舟的手悬在半空。 叶云舟看着她,薄唇轻抿但语气依旧柔和的解释:“我只见你发丝凌乱,想替你规整一下,并无他意。你既身体不适,那我先出去。” 言罢,他长腿一迈,利落转身,衣袂轻拂,径直朝着门外快步走去,身姿挺拔却透着几分落寞之意。 洛水瑶看着他的背影,踌躇再三,有些不自然的开口:“我只是不习惯有人碰我,并非只对你如此,你莫要生气。” 叶云舟背对她而站,屋外阳光透过门窗,将屋子分成光明两色,他一半身子隐于黑暗,一半身子在阳光中,是以洛水瑶并未察觉他勾起的嘴角以及眼中含着的笑意。 虽然心中喜悦,但他说出口的话依旧如往日般平淡。“我知晓你并无他意,你身上出了汗,我这就去为你打盆热水,你好洗漱一番,想必你的丫鬟也快要到了。” 听到他说出这话,洛水瑶也不知怎的,原本紧绷的心弦陡然一松,那萦绕心间、如细密蛛丝般缠缚的紧张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安然。她下意识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有劳你了。” 叶云舟仿若未曾听见那声致谢,身形一转,大步流星便跨出了屋子,宽厚的手掌顺势一带,“吱呀”一声,房门稳稳关上,独留一室静谧于洛水瑶身畔。 待叶云舟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洛水瑶轻靠在床榻上,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屋顶,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层层木梁,望向无尽远方。片刻后,她狠狠闭上眼,心中却似脱缰之马,脑中反复闪过夜云舟的身影、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心底有个声音悄然冒头:她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细细咂摸这份喜欢的源头,又绝非仅是因为他有副好皮囊。略过之前不知她身份时,他对自己莫名的恶意,单说他俩自初见开始,他便一直在帮她。他待她很好,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像一张细密的网,柔和却细密地包裹着她。不管是哪个女子,怕是都难以抗拒这般男子,他总能不动声色地替她化解所有烦恼,把尊重揉进日常相处之中,凡事皆依着她、顺着她。这般细致入微,如何能不让人心生眷恋? 这般思忖着,洛水瑶嘴角微微扬起,可很快,她就又把这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 她与他有了纠葛,按照此间世风常理,她就该与他在一起。可她却不敢细想,哪怕是在现代,都是先动心的往往先受伤,更可怕的是这是古代,男子向来对情爱之事极为容易抽身,要是到了以后他先厌倦这一切,他自可三妻四妾,自己又该如何? 第196章 情定 第196章 她闭着眼,脑中思绪恰似春日里纷飞的柳絮,肆意纷飞。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打开,打破屋内一室静谧。 叶云舟端着一盆烧好的热水,稳步走进屋内,将木盆轻轻搁置于床前,而后反手带上门,动作利落,却又近乎无声。 他抬眸望向床铺,瞧见她双眼紧闭,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微微一怔,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当她是困乏已极、就此睡过去了,便也不多言语打扰。他俯身,修长手指熟练地将布巾探入热水盆中,待布巾浸满热水、变得温热柔软,才缓缓捞起,仔细拧干,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她。 凑近床榻,叶云舟小心地用温热布巾替她擦拭面庞,一点点拭去她脸颊上的薄汗与疲惫,接着拉起她的手,细致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做完这一切,他将帕子重新放回盆中。末了,他目光再次落在床上那看似熟睡、实则佯装的女子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弧。若此时有相识之人见他,定以为他是被人假冒的,只因那笑太过温柔,实在不符他往日作风。 之后,他端起木盆,欲要转身离开这屋子。 “等等。” 洛水瑶原本紧闭双眼,听到有人进来,心下慌乱,一时还没琢磨好该如何应对,便打定主意先不睁眼看他。可他方才那一连串温柔爱护的举动,犹如春日暖阳,丝丝缕缕渗进她心底,叫她如何能真无动于衷。纠结再三,终是在他要离开之际,按捺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你醒了。” 叶云舟神色并无半分意外,听到她喊话,手上动作一顿,旋即将木盆稳稳放置在一旁,而后大步迈向床边,目光中满是温柔,静静地凝视着她。 洛水瑶就这么与他对视了半晌,可到底还是定力不如人家,率先一步妥协。她双手撑着床铺,想挪动身子靠坐起来,叶云舟见状,赶忙伸出手扶着她。待她坐好后,叶云舟还不忘顺手扯了扯被子两角,仔细掖在她身后,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你坐这。” 洛水瑶坐好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叶云舟顺从地坐在床边,语气依旧温柔:“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洛水瑶与他对视,直言道:“是有事要同你讲。” 随后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你说你喜欢我,有多喜欢?” 叶云舟漆黑的眼眸定定看了她半晌,缓声道:“我不知应该如何同你表达,但我知晓,我想与你生同寝,死同穴,盼着能与你相伴一生,也只愿与你生儿育女。我会为你忧所忧,为你喜所喜,不知这样可算非常喜欢你。” 洛水瑶看着他的眼睛,自然看出了其中饱含的真挚意味,她蓦地展颜一笑,坦率直言道:“我也喜欢你。” 话一出口,看着面前一直温柔望着她的男人,她心中似乎又有了几分忐忑。 叶云舟愣了一瞬,不过那愣神仅仅维持了一瞬。紧接着,他眸中忽地扬起了笑来,那笑意浓烈得仿佛要溢了出来,而嘴角的弧度也越弯越大,好似怎么也压制不住那满溢的欢喜一般。 见他已然如此,洛水瑶心中刚升起的忐忑又缓缓落下。 叶云舟身子前倾,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外面的手,而后身子更加靠近,与她对视着,目光克制却又无比温柔。 “你能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不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但你要信我,信我绝不会负你。” 男人的压迫力十足,令洛水瑶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后仰,可这却让男人误以为是一种邀请。之前二人缠绵的滋味还在心中缠绕不休,他几乎未做迟疑,便猛地覆唇吻了上去。 “不……不要……”洛水瑶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微微侧头避开,他那灼热得似乎能烫人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我话还未说完呢。” 叶云舟额头抵在她肩侧,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的手,让她无法后退,声音闷闷地传来:“你说,我听着。” 洛水瑶感受到身侧人灼热的体温,咬咬牙说道:“我可以同你先相处一段时日,但你要答应我,不可告诉你家中父母,也不可告知于旁人,更不可逼我与你成亲,你可能做到?” 她感觉到身侧人在她讲完那番话后,身体先是微微一顿,可却并未就此起身,反而继续问道:“还有吗?” 洛水瑶一时搞不懂他为何这般平静,便微微侧头瞧了瞧那埋首在她颈边的男子,只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无奈只好继续说:“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我得看看你表现究竟如何。要是你能胜任做我的夫婿,我便会考虑与你长相厮守。但我之前也说过,想为我父亲招赘这件事依然作数,你要是做不到,那也可以不必勉强如此。” 她承认自己确实存了几分为难他的心思,但这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期望能明晰的事。如今瞧着侯夫人虽然对她挺好,可一旦身份发生转变,她变成了侯夫人的儿媳,到那时候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这谁又能说得清楚。 她是看过原着的人,心里自然知道侯夫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爱之人。要是侯夫人真有那份慈爱,哪会任由原主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莽撞行事,也不至于让原主在京都四处碰壁,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结局。若她当真慈爱,理应悉心教导原主才是。原主并非生来便不知廉耻,本是寒门出身,一朝暴富,还没来得及适应新身份、新生活,偏又一路遭遇旁人接连不断的打压。在这双重困境之下,原主不堪重负,心思逐渐扭曲,最终才陷入那般不堪的境地。 她不敢轻易去赌一个人是否真慈爱。古代女子的“战场”本就在那四方后宅,稍有差池,便会深陷泥沼。瞧瞧那位已故的姨娘,要不是后宅私斗,又怎会在守卫森严的侯府,做出偷情这般事? 若说此事与侯夫人毫无关系,她是一百个不信。 第197章 相许 第197章 叶云舟埋头在她颈侧,许久都未曾动弹,直至她耐心耗尽,正欲伸手推开他时,叶云舟才终于抬起了头,缓缓收回那原本搂在她腰间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微微用力,两人的额头亲密相贴,随后,用那低沉而又温柔的嗓音缓缓说道:“你想怎样,我便依着你怎样。你要是不愿待在侯府,哪怕让我入赘,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阿行同样能继承侯府,这些你都莫要忧心。我做事,向来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你要信我。” “你真的做的这一步,日后若后悔了,不会怨我吗?” 叶云舟瞧出她眼眸里的忧色,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你是觉得我挣不来像侯府那般的家业吗?还是觉得我这般窝囊,只能靠着祖宗留下的恩泽,才能勉强过活?” “自然不是。”洛水瑶连忙否认。 叶云舟目光诚挚地直视着她,话语掷地有声,“侯府能有的,我凭自身本事,一样能挣来!你只需记着我是我,旁的一概无需挂怀。往后不管如何,我都会稳稳地站为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护你周全。 他一边说着,嘴唇慢慢贴上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红唇,轻浅又温柔地亲了几下,而后稍稍拉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你要相信我,明白吗?” 洛水瑶被他蛊惑,看似像是被迫,实则心底早有波澜,已然主动接纳起他的亲吻来。从喉间轻悠悠地挤出一个“嗯”字后,还没等再说出话,眼前这人便急切吻了上来,把她后头的话全给堵了回去,吞进了彼此紧贴的双唇间。 与之前不同,先前是洛水瑶被引着主导,一举一动都带着独特的生涩,透着股磨人的姿态。而这次,主导权交到了叶云舟手里,他的吻恰似契合他骨子里那率性又强势的性子一般,行事尽显霸道,情感满溢热切,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氛围较之前截然不同。 不过,他行事显然极有分寸。当洛水瑶表现出承受不住的迹象时,他便及时停下,主动抽身,可脑袋依旧埋在洛水瑶颈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极力平复着那如波涛汹涌般翻涌的心情,拼命压抑着心底炽热难耐的情愫。 洛水瑶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她不是懵懂无知的青涩少女,自然知晓眼下这情形意味着什么。可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纠结片刻后,她索性佯装浑然不觉,将头悄然偏向一旁,静静等着,任由他平复那激荡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叶云舟才抬起头来,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眸中的柔情更浓了几分。他伸手摸了摸洛水瑶的头,随后扶着她慢慢躺下,轻声说道:“外面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洛水瑶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安然躺到床上。 叶云舟细心地替洛水瑶掖好被角,而后便转身,稳步出了屋子。洛水瑶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这些时日心里头的纠结,仿佛就在这一瞬全然放下了。她微微松了口气,暗自思量着,待眼前这一切尘埃落定,似乎也并非那般难以接受,大不了,就全当是在这古代谈一场恋爱罢了。 “小姐,你怎么样啦?” 春杏人还没迈进屋子,声音便急切地传了进来。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她一眼就瞧见了正靠躺在床上的洛水瑶。 洛水瑶见她神色满是担忧,便直起了身子,重新靠坐在床头,脸上挂着浅笑,温声说道:“我无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罢了,莫要担心。” 春杏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面色红润,除了嘴唇比往日稍红一些外,并没有其他状况,这才松了一口气。“您真是吓死奴婢了,你不知道,世子派人来通知我说您受伤时,我有多担心。” 洛水瑶抓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 “那您的伤处可有涂药?我带了你配的药过来。”春杏一脸关切地问道。 洛水瑶动了动双腿,感觉之前那灼热火辣的疼痛似乎消退了一些。此时距离上药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方才又那般折腾了一趟,腿上药膏恐怕也被蹭的所剩无多。随即开口:“那你去给我打一盆热水过来,我擦洗一番,再重新上药吧。” 春杏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快步出了屋子。 叶云舟并未走远,就在屋子门口不远处的立柱旁站着,听到里面的对话后,他便朝着小厨房走去。这个院子设有单独的小厨房,往日里这厨房几乎从未用过,只是方才刚烧过一锅热水,此刻,锅里的水还尚有余温。 春杏出了屋子,目光环视一圈,本想找人问问,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她竖耳细听,只听得左侧不远处的小屋子传来阵阵水声,便抬脚往那边走去。 哪曾想,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叶云舟端着一盆温水走了出来。春杏目光顺势下移,瞅见他手中的木盆以及那飘着丝丝热气的温水,顿时惊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想要接过木盆,嘴里说道:“世子,奴婢来就行了,怎可让您亲自动手?” 叶云舟没有推辞,顺手就把木盆递到春杏手上,叮嘱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过会儿,自会有人送晚膳过来。要是晚上有什么事儿,就去后面那座院子寻我。” 春杏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因她个头矮小,视线被挡,仅仅能隐约看到这座院子后方还有一座院子的屋顶,其余的便瞧不真切了。不过,她还是很快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回道:“世子您放心,小姐这边有奴婢呢。” 叶云舟闻言,微微颔首,继而将目光转向洛水瑶所在的屋子,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小姐,热水来了。” 春杏并未留意到刚刚那一幕,她一门心思目送着世子离开后,便转身进了屋子。 第198章 第198章 方才春杏出去的时候并未关门,屋门半掩着,她自然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对于叶云舟并未前来告知一声就离开,她是尤为赞成的。到目前,她还并未想着如何让身边人知晓她与他们的世子有何私情之事,毕竟,若知道的人多了,要瞒起侯爷与夫人,只怕会更加难上许多。 春杏端着热水放在床前,又反身回去关好房门。洛水瑶见状,自觉掀开被角,接着撩起裙子,将那裸露在外的伤处暴露出来。 却不想,之前上药时还只是有些发红的伤处,此刻瞧着愈发红了些,还透着些许微肿。春杏转眼,便瞅见了她双腿间那令人揪心的模样,顿时惊叫道:“呀,小姐,您这伤看着可不轻呀。要不然,您等奴婢一下,奴婢这就去找世子,看能不能寻个大夫过来,给您仔细瞧瞧,可千万别落下伤疤才好。” 洛水瑶见状,赶忙阻止她道:“行了,别去了,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这伤也只是看着唬人,待抹上药,明日便能消肿,不过两日也就好了,莫要担心。” “可是……”春杏仍是有些迟疑。 洛水瑶打断她,“别‘可是’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别忘了你家小姐我略懂医术,不会给自己诊错的。将那布巾浸湿了给我,你若害怕,我自己擦便是。” 春杏努努嘴,终究还是没能再说出什么来。她蹲下身,把布巾浸湿、拧干后,递到了洛水瑶手中。 倒也并非是因为她害怕不敢擦,实在是那伤口瞧着着实有些可怖。她想着,若是自己动手擦,万一不小心碰疼了小姐,可如何是好,还不如让小姐自己擦,要是疼了,小姐自个儿便能停手。 洛水瑶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勾唇,带着安抚之意朝她笑了笑,随后便接过布巾,轻轻擦拭起来。其实,叶云舟给的那瓶药药效并不差,甚至还具备一定的镇痛效果。此刻伤口虽看着可怖了些,可相较之前,却远没有那般疼痛。 擦拭好伤口后,洛水瑶拿过春杏带来的自制伤药,薄薄地涂了一层。涂罢,她把裙子拉下来,盖好腿部,往床铺里头挪了挪,示意春杏上来躺着。 这院子虽名为院子,规模却极小,正屋只有一间能住人的屋子,除了厨房,再没多余房间。洛水瑶不放心让春杏独自找地方睡,觉得与其那样,不如两人一起睡。 春杏见状,心里满是受宠若惊,暗自琢磨,哪有主子让下人同睡一铺的事儿。她刚想拒绝,话还没出口,就被洛水瑶制止了。 “好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我是你小姐,难不成你还想违抗命令不成?” 春杏咬咬牙,心想这院子本就狭小,压根没有其他地方可供住宿。自己要是离得远了,怎能放心让小姐独自一人住在这儿呢?念及此处,她微微点头,说道:“那好吧。” 恰在此时,院子里有人呼喊,春杏闻声,快步跑了出去,很快,就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屋来。 “ 小姐,这是世子让人送过来的晚膳,奴婢伺候您用膳。” “不用,你将膳食再摆好,扶我去桌边,我同你一道用膳便可。” 春杏瞧了瞧桌子与床相隔的距离,点头应下,依言把膳食在桌边摆放齐整后,便快步过来搀扶洛水瑶起身、坐下。她稍作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挨着洛水瑶身侧落了座,刚坐下,就拿起筷子,摆出一副要给洛水瑶布菜的架势。 洛水瑶见状,当即出言拒绝道:“眼下就你我二人,不必这般拘礼,快吃吧。” 谁曾想,饭菜刚一入口,便让洛水瑶眼眸骤亮。这菜品瞧着卖相虽说一般,却没料到味道极为出彩。 春杏见洛水瑶动了筷、吃了一口,她自己也忙累了一整天,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跟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刹那间,眼眸亦是一亮,三两口嚼完嘴里的饭菜,满脸惊喜地夸赞道:“这饭食瞅着不起眼,味道怎能这般好呢,尝起来竟不比府里专门烹制的差!” 洛水瑶微微点头,极为认可春杏所言,接着又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这道菜口味与前一盘大相径庭,可同样美味非常。 春杏瞧洛水瑶那吃得满足惬意的神情,就明白她对饭菜满意至极,不禁赞叹道:“世子着实厉害,在这僻远之地,还能找来厨艺这般精湛的厨子!世子对小姐您可真是关怀备至,想来定是把您当成亲妹妹看待了。奴婢在府里待了好些年,以往世子总是冷着张脸,看着拒人千里,谁能料到,如今竟会这般贴心。” 说着又感叹:“也不知往后哪家小姐,能有福气与世子结缘。” 被当成那个有福气的、如同亲妹妹一般的人只是默默不语,静静吃着菜。 春杏原本是想向洛水瑶传达世子对她极好、极为看重她,滔滔不绝说了好一阵子,可瞧见洛水瑶压根不接话茬,便也觉得兴味索然、自讨没趣了。她本就并非是个话多爱唠叨的人,这下子更是没了声响,只得安静下来,陪着洛水瑶一道默默用膳。 她一边吃着,还不忘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洛水瑶。在她心里,是真觉得世子对自家小姐好得没话说,不仅一路护送小姐回京,沿途更是关怀备至、极为照顾。外界一直传言世子为人冷酷,她琢磨着,兴许世子做了好事也不声张。小姐往后要在侯府长久过活,能得世子看重,那可不是坏事呐。本想着借此机会,让小姐和世子的关系能拉近些,没料到,看小姐这态度,似乎没这层心思。 洛水瑶并未在意春杏的打量,待填饱肚子,便由春杏扶着,重新躺回床上歇息。 春杏把剩下的饭菜吃完,将碗筷收拾好,拿到小厨房仔细洗净,之后才回到屋子。此时,夜色已深,见洛水瑶好似睡着了,她便不多言语,轻手轻脚地走到油灯前,吹熄了灯火,蹑手蹑脚地躺到床铺外侧,悄然睡去。 第199章 亲手做的 第199章 在这院子后面的院里,住着叶一。 叶一此前在山庄帮忙,收到消息后,便带着春杏赶了过来。谁承想,才回到院子没多久,就见自家世子过来,说是要与他同住。叶一微愣,不过转瞬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缘故,他们二人虽不是亲兄弟,感情却胜似兄弟,往日里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他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便没再多说什么。 没料到,世子接着又吩咐他去大厨房拿食材。叶一闻言,眼睛骤亮,哪有拒绝的道理,当下便直奔大厨房而去。 他家世子虽说出身尊贵,可早些年在外行军时,时常有条件艰苦、诸事需亲力亲为的情况,也正因此,世子在厨艺这方面堪称天赋异禀,不管什么菜,只要瞧过一遍制作过程,做出来的味道便能有个七八分像,甚至还能更胜一筹。平常世子并不看重口腹之欲,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亲自下厨烹制膳食,所以此刻听到世子说要食材,叶一自是满心应承,赶忙照办。 他动作极为麻利,不多时便将食材悉数取来。说到处理食材,他也称得上是驾轻就熟,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没多久,二人联手便炒制出了几盘菜肴。 紧接着,叶云舟寻来食盒,把炒好的菜一一装入其中,随后将食盒递向叶一,示意他送往前院去。 叶一顿时傻了眼,脸上瞬间堆满苦色,哀嚎起来:“不要啊,世子!咱兄弟一场,你咋这么狠心呐,连口吃食都舍不得分给我点儿。” 叶云舟见叶一在那儿又是诉苦又是耍赖,不肯去送食盒,抬手就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说道:“快去!哪能少得了你吃的,食材这不还有嘛,等你回来,咱们再做便是。” 叶一闻言,立马收起那副装出来的可怜相,闭上嘴,拎起食盒就往前院去了。他动作挺快,没多久就折返回来,一回来就看见叶云舟已经炒好了两道菜,他心里一乐,坐下后胃口大开,一个人吃掉了大半。 自从洛水瑶来到这里,便发现这里天气极好,鲜少下雨。却不想今夜忽然雷声暴起,瓢泼大雨直下,让人猝不及防。那雷声仿若要将天幕炸裂,一道接着一道在耳边炸响,震得窗户纸都簌簌发抖。洛水瑶原本已经熟睡,却被这惊雷与骤雨瞬间扯回了清醒,她拥着被子坐起,眼眸中尚有惺忪的睡意。 春杏同样被那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从睡梦中醒来,眼眸中还满是未散尽的睡意朦胧,可更多的却是遭受惊吓后的惊慌失措。待缓过神,听真切是雷雨声后,她抬手轻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说道:“小姐,这雨来得好生吓人呐!” 水瑶定了定神,轻轻拍了拍春杏的手背,说道:“确实突然,我方才也是被忽然惊醒的。” 说着,她抬眸望向窗外,只见雨幕厚重得仿若密不透风的水帘,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房檐上、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往日那宁静祥和的小院,此刻已然满是潺潺积水,一片狼藉景象。 春杏见洛水瑶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赶忙出言安慰:“小姐,你且宽心,虽说雨夜这般可怖,可这儿又没挨着高山峻岭,不存在山洪泥石流啥的,屋子也修建得牢固,肯定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着,她手脚极为麻利,迅速燃起一盏烛光,暖黄的光晕悠悠散开,室内瞬间添了几分暖意,也让人心安了些许。 洛水瑶微微点头,轻声道:“再把门窗仔细检查一番,别让雨水渗透进来。” “是,小姐。”春杏检查完门窗,便再次上了床。主仆二人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渐渐没了声响,又再次沉沉睡去。 而此时,在她们院子后面,一队人马身着黑色雨袍,正悄然聚在院中。叶云舟早已穿戴齐整,接过叶一递来的同款雨袍,披在身上,随后便当先大步往外走去。 来到前面院子时,他透过院墙望向院里的屋子。 叶一见状,上前轻声询问:“可需要我去告诉洛表小姐一声?” 叶云舟摆摆手,从怀中迅速拿出一个信封,极快地塞入叶一怀中,“不用唤醒她,将这信封塞进她房间,然后快速跟上我们,天色太晚,别打扰她休息。” 叶一领命,当即一个纵身,敏捷地跃进院子。随后,轻手轻脚地从怀中掏出信封,小心地顺着窗户缝,将信封塞了进去。为保稳妥,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信封已被妥帖塞好,才放心地转身。 接着,他再次纵身,利落地跃出院子,脚下生风,快步朝着前方骑马疾驰、已然远去的众人追去。 谁也没料到,那封信被他塞进屋子后,并未如预想那般落在桌面上,而是沿着墙根滑落,最后悄然卡在桌角处,恰好被宽大的桌角严严实实地遮蔽住,从外面一点儿也看不见。 直到走出驯马营地大门时,叶一才匆匆赶上叶云舟等人。 “督司,我已把信封塞进洛表小姐屋子了。”叶一禀报道。 叶云舟点点头,接着再次转过身,目光投向隐在朦胧雨夜中的那片房屋,随后猛地一扯马缰绳,长鞭狠狠一甩,胯下骏马吃痛,撒开蹄子飞奔而去,身后众人见此情形,赶忙也纵马追随其后。 ……… 天蒙蒙亮时,大雨已经停歇,太阳正好。要不是地上积水挺深,洛水瑶都以为昨晚是做了场梦呢。 还真像她预料的那样,今天她的腿消肿了。虽说走路的时候有点疼,可自己慢慢走没问题,就是步子迈得稍慢点罢了。 一直到了用早餐的时候,洛水瑶始终没见到叶云舟的影子。她一开始只当叶云舟大概是公务缠身、忙得脱不开身,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没多问。 等送早膳的人来了,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叶云舟的去向。这才晓得,叶云舟昨夜就悄然离开了山庄。 洛水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愣住了,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她理解叶云舟可能有急事要处理,对此并非不能体谅,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第200章 柳大之死 第200章 怎么说走就走?哪怕事情紧急,好歹说句告别的话,竟然连吩咐人来跟她知会一声都没有。她视线移到桌上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上,可此刻,只觉满心委屈,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春杏见她没胃口,一时不敢吭声,又见小姐此刻没什么吩咐,便默默收拾起两人的物品来。 洛水瑶静静望向窗外蔚蓝天空,心间那股酸涩委屈慢慢褪去。她暗自思忖,本就打定主意只把他当作恋爱对象罢了,又何必这般在意?只是一个人在这儿太孤寂,她想找人解解闷而已。 如今人家事务缠身,自己着实没必要较真。况且叶云舟是当今陛下的臣属,兴许有些事儿不方便透露给自己。这般念头转过,她心里不再纠结,转身招呼春杏过来用膳。 春杏小心翼翼瞧了小姐一眼,见她恢复了往日状态,暗自松了口气。 一时间,室内一片静谧,仿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洛水瑶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唯有她自己清楚。 ……… 用完早膳,主仆二人就离开驯马营地,往山庄赶去。临出门时,有人把一匹枣红色小马牵到洛水瑶跟前,称是叶云舟让交给她的。 洛水瑶直勾勾盯着小马瞧了半天,突然冷笑一声,他有闲工夫安排人送马,却不安排人告知自己一声他离开之事。可这小马太合她心意了,她犯不着为赌气就不要,于是便痛快接受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在山庄里忙得像个陀螺,一刻不停歇,倒也忽略了心里因为叶云舟不告而别产生的不愉快。 山庄产出的麦芽糖在京中卖得火热,价格亲民,味道可口,广受大家喜爱,普通老百姓也能轻松尝鲜,糖不再是稀奇玩意儿。虽说生意太好,动了部分人的利益,差点被人砸了场子闹事。好在叶一暗中派人撑腰,对方一看他们背后有势力护着,不敢再肆意妄为,此后诸事倒也算顺遂。 ……… 这厢,靖安伯府 柳公权这日正在书房忙碌,忽闻下人前来禀报,称寻到了大公子。他听罢,赶忙起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去,边走边冲来人怒喝道:“去,把大公子给我叫到前院来!都这般年纪了,离家这么久,也不晓得跟家里说一声,像什么话!” 谁料,前来禀报的下人“扑通”一声跪地,带着哭腔说道:“老爷,大公子此刻正在前厅,只是……只是……” 柳公权见此情形,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好好说话,你在府里也待了好些年头,这般大惊小怪是为何?”话虽严厉,可他心底却已隐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下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老爷,大公子……谢世了……”说着便伏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柳公权。 柳公权整个人仿若僵住一般立在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叫谢世?” 他又怎会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此情此景,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 那下人却再没吭声,只是依旧低垂着头,不停地在地上叩首,整个人身体颤抖着,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真的沉浸在悲痛的痛哭中。 柳公权见状,忽的紧闭双眼,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柳公权反手扶住身后木柱,伫立良久,直至身体的眩晕感缓缓消散,才缓缓睁开双眼,接着深深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颤抖不止的下人。而后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前院奔去。 这一日,靖安伯府众多下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向来以规矩严苛自诩的靖安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这么多年头一次不顾形象的在府中疾步而行。 柳公权尚未走进前院,远远便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子痛哭声。待听出哭声主人是谁后,他在院门口静立许久,才迈着沉重步伐踏入院子。 前院里,众多下人低垂着头,三三两两缩在角落,不敢靠近。正屋地上,摆放着一具浑身发胀发白、面容难辨的尸体。一面容憔悴却依然那看出姿色美丽的女子俯身其上,哭得撕心裂肺,全然不顾那尸体可怖模样。 她身旁跪着一个同样面容憔悴的丫鬟,丫鬟看柳姨娘如此,一时竟忘记了柳姨娘之前种种古怪行为,以为她平时虽对大公子不甚上心,但到底是亲生的,乍一看到大公子如此,还是极为伤心难过的。 丫鬟咬咬牙,看了一眼已经被河水泡的没有人样的大公子,强抑着内心恐惧与恶心,上前劝道:“姨娘,少爷已然逝去,若他知晓您这般伤怀,定会不得安息的,您怎么忍心让大公子不能瞑目呢。” 柳姨娘顺着丫鬟的力道,侧身倒进丫鬟怀里,头埋进其颈肩处,想把哭声憋回去,可还是有细微呜咽声从喉咙里传出,旁人听了,愈发觉得揪心难过。 她眼角余光瞥见院门口不远处柳公权的身影,瞬间推开丫鬟,又扑到那具尸体上,放声哭喊:“儿啊,都怪娘没本事,才让你无声无息遭人毒手。别怕,娘这就来陪你!” 喊罢,她浑身颤抖着起身,踉跄着冲向前面柱子,想要一头撞死。无奈身子太过孱弱,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可她仍不死心,再次咬牙使劲,想撑起身子,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柱子。 柳公权见此情景,也顾不上满心哀伤,赶忙从门口冲进来制止。众下人和那丫鬟瞧见这阵仗,急忙死死拽住柳姨娘,生怕她一时冲动真寻了短见。 柳公权冲进来,一把抱住一心寻死的柳姨娘,又瞧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长子,顿觉悲痛如潮,满心哀伤。他紧紧搂住怀中女子,察觉到她身子娇弱,愈发觉得对这母子亏欠深重。 他全然顾不上平日的体面形象了,只是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子,一边轻吻她额头予以安抚,一边口中自责不迭:“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本事,没能护住你们母子俩。” 第201章 柳向东喜 第201章 柳姨娘依偎在柳公权怀中,哭得肝肠寸断:“权哥哥,咱那可怜的儿子,竟死得这般凄惨呐!” 柳公权素日里以沉稳冷静示人,此刻却也难忍悲痛,眼眶泛红,眸中隐有泪光闪烁。他轻轻拍着柳姨娘的后背,咬着牙立下誓言:“你且宽心,若西儿真是遭人恶意加害,我定拼尽全力,为他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柳姨娘闻言,抽抽噎噎地止住悲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双眼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满是哀伤与泪意,鼻头也因哭泣变得通红,那模样恰似娇弱的花朵遭受了狂风骤雨的无情摧残,着实惹人怜惜。她双手紧紧揪住柳公权胸前的衣领,像是攥着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又悲戚地说道:“那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哪怕与你关系匪浅,亦或是位高权重、权势滔天,也定要让其血债血偿,你答应我啊!” 柳公权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中瞬间划过一抹决绝的狠厉,斩钉截铁地承诺道:“我答应你,只要揪出害我儿的真凶,定要他以命抵命!” 柳姨娘仍不放心,追问道:“不管那人身份如何特殊,你都能做到一视同仁,绝不手软,对吧?” 望着怀中女子这般楚楚可怜、满心依赖的模样,柳公权心疼不已,只能频频点头,将承诺再次郑重许下。 彼时,杨若兰本在处理府内事务,听闻这消息后,匆匆赶到前院。刚一走近,就听到柳姨娘那悲恸的哭诉,顿时怒火攻心,柳公权与柳姨娘反倒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自己倒像是个多余的闯入者。只是眼前这情形,纵有满腔怒火,也不便肆意宣泄,只能强压下去,暗暗在心底发誓,如今这柳姨娘没了儿子当作倚仗,往后少不得要仰仗自己儿子过活,倒要瞧瞧她往后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念头一转,杨若兰迅速收起脸上的怨愤之色,换上一副悲痛哀伤的神情,缓缓走到柳公权二人身后,轻声说道:“妹妹,你可要节哀顺变呐。夫君向来对你情深意重,绝不会坐视西儿遭遇这般厄运而无动于衷的。你且先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千万别因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伤了心神、乱了心智。府里一应事务,有我和老爷担着呢。” 柳姨娘闻言,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柳公权一把揽入怀中,制止了她的动作。 柳公权抬眸,冷冷地看向杨若兰,问道:“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杨若兰当即摆出一副伤心欲绝、泫然欲泣的模样,哀声道:“我身为西儿的嫡母,如今他惨遭这般横祸,妹妹又因伤心过度而神思恍惚,府里总归得有人出面操持西儿的丧事呀,我怎能不来呢?” 柳姨娘虚弱地点点头,勉强起身行礼,口中说道:“多谢姐姐这般费心为妹妹着想,西儿能有你这般的嫡母,实是他的福气。” 话至此处,悲从中来,又呜咽着啜泣起来,“只可惜是西儿福薄,无此缘分呐。” 柳公权见此情景,心疼得犹如刀绞,弯腰打横抱起孱弱不堪的柳姨娘,看向杨若兰时,语气相较之前平和了些许,“西儿的丧事,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我先带她回去好生歇息,若是碰上拿捏不准、难以决策的事儿,便派人来寻我便是。” 杨若兰早已换上一副满脸关切、忧心忡忡的模样望着柳姨娘,见状连忙点头应道:“夫君快去吧,妹妹身子要紧,这儿你且放心交给我就好。” 柳公权深深地看了杨若兰一眼,而后抱着几近昏厥的柳姨娘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杨若兰站在原地,瞧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冷笑,双手用力扯着手中的帕子,那神情仿若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不过这怨毒的神色转瞬即逝,很快,她目光扫向身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下人,立马又换上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只是眼神再没往那地上肿胀变形的尸体瞥上一眼,吩咐道:“你们依照府中嫡贵公子的丧葬规格,仔细操办大公子的丧事,切不可有半分懈怠、怠慢之处。” 下人们赶忙连连拱手,口中不住地夸赞夫人大度豁达、宅心仁厚。 杨若兰满意地点点头,便快步走出了院子。她可没那闲情逸致亲力亲为去操办这场丧事,反正只需将诸事交代给下人去办就行,也用不着时刻盯着。人都死了,即便按嫡公子的规格风光大葬,又能怎样呢?反正往后也碍不着她的事儿了。 出了院子,杨若兰回望一眼院中忙碌穿梭的众人,只觉心头畅快无比。不管这事儿是何人所为,总之那柳姨娘的儿子终究是没了,她倒要看看,往后这贱人还能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 柳向东所住的院子里,这几日他仿若恢复了往昔的平和模样,院里的下人们见此,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不住地祈祷着,但愿公子此后再别像前些日子那般喜怒无常了。 柳向东腿上的伤势虽说恢复进度比预期稍慢了些,但除此之外,倒也没碰上其他烦心事。御医前几日来瞧过,称他这伤最多再过两三个月便能彻底痊愈,听闻此言,他心情颇为舒畅。只是今日,府里不知为何这般喧闹嘈杂。 他抬手挥了挥,示意身旁的小厮近前,吩咐道:“你去瞧瞧,府里这是出了何事,怎的这般喧哗吵闹?” 小厮点头应诺:“是。”随后便快步跑出了院子。 出去没多会儿,小厮便折返回来,踏入房门时,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隐秘喜色,说道:“少爷,奴才打听清楚了。” 柳向东正往嘴里丢了颗果子,嚼着果肉,吊儿郎当地瞧着他,问道:“是何事啊?” 小厮机警地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是大公子,他……去世了。” 只听“吧嗒”一声脆响,柳向东正抛向空中的果子,因他瞬间愣神,没能接住,径直掉到了榻上,接着又骨碌碌滚落到地上。他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小厮,确认道:“去世……你是说,他死了?” 小厮瞧着自家少爷那副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连忙用力点头:“没错,少爷,大公子确实死了。” 柳向东仿若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半晌,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良久,他缓缓斜靠在木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又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且那笑意愈发扩大。若不是顾忌着声音会传到别处,尤其是他父亲那儿,他真想开怀大笑一番才好。 终于笑够了,他才渐渐收了笑容。随即看向小厮,眼角眉梢皆是喜意,说道:“此乃喜事,但我如今不想让外人知晓。你今日有福,便赏你一人。去拿 10 两银子,当作这些日子你劳累的赏赐。另外,你将其他银子清点一下,我这药快要用完了,明日便要续上。你去上次拿到药的地方守着,若他们来人,便再拿一份药过来。” 小厮点点头,面露喜色,狠狠磕了几个头,喜笑颜开地去到柜子旁,再次打开柜子,拿出盒子来。只是他数了数钱匣,看着柳向东欲言又止。 柳向东见他这副模样,眉头蹙了蹙,开口不耐烦地问:“何事?不妨直说。” 小厮挠了挠头,有些惶恐地回道:“公子,钱匣里的银子不够再拿一次药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向东一听,脸色微微一沉,思索片刻后说道:“你清点一番,还差多少?应当差的不是很多,你去我私库中搜罗一些值钱的物件,拿去当掉,莫让别人发现,将钱凑齐便好。” 小厮面露难色,却也不敢违抗,只得轻声应道:“小的明白,只是这当东西之事,小的怕办不妥帖,万一被人认出……” 柳向东不耐烦地摆摆手:“尽量小心便是,莫要再多啰嗦,快去办!” 小厮无奈,只好喏喏应是。待清点完匣子里面的银两时,发现只差不到 600 银两,再次通报之后,便转身走出房间去处理柳向东安排的事。 待小厮走远之后,柳向东微微眯起双眼,双手轻轻敲打几下。 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那护卫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 柳向东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接着眯着眼看了他半晌后问道:“子鼠,你跟了本公子多久了?” 被称为子鼠的侍卫并未抬头,也未表现出丝毫诧异之色,只依旧躬身道:“回禀公子,属下跟了您近十载。” 刘向东微微颔首,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在小厮面前的那种暴躁易怒之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阴冷。“你自幼便追随于我,自是对本公子的脾性习性了如指掌。我于你面前,亦向来赤诚相待,毫无伪饰。你实乃本公子身边寥寥无几的心腹之人。” 言罢,那名为子鼠的侍卫愈发恭敬,垂首回道:“属下承蒙公子如此信赖,感激涕零。” 见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刘向东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森冷下令:“本公子有一事交于你办。今日夜间你尾随寒风,待他与那人完成交易,便跟着取药之人前往其所在之处,尽量不动声色地查出其他药物的下落。若此计不成,便想法将那制药之人给我掳来。你可能办到?” 子鼠抱拳,沉声道:“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公子所托。”言罢,身形一晃,消失于暗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空气中微微波动的气流,证明他曾在此处停留。 柳向东望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喃喃自语:“待本公子抓到你,定让你求死不能。” 对于子鼠,柳向东是一万个放心。在柳向东幼年时,父亲就特意为他重金聘请子鼠这名杀手,目的就是保护他的安危。毕竟他父亲身处朝堂,难免会与他人结怨。虽说他父母已多年不再共同居住,但父亲对身为嫡子的他依旧相当重视,故而在其安危之事上用心良苦。这些年,子鼠为柳向东暗中执行了大量不可见人的任务,且每次行动都干脆利落、毫无差池。也正因如此,柳向东才会对子鼠这般信赖有加,毫无保留。 他笃定子鼠必能顺利完成这般小事。那女子不过是柔弱之人,怎有能力与身经百战的杀手抗衡?念及此处,他转身躺到床上。室内的烛光闪烁摇晃,映照出他那变幻莫测的面容,恰似一幅满含阴谋与算计的诡异画卷,只等猎物主动踏入陷阱。 ………… 而在这边,洛水瑶将手头诸事处理完毕,便将一封信函以及一个包袱郑重交予庄子,并悉心吩咐其依照上次的方式去寻觅杨威。 庄子领命后,当即搁下手中事务,飞身上马,向着京都疾驰而去。 洛水瑶凝视着那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于天际的背影,双眸微微眯起,稍作思忖后,便不再纠结,转身毅然投身于忙碌的事务之中。 近些日子,制冰所需的各类物品如同涓涓细流般陆续汇聚而来。众人制作麦芽糖的技艺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精湛娴熟,尽管所需制作的麦芽糖数量颇为可观,但得益于众人齐心协力,制作的速度亦未显迟缓。时至今日,已然有将近半数的麦芽糖成功制成,满满当当贮藏于地窖之内。此刻物品已然完备无缺,确是时候将心思聚焦于制冰一事之上了。毕竟,麦芽糖虽属稀罕之物,可所获利润终究只是蝇头小利,若欲收获更为丰厚的财富,制冰大业方为重中之重,亦是达成她所思所想的关键路径。 这一路,庄子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因今日出发得早,抵达城门时才刚到午时。他熟稔地取出路引,递交给城门士兵,待士兵查看完毕,便迅速进入城中,径直朝着杨威武馆疾驰而去。 第202章 设套 第202章 却不想,等他到了杨威武馆,竟发现杨威并不在馆内。接待他的依旧是独腿的杨勇,如今杨勇拄着拐杖,行动倒是比先前方便了不少。 杨威不在馆里的这段日子,便由杨勇暂且代管着杨威武馆。虽说如今这武馆基本只为洛水瑶办事,但对外也还接一些私活,虽说这类私活极少。不过馆里人员的调配,日常的吃住这些事宜,总还是要有人操心安排的。 待他说明来意,杨勇便立刻派人去寻杨威回来,庄子顺势走出,打量起几乎变了模样的杨威武馆。上次来时,时间紧迫,没仔细瞧,眼下再看,变化惊人:屋子全都拾掇得整整齐齐,先前的破损痕迹已全然不见;单说厨房,菜米准备得十分到位,众人也不像之前那般黑瘦,脸颊上都长了些肉。 见到庄子来,又听闻是洛水瑶派他来办事,大伙纷纷让他回去向洛水瑶表达谢意,庄子一一应下。之后,他同众人热络地聊起来:“你们是没见过那房子修得多好,整整齐齐的!每家每户,小姐都说过,以后按贡献都会分到房子。你们说,咱们这些人听到这话,哪还能没干劲?” 众人一个个张大嘴巴,听得入神,极其配合地附和着。正说得兴起、劲头十足之时,杨威回来了。 但杨威并没有立即出声打断,身为负责人之一,平日帮忙联络修房屋的诸多事务,自是知晓情况,不像众人那般满脸惊讶。直到听庄子说完,他才出声笑骂道:“行了,小姐不是说有事吩咐吗?你还在这儿有闲心吹牛,还不快来。” 庄子见杨威呵斥,却也不害怕,朝众人挥挥手示意告别,接着嬉皮笑脸地凑到杨威身旁,嘟囔着:“我给大伙说说,让大伙有个盼头嘛。你看你这是,一点都不懂得要给人期待感。” 杨威笑着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庄子后脑勺一巴掌,佯怒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新词?居然还来说教你哥哥我来了。” 庄子也不着恼,笑着挠挠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开口回道:“不敢,不敢,弟弟对你向来恭敬,哪里敢说教你,至于这话嘛…自然是从小姐那儿学来的。” 见他如此讨巧卖乖的模样,杨威本就不是真恼他,顺势就将刚才拍他的那只手伸过去,揽在他的肩上,二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并肩进了屋内。 待二人进了屋子后,杨威才收回搭在庄子肩上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仔细关好门窗,隔绝外界声响,随后转身朝庄子递去询问的目光,开口问道:“小姐派你今日来,可是有其他吩咐?” 小姐如同上次那般,给了我几瓶药,还有一封信呢。说着,他边说边赶忙从怀里往外掏,掏出来后便递给了杨威,还说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信吧。” 杨威一听,想起小姐此前交代让他办的事情,心里大概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接过药瓶放在桌上,接着打开信仔细查看,过了会儿才说道:“行,那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小姐,此事我定会办妥,也会万分小心,让她莫要担忧。” 庄子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示意杨威把药瓶收好。杨威将信纸销毁后,把药瓶装入怀中。随后他看向庄子问道:“山庄那边可有事?若是无事,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歇着,等天黑之后再回去也可。” 庄子摇摇头,说道:“还是不了。你有事要忙吧?我也不打扰你了,山庄那边近日来正缺人手,我回去帮衬着,也好让小姐不必那么劳累。”说着便抱拳郑重行了一礼,推开门转身离去。 杨威望着他的背影,对着朝他走来的杨勇感叹道:“这小子这才多久,便感觉长大了不少,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勇顺着杨威的目光望去,微微颔首,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赞许之色:“确是如此,庄子机灵,又忠心耿耿,往后必能成小姐的得力臂膀。这段时日,山庄诸事繁杂,他跟着来回奔波,没少历练。” 杨威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声,目光中透着几分凝重:“虽说庄子成长迅速,可咱们肩头的担子也愈发沉重了。小姐交代的事儿,桩桩件件都不容有失,这次的信里,又添了新变数。”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放药瓶的位置。 杨勇眉头一蹙,拄着拐杖上前两步,神色凝重道:“可是会伤及你我性命?” 杨威失笑,摆了摆手安抚他:“那倒没有,只是稍微麻烦一些罢了。” 随即,杨威拍了拍杨勇的肩膀,语气温和又笃定,“你且放心,此事我办得了,小姐定也是相信我能办妥才会交到我手上,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先去布置,这儿就交给你了。” 杨勇虽然满心担忧,可深知杨威脾性,见他这般信誓旦旦,也只好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着,目光紧锁杨威背影,看着他转身离去。 ……… 夜色渐深,寒风怀中抱着一叠银票,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着。他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也未见那人前来,他不禁满心疑虑,那人不会不来了吧?少爷的药要用完了,若是少爷到时又痛了起来,受罪的还是他这个贴身小厮,他只能心里祈祷着送药那人能尽快到来。 月上中天,寒风仍未等到那人,满心的希望逐渐消散,只剩满心失落。他正犹豫要不要回去禀报少爷,忽地,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周遭寂静,这细微动静才得以入耳。 寒风缩着脖子,心惊胆战,身子僵硬地缓缓转身望去,心里直发怵,暗自嘀咕: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冷汗不自觉从额头冒出,双手下意识将怀中银票抱得更紧了些。 “小公子久等了。” 猛地听到这么一声,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待看清来人身影,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僵笑着拱手道:“不久不久,我一直在此候着壮士呢!我家少爷药用完了,特命我来等壮士取药,幸好壮士及时赶到,若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杨威闻言,并未答话,只是嘴角微微一勾,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个笑容:“你家公子派你来此处,可是为了求药啊?” 寒风立马露出一副惊叹对方机敏的神情,奉承道:“还是壮士您有远见,确实如此!不瞒您说,我家少爷就等着这药救命呢,特意让我把银票早早都准备好了,不知今日的药可否直接交给我?” 杨威面无表情地向前几步,寒风见状,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一想到少爷交代的事,只能强压惧怕,原地站定。 杨威从他手里轻巧地抽走银票,就着月光端详了会儿,确认无误后,便揣进怀中,随即把目光投向一脸焦急的寒风:“此次药与上次不同,是为十日之药,而这十日的药量需一万两银子。这三两千两,权当是定钱,余下 7 千两,两日后的此时,你带到这儿来与我交易。要是错过了时间,这药我可就另作他用了,你家公子也只能继续受从前的病痛折磨。”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微一顿,看向寒风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恶趣味的笑容,拖长尾音又问了一遍:“不知小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寒风本就胆小,见他这副模样,哪敢反驳,只得咬着牙应道:“是,壮士,小子听清楚了。” 杨威摆摆手:“听清楚了就回去,今日过后,你家公子可就没药可用了。接下来两日,疼痛之感要比之前翻倍,你家公子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可就全看你了,小公子,你可莫要耽搁时日呀。” 寒风闻言,也顾不上与他多做纠缠,这次竟连招呼都不打,转身便朝着府邸方向跑去。 杨威见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嗤笑一声,随后摸了摸怀中的银票,转身,心情极好地走出了这条街。他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向某处,而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朝着极为偏远的一条街道走去。 而在他方才目光掠过的地方,有个身着黑衣、身形矫健的神秘人。此刻,这人脚步轻盈,正悄无声息地跟随着杨威的步伐。见杨威似乎毫无察觉,这神秘人才松开了捏紧的双拳,继续默默跟在他身后。 只是跟着跟着,他愈发觉得奇怪。这条街道极为偏远,附近鲜有人居住,在京城中都算少见的偏僻之所,临近城角。原来多年前这里是一位富商的住所,整片区域都被富商买下来,盖成自家宅子,谁料有一天,那宅子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几乎把这一片全烧光了。后来虽重新建了屋子,但因时常有人听到狼哭鬼嚎的声音,大家便渐渐远离此地。所以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这儿也没什么人住,这人带他来这儿到底要干嘛呢?虽心里这么琢磨着,可既然都已经跟到这儿了,他也只能继续跟着。 直到跟到巷子尽头时,神秘人猛地停住脚步,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又瞧见前方站定的杨威,他瞬间惊醒,暗叫不好:“中计了!” 脑海里这般想着,凭借多年经验,几乎就在这刹那,他便纵身欲逃离,可还是发现得太晚了。他扭头往前冲,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两个黑衣大汉。神秘人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哪料那二人手中皆拿着大刀等武器,而他自己手上仅有一把简短匕首,况且那二人功夫也不差,一时间他根本没法快速脱身。 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又围上来几个人。神秘人心中一惊,暗忖道:完了,看样子是逃不掉了。 可他这些年来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在玩命呢?既然逃不掉了,那就干脆迎上去吧。如此想着,他暗暗摆开架势,做出攻击的态势。他身为杀手,向来不重防御,最看重的便是攻击,没人比他更清楚该如何杀人。他目光快速环视一圈,瞧见左手边那人气势稍显薄弱,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猛冲了上去。 瞧见他攻上来,没料到那人不但不躲不避,反而迎着冲了过来,身子一侧,手中长枪瞬间刺出,就此与他激烈对打起来。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个回合,他一个没留神,又因四周有人在牵制,手中的匕首不慎掉落。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哪有什么这人气势稍薄弱呀,分明是在扮猪吃虎呢,可这会儿反应过来,速度也实在是太晚了。 果不其然,只不过几个错身交手的功夫,再加上身后又有几人来帮忙,他很快就被制伏在地了。 杨威走上前卸了他的下巴,一番仔细检查后,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藏着任何暗器或毒药,这才吩咐手下人将他绑了起来,把他押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虽说点着油灯,可一眼望去就极其简陋,能看出来他们只是随意找了这么个地方安置他罢了。子鼠向来是个硬骨头,当下暗暗打量了一番周围情形,却并未吭声。 没成想他身后那几人施施然地坐在他前方的桌子旁,有的喝茶,有的聊天,压根就没搭理他的意思。 子鼠又怎会不明白,他们这是想逼自己先开口。可这些人身手如此厉害,抓住自己却又不随意打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忍了好半天,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不知各位抓我来此,所为何事?” 那几人却依旧自顾自地喝茶、聊天,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半晌之后,才有一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子鼠,却也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那眼神仿佛在打量着一件稀奇玩意儿,直看得子鼠心里一阵发毛。 他又忍不住再次高声问道:“各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拖拖拉拉又是为何?” 说罢,双眼圆睁,怒视着面前那些依旧不紧不慢的人,心中满是愤懑与不解,那硬骨头的劲儿越发凸显出来,丝毫没有因当下被擒的处境而有半分示弱之意。 第203章 策反 第203章 杨威见此,轻轻拍了拍手,看着他,眼中满是赞许之色,开口道:“早就听闻早年靖安伯花重金招募了一个杀手,专为护靖安伯府二公子周全。如今见你这般,身处如此境地,还能保有这份骨气,果真是条汉子!” 子鼠没料到,这些人半天不吭声,一开口竟是夸赞的话,瞧着他们眼里也没恶意,不由一愣,随即眼睛眯了眯,紧盯着对方,神情依旧紧绷,沉声道:“不知阁下引我出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子鼠此刻彻底看明白了,这些人费尽心机引诱、抓捕他至此,却并无打杀之意,定是对他身上某样东西有所图谋。想通此节,他反倒不慌了,虽说眼下身处劣势、位置低微,却仍竭力保持着几分镇定,腰背挺直,冷眼静待对方开口。 杨威等人眼中赞赏之意甚浓,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踱步到紫鼠面前,语气悠悠然道:“代号子鼠,十年前可是百杀阁有名的杀手之一。后来百杀阁因朝廷打压而解散,你却无故失踪,这么多年,一直未被人寻到。” 子鼠面容依旧镇定,在他看来,这些人既然知晓他的名号与以往之事,查出这些倒也并非难事。 杨威见他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嘴角抿起,微微一笑,接着又继续说道:“十年前,因朝廷对百杀阁的打压,你身受重伤濒死,恰是靖安伯无意间出手救了你一命。按说你应当感恩靖安伯的救命之恩,当时你也答应替他做三件事。可谁能想到,靖安伯竟趁此机会对你下了毒,借此驱使你长达十年之久,此事可是真的?” 子鼠此时再也没法保持镇定,豁然起身,面容惊愕地看着杨威,大声道:“你怎会知晓此事?此事分明只有靖安伯与我知晓,绝无第二人晓得啊!” 杨威嘴角微微一勾,不紧不慢地说:“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背后也有主子,我这主子那可是无所不知,晓得这些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子鼠面色接连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总算又恢复了沉静之色,缓缓开口道:“你想让我如何?不妨直说。但你主子既然清楚我被下毒之事,就应当明白靖安伯那儿才有解药,我每月都得从靖安伯那儿拿一颗解药,否则便会经脉寸断而死。你主子如果想让我做什么?我能力也是有限的。” 杨威再次露出那憨厚的笑容,语气笃定地说道:“我早说了,我这主子那可是无所不知。”说罢,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药瓶,随后手臂一扬,将那药瓶径直朝子鼠扔了过去。 子鼠下意识地伸手一抓,稳稳接住了药瓶,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莫名出现的药瓶,满心疑惑,又赶忙抬头看了看对面正对着他淡笑不语的杨威,眼神里满是不解。 杨威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此药名为百解丹,顾名思义,它能够解百毒。这瓶里有三粒药丸,只需每日服用一粒,三日之内,你身上所中之毒便可解除。只是不知子鼠前辈可有这胆量试上一试。” 子鼠听闻,下意识地捏了捏怀中紧握着的药瓶,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心中不住地权衡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杨威见子鼠犹豫,倒也不逼迫他,只是抬手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而后招呼着其他众人准备离开。 临去之时,他对着子鼠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朗声道:“前辈若是有胆量之人,不妨试上一试。能挣脱他人束缚、掌控自身命运的机会可就摆在眼前啦。若是没这胆量,就当我们今日从未见过吧。”说罢,便一马当先地朝外走去。 子鼠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喊道:“你们引我来此,或者说做了这么多事儿,究竟所为何事?” 杨威背对着子鼠,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起来,可声音却依旧是那副冷淡又憨厚的腔调:“若你用了这解药,三日后便来此处,到时候我自会告知你需要做何事。若是没用,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言罢,几人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了巷子里。 子鼠紧盯着手中的瓶子,又一次忍不住用力握紧了手。半晌过后,他终是咬咬牙,猛地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褐色丹丸,凑到鼻下轻轻嗅了嗅,只觉药香扑鼻,却也实在闻不出个究竟来。狠狠心后,他仰头将那粒丹丸吞了下去,心中暗忖:罢了,不管是死是活,就赌上这一回吧。 ……… 杨威几人待彻底走出子鼠的视线范围后,便立马撒开脚丫子朝着武馆的方向狂奔而去。此时夜间的黑暗已然消散殆尽,他们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不巧被守城的侍卫给碰见了,还真不好解释自己这一大帮子人跑出来究竟是要干啥,所以只能这般悄悄摸摸、鬼鬼祟祟地往回跑,只盼着能顺利回到武馆,不惹出啥麻烦来。 杨威几人待彻底脱离子鼠的视线范围后,立刻撒开脚丫子朝着武馆方向狂奔回去。此时夜已深沉,城中早就实行宵禁,他们原本就是避开城中守卫偷偷溜出来的。要是不巧被巡城侍卫给撞上了,还真没法解释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跑出来到底要干啥,所以只能悄没声儿地往回跑,一路上小心躲避着。 等回到杨威的武馆时,天色已朦朦亮。他身后众人憋了一路,见回到院子里,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其中瘦高的一人上前拍了拍杨威的肩膀,好奇问道:“哎,那个丹药真的叫百解丹,能解百毒吗?” 杨威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自然不是啦,若真有这样的药,那才叫神奇呢。” 剩下几人一听,瞬间就收回了好奇之心,哼了一声,愤愤地各自散去了。 瘦高个子一路上都强忍着好奇,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得到这么个答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嘴里忍不住嘟囔着:“你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啥都能瞎编出来。” 第204章 放弃 第204章 杨威听了这话,故意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看他,那瘦高个子见状,撇撇嘴,也没心思再搭理他了,自顾自地转身回了屋子。毕竟守了一整夜,他着实累坏了,此刻就想赶紧回屋好好歇一歇呢。 杨威见他离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并非他生性多疑,实在是这解毒丹太过逆天。按小姐信里所言,此丹虽说达不到解百百毒那般神奇,可药效也是极为上乘的,知晓之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小姐心思单纯,未虑及这些,他却不能不多个心眼。一旦走漏风声,消息以讹传讹、迅速扩散,小姐怕是会沦为各方觊觎、攻击的对象。 他那番说辞虚虚实实,大伙听了,既没闲心深挖细究,也不会轻信盲从,权当耳边风,如此情形,恰合他心意。 ……… 今日天色晴好,靖安伯在书房处理完公务,便径直朝着柳姨娘的藏娇阁匆匆而去。细细打量,只见他神色间没了往日的镇定从容,反倒多了几分憔悴之色。下人们近些日子都心里有数,只敢低着头,不敢抬眼端详。 藏娇阁内,柳姨娘虚弱地卧于床榻之上。仅仅数日,她身形仿若瘦成皮包骨头,往昔那明艳动人、风姿绰约的风姿锐减。不过,即便憔悴至此,她眉眼间流露出的柔弱,病中呈现的凄美,仍藏着一抹惹人怜爱的韵致。 柳公权一踏入屋内,瞧见柳姨娘这般憔悴模样,顿觉心尖发疼,再顾不上什么礼数,快步上前,半跪坐在她的床榻边,紧紧捏着她的手,眼里满是疼惜。 柳姨娘将手搭在他手上,轻轻回握,目光满是期盼,轻声问道:“可是查到害西儿之人是何人了?” 柳公权闻言,身子陡然一僵,转瞬便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温言安抚:“还未查得,你莫要担忧,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待查到那人是谁,我定不会轻饶!” 柳姨娘并未反驳,就势靠着他的臂膀,虚弱地偎入他怀中。然而低垂的眉眼间,却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之意。 柳公权只觉心虚,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不小心暴露些什么,当下强压心绪,赶忙安抚柳姨娘,小心翼翼扶着她慢慢躺下。随后,又转身细细叮嘱屋中的丫鬟几句,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照料事宜。 一切妥当后,这才回转过身,对着柳姨娘轻声说道:“我还有些事务尚未处理完,你且好生歇着,等我处理完,晚间便过来陪你。”说罢,逃也似的快步出了门。 柳姨娘见他走远,脸上那副病弱神情瞬间一收,动作麻溜地坐起身来,哪还有半分方才的虚弱模样。她抬手挥了挥,示意丫鬟开窗通风,随后慵懒地靠在床上,冷冷一笑,笑容里透着森然寒意:“看吧,这人当真是虚伪到了极点。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最爱我,还说最看重我生的孩儿,结果呢,如今一涉及到他另一个儿子,立马就缄默不语了。不过也无妨,真到了要抉择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怎么选!” 她身旁的丫鬟吓得小脸煞白,不停地朝外张望,有心劝阻,却又慑于柳姨娘的威严,不敢开口,只能咬着嘴唇,怯生生地低下头,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千万别被旁人听见了这番话呀。 柳姨娘压根就没心思瞧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顺手将床幔拉下来,而后往床上一躺,嘴里还嘟囔着:“我可得好好睡一觉呢,只有睡醒了,才有精力去抓那背后捣鬼的贼不是?”说罢,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其他。 ……… 柳向东这厢,他痛苦的嘶吼声再度响彻院子,院中下人个个战战兢兢。谁都料想不到,公子才安稳了没几日,竟又发作起来。众人虽不敢靠前,可伺候的本分不能少。只是瞧少爷这会儿痛到极致、暴虐非常的模样,即便没人近身,灾祸也躲不过。这不,侍卫前脚刚清理完地上血迹,柳向东屋内后脚就又是一片狼藉,混乱至极。 他躺在床上,额头、手上青筋暴起,模样狰狞仿若恶鬼。腿上本稍有起色,却因这两日疼得反复挣扎,伤势反而越发严重了。 杨若兰近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儿子毫无征兆地疼痛难忍,宫里御医们轮番诊治,却都束手无策。好容易消停了几日,夫君又执意要将女儿远嫁。她满心不愿,可终究拗不过身为一家之主的夫君,只能强打起精神去操办。 谁料,今儿刚接到消息,说儿子近两日又开始剧痛。此刻,丫鬟婆子将她团团护住,儿子疼得狂躁,她根本近不了身。眼见儿子这般受苦,杨若兰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滚落,心如刀绞般,嘴里急道:“快去!找人去请老爷过来,让他速速去请御医呀!” 她身边的下人赶忙应声,撒腿就往老爷那儿跑去。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杨若兰急忙踮起脚,朝着那下人身后张望,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跟过来。杨若兰心里“咯噔”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可还是强忍着问道:“老爷呢?” 那下人“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老爷说了,他如今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过来。不过他会请太医尽快赶来的,夫人,您莫要着急,小心伤了身子。” 杨若兰听了这话,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差点就晕厥过去。“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这般狠心呢?” 那下人见状,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又接着回道:“老爷说了,就是因为少爷如今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才会再次请太医,若是少爷依旧这样不见好转,日后他便不再请了。” 杨若兰听闻此言,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径直晕倒了过去。 第205章 一万两 第205章 好在她身旁的嬷嬷眼疾手快,身子又壮实,及时伸手接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杨若兰才悠悠转醒,眼角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望着天空,只觉满心的悲苦无处言说。 缓了半晌,杨若兰才搭着嬷嬷的手,缓缓站直身体。她手指轻抬,不动声色地拭去脸上泪痕,迅速恢复了贵夫人的端庄平静。听着儿子屋内渐渐微弱的嘶吼声,她抬手挥了挥,示意下人退下,而后转身,稳步朝屋内走去。 走到床前,瞧见儿子那憔悴不堪、冷汗淋漓的模样,心疼瞬间攥紧她的心。她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告知儿子,他的父亲竟动了放弃的念头。没错,杨若兰敏锐地察觉到柳公权的心思。以往儿子发病,哪怕他事务缠身、人不在跟前,也会多方叮嘱、极为上心,可如今却这般冷漠。 柳向东这会儿痛劲刚过,看着母亲凝重又哀伤的样子,并未言语。他又怎会是傻子呢?见父亲迟迟未到,再瞧母亲这副神情,联想起父亲一贯的做派,心里基本猜到了情况。只是他面上不露分毫,想着还有药能续命、还有救治的可能,心底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他轻轻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几日他自己东拼西凑,费了好大劲儿也才凑得了一千多两银子,加上之前已有的三千两,总共也就四千多两,可距离所需还差着六千多两呢。如今,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母亲身上了。 柳向东再次抬眸看向母亲,见母亲眼中满是心疼与爱重,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母亲,可否能给儿一笔银子?” 杨若兰没怎么犹豫,直接就回应道:“可以啊,你想要多少?” 她心里清楚,儿子自幼就被夫君养在前院,和自己并不亲近。如今好不容易主动开一次口,她哪能不答应呢。只是柳向东接下来一开口,却让她惊得瞪大了双眼。 “我需要一万两。”柳向东听到母亲这般回应,语气不由又坚定了几分,直接开口说道。如今凑够这一万两也仅仅够买十天的药罢了,所以想着这次得一次性把此次的药钱凑够,接下来的十天里,他自会另想办法去凑其他的药钱。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子鼠那个废物,以往办事向来极为妥帖,可这次却如此没用,连跟踪个人都跟踪不好,真是越想越气。 “多少?你说多少?”杨若兰着实被惊到了,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柳向东悄悄捏了捏放在床上的手,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神,可还是咬着牙,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是要一万两。” 杨若兰看着儿子如今消瘦得不成样子,心里满是心疼。再怎么心疼,可她这会儿着实拿不出这一万两银子。杨若兰想着儿子向来甚少过问家中事务,怕是不明白这一万两意味着什么。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年到头花销也用不了二十两银子,这一万两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可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向她开了口,她总归得问个清楚才行,于是便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你要这银子做什么?” 柳向东怎会将这笔银子的真正用途告知母亲,见母亲这副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又想到父亲如今对自己也不管不顾的,顿时就不耐烦起来,语气也变得生硬许多:“我总有我的用处,我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事已至此,杨若兰只得赶忙安抚他:“不是娘不给呀,实在是这一万两银子数目太大了,娘哪有能力一下子给得起呢。你先跟娘说说,是不是有什么急用呀,若真是有用处,不管怎样,娘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的。” 柳向东直直地盯着母亲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移开眼眸,口中生硬地回道:“并无,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他怎敢如实相告,要是说了,万一惹恼了那给药之人,人家不再把药给他,那他可就真没活路了。前几日身子才稍稍松快了些,可这两日那钻心的疼痛,几乎要把他浑身的傲骨都给磨碎了。 如今看来,想从母亲这儿拿到这笔银子怕是没指望了。既然如此,柳向东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冷意,暗暗思忖着,那便只能另寻其他办法来凑这笔银子了。 杨若兰又怎会感觉不出儿子这片刻间流露出的疏离,只觉心痛得厉害,却又实在是毫无办法。她娘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贵族,当初出嫁时,就算倾尽所有,那嫁妆也是有限的。 这些年在靖安伯府掌家,她虽竭尽全力,可府里进项就那么多,所得的银两也是有数的。而靖安伯向来与她不亲近,俸禄银子全都花到藏娇阁那贱人和那死去的贱种身上了,她又哪能轻易拿到钱呢。 如今靖安伯又逼迫着要让女儿远嫁,她还得给女儿添妆,身上剩下的银子本就没多少了,又哪有办法拿出这一万两银子。况且儿子也不肯说明这笔银子的用处,她又怎敢轻易就给了。要是把这笔银子给了儿子,女儿嫁人之后,在夫家恐怕会被人看不起,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受那样的委屈。 她心里着实担心儿子,可眼见儿子不愿再多说什么,也只能无奈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又细细叮嘱了院中下人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儿子的院子后,她朝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当即转身又折返回柳向东的院子。杨若兰微微眯了眯眼,冷冷看了藏娇阁的方向一眼,而后才带着其他一众下人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那嬷嬷才再次回来复命,向杨若兰汇报道:“老奴已经仔细查探过少爷院中的下人了,得知少爷院里并没有什么需要花费大笔银子的地方。 第206章 受罚 第206章 见杨若兰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账本,那嬷嬷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壮着胆子开口道:“许是少爷只是想试探一下夫人您是否看重他呢。” 杨若兰这才抬起头,看向那嬷嬷,语气里透着疑惑:“你这话是何意?” 那嬷嬷见夫人搭话了,胆子也大了些,赶忙说道:“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便斗胆说了。老爷因少爷连着些日子病重,已经渐渐对少爷有了懈怠之意。少爷院里的那些人向来会见风使舵,少爷或许是怕他们瞧出主子有被看轻的意思,所以才想用这个法子,看看您是否还看重他,也好让院里众人仔细瞧瞧呢。” 杨若兰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搁在往日,我也就遂了他的意了。可眼瞅着烟烟没几日就要远嫁,嫁的还是那穷乡僻壤的地儿,我这当娘的,心里跟刀绞似的,怎能不多为她盘算盘算?唉,罢了罢了,等这几日忙完,我多去他院里陪陪他。” “嬷嬷你也上点心,这几日多去敲打一番他院中的下人,但凡有对少爷不敬的,绝不轻饶,狠狠惩戒一番便是。这伯府如今我还是当家主母呢,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再编排我儿!” “是,奴婢遵命。”那嬷嬷恭敬领命,见夫人又继续忙碌着翻看手中账本,便极有眼色,不再打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 柳向东的院子里,刚请了宫中的医御医来瞧过病。那御医虽说没法根治他这浑身疼痛的毛病,不过施的针法倒也灵验,好歹能让他暂且缓上一阵,少受些苦楚。派人送走御医后,柳向东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轻声唤了一声:“子鼠。” 子鼠应声而现,只是眼下这精神状态全然不似往日,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他身形微微一动,空气中便隐隐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彼时阳光倾洒在屋内,照在他后背上,只见那背部的衣裳颜色明显深于别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叫人看了心惊。 柳向东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子鼠的神情,可子鼠垂着头,他实在看不清其眼中藏着怎样的神色。 柳向东往后靠在床头,语气阴冷地开口:“我罚你之事,你可曾有怨言?” 子鼠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身形也稳稳当当、纹丝未动,仿若受伤的不是他一般,只淡淡回道:“属下不敢。” “呵呵。” 柳向东忽地笑出声来,“是不敢,而不是不怨,是吗?” 这话虽是问句,可他并未期盼子鼠回答。继续道:“量你也不敢,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跟在我身边,做我一条任我指使的狗了,不是吗?” 说罢,他又莫名地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住笑声。“此次事情是你未办成,这般简单之事也能搞砸!我如今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办到,往后我再罚你,定不会罚得这般重。” 子鼠依旧神色平静:“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柳向东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满意之意,抬手轻轻一招,示意子鼠近前。 子鼠会意,腰背依旧躬得如同一把绷紧的弓,脚步沉稳又驯顺地挪了过来,待挪至床边与柳向东平齐之处,双膝一弯,无声无息地跪坐而下。他身形低伏,仿佛收起了所有锋芒,在这一方床边,卑微之态尽显,往昔的锐气一丝也瞧不见。 柳向东睨着眼前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弧度,像是赏玩够了,这才悠悠抬手,以手掩唇,凑近子鼠耳畔,压低声音,将心中筹谋轻声嘱咐了一番。 子鼠全程垂眸静听,待主子话音落地,柳向东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子鼠见状,当即利落起身,无声退下。 只是柳向东并未瞧见,子鼠转身那瞬,眼中骤起的冷意与狠意,仿若利刃,似要将身后之人尽数撕碎。子鼠心底暗忖,不过是个废物,若非他不小心遭了那老东西的奸计,又怎会栽这一回?眼下暂且低头,可谅他这窝囊废也蹦跶不了多久,他子鼠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柳向东又怎会是真蠢货,子鼠那看似恭顺、实则暗藏恨意的心思,他怎会看不懂?只不过是全然无视罢了。这么多年下来,子鼠一直是这副模样,起初,柳向东还会多防备几分,到了如今,只当他是个外强中干、内里怯懦的怂货。在柳向东眼里,这般人物,能翻出什么大风浪、干成什么大事? “哼!”柳向东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冷哼,紧接着,思绪一转想到自己的计谋,心头暗暗琢磨着:那废物死了,倒也不算白死,如今好歹还能发挥点用处出来。 是夜,弦月高悬,却有乌云层层遮蔽,只透出几缕微光,使得夜色愈发浓稠,伸手不见五指。柳向西所住的西春院,这几日静谧得有些反常,院中下人见这边已经没了主子,便纷纷另寻出路、四处打点,走了大半。眼下,整座院子毫无生气,黑漆漆的不见半分光亮,好似被世人遗忘的荒僻角落。 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随后径直朝着大公子的房间疾掠而去。 黑影仿若暗夜幽灵,在故去的柳大公子的院子里无声游走,翻箱倒柜,动作迅速又利落。不多时,一个包袱就被各类物件塞得满满当当。诸事妥帖,黑影身形一闪,仿若融入夜色,带着收获匆匆离去,转瞬间便没了踪影,徒留下西春院一片死寂,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此时有人来看,便能发现黑衣人消失的位置似有一个银白玉佩跌落此处,借着那一丝微弱的月光,也能看清那玉佩上刻着的“东”字。 同样的这一幕不久后在柳大公子下葬的新坟处也发生了,有人趁着夜色,偷偷将新坟掘开,伸手在墓穴里一番翻找,拿出了里面陪葬的官印、各种珠宝。 第207章 坏事 第207章 得手后,此人不慌不忙地将坟仔细填埋,伪装得似乎如初。可真若有人上心查看,便能轻易瞧出这坟茔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新土杂乱,周边草皮也被破坏得七零八落。此人临走时太过慌张,慌乱间竟不小心遗落了一块布帕,此时正值夜深,月色如水,倾洒而下,那布帕之上,用金线精心绣就的“东”字,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清晰可辨。 ……… 南城最大的当铺,当属永安当铺。当铺里的伙计们忙活了一天,早已歇下。万籁俱寂之时,当铺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伙计正在酣睡,被这突兀的声响惊了一跳。虽说往日里,这种深更半夜有人敲门的事儿不是没发生过,可在静谧的夜里乍一听,还是叫人有些发怵。 伙计翻身坐起,随手胡乱披了件衣裳,提上一盏油灯,趿拉着鞋就朝门口走去。 门“嘎吱”一声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庞隐在夜色里,瞧不清容颜。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神色匆匆,似有急事。 那伙计谨慎地打量了来人一番,咽了咽唾沫,试探着开口问道:“这位客官,您这么晚前来,可是要与我店家做生意?” 那黑衣男子面庞隐在黑袍之下,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神色,好在还能瞧见他微微点头的动作。伙计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是来做生意的就好。 “不如公子先进来,在客房稍坐,我去唤我们掌柜来。”伙计满脸堆笑,对那男子点头哈腰说道。 男子再次颔首,伙计便引着他进了一旁待客的屋子,倒好凉茶安置妥当后,伙计行礼告辞,便作势要去唤掌事的。 转身时,伙计眼眸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瞟向男子怀里的包袱,心里大致有了几分猜测:他们长久做当铺生意的都清楚,夜里有人上门当物,这些物件大概率是见不得光的。他一个小伙计无权处置,眼下还是先安抚好此人,尽快把掌柜的找来要紧。 那小二只顾盯着黑袍男子怀中大包袱,浑然未觉自己目光扫过去时,黑袍下男子眼眸闪过的凌厉之色。那眼神似寒星,骇人得很,仿佛将小二心思瞧了个透,小二却甚是迟钝,毫无察觉,一心只想着赶紧找掌柜来处理这事。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匆匆来到待客室。此人脸上挂着三分笑意,看见黑袍男子,眼中毫无意外之色,只笑着热情招呼:“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物件要点当?要不,公子打开包袱让老夫瞧上一瞧,也好给您估个价。” 黑袍男子依旧抱着包袱,身形未动,也并未答话。 掌柜也不气恼,继续说道:“如今天色已晚,这店里也没他人。公子莫要迟疑,咱们京都城里,谁不知道我这当铺最是公道。旁的铺子,给的价绝超不过我这儿。想必公子也有所耳闻才会来此。” 那黑袍男子终于有了动作,将包袱往身侧桌上一搁,三两下便解开了。 掌柜提着油灯上前几步,待看清包袱里的物件,顿时眼睛一亮。他上手摸了摸,拿起一块玉饰,借着油灯端详许久,随即不动声色地瞥了黑袍男子一眼,收起满脸喜色,装出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公子先稍等片刻,容老夫检验一番。” 黑袍男子没吭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掌柜见此便埋头查验起来,只是看着看着,心里的疑惑愈发浓重,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公子,这些物件从何而来?瞧着都不像是寻常之物。” 那男子终于动了,拿起桌上茶杯,稍一用力,茶杯便“咔嚓”一声,碎裂成粉末。黑袍男子松开手,粉末簌簌从他指尖滑落。 掌柜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哪还敢多问,忙不迭低头,加快检视包袱里宝物的速度。半晌过后,掌柜才抬起头来。他并非胆小之辈,干这行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况且他身后有大人物撑腰,眼下虽吃惊,却也不至于害怕到乱了分寸。 他将所有物品细细看完,又小心用包袱盖好,这才再次望向黑袍男子,轻声问道:“不知公子想当多少?” 男子的面容依旧隐匿在黑袍之下,直到这时终于传出一声回应,那声音冰冷至极,让人辨不出他的年龄,只从中感受到浓重的寒意,只听他道:“两万两。” 掌柜的眼眸微微一眯,心里暗叹,此人一看就不好糊弄。不过他面上倒也没显出惊讶之色,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公子,莫不是说笑?就这些物件,哪值两万两?我最多能给公子一万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谁料黑袍男子闻言便立刻开口答应了下来。 听到这话,掌柜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忙不迭应道:“哦哦,好的,公子,老夫这就去拿银票。” 掌柜的是万万没想到,这人先前一副不好糊弄的样子,张口就要两万两,结果自己少给了五千两,他居然连价都不回就敲定了。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就报价一万两了。 可话已出口,况且此人看着绝非好招惹的主儿,自己若出尔反尔,怕是要自讨苦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银两拿了出来。 那黑衣人上前接过银两,转身快步走出当铺,很快便融入浓浓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 靖安伯府侧门不远处的小巷里,此刻气氛陷入僵局。寒风此时急得身子直颤,为了拖住杨威,他也只能绞尽脑汁找话说:“这位壮士,我就想问问,这药究竟咋吃才好?我家少爷吃了后,病情缓解的越来越慢,能不能劳烦您受累,仔细给小的讲讲。” 可杨威仿若未闻,双手抱臂,身子斜靠在旁侧树干上,冷冷睨着他。 寒风见此心中暗暗叫苦:“公子,您给我这派的是什么活儿,让我拖住这杀神,万一人家不耐烦,抬脚给我踩死可怎么是好。” 他满心焦急,脖子伸得老长,朝府邸的方向望了又望。公子明明交代好了,让他先拖住眼前这人,还说稍后自有人送银子来。可眼下,都过去这么久了,说好送银子的人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哪怕他此时心里怕得要命,双腿发软。可事已至此,退缩绝无好下场,无奈之下,他只能强压满心惧意,硬着头皮拖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冲着对面拱手说道:“壮士,冒昧问一句,您是哪里人士?瞧您这身板,生得这般高大健壮,威风凛凛!再看我,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都能吹倒。壮士,您这强身健体的门道,能不能教教我呀?” 杨威终于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会不知这小子在绞尽脑汁拖延时间,也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便也乐得配合。瞧着这小子搜肠刮肚、胡言乱语的可怜模样,杨威心底悄然泛起一丝怜悯,遂开口应道:“多与人过招就行。你既然有心求学,我若不教,倒显得小气了。来,上前冲我出拳,我这就教教你。” “啊!”寒风一下子愣住了。 他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诌,想着拖延拖延时间罢了,哪承想这人竟真要教他。再看杨威已然站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要与他对打的架势,他这会儿要是再拒绝,心里还真怕会惹恼了对方,这要是误了少爷的大事可如何是好!如今他这是骑马难下,没别的办法了。 寒风咬咬牙,狠狠捏紧了拳头,硬着头皮就冲了上去。 哪晓得跑到杨威身前,挥拳朝着杨威打过去,杨威却立在那里纹丝未动。眼瞅着自己的拳头就要落在杨威身上了,寒风心里头一喜,暗自寻思这人怕不是个花架子吧。可谁能想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杨威手腕轻轻一转,便稳稳捏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顺势一甩,就把他给扔到地上了。 寒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乎乎的,躺在地上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他心里明白自己身子弱,肯定比不过眼前这高高壮壮的大汉,可也没想到自己能弱成这样,连人家的身都近不了,他伸手默默捂上脸,这也太丢人了。 杨威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直乐。要不是当下时机不对,他怕是早就憋不住笑出声了。这小子身形小小一只,看着真有趣得紧。 就在此时,他耳尖忽然微微一动,神色瞬间警觉,收起脸上笑容,目光如隼,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在他紧盯的那处,恰似一阵风悄然拂过,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里挣脱出来,逐渐显现。 那身影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待到走近杨威不远处时,脚步戛然而止。只见这人从怀中迅速掏出一物,那东西被手帕层层裹得严实,紧接着抬手一扬,便朝着杨威用力丢了过来。 杨威反应极快,抬手轻轻一抓,稳稳将包裹接住。他三两下解开手帕,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眉梢轻轻一挑,把东西麻利地塞进怀中,又从怀里摸出两个药瓶,手臂一甩,朝着来人扔了过去。 来人也是眼疾手快,手臂随意一抬、手掌一伸,那两个药瓶便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 杨威随即转眼,瞧了瞧这会儿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写着“怀疑人生”的寒风,而后二话不说,转身大步流星地隐没在月色中。 ………… 柳向东这厢,待接过寒风手中递过来的药,他便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不过几息之间,那浑身的剧痛便如潮水般退去,柳向东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好似又活了过来。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屋中包括寒风在内的一众下人,只留下子鼠单独问话:“你此去,当了多少银子?” 子鼠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神态极为恭敬,轻声禀报道:“禀少爷,一共得了 12,000 两。” 柳向东皱起眉头,满脸不悦:“怎么才那么点?” 以他父亲对那母子二人的看重,少说也得几万两。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看向子鼠,这事是子鼠一人经办的,莫不是被他私吞了? 子鼠依旧低着头,却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语气平静无波:“我们要银子要的急,那掌柜便趁机压价。属下为了不耽误少爷的事,也没过多纠缠。少爷若是觉得不满,不若明晚便让属下去寻那掌柜。” “不用。”柳向东摆手拒绝,“能在京都做典当生意的,背后都有大人物撑腰,莫说是我,就算是我父亲也未必招惹得起。也是咱们要得急,那些人满脑子铜臭,怎会不趁机压价?虽说比我预想的少些,倒也勉强可行,起码能解当务之急。” 再说他还有十日时间用来布局,待明日,他便想法子让那女人身败名裂。女子嘛!若被人破了身子,就再也傲气不起来,到时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这般思量着,一个阴狠计谋已在他心间悄然浮现。 子鼠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待瞧见他嘴角那狰狞的笑,还有眼角流露出的狠辣时,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他跟了此人将近十年,这人有多阴狠,他清楚得很。只是,这次的事,恐怕他是踢到铁板上了,有他苦头吃的。 心中已然有了盘算,加之身体也舒坦了不少。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去把多余的银票交给寒风,你下去吧,此事辛苦你了。” “是,少爷,属下这就告退。”子鼠应声,随即转身离开。 柳向东躺在床上,连日来那些忧愁事儿如今已尽数解决,他浑身轻松,只觉身心舒畅,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可他全然没察觉到,在他睡去后,有个黑影仿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来人在屋中这儿翻翻、那儿动动,一番摆弄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第208章 发昏 第208章 翌日一早,柳姨娘在柳公权的照顾下洗漱、穿戴整齐,被他扶着来正屋用膳。用完膳,柳姨娘想替柳公权整理衣襟,却被柳公权伸手挡住:“你身子不好,切勿劳累,好好休息。” 柳姨娘垂下眼眸,低头不语,泪水顺着眼眶一滴滴滑落。 柳公权见此,无声叹息,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柳姨娘抬手拭去眼泪,朦胧着泪眼看向柳公权:“我想去西儿院中再看看,我昨夜梦见西儿向我求救了。” 柳公权再次叹息:“罢了,去吧,多带几个下人陪着你,要是感到身体不适就回来。” “是,老爷,你且去忙吧,莫要担心妾了。” 柳公权抬手,温柔地替她拨去贴在额角的发丝,接着招手唤来身边侍从,郑重吩咐道:“近几日,你且陪着姨娘,若有何事,及时来向我通报。” 那侍从闻言,赶忙躬身行礼,应道:“是,老爷。” 柳公权又转向柳姨娘,再次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柳姨娘站在原地,待看不到柳公权的身影后,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借口更衣,把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随后,柳姨娘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露出一抹笑意,旋即,将纸条缓缓伸向油灯。火苗“噌”地一下舔上纸条,瞬间,那张纸条便被熊熊火焰包裹,很快化为了灰烬,没任何人知晓上面写了什么。 ………… 柳公权在书房忙了半晌,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站起身,推开屋子门走了出去,呵斥道:“发生了何事?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院外声音一静,被他派去陪柳姨娘的下人从门外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神色慌张地喊道:“老爷,不好了!大公子的坟被人掘了,连尸体都不见了!” “什么?”柳公权闻言大怒,脸色瞬间阴沉如墨,额上青筋微微跳起。可他毕竟为官多年,深谙喜怒不形于色之道,很快便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心神,强压怒火,沉声道:“你且仔仔细细讲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也口齿伶俐,很快便讲清楚了事情由来:“今早奴才跟着柳姨娘一同去了大公子院中,原本并未发现什么,正打算出门时,在院角发现了一块玉佩。柳姨娘心中实在挂念大公子,便要查个仔细,谁知这一查可不得了了,大公子的屋中,金银细软以及几样珍贵摆件皆消失不见。奴原本想要过来尽快告诉老爷您,却被柳姨娘拦下,柳姨娘说老爷您近日事务繁忙,不能打扰到您。” 那下人说到此处,眼中已含热泪,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柳姨娘说,许是府中有人有困难,所以才拿去了。如今大少爷人已死,追究也无用,便想去大少爷安寝之处瞧瞧,却不想,到了才发现大少爷的坟茔也被人动过,翻得一塌糊涂。甚至那翻坟之人还未盖好土,让野狗叼去了大少爷的尸身。如今那坟中并无大少爷,连陪葬物品都已经消失。” 听到这儿,柳公权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不受控制,直直朝地上倒去。身边下人瞬间乱作一团,“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快去传大夫!传大夫!” 所幸柳公权被人及时扶住,没应声倒地,就那么靠在下人身上,整张脸没了几分血色,嘴唇不住颤抖,却仍竭力下令:“扶我起来,我去瞧瞧。” 下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违抗,赶忙扶着柳公权起身,备好轿子,载着他朝祖坟疾驰而去。 城外的柳家祖坟处,此刻一片悲戚之景。坟中一角,柳姨娘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墓碑上,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在空旷的郊外回荡,让人听了也觉满心哀伤。她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口中声声悲呼:“儿啊,娘的儿啊,你怎得这般命苦?无辜丧命不说,竟连尸身都未能留下。” 下人将马车停在她身后,柳姨娘却浑然未觉。 柳公权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待看清眼前景象时,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喉咙发甜。只见坟上杂乱不堪,土块翻得到处都是,坟的一角有处明显被挖过的痕迹,如今棺盖半开,棺中哪还有大少爷的尸身,任何陪葬物品都没留下,仅有零星的衣角散落四处。 四周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个个愁眉苦脸,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柳公权仿若浑身力气被抽空,缓缓跌坐在坟茔前,指尖颤抖。这可是他的长子啊,打从孩子呱呱坠地,他便寄予了厚望,满心满眼都是疼爱,平日里哪怕这孩子行事再不着调,他也向来舍不得苛责半句。可如今,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叫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悲? 再痛再悲,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柳公权只能狠狠咬牙,怒声道:“待我查出是何人所为,定将他碎尸万段,叫他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柳姨娘又是一阵痛哭出声,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满心的哀伤都宣泄出来。 柳姨娘身旁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柳公权连连狠狠磕了几个头,满脸泪痕,哀求道:“老爷,您是大公子的生父,大公子向来最敬爱您,求您一定为他做主啊。我们大公子是被人所害,是被人所害呀!” 柳公权猛地回头,看向那丫鬟,身形微微一滞,随后又冷冷出声道:“何出此言,你可有证据?” 那丫鬟赶忙从怀中掏出两样物品,递到柳公权面前,边递边哭诉着:“这人害了大公子还不算完,竟还让大公子尸骨无存,死了都不得安宁啊。我们是有证据的,只是姨娘怕您为难,不肯说而已,老爷,求您一定要为大公子做主呀。” 柳公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缓缓接过丫鬟手中的物品,随后定睛仔细一瞧,刹那间,只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寒意从心底直往外冒。 第209章 送走 第209章 再看向此时已然哭晕在另一个丫鬟怀中的柳姨娘,他咬了咬牙,豁然起身,大声吩咐道:“来人,尽力去寻大公子,若能找到些许尸身,便将他重新安葬。再派人送柳姨娘回府。”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轿子走去,乘上轿子便回府而去。 柳姨娘虚弱地靠在丫鬟怀中,眼眸微微睁开,目光死死地盯着柳公权离去的背影,那眼中嘲讽之意甚浓。 ……… 柳向东的院子里,柳向东今日状况好了许多,正被下人搀扶着,拄着拐在院中慢慢行走。那大夫之前就交代过,得适量活动,不然腿骨容易长歪,只是往日里他疼痛难忍,实在没心思顾及这些。 今日难得清闲,便由着下人扶着在院里活动。忽然,听闻院外传来下人的高声通报:“奴才见过老爷!” 柳向东赶忙望向门口,心中一喜,随即便屏退了身边的下人,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朝着柳公权迎了上去,脸上满是期待,开口问道:“父亲,今日怎得有空来看儿………” “啊,父亲!” 柳向东毫无防备,被柳公权一脚踹翻在地。跌倒之际,他不慎撞到了伤腿,刹那间,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疼得柳向东声音发颤,高声痛呼起来。 柳公权见此,终于想起儿子身上还有伤。他嘴唇微微颤了颤,神色有一瞬松动,可瞥见附近下人众多,顾忌着面子,终究还是咬咬牙,把到嘴边的关切咽了回去,再次收定神色,端起了威严的架子。 身旁一众下人见状,瞬间“哗啦”围跪了一地。柳向东的小厮也跟着跪在地上,瞧见自家公子这般惨状,壮着胆子抬眼瞅了瞅老爷,就见老爷满脸怒容,不见丝毫心疼之色,小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下哪还有胆子上前搀扶? 柳向东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住声。他就这么半撑着身子,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目光直直地看向柳公权,眼里盈满了不可置信,颤抖着开口道:“父亲,儿还伤着呢,您这是为何?” “莫要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儿子!”柳公权怒声喝道。 柳向东懵了,仿若没听清这话,呆愣片刻后,再次重复道:“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父亲,您这是何意?” 柳公权本瞧他痛成那般,心里已泛起几分自责,此刻见儿子被自己拆穿计谋,眼里却毫无惧意,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蹿升。 他闭了闭眼,强压怒火,伸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啪”地一声,狠狠摔在柳向东面前。 “你仔细瞧瞧,这是何物?”柳公权面色阴沉地说道。 柳向东满心不解,本能地想伸手去接,哪料到那物径直摔在他面前,伴随着一声清脆声响,掉落在地的玉佩已然摔成了两半。 柳向东身子猛地一僵,扭头用眼神狠狠瞪向小厮。 小厮会意,赶忙跪着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柳公权扔过来的物件,递到柳向东面前,同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着柳向东,以防他以手撑地不稳而摔倒。 柳向东迟疑片刻,缓缓伸手,终是接过小厮手中之物。待看清那东西的刹那间,他心头一沉,只觉得喉咙发干。 其实在柳公权将东西扔过来时,他便隐约瞧出了是何物,只是心中还有几分不愿承认。此刻东西实实在在攥在手里,又见柳公权满脸盛怒,回想起父亲方才所言,他怎会还不明白——自己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此刻的柳向东狼狈至极,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本就身负伤势的他,脸色愈发煞白如纸,额上沁出细密冷汗,沿着鬓角缓缓滑落。他紧攥着手中物件,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整个人似坠入冰窖,寒意彻骨。 周围下人噤若寒蝉,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死寂般的沉静中,柳向东仿若陷入魔怔,嘴里不停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犹疑、不甘,到后面音量渐高,几近失控,在这空旷的院子反复回荡。 柳公权见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入冰窟。他只觉喉间似乎被什么噎住,满口腥甜。 前几日,在长子被发现落水之地,有人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那些痕迹通通指向在府中养病的幼子。可柳公权打心底不愿意相信此事,他想着长子既然已经死了,这事便让它过去算了。谁能料到,幼子竟然这般狠心毒辣,害死兄长还不算,竟然还掘了坟。他们可是亲兄弟啊,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能让他恨兄长恨到如此地步? “你还有何话可讲?”事到如今,柳公权竟似失了语般,满心愤怒、失望与难以置信交织,嘴唇微微哆嗦,憋了半晌,最终也只能问出这么一句。 柳向东闻言费力地抬起头,满眼急切地看向柳公权,声声呼喊:“父亲,父亲!我没有,您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任何事情,我没有残害兄长,父亲你信我!” 柳公权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见他时至今日居然还毫无认罪之意,口中净是辩解之词,心中失望至极,他一甩衣袖,转身便朝院外走去。同时,不忘向身旁管事吩咐:“传我命令下去,明日一早,派人送少爷去祖地。” “不,不可,父亲!”柳向东顿时急了,心急如焚下顾不得腿上伤痛,想追赶上去。奈何腿伤作祟,试了几次都未能起身,最终被管事挥手招来的院中护卫强拉着进屋中。 待出了柳向东的院子,柳公权仿若脱力,“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管事见状,大惊失色,瞬间慌了神,赶忙上前扶住他,声音都变了调,急切喊道:“老爷,你怎么样?快传大夫,快去传大夫过来!” 书房中,大夫过来看过之后,开好药方,仔细叮嘱一番才转身离开。 管事连忙吩咐下人去煎了药过来,还不忘扶起柳公权,给他顺气。“老爷您注意身体,日后可不能这般动怒了。” 柳公权未回应他,只听的院外吵闹声不断,拧了拧眉问:“可是夫人来了。” 第210章 失势 第210章 “是,夫人想要见老爷。” 柳公权缓缓闭了闭眼,强撑着身子起来,“扶我起来更衣,你去通传一声,让夫人进来吧。” 管事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赶忙上前小心地扶着柳公权起身,然后细致地替他穿戴整齐。待一切妥当后,又搀扶着柳公权走到书桌后面坐下,这才转身唤人去请夫人进来。 不多时,杨若兰进来了,管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替她打开门,待夫人进入屋内后,管事极有眼色地将房门合上,而后悄然退下,把这一方空间留给了这对夫妻二人。 杨若兰本是满腹怒气,可踏入屋子,瞧见柳公权脸上那疲惫又憔悴的神色时,顿时就没了声响。 柳公权见她半天不说话,微微抬起眉眼,瞥了她一下,语气淡淡问道:“寻我何事?” 杨若兰一听,心里涌起委屈,反问道:“若无事,我便不可寻你了吗?” 柳公权却仿若未闻,只是目光淡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与他结发的妻子,而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杨若兰见他这般冷漠的眼神,只觉心中像被狠狠刺了一下,疼痛难忍。可她也明白,当下并非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而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为何要送东儿去祖地?他可是你唯一的嫡子呀!” “就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嫡子,我才会送他去祖地。若非如此,你觉得我会这般轻易地饶了他?”柳公权眉头微微一蹙,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目光依旧冷冷地看着杨若兰。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若送他走了,日后这偌大的伯府由何人来继承?”杨若兰气得身子都微微发颤,满脸焦急与不甘。 柳公权终于有了动静,冷笑一声道:“我如今身体尚可,还能多活几年。在这几年里,他若能改好,他依旧是我唯一的嫡子。若他不能改好,我不介意从旁支过继一个嫡子过来。” “可你真的忍心让伯府偌大的家业落入他人手中?” “都是柳家子弟,有何不可?” 杨若兰听闻这话,呼吸猛地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公权,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你当真如此绝情?” 柳公权沉默不语,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杨若兰。 杨若兰身子晃了晃,赶忙伸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直身子,她咬了咬嘴唇,目光紧紧锁住柳公权,语气里满是急切与疑惑,再次问道:“究竟是因何,才让你做出放弃唯一嫡子的想法?” 柳公权嘲讽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不屑,“你身为伯府主母,当真不知因何事?” 杨若兰表情微微一僵,不过她反应极快,很快又佯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微微皱眉,“只听闻西儿那边出了一些事,可到底是何情况,我又如何得知?你不是向来不让我插手那边之事吗?” 柳公权与她纠缠了这么多年,此刻早已心灰意冷,实在是懒得再跟她多做牵扯,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那好儿子,残害兄长还不解气,竟还偷盗兄长院中财物,甚至将兄长抛尸。若是这般丑事被我告知宗族,你觉得靖安伯府往后还轮得到他来继承吗?” 杨若兰脸上原本挂着的那副无辜表情瞬间就挂不住了,她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东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在污蔑他!” 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透着不可置信之色,杨若兰自然知道儿子不算良善之人,可仍相信他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恶行。 她赶忙上前几步,一下子扑倒在柳公权的腿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眼中满是哀求,声音都带着哭腔:“老爷,你要相信东儿,他绝非是如此恶毒之人,定是有人要害他呀!他是你唯一的嫡子,别人这是眼红,不想让他继承伯府,这才使出这般阴毒手段来污蔑他。”说着,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那模样,甚是可怜又急切。 柳公权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波动,他用力地从她手中拽出被抓着的衣襟,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杨若兰,语气里满是不耐:“你想说什么?想说柳姨娘陷害你儿吗?她若真的想陷害东儿,就不会拿她自己亲生孩子做饵,哪个当娘的会如此恶毒?你跟你那儿子一模一样,到了这时候了,也不忘给他人泼脏水。” 他顿了顿,神色越发冷峻,接着道:“你若如今莫闹,我不会将此事讲与外人听,带他去祖地待上几年,自可接他回来,烟烟也能好好地嫁出去。你若再闹,不仅东儿失了伯府继承之权,甚至连烟烟都无人敢娶。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娶一个可以残害兄长之人的妹妹。” 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给杨若兰下了最后的通牒。 杨若兰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坚定之色,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却也不敢再纠缠,只得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 柳向东的院子里此刻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瞧着公子已然失势,个个都没了主心骨,聚在一块儿悄声商讨着往后的去路。 而屋内的柳向东,此刻听闻消息,顿时暴怒出声:“你说什么?子鼠不见了踪影?” 寒风跪在地上,身旁一个茶盏已然碎裂成了几片,他的额间也有隐隐的鲜血渗出,可他哪敢抬头啊,只能声若蚊蝇地应道:“是,奴才并未找到子鼠侍卫。” 柳向东听闻这话,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脑袋都有些晕眩,不过他忽地强撑着坐起身来,伸出手指,指着柜子一角,急切地吼道:“去,你去瞧瞧银票还在不在。” 第211章 预料 第211章 寒风听到这话,瞬间反应过来,连爬带跑地冲向平日放银票的柜子。双手颤抖着找出钥匙,哆哆嗦嗦打开柜门一瞧,顿觉天昏地暗,双腿发软,满心都是绝望,哪还敢回头通报。 柳向东见他这般畏畏缩缩,哪还想不到柜子里是何情景,当下急火攻心,“哇”地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整个人两眼一黑,再次昏厥过去。 屋内瞬间乱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动静大得连柳公权都被惊动了。只是柳公权哪怕心底对这儿子尚存几分心疼,此刻也全被熊熊怒火压了下去。他紧盯着眼前搜出来的银票,还有那些明明给长子陪葬的贵重的物品,只气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双手握拳,身子都微微发颤。 半晌后,柳公权满脸怒容,用力挥挥手,寒声道:“去,将这些东西送到夫人手中,让她好好看看,她那口口声声无辜的儿子究竟有多‘无辜’!” 他本念及父子情分,不想轻易给儿子定罪,只命管事派人悄悄去柳向东院中搜寻。谁能料到,这一搜,竟翻出这么多赃物。与此同时,管事还查出柳向东向杨若兰索要银子之事,柳公权当下认定此事与夫人脱不了干系。 见管事身影快要消失,他又猛地把人唤回来,咬着牙补了一句:“顺便再告诉夫人一句,若是她觉着伯府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便让她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我靖安伯府可容不下这般主母!” 管事被他语气中的冰冷之意惊得身子微微颤了颤,也只能默默应道:“是。” ……… 且不说靖安伯府如今乱成了一锅粥,也不提柳向东此刻模样有多凄惨。单说已然出了城的子鼠,那心里简直畅快至极。他下手够狠,不但卷走了一部分银票,还将一些极为值钱却不好出手的物件,故意分散着留在柳向东院子各个角落。 子鼠在府里多年,对柳公权的性子摸得也算透彻的,知晓他疑心极重,按常理,柳公权不会轻易给唯一的嫡子定罪。可子鼠哪肯罢休,既然洞悉了这一点,那他便巧施手段,把这罪名给彻底坐实了,就等着看后续府里闹得人仰马翻。这下也算是达成了赠药之人的要求,双方就此互不相欠。 如今的子鼠,已然是自由之身,怀里揣着银票,心里别提多踏实了。这天大地大的,到处都能去得,往后的日子,可就全由着他自己逍遥自在了。 ……… 与此同时,山庄之中,已经收到消息的庄子正一五一十地向洛水瑶禀报近些日子城中的情况。洛水瑶静静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她心里虽早有预料,但说到底也就只有七分把握。为防止中间出什么差池,她特意让杨威安排人手守在靖安伯府附近。 杨威办事得力,早早在靖安伯府收买了一些下人,正因如此,才能驱使那些人巧妙地引着柳公权派去的人,精准地将那些赃物寻出来。如今,柳向东算是彻底被废掉了,人已被带去祖地。 洛水瑶清楚,就他现在这状况,身上有伤,一直都没养好,药用完之后,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哪怕往后身体奇迹般大好,落下残疾成了瘸子,靖安伯府那样的门第,又怎会容一个瘸子继承伯府之位? 庄子满眼都是敬佩之色,目光紧紧盯着洛水瑶,由衷赞叹道:“小姐,您这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会知道柳二身旁有子鼠这一号人物呢?” 洛水瑶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只淡淡说道:“不过是提早知道一些消息罢了。行了,你去安排人手去1号地窖,将东西准备齐全,我来教你们制冰之术。” 庄子一听,瞬间就把前面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都是制冰之术带来的震撼,不禁喃喃自语:“制冰之术?冰竟然也能制成吗?这般神奇!” 回过神后,赶忙应道:“小姐,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说罢,便脚步匆匆地快步出了院子。 洛水瑶望着他那略显急切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心想着这终究只是个少年人,心思单纯,倒也好糊弄。 至于她为何会知道子鼠此人,那自然是从原着中知晓的。在原着里,柳向东原本安排子鼠将原主丢去勾栏瓦舍,子鼠领了命令,可他心中到底还留存着几分良知,没真按那狠辣的要求做,只是将原主扔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偏院之处,本想着随便回去糊弄一下柳向东也就罢了。 却不想原主身为炮灰角色,运气实在太差了,偏巧被喝醉酒的纨绔给撞见,结果就被占了便宜,最终落得个和柳向东预料一般糟糕的场景。 在原文里,为了凸显柳向东那种病娇的特质,同时又要把他归到女主这方的正义阵营里,所以就安排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让处处和女主作对的原主受到惩罚,而且还能让柳向东不沾手脏事,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原主爱慕虚荣。 评论区曾有人言,或许文中是为了展现柳向东尚存人性,所以延伸出一个侍卫子鼠,还用大篇幅去描写他,讲他哪怕身处糟糕的环境,却依旧心存善念。没想到如今倒给了她这个穿书之人一些便利,使她对柳向东身边之人有了一定了解,进而能够谋划出这一系列布局。 一切皆是时也命也,实在怪不得她先下手为强。洛水瑶心里清楚,倘若自己落在柳向东手里,那结局必定凄惨无比,只会更糟。既然清楚后果,那便由她率先出手,将柳向东彻底击垮,让其毫无翻身之地,以此永绝后患。 只是这一路行事太过顺遂了,顺遂到全程毫无波澜,平静得让人心生疑虑。洛水瑶微微皱眉,缓缓将目光投向京城方向。 ……… 城中隐龙司,叶一正认真向叶云舟禀报靖安伯府的种种事宜,连柳向东已被送出城外之事也说得详尽。 叶云舟手头事务不停,一直沉默着听完,随后眼皮都不抬,淡淡吩咐:“安排人跟着,待其离了京都地界,找个合适机会,让他再也别回来。” 叶一对此安排毫不意外,立刻应道:“督司您放心,我早已派人跟着,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回京都来。” 叶云舟微微点头,继而问道:“山庄那边情况如何?” 第212章 制冰 叶一闻言,神色一敛,旋即嘴角勾起,露出几分揶揄的笑意,缓声道:“山庄那边,如今一切都正常。只是表小姐知知,在得知你离开后,面上似有几分失落。好在这姑娘骨子里极为要强,没多久就平复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我琢磨着,她大概是看了你信里所写的内容,心里有了慰藉。要不,你把手头的活儿往后推一推,抽空回趟山庄,亲眼看看情况?” 叶云舟仿若没听见他话语里的那股调笑劲儿,径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不可。近些日子陛下龙体欠安,京中诸事繁杂,桩桩件件都不容有失,我须得亲自盯着才放心,也轻易离不得京城。你派些人手,让他们留意山庄着那边的情形,若是碰上棘手、需要搭把手的事儿,不用来通报,直接去做便是。” 叶一瞧着叶云舟那副严肃模样,嘴角一撇,无奈叹气:“你这人啊,还是这般没意思。” 话落,身子动了动,又迅速收起那嬉笑神色,换上一副郑重样子,缓声道:“这是自然,我早就这般安排了,你且放心吧。” 说着,目光不自觉扫过他疲惫的面庞,眉头微微皱起,话语里满是关切:“若得空可得多休息,别一门心思全扑在事务上,整日劳累。要是熬坏了身子,往后可怎么办?” 叶云舟听着这满是关怀的话语,神色缓和了几分,“我知晓了,你且去忙吧。”说罢,抬手挥了挥,示意叶一离开。 叶一又叹了口气,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转身,替他轻轻带上房门,留下叶云舟独自在屋内继续忙碌。 ……… 山庄里地窖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共有十二个。洛水瑶按距离远近,依次给它们编上 1 号、2 号直至 12 号。 此刻,她领着众人站在 1 号地窖口,刚从院里搬来制冰要用的各类物品。经过庄子大嘴巴一通宣扬,引得四周不少人围拢过来,大伙都对“制冰”一事好奇极了,满心疑惑这冰到底要如何制出来。洛水瑶阻止了刘管事驱赶的行为,由着众人在旁围观。 院子里,制冰要用的东西已然齐备。刘宇一马当先,几步跨到跟前,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水瑶,满脸跃跃欲试。 洛水瑶站在他俩身侧,从容指挥起来:“去,把那个小木盆放在大木盆里。” 话音刚落,庄子一个箭步抢先,利落地放好了小木盆。 “在小木盆里倒上清水。”洛水瑶接着下令。 庄子闻言立刻提起水桶,往小木盆中缓缓注水。 “再给大木盆也倒些清水。”指令刚出,刘宇眼疾手快,和庄子一道,一个提桶,一个扶盆,二人配合默契,眨眼间就把水安置妥当。 见水已备好,洛水瑶指了指旁边备好的粉末,轻声说道:“舀一勺硝石粉,倒在大木盆里。” 接下来的情形,几乎不用洛水瑶多费唇舌讲解。围观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两口木盆,就见盆里的水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温度迅速下降,慢慢变凉,不多时,水面竟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庄子好奇心大起,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在那薄冰上戳了戳。“咔嚓”一声,冰面碎裂,一丝刺骨的凉意瞬间顺着指尖直窜而上,让他在大热天里,打了个哆嗦,引得身旁众人一阵低笑。 庄子一脸尴尬,赶忙转头看向洛水瑶,呐呐问道:“小姐,我是不是闯祸了?” 洛水瑶浅笑着摇摇头,语气轻柔:“无碍,待会还会接着结冰呢,你先仔细看着就好。” 庄子原本以为也就只结上面那薄薄一层冰,听洛水瑶这话,心里不禁犯起嘀咕,难不成这整盆水最后都会变成冰?这么一想,他顿时也顾不上自己方才那莽撞的举动了,忙不迭地低下头,凑到那木盆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盆里的水,满心期待着后续变化。 其他众人见洛水瑶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也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眨眼间,那木盆周围便围了一圈人,大家都踮着脚,抻长脖子往里瞧,都想看看这神奇的制冰到底还会有何奇妙变化。 众人眼巴巴守了近半个时辰,紧盯着盆里的水。只见那水缓缓结冰,冰面一点点扩张、加厚,直至化作实打实的冰坨。 周围惊呼声、赞叹声瞬间炸开。庄子激动万分,伸手端起木盆使劲甩了甩,见冰块稳稳黏在盆底,倒不出来,便知盆底也结了冰,忙不迭朝洛水瑶大喊:“小姐,成了,成了!” 洛水瑶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并非十拿九稳。近几日,她独自窝在屋里反复尝试,一次次精细配比硝石剂量,历经数次试验、调整,才将制冰法子拿到众人面前,就盼着能让大伙安心。 庄子里如今养着一百多号人,吃喝用度,每日开销着实不少,大伙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洛水瑶心里也自然明白,她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就是想给众人吃颗定心丸,唯有大伙心里踏实了,往后做事才更有干劲。 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洛水瑶也跟着扬起笑脸。见大家情绪平复了些许,她款步走到人群当中,抬手示意大伙安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知晓,这段日子大家伙心里都在发愁,光靠麦芽糖这门生意,要养活庄子里上百号人,恐怕不容易。” “可今儿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喜讯,咱们的麦芽糖在京城销路极佳!下至寻常百姓,上至达官显贵,都是咱家的客源,京里的管事跟各个点心糖糕铺子,全都谈好了生意。所以,大伙别着急!” 说到这儿,她目光灼灼,环顾众人,提高音量,“咱们这么分工,一部分人全力去制作麦芽糖,做好后都存到地窖里;另一部分人负责制冰。咱们齐心协力,把这 12 个地窖统统存满,大伙有没有信心?” 第213章 画饼 洛水瑶话说着说着,不自觉用上了前世公司开早会时领导“画饼”的那一套。没承想,未经现代职场早会“洗礼”的众人,还就吃这一套。短暂沉寂后,四下里个个高声叫好,气氛热烈极了。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可这制冰也就夏日用得上,到了冬日可咋整?” 洛水瑶赞许地看了提问之人一眼,暗觉此人想法周全,很有未雨绸缪的意识。她从容一笑,不慌不忙解释道:“单是制冰这事儿,夏日里咱们便能赚个盆满钵满。等天冷没冰了,莫急,我自有法子安排,总归不会让大伙闲着!” 她目光扫视一圈,鼓舞道:“大伙齐心协力好好干!等庄子里屋子盖好,管事自会按每家人口分配。但咱可不能懈怠,把手上的事儿办漂亮了,往后才有底气,也好将其他需要帮扶的人一同接进来!” 众人都清楚她说的“帮扶的人”所指何人,一时间,叫好声再度此起彼伏,只觉往后的日子有奔头、前途一片光明。 洛水瑶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悄然往后退去。刚一转身,瞧见一侧跟上来的刘管事,便轻声问道:“管事找我,可是有事要商议?恰好我也有事得同你讲,咱们去前面那屋子坐着聊吧。” 刘管事弯腰行礼,右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水瑶心领神会,依着他的指引,走在其左前方,两人一同朝前面正屋走去。 进了屋子,二人先后坐定,洛水瑶轻声道:“有事您先请讲。”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刘管事已然知晓洛水瑶不拘小节,没那些繁文缛礼,便也不再多做推辞。他微微欠身,径直在洛水瑶下首位置落座,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小姐,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管事,您但说无妨。” 听她这么讲,刘管事踌躇了片刻,细细组织了一下心中言辞,才开口说:“小姐,制冰此举,哪怕老奴不懂生意经,也明白这是暴利行当。您就这般,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难道不怕有人走漏风声,那些世家大族受利益驱使,找上门来找您麻烦吗?” 听到他此话,洛水瑶笑了笑,她自然是预想过这类问题的。在商场摸爬滚打,她深知任何一个行当,一旦暴利,势必引得众人眼红。就拿小小的麦芽糖来说,都在京中掀起过不小的风波,更遑论制冰这般新鲜且利润惊人之举了。但这是设想此事泄露出去后的情况。若是压根没泄露呢?众人全然不知,哪怕有人眼红暴利行当,想从中分一杯羹,寻不到由头、查摸不着线索,也断不会无端怀疑到她头上。 这么看来,守住秘密就显得尤为关键了,洛水瑶微微眯眼,说出心里早有了的盘算。“院中众人像佃户那般编排,十户编为一组,每组设一个组长。这十户人家得互相监督,彼此举报,但凡一户里有一人做出出卖之举,那整户即刻剔除,不仅剥夺其所拥有房屋,还得签下契约,按天价赔偿;不光如此,实行全族连坐。这般严苛规矩定下,层层束缚加身,试问谁还敢轻易泄露?刘管事,如此一来,你可还担忧有人会泄密出去吗?” 刘管事闻言,垂眸细细思索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拱手道:“看来小姐心中早有定夺,倒是老奴思虑不周,未曾想到这一层。如此一来,确实无需再担忧有人泄密之事了。” “只是……”话说完,他抬眸看着洛水瑶,眉头轻皱,心中却又生出了新的忧虑。 “只是你怕有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的底细?”洛水瑶目光锐利,一下看穿刘管事的心思。 刘管事点点头,一脸凝重地回道:“老奴确有此思虑。” 洛水瑶缓缓站起身来,款步走到窗边,目光悠悠地望向京都方向,语气沉稳而笃定:“刘管事,你似乎忘了,我身后可是有着忠勇侯府做倚仗。而忠勇侯府的世子,那可是陛下手中的第一把刀。倘若有隐龙司出手帮忙扫尾,你觉得,还需要担心有人能查到我们这儿来吗?” 刘管事闻言,脸上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连连点头道:“小姐说得极是,如此一来,确实无需再为此事忧心,倒是老奴多虑了。” 他其实并非真的忘了这事儿,心里也时刻谨记着这位小姐出自于忠勇侯府呢。可他同样清楚,小姐与侯府并无血缘关系,不过是侯府收养的表小姐罢了,所以他着实不能确定侯府众人会不会竭尽全力为小姐出头。这般提出问题,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但听小姐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背后依仗的并非是忠勇侯府,真正能依靠的,是忠勇侯府那位如今掌管隐龙司的世子。哪怕他身处此地,也知晓京中众人提起忠勇侯府时,满是敬佩之情,可要是提起这位身为隐龙司督司的世子,那可就不光是敬佩了,更多的是敬畏。想来有他出面扫尾,确实没谁敢轻易招惹他们。 刘管事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近些日子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惶惶不安,总算渐渐散去了。他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既然小姐已将此处诸事都安排妥当,老奴便也不便再多做打扰了。这庄子里事务繁杂众多,好些事儿还得老奴出面去料理,老奴这就告退,就不打扰小姐了。” 洛水瑶自然是瞧出了他这些日子心中的不安,今日制冰之后,本就打算跟他讲讲这些问题呢。如今话都已经说开了,见他神色终于恢复了镇定,洛水瑶便也不阻拦,转身回应道:“刘管事,您去忙吧,我自行回院子便好。” 如今这山庄里,经过这段时日的协调安排,已然变得井然有序。制冰的、做麦芽糖的、修缮房屋的,各有专人负责,大伙各司其职,倒也不用她时刻盯着了。 第214章 回京 第214章 京中那边的商楼装修已快完工,每三日有人来取麦芽糖时,方月娘就会托人带信,把京中的事务告知她。而洛水瑶就得在那些人离开时把相应的事儿处理妥当,再将回信带回去。这些事越往后越需费心。一整天都在诸多事务里打转,忙得晕头转向。唯有偶尔停下用膳,或是瞧见那匹小马时,叶云舟的身影才会不由自主地闯进她的脑海。 起初,她还因叶云舟不告而别,心里略带酸涩与怅然。好在忙碌的日子好似一味良药,渐渐冲淡了这份不适,让她无暇顾及这些扰人的情绪。 时光匆匆,转瞬而逝,洛水瑶在这山庄之中已然待了月余。如今,诸多事务都步上了正轨,一切也井井有条。 恰好昨日,洛水瑶收到方月娘递来的信,信上说京中商铺已然装饰完毕,让她回去把把关。洛水瑶虽贪恋这山庄里忙碌又惬意的日子,可心里也清楚,长期滞留在此确实不妥。于是,今日一大早,她便招呼春杏一道收拾行李,打算跟着回京送货的队伍一道启程返京。 “小姐,真的不要我同你们一同回去吗?”庄子边帮忙打包要带回去的物品,边有些不舍地问道。 洛水瑶闻言,手上动作稍顿,抬眸看向庄子,语气略带安慰:“你已教会我院中众人一些拳脚功夫,剩下的并非一朝一夕能学成,你待在我身边也是浪费这身本领。如今山庄这边需要人,若就这般走了,我也不甚放心。留你在此,一方面可同刘管事他们共同协助治理山庄,另一方面山庄这边也得留一个自己人,你在此处可监督山庄众人,若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做那欺压之举,你也可以及时向我汇报,不是吗?” “哦,原来是这样。” 庄子挠挠头,面上带着几分恍然大悟,很快又露出一副开心的模样,“原来小姐您当我是自己人啊?” 洛水瑶失笑,伸手本想拍拍庄子的脑袋,可庄子近些日子又长高了不少,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肩:“那是自然,你与春杏都是自己人,这些事交给你,我最放心不过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得很好,对不对?” 庄子用力点头:“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监督他们,绝不让他们做破坏山庄规矩的事。” 春杏在一旁撇撇嘴,看着庄子被小姐三言两语就忽悠得找不着北的模样,只觉得没眼看。可紧接着,又听到小姐方才说她也是“自己人”,虽说心底明白小姐大概率只是为了安抚庄子这般说的,但这话钻进耳朵里,她嘴角也压不住得想往上翘。 安抚完庄子,洛水瑶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打发他去办。 庄子满心不舍,三步两回头,尽显不舍。好在洛水瑶方才那番恳切言语,他也分的清轻重。况且往后他时常能在山庄与京都两头往返,并非就此见不着小姐了。知晓小姐是为自己好,庄子虽仍有些怅然,却也不再拖沓,压下不舍,快步离去着手办事。 望着庄子离开的背影,洛水瑶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转身看向春杏。或许是山庄里的日子太过舒心,春杏也长高长胖了些。前些日子她试着做了些润肤之物,还让春杏跟自己一同使用。这不,如今春杏的皮肤可不像从前那样粗糙暗黄了,变得白嫩许多。此刻,春杏穿上这身翠绿的丫鬟服饰,瞧着倒也是个清秀小佳人。 春杏自然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因此有了几分自信,不再像之前那般胆小,说起话来也没了扭捏之态。她抬头望着洛水瑶时,面庞中隐隐透着几分英气,开口问道:“小姐,东西都已收拾好,我们现在就走吗?” 洛水瑶点点头:“走吧,虽说现在时日尚早,可如今天气愈发炎热了,等我们回到京中,恐怕就过了午时。下午还能好好休息一番,要是晚些再出发,咱们这身子恐怕受不了。” 春杏唤来小厮,将她们准备带回京的东西搬到了门口。拉她们回去的马车早已备好,车上货物也已装载妥当。 见洛水瑶走来,马车旁站着的几个大汉立刻向她行礼,洛水瑶赶忙伸手制止,轻声说道:“诸位不必如此,劳烦大家等了我们这片刻,眼下时日不早了,咱们这就快走吧。” 众人本就不是在乎这些虚礼之人,被洛水瑶制止后,也便不强求。为首那人闻言,拱手说道:“那小姐您稍等,我们现在就套马。”说着,便与几人一道转身去将马套在马车上。 洛水瑶看向旁边的刘管事,微微欠了欠身:“我这一离去,山庄内诸事便要劳烦刘管事了。你的儿子刘宇虽年纪尚小,却颇有几分你的风范。若实在劳累,您大可将手中活计分些出去,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似年轻人般硬朗,莫要因此累着自己。” 刘管事连忙行礼:“小姐您且放心,这些老奴都醒的。” 刘管事没想到小姐竟然还惦记着他,听到如此关心之语也不由心中一暖,遂又说道:“山庄诸事有老奴呢。若遇任何拿不定主意之事,老奴定会让庄子兄弟快马加鞭给您送信。这边诸事皆已步上正轨,还请您放心回去。” 洛水瑶点点头,再次向他拜别,随后在春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走了一会儿,洛水瑶掀开车帘望向车窗外,再次感叹古代这无污染的好风景,真是山好水好。如今已临近五月,百花盛开,青山绿树,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春杏也探过身来,主仆二人一同看着窗外,沉浸在道路两侧的美景之中。 二人安静地坐在车窗边,悠然看着窗外风景,一时间谁也没出声。唯有走在前面驾马的几人交谈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 “哎,老千,你可曾听说京都近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一人开口问道。 第215章 何事 第215章 另一人闻声,立马应道:“哦,你是说靖安伯府二公子被人状告草菅人命一事吗?” “对对对,你也知道这事?” “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问这话,莫不是你才刚得到消息不成?” 问话之人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平时从不听这些八卦闲言碎语,这消息不也是昨日才听说的嘛?” “也不晓得你呀,一天得空了就抱着那破木头雕雕刻刻的,都不知道你到底图个啥。” “哎,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陶冶情趣呢,你这种粗人哪能明白呀。” 在旁边听着的一人忍不住问道:“我可听说那靖安伯府二公子在府中打杀了不少下人呢,你说这二公子会如何被处置?” “那可就说不准了,这些勋贵子弟伤及人命也不稀奇,恐怕到头来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头没尾地就结束了吧。” 另一人反驳道:“我觉得应该不可能。这件事是那些下人的家人联合在一起,在京都府门口击鼓告冤,才被众人知晓。听说此事都已经惊动了陛下,还引得那铁嘴赖御史掺和进来了,恐怕到时候不仅这二公子,就连靖安伯府也落不着什么好。” “希望陛下真能好好惩治一番这些勋贵,来个杀鸡儁猴,也能让咱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些。” “那是自然,以往都是官官相护,这类事儿根本传不到陛下耳中。既然现在已经传到陛下耳中了,恐怕这事可没法善了咯。” 洛水瑶和春杏听着那几人的对话,对视了一眼。听到这儿,后面都是他们之间说的一些闲话,洛水瑶见再听不到有用的信息 便放下车帘,靠在车厢内,细细地思索起来。 洛水瑶暗自想着,能设法搞垮柳向东,让他落下终身重疾,没办法得到靖安伯府的爵位,就已经极为不易了。为这事,她可是谋划了许久呢,而且还有叶云舟无意间的相助,这才得以如预料那般发展,却没料到如今竟还有意外之喜。 原着里也曾提到,后期有人爆出靖安伯府两位公子草菅人命的事儿,不过当时只是在下人间传传,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那时,善良的原女主听闻此事后,还特意去询问了柳向东一番,得知只是下人的传言,她便发了好一通脾气,还惩治了那些下人。如今看来,这事并非是空穴来风。 外面这些人的言语也不无道理。勋贵之家在百姓心中本就高高在上,普通下人哪有胆子去状告当今的伯府?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般也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怎么敢去告发呢?可如今他们居然联合在一起,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几乎就像那些人说的,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其中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果真的传到了那位陛下的耳中,柳向东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靖安伯本人也绝对会受到惩治。这么一想,她有些疑惑,这个在背后推动的人会是叶云舟吗? “小姐,那柳二公子犯下这般恶事,陛下肯定不会轻饶他,我本来还担心,咱们之前得罪了他,就怕他冷不防地朝咱们出手。如今倒好,也算是解决后顾之忧了。只是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实在是太可惜了。”春信见洛水瑶半天没吭声,以为她是被提起柳向东的事儿勾起了之前二人之间的纠葛,正在忧虑呢,便有意无意地开口安慰她。 洛水瑶看着她眼中隐隐的担忧,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微微勾了勾唇,却并没有解释就算没有此事,那柳向东也再招惹不了她们这话,只是点点头说道:“咱们陛下极为圣明,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如此,也算是告慰了那些被他害死之人的在天之灵了。” 春杏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洛水瑶,见她眼神清明,确实没有担忧之意,这才放下心来。接着,春杏从马车旁的小几上拿过一个包袱,打开包袱后,从中取出一个食盒,递到洛水瑶面前,“这是奴婢准备的点心,小姐您且用一些吧,等到了府中咱们再用膳,可别在路上饿着了。” 洛水瑶自然知道春杏准备了吃食,只是没料到她带的还挺多。她随手掀开车帘瞧了瞧外头的日头,想着这路程还远着呢,确实容易饿,便说道:“这两盒留给我们,你把其他的拿出马车,让外头驾马的众人停下,分给他们一些,让大家缓一缓再赶路吧。” 春杏依言点点头,拿出两份点心放在小桌上,接着又将剩下的点心仔细规整好,一一摆放在食盒内,盖好盖子后,便拎着食盒走出了马车车厢。 马车外原本正压着声音谈天说地的众人,见春杏出来了,连忙勒停马,问道:“春杏姑娘怎的出来了,可是小姐有事要吩咐?” 春杏示意他们把马儿都停下,将马车靠边停好,这才跳下马车,把食盒提过去,说道:“这是小姐命我准备的点心,诸位也走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停下歇歇脚,吃些点心,咱们再接着赶路。” 驾车之人第一个跳下马车,赶忙说道:“多谢小姐好意,我们出门早,都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这会儿刚好可以垫一垫肚子。还望春杏姑娘代我们向小姐转达谢意。” 众人下了马,纷纷拜托春杏转达对小姐的谢意,春杏朝着他们点点头,说道:“各位不必言谢,等诸位用完了,把食盒递给我就行,我这就进马车去陪着小姐了。” 洛水瑶自然也听到了马车外众人的声音,只是她并没有出去。倒也不是她扭捏作态、避忌男女大防,主要是她留意到这些人见到她时那副拘谨的模样,想着大家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吃点东西,她要是下去了,恐怕会让众人觉得不自在,于是,她便克制住了想要出去透透风的念头,既没有下马车,也没有和他们搭话。 第216章 镜子 第216章 马车外,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不住地朝车内打量。眼见小姐丝毫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大伙心里犯起了嘀咕,互相使着眼色。 为首的那人也瞧了瞧马车,略一思忖,便大致猜到小姐不下车的缘由,知晓她心存体恤,自是十分感激。旋即,他转头招呼众人:“行了,都快些坐下吃吧,借机歇息一阵,吃饱歇好,咱们也好早日送小姐回去。” “好嘞!”众人闻声纷纷应和,见队长都这么说了,便不再多问,将心底疑惑暂且收起。几人就近坐在路边草丛,围成一团,匆匆用完早膳,顺势歇了会儿。为首之人抬头瞧了瞧天色,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当即呼唤众人起身。 众人闻声,一个个利落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与灰尘,翻身上马。队长上前一步,将食盒轻放在车架上,接着,抬手轻轻敲了敲轿门。片刻,春杏从车厢内探出手,把食盒拿了进去,顺势掀开车帘一角。 队长笑着开口:“春杏姑娘,多谢好意,我们已经吃完了。” 随后看了一眼车厢,又补了句,“现在就再次启程。” 春杏微微点头,轻声叮嘱:“走吧,路上尽量驾车平稳一些,小姐坐不惯这车,身子有些不适。” 队长忙应道:“行,那便由我来驾车,若小姐坐马车不适,可用靠垫垫着,躺着歇会儿,后面的路比前面这山路平稳多了,我们很快就会进城。” “那便多谢你了。”春杏也不再多言语,放下车帘,钻进了马车。车子很快便行走起来,接下来的路程确实如那人所言,平稳许多。 洛水瑶歪着身子,斜靠在车厢后壁,春杏拿来软垫给她垫着,可她的脸依旧有些发白。春杏疼惜地拿手帕替洛水瑶擦了擦额间隐隐的汗珠,嘟囔道:“小姐应当是很少坐车,若是坐不惯,以后出门可怎么办?” 洛水瑶看着她样子笑了笑:“那我以后出门便骑马吧。” 春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胡说,你一个大家小姐老是出门骑马,若叫那些地痞流氓看到你的面容,终归是不妥的。” 洛水瑶笑而不语,心下却想着:在京都这地界,自是不能随意骑马,真要骑,也得挑人少之处,方能尽情感受策马奔腾的畅快。过去这月余,她勤加练习,已然学会骑马,甚至能驱马飞驰,骑术精进不少。 此次出门,她未带那匹小红马,不过早早便吩咐了庄子,过几日把小马赶到学堂那边候着。等离了侯府,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儿骑马都成,料想也没人会多管。只是眼下,她还顶着忠勇侯侯府表小姐的名头,言行举止须得万分谨慎,万不能堕了侯府的颜面。 虽说当朝不比前朝,对女子没那般严苛,骑马的女子也大有人在,可京中仍将女子贤良淑德、端庄知礼当作贵女标杆。洛水瑶虽不太看重这表小姐的名头,却也不能毫无顾忌,更不愿做出头鸟,平白惹来众人议论。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本事与世俗规矩抗衡。 再者,她平日里在京城往来的路程不远,有马车代步就行,压根用不着骑马。于是,她便把小红马送到学堂,打算等自己彻底摆脱束缚、能掌控自由时,再将它牵出来也不迟。 ………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洛水瑶本就因坐车头晕,这会儿想着事儿,竟靠着车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春杏见此,也没去惊扰她,待进了城后,春杏轻手轻脚地出了车厢,吩咐驾车之人直接送她们去忠勇侯府。 那驾车之人会意,挥挥手让其他等人去了糖铺,遂独自驾着马车往忠勇侯府赶去。直到快要到侯府了,春杏这才轻声叫醒了洛水瑶。 洛水瑶其实没睡得很沉,只是马车不停摇晃,令她格外难受,整个人脑子昏昏沉沉,神志也不清醒,不过,她还是隐约听到了春杏与人交谈的声音。 待春杏唤她时,虽声音很轻,但她依旧睁开了眼睛。春杏见她眼神中透着迷茫之色,便赶忙上前,先是替她仔细整理了发丝,又将衣裳整理了一番,才说道:“小姐,快到侯府了。” 说着,又递上一杯凉茶,“喝些吧,稍微清醒一下,马上就要见到夫人她们了。” 她虽在有些事儿上反应迟钝,可心里也明白,小姐进了侯府,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要是只面对夫人,倒还好说,可眼下都过去月余了,那位陆表小姐当时不过是禁足一月,如今早已解除禁足,待会儿碰面是大概率的事。她绝不能让自家小姐在那人跟前,被看轻了去。 洛水瑶自然明白春杏的用意,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伸手接过春杏手中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那凉茶入口,激得她一激灵,虽说正值炎热天气,可这凉茶出门时被春杏在外围放了一圈冰块冰着,眼下冰水虽化了些,但茶水依旧凉爽。这般暑天喝下去,她只觉浑身舒畅,困意消散,人也清醒了不少。 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看着春杏把东西一一收起来后,她便转身从旁边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自己脸上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将小镜子收了起来。 这个镜子是她在山庄时亲手研究出来的,样式着实算不上好看,就是四四方方、普普通通的一块,远不如这边的雕花铜镜那般精美漂亮,不过胜在成像极为清晰。毕竟这世上有玻璃,制作这样一块镜子倒也不算难事。 当时她还托人给方月娘带去了一块,方月娘一见到,当即惊为天物。若不是被京中的诸多事务缠身,恐怕早就直接冲到山庄这边来了。即便被众人劝住,方月娘也依旧给她写了好几大封信,告知她这镜子蕴含的商机极大。她也有此意,便将制作之法写信告诉了方月娘,让方月娘把镜子做得更美观精巧些,也好摆放在即将装修好的商楼中售卖。 第217章 暗流 第217章 而这块她亲手制作的镜子,虽说模样是丑了些,她也没打算换掉,就留着自己用了。 很快,马车便缓缓停下,二人心里都清楚,想必是到了侯府门口。春杏率先下车,回身伸手稳稳扶住洛水瑶,洛水瑶搭着她的手,借力下了马车。 她一抬头,瞧见眼前刻着“忠勇侯府”字样的大门,一瞬间,思绪有些恍惚起来。好似数月前,自己初次到此处时一般,眼前的石狮子与门上的牌匾毫无变化,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门口迎接她的,不单是桑嬷嬷,还有侯夫人以及陆昭昭。 这一月余,洛水瑶与侯夫人时常通信,侯夫人关切询问她在山庄住着是否习惯,有没有缺的物件,洛水瑶都委婉一一回绝了。昨日她准备回府时,还特意写信托人送到侯府,告知不用派车夫去接,自己会找马车回来。 虽说如此,可侯夫人念及上一次她来府里时没去迎接,心里一直有些愧疚,所以今儿个便早早候在侯府门外了。陆昭昭如今已解除禁足,自然也陪在侯夫人身旁。 如今看到洛水瑶下了马车,陆昭昭便扶着侯夫人的手,款步走了过来。目光上下打量洛水瑶一番,眼中瞧不出丝毫别样意味,依旧温婉有礼,仿若先前那些龃龉全然未曾发生过一般,还抢在侯夫人前开了口:“瑶妹妹,许久不见,你倒变得越发漂亮了。” 洛水瑶并未回应陆昭昭的话,而是先俯身朝着侯夫人行了一礼,轻声道:“瑶瑶见过姨母。” 侯夫人含笑点点头,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昭昭说的没错,女大十八变,你确实是变得越发漂亮了。” 洛水瑶勾唇,腼腆一笑,“多谢姨母夸赞,” 随后转头看向陆昭昭,回应她之前的话:“也多谢昭姐姐夸赞,只是长辈在前,我须得先行礼,还望昭姐姐莫要怪我未先回答你。” 她这话,看似是在赔罪,实则暗暗点出陆昭昭方才抢在长辈之前说话、有失礼数这点。可陆昭昭却仿佛没听出这层深意似的,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开口说道:“怎么会呢?姐姐我许久未见你,看到你太过高兴,这才一时忘了礼数,姨母也理解,定不会怪罪昭昭的。” 她边说,手边不经意间抬起,轻轻抚了抚鬓边那精致的步摇,在众人不曾察觉时,瞥了洛水瑶一眼,眼中满含深意。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了她那充满暗示的动作,却只是眼眸轻垂,细密的眼睫仿若垂下一层帘幕,遮住了眼中神色,让人瞧不清她眸底潜藏的暗色。 侯夫人似乎没察觉到她们之间暗潮涌动,见二人这般有来有往,只当是姐妹间打趣,面上也含着笑意,打趣道:“是该怪罪,不过不该我怪罪,该是被瑶瑶怪罪才是,等回了府你该向瑶瑶倒杯茶好好请罪。 陆昭昭赶忙上前挽着侯夫人的手,乖巧说道:“那是自然,我之前做了些错事,惹得瑶妹妹不开心了,早该赔罪才是。” 说着,还行了一礼,“昭昭还要多谢姨母提醒之恩呢。” 侯夫人见她难得露出这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禁掩唇轻笑。 洛水瑶眼眸微眯,看着陆昭昭这般做派,心里倒也不觉得奇怪。原着女主又怎会是简单角色?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吃了大亏,如今有所改进也不足为奇。她又瞧了一眼笑逐颜开的侯夫人,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便不再吭声,默默看着如亲母女般笑做一团的二人。 旁站着的三嬷嬷瞧着眼前这番情形,暗自轻叹一声,那声叹息几不可闻。她旋即上前,不着痕迹地轻声提醒侯夫人:“洛表小姐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劳累了。夫人您不是在府里早已备好膳食,夫人和二位小姐若是这会儿进去,边用些吃食边叙话,也能稍作休憩。” 侯夫人闻言,顺势转眸,一眼便捕捉到桑嬷嬷眼中那满是暗示的目光。再偏头一瞧,只见洛水瑶独自静静立在一旁,嘴角噙着温柔浅笑,仿若并未察觉方才被不经意地冷落,神色间不见丝毫嗔怨。侯夫人脸上微微一热,心下泛起一丝愧疚,稍作思忖,便笑着抬手虚点了点,开口道:“你瞧瞧我,见到瑶瑶太高兴,竟都忘了招呼她进府歇着。” 说着,侯夫人不动声色地轻轻拨开陆昭昭挽着自己的手,款步上前,拉过洛水瑶的手,柔声道:“瑶瑶,走,随我回府。”语罢,便携着洛水瑶朝府里走去,步履间满是亲昵。 临近府门时,侯夫人到底还是没忍心彻底冷落陆昭昭,回头招呼了一声:“昭昭,你也同我们一起。” 陆昭昭眼眸低垂,叫人瞧不清里头藏着的神色,听到侯夫人的呼唤,她瞬间扬起明媚笑容,“是,姨母,这就来了。”那模样乖巧温顺,不见丝毫异样。 反观洛水瑶,自始至终未与陆昭昭对视一眼,面上平和淡然,既没有因先前被刻意冷落而流露出愤恨,此刻被侯夫人热情招待,也不见半分得意,仿若这周遭的暗流涌动、人情冷暖,都扰不了她的心绪。 侯夫人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眸底悄然泛起一丝赞赏之意,不过转瞬即逝,若非洛水瑶留意,很难察觉到这丝细微神色。 对于侯夫人的表情,洛水瑶只觉好笑。在回来的路上,她心中便早有预料。陆昭昭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在自己这儿吃了好几次暗亏,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此次自己回府,势必避免不了与她再有牵扯。不过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伤及自身,洛水瑶也懒得与她过多纠缠。待她所查之事有了眉目,直接将她彻底解决岂不更好?又何必在小事上与她计较。 第218章 亲密 第218章 陆昭昭眼见着他们二人走在前面,心中怎会甘愿落后。仅仅片刻工夫,她就迅速调整好情绪,紧接着满脸堆笑地快步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侯夫人的胳膊,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与侯夫人有着极为深厚的母女情谊。这般情景一对比,在旁边仅仅默默陪伴着侯夫人安静前行的洛水瑶,就明显和她们有了较大的距离感,显得颇为生分。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她暗暗投向自己的目光,但并未有所表示。侯夫人与陆昭昭有感情基础,这些事由陆昭昭来做,便显得亲近。但如若让洛水瑶来做,便有讨好的意味。况且她觉得就这样相处也很好,并无改变之意。 侯夫人在门口又一次无意间对洛水瑶有所冷落,回想起之前的诸多情形,内心的愧疚之感愈发浓烈。正因为此,她此时便多了几分留意,决计不让洛水瑶再次被忽视。所以,即便当下正与陆昭昭亲昵谈笑,她也还是没忘记关切地向洛水瑶搭话。 “瑶瑶,你在山庄里玩得怎么样?你看看,你好像瘦了好多。还有你这身衣裳,也太素淡了些。都怪姨母,没多给你准备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等你休息个一两天,我就叫绣娘过来,给你做些新衣裳。女孩子家就应该打扮得娇艳美丽,别总是穿这种素净的颜色。” 洛水瑶听到侯夫人的这番心意,自然不会拂逆,当下便展露出一抹笑容,朝着侯夫人答谢:“多谢姨母挂怀,我平日里本就不怎么爱外出走动,这些衣裳穿着于我而言倒也算适宜。” 侯夫人对洛水瑶的这一回应极为满意。其言巧妙之处在于,既未拒绝添置新衣的美意,又委婉暗示是自身缘故才致使衣裳未得置办。洛水瑶这般识趣,侯夫人焉能不满。 就这样,几人一路交谈着,不多时便抵达了膳堂。途中陆昭昭时不时地与众人闲聊几句,洛水瑶也都礼貌回应,如此一来二去,两人间的氛围倒显得亲近了些许。侯夫人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若能和睦相处自是再好不过。对于她俩之间暗流涌动的那些小心思,侯夫人并未放在心上。哪怕是自家亲族姐妹在一起,也难免会有女儿家的明争暗斗,只要不过分,这种情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待再过些时日,她俩年龄渐长,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彼此离得远了,关系自然而然就会变好,就如同她与自己的堂妹一般。想当初在家中也曾闹过诸多不愉快,可如今不也时常往来走动吗?女儿家的闺中密友本就稀少,能有一两个可倾诉知心话之人,那便已是极为难得。 念及堂妹,侯夫人又不禁想要叹息。她堂妹一生好强,却没料到临了却还要为儿女之事操心至如此境地。想到这儿,侯夫人心里又暗自庆幸起来,庆幸自家那两个儿子打小就乖巧懂事,没让她操多少心。只是侯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再过不久,她也会变成那个为儿子的事儿操心到心力交瘁的人。 “夫人,二位表小姐,”膳堂内众多下人早已将饭菜准备妥当。见到她们进来,纷纷行礼。 侯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开,接着转头招呼身旁的桑嬷嬷:“嬷嬷,可准备好热水了?” “回夫人,备好了。”张嬷嬷陪伴在侯夫人身边多年,做事向来八面玲珑,热水自然是早已备好。众人洗漱完毕后,便依次在桌旁落座。 “姨母,您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用小火慢慢炖了许久的呢,吃起来软烂可口,而且特别滋补身子。”陆昭昭依旧像往常那般,扮演着知心女儿的角色,一边说着,一边给侯夫人布着菜。 侯夫人向来很是受用她这样的做法,当下便笑着接过陆昭昭递过来的那碗羹汤,同时也没忘了招呼洛水瑶:“瑶瑶,你也尝一尝呀,好好补补,把这段日子瘦下去的都补回来。” 洛水瑶笑着道了谢,依照侯夫人说的给自己盛了一碗。其实她在山庄吃得也还行,要说瘦了,应该是身体又抽条了些,脸上那点还没褪去的婴儿肥慢慢没了,下巴变得尖了不少,看着好像消瘦了。但实际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可比一个月前好了许多,起码现在走上一段路,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整个人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不少。 陆昭昭斜睨了洛水瑶一眼,心里对她这副做派很是看不上。都寄居在侯府了,还不像自己这般深得侯夫人的欢心,竟然都不知道多去跟侯夫人亲近亲近,可真是个从乡下来的蠢货。不过她如今可不像之前那样,会在饭桌上跟洛水瑶闹得不愉快。她甚至巴不得洛水瑶就一直保持着这不招人待见的样子,所以自然也不会去提醒洛水瑶该怎么做。接下来,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整个膳堂里除了轻微的咀嚼声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就在这安静的氛围中,一声通报打破了平静。只听膳堂外传来桑嬷嬷的声音:“夫人,世子回来了。” 侯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赶忙放下手中的银箸,招呼一旁的下人端来漱口用的东西。漱完口后,她这才起身,脸上带着笑意朝着外面迎去,嘴里说道:“元铮回来啦,这孩子好些日子都忙着没回家了,怎么今儿个大中午的倒有空了?” 陆昭昭自然不愿落在后面,早早就跟在侯夫人身后一同出去了。唯有洛水瑶不慌不忙地完成漱口的动作,拿起帕子仔细地擦拭干净嘴角,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迈着缓缓的步子走了出去。 院门外,叶云舟穿着隐龙卫那标志性的玄色锦袍,头上戴着玉冠,看他那状态,显然是刚从隐龙司赶回来的。见到侯夫人后,他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唤了一声:“母亲。” 第219章 质问 第219章 侯夫人赶忙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心里虽清楚他事务繁忙,可还是忍不住口中略带抱怨地说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今日这般匆忙地赶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叶云舟被侯夫人这么一问,整个人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他接到消息时,知道洛水瑶已经进了城,因着好些日子没见她,心里自然是时刻在挂念,得知她回了京,当下便将手头上的事扔给叶一,便匆忙地赶了回来,此刻听到侯夫人这般询问,他也意识到这般做法似乎有些莽撞,不过他很快就找到借口:“母亲,我回家取些东西,顺便过来向您请个安。” 侯夫人听到儿子这般忙碌还不忘牵挂自己,心里自然倍感欣慰。随即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问道:“可有用膳?不如进去吃点。” 叶云舟此刻无心听侯夫人后面的话,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她身后望去,自然而然地略过跟在侯夫人身后不远处向他行礼的陆昭昭,直直地看向那不紧不慢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洛水瑶。原本想说自己用过膳了的话也咽回了喉咙里,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还未曾。” 侯夫人心疼地拍了拍他,说道:“我们正在用膳,你也过来同我们一起用些吧。” 随后又朝着一旁喊道:“桑嬷嬷,去让厨房添几道世子爱吃的膳食过来。” 随后侯夫人便拉着叶云舟朝屋内走去。洛水瑶停下脚步,对上叶云舟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她没有去探究叶云舟眼中的深邃有何含义,目光交汇的瞬间,便随即低下头,躬身行礼道:“大哥。” 叶云舟眼神微微一暗,轻轻“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陆昭昭依旧维持着温婉的模样跟在侯夫人身后,只是那揪着帕子的手却渐渐收紧了。她方才行礼的时候,可没得到叶云舟的回应,怎么一碰上这村姑,便知晓回应了呢?男人啊,可真是…… 洛水瑶自是没心思理会陆昭昭此刻心中的不甘与怨念,乖巧地退到一旁,让侯夫人先进去。在与叶云舟错身而过时,叶云舟的手极细微地轻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洛水瑶却连眼睫毛都没抬一下,仿若毫无察觉。 叶云舟见此情形,眉梢微微皱起。心想即便她不愿让自己母亲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可这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又是为何?只是当下时机不对,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带着满心疑惑陪着侯夫人一同走了进去。 几人再次落座后,和之前相比,除了桌上多了一副碗筷外,没有其他差别。之前侯夫人与陆昭昭相互夹菜、气氛亲热之时,洛水瑶就已经埋头吃饱了,此刻她也不再动筷子,只是乖巧地垂手而坐。 陆昭昭也没有再用餐,从下人那儿拿了一副公筷,想要上前为叶云舟布菜。 叶云舟本想拒绝,可思绪一转,眼眸看似无意间扫了洛水瑶一眼后,便把到嘴边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大哥,你尝尝,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为姨母煲的羹汤,足足煲了好几个时辰呢,肉质软嫩且滋补,你事务繁忙,可要多多留意身体。”陆昭昭边说着边盛好一碗汤羹,莲步轻移地走到叶云舟跟前,侧身欲将汤放在他旁边。 叶云舟却瞧都没瞧她一眼,目光依旧停留在洛水瑶身上。见陆昭昭这般举动,而洛水瑶竟也未抬头看自己一眼,叶云舟不禁心中泛起些许郁气,转身就拒绝陆昭昭道:“不用,我不喜欢吃这些。” 陆昭昭没料到自己都端到他跟前了,叶云舟居然还会拒绝,侧着身子僵在原地,一时间,转身回去不是,放下也不是。 侯夫人瞧见这情形,赶忙打圆场道:“你大哥确实不喜欢这些汤汤水水,不过姨母爱喝,你拿过来给姨母吧。” 陆昭昭咬咬牙,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转身朝侯夫人笑着说:“那昭昭便先给姨母用了,大哥若有什么想吃的,昭昭再去吩咐厨房做。” 叶云舟本就五官敏锐,自然听到了她声音里略带的哭腔,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朝她看了过去。这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那步摇为何会在你头上?” 原本已将汤羹端到侯夫人身前的陆昭昭,刹那间僵立在原地,双腿和双手发软,那汤碗顺势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汁四溅,不少都溅到了侯夫人的衣摆上。 侯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身旁丫鬟赶忙上前拿着帕子想替她擦拭,却根本无济于事。侯夫人今日身着浅色衣衫,而那汤汁是褐色的,落在衣摆上根本擦不掉。侯夫人摆手制止了还要继续替她擦拭的下人,皱着眉头看向陆昭昭,她自然是听到了长子方才那声质问,又转眸瞧了一眼陆昭昭发鬓间插着的点翠步摇,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随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看向叶云舟,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叶云舟此时已然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投向陆昭昭。 洛水瑶见他们三人这般情形,觉得自己也不好再稳稳坐着了,只好起身,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地望着他们。 叶云舟转身瞧了洛水瑶一眼,见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感觉心中莫名火起,可此刻也不便对她发作,只得转头将矛头继续对准陆昭昭,同时还不忘回应侯夫人的话:“此步摇乃是宫中所赐,在府中设宴那几日,父亲让我补给洛表妹的见面礼,我倒想问问,为何会在陆表妹头上?” 侯夫人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看了一眼垂着眼眸、神色难辨的洛水瑶,接着又把目光挪回到陆昭昭身上,问道:“昭昭,缘由为何,你来讲。” 陆昭昭红着眼眶,做出一副被吓着的模样,脑中却思绪飞转:被发现了……她该怎么做? 第220章 认错 第220章 是她太大意了。 近些日子叶云舟一直未回府,得知今日洛水瑶要回来,她特意将这支步摇插在头上,好向她炫耀一番,却不想叶云舟竟然突然回来,她竟也忘了发簪还在自己头上。此刻被质问,她该如何回答才好? 不行,绝对不能让侯夫人和叶云舟觉得她是故意为之。思索片刻后,很快她便想好了说辞,语气颤抖着开口:“大哥,怎么会?这明明是你让叶侍卫送给我的,怎么会是给瑶妹妹的呢?” “ 我何时让叶一给你的? ” 看着陆昭昭故作委屈的模样,叶云舟随即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者说叶一是如何对你讲的?不如你来叙述一番。” 陆昭昭在想好借口之际,便已在内心筹划好了表述方式。如今话已讲出,后续言语于她而言自是轻而易举。虽说时间已然过去许久,可此情景在其脑海中已反复呈现无数次,她自是知晓该如何言说方为妥当。 她做出一副极力回想的模样,边思索边开口复述:“那叶侍卫说,大哥你要将此物送给表小姐,而我不正是表小姐吗?我以为是你要送给我的,却不知原来是送给瑶妹妹的,原来是我听错了。” 说着,她便伸手拔下步摇,欲递给洛水瑶,“瑶妹妹,对不起,我真是不知是给你的,还以为大哥许是记得我幼年与他相见的情谊,专门送与我的呢,我这便还给你。” 洛水瑶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无言地看着她,心中暗忖:行了,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提你们幼年相见的情谊,还想着膈应她一番。但你以为她会在意吗?”洛水瑶垂下眼眸,心里虽这般想着,却难掩一丝醋意,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丝罢了。 见着她后退的模样,陆昭昭心中暗喜。她当然明白洛水瑶不会再要,毕竟她们二人闹得那般难堪,如今也不过是表面情分上的往来罢了。自己戴过的东西,洛水瑶怎会再戴?可她才得意了片刻,手中便突然一空。 原来是叶云舟将那发簪从她手里夺过,递到侯夫人手中,说道:“母亲,此乃御赐之物,不可乱丢,您且收回去,莫要给旁人。” 这“旁人”所指何人,众人自是心知肚明。 侯夫人从叶云舟手中接过步摇,握在手里自是万分谨慎,毕竟御赐之物不可有丝毫损坏,若被旁人传扬出去,恐怕会落下个藐视皇恩的罪名。 她看着陆昭昭,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觉恨铁不成钢,只是此刻在众人面前不便说得太过直白,姑娘家脸皮薄,还是要留几分面子的。“昭昭,此事是你不对,你该向瑶瑶道歉才是。” 陆昭昭倒也乖觉,闻言满脸愧疚,应道:“姨母,这是自然的。” 随后转身朝洛水瑶深深行了一礼,姿态摆得极低,“是姐姐不对,还望瑶妹妹莫怪。” 洛水瑶依旧站在原地,也没上手去扶她,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侯夫人见她这般,只得无奈叹一声,也不规劝,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不平,但这孩子好歹是陆家之女,虽说如今寄居侯府,但也不是她这个外人能责罚的,看来只能事后额外补偿她一番了。 侯夫人心中默默打算着,随即转眸看着陆昭昭,再次开口。“近些日子你侍奉我也算是劳累了,不如去院中歇息几日再出来,日后可莫要再做这种糊涂事。” 陆昭昭自然听出这明着关心,暗着是要她禁足的意思,也听的懂她暗暗点出自己故意抢人东西的意思。陆昭昭只觉脸上一阵发热,不敢回头看众人脸色,她背对着洛水瑶,牙关紧咬,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说道:“多谢姨母体恤,那昭昭便先退下了。” 说着便转身快步出了屋子。刚一出屋,她眼中的泪滴便夺眶而出,身边丫鬟瞧见,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旁,不敢吭声。 待陆昭昭离开后,侯夫人瞧了一眼一旁脸色阴沉,神色难辨的叶云舟,又看了看旁边依旧一脸平静的洛水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姨母那儿也有不少好东西,等会儿我便让桑嬷嬷派人给你送去。这步摇虽是点翠,极为珍贵,但终究款式老气了些,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戴,便留给姨母戴吧。” 洛水瑶朝侯夫人俯身行礼,眼含笑意的开口:“姨母已经给了我不少首饰,我平日里足够戴了,也不需再添任何首饰。不过瑶瑶在这里,还是多谢姨母好意。” 侯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叶云舟开口打断:“母亲,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解决才合适。我那院中还有一些御赐之物,我现在就带洛表妹过去挑选。母亲,您身子向来不好,不如多歇着吧。” 侯夫人略一思忖,觉得他这般安排更为妥当一些,况且此事也算长子有错在先,又大意行事,才会闹岀这般乌龙,想到这里她点点头,“那也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母亲就不掺和了。” 说着便出来房门,走了几步又转身不放心的叮嘱:“瑶瑶是你妹妹你要好好爱护她才是,万万不可欺负她。” 叶云舟低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垂眸不语的女子,嘴角微勾,在侯夫人未察觉到之际,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知道了,母亲,你回去快去歇着吧。” 二人目送侯夫人走远。 叶云舟扫视一圈,见院中仍有下人来往,因怕坏了她名声,便只作出一副长兄模样,抬步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察觉到洛水瑶未动,转身疑惑问道:“怎么不跟上?” 洛水瑶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只抬步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路穿过前院,又到后院,穿过树林,临近花园无人之处,叶云舟才停下脚步。他看着洛水瑶,满心疑惑她为何至此依旧这般冷淡,只当她是因害怕附近有人而有所顾虑,于是开口说道:“你放心,这里没人。” 洛水瑶轻点下头,也不抬眼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第221章 认罚 第221章 叶云舟剑眉微微蹙起,只当她是看到四周空旷,心中仍有顾虑,当下便转身将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后抬手遥指前方的凉亭说道:“不如我们去那里吧。” 洛水瑶正打算开口拒绝,可叶云舟压根儿没给她说话的时机,脚步已经率先朝着凉亭的方向迈了出去。 洛水瑶嘴唇轻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拒绝话语给咽了回去。罢了,她也实在想弄明白叶云舟当初究竟为何会不告而别。 叶云舟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下步子,等待洛水瑶。待洛水瑶走到他跟前,二人才并肩往凉亭走去。在这期间,洛水瑶既不看他,也不言语。叶云舟以为她是因那步摇之事生气,心中自然有些心虚,毕竟此事是他不对,因一些偏见而对她多有误会,他实在理亏。就这样,叶云舟一路想着自己该如何哄人,而洛水瑶心中则在盘算着如何问叶云舟不告而别之事。 待到了凉亭,叶云舟挥了挥衣袖,扫去凉亭中木椅上的树叶,随即示意洛水瑶坐下。洛水瑶也不客气,直接转身就坐了下来。 见她这般爽利,叶云舟看着只觉她无处不可爱,眼中笑意似要满溢。他虽并非藏不住事之人,却也深知对心爱之人不应有所隐瞒,而需多加沟通交流。待洛水瑶坐下,他随即侧身而坐,顺势牵起洛水瑶置于膝上的手。 洛水瑶见此,微微拧眉,抬眸淡淡地注视着他。叶云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道:“可是生气那步摇之事?我没有给她东西,你要信我。若你仍有疑虑,我可叫叶一过来,让他当面给你解释。你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洛水瑶见他语气真诚恳切,基于近些日子对叶云舟的了解,知晓他并非会撒谎之人,又想起陆昭昭的表现,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因而并未因步摇之事对叶云舟有所怀疑。只是她思索片刻后,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你离开山庄时,为何不曾告知我一声?” 叶云舟见她终于肯与自己说话,眼角眉梢瞬间泛起几缕喜意,以为她是问为何不当面告知离开之事,便将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些。“当日夜深,又逢大雨,你已熟睡,我怎忍心将你唤醒?况且夜深露重,我身带寒气怕你着凉。” 洛水瑶微微点头,“好,就算如此,可你为何不派人通告我一声?” 叶云舟皱起眉头,反问道:“你没看到信吗?” “什么信?你有留给我信?”洛水瑶看着他的模样,带着些迟疑问道。 听她这话,叶云舟已然明白她确实没看到信,怪不得她今日对自己这般冷淡。他闭了闭眼,暗骂叶一:蠢货。 见他不答,洛水瑶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叶云舟此前因顾虑男女大防,怕给洛水瑶留下轻浮的印象,一直极力克制自己,可此刻却再也克制不住了,手上微微用力,便将洛水瑶拉了起来。 洛水瑶没防备,被他这么一拉,跌坐在他的怀中。叶云舟顺势抱着她,一只手在身后揽着,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脸颊,满含歉意地开口:“ 对不起,此事是我的错。我离开那会儿就写信给你了,当时怕别人转交不及时,就吩咐叶一从你窗缝里塞进去,可能是他哪处没办好,结果你没看到信,这都怪我。你要是不解气,打我一顿可好。” 洛水瑶见他认错及时,表情又极为诚恳,便半信半疑地问道:“此事当真?” “我若骗你我便是小狗,这样行吗?” 叶云舟这话把洛水瑶给逗笑了,她应道:“好吧,那我便信你这一回。日后若再有此类事情,不管是什么情况,一定要先告诉我,不然的话,我肯定会胡思乱想的,你能明白吗?” 叶云舟连连应声:“不会了,日后不会再让叶一办这些事,由我亲自来办。” 说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我虽然心里想着去寻你,可根本抽不出空去。所以你一直没回我的信,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洛水瑶心里发虚,她眨了眨眼睛,试图转移话题,“我在山庄里近些日子也特别忙,所以就没空回你。” 叶云舟听了这话,不禁被气笑了,追问道:“你不是没空回我,你是根本就没看我的信,对不对?” 洛水瑶将眼睛转向一旁,装出一副没听懂他话的样子,可叶云舟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带着几分委屈说道:“你可真狠心,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竟一封都没看。” 洛水瑶被迫与他对视,抿了抿唇,想要敷衍过去,便岔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叶云舟幽幽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无奈:“我每日给你一封信,你说我有没有想你?你不仅不看我的信,竟然连送信之人都不见。” 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擦着洛水瑶的嘴角,语气更加幽怨:“是你一点都没想过我吧?” 洛水瑶愈发心虚了。 自叶云舟离开后的第二天,就有下人来通报说有人送信给她,她见到那人,得知是叶云舟送来的,便把信收下了。可当时心里还生着他的气,就没拆开看信里的内容。等到第二次又听闻有人送信来,她干脆打发人把送信之人拦在门外,哪怕对方说有口谕,她也只是让其转述进来。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最开始的生气,到后来因忙碌起来,她竟慢慢把这事儿给忘了。而负责拦截送信之人的那个下人也以为她不愿看信,除了每日把收到的信送进她院里,便也不再多提,结果她还真就彻底忘了这事儿了。 此刻与叶云舟提起,得知之前的事是误会,他还一副不依不饶要自己解释的样子。洛水瑶叹了口气,转眸看着叶云舟问道:“此事是我不对,我认罚,你想要什么补偿?” 第222章 有没有 第222章 叶云舟因方才无意识地摩擦她的嘴角,她的嘴唇已经微微泛红,此刻见她满眼心虚,却还强装镇定,叶云舟心中除了觉得好笑,竟还涌起一种别样的渴望。“真的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叶云舟并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侵略之意。洛水瑶又不是懵懂无知的人,自然明白他这般是为何,心中泛起一丝轻微的别扭,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毕竟他们之前已经亲过,再亲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想着,她抿了抿唇,压下那丝羞耻感,声音极小的回道:“嗯!什么补偿都可以。” 叶云舟本就喉咙干涩的厉害,此刻听到心上人隐晦的邀请,当即就低下头压了下来,在二人即将碰触到时,洛水瑶却伸手推了推叶云舟胸膛,叶云舟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开,不解地看向她。 “这附近有没有人?”洛水瑶侧头打量了四周一番,瞧见这凉亭四面都有郁郁葱葱的不知名植物爬满,周围树木林立,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斜角处有一抹阳光倾洒下来,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于是便向叶云舟问道。 叶云舟喉结滚动。“没有。” “那就好……” 还没等叶云舟问出“好”什么,便感觉有一双手环上了自己的脖颈,压着他往下,而她的身体也顺从地朝他倾了过来,紧接着唇上便覆上了一抹柔软。 叶云舟只是愣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二人唇齿相依。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一般让人避之不及,香津缠绕在舌尖纠缠。洛水瑶脑中一片空白,顺从地闭上眼睛,本能地抱紧他,再抱紧他。 叶云舟察觉到她的回应,心中涌起一丝欣喜与迫切,手上的力度也越发温柔。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胳膊攥紧她的腰肢,随后由浅入深,慢慢加深了这个吻。二人一时间吻得难舍难分,许久之后,洛水瑶只觉喘不过气来,才将抓着他衣领的手改为推搡。 叶云舟虽满心不舍,却也只能顺着她的力道慢慢松开她。 此刻二人的衣裳略显凌乱。叶云舟胸前的衣衫褶皱不堪,洛水瑶的衣襟也微微散开,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展露在外。望着她因亲吻而娇艳欲滴的唇瓣,叶云舟强抑内心的波澜,偏过头去,大口喘气,努力克制着身体的本能冲动。 洛水瑶在短暂地舒缓呼吸后,轻轻靠在他胸口,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只因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变化。见叶云舟额头沁出细密汗珠、脖颈青筋隐现的模样,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去撩拨他,只能默默等待他渐渐平复下来。 叶云舟自然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便用额头轻轻蹭蹭她,温声道:“我无事,等一会便好。” 就这样过了许久,凉亭中有清风吹来,仿佛吹散了那丝丝躁动的气息。叶云舟终于恢复了平静,他轻舒一口气,随即低下头,细心地替洛水瑶整理起衣衫来。洛水瑶依旧靠在他怀中,见他整理好衣衫后,便起了身。 叶云舟此刻哪敢再阻拦她、若是再来一次这般亲昵,自己怕是要克制不住,真成了“禽兽”,于是只好由着她离开。 怀中的暖意渐渐消散,叶云舟站起身来,动手抚平胸口的褶皱,又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冠。瞧见洛水瑶发丝仍有些凌乱,他便走上前,动作轻柔地帮她把发丝整理妥当。待一切都恢复如常后,叶云舟才轻声开口道:“好了。” 洛水瑶点了点头,叶云舟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之色仿佛快要溢出来一般,“我那儿有不少陛下赏赐的首饰,留着也是无用,你随我去我院子里拿走吧。” 洛水瑶听闻此言,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首饰够用。” 叶云舟却态度坚决,说道:“你够用是你的,我给你的,那是我的心意。况且你是我的妻,夫君送给妻子首饰,这有何不妥?” 洛水瑶拧眉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时说承认我是你的妻了?” 叶云舟哼笑一声:“你我已有肌肤之亲,除了嫁我,你难不成还想另嫁他人?” 在洛水瑶未开口之前,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说要入赘,那我要入赘,也迟早是入赘给你的。那首饰便当是我的嫁妆吧。” 洛水瑶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平日里不是一向高冷吗?如今这副没皮没脸的人是谁?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叶云舟上前揽住她的肩,顺势将人带入怀中,笑着说道:“你又不是外人,我要是还冷冰冰的,哪能娶得上媳妇?再说了,对待妻子的态度,自然不能跟对待旁人一样。” 洛水瑶小声嘀咕着:“可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叶云舟自然是听到了,他闷笑出声,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温柔说道:“无碍,日后多见见便也就习惯了。” 洛水瑶白了他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也是受用的。既然话已说到此处,那她便收了,大不了日后若有变数再还给他就是。 叶云舟还为洛水瑶能收下东西而高兴着呢,若是知道她此刻心里盘算着日后两人若分开还要还给他,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在洛水瑶的执意要求下,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花园,接着一同朝叶云舟的院子走去。此时,叶云舟一颗心都在洛水瑶身上,因距离稍远,并未发觉远处观月楼上,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叶云舟打开门后,洛水瑶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这院子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动,相较于之前,这次她多转了一圈。见这院中着实简单,其他屋子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洛水瑶转身,看向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叶云舟,问道:“这里平日里只有你一人住?” 叶云舟点点头:“我不喜外人进我院子。” 洛水瑶挑挑眉:“丫鬟也没有?” 第223章 首饰 第223章 古代男子自小就有丫鬟在身边伺候着,等长到一定年龄,甚至还会有暖床的丫鬟,她不信叶云舟会没有这些。 叶云舟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顿时脸色一黑,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自小就不喜欢丫鬟近身,这院子里从来都没有丫鬟,只有叶一随身服侍。” 洛水瑶朝他某个部位看了一眼,语气里满是似信非信,说道:“是吗?那你长这么大,莫不是还……” 叶云舟的脸变得越发黑沉了,没等洛水瑶把话说完,他便地开口打断,咬牙切齿地回了一个字:“是。” “你一个姑娘家往哪看呢!” 洛水瑶眨眨眼睛,装作无辜的样子撇开目光,抬步朝着室内走去,嘴里还嘟囔着:“我就随意看看,你怎么了?” 看着她那故作懵懂的模样,叶云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罢了,自己向来拿她没办法。 进了屋子后,她很自觉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叶云舟跟在她身后进来,瞧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到旁边柜子前,打开柜子,从中抱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红木箱子,紧接着把箱子放到了洛水瑶面前,说道:“这里面装的都是这些年陛下赏赐下来的东西,你要是喜欢,便日常带着。要是不喜欢,那些没刻印记的可随意处置,刻了印记的千万别乱扔,收起来就行,或者也可以赐给别人。” 说到这儿,又念及洛水瑶的出身,怕她不懂,叶云舟便详细解释了一番:“这些东西里,有些刻着宫内印记的,既不能买卖,也不能胡乱丢弃,只可日常带着,更不能有丝毫损坏。而那些没带印记的,意味着可供臣子随意处置或者赏赐给他人,你就算拿去卖了也没关系。 “有印记的属皇家御赐,你必须留意,绝不能给他人留下把柄。” 思索片刻后,他补充道:“倘若实在不喜欢,咱家有首饰铺子,你拿去熔掉即可,熔掉后没了印记,便能叫首饰铺依你喜好的样式打造。” 说完,叶云舟抬眼便看见洛水瑶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他不禁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洛水瑶实在是太惊讶了,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社会,能像叶云舟这样说融掉皇家之物,甚至提及毁坏皇家之物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这么想着,她便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此乃陛下御赐之物,你说让我随意处置,甚至融掉,真的没事吗?陛下会不会怪罪下来啊?” 见她表情如此震惊,叶云舟笑了,随后在她身旁坐下,随手打开箱子,捏起上面的一支织金步摇,说道:“这些物品通常是内务府专门打造,赐给臣下拿回家中供其妻室使用的。虽说为御赐,但并无特殊深意,仅仅是一份恩德罢了。再者,陛下一年赏赐出去的数量众多,时间久了,怎会在意这些东西?只要不顶着这印记肆意妄为,引得他人上禀,陛下才不会去理会。况且内务府赏赐出去的,多是各宫娘娘挑剩不戴之物,过几年款式自然老旧,谁会一辈子只戴同一件首饰?自然是该融的融了。这是各家各户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未曾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随即,他笑着将这支织金步摇插在洛水瑶的发间,仔细端详着,赞叹道:“很好看。” 垂眸对上她还未回过神的眼神,叶云舟轻轻触了触她的鼻尖,安抚道:“莫要震惊了,当今陛下为人大度,不会计较此事。” 她咽了咽口水,好吧,是她少见多怪了。以前看电视上,人人都不敢动御赐之物,当时她还觉得这东西就像个定时炸弹,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恐怕都得受罚呢,却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是有些惊讶罢了,之前一直以为御赐之物根本碰都不能碰,就怕损坏了惹的陛下怪罪。” “怎么会,这些东西有损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不做出故意为之的事,自然不会惊动陛下。” 洛水瑶点了点头,震惊过后便不再纠结此事。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步摇,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不巧她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些金子银子。随即她站起身,看向箱子,却发现箱子里装着半箱的首饰,那些首饰就那么随意地扔在一起。 洛水瑶无语了,她现在是信不怕这东西损坏的话了。她转头看着叶云舟,“你怎的不将它装好?这般若是磕着碰着,上面的珍珠宝石之类的掉了多可惜。” 叶云舟含着笑点头,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是我的不对,那日后这些都由你来收着,可好?” 洛水瑶一边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转头白了叶云舟一眼,懒得去理会他话中的意思。她看了一圈,发现里面的首饰虽然摆放得很随意,但都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去搬箱子,却发现这箱子看似小巧,应该是实木材质,抱起来极为沉重。 叶云舟见状站起身来,从她手中接过箱子,说道:“放着我来,刚好我要送你回去。” 洛水瑶也不推辞,侧身避开,待叶云舟抱起箱子,二人便一同朝外走去。洛水瑶边走边问:“你近日来不是很忙吗?怎会有空回府?” 叶云舟目光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是很忙,只是收到消息说你回来后,我便想来看看你。待送你回了院子,我便得回司中去了。” 洛水瑶对此并不意外,跟在他身侧朝前走着,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待到快到院子门口时,洛水瑶远远地就瞧见春桃与张嬷嬷站在门口张望。 见到她,春桃小跑着奔上前来,说道:“小姐,春杏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你回来,我都想出来找你呢。” 洛水瑶抬手整理了她额间因跑而有些松散的发丝,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只是去大哥院里拿了一些东西,耽搁了一会。” 张嬷嬷跟在春杏身后走过来,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见过小姐。” 第224章 看到 第224章 春桃闻言,下意识地往后一瞧,这才看到叶云舟。她心中一惊,连忙躬身朝叶云舟行礼,口中说道:“奴婢见过世子。” 叶云舟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随后看向张嬷嬷吩咐道:“你将这箱子抱进去,好好侍奉你们小姐。” 张嬷嬷上前一步,赶忙接过箱子,闻言与春桃一起应道:“是。” 接着,叶云舟转眸深深看了洛水瑶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待叶云舟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洛水瑶才轻声招呼春桃与张嬷嬷二人回了院子。 春桃与张嬷嬷跟在洛水瑶身后,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之色。张嬷嬷摇摇头,示意春桃莫多言,这片空间一时间静谧得只剩三人的脚步声。 ……… 隔壁,秋梨院。 陆昭昭坐在案桌边,手中把玩着一条尚未完成的抹额。听闻下方婆子的禀报,她先是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寒声问道:“你所言可当真?” 下方一位身材矮小的婆子双膝跪地,听到陆昭昭的声音,婆子赶忙又磕了一个头,“回禀小姐:老奴所言千真万确。” “隔壁那位小姐与世子一同去了凉亭,并在里面待了许久,且二人出来时举止甚是亲密,老奴绝对不会看错。” 陆昭昭站起身,随手将那抹额扔在一旁的绣筐中,眼中嫉妒之色一闪而过。她看了看下方跪着的婆子,说道:“你做的很好,去楚嬷嬷那儿领一锭银子。平日也多注意隔壁院子之事,若你如今日一般心衷心待我,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婆子原本因自家小姐的脸色而有些忐忑的心,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也忍不住面露喜色,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陆昭昭摆摆手,示意那婆子下去。待屋中只剩她一人时,她转眸看向隔壁院子,眼中冷意渐生。 自上次叶云舟为洛水瑶出头起,陆昭昭心中便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直至此次,洛水瑶一归来,叶云舟便匆匆赶回,还为了洛水瑶逼自己道歉,这让陆昭昭的怀疑如野草般疯长。在被侯夫人派人送回时,她暗中派出了随身的婆子去跟踪。那婆子身材矮小,利于隐匿行事,且向来机灵有眼色。陆昭昭原本只是心存猜疑,未曾想竟真如所料,二人关系定然非同小可。 可那洛水瑶不过是个村姑,凭什么?论容貌,自己并不逊色多少;论家世,更是比她强上太多。为何自己就得不到他人的青睐?甚至如今连姨母的心都渐渐偏向了那边,就因这点小事便罚自己。 随即她又想起母亲临终所言:这世间男子皆是眼盲心瞎,只看外表,根本不肯在意女子内在如何。”想到此处,陆昭昭心中恨意更盛,只觉那村姑仗着几分好颜色,便来抢她宠爱,实在是可憎至极,真该死。 她此时却不想,洛水瑶何时与她争过?在侯夫人面前,洛水瑶所得的远不如她多,既然如此,又何来争宠一说?只是她被妒恨蒙蔽了双眼,从来不想此事。 ……… 隐龙司内,叶云舟拉着脸走进院子。 叶一自然早知晓他此行去做何事,见此情形,凑上前去,对着叶云舟挤眉弄眼道:“督司,你可见到你想见之人?” 谁知叶云舟并未如往常一般任由他打趣,转过头冷脸看着他。 叶一见此,立马收起笑容,呐呐开口:“怎么了?可是有些不顺利?” “我且问你,上次府中办洗尘宴时,我交给你一个盒子,让你转交给洛表小姐,你是怎么做的?” 叶一闻言挠挠头,回想了片刻,“我去那院子时,因院中女客众多,我也不好直接进去,刚巧在院门口碰到一位姑娘,便让那姑娘将盒子转交给洛表小姐。” 随即,他疑惑地看着叶云舟,“可是有哪里不对?” “你过来。” 叶云舟闭了闭眼,随后转身朝后院走去,口中说道:“你过来。” 叶一此刻心中思绪万千,却也不敢再问,迟疑了一会儿便追了上去。二人来到后院训练之地时,院中还有几人在互相对练,见到叶云舟来了,纷纷行礼避让。 叶云舟没管他们,转身挥手便朝叶一袭去,叶一原本就在防范着他,见此连忙飞身后退,却不想退得还是有些慢,夜云舟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来不及质问他,叶云舟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叶一连连躲避,在退避不及之下,挨了好几拳。 “哎呦,督司,世子,哥,我错了,到底怎么了?你明说可好?我到底做错了何事!” 二人一个出拳,一个格挡,你来我往,可叶一哪是叶云舟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被叶云舟一脚踢翻在地,身后练功的木桩应声而倒,他躺在地上望着叶云舟连声哀喊。 叶云舟压了一路的气,此刻看到他这副惨样,到底是消散了几分,也不再管他,转身朝屋内走去,走时还不忘示意叶一跟上。 叶一有些发怵,但也不敢拒绝,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便龇牙咧嘴地跟在他身后朝屋子内走去。 房门关上时,缩在一角、大气都不敢喘的隐龙卫这才敢动弹。 “怎么回事?督司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定是叶都尉犯了大错,否则督司怎会如此。我在隐龙司这么久,都没见过督司这般生气过。” “是呀,看着真可怕。”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快训练吧,这两日别不往督司跟前凑了,我们可不是叶都尉,还能在挨了这么一顿打后站起身来。” 不管众人的窃窃私语,屋内,叶一缩着脖子站在门口,随时做好夺门而出的准备。叶云舟看着他这副样子,险些被气笑,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与你动手?” 叶一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随后,他又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问:“可是因那送给洛表小姐的盒子之事?” “你还知道。” 叶云舟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让你将那盒子送给洛表小姐,你为何不亲自交到洛表小姐手上,为何要假手他人?” 第225章 泡影 第225章 叶一闻言,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分,可待看到叶云舟的脸色时,又缩了缩脖子,没敢出声。 叶云舟见他没狡辩,便又问:“我且当你此事是因那院中女眷众多,不方便进去,进而遭他人算计。那再问你,离开驯马营地时,我交给你的那封信,你可按我吩咐送入洛表小姐屋中?” 叶一猛点头:“我送进去了,从窗缝塞进去了。” 他小心地看了看叶云舟的脸色,小声问:“可是洛表小姐并未收到那封信。” 叶云舟坐在凳子上,身子往后靠,双手交叠放于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呢?” 叶一疑惑了,忙道:“可我真的放进去了。” “那便派人去那间屋子搜查,将那封信带过来,重新交与洛表小姐之手。” 叶一连忙应声:“是,此事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绝不会再出差错。” “行,”叶云舟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一遍,当日在清水镇时,我让你去打探洛表小姐被侯府接回途中,前方为何喧闹,具体事情如何,你且细说来。” 听到叶云舟的话,叶一愈发疑惑了。他仔细想了想当日发生的事情,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我只知晓洛表小姐的姑父不愿让洛表小姐被侯府接走,后来又向洛表小姐讨要了50两银子。洛表小姐因此扬言,哪怕是在侯府做妾,也绝不会再回清水镇寻求她姑父庇护,就是这样了。” 叶云舟放在桌上的双拳紧握,随后抄起一个茶杯就朝叶一砸去。 叶一灵巧地转身避过,委屈地看着叶云舟,说道:“世子,你为何又要打我?” 叶云舟站起身,凝眉看着他:“那你当日为何不将事情详细说明,只说了她与她姑父说的那些气话。” 叶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平日里向来不喜听这些琐事,我以为你并不会在意……” “你以为的不会在意,让我对她有偏见,让我对她百般看不惯,连初次送她的见面礼都是伤人之物。” 叶云舟眉头皱得更紧了,见叶一依靠在门边,一副害怕他再动手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自责道:“最该怪的是我,为何要因其他之事而迁怒她,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夜云舟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脸,转身从架子上拿起一瓶伤药扔给他,没好气道:“待会回去涂上,看着便让人来气。” 叶一见状挑挑眉,心里明白他这是气消了。这才胆子大了一些,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叶云舟对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生气?可是洛表小姐因此与你算起了旧账?” 叶云舟原本在知晓那一切后便心有怒气,只是在洛水瑶面前并未表现出来。在来的路上,他便越想越气,此时既已出了气,便也不再因此迁怒叶一。虽然语气依旧不太好,但还是解释道:“因得当日清水镇之事,我对她颇有偏见,当时在喜宴上另送她礼物,却被你送错与旁人。后又因驯马营地时,你未将信送于她手上,让她在今日见我时对我颇有怨言。你日后莫要如此行事,多上些心。” 顿了顿,“算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亲自去办,不可再经你之手。” 叶一这才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暗自懊恼,怪不得世子这般生气,这事确实是自己没办好。当下,他便一脸愧疚地看着叶云舟,“那…洛表小姐现在可有原谅你?” 叶云舟瞥了他一眼,轻“嗯”了一声。 叶一这才舒了一口气,赶忙说道:“此事是我的错,我今日便回去向洛表小姐解释,让她莫因此事而怪你。” 叶云舟摆了摆手,说道:“你近些日子莫去,待过几日再去。” 叶一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鼻青脸肿的脸,轻“嘶”了一口,也明白叶云舟的意思,“那好吧。” “你下去吧。”二人把话说开后,叶云舟便打发叶一出去。 叶一刚起身走到门口,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叶云舟,唤道:“世子……” 叶云舟正在处理着手中事务,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道:“何事?说。” 叶一搓搓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世子,下月十五乃是百花节,我听说女子皆喜欢花草,到时不若你好好准备一番,好讨得洛表小姐欢喜。” 叶云舟闻言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叶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你且细说来。” 叶一看到叶云舟有了兴趣,立刻来了精神,走上前两步,笑着说道:“世子,这百花节向来深得女眷喜爱,到时你带着洛表小姐,好好逛逛这百花节时的京都城,其他的便交于我来做便是。” 叶云舟狐疑地看着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说道:“你行吗?” 叶一顿时挺直了腰杆,用力拍着胸脯保证道:“世子,你就放心吧,这次绝不会让你失望。” 叶云舟点点头,沉声道:“行,这次若办不好事,我便打断你的腿。” “是,世子!”叶一一口答应,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随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屋子。 若无意外,洛表小姐将会是未来世子夫人。之前因自己的疏忽,已在无形中多次得罪了这位未来世子夫人。现在正好借这件事好好表现一下,尽量让世子夫人不要对他心存不满。他这辈子都要在世子手下当差,绝对不能得罪未来的主母,否则未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叶一能想到的,叶云舟自然也能想到。虽然之前几次事情叶一都没有做好,但叶云舟还是愿意再给他这次机会。 主仆二人全然未曾料到,今日心中的诸般筹谋与念想,竟全部化为泡影,徒留无尽的茫然与失落。 ………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用完早膳后,便有人前来禀报,说是侯夫人派人来给洛水瑶量制新衣。 洛水瑶听闻,赶忙让张嬷嬷招呼人进来。 第226章 制衣 第226章 不一会,春桃引着一位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妇人走进来。那妇人朝洛水瑶俯身行礼,“见过小姐。” 洛水瑶让人给她看座,沏茶,那妇人却委婉推辞:“侯夫人吩咐我来给您量尺寸,说是要在近几日加急赶制一批夏衣。时间紧迫,就不吃茶了,等以后有空再来向小姐您讨杯茶吃。” 洛水瑶点点头:“那便有劳夫人。” 夫人笑着回应:“小姐客气。” 随后手脚麻利地替她量了尺寸,继而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一众下人。那些人迅速站成一排,她转身朝洛水瑶笑道:“小姐,这是按夫人要求拿来的一些布料,皆是颜色鲜艳,在京中十分时兴,很适合您这般年纪女子穿的,您过目一番,若有不喜欢的告诉小妇人,小妇人再去换。” 洛水瑶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对这些不太懂,而且她对服饰颜色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听到那妇人的话,大致看了一下,觉得颜色好看,花纹也漂亮,就没再多说,只是对那妇人讲:“我看都不错,你按你的想法做就行。” 那妇人就喜欢办事不挑剔的,笑着点点头说:“小姐天生丽质,不管什么样的衣裳穿在小姐身上都好看,既然小姐觉得这些料子尚可,小妇人就先告辞了。” 洛水瑶点头与她告别,让张嬷嬷把人送出去,然后自己转身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她把春杏唤进屋来,将一封信递到春杏手上,吩咐道:“你将这个交给杨威,让他近些日子多留意,挑选一处宅子,不需太大,但附近一定要足够安全。” 春杏双手接过信封,点头应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看着春杏离开的背影,洛水瑶叹了一口气,近些时日诸事皆已有了头绪,时机也已近乎成熟,确实是时候置办好宅子了。待时机合适,她便向侯夫人与侯爷请辞,住在侯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此时她尚不知,在不久之后自己会多么庆幸置办好宅子这一举措。 …… 此时太和殿后殿,元贞帝端坐在案桌前,拧眉看着叶云舟,“你可想好了?若是圣旨一出,可再无回转余地。” 叶云舟端立在殿中,闻言撩起衣袍,屈膝朝元贞帝一拜:“臣有幸能奉得陛下恩典掌管隐龙司,已是天大的恩德。且臣家中有一幼弟,虽性格温驯,但也算是聪慧,由他来承这世子之位,日后我兄弟二人随侍陛下左右,也算是全了陛下多年厚爱与恩德。” “所以,臣并不悔。” 元贞帝闻言眯眼看了他半晌,见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半分不愉,遂哈哈大笑:“好,好一个随侍朕左右,朕就知道,忠勇侯府历来最为忠心。” 笑罢他抬手轻抚胡须,思索片刻接着道:“不过…朕怕你后悔,且给你一日反悔余地。若明日你还未向朕开口,朕再下旨也不迟。” 叶云舟再次下拜:“陛下圣明。” 他这一言引得元贞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好,好,今日宫中无事,朕要去营地探望众将士,你将手头之事往后推一推,随朕一起去吧。” 叶云舟闻言神色如常,躬身应道:“是。” 只是无人看到,他垂眸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暗芒。 ……… 京都城的北面,驻扎着北军,是守卫京城的重要力量。管着北军的是中卫将军,这人是皇帝的亲信,出自元贞帝母族,极得元贞帝信任。这些士兵平日里若无任务需求,只需按例进行日常训练。一旦遇到军事派遣等情况,皆由其中调派人手。且个个忠心,皆是以一敌十的能手。 一大早,中卫将军便率领一众将领守在营地门口。众人翘首远望,直至前方哨兵传来通报:“禀告将军,陛下銮驾已临近营地。” 忠卫将军点点头,“好。” 随后,他转身朝身后众将领大声道:“你等且在这里等着,本将军去亲迎陛下。” 众将领皆拱手行礼,齐声道:“是。” 中卫将军从哨兵手中接过马匹,一跃而上,朝前去迎驾。 营地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朝着营地徐徐行进。这队人马正是元贞帝与叶云舟一行人,叶云舟带着数名隐龙卫中的精锐,所有人都扮作普通护卫模样,分布在马车的前后进行护送。队伍当中仅有的一辆马车,未悬挂任何府邸标志,但其上乘的材质以及拉车的骏马,皆彰显出乘坐者身份的尊贵不凡,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必是富贵之家。 这时,那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撩起,从中走出一位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叶云舟见状,立即策马靠近,“苏管家,可是老爷有吩咐?” 那男子取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着鬓角的汗珠,随后开口,声音极为阴柔:“杂家……哦不!本管家问你,可是快到营地了?” 叶云舟回首望了望营地的方向,回应道:“最多一刻钟便能行至营地前。” 那位苏管家又拿手帕抹了抹脸,轻轻扇动着,口中嘟囔:“哎呦,这天气酷热难耐,你让众人加快些脚步,老爷在里头也闷热得慌。” 叶云舟点头称是。 那管家因嫌外头太阳过于炽热,点点头,便又转身进入轿子。“老爷,再有一刻钟咱们就到营地了,您是不是热得厉害?奴才给您扇扇风。” 说着,他便极为殷勤地拿起扇子扇动起来。 被称作老爷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说道:“行了,你也给自己扇一扇,瞧你都热成何样了。朕身边有冰鉴,尚还觉得可以。” 苏管家满眼艳羡地瞅了瞅中年男子身旁的冰鉴,也未多作推辞,拿起扇子先给自己扇了两下,自然也没忘给中年男子扇动几下。他们出发时冰鉴里装满了冰,只是这行程着实不近,天气又酷热难耐,冰鉴里的冰消融了许多,因此越往前走越觉闷热,即便此刻冰鉴放置得离中年男子最近,所起的作用也颇为有限。他正是瞧出陛下难受,才出去催促行进。“奴才多谢老爷体恤。” 中年男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撩起车帘望向外面,不再言语。 第227章 营地 第227章 车队又往前行了不远,叶云舟眼尖,瞧见前方似有一人纵马疾驰而来。他心中虽有了几分猜测,可仍保持警惕,抬手示意众人暂且止步,同时让众人做好防御准备。他自己则纵马向前奔去,待距离稍近一些时,才看清来人竟是熟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中卫将军远远便望见这队马车,径直朝着这边赶来,待看到夜叶云舟迎上前,也知晓是怎么回事,其爽朗的声音随即响起:“叶督司莫怕,是本将军。” 叶云舟勒住马匹,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就在前面。”说着便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中卫将军微微颔首,朗声道:“我特此前来迎接陛下。” 言罢,二人对视一眼后,迅速调转马头,扬鞭催马,朝着马车的方向疾驰而去。就在二人错身的瞬间,叶云舟隐约听到中卫将军压低声音说道:“你所求之事,我替你办到。” 叶云舟心中一动,却也未多言语,只是夹紧马腹,加快速度跟上对方,一同往马车处赶去。 二人纵马疾驰,不多时便来到马车近前。中卫将军勒住缰绳,座下骏马长嘶一声,稳稳停住,身前的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下。 中卫将军迅速侧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臣特前来迎接老爷。” 车帘被缓缓拉起,老爷微微垂目,视线落在中卫将军身上,语气温和地说道:“快平身,天气炎热,咱们快些回营地吧。” 中卫将军应了一声“是”,。随后翻身上马,马车的吱嘎声又一次响起。没过多长时间,众人就抵达了营地。 众将领瞧见马车到来,赶忙上前,纷纷行礼拜见。老爷在苏管家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例行询问一番后,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随后,老爷将目光投向中卫将军,说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随便转转。” 中卫将军并未推辞,恭敬地领命后,便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叶云舟一直跟在老爷的后方,见此情形,正在犹豫自己是否需要离开,却不想被老爷瞧出了心思。老爷淡淡开口道:“你同我一起,其他人都莫要再跟了。” 叶云舟恭敬应声,随后二人便朝着练武场走去。 老爷说是随便逛逛,还真就是随意走走看看,一会儿瞅瞅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也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凑,只沿着侧面缓缓而行。有一些人偶然间看到了,也都心照不宣地当做没看见,继续自顾自地训练着。毕竟,这位老爷也不是从没来过这营地,只是最近来得比较少罢了。作为营地里的老兵,大多都知晓这位的模样,所以即便看到了,也并未觉得太过诧异。 就这般走走停停,四处闲逛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午膳时间。老爷似是来了兴致,转头对叶云舟说道:“你也去打两份膳食来。” 叶云舟领命,安排老爷坐在角落,随后前去照办。不一会儿,他便端着两份餐食走了过来。餐食颇为简单,仅有普通的梗米饭、一份清炒小青菜,还有一份掺了些许肉丝的菜肴。 老爷倒也不挑剔,从叶云舟手中接过一份,便安然用起膳来。 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两个士兵低声交谈的声音。“柱子,你兄长近些日子如何了?情况可有好转?” 柱子的兄长原本也是这营中的一员,前些日子因公务不慎伤了一条腿,无奈之下只能离开营地,回到家中,靠着做些小生意勉强维持生计。这人与他兄长在军营里时关系就很不错,今日忽然想起,便关切地询问起来。 柱子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兄长近日已好了不少。且过些日子家中要吃喜酒,你到时若有空,可去讨上一杯。” 询问之人一听,面露惊喜之色,连忙问道:“真的?可是你兄长要娶妻?” 柱子点头应道:“兄长做生意时结识了一女子。那女子乃二嫁之身,然为人温柔善良,且不嫌弃我兄长身有残疾,故而近些日子家中父老正在商量婚事,恐怕不久后我家中便有喜事临门了。” “恭喜恭喜,到时我肯定要去讨上一杯酒吃。不过…你们可得好好对待那女子。你兄长如今不良于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可千万要好好待她。” 柱子面露疑惑,问道:“何来此言?” 那询问之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前几年有个兄弟叫二黑,也是因受伤伤到了腿部,只能回家。后来经媒人介绍,找了个女子与他一起过日子。谁知道时间长了,全靠那女子一人养家糊口,太过辛苦劳累。最后那女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二黑受不了这个打击,就跳河自尽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事,但你兄长肯定知晓,可别让你兄长也走上二黑的老路啊。” 那人轻轻拍了拍柱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莫要嫌兄弟说话难听,兄弟这些年见这样的事见得多了,实在不想再有任何人重蹈覆辙。” 柱子听后,脸上不禁露出伤感之色,不过随后想起家中的情况,又扬起一抹笑容,说道:“那应当不会,我兄长如今虽说不良于行,但有拐杖可助他行走呢,就算干不了重活,家中的事务他也能帮忙照料些,而且如今又有轮车,帮着家里干活不成问题,你且放心吧。” 那人一听,面露惊讶之色,赶忙问道:“拐杖、轮车?那是何物?” 这次轮到柱子惊讶了,他瞪大了眼睛道:“你不知道拐杖与轮车为何物?” 那人老实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我还真不知,到底是何物。” 柱子站起身来,一脸感激地朝着皇城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才转身坐下解释道:“这拐杖与轮车可是当今陛下与皇后赐予的天赐之物。陛下圣明,只需收取少许成本,就可发放给那些因行动受阻的人家。有了拐杖辅助,行走起来便与常人无异了。 第228章 青玉楼 第227章 “而坐在轮车上,不管多远的路都能去得,方便得很呢。我兄长能与那嫂子碰面,还多亏了这轮车,让他重拾了信心,否则他若是日日闷在家中,哪还能碰到什么姑娘。” 他这番举动自然惊动了附近众将士,只听有人立马附和出声:“是呀,陛下圣明,我等才能有这般恩赐。你都不知有多少因伤只能成日卧床的人,靠着这两样东西重拾信心,重新过上正常生活。那拐杖用着别提多舒坦,走起路来真就和常人没两样。” “确实得好好感谢陛下的恩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话语里满满都是对陛下仁德的夸赞。 老爷静静听着,脸上虽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可心里头却倍感愉悦。一直到吃完饭,他脸上都还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 待离开时,老爷并未发觉身后有几个将士有意无意地朝他们打量了几眼,不过那些人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而叶云舟微微勾起唇角,却很快又放下,一切都无人察觉。 ……… 京都城中。 在惊雀街不远处的青鸾街口,今日有一栋楼前那可是人满为患。之所以如此,只因前些年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鬼楼被人接手了,而且就在今日开业。 早在月余前,这街头那空置了近10年的酒楼被人重新修整了一番,准备再次开业。而住在这几条街的老人们,谁会不知道这酒楼多年来都没人接手经营的原因,所以一开始,大家原本都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一旁瞧着。 大家都在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要因为这酒楼家破人亡了。 不过,谁知七日前,街头巷尾出现了一群半大的毛头小子,那些小子们见人就发放小报。小报上画着各种有意思的图案,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明白上面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见那上面吃的、用的、喝的,各类稀奇物件儿一应俱全。 众人虽说嘴上念叨着此地不吉利,可心里头却也十分好奇,都想见见这稀罕玩意儿。而且,还有人在街上专门解说那小报,声称但凡拿着小报的人,都能免费吃上一份食物,这酒楼里还设置了抽奖环节,运气好的人还能得十两银子。 大家一听,自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着既能瞧新鲜,又能占点便宜,等到了开业的日子,便纷纷围聚到了这里。 在青玉楼门口,一队人正热热闹闹地舞着狮子,各种精彩的表演接连不断,直把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群看得目不暇接,不时地爆发出阵阵惊呼声。 终于等到良辰吉日来临,舞狮的队伍退下后,有人点起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方月娘现身了。今日的方月娘打扮得极为出彩,她本就生得颇为俊俏,此刻看上去更是透着一股富贵之气。在她身后,还跟着各个掌事之人。 鞭炮声停歇后,方月娘便款步上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众人心里都惦记着那10两银子的大奖,又想着能免费吃上一顿,所以一直都在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主事人出来了,便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待四周不再那么嘈杂,方月娘仪态万千地朝众人行了一礼。她身后青月楼的众人,男女有序分开,全都身着相同款式的服饰,朝着众人整齐划一地行礼,单是这般阵仗,便让众人心中生出震撼之感,此后数年还让众街坊津津乐道。 行完礼后,方月娘也不兜圈子,径直开口说道。“今日乃是我青月楼开门大吉之日,月娘先多谢诸位的捧场之恩。拿着我青月楼小报的人,今日可免费在楼中选一份餐食。” “而且,小报里也讲过,众人皆可上来抽奖,运气好的便可能得10两银子。此刻,我左边位置已经空出来了,奖品也都已备好。若是有意向的,可自行上前参与抽奖。不过,月娘我丑话得说在前头,因怕参与抽奖的人太多,此次抽奖设置了个小小的门槛,只需一枚铜板便可参与抽奖。要是不愿或者不信的,也可不参与,直接进去享用美食就好。” 人群中有人听了这话便开始起哄,喊道:“若是没有奖又该如何?” 方月娘心中对此早有预料,闻言不卑不亢地回应道:“今日预备了三人份的奖,每份奖皆是10两银子。若是到最后没有人抽出这3份银子,那便是我青月楼的过错,我青月楼今日做了欺骗大家伙的事儿,明日便关门倒闭,不知言至如此,诸位可信否?” “掌柜既然都这么说了,应当不会是空话。” “是呀,咱们都在这儿看着呢。要是没人能抽出这30两银子,那就是这青月楼欺诈大伙,咱们可绝不能放过它。”众人纷纷附和着。 随后,众人便一窝蜂地朝楼的一侧涌去,那一侧早就准备好了奖箱,青月楼内的小厮们正忙着安排众人排好队,依次上前抽奖。原本还有些人想耍横插队呢,可刚一抬眼,就瞧见楼的一侧站着好几个身材魁梧、人高马大且满脸横肉的壮汉,那些想闹事的人顿时悄悄收起了心思,老老实实地去排队了。 有人满心期待着能成为那个幸运儿,也有人压根不信,只想着随意进去免费吃一顿就离开,可谁能想到,进去的人看着楼里的一切,只觉得仿佛置身梦中一般。 这楼里是照着洛水瑶亲手画的图纸来布置的。由于一开始预算有限,楼中除了对那些硬件设施进行翻新之外,并没有摆放什么太过昂贵的物件。不过,为了让整个楼看上去豪华大气,整栋楼都用金色与朱红色的颜料进行涂抹,参照着洛水瑶在电视上看过的古楼样子去粉刷,再用蓝色与绿色颜料来描边,绘制成各式图案。 乍一看,整个楼内四周挂满了各种精美的油灯,端是金碧辉煌,十分气派。 楼中的丫鬟们都身着同款衣衫,梳着同样的发式,脸上化着同样的妆容,小厮们也穿着同款衣衫,打扮得干净利落,这般统一的模样,让众人一眼就能分清谁是丫鬟小厮,谁是客人。 第229章 构造 第229章 一楼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既有珠宝首饰区,又有成衣绸缎区,还有摆放着各种模样可爱的玩偶挂件的区域。 有人察觉到这珠宝首饰区看着特别眼熟,再仔细一打量,不禁大为惊讶,这不正是京都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宝月坊与翠玉轩的货品嘛。 这情况让众人心里越发生出无限遐想,都暗自琢磨着,难道这幕后东家来头非常大?要知道,在京都,最出名的首饰基本都出自这两家。要是这两家都是那东家的产业,那这位东家得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就因为这样,那些原本打算寻衅滋事的人,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那些小心思,不敢再造次。 一部分女子瞧见那些花纹款式前所未见的成衣后,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那儿迈不动脚步了,目光全被那些精美的成衣吸引住了。 年纪尚小的少女们则一股脑冲向玩偶区,纷纷拿起自己喜爱的玩偶,捧在手中反复观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连放下片刻都不舍得。当知晓玩偶仅售几文钱后,少女们兴奋得欢呼起来。家境优渥些的女子直接大方地抬手挑选了数款不同样式的玩偶,打算带回去赠予家中姐妹。即便是家境普通的女子,也能挑到心仪的那一个,而后心满意足地走向二楼。 二楼设有定制区,男女区域各占一半。此处展示的布匹与服饰样式显然更为大气精美,明显是面向富贵人家。其中还特别划分出一块区域,摆放着绣有各类图案的精美抱枕,以及能轻松改变床铺风格的床品套件,仅需一套,便可让床铺焕然一新。一些年纪稍长、家境富裕的男女纷纷驻足,按捺不住地走上前观看。 有人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诱人香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三楼。一到三楼,便能看到左侧被分隔成一个个隔间,每个隔间门口都放置着一幅画卷,画卷上栩栩如生地描绘着隔间内所提供的美食。那些美食绝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有外形精致、令人垂涎欲滴的点心,还有味道各不相同的果酒与烈酒,各类独具特色的小食也是大家前所未见的新奇之物。 而在右侧,则是隔成了一个个小包间,中间区域摆放着可供二到四人就坐的小桌子。倘若有人嫌周围环境过于吵闹,只需支付少量银子,就能进入包间,在安静舒适的环境里享受美食。 在三楼的正中央,有一座高高筑起的台子,台子上的说书人正口若悬河地讲述着一个个众人闻所未闻的精彩故事。 基本上来到三楼的众人都会在此处停留。男子大多会点上一份从未品尝过的点心与各类酒品,而女子们则对滋味各异的果茶情有独钟。 那些果茶被盛装在竹简之内,中间插着一根空心麦管,竹罐上还刻有精美的花纹。并且店小二还特意说明,若是将罐子归还,便能得到一张第二杯半价的票,这一举措让众多女子又惊又喜。 也有少数个别之人好奇心起,想要登上四楼,却无奈在楼梯口止住了脚步。 原来四楼入口处有一扇门阻拦着,门口站着两位身姿婀娜的少女。见到有人靠近,少女便伸手阻拦,同时示意来人去看左手边墙上所贴的告示纸。 那些想要上楼的人只好停下脚步,仔细阅读后才知晓,四楼乃是贵宾专属区域,唯有缴纳足额的银子才有资格上去。并且在四楼还能够点菜享用各种珍馐美食。这一要求让那些没有相应财力的人纷纷打消了念头,止步不前,而个别有经济实力的人看到这一规则,只觉得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钱罢了,那人立刻扬言要成为四楼的贵宾。 一侧早已有人恭候,听到这话马上走上前,言语恭敬地将其引领到一旁的柜台去办理贵宾卡。有财力且有意的人自然纷纷向前,而那些企图混上去看热闹的人也只能停下脚步,随后各自散去。 四楼中间是留出的空间,四周全是包厢。在留出的楼梯一圈,摆放着一些小桌子。此时四楼还没有客人上来,在四楼角落的一间房内,站在房门口低头便能将楼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方月娘与洛水瑶就在此处,洛水瑶看着这一幕,心中真切地感受到一切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幻,仿佛脚终于踏在了实地上,不再有那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方月娘望着楼下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场景,对洛水瑶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妹妹,你究竟是如何想到这些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依姐姐多年的经验来看,咱们青月楼日后必定会顾客盈门、客似云来。” 洛水瑶闻言转头微笑道:“我要多谢姐姐与各位掌事,你们近些日子为了咱们青月楼可是费尽了心力。待这几日忙完后,姐姐你安排一下,让众人也好好尝一尝自家食物。对于楼中丫鬟小厮也好掌事也好,一定要像对待自家人一般,咱们青月楼日后能不能长久,可就要靠他们。” 方月娘点点头:“妹妹莫要担忧,此事我自是明白。” 洛水瑶笑笑,上前抓住方月娘的手:“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姐姐你,若没有你,我还不知要费多少心力才能做成这些事。” 方月娘拍拍她的手:“妹妹你言重了,那一切都是听你安排来做,我只是费些口舌与脚力罢了。” 洛水瑶闻言不再与她客套,有些感谢之语记在心里就好。她心中思量着,若一切步入正轨,定要将这楼中一切好好规划一番才行。 那宝月坊和翠玉轩是她在山庄时,便写信让方月娘去商谈合作的事宜。对于这几家而言并非坏事,他们只需提供自家的物品,再派人来监管,到时候卖出去的钱依然归他们所有,只需给青月楼一点房费就可以。 这两家起初虽有犹豫,但方月娘几次三番上门沟通,他们也明白这事对自身只有益处而无坏处,最终都点头答应了。 第230章 这是 第230章 其他的方面,皆是招募那些贫家女子与忠烈家眷组成了一个绣坊,她们还收购了一个布庄,所有的布匹原料都从自家布庄产出,然后将布匹送往绣坊,让绣坊制作出成品送出。 洛水瑶站在巨人肩膀上,略加思索后提出了几点意见。绣娘与织布工匠们听闻后,凭借自身丰富老道的经验,迅速举一反三。她们精心钻研,制出了更多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新鲜花样。虽说古人未曾见过洛水瑶所知晓的诸多事物,但她们在专业领域的深厚底蕴不容小觑,仅仅得到少许点拨,便能心领神会,在技艺创新的道路上大步迈进,让传统工艺绽放出全新的魅力与光彩。 在这一个月间,杨威也未曾闲下来。他派人四处寻觅,专门找来工匠,按照人体形态去打造适配的人体模特,这是源于洛水瑶的提议。由于此地没有塑料之类的材料,无奈只能选用木头来制作。待制成之后,那些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成衣被一一悬挂起来,有的还穿戴在木头人身上,人们只需瞧上一眼,便能清晰地看出其整体的风格与模样。而且裁剪衣服后剩余的边角料也没有被丢弃,在上面绘制了各种图案样式,填入碎布头后,就变成了一个个形态各异、别具趣味的玩偶。 周朝繁荣昌盛之际,京都城中向来不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过大多都是在原有事物基础上加以整改而来。但像她所提出的这些东西,诸如青玉楼如今所用之物,却着实别出心裁,即便是世家贵女也闻所未闻。有着先辈们的智慧与心血作为引导,她坚信青玉楼若无意外情况干扰,必然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在这京都城中独树一帜,大放异彩,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也为这周朝的繁华增添一抹独特而新颖的色彩。 ……… 早先进来的那批人率先体验到了青玉楼的新奇,吃完免费提供的吃食后,觉得十分特别,有人竟自掏腰包给家中亲人也带一份出去。消息就这样口口相传开来,其他人听闻此事属实,又听别人夸赞楼内东西前所未见,于是越来越多的街坊民众慕名前来,青玉楼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好在洛水瑶早有预料,预备工作做得周全,杨威武馆以及找来的小厮、丫鬟,甚至山庄那边都派了手脚麻利的人过来帮忙,这才没让场面乱起来。 外面也有人维持秩序,不过还是围聚了众多人,只因已经有人抽到了10两银子的大奖,而且不止一个,其他人见是真的,愈发激动,报名抽奖的人越来越多,毕竟只需花一文铜板就有可能赢得10两银子,这么好的事谁不想碰运气呀,甚至有人想再抽一次,却被众壮汉拦住,要求重新排队。就这样,这条街罕见地排起了长龙。 元贞帝逛完营地出来后一直沉默不语,途经京城时,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心中很是惊奇,便掀开车帘,看向纵马走在一旁的叶云舟,疑惑地问道:“怎么会这么多人,这里这般热闹?难道今日是有什么节日吗?我都不知道?” 叶云舟原本并不知道青玉楼开业这回事,见这种情况心里也有疑惑。不过他耳聪目明,只凝神仔细听了一会,便知晓了大概情况。随后他转身下了马,凑到车窗旁,恭敬地回应:“方才听人说是什么青玉楼开业。此处人太多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不好应对,老爷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元贞帝听完摇摇头,人一上了年纪,就总想凑凑热闹。何况他久居宫中,平日事务繁忙,鲜少有机会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瞧见这般热闹可凑,哪能甘心就这样回去?“无碍,能有什么危险?朕且下马车自己走走,你就跟在朕身旁即可,让其他人不必跟着。京都之中,到处都有巡城护卫,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瞧瞧这惹得如此多人的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楼。” 见陛下执意如此,叶云舟不便再多劝阻。他只是回头,暗中向身旁众人使了个眼色,接着便搀扶着元贞帝下了马车,朝着热闹的地方走去。 他身后的隐龙卫们相互对视一眼,凭借多年培养出的默契,立刻领会了督司的意图。于是,留下两人看守马匹与马车,其余人则分散开来,悄然隐匿在元贞帝四周。他们今日出行本就身着便衣,此刻行动起来倒也方便。 元贞帝与叶云舟前行不远,便望见前方那长长的队伍。叶云舟尚未言语,元贞帝倒是来了兴致,向附近百姓打听清楚情况后,竟也有了凑热闹的心思,自行站到队尾排起了队。 叶云舟站在一旁,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陛下久居深宫,养尊处优惯了,在这烈日之下如何能站立许久?只是陛下执意如此,他身为臣子也不好强行阻拦。 既如此,他自当为陛下分忧。 叶云舟眸光轻转,看向就近的隐龙卫,隐龙卫会意上前,叶云舟凑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那隐龙卫点头后,转身没入人群。 片刻工夫,隐龙卫又现身于队伍旁,怀中揣着一个荷包,里面装满碎银。隐龙卫走上前,从队首之人开始发放。那人听闻要求后,瞅瞅手中银子,心想这趟不白来。有人想站前面?简单,大不了重新排。这般想着,他接过银子,拱手行礼后便离开了。 其身后几人也隐约听到些动静,眼巴巴望着,隐龙卫自是逐一发放,见此情形,后面的人也都知晓了状况,自觉拿了银子走人。毕竟那么多人排队才争那 10 两银子,如今不排队就能得一角碎银,又没啥损失,皆转而散去。 元贞帝在一旁左右张望,听着四周窃窃私语却未察觉异常,很快便排到了近前。轮到他时,他微微一愣,这般快?随即似有所悟,转头瞥了叶云舟一眼。 这里出现的这般情况,自然引起了被留在此处主持事务的掌柜的注意,很快就有人把情况汇报给了洛水瑶。洛水瑶心里不确定是不是有人上门来挑衅,于是戴上一顶帷帽后,便匆匆从青玉楼里走了出来。刚迈出青玉楼的大门,她抬眼一望,就看到了在不远处身姿挺拔、挺身而立的叶云舟。 洛水瑶不禁微微一愣,发觉叶云舟并未留意到自己,其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身前不远处那个正在抽奖的老人身上。她微微眯起双眼,心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闪过,叶云舟这般小心翼翼陪着的,这人该不会是…… 想到某种可能,她心中陡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两步,更加仔细地审视那位老者。 叶云舟察觉到有目光投来,警觉地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头戴帷帽的洛水瑶。洛水瑶今日外出时着装极为素净雅致,一袭淡青色的衣裳,搭配着同色系的帷帽,在人群之中原本并不引人注目,然而叶云舟却瞬间确定了她的身份。 他又瞥了一眼正兴高采烈在抽奖箱里摸索的元贞帝。此处人多,他不便离开,只能朝洛水瑶轻轻招手。 洛水瑶没料到他竟能认出自己,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前去。 周围百姓早就留意到了这位浑身透着贵气的公子,也看到了那位一看就非寻常的老者。尽管有姑娘为这公子的俊俏模样而惊叹,但慑于他身上散发的威严气息,都不敢靠近。见他招手,洛水瑶周围的姑娘们都恍惚觉得是在叫自己,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时,就见她们当中有个戴着帷帽的姑娘朝着那男子走去。那男子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姑娘,眼神刹那间变得温柔无比,这让刚刚还暗自心动的姑娘们顿时满心失望。 “你这是……”洛水瑶走到叶云舟面前,看了他一眼,带着些疑惑问道。 叶云舟站在她身侧,目光克制地落在她轻纱之下的脸上。“今日陪一位老爷出来。” 洛水瑶点点头,也不多问,转而简单解释了一句。“今日闲来无事,便出来逛逛,却不想竟在此处碰到了你。” 叶云舟朝她身后望了望,“就你一人出来?怎的也没带两个小厮跟着。外面人这么多,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被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 洛水瑶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出来时带着春杏呢,春杏会一些拳脚功夫,力气也大,放心吧,我自会小心。” 叶云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中了中了,这个人居然中了!” “天呐,可当真是好运气。”二人的对话被这呼喊声打断,洛水瑶也不禁朝中间抽奖的地方望去。叶云舟站在她身侧,微微张开手臂,替她挡住后侧,以防有人撞到她。 见那位老者面前站着一位开奖人,开奖人此刻正拿着纸条宣布奖品的最后细节,最后对老人说道:“恭喜这位老人家,您今日运气好,得了头彩。” 随后,身后的小厮便递上了一个做工精美的玩偶。 开奖之人接过玩偶后,双手递到老者手中。老者伸手接过,对这玩偶很是好奇。这玩偶是洛水瑶特意吩咐人做的,中奖之人的奖品——10两银子就放在小老虎口中的暗格里,暗格有个充当牙齿的纽扣,解开就能看到里面的小空间。 可这老者好像对银子没什么兴趣,反而拿着玩偶,饶有兴致地翻来覆去查看。前面两位中奖之人都是掏出银子后向众人展示,这位老者却全然不在意这一环节,不过开奖之人也没觉得意外。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位老者看上去显然不缺银子,大概只是为了凑个热闹。为避免冷场,开奖者再次向老者施了一礼。“瑞虎啸风传佳讯,祥光罩体佑安康。老人家身体硬朗安康,福泽深厚绵长,想来往后的日子,必定诸事顺遂如意,吉庆满仓盈门。”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呼喊声与热烈的掌声,老者微微点头,向众人致谢后,便手捏着那老虎玩偶转身离开。 叶云舟见状,赶忙迎了上去。老者笑呵呵地朝他展示手中的玩偶,说道:“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做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可爱得很呢。” 叶云舟自然也清楚,元贞帝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宫中珍贵、精巧可爱的物件数不胜数,比这玩偶更好的也不在少数,于是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元贞帝觉得有些无趣了,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离他们不远处站着的洛水瑶。他方才抽奖的时候,朝那边看了一眼,见自己这个向来冷面倨傲的臣子,何时露出过那般温和的神色,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测。此时见这姑娘站在原地,便招呼道:“姑娘怎么不过来。” 洛水瑶没料到老者居然留意到了自己,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叶云舟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上前,欲朝老者俯身行礼,结果却被老者伸手制止住了。“不必多礼,这里太过吵闹了,咱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歇歇吧。” 洛水瑶没想到这位老者竟如此好说话,她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说道:“不如就去这青玉楼内吧,里面也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老者听了,点点头道:“行,那便走吧。” 洛水瑶往后退了几步,跟在叶云舟身侧。见老者抬脚迈步走了,叶云舟赶忙跟上,洛水瑶这才与他并肩一同前行。 跟在老者身后,二人没再交谈,只是叶云舟趁没人注意之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略作安抚。洛水瑶心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悄悄抽回手指,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踏入青玉楼内,此刻一楼人挺多的。老者对这些女儿家的物件没多大兴趣,只是在玩偶区那儿多瞧了几眼,而后便抬脚往楼上走去,一直走到三楼才停住脚步。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甜味儿,虽说他在营地中用完膳没多久,可这会儿竟也感觉有些饿了。 第231章 宾主尽欢 第231章 这般想着,他也没迟疑,抬脚就朝着做凉糕的摊子走去。此时每个摊子前都围着不少人,要是在这儿等着吃,恐怕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洛水瑶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去说道:“老爷,您若是对这些感兴趣,不如先去四楼吧,四楼那边环境更为清静一些,待会我吩咐人把这儿的每一样都送上去一些,供您品尝。” 老者转头,微微眯起双眼,打量了洛水瑶一眼,仅仅这一眼,就让洛水瑶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老者忽然笑了笑,说道:“那行,你来带路。” 洛水瑶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方才就已经想到,既然机缘巧合见到了这位,何不顺势借借他的势呢。若是成了,日后她这青玉楼在京中恐怕会成为屈指可数的产业。这老者既然要隐瞒身份,那她装作不知道便是了。 她整理好思绪,便走上前去,率先在前面带路。叶云舟神色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当下这种情形确实不便多问,于是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待到了四楼,洛水瑶直接轻车熟路地将老者带进福瑞厅,“福瑞厅”在四楼这十二间包间之中堪称翘楚,其布置最为精美,位置亦极佳。洛水瑶推开门后,便乖巧地倚在门口,侧身礼让老者入内。老者稳步迈进,随后细致地环顾起四周来。 老者踏入包间,抬眼打量起四周来,只见四面墙壁上装饰着一幅幅山水画,还有鲜花加以点缀,甚至在一侧还摆放着小榻,小榻上搁置着棋盘。这包间并不像这栋楼整体那样被涂成红金两色,反而是颜色极为素净,于平凡之中尽显精致,很是合老者的心意。老者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对这包间的布置颇为认可。 他轻轻摸了摸胡须,称赞道:“很好。这栋楼的东家心思着实精巧。” 随后,他转头看向门口的二人,示意他们进来,而后又将目光投向洛水瑶,说道:“在屋子里,你那帷帽便取下来吧。” 洛水瑶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取下了帷帽。 老者见状,微微动容,心想着这女子能让叶云舟如此上心,料想就不简单,却没料到容貌也是这般出众。不过宫中美人众多,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几乎在二人都没察觉之时,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接着说道:“小姑娘长得很不错,不知你与这楼的东家是何关系?” 叶云舟也把目光投向了她,眼中满是疑问。关于洛水瑶这边需要人手帮忙的事,他自然没办法亲力亲为,全都交给叶一来处理了。而叶一以为他知晓情况,况且他之前还专门交代过,不用向他汇报,于是叶一便没再多言语。所以,叶云舟并不清楚这件事,此刻虽说心里有了些猜测,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只等着看洛水瑶会如何回应。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二人投来的目光,可她面上未有丝毫慌张之色。她斟酌了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小女得了一些机缘,手头积攒了一些银子,便琢磨着干上一番事业,也好为我朝尽份心力,不做那无用之人。这不,在京中筹备许久,青月楼方才开业,却不想今日开业第一天就碰到了贵人。” 说着,洛水瑶便上前几步,动作轻柔又自然地替元成帝拉开了椅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轻声说道:“贵人还请入座,也好尝尝我楼中的特色小食,看看能否合您口味。” 元贞帝闻言,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便顺势坐下,目光中透着几分期待,说道:“哦?那今日可得好好品鉴品鉴了。” 很快便有小厮丫鬟端着茶饮上前,热茶与果茶皆有。元贞帝可不是没尝过茶饮、果茶之类的,可当他尝了一口这果茶后,却极为惊喜,且不说别的,单是这茶的味道就很是不错。 “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元贞帝夸赞道。 洛水瑶听了,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只是得了些许机缘罢了,当不得您如此夸赞。” 元贞帝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更多的吃食被陆续端了进来,因想着试尝味道,所以每样只有一点,但品类颇为丰富。元贞帝将这些吃食一一尝过之后,赞不绝口,还不忘招呼洛水瑶二人一起品尝。 一场饭下来,宾主尽欢。 洛水瑶让人撤下所有餐具后,元贞帝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感慨道:“我向来秉持只食七分饱的习惯,很少有吃得这么撑的时候,你这小食味道着实不错。” 一场饭下来,二人已不似先前那般拘束了。 洛水瑶听到元贞帝的夸赞后,脸上挂着笑意回应道:“若是您喜欢,日后可常来,我们必定十分欢迎。” 元贞帝听了洛水瑶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 叶云舟全程都没怎么说话,此刻站起身来,抬眼望了望天色,而后对元贞帝说道:“老爷,天色实在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元贞帝抬头望了望窗外,随后点点头说道:“行,那便回吧。”接着他转向洛水瑶,道:“今日多谢小姑娘你这般招待。” 洛水瑶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笑而不语,一路送元贞帝出了青玉楼门口。洛水瑶轻轻拍了拍手,身后跟来两个小厮,手上皆抱着一个小箱子。 洛水瑶侧身让开,见元成帝投来疑惑的目光,便介绍道:“这里有一些小物件,我看老爷挺喜欢的,不若就带回去,让家中子孙也得个乐呵,也算是小女的一点心意。” 元贞帝听了,点点头说道:“小姑娘你且回去吧,我们这便离开。” 洛水瑶再次俯身行礼。 转身便看到了叶云舟挥挥手,两侧的人群中立刻出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小厮手中接过箱子,随后几人便离开了。 ……… 在回宫的路上,元贞帝示意叶云舟随他一同坐在车上,而后,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叶云舟,可叶云舟眼皮都没动一下,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元成帝见状笑了笑,开口问道:“这个小姑娘是何人?” 第232章 惊讶 第232章 叶云舟身形一顿,终是有所动作,他微微拱手,沉声道:“回陛下,她便是此前被家父接入府中的洛姑娘。” 元贞帝轻抚胡须,沉思了半晌。他平日日理万机,虽对这两位姑娘之事略有印象,却也无法做到事事清晰。片刻后,他抬眉问道:“可是那位平民姑娘?” 倒不是他能记得二人的名字,主要是另一位来自平安郡陆家,不可能姓洛,那就只能是那位平民姑娘了。 叶云舟轻轻颔首,应道:“回陛下,正是。” 元贞帝闻其言,不禁微微喟叹:“此女实非池中之物。纵有侯府扶持,然于京城这等繁华之地,竟能在短短时日内将生意经营得颇具规模,其能力可见一斑,委实难得。且店内诸般物件皆精巧非常,独具匠心,想来不日便会在京都掀起热潮,此女聪慧过人,当真是不可小觑。” 说到此处,元贞帝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直视叶云舟,道:“更何况侯府恐怕也并未给予她过多助力吧。”其言语间语调平缓,却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当那位洛姑娘说出她是东家时,叶云舟虽表情未有过多变动,但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绝非演出来的。单看二人相处,便能看出二人之间关系并非寻常,极为亲近,连他都不知道,想必侯府也是不知此事。 显然侯府并不知晓此事,又何谈助力一说?今日相处全程,那姑娘尽显胆大心细之特质,恐怕早已暗中揣度出他的身份,却仍能泰然自若,不形于色。这般沉稳淡定,绝非寻常之人所能具备的心性。只可惜其出身低微,身份太差,纵有百般聪慧,在这看重门第之世,亦似明珠蒙尘。忠勇侯想必不会多做在意,但是侯夫人那边恐怕倒是难说了。 可惜这小子好不容易动了些心思,怕是二人还有得磨。但也无碍,这小子向来是有主意的。就由他自己头疼去,毕竟…自己争取到的才更香,不是吗? 想到这他看向叶云舟,眼中带着一丝揶揄之色,“可需要朕给你赐婚?” 叶云舟又怎会察觉不出元贞帝言语中的戏谑调笑之意?但其面色依旧如往常般沉静,拱手行礼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当下时机尚未成熟,便先不劳烦陛下费心了。待时机恰当时,臣自当恭恭敬敬地跪求圣恩。” 元贞帝对此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点头说道:“那行,朕便静候那一日到来。但你行事可要加快些进度,瞧瞧别家与你年纪相仿的子弟,无一不是妻妾成群,膝下子嗣都有好几个了,唯独你自己房中毫无动静。你父亲平日里也常常为此事发愁。既然如今你已动了这份心思,那就好好去谋划安排,尽早将那姑娘娶进府门。若是正室之位不便,先纳个贵妾入门也无不可。” 叶云舟眼眸微微低垂,并不争辩。有些事情,他心中自是明了。他本就无意于他人所享的齐人之福,只愿得一心人相伴相守便已足够,又怎忍心牵连无辜女子在其中。 元贞帝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没有要插手臣子家事的意思。待马车走到宫门口,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别在这儿杵着,快些回去吧。朕有其他人护送就行。” 叶云舟亦未多作推辞,应声后利落地下了马车,而后恭恭敬敬地伫立原地,目送元贞帝消失于宫门之后,才转身离去。 ……… 青玉楼里,众人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楼内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伙计们各司其职,有的忙着收拾杂乱摆放的桌椅,有的则清扫着地面,大家脸上都带着些许疲惫,就这样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楼上,春桃从华晨光手中接过账本,随后几人赶忙凑到一块仔细合计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几人皆是一脸呆滞。 方月娘原本还矜持地坐在一旁,只笑呵呵地看着几人,见着几人露出如此神色心中也没了底,她推了推华晨光,“华掌事,这是……?” 华晨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微微滚动,话语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激动:“方……方掌事,今日到账总计一千三百两。” 这话一出,且莫说此刻围聚在一起查看账目的几位管事,就连一向沉稳淡定的方月娘都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急切地追问:“你说多少?一千三百两?”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满脸狐疑与震惊地喃喃道:“怎会这般多?” 要知道,今日来的大部分人可并未付银子,虽说看着人多,但其中有不少是吃免费餐食的。真正花钱消费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虽说今日人多,她心中也有个粗略估算,可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七八百两,谁能想到竟会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唯独洛水瑶坐在一侧,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却并不言语。 方月娘转头瞥了洛水瑶一眼,见她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便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波澜,转而望向春桃,问道:“那纯利呢?除去所有开支以及工钱,纯利有多少?” 春桃此时也略微镇定了几分,听到方月娘的询问,深吸一口气后回答道:“除去所有成本,纯利大概有六百两。这皆是因为今日前来之人里,吃免费吃食的人较多。若除去这些免费份额来算,利润占比将近六成。” 方月娘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要晓得六成的利润着实不低,她所讲的利润必然是扣除了一切成本之后的数额。倘若每日能挣六百两,一个月按三十天计算,盈利可得一万八千两,简直是令人不敢想象。 况且,要知道今日不过是开业首日,众多顾客尚处于观望之中。待明日消息传开,以口口相传的传播之力,一人传十,十人传百,她简直无法想象未来的日子将会何等风光。 青玉楼外,一人静静地站在楼门不远处等待着。 第233章 夜路 第233章 直至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走出门来,他才不露声色地迎上前去。 洛水瑶见他们算完账后,便吩咐方月娘将今日所剩餐食全部用作楼中众人的伙食,还提前给每人发放了一个月的奖金,期望他们在这几日能多操劳些。随后,见天色已晚,洛水瑶便带着春杏、春桃匆匆走出青玉楼,准备回府。 谁料刚走出不远,便瞧见了叶云舟,她脚步下意识地微微一顿。 春桃与春杏自然也瞧见了世子。二人对视一眼后,便朝着叶云舟行礼。 叶云舟抬手轻轻一挥,制止了她们,二人顺势起身,悄悄站在一旁,用眼神默默交流着。 洛水瑶见他走近,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此处等我?” 叶云舟微微点头,应道:“我已送老爷回去,念及你或许还未忙完,便过来候着,与你一道回去。” “原是如此。”洛水瑶微微颔首,随即转头对春桃和春杏说道,“你们先乘马车回去吧,我与世子稍后便归。” 叶云舟凝视着她,眼眸中波光微微闪动。 春桃与春杏面面相觑,脸上皆有犹豫之色。片刻后,春杏率先打破沉默,伸手拉过春桃,脆生生地回应道:“是。”说罢,便拽着春桃转身离去。 待春桃与春杏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洛水瑶望向叶云舟,轻声说道:“来京都已有许久,却一直未曾好好看过其中繁华。如今离宵禁尚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就这样慢慢走回去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叶云舟的感情进展太过匆忙。既不知道叶云舟何时对自己有了心意,也不明白叶云舟怎么就想与自己长相厮守。实际上,他们从没有正儿八经地约过会,两人见面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既然如今已走到这一步,两人又彼此有意,何妨试着多相处一些呢?看他今日在此等候,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 于是她打发丫鬟们回去,这里离侯府虽说不上近,但也不算太远,两人一路走走聊聊,谈谈心事,倒也不错。 叶云舟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有异议。他瞧见洛水瑶头上始终戴着帷帽,便伸手替她取下,拿在手里,说道:“如今天色渐暗,你戴着这个走路多有不便,有我在你身旁,你无需担忧。” 洛水瑶微微点头,她原本戴帷帽是为避开诸多麻烦,如今叶云舟在侧,确实不必害怕有人上前打扰,当下便放心了。 随后二人便默默向前走去。洛水瑶在等叶云舟主动开口,而叶云舟此刻却满心纠结,不知从何说起。不见面时,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如今真到了她面前,却又喉咙发紧,难以启齿。 二人就这般沉默许久,气氛略显诡异。待穿过主街后,叶云舟因对京都极为熟悉,虽一心想与洛水瑶多相处,可念及她今日的劳累,便带着她拐向小路。这条小路位于巷子中间,天色愈发昏沉,巷子里漆黑一片,仅有淡淡月光洒落,勉强照亮半边道路。 他微微垂眸看了洛水瑶一眼,心中那不可告人的盘算,唯有他自己清楚。 见洛水瑶毫无迟疑地踏入这条巷子,叶云舟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你怎的不问我为何不走主道?” 洛水瑶抬眸瞥了他一眼,应道:“可是这边比较近一些。” 叶云舟点头称是:“是要近一些。” 他心中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又问道:“你可害怕?” 洛水瑶一脸疑惑:“怕什么?”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怕鬼……还是怕你?” 叶云舟被她的笑容晃了心神,眼中的柔情似要满溢而出,闻言只得无奈一笑:“都怕行不行。” 洛水瑶轻轻挑眉,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紧攥衣袖的手。叶云舟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拳,转而将她的柔荑轻轻包裹住,紧接着,便瞧见面前的女子笑容愈发灿烂。“现在这样,我就不怕了。” 叶云舟不禁哑然失笑,他心里明白,对方已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略带迟疑地问道:“你可是会觉得我卑鄙?” 洛水瑶摇了摇头,“怎么会?男女之间本就如此,你想与我多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那样想的。” 叶云舟听了这话,心中柔情顿生,缓缓撑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轻声说道:“真希望时间慢些走,好让我能这样牵着你,多走一程。” 对于他的话,洛水瑶只是淡淡一笑。陷入爱情里的男女,往往恨不得时刻与对方紧紧相依,可等到日子一长,彼此间的浓情渐渐消散,又有几人能铭记此刻的柔情呢?她原本也没奢望能与对方相守一世,拥有这一时的美好,便也足够了。 两人都有意放缓了脚步,就这样缓缓向前走去。突然,叶云舟停住脚步,将洛水瑶轻轻往后拉了拉。 洛水瑶满心疑惑,抬头问道:“怎么了?” 叶云舟侧耳倾听片刻,说道:“前面巷子有脚步凌乱之人,像是喝醉了酒。你跟在我身后。” 洛水瑶听了点头,心里明白他的想法。 叶云舟并非惧怕那些酒鬼,只是喝醉之人常常借着酒劲耍性子,将平日里隐藏的劣根性暴露无遗。他怎舍得让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被那样的人用不堪的眼神打量。 二人继续朝前走去,只是不像之前那样十指紧扣并肩而行,而是叶云舟紧紧拉着她的手,把她半掩在身后。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有四五个人醉醺醺地抱着酒瓶,朝他们迎面走来。 洛水瑶乖巧地跟在叶云舟身旁,叶云舟身形颇为高大,虽说遮去了她半边身子,可还是能让人看出她的身影。 叶云舟蹙眉,瞥了那几人一眼,抓紧她的手,准备快步离开。 谁料那些酒鬼早已看到他们,见叶云舟身旁有女子身影,又对比自身四五人的数量,自恃人数占优,色欲熏心,直接朝着他们走来。 这巷子本就狭窄,那些酒鬼又早早盯上了他们,双方刚一碰面,就有人直冲着他们而来,一边眯着眼肆意打量洛水瑶。 洛水瑶眉头一皱,满脸厌恶地瞅了那几人一眼,便往叶云舟身后躲去。天色渐晚,她实在不愿与这些人产生纠葛。 那酒鬼借着月光瞧清了她的面容后,顿时两眼放光,直接伸手拦住二人去路,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嚷着:“兄弟们,这儿有个漂亮的小娘皮,都快过来瞅瞅。” 第234章 酒坏人心 第234章 叶云舟脸色骤冷,周身杀意顿起,他猛地伸手一挡,将洛水瑶的身影遮挡严实。随后看向这几个酒鬼寒声道,“不想死,就滚!” 为首那个刚唤人的酒鬼,乍被他浑身散发的气势震慑,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一步。待察觉到身后一众兄弟撑腰,胆气顿生。这小子瞧着是不好惹,可毕竟孤单一人,他不信,他们兄弟几个合力还撂不倒他。 随即,酒鬼看向叶云舟,语气里满是戏谑:“还是…,你小子也想参与我们,同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 他身后几人听了这话,顿时爆笑出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也不是不行,瞧你这模样,长得倒是标致,今儿个哥儿几个开开荤,也不是不行。” 说罢,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叶云舟拳头紧握,怒火中烧,身体不受控制地要往前冲,却被洛水瑶及时伸手拉住。他回头,只见洛水瑶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劝阻之意。 叶云舟只得深吸几口气,极力压下心头的怒火,用力捏了捏洛水瑶的手示意知道了。 这时,对面那人仍不依不饶,咧着嘴叫嚷:“你要走可以,把那小美人留下,“待我们哥几个享受完了,再让她回去不就得了?” “嘿嘿。” 他说完,脸上泛起得意的笑,笑得前仰后合,谁知刚一出口,叶云舟手腕一转,如闪电般直袭对方胸口,那人踉跄倒退,“砰”地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叶云舟眼神冰冷,仿若在看死人:“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其他几个酒鬼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平日仗着人多才敢张狂,见这看着高高瘦瘦的男人出手如此狠辣,酒都醒了大半,吓得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叶云舟眯起双眸,脚尖一挑,抄起地上树枝,朝着逃跑的几人掷去。“啪”地一声,树枝砸中两人,痛呼声起,他俩跌倒在地。剩下一人哪还敢停留,慌不择路地狂奔,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叶云舟并无追撵那些人的打算,他神色冷峻,一手紧紧拉着洛水瑶,大步流星地朝几人走去。 墙边,那个被打得吐血的家伙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满脸惊恐,试图爬起来,却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如同煞星一般的男子,一步步向他靠近。 那人连忙强撑着身子,连声求饶:“我错了,大爷!我错了!我就是个没见识的贱民,喝了几口酒就犯浑,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叶云舟眼中满是怒火,抬腿一脚,正中那人胸口,直踹得他又喷出一口鲜血。“喝了酒就能肆意妄为?别拿喝酒当软弱的借口,不过是借酒劲暴露你们的劣根性罢了!有能耐怎么不去找壮汉撒野,专挑弱女子欺负,算什么东西!” 那人听闻,吓得脸色惨白,身体直往后缩,蠕动着试图远离,喉咙里像被堵住,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云舟本就没打算取这废物性命,转身朝向被树枝打中的二人。那二人腿部中招,叶云舟下手极重,他们的腿已然骨折,此刻相互搀扶着,一蹦一跳地想逃,见叶云舟转身,蹦跶得愈发慌乱。 叶云舟刚要上前,洛水瑶却抢先一步挡在前面:“我来。” 她俯身捡起叶云舟先前踢过来的树枝,那树枝足有手腕粗细,因受力过猛,末端断了一截,现下只剩大半个胳膊长短,不过用来威慑也足够了。 叶云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默默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小心。” 洛水瑶微微点头,几步跨上前,挡在那二人面前,将手中木棍狠狠抵在为首那人胸前。她猛地一用力,那人下盘不稳,直接跌倒在地,身后之人也被他连带摔倒。 两人慌慌张张地连忙后退,缩成一团,背靠着墙壁。 洛水瑶目光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寒声道:“我来问你,你实话实说,我便放你们一马。” “我们一定说实话,姑娘饶命啊,饶命啊!”两人慌张喊道。 洛水瑶挺直身子,目光如电,语气森冷:“我再强调一遍,我要听实话,谁要是敢说假话,下场就跟墙角那个已经昏迷的男人一样。”说着,她抬手指向墙角处那昏迷不醒的男人。 二人见状,吓得赶忙像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嘴里忙不迭地应着:“行,行!” 洛水瑶紧盯着他们,质问道:“那我问你,调戏良家女子这事,你们做过几次?” 看这几人如此熟练的状态,显然不可能只是初犯,若仅仅这一回,他们又怎敢这般有恃无恐?也不知道过往他们有没有真的得手过。 离洛水瑶最近的那个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不住地琢磨着洛水瑶说的只要说实话就饶了他们这话,到底是能兑现的承诺,还是只是唬人的说辞。他眼眸微垂,嗫嚅着回道:“姑娘,没有……”话音未落,洛水瑶手中的木棍已然狠狠朝着那人嘴巴砸去。 “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赶忙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哀嚎,那嘴巴瞬间就肿了起来,看着狼狈至极。 洛水瑶冷嗤一声,此人方才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没说实话。她丝毫没理会那正捂着嘴哀嚎的人,而是径直将目光投向旁边那人。那人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慌慌张张地喊道:“姑娘,别打我,我说,我说!” 她手中木棍一指地上那个正疼得哀嚎的家伙,冷冷说道:“若再有妄言,他便是你的下场。 第235章 建议 第235章 “别打我,我说!”那人声音打着颤,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们……我们曾得手过三次。” “三次?”洛水瑶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怒意,紧接着质问道,“那她们现在如何?” 那人察觉到洛水瑶的怒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她们……她们没事。” 洛水瑶眼见他语气闪躲,心里明白他这是满嘴假话,二话不说,抬手就挥动木棍朝着那人狠狠挥去。 那人赶忙伸出胳膊去格挡,只听“咔嚓”一声,木棍险些断裂,而他也跟着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连哀嚎都不敢放大声音,赶忙求饶道:“别打我,我说实话,她们……她们还有人活着。” “不想挨打,便说清楚。”洛水瑶柳眉一竖,目光如刃。 那人实在是畏惧极了,再也不敢说假话,强忍着痛,不得不回答道:“城东的杨娘子还活着,随后,他偷偷看了洛水瑶一眼,咬了咬牙,又接着说,“城南宋家那两姑娘……皆已自尽了。” 洛水瑶刚听到他说还有人活着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已然知晓恐怕有人深受其害,却没料到竟是两条人命没了。她闭了闭眼,片刻后,不再有丝毫迟疑,就着那已然断裂的木棍,朝着那人双腿中间狠狠砸去。那人压根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狠厉,根本避闪不及,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身侧那个原本捂着嘴的人见此情形,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夹紧双腿,拔腿就要跑,却被叶云舟眼疾手快,抬脚给制止住了。 洛水瑶转身,目光冰冷,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孽障玩意也砸了过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 随后,她转身向前,走到那躺在地上已是半死不活的人跟前,手中木棍又补了一下。 做完这些,洛水瑶才将木棍扔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看向叶云舟,轻声问道:“我们需要把这些人送官吗?” 叶云舟上前一步,弯腰拉起她的手,瞧见她的手被木棍磨得微微发红,不禁皱了皱眉头,拿衣袖轻轻擦了擦,这才回道:“不用,我们回去吧,待会自然有人来处理他们。” “那跑掉的那个人呢?” “他跑不掉的,该受的罚,他们一个都不会少受。” 洛水瑶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沉默不语,一同朝前走去。 叶云舟见她表情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轻松,眉头一直紧拧着,以为她害怕了,便开口安慰:“莫要害怕,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你出门时多带几个人,便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了。” 洛水瑶抬眸看了叶云舟一眼,随后低下头,轻声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想,天子脚下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人管了吗?” 叶云舟微怔,没想到她思虑的是这事。沉吟片刻后开口:“天子脚下这种事自然是极为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并非不去查证,而是民不告,官不究。受害之人受了委屈不上告,哪怕为官,也不是事事皆知。尤其像今日这般涉及女子名节、安危之事,受害的姑娘们害怕遭人非议,顾及家族颜面,大多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独自咽下苦水,旁人又如何能为她们申冤。” 洛水瑶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哪怕在相对开明的现代社会,受到这般伤害后,能勇敢站出来维护自身权益的人又有多少呢?难道就因为这个,便任由这些人渣抓住女子的顾虑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地去伤害旁人吗?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洛水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云舟,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眼眸格外明亮,“在衙门或是指定之地,放置一个唯有衙门能开启、旁人无法擅动的箱子,再选定一个特定时间,撤去所有看守。如此一来,让那些受害女子能够匿去姓名,毫无顾忌地说出事实经过。这般做法,或许有实行的可能,你觉得呢?” 叶云舟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微微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洛水瑶见他认可,又说出心中顾虑:“只是若要切实保护那些女子的隐私,需撤去看守。可如此一来,箱子的的安全又如何保障?万一有人蓄意破坏,那这法子恐怕会功亏一篑。” 叶云舟捏了捏她的手,温柔安抚:“此乃小事,你不用担忧,我来想办法就是。” 洛水瑶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她此前犹豫再三,一步步地引导话题,目的就是说给叶云舟听。毕竟她深居后宅,虽满脑子想法,却没有与之相称的能力来完成这般事情,只能借助他人之力,而叶云舟无疑是最为可靠、最易于借力的人选。如今既然他已承诺着手去办,洛水瑶便彻底放下心来。她自觉自身极为普通,但若能借此机会帮一帮那些受害之人,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叶云舟见她眉头终于舒展,心中也是微微一叹。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但此事对他而言并不难办,况且这些人本就作恶多端,既然注意到了,又有能力惩治,操作起来自然不算难。他也乐意成全她这份心意,惩治这些垃圾。 接下来的路程,二人心中各有思量,一路无言,默默往回走着。 侯府门口,此时灯火辉煌。侯夫人并未如往常一般回房歇息,而是坐在房门不远处的厅阁内等候。她身旁跟着陆昭昭,眼见天色已晚,快要到宵禁时刻了,侯夫人有些坐立不安,站起身来朝门外张望。 陆昭昭赶忙上前劝慰:“瑶妹妹的两个丫鬟不是说了嘛,瑶妹妹身边有大哥陪着,大哥武艺高强,他们不会有事儿的。” 侯夫人又朝门外张望了一番,却依旧不见人影,不禁叹了口气。这二人孤男寡女在外,天色这么晚还未归来,她心里也是格外担忧,生怕两人闹出什么不可饶恕的差错。 第236章 成全 第236章 听出陆昭昭话语中的宽慰之意,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自打瑶瑶来京都后,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回家过,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随即,她看了陆昭昭一眼,转移话题:“今日为你母亲操办冥诞,你也颇为劳累,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今日一早,陆昭昭便派丫鬟到侯夫人跟前请示。她家小姐早早备好各类祭品与熏香,只因今日是生母的冥诞。虽说母亲已经离世,可周朝但凡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儿女们都会借着这样的日子,焚香、诵经,摆上祭品,祭祀母亲,以表哀思。 侯夫人闻此,这才惊觉今日竟是好姐妹生前的生辰,当下便带着身旁嬷嬷赶赴秋梨院。 到了那儿,果然见陆昭昭已在自己房内摆好丰盛祭品,甚至桌上还摆放着母亲生前常戴之物,此刻她伏在桌前,哭得肝肠寸断。侯夫人见状,心中也不是滋味,瞧着她哭得可怜的模样,又瞅见好姐妹生前最爱戴的手镯,终究还是心软了,陪她一同焚完香后,便默认解除了她的禁足令。 只是,哪怕此刻侯夫人心中对洛水瑶与长子不知轻重的做法颇有意见,可她下意识里还是不想把这事透露给外人知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将此事尽量在私下处理妥当才是最好的。 陆昭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侯夫人一眼,瞧出她的心思后,眸光微微一暗,转而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今日是我母亲冥诞,却劳烦姨母为此诸多操劳,想必也是累极了。不若就让昭昭先送您回去吧。” 说到这儿,她扬起一抹调皮的笑容,“大哥与瑶妹妹那边没有什么妨碍的,他们只是相处得好,如同亲兄妹一般而已,咱们府中下人都是知晓的,自然不会多想。” 侯夫人身子一僵,厉声道:“你说什么?他们关系好,府中下人都知晓?” 陆昭昭状似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嗫嚅道:“姨……姨母,我也是听说的。” 侯夫人眯了眯眼,紧盯陆昭昭“怎么听说的?详细说来。” 陆昭昭有些迟疑,小声说道:“我若说来,恐怕不太好吧,若是被大哥与瑶妹妹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在这里传闲话呢。” 侯夫人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耐着性子追问:“你说府中下人都知晓,你又是听谁说的?” 陆昭昭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并不认识那人,只是路过时听了一耳朵,问了身边丫鬟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姨母你莫要生气。大哥人好,又年轻有为,瑶妹妹喜欢亲近他也不足为奇。” 侯夫人又怎会不知长子年轻有为,年纪轻轻便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京中不知多少人家的小姐都有意和他们府里结亲,可长子那性子执拗得很,说什么都不答应,没承想如今竟和那瑶丫头走得这般近了,她一时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随即,侯夫人安抚陆昭昭道:“没事,我不问你了,你说下人都在传,那我问问下人便好。” 而后,她高声喊道:“来人!” 那丫鬟赶忙上前,缩了缩脖子,嗫嚅着说:“知……知道。” 侯夫人凝眉望着她,问道:“如何传的?说与我听听。” 丫鬟犹豫了一下,小声回道:“下人们都传,世子与洛表姑娘在花园那边待了许久,出来时……” “出来时怎么了?” 侯夫人眉头一皱,呵斥道:“说!” 那丫鬟低下头,低声道:“出来时衣服都有些散了。” 侯夫人闻言,眸光微变,厉声问道:“此事可当真?” 丫鬟忙摇摇头,怯生生地说:“别人都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是谁先说的?”侯夫人再问。 丫鬟再次摇头,“府中下人都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 侯夫人怒从心起,将手中茶杯砸落在地,大喊:“桑嬷嬷!” 桑嬷嬷早就候在一旁,见此情景,心中叹了口气,快步上前。 侯夫人吩咐道:“你去查,此事到底是谁说的?事实到底如何,仔细查来。” “是,夫人。”桑嬷嬷应完,随即看了一眼陆昭昭,略一思忖,上前两步劝道:“夫人您莫要因此先气坏了身子。” 随后,她看向陆昭昭,“陆表小姐,不若先回去,此时天色太晚,恐耽搁您休息。若想服侍夫人,不如明日再来。” 陆昭昭还想说什么,侯夫人开了口:“就按桑嬷嬷说的,你回去吧。” 陆昭昭见侯夫人不容置疑的神色,只能俯身应道:“是。”随后带着丫鬟离开。 待陆昭昭离开后,桑嬷嬷摆手示意众下人全部退下,接着上前关好门窗,这才走到侯夫人面前,替她沏了一杯热茶,双手将茶杯放在她身边,随后方才开口说道:“夫人,世子与陆表小姐兄妹关系亲近,这不是好事吗?您不希望这样吗?” 侯夫人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抬眸看了桑嬷嬷一眼,缓缓说道:“就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 桑嬷嬷这般行事,明显是有话要同她讲,她们主仆多年,情谊深厚,侯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呢?既然桑嬷嬷要讲,那她不妨听听看便是了。 嬷嬷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还是夫人聪慧,一眼就能瞧出奴婢的意思,那奴婢便直言不讳了。世子已然而立,却不愿与任何女子亲近,既不愿娶妻,也不愿纳妾,别家与他同龄的公子哥,哪个不是膝下已有了子嗣?夫人您难道就不急着抱孙儿吗?” “怎么不急?出了门,各家夫人都在炫耀自家孙儿,唯独我这儿没有。可这小子油盐不进,我又能硬逼他娶亲不成?” 桑嬷嬷常年陪在侯夫人身旁,又怎会不知这些,所以才有此一问:“那世子如今自己有了这种心思,您不若就成全他们。” 侯夫人心思微动,陷入了沉思。 桑嬷嬷见此,趁热打铁地说道:“洛表小姐长得貌美如花,性格也极为恭顺,且又知根知底,有这样的人陪在世子身边,您也能放心不少,待过个一年半载,再给您添个孙子,您只需在家中含饴弄孙便可,这是多好的事呀。” 第237章 碰见 第237章 侯夫人也有些心动,可一想到洛水瑶,又不禁为难起来。“可瑶丫头的身世实在太差了,这样的身份,若做了侯府世子夫人,岂不是让京中各家都笑掉大牙?都会想着是不是我侯府没落了,才会娶这样的孤女为儿媳。” “不成,绝对不成。”想到这里,侯夫人连连摇头,坚决否决。 桑嬷嬷也面露为难之色,这洛表小姐的身世确实是有些差,莫说是侯府这样的人家,就是寻常人家,也都不会选父母双亡的姑娘为妻,都说这种人命太硬,生怕克到自己家,夫人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 忽的,她眼前一亮,看着侯夫人道:“那若不娶为妻呢,只做个妾室便不用管这些了。毕竟纳妾纳色,又有几人会看家世的?” 侯夫人再次摇头,叹着气说道:“元峥那孩子自幼性子就别扭,早前我便提过,想替他先纳两房妾室的提议,却被他一口回绝了。他不愿娶妻,也不愿纳妾,嫌以后妻妾相斗太麻烦,如今又怎会愿意呢?再说了,那孩子性格向来固执,既看上了人家姑娘,便绝不会让那姑娘为妾受委屈。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这般发愁。” “既不能娶成妻,又不能纳成妾,也不能因此不管,毁了瑶丫头的名节,累及她以后的婚事。” 侯夫人也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桑嬷嬷自小陪伴侯夫人长大,向来是思她所思,虑她所忧。哪怕心中对洛水瑶颇有好感,可涉及到自己的主子,她几乎没怎么迟疑便做出了决定。 看着侯夫人为难,桑嬷嬷开口提醒道:“过两日,右相夫人在府中宴请各家贵女赏花。到时咱们让府中两位小姐也参加,若能遇到个知心的人,也算是全了您的一番心思,让她们日后有所依靠。” 京中各家谁不知道,右相夫人设此宴请,本就是为了让各家子女趁机相看。各家心里也都明白,家中有适龄儿女的,都会派人去参加。右相夫人自然也给他们侯府送了帖子。如此一来,若是两位小姐去了,有相中之人,别人也不会说他们侯府不容孤女,只会说他们心挂孤女,为人极其厚道。 侯夫人闻言,思虑片刻,觉得这法子可行,可一想到儿子,她又有些迟疑了,喃喃道:“若是瑶丫头真的有看中之人,选了那人,待元峥知道,会不会怨我啊?” “所以我们现在应当让世子毫无所察才是。” “何出此言?” “奴婢现在下去就告知各院,胡乱传消息者,好好惩戒一番,将此等谣言压下去。你也莫要表露什么出来,只当寻常,莫要让世子看出什么来。” 侯夫人一想,觉得这办法可行,随即点点头,说道:“那你便快些去吧,叫个丫头来给我梳洗一番。” ……… 待洛水瑶与叶云舟终于到了侯府门口,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她微微用力挣脱叶云舟的手,整理了一番衣衫,这才进了府去。 二人一进府门,便有下人向侯夫人通报。侯夫人深吸一口气,随即扬起笑容走了出去,嗔怪道:“这两个孩子,怎么这晚才回来,都快担心死姨母了?” 洛水瑶没想到侯夫人这么晚还没睡,此刻侯府正门已然上了锁,他们是从侧门进府的,本以为不会惊动旁人,却不想侯夫人竟等在此处。 洛水瑶心中有一瞬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上前行礼,说道:“姨母担心了,我自来京中后,还没好好看看这京中繁华,今日碰巧遇见大哥,便同他一同转了转,还望姨母莫要怪罪。” 侯夫人脸上全无怪罪之意,笑着说道:“我也是碰巧知道你们二人在一起还未回来,有你大哥在,我自是放心的,若不然呀,我早派人出去寻了。现在既然回来了,便去歇息吧,姨母这便回去了。” 说着,侯夫人随即看了叶云舟一眼,语气略带责备道:“你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怎的一点轻重也不知?下次带妹妹出去玩,莫嫌麻烦,一定要丫鬟小厮随身伺候着才行,若让旁人误会了可就不好。” 叶云舟抿了抿唇,想开口解释,却被洛水瑶轻轻扯了扯衣袖,他又无奈地闭上嘴。 侯夫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二人折叠的衣摆,随即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姨母也是困得不行了。” 看着侯夫人离去的背影,洛水瑶有些不明所以,没想到侯夫人就这般轻拿轻放了,只以为她真的未曾多想,便也不再纠结,随即与叶云舟一同回去。 叶云舟将洛水瑶送到春华院时,与她告别。 待洛水瑶走进院子,便瞧见春杏、春桃与张嬷嬷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满院子乱转,见到她来了,顿时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洛水瑶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怎么了?” “小姐,夫人未曾责罚你。” 洛水瑶拧起了眉,问道:“没有呀,何出此言?” 春桃口齿伶俐,忙说道:“今日我与春杏回来时,不小心,竟碰巧碰到了夫人与陆表小姐。她问我们,为何你没回来。我本不想说的,可那陆表小姐着实厉害,三言两语趁春杏没发觉,便套出话来,得知你与世子在一起,随后她便打发我们回来了,也不让我们出去给你报信,我们都快急死了。” 怪不得侯夫人会在门口等他们,不过洛水瑶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她疑惑道:“你说夫人与陆表小姐,她不是被禁足吗?” 张嬷嬷早就打听出了情况,闻言解释道:“今日是那陆表小姐生母的冥诞之日,一大早隔壁秋梨院便哭嚎声一片。许是又对夫人说了什么话,哄的夫人解了禁足。” 洛水瑶闻言皱起了眉,暗自思忖:“这陆昭昭果不愧是女主,进步神速。罢了,她对这禁足本就没有什么期望,古代女子不禁足也基本上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转悠,禁不禁足有什么所谓? 只是今日之事略有蹊跷,不知陆昭昭又在里面掺合了什么?” 第238章 阿猫阿狗 第238章 想到这儿,洛水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将目光转向张嬷嬷,问道:“嬷嬷可听及府里有什么流言?” 这个时代的消息,一般都是口口相传。陆昭昭能知道春杏,春桃回府,定是时刻有人关注着,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让她抓住了把柄,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出手。 “这……”张嬷嬷有些迟疑,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说了出来:“今日一早,小姐您出门后不久,这府中下人便到处疯传说小姐您不知廉耻,勾搭得世子神魂颠倒,在花园不知在做何事,出来时,二人衣服都散了。” “你说府中下人都传,那岂不是人尽皆知?”洛水瑶闻言,心中微紧。 这是有人看到她和叶云舟进了花园吗?对于叶云舟的能力,她还是颇为相信的,既然他们附近当时绝对没有人,那看到的那人,要么躲在暗处,要么离得很远。她虽没证据,可几乎瞬间便能想到,此事与陆昭昭绝对脱不了干系。 张嬷嬷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但是半个时辰前,夫人又传令,此乃谣言,不可虚传。若发现传谣者,重打五十大板,逐出府去。如此重罚之下,日后应当没人敢说了。” 她看着洛水瑶,接着道:“夫人对小姐你还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相信小姐。” 唯独洛水瑶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她仔细想了想,侯夫人这是当作此事从未发生过,既不承认这事,也不让事情闹大,更不想与自己儿子起争执,只是她究竟要作何打算? 洛水瑶苦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也不管了,暗自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这侯府当真是要留不得了。 想了想,她看着几人,安抚道:“无事,夫人并未责怪我,日后之事日后再说。春杏,你明日去杨威那里问问看,让他加急找宅子,只要合适,价格一切都好商量。” 春杏应下后便退了下去。 待洗漱过后,洛水瑶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张嬷嬷前来通报说陆表小姐来了。 洛水瑶整理了一下衣衫,让人进来,随后迎了上去。这是陆昭昭第二次进这个院子,只是这次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陆昭昭今日打扮得极为清雅,她本就面容姣好,此刻身处这环境中,更显得温柔端庄。见到洛水瑶来了,忙快步走了两步迎上,微微俯身行礼道:“瑶妹妹,不知姐姐贸然到来可有打扰到你?” 洛水瑶自然不会表现出不耐,仿佛所有事都未发生过一般,笑得温和,说道:“并未,昭姐姐里面请。” 洛水瑶走在前领路,陆昭昭上前拉住洛水瑶的手,与她一同朝里面走去,夸赞道:“瑶妹妹这屋子真是越来越雅致了。” 洛水瑶听到她的话,目光顺势扫向外面院桌上摆着的几束花,脸上挂着浅笑回应道:“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花罢了,昭姐姐若是喜欢,我待会派人给你送些过去。” “那便多谢瑶妹妹了。”陆昭昭客气地说道。 春桃奉上茶后,二人落座。 洛水瑶没有开口,将茶杯放到她面前后,便低头轻轻饮茶。 陆昭昭等了半晌,见洛水瑶没有丝毫动静,眸光微暗,转而笑叹道:“昨日是我母亲冥诞之日,未能得机会与瑶妹妹你一同去京都城逛逛,若是下次要出去,可一定要叫上姐姐我呀。” “一定一定。”洛水瑶继续喝着茶,闻言依旧语气温柔地回应着,却并不主动搭话。 陆昭昭心中暗恨,可脸上笑容依旧,佯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因我之前大意听错了话,姨母本罚我在屋中禁足几日,却不想昨日恰好是我母亲冥诞之日,姨母可怜我母亲早逝,便叫我放了出来。今日特来向瑶妹妹你解释一番,并非是无缘无故这般,瑶妹妹可莫要觉得是姨母偏心才是。” 洛水瑶抬头看了她一眼,陆昭昭已然做好准备,以为她要朝自己发难,却不想洛水瑶又低下头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不会不会。” 陆昭昭顿时僵住了,不曾想这女人竟如此难搞,她本想着激怒洛水瑶,却不想反倒是自己被气得不轻。 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说道:“瑶妹妹你天姿国色,极为讨人喜欢。不仅姨母与姨父喜欢你,连大哥与二哥都对你颇为喜欢,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可否教给姐姐几分?” “你都说了我天姿国色。”洛水瑶不紧不慢地说道。 陆昭昭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缓缓收起笑容。“姨母对我们有收养之恩,还望妹妹你莫要恩将仇报。这侯府世子夫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得的。” 洛水瑶点点头,应声道:“你说的对。” 陆昭昭呼吸一滞,强忍着怒意,说道:“既然今日已经来看过妹妹了,那姐姐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告辞。”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谁知还没走到院中,便有侯夫人那边的掌事嬷嬷来通报:“二位小姐快快收拾一番,去前面接旨。” 陆昭昭闻言,连忙跑回自己的院子去梳洗。 春杏、春桃想上前替洛水瑶重新梳洗打扮,却被洛水瑶伸手制止了,她心想自己今日穿着还算得体,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前去接旨估计也没人在意,这身行头也没差什么。 随后,洛水瑶便出了院子,朝前厅走去。路上遇到了叶云舟,叶云舟今日没去上值,二人碰面后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各自匆匆赶往了前院。 此时,在前院,忠勇侯与侯夫人早已等候在此。见洛水瑶二人来了,侯夫人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洛水瑶神色平静地走过去站定。 叶云舟瞧了她一眼,接着站到忠勇侯身旁。 又过了片刻,陆昭昭才匆匆赶到。 见人都齐了,忠勇侯微微拱手,面向苏公公说道:“苏公公,侯府众人皆已到齐,劳烦公公宣旨。” 第239章 宣旨 第239章 苏公公眼神一扫,随即扯着那极细的嗓音,声音里透着太监特有的尖锐:“既如此,忠义侯府众人接旨。” 闻言,众人纷纷恭敬地跪地,俯首听令。苏公公见大家都跪好了,便挥手示意身旁的太监散开,而后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忠勇侯世子叶云舟,性纯良,行端方,素以礼让闻名,常尊幼弟,其德可嘉。今叶云舟身处要职,过往协同其父,屡呈良策,忠勇尽显。朕念其贤,特允其舍忠勇侯世子之位。 即日起,剥去叶云舟忠勇侯世子名号,同时,封忠勇侯二子为世子,以承侯府宗祧。 叶云舟为国效力,功绩斐然,特加封为镇远大将军,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府邸一座,望尔再接再厉,续为朝堂肱骨,卫戍疆土,护国安民。朕赏罚分明,望诸臣工能效仿其赤诚,共佐朕之江山永固。钦此! 忠勇侯与叶云舟早有准备,听完圣旨后,神色平静。 叶云舟起身上前一步,双手恭敬地从苏公公手中接过圣旨,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苏公公心里门儿清其中内情,知晓这位督司…不,如今该称大将军,可是皇上极为看重的心腹,哪敢为难,脸上堆笑,将圣旨递到叶云舟手里,还不忘叮嘱:“大将军,您且仔细收好哟,奴才这儿先恭喜您嘞!” 叶云舟颔首微笑,客气回应:“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了。” 苏公公连忙摆手回礼:“大将军莫要这般,可折煞奴才了。” 这边,相较于忠勇侯的平静,侯夫人却满是惊诧。虽说两个儿子都是亲生,在她心中不分伯仲,可长子尚在,次子就袭爵,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蹊跷。她忙转头望向夫君,眼神里透着问询,盼着能从他脸上瞧出些端倪,奈何忠勇侯垂着眼眸,并不回视她眼下苏公公还在跟前,她纵有满腹疑惑焦急,也只能强压下去。 陆昭昭同样颇为意外,不过也仅仅是意外罢了。虽说叶云舟辞去了忠勇侯世子之位,可转头就得了陛下亲封的大将军,这其中得失,外人又哪能轻易论断?只是,这位“便宜大哥”如今分量愈发重了。哪怕不再是忠勇侯府世子,可身为忠勇侯大公子,旁人又岂敢小瞧?再者,听圣旨所言,这世子之位分明是他主动请辞的,个中缘由,外人无从知晓。说不定,舍去这世子之位,其背后藏着更大的谋划呢。 她暗自思忖着,转眸看向一旁神色不明的洛水瑶,心中只觉十分好笑与解气。就凭她这种卑贱的身份,也敢肖想叶云舟这样的人物?恐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颜面不说,反倒遭众人耻笑。 洛水瑶在听清圣旨的那一瞬,猛地抬眸,目光直直地投向叶云舟,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他。她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他曾无比认真地对自己说过,要辞去那世子之位,一心只想与她携手,哪怕入赘到她家,他也甘之如饴。此刻,望着眼前的他,洛水瑶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他敢作敢当的感动,又有对未来不确定的一丝忐忑。 叶云舟怎会没察觉到洛水瑶的目光,与苏公公寒暄完毕,他便转头,朝她投去一记安抚的眼神。说来也怪,就这一眼,洛水瑶心头那缕忐忑,甚至近乎算上是细微恐惧的情绪,竟悄然消散了。 众人本以为接完一次旨,此事便就此了结,纷纷掸掸衣摆,正准备起身。谁料,苏公公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朗声道:“还请诸位再接一次旨。” 大家动作顿住,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疑惑,这接踵而至的旨意究竟所为何事? 甚至连忠勇侯都不禁面露惊愕,打破了一贯平静的神色。对于之前那道圣旨,他心里有数,可这紧接而来的又一道旨意,所为何事?对上侯夫人满是疑惑的眼神,他无奈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唯独叶云舟像是猜到了什么,看了洛水瑶一眼后,沉稳地后退两步,一撩衣摆,再次跪地,朗声道:“还请公公宣旨。” 见众人准备好,苏公公收起笑容,从袖中又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洛氏女洛水瑶,秀外慧中,温婉伶俐,性行温顺,端方恭嘉,甚得朕心。今特赐白银千两、绸缎十匹、稀世珠宝翡翠绿如意一对、红凤金宝钿子一顶、碧玉手镯一对,另有官窑精制青瓷摆件一组,以示殊宠。 钦此! 这一下,满院子的人都呆住了,唯独叶云舟神色如常。见洛水瑶还愣在原地,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洛水瑶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紧张之下,竟不自觉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台词脱口而出:“民女洛水瑶,多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公公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敬词说得甚是不错,咱家回宫后,定要学给陛下听。” 说罢,他笑眯了眼,又接着道,“姑娘如此聪慧,日后您的好福气还在后面呢。” 听到这话,洛水瑶瞬间反应过来,当下世人对皇帝并非用此等祝福语与尊称。她心中尴尬,却强行压下,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多谢公公吉言。” 言罢,她瞥了眼不远处一脸懵懂的春桃。 春桃立马回过神,快步上前,从袖中掏出大红封,洛水瑶接过,递向苏公公:“公公应知晓民女来自民间,没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有这点心意,望公公别嫌弃。” 苏公公也不推脱,笑着接过放入袖中,说道:“当然不会,咱家最喜欢民间的这些小玩意了。” 洛水瑶再次躬身道谢,随后缓缓退后。那红封本是她准备好的,原打算今日出门,为侯夫人与忠勇侯挑选礼品,毕竟她来府中有些时日,只得了侯府诸多好处,却未曾回报一二,就想选些礼物聊表心意,没承想竟碰巧先用在了这儿,看来只好回去重新准备了。 第240章 天生丽质 第240章 待洛水瑶退下后,忠勇侯与众人起身,他挥了挥手,身旁的管事早已将备好的红封递了上去,苏公公也不推脱,自然地接下。并非他贪财,只因向来如此,在这京中,收红封算是一种隐形的规定,他若不收,反倒会让人心存担忧。 苏公公将红封收入袖中,一甩拂尘,随即说道:“旨已宣完,时辰不早了,咱家还得回去向陛下复命,就不在此多留了。” 忠勇侯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既是如此,那便不留公公用膳了,公公请。” 叶云舟与忠勇侯父子上前,将苏公公及随行人等送出府外,这才折返回来。 此时,内院中侯夫人看着摆满一桌的御赐之物,满面惊奇地望向洛水瑶:“瑶瑶你这是何时见过陛下的?竟还能让陛下特意赏赐于你?” 洛水瑶同样倍感意外,她昨日才与那位有过一面之缘,哪能想到今日陛下竟会特意宣旨。她斟酌片刻,然后老老实实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见过陛下,也不清楚陛下为何会赏赐我。”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昨日那位并未表明身份,她也未曾问过,正常来说,谁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所以,她说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陆昭昭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桌上那耀眼夺目的首饰,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情绪。倒也不是她眼馋这些物件,毕竟她娘留给她的嫁妆里就有不少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哪能比得上陛下亲赐这般殊荣呢? 听到洛水瑶的话,她没忍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倒是奇了,瑶妹妹从未见过陛下,却引得陛下特意赏赐。莫不是如你自己所言,天生丽质,竟能在梦中引得陛下喜欢不成?”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洛水瑶开口反驳,侯夫人就立刻喝止道:“昭昭,莫要说胡话!” 侯夫人着实惊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向来看着稳重的孩子,竟会口出这般狂言。她赶忙向四周看去,发现此时众下人早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怎能口出如此狂语?若是被还没走远的苏公公听到,莫说是你,恐怕咱们侯府都难逃责罚。身为女子,理当恭顺贤良,姨母可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妄言了。” 陆昭昭本就是因一时妒恨才失了理智,方才被侯夫人一喝止,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又听到侯夫人这番话,只觉后怕不已,赶忙应声说道:“姨母莫怪,是昭昭一时头脑发热,说了胡话,日后定会注意的。” 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京城,可不同于你陆家,应当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日后姨母要是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可别怪姨母不讲情面。” “姨母放心,昭昭日后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犯此等错误。”她微微低头,面露懊悔之色。 侯夫人见她神色不假,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随即,目光转向一旁垂眸不语,看不清神色的洛水瑶,心中轻叹了一声。经陆昭昭这么一闹,侯夫人也不禁有些怀疑,暗自思忖:莫不是这丫头真在某个时候被陛下瞧上了,引得陛下动了将她收入宫中的心思,所以才有了这份赏赐? 想到这儿,侯夫人心中悄然涌起一丝隐秘的欢喜。要是果真如此,这丫头没娘家撑腰,侯府便能做她倚靠。虽说陛下年事已高,后宫嫔妃却不多,这丫头若受了恩宠,往后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侯府岂能捞不着好处? 正出神呢,叶云舟与忠勇侯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忠勇侯见几人闷不吭声,不禁挑挑眉,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得了陛下这般赏赐,怎的还不见高兴?” 侯夫人心中虽这般盘算,却不敢在忠勇侯面前吐露半字。只因侯爷向来看不惯这类攀附行径,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应允。于是她按下心思,欣喜道:“怎么会,这俩孩子得了赏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将公公送出去了?” 忠勇侯点头,接着抬眸看向那堆赏赐,又瞧了瞧一旁眼神平静的洛水瑶,问道:“瑶丫头,你可知陛下为何给你赏赐?” 洛水瑶像方才回复侯夫人那样,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忠勇侯见此,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长子,问道:“你可知是为何?” 长子身为隐龙司督司,是陛下心腹,平日里专门替陛下办事,消息灵通,知晓诸多隐秘,忠勇侯觉得他说不定清楚赏赐一事的缘由,所以才向他抛出这个疑问。 谁承想叶云舟竟然真的知晓,他看了洛水瑶一眼,这才开口回道:“昨日我与陛下去城外营地,回来时在街上恰巧遇到洛表妹。经洛表妹邀请,陛下同意后,我们便一同去酒楼用餐。用餐期间,陛下对洛表妹颇为欣赏。用完餐,洛表妹还拿出一些亲手制作的物件送给陛下,陛下拿回宫中献给太后,引得太后大悦,所以才有了这赏赐一说。” 忠勇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就是因为如此?” 叶云舟眼神笃定,点头应道:“就是如此。”这话确实不假,毕竟事实就是如此。要是有人心存疑问,去查证一番,也是能够查得出来的。 忠勇侯摸了摸胡子,思虑片刻,心想陛下向来讲究以孝为先,若因此引得太后大悦,这赏赐倒也说得过去。随即,他看向洛水瑶,面带笑意说道:“看来,你这丫头倒是个好运气的。” 洛水瑶俯身说道:“多谢侯爷,我竟不知昨日那位老人竟是陛下,若是早知道,定然不会有那般胆子。” 忠勇侯摆摆手,说道:“无妨。陛下给你赏赐,你且接下,有了这份赏赐,日后你在京中,婚事倒也好说了。” 这一句话,让陆昭昭与侯夫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叶云舟,可叶云舟只是眼睫微微垂下,并未给出丝毫反应。洛水瑶同样也是如此,就像没听见这话一般,神色未起波澜。 第241章 私心 第241章 陆昭昭见此,心中暗喜:得了陛下赏赐又怎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可见人的卑贱胚子。哪怕如今有了这般际遇,侯爷与夫人也断不可能同意让你做这侯府少夫人。 而侯夫人心中却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们侯府能在宫中得一靠山,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了。虽说长子与夫君在陛下跟前颇为得脸、备受器重,但是像她这样身处内宅的女子,自幼接受的便是这般传统守旧的教育。在她看来,家族的兴盛要靠联姻来维系,男子负责在外打拼功名,女子理应在内操持内务。她一直觉得,圣恩容易改变,唯有实打实的姻亲纽带,才能成为为家族铸就的长久后盾。 却不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空欢喜。但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既然陛下并无此意,那她便更不能表露分毫。若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这丫头的名声可就毁了。 忠勇侯未曾料到自家夫人脑洞这般大,竟想到了这一茬。见眼下事情已然说开,他也就放下心来,开口说道:“既是如此,快唤下人来,将陛下御赐之物送到瑶丫头院中,叮嘱他们务必万分小心,切莫损坏了御赐之物。” 侯夫人点点头:“老爷请放心,此事交给妾来办便好。” 随即,她扫了一眼院中洛水瑶几人,“你们快回去吧,院内的这些东西,我稍后安排人给你们送过去。” 洛水瑶俯身应道:“是。” 她自然看出侯夫人有话想与忠勇侯单独讲,便俯身行礼告退,“既是如此,便劳烦姨母费心了。” 陆昭昭与叶云舟也同样请辞告退,几人几乎是一同出了这个院子。 出了院子,陆昭昭瞥向身侧的洛水瑶,又瞧了瞧大步走在前方的叶云舟,眼珠子一转,快步跟上去,走到洛水瑶身旁,声音里满是亲昵,仿若二人亲厚无间。“瑶妹妹,姐姐先恭喜你,得了这般难得机遇,往后婚事可就有着落了。不像我,来京中许久,整日困于后宅,连个外人都少见,也不知还能否觅得如意郎君。” 洛水瑶唇角微勾,对陆昭昭会上来搭话并不意外。 光听语气,她这声恭喜像是真心,可话里却绵里藏针。看似在自怨自艾,实则指责洛水瑶不安于室,为了亲事在外面抛头露面、谋求姻缘,不像她自己安分守在闺阁。这话要是被人传出去,旁人定会对洛水瑶品性起疑。 若是先前,洛水瑶或许还会为少生事端,装作听不懂陆昭昭的弦外之音。可如今,她一次次被人欺到头上来,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转眸看向陆昭昭,正要开口反击,却忽然听闻叶云舟清冷的嗓音传来:“她能谋得好姻缘,是因为她本身就足够出众,而非仅凭运气。你若羡慕,明日便出门多转转,说不定也会被贵人相中。” 洛水瑶转眸望去,便见叶云舟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此刻正站在离她们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陆昭昭。感觉到洛水瑶投来的目光,叶云舟转眸看向她,眼中那冷厉瞬间化作了柔情。 洛水瑶抿抿唇,压下心中荡起的那一丝波澜,暗自思忖:原来,有人护着的感觉是这般好。不必一个人冲锋陷阵,无须独自遮风挡雨,有人张开羽翼,将自己稳稳护在翼下,这般温暖,是洛水瑶从未感受过的。此刻,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驱散了过往的孤勇与疲惫。 而陆昭昭此时已经胀红了脸,她那隐秘的说辞本是女儿家的小心思。通常来讲,男子不太会留意这些言语细节,她原是想讲给叶云舟听,好展现自己的懂事乖巧,没料到叶云舟竟听懂了,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 脸上阵阵发热,陆昭昭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昭昭福薄,可能没瑶妹妹这般福气,我想起来了,刚才出来时,院里嬷嬷还有事要同我商议,我便先告辞,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不等叶云舟与洛水瑶回应,就转身匆匆离开。她虽被人驳了面子,在这场言语交锋中落了下风。但她身为陆氏女,骨子里的自尊不允许,她在这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面前落泪示弱,只能匆匆转身,狼狈逃离现场。 看着她略显踉跄的背影消失,洛水瑶转目看向叶云舟,轻声道:“多谢啦。” 叶云舟温柔地看着她,问道:“可会觉得我太过咄咄逼人?” 洛水瑶摇摇头,回应道:“自然不会。虽说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女子说出这般重话,确实有些不妥。但我本就是此事的获利之人,哪怕你做法略有不妥,我也不会表达出任何不赞同。毕竟陆昭昭几次三番,可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怎会去怜悯仇人?” “呵呵。”叶云舟轻笑出声,“你倒是实诚。” 洛水瑶眨眨眼,点头说道:“没办法,我这人向来便是实诚之人。” 这话也引得叶云舟又是一阵轻笑。 二人笑闹过后,便一同朝院中走去。在此期间,洛水瑶并未像之前那样与他并肩而行,而是错步拉开了距离。 叶云舟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累了,便放慢脚步,陪着她慢慢前行。 待到了春华院门口,洛水瑶抬眼望去,只见院里很是热闹,那些运送御赐之物的下人往来络绎不绝。洛水瑶看了一会儿,暗自思忖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般想着,她转眸看向叶云舟,眼中满是疑惑。叶云舟见状点点头,说道:“我那份也送到了你这里,你若有看上的,能用便用,看不上的便收入库中。” 洛水瑶赶忙拒绝:“怎能如此,是你的东西……” 话未说完,却被叶云舟打断:“你我之间何须分得如此之清?” 洛水瑶静了声,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看出她眼中的不赞同,叶云舟轻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说道:“他们这会儿正忙着,你这会儿进去,反倒会打扰他们做事,不如先去我院里坐会儿,等会儿再回来。” 洛水瑶又朝院里瞧了瞧,见院子里人来人往,确实很是繁杂,便应声道:“好。” 第242章 迷茫 第242章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气氛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惬意。来到叶云舟的院子里,他这院子依旧如往常那般清静。进去之后,洛水瑶很自然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叶云舟见状,心中有些疑惑,开口问道:“怎么不进屋子?” 洛水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就在院子里说吧。” 叶云舟心中暗觉好笑,想着之前在屋里时都没见她有这般顾虑,那时都不怕自己会对她做什么,现在倒晓得害怕了,不过他并未将这想法宣之于口。 他随后坐在了洛水瑶对面,看着她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洛水瑶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那在路上思量了一路的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不容易,她开了口:“我只是觉得,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你也没必要把什么都给我。要是我们日后没能走到一起……” “哦,怎么会走不到一起?”察觉到她话语里隐隐透出的那一丝动摇之色,叶云舟顿时沉下脸来,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 “我同你承诺过请辞世子之位,如今圣旨都已经下了,我日后必定会离开侯府,住进陛下所赐的府邸。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一步步去办到,你为何会觉得我们不会走到一起?” 他突然这般,洛水瑶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着叶云舟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我身份差距太过悬殊了,你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可我呢,恐怕永远都得依附于你生活。倘若有朝一日,你厌烦我了,对我倦怠了,那我又该怎么办?” “可你所害怕、所想要退缩的,都只是些还没发生的事儿罢了。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对我很不公平吗?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呢?至于你说的身份差距太大,什么叫身份差距太大?你我都是人,我可从没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差距。” 叶云舟眉头微皱,眼中除了无奈,竟还隐隐含着一丝委屈,那语气中也透着几分急切,继续说道:“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你想退缩,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你本不是那种容易胆怯的人,只不过是不想承担风险罢了,不想承担与我在一起可能会面临的任何风险。” 叶云舟边说着,边伸手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中带了几分痛惜,又夹杂着一丝埋怨,“你是不是没有心?” 洛水瑶怔了怔,一时间颇有几分无言以对之感。确实,昨日得知被侯夫人知晓此事,她心里就已萌生退缩之意,本想找个机会与叶云舟摊开来讲清楚。哪晓得今日又措手不及地得知,他竟真的向陛下请辞了世子之位,这可是原着中从未有过的情况。 要知道,她如今过得比原主好,并非是她本人比原着中的角色聪慧,而是仗着提前知晓了故事线。眼下突然脱离了原主这条“故事线”,洛水瑶一时之间心里生出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退缩。 她成天把“做咸鱼”“躺赢”挂在嘴边,可实际上事事都在精心谋划,一心就想脱离主线剧情。但如今真的彻底脱离了,她却又有了一种虚幻、不切实际之感。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自己是真的穿书了,还是这周遭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 看出她眼神恍惚,叶云舟皱了皱眉,压下心中涌起的苦涩与怒意,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目光灼灼地问道:“你告诉我,究竟在怕什么?” 洛水瑶与他漆黑的眸子对视,看出他眼底闪过的丝丝难过之意,不由苦笑一声。 她怎能告诉他穿书这等光怪陆离的事呢?若非亲身经历,她自己也不会相信。前世,有人天天把穿越挂嘴边,可轮到自己时,才发现自己远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 叶云舟眼见她垂下眼眸,不肯再与自己对视,心渐渐沉了下去,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落寞,喃喃自语般地说道:“究竟是我奢望了吗?我想强求你留在我身边,可你却对这一切不屑一顾,是这样的,对吗?” 洛水瑶眼睫微颤,却强忍着没有抬头与他对视,也没去安抚他,压下心中涌起的阵阵涩意后,只觉说出这番话时,心里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轻松,反倒更是沉甸甸的,似被一块巨石压着,满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叶云舟抚在她脸颊上的手缓缓松开,静静凝视她许久,接着起身背向而立。他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感:“你今日一时说了胡话,我且不会在意。正好近几日我有事要忙,也没空回来。你先好好想一想,往后莫再这般胡言乱语。” 说罢,他大步跨出院子,背影透着几分孤寂。 望着他已然消失不见的背影,洛水瑶眼中竟抑制不住地泛起几分泪意。 凭借他的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里的拒绝之意,也能看出她的退缩,不想坚持的意思。可如今这番话说出口,除了语气故作疏离外,他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真正放弃。她本以为,以他那般骄傲的性子,等他说完那些话,肯定会干脆地舍弃、转身离去,却没料到他竟如此坚持。 洛水瑶不禁有些动摇,心里不断地问自己:他们真的合适吗?在现代社会,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少女,年纪不小的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如今身处这个封建落后的古代,在这里真的能找到那个契合自己灵魂的人,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吗?她的心中满是疑虑,像是陷入了一片迷雾,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第243章 劝解 第243章 洛水瑶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抬眸望了望天色,心中纠结,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罢了,他既说这几日忙碌,那就让自己趁此机会好好想想吧,等过了这阵儿再做决断也来得及。她本不是遇事逃避之人,可一涉及感情,就难免踌躇犹豫。既然如此,不如暂且放下,先让自己松口气。 洛水瑶踏入春华院,只见送东西的下人早已走得一干二净。 张嬷嬷同春杏在一旁忙碌地归置着,春桃则拿着账本,仔细清点着,她听到动静,从账本上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笑着招呼:“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快瞅瞅,世子…哦不!大公子把陛下赏的好物都送到咱们院里,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堆一块儿,可真晃眼。” 她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也瞧出大公子和自家小姐关系不一般。她虽没亲身经历过男女之事,可府里的老仆多,那些大娘聚在一块儿,聊的都是哪家姑娘和公子的事儿,夫妻间的门道她也懂几分。她深知,男子要是舍得把财物都交给女子,定是动了真心。常言说得好,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上次大公子给了小姐一箱饰品,这次陛下赏赐的又送过来,个个价值不菲,叫她怎能不为自家小姐开心? 洛水瑶看了看满屋子的东西,心情愈发沉重了些。她吩咐道:“你们把大公子送来的东西单独归类放好,别和咱们自己的东西混在一块儿,另外单独造册。” 春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分的这么清,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的,她自然不会推脱,也没多问缘由,只是点点头应道:“放心吧,小姐,我明白该怎么做。”说完便又低头盘算起来。 张嬷嬷让春杏接着去帮春桃的忙,随后起身朝洛水瑶行了一礼,说道:“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洛水瑶看出她有话要说,便点头答应了。随后二人一起走出库房,朝着茶厅走去。到了茶厅,张嬷嬷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茶水,给洛水瑶倒了一杯,说道:“小姐请用茶。” 洛水瑶接过茶盏放在身前,抬手轻轻示意了一下,说道:“张嬷嬷,你想说什么,不妨坐下说。” 张嬷嬷稍有犹豫,不过还是按她说的,坐在了一侧,身子挺得笔直。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洛水瑶,开口道:“小姐,老奴虽说年长些,可终究只是个奴婢,有些话憋在心里,也拿不准该不该讲。” “嬷嬷但说无妨。” 张嬷嬷咬了咬嘴唇,接着道:“即便如此,若老奴说得不对,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洛水瑶见她这样,心里大致也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了,还是点点头说道:“无妨。” 张嬷嬷一狠心,道出了近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小姐,您年纪尚小,正是容易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事的年纪。而且咱们后宅女子不像男子那般能出去骑马游街、广交好友,平日里能见到的男子本就没几个,要是遇上一两个对您好的,难免就陷进去了。” 说到这儿,她看了洛水瑶一眼,见洛水瑶正认真听着,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悦,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知晓咱们家大公子年少有为,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几乎满足了所有未嫁女子对夫君的幻想,您对他有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但大公子哪怕如今被卸去世子之位,可依旧是侯府大公子,还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身在隐龙司这般要职,乃是陛下心腹,这般前途无量之人,若不是驸马不能从政,便是尚公主也不是不可。” 洛水瑶见她边说边留意着自己的神色,便颔首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张嬷嬷见状,好似有了底气,把余下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这般人物,哪怕娶不上公主,那至少也得娶宗室大族的贵女为妻呀。您呢,不是奴婢瞧不上您的出身,只是世道向来如此,您无父无母,寄居在侯府,说到底身后也没个兄弟帮您撑着家门,和那些京都贵女比起来,差距着实不小,怎么能……若是日后您跟了大公子,那正室又怎会容得下您呢?男子的宠爱就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而女子的战场本就在后宅之中,他又哪能时时刻刻护得住您啊。” “况且不说别人,就说夫人,恐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说到这儿,张嬷嬷又担心洛水瑶会因此怨恨夫人,赶忙解释道,“你也别怪夫人,夫人自小学习礼仪规矩,受的就是这样的熏陶,思想自然不会轻易改变。况且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儿女日后成婚,能有伴侣相守相助。若您和世子……不,若您和大公子真有了什么牵扯,那夫人肯定会阻止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径直跪在了洛水瑶面前,这可是头一遭。刚开始的时候,她虽表面上对洛水瑶很是恭敬,可心底里着实没太瞧得起这位来打秋风的冒牌表小姐。后来与洛水瑶渐渐相熟,洛水瑶本就不是那种会体罚下人的主子,平日里也用不着下人处处跪拜。而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已然从心底里把洛水瑶当成自家孩子一般看待,此刻这般做,也是真心在劝解洛水瑶。 洛水瑶静静地听完她的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起身想去搀扶她,可她却执拗地跪在地上,说道:“小姐,不是老奴不盼着您好,实在是老奴怕您受了委屈,到时候都没处诉说呀。不如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可好?” 洛水瑶对上她那诚挚且含泪的目光,轻轻地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嬷嬷,谢谢你。” 她是真心感激张嬷嬷,也深知张嬷嬷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着想,正因如此,她才一而再、再而三装傻充愣,糊弄叶云舟的缘由。 第244章 赴宴 第244章 “我答应你,绝不会无名无分就和他有什么牵扯,你快起来吧。” 张嬷嬷含着泪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我就知道小姐您是个聪慧的,肯定能听明白老奴这番规劝的话。” 打发走张嬷嬷后,洛水瑶回到屋子,独自把自己关在里面。她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虽说她一直表现得很理智,然而心中那份悸动真实可感,又怎是能轻易割舍的? 罢了罢了,她轻叹一口气,伸手合上窗户,心想就将一切交给时间吧,或许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份悸动终究会慢慢消散。 接下来的两日,洛水瑶把自己关在屋里,忙着处理各类事务。 青玉楼的生意越发稳固,即便先前的促销活动已结束,可因之前的出彩之举名声大振,生意依旧红火。 又传闻宫中娘娘和太后极为喜爱青玉楼独家的小吃与茶饮,甚至日日都派宫中太监过来采买,一时间,青玉楼与宫廷的这层联系,使得它在京城的地位愈发超然。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们更是蜂拥而至,都想一品这连皇家都青睐的美味,青玉楼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洛水瑶虽未出门,却也能想象到店外的热闹喧嚣。但她心里更多的是感激,当日,她只是按照在现实世界养成的习惯,见元贞帝这位“贵客”上门,临走时,就打包了些特色茶饮和小食相送,纯粹是出于礼貌,没想到竟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 近些日子,院子里的人都忙得像陀螺。幸好有方月娘招揽的掌柜,还有招来的几个账房先生,又有杨威等人在后面帮忙,才没让楼里出乱子。 洛水瑶每天还得处理方月娘送来的繁杂难题,一时间把和叶云舟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直到这天一早,侯夫人派人送来了几套华贵衣裳与首饰,告知要带她和陆昭昭去赴宴。 洛水瑶挥手让张嬷嬷接过东西,又给送东西的嬷嬷一人赏了一小锭银子, 打发她们离开后,洛水瑶看向那些精美衣裳首饰,心里隐隐有了数。多亏前世看的电视和小说,她才能明白,后宅女子带着年轻子女走动,多半是为了相亲之类的男女之事。 瞧着那绣线耀眼的衣裳首饰,她不由轻轻一叹,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嬷嬷上前,见她盯着这些衣裳挪不开眼,还以为她喜欢呢,便说道:“小姐,这衣裳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模样,况且这料子也是极为难得,夫人恐怕是怕你被他人轻视,才会如此。” 洛水瑶摇摇头,也没反驳她,转而问道:“这右相府里可有未婚的子女?” 张嬷嬷仔细想了想,说道:“右相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只生下一子,只不过那右相府的大公子却是极少出来与人相见,听说是个哑巴,我们都未曾听人见过。” 想到这儿,她忽然心中一怔,忙道:“小姐,您的意思是,右相这是要为他的儿子选夫人?” 洛水瑶伸手轻轻抚摸着这精美的衣裳,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嬷嬷看了看这些华贵的衣服,方才还因觉得自家夫人思虑周到而满是欣喜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迟疑着问道:“小姐,要不我把这些收起来,去给你选几件普通的衣裳过来?” 洛水瑶伸手制止了她,说道:“这是姨母的心意,不能拒绝,你且陪我更衣吧。” 侯夫人送这些衣裳过来,明摆着就是让她穿着去赴宴的,她又怎能驳了侯夫人的面子。 她抬手,指着其中一身衣裳。 最终,她只在这些衣裳里挑了一套颜色稍显淡雅的穿上,又从中选出一套白玉珍珠头面戴上。哪怕并未过多装点,仅是涂抹了一点口脂,却也衬得她整个人高贵端庄,仿若仙子下凡,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看着镜中的自己,洛水瑶蹙起了眉头,对嬷嬷说道:“嬷嬷,把那件披风拿来吧。” 张嬷嬷瞧着面前容貌绝美、气质出众的洛水瑶,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柜中取出那件披风。这披风没什么多余装饰与花纹,样式极为简单,待披到洛水瑶身上后,仿若白玉蒙尘,把这身华贵衣裳带来的部分耀目光芒给遮挡住了。 洛水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唤来春杏,随后同她一起朝前院走去。春桃这几日每天一大早便去青玉楼帮忙了,所以她眼下只能带着春杏去赴宴。 到了前院,侯夫人与陆昭昭也刚到。见到洛水瑶,侯夫人眼前一亮,开口说道:“我就说这身衣裳,瑶瑶穿着肯定极为好看,你说是吧,昭昭?” 陆昭昭如今已经学乖了,知道在洛水瑶面前讨不着好。虽说心中瞧着侯夫人对洛水瑶这般用心,很不是滋味,可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脸上堆着笑,附和道:“确实好看。” 洛水瑶装作害羞的样子,低着头行完礼。侯夫人一早便已经吩咐人把马车套好了,接着便领着她俩一同登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陆昭昭表现得极为熟练。确实也是,她之前跟着侯夫人赴了几场宴,上车便熟门熟路地替侯夫人沏好了茶,乖巧说道:“姨母,您用些茶,我们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到呢。 侯夫人转而看向洛水瑶,略带歉意地解释:“本该昨日就告知你的,谁知姨母这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直到夜里才想起,派丫鬟婆子过去,回话说太晚,你已经歇下了,便只能今日说。时间太过匆忙,也不知瑶瑶你早膳吃得怎么样,这儿还有点心,你且用一些,待开了宴席再吃。” 洛水瑶心里透亮,怎会不知侯夫人并非真心想提前告知,大抵是存了让她措手不及、来不及筹备的心思。可她面上并未表露,只是颔首行礼,轻声应道:“姨母莫要自责,我早上用过早食了,现在并不饿。” 侯夫人呵呵笑了两声,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也晓得自己这番说辞有些牵强。 陆昭昭见状,牵起一抹笑容,娇嗔道:“瑶妹妹怎么会怪您呢,姨母?您日夜为侯府诸事操劳,才会如此,我不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吗?您看您多偏心,光记得瑶妹妹饿不饿,都不问问昭昭。” 第245章 右相府 第245章 侯夫人听罢,佯怒笑骂道:“你这皮猴,竟敢打趣起姨母来了!罢了罢了,一早我就让桑嬷嬷备下好些东西,管够你们吃的。” 陆昭昭紧挨着侯夫人身侧落座,双手抱住她的胳膊,眼睛瞟向洛水瑶,带着些许得意,嘴里却娇嗔道:“我还以为姨母早把昭昭忘到一边了,没想到姨母还记挂着我呢,如此,倒是昭昭小家子气了。” 这话说完,侯夫人顿时被逗得笑出了声,“你近几日别的没学会,净学会取笑姨母来了,该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显得格外亲昵。 洛水瑶独自坐在一旁,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笑意,静静地瞧着她们,心里头平静如水,没起半点波澜。 陆昭昭余光扫到洛水瑶独自一人坐在一旁,见其垂眸不语,心中笃定她这是暗自神伤。一念及此,她心中不禁冷哼一声。不过一只区区沙砾,仗着有几分姿色,妄图与明珠并肩,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属实愚蠢至极。 只可惜,她满心不屑的那个人,压根未曾抬眸瞧她一眼,对她肆意打量的目光仿若未觉,更没有半分计较的意思,仿佛她根本不值得一顾。 陆昭昭见此,心中全然没了预想的畅快,反倒涌起一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让她原本因赢了这局心中泛起的得意劲儿,都消散了几分,只剩下一股难以言语的憋屈感堵在心间。 接下来的路程,马车内安静了不少,侯夫人许是念着接下来之事,时不时便与洛水瑶说上几句,洛水瑶皆一一乖巧回应,言行举止未有丝毫逾矩之处。见此情形,侯夫人暗自叹息,这孩子姿容仪态着实不错,只可惜出身太过低微,否则…… 不管侯夫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她们便来到了右相府门前。朱红的大门巍峨耸立,铜制的门环在日光下闪耀着古朴的光泽,门前列队的家丁个个精神抖擞,昭示着相府的威严与气派。 下了马车,右相府的管家赶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恭敬地行礼道:“奴才见过侯夫人及二位小姐,我家主母正在里面候着呢,您里面请。” 侯夫人微微颔首,笑意盈盈,便带着洛水瑶二人抬脚进了大门。 刚一进门,右相府的夫人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侯夫人,您今儿一来,可真是蓬荜生辉呀。” 说着,她的目光便投向了洛水瑶二人,眼中满是欣赏,接着夸赞道:“这两位姑娘,才这些日子没见,看着倒越发标致了,看来还是咱们京都的风水养人呐,您瞧瞧,一个个生的如花似玉的,真让人羡慕。” 侯夫人听了,笑着回道:“再羡慕也是我家的姑娘,你就别惦记着了。” 右相夫人佯装微怒,轻轻嗔怪道:“你瞧瞧,你明知我膝下没个女儿,这不是故意挖我心窝子嘛。我没有,如今就连惦记惦记都不让了呀,也太狠心了些呢。”说罢,还故作委屈地轻哼了一声。 侯夫人轻笑出声,轻轻拍了自己一下,说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柳姐姐,你可莫要怪我多嘴。”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呢,右相夫人就连忙拉住,笑着说道:“你瞧瞧你,我还能真怪你不成?” 随即,右相夫人看向洛水瑶二人,接着道:“我们姐妹也好些日子没好好唠唠嗑了,不如你同我去前边叙叙旧,让这俩姑娘去孩子们待的那边玩儿去?” 说着这话时,她还不动声色地将洛水瑶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朝着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还不快去,把这两位姑娘带去花厅,一定替我好好招待。” 婢女赶忙应了一声,上前恭敬地对洛水瑶二人说道:“两位姑娘,请随奴婢这边走。”说罢,便在前头引路了。 洛水瑶朝右相夫人与侯夫人行微微福了福身,随后便跟上了前方的婢女。 陆昭昭见状,连忙也福了福身,接着便跟上了前方的二人。一路上,她们穿过曲折的回廊,路过精致的亭台,而后便来到了所谓的花厅。说是花厅,倒不如说是一个花园更为合适,园中繁花似锦,阵阵花香扑鼻而来,那美妙的景象,宛若仙境一般,让人瞧上一眼,心里便满是欢喜。 婢女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带着她们穿过花厅门口,伸手指向前方说道:“两位姑娘,前方便是众小姐所在之地了,奴婢就在这儿候着,若需要什么,唤奴婢一声便可。” 洛水瑶刚到花厅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阵阵嬉笑声。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个极为开阔的空间,四周摆满了花束,还放置着不少藤桌。只见那桌旁三三两两聚着各家姑娘,有的正悠然赏着园中繁花,有的两两成对,在那儿低语浅笑。 陆昭昭见状微微颔首,朝着婢女说道:“多谢这位姑娘了。” 说着,便扭头看向洛水瑶,“瑶瑶妹妹,我们去吧。” 洛水瑶收回目光,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驳了对方面子,于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与陆昭昭一道朝前方走去。 陆昭昭心思微转,伸手轻轻的挽住洛水瑶的胳膊,脸上带着笑容,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说道:“出门在外,你我姐妹之间可得多多帮衬才是,可莫要因为一些误会,而让旁人看了笑话。” 洛水瑶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想抽回胳膊,却不想胳膊被她紧紧抓住,竟未能抽动。 洛水瑶有些无语,她着实是佩服陆昭昭脸皮之厚,不愧是能当女主的,这厚颜就是厉害,任二人这般关系,都能装作毫不在意。她已然不想再与陆昭昭佯装姐妹情深了,脸上笑容慢慢隐去,只想赶紧抽出胳膊。 却不想,二人不知不觉已步入众人中间,周围姑娘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洛水瑶抽胳膊的动作刚微微一顿,抬眼迅速瞥了陆昭昭一眼,心里差不多已经笃定她又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可一时半会儿实在猜不透。眼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真闹得不愉快,必然会惹得侯夫人不高兴。想到这儿,洛水瑶只好暂时压下性子,歇了想要挣脱胳膊的念头。 陆昭昭将洛水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角轻轻一勾,转瞬又换上温婉可人的笑容,拉着洛水瑶朝着在场一众姑娘优雅地微微屈膝行礼,含着笑开口招呼:“各位姐姐妹妹们好,我乃忠勇侯府表姑娘陆昭昭。” 言罢,她侧头看向洛水瑶,接着介绍,“这位是侯府的另一位表姑娘,洛水瑶。” 随后,陆昭昭又面向众人,面带歉意地说道:“瑶妹妹这是初次置身这般宴会,怕是会多有不适应,还望诸位姐妹多多帮衬一二。” 场中有好几位小姐之前在侯府就见过洛水瑶,此刻却只是眼皮一抬,淡淡扫过,丝毫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各家小姐听了这话,目光纷纷带着挑剔扫向洛水瑶,有人眼中满是鄙夷,有人嘴角挂着不屑,还有人只随意扫了一眼,便转头装作没看见。 京中各家贵女,谁人不知,忠勇侯府前些时日接回两位表小姐之事?听闻其中一位竟出身乡野。消息传开,京中的小姐们对她态度各异,有的满心好奇,想瞧瞧这乡野女子究竟有何不同,能让忠勇侯府认下她;有的则一脸不屑,觉得这种出身低微之人,根本难登大雅之堂。总之,眼下没有一位小姐有要与她搭话的意思。 这时,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只能算清秀的小姐甩开身旁人的手,大步走了上来,目光带着几分嫌弃,上上下下打量了洛水瑶一番,而后撇着嘴对陆昭昭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貌若天仙的妹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虽是这般贬低的口吻,可那语气里浓浓的嫉妒之意,任谁都能一听便知。 洛水瑶垂眸,仪态优雅地朝她行了一礼,神色平静,未显露出丝毫恼怒之意。 然而,这般做派并未让对面的女子生出半分成就感,反倒令其心中怒意更盛。 这村姑,不过乡野出身,见了自己,竟无半分像旁人那样的献媚讨好之意。瞧瞧,就连陆家这位姑娘,在这几回碰面时,不也上赶着与自己搭话?唯独这村姑,竟是摆出这么一副模样,哼,当真是不识抬举! 洛水瑶心底叹了口气,罢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早在陆昭昭不怀好意凑近时,她便有了预感,知道此番怕是难以平静。果不其然,瞧这女人现在的模样,定是来寻衅滋事的。 见她那副因个子高挑而更显盛气凌人的架势,洛水瑶心中又笃定了几分。这女子乃是太傅之女张婉儿,与温婉的名字截然不同,她性格嚣张跋扈。其父官居从一品,位高权重,连生三子后才得此一独女,自幼娇惯,在京中没少欺压地位稍低官员小姐。众人顾及家中父兄,皆敢怒不敢言。 原着里,这张婉儿是女主一党,文中描述她性格开朗,为人极为仗义,最爱打抱不平,为了帮女主出头多次冲在前头,却不想反倒被女主利用,成了女主手中的一杆枪,被蒙在鼓里还浑然不知,原主也曾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 她原本想着参加宴会时就独自缩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宴会结束便回去。哪成想,竟被陆昭昭强行拉拽着来到众人跟前,这下,之前的打算彻底泡汤了。听她刚刚那话里的意思,似乎女主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儿,估计,这就是她莫名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原因所在了。 这般思忖着,她转眸朝陆昭昭看了一眼。 陆昭昭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劝慰道:“张姐姐,您可莫要与瑶妹妹计较呀。她并非是不懂礼数之人,只是自幼生长在乡野,乍一到这等场合,难免会心生胆怯。她若有做得不妥之处,妹妹我便代她向您赔礼道歉了。” 说着,陆昭昭便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格外低。 张婉儿见她这般做派,心中畅快了许多,下巴微微一抬,眼神轻蔑地看向洛水瑶,高声说道:“既是如此,看在这陆侍女的面子上,本小姐便不与你这村姑一般见识了。” 她边说着,边高高抬起下巴,那副傲慢的样子使得洛水瑶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两个黑洞洞的鼻孔,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又可笑。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还感觉良好得很,又是一声冷哼。洛水瑶看着她那副模样,真怕她一激动,忍不住冒出两个鼻涕泡来,便有些不忍地撇过了头。 这会儿,哪怕陆昭昭代她行礼,还把错一股脑儿都认到她头上,这般明显的算计,洛水瑶也没心思去计较了。她就怕自己盯着张婉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样反倒容易让别人抓住把柄。 至于她们的算计又能怎样呢?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赔礼道歉的又不是她,她也不算吃亏。只要她不犯错,这张婉儿就算再嚣张跋扈,也不敢真针对她怎么样。毕竟她好歹有着忠勇侯府表小姐这一层身份呢。张婉儿也并非愚笨之人,不然哪能在京中跋扈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如此嚣张,她也就只敢去欺负那些地位比她低的姑娘罢了。 张婉儿见她扭过头去一声不吭,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羞愧得无地自容了,顿时越发得意起来。眼珠一转,她忽然开口道:“我们方才还商量着姐妹们之间玩个小游戏呢,如今有了这位被陛下“亲自表扬过”的姑娘,那咱们这小游戏肯定能更有意思、更精彩呀,不是吗?” 这话一听便满是不怀好意,“亲自表扬”这几个字更是被她拖得老长,那话语中的意味已然是再清晰不过了,明摆着就是要给人使绊子呢。 第246章 风波 第246章 众贵女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皆流露出迟疑与不赞同之色。要知道,一品大员数量本就不多,能与右相府交好的一品大员更是少之又少。此刻身处这院子中的,大多是二、三、四品官员家的女眷。虽说洛水瑶原本只是个村姑,可如今既然被领进了侯府做表小姐,那便算是有了侯府的门楣做依靠。哪怕有人打心底里对她极为不屑,可到底还是得有所顾忌。 虽说如此,但难免有那么几个拎不清状况的,见洛水瑶被为难,心里便起了蠢蠢欲动的念头,想着趁机也来踩上一脚。可没想到这时,又听张婉儿提到洛水瑶是被陛下亲自赞扬过的人,一下子,众人都止住了脚步。毕竟这事关皇权,谁也不晓得陛下是怎么认识这村姑的,又为何给了她这般体面。万一真把她给得罪了,谁能知道陛下会不会为她出头呢? 所以当下,大家都不敢贸然行事了,原本那些想借机为难她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洛水瑶扫视了场中众人一眼,瞧着她们的神色,约莫能猜出众人的心思。她看向陆昭昭,心里明白了,若没有自己,陆昭昭会是被众人排挤的那个。可眼下陆昭昭把她推了出来,让她当出头鸟,自己却缩在后面,极力弱化存在感,不叫众人留意,这心思,可真是打得妙啊,好算计。不过你也别着急,既然你想躲,那我倒要瞧瞧,你究竟能不能躲得安稳,躲得严实。思索着,洛水瑶决定抛开之前的念头,既然已经出了这般风头,那接下来再出点风头似乎也无碍。 这么想着,她朝张婉儿俯身行礼,礼数周全,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也是,小女能得陛下亲口赞扬,实乃机缘巧合入了陛下的眼,全凭运气罢了,此事自然不足挂齿。这位小姐既然想让小女参加游戏,想必是为了让小女更好地融入你们,小女自是感激不尽。倘若日后再碰到陛下,小女定不忘向陛下提起,还有您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子仰慕于他呢。” “你……” 张婉儿皱着眉头看着她,见她这般讨巧卖乖,按说自己应当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单单听了这番话,心里就觉得格外别扭、不痛快。想要发火,却又不知该从何发起。再一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她还能再见到陛下似的,而且什么叫自己倾慕陛下?她又不想入宫为妃,怎么能去倾慕一个男子呢?哪怕那男子身份尊贵、那也不行啊。 可这话让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口,未免落人口舌,得个不敬陛下的罪名,张婉儿只得把满肚子的不满与怒意强压下去,不敢在此事上再为难洛水瑶。 洛水瑶见状,唇角微勾,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在一旁悠闲自在看好戏的陆昭昭,随即又对张婉儿说道:“想必姐姐便是太傅之嫡女吧?我早听我家昭姐姐讲过,太傅嫡女身形高挑,性格爽朗,比起男子来也不差分毫,说的想必就是姐姐您了。今日一见,果真是这样。瞧你这般做派,我还真以为是哪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才会如此行事大方呢。” 这话乍一听仿佛是在夸奖,可细听下来,却几乎是明着说她全然不像女子,倒有男子模样。一个贵女被当成男子,她哪能高兴得起来,顿时就沉下了脸,又听闻洛水瑶说是陆昭昭讲给她听的,脸色更是差了几分,扭头冷冷地瞪向陆昭昭。 陆昭昭原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呢,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伸手指着洛水瑶,失声道:“瑶妹妹,我何时与你说过这话呀?” 洛水瑶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一副惧怕的样子,小声说道:“昭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吗?” 说着,她又为难地看了看陆昭昭,又瞧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厉害的张婉儿,接着小声嚅动着嘴唇嗫嚅道:“您没说过,是我…我自己说的。”那声音虽说不大,可附近众人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昭昭见状,顿时更加生气了,结果还没等她发作,就被张婉儿呵斥制止住了:“你当这事你真可以撇清吗?若非你多言,不然她一个乡野村姑,头一回见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陆昭昭,亏本小姐还把你当成自己人,为你出头,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小姐的?” 陆昭昭听闻此言,也忍不住慌乱起来,可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将情绪表露在外。她微微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借由这细微的痛感,迫使自己快速镇定下来:此时必须得稳住,在这等场面下,绝不能让这村姑再说出对她不利的话。 想到这儿,她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两步,脸上挤出一丝歉意,开口说道:“对不起,张姐姐。我是真心觉得你性格开朗,心里实在喜欢,才会那样跟瑶妹妹分享,哪晓得瑶妹妹误会了我的意思,竟到头来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这岂不是……岂不是要伤透我的心嘛!” 说到这儿,她竟少见地眼眸含泪,委屈万分的嘤嘤哭出了声。 张婉儿瞧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的怒火瞬间消散了几分,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她的目光在陆昭昭和洛水瑶两人身上来回游走,眉头紧紧蹙着,心中暗自思忖,这事儿到底该信谁? 她心底里对这二人都瞧不上眼。 不过陆昭昭怎么说也是平安郡陆家的女儿,她父亲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公子。也不知因为何事,陆昭昭自打被接到了京都,之后就一直借住在侯府,也没去她外祖父家。京城里的各家都知道这事儿,虽说不清楚其中缘由,可都猜测或许他们一家和外祖家不太和睦。但就算这样,凭陆昭昭的家世,也绝不能说她出身低微。 第247章 花团锦簇 第247章 而这洛水瑶就大不相同了,她出身乡野,父亲跟随侯爷多年也不过是一介白身,只是忠勇侯凭着相识多年情分,才把她带到京都。与陆昭昭相比,她的家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说起来,京都各家稍有头脸的丫鬟,论身份都比她高贵许多。 要说在几日前,那根本不用多想,她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准会把怒气撒在这村姑身上。可如今,这村姑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得到陛下赞扬。她根本不清楚这村姑与陛下到底如何相识,不敢轻易招惹,无形中对她忌惮了三分。但正因为摸不清状况,她心里窝着一团火,怒气反倒更盛了。 洛水瑶自然瞧出了他的忌惮,也深知这忌惮的根源所在,因而心里对叶云舟的感激又添了几分。一念及叶云舟,她又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不过,眼下可不是想他的时候。 她抬眸看向陆昭昭,脸上摆出一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表情,还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要是昭姐姐说这件事是我误会,你原本只是想同我分享,那这么说来,你说张小姐爱慕其养兄的事,想必……也是我误会了吧?” 陆昭昭方才为了表现亲近,与张婉儿站得极近,二人的裙角几乎都要彼此相贴。洛水瑶说这话时,压低嗓音,用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出,说完后,她便及时后退了一步,以免殃及池鱼。 陆昭昭听到后彻底懵了,她一脸愕然地看着洛水瑶人,大声质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这种话?” 可她万万没想到,话音刚落,惊怒交加的张婉儿害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情急之下抬手朝她挥了过来。陆昭昭一时没有防备,被这一巴掌狠狠扇倒在地,嘴里不禁惊叫一声。 张婉儿站在她身前,双目赤红地盯着她,见她倒地仍未解气,还欲冲上前厮打,所幸身旁反应过来的众人与丫鬟赶忙拉扯住她。 “你这贱人!” 张婉儿嘶吼着,目眦欲裂,“枉我平日里对你诸多照顾,还把你引荐给其他姐妹,谁能想到,你竟在背后这般议论我!你怎敢说出这般恶毒言语?是存心想逼死我啊!” 她奋力挣扎,向拉住自己的众人与丫鬟咆哮:“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此刻的张婉儿,全然没了平日的风采,因方才打人太过用力,钗环歪斜发丝凌乱,衣袖也因挣扎被扯得褶皱不堪,嘴里还不停咒骂,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陆昭昭捂着脸,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她眼眶泛红,却仍尚存理智,哽咽着劝慰:“张姐姐,你千万别激动,先听我解释,我……” “够了够了!”张婉儿尖叫出声,一边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拉住她的众人,一边朝着陆昭昭喊道,“莫要再说了,你真想害死我不成?”此刻的她满心的愤怒与恐惧,让她看起来几近癫狂。 众人见张婉儿状若癫狂,生怕真闹出人命,手上发力,将她拉得更紧了。 陆昭昭也被吓得不敢吭声,也明白此刻不是解释的时机。毕竟此事关乎女儿家的名声,万一传扬出去,张婉儿就毁了。于是,她抿紧嘴唇,把到嘴边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洛水瑶对张婉儿等人可丝毫不觉得愧疚。在原着里,张婉儿就是被女主当枪使的,除了柳烟烟之外,就数她欺负原主最多了。只是日子久了,洛水瑶脑海中关于剧情的事记得没那么清楚了,不过她依稀还有印象,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场宴会,当时被张婉儿扇巴掌的应该是原主,现在全无形象、狼狈不堪的人本该是原主才对。 至于张婉儿爱慕养兄这事,原着里确实稍有提及,她养兄是其父亲收养的养子,亲属间产生这样的爱慕之情,本就不被世俗所容。但因张婉儿站在女主那一方,所以后期她养兄另立府邸,改名换姓,张婉儿也终于如愿嫁给了他,最终结局还算美满。 说还算美满是有缘由的。 原来在后期,张婉儿的养兄心里一直爱慕的人是陆昭昭,多次向女主示好却求而不得,无奈之下才退而求其次。而陆昭昭竟亲自出面撮合,使得他改名换姓后与张婉儿走到了一起。当时洛水瑶看到这段情节,心里别提多膈应了,就好似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陆昭昭心里分明清楚张婉儿的养兄心仪的人就是自己,却仍旧要掺和进去,表面上说是为了圆张婉儿的梦,可万一哪天张婉儿知道了真相,那得多膈应啊。光是想想那种场景,就让人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现在陆昭昭与张婉儿已经闹翻了,至于往后能不能绕过张婉儿去与她养兄结识,确实不太好说。毕竟世事难料嘛,反正此后的这些事儿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随它去吧。 花厅里闹得沸反盈天,侯夫人与右相夫人得到下人通报后,匆匆赶来。 洛水瑶瞧了瞧围成一团的众人,见她们脸上写满看戏、好奇之色,便没了凑上前的兴致。这右相府景致优美,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赏赏花。于是,洛水瑶后退两步,从花厅另一侧门走了出去。 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敢随意乱走,便沿着花厅左边的小径慢慢朝前走去,打算就在附近稍微转转。想着等花厅那边把事情解决,恢复了平静,这场赏花宴估计也该结束了。毕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右相府夫人想必也没了继续办宴的心思。到那时自己再回去正好,不然留在那儿,要是再被牵扯进去,虽说她倒也不是害怕,可终究还是会麻烦的。 只是这右相府的风景着实太美了,右相夫人极为喜爱花草,因而整个相府在这个季节里花团锦簇,红的、黄的各种花儿竞相绽放,那绚烂的色彩让人看了目不暇接。 洛水瑶一边沿着小径缓缓前行,一边轻嗅着那阵阵花香,不知不觉间,竟发现这条小径走到头了。 第248章 奇怪男子 第248章 她停下脚步,左右打量了一番,瞧见右前方有一条颇为隐蔽的小径,可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为防止迷路,最终还是决定转身往回走。 哪知道刚走了没几步,脚下忽然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来,她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那猫儿倒像是通了人性一般,原本跳进花丛里了,看到她跌倒,竟又跳了出来,乖巧地趴在她脚边,歪着脑袋望着她。 洛水瑶只是一时没站稳摔了一跤,她很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披风,看着那歪着脑袋、模样极其可爱的白猫儿,心里瞬间就被萌化了。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浑身雪白无瑕,眼眸竟是一红一蓝,犹如冰火两重天,看着既妖冶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 “喵!” 一声软萌萌的猫叫传来,那小猫朝前迈了两步,走到洛水瑶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脚,就这么仰头望着她。 洛水瑶试探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小猫立马又靠近两步,盯着她又“喵”了一声。 洛水瑶心领神会,弯腰试着去抱它,小猫竟丝毫不认生,一下子就跳进了她的怀里。 洛水瑶抱着它,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发现这小猫浑身没有一丝杂色,通体雪白,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心里便明白,这猫肯定是有主之物。她抱着猫往四周张望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她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猫,轻声问道:“小家伙,你的主人呢?” 小猫歪头瞧了她几秒,像是听懂了一般,喵喵叫了两声,接着从她怀里跃下,沿着右边小道向前奔去。 洛水瑶望着小猫背影,不禁想起电视里类似场景常会碰上些腌臜事儿,一念及此,她心里犯起了嘀咕,脚下也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向前跑了几步的小猫,没听见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转头一看,发现洛水瑶没跟上,于是它又迈着小步折返,卧在她回去必定要经过的路上,不停地喵喵叫着,似在催促。 洛水瑶见状,皱着眉头看向小猫,犹豫地开口问道:“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小猫依旧喵喵叫个不停,可洛水瑶不懂猫语,猜不透它的意思。小猫见她没反应,又跑回右边小道,跑了两步后,还不忘回头冲她喵喵叫,像是在叫她跟上。 洛水瑶心中满是犹豫,暗自思忖:要不然就跟过去看看?这般想着,她终是抬脚跟了上去。 果然,小猫见洛水瑶抬脚跟上,便转过头朝前走去,也不再奔跑,那模样就像是在给她领路。洛水瑶瞧见这一幕,心里满是惊奇,感觉这小猫通人性的程度着实挺高的。 就这样跟着小猫又拐了几个弯,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地方,洛水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小猫见她停下,喵喵叫了两声,仿佛在催促她继续走。 洛水瑶思索片刻,瞅瞅身后的路,想着“来都来了”,要不就再朝前走一点看看吧。她暗暗打定主意,再走一点要是还没什么发现就不管了,直接回去。 谁知道这一回跟着小猫转弯后,居然碰到了人。小猫瞧见前面的人影,不再慢悠悠走路,而是纵身一跃,往前跑了几步,跳到那人脚边。洛水瑶走近一瞧,只见那人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手里不知在折弄着什么,见到小猫跑过来,也没抬头,就好像压根没看见似的。 对方不仅对跑到脚边的小猫视若无睹,就连洛水瑶走到近前,也仿佛毫无察觉一般。洛水瑶见状,心中满是疑惑,不过胆子倒是大了些,开始仔细打量起对方来。瞧那模样,对方大概还不到20岁,身上穿着一件玄青色长衫,面容沉静,透着几分儒雅,似乎还带着一两分尚未褪去的稚气。 洛水瑶打量了好一会儿,可那人始终没抬头,她心里越发疑惑,便上前两步,蹲在那人旁边,伸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猫。小猫原本安静地卧在那人脚边,察觉到她的动作后,转头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终于,那男子抬起了头,抬眸看向她,然而那眼神又好像没落在她身上,只是盯着她却一言不发,紧接着很快又低下头去。 洛水瑶这才察觉到情况有些怪异,这人……似乎不太对劲。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洛水瑶,请问你怎么称呼?” 可男子仍旧只顾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回应。一时间,气氛莫名地多了几分尴尬。 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洛水瑶把目光投向那男子手里摆弄着的东西。只见他手中捏着一串类似手串的物件,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砂纸在细细打磨着。大概是技术不太娴熟,打磨得不太理想,只见他不停地转着圈磨着,期间似乎不太满意,眉头微微一蹙,便换个地方又接着磨了起来。 她定睛细看那木料,这才瞧出竟是小叶紫檀。小叶紫檀密度颇高,棕眼细小,木性稳定得很,基本不会变形开裂。它颜色深沉厚重,质地坚硬似铁,待精心打磨之后,表面便会泛出如同绸缎般漂亮的光泽。 但似乎因为这男子并没有找准其正确的纹理,所以在打磨的时候,总是没办法打磨出它最美的效果,这才会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翻转着打磨。出于对这珍贵木材的喜爱,洛水瑶忍不住开了口。“你应该从上到下打磨,而不是左右打磨呀,这样它的纹理才会被完全显现出来。” 男子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先是抬头,目光定定地看了洛水瑶一眼,随后就把手中的手串以及砂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洛水瑶低头瞧了瞧被递到面前的物件,接着又抬头看向男子,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你……这是让我来磨吗?” 男子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手上执拗地把东西继续伸在她面前,那架势仿佛是非要她接手不可。 见他这般坚持,洛水瑶心里明白他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于是不再犹豫,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东西,顺着那手串上下的纹路悉心打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颗珠子被打磨出了漂亮的竖纹,而且光泽油亮,和其他珠子相比显得格外不同。 第249章 阿宝 第249章 那男子一直定定地看着,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手串。 等洛水瑶抬头时,便瞧见他的目光正紧紧落在手串上,洛水瑶略一思索,便将手串以及磨砂纸递向他,说道:“来,你自己试试。” 男子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手串,开始打磨起来。 洛水瑶又看了一会儿,不禁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男子看着像是特殊人群。怪不得前世曾有报道说,特殊人群往往天赋异禀,他仅仅观摩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把打磨的技巧和力道全都掌握了。 莫看这男子外表看着体弱,可实际上手上力道极大,只用了洛水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把一颗珠子打磨好了,接着又开始打磨另外一颗。洛水瑶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歪着头看着他,不知不觉间竟渐渐入了神。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也不清楚究竟过去了多久,直至最后一颗珠子打磨完毕,男子这才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把那些散落的木屑抖落下去。 洛水瑶见他有了动作,也随之回过神来,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问道:“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现在是不是该要回去了?” “好。”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那声音里带着些许滞涩感,不过好在依旧吐字清晰。 洛水瑶满是惊讶地回头看向他,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会说话。” 男子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就这样,洛水瑶也觉得挺意外的,来这儿这么久,他都不吭声,她还以为他是不会说话呢,没想到只是话少罢了。 “那你知道路吗?可以带我出去吗?我现在好像不太能找到出去的路了。”洛水瑶问道。 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弯腰。 那小白猫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见男子弯腰,便主动跳进了他的怀中。男子温柔地抚了抚小猫的头,接着抱着小猫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又回头看向洛水瑶,那模样似乎是在示意她跟上。 洛水瑶看着他,目光又下移,落在他怀中的猫身上,暗自腹诽:好吧,她终于知道这猫走两步就看人是跟谁学的。 “好,这就来。”洛水瑶轻声应了一句,随即抬步,跟在那男子身后。 男子余光瞥见她跟上了,也不多理会,大踏步径直朝前走去。二人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才抵达一处较为空旷之地。 洛水瑶抬眸远望,见前方影影绰绰有个小院。此时,微风还送来了些许人声。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子,见他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略一思索,便也加快步伐,随着他一同向小院方向走去。 二人还未走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声呼喊:“少爷,少爷,你在哪?” 男子闻声立刻顿住脚步,微微侧头,凝神细听声音来源。辨明方向后,他脚步微转,朝着声音来处大步走去。 洛水瑶见状,不禁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上。 男子走了几步,发觉她没跟上来,又转眸看向她,眼中浮起一丝情绪,像是不解,又仿若带着几分催促之意,洛水瑶心一横,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穿过前方那半人高的花丛,便来到了小院的一侧,只见那儿站着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正焦急地张望着,嘴里还不断呼喊着“少爷”,瞧见他们现身,那小厮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赶忙迎了上来。 那小厮疾步迎上前来,绕着男子连转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待瞧见男子衣衫虽蹭了些许杂草,却还算完好,浑身上下并无大碍,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随即,语气里就带出了几分抱怨:“少爷,您这次出去怎么消失这么久?出门还不带阿宝,可把阿宝急坏了。阿宝四处找了好久,实在没辙,刚刚已经派人去告诉了夫人。” 那男子好似没听到小厮的话一般,只是垂着眼眸,紧盯着怀中那团雪白毛团,神色专注。那小厮似乎早就习惯了这般被无视,虽是抱怨着,却也没指望能得到回应,只是拍了拍自己胸口,连声道:“无碍,您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他眼神不经意间扫向侧方,看到了站在他们不远处,正望着他们的洛水瑶。这位自称阿宝的小厮看着洛水瑶,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而后才扭头看向那男子,开口问道:“少爷,这位是…?” 话虽这么问着,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洛水瑶身上,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探究,隐隐还有一丝警惕之色。 洛水瑶敏锐地察觉到阿宝的警惕,她抬眸看了身旁男子一眼,见他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洛水瑶也不恼,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落落大方地主动搭话:“你好,我是今日来赴宴的宾客,方才在前边迷了路,多亏碰到了你家少爷,是他好心将我带了出来的。” “你说什么?” 阿宝不禁惊讶出声,眼睛瞪得溜圆,“我家少爷好心将你带出来的?” 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忙不迭转头看向自家那位垂眸沉默不语的少爷,心里实在感到惊奇。要知道,自家少爷平日里极少与人搭话,哪怕是面对夫人、老爷,又或是从小侍奉他的自己,也难得得到他偶尔的一两声回应。他实在想不通,少爷怎会去搭理一个才刚认识的的陌生人? 洛水瑶见阿宝这般惊讶,满心疑惑,还当他不信自己所言,急忙解释道:“是真的,多亏你家少爷好心。如今我也算是出来了,还烦请您帮忙指个出路,这会儿前方宴席怕是要结束,我也该回去了。” 阿宝盯着洛水瑶看了好半天,才把惊讶张大的嘴巴合上,听了她的话后,连忙回应:“哦,好,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前面左拐,接着,顺大道走就能到前面正厅。 第250章 收下 第250章 指完路,阿宝又看了看自家少爷,略一思索后转言道:“要不,您稍等一会儿,我去院子里唤个丫鬟送您过去。” 洛水瑶瞧了瞧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心里又担心自己真再走错路,误了时辰,想了想,只好点头应道:“好,那就劳烦小哥了。” 阿宝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还请您跟我们往前走几步。” 见洛水瑶微微颔首,阿宝这才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轻声道:“少爷,我们回家吧。” 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转身径直朝前走去。 阿宝也神色未改,见男主抬步后,回头冲着洛水瑶笑了笑,洛水瑶心领神会,抬脚跟上。 三人没走多远,便来到前面的正院。洛水瑶站在院门口,仔细打量起来,这院子四周显得极为幽静,从门口望进去,院内布置看着极为简单,可若留心细看,就会发现院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物都珍贵非常。 洛水瑶将目光投向已经走进院子的男子,想起张嬷嬷所言右相府公子是哑巴一事,再瞧着眼前这人,心中不禁泛起几分猜测。 阿宝跟在自家公子身后进了院子,一眼瞅见正在打扫的小丫鬟,忙喊:“小娟,你过来一下。” 小娟闻声抬头,放下水桶,快步小跑上前,先是朝着男子俯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少爷。” 男子却依旧垂眸,抱着怀中小猫毫无反应,仿若没看见她。 小娟显然习惯了,直起身,又向阿宝行礼问:“阿宝哥,您有事要吩咐?” “你先把手上的活儿放一放,去把这位姑娘带到前面正厅。”阿宝说着,侧身指向身后院门口的洛水瑶。 叫小娟的丫鬟顺着阿宝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容貌绝色的女子含笑站在门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听完阿宝的话,她连忙点头应道:“好,奴婢现在就去。” 阿宝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冲着洛水瑶介绍道:“这是我们院中的丫鬟小娟,就由她带小姐您回正厅。” 洛水瑶温婉一笑,轻声道:“多谢。” 阿宝连忙欠身回应:“小姐不必言谢,您请。” 小娟走上前,侧身引路,轻声说道:“小姐,这边走。” 洛水瑶又朝院中男子看了一眼,正打算跟着小娟走,忽然,一道熟悉的沙哑声自身后传来:“等等。”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转眸望向那个男子。只见那男子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阿宝也满脸惊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少爷,您刚刚说话了?” 他家少爷向来不爱说话,平日里连搭理人都少见。原本阿宝以为少爷碰到这位小姐愿意出来,只当是个意外,没想到这会儿竟连话都愿意说了。要知道,他家少爷上一次开口说话,都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或许是阿宝的表情和言语太过夸张,引得那男子不悦地皱了皱眉,扫了他一眼。 阿宝心头一紧,连忙收敛脸上的神色,但若细看,却还能看出其脸上意外与欣喜。 洛水瑶听到他出声后,却见他半晌不说话了,心中满是不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刚才是叫我吗?” 那男子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抬步朝洛水瑶走了过来。 洛水瑶见状,心中虽是不解,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迎了几步。 男子走到距离洛水瑶仅一步之遥时,终于停下了脚步。忽然,他一手稳稳地抱着小猫,另一只手伸到洛水瑶面前,而后手腕轻轻一转,只见他的手心之中,赫然捏着那串小叶紫檀手串。 洛水瑶的目光落在那串手串上,随后抬眸看了看他,心中有了猜测,却怕自己会错意,轻声问道:“你这是……?” “这个…给你。”男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将那手串举得离洛水瑶更近了几分。 洛水瑶惊讶地看着他,又很快反应过来,退后一步拒绝道:“这手串极为珍贵,我与你仅是一面之缘,你又如何能赠予我?” 却不料那男子压根就不想回复,也不听她的回答,反而上前一步,将那手串举得更近了,嘴里说着:“给你。” 这一次说话,他的嗓音不似先前那般沙哑中带着几分含糊,倒像是习惯了开口,吐字清晰无比。 洛水瑶本想再度开口拒绝,谁料还没等她出声,一旁的阿宝再也按捺不住,急忙上前两步,陪着笑脸劝说道:“小姐,此物我们府里还有不少,算不上多珍贵,却也是我家少爷一片心意,不如您就收下吧。” 阿宝心里实在害怕自家少爷会惹得这位小姐不悦,他赶忙上前替少爷打圆场。 少爷难得开窍,阿宝瞧在眼里,喜在心头,要是这事能成,自家夫人估摸着就能抱上孙子了,这可是夫人心心念念的事。他暗下决心,一定不能搞砸,况且,少爷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了。 “不了,我还是觉得…” 洛水瑶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又被阿宝再次打断。“小姐,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家少爷极为固执,若是您不接受,我家少爷他……” 说到这儿,阿宝面露难色,目光投向男子,见他依旧固执地举着手中手串不愿放下,便又面露乞求地望向洛水瑶。 洛水瑶见状,轻叹一口气,她自然瞧得出阿宝的窘迫,也念及他的不易,思忖片刻后,这手串的木料相较于右相府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收下也无妨,待回去后寻个时机回礼就是了。如此斟酌一番,她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多谢。” 男子手掌朝上,眼神一刻不挪地盯着洛水瑶,待看到她收下手串,嘴角瞬间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接着才放下手。 这细微动作被一旁时刻留意他的阿宝尽收眼底,阿宝心中欣喜更甚,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突然唤道:“小娟,你带着少爷回去休息,由我来为这位小姐领路便可。” 第251章 回去 第251章 “哎,好。”小娟一直在旁看着这一幕,此刻脸上尽是开心的模样,听到这话赶忙应了一声。 对于阿宝让自己去带路,这会儿又换成他自己来的事儿,小娟心里自然明白是何用意。这位很可能会是他们日后的少夫人呢,由阿宝哥去招待那是最合适不过了,自己只是个小小丫鬟,还是老老实实留在院子里做些杂役活儿吧。 洛水瑶看着他们这一连串的举动,心里满是疑惑,实在搞不懂自己不过就是收下了这份礼物,他们竟如此开心,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转念又一想,也许是他们见自家少爷得偿所愿,又或许是他们太过忠心,所以才会跟着主子一同欢喜吧。既然想不通,洛水瑶索性就不再去想了,也没再多做推辞,开口说道:“那便麻烦阿宝小兄弟了,还劳烦你快一些,不然正厅寻不到我,可能会着急的。” “好嘞,我们现在就走。”阿宝赶忙应声,旋即快步上前两步开始引路。 才走了两步,他又略带些不放心地回过头说道:“少爷,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那男子听了这话,仍旧一声不吭,就那样抱着怀中的小猫,连头都没抬一下。 阿宝见状,也不再管他,朝着洛水瑶露出一个笑容后,便走上前领路。 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言,阿宝只顾默默在前面领路。又走了好一会儿,洛水瑶才听到前方隐隐绰绰的声音传入耳中。 “夫人,您莫急,奴婢已经派人去寻了。”右相夫人身旁的嬷嬷见自家夫人焦急地往前赶,便劝慰道。当然,话虽如此说着,她脚下步子却也没停。 右相夫人闻言,眼中的担忧之色丝毫未减,脚下的步子倒是稍稍放缓了些。她这些年向来养尊处优,体力本就欠佳,方才焦急地走了这一阵儿,早已气喘吁吁了。 她拉着嬷嬷的手,说道:“不如你先别管我,先去看看少爷找到了没有。” 那婆子一听,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可也深知自家夫人此刻心急如焚,一心想知晓少爷的情况,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奴婢这就去。” “不用了,少爷他回来了。”阿宝听到这边有谈话声,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听到这段交谈,赶忙高声喊道。 右相夫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赶忙向前望去,就瞧见拐弯处的阿宝,她面上顿时一喜,连连说道:“少爷找到了?那少爷现在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阿宝连忙行礼,恭声道:“奴才见过夫人。” 右相夫人赶忙摆摆手,说道:“快起来。” 阿宝依言起身,连忙回道:“少爷已经回了院子,夫人您且放心。” 右相夫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目光一错,就瞧见了阿宝身侧的洛水瑶,不禁诧异道:“洛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处?” 阿宝见状,赶忙说道:“夫人,是这位小姐帮忙找到了少爷,将他带了回来。” 洛水瑶听闻此言,诧异的看着他,心里着实不明白阿宝为何这般说辞,不过她也清楚阿宝是出于好意,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接话道:“是我不小心迷了路,多亏了贵公子,我才能找出来。” 右相夫人听闻此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听到她这样的说辞,只当是寻常客套,便笑了笑。虽说心里依旧好奇自家儿子怎么能和这姑娘搭上话,可当下确实不便追问其中缘由,只是说道:“无论如何,多亏了洛小姐,洛小姐日后若是有空,可常来府中?” 洛水瑶回以温婉一笑,回应道:“贵府风景优美,花卉众多,我极为喜欢,日后若得空自会来。” 她这话原本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客套,没承想却让右相夫人暗暗留了心,心里盘算着往后可以多与这姑娘接触接触。右相夫人心里清楚这姑娘出身寻常,可她生得貌美不说,为人更是进退有度,极为知礼,哪怕是在自己跟前,也是处处表现得无可挑剔,让自己都赞不绝口。况且这一回,她还能与自家儿子搭上话,这着实是难得的事儿。 她随即笑道:“既是如此,那更好了,我这花花草草平日里也难得碰到一个懂得欣赏它们的人呢。时日不早了,我方才出来的时候,你姨母正在寻你,不如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这般说,洛水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便上前跟在了她的身侧。 右相夫人转身之时,不易察觉地给了阿宝一个眼神。阿宝何等机灵,立刻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当下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几人身后。 待到了正厅,侯夫人阴沉着脸坐着,陆昭昭顶着红肿的脸站在她身侧,瞧她那模样,衣裳发饰倒是比之前整齐了不少,一看便知是重新打理装扮过的。 待看到洛水瑶进来,侯夫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瑶瑶,你去了何处?怎的半晌寻不到你,我都有些着急了。” 洛水瑶赶忙俯身行礼道歉,说道:“对不起,让姨母担心了。我之前出去想更衣,却不想没能找到,反倒迷了路,折腾了许久才找到人为我指路过来,倒是劳您费心了。” 一旁的右相夫人听闻这话,立马帮腔道:“这孩子确实是迷了路,我方才出去,正巧碰到府里下人带着她过来,想着你肯定着急,就赶忙把她领过来了。” 她之前因为听闻儿子出事,当时只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还没来得及告知侯夫人具体缘由,所以侯夫人并不清楚她出去是寻儿子的事儿,此刻她自然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有了右相夫人这番话,侯夫人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就怕这边昭昭这丫头出了事,那边瑶瑶这孩子又闹出些事端来,要真是那样的话,可真够让她操心的。如今既已知道并无其他状况,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就向右相夫人客气地请辞道:“叨扰许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多打扰了。” 右相夫人听了这话,也没加以阻拦,一路将几人送到府外,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这才转身返回府里。 第252章 说亲 第252章 正厅里,阿宝很有眼色,候在一旁。见右相夫人进来,急忙迎上前去行礼:“夫人。” 右相夫人转身在太师椅上落座,身边的嬷嬷递上一杯茶,她轻抿一口润了润喉,随即问道:“具体事情如何?你详细说来。” 阿宝略作思索,把见到的事儿一一道来。 右相夫人听得脸上笑意渐浓,待听到自家儿子主动叫住人,还非要送手串时,她“噌”地一下坐直身子,低声急切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少爷真这么做了?” “真的,” 阿宝连忙点头,“少爷不仅开了口,还同那女子交谈了几句。” “奴才瞧着,少爷跟先前大不一样了,没了那股子郁气沉沉的模样,整个人看着有生气多了。所以奴才心里琢磨着,得赶紧跟夫人禀报一声,这才过来寻你。”说着,他悄悄抬眸,瞥了右相夫人一眼,心里忐忑,实在摸不透夫人的心思。 右相夫人一边思索阿宝的话,一边又问:“你说,那位洛小姐当真把手串收下了?” “回夫人,是收下了。”阿宝应道,悄悄隐去了洛小姐原本不想收,是被他们几人劝了才收下的这一细节。 谁亲谁疏,阿宝心里门儿清。虽说这么做对洛小姐有点不公平,可要是她日后能成为自家少夫人,夫人和公子肯定不会亏待她的。大不了,他阿宝以后亲自赔罪便是。 “哈哈,好,好。”右相夫人暗自思忖,对洛水瑶很是满意。 虽说洛小姐身世稍显单薄,可自家儿子的情况特殊,她虽不觉得儿子比旁人差,却也明白儿子与常人不同,不然哪会到现在都没成亲。有些小门小户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可他们知晓儿子状况后的那些小心思,让夫人不屑,就怕其家风不正,影响自家血脉。 而那些门第高、她看得上的,又不愿把女儿送进来,就这么僵持着。这赏花宴是惯例,打从儿子能议亲起,每年都办,没想到今年有意外收获。 她记得,那位洛小姐父母双亡,好在有侯府做倚靠,人长得漂亮,又温顺知礼,又得今上下旨亲赏,关键是儿子喜欢。这些年,她明里暗里给儿子撮合了不少,儿子从没正眼看过,更别提搭话了。 如今儿子竟主动与人家姑娘搭话,还把手串送给人家,这怎能不让她喜上眉梢?又想起洛夫人言语间的暗示,料想这般好事传出去,侯夫人那边肯定不会拒绝,她更是高兴不已。 念及此处,她赶忙招呼陆嬷嬷。 陆嬷嬷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在一旁听得真切,满心为自家少爷欢喜,听到夫人呼唤,连忙应道:“夫人,奴婢在。” “你且快去寻咱们京中最有名的喜娘嬷嬷,让她明日去侯府问媒。另外,把安儿的八字备好,该有的礼数也都准备周全,千万别让人觉得咱们亏待了人家姑娘。”右相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吩咐,那急切的样子,恨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去操办。 恰在此时,右相回府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夫人的声音,不过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便出声询问道:“慢待什么姑娘了?” 右相夫人一听自家夫君回来了,赶忙笑着迎上前去,一边从他手中接过外衣,一边说道:“妾身今日请了各家姑娘来府里,没料到侯府的洛表姑娘机缘巧合之下和安儿碰了个面。妾身瞧着那姑娘和安儿极为投缘呢,安儿不但同她聊了天,还把亲手做的手串都送给她了,那姑娘也收下了。妾身就寻思着,免得夜长梦多,得尽快请媒人去说合说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哦?” 右相略显意外,挑眉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自家夫人,随后问道,“此事当真?” 右相夫人娇嗔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说道:“自然当真呀,我还能拿这事开玩笑不成?” 右相听了这话,点点头道:“那姑娘倒是不错,虽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缘故得了陛下赏赐,可毕竟是入了陛下的眼。虽说身世稍弱了些,不过咱们府上也用不着亲家有多么显贵的身世,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不行的。” 右相夫人听到夫君这般说法,发现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当下便说道:“那我这就叫陆嬷嬷现在就去。” 陆嬷嬷之前见老爷进来询问,很有眼色地候在一旁,这会儿听到老爷和夫人已经商定好了,正想离开,却被右相给喊住了:“等等。” 右相夫人有些不解,问道:“老爷,你这是何意呀?” 她满心不解,明明刚刚都已经说好了呀,老爷却为何要拦着陆嬷嬷,不让她去找喜嬷嬷? 她就担心耽搁了这一时半会儿的,那喜嬷嬷要是被别人抢先定下,可就得再等一天。她实在不想等,这么多年熬了过来,如今好不容易有合适之人,就怕夜长梦多,可不想再生出什么变故了。 右丞相手轻轻摸着胡须,心里总觉得这事如此仓促去办,不太妥当。 右丞相略作思忖,便开口安抚老妻道:“我明白你心里着急,可即便再急,也不能失了应有的礼数呀。总归要先派人去侯府探问一番,得问明白忠勇侯和他夫人的意思,再问问那姑娘的想法,要是都行得通,再去请喜嬷嬷也不算晚。毕竟咱们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那可就不妥当了。” 右相夫人方才确实是被那一阵喜意冲昏了头,这会儿经自家夫君这么一提醒,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听了夫君的话,她只好强压下心里的焦急,说道:“那行,要不我明日就去探探口风,若是顺利的话,后日再请喜嬷嬷也不算晚。” “行,就这么办吧。” 右相夫人微微皱眉,又有些犯难地开口,“可眼下平白无故的,我要寻个由头去递拜帖才好。既然是怕坏了人家姑娘名声,那必定得找个恰当借口,不然万一走漏了风声……” 右丞相领会了自家夫人没说完的意思,点头应道:“也可。” 右相夫人却仍凝着眉犯愁:“可寻个什么借口才好呢?她们才刚来过咱们府上,这一时半会儿要找个什么样的由头,实在是难啊。” 阿宝因未得夫人口令,便一直候在旁边,此刻听到老爷和夫人这番交谈,他眼睛一亮,赶忙自告奋勇地说道:“老爷,夫人,奴才倒是有个主意。” 第253章 讥讽 第253章 右相夫人笑着嗔怪道:“你这小子,有主意就赶紧说呀,还卖什么关子呢!” 阿宝嘿嘿一笑,他打小就在少爷身边,也算是在右相夫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然清楚夫人的脾气,所以并不怕她,只是笑着说道:“奴才之前不就提过嘛,那位洛小姐把迷路的少爷给带了出来。明日您带上些东西,就说是为了感谢她救了咱家少爷,这不就有借口了嘛。” 右相夫人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忙道:“是呀,我在这儿着急了半天,倒把这事给忘了,这确实是个挺不错的说法。” 右丞相又抬手摸了摸胡须,觉得这个说法确实挺合适的,便说道:“那行,这事就这么办吧。” 接着,他看向阿宝,叮嘱道:“你且回去照看好少爷,要是他再出去,可一定要跟紧了。” 阿宝心里着实为难,估计少爷这段日子在屋里憋得太难受了,老是趁人不备就在府里各个地方乱跑,还常常一声不吭地坐在草丛里头。哪怕旁人从他身边走过,只要没发现他,就算喊他,他也不回应一声。这要找到他可太难了呀,可阿宝哪敢把这些说出来,只是赶忙连连应道:“是,奴才这就回去照看少爷了。” 马车上,气氛全然没了来时的轻松。 洛水瑶上车后,便垂着眼眸,安静地坐在一旁。 侯夫人坐在正中间,眉头紧锁,满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昭昭。 先前在右相府时,她顾及体面,生怕惹人笑话,强忍着没对陆昭昭过多指责。此刻已然离开了右相府,她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质问道:“姨母觉得你向来是个好孩子,可今日在外却这般不知礼数?你到底做了什么,竟会引得太傅家的小姐那般失态?” 陆昭昭一上马车,就一直低垂着头,两侧发丝遮住了些许脸颊,可还是能清楚瞧见那红肿之处。 听到侯夫人的斥责,她泪眼蒙眬地抬眼,嗫嚅道:“对不起,姨母,是昭昭错了。”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洛水瑶时,她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冷厉,是她太大意了,才会在今日遭受这般奇耻大辱。 她何尝不想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可此事毫无凭证,空口无凭的,怎能让旁人信服呢?况且当下正处于风口浪尖,要是贸然说出,非但解释不清,反而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到时候姨母要是不信她,再追问她是如何知晓那夜叉家中私事,她又该如何解释?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这亏她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她暗自发誓,往后面对洛水瑶,绝不会再有一丝心软,定要让她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坐在对面的洛水瑶将她眼中的寒意尽收眼底,却仿若未见,丝毫不想理会。她要是知晓陆昭昭心里撂下的狠话,恐怕会忍俊不禁。毕竟,在洛水瑶看来,从始至终,陆昭昭又何时对自己心软过?说情分,实在可笑。 陆昭昭心思百转,也就眨眼的工夫,她便收起外露的情绪,抬眼望向侯夫人,眼中满是可怜。 侯夫人本想狠狠数落她几句,可见她脸颊红肿得厉害,心就软了下来。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大概是不懂京城的规矩,才平白无故遭了这番罪。 侯夫人长叹一声,无奈说道:“罢了,你回去之后好生养伤,往后但凡有太傅之女的场合,你就别露面了。” 倒也不是侯府忌惮太傅家,只因昭昭并非侯府亲生,被人看轻也在情理之中,况且真要闹腾起来,说不定最后理亏的还是自家。虽说两个孩子都没详述事情经过,可太傅之女怒容满面,昭昭却垂头丧气,一声不吭,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所以侯夫人不愿把这事摆到明面掰扯,只当是偶然一次冲突,若有人问起,就说两家小姑娘不懂事,倒也无大碍。 可要是往后一次次碰面,两人的仇怨越结越深,那麻烦就大了。太傅家儿孙满堂,那闺女还是老来得子,平日里百般宠溺。她俩要是结下死仇,到最后吃苦头的准是昭昭。侯夫人心疼陆昭昭,不愿见她吃亏,这才特意这般叮嘱。 可陆昭昭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听到侯夫人这番话,还误以为侯夫人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所以才不愿帮她撑腰。明明这次受辱的是自己,为何反倒要她避让?这般思忖着,心中那股因觉得侯夫人偏心洛水瑶而生出的怨恨,慢慢变得愈发浓烈。 侯夫人对此浑然不觉,见陆昭昭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只当她是认识到错了。毕竟是自家孩子,骂过之后,心疼便占了上风,何况这次她也受了委屈。 侯夫人上前坐到陆昭昭身旁,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安慰:“没事儿,莫要怕,有姨母在呢。日后出去你就跟在姨母身边,省得再被别人伤到。” 这可是她手帕交的女儿啊,这孩子命苦,母亲早逝,独自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侯夫人怎能不心疼?念及旧情,也看在这孩子孤苦无依的份上,她自然要多护着些。 洛水瑶坐在对面,把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垂下的眼眸里尽是嘲讽。这侯夫人,还真挺念旧情,可惜念的不是她的旧。 还记得原着里,曾描述女配被张婉儿打后,脸颊红肿、挂着血痕,头发散乱,珠钗掉落一地,衣裳也破损不堪,右相府的丫鬟看不下去,才随意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第254章 绝路 第254章 在马车上,侯夫人对女配没有半分安慰、心疼,满是指责与厌恶。回了侯府,更是直接将女配禁足,限制了她的自由,接着又被陆昭昭每日假意探望,实则挑拨,女配这才一步步心理扭曲。 可以说,女配后来爬上忠勇侯的床,未尝不是存了报复侯夫人的心思。所幸忠勇侯夫妇情深意笃,不然,没准真让她报复成功了。 如今自己一步步走来,历经这些事,洛水瑶才惊觉,当初对女配的指责是多么居高临下。女配不过是个本土出身的小姑娘,年纪轻轻,遭遇诸多磨难,又没与之匹配的谋略和见识,只能看似主动、实则无奈地一步步迈向绝路。 她又能比女配强多少? 在这儿待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发恍惚,感觉这里的一切仿佛是真的,可又好像都是假的,以至于她常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过也正因如此,每次见识到这些事儿的时候,她反倒更能坚守本心,不会像女配那样,被一时的好处蒙蔽双眼,懵懵懂懂地往前走。 思绪不知不觉飘远,直到侯夫人的喊声传来,她才回过神,这才发觉已然到了侯府。她下了马车,搀扶侯夫人下来,而后默默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府。 回府后,侯夫人忙着给陆昭昭请大夫,洛水瑶自然不会去凑这个没趣,便告辞退下。 回到春华院,众人正焦急等候着,见洛水瑶回来,张嬷嬷赶忙迎上前去,关切问道:“小姐,今日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洛水瑶摇了摇头,回应道:“还好,没什么事。” 张嬷嬷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确实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老奴还担心呢。” 洛水瑶看着她,不禁失笑道:“担心什么?担心我被卖了,回不来了。” 张嬷嬷呼吸一滞,忙朝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旁人,才略带嗔怪地看着她,说道:“小姐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儿呀,这里毕竟是侯府,小心隔墙有耳。” 洛水瑶笑了笑,没回话,转身回了屋子,卸下头上的环钗,褪去身上的衣裳,带着些许疲惫躺到了床上。 第二日早膳完毕,洛水瑶又把春杏叫到跟前,细细叮嘱:“你今日去杨威那儿看看,问问院子的事儿进展得怎样了,让他加快速度,只要条件合适,价钱方面都好说。” 春杏点头回应:“杨威大哥之前说起过,他看中了一家,只是那家卖家要价实在高得离谱,他打算晾上一两天再去谈,小姐您要不先等等,要是有消息了,杨威大哥肯定会回来禀报的。” 洛水瑶微微点头,说道:“也别光盯着那一家,多去看几家,到时候从里头挑个相对好的,也能省些事儿。” 春杏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说罢便转身离开。 春杏走后,洛水瑶转身回屋,和春桃一起清点青玉楼新送来的账本。短短时日,青玉楼声名大噪,京城中跟风者不少,可他们起步晚,终究没有青玉楼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春桃理完手头账册,瞅了瞅洛水瑶,欲言又止。 洛水瑶见状,转眸看向她,直言:“有事儿直说。” 春桃略一思索,不再犹豫:“奴婢有些担忧,青玉楼如今正值兴盛,街坊四邻都觉新鲜,但京城里聪明人多,迟早会把咱们的经营法子学去。等他们照搬,东西还卖得比咱们便宜,到时可如何是好?” 洛水瑶莞尔一笑,轻声说道:“这事我已经仔细想过,心里也有了主意。” 言罢,她转身拿起一摞册子,递到春桃跟前,“等前来取账本的伙计来了,你将这些册子也一并交给他带过去,这里面是我这段日子整理出来的一些经营思路与方法。你得相信你家小姐,我曾经站的位置比旁人高,眼界自然也更为开阔,看得肯定比旁人长远。这种被人跟风模仿的事,我早就料到了。他们想要学,那就尽管让他们学去。但恰恰因为如此,我必须要让京城的人,只要提起茶饮、玩偶、床品这些,脑海里就只能浮现出青玉楼。要让大家都认定,只有青玉楼出品的,才是正宗优质的,其余的都不过是跟风的山寨货罢了。” 春桃顺着洛水瑶的思路往下想,越发觉得这法子精妙,当即笑道:“还是小姐有远见,既然这样,奴婢就放心了。等派来取账本的人到了,我跟着一起过去,把您的想法跟方掌柜好好说一说,也让她们能早点宽心。” 洛水瑶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帮我转达一声,大家都辛苦了。让方掌事看着安排,要是忙得过来,就组织楼里的人轮流休息休息,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坏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一定要多招些人手,都是自己人,多些帮手不吃亏,去吧。” 春桃点头应下,正欲再说些什么,二人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张嬷嬷以及其他人的说话声。 洛水瑶心生疑惑,却还是起身走了出去,一看,竟然是桑嬷嬷。虽说侯夫人平日里也会派人来通传消息,可派桑嬷嬷过来,这还是头一回呢。 桑嬷嬷见她出来,赶忙笑着行礼,说道:“洛表小姐,奴婢方才还和张姐姐念叨呢,正想着请小姐您出来。夫人有请,小姐您要不要先梳洗打扮一下呀?” 洛水瑶摇了摇头,回应道:“不必了,既然是夫人找我,我换身衣衫,咱们这就走吧。” 她今日身着清凉的居家衣裳,虽说谈不上不得体,但出去见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合适。她虽不清楚侯夫人为何突然找她,不过礼数周全些总归没坏处。 桑嬷嬷应了一声,就在院里同张嬷嬷随意聊了几句。没一会儿,洛水瑶披好外衫,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瞧见她出来,两位嬷嬷当即停下了交谈。 桑嬷嬷赶忙上前招呼道:“小姐,奴婢陪您一道。” 洛水瑶微微点头,又对张嬷嬷叮嘱了几句,然后就跟着桑嬷嬷往前面院子走去。 一路上,桑嬷嬷不住地看着洛水瑶,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可洛水瑶只是直视前方,没要搭话的意思,桑嬷嬷无奈,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默默地走着。 第255章 问询 第255章 洛水瑶将桑嬷嬷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她自是打心眼里敬重桑嬷嬷,然而她也一直明白,桑嬷嬷是侯夫人身边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侯夫人的。如今见桑嬷嬷对着自己欲言又止,洛水瑶便知晓,此事或许不便言说。既然如此,那便等桑嬷嬷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讲吧,她又何苦去多问呢? 桑嬷嬷内心本就藏着一丝愧疚,毕竟这个主意是她向夫人提议的。此刻,因着对洛水瑶的歉疚,她有心给这姑娘透露些情况,可又始终犹豫不决。就在这般踌躇中,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前方的正厅。 正厅内,侯夫人正在招待右相夫人。早上收到右相府的帖子时,她十分意外,心想昨日才见过,今日又所为何事?虽满心猜测,却也只能按下不提。早膳过后,她刚收拾好不久,右相夫人竟就登门了。 侯夫人赶忙迎上前去寒暄问候,待二人饮下茶后,右相夫人也不兜圈子,径直讲清了昨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侯夫人听闻不禁诧异,心觉此事透着蹊跷。昨日听到对方说起这事时,她只当作是寻常客套说法,可眼下右相夫人亲自登门致谢,看来实际情形远不像言语中描述的那般轻巧简单。 毕竟右相家公子只是在她府上走失,且并未遭遇什么危险,按常理来说,实在当不起这般拿着厚礼登门致谢,此事显然不寻常。侯夫人的目光扫过院桌上摆放的那些物件,只见件件都珍贵非常,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眸随之微微一亮。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右相夫人,她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道:“杜夫人,你觉得我家瑶瑶如何?” 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皆是心思聪慧之人。右相夫人瞧出侯夫人的神情,便明白她大概率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于是笑着点头应道:“瑶瑶这孩子心思细腻、端庄淑雅,品行堪称上佳,我们都极为喜欢。” 这个“我们”用得很是巧妙,没有明确指出具体是哪些人,却隐隐地透露出右相府对洛水瑶的认可并非某一个人的意思。这让侯夫人更加确信右相府的意思与态度。 她随即笑道:“我也觉得瑶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虽说身世方面确实稍有不足,但如今有我侯府做后盾,像她这般出色的姑娘,若到了出嫁的时候,侯府会出面将她收为义女,这样也能弥补几分她身世的遗憾。杜姐姐,您觉得如何?” 右相夫人轻声笑了出来,说道:“我知晓妹妹是个聪慧之人,自然也应该明白我今日前来的用意。我确实存了这份心思。不过这毕竟关乎儿女终身大事,我不愿将这样好的女子随意困在后宅一辈子。不如我们先问问她的意思,她若愿意,我再挑选一个良辰吉日,让喜嬷嬷上门问取八字,如此这般才符合礼节。” “不知这样可否?”说到这一句,她收起笑容,脸上带上几分郑重之色,唯恐因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够谨慎,让侯夫人觉得她办事不牢靠,从而认为她轻佻,进而影响到人家姑娘,坏了这门喜事。 侯夫人未曾料到她竟考虑得如此周全妥帖,不禁有些意外,于是问道:“你不觉得她门第太过低微吗?” 右相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夫君祖上也同那位姑娘一样出身平民百姓,若不是我家夫君自幼天资聪颖,怎会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只是人不能忘本,怎能因为如今所处的地位高了,就反过来瞧不起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呢?” 右相夫人与右相自小相识,二人感情深厚,原本都并非生来就处于尊贵之位,而是一路相互扶持着走到如今,所以从不自认为高人一等。倘若她有那样的门第之见,她儿子又怎会年纪已然不小,却还未寻得一位合心意的夫人呢?要知道,以右相如今的权势地位,她儿子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只是稍微有些愚钝罢了,但若他们以势压人有几人敢不愿,只是他们不屑罢了,要不然何至于到现在还未娶妻呢? 右相夫人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却让侯夫人听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侯夫人娘家祖上也曾出过位高权重之人,虽然后来家族一代代逐渐走向没落,但毕竟也是世家。她平日里在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却没料到如今竟有与她同样身居高位者,却如此不看重门第之见,这般不拘小节,这让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杜姐姐既然考虑得这般周全妥帖,我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毕竟咱们两家是结亲,又不是结仇,儿女的想法自然是要问问的。姐姐稍等,我这就派人去把瑶瑶叫过来,咱们仔细问问她的意思。” 说着,便叫来桑嬷嬷,吩咐她去找洛水瑶。 桑嬷嬷应声出去后,右相夫人略一思索,又开口说道:“妹妹,你询问的时候可别太急躁莽撞了,这般年龄的姑娘面皮薄,可千万别吓到了小姑娘。” 她是担心这姑娘即便是愿意,可要是被问得太突然,心里留下疙瘩,日后进了右相府,会对他们心生不满。就凭她儿子那性子,要是小两口成婚后因此产生了嫌隙,那可就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不是了。 “那是自然。”侯夫人应道,她自然清楚右相家公子的状况,而且同为母亲,也大致能理解右相夫人的担忧,并且她也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拒绝。 二人又坐着闲谈了片刻,桑嬷嬷才领着洛水瑶走了进来。 洛水瑶走到门口,瞧见屋内不仅有侯夫人,还有右相夫人,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心中念头千回百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进了门后,她规规矩矩地向二人行礼,轻声说道:“见过姨母,见过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见状,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去搀扶她,但刚一动身子,又强自按捺住了,生怕自己的举动过于唐突,会让人家姑娘感到不适。 第256章 倾诉 第256章 想到这里,她重新坐了下来,朝着洛水瑶轻轻点了点头。 侯夫人看到这般情形,脸上浮现出笑容,开口说道:“瑶瑶来了呀,快些过来坐。” 洛水瑶闻言,顺势站起身,依着侯夫人的意思,坐到了她身旁的凳子上。 自她进来起,一举一动皆规矩得当,右相夫人瞧着,心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她笑着开口:“今日贸然前来,不知可否有打扰洛小姐?” 洛水瑶听到他的问话,原本垂着的眼眸微微抬起,轻声说道:“并未打扰,有劳夫人挂心。” 进了门时,看到右相夫人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便已思绪百转。虽说不清楚右相夫人今日一早前来所为何事,但她既然来了,自己自然要以礼相待。此时她回想起,自己在相府时举止还算规矩,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侯夫人见洛水瑶举止规矩,笑着说道:“瑶瑶,你可是在想我今日唤你过来所为何事?” 洛水瑶神色平静,听到侯夫人的话后,只是轻声说道:“瑶瑶不知。” 侯夫人并未回应她,而是径直站起身来,走到摆放着礼品的桌子旁,朝着她招手说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洛水瑶见此情形,便配合地起身,走到侯夫人身旁。她看着桌上那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首饰物品,脸上浮现出颇为惊讶的神色,带着些许不解问道:“这些东西是?” 右相夫人此时也不便安坐,便顺势起身,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一边说道:“这是我带来送给你的。” “给我?” 洛水瑶这会儿是实打实的惊讶了,“这些东西这般珍贵,为什么要送给我呀?” 她心里猛地一紧,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暗自思忖:这些东西,难不成是侯夫人收的聘礼? 可这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迅速压下。毕竟,虽说侯夫人有着京城里那些贵妇们常有的毛病,但就眼下她们之间的情分,侯夫人还不至于如此行事,不会连个招呼都不跟她打,就把她给“卖”了。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依旧摆出一副全然不知、满心疑惑的神情。 由于她侧身站着,另外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右相夫人也不绕弯子,马上解释说:“昨天我儿子在府里走失,下人们到处找都没找到,多亏洛小姐帮忙,他才能平安回来。我年纪大了,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可是我们两口子的命根子。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本来该我带着他亲自上门道谢,可我那儿子,你们也清楚,他实在是不喜欢出门,所以我就准备了这点薄礼,亲自来感谢你,希望洛小姐别嫌弃,收下这份心意。” 洛水瑶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所猜测的可能就好。她转而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夫人您太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实在担不起您这样的道谢。” 她是真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那位杜公子帮了自己。而且她也不觉得当时在他府里,杜公子会遭遇什么危险,可这杜夫人如此重视这件事,想来应该是太看重自己儿子的缘故吧。 毕竟杜夫人与丈夫夫妻恩爱,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这儿子还有些先天不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夫妻二人在京城中疼爱儿子的名声是人尽皆知,他们会如此重视此事,想来也实属正常。 “担得起,担得起。” 右相夫人听到她拒绝,连忙说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平常物件罢了,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把玩,才最合适。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拒绝才是。” 洛水瑶见她这般说,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好的拒绝理由了。 就在这时,侯夫人笑着打趣道:“杜夫人跟我年纪相差无几,你要是觉得实在为难,不妨就跟唤我一样,唤她一声姨母呀。这些东西嘛,就当作是她给你的初次见面礼得了。你也别替她心疼,她身上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右相夫人见有人帮腔,忙不迭地接着说:“确实,我膝下仅有一个儿子,早就盼着能有个闺女了。而且我真心觉得与你十分有缘,要不你就叫我一声杜姨母吧,这些东西便当作给你的见面礼。” 说到此处,她的语气里添了几分打趣的意味,“瑶瑶,你可别嫌弃杜姨母才好。” 见右相夫人这般说,洛水瑶把已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又咽了回去,只得俯身行礼道:“那瑶瑶便多谢杜姨母赏赐。” “你看你这孩子,还说什么赏赐,可别这么见外,给你的就好生收着。” 侯夫人见此情形,眼角的笑意愈发浓厚,随即传唤站在一旁侍候的丫鬟:“你们把这些东西全都送回洛表小姐的院子里,小心着点儿,千万别磕了碰了。” 丫鬟们领命称是,几个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物品搬走。 侯夫人接着领着二人坐下,随后便与杜夫人唠起了家常。 洛水瑶坐在一侧,低垂着眼眸静静听着,当二人交谈中问到她时,她才时不时地答上一两句话,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竟是格外融洽。 二人家长里短地说着,聊到各自府中的事情,右相夫人说着说着,说起自己的儿子,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说来此事都怨我,我自幼便身体孱弱,分娩他时耗尽了全身力气,以至于昏厥过去。待我夫君将大夫请来把我救醒时,已然过去了许久。后来我拼尽全力才将他生下,他小时候特别乖,没让我费什么心思,翻身、坐立、爬行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便也没多想。直到他快两周岁了,竟还不说话,我这才着急起来,请来大夫为他诊治,用尽各种办法也不见他开口。” 说到这里,她拿起手帕抹了抹泪才继续道:“后来我夫君官越做越大,能请得动太医了,太医说,或许是因为他在我腹中憋的时间太久,所以才变成如今的样子。要不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中用,我儿又怎会落到这般模样呢?” 第257章 说定 第257章 见她实在伤心,一时间侯夫人与洛水瑶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等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侯夫人才开口说道:“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更何况杜公子只是不爱与人交谈罢了,这也并非是什么天大的毛病,你又何需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自己也有孩子,自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此刻,即便再多说些什么,也都是无济于事的,日子总归是要往前看的呀。 右相夫人又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强撑着扯出一丝微笑说道:“我自然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只是每每想起来,心里还是难免难过。我那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他有这么个毛病,又怎会到现在都还没娶妻成家呢?” 洛水瑶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想起那个清俊又安静的男子,便安慰道:“杜公子聪明善良,而且天赋极佳,他雕的木雕我看着都觉得精妙绝伦,旁人根本做不出来呢。他不过是不喜欢说话罢了,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要是能遇到懂他、欣赏他的姑娘,想必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她确实是真心这么觉得的,经过这两次相处,她感觉右相夫人是个特别好的人。那杜公子好像有点像现代的自闭症患者,不过看他虽然话语不多,但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想必家人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才把他培养成现在这般模样。在现代,就连那些身患残疾、双腿截肢的人都能娶妻成家,更何况杜公子,细论起来他各方面并不差。 右相夫人闻言,眼眸陡然一亮,急切问道:“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她心里满是惊喜,没料到这姑娘不但没嫌弃她儿子有那样的情况,反倒对他儿子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她心中瞬间就燃起了希望之火。或许这姑娘与他儿子真的有缘分呢?别的暂且不说,单是她这一番独到见解,就已经远胜于他人。 洛水瑶见她如此激动,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声,便笑着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怕她不信,说着便抬起手腕,露出戴着的那串小叶紫檀木珠手串给她看,说道:“你看,这是你儿子做的,送给我的,多漂亮啊。” 这话可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这串手串的珠子个个大小均匀,更神奇的是,每一个珠子的纹路都几乎一模一样,说明这些珠子取自同一圈木料,而且切割之人也是极为细心,属实称得上是一件精品。 右相夫人早就知晓这手串的事儿,听到这话后便细细打量了一番,带着几分痴态说道:“他的东西平日里可是舍不得送人,你还是头一个呢,倒让我这个当娘的都有点儿吃醋了。” 说这话时,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瞬是吃醋的,不过更多的却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那种欣喜。她儿子都知道送人家姑娘手串了,这多不容易呀。若是成亲之后,哪天他儿子忽然就变好了,那她可得把这姑娘当佛一样供起来不可。 反倒是侯夫人在一旁看着,满脸惊讶。她原本心里盘算着把这洛丫头带去右相府,看看能不能让右相府的人看中这丫头,可对此事她本就没抱多大期望,却没料到竟这般容易就成了事。 这丫头一声不响地就收下了别人的手串,侯夫人不禁有些自我怀疑起来,难不成之前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洛丫头对她儿子并没有什么想法,不然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收下这手串呢?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瑶瑶,你收下这手串,可是自愿的吗?” 虽说她不太乐意让这丫头做自家儿媳,觉得就身份而言,这丫头确实配不上自家那优秀的长子,可她心里也明白这丫头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那右相府对洛丫头来说,确实是位高权重、富贵非常,不过他家儿子毕竟存在些毛病。她一方面盼着右相府能看重这丫头,另一方面又期望这丫头至少是心甘情愿的,并非是受他们侯府逼迫才去的。不然的话,她既对不起侯爷,也对不起这孩子那已经逝去的父亲。 洛水瑶见她神色不太对劲,虽不明所以,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手串很好,我很喜欢。”这话从侧面表明了她收下手串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虽说她当时收下这手串,纯粹是因为看那杜公子太固执了,见自己不收,他就会一直举着手不肯离开。可如今右相夫人就在这儿呢,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说出口,所以也只能像现在这般说道。 侯夫人夫人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容,连声道:“那便好,如此便好。” 右相夫人闻言更是喜不自禁,笑着开口说道:“我叫人查过了,明日酉时,时间非常不错,主大喜。瑶瑶,你觉得如何呀?” 洛水瑶闻言一脸茫然,没弄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准备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侯夫人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拍手叫好道:“酉时这时间挺不错的,正是适合问礼的时候。” 说着,她还佯装不悦地看了右相夫人一眼,接着道:“你看看,你问我就行了呀,问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她又没经历过这些事儿,能知道什么?” 小姑娘家面皮薄着呢,想当年她和自家夫君议亲的时候,家中长辈问她意见,她也是害羞得根本开不了口,都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才好。毕竟是过来人,她自然清楚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所以便赶在洛水瑶回应之前开了口,好让洛水瑶免于为难。 右相夫人见状,脸上略有些羞愧之色,赶忙说道:“是我的错,倒是忘了姑娘家面皮薄这事儿了。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说定了。” 说到这儿,她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朝着侯夫人告辞道:“如此我便回去准备了,明日要忙的事儿还多着呢,今日多有叨扰,还望妹妹你莫要怪罪。” 第258章 药材 第258章 侯夫人忙起身,将右相夫人往门口送,笑着说道:“杜姐姐,你太客气了,往后咱们两家往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她之前所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倘若两家的事情能成,她就和侯爷商量开启宗祠,把那洛丫头收作义女。到那时,他们与与右相府便成了儿女亲家,日后往来自然会频繁许多。 右相夫人自是明白她话中之意,轻轻拍了拍被她抓着的自己的手,说道:“那便这般说定了,到时你可莫要嫌我烦。” “自然不会,我求之不得呢。”二人一路笑语,出了府门。 洛水瑶心有疑惑,只是此刻不便询问,只起身默默跟在二人身旁。 右相府的马车一直在府外一侧等候,见夫人出来,马夫迅速将车赶到门前。 右相夫人见马车来了,笑着对侯夫人告别:“那我便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 在上马车前,她还不忘朝洛水瑶颔首示意,洛水瑶赶忙微微俯身行礼。 待右相夫人上了马车,马车渐驶远,侯夫人才看向洛水瑶说:“外面日头大,我们快些回去吧。” 洛水瑶当即颔首应下,走上前搀扶着侯夫人的胳膊,二人一道回了府中。 回到正厅后,她便向侯夫人告辞。“姨母,我院中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就不打扰姨母了,这便退下。” 侯夫人点头应下,略一思忖又道:“今日阿行要回来,午膳就在膳堂用吧,你们都过来,府中也许久未曾在一起用膳了。” 洛水瑶听闻叶云行要回来,嘴角泛起一丝笑色,应道:“好啊,那我回去处理完就尽早过来。” 侯夫人点头说道:“快回去吧。” 洛水瑶转身离开院子,径直朝春华院走去。先前听侯夫人与右相夫人的交谈,她心里有些困惑,本打算在右相夫人走后细问,可念头一转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寻思不如着等回院子问张嬷嬷也来得及。 待回到春华院,她却发现张嬷嬷正在院子里翘首以盼,见到她来了,远远地便迎了上来,说道:“小姐,可算您回来了。” 洛水瑶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的?嬷嬷可是有事?” 张嬷嬷左右瞧了瞧,冲她摇了摇头。 洛水瑶秀眉微蹙,心中虽满是不解,却也配合的没再多问。二人一路回到院子里,关上院门后走进屋子,张嬷嬷仔细关好屋门,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她将手帕打开,放在洛水瑶的面前。 洛水瑶拧眉看着手帕中包着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挤在一起,看着只有手掌般大小。她轻轻嗅了嗅鼻子,空气中飘着一股极淡的药味,闻到这丝药味,她伸手捏起一块,举在眼前,仔细观摩,这才看清,这居然是一块熬得几乎要失去药效的药材。 她用手轻轻一捏,那被熬煮过的药材便轻易地被碾碎了。她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神微眯,低声道:“这是黄柏。” 说罢,抬眸看了张嬷嬷一眼,见张嬷嬷正盯着自己,她没急着发问,反而低下头,将那包药材逐一看了个遍。 很好,黄连、龙胆草、苦寒草、枯春,这些药材个个都是清热燥湿的药材,单独拿出来可都是治疗热症的好药,但若合在一起,便是一副大苦大寒之药,若长期使用,定会伤及人的根本,后续再服用补药也很难被正常吸收。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张嬷嬷,问道:“这些药是?” 张嬷嬷赶忙点点头,应声道:“这是奴婢从隔壁秋梨院下人的手中得来的。小姐,这些药可有害处?” “这都是些寻常药材,单独拎出来看,确实并未有什么害处。可要是将它们合在一起使用,却会引起人体虚体寒,长期阴寒入体的话,还会让人头痛难忍。” “体虚…体寒…,头痛难忍。”张嬷嬷听闻此言,脸上也露出些许惊疑之色,刚想开口说“这不是夫人……”, 却被洛水瑶抬手打断,洛水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道:“你且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的?是谁给你的?” 张嬷嬷压下心中的震惊,稳了稳心神说道:“小姐,您之前不是交代过我们,让留意隔壁的动静嘛。奴婢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便多留了几分心,直到前几日,瞧见秋梨院厨房的小丫鬟,不知偷偷摸摸往后面草丛中埋着什么东西。等奴婢过去时,她已经走了,奴婢当时也没找到她埋的,可心里就上了心,一直暗暗留意着。” “直至今日,那小丫鬟又出了门,奴婢就远远地跟了上去,只见那丫鬟将一包东西埋在了花丛下面。奴婢躲在一旁,等那丫鬟离开后,才上前去刨开那土坑,这才发现那坑里埋着许多这般的药材。奴婢实在不清楚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便抓了一把,包在手帕里拿了回来,想着请小姐您过目。” 洛水瑶听到事情竟是这般,思索片刻后,又细细问道:“你可有打草惊蛇呀?抓完这把药材后,可有将那土坑再次填埋回去?” 张嬷嬷赶忙点点头,说道:“小姐您且放心,奴婢早已将那处恢复原样了,离开的时候也仔细四周观望了一番,并没有人看见我呢。” 洛水瑶捏着手中的黄连,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沉吟片刻后道:“好,你将此事暂且不要透露出去,莫要让其他人知晓,待我寻个合适的时间,再告知夫人。” 张嬷嬷点头应道:“是,奴婢知晓了。” 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药材残渣,又问道:“将这些药材是收起来,放到柜中收好?别被其他人发现。” 洛水瑶微微颔首,回应道:“嗯,你且收好吧。” 张嬷嬷应了一声“是”,随后便上前用布将那些药材残渣包了起来。 第259章 再见叶云行 第259章 待张嬷嬷将那东西包好收起之后,洛水瑶便打发她出去了。 随后,洛水瑶从柜中掏出一条抹额来,这条抹额是她从侯夫人那儿得来的,当时还让春桃重新做了一条送回去。 这捏着手中的抹额,当时她就闻出来这抹额上的味道不太对劲,如今又过了些日子,抹额上的味道变得更淡了,不过把它放在鼻尖仔细嗅一嗅,懂药理的人还是能够闻出些许药味来。 想到这儿,又记起侯夫人今日额头上戴的抹额,洛水瑶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莫不是侯夫人的那头疾竟然是由这抹额造成的?可若是这样的话,又好似根本说不通。 侯夫人曾说过,她是从少女时一次落水后才落下这头痛的毛病,算起来距今已有20多年。这件事要是陆昭昭做的,那根本不可能,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是陆昭昭的母亲所为。文中也曾提到过,侯夫人自小便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手帕交,难道这事和她也有关系? 可陆昭昭的母亲究竟为何要这般暗害侯夫人呢?她们二人自小情谊深厚,其中必定存在不为人知的缘由,原文中对此却毫无交代,实在经不起细想,越是深入思考,越感觉其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 并且侯夫人一直以来对陆昭昭毫无防备之心,随着年岁渐长,这由寒凉药材引发的疾病虽然不会致命,但却足以让她缠绵病榻、虚弱不堪。 只是,到底该如何向侯夫人挑明此事才好呢?倘若直言相告,又该如何措辞,才能既让侯夫人警觉,又不至于将她自己牵扯进去? 洛水瑶坐在窗前,眉头紧蹙,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游离地望向窗外,她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叶云舟所在院子的方向。 “叶云舟?”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眼眸陡然一亮,腾地站起身来,暗自思忖道:“对啊,这事我不好出面去办,可要是由叶云舟来做,那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呀。” 不过转瞬,她又有些气馁了,叶云舟去办什么事了,她并不知晓。若是把消息送去隐龙司,叶云舟能顺利收到倒还好说,可要是他不在,让其他人瞧见了,那恐怕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她思索片刻后,决定还是先按捺住,等上两日,待叶云舟回来时再告诉他也不迟,左右就这两三天的时间,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待想清楚这些后,洛水瑶抬眸看了看天色,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赶忙让张嬷嬷拿来一些水,洗漱过后,又换了身衣裳,便匆匆往膳堂赶去。 等她来到膳堂时,瞧见侯夫人与侯爷都在。叶云行站在侯夫人的左侧,陆昭昭则坐在叶云行的下首位置。洛水瑶刚进来时,脚步微微一顿,不过很快便不再迟疑,径直上前行了一礼,随后坐在了陆昭昭的身旁。 陆昭昭今日倒是乖觉,要是仔细打量,还能瞧见她脸上有着明显的红痕,只不过已全然没了昨日那般红肿模样。她今日格外规矩,就那么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地坐着,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反倒是叶云行,一看到洛水瑶坐下,立马扬起笑脸,热情地对洛水瑶说道:“洛表妹,你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呀,我给你挪过去些。” 对于叶云行这般热情,洛水瑶坦然全盘接受了,毕竟她也好些日子没见叶云行了,便与他低声交谈了两句。 陆昭昭坐在二人中间,微微抬了抬眉眼,眼中却快速闪过一丝狠厉。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又一个的,都对这个村姑如此看重,明明自己才是与他们母亲关系亲近的,明明只有她才有资格与他们称兄道妹,凭什么这洛水瑶一来,就能抢原本属于她的所有风头。 陆昭昭在心底恨恨地想着,若是没有洛水瑶就好了,若是自己独自进了这侯府,必然会成为姨母的心头好,也会是叶家兄弟眼中最受宠的人,哪会像现在这般被人冷落。 侯夫人见叶云行与洛水瑶二人亲亲热热交谈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与满意。不经意间,目光扫到独自坐在一旁的陆昭昭,心中顿时泛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虽然这孩子平日做错不少事,但到底年龄还小。她做得不好的地方,既然她母亲不在了,那就由自己来教导便是。 于是,她轻声说道:“你们兄妹几人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面了,今日咱们就聚在一块儿,好好用个膳。喜欢吃什么,尽管唤人来布菜,要是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就叫下人拿些新的菜品上来。你们年纪都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别学别家的那些姑娘小子,用什么瘦身之法,姑娘家家的,还是有点肉看着才健康讨人喜欢些。” 正侧头与叶云行交谈的洛水瑶闻言,立马坐直身子,点头应和道:“姨母与侯爷平日操劳诸多,你们才该多用些。” 侯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快些用膳吧,等一会儿你们几个就自己下去玩,也不用陪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忠勇侯难得地出声应和道:“阿行明日还有一日休沐,你们今日在府中玩玩,明日去账房处支些银子,阿行带你两个妹妹出去好好逛逛。我最近听同僚说起,京中开了一个叫青玉楼的地方,里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众多,你们也去见识见识,不要整日都被困在府中,小姑娘家一个个都没有朝气。” 侯夫人很少听到自家夫君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还这般贴心,不禁笑着打趣道:“夫君的同僚可真够闲得慌,连市井街坊开了个小店都要四处传播,倒跟我们这些妇人一样了。” 她之前因为姨娘的事,跟忠勇侯冷战了好些日子。后来是她去赔礼道歉,把姨娘厚葬了,还在宗祠给姨娘立了牌位,忠勇侯这才渐渐和她和好了。 自二人结为夫妻后,向来恩恩爱爱,忠勇侯在过去多年里,都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虽然现在两人已然和好如初了,可每每忆起忠勇侯前些日子那冷脸的模样,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发怵。 第260章 青筋暴起 第260章 并且从那之后,忠勇侯的话明显少了许多,这次难得见其关心孩子们,她便跟着附和了几句,只是,语气里难免隐约透着几分埋怨。 二人结为夫妻多年,忠勇侯又怎会听不出老妻话语中的含义呢?只是此刻孩子们都在身边,他也不好再多言语。 于是,他摆了摆手,对着几人说道:“既然已经用完饭,那就出去玩耍吧,兄妹之间理应多多交流,这样日后感情才会深厚。” 他平日里总是在外忙碌,不像侯夫人那样操持府里的日常生活。但不论是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后来接回府的两个丫头,他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既然已经带回了侯府,那就当作亲生子女来养育。女孩子家,无非就是日后准备一份嫁妆。哪怕她们与侯府的身份差距再大,将来嫁了人,有侯府做后盾,日子也能过得顺遂。 洛水瑶起身向忠勇侯与侯夫人行礼,叶云行和陆昭昭见状,也自然而然地一同起身。几人告辞后,便走出了院子。 叶云行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在书院里的各种琐事,和趣事,洛水瑶则偶尔轻声附和一两句。 陆昭昭跟在叶云行的另一侧,缓缓走着,听着二人的交谈,垂下的眼眸中,冷意愈发浓烈。 叶云行从小在京城长大,长期受到权贵阶层礼仪规范的熏陶,对于与人相处的门道自然是十分熟悉。所以,他不会将陆昭昭一个人晾在一旁,也会时不时转过头去和陆昭昭说上几句话。 实际上,即便叶云行心里更喜欢洛水瑶一些,但只要陆昭昭与洛水瑶同时在,他都会极力控制自己的言行,不让行为出现偏袒,尽量对二人一视同仁,给予同等的关注与交流。但只要陆昭昭与洛水瑶同时在,他都会极力控制自己的言行,不让行为出现偏袒,尽量对二人一视同仁,给予同等的关注与交流。 但在陆昭昭看来,叶云行这样的做法恰恰是不重视她。明明他们的母亲自幼相识,她幼时跟着母亲也曾到京城见过叶云行兄弟俩,那时叶云行也很喜欢她,而且论身份,她比洛水瑶高贵许多,如今凭什么要被一视同仁? 这样想着,她心中对洛水瑶的恨意就更深了。 叶云行虽然上有兄长和父亲,下有母亲,他们为他解决了所有的麻烦,挡住了所有的阴暗面,但他骨子里和兄长一样有着敏锐的特质。经过几次交谈,他察觉到陆昭昭情绪不佳,以为她不感兴趣,便渐渐减少了与她的交流。 但他这般体贴的做法,反而让陆昭昭愈发不满。当又一次看到叶云行讲述着书院里的趣事,洛水瑶嘴角带着浅笑,专注倾听的时候,她目光一转,便瞥见了叶云行挂在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佩的来历她自然是清楚的。 突然,她心中生出一个主意,一个既能报复他轻视自己,又能除掉这个“村姑”的主意。 她紧紧盯着那块玉佩,看似深思熟虑了许久,实则在瞬息之间就已经拿定了主意。陆昭昭向来是一旦做好决定就不会再迟疑,当即就故意踩上脚下的石块,身形一歪,朝着叶云行扑了过去。 此时叶云行正说到,书院里有个胖子何等灵活,下河捞鱼结果被夫子抓起来游行的事儿,一时没有察觉,只感觉有个东西猛地扑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险些被撞倒在地。若不是洛水瑶及时扶了他一把,恐怕他和陆昭昭两人都得摔倒。 洛水瑶皱着眉头扶起陆昭昭,关切地问道:“昭姐姐,你还好吧?” 陆昭昭低垂着眉眼,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无事,我刚才听你们说得太入迷,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对不起二哥,对不起瑶妹妹,我不是有意的。” 叶云行轻轻拍了拍身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土,满含感激地看了洛水瑶一眼。刚才陆昭昭突然跌倒撞向他,他想要扶起她,却又顾虑有失体统,正打算向洛水瑶求助,没想到洛水瑶就主动上前将陆昭昭扶了起来,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洛水瑶微微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接着带着几分狐疑上下打量了陆昭昭一番。她心里总觉得陆昭昭这边有些不对劲,可也依旧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昭昭感受到她的目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一块玉佩,又用力往里攥了攥,生怕被人看到。随后便避开洛水瑶伸过来的手,朝着洛水瑶做出行礼的姿势,同时趁机将玉佩塞进袖子里的暗袋中,嘴上说道:“我没事了,这外面太阳太毒,你们逛着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向叶云行微微颔首示意,接着转身快步离去。 洛水瑶拧眉看着陆昭昭远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便收回目光。 叶云行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到她复杂的神色,问道:“小师傅,怎么了?” 他很有分寸,有人时喊妹妹,没人时就喊洛水瑶小师傅。在书院时,他和洛水瑶常通信,说书院趣事和木雕技巧。 洛水瑶也习惯了他的称呼,只是摇摇头说:“没事,许是我多心了。” 叶云行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接着指向前面花园处的亭子说:“小师傅,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刚好我有个东西在那儿,想请你帮忙看看。” 洛水瑶抬眼一瞧,巧得很,正是她和叶云舟上次坐过的那个亭子。她的脚步顿了顿,最终却没有拒绝,只是轻声应道:“那便走吧。” 二人很快便走到亭子里,叶云行请她进去坐下,随后从亭中的长凳下,略带些鬼鬼祟祟地掏出一个木匣子。 他把木匣捧出来,里面放着一块雕了一半的木料。接着,他像献宝一样将木料递到洛水瑶面前,说道:“小师傅,你帮我瞧瞧。” 洛水瑶凑过去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这半成品的木料颇为眼熟。只见这木料雕刻的是一个人物雕像,瞧模样像是个将军,只是脸部的部分还比较粗糙,尚未雕琢精细。 她又盯着多看了几眼,不禁问道:“这是你大哥?” “你居然看出来了?” 叶云行一脸欣喜,“再过几日就是我大哥的生辰了,这是我准备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呢。只是我越雕越觉得不太像大哥了,所以刚好这两日休沐,我就把它带回来了,想请你帮个忙,又怕我爹发现了训我,我便把它藏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既然你能看出来这雕的是我大哥,那说明我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嘛。” 洛水瑶见他这副得意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头瞧了瞧他手中那最多只有三分相似的雕像,凑上前指点道:“你大哥下颚这里没这么圆润,稍微收紧一点,还有他的鬓角头发没这么长,修短一些。” 叶云行依照她的话去做,或许是近期木雕手艺进步显着,竟然几下就雕出了大概模样。他仔细端详后,开心地说:“确实像了,不愧是小师傅,你本事真大。” 洛水瑶被他这么一夸,笑而不语,只是又靠近他继续指点。这般一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从远处看过去,仿佛两人在做什么私密之事。 他们一个耐心讲解,一个认真雕琢,都极为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某人那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以及因愤怒而握紧、青筋暴起的拳头。 第261章 私会 第261章 叶云舟今日接到母亲传来的话,让他回家,一家人难得可以一起吃顿饭。他当场回绝了,还打发下人回去复命。可实际上,手头的事务根本无心去完成,心里老是惦记着,想要去瞧瞧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到底在做什么。 等他犹豫完回过神来,赶忙往府中赶去,到家后才知道他们已经用完膳,而且几个人一同离开了。向父母请过安后,他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等到瞧见二人的身影时,正好看到二人走进了花园里面,他便抬脚跟了上去,哪得竟会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二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若那男的不是他的亲弟弟,他早就冲上去把人给砍杀了,哪能容得他们如此亲近。 偏偏和她私会的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怕自己要是冲上去,一时没忍住,不管伤到他们当中哪一个,自己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叶云舟紧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嘴里也满是苦涩。怪不得,怪不得她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原来她是另寻到合心意的人了。 这结果太过残忍,让他只觉每呼吸一下,胸腔里就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转身猛地一个纵跃,便快速离开了这里,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掐死他们。 洛水瑶看着叶云行手中渐渐成型的木雕,满意地点点头。若说之前的木雕只有3分像,那么如今已然有了8分像,只需叶云行再细心雕刻一番,增添一些细节,这木雕便会更加精致。 待叶云舟离开时,洛水瑶心有所感似的转头朝叶云舟方才所站的地方望去,然而却并未看到什么。她疑惑地张望了一下,确认没看到什么异常后,便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继续指点叶云行。 直到日头渐渐西落,木雕大致的模样和方向都已确定好。洛水瑶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说道:“时日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剩余的你抽空慢慢打磨一下就好。” 叶云行起身吹了吹木雕上的木屑,仔细端详后,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你别说,还真像我大哥一样冷着脸呢。”说完,他自己又呵呵笑了起来。 洛水瑶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却心思单纯的男孩,也忍不住微笑,接着说道:“行了,我先走,你稍后再出来,免得府中传出什么谣言来。” 叶云行将木雕抱在怀中,听到洛水瑶这话,满脸疑惑地问:“谣言?什么谣言呀?” 洛水瑶笑了笑,回应道:“也没什么,只是男女大防还是要多注意些的,我先回去了。” 说着,也不等叶云行回答,便转身离开了亭子。 叶云行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心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鲁莽。他自己是男子,即便被人看到也无大碍,可要是小师傅被传出什么谣言,那可就糟了。 于是,他急忙低头把木雕装进盒子,清理好木屑,然后赶忙回到自己的院子。 在打发走晚归的儿子后,侯夫人忽然出声叫住了忠勇侯。“老爷,我有些事要同你讲。” 忠勇侯把手中捏着的兵书搁在一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道:“夫人有何事要讲?为夫听着。” 侯夫人见此,上前坐在他身旁,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右相府上门问礼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忠勇侯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又看向夫人,说道:“右相只有那一个儿子,若真成了右相府少夫人,自然不会亏待瑶丫头。只是那孩子毕竟有些问题,你可问清楚,是不是瑶丫头中意的,千万别为难她。” 侯夫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爷放心,此事我亲自问过瑶丫头。她手上戴着右相府儿子亲手送给她的同心链,既然她都已经接受了这同心链,就说明她心里是愿意的。我也问过她是不是真心接受,她也点头同意了,此事肯定做不得假。” 忠勇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等右相夫人上门时,定要好好招待,务必让她知晓咱们对瑶丫头格外重视,这样日后他们才不敢轻视瑶丫头。” “这是自然,明日只是问礼,你来不太合适,云行到底年纪还小,恐怕体现不出咱们侯府的重视程度。我想好了,明日便让元铮来。” 忠勇侯点头应允,“也行,元铮乃是我侯府长子,又得陛下看重,更何况如今还有大将军的身份,由他出面,自然是最为妥当。” 第262章 她愿意 第262章 在周朝,问礼乃是求取婚事流程的开端。具体而言,男方会请媒婆前往女方家中询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女方要是愿意给出八字,便意味着女方认可这门亲事,接下来才能推进到下一步骤。 虽说程序是这样,但实际情况中,大部分就像昨天右相夫人那样,事先提前打听询问清楚,在得到两家口头上的应允之后,才会让媒婆正式上门。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贸然前去问八字,万一女方不同意,从而损害了女方的名声。 同样的道理,为防止行事过于张扬而招来外人的瞩目,一般情形下,出面接待媒婆的不会是一家之主的男性,而是由家中的主母来担当此任。然而,不少人家想要展现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便会指派家中那些有作为、有能力的子孙一同参与接待事宜,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该门亲事的器重之意。 侯夫人心里清楚,自家夫君对此事不会有异议,但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商量。她把事情梳理完,跟忠勇侯讲了一遍,又接着说:“等会儿元铮过来,你就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明日把其他事情往后推一推,早点过来,千万别等到事到临头,被其他事务缠住脱不开身。” 忠勇侯点了点头,应了声“行”,随即起身招呼张管事:“你去唤大公子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他说。” 张管事弯腰称是,然后退下离开了。 ……… 这边,叶云行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把门推开,就看到叶云舟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墙院外墙角处一棵顺着墙壁攀爬上墙、开得正艳的花朵,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叶云行只瞧了一眼那背影,就认出是自己的大哥,又惊又喜地喊道:“大哥,你今天有空回来了?” 说完,他把手中的木匣放在旁边的桌上,快步迎了上去,满脸笑意地看着叶云舟。 他们兄弟二人自幼感情深厚,确切地说是叶云行单方面地黏着他大哥。后来大哥随父亲外出数年,待大哥归来,两人不仅没有生分,叶云行对大哥的敬重还更深了一层。 对于大哥这次未经他许可便进入屋子一事,他心中没有丝毫的不高兴,相反,内心满是欢喜。在他眼中,这么多年来大哥始终克己守礼,如今这样做,定是出于与他亲近的缘故,所以他格外珍视这份难得的亲近之意。 叶云舟其实早在叶云行走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此刻听到叶云行呼唤自己,他这才慢慢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转动眼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弟弟。 这一看,竟让他有些恍惚。记忆里那个爱哭鼻子,又瘦又小的小儿,如今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个头差不多快要和他齐平。虽说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嫩之色,可已然能看出几分少年朝气蓬勃的模样。 叶云舟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先是渐渐握紧,而后又缓缓松开了。这并非因为发怒,而是出于担忧。他头一次如此担心自己不如他人那么讨喜,会让人觉得无趣,从而厌烦。 是他当时亲眼目睹了那场景,一时间气血上涌,实在是太难接受了,这才匆忙做出了定论。等到离开之后,他独自静下来冷静了一会儿,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弄错了,是自己误会了他们。 他不相信洛水瑶是那样的人,只是这会儿要是直接去问洛水瑶,肯定会让她觉得自己不信任她,反而惹得她不高兴了。她原本就想要与自己分开,要是自己这么做的话,不用想,绝对会让她更快地离开自己。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经过反复思量,才来到自家弟弟的院子里,打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个明白。 叶云行发现兄长紧盯着自己,眼神幽深,却一声不吭。 他心里有些没底,抬手摸了摸脸,又瞅了瞅衣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他抬头,试探着问:“大哥,怎么了?” 他的声音将叶云舟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叶云舟转过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示意他也坐。 此时叶云行也察觉到了大哥情绪不太对,对于大哥,他既敬重又亲近,可还是难免有些害怕。见大哥这般神情不明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听到让坐的话后,乖乖地在对面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抬头挺胸,身子坐得笔直,就怕大哥会借机训斥自己一顿。 或许是因为他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好笑了,竟使得叶云舟脸上那紧绷着的神情有所缓和。叶云舟看着他,略微思索片刻后,开口问道:“你与洛表妹的关系如何?” 叶云行是谁?他向来很会察言观色,自然听出了自家大哥语气里的缓和意味,听到这话后,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我与洛表妹的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哦?” 叶云舟微微眯起双眼,追问道:“好到什么程度了呢?” 叶云行听了这番话后陷入沉思,那可是他的小师傅,徒弟对师傅该怎么做?他这是头一回当徒弟,对于师傅和徒弟之间的日常相处模式,全然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应该和对夫子差不多吧?那要不就把她当作夫子对待?这样想着,他便开口说道:“她若要喝水,我就给她添茶;她若是腿疼了,我就给她捏腿;她想责骂我,我就受着;她要是夸奖我,我就听着。” “嗯,就是如此。”他思索了一番后,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照这样做的话,自己应该能当个好徒弟,想来是不会错的。 此时的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瞧见自家大哥已然黑了脸,眼中满是压抑着的怒火。 叶云舟不可置信,寻常的兄妹之间都未必能这般亲近,他们这到底是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有这样的相处模式,这简直和夫妻之间的相处没什么两样。可他还是不甘心,又接着追问道:“那她也愿意接受和你这样相处吗?” 原本打算抬头问问自家大哥为何要这么问的叶云行,听到这话后,又垂下眼眸思索起来。徒弟对待师傅,不都是这样相处的嘛,自己是她的徒弟,自己对她尽孝,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想到这儿,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愿意接受。” 第163章 闹事 第163章 叶云舟听到这话后,再也没法安坐了,一下子站起身来,迈着大步朝着门口走去,然而就在准备伸手拉开门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句:“你喜欢她吗?” 叶云行被自家大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道大哥为何突然这样,也赶忙跟着站起身来,紧接着就听到大哥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他先是一愣,心里想着这“她”是谁 过了一两秒,他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哦!大哥说的应该是他的小师傅。随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喜欢呀,我当然喜欢她了,洛表妹长得好看不说,还教我雕刻木雕呢,我怎么会不喜欢。” 叶云舟听到他说出“喜欢”二字的瞬间,便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耳中只是隐隐约约传来“当然喜欢,长得好看”这几个字。 他心里头难受,不由地把步子迈得越发快了,因此后面的话是一点儿都没听到。 叶云行瞠目结舌地瞧着自家大哥眨眼间就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只好把还没说完的话默默咽了回去。他抬手挠了挠头,满心疑惑,搞不懂大哥这突然前来又匆忙离去是怎么回事,怎么尽问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算了,他也想不通,那就不管了,反正看起来应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他转身把木盒里的木雕放在自己床上,想着再精心雕琢一下,这时听到有人通报,说是张管事来了。这张管事是他父亲身边的管事,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一向极为敬重。听到通报,他赶忙整理好衣衫,迎了上去。 张管事朝着叶云行躬身行礼,说道:“老奴见过世子。” 叶云行连忙让他起身,不必多礼。早在圣旨下达的那日,他爹娘就派人来告知他了。虽说他心里满是疑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圣旨已出,他只好接受。此刻听到张管事这么称呼他,除了感觉有些不太习惯之外,却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触。 张管事听了这话便站起身来,也不绕圈子,径直问道:“世子,我方才听下人们说大公子来过您这院子,不知大公子现在还在不在?” 叶云行摇了摇头,说道:“我大哥刚走。” 张管事皱起眉头,又问道:“那你可知他去了哪儿?” 叶云行再次摇头,回应道:“我不知道,大哥没说,不过我看他走得挺急的,许是有要紧事,您要是找他有急事的话,就赶紧去寻他吧。” 张管事听了这话,也不多停留,再次行礼道:“告辞。”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叶云行又挠了挠头,心里暗自琢磨着,他怎么感觉今日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呢。 ……… 张管事在府里四处找寻了一圈,都没见到大公子的身影,最后从门房那里打听到大公子已经骑马离开了,他这才回到书房去禀报。 忠勇侯皱着眉头,暗自叹气,“这孩子怎么来得急急忙忙,走得也这么仓促,也不知道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片刻后,他对张管事吩咐道:“罢了,你派个下人去隐龙司一趟,告诉他,让他明日早点回府,府里有事情需要他出面处理,务必把话讲清楚。” 张管事点头应下,接着便转身去给下人交代事情。 ……… 且说洛水瑶这边,他刚回春华院还没坐一会儿,春杏就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说是青玉楼有人闹事,而且把官府的人都引来了。洛水瑶一听这话,立刻站起身来,顾不上细问具体情况,马上吩咐人去准备马车,然后与春杏、春桃急忙赶出府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向侯夫人禀报一声。 由于走得十分匆忙,几人没有留意到秋梨院那边,有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观察着他们。等到他们离开后,这人便跑回院子去汇报情况。 陆昭昭听完禀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手中紧紧捏着一块玉佩,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 ……… 待洛水瑶几人来到青玉楼不远处时,青玉楼门口已然围满了人。洛水瑶下了马车,戴着帷帽径直走了过去,春桃、春杏分站在一侧,时刻留意着,以防旁人冲撞到她。 待来到青玉楼门外,周围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了,春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过人群,把她们给带了进去。 洛水瑶绕到前面,一眼就瞧见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婆正在那儿,哭天抢地地哭喊着,而在她身侧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嘴唇泛白,几乎没了什么血色,就这么被放置在地上,烈日当空照着,此刻看上去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此时,方月娘带着几个护卫站在那大娘跟前,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位大娘,我们也已经答应了呀,要是衙役查出任何是我们楼中的错处,我们肯定会赔偿的。只是您孙女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不如先让人带她去救治吧,不然要是晚了,你孙女就没了。” 方月娘心里别提多着急了,今天这老太婆背着自家孙女往青玉楼门口一扔,张口就说青玉楼的吃食害死了人,还强硬地要他们赔50两银子。 这银子倒不是他们赔不起,可要是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了,那青玉楼害死人的名声可就传出去了,往后青玉楼的日子可就别想好过,到那时那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她料到可能是专门来闹事,方月娘便派护卫去寻了衙役过来,本想着有衙役在这儿震慑着,这大娘应该会收敛一些。谁知道这人软硬不吃,还熟知律法,清楚这种情况衙役也拿她没办法,所以她竟是没有丝毫惧意,依旧在门口哭闹着堵门。 如今这事儿闹得,附近围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风言风语也开始变了味儿。方月娘心里着急得很,可又不敢太强硬,毕竟这老婆子口口声声说,要是把她逼急了,她就一头撞死在这。青玉楼是绝对不能背上害死人命的名声,也绝不能背上逼死人的名声啊,一时间她竟有些无可奈何。 第264章 老太婆 第264章 就在她心急如焚,一时不知道当下该怎么应对。就在这时,她眼眸轻轻一抬,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春杏与春桃,而在这两人中间,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是瑶妹妹,”不知为何,她心头陡然一松。虽说瑶妹妹年纪不大,可她总觉得只要她来了就能解决此事。方月娘本想走上前去,却发现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略一思索后,只能强行忍住,停下脚步看着对面之人。 洛水瑶藏在下帷帽的眼眸与她隔空对视,自然察觉到了她眼中的神色,也清楚她已经看见了自己。 那老太婆此刻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大腿,扯着嗓子哀嚎:“我的孙女呀,我可怜的孙女!奶奶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咋就这么命苦啊!” 老太婆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听起来悲痛万分,可洛水瑶定睛细看,却发觉她眯着眼睛干嚎,竟没有一滴泪珠滚落。 洛水瑶初见到这场景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有疼爱孙女的奶奶会把孙女直接扔在地上,还不让人施救呢?如今瞧着这老太婆的样子,再联想到现代看过的那些事例,她一下子明白了,这老太婆是在讹人,是拿她孙女的命来讹人。 若是如此,那便好办了,洛水瑶侧身小声在春桃与春杏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她轻轻按下春杏护在身前的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朝着那老太婆的正前方一步步靠近。 老太婆见状,哭声戛然而止,满脸警惕地瞪着洛水瑶,喝问道:“你是何人?想干什么?莫不是要当众斩杀我们这苦命的祖孙俩?” 洛水瑶差点冷笑出声,心想着这老东西的戏还真多,就这一句话,便引得周围那些没瞧出状况、不明就里的人纷纷站在她那边。果不其然,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你是何人?与这青玉楼有何干系?为何要靠近这祖孙俩?难道是要下毒手吗?” 又有人跟着附和:“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还有官府的人在旁候着,青玉楼背后到底是啥势力,难道真不把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回事?” “你别靠近她,赶紧停下,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情绪激动的人向前冲,方月月娘抢先一步挡在前面,她身旁青玉楼的人也围成拱形,阻拦那些神情亢奋的人。 洛水瑶转过身,朝着众人盈盈下拜,说道:“小女不过是一个过路人罢了,各位不必如此激动。我只是想瞧瞧这位小姑娘究竟情况怎样,可别因为她奶奶不清楚状况地吵闹,就让这小姑娘真的丢了性命,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若有个好歹,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旁众人本就是在起哄,见此情形,虽未后退,但也没了刚才那般亢奋。有人高声质疑:“我们怎知你所言属实?” 洛水瑶指了指方才帮忙维持秩序的几个衙役,说道:“官府的人在这儿守着,我能对他们怎样?当今圣上圣明,若我真在众目睽睽下做什么坏事,你们觉得我还逃得掉吗?” 说着,她朝着皇城方向行了一个大礼。众人见她这般沉稳理智,也渐渐冷静下来,纷纷附和:“是呀,当今圣上不会包庇,真有人当众行凶,就是皇亲国戚也难逃惩处,倒是我们疏忽了。” 洛水瑶微微一笑,声音清脆而明亮:“我也知晓诸位皆是良善之人,所以才会这般,有诸位实乃我周朝之幸事呀。不过各位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吗?”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方才因众人维护而满脸得意的老太婆。 此刻,见众人都镇定了下来,那老太婆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紧接着,老太婆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站在了躺在地上的小姑娘面前。一副不好惹的架势。“蹊跷?有啥蹊跷?你说你和青玉楼没关系,那你为啥出头?”老太婆吼道。 洛水瑶对她凶恶的模样毫不在意,平静说道:“没别的,只是路见不平罢了。你煽动周围百姓为你撑腰,正好没煽动到我,我便想问个详细。” 说着她向前逼近一步,“老奶奶,你现在这么警惕,是不是真做了亏心事?” 老太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地上的小姑娘,赶忙又往旁边躲了躲。见周围百姓都在看着,却没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便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哀嚎起来:“我老婆子这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到底做了啥亏心事啊,才会让自家孙女变成这样哟?青玉楼实在太欺负人了!你这小姑娘,也不分个是非黑白,就帮着别人出头,真是没良心,以后都没人敢娶,就是个赔钱货呀!” “赔钱货?”洛水瑶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三个字,目光落在地上那面色苍白难看的小姑娘身上,心里几乎已经笃定这老太太干了什么事儿了。 “很好。”她并没有动怒,声音依旧清脆悦耳,“你口口声声说是青玉楼的吃食让你孙女吃了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那你先告诉我,我也曾在青玉楼用过几次膳,你倒是说说,你孙女吃的是什么呀?” 老太婆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发问,一下子想好的托词没派上用场,愣了两秒才说道:“就是吃了蛋黄酥才会这样的。” “蛋黄酥吗?”洛水瑶步步紧逼,“那你可以跟我讲讲蛋黄酥长什么样,里面都有什么吗?” 老太婆又一次卡壳了,她压根就没吃过,哪能知道蛋黄酥长啥样呀。不过想着这名字里有“蛋”又有“酥”,估计是用鸡蛋做的吧。这般寻思着,她便避重就轻地说道:“那等精致的玩意儿,老太婆我哪晓得里面有啥,就只知道是用鸡蛋做的。” 洛水瑶笑了笑,抬手招呼了一下旁边的方月娘,方月娘便将身后小二捧着的一盒糕点接过来递了过去。洛水瑶把青玉楼售卖的所有糕点都展示出来后,随手拿起一个雪白的糕点,伸到老太婆跟前,说道:“你且说说,你口中吃的蛋黄酥跟这个一样不一样呀?要是不一样,那肯定就不是青玉楼卖的,这青玉楼的蛋黄酥我可是吃过的,它就长这个模样。” 第265章 白眼狼 第265章 那老太婆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雪白糕点,眼珠子一转,赶忙说道:“就是的,就是这个糕点,是我给我孙女买的,带回去她吃了便变成这副模样了,肯定是你们在里面掺了毒,才会害死我孙女。” 洛水瑶再次大声问道:“你真的确定是这个糕点吗?不会认错?” 她将“确定”二字念得极重,再一次点醒了那老太婆。 老太婆拍拍胸脯,那副模样仿佛她绝不会认错似的,大声说道:“老婆子就是买的这个糕点,绝不会有错,若是错了,我便天天遭雷劈,要是我说谎,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洛水瑶笑了,往后退了一步。先前给老太婆看时,是将那块点心放在手掌心的,四周的人们离得不是很近,并未看清楚那点心的模样。此时她后退一步,将手掌摊开,把点心拿在手上,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顿时,人群中一片哗然。毕竟青玉楼近些日子太过火爆,他们不少人都进去吃过,哪怕有些家庭贫困,可家中儿女闹着要买上那么一份也是有的,所以大部分人都认得她口中的蛋黄酥到底长什么模样。 有人盯着那糕点眨眨眼,疑惑道:“莫不是我眼花了?这蛋黄酥怎么跟我在青玉楼吃的蛋黄酥不一样?” “你没眼花,我看着也完全不一样,那蛋黄酥是金黄色泽,这是什么?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完全就不像嘛。” 有人回过神来了,先看了看洛水瑶手中那白嫩的糕点,又瞧了瞧此时听到众人说话,面色已有些慌张的老太婆,迟疑着说道:“话说我们是不是被这老太婆骗了?她们根本就没有吃过青玉楼的蛋黄酥,完全是想讹人呀。” 洛水瑶听到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转身看向那面上已露出慌张之色、正想往后逃窜的老太婆,接着将手中糕点放在方月娘身边的盘子中,轻轻拍拍手,这才开口说道。“春杏,你带大夫过来给这位小姑娘瞧瞧。” 春杏早就已经把大夫请了过来,之前一直和大夫在旁边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听到小姐的吩咐,便带着大夫走上前来。 那老太婆见大势已去,当即就想往人群里退去。洛水瑶见状又说道,“上来两个人,都扶好这个老婆婆,可莫让她因腿软而伤到自己,或者撞到了别人。” 老太婆听到这话,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了,转身就想跑,却被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上前架住了胳膊。老太婆顿时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官爷们都在这,你们还想强抢民女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打趣道:“老太婆,你别逗乐子了,就你这样的,谁还抢呀?” 洛水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周围安静一些,随后上前看向老太婆说道:“老婆婆,你若安安静静的,等我们查清你孙女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会送你离开。如若你再这般大吵大闹,我相信官爷应当不会坐视不理的,毕竟按我大周律法诬陷他人者,杖五十,罚银十两。相信以老婆婆您的身子骨,可受不住这五十杖,也掏不出这十两银子吧。” 老太婆顿时被吓得噤了声,她向来是个蛮横的性子,在家中耀武扬威,啥都不怕。这种事她之前也干过几次,可每次那些主家都因为怕她影响生意,便给钱私了,却没料到今日竟是踢到了铁板上。 而这边,春杏带来的大夫仔细给那小姑娘检查了一番,发现小姑娘身体极为瘦弱、羸弱,此刻正处于昏迷状态,因长时间未得到救助,都快要休克了。大夫赶忙从药箱里拿出随身带着的一颗药丸,塞入小姑娘口中,又取出银针,在姑娘身上针灸了一番。 洛水瑶看到这情形,走上前,站在那小姑娘身侧,为她挡住太阳落下的余晖。春杏见状,也想站到洛水瑶身侧,默默帮忙遮挡着。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那小姑娘轻轻咳了两声,随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待她看到眼前这些人时,忽然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洛水瑶蹲下身子,将那姑娘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还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那大夫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小姐,待会老夫开上几副药,让这位姑娘好好服用着,她这般身子已经伤了根本,日后恐怕会影响寿命,还得仔细调养才行啊。” 他其实心里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只是与其跟身后这位小姑娘的亲奶奶交代,倒不如跟这位小姐说。他看得出这位小姐是个心善的,只是作为大夫,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了,他又哪能都照看得过来呢。 洛水瑶礼貌地谢过大夫,又示意春杏去拿药方并结清诊金,然后才扶着这姑娘缓缓站起身来。 那小姑娘望着自己的亲奶奶,几乎泣不成声。其实她昏倒时还有意识,知道奶奶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毕竟之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 她回头看了看旁边这位救治自己的好心小姐,咬了咬牙,狠下心说道。“民女要告发亲祖母,她多次行欺诈之事骗取银两,还肆意虐待民女,甚至妄图将民女置于死地。” 说着,她挣脱洛水瑶的手,跪在地上,朝着衙役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衙役见状,上前想要扶起她,却因她是女子,不好直接上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洛水瑶。 洛水瑶接收到这眼神,随即去扶那小姑娘,柔声道:“这位官爷已经知晓了,你且站起来说话。” 那小姑娘哭着摇头,“不,此事我也有错,便让我跪着说吧。” 说着,她刚要开始讲述,却被一声哭天喊地的声音打断,“你个小兔崽子,赔钱货,我是你亲祖母呀,你若说出什么好歹来,你便是不忠不孝之人,连你爹娘都一辈子抬不起头,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第265章 匪夷所思 第265章 那小姑娘闻言,转过头,狠狠地望着那老太婆,眼中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那便让他们抬不起头吧。若非他们默认,你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拿我当筏子,去讹他人钱财?你们何时在乎过我的性命?阿弟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我阿爹滥赌成性,你呢,还打着慈母的幌子,用我去给他敛财,帮他还赌资。你根本不配做长辈,我那爹娘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根本不配为人父母。你们都不是人,不是人!” 小姑娘说着,泪水抑制不住地一串串滚落,泣不成声。 那老太婆从未见过向来温顺胆小的孙女,竟突然这般忤逆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用手指着她,“你你你……”地叫着。 四周人群听到这些信息,顿时忍不住哗然一片。有认识这老太婆与小姑娘的人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那王老三滥赌成性,竟整日里醉醺醺的,隔三差五便有赌坊的人上门要债,他怎么还没被断手断脚,活得那般滋润?” 另一个认识他们的人补充道:“你不知道吧,王老三前几日在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还写了欠条。前天夜里,那赌坊的人上门围在王老太婆家门口要银子,说三日之内弄不来银子,便要王老三的命。所以王老太婆这是故意将孙女弄晕,甚至想弄死,就是为了多要些银钱去填她那烂赌鬼儿子的窟窿。” “天呐。”一个妇人拿手帕捂着嘴,满脸惊讶地说道,“我周朝陛下英明,我朝百姓安居乐业,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家,简直匪夷所思。” 和她一起的另一个人附和道:“许是看重男丁而轻视女丁罢了,要不然这小姑娘怎么会说出她弟的命是命,拿她不当人看的话来。” “确实是如此。” 先前讲话的那人听到他们的话,开口附和道,“那家这姑娘家中有一个5岁的弟弟,那孩子吃得胖乎乎的,却被这家里宠得毫无教养,经常在家中打骂自己亲姐姐。这家里人就跟耳聋眼瞎似的,个个都看不到,包括她的母亲也是,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也不为女儿说一句话,甚至把家里大部分的活都交给这女娃娃干。” 说完他有些感叹:“同为邻居多年,我竟是不知,原来这样讹人钱财的事,他们家竟不是第一次干了!” 又有人开口,“我之前开了个豆腐铺子,这老太婆来我家买豆腐,第二天就说我家豆腐坏了,闹死闹活地要我赔 10 两银子。我那豆腐铺子才刚开业,怎么可能赔得起 10 两银子?可她在我家门口死活就要这笔银子,不然我就得背上人命官司。我实在是怕了,好说歹说才求得她同意,只赔了 5 两银子。就因为这,我铺子里没了资金周转,刚开起来还不到一个月的铺子就那么关了。我原以为这事就我一人碰上,刚才还不敢吭声,只是看着这场景觉得眼熟,没想到这老太太竟是个惯犯。” 许是墙倒众人推,之前没有一个人吭声。此时见到老太太的事情被爆料出来,大家便三言两语地说出一个又一个消息。那老太太也慌了,因双手被人架着,只能拼命摇头,喊道:“没有没有,此事是这小贱蹄子同这些人串好的,我并未做过这些事,她要害她的亲祖母啊。” 说着,又狼哭鬼嚎地喊了起来。 一旁的衙役早就等得不耐烦,顺手捡起方才人群窜动时不知谁掉在地上的帕子,团了团就塞进她嘴巴里,并威胁道:“你要是再嚎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老太太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此时哪敢吭声,哪怕再害怕,再不愿意,不得不乖乖噤了声。 衙役制止住了这老太婆,又抬手下压,示意众人莫要吵闹。众人见状,也一个个声音弱了下去。 衙役朝洛水瑶拱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方才众人所说之事,我等还要将这老太婆带回去好好调查一番,若真有此事,她免不了要受些苦头,这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虚弱倒在洛水瑶怀中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也是个命苦的,不过我们也要带回去调查一番,还望姑娘你松手,将她交给我们吧。” 衙役今日当值,收到消息说青玉楼这边吃死了人,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谁知道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那老太婆在那大吵大闹,而实际上并未出人命。按照大周律法,他们确实也没办法做什么,只得在一旁候着维持秩序。此时见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他们便也不想再留在这儿了。 小姑娘闻言抬起头,紧紧抓着洛水瑶的衣袖,和衙役接触,她还是有些害怕,但她仍旧壮起胆子,缓缓站起身,朝洛水瑶拜了一拜,说道:“多谢姑娘大恩,若有一日,我定会涌泉相报。” 王小妞是打心底里感激,她原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毕竟她祖母是抱着让她死的心来的,却没料到居然还有人愿意出手救她。她绝不能连累恩人,必须得把这事儿解决了,清清白白地来向恩人报恩才行。 说着,便拖着虚弱的步伐,主动站在了衙役身侧。 那衙役见状,看了身后其他两人,那两人走上前来,便将小姑娘扶起。待他们走远,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洛水瑶转身朝方月娘颔首示意,随后便站在一旁。众人还三三两两指着她,不知在说着些什么,她也无心去听。 不知怎的?她忽然感觉心跳得厉害,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可若此时离开,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她,若是看到她上了马车,虽说那马车并无侯府标志,但群众的力量不可小觑,若真被人看出什么,知晓了她的身份,她与青玉楼的关系迟早暴露? 她还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此事,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第266章 熟悉 第266章 这边,方月娘见她不愿掺和,大概也明白她的想法,随即收回目光,先是朝在场众人深深行了一礼,才说道:“今日多谢诸位街坊邻居帮忙,若不是你们,我青玉楼恐怕会被这等小人诬陷成功。为感谢大家,在场众人皆可去我楼中免费领一份吃食,当做我楼内照顾不周的补偿。日后若有遇到同样的事情,还望各位街坊多多相助,玉娘在这里再一次感谢诸位。” 她这一番话讲得极为精妙,三言两语便消解了街坊邻居对青玉楼的误解,众人也因方才的莽撞行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愧疚之意。她又顺势以自家是过错方为由头,热情邀请大家进店领取免费的小吃,这一番操作下来,可谓是巧妙至极。 果不其然,众人面面相觑,皆流露出尴尬与难为情之色,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这怎么好意思呢,方才我们可着实冤枉了青玉楼。” 闻言,方月娘连忙上前,笑语盈盈地说道:“各位街坊四邻莫要这般见外,此事原是我青玉楼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大家不怪罪已是万幸,快里边请。” 言罢,她侧身让小二将大门敞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有个好事者先是瞧了瞧方月娘的神色,确认她并非虚与委蛇,便大着胆子率先朝店内走去。有了这领头羊,余下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迈开步子,不一会儿,大家便都鱼贯而入。起初那挂在脸上的尴尬与窘迫,此刻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笑容和期待之色。 经此一事,青玉楼更是声名远播。众人皆道,这青玉楼,不单里面的物件与吃食新奇罕见,更难得的是,青玉楼的掌柜着实极为厚道。且楼内所售的食物和物品皆是物美价廉,价格设定十分亲民合理,让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犹豫不决的人也有了足够的勇气踏入店中尝试一番。如此一来,店里的客流量与日俱增。 当然,这些是后话。 洛水瑶隐在帷帽下的唇角轻轻一勾,她就知道,方月娘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之前与方月娘打交道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以及各种顾客,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注重体面,她很少碰到这等泼皮无赖,所以一开始就失了分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了这次的经历,想必以后她应该不会像今天一般无措。 在青玉楼门口迎客的方月娘似乎有所感觉,隔着人群和洛水瑶对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洛水瑶回礼后,随后一步步往后退,逆着人群回到了马车里。 ………… 这厢,洛水瑶刚离开侯府,就被眼尖的下人瞧见,报给了陆昭昭。 陆昭昭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立刻叫来身边的嬷嬷和近来得力的丫鬟,对她们细细叮嘱一番,然后就打发了她们出去。 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后,她一个人坐在房里仔细地想,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做得万无一失。这次,她一定要让那个村姑彻底离开侯府,绝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她全然不知。此时,在院子中不起眼的角落里,红果抱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院子,还不时往她屋子那边张望一番,眼神中满是挣扎。 ……… 这边,洛水瑶刚踏入马车坐定,便察觉到天色骤然暗沉下来,惊雷滚滚作响。以当下的时节气候而言,这样的天色若降下暴雨倒也不足为奇。洛水瑶抬手掀起车帘向外眺望,只见方才还清朗明澈的天空,此刻已然被层层乌云所遮蔽,仅仅片刻工夫,豆大的雨点便纷纷从空中坠落而下。 “小姐,这天气可真是说变就变啊,就这么一会儿,您看天色就变得如此昏暗了。”春桃凑到跟前,看着外面越下越密的雨点感叹道。 洛水瑶此时已经坐了回去,见两个丫鬟凑在车窗边望着外面,也笑了起来:“这马上过了春季,临近夏季了,今年也没有多少雨水,下雨倒是好事。只有下了雨,农民的庄稼才能茁壮生长。” 春杏点点头:“就是啊,只是这天色太过昏暗了,奴婢看着都觉得压抑得很,想必这场雨应该要下许久的吧。” “这倒是不知了。反正若是下雨了,我们便在屋中休息两日,近些日子你们也忙坏了。”洛水瑶又看了一眼天色,不在意地回道。 她此时只觉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盛,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如今天色已然不早,她只想快快回去。 春桃和春杏挑起帘子望马车外瞧了一会,春桃敏锐的察觉到洛水瑶情绪不佳,便向春杏使了个眼色,春杏接受到她的示意,朝洛水瑶悄悄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随即两人准备放下帘子。 可正当她们要放下帘子时,眼尖的春杏忽然看到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急忙喊道:“等等,小姐,你看那有什么?” 洛水瑶听了有些疑惑,但还是凑过去,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墙脚下,似乎有个人形物体躺在那里,她心中猛地一惊,连忙喊道:“快停,快停车!” 车夫闻言赶忙拉紧缰绳。 此时外面已是暴雨倾盆,就这么一会儿,京都的街道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积水。 待马车刚一停稳,洛水瑶就撩起裙子,迅速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她全然顾不上戴帷帽,径直朝着墙角处狂奔而去。春桃春杏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她这般着急后,也只能紧跟着跳下马车。 这墙角看似不远,实则有一段距离,洛水瑶向前跑了几米,就看见混着雨水有丝丝细流淌过来。她心里猛地一紧,这段距离已足够让她看清墙底下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着让她觉得极为眼熟,可此刻她太过慌张,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她也顾不上其他,只是撩起裙摆,跑的更快了。 第267章 疑云 第267章 眼见张管事一行人离开,叶云行步入屋子,从盒中取出木雕,就着窗户透进的光亮端详起来。大哥生辰将至,他平日埋首学业,闲暇时光甚少,恰好这两日得空,便打算抓紧完成这木雕作品。然而屋内光线实在暗淡,他朝院外望了望,思及在自己院子里,下人们不会向父亲打小报告,于是打算把木雕挪到墙边的桌子上,继续雕琢打磨。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东西突然砸中了叶 云行的脑袋。他连忙站起身,一手小心地抱着木雕,另一只手捂着被砸疼的部位,踮起脚往墙那边张望,当然,这墙面颇高,他什么也没瞧见。 他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滚落在脚边的东西,接着把木雕放在桌上,弯腰拾起那个东西细细查看。只见这外面是一个类似布的东西,他捏了捏,感觉里面像是石头之类的硬物。于是他解开布条,果不其然,布中间包着个土块。他抖了抖布条,随手将土块扔掉,拍了拍布条上面的尘土,这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然而,随着阅读,他的面色越发难看。 看完后,他攥着布条,神色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满心焦急的想找出那扔东西的人问个清楚,可在院子外四周寻觅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并未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又低头瞧了瞧布条上的信息,他心中愈发焦急,可如今找不到人,无奈之下只好折返。 回到院子后,他看到桌上的木雕,也顾不上其珍贵,拿起来回了屋子,随手搁在自己床上,随后找出他藏了多年的私房银子,走了出去。 叶云行从屋子出来,看到院子中的下人,他的脚步顿时停住。犹豫在心头一闪而过,手中的布条被他攥得更紧。权衡再三,他最终没敢派人把这事告诉忠勇侯与侯夫人。毕竟这事关女子名节,那不知名的人都敢用此来威胁他,要是把事情闹大,真把对方逼急了,恐怕会害了洛表妹。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光靠他一个人,又能救得了洛表妹呢?他心乱如麻,沉思片刻,最终牙关一咬,招手唤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抬眼瞧见世子脸色如此难看,不由得心中一惊,不过很快就强自镇定下来。在他印象里,世子向来脾气温和,想必不会无端迁怒于他。于是,小厮赶忙恭敬地行礼,开口问道:“世子有何事要吩咐小的?” 叶云行走上前两步,凑近小厮,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去隐龙司,告诉大哥让他来桂花巷找我。记住,只告诉大哥一个人,不要惊动其他人,而且要快。” 那小厮虽满心疑惑,但见二公子神情这般郑重严肃,也跟着郑重点头应道:“是,小的这就去。”随后将手中水桶搁在一旁,拔腿快步跑出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之外。 小厮出了院子,依着自家公子的交代,一路疾跑着往府外奔去。哪晓得刚跑过墙角,从草丛中一棵大树背后突然窜出一人,此人二话不说,抡起木棒照着小厮的后脑勺狠狠敲去。 小厮完全没料到会遭遇这般袭击,压根没看清人影,便两眼一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敲人的家伙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小厮只是后脑勺肿起一块,性命并无大碍,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她双手扯住小厮的双腿,将其拖到草丛花丛深处藏好,又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发现她的行径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离开。 ……… 小厮这边的情况,叶云行完全不知。 他自觉安排妥当后,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两分,暗自思忖着待大哥赶来,此事或许便能迎刃而解。但此刻他也无法坐以待毙,于是紧紧捏着布条,依照布条上的指示从侯府的小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他脚步匆匆,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四处张望,生怕撞见熟人,万一被问起,他还真不知如何应对。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他大步流星地赶路,没多久就抵达了布条上指定的位置。他环顾四周,满心疑惑,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一个和之前一样用布条包着土块的东西朝他飞来,好在他已有防备,侧身一闪躲开了。又一番查看后,确定周围确实没人,他才捡起布条,只见上面指示还需穿过两条巷子。他略一思索,担心去晚了误事,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指示前行。 谁曾想,在他即将走出这条巷子口的瞬间,几个面戴黑巾,手持木棒的人猛地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幸好他这一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在看到巷口路面上被阳光投射出的人影时,心中便警铃大作,随即放缓了脚步,否则必然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棒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们是谁?为何要对我动手?”叶云行一边抱紧怀中的银子,一边往后退去,同时身体微微后退,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那几个面戴黑巾的人手持木棒,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他一步步逼来。其中一人瞧见叶云行这副警惕又准备逃跑的模样,嘿嘿一笑,用一听就知道是乔装出来的声音说:“并非我等非要与你为难,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可莫要怪哥哥们呀。” 话音刚落,那人便提着木棒又大踏步地往前走了几步。 叶云行瞧着这架势,哪还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想往回跑,可刚跑没几步,却发现巷子那头也站着几个跟眼前这些人装扮一模一样的人。他顿时心里一紧,赶忙提高声音喊道:“我可是忠勇侯府的世子,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岂敢伤我?” 那正往前靠近的几人听到这话,脚下的步伐微微一滞,为首之人皱着眉头,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叶云行。 叶云行见此情形,心中暗喜,寻思着这些人估计是忌惮侯府的威名,不敢随意造次了。 果不其然,那为首之人身旁的一人面露迟疑之色,小声问道:“大哥,这小子自称是忠勇侯府的世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咱们真因为这事得罪了忠勇侯府,那咱们可就全完了。” 他本就是这些人里胆子最小的,此刻听到叶云行这般喊话,心里头对权贵的畏惧一下子涌了上来,赶忙壮起胆子向那为首的大哥问道。 为首之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泛起了犹豫,可一想到雇他们来的那人给的银子,还有许下的承诺,便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把那点顾虑压了下去。 他暗自思忖:这小子瞧着确实不像是一般人,可要说他是侯府世子,那绝无可能。这京都谁不知道,那侯府世子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且其武力非凡,要是他们真的碰上了,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又哪能容得他们这般步步紧逼,这小子多半是随口胡诌来诓骗他们的,可不能轻易就信了他的话。 第268章 好运气 第268章 这般想着,他的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不可能!他要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我这脑袋就能割下来让你当球踢了!再说了,那些权贵子弟,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身上更是穿金戴银,尽显富贵。可你瞧瞧这小子,虽说看着有那么点儿贵气,可实际上浑身上下压根就没几样值钱的玩意儿,哪有半点豪门贵公子的样子啊,肯定是他随口编出来诓我们的,咱可别被他给糊弄了。” 可是另外几人脸上依旧带着些迟疑之色,正想着再劝劝老大,让他谨慎行事,却被那被称作老大的人伸手给拦住了。 “哎,你们难不成不想娶媳妇了吗?咱们无房无地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连个老婆都还没娶上呢!要是拿到了那人答应给咱们的好处,咱还怕娶不到老婆吗?到时候大哥我做主,给你们每人娶两个、三个的都没问题,可都别被这小子给吓住了!” 那老大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木棒,扬起下巴,眼神中都透着一股狠劲。“你们都给我把胆子撑起来,别他妈婆婆妈妈的,谁若耽误了老子娶婆娘,老子第一个先弄死他。” 众人人被他这般软硬兼施地一吓唬,纵然心里头还有些疑虑,也都不敢再吭声了。罢了,就陪着老大铤而走险一回吧,这小子看起来确实不像那些有权有势的勋贵子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叶云行瞧着他们的反应,脸上先前的那一丝欣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见他们又要扑上来,急忙伸手阻拦,大声说道:“等等!让你们来害我的人,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出双倍的价钱给你们。”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钱袋,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他到底是被侯夫人以及侯府上下保护得太好了,根本就不明白钱财动人心的道理,天真地以为只要多给些好处,这些人便会放过他。可他哪里能知晓,这些人一看他似乎没什么能耐守住钱财,起了贪念,只会越发变本加厉地对付他。 果然……,那几个人见状,又停住了脚步。为首的老大贪婪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钱袋,犹豫了一下,随后咬咬牙,大声喊道:“弟兄们,别管!给我上!哼,等我们自己动手抢过来,还用得着这小子给吗?” 叶云行见势不妙,暗叫糟糕,心中不住地祈祷:“大哥,你可要快点来啊,我快撑不住了!” 虽是这般想着,但毕竟流淌着忠勇侯的血脉,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他顺手把钱袋塞进怀里,趁着两边的人冲过来的间隙,矮下身子,像条灵活的鱼一般从那人腋下钻了出去,随后拔腿就往外跑。 被他钻过去的那人完全没想到,这么个大个子竟然能做出如此不雅之事,一时愣住了。等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叶云行的衣角时,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那老大见状,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快,快给我拦住他!” 叶云行拼了命地往前狂奔,后面那些人呈扇形散开,朝着他紧追不舍。一时间,他左躲右闪、奋力奔跑,居然与追他的人暂时不相上下。 又跑过一条巷子,瞅着身后被远远甩开的众人,叶云行心里一阵窃喜,暗自感叹幸好平日里和好友们常玩蹴鞠,练就了一身奔跑的本事,如今竟也派上了用场。 然而,世事难料,紧接着他便发出一声惨叫。他到底是不如这些市井之人熟悉此地的地形,有人沿着他逃跑的路线大致估算出他的方向,提前抄近道将他堵住了。 就趁他回头面露欣喜之时,那人一根木棒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疼得“啊”地大叫一声,这位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贵公子,膝盖瞬间一软,差点就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好在他骨子里还留存着几分坚毅的意志力,强忍着肩头传来的剧痛,伸手去抢夺那人手中的棍子。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激烈的僵持,你来我往地扭打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此刻他被逼到了绝境,后面是步步紧逼的追兵,前面是蓄意阻拦的人。他心里清楚,要是不把面前这人制住,很快就会被后面的人赶上。 可眼前这人身材高大强壮,浑身充满了蛮力,根本不是他能够轻易对付得了的。叶云行听着身后逐渐逼近、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内心瞬间被绝望笼罩,再次在心里呼喊着自家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快来啊! 他这会儿也不指望能把这人打倒了,只一门心思地想着从这人身边躲开继续跑。可谁知道,这人压根就不打算放过他,紧紧缠着,根本不是他能轻易避开的。 就在这紧急关头,他突然想起大哥以前曾跟他讲过“攻人三分弱”。一般人在武力对抗时,下盘往往是其弱点所在。倘若自己实力不敌他人,难以正面取胜,就应该抓住这个关键之处,针对对方的下盘出手,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扭转不利的局面。这人虽然力气大,但毕竟不是练过武的行家,下盘应该不稳。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地抬脚,朝着这人的下盘狠狠踹了过去。 果然,这人腿一弯,毫无防备之下竟被他踢得跪倒在地。 叶云行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也不敢回头看后面追上来没有,拔腿就想往前冲。然而,这一次,他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 第269章 逃生 第269章 就在他成功逃出包围圈的刹那,为首的人猛地伸手扯住了他的半截衣袖。他拼命挣扎,虽挣脱开来,衣角却还是被扯掉一片。就因为这片刻的耽搁,周围几人迅速反应,如饿狼扑食般冲上前,挥拳朝他攻来。夜云行奋力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很快,后腿被人狠狠踢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刹那间,拳头如雨点般密集落下,他只能紧紧护住头部,再也无力反抗。 随着拳脚如雨点般持续落在身上,他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外界的嘈杂喧嚣也越来越模糊不清。过了许久,那些施暴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在这意识的朦胧之际,他恍惚间听到了那些人的交谈。 “大哥,那位叫春桃的姑娘说等事情办完了,给咱们每人百两银子,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一个声音满含期待地问道。 “哈哈,”那被称作大哥的人畅快一笑,“自然是真的。” 紧接着,又有人兴奋不已,高声说道:“哎呀,这可太棒了!有了这百两银子,咱们都能去买一座小宅子了,到时候还能娶一房婆娘,说不定还能剩下些钱,够咱们再去逛几次窑子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先前那人接着又问:“这小子看起来被咱们打得够惨的。也不知道那春桃姑娘跟他有啥深仇大恨,下手居然这么狠。莫非是这小子喜新厌旧,辜负了人家姑娘,才把那姑娘惹急了?”说着,还朝着躺在地上的叶云行狠狠踢了一脚。 那身为大哥的人对那人的举动也没理会,反正那位春桃姑娘交代过别把人打死就行,只是给这小子一顿教训,所以谁做什么他都不制止。听到有人发问,他只是随意地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姑娘说了,这小子的母亲从中作梗,坏了她家小姐与这小子大哥的好姻缘,惹得她家小姐不痛快,所以就想把这气撒在他身上。” “哎,不对,既然是破坏了这小子大哥,与那春桃姑娘家小姐的姻缘,为啥要打这小子呀?”有人疑惑道。 “谁知道呢。”又一人接话。 “许是舍不得情郎受苦,就拿他弟弟出气呗。你还别说,这小娘皮的心可真够狠的呀。”有个人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叶云行,还装模作样地惋惜着说道。 “嗯。”大哥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那小子怀里有银子,咱们事儿已经办成了,把银子掏出来,你们就赶紧各回各家吧,可别坏了好事。” 众人见大哥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多问了,立刻闭嘴。 随后,叶云行感觉到有人用力扒开他的身子,把他怀中那包银子硬生生扯了出去,接着便扔下他不再管。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叶云行的意识慢慢陷入沉睡之中。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仅仅只是片刻而已。叶云行在阵阵雷声里恢复了些许意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瞧见天上乌云密布、没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一颗接着一颗地掉落下来,而这雨竟让他的心神暂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睁着双眼,静静感受着雨滴的坠落,心中满是苦涩与难受。回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些对话,即便理智在告诉他,这事绝不可能是洛表妹所为,但在当下这种情境,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伤心。 雨越下越大,他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坚毅,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等回去之后再问个清楚也不迟。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此地离巷口不远,可因为下雨,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他试图起身,紧紧咬着牙,极力忍耐着胳膊与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好不容易撑起半边身子,却惊觉一条腿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他艰难地伸手摸索着那条不断渗血的腿,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有人拿着木棒狠狠砸在上面的画面,依眼前这状况来看,想必是骨折了。经过多次尝试,却始终无法站起,他最终只能虚弱地趴在地上,拼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向外艰难挪动。 地上粗糙的砂石如利刃般划破了衣衫,丝丝鲜血渗了出来,而后顺着水流缓缓淌向远方。靠着那股不屈的意志,他总算在力气耗尽之前,艰难地爬出了巷子。 他趴在地上,正喘息着,忽然听到雨中传来马蹄声与车轱辘滚动的声响。他吃力地抬起头,瞧见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快速朝自己这边驶来。这一刻,他紧绷的神经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而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在心里默默感叹,原来腿断了竟会这般疼痛难忍啊。 ……… 洛水瑶怎么也没想到,当她把地上那个已然脏污不堪,甚至血肉模糊的人翻过来,撩开那胡乱贴在对方脸上的发丝时,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一时满心的难以置信,叶云行理应待在侯府当中,怎么会跑到这儿来?难道眼前这人仅仅是个长相相似的陌生人?不过再细细打量他身上的衣裳,虽说如今已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可那分明就是和自己分别时,对方所穿的那一身。 她赶忙摒弃了那恍惚间冒出来的念头,不对,这就是叶云行啊! 她顿时心急如焚地跪在叶云行身旁,一边伸手想用力拉扯起他,一边焦急地轻拍着叶云行的脸,急切地呼喊着:“二哥,二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呀?你还好吗?” 然而叶云行却双眼紧闭,身体纹丝不动。 洛水瑶心中陡然一惊,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缓缓将手放在了叶云行颈间的脉搏处。 还好,脉搏还有。 她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用力抱起叶云行的上半身。此时,春杏与春桃也来到她身后,包括不明所以将马车赶过来的车夫。 春桃看到这情形心里直发怵,只匆匆扫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了。可春杏胆子大,毫不犹豫地就上前,打算帮洛水瑶一起抬人。哪成想,她刚凑近,看清那人面容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世子!” 春桃闻言也被惊了一跳,顾不得害怕,急忙上前去,定睛一瞧,居然真的是世子。她的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喃喃道:“世子怎么会在这?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洛水瑶赶忙制止她的发问,急切地说道:“行了,这些事儿等他醒来再问。” 随后朝着春杏道:“你帮我一起将他抬上马车,我们得赶紧回去给他请大夫,他这可伤得不轻。” “是,小姐。”春杏闻言连忙应道,之前她只是顺着小姐的力道小心地扶着夜云行的肩膀,此刻听到小姐的话,心中的慌乱无措顿时有了方向。她随即一手环在叶云行的肩窝,一手插到其膝下,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抱起。 洛水瑶正在使劲抱人,却因春杏突然发力而使力落空,她一怔,就见春杏娇小的身形竟轻松抱起了比她高大许多的叶云行,这会已经向着马车走去。她愣了愣,才想起春杏力气大的事,刚刚一着急倒是给忘了。 此时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拉起一旁因害怕而腿软的春桃。二人跟在春杏身后,在车夫的协助下,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叶云行安置进了马车。 洛水瑶此时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满脸的雨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但她全然顾不上这些,匆忙抬起袖子随意在脸上抹了几把,试图让视线更清晰些,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她喘着粗气,双眼紧紧盯着叶云行,一刻也不敢松懈,时刻留意着他的情况。 春桃在一旁看到,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在马车里一阵翻找,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只翻出一件出门时给洛水瑶带的披风。她把披风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洛水瑶。 洛水瑶顺手接过,下意识向春桃道了谢,然后拿着帕子上前,轻轻擦拭叶云行脸上的雨水。待碰到他唇角乌青的伤口时,叶云行下意识地侧头躲过。洛水瑶看着那伤口,抿了抿唇,随即收回手。 也许是受伤后又淋了雨,身体失温,叶云行的嘴唇发白,虽在昏迷中,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洛水瑶拿起春桃放在一旁的披风,围到叶云行的脖子处。这披风对于她来说虽大,但因叶云行个子高,虽然在马车中无法施展开,却仍未能彻底盖住他的全身。看着他仍旧发抖的身子,洛水瑶咬咬牙,将他裸露在外未被盖住的小腿抱入怀中,试图让他暖和些。她自然知道将湿衣脱掉或许会更好,但这里毕竟是古代,男女大防意识极强,可没有什么医者无性别的说法,她终究还是需要注意些。 春杏与春桃见状,连忙想要上前拉住她,说道:“小姐,让奴婢来。” 毕竟这番场景看起来有些太过出格,她们怕外人瞧见,到时坏了自家小姐的名声。而且自家小姐与大公子的事还未清楚,若是又被人传出与世子有什么瓜葛,恐怕自家小姐的名声就要臭了。 她们不同,身为下人,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且不说无人会留意她们的举动,就算有,她们为主子尽心办事也是分内之事。即便有人议论,左右不过是两个奴才,在世人眼中,她们无需顾及什么名声,只要能伺候好主子,便是尽到了职责。 洛水瑶被她们这般急切的表情唬得一愣,见二人想把她推开的样子,便明白了意思,犹豫一下后放开了。丫鬟为她着想,她自然领情,而且丫鬟的名声也重要,不能被人拿去做文章。 她思索片刻说道:“你们先替他暖一暖,到侯府就放开,别让旁人看见,听到没?” 春杏和春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感动,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回答:“奴婢知晓。” 说罢,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接替洛水瑶的位置,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叶云行取暖,哪怕是因为淋了雨,二人也觉得有些冷,但心里却是暖暖的。她们再一次无比感激侯夫人将自己分给小姐,在这京城中,体恤下人的主子虽然不少,然而像自家小姐这般的,终究还是不多见。身为丫鬟,能遇上这样一位为下人着想、将她们视为身边人的主子,是何等的幸运。 ……… 此时侯府中同样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侯夫人眉头紧皱,满脸焦急,见院中管事之人来了,顾不得大雨,连忙上前问道:“可是找到世子与洛表小姐了?” 那管事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侯夫人。侯夫人见他如此行为,大怒道:“有事便尽快说,若是二位主子有危险,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管事吓得浑身一抖,嗫嚅着开口:“夫人,派出去的人尚未有消息传回,不过已加派人手四处搜寻,只是……还有一事需夫人定夺。” 那管事开始还有些害怕,说话断断续续,但后面便不再犹豫,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只见他微微抬头,偷偷瞧了瞧侯夫人的脸色,见夫人虽满脸怒容,但也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便接着道:奴才将府中下人全部聚在一起,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道有人竟是看到了洛表小姐与世子的踪迹,” 说到这儿,他又顿住,瞧了瞧四周的下人,才接着说:“只是有一事,奴才不知当不当说。” 侯夫人自然看出他这般吞吞吐吐的原因,便挥挥手让周围的下人退下,只留下桑嬷嬷陪在身旁。 那管事见状,才继续说道:“奴才在询问时,有下人曾言,自从从膳堂出去后,洛表小姐便与世子一起在花园中坐了许久。之后,二人分开,世子回了院子,没一会儿,洛表小姐便出了府,又很快派人来给世子传信,翠竹院下人也不知道信上是什么,只知道世子收到信后,便急急忙忙赶了出去。” 第270章 狠狠的打 第270章 侯夫人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暗自思忖:“这洛丫头是怎么回事?不会先是看上了元峥,见元峥不是世子了,才又看上了云行吧?莫非这丫头真是个贪慕权贵的,看到谁能继承侯府,便去勾引谁?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但她毕竟自小在深宅中长大,很清楚这事若传扬出去,对侯府的名誉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她脸色变得阴沉难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恼怒与忧虑,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只能压下心中不悦,沉声问道:“那你可派人去春华院那边问过?他们可有说清楚洛表小姐去了哪里?” 那管事像是早有准备,听到侯夫人的话,马上回答:“奴才已经去春华院仔细查问过了。洛表小姐和她的丫鬟都不在那儿,就剩下管事的张嬷嬷。奴才把张嬷嬷带回来了,她现在就在院外候着。夫人,您是不是要亲自问问她?” 管事一边说,一边微微抬头,观察侯夫人的脸色,身体站得笔直,双手垂在两侧,恭敬地等待着侯夫人的答复。 “那便快唤她进来。” “是。”管事应声,随后出了门,将门外候着的张嬷嬷带进了院子,接着不待侯夫人说话,便很有眼色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心里明白,像这般事情,自己这样的下人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以免日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侯夫人以及桑嬷嬷对他这般有眼色很是满意。 随即,当目光转向垂眸不语的张嬷嬷时,侯夫人脸上渐渐收起了神色,变得面无表情,只是那紧紧盯着张嬷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要将张嬷嬷看穿。 张嬷嬷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身子微颤,头也更低了。 她自然知晓洛水瑶今日匆忙出门是为了何事,只是,小姐并未告知侯府中任何人她是那新开的青玉楼老板一事。如今她们盘问起小姐的踪迹,她只能随意找出借口说小姐外出,却不敢直言她去了何处,心中暗自祈祷能蒙混过关,以免给小姐带来麻烦,同时也害怕侯夫人识破自己的谎言后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紧张得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 侯夫人冷厉的目光在张嬷嬷身上盯了许久,瞧出她的紧张后,神色缓了缓,才开口道:“方才有下人说,洛表小姐出府后,又派人回来寻了世子,之后二人便都没了踪影。你在春华院伺候着,可知道些什么?别妄图隐瞒,如实说来,否则后果自负!” 侯夫人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张嬷嬷心上。 张嬷嬷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极低,嗫嚅着不敢回话,心中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应对侯夫人的质问,才能既不暴露小姐的秘密,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她紧张得直咽口水,却不得不将之前告诉那管事的话再次重复一遍,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夫人,奴婢只知道小姐今日烦闷,想要出去走走,并不知她为何要唤世子,也不知她唤没唤世子。奴婢……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怎会清楚这些事?” 张嬷嬷边说边偷偷抬眼瞧了瞧侯夫人的脸色,见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眼神中透着审视与怀疑,她确实是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明明小姐去青玉楼处理事情,怎么会把世子也唤出去?莫非是青玉楼的事情闹得太大,小姐不得不请人去撑腰,可这事小姐也并未告知过她,她又如何敢贸然回答,可别到时误了小姐的事。 这般想着,她心里越发没底,又赶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侯夫人能相信自己这一番说辞,别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桑嬷嬷一直在一旁仔细盯着她的神情,见她眼神闪躲,微微叹了一口气。她都能看出来这婆子说谎,自家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她心里暗叹,这洛表小姐以往不都是个极有分寸的姑娘吗?怎么就能做出如此之事?要知道夫人最看重的就是两位公子,可偏偏这洛表小姐挨个招惹,这等于是触了侯夫人的底线,侯夫人如何能不怒? 果然,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室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让人有些窒息。片刻后,侯夫人忽地笑了,笑中带着冷意:“桑嬷嬷,你去将这婆子给我拖下去,就放在咱们府中最显眼的地方,去找婆子给我打,狠狠的打,我倒看看她这一把硬骨头能撑多久。” 侯夫人眼神中透着狠厉与决绝,她绝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敷衍隐瞒,尤其是涉及到她两个儿子的事情时。 桑嬷嬷面露不忍,但此时夫人在气头上,她不敢不应,“是,夫人。” 说着就走上前便要拉扯张嬷嬷,张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求饶,“奴婢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还望夫人饶命啊!” 张嬷嬷实在害怕,虽说大周律法有规定,哪怕是奴仆也不能随意打杀,但奴仆犯错,主家还是有权给予惩罚。若她年轻倒也罢了,如今这般年纪,哪能受得住一顿打,只能苦苦哀求侯夫人,声泪俱下道:“夫人,求您看在往日奴婢曾在您身边服侍过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嬷嬷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红肿起来,眼神中满是害怕,希望能唤起侯夫人一丝怜悯之心,免去这顿皮肉之苦。 桑嬷嬷嬷嬷见状忙上去拉她。 说来,这张嬷嬷以前在夫人院中时,是在她手下办事,二人虽说不是很亲近,但也相识多年,此时看她如此,心中难免不忍。 她制止住不停磕头的张嬷嬷,说道:“行了,你若真是不知情,就赶快起来,夫人已经够体贴下人的了,你若如此逼迫夫人,小心夫人生气了,真要了你的命。” 口中虽是这般劝着,可她的眼神却紧紧盯着张嬷嬷。见张嬷嬷看向她时,便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虽说大周有律法,不可随意处死奴婢下人,但制定规则的本是上位者,若真有奴仆犯事,主家想要其性命还不简单,一般也鲜有人会去管这等事。毕竟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道里,奴仆的生死很多时候还是攥在主家手中,只要主家手段高明些,找个合适的由头,让奴仆悄无声息地消失也并非难事。 第271章 回府 第271章 张嬷嬷看到她的示意,微微一怔,随即求饶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她心里自然明白,这是桑嬷嬷在暗暗提醒自己呢。 可是她着实不能说出小姐的去处,小姐待她那么好,况且她的孙子也在小姐手下办事,她又怎能不顾小姐意愿而出卖她呢?一时间,她陷入两难境地,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低垂着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双手也不自觉地揪紧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侯夫人方才本是存着几分吓她的心思,想着她如此害怕,定会说出一二来,可此时看她这般模样,却不由得怒从中起,厉声呵斥道:“好呀,你在我府中几十年,竟能被一个才来府中没多久的小丫头片子所收买,连我这个主家都不认了。既是如此……”侯夫人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提高声调喊道:“桑嬷嬷,还不快去!” 那话语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桑嬷嬷听了,身子一僵,心中暗叹,却也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拉起张嬷嬷朝外走去。 张嬷嬷心中苦涩,却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求情了,她心里清楚,自己身为侯府下人,这般做法确实不妥。罢了,她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了,大不了一死。只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还在担忧,小姐究竟去了哪儿?真的把世子带走了吗?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回来。 侯夫人见这俩婆子出去后,气得挥手将桌上的茶盏茶杯一股脑儿全扫落了,室内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她高声喊道:“还有没有人?给我滚进来!” 院外候着的管事听到夫人的声音,赶忙佝偻着身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敬道:“夫人,奴才在。” 侯夫人一边喘着气,一边顺手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就快步朝外走去。那管事见状,连忙紧跟在她身后。侯夫人边走边问:“我让你们去唤侯爷过来,怎的到现在还不没消息?” 那管事听了心中一紧,忙解释道:“奴才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今日侯爷那边事务太过繁忙,您也知道,京都府衙,我等下人不可亲自闯入,只得传信,如今还未传信回来。” “那大少爷呢?大少爷那边也没消息?”侯夫人站住脚步问道。 此时雨水声噼里啪啦,几乎要盖住她的声音,可管事依旧听得清楚。“大少爷并不在隐龙司,奴才派去的人回道,大少爷外出京都,许是今日都难回来。” 管事低着头,雨水成串地顺着他的脸颊、额头滑落,可他也顾不上擦拭,仍旧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心里忐忑到了极点,就怕侯夫人迁怒于自己。 侯夫人闭了闭眼,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随后继续抬步朝府外走去,边走边恨恨地说道:“这两父子一到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顶用的。” 管事见状松了一口气,赶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言半句。 直到二人快到侯府门口时,便看到侯府大门大开着,一辆马车从府外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因今日寻叶云行和洛水瑶,府中下人大半都出去寻人了,府门自然是大开着。此时有门房见此情形,虽说有心上前阻挡,可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冲进府中。当然,也是因为他认出那马车是侯府的马车,才会在马车靠近时愣了一下,没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侯夫人见到那马车,心中一紧,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待马车进了侯府,因里面道路狭窄,已不适合马车继续前行,车夫便赶忙将马车停下。 洛水瑶一直留意着外面情况,在马车靠近侯府时,就吩咐春杏、春桃放开叶云行的腿。 许是这一路的暖和,叶云行的面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发青了,可依旧不太好看。此刻见马车停下,她也顾不得其他,让春杏、春桃跳下马车,车夫也在外面搭把手帮忙,三人合力将叶云行拖出车外。 侯夫人匆忙赶过来,一眼就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这般凄惨的模样,顿时把责备的事儿全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儿子怎会受如此重的伤,焦急地连忙朝身后的管事喊道:“你快去将大夫请来,要快!” 管事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府外跑去,那慌张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侯夫人则赶忙凑到叶云行身边,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嘴里不停地唤着儿子的名字。 但她终究是个养尊处优的深宅妇人,此刻只能手足无措地围着众人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水瑶也顾不上向她行礼了,当下实在是心急如焚,再次唤来春杏将叶云行背在背上,见此时雨还未停,洛水瑶赶忙将自己的斗篷兜头盖在叶云行身上,一边帮着春杏扶稳,一边时刻留意观察着叶云行的情况,她与春桃二人在旁扶着,便匆匆往叶云行所住的翠竹院赶去。 侯夫人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待三人的身影走了好一段后,才回过神来,赶忙提起裙角追了上去。可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有洛水瑶三人那般腿脚麻利,哪怕心中焦急万分,也只能看着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远远地坠在后面。 她想喊让他们等等,可那声音很快就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淹没,她急得眼眶泛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撩起裙子,加快脚步,一心就想快点知晓儿子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那管事出了侯府后,纵马疾驰没走多远,竟碰巧遇到了诊治完病人正要回去的楚大夫,他顿时一喜,连忙下马挡住了对方,赶忙将侯府小公子受伤急需诊治的情况说明了一番。楚大夫闻言,哪有不应的道理,也生怕耽误了事,当下便将药童留在原地,自己骑上管事牵来的马,坐在管事身后,拎着药箱,二人一同快马加鞭地朝侯府赶去,马蹄溅起一路水花,在雨中扬起一片迷蒙。 第272章 仇视 第272章 这边,洛水瑶等人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将叶云行背到了他所居住的翠竹院。 翠竹院里,此时也如炸开了锅般一团乱,院中管事因已将大部分下人都派去寻觅自家世子,自己便只能留在院里守着,静候消息。他远远地就望见洛表小姐和丫鬟冒雨跑来,急忙上前迎接。待看清丫鬟背上背着的竟是世子,顿时被吓得不轻。好在管事一向训练有素,很快就稳住心神,迅速招呼院中仅有的两个小厮过来,一起将叶云行抬进屋子。 几人将叶云行慢慢放下,管事这时才发现自家主子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而且主子浑身是伤,要是着凉就糟了。于是,他赶忙叫两个小厮,“你们快去把世子的干净衣裳拿过来。” 洛水瑶见叶云行已被安置好,便仔细端详起他的面色,心中暗自琢磨着,此刻似乎暂时无需自己在此守候。 这里毕竟这是男子的房间,若不是方才情况紧急,她也不会贸然跟进来。正欲抬脚离开时,却听到管事的话。她的目光扫向浑身湿透的叶云行,心想他本就身负重伤,若是再遭寒风侵袭,情况必然雪上加霜。 于是,洛水瑶连忙说道:“你们先将他的湿衣换掉,也可简单擦洗一下,但千万别碰他的腿,他的腿似乎断了,要是乱动,恐怕会伤得更重。” 她方才一路跟随,处处留意的就是他这条腿,唯恐春杏二人不小心碰到他的伤腿,致使骨折位置更为严重。 原着中,叶云行就断了腿,后因未及时医治而落下腿疾,虽不影响日常生活,却落下阴雨天疼痛难忍的病根。她本以为没了原主的掺和,情况会有所不同,没想到他还是没能逃过此劫。 “多谢洛表小姐了,此处乃男子居所,您身为女子,还是应当遵循些礼数,莫要将你们那些小地方的做派带到侯府里来。” 翠竹院的管事,是自叶云行幼时起,就被忠勇侯与侯夫人委派至其院子里,掌管一应事务。他终身未娶,几乎将这位小公子当作亲生儿子般照料。如今,眼见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子伤得如此严重,即便洛水瑶的言语皆是关切之意,可一想到小公子是因她才伤成这般模样,管事的脸上难免流露出些许埋怨之色。 春杏和春桃送洛水瑶到门口后便未曾进入屋内。此刻听到管事这般言语,春杏忍不住要站出来维护自家小姐:“刘管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家小姐是小地方出来的做派?若不是我家小姐,世子还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春杏满心愤懑,暗自思忖道:自家小姐分明是世子的大恩人,若不是她们凑巧路过,小姐眼尖,看到后没有犹豫就上前去查看,又怎会发现世子受伤晕倒在那偏僻的巷子口呢?原以为将世子平安送回,即便没有厚赏,也该得到些感激之词,谁能料到,非但没有好话,这管事竟还口出如此难听的言语。 谁能料到,管事听到这话,脸色越发冰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要不是你家小姐,我家世子怎么会遭遇如此劫难。你要是想讨谢,就去寻夫人和侯爷去。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管事,没那个资格替世子道谢。” 在这管事看来,明明就是这位洛表小姐将他家世子带出去的,如今世子伤得如此严重,而她们主仆三人却毫发无损,这实在让他气不过。他家世子打小身体就孱弱,夫人平日里把世子当作眼珠子一样宝贝着,世子可从来都没有遭受过这般重伤。 春杏听了这话,气得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刚要抬脚往前冲去理论,却被洛水瑶迅速抬手拦住。“好了,我们先出去,此事稍后再问。” 洛水瑶离开屋子时,眼神复杂地看了刘管事一眼,对其所言并未回应,接着便拉着春杏与春桃一起站到门口的房檐下。 此时,院子里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虽没先前那般大,但也绝不算小。考虑到叶云行的情况尚未好转,洛水瑶实在放心不下就这样回去,便打算等大夫看过之后再做打算。 侯夫人一路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踏入院子,便赶忙伸手扶住门檐下的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稍稍缓了缓后,便心急如焚地朝着叶云行所住的屋子快步奔去。洛水瑶瞧见她进来,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问安:“姨母安好。” 先前那会儿情况实在是紧急,她当时一心想将叶云行带回屋中,避免他伤腿淋雨,根本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如今既稍稍得了空,自然要按礼数向侯夫人问安。 谁知向来和善的侯夫人仅仅用眼角的余光随意扫了她一下,随后就好像压根没瞧见她似的,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洛水瑶一下子就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怎么也没想到,侯夫人有一日看她,竟会如看仇人一般,眼神中满是冷意与厌恶,她以前可从未见过侯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一刻,她忽然有些茫然,好似时光重叠。原着中,原主是不是就在这样的眼神下,渐渐疯癫,直到失去理智? 春桃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情况不对,眼见洛水瑶呆呆地站在原地,便急忙上前把她拉回到屋檐下,然后拿起衣袖轻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同时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怎么感觉今天这府里的人都怪怪的?而且,刚才那刘管事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要不是因为您,世子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世子受伤和咱们能有什么关系?” 后面那句关于侯夫人为何要冷眼相待她们的话,春桃虽没敢说出口,但看到春桃眼中的担忧与不解,洛水瑶便心领神会。 她定了定神,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背,温声安慰道:“别急,等一会儿问清楚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两个丫鬟都有些不知所措,而她是她们的主心骨,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保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此事定然有什么她不清楚的误会。 她眼眸微微眯起,望向秋梨院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这其中莫不是与陆昭昭有什么关联? 第273章 枯井 第273章 她绝非愚笨之人,那管事信誓旦旦称叶云行受伤与他有关,此事必定有所凭据,否则一个下人怎敢这般对她言语?而且她确信,此事原本与她毫无干系,如今却被无端卷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在这侯府里面,和她交恶的只有陆昭昭。而且原着里也提到过,洛水瑶是由于嫉妒陆昭昭跟侯府的两位公子关系亲厚,加上叶云舟常年在外,很少回府,于是便将心思打到了叶云行身上,偷走他的玉佩,把他骗出去后,还找人将他狠狠毒打了一顿。 后来侯府的下人们四处寻找,整整找了一夜,等到发现叶云行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经过一夜的暴雨冲刷,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虽说之后侯府倾尽全力,叶云舟和忠勇侯也求来了太医救治,但也仅仅是保住了他的腿,虽竭力救治不让他落下残疾,可病根终究无法彻底祛除。 之后,叶云舟亲自率人查办此案,一番追查后抓到几个地痞流氓,然而主谋已带着钱财逃离京都。仅仅依据其手下的一番指认,侯府众人便认定此事是洛水瑶所为。 但忠勇侯却觉得事有可疑,便命叶云行去找到为首之人问清缘由,结果却发现那人已死,此事也就成了死无对证的悬案。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划过一种可能,连忙转身对春杏急切地说道:“你现在马上前往桂花巷南六巷,找到一个叫胡子王的人,将他控制住,悄悄带她到杨威武馆,一定要看紧了,别让他逃跑或者自寻短见,之后听我下一步指示。” “另外,此事至关重要,你行事务必小心谨慎,要做到极度隐蔽,千万不能让人察觉是你将人带走的。”洛水瑶说完,又不放心的补充了几句。 春杏虽然满是疑惑,但见小姐神情如此严肃,也郑重地点头答应,随后不顾外面的大雨,快步跑出了院子。在门口时,险些和管事带来的楚大夫撞上,她赶忙侧身避开,等大夫和管事匆匆进去后,才又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她冒着大雨急匆匆地往府门外赶去,路过后院的花丛时,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敲打声。此刻雨下个不停,周围除了雨声便是一片静谧,好在春杏平日里听力敏锐,不然很可能就错过这声音了。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辨明方向后,伸手扒开花丛,发现后面有一口枯井。 这枯井原本是用来浇灌花草的,后来逐渐干涸,府里又新打了井,它便被闲置在此处,平日里基本没人过来,只在井口盖着一块木板。望着那口枯井,春杏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恐惧,幼时听过的那些鬼故事片段纷纷在脑海中闪现。可一听到井下传来的微弱声音,她还是咬了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伸手挪开了井口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探头朝井下看去。 只见井下有个小厮正半趴在井壁上,不停地用石头敲击井壁发出求救信号。春信挪开木板后,雨水顺势淋了下去,那小厮猛地打了个激灵,冒着雨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睁开。待看清井口上面有人时,他脸上瞬间露出喜色,赶忙喊道:“姑娘,求你救救我。” 此刻他也顾不上来人是女子还是男子了,满心只想着只要有人出现,自己就能得救。 春杏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问道:“你是翠竹院的小厮?”她之前和翠竹苑的下人打过几次招呼,似乎跟这个小厮也有过照面。 那小厮抹了一把脸,回答道:“是,我是翠竹院的小南。” 春杏皱起了眉头,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那小厮再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无奈地说:“此事说来话长,你先想办法救我出去吧。” 春杏一想,自己确实有急事在身,没时间磨蹭,便在四周转了一圈,想办法救井下的人。好在这井废弃已久,井底有不少石块和其他废弃的东西,使得井看起来没那么深。此时,那小厮趴在井壁上,春杏探身下去,两人距离井口也就一臂多长的距离。 春杏在附近找了找,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棒,赶紧跑过去拿起来,朝着小厮伸了下去。那小厮看到木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就伸手去抓木棒。 就在小厮快要抓到木棒时,他却突然停住,面露难色地看着春杏说:“这位姑娘,要不你还是去找个人来和你一起吧。毕竟我是个男子,你一个姑娘家,恐怕拉不动我。” 春杏眉头一皱,瞪着他说道:“少废话,能不能拉动你,是我的事,你快点,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耗着救你。” 小厮没料到她脾气这么大,被唬得一哆嗦,便试探性地抓紧了木棒。谁知道刚一用力,就感觉到一股很大的力量在拉扯,他连忙用另一只手也抓住木棒,紧接着便觉得身体腾空而起。 小厮上来后站在井边,看着自己被木棒刺破皮的双手,又瞧了瞧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感觉像在做梦一般,有些精神恍惚。 春杏把木棒随手丢到一边,接着拿起木板盖在了井上,一转头就瞧见小厮那恍恍惚惚的样子,同时也看到了他颈间有一条红肿得厉害、几乎快要渗血的长棱。 春杏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的木棒,回想起方才小厮躲避的模样,顿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被人打晕了然后扔下去的?” 那小厮听了,吓了一跳,赶忙转身,一脸警惕地看着春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二百七十四章 破局一 第274章 说着,他还不忘将袖口微微下拉,悄悄攥紧拳头,把藏在袖中的东西捏得更紧了。 春杏瞧出他这般紧张的模样,急忙开口宽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方才不过是见你脖颈后有条血痕,所以才有此疑问。你若是觉得不方便说,那便罢了,不必勉强。” 小南听完,悄悄松了一口气,可还是留着几分警惕,说:“既是这样,那我就回翠竹院了,我家世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今日多谢姑娘搭救,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完就要离开。 “哎,等等。”春杏见他要走,急忙出声叫住他。 察觉到小南又警惕地盯着自己,春杏连忙解释:“我是春华院洛表小姐身边的丫鬟,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和我家小姐外出回来时,撞见世子被人打伤,所以才匆匆忙忙把他带了回来。” “世子受伤了!”小南瞬间打断春杏的话语,脸色骤变,满是焦急。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都怪自己办事不力,没完成世子交代的事,不然世子怎会受伤?若大少爷在一旁,寻常人哪能伤得了世子?想到这儿,他归心似箭,转身就要往回跑, 却被春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小南使劲挣扎,试图挣脱束缚,可没想到这姑娘力气大得惊人,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成功,只能着急地站在原地问:“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拉着我,我家世子受伤了,我得赶紧回去。” 小南也实在着急,世子让吩咐他去办的事,他也未办成,如今眼见已错过时辰,这么久过去了,世子也回来了,他得先去禀报一番才行。 春杏自然也看出了小南的急切,然而她实在是有不得不拦下对方的理由。她略带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小南,我真有件事想问清楚,你要是跟我说了,我立刻就松手,行吗?” 不知为何,春杏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此事事关重大。而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这么想,便这么做了,反正耽误这一时半刻的,应该也影响不了什么。 小南听了,虽说心里疑惑,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他若不听不回答,这姑娘八成不会放开他。他只能无奈点头,催促道,“姑娘,那你就赶紧问吧。” 听到小南答应,春杏心里惦记着自家小姐吩咐的事,也顾不上多做寒暄,直接开口问道:“我且问你,翠竹院离这里距离这么远,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这……,”小南思及自家世子的吩咐,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 春杏看出了他的为难,便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算了。那我再问你,这地方偏僻,今日我若不来,你恐有生命危险,你可知,是何人想要你性命?” 小南听到这话,抬手摸了摸刺痛的后颈,咬咬牙,从袖中掏出半块衣袖递过去,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害我,但那人把我拖进井里时,我下意识从他袖口扯下了这片衣料。” 说着,便将那片布递到春杏手中。 春杏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忽地眼眸瞪大,脸上瞬间泛出一丝喜色,不过又赶忙压了下去,连声道:“好,我知晓了,你且将这衣袖收好,莫要再告知他人。” 说着便将那半截布料递给小南,小南连忙接过,复又将那衣袖塞入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春杏有道:“我家小姐有事要吩咐我,我得赶紧去办。你若信我,就悄悄回去躲起来,别让别人发现你。另外,你家主子那边的情况倒还好,我出来时已有大夫上门去瞧了,估计这会已无大碍。” “是真的吗?那我先替我家世子谢过表小姐与姑娘您的大恩。”小南闻言,得知世子无事,心中稍安,随即想到她与她家小姐既救了世子,如今又救了自己,怎么说也得对春杏行个大礼。 可刚要行礼,就被春杏伸手阻止了。“不必如此,我也很忙,我们长话短说,你要真心为你主子着想,不如就听我的,别随意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待一切真相大白了再出来也不迟。” 小南与春杏四目相对,看着她眼中的真诚。想到自家世子和这位洛表小姐关系匪浅,况且这姑娘还救了自己,他一咬牙,决定信她一回,只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见他答应,春杏扬起笑脸,轻轻“嗯”了一声,既然此事已解决,那她便要赶紧去办小姐交代的事。随后她加快脚步,转身朝花丛外跑去。 小南被她的笑容晃了神,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苦笑一声,便转身沿着小路一路躲着人,悄悄回到了翠竹院。 待到翠竹院时,发现院中众人都围在少爷的屋子前,并未有人发现他。他想了想,便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因叶云行长年在书院,因此他院中的下人数量并不多,像他们这类下人,都能一人住一个小房间。所以当他回到自己屋子,关好门窗后,并没有人察觉到他回来了,当然,也没人发觉他曾消失过。 ……… 叶云行这边,楚大夫仔细替他看诊过后,便包扎好他的伤口,又从药箱里拿出药递给管事,讲好用药需要注意的事项,随后就出了内室。 侯夫人此刻正焦急地朝里面张望着,先前她本跟着进去了,可因叶云行有些伤在腿部,需褪去衣物,哪怕她这个做娘的也得规避,于是她就出来了,但一颗心全放在里间呢。此刻听到动静,又见楚大夫推开内室的门,便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问道:“大夫,我儿如何了?” 楚大夫关好门后,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贵公子除了腿部伤严重些,其他地方皆是皮外伤,不消半月,那些伤便会渐渐消退。只是腿上你们可得上些心,他腿骨断裂,看其伤势应是被大力撞击所致,但幸好你们叫我来的及时,而且将他断裂的腿保护得很好,并未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只需好好调养,最多一到两个月便可全部痊愈。” 侯夫人听了,捏着手帕的手轻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虽脸上仍旧满是心疼,但知道能治好便也松了口气。她一想起看到儿子那般凄惨的模样,心里就悸得厉害。 桑嬷嬷见此,连忙上前搀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侧。 侯夫人缓缓缓神后才道:“还得多谢楚大夫,我这便派人送你回去。” 说着,便推开桑嬷嬷,吩咐道:“你去安排人将楚大夫好好送回去,诊金需多给些。” 楚大夫乃是京中有名的接骨大夫,既然行儿腿骨损伤,日后免不了还要多劳烦楚大夫,所以得多加礼遇才是。 “是,奴婢这就去。” 桑嬷嬷行了一礼,随即走到门口,朝楚大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楚大夫背起药箱,朝侯夫人拱手行礼,随后便跟着桑嬷嬷离开了。 侯夫人目送楚大夫出了房门后,便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进去,想看看叶云行的状况如何。 洛水瑶一直闷不吭声地站在门口,她身上虽还湿着,但此刻显然不是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她想看看叶云行状况怎样了,也想弄清楚这些人奇怪态度的缘由。见侯夫人往房门走,便也跟着进去了。 侯夫人听到脚步声,转眸看向她,这才想起她一直站在这儿,随即冷下脸说道:“这是男子内室,你一姑娘家还需知些廉耻,莫要因为无父无母便这般没教养。 第二百七十五 破局二 第275章 此话明显带着些许个人恩怨。周朝可不是前朝,虽有男女大防,却也并非那般苛刻,若无外人在,女子是不可轻易进男子房间,可像这类探病的情形,本就是寻常之事,担不起这般重的话语。 洛水瑶没走,留在此地时本就做好了应对她冷言冷语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顾情面,张口就说出这般不中听的话来,顿时僵在原地,只觉耳廓发热,一时之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但她终究不是这里十几岁的小姑娘,难堪只是一瞬,她扫过室内那几个面面相觑的人,而后垂下眼眸,朝侯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姨母教导,我虽无父无母,但也想看看自己救回来的人,伤势可还要紧?若是姨母不喜,我不看就是了。” 她本意是想告知侯夫人,叶云行是她亲手救回来的,而且侯夫人说出这般重的话,本就不应该。 可谁知侯夫人听了这话后,面色变得更冷了。“我侯府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谁知你却如此恩将仇报,害我儿性命,把他伤得这般重,若非是你,他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你既然唤他出去了,又为何不能将他好好地带回来?如今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做什么?还需得我感谢你吗?” 侯夫人一连抛出这三个质问,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言语更是犀利无比。 而洛水瑶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此处,全都放在了侯夫人说的,她将叶云行带出去这件事上。“姨母,你先莫如此生气,你说我将他带出去的?我何时将他带出去的,我怎么不知?” 她虽知晓此事定然有隐情,可这些话实在太过莫名其妙了,她根本就没法理解。 侯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侧眸间望向了此刻正陷入昏睡的儿子,终究还是压下了声音,说道:“这些话我不与你多说了,左不过最多再过几日你就要嫁出去了。到时我侯府与你恩断义绝,我们也不需要你的报答,你且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是。” 这话听得洛水瑶更是一头雾水,她感觉自己不过是出了一趟府,就仿佛跟外界隔绝了一般。她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嫁出去了?又要嫁给谁?“姨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侯夫人却似疲于同她交谈,摆了摆手道:“你且出去,再不出去,我便立时让下人将你带出去。你左右还顶着我侯府表小姐的名头,想必也不愿我这般对你吧?” 洛水瑶闻言,伸手拦住想要为她求情的春桃,只深深看了侯夫人一眼,随后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告退。” 说着,就拉着春桃二人走出了这间屋子。 待站到院子里,此时雨过天晴,可天色已极为昏暗。洛水瑶望了望天色,一股茫然无措之感涌上心头,她怎么觉着自己好像步了原主的后尘,把日子过得和原主一样了?倘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些日子的挣扎又有何意义? ……… 但茫然过后,日子总归得往前过。但此刻,翠竹院众人见了她就躲,她想问点什么也问不出,便也不愿再多费口舌。 洛水瑶与春桃二人顶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春华院,可往日院里都会亮着的烛光,今日不知为何,一丝光亮也无,仿若院中无人一般。 洛水瑶瞧了瞧一侧院子灯火通明的秋梨院,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等她推开院门走进屋,果不其然,里面空无一人。春杏这时没回来,杜鹃常驻青玉楼协助方月娘等人,可张嬷嬷一直守在院中,从未出去过,今日却为何不点烛火? 春桃也觉得怪异,轻声道:“张嬷嬷呢?她怎么也不在?” 随即扬声喊道:“张嬷嬷,你在吗?” 可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她与洛水瑶对视一眼,二人一同快步上前,推开屋门,果不其然,屋内同样死寂一片。 洛水瑶站在门口,吸了吸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她心一紧,连忙唤春桃:“你去把火折子拿出来,点上烛光。” 春桃也觉察出不对,立刻上前借着月光点亮烛火,屋子里这才有了昏黄的光亮。 洛水瑶看清床上趴着一个人时,忙从春桃手中接过烛火,走上前去一瞧,正是张嬷嬷。此时张嬷嬷显然陷入了昏迷,身上还有股不正常的血腥味。 春桃连忙跪伏在床边,拉住张嬷嬷的手,急道:“嬷嬷,你怎么了?你可还好?”声音里满是慌张。 第276章 破局三 第276章 她实在不明白张嬷嬷这是怎么了。 洛水瑶心中也闪过一丝慌乱,但旋即镇定下来,把烛火举得更靠近张嬷嬷,仔细在她身上检查起来。很快,便瞧见张嬷嬷的臀部有深褐色的湿痕。 洛水瑶伸出手指轻轻一触,果真是血。她赶忙喊春桃:“春桃,莫要慌张,去多点亮几盏烛火过来,帮我把嬷嬷的衣裳褪去,我得看看她伤势究竟如何 。” “哦,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春桃听到小姐吩咐,匆忙站起身,慌慌张张地去点亮几盏烛火,拿到床前的桌上一一摆好,而后过来帮洛水瑶一同将张嬷嬷的衣裳褪下。 洛水瑶端起一盏烛火,凑近仔细查看张嬷嬷的伤势。只见张嬷嬷的臀部血肉模糊,一片红肿,血丝缕缕。好在,应是下手之人没下死手,仅是伤到表皮,休养些时日便能康复。 看到这般情形,洛水瑶心里松快不少,轻舒一口气,对春桃说道:“你去我屋里,将我床头那个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的药全部拿来,我们给张嬷嬷上药。” “是。”春桃应了一声。许是洛水瑶表现得太过镇定,春桃此前的慌乱已消减了些许,她应声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春桃出去后,洛水瑶抬手给张嬷嬷号脉,发现她确实并无大碍。张嬷嬷至今还昏迷,许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吓,又淋了雨,惊惧交加之下,这才昏厥过去。她刚收回手,春桃便抱着一堆药瓶匆匆走进来,将药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说道:“小姐,药拿来了。” 洛水瑶从那一堆药瓶中准确地拿起一个红色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褐色的丹丸,拿起其中一颗,喂给张嬷嬷。春桃也极有眼力见儿,立刻端来一盏凉茶,上前细心地帮着给张嬷嬷喂药。洛水瑶捏开张嬷嬷的嘴,见药丸顺利服下,这才收回手 。 随后,她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绿色小瓷瓶,打开盖子,正要亲自给张嬷嬷上药,春桃赶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说道:“小姐,让奴婢来就行。奴婢是下人,做这些本就是应当的。奴婢做下人也这么多年了,哪有听过谁家主子还伺候下人的呢,要是让小姐您亲自动手,反倒让奴婢站在一旁看着,那可真是颠倒过来了,这般也不合规矩。” 洛水瑶倒也没有拒绝,在她看来,这事无论谁做都可。但她也无意去改变或者反驳春桃自幼所受的那种主仆有别的教育观念,她只是点点头,轻声说道:“那行,你轻点,我给你举灯。” 春桃轻轻嗯了一声,借着洛水瑶举过来的灯光,二人小心翼翼、细致地给张嬷嬷涂抹了一层药膏 。 上完药后,洛水瑶在她腰间轻轻敷上一块绢布,随后替她盖好被褥。 也许是他们这番动作较大,张嬷嬷恰好醒来了。她费力地睁开眼,感觉到受伤之处冰冰凉凉的,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痛了。恍惚间,她有些意外,还以为先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梦。可谁知她想要撑手起床时,那痛感再次袭来,她轻叫一声,复又跌倒在床铺上。 洛水瑶赶忙制止她:“你身上有伤,不便多动,就这么趴着吧。” 张嬷嬷循声转过头,借着摇曳的烛光,清晰地看清了洛水瑶和春桃的面庞。刹那间,她的眼眶陡然泛红。眼前的洛水瑶不过是个小姑娘,可不知为何,张嬷嬷一看到她,心里便莫名安定下来,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 “小姐,有人要害你。”许是伤口疼痛,张嬷嬷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洛水瑶原本柔和的眼眸瞬间微眯,寒芒一闪而过,周身气势陡然一冷。屋内烛火轻轻摇曳,在她脸上勾勒出一抹冷峻。她的声音低沉却沉稳有力:“嬷嬷,莫慌,你仔细与我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上前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张嬷嬷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力量与安抚,目光坚定地看着张嬷嬷,示意她慢慢说 。 张嬷嬷闭了闭眼,努力整理思绪,好让表达更清晰。随后,她缓缓道出今日发生的种种。末了,她心有余悸地说:“要不是平日里和桑嬷嬷还算有点交情,我今天怕是难善了。” 夫人派人把自己扯下去时,她已然做好了遭受重罚的准备。许是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又上了年纪,府里众人对她难免还是心生几分不忍。在桑嬷嬷有意的暗示下,动手的众婆子挥下棍棒时都只是轻轻用力,并未伤到她的要害。即便如此,对于她这把老迈之躯而言,也实在难以忍受。就在她满心绝望,怀疑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的时候,突然有人匆匆来报,说世子回来了。那桑嬷嬷听了,看了她一眼,随后吩咐众婆子把她送回春华院,就这样将今日该执行的刑罚给蒙混过去了。对此,她心中满是感激,倘若桑嬷嬷怀有任何恶意,她今日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 话落,她神色又添几分忧愁,望向洛水瑶,急切问道:“小姐,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洛水瑶听完张嬷嬷的讲述,心中原本就有的诸多疑点逐一明晰,相互印证。此时此刻,她几乎可以笃定,此事必定与陆昭昭脱不了干系。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洗清自己身上被泼的脏水。而这事的最关键人物乃是叶云行。待他醒来,她必须亲自去问个清楚,看在这件事上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 反倒是春桃急了,脱口说道:“怎么可能?我们今日陪小姐去青玉楼,回来时就瞧见有人受伤晕倒在地,一看竟然是世子。小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世子带回来,小姐怎么可能会害他?” 张嬷嬷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思索片刻,最后只能无奈地摇头说道:“咱们心里都清楚小姐是无辜的。可当下,最要紧的是揪出那个要害小姐的人。必须把这幕后推手给抓住,好好查清楚,他到底为何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陷害咱们 。” 春桃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被洛水瑶抬手打断,“行了,此事我心中已然有了眉目。张嬷嬷,你且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我和春桃她们去处理就行。” 第277章 破局四 第277章 “给你说亲,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嬷嬷闻言微微一愣,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又说道:“我半昏厥那会儿,听到那些送我回来的嬷嬷们互相闲聊,说是府里不久就要办酒席了,还讲右相府不日便要上门来提亲,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为您说的亲。” 张嬷嬷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些年虽说她没在夫人身前贴身伺候,可也在夫人院里待了许久,在她印象里,夫人明明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啊,又怎么会不告知小姐一声便订下亲事。 洛水瑶并未理会张嬷嬷内心的想法,一听到“右相府”这三个字,她脑海中瞬间思绪万千,各种念头飞速闪过。紧接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哼,说道:“行,嬷嬷你好好休息吧,这事我知道了。”言罢,便迈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春桃满脸担忧、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那右相府的公子可不是什么良配,夫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您许配给人家呢?” 她向来都觉得自家夫人格外和善,相较于别家那些跋扈冷酷的夫人,她们身为侯府的下人,着实是极为幸运的。可没想到夫人居然也会这样。自家小姐那么好,哪怕那陆家表小姐三番五次地欺负她,自家夫人却总是视而不见,从不为小姐出面做主,而小姐对此也毫无怨言,一直默默忍受着。哪曾想,现在反倒是夫人那边对自家小姐有了意见,这着实让人寒心啊。 洛水瑶自然明白春桃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这般直言不讳,可她更知道隔墙有耳,特别是在此时,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惹来麻烦。于是她转身,用眼神示意春桃噤声,随后拉着她的手,二人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 与院子一墙之隔的左侧,此刻,两个小丫鬟正鬼鬼祟祟地贴在墙角,竖着耳朵听院子里面的动静。她们自然是陆昭昭派来的。 自打洛水瑶一行人进府,陆昭昭就派人一直暗中监视着她们。既已知道翠竹院侯夫人对洛水瑶的态度,也不放过她们回院子后的一举一动。这俩丫鬟在这儿听了好半天,却没听到洛表小姐有任何逾矩的举动或言语。此时,听到里面静悄悄的,两人不由得大失所望。二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便返回了秋梨院。 秋梨院里,陆昭昭今日心情格外畅快。她以香汤沐浴后,换上一身精美的寝衣,而后慵懒地躺于床上。听着两个丫头禀报,她愈发觉得心情愉悦。 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后,楚嬷嬷走上前来,说道:“小姐,如今那洛表小姐已不足为惧。死士的事,过不了多久便能解决。不管她是被赶出府,还是嫁出去,都没法再与您相争了。如此一来,您日后便是这侯府唯一的表小姐。凭借着您母亲与侯夫人之间的情谊,您只会愈发受宠。往后想要嫁个高门贵婿,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 陆昭昭得意地扬起唇角,冷哼一声道:“本该就是如此。她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和我平起平坐,还妄图处处压我一头,真是不知死活。虽说右相府的公子不怎么样,可右相府倒是权势显赫,就这么把洛水瑶嫁过去,真是平白便宜她了 。” 楚嬷嬷听出了自家小姐话里的意思,知道小姐这是还不满意,心里还琢磨着要再做点什么。她不禁担心,小姐要是做得太过火,反而会弄巧成拙。可她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越是劝阻,小姐越是上头。 思量一番后,她开口道:“小姐,这怎么能算便宜她呢?奴婢可听说了,那右相府的公子,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听说他还会打人,把那丫头送过去,要是没个三两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让她那张小脸再也勾不了人 ,这不是正合咱们心意嘛?” 陆昭昭听着这般描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洛水瑶被揍得鼻青脸肿,最后丢了性命的画面,顿觉心头一阵畅快。“行,罢了。咱们好好休息,等明日再好好地去痛打这落水狗 。”说罢,她心满意足地上了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嬷嬷伺候陆昭昭睡着后,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她抬手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珠,目光投向陆昭昭安睡的屋子,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自家小姐啊,行事作风真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夫人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却失了算,和老爷闹得鱼死网破,两人竟都死于对方之手。若不是这般凄惨下场,身为堂堂平安郡陆家大小姐的小姐,又怎会落魄到寄人篱下的境地。虽说如今日子安然,可嬷嬷又怎会忘记,自从老爷夫人离世后,她们便被陆家无情地赶了出来 。如今小姐还是这般,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可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比她们好的那是数不胜数呀。要是事事都去嫉妒,样样都要计较,见着谁都心生嫉妒,那她们的日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只是可怜了她这个老婆子,跟了夫人一辈子,到老了却还得跟着这样的小姐。 想到这儿,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了看清冷的月色,接着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进屋后,她从床上扯出一堆衣服,又拿过一块布,将那些衣服包起来,然后抱着包好的衣服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什么好藏处,最后只好把它扔在了床底下。 第278章 破局五 第278章 这边,洛水瑶等人几乎一夜未睡。 春桃昨夜冒雨出门,到府中打听洛水瑶与右相府公子的亲事究竟是何情况。然而,或许是事情还未最终定夺,侯夫人并未声张。府里众人被问到此事,皆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春桃倒是把昨日世子与自家小姐的谣言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回到院子,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洛水瑶说明,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过来。 洛水瑶接过信打开,见竟是春杏送来的。信中清晰地写着,春杏昨日赶到时,那混混头子正在制造假象,准备逃出京城。可还没等出城,便被不知什么人下了死手,好在春杏及时赶到,将人救了下来 。那人身上有伤,春信为避免打草惊蛇,便悄悄将人带到杨威武馆。在信里,春杏说自己一直担忧侯府这边的状况,让她们照顾好自己。还特意交代,杨威在前日已购置好一个二进的院子,昨日就安排人打扫干净了,随时能入住。 洛水瑶看完信,把信封凑近烛火,瞧着它一点点化作灰烬。随后,她转身面向春桃。 见春桃一脸紧张的盯着她,遂安抚地冲她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虽说这次咱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咱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 看着小姐依旧镇定的眼眸 ,春桃慌张的神情渐渐收敛。也罢,小姐既然表现得如此轻松,那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 她自小便被卖入侯府,依附着侯府生活。她们这些下人就像无根的浮萍,生死全由主子做主。如今侯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厌恶他们,她只能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慌与害怕。但此时,她竟渐渐克服了心底的恐惧,这并非出于其他原因,而是她坚信,小姐不会放弃她们不管。 强压下心中想法,可她仍满心担忧,“小姐,您与那右相府的亲事可怎么办?我去打听的时候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也知道夫人昨日早早便吩咐人准备,说今日有贵客登门,恐怕是右相府的人要上门。” 说到这儿,她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迟疑。 洛水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说道:“你但说无妨。” 春桃又看了洛水瑶一眼,才接着说:“您与世子的事,夫人十有八九已经知晓,所以才这么着急给您说亲。暂且不管那右相府到底怎样,奴婢觉得,这事应该告知大公子一声才好。” “你觉得大公子会为了我去忤逆他母亲?”洛水瑶笑了,笑容里却带着丝丝苦涩。 对此,洛水瑶不抱任何希望。 莫说是在这孝道大于天的古代,就算在现代,父母不喜欢的人,又有几对能终成眷属?她一直犹豫,不愿让叶云舟将事情公开,是因为她从未真心想过要与叶云舟真正在一起。侯夫人此人看似和善,实则高傲得很,她连陆昭昭都瞧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在她眼中比不上陆昭昭的自己 。 听到洛水瑶这么说,看着她略带落寞的神情,春桃咬咬牙说道:“我并非说大公子要去忤逆夫人,只是看他能不能坚持。大公子向来很有主见,当年他要同侯爷一起去战场,即便夫人又哭又闹,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要是他真心想和您在一起,夫人肯定拗不过他。” 洛水瑶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日后再说吧。你去准备一下早膳,我们待会儿收拾收拾,去看看二哥醒了没有。” 依着原着,再结合如今她对叶云舟的了解,洛水瑶并非没设想过这种可能。然而,此事到底不妥。不管侯夫人为人怎样,忠勇侯与侯夫人对她有恩,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要是她故意从中挑拨,致使他们母子关系失和,那无疑是恩将仇报。真要是迈出这一步,她只怕内心会备受良心的谴责 相反,若叶云舟真心实意想和她在一起,自然会妥善解决好这些事。可要是他解决不了,就算日后两人勉强在一起,也必定矛盾重重。洛水瑶又不是没见过夫妻相处久了,最终反目成仇、互相指责的场景,她绝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变成那般模样。或许有人会说她怯懦,也有人会说她无所作为,但她毕竟早已不是年少冲动的小姑娘,而是深谙世事、利益至上的成年人,比谁都明白该如何规避风险 。 春桃见自家小姐否决了自己的提议,嘴唇微微抿起,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 叶云舟昨日心情烦闷,恰好听到属下议论,说城外近些日子有一群地痞流氓扮作劫路匪,祸害来往商队。怀着发泄的想法,他独自出城。将那些人解决后,正好大雨倾盆,他便没立刻赶回,而是找了个山洞,独自坐了半宿,直到天亮才返回隐龙司 。 谁知,叶云舟刚一踏进院子,便瞧见叶一正往外走。叶一眼瞅见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喜悦,可眨眼间,神色就变得焦急起来,大步朝着他匆匆走来,说道:“公子,您赶紧回侯府看看,侯府出事了!” 叶云舟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他,言简意赅地问:“何事?” 叶云舟眉头渐渐皱起,“你是说,洛表小姐带二少爷出去,还把二少爷打成重伤?” 叶一点点头,“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二少爷昨日用了药后,一直昏迷不醒,更详细的情况我也没法查。我这会正打算回府再探探情况。既然您回来了,要不您赶紧回去看看?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怕是有误会。” 叶云舟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开口说道:“这边的事儿你多留意着,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禀告,我先回侯府看看。”话一说完,他连身上的衣裳都没顾得上换,转身便朝着侯府的方向赶去 。 ……… 在忠勇侯府的翠竹院,侯夫人昨夜就歇在了翠竹院的偏房,并未返回自己的院子。忠勇侯昨日躲过那场大雨后,便回到了府中。听到消息时,忠勇侯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当时天色已晚,他只能赶到侯夫人身边问个清楚。听闻这事是洛丫头干的,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丫头向来有分寸,看着老实忠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可看到夫人一脸怒容,他只好把想说的话压下,随即派身边的张管事下去查探事情真实情况。 侯夫人几乎一夜未眠,早上起来只简单吃了几口粥,一听到下人禀报叶云行醒了,就匆忙转身去了叶云行的屋子。忠勇侯见此,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同看幼子情况如何。 第279章 破局六 第279章 叶云行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守在一旁的小厮瞧见他手指微微一动,顿时激动不已,忙不迭问道:“世子,您可算醒了?” 叶云行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扫过眼前熟悉的屋内陈设,轻轻“嗯” 了一声。 那小厮见状,立刻推开门跑出去通报,不一会儿,侯夫人与忠勇侯便急匆匆赶了进来。 “行儿,你怎么样了?身上还痛不痛?”侯夫人猛地推开门,一脚跨进屋内就急切问道,全然没了往日贵妇人的端庄仪态,几步就跨到床边,满眼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 。 叶云行摇了摇头,安慰道:“娘,我没事儿,能给我传些粥来吗?我饿得慌。” “哎,好,没事就好。” 侯夫人随即听到儿子说饿,立刻朝着一旁的小厮喊道:“快去把一早温好的粥端过来,没听到世子说饿了吗?” 那小厮立马应了声,快步跑了出去。 叶云行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侯夫人赶忙伸手想去搀扶,可她那点力气哪能撑得起儿子。最终还是忠勇侯走上前,亲手将儿子扶起,让他靠在床边。忠勇侯虽不像侯夫人那般情绪外露,但看到儿子伤成这样,心里也满是心疼。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 自昨夜起,侯夫人就吩咐人熬着粥。院里的管事一听说少爷醒来,便早早把粥盛好了,小厮过去时正好端了回来。侯夫人接过小厮端进来的粥,坐在床边,想亲手喂给叶云行吃,可叶云行却连连拒绝,说道:“娘,我自己来就行。” 侯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忠勇侯抬手拦住,“行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就让他自己吃吧。” 听到忠勇侯这么说,侯夫人才有些不情愿地收回了手。 叶云行实在是饿坏了,捧起碗,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喝光了。 侯夫人见状,还想吩咐人再去盛一碗,又被忠勇侯拦住,“他饿太久了,许久没进食,别一下子给他吃太多。等缓一缓,再吃也不迟。” 侯夫人在儿子的事上,向来很听自家夫君的话,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还是没有反驳 。 忠勇侯仔细打量叶云行一番,见他面色虽依旧苍白,不过喝完粥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来,给爹讲讲,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叶云行闻言,动作有一瞬间的僵滞。 侯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道:“还能因为什么?我当时就说别把那丫头带过来,给她些银子,提拔提拔她父族那边就行了,你偏不听,非要把人领到府里。现在好了,看看把咱家儿子害成什么样了!” 叶云行原本对事情的缘由也感到迷茫,虽说那些人说了些话,但他根本就不信。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清晰表述事情的经过。突然听到母亲这么说,生怕母亲迁怒洛水瑶,正想出言阻拦,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万事并无定论,母亲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 。” 叶云行一听,顿时面露喜色,高声喊道:“大哥!” 随着这声呼喊落下,叶云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抬手示意附近的下人退下,接着走上前来,朝着忠勇侯与侯夫人恭敬行礼,说道:“儿见过父亲、母亲。” “起来吧。”忠勇侯轻轻应了一声,示意叶云舟起身。 见到叶云舟,侯夫人原本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开口问道:“元铮,你办完事回来了?” 还没等叶云舟回应,她紧接着又问道:“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叶云舟眉眼镇定,声音一如往常般沉稳:“我说,事情尚无证据,您莫要说出这般话。如此对洛表妹不公平,倘若日后查出她是无辜的,可名声已然败坏,她又该如何自处?” 一听叶云舟这般维护洛水瑶,侯夫人脸上刚刚浮现的喜色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冷冷地说道:“那洛丫头贪慕虚荣、贪图权贵,这可是事实。她做那些事的时候,可从没在意过自己的名声。” 听到自家母亲这般说,叶云舟有那么一瞬间庆幸自己刚刚屏退了周围的下人。他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可毕竟眼前是自己的母亲,他没办法像对待隐龙司里那些人一样不留情面,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她何时贪慕虚荣了?她自打来到侯府,又何曾做过不顾名声的事?母亲,她是个姑娘家,您可莫要带着偏见就随意乱说。” “呵。”听到向来孝顺的儿子居然反驳她,语气中还带着指责之意,侯夫人脸色越发冰冷了,心中压抑的怒气一股脑涌了出来,说话也没了顾忌,“她先是看上了你,等你没了这世子之位后,又千方百计地去勾搭你弟弟,难道这还不算贪慕虚荣………?” “母亲慎言!” “夫人慎言!” 她话没说完,便被忠勇侯与叶云舟兄弟二人一同打断。 在叶云行眼里,母亲向来温柔和善,何时这般刻薄过呀?听着这些传出去足以逼死一个女子的话,他有些难以置信,“我与她见面本就不多,互相接触也都是以表兄妹相称,她从未逾矩过,怎么就称得上‘勾搭’二字了?母亲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你居然也指责我?”侯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儿子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说出那样的话,她虽心里难受,却也不觉得意外。可小儿子自幼是她亲手拉扯大的,因着自小体弱,连奶娘都没请,这个孩子向来孝顺,如今竟然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也在这里指责她。 叶云行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此刻看到母亲那副难过的神情,心里也很不好受。可不行啊,他绝不能让那样不堪的话从侯府传出去,也不能让母亲继续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赶忙放软了语气道:“儿忤逆了您,是儿不孝,可儿所说句句属实呀,母亲,您不能仅凭一些片面之词,就如此去污蔑一个女子的名声,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第280章 离开 第280章 “可她害了你呀,你还要这样为她说话?莫非那丫头真是狐狸精变的,会迷人心智不成?”侯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屋中众人,甩开自家夫君阻拦她的手,脱口而出道。 “夫人不必如此想,我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并没有什么迷人心智的能力。况且我觉得此事这般轻易下决断,对我实在太不公平了,我愿意自证清白,还望夫人准允。” 门口突然传来的清丽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气氛。 叶云舟回过神来,就瞧见洛水瑶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衣,发髻被一根木簪微微拢起,就和她还没来侯府时一样朴素。他心中不由怎的,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好似隔了一个时空,虽看得到,却抓不住。 侯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门口的洛水瑶时,面上涌起一丝尴尬。毕竟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可一想到她害得自己儿子伤成这般,侯夫人很快便将那丝尴尬掩了下去,神色瞬间变得冷硬。 “你来做什么?”侯夫人眉头紧皱,语气冰冷得能结出冰碴。 洛水瑶却仿若未觉,款款走进屋子,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不卑不亢道:“夫人,今日我前来,是因为事关女儿家最重要的声誉。我若就这般不明不白被定了罪,日后实在难以见人。还望夫人能给我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 侯夫人听到她这般说,心中涌起一丝动容。可转眸看向如今还不能下床的幼子,又想起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对她的维护,心肠瞬间又硬了起来。 “洗刷冤屈?”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行儿如今重伤在床,大夫说了,若非救治及时,恐怕日后免不得要落下病根。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你!若非你,他怎会受此重伤?” 洛水瑶目光微凝,正待开口,却被人打断。 “母亲,就我所查,阿行能及时得到医治,还是因为洛表妹及时发现并送他回府,这受伤之事怎会与她有牵扯?”叶云舟听着母亲越来越不客气的言论,担忧的看了洛水瑶一眼,拧着眉对侯夫人说道,语气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之意。 叶云舟实在不懂,他的母亲虽说算不上良善,但也绝非心性狠毒之人,怎得就只凭片面之词,就给一个姑娘家定下这般罪名?虽说他从未打算让她们二人共处一府,但母亲这般行事,全然不留情面,日后如何与瑶瑶相处。 侯夫人闻言,失望地看着叶云舟:“你自幼时懂事起,便不用母亲管束。母亲虽想与你亲近,却也唯恐惹你不喜,只能止步。阿行也打小对你这个兄长敬重有加,他如今伤成这样,你竟还维护伤他之人。” 看着母亲眼中含泪的模样,叶云舟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母亲,我说过,万事都要讲证据 。您无凭无证,就将洛表妹钉在罪人的柱子上,儿实在觉得此事不公。” 侯夫人原本就想着要让长子心生愧疚,此时听到儿子这般直白的话语,立刻放下衣袖,目光转向洛水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想要证据是吧?念及你往日里还算安分守己,我本打算给你留些情面,以免影响你日后的良缘。可你们现在口口声声非得要证据,那好,我这就拿出来。到时候,你们可别怨我不留余地。” 说罢,她强压着心头怒火,越过洛水瑶,对着门外高声喊道:“桑嬷嬷,你马上带人去春华院,仔仔细细搜寻物证,找到了赶紧回来向我禀报 。” “等等。” 因侯夫人神情太过笃定,让叶云行与忠勇侯都不禁心生疑惑。难不成夫人真找到了铁证?唯独叶云舟听闻,立刻出声反驳:“母亲,您此举实在不妥。暂且不论此番能否找到证据,但派人去搜她的院子,定会损害他的名声,我不能同意。 ” 侯夫人听到这话,眉头一拧,转向叶云舟,冷哼一声道:“你算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出头?这些年,夫子教你的礼仪廉耻,都被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云舟听着侯夫人那声声指责,心中有些难受,倒不是为了自己。他匆匆瞥了洛水瑶一眼,上前将她挡在身后,随后才沉稳开口:“您说的礼义廉耻,咱们稍后再谈,但您要派人去搜她的院子,我绝不允许。” “好了。” 侯夫人柳眉陡然竖起,正要回怼,洛水瑶却抢先开了口。 她错步从叶云舟身后走出,身姿轻盈,朝着二人盈盈下拜。此刻,她面上既瞧不见半点难堪,也寻不出丝毫羞愧,神色平静得超乎寻常 。“多谢大公子仗义相护,只是此事关乎我自身,还望大公子听我一言。” 话落,未等叶云舟回应,她便转眸看向侯夫人,接着说道,“夫人既然这般笃定证据就在我院子里,想必是已经得到消息,或是有人将消息告知了您。对此,我并无怨言。可我毕竟是个女子,不管最终能否查出您所说的物证,这事儿对我的名声都有损害。您若执意要查,我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不能单单只查我一人。” 或许是她神态太过平静,屋内的紧张气氛竟悄然缓和了几分。侯夫人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满是不解,紧盯着洛水瑶问道:“你的意思是?” 洛水瑶轻轻点头,以示肯定,有条不紊地说道:“春华院与秋梨院相邻而居。夫人若想彻查我的院子,倒不如将秋梨院一并纳入搜查范围。倘若证据真在我院中,我甘愿任凭夫人处置。但要是一无所获,日后即便有人议论,也只说当时是去那边的院子搜捕贼人,如此一来,也不至于污损我的名声。” 说罢,她再次俯身行礼。“夫人,您觉得这般安排如何?” 侯夫人狐疑地打量着她,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丫头知道消息是从秋梨院传出来的? 昨日,秋梨院的楚嬷嬷悄悄来找她,说话隐隐约约,话里有话。侯夫人一问,楚嬷嬷立刻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是亲眼所见。楚嬷嬷说,她把看到的事儿告诉了陆昭昭,可陆昭昭不让她跟别人讲。但楚嬷嬷想着侯夫人爱子心切,最终还是瞒着陆昭昭,跑来报信。 对此,侯夫人哪能轻易相信,赶紧派手下人去打听。结果,府里小厮也说,他曾瞧见洛表小姐身上确实戴着一块墨色玉佩。这下,侯夫人才认定这事准没错 。 可瞧这丫头这般笃定,脸上不见一丝心虚的神色,难不成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料?但不管怎样,万事都得靠证据说话。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东西,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只能应承下来。想到这儿,侯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行。桑嬷嬷,你去把春华院与秋梨院都仔细搜寻一番,完事后回来向我禀报。” “另外,传人证进来。”说着,她看了洛水瑶一眼,心中暗道,不管你此时有多镇定,我不信你等会露不出马脚。 “是。”桑嬷嬷应了一声,随即带着人快步退 出了院子。 忠勇侯此前一直未曾出声,此时屋里竟只剩他们几人,他便开口说了一句,虽说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让人无法不听从的威严。“夫人,你可是十分确定,证据指向的都是瑶丫头所为?” 侯夫人转眸看向忠勇侯,斩钉截铁地说:“我很确定。昨日我已连夜派人去搜寻证据,事情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出纰漏。” “可要是出了纰漏,证实瑶丫头是被冤枉的,你又打算如何?” 侯夫人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犹豫,说道:“那我便亲自向她赔礼道歉。但要是这事她确实脱不了干系,还望老爷莫要阻拦我。” 忠勇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洛水瑶,和声问道:“瑶丫头,你怎么看?” 洛水瑶眼眸微垂,轻声说道:“侯爷,不若您再等等。夫人所说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实在无法给您答复。不过,倘若此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需要夫人赔礼道歉。只是多谢侯爷您的一片好心收留,洛水瑶感激不尽 。” 听出洛水瑶话语里的疏离,忠勇侯不禁微微一叹。不是他不想出面主持公道,只是洛水瑶是个姑娘家,自己作为男性长辈,必须避嫌。所以府里涉及她的事务,向来都由夫人处理。况且夫人态度这般坚决,他身为丈夫,即便心里不太赞同,也只能站在夫人这边。 当然,长子的心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希望这次的事,可别让瑶丫头因此记恨他们才好 。此刻,他能做的唯有秉持公正。倘若这件事当真与瑶丫头毫无关联,他定不会容许夫人伤害她分毫。 很快,府里的侍卫就带着几个人走进院子。 忠勇侯一马当先大步走了出去。紧接着,洛水瑶等人也跟在他身后。就连叶云行也唤来小厮,在小厮搀扶下,艰难地跳出屋子,在檐下摆了个板凳坐下。 侯夫人瞧了叶云行一眼,没说什么。之后,她扫视着院子里的众人,高声问道:“事情经过如何?你们把昨天跟我讲的,再复述一遍 。” 几个混混被押着,“扑通”一声跪倒在院中。昨夜,侯夫人怒不可遏,一想到儿子被他们打得伤痕累累,便吩咐侍卫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不过侍卫下手很有分寸,他们虽个个看上去鼻青脸肿,实则都只是些皮外伤。此刻,这几个混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几人偷偷瞥了一眼檐下坐着的男子,心中暗叫倒霉,没想到这个穿着朴素的人竟然真是侯府世子,他们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们又同时在心里暗骂老大过分,这种事居然瞒着他们,自己还偷偷溜了,也不告诉他们一声,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算是喂了狗,实在枉费大家一起闯荡的情分。 侯夫人见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心生厌烦,拧紧眉头,冷冷喝道:“还不快说!” 几人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赶忙说道:“我们真不知道啊,我们都是听老大的吩咐做事,压根不晓得这位就是世子。要是早知道,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呀,还望侯爷、夫人明察。” 叶云行听了,冷哼一声,目光直逼那人,说道:“我当时就说了我是侯府世子,只是你们不信罢了,现在别再狡辩这些,到底是谁派你们的,如实招来。” 那人脖子一缩,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只嗫嚅着说道:“是我们老大说,有个姑娘,蒙着面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还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我们这才吃了熊心豹子胆,干下这档子事。” “那你们可知那个姑娘是何人?”叶云舟不耐烦听他啰嗦这些,径直问道。 “不知道。但老大曾问过,那姑娘说她叫春桃。我们没看到她的模样,只瞧见她腰间挂着个墨色玉佩。” 叶云舟眉头微拧,从腰间解下玉佩,问:“可是这般的玉佩?” 那人定睛仔细瞧了瞧,忙不迭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的玉佩。” 他身后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没错,当时那姑娘头戴斗笠围帽,我们确实没看清她的面容,可她隐在腰间的玉佩,我们看得真真儿的。” 听完几人所言,叶云舟转眸看向叶云行,问道:“你的玉佩呢?” 叶云行从他们方才查看玉佩起,就已开始浑身摸索寻找。此时,找了一圈仍一无所获,听到叶云舟这么问,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对方,说道:“我不知道呀。” 叶云行确实不记得玉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见他这般,叶云舟不再看他,转头招手。翠竹苑的管事赶忙上前,叶云舟问道:“世子出府时,身上可带着玉佩?你看见了吗?” 那管事努力回忆,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大公子,您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世子出府的时候,身上确实没见玉佩。” 第281章 离开二 第281章 叶云舟闻言,看了眼一脸镇定的洛水瑶,心中若有所思,随后转眸,对着侯夫人拱手道:“母亲,您查到的那玉佩,是在洛表妹院中吧?” 这话虽是疑问,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肯定。 侯夫人微微颔首,语气笃定:“昨日早膳时分,我亲眼瞧见阿行还佩戴着那块玉佩。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也不知洛丫头究竟耍了什么手段,竟将玉佩拿了去。” 叶云舟闻言并未与侯夫人争辩,转而望向叶云行,言辞温和却暗藏引导:“你既然记不清玉佩何时丢失,不妨再仔细回想一番,当时在你身边的,可就只有洛表妹一人?” 叶云行拧紧眉头,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说道:“虽说那天我和洛表妹相处的时间确实长了些,可我并非只和她待在一起,当时还有陆表妹也在场。” 听到这话,叶云舟目光落在侯夫人身上,话语里丝毫未提及陆昭昭,反问道:“母亲,依您之见,洛表妹拿了这玉佩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只是单纯拿着玉佩四处晃悠?” 他这话一出口,好似在问洛水瑶拿走玉佩的缘由,可却无形中让人觉得,拿走玉佩之人非洛水瑶莫属 。 原本躲在洛水瑶身后的春桃,听闻此言,心中虽对大公子满怀敬畏,可事关自家小姐的清誉,还是壮着胆子忍不住说道:“我愿以性命担保,我家小姐身边绝无那块玉佩。他们一口咬定见到的是我,可昨日我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小姐身旁,这纯粹是诬陷!分明是有人蓄意要害我们,没做过的事,我们坚决不认! ” 春桃上前护着她,可洛水瑶明显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像是害怕极了。洛水瑶不由得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语气轻柔且坚定:“别急,咱们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赖到我们头上。 ” “再说,大公子处事公正,想来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 她后面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在场之人都听得明白。侯夫人只以为她是在垂死挣扎,对此不屑一顾。 忠勇侯则有些愧疚,这姑娘眼神清明,毫无害怕之意,明显此事应当与她无关,但件件证据都指向她。对于夫人的态度,他直皱眉,可此时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好驳了夫人的面子。毕竟他向来尊崇的是“人前教子,人后教妻”。他只在心里暗自决定,如果查明此事与她无关,定要好好补偿她。 叶云舟却是眼皮微跳,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无奈,可更多的是心疼。她这是不信他,她始终没想着靠他。也是,是他钻牛角尖在先,他不该不信她。昨日那样的场景,她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若是靠他岂不是太晚了。 想到此处,叶云舟收回目光,继续之前的问题:“母亲觉得洛表妹拿走玉佩意欲何为?” “还能为何,那墨玉佩价值千金,许是为了拿去换些银子吧。”侯夫人先前便没想出缘由,此时听长子旧事重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此话一出,莫说是她自己,就是院中下人都觉得离谱。这位洛表小姐又不傻,怎么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忠勇侯府。 叶云舟却并未表露出其他神情,微微颔首道:“好,即使如此,那母亲觉得洛表妹费尽心机骗阿行出去又是为了何事?” “这……”侯夫人闻言一时语塞,实在想不出缘由来。 就在这时,地上跪着的几人顿觉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连忙说道:“此事我知晓,我们老大说洛表姑娘与府里大公子有情,夫人却想棒打鸳鸯,处处阻拦,洛表小姐这才想让人教训他弟弟一场,好出口恶气。” 侯夫人一听,语塞之感顿消:“对,就是如此,她想报复我阻挠她攀附的心思,所以才会对阿行下此狠手。” 这话一出,院内下人个个噤若寒蝉,皆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洛水瑶只觉好笑,看来女配的剧情还真不会变啊!这番说辞竟与原着中一模一样。 叶云舟呼吸微顿,没想到母亲竟然一早就知道了此事,怪不得会对瑶瑶如此有意见。他暗自自责,日后定不能再让她受这种委屈。 既然母亲已经说了出来,府中众人也听到了,他之前与洛水瑶的约定也不存在了。想到这,他一改之前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母亲无需如此揣测,瑶瑶若是想,完全不需要攀附我,是我攀附她,而她还不同意。” “你这逆子…!” 侯夫人被他这般自降身份的话惊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忠勇侯连忙上前轻抚她脊背:“好了,你莫气,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挺好。” 侯夫人喘过气后,闻言更加难受,知道自家夫君向来不觉得此事有问题,只气恼道:“可她伤阿行是事实,我绝不接受有这样狠毒的儿媳。” “夫人别急着往我身上扣帽子,万事都需证据,这些却都是片面之词而已,夫人不妨听听我的自证。” 洛水瑶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听着叶云舟如此毫不掩饰的维护,也只是睫毛微颤。待她看到春杏在门口朝她示意时,她终于出声。 侯夫人也习惯了她安静地呆着,此时听她突然开口,推开忠勇侯,凝眸惊讶地看向她:“哦!你既然有证据,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那你将证据拿上。” 洛水瑶对她的回复并不感意外,微顿俯身行礼以示敬意,随后对门口提高音量道:“将人带上来。” 第282章 证人 第282章 随着她的话落下,众人皆下意识地朝院门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正以一种极为滑稽的姿势,紧紧抓着一个壮汉的领子,一路将人硬生生扯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位双手环胸的男子,此刻正嘴角直抽抽,满脸无语地瞧着这一幕。 当然,院中众人的目光皆被那小姑娘所吸引,除了寥寥几人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男子的存在。 叶云舟眼神平静的扫过这场景,目光落在那双手抱拳的男子身上,眼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男子见状,下巴轻点,示意了一下拽着人往前走的小姑娘,紧接着双手一摊,满脸尽显无可奈何。 叶云舟微微蹙眉,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 叶一见此,撇撇嘴,他就知道,他家督司那是出了名的无情,明明前脚还托他办事,后脚这就嫌他办事不利了。不过他也不会在意。趁着此时没人注意他,他快步走进院子,混在人群里看起了热闹。 洛水瑶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转眸和叶云舟目光交汇,旋即淡然收回目光,看向被反绑双手扔在那群地痞跟前的人,或许——该称他为地痞头子。 春杏把人扔下后,大步走到洛水瑶身侧,就准备说些什么。洛水瑶看出来她的意思,冲她摇摇头,阻止了她要说的话,示意她站在自己身旁。 春杏虽然不解,但依然乖巧地站在洛水瑶身侧,听候她的指令。 侯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块头极大的男子,又瞧了瞧站在洛水瑶身侧、此刻低头显得乖巧无比的小丫鬟春杏,只觉得难以置信:这丫头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但也不过顷刻,她很快收敛了神情,理了理衣衫,等待着洛水瑶给出她所说的解释 。 事情发展到当下,洛水瑶心中早就预演过这场景。待证人站定后,她也不再沉默,埋开步子走到那老大跟前。 那老大艰难撑起半边身子看向她,待看清她容貌的瞬间,愣了愣,旋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可仅仅刹那,他便感觉浑身发冷,仿佛被猛兽盯上。他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骂自己色迷心窍,却连回头张望都不敢,赶忙堆起笑容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您这是……?”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可她并不想多问。听到此人这般询问,她嘴角微抿,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这位公子,听您身后这几位朋友说,是我给了您一笔银子,还让您去教训昨日去南巷的那位公子?” 那老大闻言,凝起眉头,努力弓起身子打量着她,语气莫名的问道:“你是春桃姑娘?” 洛水瑶眨眨眼,回应道:“是,我叫春桃,洛表小姐的贴身丫鬟 。” 那老大努力撑了半天,有些力竭。听到她这般回答,眼珠子转了转,原本弓起的身子又重重趴在地上,口中却道:“春桃姑娘,哦不,这位姑娘,您昨日没让我去教训那位公子,都是他们胡说的,并无此事。” 他这番表现极为有趣。倘若他面前的人真的是春桃 ,那他这番话看似在拒绝承认,可其中表露无遗的意图,却能将洛水瑶罪名定在此处。只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春桃。 这院子里的人没几个是愚笨的,几乎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那老大身后的几个地痞,急得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可他正趴在地上,既没回头,也没瞧见同伴的暗示。 春杏见此情形,几步上前,目光如霜,冷冷地看向那几个地痞,眼神里满是警告与凌厉。那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心虚地悄悄埋下了头,不敢出声。 洛水瑶垂眸,凝视着眼前直至此刻仍不遗余力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嘴角泛起一抹无声的笑意。然而,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与这笑意形成鲜明反差:“不,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一直如影随形地陪在小姐身边,从未做过这等腌臜事。还恳请侯爷夫人明察秋毫!” 这几句话,声声饱含悲愤,语调中似裹挟着呜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若不瞧她此刻那平静得有些反常的面容,旁人还真会以为她正声嘶力竭、满心委屈呢 。 而此时趴在地上的人,仅能瞧见眼前轻轻晃动的裙摆,根本看不到此刻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之人的面容。 听到这话,他回想起那位姑娘许下的承诺,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险些上扬的嘴角,嘴上却说道:“这位姑娘,我这人虽说出身地痞无赖,但向来以忠义为本,绝不会干出卖人的勾当,您大可以放心。” 见他依旧这般不知好歹。洛水瑶转头看向侯夫人,二人目光交汇,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洛水瑶心里清楚,侯夫人已然洞悉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就目前状况而言,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 。若仅仅如此,待陆昭昭来了,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陆昭昭定能把这件事和她自己撇清关系。 但她的目的远不止于此,她要让陆昭昭彻底垮台,不仅在这侯府待不下去,往后在京都也别想有立足之地。 如此想着,她朝春杏使了个眼色。 春杏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接收到她的示意后,上前一步,猛地一脚便将那人踢得翻了个身。 紧接着,春杏脚尖微微用力,踩在那人脸上,那老大的脸瞬间被胀得青紫。洛水瑶见那人呼吸几乎要停滞时,才缓缓上前,轻轻扯了扯春杏的衣摆。 春杏见状,脚上力度稍稍放轻,却依旧没有把脚挪开。 洛水瑶蹲下身子,目光如冰刃般射向此时喘气如牛、满眼后怕的壮汉,眼中寒意四溢,可口中却依旧保持温和,只是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你心里清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且给我讲讲,我—春桃到底有没有见过你 。” “我” 这个字,洛水瑶咬得极重。说完,瞧着壮汉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她又冷冷开口:“说实话,三息之内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不信的话,尽管试试看。” 言罢,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此刻侧躺在地上的人 。 那壮汉望着眼前这个外表宛如观音般柔美,此刻却行事狠辣如蛇蝎的女人,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恐惧。他直觉这个女人绝非虚张声势。思量一番后,他咬咬牙,狠下心道:“我若说出来,你得让侯府饶过我。” 洛水瑶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好,我答应你。” 壮汉听了,赶紧环顾四周站着的人,目光落到一看便知是侯府夫人和老爷的两人身上。见他俩脸色十分难看,却都没出声,便以为他们也默许了,这才咬咬牙说道 。 第283章 揭穿 第283章 “是有个蒙着面的姑娘寻到我。她先给我一笔银子,便吩咐我赶紧召集些人手,去南巷口候着。她特意交代,到时会有一位小公子现身,我要做的,就是狠狠把那小公子教训一顿。那姑娘还承诺,只要事儿办得漂亮,事后立马再给我五百两银子。” 洛水瑶微微颔首,问道:“那剩余你银子可有拿到手?” 老大赶忙点点头,回答:“拿到了,当时完成任务后那姑娘当场就把银子给我了。后来我给兄弟们分了些,剩下的都藏起来了。” 说到这儿,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春杏,又接着说,“现在我的银子已经被这位姑娘收走了。” 春杏闻声立刻朝洛水瑶道:“他说的没错,赃银我已全部收起来了,都在这里。” 说着,便将腰间挂着的包袱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叮当”一声,包袱散开,里面的金银等物散落一地。一同滚落的,还有装着它们的荷包。 侯夫人目光落在地上,却未在那银子上停留半分,反而紧盯着那钱袋。她快步上前,将钱袋拿起,凑近端详。这布料乃是侯府布庄才出的新品,是试用之物,目前只造出这么一匹。前些日子洛水瑶不在,而陆昭昭刚好在她身旁伺候,侯夫人便将这批布分了一些给陆昭昭。此布还未大批量生产,在这府中,除了她这边有,如今只有陆昭昭那边有。 看着这花纹熟悉的布料,又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侯夫人心中有了计较。哪怕难以相信,她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这一切,绝对与陆昭昭脱不了干系? 侯府的产业向来由侯夫人亲自打理,忠勇侯对此并不了解,再说他向来对这些琐事不上心。见侯夫人拿着布料,脸上是那般表情,他便上前两步,从侯夫人手中接过钱袋,仔细打量起来,可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于是,他转而向侯夫人问道:“怎的,你认识这钱袋?” 侯夫人明白,他问的其实不是钱袋,而是是否认识拥有这布料的人。她声音坚涩,说道:“这是锦绣布庄新研发出来的花纹,就只有这一匹。另外半匹在我那儿……” 她接下来的话没说完。但侯忠勇是何等人物?垂眸接过那钱袋,几乎瞬间便已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可他也并未多言,只是看向侯夫人,问道:“夫人,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侯夫人缓缓闭上双眼,似在竭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虽说她向来极为喜爱陆昭昭,可在她心中,自己的儿子始终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她轻声开口:“若此事当真与她有关,我绝不再袒护半分。” “如此便好。” 忠勇侯见夫人这般态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自然清楚夫人心中所想,也深知她并非心性狠毒之人。可人心嘛,向来都会亲近偏爱与自己关系更密切的人,夫人向着她喜爱的姑娘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姑娘明显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府中发生的这桩桩件件事情,看似与她无关,实则每一件都有她参与的痕迹。即便今日夫人不同意,他也决计不会再留那个姑娘在府中。但要是夫人能自己想清楚,他会更高兴。他相信这一次夫人绝不会再心软 。 夫妻二人的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院中众人耳中。叶云舟垂眸盯着地上散落的碎银,眼底冷意翻涌,寒意仿佛要将周遭空气冻结。 而叶云行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可当证据摆在面前时,他心中仍难免泛起一丝伤怀。 唯独身为当事人的洛水瑶,神色意外平静。她心里早有数,且自己与陆昭昭本就没什么深厚真切的感情,自然不会生出别样情绪。她只是接着发问:“你又怎么知道给你银子的人叫春桃?” 那老大该此时该交代的关键信息都已说出口,此刻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姑娘把银子交给我时,我问了一句,她答自己叫春桃。” 洛水瑶听了这话,蓦地笑了起来。她都不知该笑话陆昭昭派去的人太过愚蠢,还是该感叹原主孤立无援到了极点。这般漏洞百出、敷衍粗糙的局,竟就这么定了原主的悲惨结局之一 ,实在是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念及此,洛水瑶也没心思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待会儿你仔细瞧好,这院子里哪个人和你见过的春桃长得相像。只要你表现得好,我便向侯爷求情,饶你一命。但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想必……你应当不会想尝尝酷刑是什么滋味吧?” 那人自昨日被控制起来,就想着此番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疾,此刻听闻洛水瑶会替自己求情,忙不迭点头,面露欣喜道:“一定!请姑娘务必相信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说到这,他又暗戳戳的试探,“我也相信,姑娘你必不会诓骗我等吧。” 洛水瑶听完,仅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人缩了缩脖子,露出讨好的笑,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时,桑嬷嬷带着去院落各处搜寻的下人走进来。路过洛水瑶时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洛水瑶一眼,随后快步走到侯夫人身旁,将玉佩递了过去,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由于她的低语声极为细微,院子里除了忠勇侯和叶云舟这两个感官敏锐的人,其他人都没听清楚内容 。 其余众人只见侯夫人听后,紧紧攥着手,指节泛白,手中的手帕被揉得皱巴巴 ,面色难堪道:“你确定这事是真的?” 桑嬷嬷听了,肯定又点了点头 。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侯夫人看向亭亭玉立、垂眸不语的洛水瑶,内心满是羞愧。都怪自己听风就是雨,竟这般冤枉这姑娘。事到如今,事情基本水落石出,她心里自然愧疚不已 。 从桑嬷嬷手中接过玉佩。她转头看向忠勇侯,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忠勇侯见状,朝她微微点头,以无声动作以示鼓励 。 侯夫人再次叹了口气,目光却坚定地吩咐道:“去,派人把陆表小姐给我带来。” 她这番话说得不像以往那般客气,话语里透着丝丝冷意。院中下人听到后赶忙应下,心里暗自琢磨:这位陆表小姐恐怕要失宠了。 谁知她吩咐的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纷纷皱起眉头朝外望去,只见陆昭昭神色难堪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 第284章 秋梨院 第284章 秋梨院这厢 陆昭昭昨夜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全是自己设下的局,她笃定那村姑此番必定在劫难逃。所以今日天还没亮,她便早早起身仔细梳妆,打扮妥帖后,满心想着赶去看那女人被狼狈赶出侯府的场景。 当然,陆昭昭一早安排的眼线,也时刻留意着翠竹院那边的动静。那些下人见侯爷与大少爷都在,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即便如此,那人还是获知了侯夫人吩咐桑嬷嬷去搜玉佩的消息,但因距离过远,那眼线只听了个大概。便赶忙跑回去向陆昭昭汇报 。 “你说夫人已经吩咐她身旁的嬷嬷带人去春华院了?” 那下人听闻,立刻双手抱拳拱手行了一揖,说道:“是,小姐,千真万确。奴才来时便瞧见那嬷嬷领着一队人,正跟在奴才身后呢,依奴才看,如今她们怕是已经进了春华院。” 陆昭昭闻言,看向隔壁院子的方向,抬手示意那下人安静,随即仔细听了起来。果然,隔壁传来一阵嘈杂声,尽管听不真切具体声响,但却也打破了往日的寂静。陆昭昭听到这番动静,嘴角微勾,旋即又很快压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朝那人摆摆手,“你且回去,到翠竹院那边仔细听着,若有任何情况都回来禀告我。” 那下人未敢抬头去瞧,只诺诺应了声,便后退几步,转身出了院子。 楚嬷嬷原本一直在一旁候着,此时见小姐面色,便知晓此事肯定成了。不管怎样,只要能顺遂小姐的心愿,她自己也挺开心。这么想着,她上前几步,扶着陆昭昭,带她回了屋子。 陆昭昭自然没拒绝,心情大好的顺着楚嬷嬷的手,二人一同回到屋内。 陆昭昭进屋后便松开了楚嬷嬷的手,径直走到镜子前坐下,细细端详自己今日的装扮,今日的妆容看似简单,却不失精巧,将她原本容貌的优点全都展现出来,连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陆昭昭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楚嬷嬷见此,脸上浮出一抹笑意,笑着赞道:“也不知是哪位能人巧匠,竟有这般能耐,把镜子打造得这般灵巧精细。瞧这镜子里,姑娘的容貌清晰可见,一颦一笑皆动人,果真是比画儿都好看 。” 陆昭昭听到楚嬷嬷明着赞物实则赞人的话,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好话谁不爱听,她自己也不例外。再说,她对这镜子确实满意。这镜子虽说价格稍贵了些,可比铜镜强多了。她也是这么些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瞧见自己的模样。 她抬手抚了抚头上精致的发簪,随后笑着嗔怪楚嬷嬷:“就嬷嬷嘴甜会说话。不过这镜子确实好用,等今日事儿过了,嬷嬷你拿些银子,也去买一面回来,留着自家用。” 楚嬷嬷闻言自是大喜,这面镜子可不便宜,拿回家去,日后当做孙女的陪嫁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她忙不迭地屈膝行礼,声音里满是感激:“哎呀,姑娘这赏赐可太贵重了,老奴真不知该咋谢您。往后老奴一定更尽心伺候姑娘,把姑娘交代的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对于她表忠心的话,陆昭昭闻言并未回头,只是在镜子里瞧了瞧满脸欣喜的楚嬷嬷,接着垂眸不语。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整理因坐姿产生褶皱的衣裙,而后在楚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屋子。 主仆二人本打算前往翠竹院,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楚嬷嬷满脸疑惑,朝着门外张望,小声嘟囔着:“外面这是出啥事儿了?” 她身旁伺候的丫鬟名叫红玉 ,是陆昭昭最近新提拔上来的。红玉为人机灵聪慧,平日里总能将陆朝朝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故而颇受重用。她自是十分机灵,赶忙上前推开了门。待看清来人后,红玉面露不解之色,回头说道:“小姐,是夫人那边的桑嬷嬷来了。 ” 话音刚落,桑嬷嬷便带着一众身强力壮的婆子来到了院门口。见到陆朝朝,桑嬷嬷朝着她微微躬身行礼,说道:“陆表小姐安好。” 陆昭昭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心底涌起不祥预感。她实在想不通,已经搜过春华院的桑嬷嬷不应该回去复命吗?为何还会出现在这儿。可即便满心疑惑,她依旧镇定,神色如常的笑道:“桑嬷嬷,怎的今日有空到我这儿来?瞧着您神色如此凝重,莫不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昭昭仍因前几日之事被侯夫人勒令在院中休养,她谨遵命令,不得侯夫人召见不出院子。且昨日之事侯夫人也未派人向她通传,她就算知道也要装对这些事全然不知,故而才有如此一问 。 桑嬷嬷神色有些复杂,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昭昭一眼。事情还没有定论,自己不过是个下人,对这位客居在此的表小姐,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她只是开口转移话题道:“陆表小姐,这是准备要往何处去呀?” 陆昭昭倒也没把桑嬷嬷这异样的眼神放在心上,顺着她的话回应道:“我方才小睡一会儿,做了个噩梦,竟梦到姨母那边出了事。这心里一慌,就想着赶紧过去瞧瞧。” 说到这她状似迟疑道,“瞧嬷嬷这神色,难不成府里真出什么变故了?” 桑嬷嬷抿唇一笑,旋即脸上摆出恭敬神色,说道:“府中确实出了些小事,所以才有奴婢这一趟。奴婢奉侯夫人之命,特来此处搜寻府里丢失的贵重物品,还望小姐通融。” 说罢,抬脚便要径直往陆昭昭的院子里走去。 楚嬷嬷见此情景,赶忙上前阻拦,质问道:“嬷嬷,你这是要干什么?无缘无故搜查我家小姐的院子,这对我家小姐的名声可是有损的。这绝对不行! ” 桑嬷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应:“楚嬷嬷,您先消消气,还望您能谅解。这真真切切是夫人的命令,况且我们已经搜过隔壁的春华院了,到陆表小姐这儿也就是走个过场。难不成……陆表小姐院里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楚嬷嬷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瞬间想起自己床底下藏着的东西,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在陆昭昭反应极快,立刻上前轻轻拉了楚嬷嬷一把,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随后,陆昭昭转过身,面向桑嬷嬷,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说道:“既然是姨母的命令,我们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是还望桑嬷嬷搜查的时候能够小心一些,我屋里有不少珍贵物品,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可千万别给碰坏了 。” 第285章 完了 第285章 听出她话里有话,如今事情还未尘埃落定,桑嬷嬷自然也不会做出扯破脸皮的事。她只是含着笑意,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说道:“还请陆表小姐放心,婆子我自会吩咐她们万般小心。” 陆昭昭听了这话,勉强扯起嘴角,冲她颔首示意,随后往后退了一步,接着示意楚嬷嬷和其他下人让开。 楚嬷嬷领会到她安抚的眼神,心绪稍稍安定,默默回了个表示明白的眼神,便退到了一旁。其他下人瞧见,也纷纷效仿,依次退到了一边。 桑嬷嬷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见路已经让开,便带着一众婆子径直朝着内院走去,口中还不忘吩咐着,让众婆子小心些,切莫弄坏陆表小姐院内的物品。 因桑嬷嬷带人搜她的院子,陆昭昭自觉在一众下人面前颇为丢面子,除此之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眼见桑嬷嬷一行人分散开来,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转过头看向楚嬷嬷,见她面色担忧又难堪,便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楚嬷嬷心里有鬼,一直担心那些婆子会搜出她床底藏着的衣裳。正忧心忡忡之际,冷不丁听到陆昭昭开口询问,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拍了拍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胸口。见四周下人离她们较远,才凑近陆昭昭,压低声音说道:“我把翠竹那院的小子拖进了井底。那小子临下井的时候,死命抠着我的衣袖,结果衣袖被扯破了一块。那件衣裳我藏在了床底下,本想着找个机会再埋起来,谁知道……” 话未说完,她听着屋内传来的搜寻动静,担忧之情愈发浓烈。 陆昭昭听着楚嬷嬷的话,脸色愈发难看。此时见楚嬷嬷吓得脸色惨白,心中纵有怒火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压下怒火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楚嬷嬷自知理亏,可小姐近来性格越发极端,她实在害怕告知小姐后,会被小姐责怪办事不力,所以压根没打算说出来。此时,她也只能低着头,嗫嚅着说道:“我本想找个机会把那衣服处理掉,也没料到会这样……” 陆昭昭闭了闭眼,狠狠瞪了她一眼,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等会儿要是没被搜出来就算了,要是真被搜出来,你想个借口,千万别把我牵连进去。” 楚嬷嬷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悲凉。她本是夫人未出阁时便伺候的丫鬟,后来小姐出生,夫人便把她调配到小姐身边,让她做了小姐的乳母。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小姐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般悉心照料,可万万没想到,一旦遇上事儿,小姐竟打算舍弃她。然而,即便心中满是委屈与失落,她也只能默默点头应道:“是。” 陆昭昭也并非对楚嬷嬷毫无感情,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清楚楚嬷嬷对自己向来忠心。只是她自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遇到眼下这种棘手的情形,自然会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思虑在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出此下策。她看了楚嬷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刚想说些什么,听到屋子里传来似乎是众人撤退的声音,终究还是忍住了,只能暗自祈祷那些婆子千万不要发现端倪。 可惜事与愿违,瞧着桑嬷嬷等人手里提着的包袱,陆昭昭看向楚嬷嬷,见她嘴唇愈发苍白,脸色十分难看。她轻叹一口气,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那小厮的事情不会暴露,永不见天日了。 桑嬷嬷带着一众婆子来到陆昭昭面前,无视楚嬷嬷难看的脸色,朝陆昭昭行了一礼,随后示意跟在身后为首的婆子将那包袱打开,给陆昭昭看了一眼,才问道:“这包袱是从您身边掌事嬷嬷的床底搜出来的,这衣服上沾满了泥水,衣袖还有撕裂的样子,不知陆表小姐您对此作何解释?” 不得不说,陆昭昭心理素质确实过硬,此时她面上已然摆出一副茫然之色,闻言只是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反问道:“这包袱里的衣裳有什么问题吗?我也不知道楚嬷嬷为什么会把衣服放在床底,大概是脏了还没来得及洗吧。” 见陆昭昭神色确实茫然,桑嬷嬷也不追问她,只是笑了笑,随即转向楚嬷嬷问道:“昨日大雨下个不停,府内路上泥泞不堪,不知昨日是有何急事,竟让楚嬷嬷您亲自出去,还把衣服弄成这副模样?” 她这问题虽是笑着问的,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本就心里有鬼的楚嬷嬷忍不住胆寒三分。但她毕竟是跟着陆昭昭身旁多年的老嬷嬷,该有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后怕过后,心里早已做好决定,此时也想好了说辞。 她回道:“只因我家小姐在院中无聊,我这老婆子心疼她,便想着去府里采些花草,却不想陷进了泥泞里,还把衣角勾破了。回来后我就随手把衣服脱下,嫌弃它脏,便扔在了床底,本想着今日洗,却没想到闹出了这般误会。” 说着,她也面露茫然道:“怎么?我这衣裳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桑嬷嬷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昨日二公子被人所害,受了些伤,夫人命我在府中搜寻,要把所有可疑之物都带回去。对于您的这番说辞,我自是相信,但是还请二位去夫人面前亲自解释吧。” 听到那小厮未被搜寻出来,楚嬷嬷与陆昭昭同时松了一口气。陆昭昭随即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焦急地问道:“二哥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撇下众人,急急忙忙地想要往院外走。 谁知,背后再次传来桑嬷嬷的声音:“陆表小姐且慢,我还搜出一物,不知陆表小姐作何解释?”说着,她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墨色剔透的玉佩。 陆昭昭脚步一顿,心中不好的预感顿生,她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瞧见桑嬷嬷手心那块熟悉的玉佩。她一脸难以置信,失声说道:“这玉佩不是……” “不是什么?”见她话说一半停语,桑嬷嬷再次逼问。 第286章 解释 第286章 陆昭昭捏紧了手,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刺破掌心,传来阵阵刺痛,这才让她恢复了些许冷静。不行,她不能如此失态。想到这里,她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神情顷刻变得茫然。“这玉佩…也不是我的东西,桑嬷嬷,您拿着这玉佩唤住我,可是有话要说?” 她的一切表情变化皆被桑嬷嬷收入眼底,桑嬷嬷心中已然笃定几分,世子受伤一事,与这陆表小姐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终究只是个下人,陆表小姐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这侯府的半个主子,还轮不到她一个下人在此审问。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玉佩也是从您院中搜出来的,陆表小姐也不必如此着急反驳。奴婢不过一介下人,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您亲自向侯夫人解释。” 说着,她敷衍地福了一礼,带着她身后一众婆子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秋梨院。只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陆昭昭,以及陆昭昭身旁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的楚嬷嬷。 楚嬷嬷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小姐那难看的脸色,目光紧随着众婆子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满心忐忑地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陆昭昭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竭力让自己恢复平常的模样,听到这话,转眸冷冷地瞟了楚嬷嬷一眼,眼中不带丝毫情绪,开口道:“我们去寻侯夫人,凭她与我母亲的情分,到时只需我软言相求,她又怎么忍心对我怎样?再说了,我哪能知道那玉佩是谁的?保不准是旁人故意来陷害我的呢。” 说着,她又看向楚嬷嬷,眼神冰冷,“你近些时日办事屡屡出差错,这次若能逃过一劫,我身边也容不下你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也不顾闻言后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的楚嬷嬷,转身便径直朝着离去的众婆子追了上去。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大家小姐该有的仪态。 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她们眼中没有一丝兔死狐悲之感,反而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瞧了瞧楚嬷嬷,随后便不再管僵在原地的她,一个接一个朝着陆朝朝的方向追了过去。 众丫鬟的反应,楚嬷嬷自然看在眼里。可像她们这般下人,向来都是如此。以往自己受主子看重的时候,她们便一个个讨巧卖乖、极力巴结。如今眼见主子即将厌弃自己,她们便毫不介意上来踩一脚,好让自己跌得更惨。对此,楚嬷嬷早已习以为常。她抬起手,擦去脸上滑落的泪水,整理了一下心情,撩起裙角,快步追了过去。 那几个婆子个个膀大腰圆,平日里没少干重活,腿脚极为麻利,陆昭昭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堪堪追上她们的脚步。远远望见翠竹院的院门时,她便停下稍作整理,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了些,这才快步迈进院子。 她人未到跟前,声音便先传了进来,一声声“姨母”喊着。待进了院子,陆昭昭匆匆向忠勇侯与侯夫人行了一礼,接着直接无视院中众人复杂的神色,急切地抓着侯夫人的手问道:“姨母,我方才听桑嬷嬷说府中出了事,来的路上又听闻下人讨论二哥受了伤,如今情况究竟怎样?二哥有没有大碍啊?” 说着,她脸上泪珠一颗颗滚落,状似难受地抚着胸口,又道:“都怪我,这些日子一直没出院子,每日只在院中习字、吃斋奉佛,对府里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关心,竟不知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的表情与行为太过自然合理,以至于侯夫人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却没注意到,就在她带着身后几个丫鬟走进来的瞬间,为首的地痞头子便开始暗暗打量。当看到她身侧那个身着紫裙的丫鬟时,他眼神一紧,定睛看了好几眼,紧接着眼眸陡然放光,迫不及待就要张嘴说话。 然而,不等他开口,叶云舟反应极快,瞬间出手点了他的哑穴。这一幕,自然也没能逃过忠勇侯敏锐的眼睛。 忠勇侯在一旁看着夫人,他深知夫人向来对亲近之人容易心软,瞧眼前这情形,只怕夫人又要动摇了,便直接开口道:“陆丫头,这府中发生的事,你当真一无所知?” 陆昭昭泪眼朦胧地转过头,对着忠勇侯连连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姨父,我真不知啊,都怪我……” “是该怪你。”忠勇侯再次开口。 他这般回答,让陆昭昭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一时间大脑空白,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着开口:“姨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昭昭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忠勇侯闻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随后直截了当地指着地上几人问道:“你且看看,这些人可是你找来的?” 陆昭昭顺着他的话,将目光投向众人身后那些跪倒在地的地痞,她心神震荡,哪怕这些人并非她亲自去联络的,但此情此景,让她不得不心生联想。她瞳孔微微一震,却也不过瞬间便摇头道:“姨夫,您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找这些地痞流氓呢?” “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地痞流氓之辈?”叶云舟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当即点明。 陆昭昭顿时又愣住,再次哑口无言,心里暗叫真是越急越错。但转瞬之间,她立马又带着哀戚的语气说道:“大哥,瞧他们的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我就随口这么一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好。”叶云舟唇角微勾,眼中却不含丝毫笑意,语气莫名地说道。 陆昭昭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心中暗叫糟糕,可也只能装作没听出来。她随即转眸看向侯夫人,眼中满是哀求,盼着侯夫人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侯夫人原本见她被自家夫君刁难,心中到底还是生出几分不忍。毕竟她没有女儿,自从得知手帕交之女出生后,便已在心底将陆昭昭当作干女儿看待。何况这孩子各方面都符合她对女儿的所有期待,自然对她格外偏爱几分。此时,她正准备开口替陆昭昭说话,却又听到大儿子指出陆昭昭话语中的漏洞。侯夫人也不傻,哪能轻信陆昭昭这般拙劣的借口。 第287章 破局 第287章 即便侯夫人将陆昭昭视作干女儿,可在她心中,亲生儿子的分量无疑更重。如今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实在想弄清楚陆昭昭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这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没错,即便此时陆昭昭的表现疑点重重,侯夫人依旧对此事半信半疑。 此刻,侯夫人瞧见陆昭昭投来求救的眼神,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昭昭,姨母也想相信你,可这件事与你牵扯实在太多了。你跟姨母说实话,阿行的玉佩又为何会出现在你的院子里?” 院中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陆昭昭身上。 叶云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他满心疑惑,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玉佩,究竟何时到了别人手中,又为何会成了指认他人的证据?难道这件事真的是陆表妹做的?若是真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未想到的事,叶云舟却几乎已经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和缘由。他只是转眸瞥了一眼,自陆昭昭进院后便一直垂眸不语的洛水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已然确定,此事大概率是陆昭昭自导自演。可在这其中,瑶瑶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不过,这倒也不是最重要的。看这情形,她大概已经隐忍了很久,以前自己未曾留意到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那便该由他来为她撑腰,替她讨回公道了。 洛水瑶自然察觉到叶云舟投来的目光,她睫毛轻轻颤动,却并未抬头与他对视。她不想去揣测他此刻的表情,反正如今这出戏已然开场,她不必事事都冲在前面,只需在关键时候拿出一些证据即可。 想来,即便侯夫人再糊涂,忠勇侯总不会任由她胡来吧?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陆昭昭将早已在心中盘算好的借口组织成话语说了出来:“姨母,自打那日您让我回院子里休养,我就一步都没出过院子,我院里的下人也都没随意走动过。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或许……” 说到这儿,她微微迟疑,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向洛水瑶,“或许是有人故意把东西放在我院里,想要陷害我也说不定呢。” 她这话说得委婉,可院中众人都不傻,自然瞧出了她话里话外若有若无的暗示。忠勇侯见状,眉头紧紧皱起。叶云舟眼角微垂,眼中的冷意愈发浓重,就连叶云行眼中也满是失望。 唯独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之色,她暗自思索着自昨日起发生的桩桩件件,不禁心中嘀咕起来: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凑巧?洛家丫头平白无故外出,却正巧将阿行救了回来,紧接着又引出这么一出戏。倘若借此除掉昭昭,侯府中便只剩她一人。而且,若真是她所为,经此一事,阿行心中必定对她满怀感激,说不定连自己也会松口她与元铮的事。 这般想着,侯夫人看向垂眸不语的洛水瑶。这丫头平日里表现得老实忠厚,难道,她真的是个心思如此深沉之人? 叶云舟见自家母亲又流露出这般怀疑的神情,忍不住替洛水瑶辩解道:“母亲,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阿行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为何会无故丢失。我已打听明白,阿行这两日都没出过府,玉佩多半是在府里丢的。先前我已让叶一去查探此事,想来这会儿也快有结果了,母亲还是别这么早下结论为好。” 侯夫人心中的想法被自家儿子毫不留情地戳破,顿时面露尴尬,匆匆瞥了洛水瑶一眼。见洛水瑶仍旧低着头,她便强压下那丝不自在,点点头道:“你办事倒是妥帖。” 此时,母子二人只顾着交谈,谁都没察觉到陆昭昭在听到叶云舟的话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焦急。 第288章 被泼 第288章 陆昭昭听到叶云舟与侯夫人这番对话,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当她眼眸看向一旁此刻正站在人群中,朝她不动声色用眼神示意的楚嬷嬷时,心中有了几分淡定。是啊,此事她早已有所谋划,并做好了布置,哪怕是叶云舟,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识破她的伎俩,她又有何好慌张的呢? 她这番动作极为隐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完全没注意到院内忠勇侯与叶云舟父子二人,已然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做出一副毫未察觉的模样。然而,叶云舟背在身后的手,手指悄然微动,刹那间,隐在暗处的隐龙卫瞬间消失不见。这一切,除了忠勇侯与洛水瑶之外,其他人都未曾察觉。 洛水瑶原本见陆昭昭这副模样,明显是做足了准备,哪怕她心中有数,却仍有一丝忐忑在心中浮起。此刻见叶云舟如此行为,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心中的那丝不安竟悄然褪去。 也罢,她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这般想着,她便放下心来,且看陆昭昭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此事。 陆昭昭心中安定下来后,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侧眸看到坐在廊下靠椅上的叶云行,她快步走过去,佯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二哥,您怎么样了?都怪我大意,遭人算计,才连累您受了这般重伤。您放心,姨母、姨父和大哥都是明事理、心思敏锐之人,他们定会找出真凶,绝不会让您白白受苦。” 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极为妥帖,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在她的预想中,叶云行定会像往日那般,对她露出和善的面容,并安慰她说不怪她,可叶云行却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 叶云行平日里不像他父亲与大哥那般威严,但毕竟是亲父子、亲兄弟,板起脸来竟也有几分唬人。此刻这般一言不发地盯着陆昭昭,让她顿时有些不安,也有些下不来台。 侯夫人本来对此事就抱有怀疑态度,此时见事情又有了转机,况且长子已派人去巡查,在事情尚未定论之前,她也不愿让儿子与陆昭昭的关系闹得太僵。见状,她虽依旧脸色不好,但语气却缓和了几分,说道:“行儿。 ” 叶云行闻言,无奈地看了自家母亲一眼。他自然听得出母亲言语中的提醒之意,也不想惹母亲不快,此事确实尚无明确证据。为了不让母亲忧心,他便只轻轻“嗯”了一声。 陆昭昭见此情景,趁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牵起一抹笑说道:“二哥定是身子不爽快,我那儿还有几株我娘陪嫁时带来的上好药材,是专治断筋续骨的好物。待会我便让院里的人送来,等二哥好些了,我也才能安心,姨母您也才能放下心来处理这府中一应事务。” 洛水瑶闻言,抬眼瞧了瞧此时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笑容的陆昭昭。也难怪侯夫人偏向她,陆昭昭这番漂亮话说得滴水不漏。这般言辞,莫说是侯夫人,瞧,就连忠勇侯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洛水瑶不过随意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而,转眸的瞬间,她的视线恰好与叶云舟交汇。这是二人多日以来首次对视。叶云舟神色平静,可眼眸深处却隐隐透着几分安抚之意。 洛水瑶微微一怔,心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随即缓缓垂下眼眸,不再看向他。她心中暗自嗤笑,果然人若是长久处于孤独之中,内心便轻易会被触动。不过,她也只是有此感慨罢了,他们之间差距太大,她不愿再有奢望。 叶云舟望着她的发顶,眼眸微暗,随即便收回目光,也不再多言。 恰在此时,叶一迈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着侯府园丁的服饰,低垂着头,显得有些畏缩。叶一一步入院中,便抱拳依次向众人行礼,行到一半却被忠勇侯抬手打断。 他也不勉强,顺势便直起身来,朗声开口道:“侯爷,夫人,公子,属下前去查探了一番,方才知晓近些日子此人多打理园林,一番询问后,此人欲言又止。属下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着,叶一侧身,朝身后畏缩站着的人喝道:“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告诉各位主子!” 那人被他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扑通”一声,便直直跪在了院中,紧接着重重地磕起头来。“是……是,奴才这就说……”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竟如此胆小怯懦的模样,忠勇侯不禁有些不耐烦,斥道:“你怕什么!看到什么,如实说来,若事情属实,我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许是这人胆子着实太小,忠勇侯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反倒让他抖得愈发厉害,说起话来也愈发结巴,含糊不清来。 侯夫人见状,嗔怪地瞥了忠勇侯一眼,随后说道:“这孩子胆小,你这么凶做什么?” 随即,她面露温和,看向那园丁,轻声说道:“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夫人给你做主。” 那园丁被侯夫人温柔的话语安抚,终于镇定了几分,猛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抬起头来,只见竟是个不过十多岁的小少年。 侯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胆子这般小。但她嘴上依旧温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少年看了侯夫人一眼,才轻轻点头。随后,他目光在场中众人身上一一游转,最后落在洛水瑶身上。 洛水瑶与他目光相接,却见他虽看向自己,又很快便眼睫毛一垂,低下了头。少年口中嗫嚅道:“是……是这位小姐。” “什么?” 陆昭昭听闻此言,心中暗喜,见他说了一句就停下,赶忙追问。“这位是洛表小姐,你刚才说她怎么了?” 陆昭昭一时被欣喜冲昏了头,竟抢着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看到在场几人,尤其是侯夫人那不悦的眼神,她才回过神,赶忙低下头道:“对不起,姨母,是昭昭逾矩了,只是昭昭实在心急,所以才……” 侯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她。 侯夫人随即将目光锁定在那园丁身上,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温柔,问道:“你方才说这位小姐怎么了?” 那园丁低着头,可众人仍能瞧见他紧咬着嘴唇,片刻后才松开,接着声音依旧磕磕巴巴地说道:“那日,我在园中花丛里除草,就看到世子和两位表小姐过来了。我正想着躲开,就瞧见这位表小姐,趁世子不注意,竟然……竟然拿走了世子腰间的玉佩。” 话一出口,除了叶云舟外,院中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洛水瑶身上。 洛水瑶即便心中早有预料,可一时间仍觉得如芒在背。陆昭昭快步走到侯夫人身边,正面与洛水瑶相对,她惊讶地捂住嘴,满脸不可思议道:“瑶妹妹,姨母与二哥他们待我们不薄,你……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第289章 脏水 第289章 洛水瑶看着她这副做作的模样,心中不由冷笑出声。怪不得都到这时候了,她还一副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已经打点好了。但洛水瑶此时并不慌张,自己并非没有后手,陆昭昭这么做,她自会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无视侯夫人冷眉相对,也不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反而唇角微抿,眉眼间露出一丝愤恨,道:“没想到昭姐姐竟是断案高手,仅凭这么只言片语,就给我扣上毒害兄长的罪名,这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陆昭昭见自己终于打破了洛水瑶平静的面容,看着她愤愤不平的目光,只觉得心中一片畅快,险些笑出声来。但此时时机不对,她只好拿起帕子,佯装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以此遮挡微微勾起的唇角。 随后,她放下手帕,上前两步,已然是眉眼含泪,边说边摇头:“瑶妹妹,我也不知你怎会变成这样。难不成只是因为姨母偏心我,你就如此吗?可姨母会偏爱我几分,不过是念着与我娘的情分罢了。但姨母对你也是关爱有加,并未亏待半分。更别说二哥,他待你极好,把你当成亲妹妹一般。你怎么能因为这一点不满,就想要了二哥的命呀?” 说到这儿,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继续道,“我哪里是什么断案高手,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瑶妹妹,你还是快快认罪吧,毕竟这铁证如山,你再怎么抵赖也是无用,不如你早些认错,及时悔悟,也莫要再让姨母她们为你伤心难过了。” “呵。” 洛水瑶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既然你说人证物证俱全,那我这边的又该怎么算?”言罢,她微微侧身,刻意露出一直有意无意挡在身后的地痞头子,只见那地痞头子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昭昭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丫鬟。 从陆昭昭踏入这个院子起,她的注意力便全放在了侯夫人与忠勇侯等人身上。虽说余光早已瞥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可她心里压根没当回事。凭侯府的能耐,找到那些普通地痞并非难事,但关键是那地痞头子。陆昭昭早料到会有这局面,提前给了那地痞头子足够多的银子,让他出去避风头。她觉得洛水瑶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知晓这事。所以,她心里虽有些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倒也没多害怕。 她向来心高气傲,自恃身份矜贵,自觉与那些粗俗之人云泥有别。此刻,目光扫过那趴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的家伙,她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吝于给予,自然也全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而在人群中,陆昭昭新提拔的大丫鬟与那地痞头子目光交汇,瞬间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慌慌张张地低下头,眼里的恐惧根本藏不住。 洛水瑶对陆昭昭的表现并不意外。陆昭昭身份不凡,这种事只需吩咐一声,手下人自会替她办妥,所以她从没见过自己找来办事的人。可这也正是洛水瑶期望看到的,局势正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陆昭昭满脸疑惑,眼神中尽是茫然,看向洛水瑶道:“瑶妹妹,我从未见过此人,你怎么说他是什么人证物证?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路周旋到现在,洛水瑶也没耐心再跟陆昭昭绕圈子了,直言道:“这人就是打伤二哥的地痞头子。他交代,有人花钱雇他对我二哥动手。而且,他装钱的钱袋绣法,是你家乡平安郡独有的,这侯府里,也只有你身边的人才会。昭姐姐,你怎么解释?” 说着,洛水瑶从衣袖里掏出之前侯夫人看过后,随手放在一旁的钱袋,趁陆昭昭发愣,直接递到她面前。 而陆昭昭早在听到洛水瑶说地痞头子时,整个人便愣在原地,面上血色顿失,嘴角都有些微微颤抖。她目光微垂,看着洛水瑶递到她面前的钱袋,脑中越发懵,口中喃喃道:“不,这不可能。” 她做此事时想过万般后果,也早已做了打算,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被人查了出来。 洛水瑶将陆昭昭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可不是什么心手软的圣母,一直秉持着有仇必报的性子。陆昭昭三番五次对她恶意相向,她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陆昭昭慌了神,她怎会轻易放过这绝佳时机?当即乘胜追击,言辞犀利地质问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是觉得我发现不了你的小动作,还是笃定我们绝对查不到你头上?” “你们不可能……!”陆昭昭听到这话,瞬间情绪激动,大声反驳。可话刚出口,目光扫过对面人群使劲朝她示意的楚嬷嬷,凭借着多年的默契,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闭上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几秒钟后,她强装镇定,生硬地转移话题:“瑶妹妹,你可别冤枉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是否冤枉你,你心里自是清楚,无需多费口舌。现在,你应先把这钱袋的事儿解释清楚。”说着,洛水瑶动作干脆,直接将钱袋塞进陆昭昭怀中,陆昭昭毫无防备,下意识伸手接住 。 她死死捏紧手中钱袋,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惨白之色,下意识的攥紧动作,将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低垂的眼眸里,狡黠算计一闪而过。仅仅一瞬,她迅速抬起头,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瑶妹妹,平安郡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这种绣法虽说确实是平安郡独有,可在郡里到处都能看到,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你怎么能仅凭一个钱袋,就随随便便怀疑到我头上呢?再退一步讲,就算我真的脑子糊涂、行事莽撞,也不至于蠢到自投罗网,干出这种傻事。依我看呐,这事儿背后说不定有人故意设局,就等着看我出丑,好借机陷害我呢。” 如今陆昭昭只能硬着头皮反驳,她在心里暗骂楚嬷嬷与红柳两个蠢货,办事竟如此不靠谱,连换个钱袋这种简单的事都想不到,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面对陆昭昭话里有话的甩锅,洛水瑶不慌不忙,也不反驳,反而话锋一转:“行,就算按你说的,这钱袋说明不了什么。但我身后这位可是清楚说明,是有人讲明给了他好处,指使他去伤害二哥。不如便让他在这府中指认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一旁的地痞头子早就按捺不住,听到这话,立刻装模作样地扫视一圈四周,随后死死盯着陆昭昭身后跟进来的那个丫鬟,大声说道:“虽说那人当时戴着面纱,可那面纱薄得跟蝉翼似的,根本遮不住脸,我清清楚楚记得,就是这位姑娘!” 第290章 翻盘 第290章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陆昭昭早在听到提及地痞头子时,便做好了事情暴露的心理准备。此刻听到这话,即便已有预料,指尖仍不自觉地深深嵌入掌心。直到钻心的疼痛传来,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反驳道:“这桩桩件件太过巧合,莫不是真有人想要我的命?” 随即,她眼中泪水如滚珠般落下,朝着侯夫人带着哭腔摇头说道:“姨母,你相信我,我真没做过此事,我与二哥无冤无仇,怎会伤他?” 说着,她忽然神色一凛,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姨母,姨父,大哥,二哥,既然有人这般容不下我,那我愿意以死证明清白。”话落,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猛地朝着侯夫人身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侯夫人原本满腔怒意,此刻被她这番举动吓得不轻。见陆昭昭从身旁冲过去,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只听“嘶啦”一声,陆昭昭的外裳被扯出一条口子,随后“砰”的一声,陆昭昭如无骨般软软地倒在地上,额间瞬间溢出鲜血。侯夫人顾不得其它,赶忙上前将人揽在怀中,焦急地喊道:“昭昭,你怎么样了?快…快去请大夫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方才院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听到侯夫人焦急的呼喊,忠勇侯不禁蹙了蹙眉,身旁的护卫心领神会,迅速快步跑出院子去请大夫。 忠勇侯收回目光,眉头紧锁,看向被侯夫人紧紧抱在怀中的陆昭昭。此时的陆昭昭,额间鲜血直流,面色如纸般苍白,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忠勇侯一时沉默无言,事到如今,两个丫头都有嫌疑,且都有相关证据。他原本更倾向于是昭丫头做的,可眼前这丫头一副求死的决绝模样,一瞬间,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犹疑,难不成——此事当真与她无关? 对于忠勇侯神情的细微变化,洛水瑶自然都看在眼里。她自己刚才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瞧见陆昭昭那副凄惨模样,心里不禁暗自佩服。不愧是女主,心思果然敏锐。处在这般绝境之中,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破局之法,实在是难得。陆昭昭这一撞,直接把自己之前陷入的劣势全部扭转,让局势重新变得扑朔迷离。 洛水瑶心里明白,接下来这场较量不好应对,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如今,她的布局被打乱,结果恐怕很难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手指竟被微微勾动。洛水瑶身子一僵,垂眸看着男人身上熟悉的衣料,随后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叶云舟安抚的眼神。叶云舟见她脸色难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洛水瑶抿抿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竟没及时抽回被叶云舟勾住的手指。等她反应过来想抽回时,却发现叶云舟已紧紧攥住她的手,还轻轻摩挲着,安抚之意明显。见她面露挣扎,叶云舟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莫怕,有我。” 他早察觉到陆昭昭有动作,却没阻拦。这女人心思深沉,哪会轻易寻死,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果然,她没往旁边的柱子撞,反倒朝着他母亲身后冲去,意图昭然若揭 。 如他所料,母亲下意识伸手去拉陆昭昭,只是她力度轻,仅仅起到了些许缓冲作用。那女人撞在柱子上发出的闷响,让他忍不住微微咬牙,看来是自己小瞧她了,为了扭转局势,竟如此不顾一切。 他下意识快步上前,凝眉查看,只见陆昭昭额头上渗出鲜血,不过瞧这伤势,也只是皮外伤。这般想着,他便放下心来。待看到洛水瑶脸上神情不断变化,趁侯夫人与忠勇侯没注意,他悄悄做起了小动作 。 也许是叶云舟的表情太过镇定,竟让洛水瑶也不自觉镇定下来。她微微点头,用拇指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手。叶云舟嘴角轻抽,无奈地看她一眼,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手。 说话间,忠勇侯身旁的侍卫已经揪着大夫的领子匆匆赶来。这大夫是府医,虽说医术比不上外头坐堂的大夫,可处理一般的伤痛包扎还是没问题的。周朝律法明文规定,所有医者都要参加考核,考核成绩优秀、能力出众的人,会被授予医者文书,有了文书便可以自行开医馆行医。像这种府医,是没有医者文书的。而有文书的大夫,不可被私人收作府医,所以府里为了方便,通常会养一个能应急的府医。 忠勇侯府一向设有府医,不过,府里主子们看病,大多会请外头的坐堂大夫,府医主要负责给府中下人诊治。眼下情况紧急,只能先让府医应急。侯夫人身边的桑嬷嬷,也早就派人去请外头的大夫。 府医被身材魁梧的侍卫一路拎着匆匆赶来,一到院子便被扔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差点摔倒,好在侍卫及时扶了他一把。大夫稳了稳身形,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看清院中状况后,没等众人开口,就快步走到陆昭昭身边查看。 他先是认真查看陆昭昭的伤势,接着从随身药箱里拿出精心炮制的止血药,轻轻撒在她额头。陆昭昭额头伤口看着吓人,实则只是表皮受伤。侯府的药物品质上乘,很快,出血就止住了,没一会儿便不再有鲜血渗出。 大夫见状,长舒一口气,又仔细检查一遍,随后在侯夫人的协助下,拿起绷带帮陆昭昭包扎。侯夫人拿起手帕,擦去陆昭昭脸颊上的血迹,满脸担忧地问道:“张老,她伤得严重吗?” 大夫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说道:“表小姐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不过伤口在脸上,恐怕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好。” 侯夫人听闻只是皮外伤,明显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听到伤口在脸上,还需好好调养,又不禁无奈叹气:“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却如此刚烈。不过无妨,我那儿还有从宫里赐下的上好药膏,仔细涂抹,应该能恢复如初。” 第291章 反击 第291章 张老见此时已无他事,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陆昭昭,确定没问题,这才开口告辞。 侯夫人颔首以示知晓。恰在此时,陆昭昭睫毛微颤,双眼迷蒙地睁开。待她看清侯夫人的脸时便想起身,谁知一阵头晕目眩,没能起来,反而虚弱地嘤咛了一声。 侯夫人见此,急忙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昭昭,你受伤了,莫要乱动。” 陆昭昭这才好似想起来似的,抬起一只手,想去摸额间的伤口,却在半路被侯夫人捏住。侯夫人以为她不想治疗,想撕掉包扎的布条,气恼道:“你这丫头,如今事情还未明了,姨母也并未说此事就一定是你做的,你怎么能犯傻呢?”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你与你娘还真是像,不仅容貌长得像,就连这外柔内刚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辙。” 侯夫人对好姐妹的离世情况是有所了解的。虽说平安郡陆家有所隐瞒,但以她的身份知晓一些并不难,她自然清楚自家姐妹夫妻双双离世的缘由。此刻看着陆昭昭,看着姐妹留下的唯一孤女,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 陆昭昭听闻此言,眼中含泪,在眼泪流下来之际,她将头埋进侯夫人怀中,让众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可隐隐约约的抽泣声还是传了出来 。 侯夫人微微垂眸,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紧接着,她抬手招来丫鬟和嬷嬷,安排她们从屋内搬出一张太师椅。等扶着陆昭昭安稳坐下后,侯夫人才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院中众人,最后定格在洛水瑶身上,眼中神色复杂难辨,开口问道:“瑶瑶,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你,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听到侯夫人语气难明的质问,纵使洛水瑶心中早有准备,却仍难掩难过。她用力捏了捏手指,而后抬起头,挺直脊背,眼神坦然地看向侯夫人,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虽出身微末,却行得正,坐得端。未曾做过的事,我绝不会承认。” 洛水瑶的姿态和话语,全然没了往日对她的恭敬与亲近。侯夫人自觉本应恼怒,可不知为何,心底竟涌起一丝心虚。她自然清楚,如今的证据真假参半,虽说看似都指向洛水瑶,实则并非如此。但昭昭这丫头都以死明志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人做了这事,那想来只能是她了。 侯夫人面色微微一沉,刚要开口回应,没料到叶云舟动作迅速,挡在了洛水瑶面前。叶云舟先恭恭敬敬地向侯夫人行了个礼,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母亲,我知道阿行受伤,您心里着急。可您说证据指向洛表妹,然而这些算不上确凿实证。您先消消气,等我把事情彻底查个水落石出,您再问责洛表妹也来得及。” 都说知子莫若母,同样知母也莫若子。叶云舟深知母亲出身京中贵女,成婚后与父亲伉俪情深,人生没历经多少波折,实在算不上心思深沉之人。但他也清楚,母亲身为侯府夫人,心底对平民百姓有些轻视在所难免。他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伤害到洛水瑶,自然得加以阻拦。 侯夫人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一副保护姿态护着别人的叶云舟,心中涌起一丝惆怅与失落。她既感慨自己的儿子已然长大,懂得去护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又不免失落,从今以后,自己的儿子便要将这份呵护分予他人,不再只是全心全意地依赖、顾及自己了。 叶云舟没察觉到侯夫人的心思,耳尖微动,便转眸朝院门口望去,一眼就看到此前早已消失不见的叶一,此刻竟又再次出现。不仅如此,叶一右手揪着一个小孩的后衣领,就那样一路拎着小孩走进来。 等叶一把手中的小孩放到地上,众人才看清,那是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小男孩被放在地上后,低着头在原地窝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怯生生地抬起眼眸。当看到院中跪着的园丁时,他眼中瞬间亮了起来,清脆地喊了声:“哥哥!” 原本垂头跪着的园丁忽然浑身猛地一抖,随后迅速转头,看到小男孩时,惊恐地喊道:“亮儿,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男孩一看到熟悉亲近的人,也顾不上害怕了,噔噔噔几步就跑到园丁身旁 :“哥哥,我本来在屋子里待着,是这位大哥哥把我带来找你的。你怎么了?” 说着,他瞧见园丁跪在地上的双膝,有些慌张地问道:“哥哥,你是犯了错吗?怎么跪在这里?” 那园丁身子抖了抖,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向面无表情、双手抱臂盯着他的叶一,眼中忽然闪过痛苦之色。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抬手将男孩拉到身边,一起跪下。随后,他一手紧紧搂着小男孩,跪在原地,满眼都是恐慌地望向叶一。 他神情的变化,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明白此事肯定另有隐情。侯夫人把目光落在陆昭昭身上,只见她靠着椅背,歪着头,似乎有些难受地闭着眼。 侯夫人神色复杂,收回了目光。她却没注意到,陆昭昭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而她身边的一众丫鬟和婆子,全都低着头,神色难看害怕。 叶云舟没有看向那园丁与小男孩,而是将目光投向叶一,言简意赅地问道,“说,怎么回事?” 叶一听到叶云舟问,松开抱臂的双手,随后摊开手掌。 众人只见他手中捏着一个和之前从地痞头子手中拿到的一般模样的钱袋,只不过这个钱袋要小上好几号。叶一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我去查探过,这个园丁叫赵明,他弟弟叫赵亮,他们父母都已去世。赵亮自小从娘胎里就体弱,明明已经八九岁了,看着却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就在前日,赵亮旧疾突发,险些没挺过去,是赵明一反常态地拿出10两银子请大夫给他医治,这才让他挺了过来。而且……我还在他们屋中发现了这个钱袋,里面还有20两银子,事情就是这样。” 第292章 不可置信 第292章 他这话一出,赵明的肩膀彻底塌了下去。叶一大人将亮儿带过来时,他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想,此刻这番话,让他暗暗祈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侯府下人待遇还算不错,他一个月能有300钱的月银。可亮儿自幼体弱,治病所需的银子早已掏空了家底,他的父母也因劳累过度,皆已过世。这些年来,他变卖了家中所有能变卖之物。本来那日亮儿旧疾突发,他满心绝望之际,却忽然有人找上门,给了他一笔银子,还让他按对方教的说辞来讲。他虽知道这么做不妥,但眼见亮儿危在旦夕,他别无选择,只能昧着良心应下此事。 赵明心里暗自做了决定,等这事一了,他就立刻向侯府请辞,带着亮儿远走他乡。他心里清楚,要是有人查出来,他和亮儿肯定没好下场。虽说这么做对不住那位洛表小姐,他也不敢,也没脸去向这位小姐求的原谅,只想着等离开之后,为她立上牌匾,每日磕头赔罪。谁能想到,事情竟然败露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想到此处,赵明心如死灰,浑身害怕得发抖,他本不惧死亡,可一想到亮儿还小,需要人照顾。虽说当下世道不算太艰难,但没了自己的庇护,只留亮儿这一个孩子,怕是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番神情,使得院中众人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侯夫人盯了他半晌,狠狠闭了闭眼,才开口质问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收了谁的好处?如实说来!否则……” 说到这儿,她瞥了一眼那个瘦弱的男孩,冷冷道,“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赵明被他那冰冷的眼神一刺,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松开了原本揽着赵亮的手。他嘴唇哆嗦,忙不迭说道:“我说,我说……” 紧接着,他的目光慌乱地四处游移,最后定格在陆昭昭身侧的一个丫鬟身上,“就是这位姑娘,是她那天夜里给了我银子,还交代我,要是有人查问,就说那玉佩是洛表小姐偷走的。 “你到底可曾看清,当时偷走世子玉佩的人究竟是谁?” 赵明闻言,赶忙摇头说道:“奴才不知,奴才那日并未看到具体情况。只是那日那片园子由奴才负责打理,但因奴才弟弟那两日身体不适,奴才处理完事务,便偷偷回去探望了一趟。等奴才匆忙赶回来时碰到了陆表小姐。奴才当时也没多想,谁知晚上奴才弟弟病重,奴才实在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答应作假证的。还望侯爷与夫人饶命啊!” 说着,他便“砰砰砰”地朝着侯夫人磕头,额头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事情这么一串联,众人哪能不明白,偷走的玉佩、买通的奴才、找来的地痞,还有地痞手中的钱袋,这桩桩件件,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能不懂? 侯夫人转过头,满眼失望地看向陆昭昭。这是她闺中密友的女儿,当年好友弥留之际,写下血书求她收留。她悲痛万分,暗自发誓要善待这唯一的孩子。在侯府,她事事维护,时时惦记,可谁能料到,这孩子竟如此恶毒。她想不通,陆昭昭为何会做出这种事,难道仅仅是因为看不惯瑶丫头? 侯夫人实在难以理解,在她看来,陆昭昭家世,才学样样都比洛水瑶出色,又怎么能想到陆昭昭会嫉妒洛水瑶。 陆昭昭垂着头,靠着太师椅做出一副昏厥的样子,可实际上,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地颤抖,她原本想着佯装晕倒,借此扭转局面,心里还想着侯夫人定会阻拦,届时她只需顺势就坡下驴。这样做,既能让众人看到她证明清白的决心,又能引得侯夫人心生怜惜,使侯夫人动摇的心偏向她这一边 。 谁知道侯夫人力气太小,没能拉住她,竟让自己受了这般伤。不过,在察觉到侯夫人和忠勇侯动摇的眼神后,她又暗自庆幸:罢了,不过是受点轻伤,就能彻底扭转局势,为何不为?于是,她顺势装作昏迷,满心期待着洛水瑶被赶出侯府。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下的局这么快就被识破,听着如今这副混乱的局面,她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侯夫人失望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不再理会。她心想,先把府中下人之事处理妥当,至于陆昭昭,等她清醒过来再处置也不迟。 紧接着,她目光如电射向张明,厉声喝道:“你身为侯府下人,竟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就胆敢污蔑主子的清誉,简直罪无可恕!不过念在你是出于爱护幼弟,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错事,我便罚你二十大板,然后逐出侯府。你可有什么可说的?” 张明闻言,心中满是苦涩。出了侯府,自己身为罪奴,又该如何让体弱的幼弟活下去呢?更何况,这二十大板打下去,足以让自己卧床养伤好些时日。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确是罪有应得,只能不住地磕头,口中连声道:“多谢夫人开恩,多谢夫人。” “等等。” 一声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 张明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抬头朝前望去,只见那位貌若天仙的洛表小姐,正款步盈盈走上前来。 洛水瑶先是向侯夫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夫人,她污蔑的人是我,不知能否容我自行处置他?” 此言一出,不仅侯夫人,就连忠勇侯以及叶云舟都将目光转向了她。但除了叶云舟外,其余人都以为她是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才会出言。 侯夫人看着她的双眼,想到之前对她的冤枉,心中自觉理亏,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多谢夫人。” 洛水瑶谢过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额头已然红肿,此刻面容毫无血色的张明,缓缓说道:“你污蔑我,害得我在这侯府险些难以立足,按说我不该替你求情。但念你有一片孝悌之心,我便饶你这一回。日后切不可再犯下这等过错,你这就带着你的幼弟,离开侯府吧。” 话音刚落,张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水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再次向她磕头,说道:“多谢洛表小姐!” 其余的话,他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是自己犯了错,如今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已经是洛表小姐格外开恩了,他心里满是感激。 洛水瑶摆了摆手,说道:“快走吧。” 张明也不再多言,起身拉住弟弟张亮的手,兄弟二人脚步踉跄地走出了院子。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洛水瑶心中并无波澜。她并非圣母,自然无法轻易原谅张明此前的所作所为。即便现在自己安然无恙,可原着中真正的洛水瑶,却是因这事儿吃了大亏,彻底得罪了侯夫人,为她以后悲惨的下场埋下了伏笔。如今她能做到不让张明受那皮肉之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293章 打死不认 第293章 待这件事处理完毕,洛水瑶又转眸将目光放在陆昭昭身上。陆昭昭还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身边的丫鬟婆子围成一圈,个个面露担忧地看着她。楚嬷嬷更是几乎跪伏在地,扶着她的肩膀。 洛水瑶几步上前,垂眸看去,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状似昏迷的陆昭昭微微颤抖的睫毛。她心中了然,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可闹了这么大动静,却还是没能吵醒陆昭昭。原来如此,她可是此事的主角,怎么能让她一直昏迷着呢?想到这儿,洛水瑶直接开口道:“看来昭姐姐伤得实在是重,否则也不至于这院中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你。” 陆昭昭听到洛水瑶这明显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忍不住暗恨,可她只能强忍着,继续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洛水瑶这番话一出口,她就更不能轻易清醒过来了,否则可就露馅了 。 侯夫人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皱起眉头。虽说她心里埋怨陆昭昭惹出这么多事端,但从未想过要伤她性命。听到洛水瑶这么一说,侯夫人不禁又有些担忧,随即转头问桑嬷嬷:“大夫怎么还没到?” 桑嬷嬷微微垂手,欠身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催一催。”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叶云舟开了腔:“母亲,我在战场时与军医交流过,倒是略懂一些号脉之术,不若便让我看看陆表妹,也好过就这么干看着她昏迷着。” 侯夫人闻言,狐疑地看向他,问道:“你竟会号脉?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叶云舟回答:“只是略懂一些罢了,不算精通。” “夫人,不若便让元峥试试,他确实略懂一些号脉之术。” 忠勇侯看了看儿子,又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昭昭,心中已然有数。他对儿子的行事风格很了解,也清楚儿子此举的意图。陆昭昭要是只是一时冲撞导致昏迷,倒还说得过去,可看她的伤势,明显不至于一直昏迷。而且她细微的动静,也没能逃过忠勇侯敏锐的眼睛。这丫头心思深沉,他作为长辈,不好直接计较这些。但让长子去处理,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侯夫人听到忠勇侯的话,便不再开口。她倒不是怀疑儿子,只是有些好奇儿子何时学的医术。此时听到忠勇侯劝解,便只好点点头,不再阻止。 叶云舟见此,也不迟疑,直接上前靠近陆昭昭。 感受到注视着她的目光,陆昭昭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住,她总感觉叶云舟来者不善。果然,叶云舟将手搭在她的腕间号脉,片刻后,又把手往上,捏到她的肘腕处,手指微微用力。陆昭昭只感觉一股又酸又痛的感觉从肘腕处传来,差点忍不住惊跳起来。但一想到此刻的局面,她便只能咬牙强忍着。 叶云舟见此,眼眸微眯,加大力道按住她的穴位。 陆昭昭感受着越来越痛的手臂,额头不禁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强压着要痛呼出声的冲动,暗暗告诫自己不能醒,醒了便前功尽弃。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待叶云舟再次用力时,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不得不睁开眼眸。 叶云舟挑挑眉,随即收回手,说道:“陆表妹已清醒,看来是不用大夫了。” 侯夫人拧着眉看着这一幕,她自然将陆昭昭这一系列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之前是没往那方面想,可此刻瞧着陆昭昭这副样子,她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此时她只是冷冷地拧着眉盯着陆昭昭,并没有上前。 陆昭昭装作刚清醒的样子,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后,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开口问道:“姨母,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痛。” 可是话一出口,却是一院寂静。众人都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楚嬷嬷见自家小姐被冷落,忍不住开口解释:“小姐,您刚才撞了柱子,受了伤,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刚刚是大公子给您诊脉,把您唤醒的。” 陆昭昭这才将目光转向叶云舟,作势就要起身,却像是浑身虚弱无力,险些一头栽倒,好在楚嬷嬷和一众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又让她跌坐在凳子上。 陆昭昭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多谢大哥相救之恩,只是昭昭身子实在不争气,没法向您行礼致谢了。” 叶云舟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接她的话。 陆昭昭见状,暗暗咬了咬牙,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侯夫人,语气委屈,还带上了几分哭腔:“姨母,我好痛呀。” 若是以往,侯夫人见她这副可怜模样,定会心疼地上前查看,轻声安抚,可今日的侯夫人却异常冷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伤了额头,自然要痛些时日的。” 这句话如同一堵墙,噎得陆昭昭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可她不得不再次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那昭昭可否回去休息?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实在是浑身痛得厉害。” 眼见陆昭昭便要示意丫鬟婆子扶她起来,却被侯夫人出声阻止:“不急,昭昭,可否先告诉我,这钱包究竟是谁的?” 陆昭昭刚被扶起来的身子猛地一僵,目光投向侯夫人从洛水瑶手中接过的荷包,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却仍虚弱地摇了摇头,说道:“姨母,这个我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这刺绣方法并非我独有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暗害我呢?” “那你可能解释解释,这做钱包的布料,除了我这里有,便只有你那里得了半匹。若说是别人陷害你,难道还能把你那批布料偷来做出这钱包不成?” 陆昭昭将目光落在那钱包之上,待看清那布料时,只觉眼前一黑。她到此时才看清楚侯夫人手中钱包的布料。这钱包的布料竟是前些时日侯夫人赐予她的半匹布,当时她夸赞这布匹花纹精致,侯夫人便直接分了一半给她。可她把布抱回去后,嫌其颜色暗沉,便顺手将布赏给了府中的下人,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用这布料做成了钱包。 陆昭昭纤长的指甲陷进了扶着她的丫鬟与嬷嬷的肉中,二人被她掐得嘴角一抽,但却只能强忍着。陆昭昭心中暗恨,可眼下也不是责怪她们的时候。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打死不承认。于是,她茫然地看向侯夫人,问道:“姨母,这布料有什么异常吗?我并未看出。” 侯夫人见她到这个时候还在装傻,便说道:“前些时日我给了你半匹布料,如今那布料在何处?你去派人把那布料拿过来。” 陆昭昭闻言,面上神色如常,直接吩咐楚嬷嬷:“你去把姨母赏的布匹拿过来,给姨母瞧瞧。” 第294章 外家 第294章 楚嬷嬷可没有陆昭昭这般镇定,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当时小姐把那匹布赏给她们时,为了公平,每人都剪了一份,如此一来,布料做衣裳不够,只能做成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她上哪儿给小姐找那半匹布去? 但她心里明白,小姐这是把烂摊子丢给她收拾。她立刻“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陆昭昭磕了几个头,求饶道:“小姐,您当时将那匹布给我,让我好好收着,可奴婢实在无用,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把布匹点着了。奴婢心里害怕,不敢告诉您,所以才一直隐瞒此事。” 话落还没等陆昭昭回应,她又连忙转头向侯夫人赔罪:“是奴婢无用,求夫人责罚。” 楚嬷嬷这番话,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按照她的说辞,那匹布已然死无对证。陆昭昭闻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却瞬间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口中厉声怒斥:“真是没用!那可是姨母赏给我的,我当宝贝似的不舍的用。姨母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可我却不能轻饶。等回了府,去领二十大板,也好让院里其他人都警醒警醒 !” 陆昭昭三言两语便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可洛水瑶并不着急。她知道,侯夫人既然今日摆出一副要问责陆昭昭的架势,就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果然,侯夫人再次开口:“便当做此事如你所说,可你能否解释清楚,你院中下人为何要收买府中园丁陷害瑶丫头?” 不等陆昭昭回答,侯夫人又追问:“你再解释解释,为什么那地痞一口咬定,是你身旁的下人给了他钱财,指使他去伤害阿行,从而陷害瑶丫头的?又究竟和瑶丫头有什么冲突,竟要狠心把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她这番追问实在是咄咄逼人,让陆昭昭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嬷嬷原本就跪在地上还没起身,见状再次为自家主子开脱:“夫人,这实在是冤枉啊!我家小姐自幼性格和善,从不与人交恶,定是有人陷害我家小姐。还望夫人看在我家已故夫人的面上,莫要轻信他人,免得寒了我家夫人在天之灵。” 听到这奴婢抬出故友的名头,侯夫人涌上心头的怒气微微压下了些。但她还不至于因这番话就失了理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呵斥道:“你身为你家夫人的奶嬷嬷,自幼看着她长大,见她做错事也不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实在可恶。等此事有了定论,你以为本夫人会轻易饶过你?” 楚嬷嬷听闻此言,脑袋磕在地上愈发用力,那声响一声紧接一声,嘴里不住地哀求着:“冤枉啊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家小姐真真是冤枉的,我们没做过这些事 。” 楚嬷嬷那凄凄惨惨的模样,令院中一众下人都忍不住别过了头去。叶云行一直安静地坐在屋檐下,此时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开口为她求情。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匆匆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侯夫人和忠勇侯面前,大声说道:“奴才求夫人为奴才做主啊!” 这突如其来的高声打断了楚嬷嬷,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求情。那小厮也顾不上其他,见侯夫人没有阻止,便直接开口道:“奴才是世子院中的下人。那日世子原本在院中小憩,却忽然拿出一封信,让奴才去寻大公子。可奴才走到后花园处时,却被人敲晕了,扔在井中。奴才当时还有些意识,拼死挣扎,也只撕下了那人的一块衣袖。后来多亏有院中下人经过,奴才大声呼救,才被救了上来。奴才恳请夫人为奴才主持公道!”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碎布,“这就是奴才跌落时奋力撕下的那人的衣角,请夫人过目。”说着便双手高高地将衣角举了起来。 侯夫人并未打断他,等他说完,才伸手接过那碎布。刚一拿起来,就觉得这碎布有些眼熟。 楚嬷嬷在侯夫人身旁,见状便扯起从陆昭昭院中搜来的衣料,展开一看,果然两块布料的花纹一致,而且那衣服的衣袖处恰好缺了一块。侯夫人见状,把碎布递给楚嬷嬷,楚嬷嬷比量了一下,随后朝侯夫人点了点头。 侯夫人看了看手中的衣裳,又看了看跪在脚下声声求做主的小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陆昭昭,本夫人念在你母亲的情分上,对你处处照顾。你到底与我侯府有何冤仇,竟想置我儿于死地?你如今这般行径,可真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番爱护之心!” 陆昭昭未曾想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竟又有人拿出一份对她不利的证据。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真的晕倒在地。好在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搀扶,才没让她摔倒。 楚嬷嬷惊叫道:“小姐,你怎么样?”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楚嬷嬷又哭喊道:“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鬼迷心窍,见不得世子只照顾洛表小姐,却冷落了我家小姐,才犯下如此大错。还望夫人饶命,千万别因为此事厌弃了我家小姐。” 这一次,她的声音比之前更为凄厉,也显得更为真心实意 。但此刻,已无人再对她心生怜悯。楚嬷嬷苦苦哀求许久,见无人理会,一咬牙站起身,学着陆昭昭之前的样子,朝着身旁的柱子撞去,一心想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然而这一撞却落了空,叶云舟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拦了下来,让她免于撞柱寻死。 只是楚嬷嬷年事已高,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被猛地阻挡,身体一时失去平衡,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一声轻微的闷响传来,楚嬷嬷“哎呦”一声惨叫,手紧紧捂住腰,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 叶云舟微微拧眉,刚要上前查看,却被侯夫人高声喝止:“你别动她,我让人送她回去,叫府医给她诊治。” 叶云舟闻言,只好停下脚步。很快,便有身强体壮的婆子上前,将楚嬷嬷拉起背走。 侯夫人看了看昏迷的陆昭昭,又瞧了瞧瑟缩在一旁的丫鬟,说道:“把你家小姐带回去,等她醒了告诉她,我侯府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她总归是有外家的,日后就让外她家好好照料她吧。” 第295章 感谢 第295章 一众丫鬟婆子半拖半抱地将陆昭昭带走后,侯夫人一直挺立的脊背终于塌了下来。她盯着院门口的方向,神色间难掩伤怀。侯夫人心里清楚,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只是看在陆昭昭母亲的面子上,平日里对陆昭昭多有宽容。但如今事情一桩桩摆在眼前,陆昭昭的行为举止,让她心里有了几分笃定,此事绝对是她所为,就算不是她,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侯夫人确实看重这个故友托付给她的孩子,可再看重,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孩子仅仅因为看不惯一个人,就丝毫不顾他人性命。侯夫人不敢想,若是瑶丫头未曾碰到,她不敢想,结果会是如何。大夫可是说了,若是再耽误些时辰,她的小儿子恐怕会落下终身腿疾。她实在是怕了,今日陆昭昭能因为这点事就如此狠毒,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对他们家人做出更过分的事。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送陆昭昭离开,大不了到时多打点一番她外家就是。 忠勇侯见自家夫人神色黯然,心中难免心疼。但此时有小辈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上前轻轻拍了拍侯夫人的肩膀。 侯夫人抬眸看向忠勇侯,看清其眼中安慰之意,心中一暖。 忠勇侯见她放下了心事,看了看此刻在院子里的两个儿子以及洛水瑶,便用眼神示意侯夫人。 侯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洛水瑶垂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明白丈夫的想法,自己虽然一辈子养尊处优,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先前对瑶丫头多有误会,如今事情明了,确实该好好道个歉。 这般想着,侯夫人便转身朝洛水瑶走去。还没等她开口,洛水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眸。一看到侯夫人,立刻行了一礼,紧接着毫不迟疑当地说道:“夫人,我有一事想与您商议,还望您应允。 ” 洛水瑶态度与称呼这般客气,侯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只当是之前自己苛责,让她心里有了怨怼。但侯夫人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听到洛水瑶的话,便点点头,说道:“不管你说什么,只要姨母能做到,都答应你。” 侯夫人话音刚落,洛水瑶便掂起裙角,在侯夫人面前跪伏下来,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 侯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等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去拉洛水瑶,却被洛水瑶伸手制止。 “姨母,我本是平民之女,承蒙侯爷与夫人厚爱,才有幸能来到这繁华的京都。只是我本与侯府无亲无故,长住侯府终究不妥,再说,客人上门哪有一直住着的道理?今日我便斗胆请辞,还望侯爷与夫人能应允。” 说着,不等侯夫人反应,她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还望夫人与侯爷日后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洛水瑶这话说得太过直接,根本没给侯夫人插话的机会。等她话音落下,侯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洛水瑶垂眸再次行礼,说道:“夫人多虑了,我对侯府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有责怪之意。再说世子身体有恙,您作为亲生母亲,焦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还望夫人放心。” 她这话并非口是心非,而是内心的确这么想。她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见识到荣华富贵后就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她丝毫不会责怪侯夫人,可也不会与之太过亲近。这份情谊她一直铭记,不过也仅止于此。这侯府再住下去也不合适了,现下提出告辞,是再合适不过的。 侯夫人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忠勇侯抬手制止:“好了,瑶丫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自然不会责怪你,你别多想。” 听到忠勇侯这话,侯夫人嘴角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把涌上喉间的话语又压了下去。忠勇侯也没再管她,目光越过她,直直看向洛水瑶,见洛水瑶神色坚定,心中不禁微微一叹。 随即,他便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想离开侯府,我并不阻拦。只是你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这京中又举目无亲,离开了侯府,你打算如何生存呢?” “多谢侯爷关心,我虽父母不在了,但家中尚有亲人。在京中这段时日,我也寻得了一些谋生的法子。如今我在京中开了个小店,还觅到一处简陋宅子。虽说离开侯府后,生活比不上在府中这般衣食无忧,不过维持生计倒也不成问题 。” “哦?” 听闻洛水瑶这话,忠勇侯有些惊讶,脸上难掩诧异之色。他细细打量眼前这个身着简单衣裙、只用一支木钗轻挽发髻的姑娘,虽说因父母的缘故容貌出众,却看着不像是能吃苦的人。 但人不可貌相,这丫头倒是外柔内刚。看来她早早便有了离开的打算,竟能在侯府眼皮底下悄悄开了店,还找到了宅子。如此一来,更看得出她去意已决。忠勇侯只得压下惊讶,点点头道:“也好,也好,你是个有主见、有盘算的。既然你一心想离开,我也不便阻拦。但你记着,侯府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有不长眼的宵小之徒,尽管派人回来找我。” 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看向侯夫人:“你把这丫头院子里下人的身契给她,把伺候她的都带上。日后瑶丫头出了府,有人照顾,我们也能让人放心。” 忠勇侯又看向洛水瑶,说道:“你且放心,侯府中的下人,哪怕身契不在侯府,也依旧是我侯府的人,日后他们的月例,侯府照发。” 这话说得满满都是好意,倒是解了洛水瑶的后顾之忧。她本打算等侯夫人同意后,再提出买下那些丫鬟身契的想法,既然忠勇侯先开了口,她便省了这桩事。洛水瑶再次开口致谢:“多谢侯爷,我那小店生意尚可,倒也开得出几两月银。侯爷与夫人这份好意,瑶瑶感激不尽。” 见二人三言两语便把此事敲定了,侯夫人本想出言挽留的话,又一次被她吞回了喉中。 洛水瑶再次向忠勇侯与侯夫人行礼后,缓缓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先扫过叶云舟,他眼神紧紧定在自己身上,神色晦暗难明。洛水瑶心中一紧,随即强迫自己错开眼神,看向坐在廊下欲言又止的叶云行 。稍作思忖,她轻声说道:“二哥且好好休养,等你身子好了,也可来寻我。” 说完,她对着二人郑重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准备离去。可没承想,侯夫人身旁的桑嬷嬷脚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脸上神色略显慌张,口中禀报道:“夫人,侯爷,右相府来人了。” 第296章 我不同意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不同意 第296章 “什么?” 侯夫人听到这道通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心想相府派人来做什么?但随即,她脸色骤变,暗叫糟糕。这两日府中发生了太多事,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她想起洛水瑶方才请辞,侯爷也已经答应了。侯夫人一时面露难色,看向忠勇侯:“侯爷,这………?” 显然,忠勇侯也想起了此事,但他比侯夫人镇定得多。闻言,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随即朝桑嬷嬷吩咐道:“你且先去招待,告诉右相夫人,我与夫人稍后就到。” “是,侯爷。”桑嬷嬷得令,立刻转身前往前厅。 叶云舟等人离开后,才看向侯夫人与忠勇侯,问道:“父亲、母亲,右相府来人所为何事?” 他满心疑惑,右相身为文官之首,向来和他爹关系不睦,至少表面两府之间没多少往来,自家府中也无宴请,右相府为何会特意前来? 侯夫人瞧了瞧仍伫立在门口,因这番意外打断而滞留在此,正打算再次向他们请辞的洛水瑶,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右相府邀请我带着两个丫头去参加赏花宴。后来瑶丫头正巧救了右相府的公子,右相夫人得知后,特意带重礼上门来表达感谢。” 叶云舟听后,眉头拧起,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上门感谢过了,那今天怎么又来了?” 不知为何,听完母亲这番话,叶云舟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直觉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面对叶云舟的追问,侯夫人眼神意味难明地看了他几眼,随后舒了口气,直言道:“谁知因此瑶丫头与那右相公子结缘,二人已互换并接收了信物,右相夫人今日上门就是为了提亲。” “提亲?向谁提亲?”叶云舟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这话并非是在询问他人,更像是下意识的吐露。其实,他本不该往那方面想,可一听到母亲说洛水瑶救了右相公子,便很难不联想到那可能的结果。 洛水瑶听到这话,也紧紧地盯着侯夫人。她昨日就对事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只是这事还没公开。原本今日打算找机会向侯夫人细细询问,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差点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此刻听侯夫人这么一说,她的注意力也落在了“接受了信物”这件事上。 “夫人,您说我接受了右相公子的信物,可是这串木珠?”洛水瑶疑惑地问道。 右相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昨日不是同右相夫人一起询问过你,你也表示喜欢的。而且昨日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今日右相府会再次上门提亲吗?” 洛水瑶褪下手腕上的珠串,满脸的无法理解,她解释道:“我只是接受了一串右相公子随手制成的珠串,他当时不过是为了表达感谢罢了,怎么就牵扯到提亲上去了呢?” 对于她这番举动,侯夫人一时也有些难以理解,开口劝说道:“你接受了男子亲手制作的手串,这就便表示你已相中了他。你如今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况且右相公子年龄不算小了,先提亲也并无坏处呀。” 侯夫人觉得,右相府公子纵然先天有缺陷,可右相府毕竟是豪门显贵之家。即便这公子无法在仕途上大有作为、但借着右相府的门荫庇护,这样的条件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高攀不上的。她实在不明白洛水瑶究竟在抗拒些什么。 一旁静静听着的忠勇侯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开口道:“等等,瑶丫头,你收下那手串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收下它有什么含义吗?” 洛水瑶握着手中那仿佛变得烫手的珠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手串竟然有这样的寓意,只当是右相公子随手赠予我的。还有昨日二位夫人说的话,可能是我没理解到位,也不知道她们昨日说的,竟是要上门来向我提亲。还望侯爷明察。” 见她神色确实不像是在说谎,忠勇侯便明白此事真闹了个乌龙。他罕见责怪地看向侯夫人,说道:“夫人,你怎么能不先问清楚呢?就让瑶丫头这么稀里糊涂地卷入这事。瑶丫头到底年纪小,家中又没有长辈教导,不明白收下那手串的含义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倒好,右相夫人都已经上门了,这事情可有些难处理了。 ” 他与右相,一个为武一个为文,虽说平日里不太对付,却也并无具体的利益冲突和恩怨情仇。只不过右相看不惯他舞刀弄枪的做派,而他也瞧不上右相在朝堂上舞文弄墨的样子,二人平日里难免会有几句口角。但毕竟同朝为官,到底还是有些交情的。 这么一想,他觉得若是有人答应了自家儿子的亲事,等到人家请了人上门,这边却又反悔,换做自己恐怕都有想杀了那人的心思。 侯夫人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没问清楚,闹出了这么个笑话。可她心里也觉得委屈,自己又怎么能想到瑶丫头竟不晓得那手串背后的含义呢?当时想着姑娘家脸皮薄,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便没把事情说透彻。哪曾想这丫头看着挺机灵,关键时刻却这么木讷,啥都没察觉出来。 想到右相夫人昨日那高兴的样子,她一时间慌了神,不知所措地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院中一片寂静。叶云行独自坐在檐下,看着眼前这闹剧般的场景,起初听得稀里糊涂,直到这时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他悄悄看向自家一直没出声的大哥,只见大哥紧盯着洛表妹,神色变幻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自家母亲这般念叨,叶云舟才将目光从洛水瑶手上那串珠串上收回,随即开口道:“还能怎么办,把话挑明了说就行。那右相公子的情况母亲又不清楚,怎么能把洛表妹往火坑里推呢?这门婚事,别说洛表妹不答应,就算她答应了,我也不同意。” 第297章 不可许二夫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可许二夫 第297章 听到长子的指责,侯夫人脸面上有些挂不住,闻言有些气恼道:“你这孩子,若非我误会了瑶丫头的意思,怎会同意?” 侯夫人这话倒也并非虚假,她确实曾想随意找户人家把洛水瑶嫁出去,如此便能断了自己儿子的念想。不过,她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毕竟,要是真这么做,且不说长子这边不好交代,单是侯爷,就不会给她好脸色。她又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呢。再说了,抛开这丫头和长子的关系不谈,单论她的行为和人品,侯夫人也是极为喜欢的,更别提她现在还救了幼子。 想到这里,侯夫人略略有些心虚。“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回绝右相夫人。要是处理不好,惹得右相夫人恼怒,自己家倒还罢了,大不了不往来,怕只怕对瑶丫头的名声也会有损害。” 听到自家母亲转移话题,叶云舟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他瞧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洛水瑶,接着与忠勇侯目光交汇,“爹,您觉得该如何是好?” 忠勇侯可不是个糊涂人,经历了今日这一场风波,他也终于明白长子先前为何会对瑶丫头那般悉心维护了。瞧着瑶丫头的神情,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家夫人如此折腾了一番,长子与瑶丫头之事,怕是会让长子颇为头疼。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作为父亲,也不好过多干涉子女的感情之事,于是也只能点点头。 “你觉得该如何做?我和你母亲,都会全力配合你。” 叶云舟可没察觉到自家老爹心里想看他笑话的心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略作思索后说道:“您和母亲先去前院招待右相夫人,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支开,我和瑶表妹随后就到,到时候再向右相夫人赔罪。想来只要我们态度足够诚恳,右相夫人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至于狠心败坏瑶瑶的名声。” “行。” 忠勇侯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临走时看了一眼正茫然望着他们的幼子,随后便揽过侯夫人,带着她朝外走去。边走,忠勇侯还不忘叮嘱道:“那你别忘了把你弟弟送回去,前面的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叶云舟直到这时才想起,院中还有个叶云行。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叶云舟看着幼弟那指责的眼神,心中没有丝毫愧疚,说道:“我送你回去躺着,好好休息。” 谁知叶云行却猛地连连摇头,口中拒绝道:“等等,大哥,你先别送我回去。我能问问你跟洛表妹到底是什么关系? ” “她是你大嫂。” “没有关系。”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同时传来,让叶云行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他左右看看二人,忍不住问道:“所以,大哥你真的跟洛表妹有什么吗?” 洛水瑶的话,叶云舟倒是听得真切,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说道:“你还小,不懂这些。我送你回去。” 说罢,也不顾叶云行反对的叫嚷声,直接连人带椅将他抱进了屋里。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叶云舟对叶云行说了些什么,屋内渐渐安静下来。很快,叶云舟便独自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呆立在原地的洛水瑶,开口道:“走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说罢,他迈开大长腿,径直朝着外面走去。洛水瑶听到这话,收回了原本看向虚空的目光,迟疑了两秒后,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洛水瑶有意的留意下,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走到一棵大树下时,叶云舟才停下了脚步。 洛水瑶见此,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去。一来,此处是去往正厅的必经之路;二来,此处视野空旷,想来他也不敢如何。 叶云舟站在树下,负手而立,目光远远地看着洛水瑶。他看清了她神色中的挣扎,犹豫。对于洛水瑶的想法,他倒能猜出几分,不过他不急,他知道洛水瑶是聪慧之人。果然,犹豫片刻后,她便朝自己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洛水瑶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她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大哥,你……可是有事要对我说?” 听到洛水瑶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叶云舟将“大哥”这二字在口中呢喃,他一时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好笑。这丫头啊,一遇到事情就想缩在乌龟壳里,不愿意去面对。 不过此事也怪他,是他太过冲动,也未曾有具体证据,便轻信了他人之言。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不仅没能陪在身边,还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这般想着,他心中升起的那丝不悦又散了下去。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儿,语气不由缓和了几分:“无论你在不在侯府,我都会对待你一如往昔。如今也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对那右相府公子无意?” 说着,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引诱之意,“要知道,右相府公子虽言语迟缓,但他是右相独子,哪怕日后不入仕,但跟了他,荣华富贵自然也不会缺。你…可曾想清楚了。” “那若我未曾想清楚呢?”洛水瑶听到他这般问话,抬起头,目光凝视着他。虽心中已有了决断,要与他撇清干系,但听他这般急不可耐地将自己往外推,洛水瑶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她自然未曾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表面上舍镇定,好似与寻常无二,可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着,青筋暴起的模样显示出他的心绪并非如面上那般平静。 叶云舟问她这番话,本意并非是为了试探,而是想问清楚她心中的想法,以免自己行事太过武断,招致她怨恨自己。可话一出口,便不由自主地往试探的方向偏去。 话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不该如此,但在听到洛水瑶的回答时,他目光一凝:“不许。” “什么?”洛水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不许,你哪怕是想清楚了我也不许。你答应过我,要嫁于我。一女不可许二夫,莫不成你忘了?”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第298章 老匹夫 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匹夫 第298章 二人此时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距离有好几米,并不算近,但洛水瑶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看着叶云舟充满怒意的眼神,洛水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之气拿话刺他。若是常人,见势不对她定会左右逢源,可不知为何,面对叶云舟时,她不愿如此。也许是她从心里认定叶云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于是她也不说话,只是将眉眼垂了下去,盯着脚下的一丛小草,默默无语。 可她这般不声不响,落在叶云舟眼里,他就觉得她是主意已定了。要不是当下的环境不允许,担心会影响她的声誉,叶云舟真想冲上前去,抓住她好好问个明白。 但因为之前几次冲动坏事,所以哪怕此刻他心里怒火翻涌,也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好不容易压下满心翻涌的情绪,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委屈,问道:“难不成你真想做右相府少夫人?” 这声音传入洛水瑶耳中,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眼前的人,很难想象是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隐龙卫督司。倒像是一只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毫无攻击力的狼崽子,莫名地让人心里发痒。这般想着,她又觉得好笑,暗自思忖: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会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她无意让叶云舟误会什么,遂也不再沉默,张口回应他:“我并无此意,右相府的公子好与不好,都与我并无关系,你不用多想。” 叶云舟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放松,眼中的暗芒与委屈也渐渐消散。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了,那右相公子并非良人,你莫要听我母亲的话。” 洛水瑶也无意与他再牵扯,便轻轻“嗯”了一声。 叶云舟见状,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放弃了,只道:“我们去正厅吧,时间不早了。” 他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她讲。想问问她既然对阿行无意,又为何与他靠的那般近;想问她为何轻易收别人的东西。但此时并非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与右相府说清楚,这些事放在后面再问也不迟。 ……… 正厅这边,右相夫人与右相见着姗姗来迟的忠勇侯夫妇,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几分预感。所以当忠勇侯夫妇提出让他们屏退下人时,便也照做了。很快,厅内就只剩他们四人,外加一个一直安静站在一旁,仿若不存在的右相公子。 待四周无人后,忠勇侯再看向右相夫妇时,想着自己要说的话,未语先心虚了几分,向来冷硬的脸上也勉强扯出几分笑意。可或许是常年冷着脸的缘故,他这笑容看起来莫名诡异。 右相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愈发笃定,这老匹夫摆出这副姿态,肯定没好事。随即他摆摆手,没好气地说:“有何事但说无妨,别扯出这副鬼笑吓唬我。” 忠勇侯牵起的嘴角猛地一僵,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他。罢了,或许是自己不该对他有好脸色。随即,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冷淡的面容。这老古董既然让他有话直说,那他就不客气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开口时仍是斟酌了一番。 “那个,昨日我家夫人与你家夫人一同商议的事,你就当昨日说过的话都没说过,可好?”他虽说斟酌了言辞,但话一出口,也没显得多客气。 “你说什么?” 右相只当自己听错了,心想许是昨夜太过兴奋没睡好,以至于出现了耳鸣的情况。你听听,这像人话吗?“什么叫就当昨日的话没说过?” 侯夫人早在自家夫君话出口的时候就暗骂不好。此时见右相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干笑了两声,先是朝右相和右相夫人行了一礼,才说道:“昨日我们说的话有些误会,我想了想,我们两家并不合适,所以多谢右相和夫人的厚爱,是我们瑶瑶没有福气。” 右相可不是个傻的,要是傻,就坐不到文官之首的位置。听着侯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自我贬低,可明明是他们在拒绝这门亲事,右相顿时有些怒了。“有没有福气这事可不是你们说了算,嫁到我们家来,那福气如何就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可没嫌她没福气。” 见他对自家夫人这般不客气,原本因有些理亏而被自家夫人挡在身后的忠勇侯不乐意了。“就算她有福气,也不嫁到你们家去!不过是两家人互通了一下,又没别的,你干嘛反应这般激动?” “我反应激动?你们出尔反尔,还敢说我反应激动,姓叶的,你别太过分!”右相顿时怒发冲冠。若不是右相夫人赶忙阻拦,他都恨不得冲上去与忠勇侯扭打一番。 右相夫人心里清楚,自家夫君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忠勇侯这样久经沙场的武将,冲上去无疑是自讨苦吃,于是阻拦得越发用力。“行了,有事好好说。” 右相怕伤着自家夫人,只好气哼哼地站在原地,却仍怒视着忠勇侯,“你这匹夫太过分,今日你若不给个说法,此事我绝不罢休!” 他实在是气极,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对一位姑娘有意。夫人跟他说忠勇侯府同意时,天知道他有多高兴。有了儿媳,离抱孙子还远吗?可谁知这可恶的老匹夫竟坏他好梦,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99章 和谈 第二百九十九章 和谈 第299章 忠勇侯见他气成这般模样,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骂自己脾气太大,平日里二人在朝堂上互怼惯了,竟是一时没能忍住。随即,他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个,你别气了,现在生气也无用,不如我们坐下好好商议一番?” 侯夫人见自家夫君开口,连忙搭话:“是呀,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您快坐下,我让下人沏壶好茶,我们向您赔礼道歉,此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 侯夫人心里确实愧疚万分,都怪自己,没把事情问清楚,就轻易做了决定。要是自家儿子被人这么戏弄,她心里肯定也不痛快,更何况右相家公子还心智不全。这么一想,她脸上的歉意愈发浓重了。 右相夫人见此情景,赶忙规劝自家夫君,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就要搀扶着他往旁边的椅子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我们坐下慢慢说,可好?” 右相瞧了瞧夫人满是恳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那脸上满是愧疚的夫妇二人,冷哼一声,随即一甩衣袖,坐到了太师椅上。 右相自然知道此时再闹也没什么用,再说为儿子娶妻,本就想着让他能得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又怎能强逼人家女儿。要是那样,京中那些全然不顾自家女儿心意的人家不知有多少,倘若他放出风声,主动愿意送女儿上门的人可多了去了。他又哪会为这事烦心?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便就坡下驴,听听忠勇侯这老匹夫怎么解释。 见右相不情不愿地坐下,忠勇侯夫妇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他们刚刚着实担心右相会认为他们故意戏弄,进而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虽说他们已做了封锁,可现场人多眼杂,万一这事传出去,对他们自身影响倒不算大,可那瑶丫头的名声怕是就全毁了。往后有右相府在前头“挡着”,瑶丫头怕是很难再寻到好人家了。 见此情景,侯夫人赶忙挥手,吩咐桑嬷嬷快去沏茶。待茶水沏好,她亲手端到右相和右相夫人面前,满脸歉意地说道:“姐姐,此事是我做得不对,还望姐姐千万别怪罪才是。” 右相夫人摇了摇头,面色依旧不太好看,不过倒也没刻意为难她。她把茶水接过来放在桌上,才开口问道:“这会儿先别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了,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详细说来。” 侯夫人回头与忠勇侯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坐在右相夫妇对面。侯夫人思索片刻,才说出事情的缘由。 右相夫人听着,原本皱着眉,下意识抿了一口茶,可当听到洛水瑶说不知道那手串的含意时,没忍住,差点被茶水呛到。 右相急忙转身,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右相夫人才缓过神,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咱们周朝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垂髫小儿,都知道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右相夫人满心怀疑,她本以为,要么是因为忠勇侯府,想清楚后嫌弃自家儿子,又或是那丫头攀上了高枝才会反悔,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离谱的乌龙。 侯夫人闻言,脸上再次堆满歉意,恳切地解释道:“那丫头自幼丧母,这么多年一直在偏远之地生活,身边也没个亲眷跟她念叨这些事儿,她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缓缓打开,那串手串便赫然呈现出来。侯夫人将手串轻轻放在右相夫人面前的小桌上,随后微微欠身,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又说道:“真是对不住姐姐,我已经教过她了,还望你和右相能多多担待。” 右相夫人看了看面前那串被自家儿子精心打磨得油润有光泽的珠串,又暗自瞥了一眼自进屋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透明人一般的儿子,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自家冷着脸,却始终未开口反驳的夫君,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随后,她将那手串紧紧捏在手心里,开口说道:“我们右相府也没有强逼良家女子的习惯。就如你所说,那姑娘身世可怜,我们又怎能与她计较呢?看来,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 听闻此言,莫说是侯夫人,就连忠勇侯眼中也闪过一丝欣喜。他们心里感激,只觉得右相夫妇实在是通情达理,本以为还得费尽唇舌,没想到对方竟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这般想着,侯夫人暗自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给右相府备上一份厚礼,绝不能让右相府就这么白白受了委屈。 但这事刚解决,她又想起一事,不禁有些迟疑。侯夫人犹豫地看向右相夫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右相瞧了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道:“我们同意了,此事就此作罢。虽说我们一路来没敲锣打鼓,但毕竟进了你忠勇侯府,身旁下人也知晓一些。要是传出去,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不知忠勇侯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他这话明显是故意刁难忠勇侯,就想瞧瞧这个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老匹夫,在这事儿上能拿出什么应对的法子来。 侯自然清楚右相的心思,可他心里明白自己理亏,当下可不敢再惹恼对方。要是右相一怒之下变了卦,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家。这么一想,他便只好说道:“这事我也未想好有什么好办法。” 随即他看见桑嬷嬷站在门口朝这边示意,瞬间心领神会,赶忙说道:“要不把那孩子叫过来,咱们一起商议商议?” 他之前几次泛起怀疑,却没往这方面细想。直到今天,瞧见自家儿子对洛丫头那般维护,他一下子明白了几分。他琢磨着,这会儿洛丫头要是过来,自家儿子肯定也在。这么棘手的事,哪能劳烦他这个当老子的?当然得丢给那臭小子去想办法。 第300章 谁是妹妹 第三百章 谁是妹妹 第300章 洛水瑶与叶云舟一路沉默着来到前厅,桑嬷嬷见了他们,请安之后便进去通报。二人就站在正厅不远处,默默无言。很快,桑嬷嬷出来招呼二人进去。 洛水瑶看了一眼正厅的方向,一时心里微微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同右相夫人解释。此事说来是她有错在先,怪她大意不懂周朝习俗,这才闹出这样的乌龙。 叶云舟见状,以为她害怕,想来也是,她不过是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怕?遂疾便走到她身侧,低声安慰:“莫怕,无事。” 洛水瑶正迟疑着,思绪却被叶云舟的安慰打断。她侧首抬眸,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看着他清俊冷硬的面庞,轻轻抿了抿唇,随后一言不发,挺直脊背,朝着厅内走去 。 叶云舟跟在洛水瑶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她方才那似给自己打气、变得坚定又清明的眼神,只觉得她可爱至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而后快步紧跟在她身后走进正厅。他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还是觉得跟进去才更放心。 桑嬷嬷看着二人的互动,微微叹了口气。大公子向来对女色不感兴趣,难得遇到个知心人,这姑娘是个好的,可身份实在低微,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过夫人那一关 。 对于桑嬷嬷望向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叶云舟自然有所察觉。他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又不是垂髫小儿,事关自己的婚事,他还是能自己做主的。就算母亲不乐意又能怎样?毕竟和自己过日子的人不是她。大不了他带着人远远离开,想来母亲也不至于追到将军府来给瑶瑶添堵。 再者……,想起某人自作聪明为自己设下的门槛,叶云舟唇角又微微扬起,只是不知道,到那一天时,某人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拒绝他。 ……… 洛水瑶即便心中做了无数次建设,可踏入正厅的那一刻,呼吸还是有一瞬间凝滞。她再次抿了抿唇,恭敬地向忠勇侯夫妇行礼。行完礼后,便垂眸站在原地,一副乖巧的模样。 侯夫人听到她请安的声音,又瞧了瞧在她身后不远、寸步不离的自家儿子,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 忠勇侯倒是没管这些,直接开口介绍道:“这二位是右相夫人与右丞相,依照辈分来讲,你们称一声伯母,伯父也是可以的。” 听到忠勇侯介绍完,洛水瑶才转身朝右相夫妇请安:“瑶瑶,见过伯母,伯父。”随即行了一个万福礼。 自她进来,右相便眯着眼打量。只见她眉目清秀,唇红肤白,姿态清丽,全然不像从小地方出来的村姑,倒像是世家悉心教养的贵女。 右相如此想着,又看向自打进侯府就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手中琢磨什么的儿子。只见儿子听到这姑娘的声音,放下手中摆弄的东西,抬起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右相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难得有个合儿子心意的,只可惜,二人有缘无分。自己抱孙子的愿望也是遥遥无期了。 他心思百转,不过转瞬之间。听到小姑娘清脆的请安声,他便不再理会自家那没出息的儿子,抢在自己夫人前开了口:“你便是忠勇侯府的表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 这话倒是让洛水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本已做好了右相夫妇会对她表示不悦甚至指责的准备,却没想到右相竟是这样的态度。一时之间,那些本想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俗话说千年的狐狸熬成精,右相是什么样的人物啊,一看洛水瑶这副表情,心里就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他随即好笑地摇摇头,说:“姑娘莫怕,我已叫了我儿子身旁的小厮,问清楚了情况,他也说了那手串你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下的。都怪那小厮多嘴,一心顾着主子,才误导了我夫人,让她闹出这场误会。姑娘莫怕,这事是我们不对,只是这么一来,倒是平白无故坏了你的名声。” 这话一出,不光洛水瑶感到意外,就连忠勇侯夫妇也觉得意外。忠勇侯瞧了一眼对面那个一如既往笑眯眯的人,这才想起方才他出去过一趟,还唤回了一个小厮,原来是去问这事了 。 右相夫人听夫君解释完,这才起身,轻轻牵起洛水瑶的手,语带安慰:“此事也是伯母不对,轻信了下人之言,就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望你别怪伯母。” 说着,她看了一眼一直望着这边的自家儿子,心里有些酸涩,却强装笑脸,继续说道:“只是你们无缘罢了,我与夫君不是不讲理的人,自不会责怪无辜之人。 ” 洛水瑶被她这番反过来道歉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行礼,说道:“夫人您言重了,实在是我有错在先,还望夫人莫要怪罪才是。” 他们这边互相请罪,氛围有些微妙,一旁的其他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打断。 那边,自洛水瑶进来,听到熟悉声音的杜凌风便看向了这边。他理解话语的能力较慢,听着父母亲,与洛水瑶一来一回的对话,直到这时才大致明白,原来是因为那手串,导致两人产生了什么误会,给洛水瑶带来了麻烦。思索片刻后,他用带着几分生涩的嗓音喊道:“母亲,不怪…妹妹。”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右相夫人心头一惊,她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自家儿子站起身,目光恳切地望着她。她一时激动不已,自家儿子平日里极少说话,在旁人面前更是基本从未开过口,可今日竟主动发声,实在是让她又惊又喜。 “儿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杜凌风好不容易开了口,听到母亲再次询问,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抿着嘴唇,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一旁的右相瞧着自家儿子,眼中难掩喜意。也不管儿子有没有回夫人话,追问道:“儿啊,你方才说‘妹妹’,谁是你的妹妹?” 第301章 妹妹 第三百零一章 妹妹 第301章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杜凌风。 杜凌风本就不常与人交谈,面对这情形,愈发内向腼腆。他瞧了瞧满脸期待的父母,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洛水瑶,愣了好一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右相夫人最了解自家儿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局促。她脸上挂起平日里那温和的笑容,走上前轻声安抚道:“凌儿莫怕,娘与阿爹只是想问你,你说的妹妹是谁?” 可能是右相夫人的安抚起了作用,杜凌风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向他娘摊开手。 右相夫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凌儿,你这是想要什么?” 杜凌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袖口一侧,保持着沉默。 右相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后她不动声色地从自己袖子里取出那串手串,试探着递到他面前,问道:“你是要这个?” 杜凌风无声地点点头,随后慢悠悠地把那手串重新捏回手心,接着将目光转向一直望着这边的洛水瑶,抬步走了过去。 洛水瑶满心疑惑,暗自思忖:他这是要做什么?可此时右相夫人与右相的目光紧紧盯着这边,她强忍住想后退的念头,就那么看着杜凌风靠近。 杜凌风走到她面前后,摊开手,就像上次那样,把手串再次递到她面前,一副她不接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 且不说此刻厅内两对夫妇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的模样,单看站在洛水瑶后侧的叶云舟,此刻他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他就那么冷冷地盯着右相公子杜凌风,眼中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叶云舟实在是气急,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头窝火极了,恨不得立刻上前把杜凌风拉开。 这边,忠勇侯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儿子气场的变化,不动声色却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叶云舟微微垂下眼眸,极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刺眼的场景,试图平复内心的烦躁。 若杜凌风是个正常男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推开对方了。可这人心智不全,要是自己跟他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况且洛水瑶还没什么反应,他也只能强忍着。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寂静,杜凌风就那么举着手串,执拗地看着洛水瑶,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右相夫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眼见这情景,生怕场面太过难堪,伤到自家儿子的自尊心,赶忙上前打圆场:“凌儿,瑶瑶不喜欢这个,像瑶瑶这样的姑娘家,不爱这么沉稳的物件。等回府,娘好好挑几样适合姑娘家戴的,这个,就交给娘吧。”说着,便伸手要去接他手中的珠串。 杜凌风掌心微合,听到母亲的话,认真地看向右相夫人,吐出几个字:“不,她喜欢。” 他这话语好似反驳,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像牵线木偶发出的声音,毫无起伏,除了对他极其了解的右相夫人察觉他不悦外,就连右相都未听出其中含义。 右相夫人立刻听出了他的不悦,生怕刺激到自家儿子,赶忙改口道:“好,她喜欢。可这珠串送给姑娘家实在不妥,要不我们换个礼物送她,可好?” 杜凌风只是反应迟钝,又不是真傻,听到母亲这么说,回想起洛水瑶几次都没有主动接过手串,便真的以为她不喜欢。刹那间,他那原本如璀璨星子般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神色也变得萎靡,小声道:“可是……妹妹喜欢啊。” 他这句话,洛水瑶倒是终于听清了。她看了看一脸心疼地望着杜凌风的右相夫妇,又瞧了瞧神情低落的杜凌风,而后试探地问道:“你可是有个妹妹?” 杜凌风听到她搭话,原本低落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转眸看向她,眼神依旧低落,说道:“妹妹,娘说有。” 右相夫人看着眼前执拗又神情低落的儿子,心头猛地一揪,恍惚间想起一些过往。她嘴唇微颤,口中呢喃:“妹妹,凌儿你……”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息。 右相早已快步上前,看到自家夫人这般神情,也明白了儿子未表达清楚的心思。他本想将右夫人揽入怀中安慰,可眼下场景特殊,犹豫片刻后,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夫人的肩膀。 右相夫人感受到夫君的安抚,眼中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但转瞬之间,她便抬手迅速抹去,强忍着泪意轻声呼唤儿子:“凌儿,娘有些口渴,你出去找找阿宝,给娘端杯沏好的茶过来,可好?” 杜凌风在听到母亲略带哭腔的声音瞬间,便将目光转向了右相夫人。瞧见母亲双眼含泪,他下意识地双拳紧握,眼中满是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脸都憋得涨红了。待听清母亲的吩咐,他明显松了口气,以为母亲是口渴难受才落泪,难得快速点头,应了声“嗯”,随后便往外走去。 院外,阿宝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奈何所处角度受限,既看不清屋内状况,也听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想起自家老爷先前出来问清缘由后那满脸怒容,阿宝心里一阵发慌,不住地埋怨自己:“好好的,起什么馊主意!他家少爷压根不懂男女之事,怎么可能主动去求娶女子呢?都怪我瞎起哄,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正急得他在原地直跺脚时,忽见自家少爷从里面走了出来。阿宝赶忙迎上去,问道:“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杜凌风看着迎上前来的阿宝,张了张嘴,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转达母亲要茶的事。 阿宝这问题不过是脱口而出,他满心惦记着屋里的状况,本就没指望少爷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回应。 第302章 往事 第三百零二章 往事 第302章 比起少爷的回答,他更迫切地想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阿宝偏过头,试图越过杜凌风朝里屋瞧去。结果刚一错眼,就对上了桑嬷嬷微微下垂的双眼。 阿宝瞬间身体一僵,尴尬地干笑两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把脑袋缩了回来。 见门口有人守着,阿宝也没了偷听里面谈话内容的心思,只好引着杜凌风朝前走了几步。等离开正厅房门一段距离后,他才又问道:“少爷,老爷和夫人都没出来,你咋出来了?” 杜凌风完全没留意阿宝的举动,满脑子都在琢磨母亲说的话。听到阿宝又一次发问,他憋了好半天,终于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母亲,喝茶。” “啊?” 听到自家少爷这没头没脑的话,阿宝脑子瞬间懵了一下,卡壳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夫人要喝茶,对不?” 杜凌风再次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吭哧半天,又憋出来几个字:“娘让找阿宝,喝茶。” 阿宝这次听懂了自家少爷的意思,心中满是疑惑。他寻思着,夫人在厅里怎么可能连茶都没有,还特地让少爷出来找他去沏茶。他侧过脑袋瞧了瞧屋内,短暂地困惑了一阵后,很快就恍然大悟:夫人这明显是有意把少爷支出来呀。 想通这一点,他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眼神看向杜凌风,说道:“少爷,那你能跟阿宝一起去吗?” 杜凌风本就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感到局促不安,心里不太想去,但一想到母亲哭泣的模样,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 阿宝见自家少爷答应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咧着嘴,随即便领着杜凌风朝院外走去。此刻,对于阿宝来说,具体要前往哪里倒也不那么重要。 右相夫人平复了好一阵子,才将涌上心头的伤感强压下去。她回过神来,面带歉意地对众人说道,“真是抱歉,是我失态了。” 侯夫人与忠勇侯对视一眼,虽然两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侯夫人还是立刻上前,轻声细语地安抚道:“瞧你说的,怎么会呢?” 右相夫人感激地轻拍了拍侯夫人的手,随即看向虽不明所以,却仍安静注视着这一切的洛水瑶,关切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经自家儿子方才那一番话,她越瞧这姑娘,心里就越觉着亲切。 洛水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柔声道:“伯母,我没事的。” 洛水瑶从听到这母子二人对话,再看到右相夫妇的神情后,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种缘由。此刻,听到右相夫人关切问候,她自然也听出了话语里的亲近,于是立刻打起精神回应。 见她这般乖巧,右相夫人心中又忍不住泛起一阵伤感,便略带歉意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好奇,我方才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洛水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刚点完头又觉得不妥,随即又摇了摇头 。 这反应,倒是把右相夫人逗笑了,那笑容像一阵轻柔的风,吹散了她心中几分伤感。 她目光看向洛水瑶,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往昔,语气悠悠,陷入回忆之中:“其实当年生完凌儿后,我还怀过一个孩子。凌儿知道后,竟天天守在我跟前,盼着看妹妹,甚至非要给妹妹准备玩具。那时候,他的状态都好了很多。” 说到这儿,她唇角牵起一抹笑,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围在母亲身边,满心期待要见妹妹的场景 。 站在一旁的右相听到这里,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但他到底多年来身居高位,自制力颇强,只是强咽下心头的酸涩,轻轻拍了拍右相夫人,出声安抚道:“夫人……” 右相的声音将右相夫人的思绪拉回,她收回目光,朝右相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笑意之中却难掩深切的悲伤。 随即,她看向厅内一直静静注视着自己、未发一言的众人,缓缓开口:“只可惜那孩子命薄,还未足月便出了世,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息,是个已经成型的女婴。” 那段时日,凌儿便被夫君找人单独照看,好让我能安心调养一阵子。可那孩子性子着实倔强,根本不听劝,日日哭闹着守在门外,一心想要进来看妹妹。” “我实在无奈,只好让下人把他带进来。他可他进来后,只看到我已然瘪下去的腹部,找了一圈,却连妹妹的半点踪迹都没寻到,便只能向我追问。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告诉他妹妹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许真的是兄妹连心,就在那一晚,那孩子突然发起了高烧,自此一病不起,病情极为严重。我满心恐惧,一度以为就要失去他了。好在苍天有眼,老爷碰到了一位神医,在精心诊治下,他才慢慢好转起来。” 说到这里,右相夫人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再后来,他病好清醒之后又问起妹妹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骗他说妹妹因为身体太弱,被神医带上山去祈福了,等妹妹长大些就会回来。我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慢慢淡忘这件事,从那以后,他也确实再没提过妹妹。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心里一直都记着,还知道妹妹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 “夫人莫哭……”右相见她再次泪如雨下,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了,连忙将她揽入怀中,轻声细语地慢慢安抚着。 终于,右相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夫君,都怪我。前些日子我说要办百花宴,还说宴会上会来好多妹妹,让他看喜欢那个,就把那珠串送给人家。谁知道……谁知道他竟以为那些姑娘里有他的妹妹啊。” 说着说着,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 第303章 拒绝 第三百零三章 拒绝 第303章 厅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洛水瑶望着此刻不顾形象、抱头痛哭的右相夫妇二人,心中也不禁涌起阵阵伤感。常言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以为夫妻和睦,生活便会顺遂,却不想背后还藏着这般不堪的隐痛。右相夫妇二人感情深厚,府中也没有妻妾纷争,对于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视若珍宝、万般看重,可偏偏老天爷不遂人愿,没能让他们一家身体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右相夫人哭了许久,才终于将满心的情绪宣泄出去。等她止住哭声,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时,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擦去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了笑,说道:“真是抱歉,我又失态了,还望诸位别见怪。” 侯夫人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此时也只能赶忙搭话。“都已经过去了,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如今贵公子身体状况也算不错,姐姐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好呀。” 右相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说道:“我会的,只是这事儿一提起来,心里难免还是会不好受。” 一旁的忠勇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目光在洛水瑶和右相夫妇之间来回流转,脸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右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眸望去,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忠勇侯朝右相微微示意,心中虽有想法,却觉得此时不太方便提出,便想着,要不待会找个私下的机会再询问一番。 忠勇侯能想到的事,夜云舟自然也考虑到了。他看着父亲与右相眼神间的交流,又瞧瞧此刻正和母亲交谈,却还时不时转眸看向洛水瑶的右相夫人,略作思索后开口道:“伯母与伯父今日来我侯府,虽说行事低调,没有大张旗鼓,但身边知情的下人可不少。这事儿要是不传出去倒也罢了,可万一有好事之人把消息散播出去,这对瑶瑶的名声,终究是有所妨碍。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知伯母可曾考虑过收一个干女儿?” 他这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这件事他父亲不方便直接提,打算私下询问后再做打算,可这样一来,就容易错过最佳时机。就算日后再提,今天发生的事对外人也不好解释。倒不如由他这个晚辈率先提出,要是右相夫妇不答应,也不至于伤了两家的情分;要是能成,对瑶瑶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这话一出,着实让洛水瑶吃了一惊,她不明白叶云舟为何会有此询问,连忙转眸看向他,眼神里满是“你是不是糊涂了”的疑问。可叶云舟根本不看她,目光依旧落在右相夫妇二人身上 。 右相夫妇闻言倒也没生气,听完他的话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有些犹豫。 右相夫人见自家夫君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断他。想到自家儿子心心念念着妹妹,又看了看此时一脸尴尬站在那里的洛水瑶,她很是喜欢这姑娘,不单单是因为容貌,而是她的性格与自己极为相投。若是有这样一个姑娘做女儿也未尝不可,说不定真能让自家儿子好转一些。想到这儿,她便下定了主意。 “我和老爷一直都盼着能有个女儿,要是能有瑶瑶你这么好的姑娘做女儿,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瑶瑶愿不愿意?”她这话问得略带迟疑,却又满含期盼。 右相的思绪被打断,听到夫人这么问,便明白她已然拿定主意。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夫人喜欢,一切皆可。 洛水瑶被叶云舟这番直白的“推销”弄得窘迫万分,一时间,站在原地如芒在背,离开又显得失礼,只能硬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她眼见右相夫妇对视一眼后,便陷入了沉默思索。洛水瑶心里不禁打起鼓来,暗自揣测右相夫人莫不是碍于侯府的情面,不好直接拒绝,才这般沉默。这样想着,她便打算自己站出来婉拒,免得双方为难。可谁能料到,右相夫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紧接着就说出了那番话。 洛水瑶瞬间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拿不准右相夫人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仅仅出于客套才这么说。 对于她的反应,右相夫人何等聪慧,自然能猜出几分。于是,她再次肯定道:“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瑶瑶不嫌弃,便认了我和我夫君做干亲,我们夫妻二人总归是不会亏待你的。” 听她言辞这般恳切,再瞧着她眼中满是毫不掺假的诚意,洛水瑶终于彻底确定,右相夫人确实是真心实意。若顺势答应下来,这件事对自己而言,好处肯定不少,可她心里依旧顾虑重重。左思右想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婉拒。 拿定主意后,她便朝着右相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多谢伯父伯母厚爱,只是我出身卑微,实在是承受不起这般厚待。若二位真有这份心意,只要放出消息,想必京中合适的贵女不少。” 听她拒绝,右相夫人有些不甘,正要出言规劝,却被右相轻轻打断。 右相于官场沉浮已久,平日里见惯了阿谀奉承之人。此刻,他望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少女,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在这世间,对于寻常人而言,这般好处简直求之不得,可这姑娘明明清楚其中益处,却依旧态度坚定地选择拒绝。这般心性,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里,实在是难能可贵 。 他开口问道:“瑶瑶姑娘,我和你伯母子女缘浅,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我儿天生体弱。我们夫妻平日里只盼他能平安快乐,其他的别无所求。今天你伯母提出这事,确实有些私心。我儿子认定了你做妹妹,我们也希望他的身体能有所好转,起码以后能娶妻生子,这样我们夫妻百年之后也能安心。这实在是我们的不情之请,希望瑶瑶姑娘能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答应此事,了却我们这桩心愿 。” 第304章 答应 第三百零四章 答应 第304章 洛水瑶听右相这般坦诚直言,一时陷入犹豫。她感怀这对夫妇舐犊情深,可心底顾虑重重。就怕一旦与这样的世家牵扯上关系,往后的日子恐怕难以随心所欲。在权贵之家,哪怕是亲生子女,为了家族利益在联姻中做出牺牲都屡见不鲜,更何况自己与他们仅仅是干亲。要是只为了这点好处,就让自己连终身大事都无法自主决定,那无疑是得不偿失。 见洛水瑶面色犹豫,右相夫妇也并未出声紧逼。他们有自己的骄傲,虽能坦诚展露内心伤痛,却不屑用这种方式来捆绑他人的怜悯,想着不妨等她想通再说,也不算迟。 叶云舟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言,此刻瞧着洛水瑶眼中满是挣扎犹豫,回想起以往与她相处的种种,凭借对她的了解,倒是能猜出个大概。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打断洛水瑶的思绪,只是半开玩笑,实则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说道:“右相大人,我这表妹一心向往自由,不愿被困在深宅大院这个泥淖里。要是她答应此事,竭力配合让贵公子好转,不知贵府是否会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右相着实未曾料到,这位在元贞帝身旁备受倚重的红人,于朝堂之上向来沉默寡言,极少卷入党羽争斗,却没成想在今日这般场合,竟接二连三主动开口 。 他微微眯起双眼,瞧了瞧原本似在思索,听到有人开口后便陷入沉默的洛水瑶,目光在洛水瑶和叶云舟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猜测。不过他这官场老狐狸,即便心里有了推断,自然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况且他本就没有此等打算,倒也不担心叶云舟知晓他的想法,于是开口表态。 “贤侄不必忧虑此事,倘若瑶瑶姑娘当真答应,我定不会干涉她一丝一毫的自由。她若有任何需要,我右相府就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无论何时皆是如此。” 叶云舟称右相为“大人”,右相却亲切唤他“贤侄”,这一声称呼,瞬间把眼下的事拉到了家事范畴。右相言辞极为恳切,回应时坦荡自然,毫无闪躲之意,看起来的确是一片真心。叶云舟听后微微点头,算是放下心来。随后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垂眸,安静地看着洛水瑶,等她自己想清楚。 叶云舟心底暗自期许洛水瑶能应下此事 。一旦洛水瑶得到右相府的庇护,在京中众人眼中,她的身份便会显着提高。往后再遇到那些贵女,就没人敢轻易对她冷嘲热讽,毕竟右相府女儿的名号,足以震慑不少人。他清楚,右相既然提出认干女儿,就一定会把洛水瑶正式记入相府族谱,这和她在侯府时寄人篱下的状况有着天壤之别。 且,他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是此时不便提及。 尽管他满心期待洛水瑶能答应,可要是洛水瑶不同意,他也绝不会擅自替她拿主意。同意与否,且看她自己的意愿。 洛水瑶一直垂眸听着,她心里十分清楚,叶云舟突然出声,把自己摆在与右相同样在朝为官的位置上,以同辈身份提及此事,是特意说给她听,意在消除她心中的顾虑。的确,经过他们这番对话,再加上右相的承诺,她心中原本摇摆不定的天平,愈发倾向于答应这件事。然而,她心中仍有一个顾虑:要是她认下杜凌风这个哥哥,却没能让杜凌风的情况有所好转,那右相夫妇又会作何反应呢? 洛水瑶这般想着,便直接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谁料右相夫妇听了她的话,竟相视哑然失笑。右相夫人眼眸中满是温柔,抬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和声说道:“若是凌儿的状况能好转,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有你这么个好姑娘能与他以兄妹相称,我打心底相信,待我们夫妻二人百年之后,你也会替我们多照看他几分,如此便足够了。” 右相在一旁轻抚胡须,不住点头表示赞同。最开始叶云舟提起此事时,他不过是单纯想给儿子寻个伴儿。可当他细细打量这位姑娘,又看了看向来冷面示人的隐龙司首领后,心中愈发笃定。他瞧得出,这姑娘重情重义,而叶云舟是京城各家公认的青年才俊。他暗自琢磨,哪怕日后儿子膝下无子,凭着他们夫妻对这姑娘的情分,还有叶云舟对这姑娘的看重,有他们二人照拂,自己夫妇二人百年之后,他儿子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听到右相夫妇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侯夫人眼眸愈发明亮,瞅准时机赶忙上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循循善诱地劝起洛水瑶:“瑶瑶,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好事,你可千万不能再犹豫啦!” 话落,又半开玩笑地看向右相夫人,语气亲昵:“说起来,我们侯府也会一直给瑶瑶撑腰。姐姐您心善,往后肯定会把瑶瑶疼到心坎里,怎么可能亏待她呢!” 侯夫人对自家儿子那股子执拗劲儿再清楚不过了,模样随他爹萧侯爷不说,就连这认死理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要他认准了谁,哪怕前路荆棘遍布,也会铁了心和对方在一起。 想想当年,侯爷也是这般执着,自从认定了她,便心无旁骛,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面对婆母的反对,他不妥协,不放弃,就那么硬生生地拖着,等着,熬过了漫长的岁月 。要不是侯爷在战场上生死一线,婆母怕他有个万一,松了口,他俩的婚事还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这些年,侯夫人也清楚,自己目光短浅,行事时有偏颇,因此没少和侯爷起冲突。每次争吵,场面都颇为激烈,可无论闹到什么程度,侯爷总会顾及她的颜面,不把事情做绝。吵完之后,只要她稍微服个软,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即便侯爷心里清楚她是故意的,最终还是会心软,两人重归于好。 第305章 打包 第三百零五章 打包 第305章 正因为十分了解,她才越发担心儿子会像他父亲一样死心眼。自从知晓儿子的心思后,她便打定主意,要让洛水瑶远离自己的儿子。可如今这情况倒也不错,有了右相府做后盾,这丫头往后说出去,最差也是右相府的小姐。况且右相府只有一个身患疾病的儿子,尚无子嗣,这不妥妥成了洛水瑶的坚实靠山吗? 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充当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至于这丫头知识浅薄的问题,往后多花些心思教导便是。这么做既不会损伤自己和儿子之间的母子情分,还能让各方都满意,何乐而不为呢? 侯夫人此番的表现,实在是积极得有些超乎寻常。其中缘由,除了与她朝夕相伴、对她十分了解的忠勇侯,还有凭借着对母亲的熟悉,多少猜到些端倪的叶云舟外,就连洛水瑶也觉得,侯夫人是实心实意地在为她的将来打算。 话已至此,倘若再推脱,反倒显得做作。洛水瑶抬眸,望向满眼期许的右相夫妇,心中一暖,身子盈盈下拜,轻声说道:“瑶儿拜见干爹干娘。” 见她终于松口,右相夫人满脸欣喜,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轻轻扶起她,口中连声道:“哎,好孩子。” 刹那间,厅内满是欢声笑语,处处洋溢着和乐融融的氛围 。 ……… 屋外,阿宝心里明白,自家老爷和夫人多半是想支开少爷,这才让他领着杜凌风四处闲逛。 杜凌风虽说反应有些迟缓,却并不傻,见阿宝带着他毫无目的地乱走,便开口道:“喝茶。” 阿宝听到杜凌风的话,眨了眨眼睛,干笑两声。他知道糊弄不过自家少爷了,于是赶忙叫住一名下人,问清楚厨房的位置后,便带着杜凌风前往厨房。到了厨房,让婆子沏好了一壶茶水。刚巧,就瞧见杜凌风独自盯着一旁精致的点心发起了呆。阿宝见状,赶忙凑上前去,笑着问道:“少爷,您这是想吃点心了吗?” 杜凌风听了,微微摇了摇头,道:“家里的……点心。” 阿宝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瞧了瞧那些点心,脸上堆起笑容,解释道:“少爷,这是侯府的点心,只是模样跟咱们家的点心有些相似罢了,可不是咱们家里的那些。” 杜凌风听了阿宝的话,眼神中透着茫然,直直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样式的点心会出现在别人家里。 阿宝心里清楚,压根没指望自家少爷能明白其中缘由,于是脸上挂着笑问道:“少爷,您是不是想吃啦?要是想吃,咱们找府上的人讨一些来吃,或者等咱们回了家再吃也行呀。” 杜凌风听了他的话,没有回应,缓缓转过眼神,又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些精致的点心,一声不吭。 阿宝对自家少爷的脾性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他不想吃,一时之间有些无奈。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可让他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直接把别人家的点心打包带走吧? 见杜凌风仍旧直愣愣地盯着点心,阿宝连着喊了他几声,都没见他回应,无奈之下,阿宝又叹了口气,只好转身回去找厨娘商量。没想到厨娘一听,立马就答应了。厨娘解释说,这些点心府里的主子们都爱吃,所以早就多准备了些。而且他们也知道杜凌风二人是今日府上的贵客,这些点心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再加上还有另外备好的一份,所以就同意让他们把点心打包带走。 阿宝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还真能行。他立刻招呼厨娘一起帮忙打包点心。可没想到,当他们走到杜凌风跟前时,杜凌风却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阿宝见状,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少爷,人家都愿意让您打包带走了,您这还想怎么样呀?” 谁料杜凌风理都没理阿宝,直接伸手从他手中拽过纸袋,自顾自地包起点心来。他虽然心智不太健全,可记忆力却出奇地好,以前见过别人打包点心,此刻尽管动作迟缓,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不一会儿,他便提着几包歪歪扭扭的点心,跟在阿宝身后。 主仆二人就这样,迎着府里下人那充满疑惑和好奇的异样目光,朝着正厅走去。 即便阿宝平日里八面玲珑,可此时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感到极其不自在。主仆二人好不容易走到正厅,阿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张望,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让自家少爷进去。 可杜凌风才不管这些,拎着东西绕过阿宝便径直往前走,往里面走去。 阿宝手中正端着茶壶,不方便上前阻拦,只能在后面小声唤他。杜凌风哪里会理会,绕过门框就进了屋。 看到厅里那些陌生面孔,杜凌风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 右相夫人在他一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赶忙迎上前,温柔地问道:“凌儿,你回来了。” 说着,右相夫人错眼看到自家儿子手中提着的东西,下意识便伸手想去从他手里接过。 杜凌风微微侧身,避开了右相夫人的手,随后朝后看了看,只说了一声:“茶。” 右相夫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阿宝端着茶,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盯着手中的茶壶。右相夫人这才想起,之前支他出去,就是让他取茶来着。 她忙招手示意阿宝将茶端进来。阿宝见夫人发话,抱着茶壶就走了进来。 右相夫人见状,又和声细语地朝杜凌风道:“茶送进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能给娘看看吗?” 杜凌风闻言,捏着油纸包的指尖微微泛白。他既想把东西给母亲,又想留给妹妹,生怕给了母亲后,母亲就不分给妹妹了,一时之间犹豫起来。 阿宝此时放下茶走了过来,见此情景,赶忙替自家少爷解释道:“夫人,少爷手里提的是点心。” 第306章 猜忌 第三百零六章 猜忌 第306章 眼见右相夫人眼中满是询问,阿宝接着说:“这是侯府厨子做的点心,模样精巧得很。少爷许是惦记您跟侯爷,就亲自打包带回来,想让你们尝尝。” 右相夫人一听是点心,还是自家儿子特意带的,便明白了个大概。她点了点头,心里清楚阿宝这话里有讨好的成分,自家儿子肯定说不出这么漂亮的场面话,八成是阿宝自己加的,但她听着还是觉得十分暖心。她儿子大了,知道心疼娘跟爹爹了。 她又转眸看向自家儿子,见他拎着油纸包,一副不愿撒手的模样,便也不再想着从他手中接过,反而扯着他的衣袖把人往厅内带。她一边走,一边对忠勇侯夫妇以及叶云舟歉意地笑笑,随后又打趣右相:“你看你儿子,有点点心就惦记着你这个当爹的,我要都不愿给我。” “哈哈。” 右相爽朗一笑,手指捏着梳理整齐的胡须,相貌儒雅,眼神中满是慈爱。面对自家夫人的打趣,他自是摇头微笑,却也认真回复:“怎么会,他也是你的儿子,自然不会忘了你的。”说着,便伸手示意杜凌风将油纸包递给他。 谁知,杜凌风却停下脚步,既不愿再往前走,也不愿把手中油纸包着的点心交给他。 右相伸过去的手微微一顿,和自家夫人面面相觑。不过仅仅一瞬,他便转眸看向自家儿子,问道:“凌儿,怎么回事?爹也不给,娘也不给,难不成你还打算带回去?” 杜凌风面对他的疑问,只是沉默着摇头,说道:“不带。” “哦?” 右相听闻,愈发疑惑起来,追问道,“不带回去?那你想把点心给谁?” 听到自家父亲这么问,杜凌风提起一路小心翼翼护在手中的油纸包,微微转身,朝着正站在右相夫妇右后侧的洛水瑶走去。 右相夫妇对视一眼,瞧这情形,二人心中都有了猜测。果不其然,杜凌风走到洛水瑶面前,将油纸包递过去,说道:“妹妹,小……吃。” “啊?”洛水瑶原本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场景,对杜凌风的举动也满心好奇,却没料到他竟把东西递到了自己面前。她联想到右相夫人方才略带醋意,对右相娇嗔的样子,又听着杜凌风口中那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一脸无助地看向右相夫妇。 右相夫人接收到她目光中满是无措的求助,不由笑着,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道:“你哥哥的意思是你年纪小,这点心要给你吃。既然他给你,你便接着吧,可莫要辜负了他这番心意。” 话音落下,右相夫人便已走到洛水瑶身侧。 洛水瑶听完她的话,这才放心地将手伸到杜凌风跟前。杜凌风果然顺势把点心递给她,动作小心翼翼,脸上却一如既往地淡漠,瞧不出什么表情。 右相夫人却瞧见自家儿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笑意愈发浓厚。她果然没猜错,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知道惦记别人了?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未得到过儿子这般特殊的待遇。但她并不会因此而吃醋,反而心中暗自欣喜。她忍不住在心中揣测,这是不是说明,自家儿子会慢慢变成正常人呢? 这般想着,她看向洛水瑶的眼神满是满意,这姑娘是个好的,相府自然不会亏待她。 洛水瑶并非愚笨之人,对于右相夫人的眼神变化倒也能察觉几分,抱着点心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她对杜凌风本就颇有好感,若能如右相夫妇所愿,让他情况好转一些,她也愿意配合。 接下来,忠勇侯夫妇与右相夫妇又闲聊了一会儿。最终,在右相夫妇的坚持下,他们把带来的东西全部留下了。按右相夫人的原话:“瑶瑶已经成了我们的女儿,这些东西便是见面礼,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洛水瑶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叶云舟的示意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杜凌风,以及右相夫妇后,侯府里的氛围再次变得沉静起来。 洛水瑶望着右相府的马车渐渐远去,这才与叶云舟等人一同走进内室,众人再次谈起了离别的话题。侯夫人面露尴尬,心中满是愧疚,她轻声劝解道:“瑶瑶,是姨母不好,没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冤枉了你。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你为何还执意要走呢?不如就留在府里,也好让姨母日后能好好补偿你。” 洛水瑶闻言,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不带一丝怨愤,说道:“姨母言重了,此事本就是场误会,我又怎会怪您呢?只是我已经置办好了宅子,在您这儿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过意不去。瑶瑶在此多谢姨母这些时日的悉心照顾。”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云舟打断。“母亲,洛表妹日后会成为右相府的干女儿,想必过不了多久,右相府便会举办认亲仪式。倘若她一直住在我们府里,确实不太妥当。要是陛下知晓,恐怕会心生疑虑,母亲还是别再劝了为好。” 侯夫人听了长子这番话,脸上顿时露出迟疑的神色,她转眸看向忠勇侯。忠勇侯微微颔首,算是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叶云舟所说的确实并非危言耸听。忠勇侯府在武官中地位尊崇,忠勇侯身为武官之首,而右相则是文官之首。二人在朝堂上一直表现得互不相让,针锋相对,可要是两家完全没有往来,互不打扰,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心生怀疑。所以,平日里有一些人情上的往来,实在是难以避免。但要是关系过于密切,又难免会招来别人的猜忌。 若洛水瑶从侯府出嫁,即便所嫁的是右相府,在陛下眼中,她也不过是侯府里一个没有正经名分的平民女子,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像陛下那样身处权力核心、掌控着天下局势的人,向来不会把女子看得太重。可要是洛水瑶被侯府或者右相府其中任何一家认作干亲,并且正式记入族谱,那情形可就截然不同了。倘若她长期居住在侯府,还频繁与右相府走动往来,如此一来,陛下必定会心生疑虑,觉得其中有不寻常之处。 第307章 将她一军 第三百零七章 将她一军 第307章 叶云舟与忠勇侯自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些情况。忠勇侯心里明白,自家儿子必定还有其他的盘算和打算,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如今的侯府已经足够招摇显眼了,若是再与朝中任何一家结亲,确实不太妥当,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陛下的心思,他们也能猜出几分。陛下一直提出要为叶云舟指婚,让他们不敢擅自自行婚配,却又在一定程度上顺从叶云舟的意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其中必然有着自己的考量。陛下这是担心侯府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同时又不想做得太过明显,以免引起忠勇侯府的不满和反抗,才会如此所为。 忠勇侯并非不懂陛下的心思,恰恰是因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才行事越发谨慎。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让长子叶云舟蹉跎岁月,迟迟不能娶妻的最坏打算,心里只想着等过些年头,时机成熟了,再设法寻个合适的人为长子留下一儿半女,延续香火。 可如今看来,长子倒也是有自己的造化。这洛家丫头确实是个福泽深厚之人。以前还担心她身份略低,与侯府不太匹配,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这个忧虑也没了。仔细想来,还真没有比她更适合自己长子的人了。 对于忠勇侯的心思,叶云舟早有预料。他的父亲虽身为武官,却自幼在世家大族中长大,文韬武略样样出众。自己能想到的事情,父亲自然也能想到。 侯夫人听到丈夫也是这样的意思,终于不再强行劝解洛水瑶留下。她脸上略带羞愧之色,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再留你了。你要记住,日后有侯府给你撑腰,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哪怕对方是右相府,我们也绝不会轻饶!” 洛水瑶浅浅一笑,颔首示意。 对于侯夫人此刻流露出的真心实意,她自然是深信不疑。侯夫人这一生,被宠爱包围着,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嫁入夫家后,都有人悉心呵护,日子过得一帆风顺。她有着一些普通女子共有的特性,被困在侯府这一方天地中,见识相对有限,有那么一些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洛水瑶心里很感激侯夫人曾给予的照顾,然而之前所受的委屈和误会,却也难以轻易释怀。如今就此分别,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洛水瑶再次郑重地向忠勇侯夫妇行完大礼后,便提出了告辞。 忠勇侯微微颔首,随后吩咐叶云舟去送送她。洛水瑶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但很快便点头答应下来。于是,二人一同转身离去。 侯夫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二人离开后没过多久,桑嬷嬷便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身旁还跟着几个下人,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些东西,也瞧不真切究竟是什么物件。只见为首的一个下人怀里抱着一个木匣,侯夫人定睛仔细一瞧,只觉得这木匣看着十分眼熟,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 听到自家夫人带着疑问的声音,桑嬷嬷连忙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恭敬的神情,回道:“夫人,这是春华院洛表小姐派人送过来的。不止这个木匣,还有不少布匹,绸缎以及衣裳之类的东西。而且洛表小姐特意点名,说这里还有给您和侯爷精心准备了礼品。” 桑嬷嬷并未像侯夫人所期望的那样详细地解答她的疑惑,仅仅只是说明了这些东西的来历。随着话语的推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完之后,见侯夫人走上前打开了那个木匣,桑嬷嬷心里一紧。只见侯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沉着脸,逐一打量着匣中的东西,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阴晴莫辨。 忠勇侯目睹此景,眼眸微微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迈步上前,随意地扫视了一番那些物品,而后轻轻摆了摆手,向身旁的下人示意将东西放置在桌上,并让他们退下。 待下人们离去后,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忠勇侯将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只见桑嬷嬷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他沉声开口问道:“你且说说,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嬷嬷听到这话,微微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悄悄瞥了一眼侯夫人。见侯夫人没有出声阻止的意思,她才稍稍挺直了身子,开口说道:“这些物件,都是夫人您这些时日送给洛表小姐的。哪曾想到,这洛表小姐今日离府,竟然原封不动地全都给送回来了……。” 剩下的话,在侯夫人冷厉如霜的目光注视下,桑嬷嬷硬生生地将其吞回了喉中,渐渐收住了声音。 忠勇侯也没有再多追问,只是迈步上前,目光缓缓从桌上摆放的那些物件上一一扫过。随后,他挥手示意桑嬷嬷退下。待桑嬷嬷离开后,他才转过头,看向一旁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侯夫人,开口问道:“你在气什么呢?是气洛丫头不识好歹,不领你的情,还是气她居然有胆子跟你公然叫板?” 听到忠勇侯这般毫不客气的话语,侯夫人几乎下意识地便流露出委屈的神情。她实在没想到,平日里那丫头看上去一副柔弱又没主见的样子,胆子竟如此之大。那些首饰,本是在昭昭多次欺负洛水瑶后,她用来安抚洛水瑶,想让她别再声张此事的东西。而那些衣服和绫罗绸缎,其中所蕴含的意味更是颇为微妙。这丫头这般行事,分明是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却一直隐而不说,如今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摆明了将她一军,怎能不让她生气呢? 第308章 礼有何意 第三百零八章 礼有何意 第308章 忠勇侯见她面色不停变幻,委屈之中隐隐还透着几分愤懑之色,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她这副神情模样,即便她不说,他心里也清楚,当初夫人把这些东西送给洛水瑶的时候,肯定是存了些别的心思在里头。但这后宅之事,向来都是由侯夫人做主操持,自己身为男子,对于这些内宅的琐碎事务,确实也不便过多干涉过问。 自家夫人在性格方面确实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陷。然而,这毕竟是自己当初亲自选择相伴一生的人,无论她有多少不足之处,夫妻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是命运共同体。所以,他断不会为了其他事情,就轻易地去驳她的面子,让她难堪。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洛水瑶此番回应的欣赏。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一副随和,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还挺有脾气和主见。如此看来,她与自家儿子倒是更为般配了。儿子如今已经另立府邸,日后作为当家主母,可不能是个软弱无能之人。在他眼中,洛水瑶这样的性子刚刚好。 侯夫人表面上瞧着还在独自生着闷气,可实际上,她的目光时不时便偷偷落在自家夫君的脸上,暗自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不仅没有丝毫愠怒之色,反倒眉宇间隐隐流露出颇为欣赏的神情,侯夫人心中的那股郁气不由得愈发浓重。 忠勇侯并未在意侯夫人此刻的情绪变化,只是将目光从那些返还的物件上收回,转而迈步走向一旁的桌边。只见桌上摆放着一个制作精巧,纹饰精美的礼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这礼盒之中,正是方才桑嬷嬷所提及的,洛水瑶特意送给他们夫妻的礼物。 忠勇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好奇之意,暗自思忖着这盒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稀罕玩意儿。这般想着,他伸手轻轻揭开了盒盖。 虽说忠勇侯心中对这礼盒里的东西好奇不已,但一想到这丫头如今所表现出来的睚眦必报的性子,心里便暗自思忖,莫不是在里头放了些用来吓唬人的小玩意儿?可当他打开礼盒后,眼前的景象却与他所想的截然相反。 只见那礼盒内,底部铺着一层柔软的红绒缎,上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面金银丝浮刻雕花的镜子。这镜子的手柄约莫有三寸长,镜面的大小甚至还不到他半个手掌大,可凑近一看,映照出的物事却分毫毕现,清晰得很。再瞧那镜子的背面,上面的花纹精致异常,细细看来,竟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观音像旁还刻着两段工整的《心经》经文。“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 忠勇侯反复默念着这两段心经,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丫头可真是睚眦必报,却又透着股别样的可爱劲儿。表面看来,这经文是在劝人保持内心的澄澈,不为世俗纷扰所动,以纯净之心洞察世间万象。 可若将这些话语与洛水瑶退还的礼物、近日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却满是讽刺意味。经文所倡导的境界,他夫人却恰好欠缺。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自家夫人不过识些字,能看懂账本罢了。要是没人特意给她解释,她根本领会不了这其中深意。身旁的下人呢,要么不懂其中的门道,要么就算略懂一二,也不敢多嘴议论,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身为男子,看到这面刻有心经且雕有观音像的镜子时,心中虽颇为惊奇,却也并未因此而感到惊艳。只是稍稍将那镜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后,便轻轻地把它放回了原处,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另一件物件。 只见那是一个比驴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瓷瓶,瓷质细腻温润,表面却并无其他花纹,显得简洁而质朴。他饶有兴致地拿起瓷瓶,这才发现瓷瓶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他顺手将纸条拿起,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大字:“金创药”。 忠勇侯一下子来了兴趣,金创药他自是见过不少,可这丫头倒是奇特,竟能送上药方子。他常年在军中,见过太多的伤口,对于金创药也算是了解颇深。然而,当他仔细将那药方上的内容逐字逐句看下去,在看到下面标注的功效时,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 这究竟是什么神药,真能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他心中暗自思忖,不禁来了兴致,随手拿起旁边匣子里面的一只簪子,便朝掌心一划。簪子不算锋利,但他用力极大,手上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切口。 侯夫人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突然这般,来不及阻止,待看清时,便已经看到他手心血流如注,顿时惊讶得不知所措,忙上前要替他包扎,却被忠勇侯伸手挡下,“无妨,我这里有药。” 说着便一手拔下瓶塞,将那药细致地扑撒在伤口处。他仔细观察着手上的伤口,在药撒下不超过三息之内,伤口的出血量便缓缓减少,最多不超过七息便止住了出血。 “这药效竟如此神效!”忠勇侯忍不住惊叹出声,眼中满是震惊与欣喜。他身为武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药的珍贵。要知道,战场上不知有多少将士因失血过多而白白丢了性命,若能将这药批量生产,又将会挽救多少条鲜活的生命?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装着剩余药粉的药瓶,对这宝贝爱不释手 。 侯夫人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虽不太懂这药在军事上的重大意义,但也知道这样神奇的药物,对军中将士来说珍贵无比。看着丈夫那向来冷峻坚毅的面庞上,此刻露出如获至宝般的神情,她也忍不住替他感到开心。 好半晌后,忠勇侯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药瓶与药方像揣宝贝似的揣入怀中,随后转身对侯夫人说道:“我先去军中一趟,家中便辛苦你照料了。” 言罢抬脚便走,可刚迈出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儿,又停住了脚步。 第309章 警告 第三百零九章 警告 第309章 他转过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盯着侯夫人,认真叮嘱道:“洛丫头为人确实没话说,有勇有谋的,和元铮十分般配。虽说之前出身低微,可如今既然迟早要入右相府族谱,就不能再把她当低门小户看待。你往后可千万别再犯糊涂,要是再做出那些不当的事儿,我绝对不会轻饶 。” 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神情,唬得侯夫人不禁一愣。侯夫人嗫嚅着嘴唇,想要辩解几句,却终究未敢说出口,只能轻轻点了点头,道:“夫君,你放心,往后我定然不会再犯了。” 见她这般承诺,忠勇侯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大步离去。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夫人,虽说为人有些愚笨迂腐,可向来不敢违逆他的意愿,既然答应了,便定会信守承诺。 ……… 暂且不说忠勇侯那边如何欣喜,单说这厢的洛水瑶。早在今日外出之前,她便吩咐春华院中的众人将所有物品都收拾打包好。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收拾,自来到侯府后,平日里用的大多都是侯府的物件,她们自己带来或是添置的物品并不多,只打了几个包袱便已全部整理完毕。而且,对于侯府的一分一厘,洛水瑶都丝毫未取。 当洛水瑶来到春华院门口时,府中众人早已翘首以盼。春杏早就把张嬷嬷背出去,稳稳安置在马车上,又迅速折返回,帮忙搬运东西。两个丫鬟各拎着几个包袱,春杏挂在身上的更多。 洛水瑶见状,心疼春杏辛苦,忙上前要从她手中接过一些,春杏却用力推托,死活不肯让她动手,还憨笑着说:“小姐,这点东西不沉,您别沾手。” 洛水瑶无奈,想起春杏力气大,瞧她拎着包袱步伐轻快,神色轻松,这才稍稍放下心。 叶云舟静静伫立在一旁,目睹着她们主仆间这份深厚的情谊,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柔和的光芒,却始终默不作声,不愿打扰这温馨的氛围。 不多时,几人一同来到了后门,只见马车早已稳稳地停在那里等候着。春杏与春桃二人交换了一个极为默契的眼色后,便轻车熟路地登上了后面的那一辆马车,特意将前面的那辆马车留给了洛水瑶。 洛水瑶看着她们坐在马车上探头探脑往这边望的可爱模样,心中满是无奈,却又觉得十分温暖,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起来。随即,她转身面向叶云舟,微微欠身,言辞恳切地说道:“多谢大哥的送别之情,这里离我的府邸也不算远,我自己回去便好,大哥无需再劳神相送了。” 叶云舟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是担心我知道你的住处?” 洛水瑶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婉地说道:“以大哥的本事,想要知道我的住处,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有马车代步,实在不想再劳烦大哥奔波一趟了。” 话还未说完,便被叶云舟打断,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不劳烦。” 说罢,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洛水瑶,眼神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洛水瑶“………” 洛水瑶本就没指望能瞒住他什么,只是实在不愿与他过多相处。可既然对方执意,她也不会再拒绝,也不理他,转身就自己登上了马车。 叶云舟望着她的背影,眼眸微暗,心中暗自懊恼。本想着要好好跟她解释一番,可看到她那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竟忍不住动了气。他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洛水瑶有没有招呼自己,便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春杏找来的普通马车,车厢内部空间不大,叶云舟高大的身形在其中稍显局促。但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坐得笔直端正。马车缓缓启动,晃晃悠悠地前行,车内的空气弥漫着些许尴尬,二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谁也未曾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最终,还是叶云舟率先承受不住这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氛围。他看向此刻正垂眸盯着自己指尖,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洛水瑶,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生硬,“对不起。 ” 方才叶云舟一直沉默不语,洛水瑶也懒得搭理他,下意识便让自己忽略他的存在。此刻,她正在心里思量着未来的规划。她心里盘算着,既然已经出了侯府,还拥有了自己的宅子,等这边一切安稳下来,也到了该去清水镇把姑母她们接过来的时候了。未能想到,冷不丁地听到叶云舟那句“对不起”,她有些茫然的抬头。 道歉的话一出口,后面的便不再那么难以启齿。“之前是我不对,我误会你了。看到你和阿行走得很近,就………” “就轻信了你母亲说我水性杨花的话。” 洛水瑶听他这么说,一下就明白了道歉的原因,忍不住挑眉,语气带着嘲讽回应道 。 叶云舟微微偏过头,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不敢去看她眼中的情绪,他害怕从中看到厌恶。避而不谈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是他误会了她,甚至连自己的母亲也对她出言不逊。身为儿子,他理应承担起这份责任 。即便叶云舟心中早有准备,可当真切听到洛水瑶直白地把话挑明时,胸口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刺痛。 他哪还顾得上逃避,瞬间就急了,连忙向洛水瑶解释:“不,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无趣,阿行性格比我好,才会以为你想离开我。” 对于他的急切,洛水瑶冷眼旁观,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神色平静,语气冷淡:“我不管你心里究竟怎么想,可我们之间终究不合适。你出身名门,前途一片光明,理应与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在一起,而不是我这样的市井平民。过去的事就当我一时糊涂,往后我还尊称你一声大哥,也希望你担得起兄长的身份。 ” 第310章 失落心痛 第三百一十章 失落心痛 第310章 许是她神色太过平静冷淡,令叶云舟下意识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面露不可置信之色,重复着她的话:“什么叫‘过去的事就当我一时糊涂’?还有‘我担得起兄长的身份’,要我怎么当?难不成还要我日后送你出嫁不成?” 他曾想过,此前二人就有过争执,如今又经历了这些变故,洛水瑶或许会对他心生怨言。他也打算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谈谈,把误会解释清楚。他也反思过,在这件事上是自己有错在先,不该和她赌气。可他万万没想到,洛水瑶的神色竟如此决绝。 之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可神色远没有今日这般冷静决然。今日的洛水瑶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叶云舟有些心慌。叶云舟直直地与她对视,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眸,仔细打量着其中的神色,却绝望地发现,她这番话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这让他内心一阵刺痛,更加无法接受。 洛水瑶暗暗用力,指甲都几乎嵌进了掌心,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迎着叶云舟的目光,直直地回视过去。只见叶云舟脸上满是罕见的失态,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心痛。洛水瑶心里五味杂陈,虽说也有些难受,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畅快。 她向来不认同什么以德报怨的说法。自她穿越以来,叶云舟就多次对她抱有偏见,虽说那时他或许还没意识到是她,但终究是不信任她。就如同此次一样,叶云舟仅凭捕风捉影,就轻信了那些诋毁她的话。这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就对她抱有偏见?对洛水瑶而言,哪怕自己曾对叶云舟有过再深的喜欢,也不想要一个对自己毫无信任的人。 洛水瑶心里明白,叶云舟此刻对她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在她眼中,这份真心太过容易动摇,实在廉价。虽说当下二人感情深厚,但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保不齐哪天,这份爱意就慢慢淡去了。到那时,叶云舟对她的不信任,必然会成为狠狠刺向她的尖刀。这般思量之下,洛水瑶想要彻底放弃这段感情的念头愈发强烈。 而叶云舟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洛水瑶身上,急切地想要从她的眼眸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不忍。然而,他最终还是失望了。洛水瑶的眼神平静而坚决,没有丝毫动摇。叶云舟有些颓然地靠坐在马车上,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也微微松弛下来,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失落与心痛。 杨威寻来的宅子虽地处京都,可与忠勇侯府那等权贵云集之地相比,地段终究还是差了些。宅子位于桂花巷与惊雀街的交汇处,路程说不上近,却也不算远。 马车里,一片寂静。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轻声禀告:“小姐,咱们到了。” 洛水瑶听到这话,思绪从纷繁中拉回,看都没看叶云舟此刻是何表情,便径自下了马车。 洛水瑶下马车的动作干脆利落,叶云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衣角,可指尖只是徒劳地与衣角擦过。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无法达到对等的状态。 叶云舟并非嘴笨之人,朝堂之上,他能一语中的,直切要害;军中议事,虽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切中关键。可一到了感情这档子事上,他却仿佛失了方寸,越想解释清楚,就越说错话。此刻,心中纵有万千不甘,看着洛水瑶那决绝离去的背影,他却没了勇气,不敢再轻易吐露自己的心意。 洛水瑶下了马车后,见叶云舟没有跟下来的打算,便转身朝着后面那辆马车走去。此时,春桃和春杏已经跳下了车。春杏动作迅速,率先背起桑嬷嬷进了宅子。洛水瑶走到春桃身旁,伸手从她肩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后从中拿出几样物件,然后转头叮嘱车夫,让他和春桃一起把包袱拿进屋里去。 洛水瑶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再次登上了马车。叶云舟听到她熟悉的脚步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期盼。他急忙抬头看向马车车帘,当看到洛水瑶撩开车帘走进来时,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表的喜色,还满心以为洛水瑶回心转意,愿意与他重归于好、好好谈谈了。 洛水瑶登上马车后,没有坐下,直接把手中的几样东西放在叶云舟身旁,目光直视着他说:“这些东西,一部分是我从你母亲那儿拿到的,还有些是我的丫鬟在秋梨院墙角找到的。大哥身为隐龙卫督司,办案能力出众,就麻烦大哥亲自去查查这些东西的来历和作用吧。” 叶云舟原本因她上车而雀跃不已的心,被她那冷漠依旧的话语瞬间浇灭,直直沉了下去。他失神地望着身侧的东西,下意识默默点头。 洛水瑶不再理会他,再次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叶云舟坐在车内,隐约听到她吩咐车夫送自己回侯府的声音 。马车内只剩他一人,叶云舟望着身侧的东西,渐渐压下心底那股失落情绪。他挑起车帘,看向洛水瑶走进院子的背影,眼睫毛微微颤动,眯起又很快睁开,眼中已不见方才的失落。他叶云舟怎会轻易被这点挫折打倒?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他觉得那是扭的方法不对。既然两人已把过去的事都说开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若能重来一次,他们之间不再有这么多隔阂,他不信两人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 马车再次晃动起来,渐渐驶离了这边。叶云舟收拾好了心情,伸手拿起身侧的物件,开始细细查看。他发现其中那条抹额看着十分眼熟,应该是母亲平日里佩戴的物件。接着,他看向另一块包起来的手绢,将其打开,用手指轻轻捏了捏里面的东西,当即断定这是药物残渣,甚至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泥土。刹那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而过。但此时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要确定真相还需去调查一番。他将这些东西仔细整理好,不再多做停留。 一回侯府,叶云舟立即招手示意隐于府中的属下过来。他把那两样东西丢给属下,“你去查清楚,这秋梨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药物是干什么用的,另外再查查这抹额可有异常,尽快去办,查清了便来寻我。” “是。”黑衣属下利落应声,接过东西转身快步离开。 叶云舟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随后便抬脚朝侯夫人处走去。前些日子给陛下下药之人,他已经理出了一些头绪,接下来恐怕得忙上一阵子。洛水瑶那边先让她消消气吧,不过母亲这边,他必须得把话讲明白,可不能再让母亲误了他的事。 侯夫人被忠勇侯一番言语恐吓,许是受了惊吓,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招呼桑嬷嬷,把洛水瑶送来的东西重新收进私库,此刻正盯着那面洛水瑶送来的金银丝镜发呆。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雍容华贵却略带疲惫的面容,她微微失神。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不该针对瑶丫头,逼得她离开?如今可好,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头疾发作,疼得厉害。这时,听到下人通传大公子来了,她扶着桌沿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把镜子放在桌上,生怕磕坏碰坏。这镜子实在是太精美清晰了,哪怕她现在对瑶丫头还有些气,也实在不忍心损伤它半分。倒是没想到,那丫头临离开还不忘给自己送份礼品 。 见到叶云舟走进来,侯夫人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勉强挤出几分精神,开口说道:“儿啊,你找娘,是有何事?” 非她语气疏远,实在是这孩子自幼就聪慧早熟,平日里没要紧事,很少到她院子里来。今天见长子主动登门,侯夫人心里既高兴,又忍不住隐隐担忧,生怕他碰上了什么麻烦事。 叶云舟走进屋内,规规矩矩行了礼,抬眼便瞧见侯夫人嘴唇泛白,眉头轻皱,想起母亲身有旧疾,暗自猜测,怕是这两日的事,让母亲旧疾复发了。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叹,原本强硬的心思也软了几分,可面上依旧神色冷静,装作没察觉到侯夫人异样,开口说道:“并无要紧事,只是儿子今日登门,想告知母亲一件小事。” 听到说是小事,侯夫人原本微微紧绷的心放松了些许,“那你说吧,娘听着。” 叶云舟听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母亲,儿如今已过二十岁了,京中与儿同龄的人,孩子都已经不小了,可儿却一直没能成亲。想必父亲也跟您提过几分其中的缘由吧。” 侯夫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叶云舟见状继续说道:“母亲,其实儿已做好了要孤老终身的打算。我忠勇侯府显贵,深受陛下看重,却也因此令上头那位忌惮。他不愿让儿与任何高门贵女结亲,若是低娶,又有辱侯府门楣。儿决定日后不再娶妻,母亲也别再为儿的亲事费心了。” “不行。” 侯夫人一听就急了,连头疾带来的不适都顾不上了,忙不迭地连声反对,“那怎么能行?哪能让你为了家里牺牲这么多,我和你父亲心里已经够愧疚的了,怎能再让你不娶妻?你要是不娶妻,日后身边连个知心知暖的人都没有,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我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侯府的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你的祖母祖父?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叶云舟暗暗挑眉,面上却依旧一副坚决拒绝的神情,沉声道:“您不同意又能怎样?若娶了高门贵女,定会引得那位猜忌。到那时,我侯府怕是日后会失去圣恩,遭众人群起而攻之,说不定连全尸都难留,这后果您想过吗? ” 侯夫人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椅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儿啊,你可知道你这话多伤娘的心。” 她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哽咽,“侯府百年基业自然重要,可你也是娘十月怀胎的心头肉啊,娘如何忍心让你孤独终老?” 看着侯夫人深受打击的模样,叶云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一想到今日来要说服母亲的事,继续说道:“无碍,阿行日后自会娶妻生子,延续侯府的血脉,至于我有没有子嗣,真没那么重要。” “不行。” 侯夫人再次拒绝,“你说高门贵女不可娶,那若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呢?咱挑那些身世清白的书香门第,聘礼丰厚些,既不沾染朝局,又能延续香火。”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像是怕惊破了这缥缈的希望。窗外的木兰树被风吹得轻轻作响,她忽然抓住儿子的手腕,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你看,这样可好?” 叶云舟闻言,状似仔细思索后又问道:“那母亲要娶如何小门小户的姑娘呢?这京中除了那些商贩平民之外,符合需求的小官可并不多,如此一来,就要劳烦娘费心了。” “行。”听见儿子答应,侯夫人点点头,“你放心,娘这两日就去查访一番,定会将此事办妥。” 叶云舟闻言,唇角微勾,道:“那便麻烦娘了。时日不早,儿还有事要忙,这便告辞。” 侯夫人点点头,竟感觉连头疾也没那么难受了。看着他离开后,便招手让桑嬷嬷进来。 叶云舟出了侯府,转身低声向身旁随行之人吩咐了几句。随行属下满脸疑惑,可身为下属,不违背上司命令乃是他们的职责,于是点头领命,四散而去。 当晚,城中那些家中有适婚女儿的小官,都收到了一番警告。迫于淫威,各家虽满头雾水,却也点头应允。有极个别的嗅出一些不寻常来,行事反而更为谨慎。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他们可不敢让自家女儿掺和进去。在高门大户之中,死个人实在太常见,他们这些小官根本毫无办法。如今世道安稳日子好过,自家女儿也不是养不活,何必冒这份险呢? (解释一下:男主跟他爹一样骁勇善战,在军中威望甚高,皇帝用他却也忌惮他,不愿让他与高门贵女结合,又拉不下脸给他指家世太差的。包括忠勇侯与侯夫人也是,出于同样考虑,忠勇侯才娶了除了样貌其他并不出彩的侯夫人。如今男主名义上离开侯府,自立门户,算是自断基业,但皇帝还是有顾及,只是男主夸大了一些而已,他知道忠勇侯不会揭穿他。) 第311章 另立门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另立门户 第311章 更有甚者,家中适龄女子本就都已相看好合适人家,一番思虑过后,第二日便匆匆互相交换庚帖。所以在接下来几日,侯夫人满心想着为儿子寻一门好亲事,在满京中四处打听适龄女子时,竟发现没有一家合适的,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 这厢,洛水瑶仔细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大却极为整洁的小院。小院是二进布局 ,一道垂花门将其分隔为内外两院。正房是长辈的居所,侧厢房供晚辈居住,后面还有后罩房与佣人房。因院子较小,没有设花园,不过院子正中间有个花圃。许是正值好时节,花圃里花草葱郁,一棵桃树花开正旺,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 杨威帮着春杏,春桃把张嬷嬷搀扶进去安顿好,又将众人的包袱放置到厢房内。待她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位面容姣好、身着素雅衣裳的女子站在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下。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艳。这一幕,让杨威这样的大老粗都看得有些痴了。 洛水瑶听到明明有脚步声靠近,却又没了后续动静,便收回思绪,满心疑惑地回头望去,就见杨威,正站在她身后直愣愣地盯着她。她有些纳闷,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杨威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泛起微微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张因近些日子忙碌而黑瘦的脸更显生动。“小姐,我刚刚走神了,还望您恕罪。” 洛水瑶轻笑,她倒没有自恋到觉得杨威是看自己看痴了,想来许是这桃花开得太过绚烂。不过不得不说,这小院选得可真是好,她看着都满心欢喜。“你今日不忙吗?怎么会在这儿?” 杨威闻言,脸上又浮起笑容,说道:“早上听春杏姑娘传信,说让我尽快把小院收拾好,您要搬过来住。这不,后院还有些杂草没清理完,我就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想着收拾的同时检查下,看院子有没有安全隐患。那几个兄弟刚走,我琢磨着好些日子没见姑娘您了,便在这儿等等。” 洛水瑶瞧着他不自在地捏紧的手,却装作没看见。这些话听听就算了,估计杨威从春杏那儿知晓了侯府发生的事,不然不会特意在这儿等。不过既然杨威不提,她也不会问,只是说道:“那就麻烦杨威大哥了。往后住这儿,自由度相对高些,我近几日好好规划一番,让兄弟们分班上值,不用日日这么忙碌。” “近些日子,山庄那边的麦芽糖制作和制冰生意都已步入正轨,青玉楼也是宾客盈门,山庄各方面都越来越好,大家也都熟练掌握了手上的活计,所以倒也不是特别忙碌。”杨威知道洛水瑶心里惦记着他们这些做事之人,心里十分高兴,赶忙向她解释当下的情况,并把各项事务一一汇报。 洛水瑶点点头,这些情况她早已知晓。虽说山庄目前已步入正轨,稍显清闲,但在她看来,这绝不是欺压,压榨员工的理由。她心中已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也觉得无需跟杨威过多辩解,于是只是点头以示认同。 见洛水瑶不语,杨威的思绪便转到了别的事情上。他侧身往院外望去,此时院外的路上已经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他本不想提及此事,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见洛水瑶神色看起来还算正常,便壮着胆子问道:“您……与少将军还好吧?” 听着杨威刻意放缓了语气,那小心翼翼仿佛在问“你还好吧?你没事吧”的关切模样,洛水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说道:“我们挺好的,你刚刚看到他了?” “我方才帮春杏姑娘把嬷嬷安顿好后,本想出来帮着拿东西,却瞧见少将军好像在马车上,犹豫了一下,就没出去。”杨威解释道。 对于杨威的这份关心,洛水瑶心里暖意融融,欣然接受,随后轻声安慰他说:“我们之间确实出了点事,不过已经没事了。侯府对我有恩,必要的往来还是得有的。” 她这么说,是想让杨威知道,自己虽然已经搬出了侯府,但和侯府之间并没有闹到决裂的地步。她清楚杨威众人对忠勇侯父子的感情,所以特意解释,免得杨威多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大家心里都踏实。 自打今早从春杏口中得知事情的全貌后,杨威心里便一直担忧。他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更担心洛水瑶会吃亏。毕竟侯府家大业大,洛水瑶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如今虽成了商人,有些许成绩,可又怎能与侯府相提并论呢?如今听到她说双方关系尚好,并未决裂,心里确实踏实放心了不少。 见杨威神色放松了不少,洛水瑶便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去忙吧。山庄那边还得多劳你费心,要是可以的话,从手下挑几个机灵会办事的人,着重培养一下。不然你一个人连轴转,身体可吃不消。” 毕竟眼下院子里就她们几个女子,杨威一直待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虽说洛水瑶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严苛的。她如今另立门户,更得注重这些细节,绝不能招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是。” “小姐,这巷子周围我都打听过了,没有那种难惹的地痞流氓,所以您住这儿应该没什么问题。虽说春杏姑娘也挺有本事的,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要是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人闹事,一定要派人到武馆找我。”杨威应了一声准备告辞,可刚转身又似想起什么,便停下脚步,细心地又叮嘱了洛水瑶几句,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第312章 夜访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夜访 第312章 目送杨威离去后,洛水瑶走上前仔细地闩好了门,这才转身回到屋内。她没有前往主屋,主屋她想要留给姑母居住,而洛水瑶则选择了院子右侧的一间厢房。此刻,春桃正独自一人在屋内整理她带来的包袱。当洛水瑶走到厢房门口时,稍作思考后,她便转身朝着一旁的偏房走去。 张嬷嬷被安置在了这里,用着洛水瑶亲自配的药,虽说伤口还未愈合,但消肿止痛的效果十分不错。此时,张嬷嬷正趴在床上,看着春杏帮她整理带来的衣物和其他物品。听到门口有动静,光线一暗,张嬷嬷抬眼一看,见是洛水瑶来了,连忙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一时忘了身上的伤痛,这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哎呦”叫了一声。 洛水瑶急忙上前,扶住张嬷嬷,让她重新趴好,轻声说道:“嬷嬷,您可得小心伤口。这院子里还缺个主事的人呢,您得快点好起来,我才能安心。” 张嬷嬷闻言,心中既感动又略感羞愧,说道:“实在是老婆子不中用了,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差,竟连这么点小惩罚都扛不住,还让小姐为我操心。” 洛水瑶摇了摇头,说:“您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心里还愧疚着呢。您不怪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快别再说这样的话。” 张嬷嬷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听了洛水瑶的劝解,便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暗自想着,如今小姐另立门户,小姐是干大事的人,这院子里的事,自己一定要好好操持,给小姐当好后盾。她只有一个孙儿,如今也在小姐手下做事,现在出了侯府,仔细想来倒也不算是坏事。 安抚好张嬷嬷后,洛水瑶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春桃做事手脚利落,已经把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物件,整齐地放进了衣柜里,就连首饰也都整理好了。 洛水瑶看着布置温馨的屋子,心里不禁感慨,杨威这人着实心细。仅仅这短短两日,他就把床铺被褥以及各种生活所需用品全都备齐了。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日常用度的问题,着实为她省了不少麻烦事。 她走上前去,本打算坐下好好歇息一会儿。今天这一天,她不仅身体疲惫不堪,心里更是累得慌,好不容易这会儿得空了,就想安安静静地歇一歇。可谁知,不经意间一抬眼,瞥见床头上放着一个匣子,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我不是吩咐了,要把侯府的东西都送回去吗?这个妆匣,怎么还在这儿?” 春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姐。您吩咐说把侯府的东西都送回去,可这物件并非是侯府的物品,而是大少爷送给您的呀。” 洛水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少爷也是侯府里的人,这东西自然也得还回去。” 春桃一听,才知自己会错意了,“对不起小姐,我以为您只是要奴婢将夫人送来的东西送回去呢。” 看着洛水瑶不悦的眼神,春桃小声问出声:“大少爷在今日这事里,对您也算处处维护了。要不是他帮忙,虽说咱们手里有证据,可事情恐怕没法这么快解决。” 见洛水瑶的脸色愈发冷,春桃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姐,您该不会连大少爷都怨上了吧?” “春桃,我从未把你们当下人,平日里对你们也从不严厉,却没想到竟让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管叶云舟如何,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我希望你能以我的要求为准。”洛水瑶厉声道。 她确实从未对春桃几人严厉过。在她看来,她们都是些年纪十来岁的小姑娘 ,性格或活泼,或好奇心重些,这都无可厚非,但这并不是春桃敢自作主张的理由。 “是,小姐,奴婢错了。”春桃见自家小姐面色不悦,心里有些发虚。可仗着小姐以往从未惩戒过她们,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没想到竟引得小姐如此大怒,顿时吓得不轻,连忙“扑通”一声跪地请罪 。 见她面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的模样,洛水瑶又有些心软。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借机好好敲打一番她们,免得将他们惯得越发无法无天了。她依旧沉着脸,声音冷厉道:“你收拾一下,等春杏待会去青玉楼拿餐食时将你带过去。青玉楼那边近几日有些忙碌,你去给杜鹃帮几天忙,等你想清楚了再回来。” “小姐。”春桃听到自家小姐语气里的怒意丝毫未减,本想出口求情,可一触及洛水瑶冷厉的眼神 ,吓得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只能低声应道:“是,小姐。” 她算是彻底害怕了,小姐这是真生气了。这般想着,她后悔起来,不该仗着小姐平日脾气好就口无遮拦。可事已至此,只能应下,接受惩戒,等过几日再请求回来。 洛水瑶也不再管春桃,挥挥手示意她出去,随后便躺在床上,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闭上眼睛假寐。 另一边,春杏早就听到了厢房这边的动静,站在院子里一时拿不准自己该不该进去。等春桃出来后,春杏赶忙把她叫到身边,小声询问情况。 春桃把事情说完后,春杏恨铁不成钢地拧了春桃一把。“我还老羡慕你脑子灵光、嘴巴会说呢,没想到你做事这么糊涂!咱们是小姐的丫鬟,胳膊肘怎么还能往外拐呢?真真是欠打!” 春桃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求饶:“我错了,我这不想着大少爷对咱家小姐处处维护,且大少爷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有了他日后护着,小姐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明明他们来时还坐在一个马车上好好的,谁知小姐竟会生这么大的气呢?” “小姐已经在生我的气了,你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看着春杏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春桃赶忙小意讨好起来。 “行了,既然小姐让我带你去青玉楼,那你就趁这几日好好反思。不管大少爷人有多好,咱们的主子是小姐,我们只听小姐的吩咐,日后可不能自作主张了。” 春杏也挺后悔的,清点那些物品收库的一直是春桃,她自己向来对这些不上心。春桃为人处事向来精明能干,谁能想到今日会这么蠢笨。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只能细细叮嘱一番。 春桃闻言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 是夜,万物静谧。 白日里看着整洁漂亮的小院,此时一片寂静。月光透过窗户洒下,照在乖巧安睡的女孩脸上,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格外美丽。床前,一个高大的黑影无声伫立,仿若幽灵,却又透着无声的温柔。 第313章 发现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发现 第313章 叶云舟今日回到隐龙司后,勉强拿起奏书翻了几页,可他精神实在难以集中,枯坐半宿,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最终他索性扔下手中奏书出了门。望着那皎洁的月光,叶云舟漫无目的地在京中走着。城中早已宵禁,三更天的打更声响起,可他却全然没有留意,就这样不知不觉穿过了小半个京城,来到了白日曾来过的这个小院。 几乎是本能地,他在门前停下。望着面前木质红漆门牌匾上挂着的“洛宅”二字,他不觉失了神,又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竟会贸然来到这里。看着朱红色的大门,他犹豫了半晌,准备转身回去。可刚往回走了几步,他又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此刻在夜色中稍显朦胧的小院。理智告诉他,半夜闯进别人府邸实在不妥,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说,没关系,就去看看她,绝不会惊动任何人。 几息之后,一个黑影纵身一跃进了院子。门外闻到的桃花香,此时在院内更显浓郁。风吹动花瓣在院中飞舞。 叶云舟进了院中后,本想在屋外看看就好,可人到厢房时,一眼便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她此时在被褥中睡得正酣,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觉得床上人美得夺人心魄。 忽然,床上的女子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以极为不雅的姿势把大半被子压在身下,穿着薄寝衣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半开的窗户吹进一股风,她微微皱了皱眉,身子使劲往被子里缩,却怎么也够不着。叶云舟看着,眉眼瞬间柔和,心中的烦闷仿佛一下子消散了。这时节,白天还好,夜晚的凉风仍带着些许寒意。他望着屋内那努力把自己埋进被子的女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纵身跃进了屋子。 进了屋后,他极力克制目光,不去看向不该看的地方,而是扯着被角,试图把被子从她身下拉出来拉平整。然而被子被压得死死的,他用力小了,根本扯不动,要是用力过大,又怕惊醒熟睡的她。犹豫许久,他只好连人带被将她往床里侧翻过去,这才松开被子,再次弯腰准备把被子拉平盖在她身上时。谁知道,当他把被角掖在她颈下时,熟睡的女子像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 叶云舟心头一震,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单枪匹马敢独闯敌营的人,此刻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的心剧烈跳动,心里满是纠结,既怕她醒来发现自己半夜闯进闺房,从而误会自己;又隐隐期待她能察觉是自己,然后原谅自己的唐突。可谁知,女子只是握住他的手,便再无下一步动作,似乎又沉沉睡去。 叶云舟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像是松了一口气,可又隐隐透着失落。既然女子已经睡着了,他也不忍心吵醒她。就这么一直弯着腰,目光牢牢地、贪婪地落在熟睡女子的容颜上,许久之后,才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转身便从窗户纵身而出,出去后还不忘把窗户关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床上女子睁开眼眸,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眼中毫无睡意。 洛水瑶用完晚膳后,考虑到这两日大家都很劳累,便想着让众人早点休息。下午时,天气颇为闷热,她就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想换换气,随后上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许是夜间风大,原本开着小缝的窗户被吹得更大了。 她被冷风吹到时确实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想伸手给自己盖上被子,可睡得实在太沉没能醒来,只是下意识动了动。等到叶云舟翻动她的时候,尽管叶云舟动作尽量轻柔,但她又不是毫无知觉,下意识就想擒住来人的手。可就在她眼眸微掀,还没来得及出声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几乎瞬间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心思百转,决定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却没想到这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只是帮她盖好被子,关上窗户就走了。 看这情形,叶云舟并未察觉她已经醒了。她暗自庆幸叶云舟把自己翻到了床里侧,有床幔遮挡,这里一片昏暗。大概叶云舟当时心不在焉,竟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瞬间冒出的冷汗 。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躺在床上却毫无了睡意,就这么睁着眼,一直熬到了天亮。 ……… 一大早,春杏帮自己和张嬷嬷穿戴整齐后,来到厨房打算做些吃食。如今院子里就她们主仆几人,春桃又去了青玉楼,由她准备早饭再合适不过。没想到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洛水瑶已经在厨房里了。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春杏快步走进厨房,果然,厨房的桌案上摆着熬好的米粥、烙好的饼,还有两样清淡小菜。“小姐,您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这早膳该让奴婢来做呀。” 洛水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笑道:“没事,院中就我们几人,我今日起得早,便做了。” 说着,她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一张饼放在盘中,“你快给张嬷嬷端些去,其余的我端去膳堂,你快些回来同我一起吃。” “好,小姐,奴婢这就去。”看着洛水瑶忙碌的样子,春杏既心疼又感动,闻言赶忙应下,而后迅速拿起分出的一部分餐食,快步朝张嬷嬷屋中走去。 洛水瑶也顾不上她,分两次把食物端到膳堂。这膳堂比起侯府中的膳堂,面积小了不知多少倍,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更添了几分温馨之感。洛水瑶将饭菜一一摆好,又仔细调整了碗筷的位置 ,静静等着春杏来。 春杏许是惦记着洛水瑶还在等她,手脚麻利地伺候好张嬷嬷后,很快就来到了膳堂。如今不比在侯府,主仆二人也没那么多主仆尊卑的讲究,便安静地用完早膳,之后一同出了门。 昨夜洛水瑶睡不着时,便仔细琢磨了接下来的行程。今日一大早起来,就计划着去桂花书院看看。桂花书院就是之前方月娘买下的那个院子,如今已把隔壁院子也一同买下,两间院子打通后修缮出好些房屋。里面原本有一批买来的孩子,都已去青玉楼做事。后来方月娘来信询问具体事宜该如何做,洛水瑶就让杨威去统计,把适龄且同意的退役家眷子女全都安排起来,无论男女,都可以学习易文,识字,懂算术。 不过这周朝的私塾,需要去官府申请立案。如此一来二去,桂花书院就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小书院。虽名为书院,实则是私塾,规模自然比不上那些正规书院。附近居民常能听到里面传来读书声,再加上王狗子等人也在其中,经过一番宣传,附近的人知道这个书院每月只需缴三文铜板,就可以供子女读书,而且不需另外购买笔墨纸砚。家中但凡疼爱子女的,都送孩子入学,一时间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书院自开学以来,洛水瑶一直没找到机会亲自过来。如今不比在侯府,出门必须通传报备。她心里惦记这事已经很久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就想着来看看书院究竟办得如何。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书声,那稚嫩的孩童声音,让清晨的空气都增添了几分明亮与活泼。好在书院选址较为偏僻,不然这读书声怕是难免会有扰民的嫌疑。 春杏走到门前,便自觉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一个独臂大汉,大汉瞧见春杏时,眼眸瞬间亮了亮,说道:“春杏姑娘,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春杏笑了,她曾在书院开门后过来过几次,自然与这大汉相识,也明白他是在打趣,便只笑道:“怎的,虎子大哥不希望我来?” “怎么会呢!” 虎子有些羞臊地挠挠头,目光越过春杏,转眼便瞧见了她身后头戴帷帽、亭亭而立的女子 。虎子微愣,稍作思量便猜出了几分,赶忙打开门让二人进去,随后关上门,还不忘朝着里面喊了一嗓子:“有贵客上门!” 洛水瑶进了门后,目光扫过院内布置,眼前顿时一亮。此处原是两院中间隔墙打开,外面的门看着小,里面实则极为宽敞。院门看着简朴,墙面也显得老旧,可内里却别有洞天。修缮好的一排排房屋呈品字形排列,虽说不是青砖瓦房,但比起许多人家的屋子,要好上太多。 虎子喊了一声,见里面没人出来,神色有些局促地说道:“我进去找院长来。”说完,目光匆匆瞥过洛水瑶二人,便朝着里面快步走去。 洛水瑶看着虎子匆匆忙忙又略显局促的背影,倒也没有怪罪他无礼的想法。她前世遇到大领导的时候,表现也比虎子好不到哪儿去。随后,她看向春杏,春杏领会她的意思,便上前领路,二人朝着正中间的一间屋子走去。 此时正值晨读时间,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得到读书的机会,个个都极为积极。刚开始晨读的时候还需要人盯梢,如今却已是自觉非常。负责教学的余秀和一众夫子都聚在这里,正在讨论接下来让孩子们学习的计划。 这些夫子里,除了余秀外,只有一位女夫子,她教授的科目是棋艺。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女子读书识字的还是少数,大多是男子在接受教育。起初,这些男夫子被聘请过来时,得知院长是余秀这样一位女子,心里满是不服气,他们秉持着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不该承担教书育人重任的观念。 余秀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刚强,察觉到男夫子们的不服,她便在众多学子面前,公开向他们发起挑战。一番比试下来,这些男夫子在学识和才思敏捷程度上都比不上余秀,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认可她为院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夫子都被她渊博的学识和出色的能力所折服,如今已心甘情愿地以她为首。 待听到虎子慌慌张张的喊声时,余秀抬手暂停商议,起身迎了上去,等听到说是小姐来了,余秀微微一愣,随后便急忙出门相迎 。 其余夫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对这位近乎于传说中的小姐颇为好奇,互相对视一眼后,便跟着余秀打算出去一探究竟。余秀刚走出房门,迎面就撞上了春杏。她顾不上春杏,立刻朝后望去,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女子,余秀不禁微微有些恍惚。说起来,她与洛水瑶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及与春杏相处得多。但她始终记得,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女子,却给了自己生存下去的勇气。 余秀眼眶微微湿润,下意识便想要行礼,却被洛水瑶伸手扶起。“你如今已是院长,手下管着这么多人,可别再行大礼了。你我以同辈相交即可。” 余秀眼角含泪,抿紧唇角,用力点了点头,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是,小姐。” 洛水瑶佯装生气,嗔怪道:“你瞧你,我刚说了以同辈相交,怎么还叫我小姐?你唤我名字就行。” 余秀也不是迂腐之人,破涕为笑,说道:“好。” 待心情平复了几息之后,余秀才问道:“瑶瑶,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并非余秀过于好奇,实在是自从书院正式开始运作,她曾好几次三番地邀请洛水瑶过来验收成果,可洛水瑶在回信中总是一再推脱。余秀原以为洛水瑶是不方便来这儿,便没再勉强,却没想到她今日会突然到访。 洛水瑶微笑着说道:“我手上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今日有空便应你邀请来看看,可有打扰到你们?” “自然没有,我们正在商议如何进一步改进。这些孩子们虽说算不上天资有多聪慧,但却个个吃苦耐劳,如今已基本掌握了我们前一阶段所制定的教学方案的内容。所以我们便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展教学。正打算商议完之后派人给你送信呢,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第314章 前世经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前世经验 第314章 说完,余秀见洛水瑶微微蹙眉,目光打量着自己身后的一众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连忙赔笑着说道:“你看看我,一高兴起来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了。” 说着,她又露出温和的笑容,“不如咱们先进去,我再慢慢向你一一介绍他们。” 洛水瑶点点头,顺着她的手势进了屋。众夫子自然听到了余秀的话,原本各自随意站着的他们,此时一个个站在自己座位旁。待洛水瑶和余秀落座后,众夫子才姿态从容地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全然看不出往日争论事情时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余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她明白这些夫子是想要在小姐面前初次见面留个好印象,却也不打算戳破。她脸上挂着温和笑意,抬手示意,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苏夫子,是咱们书院唯一一位同我一同授课的女先生。” 余秀介绍道。洛水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女子面容温婉,眉眼透着如水般的柔和。她乌发整齐束起,发间别着一支素净木簪,身着浅蓝色布裙,整个人淡雅又知性。 洛水瑶知道她本是官家之女,因父亲犯错被贬,流落市井。她棋艺好,对待学生耐心细致 。 “这位是张夫子。”见洛水瑶点头,余秀接着介绍。 张夫子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轮廓硬朗,穿着褐色长袍,看着很威严,有点莽夫的感觉。但别被他外表骗了,他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经史子集样样精通,讲课的时候喜欢引经据典,那些难懂的知识,他一讲学生就懂。只是他性格太直,被其他书院夫子排挤,才来到这没什么名气的桂花书院。 场中一共五男一女,余秀一一介绍过去,洛水瑶则在心里将他们与自己收到的信息一一对应。这些夫子上门应聘时,她便让杨威把他们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对他们的情况,有些方面她比夫子们自己都清楚。这些人性格各不相同,但个个人品极佳,正因如此,桂花书院才会招他们入职,那些心怀不轨的,早就被书院排除在外了。 待余秀介绍完毕,洛水瑶站起身,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向诸位夫子示意问好。众人纷纷回礼,礼数周全。彼此认识后,众人重新落座。 余秀接着讲起之前的话题,侃侃而谈,洛水瑶则静静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并未出声打断。 “我不认同将那些理解能力差的学子留级,若是将他们分个一二三等级,如此一来,彼此排挤打压,有碍于他们之间和谐友爱的相处。”这句反驳的话是由六人之间唯一的女子苏夫子提出。她秉持着友善的教育理念,并不支持这种做法,其更关注学子之间的相处。 “可若不这么做,那些理解能力欠佳的学子,就会一直拖累优秀学子的学习进度。授课节奏若是太快,理解能力差的跟不上;可要是太慢,理解能力强的学子又实在委屈,他们本可以有更高效率的学习节奏 。” 这话由其中年龄稍长的周夫子提出,他认为应当把学子分开,对那些理解能力更强的学子加强管理,以此提高他们的升学几率。 余秀敲了敲桌面,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她也颇为两难,这些孩子中,有的天资聪颖,有的凭借后天努力,不可否认,他们都在努力学习。然而天分这东西,不是单靠努力就能弥补的。虽说努力能缩小差距,但终究还是存在显着差异。这也是这几日她烦心的事。 她思考着,目光随意扫过四周,待落到洛水瑶身上时,见她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坐着,未插一言。思索片刻,她试探地问道:“瑶瑶,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做?” 洛水瑶安静地听着他们争论,把事情的原委也听得明白,但一直没有插话。此时听到余秀发问,她便也不藏着掖着,结合前世的经验,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可把学子们分成小组,按照正常速度给小组教学,让理解能力强的同学帮扶跟不上进度的同学。比如算术好的同学,可以在小组中帮其他基础薄弱的同学出题并协助解答,这样既不耽误学习好的学子的进度,又能巩固他们的学识,还能帮助理解能力稍差的学子掌握知识。” 想了想,她又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为跟不上进度的同学提供课后辅导。下学之后,若有理解不了的,可自行找夫子,进行一对一或一对多的辅导,如此一来,或许能解决这个难题。” 夫子们原本对洛水瑶的回答不抱期望,可听着听着,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张夫子一拍手掌,满脸喜色地说道:“此法极妙,院长,我觉得可行。” 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余秀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说道:“我也觉得这办法很不错,难为咱们争论了这么久,多亏瑶瑶想出办法。” 洛水瑶摆了摆手,避开众人热情的目光,说道:“既然可行,你们就各自忙手头的事,我去看看学子们。” 夫子们也不跟她客气,一个个埋头按这个题目热烈讨论起来。余秀站起身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洛水瑶没有推辞。就这样,两人路过一间间教室,教室里桌椅摆放整洁。按年龄和个头分开的学子们虽然穿着破旧,但衣服并不脏污,足以看出学院教育有方,家长也很重视孩子。 她们没有惊动任何学子,只是透过窗户看了一会儿,便前往后方学子们居住的地方。附近的学子大多回家住,但将士们的孩子,父母大多在庄子里做事,离这里太远,孩子们都住在这里。 洛水瑶站在他们的住所,看着那些高低床,仿佛隔世,差点忘了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有时觉得就像一场梦。这高低床还是她画出图纸打造的。 第315章 密谋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密谋 第315章 四人一间的屋子倒还可以,桌椅板凳等用品一应俱全,就是空间小了些。不过以现在的条件也只能如此,洛水瑶心想,最多到今年年底,一定要想办法多盖些屋舍,改善学子们的居住环境。“饮食上绝对不能马虎,要注重营养搭配。要是银子不够,就去青玉楼找月娘,让她尽量优先供应学院这边。” 洛水瑶看完后向余秀叮嘱道,余秀闻言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让她尽管放心。 接下来的几日里,洛水瑶不是忙着书院这边的事,就是去青玉楼查看情况,日子过得忙碌倒也舒心。只是,每夜都有个不速之客站在她床头,令她有些困扰 。 看着床上酣睡的女子,叶云舟静静伫立,眸光深深凝在她身上,片刻后,动作轻敏地翻窗而出。关好窗,他踱步至院中的桃树下,枝桠间月色斑驳,他在树下伫立良久,最后长叹一声,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叶云舟身影消失之后,床上熟睡的女子便下床打开窗户,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静默不语。自打第一夜叶云舟来过之后,她便将门窗紧闭,谁知这人倒是乖觉,竟自己打开窗户进来。这几日下来,她倒也习惯了,这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睡眠质量。见人已消失,她便关上窗户上了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叶云舟这般行事,倒也并非是刻意为之。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暗中查探陛下被人假借进献丹药之名投毒的案件。此事牵涉到几位皇子,关系错综复杂,在白日里贸然展开行动,终究多有不便,考虑周全后,他只能每夜暗自出门,四处查访线索。 至于每次查访时途经洛水瑶处,到底是不是顺路,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 三皇子府书房内,众人通过密道汇聚于此。此刻,与三皇子一同就座的有左卫将军,兵部尚书以及魏王等人。左卫将军长期镇守越南等地,与忠勇侯一南一北,皆战功赫赫。 兵部尚书手中权势极大,掌控着诸多军政要务。 魏王是金尚的兄长,他骁勇善战,然而早年野心勃勃。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以其身体不适为由,削去他的兵权与战功,让他长期困于府邸之中。 此时三皇子左手边坐着的便是魏王,虽说魏王如今手中没有权势,但他早年在军中威望颇高,非同一般。而且作为三皇子名正言顺的长辈,在这场谈话中,他自然很有话语权。 此刻,他轻抚胡须,缓缓说道:“陛下近些年来身子骨大不如前,我安插在宫中的暗线传来消息,陛下甚至有咳血之兆,想来时日无多了。不如我们再添把火,让情况变得更严重些。 ” 听了他这番话,左卫将军微微敛眉,神色凝重地说道:“话虽如此,可陛下近些年来愈发看重大皇子。倘若事情真如您所说,陛下时日无多,一旦传位给大皇子,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力气,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依我看,此事不妥。” 魏王一听,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忧的事情,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采取行动了。 兵部尚书则一直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没有出声。他表面上看起来忠厚老实,实际上心思极为深沉。此时,听到左卫将军的话后,他突然开口说道:“怎么会呢?大皇子虽说为人忠厚,但他确实缺乏为君的才能,陛下英明睿智,必定不会将皇位传给他的。” 魏王与左卫将军的心思远不及兵部尚书深沉,听到他这番话,两人纷纷表示不认同。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三皇子却突然开口道:“我觉得这办法可行。” 魏王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连忙劝阻道:“你可千万不能听这老匹夫在这里胡言乱语。要是陛下真的把皇位传给大皇子,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三皇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俊美异常的脸上浮现出阴柔之意,眼眸中更是隐隐透着狠厉。“陛下英明神武,怎会将皇位传给我那庸才大皇兄?你们多虑了,他绝不可能传位给大皇兄。” 三皇子将“英明神武”几个字咬的极重,话语间隐隐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那股冷意都要化作实质。 听他这么一说,魏王与左卫将军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旋即都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二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魏王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试探着开口问道:“三殿下,您的意思是……?” 三皇子薄唇轻抿,微微挑眉,随后轻轻颔首,沉声道:“正是如此。” “可这……”左卫将军面露迟疑之色,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篡改遗诏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他说话时语气犹豫,脸上的神情也满是纠结。 兵部尚书瞥了他一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嘴上却说道:“我们如今拥护三殿下,本就已是犯下大罪,再多添一项罪名又有何妨?莫不是左卫将军您这会儿后悔了?” 左卫将军一听,当即就想反驳,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上方投来一道阴冷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左卫将军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并非如此。我们拥护三殿下,是出于一片忠心,又怎能与那等罪行相提并论?不过既然殿下有此想法,我李奎必定奉陪到底。” 三皇子见此,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随后,几人便开始对后续的计划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谋划。在那间书房里,众人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正有一人悄然伏于他们的头顶上方。这人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他们所商议的计划,脸上神色平静,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捉摸不透其内心所想。 待将里面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听完后,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隐匿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附近一直负责巡逻的侍卫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去,却只见一只黑猫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情况,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一丝不苟地巡视着。毕竟,三皇子可是严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间书房,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第316章 天子怒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子怒 第316章 太和殿后殿,乃是元贞帝主要理政和居住之地。 “啪!”的一声,元贞帝听着叶云舟的汇报,面色越来越沉,待听完之后,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奏折扫落在地。之前还圆润的脸颊,因近些日子身体的不适,消瘦了不少,连鬓边的花发都多添了几缕。此刻的他怒不可遏,周身都笼罩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殿内此刻早已被清空,唯有太监首领苏公公静立一旁候着。眼见陛下盛怒,气势骇人,苏公公赶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过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动静,苏公公才悄悄抬眼,瞧了瞧气得浑身发颤的元贞帝,又看看垂眸不语,神色难辨的叶云舟,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这位少年将军却面不改色,不愧久经沙场,心性果然异于常人。 元贞帝并非不明事理的帝王,平日里虽自带帝王威仪,却也沉稳持重,只是方才实在怒到极点,才会那般失态。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这宫这并非密不透风,反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难免隔墙有耳,他这般行为已是莽撞,绝不会再让他人窥见其中缘由,徒生不必要的麻烦与揣测,使得局势愈发难以掌控 。 过了几息,元贞帝努力咽下涌上心头的怒意,平复了呼吸,才缓缓坐下。他看向如同木桩一般静立不动的叶云舟,眼眸微眯,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探寻,随后开口道:“此事朕已知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叶云舟闻言,这才缓缓抬眸,对上元贞帝的目光。他仿若丝毫未察觉对方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略作思忖后,恭敬说道:“此乃陛下父子间的家事,臣位卑言轻,岂敢妄加揣测,随意谏言?” 元贞帝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直看得苏公公都有些惴惴不安时,才开口道:“无妨,朕准你谏言。” 叶云舟自然知道元贞帝在打量自己,也明白皇帝对他心存怀疑。毕竟左卫将军都能被人拉拢,元贞帝怀疑自己也无可厚非。但那又如何?元贞帝如今年迈,身边可用之人不少,可信之人却不多,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思忖片刻,进言道:“臣以为,此事虽属陛下家事,然陛下与三殿下亦有君臣之分,自不能与寻常家事一概而论。三殿下此举,既失父子之尊,又居心不良。依臣之见,不妨顺其意愿,来个瓮中捉鳖,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你倒是颇具胆识。朕原以为你为表自身清白,定会缄口不言,倒是朕小觑你了。” 元贞帝着实倍感意外。他素来了解,叶云舟看似目中无人,实则内心极有主见,对万事皆有自己的判断。此人深知轻重缓急,从不拉帮结派,也不随意与人交往,唯独对自己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他的胆量远超想象。自己方才那番话,纵使是他父亲听了,也得惶悚得说不出话,没想到他竟如此直言不讳 。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倘若叶云舟避而不谈,反而会令元贞帝更生疑窦。如今叶云舟这般直接表态,元贞帝反倒放心许多。暂且放下疑虑,元贞帝仍若有所思,开口道:“依你所言,此计可行,只是这一番操作切不可经旁人之手,必须由你亲自操办。朕倒要看看,老三当真要行那弑父大逆之事不成?” 叶云舟听闻此言,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在元贞帝身边侍奉许久,他对这位帝王的行事风格再清楚不过,就算自己今日未提此事,元贞帝也照样会这般安排。于是,他恭敬回应:“臣领命。” 待事情告一段落,元贞帝的神色也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从容。苏公公瞧着这般情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赶忙上前俯身收拾那些被扫落在地的奏折。 苏公公瞧着这般情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赶忙上前俯身收拾那些被扫落在地的奏折。叶云舟见陛下并未示意自己退下,便安静地伫立在原地,缄默不语。 果然,元贞帝指尖轻敲案桌,随后开口道:“自打上次依你所言,朕已秘密让太医院着手诊治朕身中的丹毒,只是收效甚微,朕感觉近些日子身子愈发不适。若此毒长期无法清除,朕恐有性命之忧。爱卿可有什么良策,或是知晓哪位神医能治此症?” 不知怎的,叶云舟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颤,额间也微微跳动,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却只能强自按捺住情绪,恭敬道:“臣定当竭尽全力去寻访,还望陛下多多保重龙体。” 元贞帝听了他的话,神色有些莫测,开口道:“营中将士传言,你父亲忠勇侯得了一剂神药,止血疗伤甚是灵验,当真是有奇效。朕倒好奇,这是哪位神医配制的?你且回去告知你父亲,让他将那神医带至朕面前,也为朕诊治一番。” 第317章 丹毒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丹毒 第317章 听到元贞帝这话,叶云舟暗自叹了口气,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自打营地传出消息后,他心中疑惑父亲怎会突然有这等神药,这般想着,他很快就查清了缘由,得知此事竟与洛水瑶有关,他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 这些日子,他并未见父亲和什么神秘人往来,这药方肯定不是父亲一直私藏着的。毕竟要是早有这药方,以父亲的性子,早就拿出来用了,没必要藏着掖着。如此一来,若这药方是从洛水瑶手中得到的,一切就说得通了。知晓这点后,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自豪,可随即又有些担忧。当下京都局势越来越复杂,要是因为这事被卷入宫廷纷争,可不是什么好事。 得知消息后,他就连夜设法压制,生怕消息传入京中。可他到底是低估了元贞帝对京都营地的掌控力,事到如今,再推脱隐瞒,难免被扣上欺君之罪,引人怀疑。显然,元贞帝早已摸清了缘由,甚至连赠药之人的踪迹都了如指掌,不然不会如此笃定地发问。想到这,他只能斟酌着字句,小心作答。 “禀陛下,说她是神医实在言过了。那人不过早年遇到一位游医,得了几张药方,医术也只是略通皮毛,怎敢称神医呢?若带她前来,恐怕是要献丑了。” “听你之言,这是位神医,你倒是见过不成?”见他沉默半晌,终是应了话。元贞帝眼中的冷芒渐消,说道 。 叶云舟仿若并未看见他神情变化,依旧如同寻常一般,道:“不止臣见过,陛下也见过。” “哦?那朕倒是有些好奇了,朕可不记得自己见过什么神医。” 听得陛下一口一个“神医”,状似将自己先前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叶云舟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渐渐捏紧。他面上却依旧平静,说道:“陛下,就是您那日在青玉楼见过的那位姑娘,她不过是农女出身,医术有限。若是让她来为陛下诊治,恐怕会贻笑大方。再说,此事事关陛下龙体安危,臣不敢冒险。” 见他一再推脱,元贞帝方才浮起的笑意渐渐收敛,语气也压低了几分:“朕明白你与那位姑娘情谊深厚,多有顾虑也是自然。不过朕可以答应你,若是她实在无法治好朕,朕可赦她无罪。” 听得元贞帝依旧坚持,且明显已有怒意,叶云舟心知不可再推脱,只好应了下来,俯身道:“臣替她谢过陛下隆恩。 ” 见他应下,元贞帝心中刚涌起的杀意尽消,随即恢复了往日和善的面容,“无妨,你且回去告诉她一声,让她明日进宫见朕。” 叶云舟身子微僵,却只是低声应道:“是。” 见叶云舟离开后,元贞帝面无表情地盯着太和殿的殿门,哪里还有半分笑意。 苏公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自己无端遭殃。 元贞帝垂眸看着他那副没出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禁叱骂道:“这么点事儿就把你吓到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听到陛下还有心思骂自己,苏公公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陛下还有心情骂人,那就说明心情不算太糟,他的胆子便大了起来。“陛下,奴婢不过是个太监,无根之人,能得您赏识,伺候您已是天恩,再说,奴婢本来也没什么大本事呀。” 听着苏公公一如既往的讨好之语,元贞帝的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虽说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让他心中郁结,但也并非全是坏事。倘若那女子真能解他身上的丹毒,赏赐她些东西倒也无妨。这叶云舟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竟在自己面前竭力维护那女子,足见他对她感情之深。他原本还为叶云舟如同桀骜不驯的狼,难以抓住他的要害而犯愁,却没想到如今竟发现了他有了软肋,倒也算是件好事。 这般想着,他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苏公公见状,急忙将痰盂递到他身前,又是喂水又是轻轻拍背。等元贞帝感觉舒畅些,伺候着他睡下后,苏公公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自幼便陪伴在陛下身边,情谊自然非比寻常,陛下对他也极为信任。然而这些年来,陛下渐渐上了年纪,即便是威风的老虎也有衰老的时候啊,而且陛下愈发多疑了。 “哎!”苏公公看着龙床上身形瘦弱的元贞帝,暗自叹了口气,这才缩在龙床脚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 清晨,微风轻拂,阳光明媚。洛水瑶用过早餐后,便穿戴整齐,打算前往青玉楼。然而,当她推开房门时,却看到门口大树下站着一位身形笔挺的男子。洛水瑶的身形微微一滞,即便那人背对着她,她也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 叶云舟听到开门声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洛水瑶的那一刻,即便在夜里已见过多次,心中的思念却仍如潮水般翻涌,他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春杏在一旁想要行礼,却被他伸手制止。叶云舟双眸看向洛水瑶,说道:“我有话想要同你讲,在这里不方便,你可请我进去。” 洛水瑶回过神来,本想拒绝,可想到桌上的那一箱首饰,终究还是侧身将他迎进了院内。她这院子面积不大,没有专门设置的客厅。洛水瑶本打算把叶云舟带到膳堂,然而,她转身看了看他那挺拔的身形,又联想到膳堂有些狭窄局促,最终还是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只是房门敞开着,并未关上。 叶云舟对此倒没放在心上,几乎没有迟疑,就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后,叶云舟抬眸微微打量。夜间来时,他并未留意过这间屋子的格局,此时一看,这屋子小得可怜。除了一张桌椅,一个梳妆台以及一张床外,其余的空间更显逼仄局促。不过看她的模样,倒是比在侯府时自在多了。 洛水瑶也不去管他打量的眼神,伸手为他倒了一杯清水,轻轻放在他面前后,随后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等着他开口。 她这里确实没有茶,只有清水。倒也不是她用不起茶,只是她对茶类并无偏好。况且她刚搬来这院子没多久,许多东西都没置办齐全,眼下只能用清水来招待他了。 叶云舟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杯中的水。他其实并不口渴,但想着这水是她倒的,便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看着洛水瑶正襟危坐的模样,他心中愈发柔软。可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即便满心担忧,也不得不开口道:“你前些日子曾给过我父亲一张药方,是吗?” 洛水瑶给那张药方,一来是感激忠勇侯的收留,二来也想为军中将士做点实事,本就没打算瞒着。听到叶云舟这么问,她点点头,没否认。 叶云舟见她承认,接着说:“我这里有个重要的人,中了丹毒,点名要你去医治,你……有把握吗?” 他这话问得迟疑,目光更是紧紧盯着洛水瑶,等待着她的回答。 洛水瑶闻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叶云舟提及是重要之人,能是何人?且中了丹毒,在这封建时代,又有几人能用得上金丹?几乎瞬间,她便猜出了叶云舟口中的重要之人到底是谁。 第318章 焦虑 第三百一十八章 焦虑 第318章 可即便是猜出了,她依旧不敢置信。“他为何非要点名要我?难不成只因那一张药方?” 叶云舟静默不语,只是注视着她。她心里明白,原因绝不只是那张药方这么简单。更关键的是,元贞帝这是想借此试探叶云舟的底线,拿捏他的软肋。而要她去解毒,简直是天方夜谭,太医院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对此毫无办法,她一介平民出身,又有何医术能与那些太医相比?只是这些想法,不能对她讲。 洛水瑶见叶云舟不说话,便认定事情真是这般。可她心中愈发紧张,犹如擂鼓。堂堂帝王竟落到要找她这样籍籍无名之人来解毒的地步,看来当今圣上的身体状况怕是很不乐观。若因此导致朝局动荡,真不知会给天下百姓带来怎样的影响。 见她脸色愈发难看,叶云舟以为她心生畏惧,便收起了自己杂乱的思绪,轻声安慰道:“莫要害怕,倘若那病症实在无法医治,我定会将你安然送回。” 洛水瑶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何时去?” 见她神色恢复如常,叶云舟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些,说道:“你先准备准备,我们夜里再去。” 洛水瑶没问为什么非得夜里去,这些缘由她不懂,但她信叶云舟不会害她。随即,她出了屋子,吩咐春杏独自去青玉楼复命,让方月娘不必等她。顺便接下来几日的事情细细安排妥当,她心里隐隐有预感,此番进宫怕是需要些费些工夫。 等安排妥当后,她便返回了屋子。路过厨房时,她进去洗了一些昨日带回来的瓜果。 叶云舟自她出去后,一直端坐着,动也未动,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听到开门声,他站起身来,看见她手中端着东西,便伸手去接。 洛水瑶也没跟他客气,把东西交给他后,就坐回了原位。屋内再次陷入安静,洛水瑶垂眸看着面前盘子里的果子,察觉到叶云舟一直注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看到桌上的妆匣时,她才想起来,站起身把妆匣抱回来放在他面前。 叶云舟疑惑地看着她。 洛水瑶打开妆匣盖子,说道:“这是你给我的,我整理好了,本想找个机会给你送过去,恰好你今日来了,便自己带回去吧。” 叶云舟看清面前妆匣里的东西时,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这是给你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他话语强硬,眼眸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说完后便侧过头看向一旁,不再看她。 洛水瑶有些心虚,但仍强硬道:“这是御赐之物,就算要扔,也得你自己扔。我若扔了,被人告个欺君之罪,我可承担不起。 ” 叶云舟险些被气笑,心想什么叫要扔得自己扔,她承担不起,难道自己就能担得起这欺君之罪不成?但当目光触及到洛水瑶那双水润的杏眸时,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之前几次生她的气,本想着让她认识到错误,却没想到反而把她越推越远。他已经告诫过自己,日后绝不能再这样了,今日险些又被她气得破了功。他暗自咬牙,这女人当真是自己的克星。 感受到他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洛水瑶缩了缩脖子,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愿向他示弱。 叶云舟见她这般,终是无奈地说道:“东西给了你,那便是你的。况且你若不收,我也无人可送,还不如丢掉。你若不喜欢,不带便是,又何必与我较劲?” 他这话把洛水瑶堵得无可反驳。洛水瑶本想说“你日后还要娶妻,怎会无人可送”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绿茶嫌疑,便咽了回去。既然叶云舟拒绝不肯收下,她也没法强塞给他。洛水瑶看了看妆匣,心想不若得空后清点一下,折合成银子给他,就当是她买下的。这么想着,她便不再与他继续争论。 叶云舟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再拒绝,以为她默认了,心中颇为满意。他本不必这么早过来,可一想到即将见到她,便再也无心顾及其他事。恰好近些日子的事情都有了眉目,今天他正好空闲,便想着过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如今只是这样瞧着她,他心里就十分满足。 ……… 忠勇侯府近些日子气氛低迷。洛表小姐离府一事,引得府中各位主子情绪不佳,下人们都低头做事,不敢妄言半句,唯恐惹祸上身。侯府众人这几日都不好过,侯爷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侯夫人想去照顾叶云行,可叶云行对她颇有怨言。虽说这孩子孝顺,嘴上没指责什么,但对待她已不像往日那般热情,侯夫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尤其是陆昭昭这边,侯夫人自那日起就派人前往陆昭昭母家商议。对方明确表示愿意接收,只是陆昭昭母亲的院子早已荒废,得修缮一番才行。侯夫人对此倒也满意,便等着那边的进一步消息。 陆昭昭被禁足在院子里无法外出后,每日都向看守的人苦苦哀求,想让他们给侯夫人递信。看守的人受叶云舟示意,根本不理会她,无论陆昭昭看上去多么可怜,都视若无睹。谁都没料到,陆昭昭一时想不开,在房梁上吊自杀。幸好下人听到屋内动静,赶忙冲进去,否则她恐怕性命难保。 消息传到侯夫人耳中时,她正因连日四处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能许配给儿子的合适女子而发愁,脑袋也因过度焦虑隐隐作痛。盛怒之下,她刚刚摔碎了茶杯。此刻,跪在地上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脚边散落着碎裂的瓷片。 第319章 悬梁自尽 第三百一十九章 悬梁自尽 319章 桑嬷嬷听到动静走进来,只见下人吓得冷汗直冒,又瞧了瞧正扶额靠坐在桌边的侯夫人,便挥挥手示意那下人退下,对下人投来的感激目光视而不见。随后,她上前轻柔地抚上侯夫人的额头,缓缓替她按揉起来,口中说道:“夫人莫要动怒,您这头疾愈发严重了。您可得保重自己,才有精力为大少爷觅得良缘。许是大少爷如今缘分还没到,您实在不必太过着急。” 侯夫人原本被她轻柔的动作安抚着,舒服地任由她按揉 ,此刻听到这话,伸手挥开她的手,坐直身子说道:“他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了,我怎能不急?寻常人家像他这般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可他倒好,竟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桑嬷嬷见状,立刻俯身赔罪。 侯夫人又挥手让她起身,收敛了几分神色,说道:“我倒也不是急这一时半会儿,就怕那逆子真不打算娶妻,这让我百年之后如何向叶家祖宗交代?况且如今京中似有动荡,要是婚事一直拖下去,恐怕会生出变故。” 侯夫人虽说是久居内宅,不谙朝政之事的妇人,但忠勇侯身居高位,夫妻二人多年相伴,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能对如今京中的局势有所察觉。况且陛下日渐年长,近几日京中那些高官家族几乎都知晓陛下身体状况欠佳,只是这消息尚未传至民间罢了。一旦新皇登基继位,未来局势究竟会怎样实在难以预料。这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也怪不得她会如此焦急。 桑嬷嬷刚刚把那下人禀报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夫人原本想从小官之女中挑选儿媳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她心里也犯嘀咕,偌大的京都怎么就找不出几个合适的人选呢?但转念一想,那些适龄的女子早就有众多人家上门求亲了,说不定年龄还没到就已经定亲了,这倒也不稀奇。 自家大少爷娶小官之女本就算是有些委屈了,总不能真的还要去对那些女子强取豪夺吧。要是真这么做,实在太掉身份了。别说是夫人会觉得不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桑嬷嬷思索片刻,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小声试探着问道:“那夫人,咱们如今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只能从平民女子里头挑一个?” “不行。” 侯夫人想都没想,立马拒绝,“这事我琢磨过,平民女子见识有限,哪能担起将军夫人的重任?我要是真选了平民之女,必定会被人耻笑。” “那……若纳妾不娶妻呢?”桑嬷嬷小心翼翼,再次试探着问道。 “那更不行!我给元铮选妻,就是为了让他开枝散叶,延续子嗣。平民女子一来大字不识,二来不懂礼教规矩,以后教出来的子女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我要是这么做,岂不是害了我儿子吗?” 桑嬷嬷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瞬间明白了夫人为何如此难以抉择。就连她自己此刻也觉得这事颇为棘手,难不成大少爷真的只能孤独终老了? 突然,桑嬷嬷眼眸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夫人,洛表小姐如何?洛表小姐虽说出身平民,可生得花容月貌,谈吐不凡,对礼教规矩也十分要好。况且,如今她马上就有右相府撑腰,断然不会让人笑话的。” 侯夫人听她这般评价洛水瑶,顺着她的话思索一番,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一想到那丫头临走时还算计了自己一把,心里就像卡了根鱼刺般难受。要是就这么轻易同意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好拿捏?日后那丫头进了门,还能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对她孝顺恭敬吗? 桑嬷嬷自幼便跟在侯夫人身边,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瞧着侯夫人的神色,便猜出她的顾虑。可一想到洛家丫头品性确实不错,她又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实在不忍心见少爷孤独终老,便话里有话地说:“夫人,您要是实在不同意,那也就罢了。只是苦了少爷,等您和侯爷百年之后,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儿孙绕膝,自己却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奴婢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得厉害。” 侯夫人听到这般形容,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顿时感觉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为人父母,怎么忍心看着儿子沦落到那种境地?她咬咬牙,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罢了,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就随她吧,这与儿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拿定主意后,侯夫人立刻吩咐桑嬷嬷:“你现在就去备马车,再派人赶紧查查洛丫头去了哪里。” 桑嬷嬷有些迟疑地问:“夫人,您这么着急,是要……” 侯夫人咬咬牙道:“去向她赔礼道歉,探探她的口风。” 她自然清楚,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惹得那丫头不高兴了。之前还能假装不知道,可如今既然打算聘她做自家儿媳,自然得去化解矛盾。不然以后婆媳关系不和,受苦的只会是自己的儿子,她可不愿看到那样的局面。 二人搀扶着还未出屋子,便听到院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侯夫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桑嬷嬷见此,极有眼力见地松开侯夫人,快步向外走去。待看到是洛昭昭院中的丫鬟时,桑嬷嬷皱了皱眉。这陆表小姐近些日子闹腾得厉害,夫人唯恐自己心软,一直没去瞧她,也不知今日又在闹什么事。 那丫头被院中婆子挡住,无法进来。她挣扎着四处张望,一眼瞧见桑嬷嬷后,也顾不上许多,“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跪地的声响极大,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桑嬷嬷,求您了,让夫人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恐怕不行了。” 侯夫人在屋内也听出了事情的大概,未等桑嬷嬷出声回话,就快步踏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说道:“你先别急,慢慢说,你家小姐到底怎么就不行了 ?” 那丫鬟一见侯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后又换成哭腔说道:“我家小姐因被人蛊惑做错了事,实在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 第320章 计谋成与不成 第三百二十章 计谋成与不成 第320章 “什么?” 侯夫人闻言顿时一惊,也顾不上去寻洛水瑶了,连忙道:“快,快派人传大夫!桑嬷嬷,你来扶我,我过去看看。” “是。”桑嬷嬷应了一声,挥手示意小厮去请大夫,小厮见状飞奔而出,桑嬷嬷自己则上前搀扶着侯夫人,主仆二人快步朝秋梨院的方向走去。 ……… 此时,秋梨院中混乱不堪,哭泣声、走动声、斥责声交织不断。主屋内,陆昭昭软绵绵地靠在丫鬟怀里,整个人已然昏厥,微侧的脖颈青紫一片,中间伤势最重之处,皮肤破裂渗出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 这个丫鬟是陆昭昭新提拔的丫鬟之一。此刻,她扶着陆昭昭满心慌乱,也是手足无措的哭喊着。按理说,哪怕出了事,这秋梨院也不该如此混乱。但自从楚嬷嬷上次犯错,在翠竹院不慎跌倒,伤到腰骨,再加上承认派人伤害叶云行,侯夫人不仅没给她找大夫,还派人把她扔进柴房关了一夜。要不是第二天送饭的婆子机警,楚嬷嬷恐怕就把命丢在那儿了。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可到底是残废了。大夫说得很明确,楚嬷嬷余生恐怕都要瘫在床上。 侯夫人听了这话,也只能暗自感叹是报应。原本想把楚嬷嬷扔出去,可陆昭昭一再恳请侯夫人给她一条生路。楚嬷嬷如今已经残废,扔出去肯定活不成,倒不如送到城外寺庙,为叶云行积德祈福。 积德确实是好事,侯夫人听后稍做思索,觉得这个下贱婆子就算死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废物利用,送她去寺庙给儿子积福,于是便同意了。陆昭昭大喜派人连夜把楚嬷嬷送走了,这下院子里能主事的就只剩陆昭昭一人,她还没来得及培养新的主事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秋梨院可不就乱得像一锅粥了吗? 待侯夫人等人匆匆赶到时,入目便是这般混乱场景。她迅速挥手,示意身后下人去处理各项事务,随后和桑嬷嬷一同走进主屋。一进门,就看见那丫鬟哭得泪如雨下,而陆昭昭面无血色,模样十分骇人。侯夫人当即厉声呵斥:“怎么不把小姐放到床上去?来人,赶紧把小姐抱到床上去!大夫呢?催大夫快点过来!” 桑嬷嬷连忙松开侯夫人,和丫鬟婆子们一起小心地将陆昭昭平放在床上,随即查看她的伤势。与此同时,之前被派去请大夫的小厮在院外高声通报。 桑嬷嬷听到后大声喊道:“快进来!”那小厮扯着老大夫的衣袖,把人拉了进来。大夫进屋后喘了好几口气,也顾不上休息,就朝床边跑去。等看清陆昭昭颈上的伤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上惊骇,连忙取出药粉为她包扎起来。 侯夫人在一旁皱着眉看着,没敢打断大夫的动作。好一会儿后,大夫包扎好伤口,又仔细检查了陆昭昭一番,号完脉才舒了一口气,随即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起身向侯夫人禀报道:“夫人,贵小姐性命保住了,好好调养几日身体便会恢复,只是这嗓子………” “嗓子怎么了?”侯夫人见他禀报时吞吞吐吐,不禁蹙眉问道。 大夫垂下眉眼,说道:“贵小姐此番伤到了喉骨,日后声音恐怕会受影响,许是再也无法恢复如常了。” “那怎么能行,”侯夫人一听急了。女子音容有多重要她不是不知,若是陆昭昭嗓音有损,那便是容貌有瑕,以其父母皆丧的身份,莫说是日后能嫁入什么好人家了,怕是普通官家都不会选这样的女子做儿媳。 老大夫倒是理解她的心情,但却只能惭愧地说道:“当然,也可能是老夫能力有限,不侯夫人日后再请其他名医瞧瞧?” 侯夫人听他这话,即便心里再着急,也明白不能迁怒于大夫。于是,她吩咐桑嬷嬷付完诊金,将大夫送出侯府。 之后,她独自坐在床边,望着此刻昏迷不醒的陆昭昭 ,心绪复杂。她虽对陆昭昭失望,却仍盼着她能好好的,近些日子也一直在为陆昭昭谋划后路,却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想不开。她伸出手,轻轻替陆昭昭整理发丝,这时,看到陆昭昭枕边放着一条款式新颖的抹额。侯夫人动作一顿,伸手拿起,看着上面镶嵌的宝石,一时沉默不语。 陆昭昭身旁的丫鬟见状,出声说道:“夫人,这是小姐近几日连夜为您赶制的,说是等她不在了,便没人再能为您制作抹额,缓解您的头痛,所以才……”那丫鬟说着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她与陆昭昭的母亲姐妹情深,二人自幼相识。当年她落水,是陆昭昭的母亲救了她,若非如此,她恐怕不止落下头疾这么简单,所以她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后来二人出嫁,陆昭昭母亲远嫁他方,即便如此,也没断了二人之间的情分,书信往来反而让二人更加亲近。 侯夫人听闻此言,鼻尖猛地一酸。对于陆昭昭,她是打心底里喜爱,这孩子嘴甜又孝心。她本真想将陆昭昭当成自己女儿来寄养,可却没想到,或许是受其父母之事的打击,陆昭昭这性子居然变得如此古怪,如今犯下这等大错。 她叹口气,低声吩咐身旁伺候的丫鬟,让其好好照顾陆昭昭,随后便出了门。 桑嬷嬷到来时,便见自家夫人站在院中,默默地看着墙角盛开的花,眼眶微红。桑嬷嬷脚步微微一动,看了屋内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夫人这是又心软了?只是自己身为下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只好上前安抚道:“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把京中有名望的大夫都请了,有他们为陆表小姐诊治。您且放心,陆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 。” 侯夫人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应对方,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花丛,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一直到戌时,侯夫人送走了最后一位替陆昭昭诊治的大夫,心情愈发沉重。这些大夫口径一致,都说陆昭昭喉骨受伤,音色受损。侯夫人满心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排解。 桑嬷嬷见她嘴唇干裂,心疼地上前劝解道:“夫人,您自打陆表小姐这边出事以后,一口水都没喝过,这样实在太伤身子了。不若我们先回去,,用些膳食,休息一番,待陆表小姐醒了再来看她。” 侯夫人这一下午滴水未进,此时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只得顺着桑嬷嬷的搀扶,随着她的力道往回走。“你说得也对,” 侯夫人说道:“待侯爷回来后,我同他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请宫中的太医出来一趟,说不定太医有法子呢。” 桑嬷嬷扶着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也很快恢复如常。她心里有些犯难,暗忖:夫人呀,这太医哪是随便谁想请就能请得出来的?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为免惹得夫人更加焦虑,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 侯夫人二人离开不久,陆昭昭便悠悠转醒。守在她床边的丫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连忙上前,欣喜地问道:“小姐,你醒了?” 陆昭昭张嘴想要说话,可却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个“嗯”字,声音沙哑难听,主仆二人听了都心头一紧。 丫鬟因知晓大夫诊治的结果,心中既害怕又忐忑。 而陆昭昭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难听。见那丫鬟低着头站在一旁,她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伤到了脖颈,声音难听只是暂时的,便忍痛问道:“那抹额,夫人可曾看到了?” 第321章 入宫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入宫 第321章 丫鬟头垂得更低了,嘴角微微抿起,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小姐此次伤了根本,声音已受损的事,只是低声回道:“回小姐,夫人看到了。” 陆昭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又问道:“那夫人可有说什么?” 丫鬟继续垂着头,低声回答道:“夫人只说了让我好好照顾您,若是您醒了,便派人去她院中通报一声。” 陆昭昭眉头微微蹙起,面露不满地说道:“再没有别的话了吗?” 丫鬟答道:“倒是没有再说别的了。只是夫人一直盯着院中的花丛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且还一直守着您,一下午滴水未进呢,刚才才被桑嬷嬷搀扶着离开。” 陆昭昭嘴角勾起,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却又即刻消失不见。她就知道,她母亲绝不会骗她。凭借着母亲所传授的法子,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侯夫人都不会对她不管不顾。却不想她刚一动,便扯动了颈间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陆昭昭刚扬起的笑容瞬间扭曲变形。她费力地抬手摸向脖颈间的伤处,只是轻轻一碰,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顾及着脖间的伤口,只能压低声音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我让你们去找些差些的布料,怎么找来的布这般结实?幸好没误了本小姐的事。本小姐先给你们记着,等此间事一了,所有人罚扣半年月例!” 陆昭昭未曾想到,自己不过使了些计谋,竟险些赔上性命。不过是用了个苦肉计,哪曾想这些蠢货办事如此不力,差点让她弄巧成拙。当时被吊在梁上挣脱不得的绝望,历历在目。可眼下她有伤在身,实在不好处置这些丫头,只能等身体好了,再找个借口发落她们。 “奴婢多谢小姐。”丫鬟闻言,只是跪地谢恩,不敢反驳半句。 她们确实找来了陈年旧布,可小姐身旁用的东西皆是精品,这寻来的最差的布料竟也如此结实。当时见小姐吊在房梁上的那副可怕的样子,她险些以为小姐死了,一时慌了神,竟险些忘了小姐布置的事。想到这些,她心中满是忐忑,只祈祷小姐知道她嗓子受损后,不要怪罪她们。 ……… 夜幕降临,宵禁时刻已至,街上一片寂静。宫门前,禁卫军身姿笔挺。听到马车咯吱声传来,禁卫军们瞬间打起精神,警惕地注视着。等看清是隐龙司的马车时,众人紧绷的神情才缓和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 马车稳稳行至宫门口后停下,车夫撩开车帘,车内先后走下二人。叶云舟如往日一般身着黑色锦袍,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身旁跟着一个打扮成小厮模样的男子。 叶云舟下车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低垂眉眼的洛水谣。洛水谣生怕被人看出破绽,特意用药膏涂黑面容,还将眉眼加粗。好在夜色如墨,隐去了她的身形与面容细节,尽管她身形瘦小,但旁人也只是将她当作身材单薄的小厮,并未察觉她是女子。 今日负责宫门守卫的指挥官是禁卫军的小统领之一,庞统领。 庞统领见来人是叶云舟,倒也并未觉得意外。谁人不知这叶督司深得陛下看重?尤其是近段时间,恩宠愈发厚重,叶云舟常常半夜入宫,他们对此倒也不感到稀奇。 在看清来人后,庞统领便立刻疾步迎了上去。他身躯高大壮硕,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可此刻面对叶云舟,语气中仍不自觉地透露着几分讨好之意:“叶督司,您今日是又要入宫吗?” 叶云舟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 庞统领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清冷寡言的脾性,也不觉得自己被看轻。接着又说道:“虽说我们都知晓您入宫定是陛下召唤,但规矩不可废,还望叶督司出示令牌,末将才可放您入宫。 叶云舟并无为难他的意思,闻言便从腰间抽下令牌,递到他面前让其看清。 庞统领看清令牌后,便后退两步,弓身道:“请进。” 叶云舟却并未挪动脚步。庞统领心里有些忐忑,暗暗思忖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天子近臣。 却没料到,这位平日里清冷寡言的大人竟转过身,朝着身旁的小厮说道:“你跟紧了。”那声音听着好似如往日一般清冷,可其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小厮低低地“嗯”了一声,叶云舟满意地回过头,随即二人朝着宫门内走去。 待二人的身影彻底走远,在宫门口再也看不见踪迹后,禁卫军中顿时如同沸水翻涌一般,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小厮是那位大人的什么人?我还是头一回见那位大人进宫,身边还带着小厮呢。” “能是什么人?京中权贵之家养娈童的可不少。那小厮声量纤细,嗓音阴柔,虽说瞧不清面容,但看着也是个眉目清秀的。” 第322章 夜入宫门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夜入宫门 第322章 “怪不得呢。”有人低声呢喃。 “怪不得什么?”又有人好奇地问道。 “怪不得这位大人身为权贵子弟,又受陛下看重,按理说应早以妻妾成群,却一直未曾娶妻,原来竟是有这等癖好。” “哦。”听他这般说,众人轻轻应了一声,瞬间便明白了他口中“癖好”所指的意思。 庞统领默默听着众人的议论,目光投向叶云舟二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这位叶大人平日里看起来清冷又禁欲,没想到竟是如此风流之人。也罢,这些权贵子弟大多生活奢靡,玩腻了女人后有一些特殊癖好,倒也不算稀奇。 待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庞统领才出声打断道:“行了!宫门口禁止喧哗,如此吵闹,像什么样子?”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仿佛方才的议论声从未出现过一般。 洛水瑶默不作声地跟在叶云舟身后,走了好一会儿。待又路过一队禁卫军后,她才靠近叶云舟小声问道:“你方才在宫门口,那是什么意思?” 方才他们二人明明能够径直入宫,叶云舟却在宫门口突然停下脚步,那般特意叮嘱自己。这对于自己当下小厮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太不寻常,平白无故便会招来他人猜疑。 洛水瑶虽不明白叶云舟为何要这么做,可让自己扮作小厮进宫,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某些事情。然而此刻他却这般主动行事,引得他人起疑,此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蹊跷。 叶云舟垂眸,一眼便捕捉到了洛水瑶那警惕又满是怀疑的眼神,只觉眼前人可爱至极。他随之放慢了脚步,与洛水瑶并肩而行,同时压低声音说道:“我要是随意带一人深夜入宫,定会惹人怀疑。倘若有人彻查,恐怕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我故意那样做,让旁人以为我是被美色迷了心智,不仅对一个小厮宠爱有加,甚至连入宫都舍不得与他分开。如此一来,倒也能为你多做几分掩护。 ” 听了他的解释,洛水瑶神色微动,随即停下脚步,问道:“你这是将我当做娈童了?” 叶云舟见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来,生怕她因此生气,赶忙柔声哄道:“莫要生气,这不过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那些人就算有所猜测,量他们也不敢往外传。” 洛水瑶看着他,心中并无生气之意,只是满心诧异。这人今日竟如此不拘小节,倒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可叶云舟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只是盯着自己,神色莫名地看着,也不言语,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正想再向她解释一番,谁料话语还未出口,他便察觉到又有一队禁卫军走了过来。叶云舟动作微顿,随即伸出手臂挡在洛水瑶身侧,从禁卫军所在的方向看来,好似二人正在相拥一般。 “乖,莫闹了,今日我入宫是有事禀报,并非故意躲着你,等会儿回去了再好好陪你。”叶云舟说出这么一串肉麻的话,让洛水瑶忍不住瞪大眼睛,心里想着:这人不会是中邪了吧?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直白,即便她并未说话,叶云舟仍从他眼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思。 叶云舟没有开口解释,反而朝她更靠近了几分,近乎亲昵地将头俯在她耳边。洛水瑶见状,侧头就想把他推开,谁知叶云舟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配合我,后面有人。” 洛水瑶推人的动作微僵,虽好奇他说的有人是谁,却也怕打草惊蛇误了他的事,只好僵硬地任他靠近。 远处禁卫军中有人看着这一幕,停下脚步仔细端倪,待看清是谁后,又默默避开目光,为首领队之人小声道:“我们去前面看看,莫要打搅叶督司好事。””声音虽小,却难掩其话语中的调侃之意。 众禁卫军闻言,虽未出声附和,但全都眼含笑意。只是其中有一人走在队伍末尾,待路过时不住朝这边投来探究的眼神,待看到前方那二人交颈而立的模样,撇撇嘴,目露不屑,却也放下了戒备之心。 洛水瑶就那么僵着身子,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靠近叶云舟耳边,小声问:“还没走吗?”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边,让叶云舟耳廓忍不住发痒泛红。他深吸一口气,掩饰性地侧了侧身子道:“刚走。” 实际上,那些人早已走远,但他自然不会告诉洛水瑶。话说完,他站直身子朝身后看了看。在夜色的掩盖下,他发红的耳廓并没引起洛水瑶注意。 见他盯着自己,洛水瑶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说:“那我们走吧。” “好。”随即,二人沉默着穿过深深的宫墙,来到了太和殿。 ……… 太和殿外,苏公公一大早便在那儿张望着,早早地就把殿内闲杂人等都打发走了。此时,除了暗卫以及其他绝对可信之人外,再无旁人。一瞧见叶云舟的身影,苏公公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叶督司,老奴可算把您盼来了!陛下已等候多时,快随老奴进去吧。” 苏公公满脸堆笑,打过招呼后,便恭敬地躬身退到一旁。他眼眸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叶云舟身后身形瘦弱的男子,心里瞬间明白了几分。不过,他并未在洛水瑶身上过多停留目光 ,而是急忙将二人迎进殿内。待关好殿门,才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在寝殿那边歇着呢。” 叶云舟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作答,便领着洛水瑶径直朝着元成帝歇息的寝殿走去。 此时,元贞帝斜靠在龙榻上,体内积压的丹毒在这几日愈发令他胸口沉闷难受。今日匆匆批阅完奏折后,就因身体不适躺在这里歇息,甚至连宫中几位妃嫔求见,都被他拒之门外。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缓缓掀起眼皮,向来人望去。多日未能好好休息,他眼眶泛红,在这富丽堂皇却又透着阴森的宫殿里,显得格外醒目。此刻,他姿态慵懒地斜躺在床榻之上,恰似一头步入迟暮之年的狮子。然而,周身所散发的肃杀之气,却好似在无声地告诫着来人,即便岁月流逝,风华不再,这天下生死大权,依旧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 第323章 心中微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心中微沉 第323章 “臣拜见陛下!”叶云舟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且沉稳。 洛水瑶紧跟其后,盈盈下拜,轻声说道:“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元贞帝的目光从叶云舟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跪地的洛水瑶身上,听着她口中所言,不禁轻笑出声:“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朕死,朕又哪能真活到万岁?不过你这份心意,朕倒是心领了。” 洛水瑶听着他这番状似玩笑的话,心中却并未感到轻松,也不好奇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明白,在这宫闱之中,自己这样的平民百姓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至于可怜元贞帝这种想法,更是荒谬。元贞帝哪怕再可怜,也是天下之主,日子过得也比自己好太多,根本轮不到自己这样的人去心生感慨。 元成帝不过是随口一说,本就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话音刚落,便接着说道:“起来吧,过来给朕瞧瞧。” “民女谢主隆恩。”洛水瑶再次叩首后起身,下意识地看了叶云舟一眼,见他眼神中既带着鼓励又透着安抚,不知为何,心里倒是松快了不少。她收敛起心中的忐忑,稳步走上前去。 苏公公见状,十分有眼色地快步上前,替元贞帝挽起衣袖。 洛水瑶看着元贞帝露在衣物外皮肤上的老人斑,心中猛地一沉。若自己所知无误,元贞帝也不过刚过五十岁,可瞧这皮肤状态,恐怕身体内部早已糟糕透顶。不过这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面上神色如常,待苏公公将元贞帝的手摆放好后,便若无其事地把手搭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内一片死寂。洛水瑶的眉头越拧越紧,此刻,莫说是苏公公,就连元贞帝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元贞帝心里清楚,自己本不该对这姑娘能解他眼下这要命的毒素抱太大期望,可要说心底一点儿盼头都没有,那也是假的。眼见洛水瑶这般神色,一旁的叶云舟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在医者眼中,对待病人向来一视同仁。洛水瑶和太医院那些人不一样,太医院众人长期处在宫廷与帝王的威压之下,即便心中有所推断,也不敢直言,只能专挑好听的话讲。但洛水瑶不同,她不像这里的人那般对帝王满怀敬畏,她更多的是对一个爱国爱民老人怀有敬重之情。此刻全身心沉浸在医病的角色中,她便忘却了自己与元贞帝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 号了半盏茶工夫的脉后,她松开了手,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元贞帝的面色,问了一些问题,随后开口道:“陛下,请伸出舌头。” 元贞帝闻言,并未照她所说的做,而是神色古怪地盯着她,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如此大胆行事,莫说苏公公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叶云舟心中也着实一紧。虽说元贞帝面上没有流露出怒意,但叶云舟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要替洛水瑶解围,可元贞帝一个眼神,便让他定在了原地。 洛水瑶倒是没察觉到周遭这紧张的气氛,见元贞帝半天没有动作,便又出声催促道:“陛下,您这毒已经侵入心肺,可您如今身体太过虚弱,用药方面我必须仔细斟酌。还请陛下先将舌头伸出来让我查看,我好根据您的身体状况为您确定药方。” 元贞帝听她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通,话语虽看似恭敬有礼,可那眼中毫无畏惧之色,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这姑娘的生平经历,早在他第一次见她时,便已呈现在案桌上,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然而,正因为如此,他对眼前这个姑娘愈发地好奇和感兴趣了。 这般思索间,元贞帝便依着洛水瑶的话张开了口,待她仔细看清后,才缓缓将舌头收回,那眼中饶有兴致的神色丝毫未减。 叶云舟因站得较远,且又被洛水瑶身形所挡,未能看清其中状况。 可苏公公却瞧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猛地一紧,“咯噔”一声。他身为天子跟前的大内第一总管,对于洛水瑶与叶云舟的事情,那是了解得清清楚楚。毕竟,洛水瑶可是叶督司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可瞧眼前这情形,陛下似乎对这位洛小姐起了兴致。苏公公虽说身为阉人,却也懂些男人的心思。一般来说,男人一旦对某个女人上了心,便很可能想要将她据为己有。苏公公不禁在心里暗自担忧,真怕到时候会落得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局面啊。 苏公公这般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宫中三年举行一次大规模的选秀,去年进宫的那些姑娘,到今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洛水瑶如今眼瞅着也快行及笄之礼了,若是陛下真对她萌生出别样的心思,倒也并非毫无可能。只是一旦如此,便会得罪叶督司。而陛下如今已近暮年,真要闹将起来,还不知会演变成怎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与苏公公的心事重重不同,洛水瑶却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仔细观察完之后,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向苏公公问道:“公公,可否劳烦您替我拿些笔墨纸砚来?” 正发着呆的苏公公被她的声音打断,赶忙应了一声,随即便走到一旁的桌子处,取出纸张,还顺手贴心地为她研磨起来。 许是常年伺候元贞帝,苏公公这套取笔墨纸砚、研墨的动作娴熟流畅又迅速,叶云舟原本伸出一半准备帮忙的手,便默默地收了回去。 洛水瑶也没顾得上这些,见状走上前,拿起毫笔蘸饱墨汁便开始书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才放下笔,拿起纸张轻轻甩了甩,等墨迹干透后,递给苏公公道:“劳烦公公尽快找个信得过的人,按这药方把药抓好。” 第324章 拿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拿药 第324章 将药方递给苏公公后,洛水瑶又吩咐道:“再去烧一锅热汤,以备陛下药浴之用。” “是,洛姑娘放心交给老奴,老奴这就去办。”苏公公应道,随即接过药方,揣进怀中,向前殿走去。他早就料到,即便是神医,治病也需药材。如今太医院里的闲杂人等都已被清算干净,只留下了陛下信得过的太医。当务之急,他得赶紧催促太医院把药配好,让陛下早一日解毒,也能少受些病痛折磨 。 洛水瑶见苏公公离开,又转身面向元贞帝,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陛下,这药方可配合我的针灸之术,帮您把沉积在胸口的丹毒逼出来。民女方才一时心急,有失体统,还望陛下恕罪。” “朕并非那般小心眼之人。无妨,” 元贞帝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随后又带着几分迟疑开口问道。“只是你当真有把握排出朕体内的丹毒?” “回陛下,这丹毒虽蛮横霸道,但陛下服用时日尚短,还未深入肺腑,尚有医治的可能。” 见她虽未明言笃定,观其神色却异常平静,元贞帝瞧着,越发觉得好奇。太医院众多医者,竟无人敢断言此毒可解。这姑娘如此年轻,医术怎会如此了得?元贞帝投去探究的目光,问道:“你年纪这般小,便有这等医术,不知师承何处?” 洛水瑶自然看出他眼中的探究之色,却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眸道:“民女的师傅,是民女早年在市井中遇见的。他传授给民女一些医术之后,便没了踪影,民女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哦?竟是这般吗?”元贞帝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他原本想着,一个小女子能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其师傅必定更是神医般的存在,却不想连她也不知师傅的踪迹。不过,他随即便抛开了这种念头,想来或许高人都是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吧。 苏公公去拿药还需要些时辰,元贞帝便从龙榻上直起身来,披好寝衣,又加了件外裳后,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向殿中如木头桩子般站着的二人 。“叶爱卿,朕听闻你母亲在京城正忙着为你寻觅佳偶。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朕看这位洛姑娘容貌出众,与你极为般配,不如朕择个良辰吉日为你二人指婚 ?” 叶云舟没料到陛下盯了半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按捺住胸膛中狂跳的心,抬眼望向洛水瑶,见她身子明显僵住。叶云舟暗暗咬了咬牙,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自上次事情之后,洛水瑶便摆出了与他再无瓜葛的架势,可要是有陛下指婚,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得不承认,他可耻的心动了。 对于陛下知晓母亲替自己说亲之事,他并不觉得意外,陛下哪怕身体再差,身为天下之主,京城中的事情自是清楚分明,何况母亲行事并未遮遮掩掩,要是陛下不知道,那才奇怪,只是……他不确定洛水瑶会不会对此多想 。但当下显然不是沉溺于这些思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回应陛下。他强压下心底涌起的那份渴望,极力维持着神色平静,恭敬说道:“多谢陛下惦念,只是如今事务繁杂,臣恐怕无暇顾及此事。 ” “可事务再繁忙,终身大事那也是至关重要的。若等事务忙完,你岂不是又年长几岁了?”元贞帝坐在上首,自然把夜云舟神色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本以为他不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竟然推辞,倒是又一次让元贞帝感到意外了。 叶云舟闻言,躬身行礼,语带感激道:“终身大事固然重要,可国家大事岂不是更为重要?臣自幼便发誓拥立陛下,自然会将国事置于首位,还望陛下莫要怪罪臣冒昧拒绝。” 他这番话言辞恳切,滴水不漏。元贞帝屡屡提拔他,看中的正是他赤诚的爱国之心。叶云舟能力超群,既忠诚于君主,又不墨守成规,确实是难得的良臣 。 见他果断拒绝,元成帝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听他方才那番言辞,显然短期内一心想着彰显自己的爱国之志,娶妻之事怕是要搁置,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错过这位姑娘了。 以这姑娘的出众容貌与过人才能,再加上右相府千金的尊贵身份,日后想要求娶她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到那时,面对诸多青年才俊的追求,像叶云舟这般不通人情世故、不解风情的男子,很难在竞争中占据优势。 没错,虽然右相府认闺女这件事尚未大肆传播,但他却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对此也并不心生不悦。毕竟右相府颇为特殊,右相没有兄弟姐妹,膝下也无亲生女儿,唯一的儿子又是那样的,就算右相府对这姑娘极为看重,那又怎样,也引不起他的猜忌。 “行了,既然你无意此事,那朕也不再乱点鸳鸯了。” 元贞帝摸了摸胡须,随即看向洛水瑶道,“洛姑娘莫要拘束,殿内有可坐之处,不如先落座稍作等候。” 洛水瑶一直静默不语,见贞成帝突然提到她,也只是微微欠身,随即便默默走到殿内一角坐下,对元贞帝的眼神视而不见,好像方才说被指婚的不是她,被拒绝的也不是她一般。 她这般自若的神态,倒是让元贞帝对她又高看一眼。元贞帝是个开明的帝王,不喜欢忸怩的女子,对于她这种姿态,忍不住再次心生赞赏。要不是这姑娘是自己亲近之臣看中的人,他倒真想让她进宫。但随即,他又摒弃了这个想法。这般出众的女子,应在红墙之外自由翱翔,而非被困在这红墙之中。 元贞帝这般神色被叶云舟尽收眼底,他立在一旁,袖中的手微微紧握,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刚才拒绝得太早了。莫不是陛下见自己拒绝,竟动了让洛水瑶入宫的心思? 正在他越想越后悔,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出尔反尔,重新提起方才的话,请陛下赐婚。哪怕陛下治他个欺君不敬之罪,挨上一顿板子,想来在这当口,陛下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他在袖中紧紧握住拳头,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陛下,臣把洛姑娘要的药拿来了。”苏公公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匆匆走进来。他若亲自去太医院取药,自然不会这么快。但别忘了,宫中设有暗卫,陛下身旁的暗卫个个都是高手,去一趟太医院用不了多少时间。再加上有太医在那边配合,很快就把药送来了。苏公公一接到药,便赶忙拿进来呈给陛下。 他这一来倒是打破了殿内诡异的气氛,也把叶云舟到了嗓子眼的话给挡了回去。元贞帝听了,说道:“你且把药交给洛姑娘,让她看看。” 听闻陛下的吩咐,苏公公转身将药包递给走上前的洛水瑶查看。 洛水瑶打开包袱,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时苏公公又说道:“热汤已经备好了,如今就在前殿,需不需要老奴让人抬进来?” 洛水瑶一边盯着药包中的药材,头也不抬地轻轻应了一声。得到回应后,苏公公便转身出去了。 没过几息时间,就见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抬着一大桶热汤走了进来。洛水瑶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中药材,好奇地瞥了那两个黑衣人几眼。对于暗卫,前世看遍各种小说的她自然有所了解,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心中难免涌起一股新奇之感。 叶云舟瞧见这一幕,心中泛起一股酸意,随即身子微微向前迈了半步,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俩暗卫本就手脚利索,放下汤桶后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被叶云舟这么一挡,洛水瑶除了一开始看见是两个黑衣人外,什么都没看清。她眉眼上抬,正巧对上某人悠悠的眼眸,不知怎的,哪怕心里告诉自己与他无关,却仍莫名泛起一丝心虚。 “洛姑娘,朕现在该如何做?”元贞帝并未看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见汤桶搬了进来,便开口问道。 洛水瑶心中的思绪被他打断,随即也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错开眼眸不与叶云舟对视,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药递给苏公公:“这份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期间不可再往里加生水,劳烦公公尽快去熬制。” “是,老奴这就去。” 苏公公听闻召唤,忙快步上前,双手接过药包,“洛小姐你且放心,这药老奴定亲自盯着熬,绝不会出丝毫纰漏。” “陛下,这另一份药,民女将其泡在汤桶之中,还烦请陛下褪去外裳,仅留中衣和亵裤进入水中,方便民女为您施针。待将毒聚于胸口处后,陛下便可服下药以保护心脉,今日的治疗便算完成。如此持续三日,便可将所有毒素汇聚于胸口,届时只需以引疗之法引出此毒,此毒便不会再侵害陛下身体。” “既然洛小姐有如此把握,那朕便尝试一回。”元成帝倒也不是胆怯之人,闻言应允道。 随即他又迟疑道:“朕要宽衣,不如洛小姐先出去?” 洛水瑶闻言点头,先转身将药包尽数泡入水中,随后看了叶云舟一眼,见叶云舟颔首示意,这才退出房间,在门外静静等候。 内殿之中,洛水瑶并未走远,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洛水瑶原本有些涣散的思维瞬间收回,目光投向屋内。果然,仅仅几息之后,里面便传来一声:“进来。” 洛水瑶闻言,整理了一番衣裳,这才推门进去。屋内热气氤氲,元贞帝坐在汤桶之中,许是因上身久未接触阳光,皮肤白得发亮。不过洛水瑶仅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眸子,转身从桌上拿起自己进宫时携带的银针,安置好针具后,便走上前去。 路过叶云舟时,她叮嘱道:“还劳烦叶大人时刻关注着水中温度,若是温度微降,可往里加上热水,以免温度太低,致使陛下染上风寒。” 叶云舟微微颔首,表示明白。此前暗卫搬汤桶时,便提进来一桶热水,此时听了洛水瑶的叮嘱,自然清楚了该如何操作 。 见叶云舟明白,洛水瑶便放下心来。她可不想替元贞帝解完毒后,反倒让他染上风寒,毕竟古代帝王之威,她还不想去领教。况且元贞帝可不单单代表他自己,还代表着天下百姓,所以他身体的好坏,与百姓的安危息息相关。 走到汤桶边后,洛水瑶轻轻告罪一声:“陛下,待会儿施针之时或许会有轻微痛感,还望陛下海涵,恕民女冒昧。” 这厢,元贞帝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他眼眸微阖,轻轻颔首,说道:“无事,无论如何,朕都恕你无罪。” 听闻此言,洛水瑶心中最后一丝迟疑消散。她拿起一根银针,浑身气势陡然改变,眼神坚定,不再如方才那般柔和,抬手便朝着元成帝头顶穴位扎去 。 元贞帝只觉头顶传来微微刺痛,随即便再无其他异样感觉。第一针、第二针,洛水瑶接连不断地施针,不过顷刻之间,元贞帝的上半身便插满了银针,远远望去,着实让人莫名胆寒。 在这期间,叶云舟一直留意观察着水温,不时添加热水以维持水温恒定。待瞧见洛水瑶额间沁出细密汗珠时,他神色微顿,最终还是抬手替她拭去。洛水瑶有所察觉,却因全神贯注施针而无暇顾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最后一针落下,洛水瑶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套针法极为高明,施针过程中绝不可中断,这使得施针之人始终高度精神紧绷。当最后一针落下,洛水瑶整个人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消散,顿时感觉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叶云舟早已留意到她在施针最后阶段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有所猜测,便一直关注着她。见她跌倒之时,叶云舟立刻抬手将她揽在怀中。 第325章 再度上演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再度上演 第325章 洛水瑶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半倚在他怀中。待这股虚弱感慢慢消退,好一会儿后,她感觉眩晕感不再那么强烈,才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 叶云舟并未阻止,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助她站起身来。看着她面色苍白,他满心担忧,却也清楚此刻不是操心这事的时候,便只能抿紧嘴唇,不再言语,可目光始终牢牢地落在她身上,一刻也未曾移开 。 洛水瑶走上前去,紧盯着元贞帝的神色,随后伸出手放在其腕间,仔细地感受着脉搏。重复触摸了片刻后,她收回了手。 两人就此沉默,半盏茶的工夫悄然流逝。其间,洛水瑶的面色逐渐好转,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察觉到元贞帝眉眼轻轻颤动,洛水瑶知晓她即将苏醒,于是抬手将其身上的银针一根根缓缓拔去 。 待最后一根银针收回,元贞帝恰在此时睁开了眼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并无银针,便满眼疑惑地看向洛水瑶,问道:“洛小姐,可是今日治疗完成了?” 洛水瑶见元贞帝苏醒,便将手中银针放入桌上的盒子里。听到询问,她转过身,点点头说道:“民女这就去唤苏公公把药拿进来,待陛下喝下,今日的治疗才算彻底完成。陛下随后便可更衣歇息,明日民女再来替陛下诊治。” 元贞帝微微颔首,表示明白。洛水瑶抱着银针,推开门向外走去。苏公公早已双手端着加急熬制好的药碗,神色焦急地候在门口。听到声响,他立刻快步上前,满脸关切地问道:“洛小姐,陛下可还好?” 洛水瑶微笑着点头回应:“苏公公辛苦了,劳烦您将药拿进去,让陛下喝下,今日的治疗便算完成。”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倒是劳烦洛小姐您了。老奴这就进去,唤叶大人出来,让他带您出宫歇息。” 洛水瑶点了点头,虽未特意去看时间,但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心里清楚此时天色想必已经很晚了。可叶云舟还没有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好站在殿内,目光扫视着四周,静静地等待着。又过了半刻钟,门那边传来了声响,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去,便瞧见叶云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目光对视,叶云舟加快脚步来到她跟前,说道:“我方才已向陛下求了旨意,特许了一尊轿辇,载着我们出宫。这一路折腾下来,你也累坏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洛水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开口多问。叶云舟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指了指她的脸颊。洛水瑶不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没摸到什么异样,带着满心疑惑收回了手。 叶云舟看在眼里,却也不解释,抬脚便向前走去。 洛水瑶见状,默默地跟在叶云舟身后出了殿门。只见殿外早有轿辇静静等候,二人上了轿子,宫人便稳稳抬起,朝着宫外走去。许是因为周围人多,不便交谈,两人一路沉默,不过这行程倒是感觉比来时快了不少。 很快到了宫门口,二人下了轿子,叶云舟一路侧身挡在洛水瑶身前,领着她往外走。四周的禁卫军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没有理由上前查看。宫门口,叶云舟的马车早已候着,叶云舟扶着洛水瑶上了马车后,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车夫扬起鞭子,轻轻一挥,马车缓缓向前行进。过了好一会儿,洛水瑶终究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叶云舟缓缓睁开微合的双眼,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迹上,终究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脸上涂了黑粉之事?” 洛水瑶闻言身子一僵,赶忙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手上果然沾上了些许黑灰。她思及此前自己落汗时,叶云舟曾替她擦脸,又瞧着他此刻忍俊不禁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何特意求陛下赐下轿辇,又为何一路上都侧身挡在自己身前。不用看,她也知晓此时自己的脸会有多古怪。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苏公公与元贞帝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面对自己这副模样,竟未能露出丝毫异样神情。 心中感慨完了,她也不顾对面投来的目光,伸手入袖,摸出一方手帕便擦起了脸。待将面部全擦拭了一遍,她本想收回手帕,却又唯恐脸上的黑灰擦不干净,便扬起脸问道:“我脸上还有黑灰吗?” 叶云舟并未回答她,目光落在她凑近的脸庞上,从她手中接过手帕,动作轻柔而仔细地擦去了她脸上尚未擦掉的黑印。 这般姿态,让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洛水瑶清晰地看到自己倒映在叶云舟的眼眸中,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抿了抿唇,心里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拉开距离,却被叶云舟轻轻揽住。“别动,这里还没擦掉。”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洛水瑶的不自在感愈发强烈,双颊泛起红晕,她微微侧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叶云舟的手僵在半空中,方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并非生她的气,只是对自己的举动有些懊恼,本就该把握好分寸,又怎么会迁怒于她呢?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只听他轻声说道:“你乖些,我给你擦干净,不会再碰着你分毫。” 洛水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落,心里有些懊恼,怪自己刚才不该反应那么大。可方才那情形,倒像是自己防备着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样。她抿了抿唇,心中一阵纠结,终究还是迟疑着侧过脸,微微闭上双眼,任由他轻柔地将自己脸上残留的痕迹擦拭掉。 “好了。”叶云舟有了方才的小插曲,动作迅速地替她擦拭干净后开口说道。洛水瑶闻言,睁开双眸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起身想坐回原位。 就在这时,外面车夫驾驭着马车,许是因为夜色浓重,未能看清路上凹凸不平之处,一时疏忽,车轮竟陷入了坑中。马车猛地一震,车身不住地抖动起来。 洛水瑶一时没稳住身形,脚下一个踉跄,再次跌坐回了原位。叶云舟见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她,可慌乱之中,那伸出的手竟一下子将她揽入了怀中。 洛水瑶被他半揽在怀中,脸上露出一丝默然,略带怀疑地看向他。这场景太过熟悉,她初来京中不久时,便经历过这么一遭。她也没想到,同样的事情竟会再度上演。 叶云舟一时也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当下的情形,而是这一幕让他不由想起了从前的事。长这么大,他鲜少陷入那般窘迫的境地,而洛水瑶正是那个让他初次体会到那种感觉的人,这份记忆终究是格外深刻。 他垂眸,瞧见洛水瑶正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叶云舟抿了抿唇。虽说自己确实没做过什么刻意安排,可不知为何,竟还是有些心虚地开口解释道:“我没有吩咐过他们这么做,真的只是意外。” 他不解释倒还好,这一解释,反而让洛水瑶心中的怀疑更甚了。“你没有做,那你心虚什么?”洛水瑶挑眉质问道。 叶云舟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洛水瑶也不再理会他,用力挥开他的手,起身坐到了他对面,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经过这一小插曲,二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有些僵持的状态。洛水瑶心里清楚,叶云舟为人孤傲且有原则,断然不会做出故意安排这种事,方才说他心虚,也不过看出他眼神中的闪躲故此一问罢了。 见叶云舟沉默不语,她也没有主动找话题的打算。她早已下定决心,既然决定了二人不再有过多纠葛,那便不想再给彼此关系缓和的机会。此刻,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只听得见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 待马车缓缓停下,洛水瑶瞧也不瞧叶云舟一眼,径直伸手推开车门,撩起车帘便利落地跳下了马车。叶云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沉默着未发一言,也没有出声阻拦。直到看着她走进了院子,好一会儿之后,叶云舟才抬手挥了挥,示意车夫驾车回去。 待听到外面马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后,洛水瑶这才转身,小声吩咐春杏回去休息。原来,春杏见她这么晚还未归来,满心担忧,便一直守在门口,一听到动静,就急忙替她开了门。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蒙蒙亮的天色透着一丝清冷。洛水瑶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屋子,她随手褪去身上的衣物,连梳洗都顾不上,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一夜无梦,许是因昨夜太过疲累,洛水瑶倒是罕见地睡到日上三竿。 出了房门,便瞧见张嬷嬷与春杏已备好膳食。张嬷嬷经过这几日的休息,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如今也能活动了,她便不愿闲着,抽空就收拾整理着院子的边边角角。此时看到洛水瑶出来,她赶忙唤道:“小姐,膳食给您温着呢,您先去膳堂,我给您拿过来。” 张嬷嬷并不知道洛水瑶去干什么了,春杏虽知晓是叶云舟将她带走,却也并未告诉张嬷嬷。张嬷嬷不是多话之人,自不会多问,但也知道小姐昨夜回来已到凌晨,便特意早早做了早膳候着,好让小姐起床就能吃上饭。 洛水瑶仔细打量着张嬷嬷,关切地说道:“嬷嬷,您身子还未完全康复,理应先好好休养。这些琐事,等您身子彻底好了再做也不迟。” “无碍的,小姐。我年纪大了,躺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都快躺僵啦。反正这些都是轻巧活儿,我活动活动身子也舒坦。您放心,重活我都让春杏丫头做,她自己都说她年轻,有的是力气,便让她多干些。”张嬷嬷罕见地同洛水瑶开起了玩笑。 恰巧春杏提着扫帚往这边走来,听到张嬷嬷打趣的话,佯装微怒,嗔怪道:“嬷嬷,你怎么能到处乱说呢!我一个姑娘家,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呀!别人还以为我有多凶悍呢!” “哎呦,我们家春杏长大了,竟也知道考虑嫁人这事了。”张嬷嬷故意夸张地笑道。 这话一下把春杏说得红了脸,她脸上罕见地泛起红晕。“张嬷嬷……” 洛水瑶抿唇浅笑,看着二人笑闹,只觉岁月静好。 用过膳食后,院里就留下张嬷嬷看家,洛水瑶与春杏前往青玉楼。近些日子天气渐热,青玉楼那边经洛水瑶提点,杜鹃等人研制出不少甜品。不过,具体情况怎样,洛水瑶既没尝过,也不太清楚。今日她便决定过去看看,要是有问题,也能及时加以改进。争取在天气炎热之时上新品。 ……… 忠勇侯府这边,陆昭昭寻死不成反伤了喉咙一事,除了秋梨院的人只敢私下议论,不敢摆到明面上说,府里其他人都已知道。忠勇侯昨日回府就听闻了这件事,今天正好闲在家中。用过膳后,侯夫人又提起了此事。 “老爷,昭丫头也是命苦。如今伤了嗓子,要是送她回外家,她外家对她不管不顾的,也不会好好给她寻一门亲事。”侯夫人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把话说完。 忠勇侯提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问道:“那夫人觉得该如何是好?” 侯夫人闻言,目光紧紧锁住忠勇侯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爷,依妾身之见,不如好好训诫她一番,就把她留在侯府。再尽快物色一门亲事,将她尽快嫁出去,也算了却我与瑶娘昔日的一番情谊 ………” 忠勇侯闻言,缓缓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在你心中,自己的亲儿子竟还比不上你那好姐妹媛娘的女儿重要?” 第326章 撞见 第三百二十六章 撞见 第326章 侯夫人闻言,面色一僵,随即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老爷,瞧您说的,这怎么会呢?在我心里,自然是自家的孩子更重要一些。” “可你不也是将昭丫头当做自家孩子一般看待吗?”忠勇侯眉头微挑,目光直视着侯夫人,反问道。 侯夫人有些语塞,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喃喃说道:“她是媛娘唯一的女儿,她母亲当年救过我的性命,此乃大恩呐。我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家孩子看待,可也没包庇她什么呀。我就想着先留她在府里,等这段风波过去,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年底之前把她嫁出去就行。侯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 “哦!我冤枉你什么了?”忠勇侯冷哼一声,道:“冤枉你明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瑶丫头,却装作视而不见,总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冤枉你明知她为了陷害瑶丫头,竟将你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弃之不顾,现在还想着替她找门亲事?是,就算她伤了嗓子,但若能从侯府嫁出去,自然不同。凭她的容貌和才情,即便身世音色有缺陷,也不愁没人看在侯府的门楣上来求娶。如此一来,你这般做法,跟助纣为虐又有何分别?” 忠勇侯心中失望至极,他本就知侯夫人并非明事理之人。当初倾心于侯夫人,正是因为她年轻时那单纯且敢爱敢恨的性子。岁月流逝,如今瞧着,她却愈发糊涂起来。 可这毕竟是他当初亲自求娶的女子。前些年陛下初登基,以致边境不稳,他因此常年征战在外,自觉对她多有亏欠。所以只要在京城时,便对她敬爱有加。她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和自己的纵容脱不了干系。 忠勇侯叹一口气,只觉身心俱疲,说道:“那日后她要是屡教不改,你难道还打算为她兜一辈子底?像她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保不齐日后会牵连到元铮和行儿。你当真忍心让她连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知怎的,他虽未对自己发怒,可那满脸的疲惫,却让侯夫人心里的惶恐愈发浓烈。 听了他这番话,侯夫人愣住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她只是念着陆昭昭如今嗓音受损,恐怕对将来婚事不利,便想着最后再拉这孩子一把。但她也清楚,要是陆昭昭日后还是这般行事,到时候可没人会像自己这样袒护她。万一真因为陆昭昭,连累了自己的儿子,那又该如何是好? 忠勇侯双目灼灼地盯着侯夫人,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半晌都没说话,便知道她压根没想过这般后果。他虽对她失望至极,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妻,为他生养子嗣,该教的他自然是要教的。“说来此事该怪为夫,我把内宅之事交给你后,便从不过问,平日里又因事务繁忙,很少和你交流,才让你被困在这后宅之中,养成了目光短浅的性子。但今日你我夫妻二人在这儿,先抛开利弊不谈,我想让你明白,你自己的儿子可比什么恩人之女重要得多。哪怕她母亲对你有恩,可到现在,你也报答得足够多了。” 见侯夫人面色羞赧,低下头,眼中泪珠吧嗒吧嗒落下 ,他放缓语气道,“最多等她日后嫁人时,你我再多给她添些嫁妆。若她真有改过之心,再提点她夫婿一些,再多的,就实在无能为力了,你自己也能想通这些的,对吗?” 侯夫人听了他这番话,虽说他并未责怪自己,可这些话却比直接的责怪更让她感到羞愤难堪。她心里明白自己理亏,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低下头,泪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听到忠勇侯加重了语气问出的最后一句话,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忠勇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对我很失望?” 忠勇侯站起身,轻轻揽过她,抬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轻声说道:“失望自是有的,可你我夫妻一体,说你不对,我又何尝做得对呢?是我平日里对你关心太少,才让你变成如今这样,日后我定会多加注意。也希望你别再固步自封,如此,咱们夫妻才能长久,家庭才能和睦。” “你以后不会再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忠勇侯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眸,轻声问道。 侯夫人与他对视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我听你的。” “咳咳”院中忽然传来两声轻咳,原本夫妻二人之间那颇为煽情的氛围戛然而止。二人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便瞧见叶云舟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们而立。 忠勇侯顿时面色一僵,迅速伸手推开侯夫人,随后低下头理了理衣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严肃的面容。只是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倒是和他儿子如出一辙。 侯夫人被忠勇侯推得后退了几步,站稳身形后,连忙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脸上泛起的薄红,让她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样子。她脸上热意灼人,但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元铮,你回来了?可曾用膳?” 叶云舟自昨夜把洛水瑶送回去后,随手处置了几个跟踪的“尾巴”,随后便返回了隐龙司。他必须尽快将牵涉到此次党派争斗事件的官员们的证据全部收集掌握,唯有如此,一旦陛下有需求,他就能及时呈上确凿无疑的证据。就这样一直忙碌着,直到早膳过后,他才终于获得片刻闲暇,可以稍作休息。可谁知刚躺下没多久,之前被派去调查陆昭昭之事的隐龙卫前来禀报。哪曾想,隐龙卫查来的消息令他怒不可遏,于是一路加急回府,因为走得太过匆忙,他竟忘了让人提前通报一声。等进了院中,却不想撞见了父母那样的场景。他本打算默默离开,可此时就这么出去难免会惊动父亲,又显得太过刻意,到时更加尴尬,他只能出声打断。 第327章 真相大白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第327章 如此一来,倒让他原本愤怒的心情舒缓了几分。听到母亲询问,他只是回应道:“用过了。” 随后又看了一眼忠勇侯,问道:“父亲,今日没去当值吗?” 忠勇侯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你母亲?” 叶云舟听闻此言,瞧了瞧面前神色略显不自在的夫妻二人,定了定心神,放缓声音说道:“是有事要找您和母亲,我能进去吗?” 一听这话,侯夫人的脸愈发红了,嗔怪道:“你这孩子,想进来就进来,还问什么呀?”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让忠勇侯的唇不自觉抿得更紧了。“先进来吧,到里面说。” “是,父亲。”叶云舟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父母表情异样,面色一如平常地走了进去。 待三人都坐下后,忠勇侯才开口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个儿子与他相处的时间最多,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他自然对其极为了解,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儿子断不会如此莽撞地闯进父母的院子里,想必定是有急事要商量才会这样。 叶云舟看向侯夫人,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却又止住了。随后,他将手中一沓字据放置在侯夫人和忠勇侯面前,说道:“这是我手下的人查探到的东西,母亲不妨先过目一下,而后我再同您细细说明也不迟。” 这下,不仅侯夫人面露疑惑之色,就连忠勇侯也不禁心生好奇。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静静地等着侯夫人伸手拿起那沓字据,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下去。只见侯夫人看完之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的信念都好似在那一刻崩塌了。 忠勇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长子,随后从侯夫人面前拿过那沓字据,同样逐张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面色也逐渐冷了下来。 “你是如何会想起派人去查此事的?”忠勇侯沉声问道。到底是他比侯夫人见多识广,反应也更为迅速,心中随即涌起了这样的疑惑。毕竟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倘若没有相关的线索或方向,常人又怎会想到真实情况竟会是这般?可长子为何会突然想起要查这件事呢? 叶云舟原本关切地注视着侯夫人,生怕母亲知晓这个消息后会承受不住打击。看到母亲只是面色略显难堪,除此之外并无大碍,他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当听到父亲问话时,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是洛表妹前些日子看望母亲时,无意间发现母亲平日里常戴的抹额里竟有会让人头痛的药物成分,但她来京时日尚短,无力去查询什么,便将此事透露给我,我才命人去查的。” 他下意识隐去洛水瑶交给他药渣之事。有些事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等母亲日后回过神来,难免会疑心洛水瑶为何不早日说出此事?他自然明白洛水瑶的顾虑,但母亲未必能懂,于是他把这段话压在心底,并未提及。 忠勇侯倒是察觉出他话语中有漏洞,但长子既然不说,其中必有深意,他自然不会去问,只是点点头,岔开话题道:“你可确保此事当真?” 叶云舟点头:“我交于隐龙卫去查,必定千真万确,且这些供词都是从那楚嬷嬷口中得来的,必不会出错。” 侯夫人面色难看地在一旁听着,并未插话。直到此时才拧了拧眉问道:“那楚嬷嬷大逆不道,我本想赶出府去,可昭丫头万般求情,让我把她送出京城,到观里为行儿祈福。且我已收到消息,那楚嬷嬷昨日便坠落山崖,尸骨无存。你又是何时从她口中得到供词的?” 叶云舟冷声道:“自是昨日从她尸骨上所得。” 他这话说得着实可怖,让侯夫人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莫不是那老虔婆竟阴魂不散不成?” “你莫要怪力乱神。”忠勇侯听到自家夫人如此离谱的话,开口打断道。 随后又问叶云舟:“难不成她坠落山崖之事有蹊跷?” “自是蹊跷至极,若非我手下之人赶到及时,恐怕那嬷嬷真会‘阴魂不散’。” “你是说,有人想趁机取她的命?”忠勇侯眯起眼,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叶云舟点头:“便是如父亲所想。” “哗啦!”忠勇侯闻言,怒不可遏,手边的茶盏应声而碎。 侯夫人被吓了一跳,忙伸手检查他手上可有伤痕,却被忠勇侯伸手按住,他眸光中怒意翻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随意草菅人命,手底下不知有多肮脏。观其模样,与她母亲倒是不相上下。这般女子进我侯府,当真是个祸害!” 侯夫人被他浑身冷冽的气息惊了一跳,此时心中除了后怕与对她们母子的厌恶,再无其他情绪。她早该想到,她的母亲当年处处与自己明里暗里比较,绝非良善之辈。只是因为惦念着她曾救过自己,自己便对她有了一层滤镜,总觉得她不过是性子古怪些罢了,却不想就连救自己这件事,也是她害人不成后的举动。 而且这些年的头疾,竟都有她参与。也难怪哪怕她远离京城,也会时不时送东西,写信过来,原来根本不是惦念着姐妹情深,而是想要她的命。想起这些年被头疾折磨的痛苦,侯夫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是我瞎了眼,只因她年轻时救过我,便忽略了这些年来的种种可疑之处,让她有机可乘,一直加害于我。但事已至此,她既已离世,我也不会迁怒于她女儿。只是我从前对她的那份情谊,对昭丫头的那份爱护,终究是错付了。”侯夫人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着,那话语似是说给忠勇侯和叶云舟听的,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第328章 又出算计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又出算计 第328章 见侯夫人神色失落,忠勇侯心疼不已,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温声安抚:“莫要再难过了,就当是这些年咱们识人不清。往后看事看人,得多留个心眼,千万别再被表面现象迷惑。” 侯夫人闻言苦笑道:“我这哪止是识人不清,分明是引狼入室。我与她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让她一心置我于死地,眼见害我不成,又算计我落下半辈子的头疾。就连死后都不放过我,竟叮嘱她女儿对付我。亏的我还曾万分感动,以为她到死都惦记着我。正因念着这份情意,我当时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女儿当作自己亲生的来疼爱,可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 。” 看她几近崩溃,忠勇侯再次温言安抚:“好了,都过去了,幸好此事发现得不算晚,若你若被她们母女蒙骗一辈子,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 侯夫人闻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也顾不得儿子还在身旁,直接伏在忠勇侯的肩上哭了起来。 叶云舟有些尴尬,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若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讲,他此刻都想直接离开这略显尴尬的场景。好在侯夫人很快想起儿子在场,哭了一阵后便努力平复了心情。她抬起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看向叶云舟,迟疑着开口问道:“那你可查出……她知不知道她母亲给她的药究竟有什么作用?” 叶云舟见母亲神色缓和了不少,便也松了一口气,闻言略一思索道:“她母亲应当并未与她明说。那楚嬷嬷也不甚知晓药究竟有何用,只以为那人是因对害你的愧疚,而时常为你备的缓解头疾之药。不过依我所见,那陆昭昭未必没猜出什么来 。” 侯夫人听他这般说,便问道:“陆昭昭知晓此药用处,是你猜测的,还是有什么依据?” 叶云舟看了侯夫人一眼,才回答道:“母亲,有一段时间,您因头疾难受,洛表妹曾教您法子缓解头疾,让您的头疾好了不少,您可还记得此事?” “自是记得。经瑶丫头教的法子,我头疾确实好了不少。但过了一阵子,许是我身体适应了那办法,就不再管用了。怎么,难不成这事有什么问题吗?”侯夫人不明白儿子的意思,自家儿子说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扯到瑶丫头身上了呢?难不成自己头疾这件事,与瑶丫头有牵连? 叶云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按摩之法确实有效,用了之后您的头疾在一段时间内缓解了不少。但后来被陆昭昭发现,她便加大了药量,重新制作了一条抹额给您,这才致使那法子失效。” 侯夫人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时洛水瑶去了山庄,就因为这条抹额,自己才又想起洛昭昭母亲的好,一时心软,解除了对洛昭昭的禁足,却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事。 忠勇侯在旁边听着,发现了疑点:“我要是记得没错,那丫头当时正在被禁足吧?这可是侯府,她在禁足期间,怎么会知晓你母亲头疾好转这件事?” “这便是另一个问题。” 说到这,叶云舟面色再次冷了下来,“这些年我们父子在外,府中之事皆由母亲掌管。许是因府中再无其他主子,母亲过得太过顺遂,竟让身边不少人成了内鬼,而那陆昭昭的母亲在其中可插了不小一手。而且,儿子还发现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叶云舟微微迟疑,半瞬后才道:“而且当初父亲,您那位姨娘之死,也与陆昭昭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听到在自己的管辖之下,府中竟有不少内鬼,侯夫人原本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可当听到后面那句话时,她的神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脸上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心虚。 忠勇侯眼神复杂,意味不明地瞥了侯夫人一眼,随后开口问道:“那姨娘不是我亲自处死的吗?怎么会跟其他人有关系?” 叶云舟见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隐瞒此事,也没有当场揭穿,只是平静地说道:“那姨娘无权无势,若不是有人在府中暗中遮掩,又怎会犯下过错。而母亲是侯府之中唯一的女主子,况且她与那姨娘本就存在竞争关系,会做出这样的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父亲,依您对母亲的了解,就凭母亲的心思,她能想出借您之手杀人这般阴毒的法子来吗? ” 忠勇侯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那件事刚发生的时候,他着实怒火中烧,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疑点。只是当时他去调查,仅仅得知夫人参与其中,却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般隐情。倘若真如叶云舟所说,那便能解释得通夫人为何能想出那样的法子,还让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圈套。 而侯夫人此时头越垂越低,听着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摊在眼前,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又听忠勇侯开口问道:“此事当真如元铮所言,是那人给你出的主意?” 她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忠勇侯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般说道:“是她跟我说,你不看重那个姨娘,可身为女子,又怎能心甘情愿自己的夫君身边有妾室呢,哪怕你对那妾室毫无感情,我也不愿留着她。是媛娘……是她说有个办法能让你彻底厌弃那姨娘,把她赶出府去。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一时气急,要了她的性命。”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忠勇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她的命啊。” “你是没想过害她性命,但那女人的心机你总该想到了吧。你以为她本意是替你扫清障碍,却不知她真正目的是要让你我夫妻反目,你可明白其中利害?” 侯夫人眼眸蓦地睁大,满脸惊惶,“我们夫妻二人,怎会因为她而反目成仇?” 第329章 赶离侯府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赶离侯府 第329章 忠勇侯想到这些,不禁冷笑一声:“若不是那姨娘自己冲上来寻死,我们断不会取她性命。可只要她活着,始终会让你我之间有了隔阂。时间一长,对我们夫妻感情而言,终究是个隐患。你那个所谓的好姐妹,可不单单是想要你的命,还想让我厌弃你呢。” “这……这……”侯夫人再度说不出话来,嘴唇不停地张合,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她脑海中浮现出侯爷所描述的场景,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倘若按照这样来推断,若不是自己命大,只怕早已在对方的算计中死过无数回了。仅仅一瞬之间,她便感到浑身寒意彻骨,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的女子,此刻仿佛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忠勇侯也不再理会她。这些事,只能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是自己以往太护着她,才让她毫无长进,轻易就被人算计了去。只有她自己想通,才能真正长记性。 随即,他站起身来,对叶云舟说道:“我瞧你眼底青黑,许是没休息好,回去歇着吧。府中之事,日后你也无需操心,我心里有数该怎么做。” 叶云舟听了,也站起身来,恭敬道:“那父亲,母亲,儿便告退了。” 忠勇侯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 ……… 秋梨院,陆昭昭今日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虽然喉间仍旧疼痛,说起话来颇为艰难,但已经能在丫鬟搀扶下在院子里走动。身旁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一边替她遮挡阳光,一边说些讨巧的话,想让她心情舒畅些。 陆昭昭兴致缺缺地听着,随后开口问道:“朝华苑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侯夫人对我有什么安排?她打算如何处置我?” 那丫鬟眉眼伶俐,不然也不会在红樱之后伺候在陆昭昭身旁。闻言,她将早已接收到的消息回想一番后说道:“小姐您放心,朝华苑已传来消息,侯夫人对您心软了,还是舍不得您,打算把您留在府中。只是……” “只是什么?”见她迟疑,陆朝朝问道。“只是夫人想为您寻一门亲事,打算让您早些出嫁。 ” “呵。”陆昭昭闻言冷笑一声,“她这是把我当成毒瘤,恨不能赶紧甩出去。我这么仓促嫁出去,能找出什么好人家?真是枉费了我母亲对她的情谊。” 那丫鬟在一旁听着,低垂眉眼,大气都不敢出。她心里暗自吐槽:侯夫人跟你又没血缘关系,就因为你母亲那点情谊才把你接到府里,对你已经够好了。你伤了她亲儿子,她都还打算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丫鬟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陆昭昭浑然不知身旁的丫鬟有多瞧不上自己,思忖半晌后道:“不过也无碍,只要我留在府中,总能让她改变心意的。以我的容貌才情,虽说嫁不进公爵侯府,但嫁入权贵之家自然绰绰有余。只要能让侯府认我做干亲,身份上便也终究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了洛水瑶,心中满是不甘,“凭什么她那般好命,能得到右相府夫妇的看重?她哪点能比得上我?” 丫鬟又在心中暗暗吐槽:就凭她比你命好,也比你长得好看。 主仆二人正在这边盘算着,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陆昭昭的思绪被打断,眉头微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随后挥手示意丫鬟扶她过去一探究竟。两人正往院子那边走去时,就看见大批府卫冲进了院子。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挡在陆昭昭身前,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家小姐乃是闺阁少女,你们怎能随意闯入?一个个的,是不要命了吗?” 为首的府卫周身散发着凶悍之气,可言行举止却不失礼数。尽管面色冷峻,他还是抬手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我等奉侯爷之命,前来送陆小姐出府。还请陆小姐速速收拾行囊,侯爷吩咐了,最多给您两盏茶的时间。时辰一到,我等即刻护送陆小姐出城,将您遣返原籍。” “不,不可能!”陆朝朝听到这些话,也顾不上嗓子的疼痛了,声嘶力竭地喊道,“姨母呢?我要见姨母,姨母她不会这么对我的!”说着,她一把甩开丫鬟的手,试图往院外冲去,却被府卫伸出剑柄拦住了去路。 “陆小姐,这也是夫人的意思。还望陆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要是误了时辰,可别怪我们不管您有没有收拾好行囊,直接将您赶出去。到那时,陆小姐只怕在这京中就颜面扫地了。” 那丫鬟急忙上前拉住陆昭昭,劝慰道:“小姐,千万别跟府兵硬来,他们手里的剑可不长眼。要不咱们先收拾行李?要是真在京中颜面扫地,那……” 丫鬟话没说完,陆昭昭却已然听懂了其中含义,心想只怕到那时,别说找个好人家嫁了,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她硬生生将喉间涌上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平复许久,尽量让自己面色看起来如常,可眼中的凶狠却难以掩饰,“既然如此,赶紧召集人手,尽快收拾行囊,两盏茶之内必须出府。” “是,小姐。” 院中陆昭昭带来的下人早已黑压压围了一片,此时都不敢吭声,只能领命,匆匆忙忙去收拾行李。 陆昭昭吩咐完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要不是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差点就摔倒在地。那些负责收拾行李的都是陆家的下人,从小就伺候陆昭昭,他们手脚麻利,收拾起来倒也不慢。一盏茶的工夫,院子里就摆满了好几个大箱子。这些下人很有眼色,知道他们是被侯府赶出去的,自然不会拿侯府的东西,只收拾了他们刚来侯府时带来的物品。 为首的府卫看到这一幕,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一挥手,也没让陆昭昭等人自己搬东西,而是让府卫们上前把箱子抬了出去。陆昭昭脖子上裹着纱布,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府卫们簇拥着,主仆一众人一起被赶离开了侯府。 第330章 擦肩而过 第三百三十章 擦肩而过 第330章 大门外,侯府的护卫早已将马车备好,当然,这并非是侯府内原有的马车,而是府卫从商队雇来的。凑巧的是,这队商队行进的方向正好是平安郡。这样一来,既顺了路,又能确保陆昭昭等人的安全,也算是侯府对她仁至义尽了。 陆昭昭可不这么认为。她头上戴着丫鬟拿来的帷帽,头垂得低低的,面部四周覆盖着白纱。这样一来,众人既看不到她的容貌,也瞧不见她的神情。一个个的木箱被陆续搬上马车,陆家下人们也闹哄哄的,三三两两地跟在马车后面。陆昭昭头都不敢抬,总觉得四周的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可这不过是她的心理作用罢了。实际上,这条巷子所在之处皆是权贵公侯的府邸,寻常平民百姓很少会到这儿来。而那些公侯之家向来规矩森严,府中的人自然也不会聚在一起看她的热闹。 最后临上马车时,她看了一眼侯府,看着面前华贵大气的门与这座令她向往的宅子,初来此地时,她满心想着一定要在这繁华京都扎根立足,成为人上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这般屈辱地赶出去。心中暗自咬牙:这等羞辱,她绝对不会忘记! 马车晃晃悠悠地穿梭于京中的大街小巷,朝着城外缓缓驶去,这番景象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目光,低声议论起来。 “瞧这后面的府卫,好像是忠勇侯府的,可这马车咋是白家商队的呢?难不成侯府和白家商队之间有啥纠葛?”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同伴,满脸疑惑地说道 。 同伴摇头,“我也不知,但也不该啊,侯府何等荣耀,和区区一个商队能有什么纠葛?许是这马车上载的是侯府的东西吧。” “如此倒也说得通。哎,算了算了,这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又有啥关系?你家媳妇不是在叫你回去吃饭吗?赶紧回去吧,我也该走了。”那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转身挤出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街道。 恰好一阵风拂过,将他的话清清楚楚送进陆昭昭耳中。尽管藏在马车里,外面的人瞧不见她,可她却如芒在背,只觉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满心的屈辱与不甘,恨意愈发浓烈,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的印子 。 直到马车驶出了这条最为繁华的街道,周围的人也不再好奇地打量他们,陆昭昭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看现在到何处了?”她问缩在自己脚边的丫鬟。 丫鬟被她狰狞扭曲的面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听到问话,赶忙起身撩开窗帘朝外看了看,说道:“小姐,许是快要出惊雀街了。” 话到嘴边,后半句“待出了惊雀街,人就少了,就不会有人议论我们了”却被她咽了回去,唯恐陆昭昭知道自己也听见了那些议论,从而迁怒于她。 陆昭昭压根懒得搭理丫鬟,听到这话后,心中暗自思忖,下次再来这京城,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便让自己最后看一看这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吧。随即,她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角,目光投向了车外。 ……… 洛水瑶这边,今日她因要前往青玉楼,所以穿得十分朴素,身着布衣布裙,仅用一根木簪挽起头发,这般装扮反倒衬得她清丽的面庞愈发超凡脱俗。 品尝过杜鹃等人制作的甜品后,她回想起前世吃过的滋味,便提出了一些建议,之后便离开了青玉楼。此时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街上小贩云集。四月正值花开之际,不少人在街边售卖鲜花。她正站在一束金黄的花束旁,轻轻嗅着花香,只觉得这香味格外独特,打从心底里喜欢。 “小姐,这花叫黄桧花,不仅香气扑鼻,还能用来做鲜花饼,味道可好了。要不咱们买些带回去,做点儿给您尝尝?”春桃见洛水瑶很是喜欢这花,便出声提议。 因她上次自作主张犯了错,被洛水瑶打发到青玉楼帮忙。今日洛水瑶来青玉楼,她赶紧上前诚恳认错。洛水瑶见她确实认识到了错误,且洛宅也需人手,便打算带她回去。 倒是春杏那丫头贪吃,刚才准备离开青玉楼时,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洛水瑶觉得好笑,便让她把剩下的甜品都吃完再回来,所以这会儿她只带着春桃,两人在街上随意逛着。 洛水瑶听她这么一说,忆起前世曾吃过的鲜花饼,不由得点了点头,“那行,你买上一束放在马车上,咱们回去做鲜花饼吃。” 春桃应了声,向鲜花店老板付完钱后,便手捧着黄桧花朝马车方向走去。因马车停得不远,她才敢放心暂时丢下洛水瑶。 看着春桃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再瞧瞧周围五彩斑斓的鲜花,洛水瑶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可就在这时,她忽地察觉到一股阴毒的目光。她茫然回头,映入眼帘的只有几辆马车和一队府卫,除此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条街上行人熙攘,丫鬟婆子,侍卫之类的人混杂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洛水瑶瞥见了侯府的府卫,却并未在意,只当是侯府派人出来办事。她瞧了瞧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头朝马车的方向望去,见春桃还没回来,不禁摸了摸肚子。 此时已过正午,自来到青玉楼后,她虽尝了些美味的甜品,可吃多了也觉得腻。为了能品出每样甜品的独特味道,她每样都只浅尝了一口。这会儿,闻到不远处阳春面摊子飘来的香气,她突然馋虫大动。而且那摊子离得近,坐在那儿既能看到鲜花店这边的动静,也能留意到马车的方向。于是,她决定去那阳春面摊坐一会儿。 她却浑然不知,就在她转过身去的瞬间,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了一角,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恨意汹涌。 第331章 林俊才其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林俊才其人 第331章 陆昭昭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瞥,竟看到了洛水瑶。也不知那村姑有什么妖法看起来竟然过的比侯府还要好,或许是自己不愿在对手面前露出狼狈之态,当洛水瑶转头时,她慌忙放下了车帘。 等心情稍稍平复,陆昭昭心里忿忿不平:自己凭什么要怕洛水瑶那个村姑?这么想着,她又撩起了车帘,却只见洛水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马车缓缓驶离,直到洛水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陆昭昭才再次放下车帘。 洛水瑶并未察觉到异样,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感觉错了,便继续向前走去。哪曾想,还没走出几步,那股如芒在背的阴鸷目光又再度袭来。她满心疑惑地回过头,可环顾四周,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又仔细扫视了一圈后,她心想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便不再理会,径直朝着阳春面摊的方向走去。 洛水瑶正走着,冷不防被一个身材微微发福,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那男子身着华丽服饰,微微抱拳,身旁还跟着几个护卫。此刻,他自以为风度翩翩,摇着手中的扇子,挡在洛水瑶身前,开口道:“这位姑娘,在下乃左威将军府公子林俊才。” 洛水瑶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不悦。她心中暗自警惕,不知眼前这林公子究竟要做什么。可眼下自己孤身一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只能强压下不耐,保持着礼数,福了福身,开口道:“原来是林公子,不知公子拦住小女子,所为何事? ” 林俊才目光在洛水瑶身上巡视,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姑娘生得这般清丽脱俗,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万一遇到一些宵小之辈可就不好了。在下与姑娘初见,却颇觉有缘,想要结交一番,还望姑娘莫要拒绝。” 洛水瑶听了,心中更觉好笑,心想:自己这是遇到电视里演的调戏民女的戏份了?面上却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回应:“多谢林公子关心,只是小女的丫鬟,侍卫离此不远,还望公子莫要多费心。小女尚有急事,不便久留,还请公子让一让。” 她微微欠身,绕开林俊才准备往马车方向走,这会也没什么心情吃什么阳春面了。 林俊才见洛水瑶要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悦。不过此地人多眼杂,他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挡路的跟班随从,只是抬步跟在洛水瑶身后。 洛水瑶心中厌烦不已,她虽学了些粗浅功夫,但在忠勇侯府待了那么久,总归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她一眼就看出,这林俊才身旁跟着的皆是练家子,凭自己那三脚猫功夫,根本对付不了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加快脚步。马车那边还有车夫与春桃,总归比自己一个人应对要强一些。 至于为何不向身旁民众求助,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眼见这些人一见到林俊才,就像见了瘟神般避之不及,又听他是左威将军家的公子,便明白这人定是大家惹不起的。既然惹不起,旁人自然也不敢帮她。 可谁知她匆匆赶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却惊见此处空无一物,马车无影无踪。春桃与车夫也没了踪迹。她心中暗叫不好,本想着坐上马车就能离开,这些人功夫再好,也跑不过马车,却不想落了空。如今这地方人远没有主街道多,岂不是给这些人行了方便?这般想着,她顾不得矜持,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撩起裙子就往前跑。 这里是青玉楼的后门,不远处有个小门可进入青玉楼。不管怎样,她得先躲进去再说。却不想,她终究还是小瞧了这些人。林俊才见她拔腿就跑,立刻连声吩咐身旁侍卫拦住她。 她本以为几步路能抢先跑进楼里,却没想到那人会功夫,几个起落便挡在她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呼喊求救,就被控制住,嘴唇也被捂住了。 洛水瑶心中暗暗着急,她今日只是来青玉楼,身上并未携带任何防身药物,这下可好,竟陷入了险境。 林俊才气喘吁吁地上前,见她被控制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你喊呀,你现在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洛水瑶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书中人物,连台词都不变。不过她现在确实被控制住了,也确实喊不出来。心中着急,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林俊才笑完,一挥手:“把人带到我那套小宅子里面。”“是!” 侍卫随即一掌劈在洛水瑶颈间,洛水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被人扛着走在一条小巷子里。她费力地抬头向前看去,只觉颈肩疼痛难忍,却瞧见后面跟着一辆装扮豪华的马车。再仔细一瞧,那驾车的人不正是那个自称林俊才的人身边的侍卫吗?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为避免引起注意,只能闭眼装作还在昏迷。 没走一会儿,洛水瑶估摸着最多也就几百米的距离,那人便停下了脚步,随即响起敲门声,门很快被人打开。那侍卫扛着洛水瑶走进院子。 洛水瑶没敢抬头,只微微睁开眼睛,用余光扫视四周,发现这院子外观不大,内里却别有洞天,极为奢靡。想来这便是那个林俊才口中所说的他的小院吧。 那侍卫一声不吭地扛着她走进一间屋子,随手把她扔在床上便没了动静。由于没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洛水瑶只能维持着被扔时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洛水瑶只感觉一道阴影笼罩在自己身前,那人的呼吸声离她很近。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暗暗捏紧,却仍强装镇定,保持不动。 “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性子泼辣,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他感慨完,手指还在洛水瑶脸颊上轻轻滑动。 洛水瑶紧闭双眼,心脏砰砰狂跳,心里又惊又怕,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有动静就露出破绽,引起眼前这人的警惕。 第332章 如何反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如何反击 第332章 洛水瑶脑中疯狂运转,绞尽脑汁思索着逃脱的办法 。就在她实在按捺不住,打算睁开眼睛与对方硬碰硬时,林俊才突然站起身,朝着一直守在一旁未曾离开的暗夜问道:“你能确定,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些年,这侍卫替他办了不少类似的事,按理说他不该生疑。可这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有这般姿色,按道理早被人惦记上了。瞧她还扎着未及笄的发笄,说不定已经被哪位大人物看中,打算等她及笄后纳去做妾。若不是他父亲那个老古董一再警告,凭自己作为将军唯一儿子的身份,除了公主和郡主,还有什么样人家的姑娘他碰不得? 林俊才心中暗自吐槽,但想起父亲冷酷无情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无妨,等自己掌管左威将军府,等那老东西年迈失势,这府里就由他当家作主了。现在嘛,还得再多忍耐一阵子。 暗夜垂着眼眸,因没接到林俊才的命令,便一直候在原地。此时听到他发问,声音冰冷地回道:“京中各家并没有这样的女子。而且,我听她贴身丫鬟说,她们住在桂花巷,那儿并无什么大户人家,公子放心。” 这侍卫是林俊才父亲在他年幼时,就派到他身旁的侍卫,与林俊才同生共死。林俊才品性长歪后,他便成了林俊才的耳目打手。 早在这姑娘初来到惊雀街时,少爷在对面茶楼品茶,一眼就瞧见了她。他深知少爷的喜好和行事风格,见此情景便立刻下楼,悄悄跟在姑娘身后,一路蹲守在青玉楼外,听到了她们主仆之间的对话,自然也就知晓这姑娘住在桂花巷。 左威将军府权势颇大,老爷担心公子行事冒失,得罪高官家的小姐,惹出麻烦遭人诟病,便命人收集了京中各家贵女的画像交给他。让他多加提醒少爷莫要唐突,而在他的记忆里,这姑娘的容貌和年龄都不在那些画像之中,又得知她住在桂花巷,便断定她定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并且刚到京城不久。毕竟要是来的时间长了,公子手下的人早就把她送到公子面前了,何苦等到现在。 见他神色笃定,林俊才满意地点点头。暗夜武功高强、记忆力绝佳,这些年办事从未出过差错,他自是信得过。即是如此,他目光垂涎地转向床上女子,摆手示意暗夜出去。“本公子要独享美人,你们都滚远些。” “是。” 暗夜领命,转身出了屋子,还贴心地关好门窗。公子在男女之事上能力欠佳,却极为贪恋女色,因此常常使用一些不正当手段来对付那些女子。他不许外人在旁,声称是怕别人听到房中动静后,心生邪念。但府中的侍卫们心里都明白,公子是怕别人知晓他房事方面不行,从而背地里嘲笑他。 但即便心里清楚这些,他们身为下人,也只能遵从命令。暗夜走出屋子后,抬手示意所有人跟着他,前往这间院子后面的一间屋子。侍卫们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轻车熟路地跟了过去。此时,前边院子里便只剩下林俊才与洛水瑶二人。 林俊才自然也不怕他们偷听,那些不懂规矩的侍卫,早就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这些人跟了他多年,个个都很机灵,不会做出这般蠢事。 见暗夜出去后,他便不再关注院外的情况,转身按下桌上的一个开关。只见木制书架缓缓移开,洛水瑶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就瞧见那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器具。说是刑具吧,可这些东西却又镶金嵌玉,模样极为精美。洛水瑶可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娇小姐,结合当下的情况,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用途。 她不清楚外面的状况,心中思绪万千,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了那些武功高强的狗腿子。 林俊才色眯眯地盯着一墙的“宝贝”,淫笑着走上前,挑了一根鞭子和一条绳子,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他迈步朝床边走去,可刚走到床边,眼角余光一扫,却惊愕地发现床上的女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小娘子竟然跑了,可她刚刚还在这屋里啊。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和脑子的林俊才反应并不敏锐,正皱着眉头思索,突然感觉身旁有动静。林俊才下意识想要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脑后猛地一阵痛感袭来,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洛水瑶手持烛台,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她并没有急着出去,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她得先解决眼前这个淫贼。见林俊才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不住地吸着凉气,她眼疾手快地捡起被他丢在脚边的绳子。趁着林俊才还迷迷糊糊的,迅速将他的手脚捆绑起来。 林俊才身材并不娇小,反而极为高大,此刻却被洛水瑶将双手双脚反绑在一起,紧紧捆在地上,难受得直哼哼。等眩晕感渐渐消退,林俊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拼命挣扎,可绳子被洛水瑶绑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但他并不怕,只有被看不起的玩物反击后的羞恼。他冷笑着看着洛水瑶,“你别以为绑着我便能逃跑,进了我这院子,还没人能跑出去过。” 洛水瑶眯眼,“你这是何意?” “我这围墙极高,且院房门乃是铁制,早已落了锁。你若乖乖放了我,本公子便既往不咎。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本公子不懂怜香惜玉。” 洛水瑶心里一沉,虽说早就料到这院子恐怕不好逃出去,可要是真像林俊才说的那样,那可就真是被堵在绝路上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有恃无恐的男人,眼眸微冷,暗自思量:若不是看这人对那些侍卫威慑力极大,还特意吩咐侍卫离远些,自己早就上前堵住他的嘴了。不过,既然侍卫都听他的离开了,但自己完全不清楚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而且就算把这人的嘴堵住,就这么贸然出去,也不敢保证他不会使出其他阴招,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的安危置于险境。 这么想着,洛水瑶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鞭子上 。 第333章 逃跑??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逃跑?? 第333章 洛水瑶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担心他使坏,那让他无力使坏总可以吧?瞧这些人习以为常的模样,便知道这种事情,他肯定不止对一个女子做过。这么想着,她弯腰拾起了那根鞭子。鞭子手柄是玉石雕刻而成,鞭身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整体呈金银色与白色相间,上面还挂着细小的倒钩,一看就知道,一鞭下去,虽说不至于皮开肉绽,却也能让人满身伤痕。 洛水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不怀好意地看向林俊才,“想必林公子平日里没少用这东西对付女子吧?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尝过它的滋味?” 林俊才目光落在洛水瑶手上的鞭子上,面色陡然变得煞白。他虽是左威将军府的公子,武将世家出身,可父亲老年得子,且仅有他这一个独子,府里连姨娘都为了讨好老爷,而对他宠爱有加。这些年,他莫说受伤,就连病痛都很少有,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此刻看着这鞭子,他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东西抽在别人身上或许能让他感到刺激,可要是抽到自己身上,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他慌了神,再也没了之前的从容,下意识想张嘴呼喊外面的侍卫进来。洛水瑶早有防备,就在他张嘴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扯下床幔,狠狠塞进他嘴里,把他的喊叫声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 望着林俊才惊恐的眼神,洛水瑶再次轻笑,在这略显昏暗的屋中,她的笑容竟无端透着几分诡异。“你喊什么呢?乖乖享受这滋味,喊出来可就没意思了。”话音刚落,她站起身,高高扬起鞭子,猛地抽在林俊才身上。 林俊才眼眸瞬间瞪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洛水瑶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鞭子在空中接连翻转,“啪啪”声不断,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在他身上。没过多久,林俊才身上华丽的锦衣便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斑斑血迹渗了出来。 洛水瑶又接连抽了几鞭,本以为能让林俊才吃些苦头,可谁料,他竟逐渐适应了这鞭打的节奏。不再像起初那般拼命挣扎,脸上甚至泛起一层诡异的潮红。洛水瑶瞧着这一幕,只觉得一阵恶寒,手一松,将鞭子狠狠丢在地上,低声骂道:“真是个变态!” 看着林俊才这副模样,她心里的厌恶愈发浓烈。不过好在,这人现在被绑着,看着也没什么力气了,料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她将手中鞭子随手一扔,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琉璃窗向外张望,试图探清外面的状况 。 刚刚鞭笞的动静如此之大,竟始终没见有人上前查看,如此看来,院中应当是无人的。洛水瑶仔细观察了一圈,果然,院子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她暗自思忖,犹豫片刻后,试探着推开了门,旋即快速扫视四周。待看到那足有两人多高的围墙,以及铁门上如手掌般大的铁锁时,她心里一沉,明白这变态所言非虚,自己当真被困在了这院子里,靠她自己怕是难以脱身。 要是被那些侍卫发现然后折返回来,自己会遭受什么简直不敢想。洛水瑶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春杏,春桃她们能快点赶来,不过她也清楚,不能只指望别人来搭救自己。正想着,她的目光落在围墙边的大树上,瞬间有了主意。她再次探身查看,确定外面没人后,轻轻关上门,迅速跑到大树旁。 可到了树下,她的心又凉了半截。这大树看似离围墙很近,实则中间还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就算自己爬上树,也根本没办法直接跳过围墙。但干等着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作风。洛水瑶紧盯着大树,咬咬牙,又仔细观察了一圈四周,而后手脚并用开始往树上爬。 爬到与围墙同样高度时,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袖子,把衣角挂在靠近围墙的枝条上,随后又从头上扯下一根木簪,用力扔到了围墙外面,这才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 如今别无他法,只能伪造出自己已经翻墙逃跑的假象,然后在这院子里寻个隐蔽之处藏好,静静等待合适的时机离开,或者等春杏她们找人来搭救。打定主意后,洛水瑶在树下精心伪造了攀爬翻墙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便立刻折返。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水瑶透过琉璃窗往屋内瞧去,只见林俊才此时脸色涨得通红,眼神迷离,手脚被紧紧绑在身后,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无力地扭动蹭着,看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确认安全后,洛水瑶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趁着林俊才毫无察觉,小心地绕到他身后,随后迅速从床底下爬了进去。这是她观察许久后发现的唯一能藏身的地方,那些侍卫就算进来,也绝对想不到她会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哼哼呜咽的声音不断传来,洛水瑶躲在床底,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林俊才侧着的半张脸。方才她一心想着如何脱身,藏好,没顾得上琢磨这人的异样,可这会儿仔细瞧着他的面色,作为一个医者,洛水瑶只觉得古怪至极。她自然是知道有些人喜好寻求刺激,可刺激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不合常理,难不成还有什么她所不了解的隐情? 莫不是这人嗑药了?可之前他的言行都很正常啊,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想到这儿,洛水瑶的目光落在了被自己随手丢在地上的鞭子上,瞳孔慢慢放大。 难不成……她又将目光移回到林俊才身上,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看着自己手上因爬树而蹭破的皮,洛水瑶暗自祈祷,希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糟糕。 第334章 救星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救星 第334章 想到这里,洛水瑶的心脏砰砰狂跳,震得胸腔生疼,眼睛死死盯着林俊才。直到见他的动作渐渐变小,连嘴角,耳朵里都开始渗出血丝。 洛水瑶咽了咽口水,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可身体越来越难受,一股灼热感自体内升腾而起,仿佛有火在烧,这让她愈发确信,事情恐怕真如自己最害怕的那样——那鞭子上有古怪,自己怕是也中了招。 那难耐的感觉如汹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强烈。洛水瑶再也支撑不住,翻身趴在床底,用袖子和胳膊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 这厢,暗夜瞧了瞧天色,估摸着时辰,心想着少爷也该结束他的“消遣”了。他吩咐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则独自朝着屋子走去。到了院门口,暗夜犹豫了一下,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到公子,便站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抬头,瞧见树枝上挂着一个格外显眼的布条。他眯起眼睛,纵身一跃,轻巧地扯下布条,仔细一瞧,心中“咯噔”一下,这布条竟像是从那女子衣服上撕下来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好!他心急如焚,赶忙跑到屋前,刚想直接推门而入,又强忍住了,改为抬手敲门。 可此时屋内的林俊才早已昏厥过去,根本无法回应。暗夜等了许久,屋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他定了定神,提高音量说道:“公子,得罪了!” 随后便推门而入。 即便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大惊失色。只见公子浑身是血,狼狈地趴在地上,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都有鲜血不断溢出,生死不明。暗夜瞬间慌了神,他深知若是公子出了事,他们这些手下都得跟着陪葬。 “快来人!公子出事了!”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喊完便立刻冲上前去,试图将林俊才搀扶起来。 侍卫原本都已将门窗打开,跃跃欲试。此刻听到动静,顾不得思考,一个个狂奔而来。待看清眼前场景时,顿时慌了神:“公子,公子怎么样呀?” 暗夜见多识广,慌乱过后有条不紊地吩咐:“三卫,去请大夫,要快。” “四卫,五卫,你们二人去追逃跑的女人,一定要抓住她。要是抓不住,将军问罪下来,我们都得死。” “是是,我们这就去。”几个侍卫连连应声,按照他的吩咐往外面跑去。 暗夜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公子,心中后怕不已,一把将人抱起,就想要放在床上。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没有转身便大声呵斥道:“让你们快去,还回来做什么?” 下一瞬,暗夜只觉背后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连同怀中的林俊才一同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鲜血从他口中吐出。暗夜艰难地回头,只见屋中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那男子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像扫过垃圾般,随意瞥了她他眼,便迅速移开,好似在急切搜寻着什么。 凭他多年打斗的经验,暗夜一眼就断定这男子绝非善茬 ,下意识搬出最大的靠山,威胁道:“你……你是谁?这里是左威将军大公子的别院,你休得放肆。” 来人正是叶云舟。叶云舟目光扫视四周,这屋子布置得颇为华丽,却也显得空旷。除了屋中那张宽大的床榻之外,便是一整面墙的腌臜之物。 叶云舟并非不通世事之人,办过的案子数不胜数,这类东西他也不是没见过,自然知晓其用途。想到这蛆虫要将这些东西做与何用,他只觉怒气上涌,胸口处传来钝痛让他险些喘不上来气。听闻暗夜发问,他立刻回神上前,一脚踩在暗夜胸口,冷声质问道:“你们带来的那女子呢?她在哪里?” 他这一脚下去,力道奇大无比。暗夜顿感胸口仿若被重锤狠狠击中,五脏六腑好似都错了位。喉头蓦地一甜,紧接着又一大口鲜血疾喷而出。他双眼满是红血丝,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惧意,咬牙说道:“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早就跑了。” 叶云舟自上而下看得清楚他眼中隐藏的惧意,又狠狠碾了碾。但顾及此人倒是还有用,只得留他一命。看了一眼他身旁此时如死猪一般的男子,目光从他血迹斑斑的身上路过,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鞭子,问:“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暗夜狠狠咳了几下,又一口鲜血涌出,闻言却不敢迟疑,急忙说道:“便是那位姑娘打的,她打完之后便跑了,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她。” 见暗夜这副模样,料想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叶云舟便转身迈出屋子,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直到这时,春桃,春杏与车夫才慌张地跑进院内。春桃满脸焦急,语带哭腔地问道:“大公子,我家姑娘呢?” 叶云舟闻言,并未回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知晓。这院墙高筑,凭你家姑娘的能力,应当跑不出这院子,你们赶紧一起去找。” “哦哦。”春桃应着,双腿已然发软。与她不同,春杏尽管心中同样焦急万分,但到底比春桃镇定些。听闻叶云舟的吩咐,她一把拉住春桃,便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搜寻起来。 叶云舟则在院中踱步,走到那棵大树前停下。他目光如炬,仔细扫视着周围。看着树下隐隐约约的痕迹,他微微眯起眼睛,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又转身,快步走回了屋子。 此时,暗夜早已晕了过去。而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也从昏厥中渐渐苏醒过来,只是意识还不清醒,在暗夜身旁胡乱地蹭着。 叶云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阵恶心,他快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人的后衣领,将两人朝屋外扔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二人同时发出一声痛呼声,随后便又再度晕厥过去。 叶云舟转身回到屋内,不再理会他们,再次打量起这屋子的每一处角落。 第335章 知礼 第三百三十五章 知礼 第335章 直到目光落在床榻下时,他敏锐的耳尖微微一动,便朝着床榻走去。方才屋中众人呼吸杂乱,他并未留意,而此时,他却捕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呼吸声。他撩起衣摆,半趴在地上,朝床底看去。只见洛水瑶满脸痛苦地蜷缩在那里,用胳膊紧捂着嘴,只能看到她紧闭的眉眼。 叶云舟心中一紧,伸手便抓住洛水瑶的胳膊,用力将她从床底拉出。 许是洛水瑶沾染的迷药较少,意识还算清醒。方才外面的动静她也听到了,只是脑子昏沉得厉害,无法正常思考,只知道要尽可能藏好。此刻,她猛地被人从隐蔽处拽出,暴露在阳光之下,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朝来人扑了上去,一口咬向对方的颈间。她知道,人的颈间是要害之一,而人类牙齿的咬合力不容小觑,只要能放倒眼前这人,她就还有机会逃脱。 她想的很好,却忘了此时自己身中迷情药。若是在平时或许有可能做到的事,在此时却无异于天方夜谭。叶云舟一时没有防备,便见她动作迅猛地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的脖颈间。一股尖锐的痛意传来,他闷哼一声,却并未将人推开,而是伸手揽住她的腰身,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莫怕,我来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别怕。” 洛水瑶原本死死地咬着叶云舟的脖颈,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缓缓卸去了牙齿上的力道。她想要抬头看一看眼前之人,可或许是方才扑上去时用力过猛,此刻的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趴在他的怀中,牙齿依旧咬在他的颈间,粗重地喘息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叶云舟察觉到她的动静,更加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着安慰的话语。 “督司,那几个废物我们已经成功擒获。只是仔细搜寻了一遍,没能找到洛小姐………” 叶一,易肖伟,老楚几人本就是今日随在叶云舟身边办事的,得知洛小姐失踪后,便一同跟了过来。叶云舟独自闯入那院子,他们几个则在四周将那些侍卫一一制服。因为没找到洛水瑶,这才赶来上前通报。可当他们踏入屋内的瞬间,却猛地顿住脚步,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屋内叶云舟和洛水瑶正相拥在一起,姿态亲昵,恰似鸳鸯交颈,令众人一时失语。 春桃和春杏也在四周仔细搜索过,却一无所获。在听到前院有动静后便赶了过来,恰好听到那样一句话。春桃顿时慌了神,心急如焚地奔上前去,用力推开门口众人,想要请求大公子救救自家小姐。可谁能料到,当她半只脚刚踏进屋子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在原地。 叶云舟并未回头,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滚出去。” “啊……是。”叶一,易肖伟几人反应极快,听到督司的命令后,便顺手拉住如同木桩般呆立的春桃和春杏,将二人一同拽出了屋子,还颇为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易肖伟小声开口,却被身旁的叶一瞪了一眼,低声斥道:“休要多嘴,督司的事也是你能胡乱议论的?” 易肖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神色中却满是感兴趣 。 春桃和春杏这时也缓过神来,二人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中药了?”春杏小声问。 春桃咽了咽口水,没回答她,试探道:“要不……我们进去将小姐带出来吧,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妥。” “还是别了吧。”易肖伟一听这话急了,私下里在他们间早就传开了,自家督司暗恋府中的那位洛表妹,可这洛表妹却对他爱搭不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让人去打扰?闻言便上前说道:“我家督司性格冷硬,我们可不敢去。你们要有胆子就去,但是得罪了他,等他发起火来,别说你们两个,就连你们家小姐恐怕都得受牵连,我劝你们还是三思啊。 ” 大少爷在侯府中积威已久,春桃和春杏二人向来畏惧。可即便再害怕,她们也深知自家小姐的清誉更为重要。见春杏面露犹豫之色,春桃倒是罕见地鼓起了勇气,“没事,少爷要罚就罚我们吧,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伤害我们家小姐。” 说着,春桃便攥紧了拳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作势就要往屋里冲。 “哎哎,春桃姑娘,你先等等。我们先将这两个败类处理了,再去见你家小姐。你放心,我家督司不会伤害你家小姐的。”易肖伟见这姑娘竟然不怕,有些苦恼,却在瞥见脚边悠悠转醒的暗夜与林俊才二人时,眼睛一亮,连忙转移话题。 可春桃根本不吃这一套,语气坚定地说道:“他们二人随你们处置,我必须得去看看我家小姐。” 易肖伟见春桃态度如此坚决,一时急得额头冒汗,内心不断盘算着对策,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叶一。 叶一接收到他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想着:还是要靠我吧。 不过此时也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他上前给暗夜与林俊才一人一脚,把悠悠转醒的二人再次踹晕,才对春桃劝解道:“春桃姑娘,何必如此担心?我家督司与你家小姐都是知礼守节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毁清誉的事。 且你一未嫁女子,此时贸然打开,若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岂不尴尬? ” 听他这话,春桃心里不禁有了顾虑,一时间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到底该不该上前。 这时,春杏闻言眼眸一冷,迅速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反驳道:“你说你家督司是知礼守节之人,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我们有什么可尴尬的?你赶紧让开,别挡着路,不然可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易肖伟“………” 叶一“………” “对不起了,督司,属下实在尽力了。”二人默默看了一眼屋内,心中哀叹。随后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脚步,任由春桃二人上前。 第336章 躲的快 第三百三十六章 躲的快 第336章 屋内,叶云舟见易肖伟几人离开后,便迅速一手扯下自己的外裳,包裹在洛水瑶身上。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将她安抚下来,他已吩咐手下人去寻药,此刻打算先把洛水瑶抱到桌边,毕竟地上太凉。可还没等叶云舟用力将洛水瑶抱起,洛水瑶便因难受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紧紧靠了过来。 自意识到自己得救后,洛水瑶一直强撑着的意志渐渐消散,之前忍耐的药效也开始发作。她意识愈发模糊,几乎只剩本能,轻颤着唇瓣,缓缓舔了舔叶云舟的脖颈。 叶云舟浑身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却见洛水瑶闭着双眸,面色潮红,仿佛已失去意识。叶云舟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她无意识行为,并非本意,伸起手用力,想要将她的脑袋挪开一点。 可洛水瑶察觉到他的动作,双手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后颈,紧接着又一次张开嘴咬上他的颈间,却不似之前那般用力,反倒更像是亲昵的摩擦,撩得人心神荡漾 。 叶云舟一时走了神,喉中闷哼一声,听不出是因疼痛还是其他缘由。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发出这古怪声响,俊美的脸上神色瞬间数变,原本想推开洛水瑶的手也僵在了原地,看上去好似欲拒还迎一般。 可这好似给了洛水瑶莫大的鼓舞,她猛地跪起身子,抬腿跨坐在叶云舟腿上。许是动作太过突然,毫无防备的叶云舟被她推倒在地。 门外,春杏抬手敲了敲门,可过了好一会儿,屋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下意识地与春桃对视一眼,从春桃眼中也看出了满满的犹豫和不安。随后,她一咬牙,猛地将门推开。 动作之迅速,让暗戳戳跟在她们身后,打算瞧一瞧热闹的叶一都来不及闪躲。 四周一片寂静。 只见屋内,叶云舟的外衫半披在洛水瑶身上,叶云舟狼狈地仰躺在地上,活像被逼迫的良家妇男。而本应是被逼迫一方的洛水瑶,此刻却占据主导地位,居高临下地伏在他身上。哪怕门被大力推开,发出巨大声响,也丝毫没引起她的注意,反而在下一瞬,俯身埋进叶云舟颈间。 几乎在门刚打开的瞬间,叶云舟便转目看向门口。叶一站的位置恰好与叶云舟四目相对,看清自家督司眼眸中的冷意,叶一打了一个寒颤。凭借着多年跟随叶云舟培养出的默契,他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手拉过春杏,一手拉过春桃,便讪笑着想上前关门。 下一瞬,一阵强劲掌风袭来,原本被推得半开的门,在这股掌风之下猛地关上。要不是叶一身手敏捷,此时恐怕早已被拍飞出去。 门外,叶一松开春杏和春桃,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腿肚子不争气的直打颤。 易肖伟也吓得够呛,缓了口气后,才上前轻轻拍了拍叶一的背,幸灾乐祸道:“你还好吧?” 却被叶一转眸狠狠瞪了一眼:“你小子,躲得倒是快!” 易肖伟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着说:“你瞧你这话说的,再快哪能快得过你啊?” 听出他话语中的打趣之意,叶一懒得理会,没好气地一把将他挥开,随后看向此刻红着脸,面面相觑的春杏和春桃,问道:“你们之前是在担心你家小姐受欺负?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是这样。那个……你们还要进去吗?” 春杏咬了咬唇,将目光投向春桃,眼中满是询问。 春桃又看了房中一眼,咬咬牙道:“不如我们去外面等着,过会儿再进来?” 易肖伟语带调侃:“怎么,知道你家小姐没受欺负,这会倒是放心了?” 这话实在欠揍,成功地招来了两个白眼。 春杏拉着春桃从门口离开,临走时还故意将挡在她们前面的叶一狠狠撞开。嘟囔声传入叶一二人耳中,“稍等一会,等小姐缓一会我们再进去。大公子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 倒也不是春桃和春杏此事心大,实在是方才她们关心则乱。大公子的为人,应该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想来也不会对她们小姐怎样。等她们平复一会儿情绪再去敲门也不迟,她们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要不然里面那副场景,对于她们两个尚未婚嫁的小姑娘而言,实在是羞得慌。 两个藏着小心思的小丫头,默默地在心底思忖着。 听到她们这话,叶一也是哭笑不得。他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胳膊,心中无奈:还真是少见有人将偏心表现得这般明显的。这小丫头,倒是越看越有意思了。 一旁站着不语的易肖伟倒是好似看出了什么,目光不住地在易一与春杏身上滴溜转着,若有所思。 叶一笑完,收回目光,便瞧见易肖伟离自己极近,正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 叶一不自在的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你那是什么眼神?” 易肖伟收回打量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坏笑,说道:“我就是想着,这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什么小猫小狗都开始发春了。” “想挨揍了是不是?”叶一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语气带着危险的意味。 易肖伟察觉到不对劲,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往后退,说道:“没有没有,你多虑了。” 二人边打闹着,跟在春桃和春杏身后,离房门远了些。毕竟督司刚才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要是离得太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虽说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怕是难逃一罚,但到时候至少还能辩解几句,不是吗? 他们本就不觉得屋里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先前之所以半推半就任由那两个小丫头推开门,不过是想瞧一瞧自家督司那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罢了。如今已经看到了,也算满足了好奇心。况且,之前发现洛小姐身中媚药时,老楚就已第一时间去寻找解药了。等把解药拿回来,洛小姐所中的毒便能解除,他们只需稍作等待就行。 ……… 屋内,洛水瑶全然没有察觉到屋外的这一切,毫无技巧地在叶云舟身上乱摸。 第337章 引诱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引诱 第337章 因迟迟未能缓解身上的燥热,洛水瑶有些急了。察觉到叶云舟抓着自己的手,她便难耐地哼哼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助:“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叶云舟额角的青筋直跳,就连鼻尖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一边半搂着洛水瑶,将她环在怀中,一边去拉住她那四处“作恶”的手,轻声哄道:“乖,再忍忍,解药很快就来。” 洛水瑶难受得呜呜哭着,她的手被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不停地在叶云舟胸口蹭来蹭去。此前一番折腾,叶云舟的衣裳衣襟已然散落,经她这么一蹭,大片胸口肌肤裸露在外。洛水瑶发烫的脸颊触碰到他冰冰凉凉的胸口,忍不住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贴得愈发紧了。 这举动,引得叶云舟薄唇紧抿,向来凌厉的眼眸也染上了更深的墨色。 若非顾忌洛水瑶清醒后会恼恨自己,叶云舟真想顺着她的意。可他不能这么做,之前他已让她失望过,若是再纵容她眼下这般举动,难免有趁人之危之嫌,他不愿在她心中沦为这等不堪之人 。可洛水瑶这般,实在太磨人了些。 洛水瑶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可感官却敏锐得超乎寻常。叶云舟那小心的纵容,她一下就捕捉到了,心底生出一丝窃喜。这股情绪驱使着她,想要与他贴得再近一些,却因意识不清,不得章法,只能在他胸口毫无规律地蹭着。 一个不经意间,她柔软的唇角轻轻擦过他胸口的一处红晕。刹那间,叶云舟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全身瞬间紧绷,肌肉僵硬得如同被定格。他的呼吸也猛地一滞,随后紊乱起来 。 叶云舟身体僵硬,缓缓垂眸看向洛水瑶,目光危险。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对他来说极为罕见,可今日却被她引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眼前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忍耐得无比辛苦,洛水瑶却毫无察觉。他眼眸一暗,突然翻身把她压倒,局势瞬间逆转。洛水瑶被这变故弄得眼前发懵,满是水汽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叶云舟。 叶云舟喉结微动,慢慢凑近,低声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洛水瑶无意识地凝视着他,重复着他的话,目光渐渐聚焦在他那线条优美的薄唇上。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眸里泛起微光,带着懵懂与渴望,“我想让你亲我。” 叶云舟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低沉而魅惑,带着丝丝引诱,“怎么亲?我不会,你这么想要,就自己来。” 话虽这么说,可叶云舟的头又压低了几分。两人面对面,呼吸急促又紊乱,彼此纠缠。洛水瑶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微微仰头,双唇便贴了上去。叶云舟顺势将手垫在她脑后,唇角轻启,眸中满是纵容,任由她青涩又毫无章法地亲吻。 半晌后,在情况彻底失控前,叶云舟再次将怀中的洛水瑶紧紧搂住。他不敢再任由她这般继续下去了,自己的自制力已然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彻底失去对局面的掌控。即便洛水瑶不满地哼唧着,他也只能狠下心无视。两人侧躺在地面上,叶云舟一手紧紧抓着洛水瑶的双手,另一手将她的头用力按在自己怀中,胸膛剧烈起伏,不住地喘着粗气 。 ……… 这厢,老楚一接到命令,立刻扯下衣袖,将地上的鞭子层层裹好,而后快步如飞,迅速闪回隐龙司。从司中大夫手中接过解药后,连口气都没喘,便心急火燎地朝着小院折返。 好不容易赶到门口,却瞧见叶一几人神色怪异地守在那儿。老楚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干站着?督司和洛小姐在哪儿呢?出啥事儿了?” 叶一听到老楚的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把里面的情况讲清楚。 春桃和春杏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在门口来回踱步,想进去又不敢,生怕小姐吃亏。这时看到老楚来了,春杏没等老楚弄明白情况,就上前拉着他往院里走,“你药拿来了,快拿进去,我们小姐等着呢。” 老楚没防备,被拉得一个趔趄,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还不忘回头用眼神询问叶一。 叶一见他回头,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随后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院子。 进院之后,春杏冷静了几分,虽说她很想自己进去瞧瞧里面什么情况,可又怕大公子冷脸怒斥,随即松开老楚。说道:“你快去敲门,把大公子叫出来拿药 。” 老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虽搞不懂她为啥变脸这么快,但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是问的时候,便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几息之后,门推开一条小缝,叶云舟的手伸了出来:“药拿来。” 老楚赶忙双手把药瓶递到叶云舟手中,说道:“督司,老王头说了,这药药性猛,可能会伤身体,得把药丸分三次服下,才能彻底解毒。要是有啥不对劲的,赶紧把人带回去,他亲自来诊治。” “嗯。”门内传出一声轻应,那玉白色的药瓷瓶便被叶云舟握在手中,紧接着,门再次合上,挡住了老楚好奇想要往里面打量的目光。 等门关上后,叶一上前扯着老楚就往外走,好奇地问道:“你可瞧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老楚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随即狐疑地盯着他,反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胡说八道!”叶一面露正色,辩解道,“我能做什么?” 老楚审视地看着他,说道:“若非如此,你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太让人起疑。” 叶一嘿嘿一笑,打哈哈道:“怎么会呢?是你想多了,哈哈哈。” 第338章 哭诉 第三百三十八章 哭诉 第338章 老楚又将目光转向其余几人,见他们脸上都挂着一副欲言又止,不可言说的表情。老楚心里好奇极了,可瞧这情形,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无奈地挠挠头。 ……… 屋内,叶云舟把药拿进来后迅速分成三份,取出一份喂给洛水瑶。洛水瑶并不配合,叶云舟便与她一同坐在宽大且铺有软垫的椅子上,将她环拥在怀中,耐心喂药。所幸药丸很小,一入口便很快化开。 因嫌弃不知曾被用来做过什么的床榻,叶云舟把她安置在这椅子上,让她能舒适地斜倚。他仔细观察着洛水瑶,见她面色不再像之前那般发烫,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声喃喃“这药有效就好” 。又过了一刻钟,叶云舟垂眸,看向怀中似乎仍无意识的女子,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轻笑,温柔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洛水瑶在他怀中低垂着头,即便药效解了大半,她的脸颊依旧烫得厉害。听到叶云舟这般询问,便知自己清醒的事已被察觉。她咬了咬唇,心中纵使万分不愿面对,也只能轻轻“嗯”了一声,便想起身。 可下一瞬,就被叶云舟再次按住,“你药效还未完全解,把这颗药吃了再起来。”说着,叶云舟拿起药瓶,又往掌心倒出一粒药,递到洛水瑶唇边 。 许是叶云舟的动作太过自然流畅,又或许是洛水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时的种种羞人举动,她神情恍惚间。见叶云舟掌心凑近,下意识伸出舌尖,将药丸一卷,便含入口中。下一瞬,她动作僵住,含在口中的药丸如同火石一般,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超乎想象,叶云舟也始料未及,看着眼神发直的洛水瑶,他收回手,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发痒的掌心。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心里仿佛燃起一把火 ,让他不禁暗自怀疑:莫不是自己也受了那药的影响?不然为何如此轻易就被她挑动情绪? 待洛水瑶回过神,口中的药丸早已化去,只剩丝丝苦涩残留在舌尖。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便从叶云舟怀中站起身来,不敢直视他清冷锐利的双眸,只是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叶云舟很快收敛情绪,看着洛水瑶一副又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模样,仿佛之前亲密相拥的人不是她一般。不过他心里明白,她此时恐怕羞愤交加,生怕她恼羞成怒,便故作无事发生一般说道:“无碍。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人在身边。若有意外,马上派人来找我。” 洛水瑶低头,再次轻轻应了一声。 叶云舟思索片刻,又开口道:“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来保护你?” 洛水瑶这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劳烦大哥了,我身边本就有人,回去后我便让他们过来。” 叶云舟颔首表示明白,也没问她身边是些什么人。他虽未曾派人调查过她,但也清楚她是个心里有数,颇有主见的人。他只是转身将桌上的药瓶递过去,说道:“还剩一粒药丸,你再过一刻钟服下。你这次中的药药效很强,唯恐伤身,你懂医术,自己把把脉看看。要是有需要,就及时来找我。” 他这般坦然地揭过之前一切的模样,让洛水瑶如释重负。她本就担心叶云舟会就此对她步步紧逼,如今见他装作无事发生,她便也打算当作自己失忆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洛水瑶遇到这样的事,心中虽有羞愧,但更多的是为自己失去意识时逼迫他人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并非是对事情本身的羞耻。既然叶云舟都能当作没发生过,那她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此事了。 她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是自然,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叶云舟尽收眼底。 叶云舟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未提及,只当作从未发现过,说道:“你且整理一下衣衫,我们这便出去。” 洛水瑶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原本平静的脸颊再次涨得通红。她连忙转过身,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角与发饰。 待检查好,确认身上都已整理妥当后,洛水瑶便转身,头也没抬就径直往外走,说道:“我们快些出去吧,春桃他们应该担心了。”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就不知道,身后目光紧随着她的叶云舟,眼神里满是温柔。 待洛水瑶一出门,春桃、春杏二人赶忙迎了上来。春桃看着自家小姐,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瞬间崩溃,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对不起啊,我本想着把花放下后就赶紧回来的。可谁知道,有个老人挡在马车前,说我们把她撞倒了,非让我们负责,还叫来了官府,硬生生把我们拉走了。要不是这样,您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啊。”她越说越后怕,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 洛水瑶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着春桃的肩膀以示安抚。原本她心里还疑惑,春桃和马车怎么会突然不见踪影,没想到背后竟是这般缘由。仔细想来也是,那林俊才想必早就盯上自己了,既然摆明了要对她动手,又怎会不设法把她身边的人支开呢? “好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要是再有下次,一定要想办法拖到我回来。”洛水瑶轻声安慰道。 春桃泪汪汪地点了点头,“下次我一定紧紧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肯定不会再让小姐遇到这样的事了。” 春杏也走上前,满脸愧疚,“对不起,小姐,我再也不贪嘴了。要是我当时跟着,他们也不会得逞的。” “好啊,那你们以后便好好跟着我,保护我。”洛水瑶笑着安慰二人。 见她们情绪逐渐好转,洛水瑶便放下心来。春桃和春杏本就心怀愧疚,如今事情说开了,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静,擦了擦眼泪便退到一旁。这时,洛水瑶转眸看向叶一,问道:“他们人呢?” 叶一闻言看了一眼叶云舟,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才回道:“这院子后面有一间屋子,那些人被我们扔在那里了。” 第339章 蛆虫罢了 第339章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洛小姐,你是想亲自过去看看他们?”他这话问得颇为隐晦,心里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其实他想问的是:洛小姐这是打算亲自过去问罪吗? 洛水瑶也没打算向叶一解释,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叶云舟问道:“左威将军与你相比,如何?”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叶云舟却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在比较自己和左威将军的官职大小,想弄清楚他是否得罪得起左威将军。要是在以前,表面上看左威将军的势力确实比他大,可如今嘛……想到这儿,叶云舟开口道:“一群蛆虫罢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洛水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左威将军在原着里或许是个边缘人物,从未出现过,又或许出现过只是自己没注意到。但听这称号,就知道绝非徒有虚名。不过叶云舟既然把对方说成是蛆虫,想来是不怕得罪的。 既然如此,洛水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说道:“那我们便去后院瞧瞧吧。” 叶一闻言再次看向叶云舟,作为叶云舟的心腹,左威将军之事他虽说不完全清楚,但也知个十之八九。毕竟有时是他守在那几人府中,可左威将军府还未倒台,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陛下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如今这般不管不顾地任由洛水瑶仗着叶云舟的势把左威将军府得罪透,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的这种担心,叶云舟全然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带路。 叶一见自家督司同意了,心中虽仍有顾虑,却也只能上前说道:“洛小姐,这边请。”这院子虽说装饰得十分华丽,可面积并不大,没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了后院。叶一走上前去打开门,屋内林俊才、暗夜等人被五花大绑着。暗夜与那三四五号人之前只是被打晕,此时已经苏醒过来,却被叶一提前做了手脚,此刻只能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而林俊才的模样更是狼狈不堪,丝毫没有了之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派头。 暗夜听到脚步声,连忙朝着门口张望,心里紧张得很。待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洛水瑶后,赶忙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左卫将军府的。因为我家少爷一时糊涂,冒犯了您,还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到时候我一定在我们将军面前替您美言几句,必定为您献上厚礼。” 其余几人也一脸希冀地望着她,连连点头。洛水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人行事周全,计划环环相扣,不知做过多少这样的坏事。今日吃了亏竟还能如此能屈能伸,这更让她笃定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若这次轻易饶恕,日后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之人会落入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遭受无妄之灾。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心想必须借此事,给这些为非作歹之人一个狠狠的教训,也让左卫将军府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任他们拿捏、肆意欺辱 。 遂她也不再看向他们,只弯腰捏着林俊才的双颊,迫使请张开口,将那粒药丸倒了进去。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把最后一颗药喂给了地上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思及洛水瑶自己也懂医术,且若万一有什么问题,他还能再去找王老要一份药来补救。这么思索着,他最终忍住冲动,没有开口阻止洛水瑶的举动。 洛水瑶见他服下药,随即便松开了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了擦手,仿佛刚才触碰的是什么脏东西。她完全无视了在一旁惊叫出声的暗夜等人,冷冷开口道:“去提一桶冷水过来。” 叶一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自家督司在此,他自然不会拆台。这地方离打水的地方不远,他转身快步走去,很快便提着一桶冷水回来了。 洛水瑶见他回来,指着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俊才道:“泼。” 叶一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况且如今有自家督司撑腰,自然没什么可害怕的。而且他也好奇这位洛小姐会如何处置,闻言便毫不犹豫地将一桶冷水兜头泼到了林俊才身上。 林俊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桶水泼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着冰冷的水浸湿他的衣衫,他眼神迷茫,缓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洛水瑶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林俊才意识逐渐恢复,他一眼就瞧见站在最前面的洛水瑶,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遭遇,眼中闪过一丝恼恨,竟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区区一个贱民竟敢伤了本公子!等本公子回去,告诉我父亲,定要把你丢进军营里,让你被万人践踏!” 在洛水瑶身后,叶云舟听到林俊才这番放肆的话,目光瞬间变得冰冷无比,死死地盯着在地上一边蠕动一边破口大骂的林俊才,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叶一缩了缩脖子,眼神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轻啧一声:倒是好胆子,都到这地步了还敢这么张狂,也不知道是真有底气,还是无知者无畏。 洛水瑶见他都这副狼狈模样了还看不清形势,竟敢如此嚣张地叫嚷,不禁冷笑一声道:“是吗?本小姐倒要好好等着。看看你那所谓的父亲,到底有多大能耐!今日你既敢对本小姐出手,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还真当是这周朝天下是你左威将军家的?”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左卫将军府对周朝,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林俊才虽是纨绔,却也知道祸从口出。此话若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对于左卫将军府来说,乃是灭顶之灾,自不会应下这话。 见他竟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洛水瑶也感到颇为意外。但她本就没打算靠言语来争什么上风。若是这人实在狂妄自大,自己认下了这番话。她相信以叶云舟的能力,必定不会让这话白白流传,只要能将这些话传入陛下耳中,自然会引起陛下对左卫将军府的忌惮。就算不能达成,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如今时辰已然不早,她还需保存体力,晚间要替元贞帝针灸治疗,自是不会在此浪费时间。所以她也不再理会林俊才的叫骂声,目光扫视一圈后,随即落在了暗夜腰间的剑柄上。 第340章 此处发凉 第340章 在暗夜等人惊恐的注视下,她走上前,伸手从他腰间解下佩剑。将剑拿在手中掂了掂感受了下重量,而后她抬眸,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叶云舟。 “留他一命即可。”叶云舟虽不知她打算怎么做,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出声提醒道。 若是把人给弄死了,到时候理亏的就是他们。到那时,元贞帝便少了能用来处置左卫将军府的由头。只要留他一条性命,想来就算陛下知道了此事,也不会怪罪。 听到叶云舟开口,洛水瑶便提着剑,毫不犹豫地走到林俊才身前。 林俊才惊恐万分,连忙匍匐着往后退去,大声叫嚷道:“你要做什么啊!我可是我爹的独子,要是你敢伤我,我爹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洛水瑶却并不打算与他多费唇舌,只是跟着向前。这屋子本就不大,林俊才往后退了几步,便背靠着墙角,再也无路可退。先前威胁的话语也渐渐没了气势,转而变成了求饶:“这位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等我回去,一定会拿黄金万两来感谢您的不杀之恩。” 下一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猛地响彻在屋中。“啊!”林俊才求饶的话还没说完,眼睛便蓦地瞪大,尖锐的惨叫脱口而出。而此时,洛水瑶手中的剑,正稳稳地插在他的双腿之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 暗夜等人见状浑身猛地一颤,紧接着便瑟瑟发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脸上满是恐惧,一个个心中绝望至极。这残酷的一幕,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让他们感到胆寒。 叶一早在之前就知道这位洛小姐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低估了她的狠辣。他瞥了一眼身旁面露同情且眼含惧意的老楚,易肖伟二人,撇了撇嘴,努力挺直了身子,想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些,尽管他也隐隐觉得裤裆处莫名一阵发凉。 这场中唯一镇定自若的人便只有叶云舟一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洛水瑶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早在她拿起剑看向林俊才时,叶云舟便猜出了几分她的意图。此时见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倒也不觉得意外。 看着洛水瑶睚眦必报的模样,他只觉得她分外可爱。在他看来,女子不一定要温婉贤淑,洛水瑶这样有个性,敢作敢为才更有魅力。此时的他,早就把数月前评价洛水瑶心机深沉的那些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对她满是欣赏与喜爱。 洛水瑶可不知晓某人此刻的心理活动,她也从没想过要在叶云舟面前伪装成温婉贤良的模样。毕竟装得了一时,也装不了一世。 在她看来,叶云舟要是不介意她这般真实的性子,那他们能相处愉快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要是叶云舟对此计较,觉得两人三观不合,那从此不相往来便是,她也绝不会为此委曲求全。 见林俊才再次晕了过去,洛水瑶毫不犹豫地一把拔下剑,顺手扔到一旁。那剑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最终停在了暗夜等人的面前。 暗夜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此刻看向洛水瑶,只觉得她哪里是什么柔弱女子,分明就是令人胆寒的洪水猛兽。 洛水瑶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继续上前,而是转而对叶云舟说道:“大哥,可能要劳烦你派人将他们送回左威将军府。” 叶云舟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那些被吓得如鹌鹑般的众侍卫,应道:“好。” 倒是叶一对此感到意外,忍不住开口道:“洛小姐,这些走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惩罚惩罚他们吗?” 洛水瑶对上他满是疑惑的目光,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也不介意解释一番。她淡淡说道:“他们是这林公子的手下,可如今林公子也算是废人一个了。况且我听闻他还是左威将军府的独子,他们保护自家公子不力,左威将军肯定会好好惩治他们的,也就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叶一闻言,不禁咽了咽口水,看向那几个缩成一团的人。他们原本因洛水瑶没有动手而暗自松了口气,可听闻她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借刀杀人之法时,眼中又瞬间充满了惊恐。 叶一在心中暗暗朝洛水瑶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道:好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他再次感慨,这位洛小姐果然不简单,不愧是他家督司看上的人,一样的心狠手辣,老谋深算。 ……… 处理完林俊才这件事后,洛水瑶便将后续事宜抛诸脑后,她知道叶一他们定会妥善善后。叶一等人办事的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随即,她便接受了叶云舟要送她回去的提议。 二人再次同乘一辆马车。因着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此刻,在这同一个狭窄的车厢中,洛水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心里有些纠结,若拒绝叶云舟送她回去,似乎显得自己太过生分,可与他同处一室,又难免有些尴尬。她不敢看叶云舟,只是一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仿佛窗外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其实,她的眼神有些游离,思绪也飘得很远,只是借着看向窗外,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自在。 叶云舟看着洛水瑶这副模样,微微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却也没有戳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偷偷瞥一眼洛水瑶,心中觉得她这有些局促的样子十分可爱。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既有些许尴尬,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暧昧。 ……… 左威将军府里,林俊才成天斗鸡闲逛,极少在府中,离家一日不回,府里众人也都习惯了。 门房正守着门,一扭头,竟看见暗夜等人神色慌张,背着浑身是血的林俊才冲进来。 第341章 岳阳楼 第341章 又见林俊才双眼紧闭,血不停地往下滴,门房顿时吓面容失色,连滚带爬的朝府里边跑边大喊:“快来人,公子出事了!” 喊声瞬间打破府里的平静,众人纷纷跑出来,看着这场景,一个个满脸惊恐。 暗夜几人心里直发慌,脚步匆匆地朝林俊才房间奔去,他们深知公子伤重,回去怕是要受罚,一想到左威将军的威严狠厉,一个个腿肚子就直打颤,但他们身契在左威将军府,既不敢逃,也逃不出去,还不如背大公子回来,祈求将军能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饶他们一命。 很快,接到消息的左威将军满脸怒容又神色慌张,匆匆从小妾屋里赶了过来。他身旁还带着大夫,大夫赶忙上前,一番仔细检查后,却只是连连摇头。 左威将军见状,焦急地怒吼出声:“我儿情况到底如何?快说!” 大夫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双腿止不住地微微打颤,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嗫嚅道:“将……将军,公子这伤实在太重,伤及要害,怕是……怕是以后都难以有子嗣了 。” 老大夫不敢直言,说出这林大公子被彻底废了,再无医治好可能的话,斟酌再三,才说出诊断结果。 左威将军听到这话,脸上血色陡然褪去。他看着此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浑身是血的儿子,双拳紧紧握住,指尖泛白,眼神变得阴郁而骇人,怒吼道:“说,到底是谁干的?” 大夫被吓得脸色惨白,连退两步,避开他暴怒的眼摸,生怕殃及自身。 暗夜等人早就吓得跪在地上,闻言,暗夜声音颤抖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如实道出。 左威将军听完,太阳穴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踢在暗夜身上。暗夜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门外,他本就浑身是伤,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当即倒地不省人事。剩下的三卫,四卫,五卫见此,脑袋伏得更低了,浑身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左威将军没再看向他们,只是冷冷地朝外吩咐:“把他们带下去,挑断腿脚筋,废去武功,扔到岳阳楼去!” 那几人闻言,猛地抬起头,也顾不上害怕了,连连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啊!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将军开恩,将军饶了我们吧!” 也难怪他们如此惊恐。那岳阳楼乃是京中最大的青楼楚馆,出入此地的人里,喜好虐玩男色者手段残暴至极。他们要是被扔进去,肯定会受尽屈辱,最终悲惨死去。 可这一声声求饶,不仅没让左威将军心软半分,反倒令他面色愈发阴沉不耐。“还不快拉下去?” 左威将军怒喝一声,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架起几人,将他们拖出院中,只留下那求饶声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左威将军处理完这些他眼中没用的废物,仍觉得心头怒火难消,又冷冷吩咐道:“去查,我要知道伤我儿子的是什么人!” “是!”立刻有人领命,匆匆离去。 ……… 暂且按下左卫将军府那边的混乱不提,洛水瑶已回到了洛宅。她刚一踏入,张嬷嬷便急忙迎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张拜帖,递向洛水瑶说道:“小姐,这是右相府派人送来的。” 洛水瑶伸手接过拜帖,并不打算立刻翻看,只是轻声吩咐:“辛苦张嬷嬷了,劳烦您替我烧些水,我想沐浴。” 张嬷嬷脸上浮起一抹轻笑,温和地应道:“小姐放心,老奴早就备好热水了。您是打算先用膳再洗,还是先沐浴,之后再舒舒服服地用膳呢?” “先用膳吧。”洛水瑶几乎没有思索,脱口而出,言罢便转身往屋内走去。今日历经这番波折,此刻她只觉浑身黏腻不堪,难受至极,恨不能立刻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清爽干净的衣裳。 她早就注意到,张嬷嬷看向自己时,眼中隐隐含着担忧,却并未出声解释。春桃和春杏就跟在身后,这二人机灵懂事,知晓该如何应对。况且张嬷嬷向来心思缜密、做事周全,有她们互相照应着,她自是不必忧心。 见洛水瑶回了屋子,张嬷嬷赶忙一手拉着春桃,一手拉着春杏,匆匆往灶房走去。一进灶房,张嬷嬷便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姐衣裳为何乱成那副模样,发式也和出门前不一样,你们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按照平日来说,洛水瑶这个时辰早该回府了,所以张嬷嬷提前将饭菜备好,热水烧好,满心盼着小姐归来。可谁能想到,时间一点点过去,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见洛水瑶和春杏的身影。张嬷嬷本就操心小姐的安危,心里七上八下的。等洛水瑶终于回来,心思细腻的她一眼就察觉到小姐神色,装扮与出门时不同 ,这让她本就悬着的心揪得更紧了。 春杏闻言张张嘴,她向来嘴笨,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张嬷嬷讲清今日的遭遇,只能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春桃。 春桃收到她的眼神,眨了眨眼,随后上前亲昵地勾住张嬷嬷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着急,听她细细道来。 张嬷嬷瞧着两人眉来眼去半晌,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春桃身上,等着她开口。 春桃心里早就盘算出一套说辞。虽说张嬷嬷是自家人,但这件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传出去,虽说错不在小姐,可毕竟发生了这种事,关乎小姐的闺誉,她可不敢大意。于是春桃开口道:“嬷嬷,是这样的。我们回来路上,突然窜出个毛贼,我们一时不察那人就将小姐撞倒了。等我们扶起小姐,才发现她身上的银子被偷了。还好春杏反应快,立马追了上去,三两下就把那毛贼给制住,直接扭送到官府了。就因为这事儿来来回回折腾,这才今日回来晚了。” 三百四十二章 悔不应该 第342章 啊?”张嬷嬷一听,脸上的担忧更甚了,急忙追问,“那小姐可曾伤着?有没有磕着碰着?” 春桃和春杏赶忙安抚,春桃一边拉着张嬷嬷往灶屋内走,一边轻声说道:“嬷嬷,您且放宽心,小姐只是被撞了一下,受了点惊吓,身上并无大碍。您看,小姐回来时不也好好的吗?” 春杏也在一旁附和:“是呀嬷嬷,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张嬷嬷听了她俩的话,想起方才洛水瑶虽神色有些古怪,但确实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瞪了春杏一眼,嗔怪道:“你不过是力气大些,到底还是经验不够,才害得小姐今日受了这般惊吓。日后可得多长点心,好好护着小姐!” 春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回应,却被张嬷嬷这番话训得直缩脖子,赶忙连连求饶:“好嬷嬷,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春桃也不帮春杏说话,只是在一旁偷偷地笑,这举动惹得春杏向她翻了好几个白眼。 ……… 屋内,洛水瑶进了屋,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床前,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她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仍旧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满心的难为情。她心里想着,真希望日后都不要再见到叶云舟了,可无奈现实不允许,皇宫那边的事儿还得去办,躲是躲不掉的。想到这儿,她郁闷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像只缩头鹌鹑般躺了一会儿,洛水瑶才抬起头来。她将先前随手扔在床上的拜帖拿了过来,缓缓打开。果然如她所料,这是右相府请她上门的帖子。 自从从侯府搬出来已有好几日,洛水瑶本打算近两日主动前往右相府。一来是想告知右相夫妇自己已经搬出侯府的事;二来,她曾答应过右相夫妇,会多照看他们的儿子,自然不能食言。可无奈,又因为要去宫中的事务,这计划只能暂且搁置。右相府此番发来请帖,想必是已经备好了认亲之事,才会请她上门。 看完拜帖后,她郑重地将帖子折起,起身把它放入了梳妆盒内。这时,外面传来了春杏唤她的声音。 洛水瑶沐浴过后,用完膳便趴在了床上。她昨日就没休息好,今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实在疲惫不堪。她得赶在入宫之前再休息一会儿。毕竟,替皇帝看诊可不是小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 夜黑月高,洛水瑶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只觉头脑清明了不少。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来。屋内一片静谧,唯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这夜的寂静。她看了看时辰,心想也该到入宫的时候了,可叶云舟为何还没来? 正这般想着,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微微蹙眉。转眸间,却被桌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待定睛看清来人是谁后,洛水瑶才强忍着将冲到喉咙口的惊叫声咽了回去,脸上浮起一抹讥讽之色,冷笑道:“大哥倒是好风度,怎的如此不懂礼数,竟擅自闯入姑娘家的闺房?” 叶云舟似乎并未把她话语里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只是抬手将桌上的烛台点燃。烛火摇曳间,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既唤我一声大哥,那咱们便是自家人。瞧你衣着齐整的,我进自家妹子的房间,想来也没什么不妥吧?” 洛水瑶被他这一番话噎得一时语塞。她晚上还要入宫,所以本就穿戴整齐,确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可即便如此,这也绝不是他屡次擅自闯入自己房间的理由。她当即沉下脸来,佯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说道:“就算我衣着再怎么整齐,就算我是你亲妹妹,可哪有大哥大半夜还往妹妹闺房里跑的道理?” 叶云舟见她这副好似演戏上了瘾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迈步朝她身边走去。洛水瑶一时摸不透他的意图,心中有些慌乱,却仍强作镇定,抬眼直视着他,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静。 叶云舟微微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戏谑,说道:“既然觉得我进妹妹的闺房不妥,那妹妹你为何又一再纵容呢?” 洛水瑶闻言,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反驳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叶云舟轻轻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他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水瑶:“原是我感知出了错,妹妹你每日都睡得那么沉,并不知晓我来过,对吗?” 说罢,他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洛水瑶,仿佛要将她内心的想法看透。 洛水瑶听他竟然把这件事戳破,大感意外。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竟每日来我房中?大哥……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叶云舟毫无心虚之意,再次微微压低身子,朝着她逼近了些,目光直直地锁住她,“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为何每日都来。” 洛水瑶见避无可避,侧身一闪,站起身来错开他,说道:“我不知你为何来,但还望大哥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 随后她抬眼望向窗外月色,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宫里吧,莫要耽搁了替陛下诊治。” 洛水瑶心中暗自思忖,叶云舟今日实在太过反常,与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她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揭穿这件事了。 第343章 心狠的 第343章 叶云舟看着她刻意躲避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无奈,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此事。他原本想着,感情之事急不得,慢慢来,日子久了,她自然会明白他的心意。可经此一遭,他忽然变得迫切起来。不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实在放心不下。若非今日他碰巧得知她被人掳走,他都不敢去想她到底会遭遇什么,又会有多害怕。 倒不如自己主动些,将她早早娶进门,这样他才能真正安心。他并非觉得自己对她没有吸引力,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有些阻碍罢了。不过没关系,这些障碍被清除的日子,想来也快了。 叶云舟转眸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着。 “既如此,那便走吧。”叶云舟想到这里,收回思绪率先转身,迈步朝着房门外走去,洛水瑶犹豫了一下,整理了下衣摆,也快步跟了上去。 宫门外,马车缓缓停下。禁卫军对此情景早已习以为常,走上前来例行询问了几句。确认令牌无误后,便打开宫门放行。 今日并非庞统领当值,值守的换成了另一位统领。昨日之事,虽说他们没有外传,可在城门禁卫军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统领一脸严肃正经,然而在与叶云舟错身而过时,眼尖地瞧见了他颈间的齿痕。那齿痕一看就知道下口之人咬得极重,都已经结了血痂。禁卫军统领暗自倒吸一口凉气,瞧了一眼这位叶督司身后跟着的小厮,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小子看着瘦小,胆子可真不小,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看来这小厮确实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很得这位督司大人的喜爱。 叶云舟仿若毫无察觉,对颈间那引人注目的齿痕未作任何遮掩,带着洛水瑶径直朝宫门内走去。 洛水瑶如同昨日一样,始终低垂着头,那张涂黑了些许的脸,在夜色笼罩下毫不起眼。她紧紧跟在叶云舟身后,敏锐地捕捉到背后投来的一道道目光,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能暗自加快脚步,期望能快点远离这些打量。 二人在宫道上走了一会,叶云舟忽地停下脚步,望向前方,只见洛水瑶还低着头,因走得太快,竟赶在了他前头。叶云舟伸手下意识摸了摸颈间那处明显的伤痕,随后喊道:“你走那么快做甚?” 洛水瑶闻言,前行的脚步顿住,转头朝叶云舟身后望去,这才发现他们离宫门已经很远了。她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把自己走这么快的原因告诉叶云舟,只回答道:“时候不早了,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如今身处宫中,时间确实不早了。叶云舟自然不会拆穿洛水瑶,装作没看到她不自在的模样,上前两步说道:“这里离太和殿还有些距离,你若着急,要不我带着你走?” “这宫中若无陛下旨意,像我等这般身份只能步行,你要带我怎么走?”洛水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开口问道。 叶云舟神秘一笑,并不回答她,而是再次反问:“你只需告诉我,是否要我带你就行。至于我怎么带你走,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反正肯定比你自己走要快上不少。” “还是算了吧。” 见叶云舟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自己,洛水瑶便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心,“我们走快一些就行,倒也不必麻烦大人了。” 宫中情形自然与外头不同,凡事该小心谨慎的地方,还是得小心谨慎。所以在这宫里,洛水瑶便称呼叶云舟为“大人”,这也是以防万一,生怕稍有差池,无端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她的拒绝,叶云舟并不意外,他自有后手,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急嘛,否则应该同意才是。” “你很闲是不是?”洛水瑶闻言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叶云舟这是在将她的军。不过可不巧了,她这人还真没什么好怕的。况且她本就疲累,这一来去宫中,走了不少路,要是能省些力气,也不是不可以。 叶云舟闻言也不介意,只是挑眉又问道:“那你可要我带你走?” “既然你想当‘马夫’,那便当吧。”洛水瑶双手一摊,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呵呵。”叶云舟轻笑一声,神色间是难掩的愉悦。他伸手就将洛水瑶揽在怀中,随即脚下用力,身形如电般飞窜出去。 洛水瑶吓了一跳,刚才那副慵懒咸鱼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生怕他仅用一只手揽着自己会让自己掉下去。 “你疯了是不是?这里可是皇宫,你这般行径,要是被人看到,难道不怕别人把你当成刺客吗?” 因洛水瑶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她的唇离他的耳边极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让叶云舟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眸色也愈发深沉。只是他口中依旧如往常那般平静:“无妨,他们发现不了我。” “好吧,你艺高人胆大,是我白操心了。”洛水瑶听他解释后,便也不再管这事,反正天塌下来有这个高个子顶着,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厮而已,又能做什么呢?随即便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中,任由他带着自己飞掠。别说,这个时节晚间的风带着一丝清凉,他们在房顶上极速穿梭,倒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洛水瑶兴致勃勃地看着夜色中的皇宫,全然没察觉到,叶云舟垂眸看向她时,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心中想尽快与她成亲的想法也愈发迫切。 叶云舟虽说带着一个人,但不得不说他轻功极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到了太和殿。 在隐秘处将她放下后,叶云舟便领着她朝太和殿走去。经过这么一遭,洛水瑶原本未休息好的疲倦好似也消散了,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 ……… 太和殿内,苏公公早已像昨日一样把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备好了热水浴汤,甚至连药都熬好了在炉子上温着。 元贞帝手中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听到苏公公通传后,只是挥手让把人带进来。 “民女拜见陛下。”洛水瑶进殿后,垂着眼眸,俯身朝元贞帝行礼。 苏公公眼疾手快地拦住她,说道:“洛小姐不必多礼,陛下这边老奴已准备好东西,您尽快为陛下诊治吧。” 第344章 召入宫中 第344章 洛水瑶借着他的搀扶站起身,下意识看了元贞帝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不悦,才点头道:“多谢公公,那我们便开始吧。” 今晚的治疗相较于昨日更为顺利,叶云舟在一旁配合得极为默契,倒是让洛水瑶不那么累。待收完针后,洛水瑶便请辞出了殿外。 苏公公早已备好点心茶水,让她先用着,洛水瑶也不客气,谢过后便细细品尝着宫中的点心,等着叶云舟出来。 ……… 殿内,元贞帝在苏公公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寝衣,而后斜斜地倚靠在榻上。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叶云舟的颈间,笑着开口:“这丫头看着柔弱,倒是个心狠的。” 叶云舟自然知晓元贞帝说的并非是他颈间的齿痕,于是请罪道:“未向陛下请命便开罪了左威将军,是臣失职,望陛下责罚。” 叶云舟口中说着请罪的话,可神色却镇定如常,脸上不见半分惧怕之意,仿佛他此刻并不是在接受帝王的问责,而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元贞帝早已习惯了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朕还以为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只为你心上人报仇呢。” “陛下误会了,左威将军纵容其子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全然不把我周朝律例放在眼里。臣此举虽有趁机报复的嫌疑,但更重要的是为我周朝除去这一蛀虫,还望陛下明察 。” “这么说,朕还得谢你不成?” 听着元贞帝那意味不明的话语,叶云舟赶忙低下头,恭敬道:“臣不敢。” 元贞帝将手中书籍扔向一侧,盯着叶云舟看了半晌,而后笑道,“起来吧,你也是为周朝百姓考虑,朕自然不会责怪于你。” “臣多谢陛下。”叶云舟依言起身,再次说道。 “你且给朕说说,依你所见,现如今朕该如何处置左威将军府?”元贞帝目光炯炯地看着叶云舟问道。 叶云舟听到元贞帝问到正事,思索片刻后才回答:“依臣之见,左威将军身为朝中大臣,一方将领,本该守护百姓,却纵容其子行恶事。” “臣已将其子这些年残害之人尽数查清。”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子,交到苏公公手中。 短短半日,他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搜出左威将军的罪证。但自从知晓左威将军等人怀有异心,他身为隐龙卫之首,职责就是为陛下排忧解难。随即立刻派人对左威将军府展开全方位调查。他心里清楚,左威将军迟早会出事,届时必须有一套完备的罪证呈给陛下。眼下将收集到的证据拿出来,虽然比预想的时间要早,但想来也不会影响大局 。 苏公公双手接过,随即便递给了元贞帝。元贞帝打开折子逐一查看,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他头也不抬,紧盯着折子上罗列的一条条罪行,口中说道:“你继续。” 叶云舟闻言,继续答道:“常言道,父债子偿,同理,子债也应由父来承担。左威将军之子犯下诸多罪行,罪无可恕。即便左威将军未曾直接参与,但其子种种恶行,他也难辞其咎。臣以为,陛下可趁此时机收回他的兵符,给予严厉惩处,唯有如此,方能不负民心。 ” “你以为朕不想?” 元贞帝面色凝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朕比任何人都想收回左威将军的兵符。但左威将军身为一军之首,在军中积威已久,手下效命的小将众多。虽说其子罪不可恕,能够借此将他问罪,但若是贸然收回虎符,终究太过激进,反而会引得左威将军手下众多将领心生不满。朕虽为帝王,却也不能随心所欲,自然要从多方面慎重考量。” 对于元贞帝的顾虑,叶云舟自然明白,他心中也早有思量,当下从容应对道:“陛下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既然直接收回虎符多有不便,陛下不妨趁此机会,下令将左威将军的虎符交予他的得力下属。臣不信面对这等难得的晋升之喜,那个下属会不心动。如此一来,既不会触怒左威将军手下的一众将领,又能让他们内部产生竞争,相互制衡。陛下只需静待局势发展,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元贞帝闻言,眼眸亮了起来,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云舟啊,有你是朕的福气。” 叶云舟不卑不亢,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喜悦之色,只是恭敬地回答道:“多谢陛下赞誉,臣惶恐。” 元贞帝近些日子本就为这事烦恼不已,如今有了既能解决左威将军这一心患,又稳妥的办法,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摆了摆手,也没了留叶云舟在此的心思,说道:“行了,快回去吧。那位洛小姐还在殿外等你呢。” ……… 殿外,洛水瑶已经用完了点心。与昨日初次见面时好奇地四处打量的模样不同,此时的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忽然听到开门声,她放下茶杯,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叶云舟走了出来。她脸上下意识地绽开一抹笑容,轻声问道:“大人,我们该回去了吗?” 看着她的笑颜,叶云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忍不住颤了颤。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到他不忍破坏。若是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若此后他日日都能见到这般动人的笑容,那该多好。 他微微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嗯,我们回去。” 直到二人离开,一旁的苏公公才合上因惊讶而大张着的嘴。“我嘞个乖乖!”他心中暗忖,这叶督司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朝堂之上也好,陛下发怒之时也罢,一向都是处变不惊的。他原以为这样的人,即便成了家,面对妻室也该是个木讷无趣,不惹人喜欢的。谁知今日竟见他能温柔到这般地步。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像叶督司这般冷面之人,也逃不过这情关吗? 感慨完毕,苏公公便转身回了内殿。 元贞帝随着年龄渐长,睡意越发少了,近些时日身体又有些不适,睡眠更是少得可怜。此时他虽半倚在龙床上,眼中却毫无睡意。听到动静,他转头看向苏公公,“人走了?” 第345章 帮到这里 第345章 苏公公轻手轻脚地替元贞帝倒了杯热茶,双手恭敬地递了上去,听到元贞帝的问话后,连忙回道:“是,陛下,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 元贞帝接过茶,却并不急着饮,只是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温热,悠悠开口:“你说,朕若是把那位洛小姐留在宫中,可好?” 苏公公闻言,心里猛地一惊。他一时摸不透陛下何时竟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以他多年来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向来不沉溺女色,绝不可能仅仅因为洛小姐生得貌美就动了心思。陛下想将人留在宫中,必定另有深意。只是这种事情,他一个无根之人实在不好妄加评论,随意作答。 苏公公思及方才瞧见那叶督司神情变换,心中又生了些恻隐之意。他自小入宫,不能像寻常男子那样娶妻生子,可心里并非不向往那寻常的天伦之乐,对于有情之人,他自然也是羡慕的。再想到叶督司平日里那冷硬的模样,若是真的失去了这位洛小姐,恐怕真要孤独终老了。 想到这儿,苏公公微微低头,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斟酌着言辞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陛下之尊,若是陛下喜欢,这世间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只是这洛小姐,虽说姿色尚可,但也并非天下难寻那般独一无二。陛下英明,想必也另有打算,老奴觉得陛下定有陛下的深意,只是老奴愚钝,猜不透罢了。” 元贞帝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随手便把茶杯朝苏公公扔去。 苏公公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元贞帝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又何时与叶督司关系这么好了?” 苏公公一惊,连杯子都来不及放下,便“扑通”一声跪地,磕头讨饶道:“陛下,您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向来老实本分,与那叶督司平日里也不过是见面点头之交罢了,哪敢有什么深交?又怎能与奴才对陛下您的忠心相提并论呢,也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关系好呀!” 元贞帝不过是随口一问,本也没太在意。见他吓成这副模样,笑骂道:“起来吧,朕又没真怪你,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苏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这才应了声起身,说道:“奴才还以为陛下怀疑奴才的忠心呢,可把奴才给吓死了。” “呵。”元贞帝轻笑一声,随即没了逗弄他的兴致,神色陡然一敛,开口问道:“近两日,你瞧着叶督司对那位洛小姐怎样?” 苏公公闻言不敢大意,他可没把元贞帝方才的话当作玩笑。心里明镜似的,陛下这是在敲打自己呢,毕竟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他可是体会颇深。当下自是不敢说半句虚言,连忙回道:“依奴才所见,叶督司对那位洛小姐很是不同。平日里叶督司何等冷静严肃,可看向洛小姐时,眼中满是柔和,想来许是对她情根深重。” “情根深重吗?”元贞帝重复着他的话,随即抬眼看向殿门处,自顾自地说道:“方太医瞧过了,朕虽解了此毒,但也伤了根本,恐怕不能再长久护佑这大周江山了。要是叶云舟是朕的儿子该多好,朕即便突然驾崩,也不愧对历代祖宗。可惜啊…… ” 可惜他不是,如此有能力之人,却只是臣子。元贞帝想到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子嗣,不禁满心忧虑,这般情形,他又怎能放心将江山交付? 苏公公听他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再次跪地,口中劝慰道:“陛下您不必忧心,您是真龙天子,那洛姑娘都说了您该万岁万岁的,肯定能长久保佑大周,可千万别讲这些丧气话。” 元贞帝嗤笑一声:“朕坐拥这天下,自认也称得上是个明君,又何尝不想长命百岁,万岁千秋?可这终究只是妄想罢了。罢了罢了……” 说罢,他疲惫地闭上双眼 ,“你下去吧,朕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苏公公轻声应了句“是”,便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内。陛下贵为天子,一言一行皆为天意,所做的决定,他又怎敢随意置喙?他缓缓摇了摇头,悠悠叹了口气,心中暗自祈祷:“叶督司啊叶督司,但愿你吉人自有天相,公公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翌日清晨,洛水瑶早早起身。她可没忘记今日要去右相府。虽说如今自己离了侯府,也无需刻意盛装打扮,但至少要穿戴整洁,不能给右相府抹黑,否则府里下人定会对她指指点点,她自然不愿如此。 在春秀和春桃的协助下,她穿上了昨日从青玉楼取回来的衣服。这衣服虽不华丽,却十分得体。梳妆完毕后,她照例留下春桃,只带着春杏出了门。 而在右相府中,杜凌风与右相夫妇等人也早已梳洗完毕,摆好宴席,在厅中等待着。 洛水瑶乘坐的马车刚抵达右相府门口,便有下人连忙进去通报,而后将她迎了进去。右相夫妇听闻,也急忙从厅中迎了出来。 右相夫人一看到洛水瑶,脸上瞬间绽满笑容,亲切说道:“瑶瑶,怎么来得这么早呀?是不是娘递帖子的时间太早了,打扰到你休息啦?” “多谢您关心,本该是我先来拜见您的。”听到右相夫人自称娘,洛水瑶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只是含糊地说道。 右相将这一切瞧得清楚,略带责怪地瞥了右相夫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高兴过头了才这般,可哪能一上来就自称娘呢?怎么也得等孩子入了族谱,再让她叫也不迟啊。” 随即看向洛水瑶,解释道,“别管她,年纪大了人就糊涂了。走,我们先进去。” “你看看我,太心急了,瑶瑶你别介意。走,咱们先进去,这么早你应该还没用早饭吧?我今天特意让厨房做了好些小姑娘爱吃的,你可得多尝尝。”右相夫人早已将洛水瑶当成自己的女儿,下意识就这般称呼。此时听到自家夫君提醒,也知道这样不太妥当,连忙开口解释。 “没关系的,咱们快进去吧!”右相夫妇的关切之意让洛水瑶心里暖烘烘的,闻言脸上笑意盈盈,赶忙回应道。 一时间,刚“上任”为母女的两人之间满是其乐融融的氛围。 第346章 兄妹之情 第346章 洛水瑶跟在右相夫人身侧,被她亲昵地牵着手,一同往厅内走去。右相夫人身旁的嬷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自家夫人开心,她也跟着高兴。可不经意间一抬眼,嬷嬷瞧见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大公子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 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瞧了眼跟在大公子身旁的元宝。只见阿宝苦着一张脸,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 嬷嬷忙回头,看向已经又走出一段距离的老爷和夫人,赶忙喊道:“夫人!” 右相夫人闻声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转过头望向她。 嬷嬷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自己身后。 右相夫人顺着方向往后一看,这才猛地想起自家儿子原本是和他们一道出来的。哎呀,自己一高兴,竟把儿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右相自然也注意到了,顿时只觉一阵头疼。自家儿子虽说不会大吵大闹,可性子极为倔强。瞧他这表情,心里必定是不痛快、不高兴了,夫人又得花好长时间哄。他可不想接下来几日,夫人的心思全被儿子占去。 右相夫人此时也意识到忽视了儿子,干笑着松开洛水瑶,正打算上前哄自家儿子,却被右相一把拉住。 右相夫人转过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右相摇了摇头,说道:“你瞧,凌儿是来接瑶瑶的,不如让瑶瑶去哄哄他?” “这……”右相夫人有些犹豫,自家儿子的脾气她最清楚,十分不好哄,向来只有她亲自出马才能哄好。要是让瑶瑶去,真的能行吗?可转念一想,若真能行,儿子便多了一个亲近之人,自然再好不过,她本就想着找机会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 这般思忖着,她轻轻抚开右相的手,转身看向洛水瑶,有些迟疑地说道:“瑶瑶,你看……” 洛水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真切,前世信息发达,像杜凌风这般的问题少年她也时有耳闻,明白他性子倔强实属常理。况且她感激右相夫妇的关爱之情,愿意尝试一番。于是她回应道:“就让我去试试吧,只是……不知大哥愿不愿意接纳我。” 右相夫人闻言,面上绽出笑容:“凌儿可喜欢你了,你去试试,要是不成,我再去哄也无妨。” 洛水瑶明白,右相夫人这话是在宽慰自己,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不过在她眼中,杜凌风不过是不善言辞,本性还是十分招人喜欢的,所以她并不觉得开导他是件有压力的事。洛水瑶笑着点点头,随后朝杜凌风走去。 既然右相夫妇希望她能开导杜凌风,而她也已经答应了,便不会有丝毫排斥。她心里想着,要是杜凌风真能有所转变,让右相夫人开心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杜凌风垂着眼眸,盯着地面,心里一阵阵地泛着失落,可他连这份失落从何而来都不清楚。自阿宝昨日告知他,妹妹今日会登门,他便早早起身,还让阿宝帮自己换上了最好的一身衣裳。往常最怕与外人碰面的他,这次也一声不吭地和父母坐在前厅,满心期待着妹妹到来。然而,妹妹进门后竟好似没看见他一般,甚至父母也都忽略了他。他们就这么把他晾在一旁,这让他心里酸涩极了,更多的却是茫然无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难过?他不是一直都喜欢一个人待着吗? “哥哥,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正当他满心茫然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缓缓抬起头,便瞧见妹妹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嘴唇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妹妹。 洛水瑶眨了眨眼睛,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却不吭声,以为他还在闹脾气呢。不过她也没有灰心,又向前迈了一步,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柔声道:“哥哥,你吃早饭了吗?咱们一块儿去吃早饭吧。” 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心口那股闷闷的感觉瞬间消散了。原来妹妹没有忘记他,妹妹在叫他去吃饭呢。真好啊,他就知道妹妹一定是最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儿,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唇角也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模样倒是让洛水瑶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呢。嘿,别说,还真挺可爱的。若不是右相夫妇还在身后,她都忍不住想伸出手指去戳一戳那梨涡了。 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脸上的梨涡也很快消失不见。杜凌风往前挪了一小步,与洛水瑶并肩而行,嘴里念叨着:“嗯,去吃饭,妹妹饿。” 洛水瑶有些遗憾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说:“好呀,我们去吃饭。” 可话落下,却见杜凌风并未挪动脚步,似是在等着什么。 洛水瑶有些不解,眼眸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就看到他微微扬起的手。洛水瑶试探着伸出手,再次扯住他的衣袖。果然,杜凌风面上虽依旧无表情,但眼中却透露着满意,随即便任她牵着衣袖,带他朝前走去。 右相夫人在不远处瞧着兄妹二人的互动,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右相见此,知晓夫人是太过高兴才会如此,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难免会惹人伤怀,遂悄悄伸出手,勾住了右相夫人的手指,以示安慰。 右相夫人察觉到他的动作,随即回过神,有些羞恼地看了他一眼,她自是知晓夫君是在安慰她,可孩子们都在,这成何体统,随即便甩开他的手。 右相也不恼,面上扬起一抹笑意,与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全然不同,倒是难得显露出几分憨态来。 右相夫人全然没发现自家夫君的表情,只看到走近的二人,脸上扬起笑意,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平日里娘哄你好几日,你理都不理,今日倒是好哄得很!” 第347章 款待 第347章 她这话若是对个正常人说,或许会让人露出几分羞恼。可杜凌风闻言,面上却并无半分波动,眼眸也没看向右相夫人,而是落在洛水瑶牵着他衣袖的手指上,仿佛那上面能盯出一朵花来。 右相夫人自然清楚自家儿子这十问九不应的毛病,本也没指望他回答。说罢,便招呼着洛水瑶往里走:“快先进去吧,这一耽搁,饭菜该凉了。” 膳堂内,丫鬟婆子往来穿梭,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仔细看去,菜品丰富,一些甚至都闻所未闻,满满当当地布置着。莫说就他们4人,哪怕再来6人,这些饭菜也不一定能吃完。 ……… 右相夫人招呼着众人落座,见洛水瑶目光落在桌上,随即面含歉意地笑道:“仔细想来,我竟不知你喜欢吃些什么,又恐不合你胃口,便让厨子将各种菜系各做了几样。这几样小食是我从常去的楼里特意订来的,这几样在京都城里颇有名气,你一会儿尝尝,看看合不合心意。” 洛水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微怔。她自然知晓这几样小食,正是青玉楼卖得最好的那几款。由此便能看出,右相夫人对于今日的吃食确实非常上心,做足了功课。 心中感动,洛水瑶自然也不会扫兴,笑着说道:“这些食物看起来就特别好吃,倒是劳您费心了。” “你这孩子,净说些客气话。我不过动动嘴皮,自有下人去操办。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你不知道,我做的饭菜,就连老爷和你哥哥都赞不绝口呢。”右相夫人说着,眼中噙满了笑意,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柔。 “那等您有时间了,可得做些让我尝尝,我一定好好品品。”洛水瑶不疑有他,闻言点头应和道。 她却没瞧见,听到自家夫人的话后,原本眼中含笑的右相,脸都不可控制地僵了僵。就连坐在旁边任由洛水瑶拉着衣袖的杜凌风,也皱起了眉,望着洛水瑶欲言又止,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右相自然明白自家儿子为何这般表情,连忙冲他摇摇头。 杜凌风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再看看洛水瑶,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袖中的手握的更紧了。 对于父子二人之间的这番互动,洛水瑶的注意力全在右相夫人身上,自然毫无察觉。一顿饭就在这种看似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用完膳后,右相夫人便拉着洛水瑶问东问西,聊起了家常。待知晓洛水瑶身世时,右相夫人不禁眼泪汪汪,这让洛水瑶觉得尴尬万分。洛水瑶只是随问随答,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随口说出。谁知看似稳重的右相夫人竟如此感性,一哭便止不住了。洛水瑶只好温声安慰:“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您莫哭。” 右相与杜凌风父子二人在她们聊家常时,便在旁边听着,未曾插话。此时见夫人哭声失控,又看出洛水瑶既不自在又焦急的模样,只好开口打岔:“夫人,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去祠堂,给瑶瑶添上名字,要是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右相夫人对此次上族谱之事极为看重,当时一离了侯府,便专程前往护国寺算好了时辰,恰是今日午时一刻。此刻看来确实快到时间了,她急忙擦了擦眼泪,满含歉意地看向洛水瑶,说道:“瑶瑶,是我不好,险些误了时辰。咱们快去祠堂吧,这上族谱可是头等大事。我问过方丈了,他说今日午时一刻乃是上吉之时,能保你今生顺遂。我们可千万不能耽误了时间,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着右相夫人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自己,洛水瑶心中感激万分。但她觉得,只用言语表达这份感激太过轻飘飘,便暗自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竭尽全力,让杜凌风的情况尽可能好转,绝不能辜负右相夫人的一片慈母心 。 “好的,那我们快些去吧。”心中想着,洛水瑶口中也应和着,顺着右相夫人的力道,任由她拉自己起身。路过杜凌风时,她还不忘再次扯上他的衣袖,牵着他一起往前走。杜凌风见她这般举动,面上虽未表露,但眼中的愉悦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真好啊,有妹妹真好。 右相见他们兄友妹恭、母慈子孝的模样,眼中也满含笑意。见自家儿子那副没出息却满心欢喜的样子,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也跟在他们身后。望着他们轻快的背影,他的心情不禁泛起一丝伤感: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活着,他们是不是早就过上这样温馨的日子了?不过,此时能有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平白多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他心里也着实知足了。 右相府很大,几人走了好一会儿,穿过条条长廊,越过郁郁花丛,才到了一个稍显偏僻的角落。这里便是右相府的祠堂。 右相是科举起家,祖地离得很远,并不在这儿,而且他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虽说这里是祠堂,但供奉着的牌位并不多,也没有京中那些大家族的繁琐规矩。几人拜完祖宗,上完香后,右相便拿出族谱,亲自把洛水瑶的名字添上去,随后将族谱供奉在祖宗牌位前,就算是告知了祖宗。这样一来,洛水瑶便正式成为右相府的女儿,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在这古代,却是名正言顺的杜家养女。 待这些全部做完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几人走出祠堂时,日头高挂,右相夫人拉着洛水瑶,带她去挑选一个喜欢的院子。周朝并没有内院外院的说法,子女们虽都有各自的院子,彼此间稍有距离,可大多不会把儿女安置在一处。 右相夫人虽说很想让儿女培养感情,但也有所顾忌,便带着洛水瑶从最远的院子开始,一个个看过来。洛水瑶很喜欢离杜凌风院子很近的那个院子,这里风景最佳,安静且环境优美,她十分中意。就在她做出选择时,原本一路上都没吭声跟着的杜凌风也开了口:“妹妹,就这个院子。” 听到儿子这话,本来见洛水瑶坚持还有些迟疑的右相夫人,听到儿子罕见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咬咬牙也就同意了。 “那行,既然你喜欢,就住这里吧。咱府里人少,这院子平时基本没人住,虽说时常维护,但里面的装饰到底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家。等会儿我就叫工匠加急修缮,把院墙也重新加固。你要是喜欢什么风格,都跟娘说,娘来给你布置,肯定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自打在族谱上添名之后,右相夫人便自动改口自称“娘”。洛水瑶自打进了右相府,目睹了夫妇二人的用心,尤其是在这件事上的尽心尽力,而且相处了这么些时辰,倒也能叫出这声“娘”了。 此时听到右相夫人这么说,她便笑着点头夸赞道:“不管是什么风格,只要是娘布置的,我都喜欢。” “只是……”说到这儿,她忽然有些迟疑地看向右相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右相夫人原本被她讨巧卖乖的话逗得直乐,此时见她面露迟疑,便有些不解地问道:“要说什么?但说无妨,在娘跟前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她以为洛水瑶这是要提什么要求,只是不太好开口,便这般安慰她。 第348章 早知今日 第348章 她这般宽慰自己,洛水瑶只觉愈发难以启齿,可话到嘴边,不得不说。她狠狠心,脸上满是歉意,说道:“娘,实不相瞒,我恐怕没法长期住在府里。但您千万别操心,我保证每天都挤出时间来陪哥哥,肯定不会耽误助他康复。” 右相夫人愣了愣,没料到洛水瑶说的是这事。思索片刻后,她笑着说道:“我虽不清楚你为何不愿住在相府,但这都没关系。相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回来住。你哥哥这边也不用你每天都来,不然你太累了。有时间和他相处、陪陪他就行,或者我们也可以试着带他出去走走。娘虽然盼着你哥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但绝对不会让这成为你的负担。” 她这话太过暖心,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让洛水瑶心中愈发感动。洛水瑶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右相夫人通情达理,却没想到她竟能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实在令人动容。 若不是住在右相府着实多有不便,洛水瑶也实在不舍得离开这个温馨的家。如今她在外,需要在书院与青玉楼之间来回奔波,倘若住在右相府,难免会让右相夫妇为自己的行踪而担忧。况且她日后还打算将姑母等人都接来一同生活,自然不可能把姑母接到右相府来。哪怕心中对右相夫人的体谅与关爱满是感动,她也只能狠下心来拒绝长住相府的机会。 想到这里,几乎未做思考,洛水瑶便自然的扑入右相夫人怀中,撒娇道:“娘,您真的太好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福气,能遇到您呢!” 右相夫人笑着抚摸着她背上的发丝,眼神温柔:“我是你的母亲,本就该这样待你。”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般奇妙。她们没见过几次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可在这一刻,彼此间的亲昵与信任却仿佛是相识已久的亲母女一般。 ………… 忠勇侯府 侯夫人自打知晓了自己与好姐妹之间情谊的真相后,便萎靡消沉了几日。她自然清楚,在事发当日,夫君就已毫不留情地将陆昭昭送出了城。可即便如此,她心中却并没有半分轻松,只觉得胸口烦闷。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就像被蒙蔽了心智一般,竟毫无保留,毫不怀疑地将对方当亲姐妹般,越想,她只觉越难受。 见她这般模样,桑嬷嬷心中也满是不忍。在为她按摩时,桑嬷嬷有意无意地说起了大公子:“夫人,您可得振作起来呀。大公子的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了,如今咱们找遍了城里,都没寻到合适的姑娘。要是您再这么消沉下去,把身子熬坏了,往后还有谁能替大公子好好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呢?” 听到这话,原本神色恹恹的侯夫人微微一震,眼神中闪现出些许光彩,注意力也瞬间集中起来。 桑嬷嬷见状,心中暗喜,赶忙继续说道:“夫人,如今府里上下都在传,说右相府已然将洛表小姐的名字载入了族谱,日后她便是如假包换的相府小姐了。且洛家表小姐本就生得容貌昳丽,性格温柔和善。如今有了相府小姐这一层身份,哪怕她并非出身清贵之家,可消息一旦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家会因着这层关系上门求娶。咱们大公子至今还没有合适的婚配对象,洛小姐与大公子之间又曾有过情分。夫人您可得振作起来,咱们尽快派人到右相府上门求亲才是。” 侯夫人这两日精神不佳,竟险些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听桑嬷嬷这么一说,她也顾不上许多了,赶忙撑起胳膊坐起身来:“不行,他们动作怎会这般快?我得赶紧到右相府去求亲!”可刚把脚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她却又顿住了。 桑嬷嬷见她有了动作,还以为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脸上不由得扬起了笑意。可很快,她就见侯夫人又停下了动作。 桑嬷嬷猜不透她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夫人,您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侯夫人盯着脚下的鞋子,缓缓抬头看向桑嬷嬷,欲言又止,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可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瑶丫头恐怕早就记恨上我了。我这要是去求亲,她能同意吗?万一不同意,右相府再把我给赶出来,那可就太丢人了。” “若是这样,确实是不好办。”桑嬷嬷听到她的话,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她随即又开口道:“不若这样,夫人,我们先去见见洛家表小姐,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洛家表小姐心里头愿意,想来右相府那边也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 岂料闻言,侯夫人的面色更显难看,她微微皱眉,面露难色道:“可若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我这个长辈,去给一个晚辈赔礼道歉?这……这实在叫我拉不下这个脸面啊。” 桑嬷嬷叹了口气,弯腰一边替她穿鞋袜,一边说道:“夫人,您仔细想想,是您的脸面重要,还是大公子重要?” “自然是元铮重要。”侯夫人脱口而出。 桑嬷嬷穿好鞋袜,抬头仰视着侯夫人,接着道:“您既觉得大公子更为重要,又怎能忍心看着他孤独终老呢?况且奴婢觉得,以大公子那执拗的性子,若是错过了洛家表小姐,往后未必肯轻易娶妻。您难道忘了侯爷当年的事吗?侯爷年轻时也是心高气傲,若非遇到夫人您,只怕也会蹉跎了岁月。如今大公子与洛表小姐有这一段缘分,咱们可不能轻易错过呀。” 思及大儿子那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脾性,侯夫人最终咬咬牙,站起身来:“替我更衣,再备上些姑娘家喜欢的物品,今日我们去看望瑶丫头。” “哎,老奴这就去吩咐。”桑嬷嬷见她终于想通了,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赶忙应声,随后便出去安排了。 侯夫人无奈地苦笑着,心中暗自思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不知道自己先前那一番折腾究竟所为何事,平白无故地生出了这么多波折。 第349章 稀罕物 第349章 洛水瑶压根不知道桑嬷嬷与侯夫人这对主仆的对话。此前,她被右相夫人拉着一同安排下人布置院子。用完午膳后,右相把右相夫人拉走了。 右相当时是这样说的:“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该这般劳累,两个孩子也累着了,不如就让他们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右相夫人闻言,觉得确实有理,便与右相一同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而洛水瑶则留在了她新分到的院子里。望着眼前的亭台楼阁,脚下的鲜花满径,她心里头欢喜得不行。 这院子的环境实在是好得没话说。她坐在石桌旁,看着院中忙碌穿梭的下人,不禁暗自思忖:要是有那么一天,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安稳下来了,自己就舒舒服服地待在这屋子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活动活动筋骨就起身四处走走,犯懒不想动的时候就窝在屋里头,这样的日子该有多惬意,多幸福啊! 幻想着那样美好的生活,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随后转眸看向安静坐在自己身侧的杜凌风,眉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哥,你累不累?”洛水瑶轻声问道。 杜凌风正坐在凳子上,双眼有些放空,听到洛水瑶的问话,他木然地转过头看向她,随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倒是让洛水瑶有些意外,她立刻坐直身子,上下打量着杜凌风。只见他身形瘦弱,洛水瑶知道杜凌风向来不爱吃饭,有时若没人提醒,连饿都察觉不到,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可没想到,他的身体素质竟比自己还好。今日转了这么一大圈,虽说不算太过劳累繁琐,但也忙忙碌碌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腿脚发软了,再看杜凌风这坐得端端正正的样子,显然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洛水瑶来了兴致,问道:“那你平日里,除了发呆和做木雕,还喜欢做些什么?” 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许是自觉自己身为哥哥,对妹妹该有些耐心,杜凌风倒也没有无视她。他思索了片刻,言简意赅地说道:“练剑。 ” “练剑?你竟然还会武功?”洛水瑶兴致更高了。 “不会,只练剑。” 杜凌风说道。 洛水瑶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自己不会武功,仅仅只会练剑而已。但她很快又提起精神,满脸赞赏地说:“那也很厉害啦!我都不会呢。” 洛水瑶的夸赞并没有让杜凌风感到高兴,反而他眉头紧锁。“你是妹妹,女孩子,练剑,累。”他缓缓说道,似乎是在表达不希望妹妹去尝试练剑这种累人的事。 洛水瑶挑了挑眉,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以为自己对练剑感兴趣,想练剑吗?心想他倒还挺有风度。 随即她笑着说道:“我就不练了,看你练就行了。话说,那是谁让你练剑的呀?你都练了多久了?能不能练给我看看呀?” 对于杜凌风,洛水瑶下意识以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谁知杜凌风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小……”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你是妹妹,我是哥哥,我哄你。” 洛水瑶听到杜凌风这话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泛起了丝丝暖意。望着杜凌风那认真且略显生涩的神情,她有些羞愧。她把杜凌风当成一个心智不全的少年一般哄,却原来,他竟比她想象的更懂事。 “好呀,那哥哥打算怎么哄我呢?”反思过后,洛水瑶唇角微扬,笑着问道 。 杜凌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神有些闪躲,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衣角,思索片刻后开口道:“给你,练剑,看。” “好啊,那妹妹便拭目以待。”洛水瑶听他这么说,便站起身来,朝着他福了福身。 她这般举动倒是让杜凌风有些害羞,他抿抿唇,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来,扬起袖子。 她不知杜凌风这是何意,但知晓这是要走的意思,便轻车熟路地伸出手指揪住他的袖子。 杜凌风见她揪好,这才放心地带着她往自己院子走去。 待来到他的院子,阿宝便迎了上来:“少爷,小姐。” 杜凌风看了阿宝一眼,随即微微侧身避开阿宝,扯了扯袖子,示意洛水瑶继续跟着他。 洛水瑶朝阿宝浅浅一笑,算是回应,便跟着杜凌风去了他的练功房。待杜凌风拿起墙上挂着的木剑时,她才明白,杜凌风这是带她过来拿剑。 杜凌风拿起剑,便再次走到洛水瑶跟前,任她牵着将她带出了院子。 随后,他示意洛水瑶松开,自己独自走到院子中间,舞起剑来。 洛水瑶看着,渐渐入了神。她虽不懂剑法,但也能看得出,少年身姿轻逸。他身着浅蓝色锦袍,衣袖宽大,随风飘荡 ,身旁红花绿树,宁静小院之中,一个舞剑的少年,看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少爷自小身体孱弱,病痛不断,老爷夫人寻遍名医,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直到后来碰到一位游方道士,那道士称可学习身法来强身健体,如此才能弥补他先天不足。老爷听后,便找来师傅教导少爷。其他的,少爷都不感兴趣,唯独对剑法颇为喜爱,这一练就是十数年。如今看少爷舞剑,愈发精湛,只可惜了。若少爷是个寻常男子,定能考取功名,报效国家。”一道稍显黯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洛水瑶回神,便瞧见阿宝一脸心疼地望着院中舞剑之人,喃喃念道。洛水瑶明白,阿宝这是在告诉自己杜凌风为何会舞剑。见阿宝满脸遗憾,洛水瑶笑了笑,安慰道:“无妨,他能健健康康的,便已是极好。至于考取功名,报效国家之说,也并非那么必要。世间之人千千万,便由他们去做吧。” 阿宝闻言转眸望向她,笑了起来,“无怪乎夫人喜欢您,您这话与夫人当年所说的一般无二。是啊,只要少爷健健康康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 桂花巷中,洛宅门前稳稳停驻着一辆马车。那车周身雕琢精巧,配饰华贵夺目,只一眼,便能瞧出其尊贵非常。 第350章 登门 第350章 京中贵胄如云,可对桂花巷的寻常百姓而言,平日里还是鲜少得见显贵。这辆华贵非常的马车驶入巷子时,瞬间便攫住了众人的目光。 四周街坊虽有好奇,却又不敢靠近。洛宅主人刚搬入桂花巷不久,且向来神秘,大家虽有心打听,却也不知其底细。如今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忌惮,生怕一时莽撞冲撞了贵人,于是只能躲在门后,扒在墙头,远远地瞧上几眼,而后压低声音,三两成群地议论着这院中究竟所住何人,为何要来这桂花巷居住。 巷子里的情形,洛宅众人并不知晓。 此时,桑嬷嬷陪在侯夫人跟前,满脸堆笑:“夫人,实在对不住,这洛宅并无好物招待您,只余一些瓜果点心,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无事,” 侯夫人开口,她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这些吃食。她目光扫视着四周,见这院子狭小逼仄,连自己院中得脸婆子的院子都比不上,不禁皱了皱眉,“瑶丫头当日不是讲她在京中做小生意,赚了些钱嘛,怎么挑了这么个破院子?你们要是手头紧,别自己死撑着。我明日就派人送些银子过来。实在不行,我嫁妆里还有个三进的小院子,比这儿宽敞,地段也好些,到时你们搬过去住。” 听侯夫人这么说,张嬷嬷面露难色。自家小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肯定不会同意这番好意。可侯夫人身份尊贵,在张嬷嬷心中威望颇高,她一时间既不敢违逆,又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婉拒,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在桑嬷嬷看出她为难,赶忙开口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洛表小姐只是一介平民,家中又无父兄为官,像您陪嫁的那个院子,附近大多是官家,要是住在那里,终究是不妥。可这桂花巷就不同了,虽说位置偏僻,四周住的却大多是无权无势的人家,想来她们住在这里,应该更舒心自在一些。” 张嬷嬷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呀,夫人,我们本就无权无势,要是住在显贵之地,难免会碰上些不好得罪的人,还是住在这里安稳自在些。” “她身后可有我忠勇侯府,还有右相府撑腰,我就不信这京中能有几家敢不长眼,来招惹我们两家!”侯夫人明显有些不信,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道。 “可毕竟她并不住在我们两家身旁,若真遇上点什么事,一时半会儿,我们恐怕也赶不及。还不如住在此处,虽说地方狭小些,倒也温馨,奴婢瞧着觉得挺不错的。”桑嬷嬷心里清楚,自家夫人说这些话并无恶意,夫人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又怎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呢。于是她再次开口解释道。 见她俩一再拒绝,侯夫人倒也不是个固执的人,不再多言。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面露不耐地问道:“瑶丫头怎么还不来?眼瞅着都快宵禁了,难不成她想住在右相府不成? ” 张嬷嬷也顺着侯夫人的目光望去,发现天色确实不早了,心里顿时焦急起来,但口中仍恭敬地回复道:“这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小姐既已入了右相府的族谱,如今也算是右相府的小姐了,这么说来,她真留在那儿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她的话,桑嬷嬷也觉得在理。瞧着侯夫人都已经枯坐一下午了,料想她许是坐不住了,便开口说道:“夫人,不如我们今日先回去吧。待改日下一张帖子,到时候咱们再来,这样就不会与洛表小姐再错开了。” 听闻此言,侯夫人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吧。那今日我们便先回去,可莫要待会赶上宵禁了。” 院门外,张嬷嬷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侯夫人与桑嬷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脸上满是担忧地朝着巷口眺望。 ………… 车上,侯夫人伸出保养极好的手,自顾自地按着额头,面露烦躁之色,“我怎么感觉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呢?不如我们改日去庙里拜拜,可别冲撞了什么神佛才好。” 桑嬷嬷抖开披风,搭在她肩上,闻言笑道:“夫人您多虑了,大公子与侯爷为周朝出生入死,保护周朝百姓,不知积了多大功德?您身为侯爷的夫人,大公子的母亲,自然有神光护体,那漫天神佛保佑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您冲撞了呢?” 她的讨巧卖乖并没有让侯夫人心情轻松起来,侯夫人闻言只是疲惫地笑了笑。“我这几日也不全是因为自己不识人而感到伤心受打击,更多的是愧疚。我愧疚自己心存偏见,对瑶丫头不够好,才让她和我疏远了。明明一开始我们相处得挺好的,而且我一想起她救了行儿,还提醒元铮查办当年的事情,说起来她算是救过我。她的父亲还曾经救过侯爷,我们一家欠她太多了。我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也难怪她会怨我,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可恶。” 见她如此,桑嬷嬷心疼极了,轻轻将手覆在她手上,俯下身安慰道:“夫人,您也是受了别人蒙骗。那陆家母子心机深沉,而这些年您一直被侯爷呵护着,心思单纯。咱们府里又向来和睦,也没有什么让您烦心勾心斗角的事,您自然想不到外面的那些个人心的险恶,才会受人挑拨。可奴婢知道,您是最善良不过的人了。奴婢相信,只要咱们好好向洛表小姐认错,这事情肯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真的吗?”侯夫人听着她鼓舞的话,迟疑着道,“可若她不肯原谅我该怎么办?” “夫人,您要相信日久见人心。” 桑嬷嬷赶忙说道,“洛表小姐心地善良,就算她一开始不愿意原谅,只要我们改过自新,一直对她好,她总会被我们的诚意打动的。况且,大公子如今已另立府邸,日后他们成了亲,也不会跟您住在一起。老话说得好,远香近臭,只要他们年轻人好好的,也就不枉您这一番心思了。” 侯夫人被她这一番话打动了,点了点头,“嬷嬷,这么多年一直是你陪着我、开解我,真是难为你了。” “你我主仆二人都几十年的情谊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桑嬷嬷说道。 马车外,她们并未留意到,一辆与自己乘坐的截然不同的马车,正从相反方向擦肩而过。 第351章 错过 第351章 张嬷嬷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眺望许久,始终不见小姐回来,急得在原地直打转。这时,春桃眼尖,指着远处喊道:“哎,你看,那是小姐的马车!”主仆二人脸上瞬间浮现出欣喜之色,赶忙迎了上去。 洛水瑶被春杏扶着下了马车,瞧着她们满脸担忧,歉意地解释道:“在右相府耽搁久了,让你们担心了。” 张嬷嬷一边扶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老奴就怕马上宵禁了,小姐还回不来,所以才有些着急。小姐,您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洛水瑶明白嬷嬷所指,点点头,回应道:“一切顺利。右相府里的人都和蔼可亲,父亲母亲与哥哥对我也很好。” 听她连称呼都变了,张嬷嬷原本有几分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几人迈进院子后,张嬷嬷回头瞧了瞧巷口,见看不见人影了,才压低声音说:“小姐,今日夫人过来了。” 洛水瑶闻言,脚步一滞,追问道:“夫人?你说的可是侯府姨母?” 张嬷嬷赶忙点头:“正是。夫人晌午就到了,待到方才才离开。小姐要是再早回来一刻,保不准就能碰上。 ” 洛水瑶柳眉紧蹙,实在想不通侯夫人此番突然到访究竟所为何事。自己早已脱离侯府,按常理不会再与之有太多纠葛。难不成是最近和叶云舟往来频繁,消息传到了侯夫人耳中?可刚这么一想,她便立刻摇头否定。叶云舟行事向来极为隐秘,侯夫人哪能轻易察觉?若真被发现,她们又何必避人耳目半夜入宫?思索片刻,洛水瑶开口道:“先进屋吧。” 一进屋落座,洛水瑶一边伸手拆卸身上环佩,一边问:“姨母今日来,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张嬷嬷摇摇头,回道:“奴婢不清楚,夫人什么都没讲。但看夫人的神情姿态,像是想跟小姐重修旧好。” 紧接着,张嬷嬷一五一十,将侯夫人今日的言行详细叙述了一遍 。说罢,张嬷嬷还有些迟疑地问:“小姐,老奴是不是自作主张了?” “没有。”洛水瑶转头,朝她浅笑,“你做得很好。哪有平白无故拿人东西的道理?侯府又不欠我们什么,咱们如今日子还过得去,没必要受人这么大恩惠。” “那……小姐,咱们要不要给侯府递张请帖,改日邀夫人上门一趟?”张嬷嬷带着几分迟疑,开口问道。 洛水瑶闻言,陷入思索,转瞬反问:“你觉得怎么做会更好些?” “老奴觉得,虽说之前与夫人有诸多不愉快,可夫人到底是长辈。这次长辈都主动登门了,咱们要是毫无回应,于理不合。不若递上请帖,等小姐您得空了,邀夫人上门坐坐。就算没法和好如初,但有侯府做靠山,对咱们总归有益无害 。” 张嬷嬷闻言,没有丝毫迟疑,便将心中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她心里清楚,小姐不是听不进劝之人,肯定不会怪她多嘴。 果然如张嬷嬷所想,洛水瑶不在意地微微点头:“行,这几日事务繁多,我每天都得往外奔波,实在抽不出空。等过两天事情少些,这事就交给你安排。” “是,小姐您早些歇息,老奴告退。” 张嬷嬷退下后,洛水瑶收回目光,将这事抛诸脑后。张嬷嬷年纪大,阅历广,办事周到,她不必为此操心。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休息,毕竟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给元贞帝施针容不得半点差错,要是状态不好,稍有闪失,便是灭顶之灾。 ……… 夜色如墨,宫道上,叶云舟揽着洛水瑶在风中疾驰。这并非她有意占人便宜,实在是如此赶路省时省力。被叶云舟揽着,洛水瑶并不觉得被冒犯,况且她本就有些懒,想着有捷径干嘛不用,正因如此,叶云舟今晚问及时,她故作矜持,犹豫几息后就答应了。 叶云舟把她的神情和那点小心思瞧得明明白白。要是她真的排斥,他肯定不会开口询问。既然她也乐意,这么好的相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很快,二人再度出现在太和殿。 苏公公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引领二人入殿。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元贞帝的宫殿里还有一名穿着官袍的男子,从其穿着来看,似乎是太医院的人 。 果然,洛水瑶和叶云舟刚踏入殿内,还没来得及行礼,元贞帝就抬手打断:“好了,这毒把朕折磨得难受至极。既然今日能彻底解毒,就赶紧开始吧。” 紧接着,元贞帝指着一旁身着官服的男子,向洛水瑶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方大人。朕怕你一人应付不过来,让他来给你打下手。” 洛水瑶定睛细看,男子约莫四五十岁,面色红润,浑身透着儒雅风度,只是鬓角爬着几缕白发,倒也符合太医身份。 她忙向方大人行礼:“民女见过方大人。此次治疗陛下龙体,有方大人在,民女心里踏实不少。” “嗯。”方大人神态高冷,仅微微点头,冷峻严肃的面容上,悄然透出几分满意。 洛水瑶治疗时所用药物,都经由他之手,他清楚药理,也明白洛水瑶的疗法大胆,如同兵行险招。他心中对此颇为敬佩,可洛水瑶毕竟是个女子,又听元贞帝对这女子赞誉有加,心里难免有些不悦。 此刻,见洛水瑶即便得到陛下称赞,依旧谦逊有礼,丝毫没有狂妄自大的样子,方大人心中那一点点成见悄然消散。毕竟这世界广袤,奇人异事层出不穷,说不定她是哪位隐世高人的徒弟,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介绍过二人之后,元贞帝站起身,问道:“还是和往日一样治疗吗?” 洛水瑶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与往日不同,无需泡药浴。” 随即,她看向苏公公,问道:“公公,我昨日交给你的那副药方,所煎的药备好了吗?” 苏公公点头应道:“洛小姐放心,老奴早就备好了,正在炉上温着呢。” 洛水瑶闻言,说道:“行,那就劳烦苏公公将药端过来,让陛下先服下。” “是,老奴这就去。”苏公公应下,转身匆匆出了内殿,很快就从外殿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苏公公伺候元贞帝多年,处事老练,端来的药温度恰到好处。 元贞帝接过药,一饮而尽,随后看向洛水瑶。 洛水瑶不等元贞帝发问,便说道:“烦请陛下褪去上衣,民女为您施针。” 第352章 方太医 第352章 元贞帝没有丝毫迟疑,闻言利落地褪去外裳,端坐在榻上。 方大人见状,先是瞥了一眼从进殿起就像门神一样,一声不吭守在一旁的叶云舟,又瞧了瞧面对此景,脸上毫无羞怯之意的洛水瑶,不禁心生好奇。但眼下并非好奇的时候,见洛水瑶拿着银针走近,他赶忙凑上前,全神贯注地观摩。 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学习针法,而是肩负着元贞帝赋予的重任,密切留意洛水瑶施针的每一个细节,以防出现任何危及帝王龙体的状况。 帝王之心难测,元贞帝年事已高,猜忌之心更甚。此前已进行了多次治疗,今日尤为关键,乃是治疗的最后一日。洛水瑶纵然展现出精湛医术,可在元贞帝眼中,她终究年轻,阅历尚浅,难保不会出现纰漏。元贞帝身居高位,对长寿的渴望极为强烈,自然不敢有丝毫疏忽。 洛水瑶心里清楚方太医在此的用意,故而施针时毫无保留,将自己的医术全然展现。渐渐地,她的手法愈发娴熟迅速,速度越来越快。 方太医起初还能从容观察,可随着洛水瑶施针速度越来越快,只觉眼前银针乱晃,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但他全然顾不上擦拭,双眼紧盯着洛水瑶飞花般灵动的双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洛水瑶作为施针者,精神比方太医更加高度紧绷。即便汗水流进眼睛,她也不敢眨眼,生怕稍有疏忽就前功尽弃。就在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手持帕子,动作轻柔又迅速,小心翼翼地拭去洛水瑶脸上的汗珠,生怕打扰到此时全神贯注施针的她 。 时间足足过去两炷香,此时元贞帝身上插满银针。站在地上看去,从头部开始,银针遍布全身,在灯光映照下,密密麻麻的银针透着一股骇人的气息 。 而元贞帝此时因着药物的作用,已然陷入了昏睡状态。 洛水瑶把最后一针施下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她再也控制不住发软的双腿,朝地上倒去。 方太医与苏公公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搀扶,却见一道人影如闪电般闪过,稳稳地将即将倒下的洛水瑶揽入怀中。“瑶瑶,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洛水瑶摇摇头,先前脸上沾染的黑灰已被擦去,此刻白净的小脸毫无血色,显然疲惫到了极点。“我没事,给我杯水。” 这番简单的话语,神奇地平息了叶云舟内心的焦躁。叶云舟听后,一把将她抱起,安置在一旁坐好,转身迅速倒了一杯水。他半跪在地上,端着杯子,让洛水瑶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地饮下茶水 。 因动作太过迅速,叶云舟自然全然忽略了苏公公在听到洛水瑶要喝水时,手中已经倒好的那杯水。见此情形,苏公公撇了撇嘴,将茶杯放下。他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幕却惊到了方太医。 方太医惊疑地看着叶云舟,他身为陛下心腹,与叶云舟碰面的机会极多,虽不敢说对这位叶督司极为了解,但也清楚其为人向来冷面无情。可眼前这情形实在太过惊人,他不禁暗自思忖,这人莫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不成? 许是方太医的神情太过惊骇,一旁的苏公公看得一清二楚。苏公公凑到方太医身旁,小声嘀咕:“不用大惊小怪,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方太医没理会他,满脸惊愕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默默收起惊讶的神色。他不像苏公公那么嘴碎,只是在心里暗自感叹:可这变化也太大了。 喝完水缓了一阵,洛水瑶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她感觉自己又恢复了生机。甩了甩发酸发软的双手,站起身来,认真为元贞帝诊脉。之后,目光落在元贞帝左胸处,那里已渐渐汇聚起一片乌黑之色。洛水瑶静静地观察着,直至那乌黑的色泽愈发浓重,像颗黑痣般醒目,才松了一口气。“如今,陛下身上所有毒素都汇聚到了胸口,是时候将毒素拔除了。” 方太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睹这颇为神奇的一幕,迟疑地问道:“姑娘,你把所有毒素都汇聚到陛下胸口了?可此地靠近陛下心脉,要是划开伤口放毒太过冒险,若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陛下龙体。” 洛水瑶唇角轻抿,露出一抹浅笑,解释道:“无需划开太大的伤口,用银针将它戳破,再用火罐把毒素吸出来,不会伤到陛下心脉。” 方太医顺着她的思路琢磨一番,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妙啊!照这么说,是不是所有这类毒,都能采用这个方法?” 洛水瑶点头肯定道:“自是可以,处理这类毒,方法大体相通。” 方太医脸上浮现欣喜之色,当即放下身段,对着洛水瑶郑重一拜。洛水瑶刚要开口阻拦,却被他抢先说道:“我这一拜,是为感谢姑娘传授之德。不过眼下不是多说的时候,还是先替陛下吸出毒素要紧。” 他这么说,洛水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随即转身,用早已备好的酒进行消毒。而后取出一枚三棱针,眼疾手快地刺入元贞帝胸口毒素汇聚的最中间部位。这三棱针与其他银针不同,更为粗壮,呈三棱形状,中间空心,多用于刺激穴位、引血治疗,用它来戳破毒素再合适不过。 毒血顺着银针缓缓流出,洛水瑶观察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抬手接过方太医递来的火罐,一手拔出针,一手快速地将火罐扣在元贞帝胸口。 火罐温度颇高,元贞帝即便处于昏睡状态,也不禁闷哼了一声。 洛水瑶神色镇定,没有丝毫慌乱。方太医与苏公公听到这闷哼声,心瞬间提了起来,赶忙上前观察,生怕洛水瑶稍有疏忽,就会伤及元贞帝的龙体。 第353章 赏赐 第353章 直到看到洛水瑶神色依旧沉稳,没有丝毫慌乱,方太医和苏公公这才双双松了口气。倘若元贞帝真有个三长两短,苏公公倒还好,不过是一人之身。可方太医家中子孙众多,伤害陛下可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又怎么能不怕? 又过了半刻钟,洛水瑶再次仔细地为元贞帝号脉,确认情况后才取下火罐。此时,火罐中已积了半杯血水,那血水黑如墨汁,一看便知是毒性极强的物质。 洛水瑶将火罐放在一旁,方太医急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把那毒血倒入一个瓷瓶中。毕竟医毒不分家,这样剧毒的东西要是能从中研究出些门道,对自己的医术提升肯定大有益处。 洛水瑶也没管他,目光落在元贞帝胸口的伤处,只见除了边缘微微泛青外,已基本恢复正常,这才伸手开始逐一拔去元贞帝身上的银针。施针的时候,得高度集中精神,全神贯注,而拔针就轻松随意多了。没一会儿工夫,所有银针就都被她尽数拔了下来。 就在她把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时,元贞帝眼珠微微转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把目光投向在一旁收拾银针的洛水瑶。洛水瑶转过身,面带微笑地向他行礼道:“陛下,毒素已经清除了,您可以把衣裳穿上了。” 元贞帝这才活动了一下微微发僵的身体,感觉到胸口有些疼痛,便低下头查看,只见胸口有一圈青痕。他将目光转向方太医,方太医赶忙解释道:“陛下,洛小姐是用拔罐的方法为您吸出毒血,这淤青约莫是吸力过强所致,您不用担心。洛小姐说您毒素已解,想必这淤青很快就会消除的。” 元贞帝微微颔首,任由苏公公拿来衣裳替他披上后,才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此时正低头不语的洛水瑶身上。眼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元贞帝注视着洛水瑶,眼神深沉。洛水瑶察觉到那目光,脸上一片坦然,脊背挺直站着,双手交叠在腹前,不卑不亢,静静等着帝王回应。 元贞帝沉默片刻,开口道:“洛小姐医术精湛,此次救朕有功,你想要朕如何嘉奖。” 顿时,殿内几人的目光齐转向殿中女子,都想看看她如何回答。就连一向沉稳,心绪不为外物所动的叶云舟,袖中手指也不自觉地悄悄握紧。 而被众人注视的洛水瑶却神色平静,毫无紧张之意。她本就没想借此次之事谋取好处,又清楚元贞帝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心里自然无惧。听到皇帝的话,她轻盈地俯下身行礼,恭敬回应:“陛下言重了!民女身为大周子民,承蒙陛下庇佑,今日能为陛下效力,是民女的荣幸,岂敢奢望赏赐?民女和大周千千万万子民一样,祈愿陛下龙体安康,江山永固,万世千秋!” “哈哈哈!”爽朗笑声在殿内回荡。元贞帝凝视着俯身叩拜的洛水瑶,眼中赞赏之意愈发浓烈。 好听的话谁都能说出口,且人人都乐意听。元贞帝身为帝王,听过的奉承之语不计其数,按说早应对此习以为常,可此刻听着洛水瑶这番恭维之语,他心底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他自认为算得上一代明君,虽说称不上爱民如子,却也为大周子民兢兢业业。修堤筑坝、治水消灾,桩桩件件,都是为百姓谋福祉。过往,从没有子民有机会在他面前,坦诚说出承蒙庇佑这样的话。大臣们的恭维,多是场面话,可洛水瑶这番言语,截然不同。在他心中,最隐秘的期盼,就是大周江山稳如泰山,周氏统治绵延不绝。哪个帝王不希望,自己的王朝繁荣昌盛,万世不朽,他自然也不例外。 畅快大笑几声后,元贞帝轻抚胡须,笑着感慨:“若你是男子,朕必定招你入朝为官,可惜……” 话语意思明显,可惜她身为女子,无法获得这般殊荣。洛水瑶听了,倒也不觉得真可惜。 元贞帝身为上位者,若真想赏赐,压根不会询问她有何需求。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显然是还没拿定主意。倘若她真顺着元贞帝的话提出要求,反而会落得个挟恩图报的嫌疑,必定惹得元贞帝心生不悦。就像元贞帝此刻这番言语,听着满是真诚感慨,实际上不过是空话而已 。 她眼眸低垂,神色平静,不疾不徐道:“民女虽身为女子,无法像男子一样驰骋朝堂,为陛下直接效力。但凭借自身所学,愿为陛下,为大周,竭尽绵薄之力。” “好,你有这份心,朕便心领了。日后若有想要的,尽管开口,朕绝不会亏待你。” “好了,你起来吧。”元贞帝的声音在大殿内悠悠回荡。 洛水瑶听闻,神色如常,起身,垂手立于原地。 殿内烛火明灭不定,昏黄的光影在众人脸上摇曳,映出各自迥异的神色。 苏公公目光复杂,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水瑶几眼,随后迅速垂下眼眸,隐去所有情绪。 方太医凝视着镇定自若的洛水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紧接着,他又瞥了一眼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的叶云舟,若有所思,神色讳莫如深 。 ……… 二人再度离开皇宫。 直到坐上马车,洛水瑶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下来。她并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对帝王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可眼前这位,手握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的生死大权,又身处那样的场合,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但在宫中,紧张毫无用处,倒不如大胆一些,至少不会让人轻视。 “可是害怕了?”看到她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叶云舟终于开了口。 自从几天前打定主意和叶云舟撇清关系,洛水瑶在他面前,彻底没了往日的拘谨,不再刻意讲究仪态。此刻,她半倚着车壁,听到叶云舟发问,先是点点头,又赶忙摇头,说道:“心里确实有些紧张,不过倒还谈不上害怕。” 第354章 叶云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今日在宫中表现得很好。” 洛水瑶神色疲惫,听到他夸赞,只抿唇挤出一抹浅淡的假笑,敷衍回应:“多谢夸赞。” 叶云舟没往心里去,伸手拉开嵌在车壁上的匣子,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马车中间的小几上,问:“饿了吧?吃点。” 洛水瑶看着纸包里松软的点心,不禁意外地瞥了叶云舟一眼。随后,她也没客气,捻起一块点心,细细咀嚼起来。察觉到叶云舟一直盯着自己,洛水瑶以为他也想吃,便递过去一块。 叶云舟看着递到眼前的糕点,下意识想拒绝。但车内烛光微弱,淡绿色糕点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他目光一暗,咽下拒绝的话,鬼使神差接过点心,轻咬一口。这点心虽说松软,对他来说却过于甜腻。 看来得吩咐那些小子下次去买点心时,别再挑这么甜的,小姑娘吃多了日后容易牙疼。叶云舟思绪飘远,暗自想着。 施针时精神高度紧绷,体力消耗也大,因此洛水瑶觉得这些点心味道恰到好处。看到叶云舟吃完一块后,便用帕子擦了手,洛水瑶明白他应该是不太喜欢,便没再招呼他,自顾自将一小份点心吃完。随后,她喝了口马车上备好的茶水解腻,舒服地长舒一口气,顿觉身上的疲惫消失殆尽 。 “饱了吗?”见洛水瑶吃完点心,叶云舟开口问道。 洛水瑶点点头,回应道:“吃饱了,多谢大哥的点心。” 只是,她心里犯起嘀咕,叶云舟怎么看都不像是爱吃这类点心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在马车上备了点心,而且还是青玉楼新出的? 洛水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直接问叶云舟为何突然准备点心,似乎不太妥当,这话一出口,就好像认定叶云舟是专门为自己准备似的。哪怕她再自恋,这般直白的问题,也实在问不出口。 叶云舟观察敏锐,一下就瞧见洛水瑶脸上的神情,沉声解释:“我见你昨夜好似腹中饥饿,便吩咐人备了些。若喜欢,以后可吩咐他们常备些。” 他神情一如既往沉稳,可这番话似有所指,却让洛水瑶浑身不自在,她出声反驳:“日后,我不会再和你同乘一辆马车,你也不用专门备点心。” 话一出口,洛水瑶又觉的拒绝的太过生硬,于是又补上一句:“不过,还是多谢大哥费心了。 ” 叶云舟没有回应洛水瑶,只是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没有出声。周身散发的强大压迫感,让洛水瑶如坐针毡。 就在洛水瑶煎熬之时,马车稳稳停下,车夫高声通报:“到了。”洛水瑶想都没想,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跳下马车。 由于叶云舟没有吩咐,车夫不敢擅自驾车离开。 马车里,叶云舟垂眸看向手中的东西。这是离开皇宫时,与苏公公错身的瞬间,对方塞到他手里的。展开看过内容,叶云舟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一股难以遏制的暴虐情绪在心底横冲直撞,却又无从宣泄。他在车里枯坐许久,才对车夫吩咐返程。最近事务一桩接着一桩,隐龙司那边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 。 ……… 太和殿内,太监尖细的传报声响起,刹那间,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大殿安静下来。身着华丽龙袍的元贞帝,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端坐在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上。 “臣等恭请圣安。” “众人爱卿平身。” 众大臣行完礼后,个个沉默,垂眸不敢直视龙颜。因此,无人瞧见元贞帝略显苍白的容颜,只听出比起前些日子,他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朝气。 传声太监拖着悠长尾音,例行通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太监拖长的通传声刚落,定远将军刘大人第一个出列,双手捧着奏章:“陛下,臣有本启奏!” 传声太监微微颔首,轻甩拂尘,身旁的传召太监立刻小跑着上前,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奏章,转呈到传声太监手中。 传声太监接过奏章稳步走到御案前,将奏章呈递给元贞帝。 元贞帝展开奏章,眉头越皱越紧,却是未发一言。 定远将军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只见元贞帝面色难看。他以为所奏内容惹得元贞帝不悦,便低垂眼眸,目光从左威将军,三皇子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叶云舟的背影上,心中暗自得意: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能达到自己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品级比自己高那么多,还不知道低调收敛。这下好了,终于能看到他从神坛跌落的样子了。 人性本就如此,有些人自身庸碌无为,却对比自己优秀的人满心妒意。哪怕被他们嫉恨之人,从未留意过他们的存在 。 “啪!” 元贞帝拧眉看完奏章内容,随手把奏章扔在案上,坚硬的奏章砸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眼眸微眯,神色意味不明地看向朝堂下的众臣。因为他身坐高位,众大臣又不敢直视龙颜,所以并不确定他在看谁。但这帝王威压,让众大臣都感到一阵胆寒 。 见众人垂眸,皆不敢言语,元贞帝缓缓开了口:“刘爱卿,依你之见,此事朕该如何解决?” 定远将军刘大人闻言,强压着微微哆嗦的手,急忙出列,恭敬行礼,提高音量说道:“陛下,臣以为,朝廷大臣做出这等牵涉腌臜之事,实在有辱陛下威严。臣认为,必须要严查,不可姑息 。” 平日里,刘大人作为朝堂中品级最低的官员,只能站在队伍末尾,鲜少有发言机会。这一回,他的话吸引了众人目光。即便事先做了诸多心理建设,可话音落下,仍能听出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意。 “哦?你倒是会处处为朕着想。”元贞帝再次开口。 “身为大周官员,食君之禄,自当一切以陛下为重。”刘大人朗声回答,心中为自己今日滴水不漏的表现暗暗赞叹。 “哼!”元贞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不再搭理刘大人,随后摆摆手。 见状,身旁太监即刻上前,躬身垂首,双手毕恭毕敬捧起奏章。 元贞帝目光冷峻,吩咐道:“拿给叶大人,让他好好瞧瞧自己做的事。” 第355章 陷害反辩 第355章 这话一出,朝臣们敏锐捕捉到元贞帝话语里隐含的怒火,纷纷偷偷将目光投向叶云舟。 朝堂上有两位叶姓大臣,可忠勇侯身兼侯爵,陛下绝不会以“叶大人”相称。如此一来,被点到的自然是叶云舟。这位向来颇得天子恩宠,在朝中行事顺遂。众人满心好奇,究竟奏章里写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动怒? 叶云舟神色镇定,从太监手中接过奏章,目光快速扫过奏章上的内容。而后,他不慌不忙地将奏章重新递还给太监,微微抬眸,声音沉稳地说道:“陛下,臣实在未曾料到,臣的私人之事,竟也有资格在这庄严的朝堂之上被提及,此乃臣之过错。” 叶云舟话里话外,透着私人之事旁人不该插手的意思。 元贞帝听后,脸色沉下来,冷哼道:“哼!你倒是说得轻巧。要不你亲自问问刘大人,这件事怎么就闹到他那儿去了?” 叶云舟闻言,直接转身看向此时强装镇定的刘大人,拱手道:“刘大人,本官却不知,本官私事为何会被你知晓?还望详述。” 刘大人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磕磕巴巴回应:“叶……叶大人,私藏娈童乃有违阴阳之道,臣也是碰巧看到。但这事终归令人不齿。您身为朝廷大臣,若真有此举,实在有违天和。臣身为周朝官员,自然得向陛下呈报。” 听他这么一说,除了少数知情者,其余大臣本就好奇的心,愈发难以抑制。叶大人向来洁身自好,在朝中口碑上佳,如今竟被指做出这等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众人顿时交头接耳,一道道探寻,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纷纷投向叶云舟。 忠勇侯心中猛地一凛,转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儿子,生怕自己听错了话,会错了意 。 “倒是难为刘大人,竟能碰巧半夜爬到本官墙头,又碰巧窥探本官房内之事 。”叶云舟话一出口,朝堂瞬间炸开了锅,他这话虽是反驳,但言外之意竟是承认了这等荒唐之语,是确有其事。 众人闻言,又向刘大人投去的目光里,心里也是疑惑 。毕竟,这事儿纯属内宅隐私,刘大人怎么就恰好知道了呢?难不成?他真有半夜爬墙窥探的癖好? 就连高高坐在上面的元贞帝,此刻看向刘大人时,眼中也尽是戏谑,丝毫不见怒意。 刘大人闻言,面色涨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结结巴巴地辩解:“你……你血口喷人,分明是……是…”他吭哧半天,始终没敢把话全说出来。 他是受人指使来揭穿此事的,可对这件事的消息来源一无所知。没想到叶大人年纪轻轻,攻势竟如此凌厉,刘大人一时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一旁的左威将军见状,忍不住暗暗横了刘大人一眼,低声暗骂:真是废物。 左威将军看出刘大人指望不上了,立刻上前,状似质问刘大人:“刘大人,你既说不出消息来源,怎么就能贸然在朝堂上呈上奏章?莫不是…无风不起浪吧?” 说最后一句时,他转头看向叶云舟。 表面上,这话是在质问刘大人,实际上,他想把这件事牢牢扣到叶云舟头上。 叶云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目光如利刃般扫向左威将军:“依林大人所说,只要有人提及某事,就存在可疑之处,便是无风不起浪。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说,刘大人纵容家中子嗣强抢民女,欺辱百姓,还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恐要断子绝孙。不知我这话,是确有其事,还是无端臆测的无风不起浪? ” “你…你…”左威将军听叶云舟竟敢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一点不给自己留情面,顿时怒不可遏。他又不敢在朝堂上动手。最后只能涨红着脸,伸手指着叶云舟,气得说不出话。 当他查出儿子被何人所废时,惊怒交加。但论权势,他在朝堂上根本斗不过那两父子。恰好他暗中知晓了一些消息,便指使党羽官员出面,揭露此事。他想着年轻人脸皮薄,应该不敢回击。却没想到,这人面冷心硬,丝毫不顾他的颜面,如今还敢在他面前提及儿子已废的事,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 见他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叶云舟丝毫没想着收手。他向前半步,声音清朗,话语却如刀般锋利:“林大人这般沉不住气?看来,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不知林大人要做何解释?” 见左威将军迟迟憋不出半个字,叶云舟心底满是不屑,只觉得这人废物透顶。就这点本事,还敢对自己下暗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在权力与舆论的较量中,过度自证,就等于默认陷害者的审判权,只有果断反击,才能打破对方话语权的垄断。他们以为,碰上这种事,自己就得忙着证明清白。真是可笑,他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三皇子原本站在一旁,没打算亲自介入此事。此时见林大人和左威将军被叶云舟接连反击,不禁微微眯起双眼,心里虽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出面维护。“就算林大人言语冒犯了叶大人你,可他到底是长辈,叶大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揪着这无心之语不放呢?” 三皇子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一出口,朝堂瞬间一片死寂。众大臣不约而同,偷偷将目光投向元贞帝。只见皇帝稳坐高台,神色莫测,并未表态。众人见状,又悄然收回目光,在三皇子与叶云舟之间来回游移——这场交锋,似乎越来越精彩了。 叶云舟神色平静,即便听闻三皇子偷换概念的言论,依旧不慌不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殿下,并非本官揪住此事不放。林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以身作则。可他仅凭毫无根据之事,就附和刘大人,对本官恶意诬陷。若今日本官选择沉默,任由他们颠倒黑白,往后朝堂忠奸难辨,将我大周律法的威严又该置于何地? ” 第356章 可是属实 第356章 三皇子没料到叶云舟在朝堂之上竟也丝毫不留情面,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冰冷的盯着叶云舟。过了好一会儿,三皇子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一直知道叶大人武力高强,杀敌无数,今日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叶大人不光武功厉害,嘴巴也十分伶俐 。” 这话看似夸奖,可其语气之间净是讥讽。 “殿下谬赞,臣羞愧。”叶云舟好似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拱手回道,全当对方是真心夸奖。 三皇子被噎得说不出话,盯着叶云舟,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叶云舟不仅能言善辩,脸皮还厚得很,倒是小瞧他了。 三皇子脸色一沉,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一直端坐在龙椅上,未曾吭声的元贞帝开了口:“够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臣等知错。”元贞帝一开口,虽听不出喜怒,众大臣也忙收起看好戏的心思,原本因朝堂争执泛起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迅速消散,纷纷恭敬请罪。三皇子即便满心不甘,碍于父皇的威严,也只能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 元贞帝目光冷峻,缓缓扫视朝堂,声音如霜:“众卿所作所为,令朕痛心至极!在这朝堂之上,你们本应心系百姓,可如今却为一己私利争论不休,丝毫不顾百姓民生,这成何体统! 众人听了,纷纷低头不语。元贞帝心情不错时,会称呼众人“爱卿”,一旦单称“卿”,那便是怒火冲天。朝中重臣长期伴君左右,对这些细微差别了如指掌,一听就知道陛下这次是动怒了,虽不知这怒是真是假,是对谁!但天子一怒,他等不得不惧,众臣全都低下头,屏住了呼吸。 原本暴跳如雷的左威将军,此刻也不得不强压着情绪,敛了心神,乖乖低头不语 ,唯恐被元贞帝点名。 可惜,事态并未如众人期望的那般平息。见大臣们这般乖顺,元贞帝口气似稍有缓和,可话语里仍满是不悦:“今日之事,虽说只是朝堂争论,但若不惩处,朝堂威严何在?此事由刘卿挑起,理应从重处罚。来人,剥去定远将军刘大人的官职,降为七品翰林院编修,即刻执行! ” 而被元贞帝提及的刘大人,猛地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坐朝堂之上的天子。由于他站得远,看不清皇帝的面容,却也无力反抗,整个人如失了力气般瘫软在地。立刻,便有禁卫军走上前来,抓住他的双臂,毫不留情地将他拖出了金銮殿。 朝中众大臣一时之间全都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今日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竟会惹得天子龙颜大怒。 这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和那区区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相比,中间可是整整差了四阶,许多学子穷极一生都难以升到这样的高度。更具戏剧性的是,刘大人本是一介武官,恐怕连字都认不全,又怎么能胜任翰林院编修这一职位呢?只怕从此以后,他也只能挂个虚名,再无官复原位的可能了。 众大臣心中暗自唏嘘,却都不敢开口求情。而这对左威将军来说,更犹如当头一棒,毕竟被处罚的刘大人是他派系之人,且所做之事也是受他指使。左威将军心中不禁暗暗发慌:莫不是陛下相信了叶大人的话,要将他们一一处置? 元贞帝冷眼瞧着刘大人被拖下去,这才再次开口:“叶卿在朝堂之上言辞激烈,毫无退让之意。自明日起,禁足一月,不得上朝。” 众人还等着听元贞帝的其他吩咐,却不料元成帝只说了这两句就停下了。众大臣不禁有些愕然,这就结束了? 元贞帝这话乍一听是禁足叶大人一月,可后面那句“不得上朝”,就已经表明,这一个月只是不让他上朝而已。然而这叶大人平日里本就不常上朝,若有要事,他便直接入宫,到太和殿面见陛下。如此看来,这上不上朝,对他而言能算处罚吗? 左威将军与三皇子等派系之人闻言,更是咬牙暗恨,却不敢触怒龙颜,只能在心中记上一笔。此乃陛下宠臣,不可轻易开罪。 “是,臣领罚。”叶云舟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躬身领命。 随即,元贞帝将目光投向左威将军。 左卫将军心中紧张,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脸上却强装镇定。只听元贞帝道:“林卿身为朝廷重臣,却偏听偏信,捕风捉影,此乃为官大忌。今日,朕罚你将虎符交给大都护周大人,再禁足一月。你可服气?”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虎符何等重要,可今日不过是这等小事,陛下竟要剥夺左威将军的虎符,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这等惩罚就连三皇子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未免罚的太重了,不过父皇这是何意?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三皇子心中一时惊惧不已,不过转念一想,应当不会,若父皇真发现了什么,何不趁此机会直接将虎符收回,而是又转交给大都护,要知道,大都护可是左威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怎么说也是他们一派系的,父皇何必如此折腾不讨好,想来应当是怪他们藐视朝堂,略做惩戒吧。 左威将军心脏狂跳不止,他早就在听到定远将军被罚时,便明白陛下此番怕是不会轻饶自己,却没想到陛下竟罚他交出虎符。 他使劲掐着自己大腿,努力让情绪镇定下来,心里安慰自己:好在大都护是自己副将,也是自家派系的心腹,想到这儿,他稍稍安心。虽万般不愿,却可没胆量在这节骨眼上挑战元贞帝的怒火。 左威将军微微抬头,看向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三皇子。三皇子并未回头,却像有所感应,垂在身侧的手,冲他做了个手势。 左威将军咬咬牙,只得躬身领命:“是,陛下。” “嗯。”元贞帝微微点头,面上神色缓和不少,又恢复了往日的称呼,“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启奏?” 经此一遭,众人哪还敢上前,哪怕是陛下明明惩戒了所有人,却未惩戒三皇子,众臣又不傻,在怎么说人家都是亲父子,还真想让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成,真计较的才是傻子。一时间,殿内高呼“无事启奏”的声音此起彼伏。紧接着,太监的传呼声再度响起,与来时如出一辙。元贞帝在太监们的簇拥下,从后殿离去。 待元贞帝身影消失,众大臣才敢抬起头,面面相觑。 三皇子面色冷峻,目光先是扫过左威将军,最后冷冷地瞥了叶云舟一眼,这才转身,甩着衣袖大步离去 。 ………… 宫门外,忠勇侯冷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之上闭目养神。 叶云舟此时就在不远处的马车旁,然而右相正挡在他面前。右相眼神复杂地看着叶云舟,左右观望了一番,见附近并无他人,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今日朝上刘大人所奏之事,可是属实?” 第357章 询问 第357章 对于这位右相大人,此前叶云舟与他并无往来,但也知道右相和自己的父亲多有争斗,在朝堂之上没少与父亲互相言语打压。可如今,他们之间有了新的关联,叶云舟自然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冷脸相对,而是摆出晚辈的姿态,安静地听右相问话。 听到右相的询问,叶云舟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件事涉及到陛下,自然不能轻易让旁人知晓,万一消息不慎传出,对自己和陛下所谋划的事情可没有好处。想到这里,他也只能低声应了句:“是。” 右相闻言,眼眸瞪大。如此私密之事,他本不该过问,可想到自己新认的女儿,念及他们之间的情分,便不自觉上了心,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以求心安,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这臭小子竟然真敢应下。 右相顿时怒了:“怪不得你年纪不小了,还不寻门亲事成家,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皆是些男子,原来竟是如此!你竟有这般癖好,真是有辱斯文!” 右相平日里从未与人这般叫骂过,就连自家那个不太成器的傻儿子,虽向来对他爱搭不理,他也很少去训斥。如今面对眼前的情况,他实在忍不住,顿时暴跳如雷,可即便如此生气,他多年所读的圣贤书也从未教他如何骂人,他憋了半晌,只是说出些对叶云舟不痛不痒的话来。 叶云舟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只是微微垂下眼眸,低着头不发一言,任由右相指着自己大发脾气。 可叶云舟这副模样,更让右相怒火中烧,只觉得他是不知悔改。右相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憋闷的胸口,道:“罢了!既是如此,日后你离我家女儿远些,莫再靠近。若被本相发现,绝不轻饶!” 冷声警告完后,右相便用力一甩衣袖,气冲冲地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看着右相的马车渐行渐远,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张管事这才走上前来。他望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大公子,心中满是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大公子,老爷唤您过去。” 叶云舟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转身朝着侯府的马车走去。 小厮眼疾手快,撩起车帘,让他上了车。马车内,忠勇侯好似没察觉到他进来一样,依旧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叶云舟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唤道:“父亲。” 好半晌,忠勇侯才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他,眼神木然,并不像叶云舟所预想的那样充满怒气。 叶云舟倒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父亲定会比右相还要生气,可没想到父亲竟是这副神情。 “你如此多久了?”忠勇侯冷不丁开口。 叶云舟闻言更加意外了,父亲这是已经认定他与男子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了?可这连怀疑的过程都没有,便直接认定了此事,莫不会太轻率了? 见他一脸意外的神色,忠勇侯险些被气得笑出来:“下次有什么事还想瞒着的时候,先把自己颈间的齿痕遮好了再说。” 叶云舟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颈间的伤痕。洛水瑶当日下口极狠,这伤痕已经结疤,又因他恢复能力极强,疤已经掉了大半,但齿痕依旧清晰可见。奇怪,别人都没察觉到,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忠勇侯终于冷笑出声:“你是我生的,我看你自然比别人仔细些,有什么可奇怪的?” 叶云舟抿了抿唇,看向父亲,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明日我穿领子更高些的衣裳。” 忠勇侯压根没想到他竟敢回嘴,当即怒瞪了他一眼。他深吸一口气,才强压下想要狠狠揍这小子一顿的念头:“你还真是脸皮够厚,好话赖话都听不出来。” 叶云舟再次垂下眼眸,任由父亲数落。 忠勇侯又数落了几句,心口的郁气才算是散去了一些。他看着自己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无奈地问道:“你是真的很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一时好奇?” 叶云舟明白,父亲问的是自己对男色之事究竟是何种态度。瞧着父亲眼中隐隐含着期望,他只好敷衍承认,轻声说道:“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忠勇侯眼眸一亮,追问道:“那你对女子还感兴趣不?对瑶丫头,你还感不感兴趣?” 听父亲这般追问,叶云舟又能怎么回答呢,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忠勇侯松了口气,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看来不是对女子完全没兴趣。我还以为你憋得久了,只喜欢男子了呢。” 这话讲得实在太过直白,与忠勇侯平日里严肃冷酷的形象大相径庭,就连叶云舟都感到颇为惊愕和意外,竟难得地生出几分羞涩之意。只是他面上不动声色,耳根却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红晕。 忠勇侯开心够了,回过神来就瞧见儿子发红的耳廓,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那今日我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你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给我收起来,把身边那些人都打发走,日后不许再和男子有任何牵扯,否则我和你母亲就不管你的亲事了,到时那么好的姑娘被别人带回家去,有你后悔的。” 这京中繁华,青楼楚馆不在少数。世家子弟为了追求新鲜刺激,身边养着小厮作伴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只不过,没人会把这种事公然摆到明面上罢了。儿子一时好奇,感兴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嘛,大多都有这样的阶段,只要日后能改正就好。 瞧见父亲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叶云舟还能怎么回答呢?只能再次应声道:“父亲,您放心,日后断然不会再有此事了。” “行,只要你能管住自己就行。你的亲事,我和你母亲会操心的。但是,要是你再犯这种错,被我抓住,可别怪你老子我打断你的腿!”忠勇侯听他应下,心中很是高兴,可嘴里仍不忘威胁道。 叶云舟有些哭笑不得,父亲这是还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幼童呢。忠勇侯却没管他的反应,摆了摆手说:“行了,快下去吧,我还得回府找你母亲呢。” 马车疾驰而去,扬起的细微灰尘扑了叶云舟一脸。叶云舟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转身上马离去。 ………… 自打上次与叶云舟分别后,洛水瑶便再没听到叶云舟的丝毫消息。这段时间,她偶尔奔波于青玉楼和书院,其余多数时候都待在右相府。如今,她与杜凌风兄妹感情愈发深厚。 第358章 有一个姑娘 第358章 或许右相夫妇想得没错,相较初次见面,杜凌风看着多了几分烟火气。这期间,洛水瑶也向侯府递过帖子,不巧的是,那几日侯夫人娘家有事,她没能与侯夫人再次见面 。 转眼间,四月十五百花节如期而至。 这节日向来是年轻女子们的盛会,大街小巷花团锦簇,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馥郁芬芳弥漫在空气中。各类奇巧玩意儿琳琅满目,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处处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氛围。 洛水瑶身旁跟着春杏和春桃。而张嬷嬷选择回家陪伴孙儿。洛水瑶牵着杜凌风的衣袖,在城中四处游玩。 右相夫人对洛水瑶和杜凌风外出游玩一事,打心底里乐意看到。可又担心有人莽撞,冲撞了二人,便安排侍卫暗中保护。有了这份保障,洛水瑶毫无顾虑,带着杜凌风穿梭在大街小巷,尽情感受这难得的轻松氛围的热闹节庆。 此时,一个花灯摊贩前围满了人,这摊主放出大话,声称解出谜底,就能免费送上花灯。京城里自诩风雅的人数不胜数,况且多数人身边都带着姊妹或心上人。被摊主这么一激,大家都不服气,一心想为家中之人赢得这花灯。 洛水瑶与杜凌风,二人被人群挤在中间。洛水瑶指着其中一个莲花造型的花灯,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开口询问:“哥哥,这个灯谜你可能解得出?” 只见那花灯上赫然写着:“春雨连绵妻独宿”,打一字。 这一声“哥哥”落下,原本在他俩身旁暗暗打量的男男女女,都松了口气。此前,众人私下里揣测二人关系,如今一听,竟是兄妹。再看眼前风神俊朗的男子和容貌秀丽的美人,一些自认为条件不差的男女,纷纷抬头挺胸,满心期待着这兄妹二人能注意到自己 。 杜凌风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听到洛水瑶的询问后,看向那灯谜谜面,微微思索片刻,吐出一个字:“一。” “哇,哥哥,你好厉害!”洛水瑶不禁赞叹。 “这位公子,没想到不仅长相俊俏,文采也这般好。”有女子眼泛桃花地看着杜凌风。 这可惹恼了她身旁的男子。那男子摇摇头,随手撑开折扇,轻轻扇动着,神色不屑地说道:“表妹,他只说出是‘一’,却连这谜题的解法都没讲,怎能说明他说的就是对的呢?” “这有何难?”被称作表妹的女子对着那男子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问问这位摊主不就清楚了,你说是吧?摊主,谜底是不是一呀?” 摊主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微微抱拳歉意道:“姑娘莫要怪罪,这个我实在不能讲。” 那女子闻言撇撇嘴,随即转头看向杜凌风,面露不满道:“你听到了吗?有人这是在贬低你呢,你怎么也不反驳他?” 杜凌风平日里连身边的人大多都懒得搭理,能让他主动回话的人屈指可数。如今面对一个陌生女子,他又怎会放在心上?听到女子的话,他一心只盯着那花灯,跃跃欲试地想将其取下,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那女子。 那女子愈发不满,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刚刚因杜凌风的容貌而产生的那一丝爱慕之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你这人,看着仪表堂堂的,怎么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洛水瑶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杜凌风丝毫没有理会那女子的意思,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便赶忙上前一步,挡在杜凌风身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极为懂礼的人。只是我这大哥,向来不擅长言辞,见姑娘您这般询问,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才没有出声。不若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代替他来回答姑娘您,可好?” 那姑娘闻言,看了眼眼睛一直盯着花灯的杜凌风,见他毫无反应,便收下了洛水瑶这份好意。她并非故意找茬,只是作为闺阁女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与人搭话,却被完全无视,因下不来台才羞恼不已。其实她本性不坏,此时听洛水瑶这么说,故作娇哼道:“你要是猜不出也没关系,本姑娘出钱替你买下,不为别的,就图本姑娘看你顺眼。” 她这番掩耳盗铃般的补充,洛水瑶并未觉得受到羞辱,反倒觉得这姑娘天真可爱,于是笑着点头:“好,那我便先谢过姑娘了。” “少废话!快点吧。”那姑娘大概没料到,有人被这般言语“冒犯”,还如此好说话,一时竟不知所措,故作生气的瞪了洛水瑶一眼道 。 洛水瑶对她故作凶狠的样子毫不在意,侧身躲开了那姑娘身旁,那自称“表哥”的男人投来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有条不紊地说道:“‘春雨连绵’意味着没有‘日’,‘妻独宿’表明丈夫不在家,也就是把‘春’字去掉‘日’和‘夫’,这样就只剩下‘一’了。” “所以我家哥哥说的没错。” “哈哈,这位姑娘说得在理,这灯谜的谜底呀,就是这样解的。”那摊主干笑着夸赞,一边拿起竹管挑下了那盏莲花造型的花灯递了过来。 其实,按照之前放出的话,在有人说出谜底时,他就该把花灯送上。可刚才听到有人质疑解析不够清楚,他便又动了心思,想着能把这花灯卖出去换点钱也好,毕竟在这样的节日里,这花灯要是卖出去,最少也得30文一盏呢。没想到这姑娘轻轻松松就把谜题解析得明明白白,他也只好肉痛把花灯递过来。 杜凌风身形修长,见那摊主把花灯递过来,几乎想都没想便伸手接过,随后迅速转身将花灯递到洛水瑶面前。他虽未言语,但那眼神中明晃晃地传递出这花灯是给她的意思。洛水瑶双手接过花灯,脸上笑意盈盈,轻声道谢。 而后,她转头朝着那气鼓鼓瞪着他们的小姑娘微笑示意,便拉着杜凌风,费力地挤出了围满人的花灯摊。 在街道两旁的酒楼中,叶云舟黑着脸注视着楼下的那一幕。旁人或许不清楚,可他明白得很。这二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凭什么走得如此亲近?一个大男人,还能走丢不成?哪用得着时时刻刻都拉着走。 第359章 发生什么 第359章 此刻的他,下意识忽略了当初是自己从中周旋,促成二人以兄妹相称。可如今目睹这一幕,他只觉得胸中醋意翻涌,每多瞧上一眼,心里就愈发憋闷,像被一团乱麻死死堵住。 ……… 窗外街景喧闹,酒楼内却静得可怕。叶一偷瞄一眼叶云舟,恰好撞上叶云舟阴沉的目光。他脖子一缩,尴尬地笑笑,随即低下头,希望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不是说,到百花节时能讨他欢心吗?现在,轮到你发挥了。”叶云舟岂会轻易放过他,冷笑一声道。 虽说他心里清楚,和洛水瑶之间出现问题,主要责任在自己。可叶一在其中瞎搅和,也给他造成诸多阻碍。想到这,叶云舟越发生气——自己心情糟透了,叶一也别想好过。 叶一有苦难言,可一心想着将功补过,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正发愁时,脑袋里突然冒出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心情瞬间轻松不少。他胸脯一挺,信誓旦旦道:“您就放一百个心!我这计谋一出,保管让洛小姐对您情根深种,非您不嫁!” “但愿如此。”叶云舟冷哼一声,尽管满心怀疑,可心底仍抱有一丝希望。 ……… 洛水瑶这厢的对话浑然不觉,此刻正拉着杜凌风,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两人穿梭在一个个小摊贩之间,没一会儿,杜凌风的一只手上就提满了小吃食。 春桃见状,忍不住暗暗提醒:“小姐,要不您给公子说一声,让把东西让我们拿着吧。” 实际上,并非春桃多此一举发问,此前她们就伸手向杜凌风索要,可杜凌风像没听见一样,压根不予理会她们。 洛水瑶自打穿越来后,鲜少出门逛街,更别提置身于这般热闹非凡的环境了。女人爱吃爱逛的天性被彻底激发,她满心欢喜,只想再多走走。听到春桃的提醒,她这才回过头,瞧见杜凌风一只手提着众多物品。凑近一瞧,他手掌边缘都被勒得发红。 洛水瑶心里满是愧疚,连忙上前,想要从杜凌风手里接过东西,语气中带着自责:“哥哥,你手痛不痛?都怪我没注意,快把东西给我们提着吧!” 杜凌风没有躲避,任由洛水瑶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提走,分给春桃和春杏提着,这才慢吞吞地回应:“不痛。” 洛水瑶手中同样提着两个小纸包,听到这话,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杜凌风的手,只见他手上的红印正一点点消散。 杜凌风平日里很少出门,皮肤白皙,所以红印看起来格外明显。 洛水瑶知道杜凌风不会撒谎,既然他说不太痛,那应该是真的不痛,这才放下心来。“哥哥,你想要什么?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东西?不如跟我讲讲,咱们一起去挑。” 杜凌风摇了摇头,他确实没什么想要的,对吃食也丝毫不感兴趣。今日之所以出来,完全是被右相夫人和洛水瑶硬推出来的。杜凌风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可又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 洛水瑶见他确实没有想要的东西,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忽然,她转身拿起之前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戴在杜凌风脸上。面具挡住了杜凌风的面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但从他的眼神中,仍能看出一脸茫然。 洛水瑶见状,笑着解释道:“这叫面具,我一看到它,就觉得特别适合你。你先戴着,我也戴一个。咱们再逛一会儿,然后我带你去吃饭,怎么样?” 杜凌风凝视着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洛水瑶见他这么听话,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戴着面具的脸,心里暗自遗憾,看不到他笑起来时的小酒窝。嘴上却说道:“行,那咱们去前面逛逛。春桃、春杏,你们跟紧我们。” 说罢,洛水瑶紧紧牵起杜凌风的袖子,极为小心地避开人群,稳步朝着前方走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震耳的惊呼声,人群瞬间如潮水般,疯狂地拥挤过来。洛水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赶忙踮起脚尖,努力地朝前方张望。可眼前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将视线彻底挡住,根本瞧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心里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将杜凌风牢牢护在身后,嘴里还不停地大喊:“春桃!春杏!你们究竟在哪里?赶紧靠近我们!”然而,现场人潮嘈杂不堪,声音很快就被淹没,洛水瑶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尽管她拼命将杜凌风的衣袖攥得更紧,可两人依旧被汹涌的人潮挤得连连后退。洛水瑶拽着杜凌风衣袖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最终还是被人群冲开。 洛水瑶心急如焚,她可是向右相夫人拍胸脯保证过,一定会把杜凌风平平安安带回去的。谁能料到,第一次出门就碰上了这样的事。越想越着急,她大声呼喊附近隐藏的侍卫,让他们保护杜凌风,却不知是太乱还是别的,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见此,洛水瑶顾不上其他,拼了命地在人群中艰难穿梭。今天是百花会,不少男男女女都外出约会,许多人担心碰到熟人,纷纷戴着面具,其中有不少面具的款式是相同的。但洛水瑶给杜凌风挑选的,是一个样式平平无奇的黑色面具,戴这种面具的人并不多。 洛水瑶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杜凌风。杜凌风正面向她的方向,看上去也在奋力地朝着她这边挤过来。洛水瑶看到这一幕,脸上瞬间泛起一丝喜色,也使出浑身力气,朝着杜凌风的方向挤去。 终于,洛水瑶挤到了杜凌风身边。她来不及查看杜凌风是否安然无恙,就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可慌乱中,手老是抓不牢,于是她分开手指,与杜凌风十指相扣。 此刻,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这里人潮涌动,拥挤不堪,一旦发生踩踏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360章 拉错了? 第360章 洛水瑶拉着杜凌风就往前走,却没察觉到,被她拉住的杜凌风身形微顿。嘴角紧紧抿着,却又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拉着前行。 不仅如此,一路上他还暗暗使劲,巧妙地帮她避开涌来的人群 。 洛水瑶丝毫没有察觉,还满心疑惑,先前往外挤时困难重重,怎么这会儿感觉轻松多了。终于,两人成功远离了拥挤的人群。就在这时,一群身着玄色绣龙纹服饰的隐龙卫突然现身。 在隐龙卫强大武力的管控下,众人停止了推搡拥挤,人群逐渐被有条不紊地疏散开来。 洛水瑶拉着杜凌风,一口气跑到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她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边渐渐散开的人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看样子,似乎没人在此次事故中受伤。等气息终于平稳下来,洛水瑶才转头看向杜凌风,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而被她询问的人没有作声,只是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洛水瑶也没太在意,毕竟杜凌风并非每次都会回应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语的。他没有回答,洛水瑶便打算自己查看,紧接着就拉过对方的胳膊,仔细地检查起来。 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记得杜凌风今天穿的衣服,好像不是眼前这样的。虽然衣服的颜色相近,但是花纹却大不相同,而且她怎么感觉眼前这个人比杜凌风健壮许多呢? 洛水瑶检查完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异样。随即,她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杜凌风的个子确实不矮,但也不至于有这么高啊。 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这人脸上戴着的面具。而且这面具看起来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样。她记得自己选那个面具的时候,并非是这种材质的,只是普通木头雕制成的,而且…好像也没有这么光滑。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凭直觉感觉到自己恐怕是拉错人了。 “你是谁?”她警惕的后退两步,厉声问道。 见她终于发觉拉错了人,叶云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醋意。即便与她五指相扣的人是自己,可她却把自己错当成了别的男人。虽说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生气,可心里还是憋闷得厉害 。 “是我。”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叶云舟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欺骗对方自己是旁人。 这声音太过熟悉,惊得洛水瑶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两步保持距离,眼神中满是惊异,“怎么会是你?我哥哥呢?” 听出她语气中的嫌弃,叶云舟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磨了磨牙,口中却回复道:“他无事,我有派人护着他。” 听到杜凌风是安全的,洛水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那春杏,春桃她们呢?” “她们也不会有事,隐龙卫会照顾好她们的。” 听到这话,洛水瑶又踮起脚尖,往方才发生拥堵的地方瞧了瞧。此时,那地方已经恢复了正常,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混乱,聚集的人也少了许多。她点了点头,理智恢复了几分,便向叶云舟道谢:“多谢大哥了。如今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想往那边走,却被叶云舟拉住了衣袖。 洛水瑶不解,回过头来看他。 叶云舟被她这般无情的模样刺痛了眼,只觉心肝发颤。若非有面具遮挡,洛水瑶定然能看到他黑了的脸,只可惜此刻她看不到。 “你就这么走?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没在那等我吗?”洛水瑶下意识以为他们还在原地等自己,听他这么问,这才想起叶云舟方才说过,是他派人将人护起来的,不由疑惑地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跟我来。”叶云舟也不看她,随即走在前面示意她跟上。 洛水瑶轻轻“哦”了一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生气,可又不明所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叶云舟走了几步,瞧见她离自己远远的,便又停下脚步等她,说道:“你不跟紧我,小心又被人群冲散了。” 闻言,洛水瑶看了看不远处依旧熙攘的人群,心里想着应该不至于再出现被冲散的情况吧,可又实在不敢笃定。于是,她上前两步,靠近叶云舟的身侧,朝他示意可以走了。 谁料叶云舟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垂眸注视着她,缓缓开口道:“我也是你大哥。” 洛水瑶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便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叶云舟的袖子。 叶云舟看到她的举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才转过身,带着她朝前走去。 跟在他身侧的洛水瑶捏着他的袖子,只觉心中一阵无语。她牵着杜凌风,是因为杜凌风不谙世事,担心他走丢。可叶云舟不一样,他这么大个人了,就算真的走丢了,旁人也不敢随意“捡”走,有什么好怕的?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她倒也没松开手。 这边,叶一领着老楚,肖易伟等人,正一脸正色地看着杜凌风:“杜公子,你且放心回去。待我们寻到洛小姐,便会送她回去,你不必担心,她定不会有事的。 若是寻常人听闻他这番话,表情定会有所波动。可杜凌风却毫无反应,依旧定定地望着街道的某处,既不言语,也不搭话。 春杏和春桃见状,赶忙说道:“少爷这是在等我们家小姐呢。要不您把小姐带来,我们好一同回去。” 叶一瞟了他们一眼,心中暗自思忖:你们就别等你们家小姐了,你家小姐是要留给我家督司的。 面上却故作为难地说道:“可是我们与另一波人说好了,谁先找到人谁就先把人送回去。这会儿还没找到,说不定你们家小姐已经回去了,不如你们回去看看。” 春杏拧起眉,狐疑地看着他:“你们没有什么传消息的方式吗?” 第361章 叶一大忽悠 第361章 叶一摇头:“没有,我们只约好了地点。” 春杏放下了戒备之心,凑近春桃小声地耳语:“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小姐真的在家等我们呢。” 春桃朝杜凌风的方向指了指,说:“可是少爷怎么办?要是等不到小姐,他恐怕不会回去。” “这个无碍,”她们的耳语在叶一耳中不是秘密,听她们商量的话,他忍不住插嘴道。 他可是跟督司打过包票,一定能办好此事的,方才劝不动这几人他都想将人打晕了送回去,此时听到二人松了口,连忙挡在她们面前,老楚与易肖伟也趁机和他站成一排,恰好挡住了春杏几人的视线,让她们看不到对面街道的情况。 叶一暗暗朝两人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正色说道:“那你们去和杜公子谈谈,说不定他能听进去。” 春桃和春杏对视了一眼,春桃咬咬牙,试探性地走到杜凌风身前:“少爷,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小姐有可能在家里等我们呢。” 春桃本是试探,以为杜凌风不会搭理她,没想到杜凌风听到这话,原本发散的目光缓缓垂下,与她对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口中却依旧没有出声。 春桃脸上一喜,明白他这是同意了。“那好,我们快些回去吧,别让小姐等急了。” 叶一也很高兴,连忙招手,让老楚二人把人送走。虽说杜凌风身旁有右相府的侍卫,但还是他们自己人盯着送回去更放心些。 ……… 在几人转身离开后,洛水瑶便被叶云舟拉着,站到了方才几人被冲散的地方。虽说有叶云舟打保票说几人平安,但未亲眼见到她心里还是不踏实,便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确实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后,这才任由叶云舟带着她朝前走去。 这边,叶一也瞧见自家督司站到了刚才那位杜公子的位置,心中暗自得意:还是得靠我出马。如此想着,他脚步却未停的迎了上去,那位杜公子还没走远呢,可别让洛表小姐给发现了,他得去拖上一会。 “公子,洛表小姐。”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洛水瑶闻声看过去,见到是叶一,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以为杜凌风,春杏她们也在附近,便侧头朝叶一身后望去。然而,扫视一圈,她并没有没发现其他人身影,洛水瑶不由疑惑地问:“你没找到他们吗?” 见她面上带了几分急切,叶一说出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请洛表小姐放心,他们都安然无恙。方才我们没找到洛表小姐,唯恐公子找到你后,先送你回去,就派人先将他们送回去了。” 洛水瑶得知人都平安无事且已被送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多想,也没怀疑叶一话的真实性,只是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该回去了。今日多谢你们了,改日必定重谢。” 其实,这话本就是客气之语,洛水瑶心里明白,叶一等人未必真需要自己答谢。 叶一自然也知晓洛水瑶在敷衍他,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他早已做好了洛表小姐不配合的准备。 想到这里,叶一眼眸扫过一旁静默不语的叶云舟,随即面带歉意地对洛水瑶说:“如今你身边无人护送你回去。按理,本应我或公子抽空送你,可我今日出来是有事要处理,公子也有任务在身。但让你一人回去,我们又实在不放心,你看这……” 他这话打消了洛水瑶心中的怀疑。 洛水瑶本就觉得方才场面混乱得蹊跷,叶云舟又恰好出现在这里更是古怪。听叶一这么一说,又想到叶云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便以为或许他们确实有事要办。再想着今日京中热闹非凡,鱼龙混杂,要是没人陪自己回去,确实不妥,她一时犯了难。 叶一见她信了自己的话,赶忙抽空朝叶云舟眨眨眼,眼中带着得意之色。谁知,他接收到的并非自家督司赞赏的眼神,而是冰冷的警告。叶一神色一呆,顿时面露委屈,却敢怒不敢言 。 叶云舟对叶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叶一只说会把洛水瑶送到他身边,却没提用这种方法。虽说局面在他们掌控之中,不太容易出意外,可万一发生踩踏,有人受伤,叶一难辞其咎。况且,这事是叶云舟点头同意的。身为上司,叶云舟在责怪叶一的同时,也在责怪自己不该信叶一的鬼话。 不过叶云舟断然没有自打嘴巴的想法,只能默不作声地听叶一胡扯。 而叶一这边完全不明白为何,明明自己让督司得偿所愿,不仅没有嘉奖,还被他兜头泼了一捧冷水,心里一时有些委屈。可看自家督司没有其他表示,便明白接下来的事还得继续推进。于是他收敛神色,装作苦恼地说道:“若不然这样,不如就让公子带着你,等他把事情处理完了再送你回去?” 洛水瑶秀眉微蹙,有些犹豫地看了叶云舟一眼,说道:“可带着我,会不会影响他办事?” 未等叶一开口,叶云舟冷不丁出声:“不会影响。” “是啊,不会影响的。公子今日的任务,便是在城中护城河那边巡逻,带着你也不影响他办事。” 说完,叶一觉得好似说得不太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其余兄弟被分到不同的片区,我要在这城中安排岗哨。以免发生了火灾和踩踏之事,现在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就不多待了,让公子带着你去办事吧。”话说完,他便转身,装作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匆匆忙忙大步离开了。 见他跟被狗撵似的,说完话拔腿就跑,洛水瑶先是一愣,后心想他或许真的忙得不可开交,便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转而看向叶云舟,等着他开口。 叶云舟没有说话,只是将袖子伸到她面前。洛水瑶轻车熟路地伸手扯住,二人一路沉默。这与她牵着杜凌风的情形截然不同:牵着杜凌风时,是洛水瑶拽着他往前走,而现在却是叶云舟拉着她,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替她挡住涌来的人群,一副保护她的姿态。 第362章 毕竟二人之间曾有过那样尴尬的过往,又赶上今日这样的场合,洛水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暧昧。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她没话找话地说道:“我原以为隐龙卫平日里多是为陛下办些机要之事,却没想到,这城中的安危你们也负责,当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叶云舟听到她说话,垂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 隐龙卫平日里事务繁忙,这等在城中巡逻之事,自然用不上隐龙卫。但他没有撒谎的习惯,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最终只简单回了这么一句。 今日城中的巡卫队心里也满是疑惑,如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平日里只听闻隐龙卫的传闻却难见其踪影,今日这些人怎么就跑来抢他们的活儿了?虽疑惑,但他们也不敢表露不满,只能默默地挺直腰板,巡逻得更加认真仔细,生怕被这些隐龙卫抓住把柄,从而显的他们比不过隐龙卫。 ……… 护城河边,此时天色微暗,河床上倒垂的杨柳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洛水瑶跟在叶云舟身旁,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叶云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洛水瑶若不主动找话题,他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放慢脚步,与她一同前行,看起来倒真像是在认真巡视一般。 而洛水瑶见叶云舟不说话,几次主动找话题都觉得气氛尴尬,便也不再吭声,只是垂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缓缓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她停下了脚步。 叶云舟察觉到她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洛水瑶也不言语,只是弯腰揉了揉发酸的双腿。 叶云舟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走累了。虽说心里想着她体质太差,日后得找机会让她好好锻炼一番,但他又不傻,自然不会在此时煞风景,“这里有块石板,不如坐下歇息片刻。” 洛水瑶点了点头,她就是瞧见了这块大石头才不想再走的,自然不会拒绝叶云舟的提议。 这块石头临近河边,周围被好几棵大树环绕遮挡。此时,天色昏暗,路过的行人若不仔细瞧,压根发现不了石头边还有两个人。 洛水瑶静静地坐在石块上,河风徐徐,吹动着她鬓边的发丝,愈发衬出她身形的清瘦。她目光远眺,看向河对岸,那里灯光影绰,依稀能看出几分热闹,俨然一幅繁荣的夜景,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叶云舟并未坐下,身形挺拔地伫立在她身侧的大树下。先是顺着洛水瑶的目光,远眺向对岸热闹的夜景,随后,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她身上,望着她惬意的神色,便渐渐出了神。 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洛水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许是初次见面时,她的胆大心细,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又或许是再次相逢,她调皮的模样,悄然拨动了他的心弦。还是命运使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要一次次相遇,走进彼此的世界,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他的感情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藤蔓,越来越浓烈。这份感情早已在他心底扎根,不管遭遇多少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挡他靠近她。 二人都沉浸在彼此眼中的美景里,全然没发觉,原本河边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仿佛已全部消失。寂静的夜空下,这里好似只剩他们二人一般。 洛水瑶原本还在欣赏这难得静谧又美好的场景,听着四周的蝉鸣蛙叫。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就在她脑袋昏沉,险些合上眼眸时,突然听到身后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姑娘训斥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说了,你别跟着我,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这声音瞬间将险些陷入沉睡的洛水瑶惊醒,她猛地睁大眼睛,转头朝小路上望去,竟发现来的是两熟人。 她却没有发现,叶云舟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在她险些合眼的前一瞬,叶云舟的手伸到了她耳侧,像是下一秒就要抚上洛水瑶的脸。此时,洛水瑶猛地转身,叶云舟的手微微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缓缓收回。 “表妹,如今京中鱼龙混杂,你生得这般好看,表哥若不跟着保护你,回去如何向姑母交代?”男子开口时,一副委屈模样。可细听之下,这番话更像是拿长辈给这姑娘施加压力 。 果然,那姑娘愈发愤怒,嚷道:“别再拿母亲压我!就因为你总这样,我才更讨厌你!” 表面上看,姑娘占据上风,但实际上,男子三言两语,便一点点瓦解了她的防线。二人一时争论不休,洛水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偷听他人隐私的冒失鬼,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打断他们,先行离开。 叶云舟好似察觉到她的想法,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她肩上,示意她稍等一会 。不知是他神色太过镇静,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洛水瑶见此不自觉收起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早在二人靠近时,叶云舟就听到了动静,不过他没太在意。河边又不是什么禁地,别人能来,他俩自然也能来。虽说听到他人私密对话,有点尴尬,但大家互不相识,想来也没什么影响。等两人离开后,他和洛水瑶再走,也未尝不可。 那边,二人还在争论。姑娘转身想走,却被男子拦下:“表妹,这里风景不错,不妨在这儿歇歇再走。” 姑娘白了他一眼,不愿搭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远处天空传来阵阵爆竹声。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洛水瑶也不自觉地望过去。只见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孔明灯缓缓飘向天空,刹那间,附近一大片人都被吸引,洛水瑶也不例外 。 尽管当下的烟花,在形态和色彩丰富度上,远不及前世见过的那些,可对于这个古武世界而言,烟花极其稀罕。要筹备这样一场烟火,财力物力缺一不可。穿越到古代这么久,洛水瑶早就明白这些常识,清楚这样的美景实属难得 。 第363章 张功李戴 第363章 一束接一束的烟火腾空而起,孔明灯也越飘越高。约莫过了半刻钟,这场烟火盛会才终于落下帷幕。洛水瑶不知何时站起身,与叶云舟并肩而立,沉浸在美景中的她,险些忘了一旁还有另外两人 。 男子不像女子,容易被这些美景打动。 起初,男子也盯着烟火,目光中透着贪婪,暗自估算着置办这些得花多少银子。可看了一会儿,想到这和自己并无关系,便觉得索然无味,收回目光看向姑娘。见姑娘一脸痴迷、兴奋,还踮着脚尖恋恋不舍地张望,男子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等烟火声渐渐停歇,男子望着兴奋不已的姑娘,手中折扇轻轻摇晃,缓缓开口:“表妹,你可喜欢此番烟火?” 那女子因着方才被烟火打断了争论,心情也舒缓了许多,难得地对他露出了几分好脸色。听到男子这模棱两可的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场烟火是你准备的?” 那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折扇轻轻晃动着。他既没有否认,也未开口解释,只是说道:“表妹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表哥我花费的一番心思。” 那姑娘更加意外,上下打量着那男子,眼中满是惊讶之色,说道:“且不说筹备这场烟火得花多少银子,单是这烟火的来路,一般人想打通都极为困难。你不过是区区商人之子,究竟是如何搞到这些烟火的?” 当姑娘提到“商人之子”时,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好在夜色浓重,那姑娘并未察觉。倒是洛水瑶,因着所站的角度,借着朦胧的月色,捕捉到了他一瞬间阴冷的眸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几次接触下来,洛水瑶觉得这男子绝非善类。换作是她,只怕早就对这人避之不及,也难怪那姑娘不喜欢他。如今看来,这男子行事似乎别有用心。可自己与那姑娘素不相识,哪能轻易出言提醒,就怕说了,那姑娘也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那男子眼中的阴鸷一闪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转瞬便扬起了笑容,故作风雅地说道:“不管怎么弄来的,都是表哥的一番心意。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表哥我也给你摘下来。” 那姑娘看着他神色真挚,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他是母亲的侄子,自从月前他来到府中,便声称对自己一见钟情。母亲似乎也有撮合他们的意思,尽管母亲并非她的生身母亲,可母亲向来待她比待她亲生女儿还要好。因此她虽然不喜欢这个表哥,可终究还是得看在母亲的面上,给他几分薄面。 因着这些缘由,她原本就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子,也不得不忍耐,只是人人或许都有反叛心理,越是如此,对他厌恶之感愈发深。想到这,姑娘叹了口气,暗自思忖或许真是自己对他成见太深,这人说不定确实对自己一片真心呢。这么想着,她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愧疚,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那便多谢表哥了。” 那男子反应十分敏捷,见她态度转变,明白这是打开了她的心扉,心中暗自窃喜,嘴上却说道:“这河边风大,有些凉,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可别着了风寒。” ……… 在远处的一个土坡下,叶一指挥着负责放烟花的几个隐龙卫,让他们将现场收拾干净后,才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他仰头看向天空,此时还隐隐飘着几颗启明灯,心中暗自感慨,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姑娘家喜欢的可不就是这些浪漫的玩意儿嘛。要是洛表小姐看到自家督司为了讨她欢心如此上心,肯定会有所触动。虽说督司平日里不擅长说甜言蜜语,但好在还有自己。自己只需在一旁稍微提点几句,就不信洛表小姐不会对督司情根深种。 正自鸣得意的叶一不知道,他这般耗费钱财精力,四处打通关系,掏空这些年家底才搞到的这些稀罕物,到头来竟是白白便宜了别人,替他人做了嫁衣。 ……… 看到姑娘不再像之前那样脾气火爆得如同火药桶,而是有些扭扭捏捏地跟在那男子身后离开,洛水瑶不由抿唇一笑。女孩子啊,不管是千年前,亦或是千年以后,对于浪漫这类事情,总是没有抵抗力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洛水瑶心中暗暗感慨,只希望那男子是真的对这女子好,不要辜负了她才好。 她眼含祝愿的神情,被叶云舟全都看在眼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两个越靠越近,渐渐远去的身影,便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般场景吗?”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叶云舟也感到意外。他着实没想到,那女子起初对那男子如此厌恶,如今竟这般轻易就被打动了。见洛水瑶眼中流露的之色,叶云舟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是不是也这么容易得到满足?倘若真是如此…… 洛水瑶点点头,开口道:“是啊,如此美妙的景色,再加上这凌空绽放的烟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得了。” 说罢,她又感慨起来,“那男子看着虽然不怎么讨喜,倒也算是个有心人。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也晓得这么多烟火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弄到手的。他能花费这么多心思,想来至少在这一刻,他对那姑娘是真心喜欢的。 ” 洛水瑶不单单是在感叹眼前这绝美的景色,更多的还是在感慨少男少女之间那容易冲动,热烈真挚的感情。 叶云舟垂眸凝视着她,喉结微微动了动,轻声说道:“若你喜欢,我便命人燃放一次烟火,多放些。” 这烟花之所以对旁人而言着实难得,是因为其制作原料稀罕。也正因如此,每年产出制作的烟花大多都进了宫中以及王亲贵族的府邸。不过,这对于他而言,想要获取却并非什么难事。 却不料洛水瑶听了他的话后,却摇了摇头拒绝道:“这东西制作起来不容易,还劳民伤财。看别人燃放觉得很浪漫,可要是让我自己放的话,我心里会觉得不忍,就不麻烦了。” 第634章 她这句“劳民伤财”,将叶云舟到嘴边的“不麻烦”堵了回去。 的确,烟花制作工序繁杂、成本高昂,不管谁来燃放,都称得上劳民伤财。既然洛水瑶这般说,叶云舟自然不会反驳。 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洛水瑶收回思绪,仰头对着叶云舟笑了笑,问:“你的任务何时能完成?” 洛水瑶这话说得突然,叶云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脑海中思索了几秒,才想起叶一之前编的那个瞎话,于是点了点头:“时辰已经到了,是该换其他人来接替了。” 顿了顿又问,“你这是要打算回去?”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洛水瑶早就盼着回去了,只是顾忌着不能打扰别人办公,这才一直等到了此刻。听到叶云舟说可以回去了,她忙不迭地点点头。 叶云舟向来不会反驳她说的话,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好,那我现在送你回去。”随后与她并肩前行。 ……… 另一边,叶一早早便候在那儿。他来回踱步,一边美滋滋的想:要是督司因此能得到洛表小姐青睐,日后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等督司顺利将洛表小姐娶回家,隐龙司上下必定对自己这个“月老”敬重万分。就这么想着,叶一嘴角都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 待叶一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时,立马收起笑容,抬手理了理发冠,又仔细抚平衣衫褶皱,手扶腰间佩剑,装出一副在附近巡查的模样。 当洛水瑶和叶云舟二人缓步走近时,叶一这才装作刚刚发现他们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副意外的神情,开口问道:“洛表小姐,督司,你们这是准备回去了吗?” 洛水瑶也没想到,这京都城不小,竟然会与叶一再相遇。不过她并未过多思索,只当是碰巧,轻轻点头,浅笑着回应:“是啊,叶侍卫。怎么,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吗? ” 叶一平日里就爱鬼话连篇,这会儿听洛水瑶这么问,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意思。他顺着之前瞎编的任务之说,歉意道:“我换班时间还未到,还需等三刻钟,就让我家督司先送您回去吧。” 叶一本想说现在就已换值了,但又怕洛水瑶忽然邀请他一同送其回去。思索一番,他故意把换值时间往后说长了些。毕竟,他还想给自家督司多留些和洛小姐相处的机会。 “那你先忙,我们先回去了。”洛水瑶心里确实想着,要是叶一换了班,就能和她们一道回去。毕竟自从上次自己对叶云舟那般后,两人相处时,她总觉得格外尴尬。可叶一有公事要忙,她也不好勉强,只能点点头,带着几分遗憾说道。 叶一见洛水瑶确实有让自己同去的意思,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机灵极了,还朝叶云舟投去一道求夸赞的目光。叶云舟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便移开视线,对他这番谎话连篇的行径,丝毫不想理会。 洛水瑶话音刚落,抬脚便准备离开。叶一没忘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当即装模作样,望着之前烟花升起的方向,感慨道:“洛小姐,方才那场烟火秀,你觉得怎么样?” 洛水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此时那处一片寂静,可烟火绽放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她点点头,还以为叶一没看真切,便回应道:“很漂亮,也特别浪漫。 ” 听到洛水瑶这番夸赞,叶一确定她是真的喜欢烟火秀。此刻,叶一心底正美滋滋夸自己办事漂亮,丝毫没察觉到,身旁自家督司正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听他提到烟火秀,叶云舟几乎瞬间断定,这事绝对和叶一有关,说不定就是他一手操办的。怪不得叶一安排他们来这边,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要是事情真如他安排想的这般,倒也还好。可叶一有想法,却行事疏忽,平白让旁人占了便宜。想到这儿,叶云舟又气又无奈——说到底,还是平日里对他太放纵了,才让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边叶一还沉浸在即将做成红娘的喜悦里,听到洛水瑶的夸赞声,努力做出一份正色的模样,然其眼中那股得意劲儿却怎么都藏不住。“虽说这些烟火筹备起来十分不易,但若洛表小姐能喜欢,也是我们的荣幸,要是您日后还想看,便跟督司讲,下次让他亲手为你准备,这般指定更加浪漫。” 他故意做出一副这东西极其难得的样子。事实上,对他而言,获取此物确实颇费周折,可对督司来说,不过小事一桩。他心里清楚,有功劳就得适时表功,自然不会把事情说得太轻松。这样一来,洛小姐便能领督司这份情。 可他压根没留意到,自己话音刚落,洛水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神色变得惊愕。她下意识转眸看向叶云舟,只见叶云舟正冷冷盯着叶一,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她又顺着叶云舟的视线又看向叶一。叶一却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刹那间,洛水瑶便明白了其中的内情。 她心里正纳闷,那些烟火数量着实不少。听那姑娘说,那男子是商人之子。在大周朝,商人能搞到这么多烟火,实在太不容易。原本他还以为,那男子为博美人欢心煞费苦心,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么回事。 看着叶一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又瞧了瞧叶云舟冷眸之下隐隐的羞恼,她一时间哭笑不得。 洛水瑶表现得不算隐晦,叶云舟自然清楚地感受到了。不知怎么回事,叶云舟忽然不敢直视她,心中暗自恼恨叶一办事不力,让自己颜面尽失。 叶一兴高采烈了好一会儿,见两人都不搭话,洛水瑶脸上也丝毫没有羞涩之意,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转头看向叶云舟,本想问问究竟怎么回事——难不成洛小姐不喜欢这烟火攻势?可不该啊,她之前明明表现得挺喜欢。但当叶一瞧见自家督司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这到底怎么了? 第635章 洛水瑶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她生怕此刻把事情捅破,让大家都更尴尬,便开口说道:“没事,你先去忙吧,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伸手拽过叶云舟,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叶一瞧着这一幕,心里愈发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瞧这二人明显比之前亲近了,可督司刚刚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恐怖的神色? 叶一正盯着两人背影发呆,肖易伟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头儿,大事不好!咱们好像办错事了。 ” 叶一思绪被打断,拧起眉头看向肖易伟。见他慌里慌张的模样,叶一又皱了皱眉,低声斥责道:“慌什么!有话慢慢说。在外头这么毛毛躁躁,要是被人瞧见,咱们隐龙卫的威严何在?” 肖易伟此刻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什么威严不威严。他满脸焦急,语速极快:“头儿,我之前在南面盯梢,竟瞧见有两人从放烟花的地方出来,出来的方向正是督司和洛小姐那边!我还听见其中那男的吹牛,说烟花是他放的。我这心里一慌,害怕会误了大事,赶紧来向你汇报。” 见叶一越听面色越难看,他小心地问。“咱们是不是哪里出岔子了?” 叶一没空管他,转头看向叶云舟二人离开的方向。此时,两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叶一狠狠闭了闭眼,心中直呼糟糕:“去,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本队长要亲自询问!” 半小时后,叶一终于理清了所有事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天。 一旁,隐龙卫们整齐站成一排,个个耷拉着脑袋,活像霜打的茄子。 肖易伟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身旁一个隐龙卫一眼,骂道:“你就不能等事情办完再去?!” 隐龙卫听了,脑袋垂得更低,嘴里嘟囔着:“可我实在憋不住了,谁能想到就撒泡尿这点工夫……” “行了行了!”老楚在一旁打断他的话,“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只是白白浪费了头儿的一番心思,还花了那么多银子。” 不提这话倒还好,一提这话,叶一只觉自己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胸口堵得慌,差点哭出来 。 一旁的肖易伟暗暗踢了踢老楚,还使了个眼色示意。老楚瞬间领会,默默闭上了嘴。几人又站成一排,重新低下了头。 ………… 这边等二人离开叶一的视线后,洛水瑶随即松开了叶云舟的衣袖。 叶云舟见此情景,原本好转的面色又冷了冷,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你生气了?” 他问得没头没脑,但洛水瑶依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自然不会,只是发生了些小误会罢了,只是可惜了 ……”她接下来的话并未说完,但语气中的惋惜之意十分明显。 叶云舟知晓,她是在说可惜了那些烟花。他唇角微弯,语气和缓道:“你看到了,也喜欢,如此,便不算可惜。” 洛水瑶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 两人默默朝前走着,洛水瑶忽地顿住脚步:等等,春杏她们回去了,马车都回去了。她现在该怎么回去?难道要走着回去? “怎么了?”叶云舟见她脚步忽然顿住,随即问道。 洛水瑶长叹一口气,语气略带无奈:“马车已经被春杏他们驾回去了,你要如何送我回去?” 叶云舟倒是没想到她在烦恼此事,微微一愣,随即道:“你先等着,我去寻个马车来。” 他日常独自出门时不喜欢乘坐马车,自然也没准备。但巧的是,叶一早已考虑到此事,今日来时便备了一个马车,就在不远处。他也知晓洛水瑶的马车已被驾走,需要回去,便下意识将她往马车所在的方向领,而洛水瑶丝毫不知,还以为他们是在瞎走。 洛水瑶一想也是,若她独自一人遇到这种情况,确实不知该从哪里寻到马车,但有叶云舟在,寻马车应该不难。随即,叶云舟让她在原地等待,随后便大步朝前走去。洛水瑶这才发现,叶云舟走路极快,之前与他同行时,自己却从未发觉过,许是平日里叶云舟就在迁就自己,倒是为难他了。 很快,洛水瑶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驾车之人竟然叶云舟本人,她心里有些意外。马车寻来了,竟没有车夫。不过她虽这般想着,却也快步迎了上去。 叶云舟也未曾想到,叶一只告知他在客栈留了一辆马车,却未留下车夫。不过思及叶一向来不靠谱的行事风格,想来是忘了安排车夫这事,他只好亲自驾着马车过来。 见洛水瑶在一旁等候,走近后,他便停下马车,说道:“快上来,我送你回去。”说着,他伸出手,想要拉洛水瑶上车。 洛水瑶犹豫了一瞬,还是乖乖地把手伸给了他,任由他将自己拉上去。倒不是她矫情,这车沿颇高,往日有春杏她们帮忙,且还有矮凳辅助,今日却没有。再说,她与叶云舟之间,实际上比拉手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好像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于是便伸出了手。 叶云舟神色极为自然地将她拉上马车,看着她进了车厢,这才驾着马车继续朝前走。 车厢里,洛水瑶看着里面布满粉红色丝绸,且铺满鲜花的车厢,一时静默不语。 半晌后,叶云舟察觉到她出了车厢,向自己靠近,便停下马车,疑惑地望向她。 洛水瑶笑笑,口中说道:“嗯,车厢内闷得慌,我与你一同驾车吧。” 她并不认为叶云舟会是将马车布置得那般奇怪的人,略一思索便知是叶一所为,看叶云舟的模样,应该对此并不知情。那满地的鲜花让人无处落脚,她觉得自己还是坐在车沿上更为舒坦些。 她这般说法,倒是让叶云舟觉得更为奇怪。不过此时街上还有行人,他也不好进车厢去看里面发生了何事。虽说心中怀疑叶一那蠢货怕不是又搞出了什么,却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是稍稍挪了挪身子,任由她坐在自己身侧。 第366章 路遇不平 第366章 在坐到叶云舟身旁,闻着身旁人身上的松香味,洛水瑶又觉得自己大意了,许是叶一本就打着如此算盘。可此时若再回车厢去,好似更显得奇怪。车厢内花香味混杂,她倒能忍受一时,可要是一直待在里面,自己的鼻子可就要遭罪了。这般想着,她便尽力让自己忽略掉身旁的人,转而打量起四周见街道来。 叶云舟驾车的速度并不快。因今日是百花节,朝廷撤销了宵禁令,街上行人众多。兴许是为了避开熙攘的人群,叶云舟选择走小道和巷子。随着夜色渐深,这段路上的行人也渐渐没了踪影。 叶云舟闻言并未转头看她,依旧神色专注地驾着马车,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叶一留下信,说她们要一起回右相府等你,不过在找到你时,便已经派人回去告诉他们了,我先送你回右相府看看。” 洛水瑶点点头,放下心后继续转眸看着前方,谁知就在此时,叶云舟猛地拉起缰绳,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他蹙眉看向了前方。 洛水瑶心中疑惑不解,却也并未出声询问,只是轻轻往他那边靠近了些。 察觉到她的靠近,叶云舟只以为她在害怕。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洛水瑶靠近他耳边,小声询问:“怎么了?” 叶云舟闻言没有回应她,而是仔细听了听动静才说道:“我听到旁边院子有人呼救。” 洛水瑶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可是有人遇到什么危险了?” 叶云舟摇了摇头:“不知。”随后又道:“我把马车拴在旁边树上,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洛水瑶没有拒绝。这夜黑风高的,若将她独自一人留在马车上,她会更害怕。况且,就算前面有危险,可叶云舟既然提出让她一同前去,想必定是有把握能护她周全的。 二人将马车停下后,叶云舟扶着她下了马车。随后,叶云舟再次抬起衣袖,待洛水瑶握住他的衣袖后,他才领着她往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门口走去。 到了院门口,叶云舟抬手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似是上了锁,纹丝不动。他拉着洛水瑶后退几步,看了看那比人还高的围墙,随即转眸看向洛水瑶,说:“你抱紧我,我带你进去。” 洛水瑶没有犹豫,毕竟救人要紧。随即,她便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进了院落。进了院子后,洛水瑶也听见了,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还有一个极为熟悉的男子的辱骂声。 “贱人,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比我高人一等?我倒要看看,今日过后,你还能不能得意得起来!”里面传来桌椅板凳倒地的声响。 洛水瑶听着这声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念头,眉眸一冷,几乎顾不得其他,便朝着那座屋子冲了过去。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就连在军中一向以敏捷身法闻名的叶云舟都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就见洛水瑶就冲了上去。 叶云舟见状,赶忙快步跟在洛水瑶身后,打算随时施以援手。那扇房门大概年久失修,被洛水瑶这么猛地一撞,“咔嚓”一声,门板断裂,激起一阵尘土。 等尘土散去,屋内的景象更是让她怒不可遏。只见之前见过两面的那位姑娘,此刻狼狈地被人压在地上。姑娘双手紧紧揪着胸前衣襟,却仍被对方扯下一大片。听到动静,姑娘转头望向门口,脸上指痕清晰,红肿得厉害。待看到洛水瑶时,眼中瞬间充满希望。 而压在姑娘身上的,是那个被称作表哥的男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男子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依旧保持着要扯下姑娘里衣的姿势 。 “救我!”那姑娘愣了一瞬,随即呼喊起来,可因面部红肿,声音含混不清。 男子也被这喊声拉回神来。因角度问题,他丝毫没留意站在洛水瑶身后,身着玄衣隐匿于与阴暗之中的叶云舟。 男子瞧见来人是洛水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紧接着被垂涎取代,随后便口无遮拦地调笑道:“这位美人怎的这般急切,难不成也想加入进来?” 男子调笑的话音刚落,刹那间,一粒石子从黑暗中疾射而出,精准砸向男子。“哎呦!”男子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洛水瑶知道是叶云舟出手了,赶忙上前,将姑娘从地上扶起。 男子捂着头,哀嚎了好一阵,缓缓松开手,只见满手血污。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这变故来得太过迅速,连洛水瑶都惊愕不已。 回过神后,洛水瑶狠狠踢了男子一脚,骂道:“就这孬货,也敢霸王硬上弓,简直不知死活! ” 随后,洛水瑶也懒得理会地上瘫如烂泥的男子,扶着姑娘到一旁,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又搀扶着让她坐下。姑娘仍惊魂未定,此刻如同找到了依靠,依偎在洛水瑶身旁,一声不吭 。 洛水瑶知晓她内心必定后怕不已,便没有追问缘由,而是半揽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抚。 过了半晌,姑娘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身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颤抖。她轻轻推开洛水瑶,眼中泪光闪烁,却又亮得惊人。“这位姐姐,能否劳烦您送我回去?顺带把这人也带回去,我要将他交给我爹,让我爹亲自处置他。” “这……”洛水瑶有些迟疑,转头看向叶云舟。她不知道姑娘家在哪里,要是送姑娘回去,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春杏们肯定在等着自己,尤其是杜凌风,要是迟迟不见自己回去,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叶云舟洞悉洛水瑶心中的顾虑,投去安抚的目光,开口说道:“方才我已经让叶一他们赶过来了,也派人传信,告知周大人这边的情况了。 第367章 周宝珠 第367章 洛水瑶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虽不知叶云舟何时传的信,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传信的,甚至连“周大人”是谁都不清楚,但凭叶云舟的行事作风,做事必定稳妥,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那姑娘听到“周大人”这三字时,转过头来。待看到叶云舟,她先是微微一怔,惊叹于眼前男子的气宇轩昂,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带着佩服的神情看向洛水瑶,随后才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您认识我爹?” 叶云舟先前因避嫌侧着身子,并未直面那姑娘。此时听到她发问,也只是草草扫过一眼,随后语气冷淡道:“大都护周大人,略有交集。” 姑娘眼眸又亮了起来。平日里与她爹有往来的人不少,其中大多她都见过,可眼前这人,她确定自己既没见过,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瞧着他一身的装扮,姑娘瞬间便推断出,此人必定与她父亲一样,同在朝为官。她心里惊叹这男子如此年轻有为,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一时竟忘记了收敛目光。可察觉到这男子并无与她交谈的意思,她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目光,随即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洛水瑶身上。 “这位姐姐,我叫周宝珠,我爹唤我乳名阿珠,你若不嫌弃也可如此唤我,今日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出手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宝珠永远都忘不了,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当内心无数次祈求神灵显灵时,就是这样一位如神仙般的女子,拯救了自己。那一刻,周宝珠恍惚看到洛水瑶身侧浮现佛光,就像神仙下凡,将自己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 洛水瑶听到周宝珠自报家门,瞬间呆愣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对方。 “周宝珠?” 这不就是原文大结局里提到的周朝首位女祭酒吗?数年之后,军营中横空出世一位用兵如神的女军师。凭借卓越谋略,她在边境大小战役中屡战屡胜 。新帝对她破例敬重,虽未封她正式官职,却赐予祭酒身份,等同官居五品。她也成为周朝唯一一位女性官员。 后来这位周祭酒随军班师回朝,拿出所有赏赐与积蓄当众献于陆昭昭,众人这才得知,这位世子夫人当年机缘巧合救过这位周祭酒。但女主不是挟恩求报之人,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倒是让陆昭昭在众贵女贵妇之中出了不小的风头。 只是在后来的剧情中,这位大周唯一的女官员再没被提及过。 难道今日陆昭昭没碰上,反倒是自己机缘巧合碰到了这桩事,还救了她? 洛水瑶正这般想着,周宝珠见她迟迟不语,便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洛水瑶这才回过神,收敛心绪,朝她微微抿唇一笑,这姑娘娇蛮可爱,心性开朗,一看就是大家小姐,怎么可能是那所谓的军师呢?毕竟,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或许……她并非是那个周宝珠。 洛水瑶把这一想法抛诸脑后,迎着周宝珠担心的目光,开口安抚:“无事,只是刚才想起一些事罢了。” 随即,她抬手替周宝珠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尖碰到她红肿的脸颊,小声问道:“很疼吧?你再忍忍。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不碍事,等回去上些药,多注意点,很快就会好。” 周宝珠闻言,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许是脸颊发肿,还木木的,她没感觉到疼。但又不忍辜负洛水瑶的好意,便委屈巴巴地眨眨眼:“多谢姐姐关心。” 随即,她眉头一拧,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狠狠踹了一脚。没想到这一脚力道太大,男子悠悠转醒。 周宝珠见状,心中怒火仍未平息,又不解气地狠狠补上两脚,这才罢休。男子缓缓睁开眼,脑子还迷迷糊糊,瞧见周宝珠的瞬间,下意识喊了声“表妹”。 周宝珠瞬间柳眉倒竖,一股怒火“噌”地蹿上脑门,抬脚又重重踢了过去 。“表妹?谁是你表妹!本姑娘可是堂堂大都护府的小姐,你这等下贱之人,也配叫我表妹?” 那男子见状,脑子瞬间清醒连忙往后瑟缩,蜷紧身体,口中连连求饶:“表妹…不,大小姐,是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气。” 周宝珠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时,恰好对上洛水瑶错愕的眼神。刹那间,她本就红肿的脸愈发滚烫,红到了耳根——都怪这讨厌鬼,自己一时气昏了头,竟忘了要在姐姐面前维持形象。方才还满脸怒容、彪悍打人的姑娘,此刻结结巴巴解释道:“姐姐,我方才实在气不过……平时我真不是这样的。” 洛水瑶倒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微微有些错愕——方才还像小绵羊般温顺的姑娘,转瞬就变得这般凶狠。不过,瞧着姑娘又恢复羞涩的模样,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笑着宽慰:“无碍。这种人跟畜生没两样,挨打也是他咎由自取。” 她话音刚落,就又对上某人湿漉漉且满含钦佩的眼神。 洛水瑶怔了怔,一时不明白对方为何露出这副表情,只觉得她愈发可爱。 倒是一旁的叶云舟,眉头瞬间蹙起。这姑娘眼眸深处隐含的情绪,让他浑身不自在。叶云舟当即出声打断:“好了,出去吧,外头有人来了。” 听到有人来了,那姑娘顾不上多想,立刻上前拉住洛水瑶的手,和她一同往门外走去。 路过叶云舟身旁时,叶云舟瞥见两人交握的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可眼下时机不合适,自己也没立场阻织什么。他默默收回目光,在心里盘算着,往后得想法子,让这姑娘少跟洛水瑶接触。 几人刚走到院子中间,大门便被粗暴地一脚踹开。洛水瑶与周宝珠心有灵犀般,迅速牵着手闪到一旁,这才没被扬起的尘土扑个正着。率先冲进来的,是个身形高大却气质文雅的男子,身着一袭常服,眼神透着阴郁。 等烟尘散去,男子一眼就瞧见了周宝珠,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拉住周宝珠上下打量。看清她脸上的伤痕时,男子满脸心疼,声音里带着哭腔问道:“爹的宝珠,你疼不疼啊?” 他一门心思都在周宝珠身上,全然无视了洛水瑶,还在靠近时把她撞了一下,洛水瑶被撞到一边。若不是叶云舟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她,恐怕她就要摔倒在地了。 第368章 无微不至 第368章 与她爹的泪眼汪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宝珠神色中的淡定自若,她敷衍地拍了拍父亲高大的肩膀,轻声安慰:“没事的,不过是点小伤罢了。爹,你好歹也是大都护,在别人面前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 男子听了女儿一如既往中气十足的话,明白她状态不错,便吸了吸鼻子,收起眼中的泪意,挺直了身子,不在意道:“怕什么,他们不敢往外说的。” 他身后跟着的众人显然早已对这类场景习以为常,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男子的担忧稍稍散去,脸色旋即一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爹收到消息说你遭遇了危险,可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人敢对你下手?” 随即,他像是才注意到叶云舟和洛水瑶二人,目光冰冷且凶狠地投向他们。当目光落在叶云舟身上时,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顷刻间,脸上的凶狠之色褪去,不过神色仍保持着得体,说道:“原来是叶督司,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叶督司,下官在这里先替小女赔罪了。” 他用谦称自贬,看似谦逊有礼貌,实则目光紧盯,像躲在暗处的狼,犹如蛰伏于暗处的孤狼,眼神中透着警惕与浓浓的护犊之意。 “爹。” 周宝珠对自家老爹的脾性了如指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爹找错了“仇家”,赶忙拉扯着解释:“不是这样,是这位大人和姐姐一起救了我。” “哦?”周都护神色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看向叶云舟与洛水瑶,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紧接着又问自家闺女道,“那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动我的宝贝女儿?” 周宝珠没回应父亲,只是挥了挥手。顷刻间,身后有两人快步上前,走进屋子。很快,两人就拖着企图爬窗悄悄逃走的庄生走了出来。周都护眯起眼睛,看清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后,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女儿,目光里满是询问。 周宝珠直接无视了此刻被堵着嘴,只能靠眼神拼命求饶的庄生,也不在意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三言两语,避重就轻地把情况讲清楚了。 周都护听后,怒火更盛,冲上前狠狠一脚,直接将庄生踢得飞了出去。要不是周宝珠眼疾手快,察觉到父亲动作不对劲,及时扯住他的衣袖,庄生恐怕当场就被踢死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连嘴里堵着的布条都吐了出来,嘴唇不住颤抖,看上去好似只剩下一口气。 可惜,庄生这副凄惨模样,并未勾起院子里任何人的怜悯。周都护仍觉得不解气,可被女儿拉住后,逐渐恢复理智,也明白眼下不是惩治这畜牲的时候。他随即转头看向叶云舟,抱拳行了个军礼,话语里满是感激:“多谢叶督司与姑娘大恩!” 叶云舟听后,神色淡然,摆了摆手:“既然是你周家私事,我们也不便多留。周都护自行处理吧,我们这就告辞。” 周都护闻言,并未多阻拦。他心里清楚,自己和叶云舟分属不同阵营,叶云舟避嫌的举动,合情合理。要是被有心人瞧见他们二人碰面,对二人都没好处。想到这儿,周都护拱手,再次行礼送别。 周宝珠目光中满是不舍,一直望着离去的方向。见父亲这般做法,她也隐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没有阻拦。原本,周宝珠还想着开口问清楚洛水瑶的下落,可话到嘴边嘴边,却见那位大人拉着洛水瑶快步离去,周宝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寻到。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周宝珠满心不悦,转头看向父亲,试探着打听:“这位叶督司,可是隐龙卫首领?” 周都护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对这个人这么好奇,还以为是对方容貌出众,引得女儿倾心。想到这儿,周都护连忙阻拦:“你可别对他动心思。像他这样的人物,咱们根本掌控不了。爹还指望你招个好女婿入赘,早日让爹抱孙子呢,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周宝珠翻了个白眼,“切!谁能看得上他呀?冷得跟石头一样,我才不喜欢呢。” 要喜欢,也该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家。可最后这句,她没敢在自家老父亲面前说出来。瞧着老父亲又开始喋喋不休,周宝珠只得默默在心里嘀咕。 周都护没法听到自家女儿心声,见女儿神色间确实满是嫌弃,这才放下心来。紧接着,他又冷下脸:“这庄生长得人模人样,还顶着秀才之名,我本以为他有几分才能,况且他家世低微,倒的确适合入赘咱们都护府。原想着让他和你相处一段时间,要是你不反感,就把亲事定下来。哪知道我这次看走了眼,这庄山竟是这般人面兽心的畜生。” 说到这儿,周都护心有余悸,声音微微发颤,“幸好今天你碰上有人搭救,不然,你爹我非得后悔一辈子不可 。” 见自家老爹一副后怕模样,周宝珠伸手拍了拍,出声安抚,嘴上却毫不客气:“我早就说过不喜欢这人,你偏要撮合。你这眼光,可真是差劲儿。不过,他是母亲的侄子,要是咱们处置了他,母亲会不会生气? ” 周都护在女儿面前,一贯表现得毫无心机。可他能从一介白身,一步步爬到如今二品都护的高位,绝非等闲之辈。回想起今日,府中那人极力阻拦他出门,还一个劲地劝自己早点歇息。原先,周都护只当是妻妾间争宠,如今细想,这事恐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周都护脸色一沉,语气冰冷:“我将她扶正,本是想多个人照顾你,也是看在她平日里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如今看来,是我小瞧她了。要是这事和她无关,那便罢了。要是让我查出什么,我绝对不会饶过她。” 周宝珠叹了一口气,到了嘴边的求情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并非懵懂无知之人,庄生是母亲娘家的亲侄儿,听他当时那有恃无恐的语气,恐怕早已谋划周全。而府中对自己如此了解,又能为庄生遮掩的,想来只有那个人——那个多年来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人。 第369章 虽说心中早有预感,可想到这儿,周宝珠心里还是一阵刺痛。她心里一直给生母留着最重要的位置,但对庄氏同样感情深厚。却没想到,庄氏竟伙同庄生算计自己。如此一来,往昔那些疼爱,究竟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她这细微的情感波动,旁人或许难以察觉,可周都护对女儿向来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自然敏锐捕捉到女儿眼中的伤感。周都护心里微微一叹,嘴上却安慰道:“毕竟她为爹生下了你二妹。要是真如我们所料,爹也会留她一条性命,送她去城外的庙里清修。只是这样一来,你和二妹之间,怕是关系会愈发紧张,往后恐怕难以相处了 。” 周宝珠的二妹周宝琴,和她向来势同水火,根源就在于父亲的偏心。作为父亲偏爱的受益者,周宝珠虽对周宝琴那些幼稚又任性的举动厌烦不已,可看在庄氏平日的关怀上,一直对妹妹多有忍让。 要是因为这次事件,把庄氏送去城外清修,不用想也知道,周宝琴肯定会恨透自己。即便明白这点,周宝珠也不是毫无底线的圣母,实在无法原谅一个处心积虑想毁掉自己一生的人。她虽然没跟父亲明说,但心里清楚,庄生当时的言行毫不掩饰,打的可不只是毁她清白的主意,一想到庄生极有可能想要自己性命,周宝珠心寒不已。可她生怕周都护瞧出异样,只能垂眸不语,佯装出一副伤心模样。 周都护见女儿这般,心疼极了。这可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他捧在手心呵护,不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庄氏怎么敢伙同他人,算计宝珠,甚至危及她性命!念及此,周都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暗暗握紧拳头,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女儿一个交代 。 周宝珠没失落太久,很快就强行压下心头思绪。她装作对周都护周身散发的狠戾气息毫无察觉,开口说道:“爹,今日在坊市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乱作一团。要不是执勤护卫的人来得及时,恐怕要出大事。我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可如今细想,那场混乱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把我和红云,白雾冲散。爹,您别忘了查一查,坊市之乱,是不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至于在河边观看烟花的事,周宝珠没提。原本,她觉得是庄氏凭借人脉,加上庄家商人人脉的帮助,才弄到那些烟花。但如今想来,庄生他们都妄图取自己性命了,怎么会在烟花上浪费心思。这大概率只是机缘巧合碰到,庄生不过是借机拿它来给自己邀功罢了 。 不得不说,周宝珠思维极为敏锐,这边稍作思索,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周都护听后,点点头,说道:“好了,快回去吧。爹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回去让大夫好好看看你脸上的伤。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因此毁了容,我百年之后,怎么向你娘交代!” 周宝珠对父亲每次说教时都提起母亲的行为,从儿时起就听惯了,早就习以为常。此刻,她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思争论,便点点头。随后,父女二人在府卫的簇拥下,返回都护府。 至于庄生,被人毫不客气地扔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着往回赶。府卫们心里有数,虽说要让庄生吃些苦头,但也会留他一条性命,周宝珠对此很放心。 ……… 洛水瑶对周府那父女二人之间的对话毫不知情。她与叶云舟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她便执意坐在叶云舟旁边。叶云舟对此很是乐见其成,也没多问缘由,赶着车就朝右相府驶去。 远远地,洛水瑶就看到右相府门口的灯笼,灯笼下隐约站着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她示意叶云舟再快些,叶云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却依言加快了速度。直到马车停在右相府门口,叶云舟才拉紧缰绳。 洛水瑶刚一跳下车,相府门口的几个人影便围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原来正是春桃和春杏。 洛水瑶轻轻拍了拍春桃和春杏,以示安抚,接着疑惑地看了一眼紧随自己下车的叶云舟。此时天色已晚,右相府门口的灯笼亮着,光线却依旧昏暗。不过,以叶云舟的目力,还是能清楚看到洛水瑶眼中的疑惑。他略一思索,便明白洛水瑶在想什么,于是开口解释:“我确实派人来告知过,已经找到你,让他们放心。” 春桃听闻,赶忙替叶云舟解释:“是的,小姐。大公子确实派人来告知,已经找到你,还说很快就会送你回来。可公子一直不肯进府,非要亲眼看到你才放心,所以我们就陪着公子,一直在这儿等着了。” 洛水瑶目光从春桃等人身上掠过,往后一瞧,便见杜凌风一声不吭地站在右相府门口,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右相夫妇同样陪在他身旁,此刻与洛水瑶目光对视,右相夫人抿唇一笑,眼中里没有丝毫怪罪之意。 洛水瑶赶忙走上前,口中歉意道:“爹,娘,哥哥,是我不好,这么晚了还让你们担心。” 洛水瑶向前走,右相夫人见状迎了上来。听到她的话,右相夫人伸出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嗔怪道:“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跟爹娘还客气上了?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这点事儿根本不值一提,快别放在心上。” “是呀,我们本就闲着,出来透透气。”右相闻言,也跟着附和,目光却警惕的扫向叶云舟,生怕这位对自己女儿行不轨之心。 叶云舟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望向洛水瑶眼神都未停顿分毫。 洛水瑶闻言心中暖意涌动,愈发强烈。此前,她一直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回到自己原本的时代。可如今,她莫名觉得,就算真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也未必舍得离开这里。 母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几句,洛水瑶略过路上遭遇的种种,只说叶云舟办完事,便送自己回来了。右相夫人没怎么多想,对这些话没有起疑。 反倒是右相听后,眯起双眼,目光如炬,带着审视看向叶云舟。这番话只能哄骗如夫人,瑶瑶这般心思单纯之人,可骗不过他,这位叶督司狼子野心可谓是显而易见。 叶云舟却依旧神色自若,没有一丝心虚。完全没有谎言被戳破的尴尬。 右相见状,虽然原本就没指望他会有什么反应,但心里仍忍不住感慨:现在这年轻人,当真是后生可畏。随后,右相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默默补充:要提醒瑶瑶离这位远一些才行。 第370章 洛水瑶跟右相夫人简略交代后,目光投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凝视着这边的杜凌风,愧疚道:“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杜凌风没有回应,目光仍直直地盯着洛水瑶,嘴唇微微开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右相夫人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你哥哥就是太担心你了。他这人嘴笨,不知道该讲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今天你就住在相府?娘派人去你宅子里知会一声,你踏踏实实在这儿住下,明天再回去,可好?” 洛水瑶心中愈发愧疚,生怕杜凌风因为今天的事留下心理阴影,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那瑶瑶今日就住在右相府了,劳烦娘安排一下。” 听到她愿意留下,右相夫人眼角的笑意更浓了:“好好,娘这就去安排!凌儿,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带你妹妹进去?” 见母亲如此高兴,洛水瑶唇角也忍不住上扬,她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拽杜凌风的衣袖,可杜凌风轻轻一扬袖子避开了她。洛水瑶顿时有些发愣,这段时间以来,这还是杜凌风第一次躲开她的触碰,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可就在下一刻,杜凌风隔着衣服,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水瑶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一时没说话,这时杜凌风开口了,声音一如往常的生涩:“妹妹,小,哥哥牵着!” 在场的几人都挺了解杜凌风的。洛水瑶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是他觉得之前自己被人群冲散,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没牵好他,现在他反过来要牵着自己了。 望着杜凌风那纯净漆黑的眼眸,洛水瑶这个心理年龄比他大许多的人,不自觉就把杜凌风当成了弟弟,眼神也变得愈发柔和,接着便笑了起来:“那哥哥可得牵好了,以后可不能把我弄丢咯。” “嗯。”杜凌风乖乖地点点头,没太听明白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 他没听懂,可在场的其他人都听明白了。见状,大家一个个忍不住笑出了声。杜凌风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没弄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也懒得去想,拉着洛水瑶就往府里走,嘴里还说着:“妹妹,天色晚了,该睡觉了。” “好,我们这就去睡觉了。”洛水瑶被他拉着走,也顺着他,任由他牵着,口中应和着。 二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门口,右相夫人眼神柔和地望着这一双儿女,右相更是难掩笑意,不住地抚着胡须,眼中满是满意之色。他之前就发觉自家儿子近来话多了些,人也更有生气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可紧接着,他察觉到身旁传来冰冷的气息,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竟看到叶云舟黑沉着脸,盯着门口的方向,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右相略作思忖,便明白了他为何会这样。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他原以为这小子向来是张没有表情的“木头脸”,没想到也会露出其他神色,而且还是因为自家那个傻儿子才露出这样的表情。难得儿子能让叶云舟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右相只觉得心中莫名畅快。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取笑的神色。 叶云舟自然察觉到了右相的目光,冷冷地回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满是无奈。毕竟如今自己一心想娶洛水瑶,眼前这人日后便是自己的岳父,即便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无奈接受,任由他这般取笑。 果然,右相见叶云舟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愈发畅快了。这小子跟他爹一个样,平日里总是冷心冷脸的,自己以前都没少在他们父子那儿碰钉子。可如今好了,自己收了个好女儿,瑶瑶这孩子真是太让人满意了。 越想,右相越觉得当初认下洛水瑶这个女儿的决定无比正确。一想到日后有一天,叶云舟父子还得求他,右相就更得意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右相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连右相夫人都看出了些许不寻常。她狐疑地看了看自家夫君,又瞧了瞧叶云舟,凭着对右相多年的了解,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随即觉得好笑,在右相胳膊上拧了一把。 右相吃痛,赶忙收起脸上的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抽动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正强忍着疼痛。 右相夫人转而朝叶云舟点了点头,说道:“叶公子,今日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也在府里住一晚?” 她这话不过是客气而已,叶云舟又怎会听不出来。况且这些日子他每夜都有不少事务要处理,自然是不会留下的。再者,他要是留在这里,万一又看到杜凌风跟洛水瑶亲近的场景,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此时,他心里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想着给洛水瑶找右相这门靠山,自己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倒好,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叶云舟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伯母,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这便回去了。” 随即,他又转头向右相请辞。 夫人在一旁,右相也不敢再取笑叶云舟,只能点点头。 夫妇二人目送着叶云舟离开,看着他驾着马车远去。右相夫人横了右相一眼,嗔怪道:“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也不觉得害臊。” 右相摸了摸鼻子,无视在一旁偷笑的春桃,春杏,管家等人,跟在自家夫人身后走进了府内。 ………… 叶一等人垂头丧气地在隐龙司内的房檐下坐成一排,看到叶云舟驾着马车驶进来,忙收起低落情绪,笑着迎上去。 他们眼神闪躲,嘴上说着“恭迎督司回来 ”,一个个却不自觉地朝车内张望。 叶云舟下了马车,本就不想理会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然而,瞥见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的模样,略一思索,他便停下了脚步,眼眸微眯,目光如鹰般扫向众人。 众人被他这锐利的目光一瞧,都讪讪地笑了笑,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靠近。 叶云舟拧起眉,下意识地看向马车。想起洛水瑶一路上死活都不愿在马车内坐着,再瞧瞧眼前这些人这般怪异的模样,心中顿生疑惑。他狐疑地上前,一把掀开车帘,而下一瞬,车内的场景让他呆立当场。 第371章 原文周宝珠 第371章 叶云舟这才看清,马车周围被粉红色纱幔层层包围,原本车内的矮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周密密麻麻插满的鲜花。车厢地面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整个空间虽五彩缤纷,却俗不可耐。怪不得这一路,他总闻到一股刺鼻味道。原本以为是因为百花节,街上鲜花繁多,自己嗅觉又过于灵敏,才会如此。没想到,自己竟拉着这一车艳俗之物跑了一路。这布置,活脱脱就是烟花之地的场景,也难怪洛水瑶死活都不愿进车厢。 他转眸看向那些一个个伸着脑袋,正往这边瞧的众人,目光略过他们,落在叶一身上“呵”地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 叶一知晓他这话是在问自己,看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试探着开口问道:“这……,洛小姐是不喜欢吗?” “你说呢?”叶云舟冷冷开口。 叶一见此情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暗中做好了夺门而出的准备,嘴里却仍强撑着解释:“我见春华楼的姑娘都挺喜欢这种布置的,便想着女孩家大抵都喜欢这花哨的玩意儿,所以才…。” 下一瞬,地上一粒石子陡然激射向叶一。 叶一即便反应迅速,却仍未能躲开,石子重重砸在他的半边屁股上。他惨叫一声,单脚跳着便往门外逃窜,嘴里大声呼喊着:“督司,公子,我错了!我错了,您千万别生气啊!” 其他人缩着脑袋,目睹着这一幕,一个个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却都不敢开口为叶一求情。肖易伟更是用手蒙住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只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那手掌大大张开着指缝,分明在偷偷取笑叶一。 叶一接连挨了好几粒石子,虽说叶云舟有意控制力度,没伤到他的筋骨,不会造成多大实质性伤害,可这石子打在身上着实疼得厉害。 在院子里蹦跳着逃窜了好一会儿的叶一,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佯装嚎啕大哭起来:“公子,我自小就陪在您身边,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就算洛小姐不喜欢我这布置,我也罪不至死呀!” 叶一本打算凭借着自小相伴的情分让叶云舟心软,却没料到叶云舟听了这话反而更加生气。“哦?你觉得自己仅仅是布置错了吗?那场烟火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叶一立刻停止了嚎叫。他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事儿,顿时起身,连忙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老楚等人的身后,只敢露出半颗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也是个意外,我……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巧啊。” 叶云舟见他这副没出息的窝囊样儿,顿时没了耐心,也懒得再搭理他。这小子向来做事不靠谱,自己本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期望,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对他心存期望。瞧着叶一这副蠢笨的模样,叶云舟只觉得脸上无光,心里一阵窝火。 “行了,大晚上的不休息,都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要是没什么事儿,就都去多盯着各自的任务目标,别在这儿聚众闲聊,浪费时间!” 叶云舟黑着脸,语气冰冷地说道。 见叶云舟这是打算不再追究这一茬了,众人顿时如惊弓之鸟般作鸟兽散,就连叶一也呲牙咧嘴,连跑带跳地匆忙离开了。 叶云舟伸出手撩开帘子,又看了一眼那令人糟心的马车,随即打发人将其绑在了后院。而后,他便转身去处理今日尚未完成的公务了。 ……… 原文【周宝珠篇】 百花节,本该是暖意融融的季节。周宝珠从没想过,这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日。 这一夜她遭受了非人凌辱,在被庄生打晕后,扔进这废弃院子里的枯井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井口杂草丛生,月光如丝照在她红肿看不清模样的脸上,让她从昏迷中渐渐醒来。 身体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但也正是因此反而让她清醒。身体到处都疼,待她努力看清这里的模样,心里更是涌起一阵绝望。 但绝望不代表她会认命。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骨子里带着那份来自父亲的倔强。 她硬是强撑着起身,观察这里的情况,幸亏这个枯井并不深,她还有希望能出去,但若只靠她自身力量很难爬出去,她垂首看着身上破布搬的衣裳,心里有了主意。费力将衣裙撕裂,绑成绳子,又把井里的石头绑在自制的衣绳上,朝着井口扔去。许是老天垂怜,扔上去的石头稳稳地卡在了井口。 她抓着衣绳,努力睁开被打肿的双眼,看着井口透下的微弱光线,哪怕咬到牙齿出血,她也没放弃往上爬。 终于,她爬上来了。 几乎不着寸缕躺在井边,眼前此时更是模糊不清,哪怕她再努力睁眼也看不清面前情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自幼失母,庄氏对她向来关怀备至,她是真的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一般,可她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 汗水,泪水和血水模糊了双眼,意识也渐渐消散。 “珠珠,爹的宝珠” “是谁?是爹吗?爹,我在这里。” 冥冥中她好似听到了父亲焦急唤她的声音,那声音太过熟悉,让她几乎消散的意识渐渐回笼。 想到父亲慈爱的脸庞:不行,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回去。 没人比她更知道爹多爱哭了,看她摔倒了哭,她挑食不吃饭哭,就连她长个子抽条变瘦了也要哭,若是…若是他知道自己死的这么惨,那他该多伤心啊! 她不甘心,她要回去,回去看着那畜牲和庄氏,她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处 。 方才爬出枯井,这几乎耗尽了她强撑的所有力气。向来被娇嫩呵护的双手,此时红肿不堪,甚至已经破皮。她努力想撑起身子,却无能为力。 没关系,既然走不了,那便爬过去。她要去找爹爹,……废弃院中,沙石遍布,杂草丛生。她匍匐过的地方,印出或深或浅的血痕,半边身子鲜血淋漓,石子,枯草划破的痕迹清晰可见,沙土嵌进肉里。但她不能放弃。终于,一步,两步,到了。 待爬到门边时,她几乎力竭,可只剩最后一步,就能走出这噩梦般的地方。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拉开木门,可不知是自己耗尽了力气,还是这门太过牢固,用力半晌,木门纹丝不动。 周宝珠再也撑不住,泪水混着脸上的血迹,再次滑落。没有人懂,明明看见了希望,却发现希望遥不可及,这种滋味,更让人绝望 。 第372章 但因绝望就选择放弃,从来不是她周宝珠的性格。 又缓了半晌,她收拾好心情,忍着浑身剧痛,努力伸出胳膊,捡起身前不远处一粒鹅蛋大小的石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她再次爬到门边,用尽浑身力气,用石子敲打着门框。“咚,咚”声。在死寂的院子里回荡。 周身伤痕带来的剧痛如汹涌潮水,相比之下,胳膊的酸痛简直不值一提。周宝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每一次昏沉袭来,她都狠狠咬向舌尖。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刺痛让她短暂清醒。 也不知咬了多少次,门框又被敲打了多少次,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她敲击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抬手的幅度越来越小,每一下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初那点亮光般的希望,如今愈发渺茫 。 ……… 暮色渐浓,洛水瑶带着丫鬟在街巷中脚步匆匆。主仆二人身形狼狈,唯恐被熟人瞧见,便压低着头,神色难看地朝侯府赶去。若非这丫鬟对京中街巷极为熟悉,带着她七绕八拐,洛水瑶恐怕早已迷失在这纵横交错的巷子里 。 柳向东今日邀请陆昭昭外出,一同赏百花节。洛水瑶本不应该前去,但陆昭昭言语间暗暗三番五次挑衅,激起了洛水瑶的好胜心。她自觉不比陆昭昭差,不甘示弱,便要求和他们一同前去。不料,在街上猜灯谜时,一时不慎又中了陆昭昭的圈套。 洛水瑶出身平民,即便入侯府后日夜苦学,面对比她才学出众许多的陆昭昭,仍难以招架,几个回合便被打败。随后,柳向东的一番尖酸讥讽,更是让她无地自容。丫鬟小桃虽说有些愚笨,但对洛水瑶忠心耿耿。见此情形,小桃主动请命,要陪洛水瑶一同回去,洛水瑶争论不过。只能带着丫鬟落荒而逃,免得留在那里继续自取其辱 。 两人没离开坊市多远,坊市突然陷入一片混乱。喧闹声,呼叫声此起彼伏,甚至传来有人被踩踏受伤的惨叫。 好在洛水瑶主仆二人当时已快走出坊市,虽一路被人撞得跌跌撞撞,十分狼狈,却幸运地没有受伤。待坊市这边的混乱处理完毕,二人前往马车停放处,却被告知马车早已离开。由于洛水瑶与陆昭昭出来时同乘一辆马车,几乎不用细想,洛水瑶也知道是陆昭昭又在使坏。她恨得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丫鬟,一路避开行人,抄近道尽快回侯府。 街道上热闹非凡,可这条小巷却寂静无声。幸好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清冽的月光洒在路面上,勉强能让人看清道路。即便如此,两个女孩依旧心跳如鼓,生怕碰到什么污秽之物。 洛水瑶路过一扇破旧的大门时,突然听到门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儿时听过的鬼怪传说瞬间涌上心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镇上老人讲故事时曾告诫过,若遇到鬼怪,千万不能回头,也不能慌乱,否则一旦被鬼怪察觉,就可能遭到攻击。 她咬着牙,强装镇定,脚步尽量平稳,继续往前走。 相比于在乡野听过各类鬼怪故事的洛水瑶,小桃显然心思单纯多了。她虽然也感到害怕,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小声说道:“小姐,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呼救。” 洛水瑶头皮瞬间一阵发麻,由于太过焦急,竟忘了不能回头的告诫,她转过身低声呵斥道:“别胡说八道,赶紧走!” “不是的,小姐,你听,真的有人在呼救。”小桃被洛水瑶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洛水瑶呼吸一滞,虽说满心害怕,却仍强撑起精神,竖起耳朵细听。隐隐约约间,确实有呼救声传来,那声音极其微弱,不仔细听根本捕捉不到。洛水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僵硬地转头看向那扇破败的大门,只见大门紧闭,门外没上锁,仅用一根破旧木栓拴着。 洛水瑶又回过头,瞧见小桃满眼好奇。心中害怕极了,可又不愿在丫鬟面前丢了面子,便强装镇定,故作无惧模样,上前试探着拉开门栓。如今离得更近,这微弱的呼救声愈发清晰。感受着小桃在身后期待的目光,洛水瑶咬咬牙,推开了门。 下一瞬,两道惊叫声划破寂静夜空 。 破旧衰败的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口处匍匐一名裸身女子,她浑身是血,头发脏乱不堪,脸部肿胀得根本看不清容貌,趴在地上的样子犹如地狱里的罗刹恶鬼。 洛水瑶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拼命往后爬,可双腿发软使不上劲,挣扎了半天,还是在原地。主仆二人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半晌后,见那裸身女子并没有其他动作,主仆二人惊叫过后,再也发不出声来,只是颤抖着看向她。 周宝珠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强撑着喊出声来求救。半晌,见终于有人来搭救,她心中燃起了希望。听到二人的惊叫声,她再次意识清醒了几分。虽不知道自己此时模样如何,但也明白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难怪这两个女子会害怕。可这地方偏僻,今日百花节更是无人路过,她只能缓了缓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求救。声音虽微弱,却也让正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听得真切:“别怕,我不是鬼,我是人,求你们…救救我。” 她努力望去,肿胀的双眼却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两个女子,两个妙龄女子。 听到她说自己是人?好半晌,洛水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到这血肉模糊的女子开口说话,洛水瑶大着胆子,一手紧紧拉着小桃,主仆二人试探着往前挪了几步。 走近了,洛水瑶伸出颤巍巍的手,探向周宝珠的鼻息。当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时,她悬着的心瞬间落地,身上也有了力气。虽说双腿仍有些发软,可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目光下滑,落在周宝珠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眉头紧蹙,一边手脚麻利地解下身上披风,轻轻为她披上,一边柔声问道:“姑娘,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是不是遭歹人迫害?需不需要我们报官?” 第373章 “不,不能报官。”她不敢冒险,当务之急是找地方躲起来。如今这副狼狈模样若被官府知晓,京都世家小姐定会知晓此事——周家根基浅薄,本就被世家轻视,若再传出她失了清白,父亲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立足?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耻笑爹爹。 哪怕此刻再想扑进爹爹怀里痛哭,也只能强行忍耐。 洛水瑶见姑娘神情陡然激动,红肿的脸颊因充血而扭曲,虽瞧不清细微表情,但声音里的急切却真切无比。瞧着对方遍体鳞伤的惨状,她心中已隐约拼凑出事情轮廓。略一思索,便明白她为何抗拒报官。 “好好,我们不报官,你别怕。”洛水瑶轻叹一声,温声安抚。 周宝珠听见这句承诺,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垮,所有坚持瞬间土崩瓦解,强撑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陷入深度昏睡。 洛水瑶守了许久,见她再无动静,猜想方才那声求救已耗尽她所有气力。环顾四周荒僻景象,又瞧着姑娘裸露的肌肤上青肿交错,心中已然明了——十有八九是遭歹人劫持施暴。这种事对女子而言堪称灭顶之灾,难怪她宁死不愿报官。 想到这,洛水瑶突然心头一紧:这巷子深处四下无人,若歹人折返,她们主仆二人又如何自保?可就此丢下伤者不管,她实在做不到。咬咬牙,冲丫鬟小桃招手:“小桃,过来搭把手,先把人带走。” “小姐,带她去哪儿?要去报官吗?”小桃一边吃力地试图抬起姑娘,一边焦急询问。 洛水瑶心中一阵纠结:报官虽能缉拿凶手,却会让姑娘的不堪遭遇公之于众,日后如何做人?她一时没了主意,便没好气地催促:“别问了,先救人!” 小桃向来温顺,闻言不再多言,咬牙与主子合力抬人。无奈两人皆是弱质女流,姑娘浑身瘫软如泥,伤口又碰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人架起来。若强行拖拽,只会让她伤上加伤。 洛水瑶松开手,打量小桃单薄的身形,又低头看看自己——年长几岁,体格稍壮,理应担起这份重责。“扶她起来,我背。” “小姐使不得!还是我来——” “这里危险!别废话!先回去再说” 小桃听见“有危险”,不敢再推辞,连忙将姑娘扶上洛水瑶肩头。洛水瑶咬唇站稳,示意小桃托住伤者双腿,三人在朦胧月色中,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们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巷中便窜出几个黑衣人。为首者一男子见院门门闩完好,夜色又浓得化不开,心中发怵,料想那贱人一个娇小姐也跑不掉,挥手示意众人将火把掷入院中。枯草遇火,腾起熊熊烈焰,火舌卷着浓烟迅速吞噬整座小院。几人唯恐火势引来人查探,不敢逗留,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前世段落完】 …… 洛水瑶等人昨夜宿于右相府。相较自家简朴的院落,相府布置极尽精致,柔软的床榻铺着暖绒被褥,说不出的惬意。她向来不认床,昨夜更是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次日清晨,雕花窗棂漏下细碎金光,将她从沉睡中轻轻唤醒。 她一睁眼,就从春桃口中得知,杜凌风今日早早便来了,此时正在院中练剑。 “你怎么不早些将我叫起来,平白让哥哥等了这么久!”洛水瑶连忙起身,边穿衣服边责怪道。 “小姐冤枉啊!”春桃有些委屈,“是公子不让我叫你起来的。” 洛水瑶穿好衣服,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我也没怪你。但记住,若有下次,一定要告诉我,别听公子的。” 春桃点点头,见小姐没真生气,才放下心来。替她简单梳洗后,主仆二人便走了出去。 杜凌风此时正在院中花树下舞剑,剑光如流风回雪般灵动飘逸。他的剑法并非刚猛霸道一路,招式起落间似有细雨润物无声之态,剑锋过处,连枝头花瓣也只是轻轻震颤,随剑势旋舞飘落。这般剑意,恰似他本人的性子——温润腼腆中透着君子之风。 洛水瑶立在廊下,静静望着花树下舞剑的身影,并未出声打扰。 杜凌风将一套剑法舞至收尾,才察觉她的目光,随即将长剑递与侍童阿宝,抬眸与她对视。其实他早看见洛水瑶站在那里,只是这套家传剑法讲究一气呵成,断没有中途停歇的道理,是以直到剑势收尽,才停下。 洛水瑶见他额间凝着薄汗,取出丝帕迎上前去。本想将帕子递给他,却见杜凌风误以为她要亲自擦拭,竟下意识地低头弯腰,姿态乖巧又透着几分笨拙。 她指尖微顿,却也不好收回手,只得敛了心神,轻抬帕子替他拭去汗珠:“大哥今日来得这般早,怎的也不叫人唤醒我?” “娘说别打扰你休息。”杜凌风弯着腰,任由洛水瑶将自己额间汗水拭去。他今日说话倒是未有磕绊,流利地回复洛水瑶道。 洛水瑶笑笑,将帕子折好收回。听他这般回答,知道右相夫人这是在心疼自己,她自不会负了这番好意。遂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如今时候不早了,哥哥可有用过早膳?” 不待杜凌风回答,一旁的阿宝将手中剑交给其它小厮后走过来,闻言回道:“小姐,公子还未用早膳。夫人那边早差人过来吩咐了,让您起来后一块去前厅膳堂用膳。奴才刚才已让下人去前院通报,咱们这就过去吧。” 倒也不是阿宝不懂尊卑,只是杜凌风向来被人问话,十句里不回一句,阿宝唯恐自家公子会惹得问话之人不悦。便养成了抢在他面前回答的习惯。 洛水瑶点点头:“那我们快过去吧,可莫要让爹娘他们久等。” 杜凌风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听到这话便伸出手拉住洛水瑶的衣袖,牵着她自顾自往前走。洛水瑶也不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兄妹二人朝膳堂走去,身后的阿宝,春桃,春杏连忙跟上。 膳堂里,右相坐在膳桌前,看似神色一如既往稳重,但若有人细看,便能瞧出他眼中隐隐的抗拒之意。 而唯一一个能看出他真实情绪的人,此时压根没看他,只时不时朝门外望着。 第374章 看到院中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时,她便笑着走了出去。 洛水瑶自然也看到了右相夫人,忙反拉着杜凌风的衣袖,快步将他拉上前,迎上右相夫人道:“娘,我来迟了,可是让您与爹久等了。” “不晚不晚,娘与你爹年纪大了睡不着,你们年轻人需要长身体,应该多休息。” 右相夫人亲热地拉着洛水瑶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快进去用膳,饭菜都该凉了。” 她好似没看到自家儿子,也不管他是否跟上,径直牵着洛水瑶进了膳堂。杜凌风看着空空的衣袖,抬眸望了眼已进膳堂的母女二人,抿唇无声地跟在身后一同进去。 同右相行过礼后,洛水瑶被右相夫人牵着坐到其右手边座位。杜凌风进来后自觉坐在她身旁。 右相夫人问了几句“昨夜可休息好”之类的话,便被右相轻咳打断:“好了,孩子们都饿了,吃完饭再闲聊不迟。” 右相夫人照例关心几句后,本也打算招呼他们用膳。听闻自家夫君打断,倒也不恼,笑着指着桌上离洛水瑶最近的两盘菜肴道:“瑶瑶,你且尝尝,这是娘今早起来亲手做的,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洛水瑶怔了怔,转眸看着面前两盘精致的菜肴,眼中有些发涩。虽说这两盘菜肴只是家常菜,但摆盘精致,色泽诱人,一看便是精心所至。她心中感动于右相夫人的慈爱,抿抿唇压下眼中涩意,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娘做的一定非常好吃。” 沉浸于感动中的她丝毫未察觉,听闻这话后,坐于上首的右相表情一言难尽。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见丝毫表情的杜凌风,此时都眉头皱起,眉目间满是抗拒。 右相夫人笑着点头,拿起公筷夹了两块菜放在她盘中:“快吃吧,你爹和哥哥他们想吃,娘还不给他们做呢。” 洛水瑶自然极给面子地夹起筷子,将菜肴送入口中。咀嚼两下,她神情有些呆滞——这道油焖青笋本该清脆爽口,此刻却又老又柴,毫无滋味,唯有一股直冲脑门的甜味。她本能想吐出,却见右相夫人殷切注视,只得强忍不适,艰难咽下。 “怎么样?好吃吗?”右相夫人见她咽了下去,眼神满是期待。 洛水瑶能怎么说?只得点头,违心之言脱口而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些。”下一秒,又一筷子菜放进她盘中。 洛水瑶盯着盘中的清炖豆腐欲哭无泪——豆腐是炖的,或许不会太难吃?她在右相夫人的期待中夹起一块送入嘴里,瞬间呆住:竟又是甜到发腻的味道!油焖青笋的甜还未消散,炖豆腐的甜又冲上喉头,显然是错把糖当盐放了。 她强忍着将口中“糖煮豆腐”咽下,嘴角抽搐着望向摆盘精致的两盘菜,再看右相夫人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娘,很好吃,您也吃啊。” 右相夫人摇摇头:“娘不吃,楚大夫说娘不能吃甜食。你若喜欢,便多吃些。” 洛水瑶神色再次僵住,原以为右相夫人错把糖当盐,此刻才知她明知菜是甜的。可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放这么多糖? 眼下并非追问时机,她嘴角微抽,僵硬笑笑,目光不经意瞥到一旁绷着脸,眼中却带些幸灾乐祸的右相,又转眸看见杜凌风一脸抗拒地盯着菜品。洛水瑶勾了勾唇,向右相夫人撒娇:“娘,我知道你疼我才把好的都给我,但您可不能偏心呀!父亲是一家之主,哥哥今日练剑也辛苦,不如让他们也尝尝娘的手艺?” 右相眼中的幸灾乐祸瞬间消散,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洛水瑶:好个“一家之主”!这丫头分明是要拖他下水! 一旁的杜凌风神情瞬间呆愣,嘴角抿了又抿,看向洛水瑶的眼神满是对她乖巧妹妹的形象的幻灭。 右相夫人转头刚好看见右相瞪着洛水瑶的样子,以为他在吃醋,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你这人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争宠?” 又看了看一旁盯着洛水瑶的儿子,自认为自己不是偏心的人,既然这二人介意,那就三人分食。随即无奈地笑了笑,“行了行了,我给你们盛菜。” 一旁的嬷嬷很有眼色地将右相和杜凌风的碗筷递了上来。右相夫人一人一筷子,不偏不倚地全部盛好,任由嬷嬷分给二人,才说:“快吃吧,可别再说我偏心了。” 右相与杜凌风低头看着碗中的菜,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眸子里皆是生无可恋,却也不得不伸出筷子将菜送入口中。 洛水瑶见状唇角微勾——身为父兄,他们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正理。可没等她得意几息,自己那份菜便被推到她面前。她垂眸看着盘中菜肴,僵硬回头看向右相夫人,在其期待的目光中,将餐食缓缓送入口中咽下。 用完这顿不太愉快的早膳后,几人被下人侍奉着漱了口,便到一旁客厅坐下。 右相夫人见盘中菜被吃完,颇为得意。她口味独特偏爱甜食,却因身体原因不能多吃,平日最爱做菜,却常常被右相以“不忍她辛苦”劝止。如今有人捧场,又有正当理由给女儿做菜,便兴致勃勃随嬷嬷去准备午膳,独留右相,杜凌风和洛水瑶在客厅面面相觑。 口中甜腻感似乎还在,洛水瑶咽了咽口水,望着右相夫人离开的背影,艰难开口:“母亲做菜……一直是这般?” “娘做菜一直甜,爹不让我说难吃。”杜凌风开口解释。 洛水瑶转眸看他,见他抿唇,面色抗拒,忍不住多盯了几眼——看来他是真不喜欢这菜,否则也不会这般抗拒。此刻他的神情,倒比平日里木讷淡然的模样生动了许多。 “嘎吱”一声,上手传来拉开凳子的响动。右相站起身甩了甩衣袖,见洛水瑶望过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连胡子都气到微翘:“你这丫头,平日看不出来,如今看来倒是一肚子坏水!” 洛水瑶抿唇,想起为了分食甜菜拉父兄“下水”,确实有些理亏。但转念一想,若再来一次她仍会这么做——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就应该有难同当的嘛! 第375章 右相是何许人也,怎会看不出她的想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行了,为父今日有事要处理,便不在府中多待了,你告诉你娘一声,为父今日不在府中用膳了。” 随即好似后面有人追似的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似想起什么,对洛水瑶招招手。 洛水瑶不解,但也快步迎了上去。“爹,你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此时又乖顺无比的模样,右相叹了口气,斟酌一番开口道:“我不知你与那叶督司之间究竟如何,但那叶督司并非良人,他……他……” 他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虽有些迟疑,但为了避免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的终身大事,右相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心,咬咬牙开口说道。“他有断袖之好,你是是个机灵的丫头,可切莫栽在他身上。” “断袖之好……”洛水瑶呢喃着,眼神迷茫地看向右相。这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明白,可连在一起她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叶云舟有没有断袖之好她怎会不知道,那人是直的不能再直了好吗? 右相见她这般神情,以为小姑娘家不相信,心仪的情郎会如此卑劣,便简明扼要地将昨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说完见洛水瑶神情更加呆滞,他又感觉有些不自在——为人长辈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还在私下打同僚小报告,到底非君子所为。他甩了甩手转身,加快步伐朝外走去,声音远远传来:“你且思量着行事,莫要吃了亏才是。” 洛水瑶看似呆愣,脑中却思绪飞转:这事传得这么快吗?竟传得众人皆知……”想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来确实如叶云舟所言,这京都之中不太平啊。 待回过神,便见右相身影已然消失,洛水瑶转过头,看了看安静坐在凳子上的杜凌风。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洛水瑶挑眉:“哥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杜凌风闻言缓缓抬头,俊秀的脸上眉目拧得更紧:“娘做的……我不想吃。” 经他这么一提醒,洛水瑶也有些发愁——虽是娘的一番心意,可这菜色实在难以下咽。她看了眼小厨房方向,忽然轻声道:“要不咱们也学学爹,出府避避风头?” 可话一出口,她又立马自我反驳:“不行不行,我倒是好说,但不经娘同意带你出去,她会担心的。” 这话竟给杜凌风提供了思路,他眉眼一亮,连以往呆板的神色都灵动了几分:“我们不出去,我知道个地方,他们找不到!” 说罢不等洛水瑶反驳,他便扯着她的衣袖往后花园走。路过下人行礼时看都不看,洛水瑶被拽得脚步踉跄,远远瞥见阿宝时,忙喊道:“告诉夫人一声,我跟少爷去花园看看风景,一会就回来!” 阿宝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虽不知少爷小姐去后花园看什么,却也应了一声。 杜凌风拉着洛水瑶穿过花丛小径,越往里走,洛水瑶越觉得眼熟。直到在一处停下,她打量四周,迟疑道:“这是……” 这正是她第一次碰到杜凌风的地方。 杜凌风松开她,两人往花丛里一坐,这里果然隐蔽难寻。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洛水瑶脑中闪过一丝疑惑,试探着问:“往日娘做了你不喜欢的菜,你是不是就会躲在这里?” 杜凌风面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眨了眨眼,迟疑着默默点头:“出去……娘担心,躲这里,他们找不到。” 洛水瑶有些好笑——谁说杜凌风木讷?这不挺聪明吗?原来这里竟是他的“秘密基地”。 环顾四周,丛草深深、大树环绕,风景清幽,倒真是个好去处。 杜凌风的不自在转瞬即逝,随后起身走向前方花丛。 洛水瑶虽好奇却未多问,只默默跟在身后。只见他弯腰从一丛花下摸出个小铲子,在一块明显翻新过的土地处挖了起来。洛水瑶见状,也蹲下身默默看着。他几下刨开浮土,从土里抱出个箱子——不大不小,箱盖打开后,里面凌乱堆着雕刻工具、各色木料,幼童木剑等物,显然不是寻常这个年纪公子哥的玩物。 他伸手在箱底摸索,摸出个小木匣。打开后,一支白玉雕花簪赫然入目:玉质通透温润,雕工细腻精巧,即便洛水瑶不懂玉,也看得出这簪子绝非俗物。 杜凌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身将木簪举到洛水瑶面前。 洛水瑶虽有几分猜测,却仍开口问:“这是给我的?” 杜凌风重重点头:“娘说这个好看,留给妹妹戴。” 洛水瑶轻应一声“好”,伸手接过玉簪。玉簪触手温润细腻,确实是难得的好物。她自不会拒绝杜凌风的心意,将玉簪珍重的插在发间,仰头笑问:“哥哥,好看吗?” 今日她身着右相夫人前特意命人制好的衣物。这衣裳的布料是早年右相所得的御赐之物,因颜色俏丽鲜艳,右相府中又无适龄姑娘可穿,便一直收存着。直到前些日子,右相夫人将布料翻出,命京中上好绣娘缝制了不少衣裳,放入洛水瑶柜中,这件碧青色的便是其中一件。此刻,她身着此衣,与周围红花绿树交相辉映,发间简单发髻插着白玉兰簪,更显清新可人,缥缈若仙。 第376章 杜凌风目光真挚,盯着洛水瑶认真道:“好看,跟娘一样好看。” 洛水瑶浅浅一笑:“那便多谢哥哥赠与的发簪了,我很喜欢。” 见她眉眼舒展,满是欢喜,杜凌风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兄妹二人在这里待了许久。杜凌风从木箱中翻出许多幼时的玩物递给洛水瑶,小木剑,波浪鼓,小团扇……有些物件因年久已发旧,甚至带了破损痕迹。 洛水瑶却毫不在意,双手轻轻捧着,似揽着珍宝般将它们纳入怀中。 杜凌风面上虽仍端着沉稳,可眼底越来越亮的光却藏不住好心情。 直到正午过后,估摸时辰差不多了,洛水瑶帮着他将木箱重新埋回原处。两人手上沾满泥土,好在近日天气晴好,泥土轻轻一拍便簌簌掉落。兄妹二人沿着小路并肩往回走,春日的风裹着草香掠过发梢,扬起细碎的光影。 ……… 另一厢,右相夫人做好点心,换了身衣裳,便让嬷嬷端着,一同来寻儿女,却不想扑了空。从丫鬟口中得知洛水瑶与杜凌风早已出了院子,她不禁拧眉。正欲派人寻找时,恰好阿宝禀报二人去了后花园看风景。 右相夫人纳闷:“后花园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就那样。”想了想,便命阿宝带人将人寻回,用完点心再逛不迟。 谁知阿宝带人寻了许久未果,只得悻悻返回。倒是常为夫人打下手的嬷嬷心里有数——每次夫人做吃食,公子总要躲上一阵子。她看着桌上渐渐发凉的点心,提议道:“夫人,许是兄妹俩遇到好玩的了。这点心放凉了影响口感,不如分给这些丫头小子们,也让她们尝尝夫人您的手艺,待公子,小姐回来了,咱们再做便是。” 右相夫人本不是小气之人,也不把这点心当珍贵物,瞥了眼桌上渐散热气的糕点,想着放凉了口感会变差,等孩子们回来再做便是,遂颔首应下。“拿去分了吧。” 下人们闻言忙不迭道谢,毕竟能尝到一品夫人的手艺,说出去也是体面。 右相夫人并未留意众人的神色变化,吩咐完便带着嬷嬷转身离开。 众人接过点心入口,神情顿时各异。这点心虽用料上乘,却甜得发齁,直让人皱眉。但碍于身份,谁也不敢吐出来,只能强忍着吞咽。唯有几个极嗜甜的下人,吃得两眼发亮,津津有味。 ………… 洛水瑶怀抱着杜凌风赠予的旧玩物,兄妹二人并肩向右相夫人的居所走去。虽说先前因菜肴甜腻难咽而躲了出去,但到底是拂了母亲的心意,此时时辰不早了,洛水瑶想着须得过去打声招呼再告辞。 一进院子,便见右相夫人坐在廊下缝制绣品。自右相未发迹时时,她的绣工便在祖地远近闻名,如今闲时,也总爱借着晴好天色坐在檐下,指尖银针翻飞,在绢面上织就花鸟虫鱼。听得丫鬟通报“公子小姐回来了”,她指尖一顿,放下花绷抬眼,唇角已漾起笑意,朝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待兄妹走近,右相夫人的目光先落在洛水瑶怀中的小木剑,波浪鼓上,那些泛着包浆的旧物她再熟悉不过,是儿子幼时最爱的玩物。继而又扫过杜凌风素白长衫下摆沾着的星点泥土,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的笑意便深了几分,摇头叹道:“你兄妹俩呀,终究是长不大的孩子,年纪都不小了,还这么贪玩儿。” 杜凌风看到母亲后唇角紧抿,面上却毫无波动。 洛水瑶则珍视地将怀中物品放在桌上摆好,拍了拍衣裳,见并无泥土后,才上前挽着右相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宝贝,我可喜欢了!我们没告诉你一声就跑出去玩,娘你不会生气吧?” 右相夫人好笑地轻点她的鼻子:“怎么会呢?娘自不会对你们生气。” 随即,她目光上移,待瞧见洛水瑶发间的玉簪时,微微怔了怔,迟疑着伸手摸了摸玉簪。 洛水瑶见她抬手,便靠在她身上动也不动。见她将手收回,神色复杂,才小声解释道:“这是哥哥给我的。若娘觉得不好,我便拿下来。” “不会,你带着吧。”右相夫人神色变得温柔,“你带着很好看。” 洛水瑶见状,忙扶着右相夫人重新坐下,亲自斟了杯茶递过去,才乖巧地挨着她坐下,还不忘唤杜凌风一同落座。杜凌风依言坐下,目光盯着面前的茶杯,仿佛那杯沿能开出花来。他这般安静的模样,母女俩早已见怪不怪,自不会管他。 右相夫人接过茶杯轻呷一口,目光凝在洛水瑶发间的玉簪上,却似透过簪子望向了遥远的过去,幽幽叹道:“这暖玉簪是你父亲寻来的。玉料顶端天然有抹绯红,你父亲便命人雕成了梅花状送与我。谁知你哥哥见了竟喜欢得紧,非要拿走。娘告诉他,男子不该用这等发簪,若喜欢,娘另寻玉料给他制件男子的。可他偏不肯,硬是抱在怀里不撒手。后来娘追问许久,才知他是要留给妹妹……” 说到这儿,她眼眶又微微发酸,“这孩子啊,真是把你当成他妹妹了。可惜……” 洛水瑶忙起身环住她肩头,将自己的手覆在母亲手上轻轻摩挲:“娘,我从前听人说过,没有血缘却能成为母女的,都是因为孩子心疼母亲,舍不得您受苦,才借了别人的肚子来与您相见。我自小没了生母,如今能做您的女儿,已是天大的缘分。” 她抬起头,眼尾泛着温软的笑意,“娘,您且往前看,往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好,好……”右相夫人哪能不知她在宽慰自己?心中涩意渐散,是啊,难得这份缘分,平白得了这么个贴心女儿,她怎会不欢喜?掌心轻轻拍了拍洛水瑶手背,眼底泛起温热:“娘知足了。只要你们平安康健,娘便什么都不求了。” 母女二人温情叙了会儿家常,洛水瑶便起身告辞。右相夫人虽有不舍,转念一想在京中日日都能相见,便不再挽留。见洛水瑶临出门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忙唤住女儿:“明日过来用膳吧,你爱吃娘做的菜,明日多给你备些。” 第377章 洛水瑶身形微僵,面上却仍带笑意,颔首道:“能尝娘亲手做的菜是女儿的福气。只是娘身为一品夫人,怎能日日为我们操劳?明日女儿亲自下厨,也算尽份孝心。” 见右相夫人要开口推辞,她忙抢话:“娘不会连女儿尽孝的机会都不肯给吧?” 右相夫人见她这般焦急,无奈摇头:“自然不会,娘等着享福便是。” 瞧着母亲应下,洛水瑶暗暗松了口气,抱着怀中玩物匆匆道别,脚步快得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右相夫人见状拧眉唤道:“慢些走,仔细摔着!” 洛水瑶远远应了声“知道啦”,脚步却更急了。 右相夫人无奈摇头:“这孩子,怎的突然这么急?” 待她身影消失在廊角,她才转身看向始终盯着茶杯发呆的儿子:“凌儿,你可饿了?娘让人给你——” 未说完,杜凌风猛地起身,袖角带得杯子险些翻倒,幸亏嬷嬷眼疾手快扶住。 右相夫人哭笑不得:“今日你们兄妹俩是怎么了?一个个慌慌张张的。” 杜凌风却似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只低声道:“娘,我不饿,我先回去了。”说罢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右相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发怔。 “这小子……莫不是闹脾气了?”半晌后,她望向一旁的嬷嬷,满脸困惑。 嬷嬷笑着宽慰:“看少爷这样子倒不像是发脾气。奴婢倒觉得,少爷如今越来越有烟火气了,不像从前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这是好事呢。” 右相夫人望着门外,点点头叹道:“我也觉得他近些日子鲜活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时能盼到他娶妻生子……” 嬷嬷忙道:“如今已有好苗头,日后只会越来越好。说不定老天爷眷顾,少爷很快便开窍了。夫人心善仁厚,老天必定不会叫您失望。” “你呀,何时学得这般会说话了?”右相夫人被逗笑,心中却松快许多。 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怜惜,暗忖:这么好的夫人,公子,老天爷怎会不眷顾?总要叫他们得个圆满才是。 ……… 府外,右相府的下人已备好马车,春杏、春桃随侍左右,主仆三人一同返回桂花巷。行至巷口,洛水瑶由春杏扶着下了马车,打发走车夫后,望见巷子对面停着的马车——侯府的马车她再熟悉不过。想起先前张嬷嬷的话,她看了眼洛宅,心中已有几分猜想,面上却无半分怯意,整了整衣衫便率众人进了院子。 院中果然静得出奇,主仆往里走了几步,便见花树下张嬷嬷正踮脚往门口张望。一看到洛水瑶,她忙扬起笑脸迎了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洛水瑶轻拍她的手,靠近她小声问道:“可是夫人来了?” 张嬷嬷笑意淡了淡,凑近低声道:“夫人与桑嬷嬷来了,还带了几个丫鬟,搬了好些东西来,在院里等了许久了,奴婢可算盼到您了。” 洛水瑶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正堂的位置,沉默片刻后轻轻颔首,道:“既是如此,别让夫人久等了,你去添些热茶过来,我这就去看看。”说罢,抬脚朝正堂走去。 院子里的动静,侯夫人与桑嬷嬷自然听得清楚,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洛水瑶终于回来了。 侯夫人连忙定了定神,理了理衣摆,强作镇定地端坐在那里,等着洛水瑶前来请安。可她的眼神却止不住频频朝门口张望——桑嬷嬷最了解她,自然知道夫人这是拉不下脸面。 桑嬷嬷不好多言,只轻轻叹了口气,附耳同侯夫人说了两句,便往门口走去,正巧与赶来正堂的洛水瑶碰面。 洛水瑶一见桑嬷嬷,便唇角微扬,颔首致意:“桑嬷嬷安好。” 桑嬷嬷见状,忙不迭俯身行礼,口中谦声道:“奴婢见过表小姐,多谢表小姐挂怀,奴婢一切都好。”言罢,她侧身避让,虚扶洛水瑶小臂,温声道:“夫人打午时就来了,正盼着您呢。” 洛水瑶闻言浅笑着未作回应,她分明听出桑嬷嬷话里话外是在为主子诉辛苦,表功劳,却仿若未懂,只轻轻颔首,便抬步往屋内走去。 侯夫人见洛水瑶走近,本欲起身,刚欠身却又觉此举有失身份,遂默默坐回原处。待洛水瑶行至跟前,她面上仍有一丝尴尬。 洛水瑶却似浑然未觉,恭谨俯身行礼:“瑶瑶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她态度与在侯府时并无二致,连神情都似往常般自然,可话语里的生疏,侯夫人却听得真切。她自知理亏,虽心中不是滋味,面上却仍堆起笑意,朝洛水瑶招手道:“瑶瑶快过来,让姨母瞧瞧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亲近。念及侯府昔日恩情,洛水瑶自不会与她撕破脸。闻言便走近两步,在侯夫人身侧坐下,浅笑道:“姨母许是看错了,我吃得好,睡得好,想来不该瘦的。只是姨母有些时日未见我了,许是瞧着生分了些罢。” 侯夫人未料到洛水瑶竟不接话茬,面上笑意霎时凝滞,转瞬又掩去尴尬,神情微讪道:“许是如此……” 静默两息,想起今日来意,她忙又扬起笑脸:“瑶瑶可会怪姨母这些日子没来看你?自打上次一别,本想再与你相见,偏生姨母娘家突生变故,近些日子连日奔波劳碌,连你递来的帖子也无暇回复。如今好容易得了空闲,便赶忙来瞧瞧你——如今看来,只要你过得好,姨母心里便踏实了。” 关于侯夫人所言的娘家变故,洛水瑶早前便从春杏等人口中听得一二。靖安伯府二公子奉旨前往祖地行事,行至半途突遭山匪劫杀,尚未抵达祖地便命丧匪手。此讯如惊雷般传至京城,靖安伯夫人闻听噩耗,登时精神崩乱,竟于府中宗堂之内大闹不止,披头散发地痛斥靖安伯宠妾灭妻,苛待嫡子,直言是这等腌臢事才招致上天降罪,夺走嫡子性命。 靖安伯本就因教子无方遭陛下厌弃,闲赋家中蹉跎岁月,闻此变故更是肝火骤起。夫妻二人当庭争执不下,盛怒之下,他竟当众写下休书,将靖安伯夫人逐出府门。 却不想那夫人性子刚烈,胸中一口怨气难抒,竟在夜深人静时,于靖安伯府大门前悬梁自尽,香消玉殒。 第378章 此事一出,这母子俩生前在京中所行的种种事端再无人追究。京中百姓素日怜悯弱者,见状皆痛斥靖安伯逼死发妻嫡子,当街指责其薄情寡义。 陛下闻听此事更是震怒,当即降下懿旨,革去其官职、褫夺世袭爵位,贬回原籍不得再入京城半步。而侯夫人的娘家,杨家二房与靖安伯府本有姻亲勾连,为免祸及宗族大房,她近些日子正四处奔波,周旋于权贵之间打点疏通。 她本想待此事风头过去,腾出空来再为长子谋划亲事,却不想昨日忠勇侯回府后,竟整日愁眉不展,独自一人在书房枯坐到三更天。侯夫人心下疑虑,特意招来忠勇侯身旁的张管事细细盘问,方知事情原委。得知真相时,她只觉如遭晴天霹雳,怔在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但转念一想,长子这些年不近女色,虽说暂不能娶妻,且他又不屑于纳妾,可身边连个知心侍婢都没有,实在太过反常。越想越觉忧心,竟至彻夜难眠。 这不,今日天刚破晓,她便早早起身,精心挑选了贵重礼品,又梳妆打扮妥当,这才命人备车往洛水瑶处而来。本想赶个大早登门,却又怕失了侯府夫人的端庄风度,是以强压心急捱到辰时三刻才出门。 谁知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被告知洛水瑶一早便去了右相府,尚未回府。她心中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却仍维持着贵妇人的仪态,只得留在府中,望眼欲穿地盼着洛水瑶早些归来。 洛水瑶对她的心思浑然不觉,闻言又浅笑道:“多谢姨母挂怀,我一切都好。倒是劳烦姨母等了这许久,怎么不派人知会我一声?” 侯夫人岂会没想过派人去寻?只是洛水瑶身在右相府,她素日最看重颜面,若遣人催促之事传入右相夫人耳中,难免落人话柄,是以只能强耐着性子等。闻言,她忙摆手道:“不妨事,姨母如今赋闲在家,有的是功夫候着。你既与右相夫人才认作母女,自该多亲近些。” 说着,她挪了挪身子,又道,“只是这小院到底窄了些,不若今日便随姨母回侯府吧?你的院子姨母一直让人打扫着……先前是姨母糊涂,做了错事。但姨母知道,瑶瑶素来心善大度,不会怪罪姨母的,是不是?” 侯夫人这般放下身段的模样,倒是令洛水瑶有些意外。她心中本就猜测这侯夫人突然上门必有缘故,莫不是仍想将她带回侯府?可今日听其言语,好似不是这般。 她眼眸微闪,装作未听出侯夫人话中深意,只浅笑道:“姨母这话说的——我怎会责怪您?您与侯爷对瑶瑶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可我毕竟与侯府没有亲缘关系,实在不便长期住在侯府。而且我家中尚有姑母亲人,日后我肯定是要将他们接到京城来的,如此一来,又怎么能一直住在侯府呢?” 侯夫人闻言轻点颔首,个中缘由她如何不知?她本欲将人接入侯府,好叫自家儿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听对方提及姑母亲人,纵有万般打算也不便再强求。 她唇角微扬,指尖轻轻覆上洛水瑶置于案几的手背,柔声道:“我素知你是个至孝的孩子,我与侯爷心里头总记挂着你,生怕你在外头吃穿用度不遂心。既如此,姨母便不强人所难了。只是你须记着,若住得不畅快,千万要与姨母说。这京城里头,有我忠勇侯府为你撑着腰,纵是高门贵胄来,也没人敢轻慢了你去。” 她这番话倒说得诚恳。 洛水瑶唇角微扬,轻轻颔首:“多谢您挂心,若真遇上不妥之事,我定会来寻您与侯爷庇护。” 听了这番话,侯夫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与她相处些时日,她早摸清了她的脾气——这孩子性子刚烈,若不愿与侯府再打交道,定是半分虚应也无;既应了下来,便绝非敷衍。如此看来,这丫头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并未因先前之事她所为之事记恨侯府。 既然她不记恨侯府,又有二人从前的情分在,或许自己一心想促成的事,倒不像想象中那般棘手了。 但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念及此,她与洛水瑶又聊了些家常。虽多是她提起,洛水瑶附和,一时倒也宾主尽欢。 说着说着,侯夫人便有意无意提起陆昭昭:“当年我与朝朝的母亲情谊深重,一同长大,总比旁人亲近几分。后来她救我一命,我更是将她引为闺中至交,却不想……一切竟都是我在一厢情愿……”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眼眶微微泛红,却又强忍着未让泪水落下。 洛水瑶未料到话题忽转至此,见她这般模样一时语塞。隔了几息,见她仍沉溺于伤怀中,便压下心底疑惑劝慰道:“姨母莫再伤怀,知人知面不知心,是豺狼是虎豹,谁又能一眼看清呢?端看如今结果是好的,便已足矣。” 侯夫人闻言抬眼,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勉强扯出抹笑:“你说得对,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该再沉溺往事中。” 说到这,她似不经意间瞥了洛水瑶一眼,又道:“昭昭那丫头自初来京中,一时被繁华迷了眼,做了不少错事。我与侯爷又并非她至亲,到底是不好苛责教导于她。且自你离了侯府,我与侯爷便派人护送她回了平安郡陆家,你们日后…怕是再难相见了……” 洛水瑶面露惊愕,下意识追问:“她怎会回平安郡?”心底却满是错愕。按原书剧情,女主的核心戏份皆在京中,如今陆昭昭被送出京,后续剧情该如何推进?且女主向来心气高傲,如今虽说得委婉,只怕实则是被侯府暗中遣返了。她又怎会甘心被遣返?如今剧情这般变动,后面的情节又该如何展开? 洛水瑶委实不知陆昭昭已离京中之事。毕竟相较靖安伯府那桩桩件件的丑闻,一个孤女离京的消息本就难以掀起波澜,何况当时在场议论之人早被侯府施了手段封口。纵有百姓私下里偶有几句闲言碎语,也断断传不到洛水瑶跟前。而侯府自始至终未将陆昭昭离府一事宣扬,她又素来未多留意侯府动向,自然对这变故一无所知。 侯夫人见她神情震惊不似作伪,只当她仍念着昔日相处的情分,遂感叹道:“你二人到底相伴了些时日,又同庚年纪,纵有些许龃龉,到底存了几分情谊。一时难以释怀也属常情,姨母岂能不懂?只是她终究是陆家嫡支血脉,长居侯府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总归是早些还家妥当。” 第379章 想到这里,再听侯夫人所言,她只扬唇淡笑——她与陆昭昭之间能有什么情分?不过是互相算计罢了。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对侯夫人说,当下只道:“姨母说得是,昭姐姐所在的陆家在平安郡根深叶茂,族内叔伯也自不会亏待她,姨母也莫要挂怀才是。” 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侯夫人略感尴尬。洛水瑶不知内情,她却清楚——陆昭昭回陆家多半会被匆匆安排联姻,许给与陆家相熟的人家。以那丫头的心高气傲,岂会甘心接受这般摆布?可这些话如何能对洛水瑶说?她只得轻轻点头,面上堆起浅笑,只是那笑意里难免透着几分牵强。 她的神情洛水瑶看在眼里,却佯装不觉,她对原着女主离京之事虽感颇为匪夷所思,但侯夫人既在此时坦诚相告,料想应当无欺瞒她之意。待心中那震惊之意稍减,她亦渐渐释然,只是心底难免犯疑:以陆昭昭显露的计谋手段与心机,岂会心甘情愿地屈从归乡之命? 穿来之前看书时,她只顾着看女主一路高升打脸的剧情,没细想女主为何有母家却偏要寄住忠勇侯府。如今身置局中自然得多琢磨,虽不知详情,却也能猜出一二:定是陆昭昭之母与母家或夫家有了嫌隙,才不得不将唯一孤女托给所谓闺中挚友照顾。既然陆昭昭自母亲死后,她匆忙赶来京中,说明其父族待不得,如今被遣返,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想来,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侯夫人见该说的已说完,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随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事务要处理,姨母也该回去了。” 洛水瑶忙起身相送,侯夫人并未阻拦,二人一同出了屋子。桑嬷嬷早已带着一众丫鬟候在外面,洛水瑶抬眸见丫鬟们手中皆抱着物件,眸光微闪,面上却作不解状看向侯夫人:“姨母,这是?” 侯夫人似是刚想起此事,含笑道:“你瞧姨母这记性,竟忘了正事。”说罢挥手示意,丫鬟们鱼贯而入,顷刻间将屋子里的桌上摆满了物件。这阵势让洛水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更觉蹊跷,只默不作声等侯夫人解释。 侯夫人看着丫鬟放完东西,才转向她道:“这些是姨母早年攒的珠宝首饰,还有两套鲜亮头面,正合你这年纪。另有不少料子,连同之前你退回的物件一并拿来了。” 见洛水瑶未言语,她又忙道:“姨母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可我那时也是受人蒙骗。你素来大度,从前的事便揭过可好。今日这些全当姨母赔礼,你千万要收下,莫要负我这片心意。”她这番话如连珠炮般急促,生怕洛水瑶开口拒绝。 侯夫人说完后朝桑嬷嬷使了个眼色,桑嬷嬷心领神会,忙道:“夫人快些回吧,府中管事正催着向您报账呢。” 侯夫人一听,忙不迭摆手,撩起裙摆便往外走,哪还顾得上侯府夫人的仪态。身旁丫鬟婆子亦步亦趋紧跟着,她边走边道:“府中有事,瑶瑶不必多送了,改日闲了姨母再请你喝茶。”话音未落,一行人已匆匆出了院子。 洛水瑶盯着众人忙乱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堆得满当当的锦盒,一时啼笑皆非。 往日里见惯了侯夫人端着架子或和蔼或威严的模样,这般慌不择路的“幼稚”做派倒是头一回见。并非她不想拒绝,只是侯夫人今日种种举动,分明没给她开口推拒的余地。她本以为侯夫人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或者说:是瞧不上这平民之女的身份,如今这般急哄哄送物赔礼,倒叫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想不通个中缘由,她索性摇了摇头,不再费神琢磨。 张嬷嬷等人看着这样的夫人,皆是目瞪口呆。原本熙熙攘攘的院子,转眼便走了个干净。张嬷嬷好半晌这才合上嘴,踮脚往屋里瞧了瞧,又转头小声问:“小姐,这些东西……” 洛水瑶摆摆手:“妥善收着,一分一毫都别动。等我弄清楚夫人所求何事,找机会再送回去。” 她可不相信侯夫人这般举动毫无所求。只是无论所求为何,若危及自身,她自不会答应,这些东西也断不会收下。如今她不过是暂为保管,总有一日是要悉数归还的。 张嬷嬷闻言点头,望着满桌珍宝心中虽有不舍——并非她贪财,实在是这些物件太过贵重,小姐每日那么辛苦,要是将这些东西收下该给小姐减轻多少负担。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却仍手脚利落地招呼春杏,春桃进屋,帮着将东西尽数锁入橱柜,生怕出了半分差池。 洛水瑶自是不知旁人心思,见众人收拾物件,便径自回了屋子,从桌上取过这些日子写好的计划表逐一勾划。看到“接姑母回京”一项时,笔尖不由得一顿——如今青玉楼与书院渐入正轨,确实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她来京中已有些时日,是该回去看看。 念及此,心中难免担忧:也不知牛大力可曾苛待姑母?自进京首月,她便托驿站往清水镇送信,却始终未得回音。若不是京中事务繁杂、人手紧缺,她早想派人回去探望。多亏春桃劝解,说姑奶奶或许不识字,才没法回信,她虽觉有理,却仍是放心不下——不亲眼瞧上一眼,如何能安心? 想到这,她又提笔写了封信,打算一会儿让春杏送去给杨威,让其挑选几个好手严加训练,陪同自己前往清水镇。写完信,她又列出此行需带的物件,才将信件搁到一旁。既然要离京去清水镇,青玉楼和书院近期事务也得一一交代给方月娘她们。于是她低头伏案,将心中所思尽数落于纸上。 ………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叶云舟这边待夜深之后,与叶一等人换上换上夜行衣后,便四散分开,各司其职。 周都护府近两日气压低极,众下人低头不敢多看多听,一个个噤若寒蝉。府上气压紧张,皆因府中掌家夫人不知因何竟遭了老爷厌弃,无视其哭喊叫嚷,将其关入禁闭,而大小姐也突然恶疾缠身,不曾出门,府中一时风雨不止,众下人都唯恐牵扯到自己身上,不敢言语。 第380章 都护府书房内。 周都护垂眸望着手中的信纸,沉思不语。今日晚间,他手边忽然出现一张纸筏,上面写着让其今夜子时在书房内等候,有秘事相告。身为大都护,他虽不解来人何意,但对方敢约自己在都护府相见,定然绝非常人,他思虑半晌——最终决定见一见来人,料想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来人也不敢对他如何。想清楚后,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屏退下人独守书房赴约。 子时初刻,铜漏滴答。烛火被穿堂风拂得骤明骤暗,周都护目光扫过窗外飒飒竹影,忽觉可笑。自己也是被近日府中发生之事冲昏了头脑,竟信这纸筏上的邀约。或许是何人恶作剧,自己竟当了真。这般想着,他将纸条卷起置于烛火之上,看着纸片化为灰烬。不管相约之人是真是假,既然已到时辰仍未现身,想来也无需再等了。 他拍掉手上灰烬,正准备起身,窗外暗影却一闪而过。周都护神色一凛,猛然看向窗外,手中已握住桌上剑柄。\"来者何人?我已等候多时,何必鬼鬼祟祟?\" “周都护何必如此紧张?我并无恶意。”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周都护身子一僵,额间瞬间冒出冷汗。他缓缓转身——原本只有他一人的书房里,不知何时已立着一道身影。待看清来人面容,周都护长舒一口气,狂跳的心脏渐归平稳。 他与这位叶督司素无交集,甚至两派党系针锋相对。可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年轻有为的督司虽心有敬畏,却并不惧怕其会加害于自己。 他将手中剑搁在桌上,抬起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方才故作轻松调侃道:下官本以为是何等恶人造访,还吓了一跳,却不想竟是您。不知您今日大驾都护府,可是有何指教? 周都护身为武威将军派系的得力大将之一,叶云舟此前对他有过调查,自然颇为了解,知晓他并非一般武官那般迂腐严肃,便也不会与他的调侃之语计较。 闻言,叶云舟未多言语,从袖中掏出一份资料递于周都护,道:“本官听闻周都护近日在查些事却毫无头绪,恰好本官这里有一些常人不知的消息,念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今日特来将此资料奉上。” 他一番话虽说客气,语气却依旧无波无澜,听不出丝毫情分。 周都护也不在意,只是好奇这资料究竟是何内容。虽说近日他确在查一些事,但他行事却隐秘至极——莫非这督司时刻盯着都护府,否则又怎会知晓?惊异间,他不忘强挂起一抹笑意,上前双手接过:“多谢叶督司费心,周某便却之不恭了。” 叶云舟不在意地颔首,随后转身毫不客气地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周都护望着手中信封并未在意他的举动,迟疑几息,便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细细看来。越看他的神色便越难看,直到最后一句看完,他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 叶云舟好似对他的变化毫无所觉,待看到他将手中纸张捏碎,才用指节轻敲桌面拉回周都护的思绪。见周都护看向自己,叶云舟方道:“或许周都护对信中内容有所怀疑,又或深信不疑,但这并不重要。其中真真假假,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本官只是不忍见你这般为大周子民做贡献之人被人哄骗,遂才今日来此一遭。至于其他,本官绝不会透漏出半分,还望周都护放心。” 而周都护盯着他,只是沉默不语,眼中神色却是变了又变。对于这信上的所说,他是心中自有决断,确实如叶云舟所讲,其中内情他是最为清楚。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正因如此,他才会对二女儿颇为冷淡。只是,他虽冷着态度,却也不曾亏待了她们母女分毫。至于信上内容再真实,他也不会听别人一言便轻信,自会去查证。只是他还是感谢叶云舟这番行为,不管因何目的,终究此事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若非他给出这些消息,自己只会如无头苍蝇般乱差,想不到应该朝这个方向进行。 想到这里,他将心中怒意强压下去,顷刻间神色便恢复如常,让人看不出他方才如何盛怒。“多谢大人相助,只是此事关乎臣的声誉,还望大人能遵守所言,莫要传出些许闲话才好。” 叶云舟轻嗤一笑:“自是不会。此乃周大人家事,外人又怎会知晓?” 周都护闻言颔首微笑,好似未听出他话语里的嗤笑,憨厚道:“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叶大人公正仁厚,自不会做出传扬别人家事之举。” 他这番态度倒是让叶云舟另眼相看——寻常男子面对那般羞辱,未必能压下怒火、顷刻间恢复如常。 他无视自己话语中的讥讽冷遇,反而以捧高之法化解,更显憨厚神色下藏着的细腻心思。此等人物屈居三皇子那蠢货手下,终究是委屈了。但无妨,他自有筹谋,定要将此人拖出那潭浑水。 周都护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他并非愚笨之人,相反心思极为细腻聪慧。这位叶督司费心思查出这等消息交于他手,定有所求。思虑着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过他性子谨慎,并未问出口,谁知道他府里有多少别人的耳目,而是提笔在纸上写下问题交给叶云舟。 叶云舟端坐在椅子上,伸手接过信纸看了眼问题,轻笑一声。这笑声不似之前冰冷讥讽,多了几分真实。随后,他从周都护手中接过笔,将需求写了出来。 周都护端坐在案几后,看似神情镇定,实则垂于桌下的手紧握。若真如他所想,此事恐怕颇为不易。但自那人对他的愚弄,没有任何男人能忍下这口气,便是难一些,他也要试着闯一闯。 叶云舟写完后,他便不自觉起身接过。虽说心中早有猜测,但看清内容后,他反倒没有想象中紧张,心中升起一种本该如此的想法。 只观其神色,叶云舟已猜到他的想法。待见他消化完信中内容,叶云舟这才起身告辞道:“今日打扰周都护多时,本官也该回去了。若周都护想通了,不妨告知本官一声。”话落,他身影一纵,再次消失在书房中。 第381章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半晌后,周都护将桌上所有纸条再次置于烛火之上,火舌吞食了纸张,今晚所有密报皆化为灰烬。窗外清风吹过,灰烬四散,所有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也无人知晓他们商谈的内容。 ……… 接下来几日,洛水瑶忙着安排去清水镇所需物品及随行人员,除侯夫人每日似点卯般来一趟外并无其他事,只是外出时在茶馆听闻传言,称都护府夫人突然恶疾暴毙,二小姐伤心过度为母祈福,自愿去城外庵中修行,此事在京中本非大事,若非洛水瑶见过周都护与周大小姐,根本不会留意。 这日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洛水瑶回了洛宅。对于门前停着的豪华马车,她早已不足为奇。果然,待她进了院子,侯夫人也在。因这几日来得勤快了些,侯夫人自觉与洛水瑶消除了隔阂,与前几日的不自在相比,她的神态自然了不少,态度仿若回到从前在侯府中时一般。见洛水瑶回来,便笑着招手,“瑶瑶,你回来了,姨母差人带来了冰酥酪碗,乃是这京中新起的甜点,味道极好,你快来尝尝。” 洛水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迎上去在桌前坐下。此时天气渐热,大树枝叶繁茂遮挡着阳光,风吹过来带着别样的凉爽。桌上冰鉴中摆着一碗红白相间的冰酥酪碗,看着便叫人心情舒畅。她对侯夫人近几日的殷勤已适应不少,自然不会推辞,浅声道谢后便坐在对面。 侯夫人摆手让丫鬟退后,亲自从冰鉴中端出甜点推到她面前,眼中带着点期许,好似孩童分享喜欢的东西。洛水瑶见她这般模样,倒觉得她可爱了些,也有些理解忠勇侯为何钟情于她——看不出来,这人倒是有些傻白甜的特质。 至于冰酥酪碗,她自然知晓,毕竟这是青玉楼推出的新品,是经过她品尝之后才推出的,她如何能不了解?只是对着对面人期许的眼神,她不好推拒,便舀起一勺,放在口中。 “怎么样,好吃吧?”侯夫人见他入口,忍不住出口问道。 洛水瑶点点头,待口中食物咽下,才道:“很好吃。” “是吧?我第一次吃也觉得很好吃。”侯夫人见洛水瑶与她口味相投,浅浅笑道,“你若喜欢吃,明日我多带些过来。” 洛水瑶闻言放下手中汤匙,面带歉意看向侯夫人:“多谢姨母好意,只是明日我便要离京,恐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什么?” 侯夫人面上笑意僵住,抬高声音道,“你离京要去作甚?” 桑嬷嬷一直候在她身后,见状忙上前轻抚她的脊背,轻声安抚:“夫人莫急,洛表小姐既在京中安了家,想来不会轻易离开。许是有急事要处理,待咱们问清楚便知。” 侯夫人闻言,想起洛水瑶为生计在京中日日奔波,又置了宅子安家,想来不会轻易离开,既说离京定是有事要办,便强压下担忧开口道:“是姨母一时心急,可有吓到你?” 洛水瑶摇摇头,拿起桌上茶壶沏了杯茶,递到侯夫人面前:“姨母您莫急,听我细细说来。” 侯夫人接过茶盏重新坐下,只是心情不复先前轻松——她本以为,只要洛水瑶还在京中,待彼此隔阂消除,便能提起说亲之事。乍听她要离京,一时没转过弯,以为对方两口再不来京城了,才会那般失态。此刻虽想通对方不会轻易离开,仍难免有些担忧。 侯夫人坐定后,洛水瑶才继续道:“姨母应当是知晓,我在家乡还有一位至亲。我家乡贫苦,亲人生活不似京中轻松,姑母一人照料一双弟妹,很是辛苦。先前是我能力不足,无法带她们来京中享福。如今我已置了宅子,小生意也稳定有进账,所以这才计划去清水镇接他们过来。” 听她这般解释,侯夫人倒想起洛水瑶家乡确实有个姑母——此前因无必要,她从未查证过详情,后来琐事繁多,更未想起。此时听洛水瑶提及,她一时有些懊恼:若早日将人接来,通过其姑母提亲,是否能省许多事?只是如今再说已迟。得知洛水瑶只是接人而非永离京城,她放下心来,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可安排了人同去?此去路远,莫要遇上什么不轨之人。” 洛水瑶点头:“我早有安排,也带了些好手一同上路,还请姨母放心。” 侯夫人闻言颔首,口中念道“那便好,那便好”,只是才放下的心,忽又想起什么,心下一凛。 经过今日这么一打搅,她先前想徐徐图之,除去隔阂后,再与她讲提亲之事的念头有些动摇。此去清水镇,虽不算太远,但却涉及到洛水瑶的亲姑母,她虽未对洛水瑶姑母那边的情况了解多少,但也听闻是那位姑母从小将洛水瑶拉扯大,二人之间更是情同母女。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那位姑母趁此机会替洛水瑶寻了人家,那可如何是好? 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这念头一起,她便有些按捺不住,看着洛水瑶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 洛水瑶看出她迟疑的神情,不知她又想问什么,便开口询问:“姨母有话,不妨直说。” “这……”听她问出,侯夫人一时语塞,对要说的话更觉难以启齿。 但思及自家那个冷冰冰,恐要孤注终身的儿子,最终还是咬咬牙道:“瑶瑶,对于先前姨母做的错事,你可是真心原谅我了?” “自然是真的。”洛水瑶点点头。 她本就未记恨过侯夫人,亦理解其先前亲疏分明的心思,从未怪过,又谈何原谅? 侯夫人并不知她的想法,闻言心中一喜,接下来要说的话好似不那么难以启口,伸手握住洛水瑶的手,言辞恳切道:“姨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先前是姨母做错了,没考虑周全。如今我已知你与元铮有情,今日便做主同意这门亲事。待你姑母上京后,我们同右相府一同商议个好日子,让你二人选个好日子成婚,可好?” 第382章 洛水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及此事,整个人僵坐在原地有些无措。迎着侯夫人希冀的目光,她闭了闭眼才找回声音:“姨母一番好意我明白,只是我与大哥差距太大,并非良配。他年少有为,相貌堂堂,定不缺合适的女子……所以,恕我不能同意。” 若说她对叶云舟无意自然是假的,且随着日子推移,她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羁绊愈发深厚。只是她心中清楚,叶云舟与她之间差距甚大,何况她此前已放出话要找男子入赘,如今自然不愿自打耳光。因此,即便近几日叶云舟忽然不见踪影,她心中空落落的,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哪怕说她怯懦也好,胆小也罢,没把握的事,她终究不愿强求。 “什么?你……你竟然会拒绝我?” 侯夫人先前生怕洛水瑶因自己从前种种而记恨,从而拒绝这门亲事。如今得知对方并未记恨,又因对儿子的自信,她从未考虑过洛水瑶会拒绝。本是心中十拿九稳的事,不想这丫头竟连迟疑都没有就回绝了,这着实令她始料未及。 看她表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洛水瑶心中哂笑,面上却依旧谦卑。她起身朝侯夫人俯身行了一礼,才轻声道:\"这是我心中真实想法,我与大哥确实身份差距甚远,并不想妨碍他日后迎娶高门贵女。还望姨母莫要怪罪。” “可你们之间不是有情意在的吗?如今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还这般拒绝于我,日后心中岂不遗憾?”若说之前侯夫人还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此时见她再次提及,又见她面上依旧恳切的笑容,不禁不甘心地问道。 洛水瑶毫不怀疑侯夫人知晓她与叶云舟的事,虽不知对方如何得知,但她心中早有猜想。若非如此,侯夫人又怎会明知道当日之事疑点重重,却依旧借陆昭昭之手试图将她赶离侯府?联想到右相曾透露的话,她心中渐明了——侯夫人这是怕儿子有龙阳之好,断了香火,才这般焦急,连看不上的她都愿意接纳。 可她又觉得奇怪:以叶云舟的样貌、品行和身份,哪怕侯夫人想让儿子断了龙阳之好的想法,延续香火,有的是人选,为何偏寻她?莫不是因为她如今有相府干女儿的名头? 思及此处,她又否定这一想法,别说她这所谓“右相干女儿”的名声本就虚浮——只说右相是文官,与忠勇侯叶云舟等并无政治交际,且其后继无人,对其仕途应无帮助。以侯夫人的性格,要为儿子选媳,也该寻对叶云舟有实际助益的人才是。 想到这里,她又暗自嘲笑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何必庸人自扰?自打决定与叶云舟分离,她便不打算再与其有瓜葛。遗憾又如何?人生本就处处是遗憾,她岂会为遗憾而裹足不前? 侯夫人将心中话脱口而出后,便紧张地看着她。见她垂眸迟迟未回复,忍不住上前起身,态度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倨傲。她想到自己的长子,实在是有些担忧——长子性格本就执拗,若因此打击而喜欢男子,还不如选个女子呢,好歹能传宗接代。她再次暗恨自己当初为何固执地拆散他们。如今情况越变越糟,她又没能力强迫长子违背意愿成亲。如今洛水瑶再不愿意,可如何是好? \"好瑶瑶,姨母真的错了。我当初不该被蒙蔽心智做那些事拆散你们。” 见洛水瑶只抬眸看着她却未出声,她咬咬牙又道,“莫非你还是记恨姨母曾经所为,才如此?” 她不信自己那般优秀的儿子会有人不喜欢,可洛水瑶的拒绝却不似作假。为了长子日后的幸福,侯夫人不得不抛却颜面,试图以伦常情面迫洛水瑶就范。 不得不说,侯夫人并非蠢笨,只是心性单纯。她这番话的确将洛水瑶到嘴边的拒绝堵了回去,仿佛若她不应下,便是真的记恨侯夫人昔日所为。即便心中仍有芥蒂,但侯府对她的恩情实实在在,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但她这人有逆反心理,若是这般逼迫,便越不愿认下,心中也更觉蹊跷。忽的灵光一闪,想起之前拒绝与叶云舟的话,便故作为难地开口:“倒也并非是我记恨姨母。只是我曾在父亲牌位前许下宏愿,日后定要招夫入赘,为我洛家延续血脉。大哥身为朝廷官员,又怎么能……?” 后面的话她并未说完,只是目露歉意地看着侯夫人。 侯夫人又如何不懂她未说完的话?是啊,自己儿子年纪轻轻便得天子爱重、手握大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寻常农夫家男子入赘都被人看不起,何况自己儿子?可洛水瑶又说曾在父亲牌位前许下招夫入赘的宏愿。她还要脸,说不出对付违背亡父宏愿的话,只觉如晴天霹雳般僵立原地。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松开洛水瑶,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桑嬷嬷见状,忙向洛水瑶行礼致歉,随后招呼丫鬟跟上夫人。 洛水瑶出门相送,直到侯府马车背影消失,才回了院子。 ……… 集市上,春杏自清月楼出来,路过一个糖画摊子时,隐隐听见几个小贩凑在一起,私下议论什么,她不禁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哎,你听说了吗?那位近两日病重,恐怕撑不住了。” “怎么没听说?这事京中私底下都传遍了!都说太医院的人全聚在宫里,怕是那位真的不行了。” 另一人凑上来,“许是真到了那地步,否则怎会满城皆知?” 又有人开口,“宫里能人异士多,若连他们都救不回,咱们能有啥办法?” 先前凑上来的人叹道:“话虽如此,可我实在怕啊。这些年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若换个君主……想起前朝那苦日子,咱们又得遭罪了。” “行了行了!”画糖画的摊主连忙打断,四下张望一圈,压低声音道,“听听就算了,别瞎议论!被人听见告官,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咱们这几日都谨慎些,若真有变故,说不定得准备逃难……” “应该不至于吧?”有人嘀咕,“就算那位没了,还有皇子继位,大周还是大周,又能差到哪去?” 糖画摊主瞪眼斥道:“你懂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当官的争权夺利,咱们平头百姓能好过?还是得夹紧尾巴做人吧!” 第383章 小贩们一听,皆有些惶恐,纷纷点头后四散开来。只是众人的神情却不似往日那般轻松,哪怕面含笑意,但眼底隐隐透露着几分惶恐。 春杏见此,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所在的摊主问道:“这个香囊要多少文?” 春杏方才为了不引人注意,便在那些人对面装作挑香囊。此时,她手中捏着一月白色绣梅花的香囊,做工倒算是精致,配色也好,她还算喜欢准备买下。那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见此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这香囊皆是我与妹妹亲手所制,虽说用料不算上乘,但配色是极好的,只需五文便可。” 春杏一听,觉得这价格倒也算合理,便从荷包中摸出五文钱放于摊上,拿上香囊便准备走,谁知那摊主却扯住了她的袖子。 春杏不解,回眸望着她。那摊主见此凑近她几分,小声道:“姑娘方才可是在听那些人说的话?” 她那神情实在八卦,春杏倒也没觉得恐慌,眼眸闪了闪,便点点头接话:“我这近几日跟随我家小姐,很少听这市井流言,初次听闻这般惊天之语,难免好奇了些,还望姐姐莫怪。” “这有什么可怪的?京中虽说大,却也消息灵通,各家关系错综复杂的。上面纵使想压,这等惊天消息又如何压得住?此事早就在市井传遍了,满城都在议论,谁会怪你一人?”那女子闻言忙安抚的拍了拍她。 春杏拧了拧眉:“可城中侍卫怎的也不管管,任由大家这么传?” “怎么管?”那女子压低眉眼,小声道,“一直都在管,可嘴长在人身上,总不能因这点事就喊打喊杀。要知道,流言这事,越是压制,传得越广。” “可这谣言,大家不会当真吧!”春杏又问。 女子叹气:“若是谣言倒也罢了,可瞧这情景——京中人人心惶惶,当官的压着,侍卫守着,上面却始终未澄清,大家如何能不传?” 说到这,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又道:“你瞧瞧这条街,往日多繁华?这两日出门的人都少了,生怕惹祸上身。也不知……这场风波何时能过去。” 春杏见状四下张望一番:“我说往日这条街多挤,今日人怎这般少,原是如此。” 想到这,她心中也有些发紧,点点头道,“多谢姐姐告知。我家小姐还等我复命,这便告辞了。” 临走时她想了想提醒女子,“姐姐近两日尽量在家待着,莫要与人多讲此事,若被城中侍卫听见,恐招祸事。” 女子忙点头:“我自然知晓。这便收摊回家,姑娘也快些回去吧。” 与那女子分别后,春杏拐过街角,掀开车帘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些回去。 待马车到了洛宅门口,还尚未停稳,她便跳下马车,挥手让车夫离开,眼见车夫离开,才抓起裙子快步朝洛水瑶的屋子走去。 此时,洛水瑶正拿着册子,将明日要带的东西一一整理好,确定无遗漏后让春桃收起。谁知一转头,便听到门口有人唤她,正是春杏。 洛水瑶开口:“进来。” 这是她们如今养成的习惯:洛水瑶房中从不让人伺候,向来都是自己整理屋子,春杏,春桃等人进来前都会先出声询问。 春杏捏了捏手中的荷包,听到小姐应声,便走了进来。先俯身行了一个礼,然后才道:“小姐,我已将您交给我的信交给方掌事和杜鹃姐姐了。” 洛水瑶点头,对春杏办事她向来极放心:“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 话落,春杏脚步却未动。便笑着道:“放心,自打你早上出门,张嬷嬷便备了不少吃食,饿不着你。” 洛水瑶以为她惦记早上说的吃食,春杏今日出门时再三叮嘱张嬷嬷,多备些便于携带且不易坏的干粮。毕竟此去清水镇路途遥远,她生怕沿途难寻人家,饿着自家小姐。 “小姐!”春杏羞恼地跺跺脚,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这么想,“我虽贪吃,却也懂得顾全大局,哪会只惦记着贪嘴呀!” 见春杏紧绷的面色缓和,洛水瑶不禁轻笑出声。她自然知道春杏是惦记自己,只是见她神情紧绷,想逗趣缓解气氛。她只当春杏是第一次出京,年纪小又要走这么远的路才紧张,毕竟自己前世第一次出远门时,也不比春杏镇定多少。 春杏见自家小姐笑出声,便知她是故意逗自己,不禁脸颊一红。 洛水瑶收起笑意,嘴角却仍微勾,仔细打量着春杏白里泛红的脸,打趣道:“瞧我们春杏,真是长成大姑娘了!瞧瞧这小脸,白里透红的,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谁家小子。” 比起初次相见时,春杏如今早已换了模样——个子长高许多,因习武而身材匀称,这个春天竟悄悄发育出少女曲线。此刻她羞赧的样子,更是让洛水瑶感叹年轻真好,那泛红的脸颊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小姐——”春杏拉长尾音,忍不住用掌心的荷包挡住发烫的脸,对自家这位酷爱做“登徒子”模样的小姐无可奈何。 春桃站在洛水瑶身后,抿着唇笑得浑身发颤。春杏这丫头看着憨厚,面皮却薄,小姐每次逗她时的反应都格外可爱,也正因如此,小姐对逗弄她更是乐在其中。 主仆几人笑闹一番,洛水瑶原本低落心情好了不少。 春杏平复下来,捏着手中荷包,才想起今日在外头听到的事。她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凑近两步,将今日在坊市上听到的消息低声告诉了洛水瑶。 洛水瑶听完与春桃对视一眼,二人目光中皆是错愕,随后她低头沉思着。说到元贞帝的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虽因常年劳累加上中毒已掏空身子,但有京中太医悉心调理,再撑些日子本无大碍。 难道……是又出了变故,才让他身体突然恶化? 这一想法让她心中隐隐不安——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如此一来,京中恐怕不再安稳。将姑母她们接来,若因此受牵连可如何是好? 第384章 这般想着,她抬头看向春杏,语气带些歉意:“本想让你今日歇着,明日再赶路,可如今恐怕要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春杏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姐说什么呢?我不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洛水瑶也不与她客气,起身走到书桌前刷刷写下几行字。待墨迹干透,她将纸折好装入信封递给春杏:“你去打听叶云舟的行踪,把这封信交给他。” 春杏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接,洛水瑶却突然将信抽回,口中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她本想让春信送信给叶云舟,让他晚间过来一趟,等问清情况后,明日再决定是否启程。但转念一想,若宫中事情真如市井传言那般紧张,叶云舟估计也没空,不如自己亲自去问一趟,也好放心。 春杏虽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自然不会反驳,点点头说:“那奴婢便陪您一同去一趟吧。” 春桃见此,极为有眼色地朝外走去,口中道:“小姐,奴婢这就去叫马车。” 洛水瑶在春杏的帮助下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取下发间饰品,戴了顶帷帽便同春杏出门。 春桃已备好马车,扶洛水瑶上车时不忘叮嘱:“小姐小心些,若有事,就差春杏回来告知我们。” 洛水瑶点头,让她放心:“莫担心,我们很快回来。” 春杏也道:“小姐这里有我在,你看好家便是。”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马蹄扬起,朝隐龙司而去。 洛水瑶向来知道叶云舟大多时候都在隐龙司,去那儿找人最稳妥。谁知到了隐龙司,却被告知叶云舟不在。 接待她的是肖易伟,洛水瑶虽做了伪装,但对他这等专业训练过的人来说,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刚好他路过,便让守门人放洛水瑶进来,又给二人沏好茶才道:“我家督司近日繁忙,没来司中。表小姐不如先回去,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洛水瑶心中早知此时,叶云舟必定忙碌,却未料他连当值之处都不在。闻言她皱了皱眉,却也别无他法——隐龙司内皆是男子,叶云舟又不在,久留难免不便。她起身问道:“那你可知他这两日在何处?” 肖易伟摇头:“不知,督司办事从不对外人言明行踪。” 洛水瑶点头谢过,便带春杏出了隐龙司。 肖易伟送她出门后才缓步返回司内。早有好事的隐龙卫凑过来,探头探脑地问:“这位姑娘是谁?” 肖易伟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是谁能告诉你吗?赶紧去训练,别凑热闹。” 那隐龙卫撇撇嘴,虽见那姑娘浑身裹得严实,看不清面容,可其窈窕身姿仍让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忍不住多看几眼,见肖易伟不愿说,只得悻悻作罢。 口中却嘴硬挑衅道:“你怎敢带她进司里?若让督司知道,定不会轻饶你!” “哎!你这小子真是欠打!”肖易伟见他那副犯贱模样,忍不住手痒。 那隐龙卫早有防备,几步退后躲开了他挥过来的巴掌,口中还不忘挑衅:“你打我的事暂且缓缓,我倒觉得你离挨打不远了!” 肖易伟见状也不追他,反而嗤笑一声道:“那可不见得,督司知道我放那姑娘进来,说不定还要奖励我呢。” 见他神情得意,那隐龙卫呲了呲牙,想说什么,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嘿笑一声:“那行,我便看看你能得什么奖励。嗯,到时候若得不到奖励,可别忘了请弟兄们喝酒啊。” 肖易伟哼了一声:“好,若我得了奖励,你要叫我一声爷爷,可能做到?” 那隐龙卫闻言脸有些涨红,想拒绝,可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子,骨子里都有争强好胜之心,越是如此,越不会认输,便笃定大声道:“做到就做到,到时候你莫要耍赖!可别等我们吃喝多了,你又心疼。” 他可是听说了,包括叶头在内,他们那一小队的人不知为何,身上积蓄没了,近些日子净找其他队的兄弟们骗吃骗喝。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提起让对方请他们喝酒,好好宰他一顿,出个血,看他平日里还嘚瑟不。 可惜这隐龙卫之前被派去外地办事数月,近几日才回来,完全不知自家督司“老树开花”的事,后来知道后,肠子都险些悔青了,直恨不得扇自己嘴巴:你说说你,招惹人家干什么? 肖易伟见对方梗着脖子应下,嗤笑一声:“我这人向来愿赌服输,若真是如此,自然不会食言。” 说罢,他便不理那小子,转身回屋。从暗格中取出隐龙司独有的特制纸条,将叶云舟交给他办的事情扼要写于其上,笔落时又添了几个字,提及洛水瑶今日到访一事。随后将纸卷起,走到旁边屋檐下的鸟笼前,打开鸟笼抓住一只黑色小鸟,掰开羽毛,只见其腿上有个小小竹筒。他将纸条卷得极细放入竹筒,藏在羽毛下,常人也难以察觉。 不过,即便被察觉也无妨,这纸条内容除了隐龙司内部人外,无人能看见其字迹。哪怕被旁人得去,也只能看到一张空白纸条而已。 装好纸筒后松手,肖易伟弹了弹小鸟额头,趁它张口啄来时朝前一抛。小鸟在空中盘旋片刻,振翅朝皇宫方向飞去。 ……… 坐上马车,洛水瑶沉默片刻后,吩咐车夫返程回去。 春杏见状有些疑惑:“小姐,为何不去侯府看看?说不定大公子在那儿呢。” 洛水瑶,摇摇头:“宫中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大哥自然没空去侯府。况且如今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别轻举妄动。要是大哥回来了,自会来找我。” 不知是不是知晓此事后的错觉,她一路仔细打量街上,发现行人确实少了许多,颇有满城风雨之感,她觉得她们还是少外出为妙。 春杏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主仆二人静坐车内,一路回到洛宅。 ……… 皇宫 元贞帝寝殿内,太医院的太医们跪了一地,个个俯身垂首,不敢多言。 内殿,龙床边,一位衣着华贵,面容娇艳的女子此时半伏在龙床上,捏着元贞帝的手指,低声啜泣:“陛下,你我夫妻近20载,感情深厚,如今你身子变得这般差,若有个好歹,叫臣妾和皇儿该怎么活呀?” 此人正是如今大周唯一的贵妃,三皇子的生母,成贵妃。 自多年前皇后病逝,她便接替皇后之责治理后宫。虽未正式立后,却在宫中积威甚重。她容貌娇美,保养得宜,如今年过四十仍美丽娇艳。 第385章 可床上之人此时面上血色尽失,连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分明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自然无法回应她。 成贵妃凄凄哀哀许久,含泪眼眸凝望着床上之人,连身上湘黄色的威严宫装,也染上几分凄凉。 苏公公立在一旁,面露不忍,捏起衣袖拭了拭泛红的眼眸,上前俯身劝慰道:“娘娘,陛下如今昏睡着,听不见您说话。不若您先回景仁宫,好好休息一番,好让太医们仔细商议诊治,陛下福泽深厚,定能转危为安。” “好。”成贵妃沉默片刻,轻轻颔首,攥着元贞帝的手许久才不舍松开,起身看向苏公公时,面上凄色尽褪,重归平日端庄:“本宫在此不过添乱,扰了陛下清净。这便回去为陛下静心诵经祈福,唯愿漫天神佛庇佑,助陛下早日康复。” “此处就托付给苏公公了,若有何变故,你即刻派人去景仁宫传信。” “是,娘娘尽可放心,此处有奴才照看着,但若有任何异动,奴才必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苏公公一边回复,一边虚扶着成贵妃的胳膊,引她向外走去,成贵妃也任由他搀扶着。 二人步出内室,看到殿内跪着的众太医时,陈贵妃抬手示意苏公公退下。 苏公公见此收回手,垂眸掩去眼中神色,静立在她身后。 成贵妃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目光冷冷扫过地上的太医们,沉声道:“你们都受着皇家俸禄,既是大周医术最高明之人,如今陛下突染恶疾,各位便须毫无保留、全力救治陛下。” 说到此处,她语气一寒,冷哼道:“若本宫发现有人藏私或有异心——”尾音微顿,寒意更甚,“莫怪本宫替陛下清理门户。” “当然,谁若能在救治陛下一事上立功,待陛下醒来,本宫自会向陛下进言褒奖,定叫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诸位可都听清楚了?”她忽而又换上和蔼之态,这番恩威并施的话语,却叫众太医心中更添胆寒,哪里敢有半分轻慢。 早有耳闻成贵妃治理后宫手段了得,自先皇后仙逝后,后宫在她手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深获陛下爱重。今日这一番话更令众人不敢有半分轻慢,皆起身领命:“臣等遵命。” 成贵妃环视众人一圈,见他们个个俯首应是,这才满意点头:“既如此,本宫便先回景仁宫为陛下祈福了。” 她话音方落,太医们自觉分立两旁,成贵妃从中走出殿外。景仁宫的丫鬟太监早已候在外面,忙迎上前随侍身侧。“娘娘” 成贵妃轻“嗯”一声便不再理他们,转眸看见一旁挺身而立如木桩般的叶云舟,眼眸微闪,随即上前,语气和缓如同长辈:“叶大人。” 叶云舟听得陈贵妃唤他,只得回身躬身行礼:“臣见过娘娘。” “不必多礼。”成贵妃口中说着,同时示意身侧太监上前搀扶。却见叶云舟话音甫落便直起身子,那太监刚迈半步便顿在原地,神色微窘,忙不迭后退几步,垂手立回成贵妃身后。 成贵妃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转瞬便掩得极深,仿若未觉,只语气添了几分忧色,似是关切般问道:“叶大人乃陛下近臣,可知道陛下因何突然病重?明明前几日他在本宫宫中用茶时,还一切安好……” 话未说完,她漂亮的凤眸中又漫上几许水色,艳丽的面容上细看去竟无半分细纹,较之寻常未嫁女子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身着近于正黄色的宫装,将她衬得愈发娇美动人,当真可谓人比花娇。 可惜,对面的叶云舟却似视而不见,他睫毛低垂,虽与她对面而立,却始终未曾看她一眼,自然也瞧不见她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叶云舟面色波澜不惊,仿若全然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试探之意,语气平淡如常:“娘娘客气了。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他避重就轻,对成贵妃的问话充耳不闻。 成贵妃袖中涂着丹蔻的指尖暗暗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神色。见叶云舟不为所动,她只得敛去眼中的诱人神色,强笑道:“借叶大人吉言,但愿陛下平安无事。本宫便不打扰叶大人当差了。”话里话外,隐隐带着几分未说破的质问。 叶云舟却恍若未觉,直接躬身行礼:“臣恭送娘娘回宫。” 成贵妃被这冷淡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这些年她在后宫养尊处优,她虽为贵妃,却独掌大权多年,便是在陛下跟前也从未受过这般冷遇。唯独这个叶云舟,次次都让她讨不了半分便宜。 成贵妃面色倏然一冷,凤眸微眯,毫不掩饰地将叶云舟从上至下打量一番。待瞥见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的模样,心底翻涌的怒意竟如春水化雪般悄然消散。她深谙男女情事,怎会不知这般身形最是惹女子心动?再想起陛下这些年到她宫中,不过饮茶闲谈便匆匆离去,心中愈发意乱情迷。即便他倨傲无礼又如何?她偏就钟情于他这份目中无人的冷傲。待来日自己登上太后之位,定要将他纳为面首,日夜相伴。 这般想着,成贵妃眸中阴霾尽散,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身便要离去。身旁宫女太监见状,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待成贵妃一行人走远,叶云舟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的厌恶如潮水般翻涌——与这女人每次相见,总用那令人作呕的目光打量他。若不是顾忌她贵妃身份,他早就让她血溅当场。想到此处,他暗自咬牙,在心底默念:再忍忍,很快便能摆脱。 他不再理会周遭,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展开。看到上面内容时,他神色未变,可视线扫过末尾的几个小字,心尖却微颤。他攥紧纸条,转身踏入侧殿。片刻后,他再度现身,行至院中树下。一只小鸟轻巧地落在他肩头,叶云舟伸手将其握住,迅速将一张新写的纸条塞进竹筒,随后松开手,看着鸟儿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第386章 成贵妃被宫人们簇拥着步出太极殿,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殿门外候着的一众嫔妃,方才稍稍回转的好心情瞬间又沉入谷底。她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挂着端庄得体的浅笑,那抹笑意却不达眼底。 众妃嫔见她现身,忙不迭屈膝行礼,此起彼伏的请安声顿时响起:“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敬畏。 成贵妃抬手虚扶,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诸位妹妹都散了吧,陛下正歇着,切莫扰了圣驾清净。” 元贞帝素来对女色兴致寥寥,加之近年来年岁渐长,索性停办了后宫大选。宫中这些妃嫔,皆是早年便入宫侍奉。 相较于一年到头难得见上几面的元贞帝,后宫妃嫔们与成贵妃可谓朝夕相处,也因此更清楚这位贵妃的真面目——表面温婉端庄,内里手段狠辣至极。如今大周皇室子嗣凋零,虽说陛下本就对女色兴致缺缺,皇子稀少也与此有关。可自打先皇后病逝后,后宫多年来几乎再无皇子降生,只零零散散添了一两位体弱多病的公主。这般光景,足见这位成贵妃在后宫制衡之术上的老辣狠绝,手段之高明令人心惊。 在这些妃嫔之中,并非没有过妄图邀宠求幸、诞下皇子以晋升高位之人。她们怀揣着野心与憧憬,试图在这深宫中谋得一席之地。然而,这些人最终都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殒了。 经历了诸多残酷的教训后,唯一留存下来的,皆是如她们这般胸无大志之辈。如今,她们对所谓的皇恩宠渥已然看淡,不再有过多的奢望与贪念。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这宫中蹉跎岁月,于寂寥中虚度着光阴 。 若不是如今陛下重病在榻,按照后宫的规矩,她们身为妃嫔本就该前来侍奉汤药。否则,她们又怎会巴巴地赶来此处?只是一切都如她们所料,被阻拦在太极殿外,连殿门都未能踏入一步。此刻,听着成贵妃这般吩咐,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唯唯诺诺地应道:“臣妾愚钝,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成贵妃瞧着她们那副怯懦、毫无生气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瞬即逝。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凤辇,朝着景仁宫而去。她身后的众妃嫔皆低垂着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一个个缓缓散开,各自返回自己的寝宫。 ……… 夜色深沉,大皇子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朱红色的府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坐着府内灯火星星点点,透过雕花的窗棂透出暖黄色的光,隐约可见回廊曲折,园中草木繁茂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书房里,大皇子端坐着,拿帕子反复擦着宝剑。剑刃泛着冷光,他眉头却越皱越紧,脸上满是犹豫。 大皇子府书房内,幕僚们屏息静立在侧。因大皇子自幼在军营摸爬滚打,这些幕僚大多是武将出身。 见大皇子握着剑,神色仍在犹豫,一名亲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殿下,您虽不是皇后所出,但身为皇长子,论资排辈也该是您承继大统。这大周江山,除了您,还有谁担得起?” 大皇子擦拭剑柄的手猛地顿住,青铜剑柄上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他将剑重重搁在案上,剑身与木桌相撞发出嗡鸣,惊得几个幕僚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得眼底血丝格外刺目:“话虽如此,可父皇如今仍在病重之时——我若此时入宫,请求父皇下旨,岂不等同于逼宫?” 那亲信咽了咽口水,心里直发怵,但思及那位的承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殿下,这不算逼宫啊!宫里刚传来消息,陛下已经两日不进米水。太医们都不敢多说,可看这情形,陛下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臣懂您顾念父子情分,可再这么拖下去,大周江山怎么办?” 他话说到一半,瞧着大皇子眉间拧成死结,挣扎得厉害,又硬着头皮补了句,“若您再犹豫,三皇子要是先入了宫……”话音戛然而止,他被大皇子骤然阴沉的脸色吓得闭了嘴,后脊直冒冷汗。 大皇子面色瞬间铁青,攥着擦剑帕子的手止不住发抖。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三皇弟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这些年自己逐渐被父皇厌弃,三皇弟在背后没少推波助澜。一旦让三皇弟抢先入宫,自己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住。 想到这些,大皇子牙关一咬,猛地站起身:“罢了!宁将军、王将军,即刻布局,随我入宫!” 被点到名的两人齐声应“是”,身影一闪,借着朦胧月色迅速消失在府门之外。 大皇子不再迟疑,利落地披上战甲,剑柄在掌心攥得生疼,唤来府兵牵出宝马。他飞身上鞍,扬鞭催马,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夜色里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 夜半子时,京城宵禁森严。城中人家门户紧闭。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梦乡里,丝毫未察觉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但总有那么几个心思敏锐之人,从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里,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按理说,此刻的街道应是静谧无声的,可偏偏不时有细碎且隐隐约约的嘈杂声,穿透厚重的夜色传出来,似是在寂静的夜幕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令人心生不安。 与京中街巷的昏暗寂静截然不同,皇宫之内此时仍是烛火通明。 太极殿内,元贞帝已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始终未曾醒来。太医院的太医们聚在一起商议了许久,却依旧对陛下的病情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夜色愈发深沉,此时的太极殿内,只剩下太医院院使,院判等寥寥数人,仍静静地守候在侧,时刻留意着元贞帝的状况,不敢有丝毫懈怠。 院使方大人身为太医院之首,医术在太医院中堪称顶尖。此刻,他跪坐在龙床边,一脸凝重地为元贞帝仔细诊脉。可随着手指的轻轻挪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忧虑之色愈发明显。 苏公公立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见他这般神情,苏公公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拂尘攥得更紧了,那尖细的嗓音忍不住急切地响起:“方太医,这究竟是何意?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方太医缓缓转眸看向苏公公,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与龙床保持一定距离,接着对着龙床郑重地叩首行礼,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愧疚:“陛下,臣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第387章 戏 第387章 苏公公闻言,身形剧烈一晃,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瘫倒在地。他僵立半晌,才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嘶喊:“陛下!陛下呀!您可要撑住啊!莫要丢下奴才一人啊!” 殿内的内侍们见状,齐刷刷跪倒一片,不管心里是惊是惧,都跟着放声痛哭,哀号声瞬间响彻整座大殿。 宫门外,大皇子冷着脸亮出令牌,沉声道:“本皇子奉召入宫侍奉父皇,都让开!”禁卫军统领瞥见令牌,刚要抬手放行,目光扫过他身后隐在夜色中密密麻麻的卫兵,心头猛地一紧。他刚要开口阻拦,寒光骤闪!大皇子身后的宁,王二将如离弦之箭窜出,剑刃破空而来。 统领也算身法老辣,匆忙后退半步,却仍被剑尖刺穿肩膀,痛得闷哼一声。其余禁卫军见状脸色煞白,双腿直打颤,不由自主往两侧退去。 大皇子本无意取他性命,见统领捂着伤口踉跄,眼尾微眯, 道:“不过是个看门的,也敢拦本皇子?想活命就滚远些!” 那统领捂着渗血的肩膀,似是畏惧,最终还是狠狠一挥手。随着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吱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大皇子抬手拦住二将摸向剑柄的动作,沉声道:“收敛些,莫要闹出太大动静。” 二人闻言收势,躬身应“是”,紧紧跟在大皇子身后。身后数百卫兵如潮水般涌入,脚步声混着甲胄轻响,朝着皇宫深处汹涌而去。 禁卫军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靠墙站着,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等大皇子一行人走远了,才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统领。有人迅速掏出早已备好的金疮药,撒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简单地替他包扎起来。 “统领,你没事吧?”一名禁卫军担忧地问道。 “无事!”那统领咬着牙,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如纸,却仍强撑着保持坚毅的神情,“都给我好好守着,这事还没完呢!” 转眸见几名禁卫军吓得腿还在不停地打颤,统领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虽然面上依旧冷厉,语气却不自觉缓和了些,像是安慰又像是命令:“怕什么!只要好好当差,不会诛你们九族!” 统领这话意有所指,含含糊糊的。这些禁卫军们跟了他好些年,不乏心思敏锐之人,很快便品出了其中意味。先是有人微微一怔,而后轻轻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同伴心领神会,众人相互拉扯提醒,迅速整肃了一番。刚才还弥漫着紧张恐惧的氛围消散,他们再次抖擞精神,各就各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过。 ……… 宫内,自打太极殿里传出哭声,就打破了先前的寂静。众人正沉浸在哀伤之中,殿外忽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阵阵嘶吼呼喊。这声音由远及近,透着股逼人的气势,原本悲戚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殿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惊恐。 胆小的宫女忍不住轻轻抽泣,太监们则紧紧靠在一起,手里的拂尘也跟着微微发颤。苏公公瞪大双眼,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也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苏公公随手一指,一名太监身子猛地一抖,可终究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没过多久,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隐隐还夹杂着哭喊声和厮杀声。苏公公再也按捺不住,急忙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卫们上前守在殿门口,自己也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先前派出去的太监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嘴里喊着:“苏…苏公公,不…不好了!” 苏公公眉头拧成了麻花,此刻也顾不上训斥他,急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别急,慢慢讲!” 那太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这才把话讲完整:“外面来了一群卫兵,正往这边冲呢!谁要是敢阻拦,他们就直接动手杀人!苏公公,这可怎么办呀?” “什么?!”苏公公脸上瞬间露出惊恐之色,忙示意侍卫分出一部分到殿门外阻拦,自己则守在太极殿门口,急得来回踱步。 很快,那嘈杂的声音就到了殿门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可没一会儿,声音又渐渐消失了。苏公公再也按捺不住,刚想往外走,殿门“哐当”一声被狠狠踹开。为首之人正是大皇子,他身披战甲,手持长剑,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苏公公脸色一变,脸上却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急切地说道:“大皇子,您可算来了!宫里不知从哪儿进了反贼,奴才刚才正担心陛下的安危,急得不行呢!” 谁知,平日里面容憨厚的大皇子此刻却一脸冷峻,毫无动容之色,冷冷开口道:“莫怕,有我在,反贼近不了身。” 说罢,他目光如鹰,紧接着问道,“父皇呢?他在哪里?” 苏公公似乎丝毫没察觉到异样,忙不迭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陛下就在殿内呢。大皇子,您快进去看看吧。” 大皇子瞥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便迈步从他身旁走过。 苏公公见状,急忙抬腿想跟上去。 可就在下一瞬间,大皇子身后的侍卫们突然迅速散开,如饿虎扑食般将苏公公以及一众侍卫团团制住。 苏公公整个人顿时僵住,下意识地拼命挣扎起来,脸上满是惊恐与不解。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颤声质问道:“大皇子,您,您这是何意?” 大皇子没有理会苏公公的质问,依旧迈步朝内殿走去,神色冷峻。那些卫兵也对苏公公的呼喊充耳不闻,架着他紧跟在大皇子身后进了内殿。 殿内,内侍们和太医们瑟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根本不敢上前。 大皇子瞧都没瞧这群胆小如鼠的人一眼,进殿后,抬起手轻挥,身侧早有机敏之人明白其意,立刻上前,朝着内殿龙床边快步靠去。 苏公公见状瞳孔骤然收缩,拼尽全力挣扎,口中叫骂道:“你们要干什么?陛下还在昏睡,尔等皆是蝼蚁,怎敢靠近龙榻?” 然而他越是挣扎,两旁的卫兵便将他压制得越紧。他不断扭动身躯,可任凭如何拼命,都无法挣脱卫兵的钳制。 苏公公见挣脱无望,猛地转眸,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着大皇子:“他是你父皇!你怎敢如此?你这般行径,莫不是想要弑君?就不怕陛下醒来后降罪吗?” “呵呵。”大皇子轻笑一声,眼中满是不以为意,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肆意与张狂,与往日的憨厚截然不同,他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苏公公,你跟随父皇许久,莫不是年纪大了,也糊涂了不成?” 大皇子语气悠悠,“父皇突然恶疾,太医救治几日无效,我乃奉命入宫侍疾,怎会是弑君呢?”他神情诚恳,言语间满是关切,仿佛所言句句属实。 停顿片刻,忽而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到如今还看不清楚形势,枉费了你这大内总管的名头。若父皇真能醒来,岂会任由这宫中松散,人心惶惶?” 进宫一路太过顺遂,他们所到之处,禁卫军与宫人竟都不堪一击。他心中不免生疑,可身旁亲信一番分析猜测,又打消了他的顾虑。 “殿下有所不知,” 亲信压低声音道,“如今陛下病重将逝,群龙无首,宫中众人没了主心骨,自然如同一盘散沙。而您身为长子,名正言顺,最有资格继承大统!” 此时,他高坐在太极殿内,身旁亲卫环伺。一路顺遂让他再无顾虑,早将先前的蹊跷抛诸脑后。野心悄然膨胀,渐渐褪去他平日里憨厚的伪装,推着他盲目地朝着权力巅峰奔去。 第388章 救驾 第388章 苏公公豁然抬头,盯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皇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即便心中早有预感,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才惊觉,那张憨厚面容下竟藏着如此张狂的野心。想到对方即将面临的结局,再看向对方志得意满的模样,苏公公眼底闪过一抹哀戚。权势果然最是迷人心智,皇家之中,父子相疑,亲情薄凉,终究都是孤家寡人罢了。 苏公公眼底翻涌的哀戚不加掩饰,大皇子瞧得分明,却只当这悲色是他为命不久矣的自己而生。 望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他心中忽地掠过一丝不忍,可这微弱的触动转瞬即逝。他阖目片刻,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冷意,沉声道:“去取懿旨,再把玉玺拿来。莫要磨蹭,乖乖听话,本殿下还能留你个全尸。” 苏公公闻言,眼中复杂神色瞬间敛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挣扎犹豫,过了好一会,最终认命一般放弃抵抗,还是应了下来:“奴才这就去取,烦请殿下让诸位将军先松开奴才。”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隐忍,眼神平静地看向钳制住自己的卫兵。 他的乖顺,倒让大皇子颇为意外。原以为苏公公会如困兽般拼死反抗,或是巧舌如簧地周旋拖延,可对方竟这般轻易服软,实在始料未及。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大权在握的局势下,苏公公向来是个聪明人,此刻挣扎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劳罢了。 大皇子想到此,想着即将登上的高位,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苏公公,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去吧,待本殿下荣登大典,自不会亏待于你,定让你名留青史。” 苏公公闻言,心中只觉一阵寒意,半点高兴不起来。他清楚,自己身为太监,哪有什么资格名留青史?一旦真的归顺大皇子,等事情尘埃落定,对方为了掩盖逼宫的罪名,定会拿自己灭口。这所谓的“名留青史”,不过是好听的幌子,例如—殉葬。 虽然心里这般嗤之以鼻,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等卫兵松开他,苏公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转身朝侧殿走去。大皇子看到这一幕,微抬起眼眸,刚才羁押苏公公的卫兵立刻心领神会,默默跟了上去。 苏公公一边往前走,用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的卫兵,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他暗自思忖:怎么还没动静?叶大人啊!咱们不会是玩脱了吧? ………… 大皇子进入宫门后,众禁卫军好不容易平复心绪,各自归位站好。可就在这时,又一阵如先前般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禁卫军们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叫苦:“不会吧?又来?” 随后,他们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禁卫军统领。 统领肩伤包扎后,仍有血迹渗出,他也没顾得上仔细处理,看上去颇为凄凉。此刻,他正被人搀扶着,靠坐在宫门角落,听到脚步声,只是抬了抬眼眸,并未开口说话。 众禁卫军见状,原本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瞧着统领这副模样,神色中丝毫不觉得意外,恐怕他早就知晓些什么。他们只需听从统领吩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这队人马行进速度极快,脚步声比先前大皇子那队还要响亮。禁卫军们表面上各司其职,实则精神高度紧绷。很快,一队人马从黑暗中出现。禁卫军们不管心中作何想法,手中长剑纷纷出鞘,呈防御之势守在宫门口。靠近宫门处,宫内灯火映照过来,众人这才看清来人为首者的面容。 禁卫军们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有人带头高喊:“末将参见三皇子!” 这一嗓子落下,其余人也迅速收敛心神,赶忙弓腰行礼。 禁卫军统领被手下搀扶着上前,只是他脚步虚浮,看上去伤势着实不轻。 三皇子见状,并未回应众人行礼,目光径直落在禁卫军统领身上。见他胸前血迹斑驳,嘴唇惨白如纸,眉头不禁微蹙,却又很快换上一副盛怒神情。他站起身,厉声道:“是谁?高统领,是谁竟敢在宫门口伤你?” 高统领被人搀扶着,勉强虚虚行了一礼,便被三皇子抬手叫停。不再多礼的他,闻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声音哽咽道:“三皇子,臣无用!方才大皇子带人强闯宫门,我等阻拦不及……” 哭诉完,他似才警醒一般,目光警惕地看向三皇子及其身后众人,颤声问道,“敢问三皇子,您这是……?” 三皇子对高统领眼中的警惕视若无睹,怒声斥道:“他怎敢!父皇如今病重,他竟然敢生叛逆之心!” 紧接着,他又放缓语气,像是解释般说道:“本殿下听手下禀报,说宫门这边有人聚众。如今父皇病重,我唯恐有人图谋不轨,便即刻集结人手前来护驾。” 言罢,他面色一沉,喝道:“你等速速让开!莫要阻拦本殿!本殿这就下去缉拿大皇子!” 高统领似是没听出其话语里的蹊跷,一听这话面露喜色,急忙挥手示意禁卫军:“快!别挡路,让三皇子进去!” 众禁卫军虽心有疑虑,迟疑片刻,但还是将剑插回鞘中,纷纷散开让出通道。 三皇子暗忖此人一介武夫,果然若传闻中一样愚不可及,不过这份愚蠢倒正合他意。尽管内心满是鄙夷,面上却露出几分感激:“既是如此,本殿这就去救父皇!” 说罢猛地一拉缰绳,策马直冲进敞开的宫门,身后亲卫紧跟而上。相比大皇子,三皇子带来的人手明显更多。待所有人都进了宫门,高统领忽地挺直腰板,哪还有半点重伤模样,当即下令禁卫军锁门。 禁卫军不敢违抗,赶忙上前将宫门重重锁死。 方才扶着高统领的禁卫军看到这一幕,心中好奇不已,便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再无其他人前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统领,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了吧?” 高统领心中轻松了许多,也不介意禁卫军多问这一句,便回道:“不会了,” 那禁卫军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统领,可你为什么要下令锁门?平日里宫门虽不许宫人随意进出,却也从不落锁。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进去了,咱们把门锁死,到底是………?” 他话音落下,其他禁卫军也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心里都在犯嘀咕——难不成他们是在帮皇子造反?三皇子虽说打着缉拿大皇子的旗号,可事情也太过凑巧,任谁看都觉得他脱不了干系。众人屏息凝神,等着高统领给出个说法。 高统领又怎会不明白他们心中的担忧与疑惑?毕竟,若两位皇子真的意图造反,他们现在这般举动,确实和协助造反没什么两样。要是两位皇子的图谋被挫败,陛下安然无恙,他们这些有家室的禁卫军,肯定免不了会受到惩处。 这么想着,高统领不禁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开口道:“都放心吧,你们都是我的弟兄,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掉脑袋呢?咱们现在啊,就把这宫门守好了。至于宫里,自然有人会去收拾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第389章 螳螂捕蝉 第389章 而宫中,自打三皇子一行人入宫后,便一路长驱直入,沿途基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与大皇子相比,三皇子虽心思更为谨慎,行事却也更加狂妄。毕竟,他的母亲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妃,且早前就已经传出消息,称她在宫中早已打点妥当。对于如今宫中无人阻拦的情况,三皇子心里清楚,这是母亲提前为他扫除了障碍。 而大皇子这边,他亲自口述内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公公将传位诏书书写完毕。苏公公身为元成帝身旁的第一内侍,平日里大部分诏书都是由帝王口述,再由他执笔撰写。正因如此,这次由他来书写传位诏书,日后公布,自然也不会有大臣心生怀疑。 当苏公公拿起玉玺,重重地盖在诏书上时,大皇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至于此刻被一众卫兵围守在一旁,生死未卜的元成帝,大皇子在权力的强烈诱惑下,早已将这位父皇抛到了九霄云外。 “哈哈哈!”大皇子一把从桌上抓起写好的诏书,发出一阵飒然大笑。那笑声中满是得意与张狂,仿佛他已登上了帝王宝座。 身旁的一众亲卫见状,几个机灵的立刻“扑通”一声跪地,高声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室内,在这宫殿之中回荡不已。 沉浸于兴奋中的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床榻之上,那位已被太医断言药石无医的帝王,此时正紧握着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与此同时,殿内众人兴奋的喧嚣声以及大皇子等人新获“传位诏书”后的得意之情,彻底掩盖了殿外那悄然进行着的无声厮杀声。利刃相交的细微声响、士兵们压抑的闷哼,都被隔绝在这热闹的殿外,仿佛外面正上演的残酷战斗,与这殿内的世界毫无关联。 “碰!” 熟悉而沉重的踹门声再度响起,这声响让殿内正沉浸在兴奋中的众人纷纷朝门外望去。只见门外,一华服男子迎风而立,原本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空气中,刹那间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大皇子原本兴奋的心情瞬间一沉,目光凶狠地看向踹门之人,定睛一看竟是三皇子,闻着这股血腥味,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深。但捏着手中的遗诏,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底气。便大声质问道:“三皇弟,你这是意欲何为?莫不是想逼宫不成?” 三皇子对大皇子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地抬了抬手。紧接着,他身后的卫兵从其身旁两侧迅速涌入,如猛虎般朝着殿内冲去。 大皇子见状,脸色骤变,忙与一众亲卫反抗。 但双方人数差距太大,即便大皇子身手不错,在这相对狭隘的宫殿内被几人围攻,还是很快落了下风。 没多久,大皇子一方就被三皇子带来的人斩杀得所剩无几。此时大皇子被人按压着匍匐在地,模样比之前的苏公公还要狼狈几分。 大皇子用力挣扎,如困兽般嘶吼:“父皇已下诏书传位于我,你这等行径乃是弑君!还不赶快放开我!” “呵!”三皇子嗤笑一声,猛然一脚撵在大皇子手腕上。 大皇子手中还死死攥着方才激烈打斗都未遗落的诏书,此刻吃痛闷哼,却仍不肯松手。 三皇子见状也不着急,从亲卫手中接过剑柄,毫不犹豫地直直朝着大皇子手臂中间刺去。大皇子发出一声凄厉痛呼,剧痛之下,下意识松开了紧攥诏书的手。 诏书一到手,三皇子立即松开了脚。他拿起诏书,佯装仔细查看,可不过瞬息,便将诏书伸向烛火。火苗一触,诏书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大皇子见状目眦欲裂,全然不顾手腕上还插着的剑柄,声嘶力竭地大喊:“不!不要!” 可惜,他越是挣扎痛苦,三皇子心中越是畅快。待手中诏书燃尽,三皇子顺手将灰烬扔在脚下,狠狠碾了碾。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涕泗横流的大皇子,冷笑道:“大皇兄,你还是太心急了些。像你这般莽夫,若真将大州江山交到你手中,哪怕父皇死后,恐怕都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奚落一个已然失败之人,终究无法让三皇子畅快太久。嗤笑过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龙榻走去。 他的亲卫对自家主子的心思那是了解得极为透彻,眼下,见主子不愿再理会这位大皇子。于是,便随手扯起一块衣角,简单团了团就塞进大皇子口中,这下大皇子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再也无法叫嚷出声。 苏公公等宫人早在三皇子带人闯入时,便慌慌张张地躲在案桌等不易被波及的角落。此刻见三皇子朝着元成帝的方向走去,苏公公急忙从桌下钻出来,声音哽咽,眼中满是希冀:“三皇子,奴才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幸好您来了啊!” 三皇子向来瞧不上苏公公这等宫人,即便他侍奉元成帝多年,在三皇子眼中也不过是个阉人罢了。 见苏公公扑过来,三皇子侧身避开,冷冷道:“父皇情况如何了?” 苏公公对他这般态度早已习以为常,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水,回道:“陛下已昏睡两日,毫无意识。方太医他们说陛下积劳成疾,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说着,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三皇子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但念及此人还有用,强压下不耐,追问:“那父皇可有交代过,让我等如何行事?” 苏公公闻言,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向三皇子:“这……陛下昏睡来得太过突然,实在未来得及交代。” 三皇子在宫中眼线众多,此番询问不过是试探苏公公。 听他这般回答,心中顿时安定下来。紧接着,他面上迅速摆出一副悲戚神情,缓步走到元成帝床边坐下,目光哀伤地望着榻上的帝王,叹道:“父皇龙体欠安,本殿身为皇子,心中悲痛至极。若能替父皇受苦,即便万死也在所不惜。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父皇……唉,为了江山社稷,本殿纵使悲痛,也只能强忍哀伤担起重任。如今大皇兄行事荒唐,其他皇子又都年幼,不如就由本殿暂摄国事。公公,你意下如何?” 第390章 黄雀在后 第390章 苏公公似乎并未多想,听到三皇子的话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三皇子殿下心系国事,实乃我大周之幸,只是要辛苦殿下了。” 三皇子摆了摆手,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不辛苦,本殿身为父皇之子,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是应尽之责。只是………” 苏公公向来懂得察言观色,见三皇子话中有话,忙赔着笑脸追问:“是什么呀,殿下?” 三皇子叹气:“只是父皇昏睡不醒,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若本殿贸然代为掌管国事,只怕会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说到这儿,三皇子微微顿了顿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不过,如若能拿到隐龙卫令牌,如此,本殿代管国事倒也能称得上名正言顺。” 这大周谁人不知,隐龙卫直接听命于元成帝。自隐龙卫创立以来,它就宛如皇帝手中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朝中大臣们诸多不便去做的事情,皆由隐龙卫出面解决。倘若拥有隐龙卫的令牌,三皇子便能号令隐龙卫听他差遣。有了这张王牌,谁还敢质疑他代管国事名不正,言不顺?他可不像大皇子那般愚蠢,只把心思放在那份传位诏书上。毕竟陛下已经昏睡过去,这并非什么秘密,朝中大臣们心里都清楚陛下根本无法写下诏书。在这种情况下,若真的拿出诏书,那才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在他看来,这天下之主能否坐稳皇位,关键在于人心所向。如此一来,只要大臣们都对他俯首称臣,那有没有那份所谓的传位诏书,又有什么要紧? 毕竟,放眼当今大周朝皇室之中,如今能够肩负起治理天下这一重任的,也仅有他一人罢了。 “这……”谁知苏公公听完三皇子的话后,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三皇子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苏公公身上,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盯着他,质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配合本殿?” 苏公公露出一丝苦笑,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殿下误会了!并非奴才不愿,只是这隐龙卫令牌在何处,奴才确实不知晓啊。那令牌向来都是陛下亲自收着,奴才实在没办法拿给您呀。” 三皇子闻言,阴鸷地盯着他,见他神情坦然,毫无闪躲之意,心中的怀疑才渐渐压下。“本殿相信你,” 三皇子道,“那以你之见,父皇会把这令牌放在何处?” 苏公公连忙摇头,面露惶恐:“奴才真的不知,陛下从来没跟奴才说过啊。” 三皇子见状,也没心思再追问下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随后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身旁的亲卫立刻会意,三皇子冷冷下令:“搜!把令牌给本殿找出来。” “是!”众亲卫领命后,迅速四散开来,在宫殿里翻箱倒柜地搜寻着。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依旧毫无所获。 亲卫们无奈地上前复命,为首的亲卫单膝跪地,“殿下,我等并未找到令牌。” 三皇子眉头紧拧,目光锐利地环视四周一圈,问道:“可有什么地方还没搜到?” 那亲卫闻言,下意识望了望他身后龙床的方向。三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去,把父皇挪开。” “是!” 亲卫刚应下,苏公公却急忙上前,挡在龙床前,神色慌张地劝阻道:“不可呀,三皇子!陛下本就病情危重,万万不能再折腾了,还请殿下在别处再找找吧。” 三皇子眼见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哪里肯听苏公公的劝阻。他再次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亲卫立刻上前,将苏公公拉开。 而后,他们不顾元贞帝病弱的身体,直接连人带被抬到了地上。紧接着,亲卫们便爬上龙床开始仔细搜寻。一番摸索之后,终于在床头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块令牌。 亲卫将令牌呈上时,三皇子接过来仔细端详,而后面露大喜之色:“果然是隐龙卫令牌!” 随即,他全然不顾仍躺在地上的元贞帝,挥了挥手,冷声下令:“走!” 说罢,便大步朝殿外走去。 众亲卫见状,赶忙紧跟其后。 被亲卫松开的苏公公,望着离去的众人,脸上满是悲戚,哭喊着扑到元成帝身旁,口中不住地念叨:“造孽啊,造孽啊……”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的哭喊。 众亲卫离开时,没忘了押上此刻已没力气再叫嚣的大皇子。一行人神色得意,大步走出太极殿。当他们眼看就要穿过宫墙回廊时,却发现前方被人拦住了去路。 三皇子眼眸微眯,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与质问:“你不是领命去协助五弟治理洪水了吗?为何还在此处?” 他不仅清楚叶云舟被派去协助五弟治理洪水,还知道此事是他母妃暗中一手促成。毕竟只要叶云舟守在元贞帝身旁,他们谋划之事便难以顺利得逞。如今看着叶云舟出现在眼前,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匆忙赶回来的。 但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隐龙卫令牌,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嗤笑。 叶云舟一眼看穿对方眼底的得意与不屑,面色却波澜不惊,语气冷淡如常:“臣为何归来,自会向陛下禀明,不劳三皇子费心。” 说着,他目光悠悠扫过三皇子身后众人。似笑非笑道:“倒是三皇子深夜擅闯宫门,不知有何要事?” 按大周律例,皇子成年另立府邸后,若无诏不得入宫。而他不仅违例,还集结了一批明显身负武艺的练家子,更是触犯了大忌。 若元贞帝身子康健,三皇子即便心思再多,也绝不敢违逆半分。皇子的权位皆来自父皇,可如今元贞帝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这大周天下本就姓周,三皇子自认以亲子身份继位名正言顺,况且如今手中握有调兵令牌,他本无惧。 三皇子极其厌恶眼前这人,明明他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可父皇对这人的看重,却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些皇子。对此,他心中又妒又恨。若父皇一开始就如此看重他,那太子之位早已非他莫属。如此一来,他何苦冒险行事?一旦失败,便要背上弑父逼宫的罪名,遗臭万年。 尽管心中翻涌着万千嫉恨与盘算,但三皇子知此时还不是彻底摊牌的时候。等他日登上皇位,再将此人碎尸万段也不迟。 这般想着,他面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微微侧身,露出被卫兵羁押着的大皇子,神情满是悲痛:“叶大人有所不知,本殿下今日正在府中休憩,忽闻外面喧闹不止。派人打听后才知,原来是大皇兄竟不顾父皇龙体抱恙,强行逼宫,还胁迫苏公公写下让位诏书!” “本殿下担忧父皇安危,便即刻集结府中亲卫赶来救驾。幸好来得及时,才没让大皇兄弑父篡位得逞!” 说到这里,他眼眶微微泛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皇兄此举,实在伤透了父皇的心!父皇感念本殿下一片孝心,特意强撑病体,将隐龙卫令牌交予我,命我监国,还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我与诸位大臣共同治理天下。等父皇龙体康复,本殿下自会将令牌奉还。” 似是唯恐叶云舟生疑,他刻意抬高手臂,将令牌高高举起,在银白的月光下缓缓转动,确保叶云舟及其身后的隐龙卫都能将令牌上的蟠龙纹章与玄铁质地看得一清二楚。 听他一派胡言,大皇子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扬起,奋力挣扎起来。可他口中被堵,只能发出呜咽与低沉的嘶吼,却无法说出任何辩解的话语。 大皇子挣扎呜咽的动静,在场众人都听得真切,叶云舟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扫过去。好似根本未察觉到异常 ,他直直望着神色倨傲,胜券在握的三皇子,忽地笑了。 不同于往日的讥笑,讽笑,嘲笑,这笑容竟似发自真心。“既是如此,三皇子殿下可当真是孝心可嘉,这些年臣倒是小瞧殿下了。” 他这话表面上是真心赞叹三皇子孝心可嘉,懊悔自己从前看走了眼。可话中暗藏机锋,听得三皇子浑身不自在,偏偏又找不出错处反驳。此时局势紧迫,他急于掌控局面,也无暇与叶云舟多做争辩,即便心底隐隐觉得这话意味深长,透着古怪,也只能暂且按捺下疑虑 。 “无妨,本殿下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三皇子语气倨傲,似不经意地抬眼望向夜空。 又接着说道,“天色已晚,我先带大皇兄回去,等父皇醒了再做处置。既然叶大人在此,就劳烦将院中这些乱党清理干净吧。” 话音落下,三皇子不等叶云舟回应,便大步往前迈步,意图越过叶云舟一行人直接出宫。 可当他走近时,叶云舟身后的隐龙卫齐刷刷行动,众人肩并肩站成一列,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人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三皇子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叶云舟:“叶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见父皇龙体欠安,就想趁机弑君夺位不成?” 三皇子这顶“弑君夺位”的大帽子扣得毫不留情。不管叶云舟实际作何打算,只要这话传扬出去,他“心怀不臣之心”的罪名便难以洗脱。 若是寻常人,听了三皇子这番话,定会神色骤变,吓得不敢再阻拦。可叶云舟却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半分,脸上没有丝毫惧意,镇定自若,让人瞧不出他内心究竟作何想法。 叶云舟神色淡然,扬起下巴,直视着三皇子的眼睛,缓缓开口:“三皇子如今只是皇子,尚未登基成为大周帝王。想要给臣定罪,眼下还为时过早了些。” 叶云舟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 三皇子只觉这是赤果果的嘲讽,阴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三皇子冷笑一声,眼中杀意翻涌:“是为时过早了些,但本皇子若想给你定罪,这大周还没人敢拦!” 三皇子目光一扫,心中暗自盘算。他身后亲卫浩浩荡荡,粗略估算足有数百人之众;反观叶云舟带来的人马,不过寥寥数十人。虽说隐龙卫个个武艺精湛,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己方的绝对人数优势,且也是好手。纵使隐龙卫以一挡十,这场混战下来,他们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三皇子此前与叶云舟周旋许久,不过是为谨慎起见,生怕局势再生变数。如今对方竟不知天高地厚横加阻拦,他哪还需再客气? 三皇子大步向后退开,身后亲卫立即如潮水般涌上前,层层叠叠将他严密护住。双方人马剑拔弩张,亲卫与隐龙卫隔着几步之距两两对峙,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实质般的肃杀之气。 叶云舟毫不退缩,独自站在前方,未等对面之人站稳脚步,便一马当先,迅猛地冲入那队亲卫之中。 他身后隐龙卫见状,也个个如同矫健的猎豹,纷纷纵身扑入亲卫群里。局势瞬间紧张起来,其中几位亲卫一边护着三皇子连连后退,一边也没忘了将大皇子一同拽走,毕竟此时大皇子还有利用价值,不到关键时刻,三皇子自然不会对他弃之不顾。 三皇子终究是太过自负了。他原以为自己带来的人马,即便不能将对方一举击溃,至少也能耗得对方七零八落。可谁能料到,不过眨眼功夫,他带来的人便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三皇子见状,脸色骤变,目光一凛,再顾不得其他,急忙示意亲卫放出求援信号。 皇宫各处,本应维持宫禁安全的禁卫军,早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替换。此刻见到求援信号,这些人如同接到命令的机器,训练有素地朝着太极殿蜂拥而来。 第391章 听还是不听 第391章 很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皇子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躲在亲卫身后,语气张狂:“叶云舟,本殿下承认你有些本事,但那又如何?只有莽夫才会像你这般行事!吾身为皇子,未来的大周帝王,只要我一声令下,自有人前仆后继保我周全!本想留你一条活路,日后再处置你。可如今倒好,分明是你自己往绝路上走,就休怪本殿下心狠手辣! 叶云舟抬手抹去眼角血珠,闻言只淡淡瞥了眼身后,神色未有半分惧意。三皇子的张狂言语,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叫嚣,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周身气息沉稳得仿若深潭。立于满地尸体之中,宛如自地狱归来的杀神,无波无澜,无惧无畏。 三皇子看着叶云舟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满是怒意与不甘,却又无计可施。他咬着牙,眼中闪过阴鸷的光,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定要寻得对方的软肋,让其跪地求饶不可。 狭窄的宫道转瞬被人潮挤满。众人虽身着禁卫军服饰,可行动间步伐整齐划一,周身萦绕的铁血肃杀之气,分明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与普通禁卫军截然不同。 三皇子见状,挺直脊背从亲卫身后迈步而出。人群中一名将领大步上前,单膝跪地行军礼,声如洪钟:“臣见过陛下!” 他身后众人见主将行礼,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臣等见过陛下!”声音响彻宫道,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 “哈哈哈!”三皇子不仅未斥责众人,反而仰头放声大笑,那张狂肆意的模样,仿佛此刻已稳坐龙椅,眼前众人正在朝贺他的登基大典。 大笑过后,三皇子神色骤然恢复冷峻,端起架势,倒真有几分元真帝的威严气度。他沉声道:“诸位!父皇病重,大皇子勾结隐龙卫意图谋反。本殿虽持有隐龙卫令牌,却因首领叶云舟从中作梗,他们竟抗命不认,公然藐视皇权!如今大皇子已被朕缉拿,尔等速速将其余乱党绞杀,肃清军纪,以正国法!” “臣定随侍陛下左右,谨遵旨意!”武威将军声如洪钟,话音未落便猛地起身。 身后众将齐刷刷站起,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被围困中央的叶云舟等人。武威将军盯着叶云舟,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语气极尽嘲讽:“叶大人,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不知你此刻,可有后悔平日那些狂妄无知之举?” 若论京中对叶云舟恨之入骨的人,武威将军即便排不上头名,也必定稳居前三。他多年来仅有一子,满心指望儿子延续香火,即便儿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也视作传宗接代的希望。然而叶云舟竟只因一个女人,就敢废除他儿子的官职,这无异于断绝他的后嗣,实在可恨至极。如此深仇大恨,他如何能忘?今日这场围杀,他只有一个执念——亲手了结叶云舟。不……光是杀死还不够,他要将叶云舟凌迟,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即便被重兵层层包围,他们几人在这庞大阵势下显得形单影只,无比凄凉,叶云舟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听到对方的嘲讽,他只是冷冷一笑:“我确实没料到会有今日,让你们这群废物有机会在这儿嚣张。至于问我后不后悔?” 叶云舟轻嗤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从无后悔!” 叶云舟的话彻底点燃了武威将军心中的仇恨怒火。听闻此言,武威将军猛地提起重剑,身形如电般纵起,朝着叶云舟疾冲而去。 叶云舟伸手拦住了身旁蠢蠢欲动的隐龙卫众人,独自迎了上去。二人你来我往,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仅仅几十息的工夫,武威将军一个疏神,便被叶云舟一脚踹在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武威将军心中暗惊,早听说这小子武艺高强,可他心里一直没当回事,只当对方是个毛头小子,怎能与自己这久经沙场的老将相比?如今看来,传言不假,这小子确实不容小觑。 “哼,都说君子不做围攻之事,可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武威将军以剑撑地,强撑起身子,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他全然不顾,抬起袖子粗鲁地擦去嘴角血迹,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都给我上,杀了这小子!” 可惜他这番声嘶力竭的怒喊,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众将听了命令,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人挪动半步。 武威将军喊完,就等着看那小子如同落入狼群的鸡崽般被轻易制住,可等了好几息,周遭却毫无动静。他猛地回头,眼神阴沉如雷,盯着众将:“怎么?你等还敢违抗军令不成?” 三皇子见状,眉峰微蹙,眼底的笑意瞬间凝结,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势也随之冷冽,眼神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心中已然警铃大作。 众将彼此对视一眼,随即齐声应道:“吾等不敢!” “既是不敢,为何还不听从军令?”三皇子厉声呵斥道,声音在宫道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 死寂的空气凝滞了几息,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朗声道:“吾等向来只认虎符行事!如今虎符易主,新主已握调兵之权。请恕吾等难以从命!” 军中向来有不成文的规定,众将士需听从虎符之主的命令。而武威将军虎符易主之事,早在事发当日便已昭告军中。况且此事是陛下亲口下旨,哪怕武威将军在将士中威望极高,他们也不敢违抗规定。毕竟人人都有家室子女,谁都怕一旦抗命就被扣上叛逆的罪名,他们中没几个傻子。对于如今三皇子与武威将军的所作所为,众人都看得明明白白,更是轻易不敢冒险。 三皇子与武威将军听闻此言,面容缓和了几分。他们这才恍然惊觉,竟险些忘了军中只认虎符不认人的规矩。军令如山,众将如此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既然他们只认虎符,那先前将人部署在宫中时,这些人分明没有按虎符听令,如今又为什么突然拿虎符说事,抗拒命令? 第392章 宠溺 第392章 “既然如此,周都护何在?”周都户作为武威将军阵营中的二把手,如今又手握虎符,众人行事自然不会将他落下。此次行动,他也混在人群之中。武威将军听闻,立刻高声唤他。 周都护听闻呼唤,身形一动,利落地拨开人群出列,沉声道:“臣在!” 武威将军伸出手指,怒目圆睁,暴喝一声:“我命你即刻将这些叛臣反贼缉拿!” 然而,一息,两息过去,周都护直直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盯着他,却始终未下达任何指令,场面陷入诡异的凝滞。 武威将军见状怒意顿生,正要发作,却被三皇子伸手拦住。 三皇子以为周都护这般抗命,是因手握虎符便瞧不上,甚至有意反抗昔日上司,便示意他退下,独自上前。“周都护,朕早有耳闻,你行事稳重,条理分明。若今日缉拿叛臣立下大功,待朕登基,叶贼父子倒台,北狄军务便交由你统领,封你为将,定不亏待于你!” 周都护闻言,眼睫微微颤动,神情似有松动。 三皇子见状,趁热打铁道:“听闻你家中女儿性情泼辣,恐难觅佳婿,不过无妨。待朕登基,贵妃之位必有你女儿一席之地!” 以他自小被庄贵妃娇养而养成的性子,像周都户女儿这般粗鄙的女子,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钟爱的是容貌绝美,性格温婉柔和的女子。如今自己许下的这等好处,对寻常人家而言,那简直是天赐的莫大恩泽, 簇拥新皇,奉女为妃。若待其女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那他周都护必是皇亲国戚。如此恩德,常人哪能不心动? 他却不知,这番话反而适得其反。 贵妃之名虽好听,说到底也不过是妾室,永远居于正妻之下。就像他府中那些姬妾,受尽正室打压,也只敢暗自垂泪,不敢反驳分毫。况且三皇子话语间满是对自家女儿的轻蔑,他又怎舍得将女儿推入火坑?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三皇子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跟着他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周都护本已动摇的心,瞬间如飞鸟般收拢,沉声道:“此虎符乃陛下亲赐。三皇子您虽为陛下亲子,然无陛下旨意,终归名不正言不顺。我手握虎符,职责在守护边关,唯听陛下诏令。若无陛下亲口吩咐,断不敢擅自行事。” “你!”三皇子怒不可遏。 事到如今,他岂会不明白,这周都护恐怕已生出异心。原本胜券在握的笃定,再度动摇,看来今日斩杀叶云舟之事,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没关系,周都护既表明只听父皇的旨意,那就说明他不会倒戈相向,转而对付自己。且先让他出了这宫,待他谋划一番,登上皇位后,定饶不了此人。 他面不显丝毫,口中继续道:“既然你只听父皇的旨意,而朕是父皇亲生之子!即便使唤不动你,你总该护着朕吧?现在,朕命你即刻保护朕出宫。” “否则,要是有人趁机对朕不利,你便是失职!”说罢,他眼神阴鸷,意有所指地瞥向叶云舟。 这话倒也在理。毕竟,倘若真是忠心于皇上的人,那自然也该对皇上的子嗣尽忠。周都护虽不听从自己调遣去缉拿叛臣,但总不至于不保护皇子,更不会公然违抗旨意加以阻拦。这一点,三皇子还是颇为自信的。 果然,周都护听了三皇子这番话,只是默默看了叶云舟一眼,双唇紧闭,并未出言反驳。 三皇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抬手一挥,他的一众亲卫以及武威将军等人便跟随在他身后,一同缓缓朝后退去。 他身后负责围控的禁卫军,见主将没有下达指令,便很自觉地分开,形成两道通道,任由他们退出去。一直退到十数米开外,三皇子看叶云舟等人没有什么别的举动,顿时如释重负,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他们已经缓缓退回到太极殿的正门口。三皇子对宫中路径了如指掌,心中暗自思忖,即便从这里走,也能出宫。哪曾想,刚一转身,他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原地。 其余众人紧紧跟在他身后,见他这般模样,便纷纷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在太极殿门口,元贞帝身着一身寝衣,身旁的苏公公亦步亦趋,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三皇子。 众人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猛地提了起来。长久以来对元贞帝的敬畏,让他们控制不住地浑身抖如筛糠。紧接着,众人“唰”地一下纷纷跪伏在地,口中不住地唤着:“陛下!饶命啊!” 元贞帝的眼神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半分,眼中也并无怒意,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此时面白如纸,嘴唇不住颤抖,他也想求饶,但因太过害怕,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元贞帝心软,只能不住后退。 他期望自己如今所见到的是在梦中,而非现实。只不过退了没几步便撞到了东西。他僵硬地回眸,便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叶云舟,以及那黑压压的禁卫军。 三皇子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 “朕确实不知,朕还没死呢,朕的好儿子们便想取而代之了。”元贞帝声音冰冷道。 仔细看,他眼中似沉静,实则墨色翻涌,显然是盛怒之极,反而呈现出的平静。三皇子匍匐着前行两步,如幼时抱住了元贞帝的腿:“父皇,儿只是一时糊涂,不…不是,是儿中了人的奸计,还望父皇明察饶儿这一次。” 他母妃成贵妃向来深得陛下恩宠,且身居高位。比起其他几个兄弟来说,幼时他与元贞帝最为亲近。元贞帝对这个会与他亲近撒娇的儿子,对待方式已与其他儿子截然不同。颇为宠溺,若非如此,光靠成贵妃一人又怎能将他养成桀骜的性子。 所以方才他心思百转,便做了决定,用幼时常用的撒泼方式,企图唤起元贞帝对过往的记忆,从而让元贞帝心软。 第393章 处置 第393章 果然,元贞帝自上而下望着他,看着他与幼时一般的神情,还有那与自己八分相似的眉眼,方才在暴怒之下想将其斩杀的心渐渐消退。 死罪能逃,活罪难免!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除了眼眶泛红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情绪。随即抬脚踹向三皇子胸口,三皇子顺势被踹倒在地,好似痛苦地捂着胸口,口中喃喃唤道:“父皇,父皇……” 元贞帝后退两步,目露失望,“究竟是不是中了奸计,朕自知晓。” “来人!” “臣在!” “三皇子因忧思过度,突发恶疾,药石无医。即日起将其困在皇子府,重兵把守,不得再踏出皇子府半步。” 他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让这个自幼最为亲近自己的儿子背上弑父篡位之名。将他余生囚禁在皇子府,便是对这个满怀野心的儿子最大的惩罚。 “是,臣遵命。”立刻有人上前,看似将三皇子扶起,实际却紧紧禁锢着他,让他无法挪动,更无法挣脱半分。 三皇子听到这般定夺,顿时心中既有庆幸又有不可置信,庆幸父皇对他还念有父子之情,不忍他遗臭万年。不可置信父皇竟会用此方法处置他,这对心比天高的他来说,这种处置方式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即使此刻被人半拖着后退,他也忍不住涕泗横流,全然顾不得颜面:“父皇,爹爹,你饶了儿吧,儿再也不敢了。” 但他也仅仅叫嚷了这么几句,下一瞬便有人朝他颈间一点,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元贞帝心中绞痛,却仍不得不打起精神,狠下心肠不瞧他半眼。随后看向一旁被拖着,毫无形象仿佛斗志的大皇子:“给大皇子松绑。” “是。”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大皇子早就被丢在一旁。众人忙上前扶起他,替他松绑,扯去他口中的布条。 大皇子就那么安静地任他人动作,松完绑后,他直直地跪在那里,不发一言,也不敢抬头看元贞帝半眼。 对于他这般如鹌鹑般的模样,元贞帝更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此子乃是他曾在潜邸之时的妾室所生。因是他的长子,幼时他对其也是颇为看重。只是因其性子莽撞,且随其母愚笨莽撞,难登大雅之堂,后来又有其他儿子降生,他便逐渐被边缘化。 但即便如此,初为人父时的欣喜,他如今仍记得。他不懂,自己明明被百姓称得上是一个明君,为何在教导子嗣这方面竟做得如此之差?他的儿子个个都盼着他死,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当真就有这般魔力吗? 时间太过久远,他有些模糊地想,难道当时夺得这继王之位时,自己也是如此这般盼着父皇死吗?又或许他根本不愿想起,思到此时,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思绪天马行空,却也渐渐回笼。他深深喘了一口气,似要将胸中郁气吐出。看着头越来越低的长子,他好似平息了所有的怒与忧,声音变得平静无波:“大皇子敦厚纯良,孝心至佳,自愿为民祈福。传朕之令,自今日起,大皇子便自愿前往皇陵守陵,为国为民祈福。若无朕诏令,今世不得回京。” 大皇子猛地抬头看向元贞帝,他不似三皇子般有得宠的母妃。他的母亲平庸无才,若非生下他,恐怕都难以进入后宫。即便如此,也只得了个嫔位,多年来鲜少被父皇记起。他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却不想父皇并未厚此薄彼,仍愿如给三皇弟机会那般,不愿让他担上不好的名声,遗臭万年。去永守皇陵又如何?彼时天高皇帝远,只要他没有二心,也可活得自在。 他眼睛湿润,眸中似含墨色,声音哽咽,叩首道:“儿臣多谢父皇,愿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元贞帝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一旁禁卫军便上前将大皇子扶起,随后带着他远去。 过了好半晌,元贞帝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追随二位皇子者,无论家世如何,皆将其厚葬。武威将军私藏兵图、通敌叛国,朕盛怒之,特命抄其三族,即日行刑。” 追随大皇子与三皇子的人,虽心中早已有了猜测,闻言却仍是如丧考妣,面露悲戚之色。他们可不是二位皇子,乃是陛下亲子,能让陛下心软放其生路,却仍为祸至此。陛下这番话,便已是定了他们的后事。 武威将军更是瘫软在地,双腿之间隐隐有腥臭之物流出,尽显狼狈之态。他的嘴巴张合了几下,想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不待元贞帝开口,隐龙卫手起刀落便已将那些追随皇子的人送上了路。 武威将军见此情景,惊惧交加之下,双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有人上前揪住他衣领,将其拖着离开。 待众人离去后,元成帝忽地捂胸弯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苏公见状脸色骤变,踉跄着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帝王,声音里满是惊恐:“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千万不能吓奴才啊!太医——!快传太医!” 幸好太医们还未离开太极殿,众人将元成帝扶回殿内。方太医上前号完脉,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用温水喂帝王服下,紧绷的神色才稍缓。 元贞帝喘匀气息,神色疲惫地望向方太医:“如何?可是还有事?”经此变故,他仿佛一夜苍老,鬓边白发又添了几分。 方太医心中暗叹,纵使帝王之尊,终究也是舐犊情深的父亲。可这抹怜悯转瞬即逝——眼前人毕竟是执掌天下的大周帝王,岂容他一个小小太医心生悲悯?他敛去情绪,沉声道:“陛下常年操劳,本就气血亏虚,加之旧毒引发,此番又是忧思之下怒急攻心,病情已入膏肓……臣斗胆直言,陛下的身子……恐怕……”话音戛然而止,他攥紧医箱的手微微发抖。 元贞帝眼眸微微阖起,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心底早有预料。听出太医欲言又止,他强撑着再次喘了口粗气,哑声道:“朕恕你无罪,说吧。” 第394章 夜行 第394章 方太医捏着药箱的手又紧了一紧,指节泛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以臣之能……陛下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话音落地,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唯有元贞帝沉重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死寂的宫殿中。 半晌后,宫殿内沉默的空气被元贞帝打破。他微微抬眼,目光透过床幔望向殿顶,枯槁的瞳孔似穿透层层宫阙,落在遥不可及的天际。良久,沙哑的声音自喉间溢出:“罢了,朕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也活够了。” 他顿了顿,目光骤然锋利如刀,仿佛方才的苍老只是幻觉。“你且出去,切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若引得众臣躁动,天下大乱……”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帝王最后的威压,“朕绝不轻饶。” “是,臣遵旨。”方太医伏地行了一个重重的大礼,而后提着药箱,脚步略显沉重地退了出去。 殿外还有几位太医正焦急地候着。他们平日里虽身为太医,却极少卷入这等刀光剑影之事。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除了摸不着头脑,心中更是惊惧。此时见方太医出来,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围拢过去。 方太医微微摆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便迈步朝殿外走去。 一行人默默无言,直到走回到了太医所,太医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道:“陛下身子……”后面的话虽未说出口,但那意思已是十分明显,其余几位太医也都目光下意识望向方太医。 方太医头也不抬,似手上忙着收拾药箱,口中说道:“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如今吐出一口淤血,反倒于身子有益。你们不必忧心。”他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好似真是如此一般。 几位太医相互对视,眼神交汇间传递着各自的疑惑,却也没从方太医脸上瞧出丝毫异常。方太医医术精湛,在太医院内颇受尊崇,众人向来信服他的判断,想来这次也不会出错。况且此事关乎陛下安危,非同小可,若被人知晓他们私下打探陛下病情,追究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想到此处,太医们便纷纷闭上了嘴,各自收拾东西,往偏殿走去准备休息。 此时,天色已近破晓,天边泛起微光。他们经历了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早已没了回家的心思,便打算就在太医院凑合一宿。 ……… 而洛水瑶这边,心中满是疑虑,始终无法安睡。桂花巷离皇宫本就很远,自从城中宵禁之后,她便一直未曾出过门,对于外面的混乱情形一无所知。可那股隐隐的不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一阵清风吹过,似有黑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洛水瑶急忙撑着床坐起身来,目光盯着窗外。等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进来。她下床穿上鞋子,缓缓朝窗边走去。夜色深沉,月光洒落,却依旧难以看清周遭。她眼眸微微转动,发现脚下隐约有个类似信封的东西。她弯腰拾起,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京中不太平,近日切勿出城。”字迹工整,可她熟悉叶云舟的笔迹,这显然不是叶云舟所写。 洛水瑶握着信封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更是疑惑。这字迹虽非叶云舟所写,但对方显然知道她今日去找他之事。究竟有何要紧事,竟让叶云舟连写几个字都没空?信上只说京中不太平,是否因为元贞帝身体不适?京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但她不知今朝中究竟发生何事,始终想不出头绪。思虑半晌,她将信封收起,关上窗户,重新躺于榻上。她开窗户本就是等叶云舟来,如今人没来,再开窗也无用了。 ……… 叶云舟亲自率领人马,趁着夜色将武威将军及其三族悉数收押,连同其他卷入此事的将领家族也一并处置。与这些府邸相邻的人家,隐隐听见隔壁传来哭喊求饶声,夹杂着院门破后的叫骂与器物碎裂声。众人虽满心好奇,却无人敢开门查看,只能再三吩咐府中下人紧闭门窗,生怕稍有不慎惹祸上身。 ………… 忠勇侯府内 忠勇侯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闭了闭眼,心中暗自叹息。其实他早前就察觉到了异样,可这一切皆是陛下暗中布局,纵使心中有所疑虑,也不敢贸然提醒。且他们为谋取从龙之功而行事,若是真能如愿,自然能飞黄腾达,显赫一时;可如今计划败露,也该想到会有这般下场,自当承受其后果。 外面喧闹声此起彼伏,侯夫人辗转难眠。见忠勇侯在院中徘徊许久未回屋,她披了件外裳,踩着夜色走了出来,眉间尽是疑虑。 忠勇侯听到脚步声回首,见她只着单衣,眉头瞬间蹙起:“你身子本就虚,大晚上瞎跑什么?” 侯夫人白了他一眼,轻嗔一声,随后踮起脚尖,努力朝外面张望,可夜色深沉,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收回目光,脸上染上一丝担忧,轻声问道:“元铮没回来,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忠勇侯好气又好笑地瞥她一眼,“你啊,怎的总把事儿往坏处想?若元铮真出了事,你我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快回屋歇着去。” 侯夫人眼中满是担忧,急切地说:“话虽这么讲,可我这当娘的,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胆战心惊的。要不,咱们偷偷出去看看?” “行了行了,别瞎想了,快回去。”忠勇侯见她想的愈发不切实际,伸手拉住她胳膊,顺势揽着她往屋内走去。 侯夫人扭了几下,想挣脱却徒劳无功,只能气鼓鼓地被他拽着回了屋,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不满。 同一时间,在右相府,侍郎府等附近的府邸之中,类似的场景皆在上演着。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嘈杂声,心中满是不安与揣测。有的家中,夫妻二人正低声商议,猜测着京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有的则是长辈在吩咐晚辈近日需谨言慎行,切勿莽撞,整个京中都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 第395章 疑虑 第195章 周都护府中 外界皆传身染恶疾的周大小姐周宝珠,此刻正与周都护在书房中相对而坐。她虽脸上隐隐残留着淤青痕迹,但整个人的精神头倒是显得颇为不错。只见她微微坐直身子,眼神明亮,丝毫不见传闻中病弱之态。 周都护卸下战甲,一身疲惫地回到府中。哪曾想,前脚刚迈进府门,后脚女儿周宝珠便找了过来。他望着女儿,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无奈,“你不在房里好好歇着,这么急急忙忙地找我所为何事?” 周宝珠摇摇头,“我睡不着,担心爹。” 周都护叹气,“担心我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 “话虽如此,但子女爱父,为子女的就是会想得长远些嘛,我就是担心你呀。”周宝珠上前两步,抓着周都护的胳膊,撒起娇来。 周都护望着女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女儿如今长大了,知晓男女大防,很少与自己这般亲近了,对于女儿此刻的靠近,他心中是欢喜的。 对于女儿偶尔的“胡言乱语”,他自然也是很能包容,接受力颇强。“好了,我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快回去睡吧。” 却不想周宝珠闻言咬了咬嘴唇,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都护心里明白,女儿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但此番这般黏人,可不单单是因为担忧,估计是有事情想跟自己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他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说道:“坐下吧,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周宝珠也不推辞,顺势在他身侧坐下。她思索片刻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爹,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谁?”周都护先是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女儿问的是谁。原本柔和的脸色沉了几分,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女儿,可女儿如此在意,他唯恐此事日后在女儿心里留下疙瘩,便微微侧首,反问道:“你这是打算替她求情吗?” 周宝珠闻言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这一番举动倒是把周都护给弄糊涂了,实在不明白女儿这般模棱两可,到底是想替那人求情,还是不打算求情。 “她如此行事,险些毁了我这一生,甚至还想取我的性命,我理当恨她。你女儿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自然不会轻易原谅她。可是……” 周宝珠面露迟疑之色,神情有些纠结,“她终究是为父亲您生养了子嗣。若是对她太过狠心,岂不是会让二妹寒心?这样只怕会让她对您我怨恨更甚。” 对于这个二妹,周宝珠虽内心厌烦,可心中到底还是怀有愧疚之情的。她们同为父亲的女儿,可父亲对她们二人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周宝珠备受父亲关爱,而二妹却鲜少能得到父亲如此温情的对待,也正因如此,二妹心中满是怨怼,常常将这份不平之气发泄在周宝珠身上 。 若不是这份愧疚,她又怎会处处对二妹忍让?可她的一再退让,反倒让二妹愈发肆无忌惮,对她说话也更加无礼。她们终究是一父所生,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况且父亲膝下仅有她们两个女儿,她又怎能任由二妹一直仇视自己和怨恨父亲呢? 对于这个女儿,周都护向来是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地照料,自然对她格外了解,也清楚她平日里处处忍让,以及此刻这番话背后的缘由。他在心中暗暗叹息,原本不想把那事告诉她,可照眼前这情形来看,却是不得不说了。 “宝珠,爹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你,你也并无同胞姐妹。”周都护目光温和地看着周宝珠,缓缓开口说道,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无奈,又似有不忍。 “什么?” 周宝珠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她一时有些听不明白父亲的话,更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什么叫爹只有一个女儿?那二妹又是谁?”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你先别急,听爹说。当年生下你后,爹便随军出征,一时不慎伤了根本。后来经大夫查验,恐怕很难再有子嗣了。”周都护对女儿说这些时有些难为情,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啊!”周宝珠到底是个未经世事、被周都护保护得很好的姑娘,一时没明白父亲口中“伤了根本”和“难有子嗣”之间的关联。 “难有子嗣,那二妹便不是您的孩子了吗?”她满脸疑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父亲,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嗯,她确实不是我的孩子。”周都护有些难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以手掩面,声音略带沙哑地轻声答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那她是谁的孩子?”周宝珠满脸愕然。 她幼时满心期待能有个妹妹陪她一起玩耍,最初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异母妹妹的。后来,二妹渐渐长大,性格也随之改变,姐妹俩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但即便如此,在她心里,始终还是认可这个妹妹的。可如今父亲却告诉她,这个妹妹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那她究竟算是谁的妹妹呢?周宝珠疑惑,眼神中满是迷茫。 见女儿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周都护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便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我不知道她是谁的孩子,或者说我只清楚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去查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当日你爹我也是遭人暗算,才会和她有了牵扯,后来迫不得已将她纳为妾室。等她有了身孕,为父心中也是高兴的。大夫只说我不易再有子嗣,却没说绝对不能有,我便想着把她抬为正室,我的孩子怎能做庶子庶女?后来她不足月就生下了你妹妹,接生婆说是早产。但你爹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亲手接生的呢。我就觉得你妹妹不像是个不足月的孩子,她的身子骨看起来比当时满月出生的你还要康健,所以我心里一直有疑虑。只是终究没查出什么,也不能仅凭这点疑虑就不认她们母女,只是这心里啊,始终有个疙瘩解不开。” 第396章 “所以这些年你对二妹颇为疏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听着周都护的话,周宝珠问道。 周都护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另外,就是你妹妹越大,我就越发怀疑。且她长一点都不像我,性格也十分古怪,完全不似你幼时可爱,爹曾也想与她亲近,却老感觉差些什么,这才渐渐如此疏远。” 书房内一片寂静。 周宝珠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父亲所说的这些信息。随后,她开口问道:“那爹,你如今是已经确定她不是您亲生的了吗? ” “当年爹刚起疑心就去查访那接生婆,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没了踪迹。前几日有人给我指了个方向,我顺藤摸瓜找过去,才寻到她。从她嘴里我才知道,她收了别人的银子,昧着良心把足月的胎儿说成早产。到这时,爹才彻底把这事敲定了。”周都护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周宝珠闭了闭眼,心中涌起一阵难过,但她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即便她再懵懂无知,也明白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这样的事,承受这般屈辱,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那爹,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她轻声问道。 周都护近几日心烦意乱,心中却早有了决断:“我已对外宣称庄氏身体不适,明日就送她去乡下,让她‘病逝’。”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至于你二妹,我打算将她送到庄子上,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对外就说她是为母尽孝去了,一个闺阁小姐,过些日子也就没人记得她了。” 对于这个女儿,他当初并非不期待。她出生时,他也曾满心欢喜。可终究是上一辈的孽债牵连了她,她虽无辜,他却无法留她在身边。他做不到取她性命,能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将她远远送走,眼不见心不烦,便已是仁至义尽。 对于父亲的这个决定,周宝珠并无异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对于庄生,她并未提及,只知晓父亲自不会放过那等小人。 察觉到父亲的难过,她赶忙转移话题:“爹,我实在不愿随便找个陌生人,在家相夫教子虚度此生。这些年我读了不少兵书,您也说我有些天赋。我想去军中闯荡一番,还望爹能应允。” 对于这个女儿,周都护向来有求必应。他心中从无女子不如男的想法,正因如此,才会自幼教她研读兵书。也正因为这样的培养,这个女儿性格豁达,行事作风倒更像男子。 可她毕竟是女儿身,军中全是男儿,他又如何能放心?“宝儿,你是女子,去军中始终不妥。若实在觉得无聊,爹找些可靠的人陪着你,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你看可好?” 周宝珠当即就不乐意了,以为周都护这是瞧不起女子。她柳眉一竖,“嚯”地站起身来:“女子又如何?这天下之人,哪个不是女子所生?军中全是男儿又怎样?如今你手握虎符,他们奉你为主,又怎敢伤我分毫?再者说了,咱们大周可没明文规定女子不能从军,你怎能这般迂腐!” “你看看你,又胡说八道了。”周都护哭笑不得,没想到女儿竟给自己扣上了“迂腐”的帽子。他哪是什么迂腐之人? “那虎符不过是临时交予我保管,说不定哪天就被朝廷收回去了,又怎能一直靠它震慑他人?” 周宝珠不以为然,胸有成竹地拍了拍心口:“爹,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虎符断然不会被收回去,您就等着瞧吧!” “你又如何知晓?”周都护目光带着狐疑,紧紧盯着女儿。这丫头平日里虽机灵,可如此笃定的模样实在反常。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武威将军倒台的事?不然怎会这般胸有成竹? 周宝珠也不藏着掖着,闻言便坐了下来,条理清晰地向周都护解释:“爹,那武威将军把持虎符多年,在京中树大根深、威风赫赫。可他行事张扬跋扈,府中妻妾、子嗣、宗族也跟着仗势欺人,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次虎符能暂交您手,摆明了是上头早看他不顺眼,想借着这次机会整治他。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即便您不方便透露细节,我也能猜到——他怕是在劫难逃。您本属武威将军麾下,如今却能安然无恙,必定是经过了上头的暗中考量与试探。正因如此,您才能稳坐家中。” “所以啊,”周宝珠看着目瞪口呆的周都护,眼神里透着自信与笃定,意味深长地说道,“女儿断定,您就是上头选定,重新执掌虎符之人。” 周都护向来知道女儿思维敏捷、聪慧过人,却没想到对于这等错综复杂的朝中局势,她竟也能剖析得如此透彻,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唉,可惜你只是个女儿身啊。” 周宝珠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嗔怪地瞪了周都护一眼,说道:“爹,您怎么又说这种话呀?我从来不觉得身为女儿身有什么可遗憾的。女儿身又怎么样?男儿身又如何,只要有才华有能力,跟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就是像您这样的人太多了,才把女子都困在后宅里,也不知埋没了多少有本事的人。” “是是是,爹错了。”周都护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周宝珠这才不再追究,父女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接着,周宝珠又问道:“爹,那个叶督司身旁的女子,您可知道她是谁吗?” 周都护自然查探过,知道叶督司身旁的那个女子名叫洛水瑶,也是个苦命人。如今她家住桂花巷。“怎么,你想去感谢她吗?” 周都护问道。 他早就从女儿口中得知,当时是这位名叫洛水瑶的女子救了女儿。对此,他自然也是万分感激,本有心亲自登门感谢,可近几日事务繁杂,实在无暇顾及。听女儿这么问,便开口说道:“确实是她救了你,我也想着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只是这阵子太忙了。你若想去,便先去替爹表达下谢意,等爹忙过这阵,再亲自去拜访。” 第397章 “行,我知晓了。那爹你忙,我一定将话带到。”周宝珠达到目的,该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便向周都护告辞,随后转身离开。 ……… 第二日,城中贴出告示,百姓们纷纷围在城门前,盯着墙上的一则则告示窃窃私语。有人小声嘀咕:“陛下本就子嗣稀少,如今这二位最有能力的皇子都这般了,那我大周的江山到底要传位给谁呢?” 旁边有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咱们不过是平头百姓,瞎操什么心?陛下英明神武,肯定早有安排。” 有人小声议论:“昨夜京中动静不小,我已想到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竟是武威将军叛国投敌这种大事!万幸万幸,人早早被抓住了,没波及到咱们。” 有人接话道:“你放心吧,有隐龙卫在呢。他们个个能力高强,又忠心于陛下,哪会让叛贼得逞?” 有人说:“这武威将军早该死了,一家子蛮横无理,行事张狂。如今灭三族虽说让人胆寒,但也是杀鸡儆猴。接下来,那些大人物做事自会有所顾忌,咱们的日子倒是要好过不少了。” 虽说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门口,但有权有势之人行事张狂,欺压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事也屡见不鲜。如今有人倒台,京中各公族贵胄以及纨绔子弟必定会有所收敛,这对普通百姓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京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洛水瑶从春杏口中得知事情真相。不同于普通百姓,她因前世看过诸多影视小说,结合前后发生的事,倒也猜出个大概。听完春杏所言,她静静思索片刻,又暗自哂笑。无论如何,此事对她而言太过遥远,她又何必思虑? 随即她吩咐春杏:“你去告知杨威他们,把东西暂时收好,先等上几日,咱们再动身去清水镇。” 虽说通告上已有定论,但眼下这节骨眼,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外面局势动荡不安,洛水瑶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听叶云舟的,将行程推迟几日。 “是,小姐,我这就去。”春杏领命,再次出门而去。 洛水瑶目送她离开,收回目光后,望向隐龙司的方向,心绪翻涌一阵后,终是强压下心中不安。细想一番,叶云舟昨日连信都未来得及回,多半是被此事绊住了。她心中虽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转身回屋。 近来她对刺绣兴致颇浓,此前春桃做绣工时,她常在一旁观摩,如今不便出门,倒不如借此机会练上一练,若真能亲手为自己缝制一身衣裳,想来也是件极有意思的事。 ……… 宫中,因昨夜消息封锁,大部分妃嫔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虽也察觉到一些异样,却各自守在寝宫内,或坐立不安,或佯装镇定,耳中竖着听着外头的动静,却始终不敢迈出宫门半步,生怕一不小心就卷入风波之中。 当然也有例外,例如成贵妃,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眠。但宫中有规定,妃嫔夜晚无事不可出随意走动,且她儿子也再三叮嘱,让她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莫出来,唯恐她受到波及。此次局势复杂,牵涉多方势力,贸然行动只会徒增危险,唯有留在宫中静待,才能保得周全。 当然,不仅如此。她虽足不出殿门,但在宫中经营多年,安插了不少眼线。眼线传来消息,称一切如计划般进行,并无变动。得知此事,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虽仍觉焦虑,却不再那般担忧。 此刻,她身着远超贵妃规制的华贵衣裙,端坐在价值连城的琉璃镜前。望着镜中清晰面容,染着血红豆蔻的指尖缓缓抚过眼尾细纹,幽幽一叹:“本宫终究还是老了。” 替她梳头的嬷嬷陪伴多年,眼见她从豆蔻少女一路成为宫中备受敬仰的贵妃,自然最知她在意容颜。闻言细细端详一番,笑道:“奴婢倒觉得娘娘同从前并无两样,依旧如年轻时一般,姿色无双!” 她这番话并非全然奉承。在嬷嬷眼中,成贵妃确实与当年别无二致,反倒在权力的滋养下更显艳丽夺目。那些眼角细微的纹路,非但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成贵妃缓缓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角都跟着扬了起来:“这么多年了,还是你嘴甜。” 嬷嬷连忙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嬷嬷一脸真诚,成贵妃自然瞧得分明,心中刚泛起的那丝惆怅也随之消散,任由嬷嬷将九凤簪插入发间。 往日里,即便身为最受宠的贵妃,受宫规束缚,即便再钟爱这九凤簪也不能佩戴。如今眼见儿子谋划之事即将成功,她眼底泛起志得意满的光——这天下便再没有她成如玉戴不得的东西,用不了的物件。 描眉,擦粉,点唇。外面千金难求的昂贵胭脂水粉摆满了她的桌案,嬷嬷凭借精湛的手法,将脂粉细细敷在她的脸颊上。经此装扮,她本就夺目的容颜更添亮色。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金丝银线绣就的翟鸟图案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每一针每一线都彰显着无上尊荣。她抬手将九凤簪稳稳插入发髻,望着铜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这么多年来,那曾遥不可及的尊荣,如今终于触手可及。即便这皇后宫服只能穿一日,她也要将这份荣耀牢牢攥在手中,细细品味这梦寐以求的尊贵时刻。 半晌后,成贵妃收回思绪,保持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雍容笑容,抬步缓缓踏出室内。 嬷嬷见此,急忙弯腰整理她的裙摆,眼中难掩喜色:“娘娘,奴婢先恭喜您!这么多年了,终于……” 话音未落,殿门便被人用蛮力狠狠推开,两队禁卫军从两侧鱼贯而入。殿内的宫人见此情形,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紧紧缩在角落里。 成贵妃望着这群蛮横无礼的禁卫军,收起脸上笑容:“你们是哪个统领手下的?这般不识礼数,莫不是想要掉脑袋不成?” 因太过自信与儿子的谋划必定成功,也深信传信回来的眼线所言,所以此刻她虽不满这些人无礼,却也未做他想,毕竟禁卫军不像太监,宫女般受她管束,多由皇帝直接掌管。 往日她为了不引皇帝猜忌,向来极少接触禁卫军相关事务,也鲜少关注。但也曾从其他宫人口中听闻,禁卫军行事素来蛮横。 第398章 心惊 第398章 却不想,那禁卫军直直站在两侧,听到她问话,却好似充耳不闻,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成贵妃眉头紧蹙,正要厉声呵斥,却见门外又有人迈步而入。她到嘴边的斥责之语生生咽下,眯起眼睛看向来人:“叶大人,你一男子擅闯本宫寝殿,如此目无君上之举,莫不是将陛下的天威视作无物,公然挑衅皇室尊严?” 她面上神色淡然依旧,话语间尽是警告威慑,可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却不受控地微微发颤:怎么回事?为何叶云舟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已被自己联合众臣派去辅佐五皇子治理水患了吗?况且昨日眼线传信时,明明亲眼见到他已出城远去,如今他又怎会突然现身宫中? 叶云舟对她的威胁之语充耳不闻,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手腕利落翻转,明黄色圣旨赫然展露人前:“本官奉陛下旨意,特来送娘娘上路。” 话音落地,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死寂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嬷嬷与宫人们顿时面如白纸,几个胆小的双眼一翻,直挺挺晕死在地。 成贵妃指尖深深掐进袖中衣料,原本精美华贵的丝线,此刻却如钢针般扎得她掌心发麻。精心勾勒的黛眉剧烈颤动,那双惯常含着威仪的丹凤眼,此刻盛满了惊恐与不可置信。 但她不愧是在宫中执掌事务多年的人,即便此刻心中惊涛骇浪,不过片刻也强自镇定下来。“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随即她扬起下巴,声音虽微颤却仍带着威严,“让开,本宫要见陛下!” 禁卫军即刻上前,两柄寒剑交叉横在她面前,彻底截断去路。 成贵妃踉跄着后退一步,凤目圆睁怒视叶云舟,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本宫说了,本宫要见陛下!你聋了不成?” 叶云舟眼皮微抬,目光如冰:“本官倒是没聋,但这陛下你也是见不到了。” 他抬手示意禁卫军退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娘娘你且自觉些,也好少受些苦楚。” “不!本宫不信!”成贵妃尖叫着不断后退,慌乱间被身后台阶绊倒,重重跌坐在地。绣着金线翟纹的华贵裙摆如同一朵骤然凋零的牡丹,铺散在冰冷的青砖上,褶皱间沾染上尘土,再不复方才的明艳。 她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却因双腿发软,一次次徒劳地跌回原地。最后只得狼狈地瘫坐在地,仰头瞪着叶云舟,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三皇子呢?他如何了?他可安好,快告诉本宫!” 叶云舟见她不过片刻,便将自身安危抛诸脑后,反倒急切追问三皇子的下落,倒也生出几分意外。他心中对她的厌恶稍稍淡去,也无意刻意刁难,语气冰冷却直截了当:“三皇子已被陛下下令永囚皇子府,无诏不得出。娘娘这下,可以安心上路了。” 成贵妃心中虽早有预感,仍觉一阵天旋地转。听闻三皇子留下性命,她紧闭双眼,心中五味杂陈,深知大势已去。此刻再挣扎也是枉然,弄不好反倒会触怒陛下,迁怒于三皇子,令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况且她还有母家,虽说母家在这件事里也脱不了干系,怕是难逃惩处。可她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若自己乖乖听旨伏法,念在祖父曾追随先皇打天下的情分上,陛下会不会网开一面,给成家留一条血脉呢? 不过须臾,她再次睁开双眼,之前的癫狂仿若从未存在过。“既然如此,本宫倒也放心了。” 她看向叶云舟,嘴角挂着一抹凄凉笑意,“你想要送本宫上路,本宫接受。但,本宫要你亲自动手。” 叶云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冷漠,未起丝毫波澜。听到她的话后,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既是娘娘懿旨,本官自当遵从。” 说罢,他转身从身旁禁卫军手中抽出寒光闪烁的长剑,脚步沉稳,缓步朝成成贵妃走去。 成贵妃虽早有赴死的决心,可当那寒光闪烁的长剑逼近时,心底仍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逃避之意。但她清楚此刻若有丝毫退缩,只会显得更加狼狈,只能强忍着恐惧,一动不动。 叶云舟二话不说,提剑便刺向她的胸口。然而,剑刚没入半分,他便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陈贵妃紧握剑身的手上,开口:“娘娘还有其他交代?” 以叶云舟的力量,陈贵妃那点试图握住剑柄的阻力,自然是微不足道。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于一时,倒不介意听听她的遗言。 手上握着剑柄的刺痛,与胸口传来的锐痛清晰无比,成贵妃听了叶云舟的话,竟轻轻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好一会儿她才停歇。她目光中满是挑衅地盯着叶云舟:“本宫曾听闻,想要一个男人终生记住你,要么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要么就死在他手里。不知本宫今日死于你手,你说……日后你午夜梦回时,会不会想起本宫的模样?” 叶云舟闻言本因她对三皇子的那片慈母之心,心中的厌恶有所消减,此刻却又再度涌起。这女人,向来就用这般令人作呕的眼神看他,都到了临死之际,还要来恶心他一番。 随即,他不再犹豫,手中微微发力,长剑便轻易穿透她的手掌,深深刺入胸口。成贵妃猛地一滞,身子缓缓顺着剑刃滑落,瘫倒在地,口中鲜血汩汩流出。 猛地拔出长剑,剑锋寒光一闪,随后便随手将剑掷于一旁。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施舍给气息微弱的成贵妃,自然也没有看到成贵妃渐渐阖上的双目中,闪过的算计与得意。 叶云舟冷眸扫过殿内,见大局已定,只抬手一挥。无需他多言,众禁卫军心领神会,当即留下一队人马处理后续事宜,他则率人离开。成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身居高位,势力盘根错节,此次牵连的爪牙众多。为绝后患,他必须在消息彻底传开之前,将这些余党一一铲除。 ……… 元贞帝授予叶云舟临时调遣禁卫军的手令,即便有精锐禁军全力相助,直至午时,他才将成贵妃在宫中的明面势力几乎尽数拔除。至于暗地里,宫中宫女太监数以千计,若无确凿实证,叶云舟不愿无端伤及性命,便将后续事宜悉数托付给禁卫军首领,命其严密留意,彻查细究。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叶云舟即刻返回太极殿复命。踏入殿中,只见元贞帝正伏于案桌前,批阅着近日堆积如山的奏折。帝王面上虽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神色,可细瞧之下,那眼底藏不住的苍凉与憔悴却似蛛丝般蔓延。 此前元贞帝病重卧床,因是早已洞悉儿子们的算计。为免打草惊蛇,他暗中伙同叶云舟方太医等人设下此局。如今局势虽已平定,可两个儿子的背叛如利刃剜心,令他身心俱疲。但身为大周国主,他怎会因一己私痛而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即便苏公公再三劝阻,元贞帝仍强撑病体,坚持伏案处理政务 。 元贞帝仿若未觉叶云舟踏入殿内,依旧垂首专注于案牍之上。叶云舟趋步近前,垂眸敛目,静立于一侧。 苏公公候在一旁良久,见陛下专注奏折,竟似全然忘了叶云舟还候着,只当他批阅太过入神。他轻手轻脚上前,撤下案上凉透的茶盏,换上热气腾腾的新茶,壮着胆子低声劝道:“陛下,您且饮口热茶润润喉。您龙体尚未痊愈,又这般操劳,奴才们瞧着着实揪心呐。” 元贞帝终于抬眸,目光如鹰隼般瞥了苏公公一眼,随手将奏折掷于一旁,接过热茶轻抿一口,惬意地眯起双眼:“年纪大了,就爱喝些热乎的。” 待杯中茶一饮而尽,他将茶盏递给苏公公,这才看向静立一旁的叶云舟,“事情办得如何了?” 叶云舟微抬眼眸,却未直视元贞帝,沉声道:“禀陛下,成氏已伏法,臣率禁卫军于宫中彻查,凡与她有关联者,皆已收押。” “很好。”元贞帝状似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这几日辛苦你了。” 叶云舟岂敢受元贞帝此话?忙拱手行礼,神色恭敬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陛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叶云舟行礼时并未看到,元贞帝面上的复杂之色更浓。元贞帝凝视着他,几十息后才缓缓开口:“太医言,朕时日无多。如今周氏子嗣稀少,依你之见,待朕龙御归天之后,谁能守住这周氏江山?” 叶云舟再次微微一怔,他岂会听不出元贞帝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试探之意。心中暗自轻叹一声,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仔细斟酌着言辞,生怕稍有不慎便引起帝王猜忌。“陛下,您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上天庇佑,定能福寿安康,千秋万代。我大周江山稳固,几位皇子虽尚年幼,却颇具陛下当年之风采,假以时日,必能使大周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元贞帝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头微拧,可语气却无比真挚,似是真心如此认为。沉默片刻,元贞帝缓缓开口:“你也说了,皇子尚幼。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怕是等不到他们长大成人了。到那时,满朝众臣又会如何?” 他语带自嘲,“别说什么千秋万代,照此下去,我大周——怕是百年之内必亡!” 元贞帝这番话言辞太过沉重,全无半点顾忌,仿佛这等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在他口中不过是寻常家事般随意。 叶云舟越听,心中越是一紧。虽说陛下平日里对自己颇为看重,可也从未到如此程度。今日陛下这般言语和姿态,显然是心中早有盘算,而且这盘算多半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元贞帝说罢,见叶云舟垂眸,默不作声。他本就没指望叶云舟能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便收回目光,站起身来,踱步到殿中鸟笼旁逗弄鸟儿。 这鸟儿是前不久外邦进贡的,羽毛绚丽多彩。元贞帝见过不少奇珍异宝,本不会觉得它稀罕。可这鸟偏偏会学说人话,平日里又有宫人尽心照料,倒也不费事,因此元贞帝闲暇时便爱逗它取乐。然而自昨夜变故发生后,这鸟像是被吓破了胆子,直到今日都紧紧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哪怕面对往日百般讨好的“衣食父母”伸手喂食,它也惊恐万分,不敢靠近。 逗弄半晌,眼见这鸟儿依旧瑟缩着不敢靠近,元贞帝失了兴致,随手将谷子搁在一旁,朝苏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鸟笼拿出去,随后又踱步回到案桌旁。 叶云舟对元贞帝这般举动倒也习以为常,只是心里隐隐泛起不安。往日元贞帝遇事尚未思虑周全时,便会如此,可也鲜少如此冷淡待他。如今既不让他退下,也不说明事由,显然是心中还未拿定主意。叶云舟心中虽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垂手而立,静静等候。 重新落座后,元贞帝望向始终如木雕般静立、神色未改分毫的叶云舟,终于开了口。可话一出口,叶云舟只觉心底警铃大作,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你那洛表妹如今芳龄几何?可曾许配人家?” 叶云舟袖中的手骤然握成拳,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却仍不得不恭敬回复:“回陛下,洛表妹尚未及笄,因年龄尚小,家中想着多留她些时日,故而至今并未许配人家。” 元贞帝仿若全然未察觉叶云舟的细微变化,只漫不经心地颔首:“也不小了,寻常女子这般年岁早有婚约,只待及笄便能完婚。你那表妹生得标致,是该尽早为她谋划婚事了。” 这话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叶云舟语气中那若隐若现的拒绝之意,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要越过叶家,直接为洛水瑶定下婚约的强硬意味。 第399章 忠国之心 第399章 叶云舟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眸中慌乱尽褪,唯剩清明与坚定。他撩起衣摆,重重跪伏在地:“臣先替洛表妹谢过陛下惦念之恩。此前家母曾为她议亲,然洛表妹执意遵循父亲遗愿,欲寻婿入赘。可京中贵胄身份显赫,岂肯轻易应下?此事便一直搁置至今。未曾想陛下日理万机,竟还将她挂在心上,这是她的福分,更是我等之荣幸。” 叶云舟这番感谢说得情真意切,俨然将自己完全代入了表哥的角色,话语里听不出半分其他意图。 元贞帝见状微微挑眉,目光似有锋芒,面上满是狐疑之色:“哦?竟还有这等事?” “正是如此。其父膝下只得她这一脉,临终之际留下遗言,盼她招婿入门、延续香火。还望陛下恕罪。”叶云舟俯首叩地,脊背绷得笔直,声音里满是恳切。 见他这般情真意切,元贞帝眼中的狐疑之色渐渐淡去。他太清楚叶云舟了,这小子对那位洛家表妹的看重与心意,他一直看在眼里。可他心中仍有疑虑,那女子从前身份低微,如今有了丞相府女儿的名分,倒也勉强配得上叶云舟。况且,他早有所闻,侯夫人曾多次登门求亲,最后却都败兴而归。起初他不明所以,只道是那女子要求过高,难以应允。可今日看来,竟是因为要招婿入赘延续香火这等缘由。这一番了解,倒是让他原本心中的盘算有了些许动摇。 他并非真的因那所谓的遗愿而改变主意,实则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更绝妙的法子。 “起来吧,何必行这般大礼?要是被外人瞧见,还以为朕在刻意刁难你这位功臣呢。”元贞帝微微抬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里带着几分莫测的意味。 叶云舟倒也没有假意推辞,听到元贞帝的话后,便依言站起身来。他微微颔首,姿态看似恭敬,可低垂的眼眸中却隐隐泛起一抹冷意,稍纵即逝。 “朕近来忧心宫闱诸事,如今六宫空虚,成氏犯下大错已不足担纲。偌大后宫若无贤能之人执掌,终究难成体统。朕思来想去,你那表妹平素行事进退得宜,治家之道更是颇有章法。若将她治家之能施展于宫廷内务,想来定能将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 说着,他瞥向始终垂手而立的叶云舟,那双藏着万千心思的眸子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才悠悠开口:“只是如今想来,朕实在不忍违逆她亡父遗愿。朕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子嗣寥寥,往后恐难再有皇嗣降生。若将她拘于宫闱之中,不仅误了这妙龄佳人的终身,更断了她一脉的传承,朕实在于心不忍。” 听元贞帝将心底盘算和盘托出,叶云舟悬着的心落地,既然他已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那就说明他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 但随即他的心却又被新的忧虑狠狠吊起。帝王心意难测,今日虽不知因何暂且松口,但若他日旨意骤变,自己身为臣子,又有何力阻拦?莫提那可笑的遗愿之说。元贞帝既然表现出迟疑之态,断不会只因这等说辞就改变主意,必定是另有盘算,才暂且搁置此事。 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惊涛,袖中紧握的双拳渗出冷汗,喉间泛起一丝苦涩——君臣有别,天威难逆,这道横亘在他与洛水瑶未来之间的鸿沟,远比想象中更加难以逾越。可若要他就此放手,将洛水瑶拱手相让,他自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可若元贞帝心意再改,强娶她入宫,到那时,父亲自小教导的忠君爱国之道,他怕是再也无法坚守。 此刻,他满心皆是懊悔,恨自己先前行事太过从容,被种种琐事缠住手脚,生生贻误了时机。可木已成舟,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违背本心,哪怕采取强硬手段,他也要先将人牢牢护在身旁,再从长计议。 元贞帝见他久久沉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随即抬手挥了挥:“你且先回去吧。朕还有诸多政务亟待处置,就不留你了。” 直到叶云舟离去,元贞帝仍在原地矗立良久,未发一言。而后,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早已垂首站立许久的苏公公,语气微冷,“你杵在那儿做什么?莫不是怕朕把你吃了?” 苏公公像是被惊得打了个哆嗦,忙堆起满脸笑意凑上前去:“陛下又打趣奴才了!您晓得奴才胆子小,哪里经得起吓唬?再说陛下平日最是体恤奴才,哪能真拿奴才当盘菜呢!” 元成帝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朕瞧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 苏公公缩了缩脖子,赔笑道:“还不是陛下您纵容的。若非如此,奴才哪敢跟您这般说话?” 元贞帝忍俊不禁,可笑意转瞬即逝。他敛起神色,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你说,若是朕将你钟情的女子留在宫中,许她尊贵位分,再以此要挟你为朕卖命,你会如何应对?” 苏公公脸上的谄媚笑意顿时淡了几分。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听在耳中,自然明白元成帝所指,却仍装出一脸茫然:“陛下这话奴才听不懂,奴才一无根之人,哪有资格钟情什么女子?” “朕说的是若是!若是你有意中钟情的女子,你又该如何?”元贞帝自然知晓苏公公心里明白,不过是在插科打诨罢了。随即,他再次加重语气追问。 苏公公见此垂下眼眸,自是清楚元贞帝不愿他略过此事。佯装思索片刻后,他斟酌着说道:“依奴才之言,奴才自小净身,并非寻常男子,不会对女子心动,自然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不过陛下也知道,奴才爱财,在宫中这些年也攒下些银子。就以这银子为例,若有人抢了去,拿它来威胁奴才……”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瞧他那神色,元贞帝不用多问也已然明白。 第400章 好算计 第400章 他嗤笑一声,说道:“竟把你那爱财如命的性子在朕面前和盘托出,你可真是胆子大得不怕死啊。” 苏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伏地,满脸讨好:“陛下明鉴!哪是奴才胆子大不怕死,实在是奴才打心眼里清楚,您是千古明君,断不会因为奴才这点小癖好就厌弃奴才!” 他身为元贞帝身边的第一宦官,在宫中堪称举足轻重的人物。多方势力为打听消息、摸清陛下喜好,各宫娘娘为获取圣意,纷纷想尽办法拉拢他;那些想要往上攀爬的小太监,更是时常孝敬打点。但他并非糊涂之辈,若真是不知深浅,又怎能在元贞帝身边侍奉多年?他收受的财物,皆是些无伤大雅之物,而这其中,也暗含着元贞帝的默许与纵容。 他身为太监,于女色并无念想。若说他毫无所求,反倒显得虚伪。起初,贪财不过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人设”,借此打消旁人猜忌,可随着时日推移,这“人设”竟成了真,他也实实在在地爱上了金银财货。 元贞帝对此自然一清二楚,许多混淆视听的虚假消息,正是经由他暗中授意,借苏公公之口才得以传扬出去。对于苏公公那些为求自保、谋利的小心思,元贞帝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便也由着他去了。 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抬眼望着描着金缕花纹的殿顶,缓缓合上眼眸,语气满是怅然:“成氏与朕相伴多年,纵有万般不是,终究为朕诞下一子。即便朕明知其死有余辜,可一旦牵连起来,朕心中仍是不快。也正因如此,才将先前的想法提上日程。此番冲动,确实是朕莽撞了。朕要保大周江山千秋万代,若是把人逼得太紧,等朕百年之后,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让朕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苏公公见陛下并无搭理自己的意思,犹豫片刻,试探着从地上慢慢起身。见元贞帝仍旧双眼紧闭,口中喃喃自语,便缓缓向后退去,轻手轻脚退出殿内。 待来到殿外,他扫视了一圈附近的太监,宫女和巡逻侍卫,又回头望了望殿内,微微叹了口气。 叶大人到底年轻,对男女之情的理解太过浅薄。苏公公虽身为阉人,可常年在宫中,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反倒比叶大人更懂这些。“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叶大人不该如此莽撞,竟亲自下手取了成氏性命,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心中介怀,重新拾起那搁置已久的想法。 随即又叹了口气:话说这成氏也真是不容小觑,如今丢了性命,倒也未必是坏事。她太了解陛下了,像陛下这般心智坚定之人,竟也险些栽在她手里。若不是陛下始终保持理智,将大周江山置于首位,一旦顺了她的意,且不论叶大人会如何,只怕陛下也是自断臂膀,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 景仁宫,成贵妃昔日的居所,不过短短半日,那曾摆满奇珍异宝、尽显华贵的宫殿,竟化作一片萧瑟之地。如今宫门紧闭,再不见人影往来。宫内的太监宫女,或被收押,或遭惩处,只留下空荡荡的殿宇,沦为无人问津的荒殿。 此时,那本应让宫人避之不及的景仁宫内,竟悄然潜入一人。此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几个腾跃便闪进了成贵妃昔日居住的内室。如今,这内室中所有的花瓶、装饰等珍贵物件,都已被宫中收回,就连之前摆放在桌上、华美至极的琉璃镜,也被搬得一干二净。殿内空荡寂静,全然不见清晨时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可这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似早有目的般侧身挤进床幔之后。在那狭小逼仄的空间内,他摸索一阵,终于撬开一块地板,从中取出一块玉佩。之后,他迅速将地板归位,把玉佩揣入怀中,几个闪身便离开了宫殿。其动作敏捷利落,竟未惊动任何人。 ………… 第二日,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平日里最爱争论不休,针锋相对的侍臣和御史,此时都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噤若寒蝉,仿佛成了无声的雀鸟,丝毫不敢多言。 昨日的局势实在太过混乱,众多官员和宗室接连倒台。就连在后宫中长久掌管事务的成贵妃,也被宣告无故暴毙。陈氏一族更是受到了严厉惩处,全族皆被流放至宁古塔,且永世不得回京为官。 朝中大臣里,有不少人与陈氏家族沾亲带故,结有姻亲关系。此刻,他们每个人都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生怕陛下怒火中烧,迁怒于己,自己家族也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且元贞帝明明已因病缠绵病榻,多日不上朝,经过昨日那一番动荡后,今日竟还能强撑着上了早朝,这一情况更是引得众人浮想联翩,猜疑不断。那些心中有鬼、做了亏心事的大臣,要不是担心告病在家会引起陛下怀疑,恨不得立马就称病躲在家里,避开这帝王审视的目光。 如往日朝会惯例,当太监以那尖细的嗓音喊出“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众人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全都缄默不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唯有周都护左右环顾了一番,见众人皆默不作声,便手持奏本上前,朗声说道:“臣有本启奏。” 元贞帝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首,正打量着下面这些神色各异的臣子们,本已做出要起身退朝的动作,听到有人出声,便又重新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向周都护。“宣!” 太监们见状,赶忙上前从周都护手中接过奏本,毕恭毕敬地呈到元贞帝的案桌前。 元贞帝伸手接过奏本,随意瞧了瞧,当看到奏本中夹着的虎符时,眼神微微眯起,他拿起虎符,在手指间转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眼看向周都护。“旁人若得到此物,恨不得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朕想起来要收回。你倒好,竟主动送了上来,倒是个实诚人。” 第401章 捡漏 第401章 这周都护向来胆大,自认问心无愧,闻言倒不似旁人那般害怕,朗声道:“此物本是陛下下令让臣暂为保管,陛下日理万机,或有遗忘之时,臣又怎能借此将其据为己有?” “哈哈!”元贞帝闻言,朗声大笑几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周都护。此人向来被他分在武威将军的阵营里,在朝堂之上极少发言,近乎透明。若不是他军功显赫,随军出征时屡立战功,即便官居二品,自己也很难想起他。如今看来,倒真是个妙人。 半晌,元贞帝的笑声渐收。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周都护,沉声道:“武威将军投敌叛国,罪大恶极,南越军断不可再群龙无首,自当有新的首领执掌。朕观你能力出众,又忠君爱国,今日便提拔你官至一品,接任武威将军之职,再封镇威将军,统率南越军。你可有异议?” “臣谢陛下隆恩!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我大周江山社稷肝脑涂地!”周都护此前听女儿提及提拔之事,心中本就存了几分期许。此刻亲耳听元贞帝当众宣布任命,仍是难掩惊喜。但他深知礼数,强压下心头激动,当即跪地叩谢圣恩,言辞恳切地立下誓言,将自己对皇室的耿耿忠心表露无遗。 元贞帝对他的这番表现颇为受用,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他无视朝堂上一众重臣或面无表情,或心有不甘,或难以置信的神色,开口道:“既再无事可奏,便退朝吧。” 言罢,便起身往后殿走去。 直到太监那尖锐的“送驾”声响起,朝堂先是一片寂静,片刻后,哗然之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忠勇侯一系的官员与右相一系的中立派官员,皆神色平静,纷纷朝周都护拱手示意,道了声恭喜,随后便从容不迫地退出了朝堂。 而那些面露不甘之色的,多是与周都护同朝为官的二品官员。即便其中文官占了多数,他们也难以平静。毕竟官居一品,那是多少人穷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虽说从二品到一品仅差两级,可这两级的跨越,却似天堑一般,拦住了无数人的仕途。如今周都护如此轻易地便获此提拔,好似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这怎能不让他们心中愤懑。 兵部尚书刘达便是那些心中不甘的二品官员中的一员。以往,他压根没把周都护放在眼里,即便大家同属二品官员,刘达也不屑与他交往。可他万万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天,周都护一步登天,官职反倒高过了自己。他心里抑制不住地泛酸,脸上露出不屑神情,语带嘲讽道:“出卖旧主而换来荣光,周都护,哦不,如今该称镇威将军了。不知你心中可有一丝羞愧之意?” 其余人见有人出头挑衅,也不着急离开朝堂了,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都想瞧瞧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都护,如今的镇威将军会作何反应。 周都护被人拦住了去路,遂停下脚步。他似乎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嘲讽之意,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摇了摇头道:“刘大人,您身为兵部尚书,读过的书可比我这一介武夫多得多。可如今怎会说出这般糊涂话?什么叫出卖旧主?我心中的主君唯有当今陛下一人,又哪来的其他旧主?”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兵部尚书,“难不成,您心中的主君不是陛下?” “你……”兵部尚书没料到他言辞竟如此犀利,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哼,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倘若刚才那些话传到陛下耳朵里,自己哪能有好果子吃?这般思量,他也只能悻悻地放下手,恶狠狠地瞪了周都护一眼,随后甩袖转身离开。 一旁原本想看热闹的众臣,见这位兵部尚书刘大人这么轻易就被怼得无言以对,不禁有些失望。周都护可没打算就此罢休,他转过身,目光扫视众人,开口道:“怎么?诸位都围在这儿,难不成也和刘大人是一样的想法?” 有人眉头紧锁,正要出言反驳,却被身旁同僚一把拉住衣角。朝他使眼色,若这番争论声传到后殿元贞帝耳中,必定会惹来陛下斥责。那人反应过来,纵使满心不甘,也只能强压下心头不满,一个接一个怏怏离去。 周都护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难掩心中得意。他脚步轻快,迫不及待地往宫外走去——他要赶紧回去,把这桩天大的喜事告诉自家闺女。 ………… 此时周都护心心念念的闺女正在桂花巷。洛水瑶这几日一直窝在屋里未曾出门,跟着春桃学刺绣。许是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不过短短几日,便学得有模有样。虽说她绣出的花样,比起春桃和张嬷嬷的作品,少了几分精致美观,但好歹也能看出个大概模样。 忽听得有人登门求见,洛水瑶微微一怔。听说是个年轻姑娘,她更是愣住了神。自己从未跟随侯夫人等人外出应酬赴宴,自然也没结交过同龄的姑娘,春杏她们也不认识此人,究竟会是谁呢?想着,她将手中正在绣的帕子和荷包放进竹筐,吩咐道:“春桃,你去沏壶茶来。” 两人分头行动,洛水瑶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朝着待客室走去。 待到了待客室,洛水瑶还未瞧见人,便先看到桌上满满当当地堆放着各种物品。 她微微挑眉,抬眼间,就见窗边有个女子正探身往外张望。那女子看到她,几步便迎了过来,笑着喊道:“瑶姐姐,是我,宝珠!” 洛水瑶面露惊讶,问道:“宝珠,你怎么会寻到这里来?” 她着实没想到周宝珠竟会找上门来,心中不禁疑惑:她是如何得知自己在这儿的呢?但转念一想,周宝珠的父亲好歹是二品官员,凭借一些人脉和消息渠道,能知晓自己的行踪倒也不足为奇。 周宝珠满脸笑意地迎上前去,一下子熊抱住了洛水瑶,动作十分亲昵。她撒娇般地说道:“瑶姐姐,是我央求了好久,父亲才帮我打听到你的住处,我这就赶忙过来找你啦。咱们都好些日子没见了,我可太想你了!” 洛水瑶听了这话,唇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又怎会听不出周宝珠话语中那暗含的解释之意。再说,她本就对这个姑娘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反而很是欢迎她登门拜访。 她任由周宝珠抱着自己撒娇,随后拉着她往屋里走去,说道:“你要是想我,来便是了,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第402章 邋遢皇子 第402章 周宝珠不在意地摆摆手,“哎,瑶姐姐你对我能这么生分,你救了我一命,我又初次登门,若是空手来,岂不是好没礼数?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银子,瑶姐姐可别嫌我小气,嫌弃才是。” 她一副委屈又讨好的模样,当真是古灵精怪。听她这么讲,洛水瑶便略过这个话题。她确实救了她一次,这些礼物自己也确实受得起。二 人来到屋子,春桃春杏备上茶点后,便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关上门。洛水瑶拿起茶盏轻呷一口,随后才仔细端详周宝珠。见她前些日子红肿不堪的脸,此时痕迹虽不明显,但隐隐看去,面上脂粉之色甚重,想来应该是遮挡了些伤痕。 周宝珠自然察觉到她的打量,随即伸出手指轻触脸颊,轻嘶了一声,又若无其事般语带笑意:“瑶姐姐别担心,我爹寻来了好药,我的脸已消了肿,只是仍有些淤青。大夫说了,需要好些日子才能消下去,但不会毁我容颜的。” 她这般解释,是害怕洛水瑶担心她毁了容貌。毕竟当日回去后,她爹盯着她受伤的脸哭了许久,本就忧心她难寻良缘,如今更怕她因面容受损,往后婚嫁之事愈发艰难,所以才急着出言安慰。 洛水瑶对她的伤势自然清楚,毕竟她亲眼所见,知她只是皮外伤,倒也没再多问,遂点了点头,“那便好。只是你平日里少出些门,待伤好了再出来。虽是外伤,但用脂粉遮掩始终不妥。” 周宝珠见洛水瑶关心她,连连点头,一双杏眼笑弯了。因面部肌肉活动较大,又轻“呲”了一声。见她这副样子,洛水瑶好笑中还掺杂一丝心疼,她这副模样与那书中的唯一女官可毫不相干,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书中那般模样。有心想打听她家中究竟是何情况,但她们毕竟才算相识,贸然打听别人家事,太过欠妥?想了想,话在口中转了个弯,问:“你的那个表哥,你父亲可有处置他?” 周宝珠听到“表哥”二字,神情收敛了几分,但眼中却无任何怨愤之意,好似那只是个路人一般,简单解释道:“我父亲已处置过他了,日后我们大概率不会再相见了。” 见她神情淡淡,洛水瑶也不再追问。她的本意自然也不是打听那人的情况,只是转移话题,意有所指道:“虽是如此,但仅凭他一人,恐怕也难以做到把你掳走之事。我虽不知你家中都有什么人,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莫中了他人的算计。” 她眼中还有淡淡的担忧之色。周宝珠心中微暖,知晓她是在提醒自己,眼眶竟有些泛红,可嘴角却含着笑意:“瑶姐姐放心,这些事我自是明白。况且我父亲向来疼我,已将此事办妥,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那便好。”洛水瑶听她如此说,便放下心来。哪怕相处时日甚少,她也看出来周姑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她能想到的事,对方自然也能想到,便不再多言。 二人又闲话家常了一番。当然,多数时候是周宝珠在讲她幼时发生的一些事。洛水瑶偶尔附和一两句,却也因此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也知晓了她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自然也猜想到与那位表哥一同算计她的是何人。 不过,她面上却未表露分毫。二人愉快地交谈一阵后,周宝珠起身准备告辞。“瑶姐姐,我出来太久了,我爹寻不到我会担心的,我这便回去了。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随即,她又调皮地眨眨眼:“瑶姐姐,你不会烦我吧?” 洛水瑶忍不住笑了,任由她靠近,二人并排往外走。“自然不会,我在这京中也没什么朋友,你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周宝珠面上掩不住笑意,“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只是,近些日子我可能不能常来找你,但只要我在京中,定会常常来寻你的。” 洛水瑶挑眉,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开口问:“你要离京去做什么吗?” 周宝珠也不遮掩,语气平常地说道:“我央求了我爹送我去军中待一段时日,恐怕不能时常在京中了。” 洛水瑶脚步一顿,随即侧身看向她,见她语气虽平静,眼中却含着期许,便笑着叮嘱道:“也无碍,我近些日子也要离京一段时间。等你我都回来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便是。” “嗯!”周宝珠重重点头,方才沉着冷静的神情又被收起,挂上了调皮之色。 门外,周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自家小姐出来,忙放上矮凳,小心翼翼地扶着周宝珠上车。周宝珠依依不舍地回望洛水瑶一眼,眼中满是眷恋。 不知为何,周宝珠总觉得自己与这位瑶姐姐之间,好像有着一种别样的亲近之感。哪怕仅仅见了寥寥数次,她心中却已然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洛水瑶含笑摆摆手,温声道:“快回去吧,别在外乱跑,省得让你爹担心。” 周宝珠见此,灿然一笑,再次挥了挥手,这才转身钻进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洛水瑶这才缓缓转身进了屋子。她唤来春杏,吩咐道:“你去找杨威,让他们开始准备,后日我们便离京。” 她虽并非原主,可或许因着使用原主的身体,难免受其影响。自提起要回清水镇,这两日她便坐立难安,恰似归心似箭的游子般备受煎熬。如今京中风波渐息,表面上重归平静,也是时候着手准备启程之事了。 ……… 夜色深沉,一弯月牙斜挂在天际,却大半被乌云遮掩,仅余下一丝微弱的光,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 此时的街上寂静无声,一片安宁。 而在三皇子府内,景象却截然不同。三皇子披头散发,席地而坐,身旁摆着一坛酒,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尊贵之相,尽显邋遢之态。 第403章 逃离再起 第403章 府内的宦官,宫女,乃至妓妾,大多都已被遣散,仅留下几个负责照料的人。然而,因着三皇子近两日脾气极为暴躁,众人皆不敢靠近。三皇子也无心顾及这些琐事,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已然落败,竟要如此窝囊地被囚禁一生。若非他贪生怕死,早就想自我了断了。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只能暗骂自己一声窝囊,借酒消愁,聊以度日。 三皇子府的大门被紧紧锁住,还专门有一队禁卫军在此处来回巡视。如此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今夜却有人打破了这禁忌。 三皇子府的假山处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由于此时夜已深,四下无人留意。三皇子醉醺醺地坐在不远处,对此也毫无察觉。直到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假山后探出身子,悄然走到他跟前,三皇子才醉眼蒙眬地抬起头来。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还没来得及喊出“救驾”二字,便被来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那人凑近他耳边,声音沙哑,听不出是男是女:“三皇子,莫要惊动他人,我是来带你逃离的。” 三皇子刚被这么一吓,惊出了一身冷汗,酒意瞬间消散。此刻听了这话,他的瞳孔忍不住再次放大,紧接着连连点头,示意对方放开自己,自己不会呼喊求救。 那人试探着松开了手,三皇子果真没有出声,只是起身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警惕地盯着对方。 那人也不在意三皇子是什么神色,只顾着四下查探。确定无人注意后,便转身示意三皇子跟上。 三皇子微微顿了顿,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心想,反正如今自己已是个落魄之人,这条命也没什么可珍惜的了。这人既然能绕过重重守卫来到这里,若真的想取自己性命,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既然对方说能救自己出去,那不如就赌上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跟着那黑衣人来到假山旁,只见那人在一处不知什么地方一阵摸索,紧接着,假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洞门。 三皇子面露震惊之色,自他获封此府以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院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条密道?但此刻可不是震惊的时候,他连忙跟着黑衣人的脚步踏入了密道。密道内漆黑一片,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火折子,映照出脚下一丝微弱的光亮,二人便借着这光亮一路朝前走去。 这条密道极为漫长,走了一阵后,与刚开始时的心慌意乱相比,三皇子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细细打量着这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只见密道内的土看起来很新,还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三皇子心中暗自猜测:这密道莫不是近两日才挖通的?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能耐,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但看着前方只顾带路的黑衣人,到了嘴边的疑问,他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那黑衣人忽然停下脚步,只见前方的路骤然断绝,一片漆黑,根本没有路的迹象。三皇子心中一惊,不禁加快脚步,紧跟在黑衣人身后。只见那黑衣人伸手在墙上一阵摸索,紧接着,墙面竟忽然从中间裂开两半。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光亮,黑衣人抬脚走了出去。三皇子见状,连忙紧随其后。等二人出来后,三皇子才发现置身于一个极其破旧的小院中。 或许是听到了他们回来时发出的动静,原本像鬼屋一样寂静无声的屋子中亮起了一抹烛光。紧接着,从屋里走出了十多个人。这些人看到三皇子和黑衣人后,赶忙上前屈膝行礼。 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后便带着三皇子走进了屋内。 待进了屋子,见三皇子仍一脸茫然,那黑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极其清秀的男子面容。他示意三皇子坐下,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这才解释道:“小主子,我等乃是成家死士,奉命潜伏。如今,就是要助主子您逃离困境。” 这人并非多话之人,简单解释了一句后,便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等着三皇子自行消化这些信息。 三皇子怔愣了许久,才从记忆深处翻出一段模糊的画面。那好像是在多年前,自己尚未离宫的时候,有一次他去母妃宫中找母妃,却无意间听到了有关死士以及成家令牌的只言片语。他当时的偷听举动,母亲自然是察觉到了,却没有向他过多解释。 只说他如今太小,待到他日后长大成人,到了需要这些力量的时候,母妃便将成家死士交于他。 想到这儿,他的神色陡然一紧。自他在宫中出事,被押回三皇子府囚禁后,府中除了每日按时前来送饭的下人,其余人等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受到牵连,自然不敢靠近他。他与外界几乎断了联系,对于成贵妃以及成家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心急如焚之下,他赶忙问道:“那我母妃怎么样了?我舅父他们呢?他们如今究竟是何情况?” 然而,他久久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应。望着面无表情的成家死士,三皇子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猜测。他颓然地再次坐回到凳子上,眼中尽是痛苦之色。 三皇子并非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之人,自然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况且,他心中早就有了推测,自己与母妃犯下的可是谋逆弑君的大罪,成家与母妃又怎么可能逃脱得了惩处?只是即便心中明白这些,他的心中仍旧恨意顿生。若不是叶云舟从中作梗,坏了他的好事,他早就达成自己的心愿了。 但此时纵使心中恨意滔天,他也只能强忍着将这恨意压下。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尽快离开京城,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皇年岁已高,纵然强撑又能撑多久?且如今大周已没有其他成年皇子,五皇弟和六皇弟皆是上不得台面之人,二皇兄是个瘸子,哪怕有心继位,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自己是最有机会的,只要逃离京中,潜伏一段时日,一旦父皇病危,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404章 放走 第404章 至于大皇子,他更是不放在眼里。那就是个蠢货,毫无心计,经此一事,恐怕早已没了斗志,自然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收起思绪,冷声下令:“你们既已将本殿下救出,想必已想好了逃离之法。如今,我们需尽快出城,要在他们察觉到我消失之前,远离京城。” “是”黑衣人是这些死士中的头领,闻言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出去处理相关事宜。 门外其他死士见头领出来,纷纷朝屋内张望,发现三皇子并未一同出来,便小声询问:“头,那令牌…我们不给他吗?” 被称为“头”的俊秀男子闻言斜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怎的,你嫌自己好日子过不惯,非要往自己脖子上套个枷锁吗?” 那死士闻言摸了摸脑袋:“自然不是。可手下有些担心,日后他要是问起令牌的事,怪我们不将令牌交给他,那可怎么办?” 那头领懒得理会他,只投去一记嫌弃看智障般的眼神,径直往前走去。 另一人见这死士这般糊涂,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什么令牌?事发突然,我等压根就没见过什么令牌。” 他先是一愣,随后一拍脑袋,暗自思忖:头说得还真没错,自己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会生出这种给自己脖子上套绳索的念头。对啊,他们是死士,主家自然不会把令牌交到他们手上,他们又怎么能得到那所谓的令牌呢?这令牌本就不应该由他们持有,而是该三皇子这个主人才拥有呀,要令牌也该是三皇子自己去想办法,怎么能轮到他们操心呢 。 成大人与成贵妃完全未曾想到,死士也是有思想的个体。如今没了严格约束,他们自然滋生出了私心。如今这些死士还愿意听从命令,不过心中自然都有着自己的盘算。他们并非全然忠心不二,只是在权衡利弊。毕竟,目前的局势下,暂时服从或许对他们更为有利,既能在三皇子面前维持表面的忠诚,又能暗中为自己谋些后路,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 丑时,夜色依旧深沉,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辰。或许是今日天气不佳,原本如月牙般的月亮已被黑云完全笼罩,周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城中有一队身着夜行衣的人,于隐暗处穿梭,动作迅疾如鬼魅。莫说此时无人窥见,即便有人撞见,恐怕也会以为是见鬼了。 这些人穿过大半个京城,并未前往城门,反而背道而驰,直奔护城河。这一侧之所以未设围城,是因为护城河宽近十米,河水川流不息,并非供行人往来的通道 。正因如此,此处虽无城门,却始终有巡卫来回巡视。寻常人,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根本没有能力横渡此河。 若是有能力者想渡过护城河,也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一旦惊动这些巡卫,必将引来大批军队,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即便此处未设围城,其防守严密程度,也令意图擅闯者望而却步。 只是此时,河边却潜伏着一队人马,盯着河面巡逻的守卫,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三皇子并非蠢笨之人,自知毫无武艺傍身,一路上都安静地听从死士们的指引。可此刻躲在巨石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真要从这里离开?这也太过儿戏了。且不说河水湍急难以横渡,单是这些守卫,我们就根本无力轻易避开。” 那死士头儿动也未动,双目如鹰隼般紧盯着前方巡卫,听闻问话,压低声音沉声道:“主子莫急,我等自有办法。” 三皇子闻言,眉头拧成死结,奈何无计可施,只能抿紧嘴唇不再言语,暗自揣度这群人究竟要用何种法子带他出城。又等了片刻,乌云悄然退散,月光如纱倾泻而下。三皇子心急如焚,正要开口催促,却听死士头领突然压低嗓音:“成了!”他神情瞬间紧绷,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只见城中反方向腾起冲天火光——那烈焰翻涌之处,赫然正是自己的三皇子府! 河边的巡卫起初并未察觉异样,然而那冲天火光在漆黑的夜里实在太过显眼。巡卫等人面面相觑,见到这一幕,不禁眯起了眼,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直到听到巡卫首领大喊:“快,留一两个人在此处,其余人等,都别在这儿耽搁,赶紧去救火!” 说完这话,那些巡卫们也不再耽搁,急忙扛起佩剑便朝着城中心飞奔而去。他们身负守卫城中安宁的职责,如今那片区域燃起熊熊大火,倘若火势持续蔓延,借着风势扩大,而那一片区域可都是权贵们的居所。一旦造成严重损失,他们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眼见不过片刻工夫,这边的巡卫便仅剩下两人。但这两人明显心不在焉,踮着脚频频往着火的方向望去,根本无心巡逻。 死士头领见此情形,示意众人耐心等候,随后独自悄悄上前。待那两名巡卫察觉到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脖颈处一阵剧痛,二人便瘫软倒地。 头领见状,挥了挥手,一众暗卫便簇拥着三皇子来到了河岸边。只见他们在河边摸索了一阵,一张竹筏便显露了出来。暗卫首领示意三皇子登上竹筏,三皇子此时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虽然心中对自己府邸着火心痛不已,但也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脱身办法。若一切顺利,还能借此制造出自己假死的假象,对他来说利大于弊。于是,他上前坐在了竹筏之上。 只见暗卫中有四人,各自跳下河去,一人扛着竹筏的一角,便朝着对岸奋力游去。这四人是他们之中水性最好的,身上还带着成家私下交给他们的银子。由他们先带着三皇子离开,而其他暗卫还要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况且,他们的水性比不上这四人,若是贸然跳入河中,即便武艺高强,也难以保证安全。倒不如先隐匿起来,等风头过去再与三皇子汇合也不迟。 ……… 待这里重归平静,几道身影从黑暗中悄然踏出。叶云舟远远望着河对岸那几乎已看不清的人影,又看了看地上显然是被打晕过去的两名巡卫,沉默不语。 叶一上前仔细检查一番,见这两人并无大碍,便也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躺在草地上,转而满脸疑惑地看向叶云舟:“督司,我们既已发现三皇子他们出逃,为何不将他们拦下?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又是帮他们放火,又是放他们离开呢?” 第405章 死士 第405章 三皇子府那边的情况复杂,且三皇子为人狡诈,而成贵妃也绝非等闲之辈,她与成家在京中经营多年,势力不容小觑,难免有其他后手。为了以防万一,叶云舟早就安排了叶一和几个人日夜盯梢。 今夜,被派来守夜的叶一,百无聊赖地藏身于房顶。数月亮多久能挣脱乌云。谁知不经意间一低头,竟发现有人从假山的密道中悄然钻出。他不动声色,暗暗跟在那两人身后,偷听到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后,便匆忙赶回,向叶云舟禀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叶云舟听闻此事后,既没有下令将人抓捕,也没有向上通报,反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直至此刻,叶一依旧满心疑惑,他那脑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督司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对于他的疑惑,叶云舟自然不会理会,也没有打算解答。他回首望了望,见那火势渐渐减弱,便示意众人随他返回。至于那两个昏睡在地上的巡卫,他也没有去管。等他们醒来自会起身,而且他也不担心这二人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毕竟,若是真的说出去,一旦查出来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渡过了护城河,那便是他们失职之罪。这两人既然能进入巡卫军,自然不是愚蠢之辈,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 宫中,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心中想的太多,元贞帝躺在龙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反复思量着自己的这一生,以及身后之事。正思绪万千时,忽听外面传来嘈杂之声,他不由心生不耐,起身怒斥道:“外面在吵嚷些什么?” 苏公公听到元贞帝已然醒来,心中一紧,忙压低声音回禀道:“陛下,三皇子的府邸突发大火,奴才刚刚已安排了一队禁卫军前去帮忙灭火,正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知您呢。” “什么?!”元贞帝一听,惊得立刻站起身来,连中衣都来不及披上,便大步流星地迈出了寝殿。“什么叫三皇子的府邸竟突发大火,三皇子人怎么样了?” 三皇子虽说犯下了天大的过错,元贞帝心中也恼恨至极,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不至于狠心到对儿子的死活不管不顾。念及此处,元贞帝心中难免涌起阵阵担忧。 苏公公把头压得低低的,面露难色,说道:“奴才也不清楚,一接到消息便赶忙派人过去查看了。不过想来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元贞帝历经无数风雨,刚才那阵惊愕过后,也明白这种事急也没用。他看了看宫外,天色太暗,只能隐约看到那边冒着浓烟,还有一丝火光,其他的根本看不清楚。可即便心里再焦急,也无计可施,于是他镇定下来,转身回到内殿,随手披上一件衣裳,便又到殿外张望起来。 直到天空破晓,天边泛起了一抹白。这时,才有人匆匆前来通报。元贞帝抬手制止了他行礼,沉声问道:“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三皇子人呢?” 那人跪伏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却仍强自镇定地回道:“启禀陛下,火势已被扑灭,所幸只烧了一个废弃的殿宇,并未蔓延到周边。只是……只是三皇子他……他不见了踪影。” 烧了一个废殿,元贞帝原本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可紧接着又听到说三皇子不见踪影,刚落下的心又猛地一紧,寒意顿生。“什么叫不见踪影?朕命你等日夜守在三皇子府,你们是吃干饭的不成?竟能让他无缘无故消失?” 那禁卫军被这雷霆之怒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着沉声回答道:“陛下息怒!臣等确实日夜坚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臣敢保证,昨夜大火起时,并未看到有人靠近三皇子府,不知怎的府中就突然烧了起来。随后府中一片混乱,浓烟滚滚,视线受阻,我等既要灭火,又要寻找三皇子,实在防不胜防。等火灭之后,我等仔细搜寻,才发现三皇子没了踪迹。在殿中假山处,我们寻到一个暗门,顺着暗门一路搜查,却未找到三皇子的丝毫踪迹。臣等失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开恩!” 本就因彻夜未眠头晕目眩,元贞帝此刻更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不自觉地向后踉跄。“陛下!”苏公公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您可要保重龙体,莫要吓着奴才!” 元贞帝被他扶住,缓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形。他自然没那么脆弱,没好气地挥手示意苏公公松开,随即沉下脸吩咐道:“既是如此,朕便命你等将功赎罪!即刻在城中展开搜寻!他既然能用这般计谋脱身,身边必有同党相助。传朕旨意,严查城门口所有巡卫,绝不能再让任何可疑之人出城!” 元贞帝并非昏聩之君,深知禁卫军向来效忠于他,绝不敢做出背叛欺骗之举,因此对他们的回禀深信不疑。事到如今,再多斥责也无法挽回局面,倒不如让他们将功赎罪,尽快寻人要紧。他并非没考虑过三皇子已然出城的可能,可转念一想,巡卫士兵皆是百里挑一,训练有素的精锐,若连三皇子都能轻易逃脱,那大周朝的城防岂不成了摆设?日后还有何威严可言,岂不是任谁都能随意进出? 不得不说,成家隐藏极深。元贞帝虽对京中世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却未曾料到陈家竟敢无视禁令,沿袭前朝旧习,私自训练死士。 大周之所以明令禁止圈养,培训死士,皆因死士选拔过程严苛残忍,严重违背人伦。选拔时,需在孩童尚处于不谙世事的年纪,将他们聚集于一处,任其自相残杀,最终存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死士。这些死士一旦形成,便会对主家忠心耿耿,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完成主家下达的命令。 正因死士选拔过程违背人伦,所以元贞帝才没料到,成家竟敢顶风作案,私自训练死士 。更没想到成贵妃与成家主临死之际,不忘将那些死士放出,让其成功救走了三皇子。 第406章 怀疑出手 第406章 一夜之间兵荒马乱,待天亮时,京中众人或多或少都知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早朝时分,元贞帝满脸阴沉地来到朝堂。近两日,大臣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人人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皇帝不悦而牵连到自己。所以整个早朝期间,大臣们出奇地好说话,没有出现任何争论。 早朝结束后,叶云舟走出太和殿,刚到殿外,就看到有个小太监在那儿候着。小太监小声示意他,元贞帝宣他觐见。 叶云舟神色自若,眉峰未动分毫,既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亦未多言问询,只微微颔首,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殿而去。长廊蜿蜒,朱漆回廊在暮色里泛着幽光,檐角铜铃随风轻晃,清越之声惊起几羽寒鸦。 踏入内殿时,元贞帝负手而立于窗前,明黄色龙袍在窗前投下暗沉沉光影,叫人瞧不清帝王此刻的神色。直至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划破殿内寂静,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因背着光,身上的龙纹暗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只见他微微抬眸,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宣。” 叶云舟敛袍行礼,余光瞥见御案上半卷明黄奏折,朱批墨迹未干。还未开口,忽听元成帝手中玉扳指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叶爱卿可知,昨夜三皇子府走水,三皇子不知所踪一事。”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叶云舟心头微跳,回想着昨夜之事,万分笃定元成帝必不知晓他从中也出了力,随即镇定下来,沉声道:“陛下息怒,臣昨夜在审讯西北粮饷贪污一案,直到天亮才知此事。还望陛下放心,臣定当全力搜寻,彻查此事。” 他既敢说,也不怕陛下派人查问。昨夜他确实在隐龙司处理此案,且全程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哪怕元贞帝派人彻查,也绝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元贞帝眯起眼眸,“哦,你倒勤勉。” 语气一顿,他陡然加重语气,“既然你乐意替朕分忧,那寻找三皇子之事,便交于你。” 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的叶云舟身上,又慢悠悠补充,“若在城中寻不到,便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日后若交不出人,这隐龙司指挥使,你也不必当了。” 按理来说,京都虽不小,但也不至于大到寻一个人都寻不到。像三皇子这般身份,京中大多数人都不敢包庇,更遑论他所犯之事足以牵连家族。可禁卫军在城中搜寻许久,竟连半点线索都没有,这实在蹊跷。元贞帝心中不禁怀疑,三皇子是否已经出城。 帝王多疑,这一念头又引出更多疑虑。成家与成贵妃的势力已被连根拔除,三皇子府近期虽未被封禁,可究竟何人有这般能耐,能在短短一日内挖出暗道将人掳走?背后必定有人相助。此事非有胆大与手中有权势之人不能成。元贞帝反复思索,大周宗亲这些年被他打压得谨小慎微,即便心怀不满,也绝不敢生出这般大胆的念头,更遑论付诸行动。思来想去,唯有一人令他难以掌控——心腹重臣叶云舟。 元贞帝眸光微冷,指节无意识叩击着御案。这些年,他对叶云舟既重用又忌惮,看重其过人的手腕与谋略,却也深知此人锋芒太盛。不过是因朝中再无比他更趁手的棋子,才将其推至台前周旋各方势力。叶云舟确实将差事办得滴水不漏,可这份完美却更让帝王疑虑——待自己百年之后,膝下那几个庸碌皇子,当真能压制住这匹难以驯服的“猛虎”? 思绪骤然转至前日朝会,自己提及将叶云舟心上人纳入后宫时,对方垂眸应下的模样看似恭顺,可那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芒却烙进了元贞帝心里。难道正是这番执念,让叶云舟怀恨在心,暗中谋划三皇子失踪一事?借由这桩乱局分散圣心,好让自己无暇再提纳人入宫之事? 心中虽满是怀疑,却无半点实据。事发后,元贞帝第一时间派人彻查叶云舟的行踪,得知他昨夜确实在隐龙司审讯西北军饷贪污案,所言句句属实,并无隐瞒。可三皇子至今下落不明,如此僵局倒不如将这烫手山芋抛给他——且看叶云舟如何应对,届时再相机处置,也好探一探他究竟有无异心。 不得不说,元贞帝确实是个人物,竟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但叶云舟早料到帝王年事渐高,猜忌之心更甚,行事自然滴水不漏,绝不留半分把柄。此番将搜寻三皇子的差事交予他,叶云舟心中早有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下旨意,甚至暗暗乐见其成——这既是元贞帝的试探,又何尝不是他布局中的一环?待帝王将目光尽数聚焦在三皇子失踪案上,他便能腾出手来,将后续计划徐徐推进。 出了太和殿,暖阳倾洒,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叶云舟脚步微顿,整了整衣袖,随后阔步迈出宫门,径直朝着隐龙司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神色平静,未露半点异色,可心中却思绪万千。三皇子失踪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虽口口声声说着死要见尸,但若真将尸体呈上,难保不会迁怒于他;可若让三皇子安然无恙,或是太快找到,又必然招致怀疑。这其中分寸,需得拿捏得极为精准。 更要紧的是,在此期间,他得尽快定下应对之策。一旦元贞帝身体再出现变故,恐怕又会重提纳洛水瑶入宫之事。 叶云舟目光微沉,他早想明白,元贞帝此举绝非贪恋女色——天下容貌出众的女子数不胜数,以帝王心性,怎会为此执着?唯一的可能,便是元贞帝自觉大限将至,妄图将洛水瑶扣在宫中做人质,以此胁迫自己继续为大周鞠躬尽瘁 。 他也有想不通之处,元贞帝怎的就能笃定,人心易变,认定自己就会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叶云舟哪里知道,元贞帝虽不好女色,可他身边妃嫔众多。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元贞帝比谁都清楚“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即便叶云舟日后有了新的心上人,可在这期间,他的幼子足以成长起来,并非没有与之一搏的能力。起码在这几年间,能为幼子争取到成长的机会。 第407章 是谁 第407章 叶云舟紧了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元贞帝打的如意算盘,他不会轻易让其得逞。可如今三皇子失踪案在前,他需先稳住局面,再从长计议,解决洛水瑶的隐患,不能让元贞帝有可乘之机。这般想着,他心中更添几分迫切,加快脚步朝隐龙司而去。隐龙司可以说是他一手打造,虽说明面上直隶属于陛下,但司中大多是他亲近之人。当然,也有元贞帝塞进来的人。但他早已有应对之法,并不怕自己的部署被对方知晓。 ……… 三皇子府失火之事,第二日便传遍京城。虽无人敢公然议论,但街头巷尾皆是窃窃私语。元贞帝得知三皇子失踪后,一怒之下昭告天下,宣称三皇子已死于那场大火。百姓们对此反应平淡,毕竟三皇子身份尊贵,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近两日街道上卫兵与差役太过密集。不仅出城入城要严格查看路引,对从商之人的盘查更是细致入微,周边官道关卡对出入记录的查验也愈发严苛。众人暗自猜想,或许三皇子府失火一事背后藏着贼人作祟,但这话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只想着这几日尽量少出城,免得无端惹上麻烦。 此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洛水瑶自然也知情,城门盘查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她。此前她已将回清水镇的行程一推再推,如今若再拖延实在不妥。她暗自思忖,那些人搜寻的人与自己并无关联,想来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况且带姑母等人来京城至少要花一个多月,届时此事风头也该过了。权衡再三,她决定不再推迟,按原计划启程前往清水镇。 京中街道行人明显少了许多,但因城门盘查严格,城门口依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洛水瑶今日启程,除杨威找来的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骑马随行外,她仅带了春杏一人。春桃被留在洛宅,毕竟有些事务需经春桃之手处理并传递消息给她。这一路沿途购买吃食方便,加之天气炎热,食物不易久存,除给姑母等人带些小玩意外,并未装载太多东西,一辆马车倒也绰绰有余。 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到了城门口。洛水瑶并未下马车,由春杏出面,和护卫们一起将路引等证件交给守卫。那卫兵首领接过路引,仔细核对,又对马车内外检查了一番。见并无异常之人,便没为难他们,放其通行。 城中,就在洛水瑶出城的同时,叶云舟也收到了她离京的消息。他随手挥退前来通报的下属,头也不抬地继续处理手中公务。洛水瑶要去清水镇接姑母一事并非秘密,他早已知情。如今最紧要的,是先将手头诸事妥善处理,绝不能与洛水瑶前后脚出城。至少要等上两日,再佯装寻得三皇子的下落,亲自离京将人“缉拿”回朝。若二人出城时间太过接近,定会引起元贞帝的猜忌。 ………… 另一边,自陆昭昭被侯府的人送出城后,便随同陆府来时的仆从一同前往平安郡陆家。此番返程与来时大不相同,她身旁的亲信几乎折损殆尽。同行之人并非她的心腹,自然不明白陆昭昭为何要远离陆家,奔赴京城。众人虽对侯府表面护送,实则驱赶的行径倍感难堪,但短暂的低落过后,便只剩下归乡的欣喜。唯有陆昭昭心里清楚,此去平安郡,恐怕是羊入虎口。 母亲的所作所为,让祖母对她恨之入骨。本就不受祖母待见的她,如今更是成了祖母的眼中刺。 陆昭昭不是没想过不回去,可一个容色出众的女子,在这世道独自求生,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若不逃离,只要一想到祖母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前路漫漫,荆棘丛生,她思来想去,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踏上回平安郡的路。 但上天似乎对她尚有垂怜,又似乎在故意考验她。一行人刚离开京城没多远,便被困在了途中的小镇。原来前方连日暴雨,洪水冲毁了道路,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此暂居。这一困,便是半月之久。 这日天色罕见放晴,昭昭已在客栈里闷了整整半月,只觉自己都快同这潮湿的天气一般发霉了。好不容易盼来晴空,她当即带着侍女往镇上走去。大雨初霁,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所幸小镇离京城不远,街道早被清扫干净,虽仍有泥泞,倒也不至于难以下脚。 陆昭昭领着侍女穿梭在街巷间,可没逛多久,兴致便渐渐消散。这小镇实在太小,街边铺子陈列的衣裳首饰样式陈旧、做工粗糙,竟无一件能入她的眼。她漫不经心地扫过摊位,终于在日头偏西时意兴阑珊,转身准备回客栈。 却在路过一个小摊时,空气中浓郁的香味瞬间勾起了她的兴致。虽说这小摊破旧简陋,看着颇为寒酸,但与客栈里连日来一成不变的饭菜相比,这点嫌弃顿时被抛到了脑后。 陆昭昭脚步一转,朝着摊位走去 。 丫鬟见状,急忙跟在她身后,快步上前用衣袖仔细擦拭桌面与凳子,而后搀扶着陆昭昭坐下。陆昭昭任由丫鬟伺候,待坐稳后,轻声吩咐道:“去把这摊上的特色都拿来一份。” 丫鬟应了声“是”,便转身走向摊前点餐。 这小摊虽看着有些陈旧,许是使用时日已久,木桌表面略显暗淡,仔细看来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摊上飘出的香味引得不少人驻足,陆昭昭来时,还有张桌子空着。可不过片刻,原本空着的几张桌子也被坐满。有些食客见没了空位,便有些可惜地离开;也有些不着急的,就在外面等着,打算有空位再进来。 很快,那丫鬟便端着几个碗走了过来。因这摊贩是夫妻二人操持,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餐食大多由食客自行端取。丫鬟将餐食轻轻放在桌上后,便垂手立在一旁。 陆昭昭察觉到有人频频朝自己这边张望,回眸望去,便明白对方是好奇她带着丫鬟的阵仗,这里皆是平民百姓,身旁跟着伺候的丫鬟,再加上自己衣着打扮与旁人不同,这番模样确实格外引人注目。于是抬手示意:“你去端一碗到外面吃吧。” “是,小姐。”那丫鬟面上一喜,早被摊上传来的香味勾得馋意大动,忙不迭谢过陆昭昭后,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快步走出棚子。在棚外不远处,她与同样没寻到空位,席地而坐的食客们挤在一处,大快朵颐起来。 陆昭昭自然将丫鬟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禁嫌弃地蹙了蹙眉,很是瞧不上她这般有些粗莽的样子。但现在她身边能用的人实在有限,也就这丫鬟还稍微看得顺眼些,便只好转眸,打算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却不想这一转头,竟让她瞳孔瞬间瞪大。 第408章 恩威并施 第408章 这小镇的街道并不宽敞,此刻她坐在摊位这边,角度正好能清晰地看到对面二楼角落处一名男子的侧脸。那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仅从侧面便不难看出其风姿俊逸。 陆昭昭倒不是因男子的俊美而大惊失色,真正令她震惊的是,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等偏僻的小地方。 在洛水瑶尚未从山庄返京时,陆昭昭便已跟着侯夫人出入过数场宴会,却始终难忘在成家老太太寿宴上的那惊鸿一瞥。彼时,她躲在帘幕之后,偷偷打量着那位当朝备受瞩目的三皇子殿下。 相较于叶云舟,这位皇子才真正让她心动。他容貌虽不似叶云舟那般锋芒毕露、气宇轩昂,却俊朗非凡,气质独特,自成一派风流。更让陆昭昭心动的是他的身世——其外曾祖父乃是开国元勋之一的成家先祖,母亲成贵妃更是圣宠优渥,独霸后宫多年,风头无量。这样的出身注定让三皇子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且他并未娶正妃,比起叶云舟那个煞神来,更让京中各府贵女心动。 众贵女私下里多有较量,都盼着能在宴会上崭露头角吸引三皇子注意。但可惜三皇子一心扑于朝政之上,极少参加这等宴会。若非今日是其外祖母过寿,众人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在与洛水瑶的较量中,陆昭昭自入京后大多居于侯府,不似原着里那般左右逢源、广结人脉。如今她更是收敛锋芒,在一众贵女中毫不起眼。 正因收敛锋芒,陆昭昭并未被卷入贵女相争的风波。她本就不屑于这等不成体统的争斗,便悄然退出宴会。也正因此机缘,她才得以偶遇那位传说中的三皇子。那惊鸿一瞥,瞬间令她心神摇曳。可贸然上前搭讪实在掉价,况且像三皇子这样见惯了美女殷勤奉承的人,贸然上前搭讪,说不定反而会招致他的厌烦。她只得按捺心意回府,打算徐徐图之,此后常在脑中描摹对方眉眼。然而自那之后,她却再没寻到相见的机会。但这份萦绕心头的执念,让时隔许久后重逢的她,仍能一眼将对方认出。 思绪回转,不知不觉间,她已盯着对面之人许久,先前的食欲全然消失,面前香气扑鼻的食物也无法引起她丝毫注意。 对面茶楼内,三皇子刚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元贞帝已昭告天下,他已浴火身亡。 他怒不可遏,手中茶盏应声而碎,气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好!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这般是不想给我留活路!” 君无戏言,这等消息一经传出,便是向各方势力宣告:哪怕他尚在人世,也不再是大周三皇子。元贞帝此举,无疑是彻底断绝了他名正言顺的后路。 此时的他却忘了,虎毒虽不食子,可作为子嗣也当有反哺之心。当初他谋划取元贞帝性命时,何尝有过半分心软? 通报消息的死士垂着眉眼,眼皮都未抬一下,看似恭顺,实则暗藏不屑。 世人皆言这位三皇子最得元贞帝宠爱,且能力卓绝,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经过这两日的观察,他却觉得此子不过如此——虽有心计,却过于阴毒多疑,反倒成了他的致命弱点。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可他身为死士,本就没有资格多嘴,只需听从吩咐行事。如今已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余下的,便只需主子说怎么做,他便照着去做便是了。 暴怒过后,三皇子长舒一口气,盯着手中信筏陷入沉思。可就在这时,他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注视自己。心中顿生警惕,他抬眼朝窗外望去,只见街上人潮熙熙攘攘,穿梭往来,一时竟寻不到任何可疑踪迹。 他目光狐疑地扫视街上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当是自己多心产生的错觉,便收回了视线。但仍下意识将身子侧转几分,避免街上行人看清面容。虽说此地略显偏僻,可到底距皇城不远,万一运气欠佳撞见相识之人,消息一旦传回京城,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一岔神,倒让他的心神清明了许多。随即他看向暗卫吩咐道:“你们派两个人,多留意附近的水路与旱路,要是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一定要及时向我禀报。” “是,属下这就去办。”死士垂首领命,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三皇子盯着他的背影,忽地想起了什么,随即开口问道,“此次出来怎么只有你们四个人?其余的人都在哪里?” 死士闻言,再次转过身来面向他。此人当真人如其名,周身透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不过说话倒是干脆利落:“禀公子,我等先将您带出城,其他人要留在京中处理善后事宜。况且如今京中排查极为严格,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赶过来。” 三皇子听了微微点头,心中的怀疑逐渐消散。京城如今戒备森严如同铁桶一般,那些死士即便有明面上的身份,终究也经不起仔细排查。要是被查出什么破绽来,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倒不如让他们留在京中,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这样更为妥当。 “既是如此,那本殿……本公子的安危便托付给你们了。若有朝一日本公子东山再起,定不会亏待你们。”三皇子打消疑虑后,语气和善地对死士说道。 他乃皇子,自出生便浸淫在权谋争斗之中,天生便深谙驭下之道,更懂得如何用恩威并施之法掌控人心。死士也是男儿,又有谁会不向往高官厚禄,娇妻美眷? 他并不知道,死士的培养过程之所以被视作残忍至极,甚至为大周律法明令禁止,正是因为其严重违背天理。为防止死士成年后因欲望滋生私心,这些人自幼年起便被强制服用特殊药物。在药物经年累月的侵蚀下,他们身体天生残缺,却又与太监不同——虽外表与正常男子无异,却永远丧失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且死士受药物侵蚀,寿命普遍短暂,寻常男子梦寐以求的高官厚禄、娇妻美妾,于他们而言毫无吸引力,毕竟命不久矣,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第409章 茶楼消息 第409章 他自负地以为凭几句许诺就能收揽人心,却浑然不知这番话令死士内心翻涌着怎样的恨意。若不是头儿下令先潜伏在他身边,伺机寻找那神秘解药——虽说此药也无法让他们恢复常人之躯,却能延长些寿命——否则,这位三皇子早已命丧死士剑下。 他低垂的眼眸中寒意翻涌,如淬毒寒刃般森冷,可周身气息却未有半分波动。作为死士,隐匿气息早已融入骨血,是他们穷极一生钻研修习的生存功课。 果然,三皇子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对于这死士常年低垂着头的姿态,经过这两日相处,他已然习惯,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死士轻声应命,缓步退出门外。待房门闭合,他周身的气势瞬间如潮水般迸发,不再有半分掩饰。那双冰冷的眼眸阴鸷地扫向房内,片刻后,转身隐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三皇子自然清楚,身旁这名死士能常伴左右,全因其隐匿功夫登峰造极。即便此刻不见人影,只要一声令下,死士便能瞬息现身护主。 他斜倚在茶楼软榻上,锦袍半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泛黄的舆图。朱砂勾勒的山川脉络在烛光下泛着暗红,仿佛凝固的血迹,而那些青墨标注的关隘城池,此刻都成了他破局求生的筹码。 方才,死士不仅带来皇城中的消息,更带来一个紧迫讯息——已有追兵循着他们来时的路径追了过来。平安郡向来地广物丰,本是他精心挑选的暂居之所,可如今局势骤变,再去反倒像是自投罗网。相较之下,毗邻的岭郡地广人稀,虽略显贫瘠,却更适合眼下避祸。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追兵恐怕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会舍弃富庶之地,转而投向这穷乡僻壤。 ……… 楼下,陆昭昭刚端起茶盏,便察觉到一道冷冽目光如锋芒般扫来。三皇子骤然转头看向她的方向,令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急忙低头,将脸藏进衣领间。幸而头上垂落的帷幕恰到好处地遮挡住她的面容,且周围人潮如织、往来穿梭,熙攘的人群如同天然屏障。那道冷冽的目光在她所在方向短暂停留,不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即便如此,陆昭昭依旧不敢抬头张望,只是机械地将碗中食物往嘴里塞,味同嚼蜡般咽下。良久,她才试探着抬起眼眸朝对面望去,却发现雅间早已人去楼空,窗前不见半个人影。 失望之色刚爬上眉梢,她便心中一动——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虽不知三皇子缘何会现身此地,但这机缘反倒合了她的心意。如此近距离接触,更便于她施展手段。只要能俘获三皇子的心,日后莫说区区侯府,便是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怕也得有她陆昭昭的容身之所。 这般想着,陆昭昭再无心思逗留此地。她随手将几枚碎银掷在桌上,起身动作利落地拉下帷幕遮住面容,如游鱼般灵巧地穿梭在熙攘人群中,径直朝着三皇子所在的茶楼走去。而此刻正蹲在外面的小丫鬟,早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茶楼,陆昭昭向掌柜打听后得知,许是因近日难得放晴,平日里窝在家中的镇民们纷纷外出。此刻茶楼内人声鼎沸,早已满员,而二楼雅间更是需提前预订方能入内。 这般想着,她即便想出借口贸然上楼,一旦让三皇子察觉自己刻意接近,只会弄巧成拙,徒增猜疑。权衡再三,陆昭昭只得按捺下急切,向掌柜要了一壶茶,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目光有意无意二楼雅间方向,脑中思索着其他接近之法。 而在她不远处的茶桌旁,几人正闲散地饮着茶,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讲古。细碎的议论声忽隐忽现,起初陆昭昭并未在意,直到“三皇子”几个字钻入耳中,她握着茶盏的指尖骤然收紧,面上却强作镇定。抬眼瞥了前方一眼,见那几人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便垂眸掩住眼中锋芒,将茶盏凑近唇边,实则竖起耳朵,不漏过任何一句对话。 几人似是生怕旁人听到,声音压得极低,脑袋凑在一起,只隐隐传来些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 陆昭昭微微侧耳,努力捕捉着那些破碎的词句,心脏也随着他们的低语剧烈跳动。 “三皇子失了圣恩,被囚禁在府中。也不知是不是难以接受,竟自焚于皇子府内。哎,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才会惹得陛下如此震怒。”有听闻此事,忍不住叹息一声,低声道。 一旁有人却不太赞同他的观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你这便不知了!陛下对三皇子倒也还好,不过是‘父不怒子不争’,难免一时在气头上说些狠话。况且三皇子仍是陛下亲子,我大周成年皇子只此二人——大皇子被贬守皇陵,明显比三皇子更为凄惨。” “若真如你所言,那对于成贵妃陡然暴毙,成家满门被发配那苦寒之地一事,又该如何说?”那人听闻后,也觉得这番猜想颇有道理,可心中到底还存着疑虑,便又转而议论起成家与成贵妃如今的下落。 又有一人闻言插嘴道:“我倒也听旁人说过,说这成贵妃深得陛下恩宠,虽因成家势大,未能封后,却在陛下心中地位非凡。成贵妃乃是旧疾复发,突然暴毙,陛下一时难以接受,才迁怒于三皇子。成家见此想要提外甥求情,却是正好撞在陛下的怒火上,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这话也不过是昨日道听途说而来,本不当真。只不过今日凑巧讨论起来,便将听到之事一一道出。 “怎么可能?”有人反驳道,“若真是如此,陛下对成贵妃感情深厚,成贵妃病逝,他怎么可能会对她的子嗣,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有成家下手?我倒觉得此等说法站不住脚。” 先前说那话的人,原本对自己的说法也只是嗤之以鼻、不太相信,可这会儿听有人反驳,心里便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没可能?你不知道,就在咱们镇上西街,就有这么一个例子。那王老二的事儿你听说过吧?” “什么事?你也知道我搬来这地方不久,也就听过些只言片语,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如今提起这王老二,难不成这事儿还和三皇子有关?” 第410章 憧憬 第410章 “王老二算个什么东西?哪能和三皇子相提并论?只是这事儿嘛,倒是有几分相似。” “哦?怎么个相似法?且说与我听听。”那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反正今日闲着也是闲着,听听新奇事儿倒也不错。 那人一听有人捧场,绘声绘色讲起来:“这王老二早年经媒妁之言娶了一房夫人。此女虽精明能干、持家有方,却因相貌平平不得王老二欢心。过门第二年,她产子时突遇血崩,终究没能挺过去,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王老二成了鳏夫后,消沉了好一阵子,才渐渐从悲痛中缓过劲来。为谋生计,他挑起货架,当起了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一日,王老二行至镇外杏花村,结识了一位寡妇。这妇人命运坎坷,成婚当夜,新郎官贪杯醉酒,不慎一脚踩空跌入粪坑溺亡,喜事转眼成了丧事。她娘家后母刻薄寡恩,对她多有苛待;夫家更将丈夫横死归咎于她“命硬克夫”,动辄打骂。王老二见她孤苦无依,便常施以援手,几回往来后,两人情愫渐生。” 见他听得入神,那人故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慢悠悠地晃着茶盏,卖了个关子。 直到对方急得直催促:“后来又如何了?你快细细道来!” 那人这才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王老二和寡妇暗生情愫后,本想着寻个吉日将人娶回家。可谁料,那寡妇的夫家听说此事,竟纠集了一群人,堵在王老二送货的路上,说寡妇是他们家的人,不许她改嫁。双方争执间,差点动起手来……” “后来王老二一咬牙,将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好说歹说塞给寡妇的夫家,这才把人赎了回来。那寡妇也是个贤惠人,自打嫁过来,夫妻二人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红火。短短几年,王老二就从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摇身一变成了杂货铺老板,二人还生下一个儿子。眼看着生活蒸蒸日上,不料寡妇许是多年操劳过度,竟染上重病,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王老二就此一蹶不振,一连多日茶饭不思,还将心中的怒火迁怒于唯一的儿子。每当喝醉酒,他便对儿子拳打脚踢,孩子常常被打得奄奄一息。等他清醒过来,又抱着孩子埋头痛哭。可一旦再次饮酒,失妻的痛苦就又化作拳脚发泄在孩子身上,如此恶性循环,孩子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 “直到有一天,寡妇的娘家听闻消息赶来,借口带孩子逃命,想将孩子带走。王老二见状,抄起镰刀追着寡妇娘家兄弟跑了几条街,若不是旁人阻拦,恐怕真要酿出人命。说来也奇怪,经此一事,王老二像是突然想通了,慢慢改掉了酗酒的毛病,开始好好对待儿子。此后,他为儿子倾尽所有,抚养其长大,帮儿子成家立业,置办田地,父子俩的日子才渐渐安稳下来。” 那人一口气将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又猛灌了一大口茶下去。那听故事的人更是满脸惊奇之色,说道:“哎呀,那王老二宠儿子一事在咱们镇上可是出了名的,人人都知道。我却万万没想到,他早年竟然还有如此混账的时候。” 那人微微点头,轻捋胡须,缓缓说道:“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呢。人心啊,总是会变的。” “这么说,那三皇子如今的处境,倒与当年王老二的儿子颇为相似啊。或许那位真是因此迁怒于三皇子,也未可知。”那人伸出手指,朝天上虚虚一指,压低声音说道。 “那是自然,凡事哪会空穴来风?” 那人神色神秘地压低声音,“我还听从京中来的商队说,京城如今盘查得极严,看那阵仗绝非寻常。说不定陛下是接受不了三皇子出事的消息,又或者三皇子根本没死,只是寻机逃走了。陛下后悔之下,正派人四处寻他回宫呢。” “可若依你所言,那陛下又何必昭告天下,说三皇子葬身火海?”一人面露疑惑,蹙着眉头追问。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未曾插话的人这时终于开口,轻叩桌面道:“你这就不懂了。皇子出门在外,身边能有几人贴身保护?若是有异心之人拿他要挟,甚至伤他性命该如何是好?我若是陛下,也会这般行事。” 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这番解释颇为在理,个个暗暗点头。 陆昭昭在一旁听得字字入耳,内心翻涌如浪,震惊与惊喜交织。震惊的是,她不过暂离京城短短时日,竟不知京中已掀起这般轩然大波;惊喜的是,若传言属实,那方才瞧见的男子,十有八九正是三皇子本人! 她自然不会轻信这些市井传言,但心中却另有打算。 如今她若回陆家,即便祖母顾念祖孙之情,她也不过是被安排嫁给一普通男子,就此草草度日。以她这般年岁,家世相配且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寥寥无几,大多早已定下亲事,甚至已成婚。更何况,那些在平安郡里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母亲都未曾瞧得上眼。若不是出了那般变故,母亲原本打算今年亲自在京中为她寻觅良缘。如今剩下的这些平庸之辈,又怎能配得上她? 原本她想认命,放弃挣扎另寻出路。可如今看来,苍天到底是有眼的,对她不算太过残忍。这不,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 这些人说的话虽荒诞不经,但有一句却说到了点子上——如今大周成年皇子寥寥,三皇子早年被指资质平庸,行事莽撞,如今又被派去守皇陵,基本已无缘皇位;五皇子性格懦弱难当大任,六皇子又年纪尚幼。如今局势下,若能抓住时机,无论后续如何,待风波过去,三皇子极有可能成为皇位的不二人选。 而若三皇子登上那个位置,自己曾与三皇子同甘共苦,他又怎会亏待自己?陆昭昭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脑中憧憬着有朝一日风光回京,那时,忠勇侯府与洛水瑶又算得了什么?她们都得伏在自己膝下,仰仗着自己的鼻息过活。 第411章 搜寻 第411章 可如今,她又该如何悄无声息地靠近三皇子,既不引起他的警觉,又能恰到好处地进入他的视线?毕竟此前二人从未有过正面交集,若贸然接近,定会被当成心怀不轨之人。可若只是远远观望,又如何能让三皇子注意到自己?她眉头紧蹙,脑海中不断盘算着各种可能,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 而外面那小丫鬟用完餐,便满心欢喜地小跑着进去找陆昭昭,却见原本自家小姐坐着的那张桌子已换了旁人。她忙不迭地环顾四周,却怎么也寻不见陆昭昭的身影,一下子慌了神,心急火燎地冲到掌柜夫人面前,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问道:“这位大姐,您刚刚有没有看到和我一道进来的那位姑娘?她是我家小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那掌柜夫人对陆昭昭倒是印象颇深,听到丫鬟的询问,便朝着那桌子的方向看了看。因着方才店里太忙,她确实没留意那位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于是说道:“和你一道来的那位小姐早就走啦,而且她已经付过银子了。怎么,你没和她一起走吗?” 那丫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边哭边摇头:“没有啊,小姐没叫我一起。” 掌柜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扫视了一圈周围,又见这丫鬟急得直掉眼泪,便劝慰道:“要不你先回你们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是你家小姐没瞧见你,以为你已经先回去了呢。” 丫鬟觉得这话在理,抬起袖子抹了把泪,转身便朝着她们所住的客栈飞奔而去。而那丫鬟太过急切,一路只顾着往前跑,压根没心思张望周围。否则,但凡她路过那间茶楼时,朝里瞥上一眼,便能瞧见此刻自己焦急寻找的自家小姐正坐在里面呢。 ………… 茶楼中,陆昭昭早把外面还等着自己的小丫鬟抛诸脑后,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想法,却又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正思索间,茶楼内走进来一队人。这些人衣着朴素低调,可脸上的神情却冷峻肃穆,显然,这队人绝非寻常之辈。一进门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进了茶楼后,先是左右环顾了一番,待看到掌柜的,便径直走上前去。 掌柜的还以为来了找茬闹事的,心中一凛,赶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几位爷,您是有什么吩咐?” 那领队之人无心与掌柜多作交谈,二话不说,便从手中展开一张画像。画像上赫然是一名男子,虽只是寥寥几笔勾勒而成,却也能看出此人容貌俊美。领队目光锐利地盯着掌柜,冷声问道:“你近几日子可曾见过此人?” 掌柜闻言,赶忙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画像,随后摇了摇头,赔着笑脸说道:“这位爷,您瞧这男子,一看就不是平凡之人,小人要是见过,肯定印象深刻。可小人真没见过他,我这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那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掌柜看了半晌,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言辞,便没再多说什么。而后,他猛地转身,将手中的画像高高举起,在茶楼大堂的众人面前缓缓环视了一圈,声音冷厉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可有人见过画像上的这个男子?此人乃是朝廷要犯,要是谁碰到了,可别想着包庇隐瞒,否则,一律按共犯论处! ” 堂中的众人一听,心里皆是猛地一惊,吓得一哆嗦,赶忙凑近细细端详画像,可看来看去,竟没一个人认识此人。 而在角落的陆昭昭,此刻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了,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这不正是三皇子吗? 那领队之人见众人看了一圈后纷纷摇头,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没了继续询问的耐心。紧接着,他将画像迅速卷起,随手一挥,发号施令道:“你们都上去仔细搜搜看,一间屋子都别落下,千万留意着,别让那逃犯藏在这里!” “是!”其余人似乎都是那领队的手下,听到命令后,利落地应了一声,便迈着大步迅速踏上阶梯,朝着楼上走去。 而此刻,陆昭昭的脸隐匿于帷幕之下,旁人无法窥见她那已然苍白如纸的面色。她下意识地紧咬着嘴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心中一面暗自祈祷着这些人千万不要有所发现,一面又被担忧紧紧攫住。她生怕三皇子真的另有办法能悄然离开此地,倘若真是那样,自己方才所思所想的一切,岂不是都要化为泡影? 很快,楼上雅间里的众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搜查给惊扰到了,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楼下的众人虽然心里害怕惹上麻烦,但好奇心作祟,还是忍不住频频抬头往上张望。只见有些人既因被打扰了雅兴而不满,又担心会被卷入是非之中,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朝楼下走来。当他们看到楼下还站着那个领队的人时,脸色瞬间僵住,眼神开始躲闪,随后快步走下楼,也顾不上其他,匆匆离开了茶楼。 那领队之人虽然满脸的不高兴,可似乎也没打算为难这些被惊扰的客人,便任由他们匆匆离去了。 而陆昭昭则紧紧盯着楼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一直等到那队上楼搜查的人下了楼,对着领队摇了摇头,说道:“属下并未看到可疑之人。” 那领队这才摆了摆手,带着这队人离开了茶楼。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确定这队官差不会再折返。寂静的茶楼里,不知谁率先打破沉默,霎时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个画像上的男子看着绝非寻常之辈,也不知犯了何事。” “管他犯了什么事,与咱们又有何干系?咱们都得睁大眼睛,要是再遇到此人,不仅不能向官爷们隐瞒不报,更不能包庇,否则麻烦定会找上门。” “罢了罢了,本想着出来放松放松,却碰上这档子事,实在扫兴,我还是回家去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这番变故扫了兴致,摇头叹息着准备回家。有人见状,也忙不迭跟上,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茶楼里的人渐渐散去,唯有陆昭昭仍伫立在原地,仰头凝视着楼上,目光沉沉,眼底光影明灭闪烁,略带犹豫。 虽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又怎会是轻易放弃之人?既拿不定主意人是否已经离开,不如自己上去亲自找找。却不想刚抬脚步,还未行两步便见楼上下来了一位公子,这公子相貌平平,衣着寻常,似与寻常人等并无区别。但其挺直的脊梁以及气度,与他这身穿着,相貌格格不入。 第412章 跟踪 第412章 陆昭昭脚步微动,脚尖悄然一转,随即便改变方向,朝着掌柜的柜台走去。掌柜的柜台就设在楼下,倒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掌柜瞧见她过来,赶忙笑脸相迎:“姑娘,您可喝好了?” 陆昭昭轻轻应了一声:“多少银子,我付给你。” “只需十文便可。”掌柜朝她坐的位置瞥了一眼,便知晓她喝的是何种茶水,熟练答道。 陆昭昭伸进荷包的手顿了顿——她荷包中并没有铜钱,只有碎银。随即,她拿起最小的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我没有铜钱,麻烦掌柜替我找零。” 掌柜虽诧异她不过喝了壶普通的茶,身上竟连铜钱都没有,却也不敢怠慢,赶忙点头应下。 “稍等。”掌柜收下碎银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拉开钱匣数出一把铜钱递过去。 恰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陆昭昭与掌柜的皆侧目望去。只见身着青布衫的小二几步跑了下来,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至:“掌柜的!小的刚刚瞧了,今儿这么一闹,楼上的客人雅兴皆失,全都走了!” 掌柜早有预料,楼上客人有几个,他心中大概有数。经方才那一遭,人恐怕已走了个七七八八,况且又下来了好几人,楼上八成已经空了。闻言,他叹了口气:“慢些走路,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既然楼上现在没人,你且去把桌子收拾干净,别耽误了咱们后面的生意。” “是,我这就去!”小二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掌柜面前站着个女子。他年纪并不大,面皮也薄,想到自己方才莽撞出丑,挠了挠头,满脸羞赧地朝后厨跑去。 掌柜收回目光,接着将手中的铜钱又往前递了递,脸上带着歉意:“今日扫了姑娘雅兴,实在对不住。” “无碍。”陆昭昭心中装着事,无心与他闲谈,轻声回了一句,便伸手接过铜钱,看也不看便塞进荷包,冲掌柜颔首告辞,转身出了茶楼。 茶楼外,陆昭昭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恰好瞥见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她咬咬牙,稍作犹豫,便下定决心跟了上去。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那公子说不定就是三皇子。 虽然他的衣着与相貌和方才在对面窥见时完全不同,但他挽发的乌木簪却让她几乎有七八分笃定,此人正是三皇子。这得益于她良好的记忆力,方才在对面时,虽感到震惊,却也仔细打量过对方的穿着。而且方才这男子下楼时小二明确说过,楼上客人都已走完。那么,即便不能完全确定,她也要去试一试。 想着今日收到的消息,以及方才那一群专门来搜寻自己的人,三皇子心中有些烦躁,故而并未留意到身后不远处若即若离跟着的“尾巴”。 倒是那暗中保护的死士,早在陆昭昭跟着他们出茶楼时便察觉了。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只需确保三皇子的安全,不让其殒命即可。这姑娘脚步虚浮,身形柔弱,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弱质女流,毫无威胁性,便也懒得去管这女子跟着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陆昭昭跟着走了许久,因怕引人怀疑,所以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眼见他们快要出了镇子,她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她虽跟了这一路,可若出了镇子,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走了这么一遭,若是再返回去,她难免心有不甘。正犹豫间,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拧眉望去,竟见先前搜寻的那一队人竟是不知何时出现,挡在那男子跟前。 陆昭昭心中一惊,忙侧身将自己躲入一棵大树后,死死捂着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引来他人注意。 而前方,三皇子看着眼前这队人,心中陡然一紧,下意识便想转身后退。然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脸上所戴面具传来的紧绷感,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如今若是贸然后退,必定会引起对方怀疑,倒不如先假意周旋一番。他就不信,自己都装扮成这副模样了,这些人还能认出他来。 而那死士对这镇上的路线并不熟悉,满心以为自己替三皇子精心装扮的模样天衣无缝,任谁也认不出来,压根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在此处截堵。不过,死士见眼前局势尚未明朗,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便隐匿在暗处,按兵不动,没有贸然现身前去护主。 三皇子定了定心神,面上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看向面前众人,开口问道:“诸位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 为首之人闻言,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如鹰隼般上下仔细打量着他,随后开口问道:“我怀疑你与那逃犯有所关联,特来问上一问。这位公子,可否把你的路引拿出来让我查看一番?” 三皇子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面上却显露出恼怒之色。“你那逃犯的画像我亲眼看过,与我简直天差地别,我又怎么会与逃犯有关?” 为首之人对他的话仿若充耳不闻,再次重复道:“把你的路引拿上来让我查看一番,是与不是,再做定论。” 三皇子面上露出既敢怒不敢言,又似无可奈何的神情,上前两步,将路引递给了那为首之人。为首之人接过路引,看着上面的信息,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三皇子,开口道:“你既是青州人,为何要孤身一人来到此处?” 三皇子拧着眉,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之色,却又只能乖乖开口解释道:“我家中原本有些薄产,可无奈遭遇天灾,田产全毁了。家父曾留书信,让我去京中投奔亲眷,哪知道他们一家早就没了踪迹。我身上的银子也也花光,仆从都尽数遣散。实在没有办法,我才打算折返,这不,刚好路过这里。” 三皇子如今顶替的这个身份,无论是路引上的信息,还是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都是死士们精心准备,前后一致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一路安然无恙走到这里,自然也不惧怕对方的查询。 果然,为首之人仔细查看一番后点了点头,但仍有疑问:“既是如此,你若返回家中,田产都已被洪水毁尽,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三皇子故作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天下虽大,可我竟已无容身之处。倒不如回去重新谋划生计,总比在外面漂泊无依要好。” 那男子身后几人闻言,心中不禁有些不忍。青州那边发生天灾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此刻亲眼见到受灾之人,更觉心酸。于是便劝道:“或许是我感觉错了,此人先前家中虽有些薄产,如今遭此大难,虽说气质仍有些出众,但实在与画像上的人相差甚远。不如,我们再到下一个地方找找看吧。” 为首之人听了这番解释,心中的怀疑暂时打消,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三皇子离开。 三皇子见此,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路引,正打算转身离开。他身边的死士虽个个能力超群,但此刻他身边仅剩一人,若与眼前这一众追兵对峙,恐怕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况且一旦动手,势必会暴露行踪,引来更多追兵。思及此,三皇子深知,能靠说辞蒙混过关才是上策。 可就在这时,那为首之人收回目光的瞬间,瞥见了三皇子发间的簪子和那一头压发,眼神陡然一凛,再次开口道:“等等。” 第413章 拖走 第413章 三皇子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他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语气尽量平稳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还有何事?” 他怀疑对方是故意诈他,毕竟,他自认为此番伪装毫无破绽,绝对不可能被人看出什么,却冷不丁听见为首之人厉声质问:“你既说钱财尽散,为何还戴着这乌木发簪?”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三皇子一时语塞,他实在想不通钱财散尽与这乌木发簪能有什么关联。自小生于皇室,三皇子锦衣玉食,见惯了奇珍异宝,这发簪在他眼中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寻常物件。他哪里知道,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样质地的乌木发簪已是难得的贵重之物。不仅如此,他那一头柔顺的青丝,与寻常男子干燥粗糙的发质截然不同。再加上他之前说自己身无分文,可方才却分明坐在茶楼雅间饮茶——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破绽。为首之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已然笃定,眼前这人定有蹊跷。 想到这儿,为首之人猛地暴喝:“将他拿下!” 三皇子还未反应过来,这声命令已如惊雷炸响。他本能地后退几步,慌乱中竟脱口喊出“护驾”二字。 这一声惊呼,瞬间让气氛凝固——“不好!他就是三皇子!”为首之人瞳孔骤缩,五指如鹰爪般直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黑衣男子身形矫健,招式狠辣,几招之间便将为首之人重重击倒在地。 其余手下见状,虽被黑衣死士的战力惊得头皮发麻,但皆是悍不畏死之辈,嘶吼着如潮水般围拢上去。 三皇子不敢多做停留,转身朝着反方向狂奔。 倒在地上的为首之人已是气息奄奄,却仍咬牙摸出袖箭,拼尽最后力气朝着三皇子射去。箭矢擦着他飞过,锋利的箭头划破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渗出,在粗布衣衫上晕开刺目的红。 三皇子只觉手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身形不由得踉跄半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查看伤口,反而铆足了劲向前狂奔。为避免引起旁人注意,他刻意绕开大路,沿着屋舍间的狭窄巷道,朝着河边奔逃。 躲在树后的陆昭昭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望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身影,再瞥向陷入混战的人群,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悄悄跟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蜿蜒的巷陌尽头。 三皇子也不知拼命奔逃了多久,自幼养尊处优的他,向来轻视习武之人,虽说略通骑射,可这般不要命的狂奔,早已超出他的体力极限。手臂的伤口汩汩渗血,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痕迹。每跑一步,眼前便泛起阵阵黑雾,娇贵的身躯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直到他跌跌撞撞寻到一片茂密草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陆昭昭一路紧追不舍,三皇子跑了多久,她便跟了多久。循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她终于在草丛深处找到了三皇子。 此刻的三皇子早已不省人事,昏倒在地。陆昭昭跌坐在他身旁,剧烈喘息着,头上的遮面帷幕不知何时跑丢了,发丝凌乱不堪,整个人狼狈得如同疯癫之人。 好半晌,她喉间那股火烧般的灼痛才稍稍缓解。她强撑着起身,半跪在三皇子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三……”刚要脱口而出的称呼,却在即将出口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伸手摸索三皇子的下颚,指尖触到的肌肤触感,与脖颈处明显不同。心念电转间,她已然有了决定——三皇子这是不想暴露身份,而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认得出他。 “既然如此,就将计就计吧。” 陆昭昭暗自打定主意,再次轻拍三皇子的脸,柔声道:“这位公子,你可还好?” 然而连唤几声,三皇子却毫无反应。若不是他心口还在微微起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手背,陆昭昭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 这便有些不好办了,要是追兵顺着血迹找来,两人都得遭殃;可把三皇子丢在这里,她又做不到。陆昭昭转念一想,要是能救三皇子一命,再让他对自己心生好感,往后肯定不会吃亏,当下便有了主意。 她顾不上以往端庄的仪态,伸手胡乱拂开脸上纠缠的发丝,杏眼盯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又仔细端详三皇子血肉外翻的伤口,终于有了。她迅速从怀中掏出手帕,疾步到河边舀来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 “呜…”凉意渗入创口,昏睡中的三皇子轻嘶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抽搐。 这突然的反应惊得陆昭昭指尖一颤,险些打翻了手中清水:“这位公子,你可醒了?” 三皇子眉头紧蹙,苍白的唇瓣毫无回应。 陆昭昭连唤几声都没得到反应,才明白方才那只是他无意识的动作。她稳住发颤的手,将浸透清水的手帕紧紧缠在他的伤口上。看着那皮肉翻卷、泛着青白的伤口,陆昭昭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喉间的恶心,哆嗦着手反复包扎,直到殷红的血水不再渗出,才终于停手。 处理好伤口后,当务之急是把三皇子转移走。陆昭昭深知,必须赶在其他人找来前行动。不管来的是追兵还是救兵,都不能让他们轻易找到。要是追兵先到,两人定会陷入险境;虽说三皇子伤口不深,明显是对方手下留情,性命无忧,但自己可就难说了。 要是救兵先到也不行——三皇子还没清醒,不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两人相处时间又短,那自己反而讨不到好处。 自己一介弱女子,三皇子虽说不算健壮,但高大的身形摆在那儿,单凭她根本挪不动。陆昭昭咬着下唇,焦急地环顾四周,想找个帮手。没想到还真被她发现了——河边拴着个小巧的竹筏,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玩耍用的。也是,这里离村落不远,附近孩子都熟谙水性,家中长辈心疼孩子,备个竹筏供他们嬉闹倒也正常。更巧的是,竹筏上还系着绳子。 她快步上前解开绳索,拽着竹筏试了试,发现沿着河边走更省力,脚下的石子滚动着,竟帮了不少忙。 第14章 柔弱 第414章 陆昭昭带着昏迷的三皇子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悄然掠至。来人正是三皇子的死士,他目光如炬,迅速锁定草丛中残留的蛛丝马迹。当发现原本蜿蜒的血迹消失无踪,四周亦不见主子身影,死士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低声咒骂一句,随即转身疾奔而去,打算联络其他同伴,尽快将消息传回。 ……… 草丛后方藏着一处石洞,空间逼仄,仅能容纳三四人坐卧。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悠悠转醒。他下意识想起昏迷前的剧痛,抬手看向手臂,只见一方绣着梅花的帕子裹着伤口,大半已被鲜血浸透。他强撑着打量四周,认出身处石洞后,皱着眉便想起身。然而刚一用力,双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随时会折断。 三皇子心中猛地一沉,慌忙低头查看双腿,只见腿上布满血痕,皮肉翻卷处还沾着草屑,明显是被拖拽过的痕迹。正惊疑不定时,洞口突然传来细碎响动。他瞬间绷紧身子,声音冷厉如冰:“谁?!” 话音刚落,洞口的草丛“哗啦”一声被拨开。只见一名女子探出身来,她用树枝随意挽起青丝,眉眼清丽婉约,透着几分书卷气。 三皇子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仍眯起眼,目光如鹰隼般上下打量着她,语气里满是狐疑:“你究竟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陆昭昭见三皇子转醒,神色并未有丝毫惊讶。方才妥善安置好一切、布置完藏身之处后,她特意去河边整理仪容。她深知,第一印象至关重要,绝不能让三皇子醒来便看见自己狼狈邋遢的模样。虽说如今身上的贵重饰品尽失,身着破碎衣裳,但凭借着对梳妆打扮的娴熟,她依旧将自己收拾得清丽动人,眉眼间透着如出水芙蓉般的温婉气质。 闻言,陆昭昭仿若没留意到三皇子眼中那浓浓的警惕之意,双手向前一撑,将一个用宽大树叶折成的碗递到三皇子面前。那树叶碗里,赫然摆放着几枚色泽鲜艳的果子。“这位公子,我在河边发现您的时候,见您身受重伤,便赶忙替您包扎了伤口。又担心您会有危险,便将您挪到此处。” 说着,她状似愧疚地看向三皇子的双腿,“无奈我一介弱女子,力气有限,实在背不动您,一路拖拽,竟还让您伤了腿。” 她似是太过愧疚,双眼不禁微微泛红。三皇子这才从她的话语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她那瘦弱的身躯,也能知晓对于她而言,自己当时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可她还是拼尽全力将自己安置到了这安全的地方,这份心意实属难得。虽说在转移过程中无意中让自己的伤势加重了些,但确实也不能怪她。 于是三皇子语气放缓了些:“既是姑娘救了我,那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姑娘可知,此处是何地?” 陆昭昭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我并不知晓,我也是初来这附近,之前一路拼命逃离,慌不择路,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三皇子眉头拧了起来,“什么叫拼命逃离?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陆昭昭闻言,似是终于寻到了能倾诉苦楚之人,嘴唇微微张合,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双唇下意识地紧抿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疼惜。 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本就因她的救命之恩对其好感有加,再加上陆昭昭容貌出众,一举一动皆合他的心意。此刻见她这般委屈隐忍的模样,心中的怜惜之意更是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三皇子的神情变化,陆昭昭瞧得清清楚楚,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心中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无助,既能激起眼前男子的怜惜之情,又能为日后埋下伏笔,何乐而不为呢? 但她深知,凡事都要有个度。偶尔的落泪能博人同情,可若是哭个没完没了,反而会招人厌烦。于是,她很快收住了眼泪,微微仰头,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故作坚强地说道:“我没事,你饿了吧?快吃些果子。” 果不其然,陆昭昭这一番表现,让三皇子对她的好感愈发强烈。 见她嘴角扬起那抹甜美的笑容,三皇子也明白她还不想对自己谈及过往,便也不再追问,顺着她的话说道:“确实有些饿了,多谢姑娘。”说罢,目光落在那盛着果子的树叶碗上,伸手拿起一枚果子,缓缓放入口中。 ……… 而这厢,洛水瑶自打出了城,便与众人一同朝着清水镇的方向行进。来时所见树木萧索苍凉,如今正值夏日,百花绚烂盛放,青草郁郁葱葱,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令她心生欢喜。 途经一个镇子,名为百花县,此地以百花闻名遐迩。洛水瑶初穿越而来时,对周遭一切都尚不熟悉,当初听闻百花县之名时还满心疑惑。询问过后才得知,原来这百花县因百花常年盛放而声名远扬,京都中绝大部分的香料产地便在此处,就连她所经营的青玉楼里,也有不少胭脂水粉是用此地的花卉制成。 进入百花县时,夜幕已悄然降临,洛水瑶随即吩咐众人停下脚步。考虑到天色已晚,他们正好在此留宿一晚,好好体验此地独有的风情。 当初前往京中,后面几日因行程紧迫,并未在此留宿。如今将众人妥善安置后,洛水瑶换上一身男装,带着春杏漫步于百花之间。不愧是名为百花的地方,正值花开时节,大街小巷都萦绕着浓郁的花香。这沁人的芬芳,倒是让她想起在京时那马车上辣眼至极的花草布置。 想到此处,洛水瑶难免想起叶云舟。自上次分别后,二人已许久未曾见面。此次她离京并未告知叶云舟,只是托人给侯夫人捎了口信,与右相夫人道别后便匆匆离开。如此想来,叶云舟恐怕还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京中。 “小姐!你快闻,这花香得紧呐!我觉着特别像你身上的香味,您快过来瞧瞧!”春杏素来爱热闹,此刻街道上繁花似锦,品类各异,直叫她兴奋不已。路过一丛花草时,她嗅了嗅,指着其中一株,扬声朝洛水瑶喊去,倒是将洛水瑶的思绪生生打断。 洛水瑶这才回过神来,暗自觉得自己可笑——平白无故,怎就想起他来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中的画面尽数甩出去,随后迈步朝着春杏走去。 主仆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时而被街边的小吃吸引驻足品尝,时而为盛放的奇花异草惊叹流连。不知不觉间,宵禁的梆子声已然敲响,两人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返回客栈。 第415章 许是下午玩得太过尽兴,兴奋劲儿迟迟未散,又或许是初到异地不适应,洛水瑶躺在客栈的木床上辗转难眠。摇曳的烛火将竹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她盯着头顶交错的梁木,数着木纹打发时间。直到三更梆子声远远传来,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困意如潮水般漫上来,将她卷入梦乡。 是夜,乌云不知何时悄然遮蔽了月色,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风涌进窗缝。他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窗棂发出“哐哐”撞击声,枯枝被狂风卷着,在木窗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声响。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黛瓦上,顺着飞檐垂落成银亮雨帘,远处闷雷轰隆作响,恍若天边蛰伏的巨兽发出低沉咆哮。 一声炸雷轰然劈开夜幕,洛水瑶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锦被滑至腰间。雷声震得窗纸簌簌发颤,她赤足踩上沁着凉意的青砖,指尖刚触到窗棂,天际便划过一道惨白闪电。雨幕在刹那间被照亮,远处树影如妖物张牙舞爪,转瞬又坠入浓稠的黑暗。 风太大,裹挟的雨滴洒在洛水瑶身上,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窗户缝隙合上,方才的睡意已全无。她斜靠在窗边,隔着窗油纸,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心中隐隐不安。 今年雨水反常,各地暴雨连绵不断,不少城镇村落都被洪水冲垮。朝廷虽接连派人赈灾,却也难以抵御这频发的天灾。今夜暴雨来得尤为猛烈,狂风呼啸,雨幕如帘,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歇。只盼这场雨早些过去,眼下正是花农们培育的鲜花盛放时节,经此暴雨,也不知还能有多少花苗存活。若花田损毁严重,这些以种花为生的农户,往后半年又该如何维持生计? 心中纵有万千忧虑又能如何?这等天灾面前,一人之力渺小如尘,唯有祈祷雨势早些停歇。可老天并未遂人愿,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急。许是客栈有门窗未关,狂风呼啸着撞向客栈,震得木门“哐哐”作响,外面的嘈杂声也隐隐传来。 春杏从睡梦中惊醒,听着窗外惊心动魄的动静,匆忙披上外衣,快步赶来寻洛水瑶,轻声唤道:“小姐,你醒了吗?” “醒了,快进来。”洛水瑶望着门外晃动的黑影,辨出春杏的声音后连忙开口。 春杏得了应允,推门而入,见洛水瑶单薄的寝衣裹着身子立在青砖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衣架旁,抓过外袍上前替她披上,语气里满是关切:“小姐,今夜暴雨天凉,你可莫要着了凉才好。” “无事,我这也刚醒。”洛水瑶嘴上说着,却乖乖配合春杏披上外裳。 见春杏要弯腰替自己系腰带,她忙伸手拦住,指尖翻飞三两下便将绦带系成利落的结。又随手拢起一头青丝,用发带草草束在头顶,趿上靴子便拉着春杏往门外走。 反正已没了睡意,辗转难眠,倒不如去大厅坐坐,透透气。 与她有着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数。 客栈大厅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或坐或躺,低声交谈着,或是皱眉望向门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忧虑。 住店的客人大多是途经此地的旅人,这场暴雨一下,行程全被打乱,归期难料。原本规划好的路线、谈妥的生意,约定的会面,全都悬在了这连绵雨幕里,任谁碰上这种事,都难有好心情。 听着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不过大家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和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洛水瑶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看到自家护卫正聚在角落里朝她招手,于是便迈步朝着护卫走去。 护卫们早看到洛水瑶,见她走过来,忙起身行礼,洛水瑶抬手制止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众侍卫已基本熟悉她的脾性,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拘礼,乖乖坐下。 洛水瑶接着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莫不是也被吵得睡不着?” 护卫摇了摇头,恭敬地回道:“倒不是,只是这雨下得太大了,我们刚刚出去仔细检查了马匹和马车,见它们都安然无恙才进来。换了身湿衣裳后,也没了困意,想着等雨停了,天差不多也该亮了,到时候再赶路。” 洛水瑶听后,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果真瞧见他们的发丝还带着湿气,这才明白,仅仅这么一小会儿,他们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么多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倒不如在这里通通气,舒缓一下心情也不错。” 暴雨如注,雷声轰鸣,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隆声,像是大地在低吟。客栈里原本的议论声不知不觉间消散,众人都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突然,一个人坐不住了,向客栈要了蓑衣披上,便顶着暴雨朝马厩走去。 其他人这才想起,他们马匹和马车还停在客栈,若是被暴雨惊吓,或是淋坏了,可就麻烦了。于是,几个人结伴,也匆匆朝门外走去。 洛水瑶见状,连忙拦住了那几个正准备再次起身去查看马匹马车的人。她开口劝道:“行了行了,外面的雨这么大,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你们刚刚不是一起检查过马匹和马车了嘛,没什么大碍的,不必一直去看。” 几个护卫听到她这般说,也明白她是关心自己几人,心中微暖,于是再次坐下。 雨势如注,整整肆虐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稍稍减弱。 洛水瑶与众人草草用过早膳,又在客栈里熬过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在午后等到雨停。推开客栈大门,潮湿的水汽裹挟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青石板路上满是泥浆,屋檐上滴落的水珠砸在水洼里,溅起朵朵浑浊的水花。 洛水瑶将袍角拎起,避过地上的积水,踏出客栈门槛正欲向路人打听道路状况。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哭喊声,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浑身沾满泥浆的村民跌跌撞撞冲进镇子,其中一人连鞋子都不知去向,脚底被碎石划出的血痕混着泥水,在身后拖出蜿蜒的痕迹。 “完了,百花庄园完了!”为首的汉子脚步踉跄,看到有人靠近便扑了上去,带着哭腔嘶吼。这喊声惊得两旁屋中的人都打开门张望。 有人闻言,忙迎上去想要将他扶起,却怎么也扶不动,只好低声安慰:“莫急,怎么个完了?你慢慢说。” 那人死死揪着询问的路人,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那些花苞全被暴雨打烂了,后山滑坡还把几户人家都埋了,你快去告诉秦县令,找些人……快找些人去救人呀!” 百花县向来以种植百花闻名,而百花庄园更是全县所有花树的集中种植地。这里培育的花树,不仅引得京中贵族小姐们慕名前来观赏,更是带动了整个县的经济发展,是县里大部分人赖以生存的生计来源。如今一场暴雨,不仅将所有花苞尽数打烂,这场天灾让他们今年生活没了着落,如今还伤了人,怎能不让人心惊? 第416章 山崩 第416章 话音未落,又一妇人跌跌撞撞狂奔而来,刚到人群跟前就腿一软,瘫坐在满是泥浆的地上。她抓着凌乱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我的花田呀!这可怎么办啊?全部都没了!没了!呜呜呜……” 闻声而来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洛水瑶只觉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面上却凝着冷肃。转眼见人群慌乱得毫无头绪,她猛地提高嗓音:“都别在这干耗着,谁知道秦县令在哪里?速速去寻他,将百花庄园发生的事告诉他,让他尽快派人过来救人。” 躁动的人群这才如梦初醒,有人高呼:“我知道,我这就去!”出声的正是客栈里的店小二。话一落,他便转身,踩着泥水,朝着这条街道尽头狂奔而去。 洛水瑶见状顺手指向跟过来的一名护卫:“你跟上他,同他一起去寻人。” 随即又招呼剩下的众人,“山体滑坡,恐怕有人被埋,时间紧迫,你们可否愿意同我一起去救人?” 这些人基本互不相识,却大多怀有一颗怜悯之心。有人面露迟疑,有人几乎不假思索便应下。“我愿意,我们现在就走!” 又有几人纷纷响应:“我愿意!” “我们也愿意!” 洛水瑶朝他们点点头,上前扶起那位妇人,道:“大姐,你且打起精神来带路,我们先去救人。只要人平安无事,你那被毁花田之事,相信我,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虽与元贞帝只是见过数面,谈不上对其有多了解,但在大周生活了这么些日子,以她的体验,元贞帝或许有些地方尚有不足,却也不失为一位明君,得知此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这位妇人方才狂奔而来,本意也是到县里找人去救人,只是乍一见到众人,对自家花田被毁的心疼之情难以抑制,才会那般失态。如今听了这话,她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拖沓,用宽大的手掌匆匆擦去眼泪,身子虽仍止不住微微发抖,却连连应道:“好,咱们赶紧去救人!” 身旁其余人将那之前瘫坐在地的男子扶起,一众人也顾不上其他,匆忙朝前奔去。洛水瑶边走边不忘指挥那几位侍卫:“快把马匹牵来,会骑马的就骑上马,这样速度能快些。” “春杏,你去看看客栈里还有没有点心之类的,带上一些,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是,我这就去。”春杏应声后,随即转身朝马厩跑去。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立刻有人行动起来。有的骑上了马,有的去拉马车,还有的去拉牛车,怎么说都比用两只脚走路要快得多。 附近居民听了个大概,纷纷互相招呼,赶着自家的马车,牛车、驴车,与他们一同奔走。 有个脑子更灵活的人闻言,扯开嗓子喊道:“大家伙听好了!谁家有锄头、铲子这些工具,都带上!多多益善!咱们赶紧去救人!” 不用多说,众人心里明白,这些工具带上肯定能派上用场。众人在拉牛车赶马车时,不忘把家里所有的农具一股脑儿全带上。 洛水瑶扶着那位大姐上了马车,春杏随即挥下马鞭,马儿在泥泞中奋力狂奔。车内众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却只能死死抓住车沿,无暇顾及其他。 百花县有一面依山而建,土地肥沃。这里虽被称作山庄,实则叫村庄更为贴切。在依山之处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居住在开阔平坦之地。所幸此地离百花县不算远,众人连马加快脚步,两刻钟后便赶到了这里。 附近离得更近的村庄,已有得到消息的村民肩扛锄头,铁锹等农具,早早奔到了山下。无论男女,都在奋力刨土。这时,有眼尖的人看到他们一行人,兴奋地高呼起来:“快看!有人来帮忙了!大家加把劲!” 埋头刨土的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群人,有的骑着马,有的坐着马车、牛车疾驰而来,顿时欢呼雀跃。但大家深知时间紧迫,容不得松懈,一股力量涌上心头,纷纷握紧农具,更加奋力地刨起土来。 马车还未停稳,那农妇便迫不及待地从车厢内窜出,纵身跳下马车。 洛水瑶紧跟其后,顺手抓起车厢里不知谁家的锄头,立刻上前准备刨土。但她并未如其他人那般盲目开挖,而是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仔细观察着房屋倒塌的情形与泥石流堆积的态势。 这些房屋并未被完全冲塌,加之此时的房屋多为木质结构,依靠卯榫连接,支撑力颇强,还能隐约看出几座房屋的轮廓。然而泥石流之所以可怕,不仅因为裹挟着石头、沙砾,更在于其中混杂的大量泥水。被困在屋内的人若不及时救出,恐怕不是被重物压死,而是会被泥水堵住口鼻,窒息而亡。 看到这里,她往后退了几步,迅速扫视了一下这片山坡,接着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泥土,发现山坡上树木稀疏,意识到可能有再次坍塌的危险。要是真的发生二次坍塌,那些被困在下面的人,在这没有先进救援仪器的时代,处境必定极其危险。 这么想着,她心中愈发焦灼,目光扫过满山坡正盲目挖寻的人群。不行!必须立刻组织分工—— 得先摸清哪里埋了人,埋的是谁,再展开挖掘,才不会错过黄金救援时间。 “各位先等等,请听我一句话!”想到这她大声喊着。 现场一片混乱,第一次喊出口时,只有寥寥几人朝她看来,大部分人压根没听到。她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大家先停一停!我有话要说。咱们可不能再这样毫无章法地盲目挖寻了,必须得有组织,有纪律才能早些救人出来!” 听到的人赶忙互相招呼提醒,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停下手中挖掘的动作,满脸疑惑地看向她。这时,人群中有人不耐烦地喊道:“你是哪家的小姑娘,救人这么紧迫,怎么还在这里捣乱? 洛水瑶虽身着男装,可众人又不是眼盲,分明看得出她唇红齿白,是个女子。见她年纪轻轻,又在这紧急时刻打扰大家,忍不住开口数落道:“就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 洛水瑶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先是对着众人行了个大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来,接着提高音量说道:“大家这样盲目挖掘,根本无济于事。而且我观察到,这边山坡的泥土松软,很可能再次塌陷。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急于救人,这份心情我完全理解。但咱们不能毫无章法地行动,还请大家相信我,按照我的安排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把被困的人救出来,他们也才能多一分生存的希望啊! ” 第417章 救治 第417章 众人被她这一番言辞和举动弄得微微一怔。有人刚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这时一个老者走上前来,打断了那人即将出口的话。 老者转向洛水瑶,说道:“这位姑娘,我是这杏林村的里正。看姑娘行事,便知绝非寻常之人。我们确实是救人心切,愿意听姑娘的安排,试一试。还望姑娘多费些心思,把我们村的人早些救出来。” 这老者已年逾古稀,在杏林村中素来得人敬重,颇有威望。其担任里正之职多年,经验丰富,头脑灵活,经洛水瑶一提,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前救援行动中存在的问题。虽说洛水瑶年纪尚轻,令他心中略有疑虑,但他一心只盼着能尽快救出被困的村民,故而方才那般询问,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罢了。 洛水瑶见这位自称里正的老者出来主持局面,心中一喜,将原本准备好的一大套劝说之词便咽了回去,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您放心,我身为大周百姓,你们都是我的乡亲,我必定会全力以赴,不会不顾大家的安危。” 老者说完,随即将手中锄头重重地往地上一敲,大声说道:“今日老朽便给这姑娘作保!你们这样挖掘下去,确实毫无宜处!倒不如听这姑娘的,让她安排!乡亲们,就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信她一回!” 众人对里正极为信服,闻言议论片刻后,纷纷应声表示同意。 洛水瑶见事情已经解决,便不再犹豫,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得先知道,这里埋了哪几户人家?谁清楚有哪些人遇险被埋?”洛水瑶高声问道。 有人赶忙回应:“这边是张大嘴家!他家孩子都成家分出去了,应该就老两口在屋里!” 另一人跟着补充:“我脚下这块是张翠花家!她家有两个小娃娃,加上两口子和老太太,估计都没逃出来!” “还有这儿!” 人群里又传来声音,“这儿住着王婆子,儿子儿媳早搬走了,就她一个人住!”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三户人家被困,对吗?”洛水瑶听罢,再次确认。 “是,确实如此。”这次回答的是里正,苍老的声音带着笃定。 “行,既然如此,我先提第一个要求——大家务必保持安静,不可喧哗,免得错过地下求救者的声音!”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点头应允:“听姑娘的!一定安静!” 洛水瑶见状,抬手下压示意众人噤声,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 “春杏,你带两个护卫,找节木头敲击地下,重点在屋顶附近敲,看看被埋的人还有没有意识。要是有回应,立刻告诉我们,咱们集中力量挖!” 春杏神色认真,干脆利落地应道:“是,小姐!”说完便迅速带着两个护卫,按照洛水瑶的吩咐,去找木头,准备敲击地下查看情况。 洛水瑶见他应下,便将目光扫向其余众人,扬声道:“都听好了!所有年轻力壮的男子,自动分为三组,从这三家房屋附近开挖。千万记住动作轻些,等碰到屋顶时,不能再用工具,尽量用手刨,以免挖伤被困者。” 那些青年男子闻言便开始行动。 随后,她又看向人群中眼巴巴望着她的妇女和老人:“老人家,女眷都留在原地,你们也很重要。手脚麻利且住得近的,赶紧回去烧些热水送来。其他人一旦看到有人被救出,马上抬上马车,裹好棉被,千万别让他们失温,动作一定要快!” 那些年轻女子一听,意识到自己也有重要任务,离得近的赶忙朝自家奔去,有人主动跟上帮忙。 剩下年龄稍大的,就站在山脚下,目光紧紧盯着山上,满脸焦急。很快,负责探查的春杏那边传来急切呼喊:“快来!这儿有人活着!”声音正是从独居的王婆子住处传来。 几个年轻男子听到呼喊,立刻扛着锄头冲向王婆子住处。那屋子本就破旧,所幸掩埋不深。众人围拢过来,迅速刨土挖掘。 很快,王婆子被救了出来,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一个小伙子蹲下身子,将她背起来快步送到马车旁。老妇人们见状,赶忙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王婆子身上,又轻轻将她抱在怀中暖着。 这边刚安顿好,又一声“有人活着”的呼喊传来。有了先前的经验,众人配合愈发默契,动作也更加迅速。 不多时,那第三户被困的都被挖了出来。只是不同于之前找到的两家的欢呼声,现场气氛有些凝重。 众人围在一旁,面色紧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重锤般敲打着人心。 洛水瑶心头警铃大作,猛地拨开人群冲上前——只见张大嘴跪坐在废墟中,怀中老伴双眼紧闭,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渗血,他布满血痕的手死死按压着,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一旁老太太歪靠在他肩头,白发沾满鲜血,脖颈间淤痕青紫,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微弱的气音,胸膛起伏愈发迟缓。 老太太年事已高,这般重伤,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洛水瑶撩起袍角,全然不顾地上的淤泥,半跪下来仔细检查伤口,探察其脉搏。一旁的张大嘴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神,似乎早已对老伴的安危不抱希望,整个人失了生气。 这老太太确实伤得不轻。 洛水瑶摸着那似隐似无的脉搏,眼神逐渐凝重起来。可身为医者,本就该从阎王手中抢人,要是明知有一线生机却放任不管,绝不是她的风格。 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大嘴,斟酌着开口道:“大娘伤得着实太重了,但您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我们把她抬上马车,再仔细检查检查。我那儿备着上好的药物,先给她清洗包扎一下,然后尽快送去大夫那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一线生机”四个字,张大嘴原本呆滞的眼珠微微转动,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动。他突然抓住洛水瑶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哽咽:“姑娘,我求你救救她!我这老婆子命苦,跟着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若就这么去了,百年之后我到了黄泉,该怎么有脸见她爹娘啊!” 洛水瑶被他抓得生疼,却理解他的激动,强忍着没叫出声来,说道:“我一定尽力,大爷您先别这么激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咱们赶紧把大娘抬上马车。大家搭把手,动作轻些,可别再伤着她了!” “哦,是是,是我失礼了,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张大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忙松开手,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 洛水瑶自然也不会怪他。 她冲春杏招了招手,说道:“春杏,过来,咱们把大娘搬到车上,给她清洗伤口。” 春杏刚要上前,一旁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阻拦:“小姐,还是让我来吧,春杏姑娘一个人怕是搬不动。” 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形瘦弱的春杏,一手环住老太太的脖子,一手托住她的腿,一使劲儿,竟轻松地将人抱了起来。 众人瞧着春杏那轻松的姿态,再看看张大娘那发福的身形,都不免张大嘴巴。 要知道,张大娘虽说年事已高,可那发福的身子瞧着足有两个春杏那般壮实,就算是寻常男子要抱起她,也得费上好些力气,这姑娘却抱如此轻松,着实令人费解。 第418章 秦川 第418章 洛水瑶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也不向众人解释,此时救人更为要紧。她随即指挥春杏将张大娘放上马车。之前救出来的几人早已换上干衣裳,此时正披着那些年轻妇人拿来的被褥挪出马车,腾开地方。 洛水瑶见春杏将张大娘安置好,便上了马车。有年轻的小媳妇倒了热水递过来,春杏接过。“小姐,要给张大娘脱衣服吗?” “小心一点,快些动手,将伤口擦拭干净,我来给她上药。”幸好洛水瑶考虑到出门在外可能会遇到状况,带了不少药,都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取用倒也方便,能省不少事。 洛水瑶边说着,一边从暗格里取出药瓶。 春杏仔细帮张大娘褪去半边衣裳,用热水擦拭着伤口。处理完伤口后,洛水瑶熟练地将药粉撒上去,血很快止住了。她又拿出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但这只是紧急处理,张大娘并未脱离危险,依旧昏迷不醒。 洛水瑶迅速拿起马车内干爽的衣服,与春杏一起利落地替张大娘换上。与此同时,她高声朝外面喊道:“赶快来一人驾车!咱们得赶紧把张大娘送去百花县,请大夫救治,动作要快!” “是,小姐。”护卫在外应声,迅速迈步走来。他身上沾着些泥块,抬手拍落,长腿一迈便上了马车。刚要扬起马鞭,却见里正抬手拦在马车前。 护卫微微一怔,顺着里正的目光望去,只听里正说道:“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村民原本神色凝重,早已让出道路,眼巴巴等着马车启程回县救治张大娘,谁也没留意远处动静。里正这一喝止,众人下意识循声转头望去——狭窄的乡道上,马蹄翻起泥浪,十几骑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衙役身着皂衣,腰间铁尺在雨雾中泛着冷光,而最惹眼的,是马背上斜坐着位白须老者,青布药箱随着颠簸发出轻响。 百花县虽有百十来户人家,可提起能起死回生的名医,街坊们掰着指头都要先数到这位徐老大夫。此刻看着衙役们护送而来,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是徐大夫!老天爷保佑!快让道!快让道!” 洛水瑶与春杏刚替张大娘穿好干爽衣裳,忽闻车外传来纷沓马蹄声。她掀开帘角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停在三丈开外,为首男子身姿挺拔,下马时动作利落。他伸手搀扶着白须老者,那老者虽被马背颠簸得面色发白、发髻微乱,却已急急望向村民,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可有人伤着?伤者在何处?快让我瞧瞧!” 洛水瑶见老者背着药箱、束着行医的素色布巾,立刻扬声喊道:“伤者在这里!老人家快请!” 徐老大夫头也不回,迈着碎步直奔马车。奈何车沿颇高,他踮脚试了几次,都因腿脚不便没能上去。 洛水瑶见状急忙伸手搀扶,却见老大夫侧眼一瞟,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她微微一怔,转瞬便明白对方怕是顾忌男女大防。转头朝坐在车沿的护卫道:“快帮忙!” 护卫本被老大夫利落的举动看得发懵,听到指令才慌忙俯身,攥住老大夫的手腕往上拽。与此同时,载着老大夫赶来的男子也疾步上前,双手托住老者后腰。两人一拉一推间,老大夫趔趄着跌进马车,险些栽倒在铺着被褥的车厢底板上。 但他全然不顾仪态,手脚并用地爬到张大娘身侧,颤巍巍打开药箱。狭小的马车里,春杏见状已自觉退到角落。空气不畅会令病人有窒息之险,洛水瑶便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坐在车沿边,将两侧的帘子高高撩起。 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涌入车厢,老大夫伸出手,搭在张大娘的脉搏上细细诊察,又轻轻扒开她的眼皮查看瞳孔。随后,他迅速从药箱中掏出一颗药丸,小心地塞入张大娘口中。 洛水瑶见此情景,急忙将早已备好的一碗热水递了过去。张老大夫此时抬眸瞄了她一眼,而后接过热水,在春杏的协助下微微垫起张大娘的头,连喂带洒地将半碗水灌了下去。待看到张大娘缓缓吞咽,老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药箱,便缓缓下了马车。 马车外,那名赶来时的年轻男子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得清楚明白。当得知所有人都已成功救出后,他微微颔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线条也舒缓了几分。他身后的衙役们严阵以待,有的还上前搀扶着几位上了年纪的村民上马。 这时,老大夫从马车上下来。那年轻男子原本正与里正交谈,见状立即停下话语,迈开步子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开口问道:“徐老,伤者情况如何?可有大碍?”年轻男子急切询问。 老大夫摇摇头:“情况说不上多好,但幸亏有人及时处理,给她止了血。我给她喂了自制秘药,当务之急是带回医馆,那儿药物齐全,出意外也好处理。只要别发热,明日就能醒。” “那便好。”那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便麻烦徐老了。” 随即他抬手一招,两个衙役立刻上前。“你们同徐老一起,将伤者送回徐老医馆。” 接着又转头对老大夫道,“请务必全力救治,诊金由我来付。” 老大夫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道:“行,那我先把人带回去。” 之前准备驾车的护卫看向洛水瑶,等候指令。 洛水瑶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你驾车跟着这位老人家和伤者过去,处理完事情后再回客栈,我们在那儿等你。” 护卫点头,不再言语,准备策马前行。 这时,老者像是刚反应过来,开口道:“这马车是你的?” 洛水瑶嗯了一声。 老者接着问:“那伤口是你处理的?” “嗯,我曾有幸跟一位赤脚大夫学过些医术,也就只会简单包扎之类的,没给您添麻烦吧?”洛水瑶问道。 有此一说,是她看出来,眼前这老者医术不凡,只是为人稍显迂腐。她确实曾跟人学过些医术,不过也不算专业。制药方面,针灸方面倒是尚可,但治疗的经验着实有限。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先简单处理下伤口。 老者闻言,虽早有预期,但眼中仍闪过一丝诧异。他上下打量着洛水瑶,语气倒是还算温和:“没想到你一介女流,倒也懂一些岐黄之术。” 洛水瑶浅浅一笑,谦逊地回应道:“不过是懂些皮毛罢了,怎敢与老先生相提并论。您行医多年,经验丰富,还望老先生多多指点。” 老者捋了捋胡须,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却也没再多言。随后,在护卫的搀扶下,他重新登上了马车。 随着马鞭扬起,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缓缓前行,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剩余衙役也组织众人,或扶上马车,或安置在马背,井然有序地朝外撤离。毕竟此地靠近山坡,土地松软,久留恐生变故。 洛水瑶与春杏牵着手,跟在众人身后,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外走。 刚远离不久,身后山坡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本摇摇欲坠的山体又垮塌了一大片,浑浊的泥浆裹挟着碎石滚滚而下。众人惊得驻足回望,看着那狼藉的滑坡现场,冷汗涔涔,又忍不住庆幸:还好撤离及时! 直到一行人离开了乡间小路,踏上平整的官道,脚下才没那么泥泞难行。 洛水瑶松开春杏的手,弯腰捡起路边一块尖锐的石头,蹲下身用力刮着鞋底,试图除去那厚厚的泥块。泥浆裹着碎石簌簌掉落,在地上溅起点点泥星,她却毫不在意,只专注地清理着鞋子。 这时,一男子也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衫,静静站于一侧,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却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直到洛水瑶似有所感,停下手中动作,转头望了过来。见有人看向自己,便扔下手中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那男子见此情景,忙拱手行了一礼,“姑娘,在下乃百花县县令秦川。在下方才已从里正处听闻,今日之事多亏姑娘出手相助,才能如此迅速地将人救出,在下代表百花县村民,在此谢过姑娘的义举。” 洛水瑶闻言,抬头便瞧见他满目的感激,忙欠身回礼,一袭袍角扫过沾满泥泞的路。因她此时满身泥泞,倒也不显眼。“秦大人言重了,我乃大周子民,此事乃是天灾,我等互帮互助也是应当的。张大娘福大命大,您又带着徐老及时施救,才是真正的万幸。” 洛水瑶抬眸望着面前这个男子,见他长相清俊,肤色白净,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实在难以将他与一县父母官联系起来。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衣着朴素,一身藏青色长衫洗得发白,腰间只系着一条寻常革带,完全没有想象中县令的官威派头 。 秦川似是没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神色诚恳道:“姑娘心怀仁德,此番义举,定要让全县百姓知晓。若不嫌弃,待在下这两日处理完事务,想请您一叙,备下薄酒,权当感谢之礼。” 洛水瑶唇角勾起,婉言谢绝道:“秦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是途经此地,不便久留。待路好走些,便要启程赶路,实在不敢叨扰。” “这样吗?”秦川闻言,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失落,但仍很快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了。确实不便强留姑娘。往后若在百花县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来县令府寻我,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第419章 好官 第419章 “秦大人客气了。若真有需要,我定会来寻你,还望秦大人莫要嫌我叨扰才是。” 秦川眉宇舒展,笑容爽朗:“若姑娘能用得上我,便是在下的福分,怎会算是叨扰?” 二人客气了几句,秦川看见洛水瑶眉目间的疲惫,随即道:“既是如此,不如我送姑娘快些回去休息。” 说着,他转身朝一侧望去,冲杏牵着一匹马站在不远处,而在她身侧还有一匹马正在悠闲吃草,正是秦川来时骑的马。 他看着两匹马,又看向洛水瑶:“姑娘若不嫌弃,便骑在下的马吧。” 洛水瑶怎好意思让他步行,况且前面的人已走远,让一县县令徒步而行,她实在没那个脸。于是连忙推辞:“不麻烦了,我骑艺不精,与婢女共乘一骑便可。” 秦川何许人也?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短短三年间,就将原本毫无特色的县城打造成远近闻名之地,绝非寻常文人。他自然明白洛水瑶的顾虑,随即淡淡一笑,也不勉强,“那我们便一起走吧,将你们两个弱女子留在这儿,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态度温和,话语暖心。洛水瑶明白他的好意,也不再推辞,点头道:“那就麻烦秦县令了。” 秦川闻言,也不再客套,颔首浅笑,算是回应了对方的感谢,随后迈步朝马匹走去。 春杏早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见洛水瑶往这边走来,立刻牵着马迎上前,说道:“小姐,你快上马,奴婢扶你。” 自打出了侯府,洛水瑶并未荒废骑马,练习过几次,按说上马该是轻车熟路。可眼前这匹马比她先前骑的小马高大许多,上马时颇为费力。好在春杏在一旁搭手相助,她才顺利坐上马背。 随后洛水瑶伸手:“你也一起上来。”春杏没有推辞,将手放进洛水瑶掌心,借力一拉,主仆二人便共乘一骑。 秦川一直在她们身后注视着,见主仆二人都已稳稳坐在马背上,便向后退了两步,走到那匹正在低头吃草的马旁,伸手拉起缰绳,轻轻抚了抚马鬃,说道:“好了,大马,咱们该回去了。” 那大马从鼻息里哼哼两声,似是回应他,仿佛真听懂了话语,扬起头不再吃草,嘴里却还不停咀嚼着。 洛水瑶坐好后听到声响,好奇转头望去,便见秦川轻轻一用力,整个人利落地跨上马匹,看上去毫不费力。 秦川误以为她是对自己的马感兴趣,笑着解释道:“我取名实在不在行,这马跟在我身边时还没长大,我盼着它快快长成,便给它起名‘大马’,姑娘可别见笑。” “自然不会,叫‘大马’也挺好的。”洛水瑶对他给马取的名字确实感到有些惊讶。在她看来,秦川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却没想到取名如此随意,不过倒也不觉得粗俗。 倒是春杏,好奇地盯着那匹马半晌,又瞧了瞧容貌清俊舒朗的秦川,眼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秦川并不觉得春杏无礼,反而冲她颔首微笑,接着说道:“姑娘先行,我跟在后面。” “好,那就有劳了。”洛水瑶回应一声,随后叮嘱春信坐好,便扬起马鞭,那马便朝前奔去。 因路面湿滑,马匹跑得并不快。而秦川一直坠在她们身后五米处,不管前方的马跑得是快还是慢,他始终与她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春杏回头看了秦川一眼,而后凑近洛水瑶耳边,低声笑道:“小姐,这位县令倒是颇有君子之风。您瞧,他这般小心翼翼的,定是生怕咱们坠马,特意护着我们呢。” 洛水瑶回头看了秦川一眼,恰好与他如星般的眼眸相对。 不知为何,她心中涌起一丝不自在,仿佛自己像是在偷看人家一样。虽说确实是在看他,可被抓个正着还是有些难为情。她抿嘴笑了笑,故作平静地转过头,低声斥责春杏:“莫要多话,尽快回去。百花县遭了这么大的灾,附近事务繁多,别误了秦县令处理公务。” 洛水瑶所料果然不差。几人快马加鞭,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的队伍。踏入百花县地界后,秦川勒住缰绳,拱手与她们作别,随后与衙役们扬鞭策马,朝着县令府疾驰而去。 身为一县父母官,面对如此天灾,肩头的担子沉重如山。他要做的,岂止是救百姓于水火?安抚受灾村民惶惑不安的情绪,妥善处理天灾留下的重重隐患,还有那因洪水冲垮、塌陷的条条道路亟待修缮……桩桩件件,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去一一谋划、处置。这般繁重的事务压在肩头,他实在无暇多作停留,唯有争分夺秒,方能不负这一方百姓的期盼。 不同于这些仅在百花县短暂歇脚,匆匆而过的旅人,此地村民对秦川的爱重溢于言表。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朝他挥手致意,目光中满是信赖。直至他的身影化作远方一个模糊的黑点,村民们才缓缓收回目光,脚步沉重地边走边低声议论起来。“哎,你说说这老天爷,咋就见不得咱们过好日子?” 一位老汉望着天边低垂的乌云,重重叹了口气,“咱们百花县好不容易在秦县令的带领下,日子越过越红火,咋就摊上了这么大的天灾?” “是啊!”先前哭喊的妇人情绪虽已平稳不少,可脸上依旧爬满愁容,“那成片的花田都被洪水冲毁了,也不知今年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众人闻言,皆是长叹一声,沉重的气氛如铅云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洛水瑶听着他们的议论,敏锐捕捉到背后的故事——原来百花县并非向来如此繁华。为了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她主动开口询问:“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总听人说百花县百花盛开,名满大周,却不知这盛景是何时才有?大娘,不如您给我们讲讲?” 妇人记得洛水瑶先前出头帮忙,又见她诚恳询问,便收起愁容,缓缓说道:“秦县令是三年前到的百花县。听说他可是状元郎呢!虽不知为何没留在京中做大官,但他来这儿,可是我们百花县的福气。” “从前这地方不叫百花县,而是叫白华县。虽说离皇城不算远,日子也还过得去,可哪有现在这般兴旺?自打秦县令来了之后,又是修建房屋,又是铺桥修路;还说服大伙儿把农田改种花卉,一趟趟派人进京替我们找销路。如今百花县能有这番光景,全靠秦大人啊!他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是呀!”人群中有人红着眼眶接过话茬,“咱们百花县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遇上秦大人这样的好官!他事事都替咱们百姓盘算,天大的难处只要有他在,总能想出法子解决。这样一心为民的父母官,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叹息声与感慨声交织,言语间满是对秦川的感激与敬重。 这番话语入耳,洛水瑶心中对秦川的敬意又添几分。原以为他不过是个文采斐然的年轻官员,却不想竟是如此人物——为人爽朗随和,处事周全妥帖,既有肩挑重任的担当,更怀爱民如子的赤诚。要知道人心各异,众口难调,能让所有百姓提起便赞不绝口,这份能耐与德行,足以证明他远超常人与出众。 她也是百姓,自古百姓大多敬重好官,她也不例外。洛水瑶望着秦川远去的方向,眸光中不自觉多了几分钦佩。 第420章 瞎说 第420章 她这一眼却让那大娘误会了。 大娘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早已没了人影的街道,又瞧着洛水瑶——即便此刻衣衫有些凌乱,模样狼狈,却仍掩不住眉眼间的俏丽。大娘抿了抿唇,瞥了瞥同行的人,不着痕迹地拉开些距离,而后凑近洛水瑶,压低声音问:“姑娘,你今年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呀?” 洛水瑶闻言,回眸看向她,敏锐捕捉到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心中不解。这人方才分明还一副愁苦模样,怎转瞬间就这般神色?洛水瑶心中虽疑惑不解,却仍是温声回答:“还有一月即可及笄,原祖籍清水镇,现居京都。” 说着,她微微蹙眉,似有些迟疑,“不知大娘问这些是要……?” 大娘听完,眉眼中喜意更甚。“还有一月便可及笄,那便好呀,刚刚好。” 她呵呵笑了两声,也不解释,紧接着又追问:“那敢问姑娘,你家中有何人?” 这话让洛水瑶更是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大娘口中的“刚刚好”究竟所指何事。思及前后……莫不是说她的年龄正合适?可瞧着大娘避而不谈,反倒追问起家中情形,她不禁皱起眉头。 虽觉得对方唐突,却仍礼貌回应:“家中父母皆亡,唯有一姑母与两个表姐弟,并无他人。” 她这话一出,那大娘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些,口中喃喃道:“原是无父无母啊。” 说着,她目光扫过明显听从洛水瑶吩咐的丫鬟与护卫,话锋一转,“不对,你既家中父母皆亡,怎还有钱能置办仆从下人?” 听到这问题,洛水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实在看不透这大娘的目的,神色也冷淡了几分,开口回道:“虽父母双亡,却略有薄产,足以度日,置办几个仆从,倒也不难。”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她前世便听过。虽说百花县还算不上穷山恶水,但到底是乡野之地。这大娘这般刨根问底地打听,不禁让洛水瑶心生警惕——莫不是想摸清她的家底,图谋些什么?念及此,她故意含糊其辞,言语间透着家底殷实的意味,盼着能让大娘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却不想那大娘似是没察觉到她话语里的冷淡,听了之后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眼眸顿时又亮了起来。 这不正正好吗?秦县令自打来了百花县,便时常走访乡野,做事亲力亲为,与乡亲们打成一片。前年他来抚慰乡亲时,里正邀众人与秦县令置办宴席,大娘有幸与他交谈了几句,也因此知晓了他的情况。那秦县令同样无父无母,家中无人,全靠一股毅力,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虽不知他为何会来此地,但仍能看出其能力出众。且他性格温良,处事公道。以大娘的眼力,这自然是做夫婿的好人选。 莫说是她,她相信这百花县内众人都将秦县令当作亲人。她自然也把秦县令视为自家后辈,见他无父无母,又没有亲人帮衬着操持婚事,年岁渐长却依旧孤身一人,便动了为他保媒的心思。可惜大娘把百花县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能与他般配的女子。如今这位姑娘恰巧来到此处,想来定是上天垂怜秦县令。 这般想着,大娘心里的话直往外涌,上翘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住。但她又害怕太过唐突,把这姑娘吓跑了,于是试探着问道:“姑娘,你家中可曾有婚配?” 洛水瑶垂眸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并无。” 虽不喜她这般问东问西、毫无边界感,但洛水瑶自信身边护卫技艺高强,春杏也不是吃素的,谅这大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如实回应。 “那便好!”大娘一拍手,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忍不住喜笑颜开,“你放心,姑娘,此事包在我身上!我王翠花绝不会让姑娘你失望的!” 她这一番动作吓了洛水瑶一跳,也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里正此前就瞧见她缠着洛水瑶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此时见她这般大动静,不由得蹙起眉头,瞥了她一眼道:“王氏,你若是不累,便过来帮忙抬东西,缠着人家姑娘做什么?姑娘出了这么大力,早累坏了,别再打扰她,让她早点回去歇着。” 王翠花听了,也没觉得丢面子,嘿嘿笑着说:“行,那我不打扰姑娘了。”说完,回身冲洛水瑶摆了摆手,就加入到队伍中帮忙拿农具去了。 洛水瑶见状,垂下眼眸,不再理会众人打量的目光。此时已经到了县城里,也用不着她再做什么,于是便招呼护卫们,和春杏一起骑马回到了客栈。 她却不知,在她走后,里正便狐疑地看向王翠花,说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老毛病又犯了?”他无需多想,瞧着王翠花那兴奋的模样,连自家花田被毁都顾不上了,便知道她心里肯定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俗话说,不想做媒的花农不是一个好村民。这王翠花除了对自家花田格外上心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给人说亲做媒。只可惜她眼光不怎么样,平日里又总在花田里忙前忙后,无暇顾及说媒之事。虽说只要碰到谁家有未婚男子,姑娘。她都能上前搭话,但至今也没说成一门亲事,不过她爱说媒这事,在百花县可是出了名的。 不过,是出了名的瞎说媒。 听里正这么一问,王翠花便晓得李正猜到了什么,随即呲着黄牙笑得更灿烂了:“里正大人,你可莫小瞧了我!这一次我定当能将此事办成功,你且等着吧!叫你们老笑话我瞎说媒,这一次我王翠花一定让你们惊掉大牙才成!” 王翠花自然知道背后有人说她瞎说媒,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她并不在意,所以从不争辩。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得劲。如今一想到自己竟然能给秦县令说媒,要是真能说成,这一仗她王翠花必定大获全胜。到时候,就不信百花县的人还会笑话她,众人肯定都得上赶着求她为自家儿女牵线搭桥。 这么想着,她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各家父母领着儿女,满脸堆笑地上前求她牵线的模样,忍不住又“嘿嘿”笑出了声。 第421章 哪怕里正脾气再好,见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也忍不住想翻白眼。 “行了行了!” 里正摆摆手,“那姑娘有仆从跟随,容貌非凡,举手投足皆有大家之气,又是从京中而来,绝非你我等小地方能比的。你可别再出馊主意,给那些阿猫阿狗牵线。咱百花县可没人能配得上她。” 王大娘听里正又说这种贬低她的话,往常她忍忍就算了,毕竟自己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今日她实在不想再忍,当即双手一叉腰:“你别管!总说我瞎胡闹,你们都从门缝里把人看扁了!那些阿猫阿狗确实配不上那位姑娘,可……” 话到嘴边,她又猛地咽了回去。 虽说一心想促成这桩媒,但她也明白,事情还没成,若提前说出去,难免损害女子名誉。这么一想,她气焰顿时消了几分,哼了一声道:“算了,跟你们说也不懂,等我把事儿办成了,再来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话一说完,她也不愿多待,扛起锄头便气哼哼地独自往前走。 这让竖起耳朵偷听的一众村民满心失望,纷纷放下了提着的心。 里正被她这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可眼见她走远,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头看见附近村民都在偷偷打量自己,当即笑骂道:“好你们这群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偷听闲话?赶紧回去收拾收拾,随我去找县令,商量修路挖渠的事儿!”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四五十岁了,可即便如此,在里正面前,大多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听他的。听到这一声“兔崽子”,也不敢多听了,一个个缩着脖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自散开。 ………… 洛水瑶自然不知道她走后这边发生的事。回到客栈,客栈掌柜早已备好了热水。她洗漱完毕,叫了餐食,一顿饭下肚,只觉得疲惫消了不少。 那些护卫们早已用过了膳,此时正坐在厅堂里,等着洛水瑶吩咐。 洛水瑶用完膳后,换了身干爽的衣裳,便与春杏一同下了楼。客栈内人不少,都是昨夜便已住下的。 昨夜刚下过暴雨,虽不清楚路况,但也能想到道路定是泥泞不堪。这些人中一部分是商队的,自然想着先歇上两日,等路上干爽一些再出发。 见洛水瑶靠近,护卫们纷纷站起身来。“坐下吧,你们可打听到路况如何了?” 洛水瑶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在不远处坐下,随后问道。 “小姐,我已打听清楚,这百花县通往下一个地方的路上有滑坡的情况,道路也被冲毁了,而且一路泥泞不堪,实在不好走。要不我们也晚两日再出发吧。” 虽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她仍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原本按计划是想着今日就出发前往下一处地方的,可今日折腾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已晚。如今又听说道路有滑坡,确实不宜前往。 思索了半晌,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照你说的办,等路面干爽些再出发。只是一直待在这里,我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你们年轻力壮的,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帮帮忙?” “当然,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在客栈里休息也可以。” 基于前世所受的教育,一想到有百姓遭遇困难,她实在无法就这么干等着。而且在这里既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可打发时间,心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让道路能早点恢复畅通。 不过,她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也不愿勉强别人。毕竟,她还不太习惯像这里的人那样,用命令的口吻对手下或者同伴发号施令,所以便询问起他们的意见来。 这几人是杨威挑选出来的,原本也都是从军营退下来的,自然不怕吃苦受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曾经从过军,即便日后退下来了,也都会下意识把保护百姓放在首位。本就有此意,听洛水瑶这么问,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说道:“小姐放心,我们愿意跟你一起去。” “行,既然这样,你们去找客栈掌柜借些工具,再打听一下什么时候修缮道路,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是,小姐,我们这就去。”护卫们应声,随即转身离开。 洛水瑶在原地思索了一番,考虑到这地方较为落后,如今刚下过暴雨,空气寒凉,大家很可能会染上风寒。于是又对春信说道:“走,咱们去打听下这附近有没有米粮店,再买口大锅,准备些柴火。就算没法帮忙修缮道路,给大家熬些热粥喝也好。” 春杏向来对洛水瑶唯命是从,自然不会拒绝。她对洛水瑶口中所说的事也颇感兴趣,忙不迭点头。二人向小二问清米粮店的大概位置后,便与洛水瑶一同驾着马车前往。 这马车是她们方才洗漱时,侍卫驾回来的。侍卫已说明,已将那位大娘以及大夫平安送回医馆,此时正好用它来拉米粮。 但春杏却有些犹豫,连忙说道:“小姐,这马车我们还得坐着它去接姑老夫人她们呢,怎么能用来拉粮食?要是把车弄坏了,接下来的路可怎么办?” 春杏确实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家小姐的姑母,想到京中很多人都把长辈称作老夫人,便用了这个称呼。 洛水瑶一开始觉得这称呼挺奇怪,不过现在也听习惯了。听到春杏的话,她自然明白春杏的担忧,却并不在意,“没事,要是马车坏了,我们就骑马赶路,到下一个地方再换一辆马车就行。怎么,你还舍不得这点换马车的钱吗?” 虽说春杏力气不小,但洛水瑶不会因为她力气大,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重活都该她干,用马车是再好不过了。 春杏撇了撇嘴,道:“我知道小姐你有银子,也不心疼这点银子。但这辆马车是您特意命人打造的,不仅结实稳固,比市面上大多马车空间大,坐着也更舒服,外头买的哪有这辆好?” 这马车确实是洛水瑶亲手绘制图纸,专门找人打造的。外头售卖的马车,自然比不得这辆舒适好用。可如今情况紧急,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随即拉住春杏的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不也说了这马车结实吗?哪有那么容易坏?要相信你家小姐我的能力!” 第422章 米,锅 第422章 春杏本就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她心疼自家小姐本就不适应长时间坐马车,要是换辆马车,只怕会更难受。可如今见小姐主意已定,纵使满心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下。 二人赶着马车,顺着小二指引的方向前行,没走多远便到了——米粮铺子离客栈并不远。此时铺子门半掩着,里头空无一人。也是,出了这等灾情,年轻力壮的都出去帮忙了,谁还有心思买米粮呢。 米粮铺里只有一位大娘,她的儿子和丈夫也都出去帮忙修路了。门开着是为了散散湿气,防止米粮受潮。大娘没想到今天还会有人上门,看到有人进来,急忙起身相迎。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两个扮做男子模样的姑娘。大娘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笑容,问道:“二位姑娘,你们想要买点什么呢?” 洛水瑶低着头看着倒入木筐中摆放整齐的粮食,此时听到大娘询问,也懒得一一看过去,便直接开口问道:“我想要熬些米粥,需要一些稻米,粳米,大娘,你这儿价钱几何?” 大娘闻言,领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一个木筐前,抄起一把米,说道:“这是稻米,乃上等好米,一斗15文。那边那个木筐里的米稍次一些,一斗10文,不知姑娘你要哪种?” 洛水瑶就着她的手抓了一把米,仔细看了看,见米粒饱满圆润,确实不错。随即说道:“这米一斗十五文,那我要两石。不知大娘你这儿可够?” 大娘闻言,没想到今日竟来了这么大的主顾,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姑娘,你还要不要看看粳米?看完我帮您一起装上。” 洛水瑶问道:“要看,粳米在何处?” 大娘领着她转了个身,看向一侧,说道:“你看,这便是上等粳米,十一文一斗,姑娘你可要多少?” 洛水瑶倒没看出粳米与其他米有什么不同,只是随意看了看。她知道粳米本就常与稻米搭配,煮出来的粥更为浓稠香厚,倒也用不了太多,闻言便道:“要一石粳米,大娘您帮我一起装上,算一下需要多少银子。” 大娘闻言,脸上扬起笑容:“姑娘你且等等,我先给您把米装好,然后算银子。” 随后她转身钻到木箱后面,洛水瑶这才看到布帘子后面放着不少米袋。见大娘一个人装米有些困难,她便和春杏一起帮忙。三人一起把一石稻米和十斗粳米装好后,又抬着放到马车上,主要还是春杏出的力,洛水瑶和大娘只是搭了把手。 大娘毕竟上了年纪,即便只是这点活儿,也累得满头大汗。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轻松掂起米袋扔上马车的春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咯,力气都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洛水瑶见她一手擦汗,一手扶着腰,瞧出她有些尴尬,便开口安慰道:“我这丫头自小力气就大,寻常男子都比不过她。大娘您上了岁数,哪能和她比。” 大娘闻言,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便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语。 随后她走到柜面,熟练地拿起算盘开始计算。没一会儿就算好了,见洛水瑶一直在安静地等着,便笑着把记在账本上的数字给她看。 “姑娘,您且看,您总共要了两石稻米,一石为10斗,一斗为15文,两石共三百文钱。见洛水瑶眉眼垂下看着账单,大娘随即开口解释。 “另外,这粳米是十一文一斗,一石是一百一十文,十斗也就是一石,所以粳米总共是一百一十文。加上之前稻米的三百文,两样加在一起原本该是四百一十文。不过您要的量比较大,今日就给您抹个零头,您给四百文就行了。” 大周的银钱计量方式,和洛水瑶前世看过的小说一样,也是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如今这么多米才四百文,由此可见大周局势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洛水瑶点点头,从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大娘。大娘开米粮铺子,平日里多以铜钱交易,不过也会备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找零。她弯腰从抽屉中拿出一串铜钱碎银,数了数,便要找给洛水瑶,却被洛水瑶伸手制止。“大娘,您可知道这附近哪有卖大铁锅,碗筷的铺子?还有柴火。” 大娘一听,脸上笑意浮现,开口说道:“自然是有的,我们家隔壁就有。不过他家今日没开门。姑娘,你需要多少?我这就带你去敲他家的门。” 大娘把碎银铜钱递给洛水瑶,说道:“姑娘,你的银子,你先拿着,等我把门锁上,这就带你过去。” 洛水瑶伸手接过银子,“那就多谢大娘了。” 大娘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铺子的门锁好,然后领着洛水瑶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大娘上前敲门,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脆生生姑娘的声音:“谁呀?” 大娘赶忙回应:“小何,我是米粮铺子的大娘啊,我带个人来你家买锅买碗,你且把门开开。” 小何一听是熟人,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哐啷的声响,很快门便打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十二岁左右姑娘的脸,见到大娘,她把门开大,侧过身子,声音怯怯的,一看就是性格腼腆。 大娘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直接招呼洛水瑶走了进去。边走,大娘边问那个叫小何的姑娘:“你爹娘呢?” 小何轻声答道:“爹娘说道路被毁了,他们去修路挖渠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家。” 走到里面,大娘站定,向小何介绍道:“这位姑娘要买铁锅与碗筷,你爹娘不在,你能拿得了主意不?” 小何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的,我知道家里东西的价钱。” 她虽说性格腼腆,可平日里没少帮父母的忙,对于家里货物的价格自然是清楚的。 邻里之间彼此熟悉,大娘心中有此疑问,只是担心小何年纪小不敢擅自做主卖东西。听到小何应承下来,便在一旁帮忙招呼着:“这位小姐,您打算要多少碗筷?另外,想要多大尺寸的锅?” 洛水瑶环顾四周,只见这铺子虽显得有些杂乱,却收拾得颇为整洁,倒真有几分杂货铺的样子,各类物品摆放着,锅、碗筷、勺子等一应俱全。 听到大娘的询问,她开口说道:“要最大号的锅两口,碗的话,哪种都行,不过最好是大些的,来两百个吧。” 大娘之前见洛水瑶买了那么多米就已经有些惊讶了,心想普通人家哪会买这么多米呀,刚才只觉得这主仆二人气质不凡,便猜测是替大户人家采买的,虽然没见过这生面孔,但也只怪自己见识少罢了。这会儿听洛水瑶说要这么多碗筷,着实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姑娘你是谁家的,怎么会要这么多碗筷?” 洛水瑶见大娘一脸惊讶的样子,略作思索后开口解释道:“我只是途经此地,碰巧遇到道路被冲毁,无法赶路。现在镇上和附近的村民都去挖渠修路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买些米和碗筷,熬些粥给他们喝,也好祛祛寒。” 第423章 我一直在 第423章 大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更惊讶的神情,略带羞愧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早知道您买米粮是做这事,我就不收您银子了。” 见大娘神情懊恼,洛水瑶笑着说道:“大娘不必如此,您也有家人要养,又出了力去修路,已经很难得了,哪还有不收银子的道理?” 大娘摇摇头,感慨道:“您与百花县众人非亲非故,却能有这般善举。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百花镇的百姓,实在是有些惭愧啊。” “大娘不必惭愧,我们同为大周子民,理当守望相助。” 洛水瑶言辞恳切,“还望大娘能帮忙,尽快将碗筷和大锅装车,我也能早些熬粥给大家。” 大娘眼眶微热,重重地点头:“好!我这就和小何一起帮忙,保准快些弄好!” 四人齐心协力,很快便清点好了两百只大碗,又将店里最大的两口铁锅抬上了车。洛水瑶付完碗筷钱,又问大娘:“不知可有柴火售卖?” 大娘一拍大腿,语气爽朗:“我家后院柴火堆得有小山高,姑娘尽管拿去用!” 洛水瑶略一思索,如今暴雨连连,怕是寻不到卖柴火的,这柴火确实是眼下的紧缺之物,便笑着应道:“那便多谢大娘了!柴火钱我照付,还得麻烦您帮忙装上车。” 大娘连连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这柴火能值几个钱?我家那口子闲了上山砍几棵树就有了,姑娘可别折煞我!” 洛水瑶也不再推辞,爽快点头:“那我们这就去装!”几人踏出杂货铺,直奔米粮铺后院。后院里,柴火堆得高高的,几乎快挨着屋檐。洛水瑶,春杏和大娘二话不说,立刻动手往车上抱。 没一会儿,小何也悄悄跟来,默不作声地帮忙将柴火垒得整整齐齐。四人忙活许久,终于将柴火装满,马车被塞得严实,连坐人的地儿都没了。趁大娘转身的功夫,洛水瑶掏出一角碎银,轻轻放在窗台上,又特意用半截柴火压住,这才放心离开。 洛水瑶与春杏刚坐上马车,还未走几步,就见已经转身离开的大娘和小何又急匆匆追了上来。 她赶忙拉紧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 转头望去,只见大娘赶着一辆驴车,跟在后面。“姑娘!” 大娘擦着额角的汗,声音里带着热乎劲儿,“我和小何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去帮你煮粥!要是不嫌弃,就让我们搭把手!” 洛水瑶心头一暖,百花县百姓的淳朴善良,还有众人齐心协力救灾的劲头,都让她由衷感叹。难怪此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位秦县令确实有过人之处。她没有推辞,笑着点头道:“大娘愿意帮忙,是我的福气!快些跟上,咱们一道走!” 原本洛水瑶还盘算着回客栈花些银子,雇个小二领路。如今有何大娘同行,倒省下不少周折。一行人赶着马车,很快便到了挖渠修路的地方。夜幕已经落下,前方虽看不真切,却能瞧见人影攒动。在这没有高科技的时代,挖渠修路全靠人力,众人埋首苦干,连她们到来都未曾察觉。 洛水瑶没有上前打扰,寻了块干净平整的空地,便和大娘,小何,春杏忙活起来。 架锅、垒灶、点火,动作一气呵成。看着跳跃的火焰舔舐锅底,洛水瑶暗自庆幸——多亏大娘主动来帮忙,不然生火搭灶这些事,还真不知要折腾多久。 不远处就是水渠,环境简陋,她也无暇顾及是否干净。何况大娘说过,这河水本就是当地人日常饮用的,洁净得很。 柴火架得高高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锅底。没过多久,大锅里的水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洛水瑶将米倒入锅中,手持长勺轻轻搅动。随着热气蒸腾,浓稠的米香味袅袅飘散,钻入了那些正饥肠辘辘的挖渠修路者鼻中。 自洛水瑶一行人抵达,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她们架起大锅、燃起柴火,心里便隐约猜到了几分。此刻,诱人的米香钻入鼻腔,腹中饥火更盛,本就疲累不堪的众人再也难以集中精力,手中的锄头、铁锹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最后纷纷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飘着香气的方向。 暮色沉沉,四周早已燃起数堆篝火,橙红色的火光在夜色中摇曳,虽不能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却也能映出众人疲惫的脸庞。 秦川也注意到了洛水瑶那边的动静,见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便知晓今日劳作让众人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看着眼前即将完工的道路,秦川挺起了腰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乡亲们,再加把劲儿!把这路修通了就休息,到时大家吃口热乎饭,养足精神,咱们明日接着干!” 众人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锄头铁锹的碰撞声愈发密集,大家都盼着能快点完工,吃上那一口热饭。 洛水瑶这时才瞧见混在人群里的秦川。只见他身着粗布短打,头上包着布巾,脊背挺得笔直,手中紧握着锄头,全然没有文人雅士的斯文模样,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那股子干劲儿十足,与众人一同奋力修路,丝毫没有官架子。 秦川喊完后,正准备继续挥锄干活,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那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洛水瑶。只见洛水瑶站在大锅旁,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讶然与赞赏。 秦川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一股热意直冲到脖颈,仿佛被火灼烧,让他忍不住想躲开却又隐隐不舍。 洛水瑶没料到秦川会突然转头看过来,两人相隔甚远,她看不清对方神色,只觉尴尬——毕竟偷看又被抓包了。正想收回目光,却见秦川冲她点了点头,随即又弯腰扬起锄头,继续奋力劳作,身影很快又融入到忙碌的人群之中。 洛水瑶接连两次“偷看”被撞破,正浑身不自在,见秦川似乎并未在意,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下来。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赶忙收回目光,重新握紧木勺搅动锅中翻滚的米粥。 只是,洛水瑶并未察觉,秦川再次扬起锄头时,手中的力道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 不多时,锅内浓稠香甜的米粥咕嘟冒泡,火候正好。与此同时,远处道路终于修缮完毕,疲惫不堪的村民们直起佝偻的腰身,三三两两地朝着跳动的火光聚拢而来。 洛水瑶立即与大娘,小何,春杏默契分工:她负责持勺盛粥,大娘递碗,小何添柴,春杏则维持秩序。四人在跃动的火苗间来回穿梭,动作麻利,很快便排成一条长队。热腾腾的粥香裹挟着暖意,在夜风中缓缓飘散,似要将村民们整日的辛劳与愁绪都一一驱散。 起初,舀粥的动作还算轻松,可渐渐的,洛水瑶只觉得握着碗、攥着勺子的手酸痛得厉害。当又一只空碗递过来时,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今日真是辛苦姑娘了,你且休息一会,让我来吧。” 这声音如此熟悉,她赶忙转眸望去,发现竟是秦县令。 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略显狼狈的动作被他瞧见,洛水瑶心里泛起一丝惭愧,不过是盛个粥而已,自己竟累成这副样子,还得劳烦别人帮忙。她又看了看那些为数不多还在等着喝粥的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勺子递了过去,轻声说道:“那就麻烦秦县令了。” 秦川见她这般客气,不禁温言细语道:“姑娘不必如此见外。”心中某根弦像是被轻轻拨动,脸上不自觉泛起一丝热意。恰好此时锅边热气腾腾,火光四溢,倒也巧妙地掩盖了这份不自在。 火光将洛水瑶的脸庞映得通红,她只顾着忙前忙后,并未察觉秦川的异样。闻言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转身就去帮忙递碗添柴。 秦川把一碗热粥递给村民,余光看见洛水瑶还在人群里忙个不停,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想说点什么让她休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加快盛粥的速度,想快点结束。 等最后一位村民捧着粥碗离开,她才瘫坐在旁边石头上。 秦川帮忙收拾完锅灶,提着半桶清水走到她身旁,说:“洗把手吧。”洛水瑶抬头,看见他额角沾着泥汗,粗布短打被汗水浸透,却还身姿挺拔。 她接过水桶,道:“今日多谢秦县令了。” 秦川没有回答,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明日还来吗?” 洛水瑶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别开脸说:“看情况,有需要就来。” “我明日也在。”秦川突然出声,见洛水瑶疑惑看过来,他耳根发红却仍盯着她,“路还没修完,我会一直在。” 洛水瑶应了声“哦”,起身拍拍裙摆,“那便后会有期。” 她招呼春杏准备走,没发现身后秦川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还久久没挪步。 第424章 亲人 第424章 马车上,护卫在外面驾着马,春杏与洛水瑶靠坐在车内。春杏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知在想什么,隔一会儿就悄悄抬眼偷瞄洛水瑶。 洛水瑶因着今日操劳过度,累得浑身酸痛,本不想理会,可瞧着春杏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无奈地睁开眼睛,“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春杏见被抓包,吐了吐舌头,但仍觉得好奇。一听洛水瑶发问,也不再遮掩,屁股挪了挪,靠近洛水瑶,小声唤道:“小姐,你方才与那位秦县令在说什么呀?” 春杏刚才收拾东西时可是看到了,那秦县令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看向小姐,还特意过去找小姐说话。虽说她隔得远,没敢上前偷听,但实在觉得好奇。 洛水瑶微怔,思绪不禁回转,想起秦县令方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想到众人对他的称赞,如今看来,确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虽觉他的态度颇为奇怪,但转念一想,或许他本就如此关怀每一位百姓,而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普通民众。今日大娘熬粥时说起秦县令,言语间恨不得将人夸上天,直叹自己长得不好看,没生出个漂亮女儿与秦县令相配。若不是真心为民,又怎会引得万人赞赏? 春杏话一问出口,见小姐沉默不语,以为她是不便说,便缩了缩脖子,打算放弃追问。就在这时,洛水瑶开了口:“秦县令一心为民,问我们明日可要继续施粥。” “那小姐,明日我们还施粥吗?你答应了没有?”春杏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地望着洛水瑶问道。 这一路实在乏味,春杏觉得今日这般经历颇为有趣,也不觉得劳累,话语中难免带着几分希冀。 洛水瑶斜瞥了她一眼,看出她眼中的跃跃欲试,不由得觉得好笑:“让你做侍女,把你放在我身边可真是浪费了你这精神头。要不这样,你便留在这儿,等我们从清水镇回来再接你。” “不不,我不要。” 春杏闻言连连摇头,“小姐,我还是跟着你吧,你别把我丢下,我不想留在这里了。”说着她急忙往洛水瑶身边凑了凑,脸上闪过一丝恐慌,生怕洛水瑶觉得她有别的心思而厌弃自己。 洛水瑶这般说,本就是故意打趣她,见她当了真,难免有些愧疚,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是那么说说,你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还要保护我呢,我又怎能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真的吗?小姐?”春杏扬起笑脸,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洛水瑶。 “自然是真的。”洛水瑶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春杏,看她这般,洛水瑶就知晓春杏方才是将计就计,故意顺着自己的话演呢。可看着春杏那亮晶晶的眸子和可爱的模样,洛水瑶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又软了几分。 春杏闻言,眼中笑意更甚。小姐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自然明白她不会丢下自己。待人真诚,重情重义,这样的小姐,又怎会弃她而去呢?想到这儿,春杏的心里暖烘烘的,看向洛水瑶的眼神里,满是依赖与信任。 她作为丫鬟,容貌普通,自幼被卖入侯府做粗使丫头,从未感受过亲情温暖。自从被洛水瑶选中后,洛水瑶一直关怀照顾她。在被对方需要的过程中,她早已把洛水瑶当作自己的亲人。 见她虽笑着,眼中却隐隐含泪,洛水瑶颇感不自在,她受不了这般煽情的氛围,便岔开话题道:“今日你也累坏了,快闭眼歇一歇。等我们到了客栈,好好洗个澡,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去施粥呢。” “好的小姐。” 春杏到底年纪小,万般情绪转瞬即逝。听到洛水瑶说明日还要去施粥,便重重点头,为表现得听话,特意往后靠了靠,随即便眯上眼睛,做出睡觉的模样。 洛水瑶见状再次忍俊不禁,年纪小果然好,浑身透着青春与活力。随即,她也眯起眼睛,靠在车壁上,闭目小憩起来。 没过多久,她们便抵达了客栈。侍卫敲击马车门的叫喊声骤然响起,洛水瑶本就没睡熟,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伸手推了推酣睡的春杏。 春杏揉了揉眼睛,仍一脸困倦,眼神迷离。洛水瑶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温声道:“到客栈了,咱们躺在床上再好好休息,这般歪着身子睡着,仔细落枕。” 春杏任由她牵着,到了自己房间才清醒了些,随即面露歉意:“小姐,怪我方才睡得太沉。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洗漱歇息吧。” 不知从何时起,春杏渐渐不再以“奴婢”自称,而是改用“我”来表述,仿佛这样一来,她与小姐之间便更像是亲人,而非主仆。 洛水瑶向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此对春杏悄悄更换称呼一事毫无察觉,更无从知晓她心中那隐秘的小心思。 “行,我这就回去。你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唤小二帮你拿便是。”洛水瑶轻轻点头,随后退出屋子,顺手帮她合上房门。 许是因今日太过疲惫,洛水瑶一夜酣睡,全无梦扰,不像昨夜那样辗转反侧。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悠悠睁开眼睛:“是谁?”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先起来用些膳再休息可好?” 听出是春杏的声音,洛水瑶撑起身子坐在床边,甩了甩经过一夜依旧酸疼的胳膊,随后起身打开房门。 春杏端着一碟小菜和一碗米粥站在门口,见她打开门,侧身让开后,才走了进来。她将食物放在桌上,开口说道:“若您觉得太累,今日便不去了,让我一人去即可。” 洛水瑶甩了甩发酸的胳膊,一边招呼春杏坐下,一边说道:“去还是要去的,我一人待在这客栈中也无聊,倒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春杏摇头拒绝:“小姐,你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只是随后又道,“只是我觉得你这样太累了,此事本应该交由我们去做才是。” 洛水瑶听到她吃过了,倒要没有继续招呼,“没事,吃过了坐着陪我也行。” 而后回应了她后半句话,“还好,也不算太累。” 第425章 帮忙称赞 第425章 春杏倒也知道自家小姐的处事方式,仔细想想,若把小姐一人放在客栈,他们也不放心,于是只点点头。 一碗小菜,一碗清粥,洛水瑶很快便用完了。洗漱过后,她换了身精干些的衣裳便下了楼。恰好看见护卫在门口与衙役不知在交涉什么。 护卫看到她下来,忙迎上来,洛水瑶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护卫言简意赅道:“是秦县令派人过来说要将什么东西交于您,如今已经拉到门口了,我正打算向您通报呢。” 护卫也是方才与衙役碰面,二人没说上几句话,还没问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就看到了洛水瑶,随即汇报完便退到一旁。洛水瑶朝衙役微微颔首,她对此也颇为好奇,不知秦县令要将什么东西交给自己。 衙役朝她拱手行礼,随后道:“洛小姐您好,我乃百花县衙,衙头。今日奉我家县令之命,特意将大米送来,还找了几个人,帮您一同熬煮米粥。如今人就在外面,不知您可方便出去瞧瞧?” 说着,自称衙头的衙役便侧身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查看。 洛水瑶跟着衙役走到外面,只见两辆牛车停在那里。其中一辆牛车上堆满了米袋,数量看起来比昨日多了一倍还不止;另一辆牛车旁围着几位妇人,小何姑娘和米粮铺子大婶都在其中,还有个熟人——就是之前心疼自家花田哭喊的大娘,好像是叫王大娘,至于另外两个妇人,她却从未见过。 王翠花正与几位妇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一抬眼瞧见洛水瑶出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你可来了!今日县令派我们几个过来帮衬你。” 她熟络地挨个介绍,“这是小何姑娘,这位是米粮铺子的张大娘,夫家姓张。另外这两位是我妯娌和弟妹,都乐意搭把手。姑娘放心,有啥吩咐尽管说,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说完,还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胸脯。 洛水瑶本因昨日王翠花言语间毫无界限而对她颇为不喜,此刻见她这般自来熟的模样,反倒觉得自己先前的计较有些小心眼。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对方。 好在王翠花粗心大意,完全没察觉到洛水瑶态度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被张大娘打断。 张大娘啪的一声拍在王翠花肩膀上:“好你个王翠花,倒显着你能耐了啊!洛姑娘昨日同我们一起煮粥,我们早已熟悉得很,还用得着你来介绍?” 张大娘干惯了粗活,力气大得很。 猝不及防之下,王翠花被她拍得一个趔趄,摸着被打痛的肩膀呲牙咧嘴:“你瞧瞧你,还是这么粗暴!我这不也是怕你们不认识,到时候出岔子嘛!” 张大娘翻了个白眼。“你这整天唠叨个没完,也不知道你家男人烦不烦你!” 王翠花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当即回怼:“你心咋这么坏?见不得我和我家男人好是吧?我就告诉你,我家男人稀罕我着呢!” 二人年纪不小,且早已成家多年,在寻常时言语间就颇为放肆,听着她们这般话语,莫说是几个年轻姑娘了,便是连护卫以及衙役听了这般毫无顾忌的言语,都有些不自在,眼颊隐隐泛起红晕。 张大娘见她说话越来越没分寸,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可今日当着这么多年轻人的面,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羞赧,连忙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这张嘴也不知收敛些,再这么由着性子说下去,小心哪天要吃亏!” 王翠花本也不是心无成算的人,行事自有章法,可偏偏这张嘴不受她管束,话未经过脑子便冲口而出。凭着她热情直爽的性子,本应是说媒牵线的好手,哪曾想至今一桩婚事都没说成,反倒成了她心里头解不开的执念,越想办成,越因嘴上没把门的坏事。 此时听张大娘提醒,她丝毫不见恼意,一拍大腿直嚷嚷:“哎呦呦,你瞧我这张嘴!”说着便伸起宽厚的手掌,轻轻往嘴巴上拍了一下,又忙不迭朝洛水瑶作揖赔笑,“对不住了姑娘,大娘这张嘴没个把门的,但没坏心,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她来之前就盘算着,一定要在洛水瑶跟前好好表现,给这姑娘留个好印象。可如今一时又忘了,想起方才的冒失样,她心里直发怵,就怕洛水瑶介意她口无遮拦,到手的这桩媒事,怕是又要黄了。 洛水瑶倒是看出来了,这王大娘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虽然有些冒失,但看起来也没有坏心。再说她本就不是那种为点小事就记恨在心的人,当下轻轻摆了摆手,说:“无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大娘你不必介意。” 王翠花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不悦,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随即上前,比起先前多了几分拘谨,却仍热情熟络地说道:“姑娘,您还不知道吧?我们是县令大人派来的。县令大人担心您是大家小姐,身娇肉贵,做熬粥这种粗活会伤了肌肤,所以一大早就把我们找来,让我们跟着您。姑娘您尽管吩咐,剩下的活儿都交给大娘,不是大娘吹,你大娘我的手艺可是没得说!” 王大娘说着,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倒也不是她自夸,像她这般做了一辈子饭的人,虽说烹制稀罕菜品或许比不上大户人家的厨子,但熬粥这种家常活儿,她可是驾轻就熟的一把好手。 当然,她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话语中满是自豪,话里话外都在向洛水瑶夸赞秦县令的好。 洛水瑶听的分明,虽早知道那位秦县令为人处事面面俱到,但她仍难免诧异。秦县令本就公务繁忙,不仅要处理诸多事务,还亲自带领百姓挖渠修路,妥妥一个大忙人。且昨日只有小何与米粮铺子的大婶帮忙熬煮粥,确实颇为费力,想来这些秦县令都瞧在了眼里。许正因为如此,对方才亲自过来帮忙,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连这样的小事都记挂于心,而且还将人派来得这般早。 这般为民着想、处事面面俱到之人,莫说百花县的百姓,就连她也对秦县令好感倍增。她本打算即刻出门购置米粮,可更令她发愁的是,自己与百花县众人并不相熟,正忧愁该如何寻几个人帮忙。却没想到秦县令竟已派人将此事妥善解决,着实让她省心不少。 第426章 健壮有力 第426章 这般想着,她也顺着王大娘的话,真心实意地称赞道:“秦大人爱民如子,心细如发,是难得一见的好官。我等百姓有他这样的好官,也是百姓的福分”。 “是吧是吧?”王翠花听她这般称赞秦县令,瞬间觉得自己心里想着的事儿至少有八成能成。看样子,这姑娘对县令大人颇有好感,接下来,只需再试探一番县令大人的意思,便能把这事儿提上日程了。 脑中幻想着后续的画面,王翠花眉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 洛水瑶见先前要处置的事都已被办妥当,抬头瞥了眼天色,随即便开口提议道:“我们这便出发吧,今日来修渠挖路的人估摸会更多,咱们赶在中午前把米粥熬好,也好让大伙喝口热乎的,攒足力气接着干活。” “好,我们这便出发。”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点头回应。 驴车有县令安排的人驾驶,洛水瑶倒不用为此操心。她吩咐护卫把后院的马车拉过来,随后同春杏坐了上去。 她倒不是嫌弃驴车,实在是那驴车空间逼仄,王翠花,张大娘几人一坐上去便挤得满满当当,若再添人,拉车的驴怕是不堪重负。她也提议让两人下来同乘马车,王翠花却直摆手,满脸固执:“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庄稼人整日灰里来土里去,身上腌臜,可别污了姑娘的车!” 见她们态度坚决,洛水瑶不好再劝,只得打消念头。 今日路程明显比昨日远不少,即便大家紧赶慢赶,抵达目的地时也已临近巳时。见时辰不早,众人也不多言语,纷纷帮忙把米粮卸了下来。护卫和衙头很自觉,见此地没了他们要干的活,朝洛水瑶说了一声,便上前与前方的众人一同开挖水渠。 昨日前往时天色已晚,洛水瑶没能看得仔细。今日细细打量,眼下挖水渠的大多是各家精壮劳力。偶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少年,也不过做些跑腿打杂的活儿。众人分工有序,虽不时传来交谈与大笑声,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干得格外卖力,显然都是心甘情愿来做此事的。 心中再次感慨秦县令确实年轻有为,洛水瑶便低头,和众人一起架起柴火,帮忙打水熬粥。今日有了王翠花她们帮忙,明显比昨日轻松不少。而且她想做的事,都被王翠花和春杏抢着做了,用王翠花的话来讲:粗活就得由我们这些粗人来干,姑娘您只管在一旁指挥就好。但洛水瑶实在不好意思只指挥不做事,到最后也只争到了往锅里加米,搅拌米粒这样的活儿来做。 今日的柴火干爽,火势很旺。很快,阵阵米香在空中散开。大火将米粒煮得翻滚,也无需人一直搅拌,洛水瑶便把铁勺搁在一旁。 王翠花眼尖,瞧见这情形,眼珠子一转,心中就有一个想法:“姑娘,您瞧这米粥差不多熬好了,也该喊他们过来吃饭了,要不麻烦您去告知县令大人,让他们来吃饭?” 说罢,王翠花觉得自己这话意图似乎太明显,便掩耳盗铃似的加了一句:“若无县令大人吩咐,他们是不会来的,所以才让姑娘你去喊,跟县令大人说一声,让他来招呼,姑娘你可别嫌大娘麻烦。” 洛水瑶倒未多想,只以为王翠花吩咐了自己做事,又觉得不妥才这般解释。随即她摇摇头,轻声说道:“那就劳烦大娘将柴火抽出一些,莫要把米粥熬糊了,我这就去。” 说着,她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整理好衣衫,便朝着前方修渠的地方走去。 因锅较大,熬煮米粥耗时不短。此时修渠的众人已往远处去了不少。一路上,忙碌的人们见她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向她打招呼。 她虽诧异于众人的热情,却也一一回以微笑。 她却并不知晓,在她离开后,有几人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议论。一人开口道:“就是这位姑娘吧?” 另一人点头应道:“是呀,就是她。若不是她,咱们百花县这次指不定得有几人伤亡呢。我还听说,多亏救治及时,王老汉的婆娘已经脱离危险了。” 说着,那人啧啧摇头:“你瞧瞧,这姑娘不仅生得貌美,心地还如此善良。也不知她许了人家没有?” 被问之人翻了个白眼,踢了他一脚:“你可真敢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敢打人家姑娘的主意?” 那人也不生气,嬉皮笑脸道:“怎么叫打主意呢?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就想想还不成啊?” “不成!你趁早收起你那龌龊心思。” 洛水瑶浑然不知,昨日她救人之事经众人添油加醋地宣扬,竟被夸大成是她一己之力救下所有受灾百姓。 如此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宣扬下,也难怪她一路走来,总被人偷偷打量。洛水瑶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同他们计较,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步子,难免快了一些。 因打听到秦县令在前方,洛水瑶顺着人群的指引一路前行。走了许久,好不容易越过人群,远远便望见秦县令身着昨日那套短打,正挥汗如雨,一铲一铲地挖着水渠。 仔细瞧着,他的穿着和附近村民并无两样。然而,他身材高大,肤色白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昨日突发状况不断,各地事务频出。秦川忙着处理事务,一直到天亮,几乎一夜都没合眼。天色刚蒙蒙亮,他就带着一群衙役开始挖渠。之后,得到消息的村民们陆续赶来,加入到挖渠的队伍中,和他一同劳作。 因心里想着,得尽早把这些隐患消除了。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各地洪水频繁暴发,要是再来一次,他们百花县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正憋着一股劲想多干些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只见洛水瑶一手提着衣摆,一边朝着他这边走来。 他微微一怔,随即将手中的铁锹放到一旁,直起腰板迎了上来。待到洛水瑶走近,他才意识到,因干活燥热,自己挽起了半边袖子,显得颇为失礼。他一边将袖口放下,一边开口问:“洛小姐,可是在找在下?” 洛水瑶走近后,才瞧见他看似清瘦的身形下,腕间青筋暴起,一看就不是寻常书生那般文弱无力,而是颇有劲力。意识到自己不该盯着人家看,她错开目光,开口说道:“是,米粥已经熬好了,你要不要招呼大家分批次过去休息一下,吃点再接着干。” “行,洛姑娘且等等我,我这边安排下。” 秦县令应了一声,随后迈步朝着前方那些正埋头苦干的衙役走去。他在衙役们身旁低语了几句,衙役们纷纷点头,接着放下手中的铁锹,开始组织众人。 秦川见事情安排妥当,便折返回洛水瑶身边:“今日人多,你们几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陪姑娘一起去搭把手吧。” 洛水瑶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人头,便没有推辞。随后,二人一同朝前走去。 秦川一直站在她身侧,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领着她从人群边缘走,以防有人撞到她。 因为渠道是重新挖掘的,加上雨水冲刷使土地松软,路面坑坑洼洼,洛水瑶来时便险些摔倒过。 第427章 火苗起 第427章 所以此时她往回走时,步伐迈得并不大,直到快到架锅的地方她才放松了些。谁知警惕了一路,临了临了,竟还是一脚踩了空,眼见就要摔倒,一只大手从后方伸过来,稳稳地扶着她的肩膀。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的手臂,待站稳后,才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朝身后人说道:“多谢。” 秦川垂眸看着她指尖还虚搭在自己的小臂上,指节莹白如玉,袖口被风掀起时露出一截雪白腕子。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却听她轻声道谢。随即将口中话语咽了下去,转道,“无事,姑娘小心些。” 洛水瑶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握得太紧,此时指痕还浅浅陷在他袖口。她颇为不自在,却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后退半步,望着前面已排起的长队道:“我们快些过去帮他们吧。” 秦川目光下移,看着她不自觉攥紧的手指,眉间溢出一丝浅笑:“好。” 而在前方,王翠花一边添着柴火,一边四下张望,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忙得热火朝天的张大娘,转眸见王翠花迟迟未动,轻轻踢了她一脚,王翠花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时不察险些被踢了个趔趄。 张大娘见此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王翠花这么壮的身子,竟这般不经踹,但她与王翠花斗嘴惯了,此时再是不好意思,也没拉下脸道歉,反而没好气地说道:“我只知你是个大嘴巴的,也不知何时学会这般偷奸耍滑,一个柴火填了这么半天,赶快起来帮忙!” 王翠花闻言嘿嘿一笑,也不介意,心中暗道:“你知道什么?等我把这事办妥了,非得让你大吃一惊不可。” 今日来的人比昨日确实多了不少,众人忙着盛粥。洛水瑶一上前来便参与其中,这一忙,让她将方才的那丝尴尬都忘却在脑后。 直到最后一批人都安顿好,王翠花,张大娘等人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就那么直接瘫坐在地上,而洛水瑶等几个年纪轻一些的,倒还顾及着些形象,都往一边走了走,找了块石头各自坐下。 秦川一直在帮忙递粥,维持秩序,此时也歇了下来。因着昨日的劳累,加上今日几乎未曾歇息,哪怕是神人也会感到疲劳,更何况是他这等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远处的云彩,不知在想什么。 王翠花歇了一阵子,待看到处于不同方位歇着的洛水瑶和秦川,顿时又神采奕奕。她瞧着秦川似乎在想着什么,见众人都无暇注意她,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鬼鬼祟祟地凑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秦川转眸望了过去,待看到是王翠花时,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王婶子,你是有什么事吗?” 王翠花倒没有先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左右张望一番,见确实没人注意,才凑近秦川小声说道:“县令大人,你觉得那位洛姑娘怎么样?” 秦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洛水瑶此时低着头,不知正与春杏说着什么。见她虽身着男装,可那雪白细腻的脖颈在阳光下仿若散发着微光,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待察觉到自己的关注点时,他自觉自己失态,心中道了声惭愧,随即收回目光,开口道:“洛姑娘聪慧,善良,是个好姑娘。” 王翠花可不是什么未经人事之人,对于秦川方才的眼神,她瞧得分明。自家男人年轻时看自己可不就是这般模样?心中有了底,她脸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哟,县令大人不愧是有学问的,夸起姑娘来都这么有文采,看来,这位洛姑娘在大人心里很是特别呀。” 秦川听着她话语中隐有打趣之意,遂收回目光,静静看了王翠花一眼,“王婶子,有话不妨直说。可莫对外人这般讲起,若让他人听见,恐污了洛姑娘的名声。” “是是是,婶子的错。但你要相信,婶子可没对任何人讲过,只对你一人说,你且放心就是。” 王翠花虽说口无遮拦了些,倒也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这等事自然格外谨慎。她虽憋得难受,但绝不敢将此事说出去,就连自家那口子都不知道她近两日在兴奋什么。 对于王婶子的为人,秦川还算是颇为了解几分的。闻言微微颔首,神色稍缓。“我知婶子是有分寸的,既如此,日后莫再提了。” 王翠花见他态度有所缓和,脸上笑意更甚,忙不迭点头,“婶子晓得轻重,不过县令大人呐,婶子今日这般提起,可不是要平白污了洛姑娘的名声。主要是婶子瞧着那姑娘对你也是颇有好感。”她话锋一转,眼中满是促狭之色。 秦川神色微动,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语气却依旧沉稳:“王婶子切莫胡乱猜测,洛姑娘为人磊落,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谈何‘颇有好感’?” 话虽如此,他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出洛水瑶救人时果敢坚毅的模样,还有帮着分发粥食时鬓角微湿,眉眼温柔的神情,连腕间都仿佛还留着之前她握过的触感,细腻的温度。 王翠花哪里肯信,咧着嘴就笑了起来:“哎呦,大人,你莫不是当局者迷!不说别的,就说今日,那洛姑娘遇到危险时,可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你。若是寻常女子对男子无意,怎么可能任由男子与她接触?你莫要怪婶子多嘴,婶子比你长了这些年岁,对这些事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事情到底如何,没人比秦川这个当事人更为清楚。虽明知王婶子是强词夺理,可他心底还是忍不住生起一丝期盼,不自觉望向洛水瑶的方向:当真如此吗? 却不巧,洛水瑶似有所觉,恰好转眸看了过来。秦川眼眸闪了闪,随即朝她浅浅一笑,而后收回目光。只是无人察觉,他衣领下的脖颈已迅速染上红晕。 在听着王翠花对他喋喋不休地列举洛姑娘对他有好感的事例,他垂下眼眸,声音软了几分,却依旧坚定:“方才之事是我唐突在先,洛姑娘不过是下意识之举,还望婶子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王婶子一听,刚要反驳,抬眼却眼尖瞧见他耳根都有些泛红。话音一转,故意拖长了调子:“好好好,婶子不说了!待安置完灾民,看婶子不把话给你俩挑明了,你就等着让婶子喝喜酒吧!”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风风火火地转身跑开。 只留下秦川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在寂静中愈发清晰。他伸手按住胸口,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那簇悄悄燃起的火苗。 第428章 阴冷 第428章 因着之前的两次磨合,接下来的两日,众人配合得越发默契,个个干劲十足。短短两日,便将百花县被此次暴雨洪水冲垮的水渠,道路悉数修通。 当然,更关键的是,事发当日秦县令便派人快马加鞭进京汇报灾情。 元贞帝得知情况后,详细询问具体状况,迅速调拨了赈灾银两,并下达一系列惠民政策。众人听闻赋税减免过半,垮塌的房屋将由朝廷拨款、秦县令亲自监督重建,这才愈发斗志昂扬,干活更有劲头。 当最后一块石板铺好,众人则围在新修的水渠旁欢呼庆祝。 家乡能够重修确实该高兴,洛水瑶也理解众人兴奋的心情,也不自觉露出笑颜。 春杏提着木桶,洛水瑶将凉茶一一递上,待递到秦川身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秦川掌心,二人皆是一怔。对视一眼又迅速撇开。 待凉茶分完,她便与春杏离去,秦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耳尖再次发烫。 回了客栈,洛水瑶便与护卫一同商议。如今百花县修缮之事已毕,众人决定收整行囊,明日补充些物品后便再次上路。 晌午过后,洛水瑶正在房间小憩,忽听春杏在外轻叩房门:“小姐,有人找。” 她虽满心疑惑,仍整理衣衫下楼查看。刚至客栈大堂,便望见上次那位自称衙头的衙役立在堂前,腰间令牌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又难掩高兴的神色。 “洛姑娘,冒昧打扰,多有得罪。” 瞧见她来了,衙头抱拳行礼,声音压低道:“因过两日便是百花县每年一次的敬酒节,这可是县里独有的热闹日子。原本该按惯例举行,但经此天灾,百花县能迅速振作,更值得庆贺。所以秦大人决定将敬酒节提前两日。姑娘你虽不是本地百姓,却在救灾一事中居功至伟,我等一致恳请姑娘携同伴共赴盛会。” “这……”洛水瑶微微一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一时有些迟疑。她们在此处已停留多日,本计划明日便启程赶路。 衙头见状,又上前半步,语气愈发恳切:“洛姑娘,秦大人说了,若不是您和诸位援手相助,百花县哪能这么快重整旗鼓?这敬酒节本就是谢恩祈福的日子,缺了您可就失了大半光彩!你就多留一日,一日就好,必不会误了姑娘的事。” 春杏在一旁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眼神亮晶晶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姐,既然都多留一日了,那我们过完节再走可好?这敬酒节听着都觉得好有趣,我们就去嘛好不好嘛?” 说着还期盼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撒娇的模样。 洛水瑶望着她罕见的“无赖”神态,又想起救灾时百姓们真诚的笑脸,心中一软,轻声道:“既如此,便替我谢过秦大人与各位美意。” 衙头大喜,连声道好,又仔细叮嘱了明日赴宴的时辰,以及过节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匆匆离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街角,春杏忍不住欢呼着转了个圈:“太好了!我也要同小姐敬酒,祈愿你平安顺遂一生!” 洛水瑶望着春杏天真烂漫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是亲眼看着春杏从开始的沉默寡言,到如今终于有了点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她轻轻点了点春杏的鼻尖:“就你最心急了。” 暮色透过客栈的窗洒了过来,将她们拢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 翌日, 用完午膳之后,春杏便翻起了行李。自打出了京都,为了行动方便,她们穿的都是简易轻便的男装。今日难得参加这等盛会,春杏难免有些兴奋,嚷嚷着要给自家小姐好好打扮一番,好惊艳众人。 洛水瑶靠在窗边,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管她在那忙前忙后,自顾自地翻着手中的书籍,神态慵懒。 春杏的手艺并没有春桃好,平日里替洛水瑶装扮之事,大多是春桃在做,所以春杏难免有些生疏。 她帮洛水瑶选好衣裳后,本想替她挽个漂亮的发髻,可捣鼓了半天,总觉得不够满意。 洛水瑶也不催促,就静静看着她在自己头上忙活。随着时间推移,春杏的动作渐渐熟练起来,手法也愈发流畅。 终于,一个圆润饱满有型的垂鬟分肖髻完成了。 洛水瑶此次出门时,并未携带太多首饰,仅有的几串珠花被春杏挑拣一番后簪在头上。 珠花与她本就娇俏的发髻相得益彰,衬得她愈发温婉灵动,可细看,眉眼流转间却又透着几分英气,恰似春日里拂过百花的柔风裹挟着冬雪的凛冽,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却又透着股不容人轻视的锋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她骨子里的坚韧与果敢。再配上她一身青绿相配的柔花织锦轻纱裙,衣袂飘飘间更显风姿绰约。 春杏瞧着,不禁感叹道:“小姐,我觉得你怎么越长越美了? 春杏望着装扮后的洛水瑶,第一次与小姐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小姐身着一身与今日相似的衣裳,虽款式不似如今这般时兴,却依旧让她第一眼就挪不开眼。可如今,她莫名觉得仿若隔世,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眉眼几乎未变,但她仍觉得此时的小姐与第一次见到的小姐好似完全不同。 春杏又哪里知道相由心生。那时虽也是洛水瑶,但她刚穿越不久,原主的容貌特征更为明显;如今过了这么些时日,这副容貌的一些地方愈发同前世的洛水瑶靠拢,模样神态潜移默化改变,自然给人感觉与初见时完全不同。 洛水瑶丝毫没有察觉,只当是春杏嘴甜才会这般说。虽说心里明白,可好话人人爱听,她自然也不例外。 收到消息后,洛水瑶特意嘱咐几个护卫,让他们收拾整齐,等敬酒节开始就自行去游玩。 护卫们听了,当即表示担心她的安危,并不愿意私自离开。 这时客栈掌柜恰好路过,闻言忍不住插话道:“我百花县民风淳朴,在县令大人的治理下,县中治安向来良好。各位放心,姑娘哪怕一人走在街上也不会有危险。” 护卫们平日里难得有这样游玩的机会,本就心生向往,听到这话,又想到这几日与百花县民众相处融洽,对方确实淳朴良善,便也放下心来。 眼看约定时间就要到了,洛水瑶只带着春杏出门。因想着今日要好好游览百花县,二人既未骑马,也没乘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距离那场暴雨不过才过去几日,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恍若觉得大雨从未降临。街道上处处洋溢着节日氛围,灯笼高挂,张灯结彩。虽因天灾少了鲜花簇拥,却有巧手之人以手工剪纸装点街道,反倒生出别样风情。 春杏一踏入街道,便被与京城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裹挟。灯笼在风中轻晃,剪纸于檐角招展,节日的喧嚣如蜜糖般漫溢。她雀跃得像挣脱樊笼的鸟儿,在各个摊子间穿梭,忽而捏捏泥人,忽而摆弄铜铃,每样物件都能让她惊叹许久。 洛水瑶望着眼前鲜活的市井烟火,心底泛起暖意——此前因天灾沉寂的百花县,如今竟被节日重新点燃生机,百姓们眼角眉梢的笑意,比任何赞誉都更能证明秦县令治世有方。 “小姐!你瞧这个木蜻蜓!”春杏突然从木雕摊前跳起来,巴掌大的竹蜻蜓在她掌心微微颤动,碧绿的翅翼流转着青黄渐变的光泽,恰似春日里新发的嫩叶。更妙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灵俏,与洛水瑶裙摆上的绣竹相得益彰。告知摊主一声后,春杏小跑着将木蜻蜓捧到她面前,眼底满是期待。 洛水瑶接过木蜻蜓,仔细端详了一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做得栩栩如生呢。你要是喜欢,就把它买下吧。” 春杏听了洛水瑶这番话,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满脸喜色地说:“我这就去问摊主得要多少银子。” 待春杏蹦跳着返回摊位,洛水瑶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绣品摊。指尖刚触到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忽有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人群深处,一位梳着堕马髻的妇人正死死盯着她,眉眼如画却覆着层霜,那阴鸷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箭。可在与她目光相撞的刹那,对方迅速化作温柔笑意。 朝她点头示意,随后侧过身,与身旁身形高大的男子低声谈笑,举止亲昵自然。远远望去,俨然是夫妇二人悠闲游街的寻常模样。 洛水瑶心头微动,觉得这般蹊跷的感觉在京中好像体会过一次。但她仔细看去,那夫人再未瞧她一眼。 她随即摇头哂笑,许是她感觉错了,那妇人与她并不相识,且无冤仇,怎会那般看她?这般想着,再抬眼,只见人潮如织,唯有风中飘散的烟火气,和若有若无的胭脂味萦绕在鼻端。 却好似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底那丝莫名的不安。 ……… 三皇子拉着陆昭昭的手腕,将她拉离拥挤的人群。一路上,他眼神嫌恶地躲开一个又一个险些撞上来的百姓,好不容易才寻得一处清净之地。便见陆昭昭垂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低下头问道:“你可认识那女子?” 虽是疑问句,可语气中却透着十足的笃定。 陆昭昭闻言,眼中暗色翻涌,却猛地抬起头,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与伤怀。 待确定三皇子看清那抹情绪后,她又迅速别开视线,强装镇定道:“我能认识什么人?不过是路人罢了。” 只是,她发颤的声音与微微颤抖的指尖,早已将她的慌乱暴露无遗。 这般欲盖弥彰的模样,显然瞒不过三皇子。 第429章 敬酒节 第429章 三皇子自幼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生母身份贵重,身边下人簇拥奉承,养成了一副自负的性子。瞧着陆昭昭这般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心中念头飞转,几乎已经从她闪躲的眼神里猜出了几分端倪。 如此想着,三皇子却并未松手,反而将人拽得更紧,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昭昭,你的眼神可比嘴巴诚实多了。你口中说不过是路人,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害怕她。这可不是看路人该有的反应。” 他挑起陆昭昭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暗潮,“说吧,她是谁?可是伤害过你?” 陆昭昭浑身一僵,眼中慌乱更甚,却似破罐破摔般合上眼眸,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可她刚一动,三皇子便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令她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耳畔传来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声。 三皇子微微合眼,闻着她发顶的香味,只觉心中燥热,不由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陆昭昭紧贴在他胸口,眼中神色不停变幻,忽明忽暗,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整个人微微发抖,看上去甚是可怜。 她这般可怜的模样果然唤起了三皇子的怜爱之心,心中虽燥热,却也被他强行压下几分。 三皇子低头与陆昭昭额头相抵,迫使她直视自己,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说吧,告诉我,我来替你报仇。” 陆昭昭的脸颊瞬间被羞红,绯色一路蔓延至耳尖,她下意识想转开脸躲避,却被三皇子牢牢禁锢在怀中,丝毫动弹不得。 见此,她不由咬紧下唇,声音发颤:“你先放开我,待我慢慢与你讲来。” 三皇子望着她这副又羞又怯的可爱模样,只觉气血上涌。可此地人来人往,不知何时会有人出现,他只得强压下心头躁动。 就在陆昭昭稍稍放松警惕的刹那,三皇子俯身轻轻吻住了她的唇。不过一触即离的亲吻,却惊得陆昭昭低呼一声,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三皇子早有预料,长臂一伸再次将人揽入怀中,胸腔里震动着低笑,震得陆昭昭耳尖发烫。她羞得将脑袋埋进他怀中,说什么也不肯再抬起。 三皇子垂眸,指尖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发顶,心中泛起莫名的涟漪。 他从未想过,这场意外离府竟成了命运的转折——若仍困在那规矩森严的皇子府中,又怎会与这般灵动妙人相遇?此刻怀中温香软玉,倒叫他分不清,这一遭劫难,究竟是福是祸了。 近些时日,为了躲避追捕,二人不得不以夫妻之名相称。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他们甚至同居一室,这样阴差阳错的共处已不是一次两次。而每一次,陆昭昭那或羞怯,或嗔怒的反应,都让三皇子内心涌起别样的情绪,令他愉悦至极。 就这样,二人相拥许久。待心情渐渐平复,三皇子才再次开口:“告诉为夫,究竟发生了何事。为夫如今虽虎落平阳,但也容不得别人随意欺辱。你要相信为夫。” 不自觉地,他就用了这“为夫”的称呼,看着陆昭昭因这称呼而瞬间爆红的脸颊,他心中竟升起一种别样的满足感,觉得这小小的恶趣味倒也有趣极了。 不过此次陆昭昭似并未注意到他这般称呼,闻言身子抖了抖,暗自神伤良久才缓缓出声,将一切娓娓道来。 在她口中,自己与洛水瑶同时被接入侯府,洛水瑶因长相狐媚,引得侯府二位公子对其倾心,甚至连侯爷都对她颇有好感。洛水瑶在府中处处打压她,算计她,不仅得了诸多好处,临走时还抢走她的首饰,衣裳,设计让她被赶出侯府。 又因她父母已逝,族中叔伯觊觎其家产,她不敢回族中,只能流落在外。 三皇子越听眉峰皱得越紧,指节拧得泛白,眼底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原来他怀中这柔弱却看似坚强的姑娘竟独自一人咽下了这么多苦楚。 待陆昭昭话音落下,他再次将人狠狠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闷声说道:“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心疼。 陆昭昭被勒得闷哼一声,鼻间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喉咙发紧:“你我无权无势,我说了,又能如何……” 三皇子微微怔愣,随即想起自己曾向陆昭昭倾诉身世——称自己本是家中嫡子,却因父亲偏爱庶子,遭人陷害致母亲惨死,为躲避庶兄追杀才一路逃亡。 难怪她此前始终守口如瓶,原来自己颠沛流离的处境,竟让她误以为无人可依靠。 想到此处,他喉头一紧,将怀中的人又搂紧几分,暗暗发誓日后定要护她周全。 想到这里,他猛地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即便如今虎落平阳,本殿——” 话到嘴边,他陡然停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自称咽回腹中,转而沉声道,“待日后为夫重回,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定要让侯府与你那族中叔伯后悔莫及!” 对于他屡次险些脱口而出的自称,陆昭昭好似从未注意过一般。 闻言,她抬眸看向他,眸中泪意闪动,感动之色溢于言表:“我本以为自己往后将孤身一人,无人在意,却不想,原来竟还能遇到……你。” 尾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像是将满心的委屈与庆幸都融进了这一句话里。她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他的衣襟,指尖微微发白,仿佛生怕眼前人是握不住的虚幻泡影,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里。 她这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模样,让本就自负的三皇子极为受用。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压抑着随时会爆发的情绪,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将人溺毙。可当指尖抚上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所有的锋芒却在刹那间化作绕指柔,最终只凝成一声叹息:“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许瞒我。” ……… 洛水瑶并不清楚自己心底莫名不安的根源,几番思索无果后,索性将疑虑抛诸脑后,挽着春杏的手臂放松心绪。二人穿梭在街巷间,不知不觉已逛了许久。 此时,百花县一年一度的敬酒节正拉开帷幕。 待到酉时三刻,暮色将天边染成蜜橘色,百花县的街巷飘起袅袅酒香。家家户户门口整齐摆着盛着酒水的陶瓮,一旁放着不少拇指大小的酒杯,圆润的杯口还沾着几粒未化的糖霜。坛中并非辛辣烈酒,而是色泽清亮如琥珀的果酒,舀起时泛起细密的金色酒沫,入口清甜甘冽,完全不似寻常酒液那般醉人。 据说此地原本就有以果子酿酒的传统,自百花县更名后,有巧手酿酒匠人别出心裁地在酒中添入当季花蜜,酸甜交织的独特风味一经推出便广受赞誉。如今每逢敬酒节,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端着酒杯谈笑,垂髫孩童踮着脚偷尝一口,都对这节庆佳酿爱不释手。 而在百花县,城中心,临近县令府的位置,两旁的街道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液。浓郁香甜之味扑鼻而来,只闻上一闻,便令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县令府外,衙役们来回穿梭着,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防止人群过度拥挤而发生踩踏事故。 人群中,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打闹声,夹杂着大人们的谈笑声,与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交织在一起,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秦川身为县令,自然也在此处。他平日里爱民如子,深受百花县百姓爱戴,今日还亲自主持这酒会开场。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衣袂飘飘,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相貌俊雅。 酉时四刻,时辰已到,激昂的鼓声轰然响起,敬酒节正式拉开帷幕。 那些在百花县中颇有声望的老者们依次向前,手中端着酒杯,眼神中满是敬重。 秦川面带温和笑意,一一接过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利落。饮完后,他也不忘回礼,礼数周全。老者们见状,皆哈哈笑着,同样仰头将杯中的酒液饮尽,现场气氛热烈而融洽。 洛水瑶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不由自主地融入其中。 春杏早就被这香甜的果酒勾出了馋虫,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到桌前,眼带笑意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洛水瑶看到春杏这般模样,也不制止。这酒杯不过拇指大小,而且这果酒度数极低,在她看来,这酒的度数甚至都比不上前世喝过的啤酒,便由着春杏开心去了。 周围人声鼎沸,酒香四溢,洛水瑶轻抿一口酒,感受着酒液在舌尖散开的酸甜滋味,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不是洛姑娘吗?洛姑娘可是咱百花县此次的大功臣,我提议,咱们来敬洛姑娘一杯!”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洛水瑶,纷纷端着酒杯一拥而上,瞬间将洛水瑶团团围住。 洛水瑶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避开,便已被众人高举的酒杯晃花了眼。 第430章 齐聚 第430章 望着眼前递来的酒杯,再看看百姓们满是殷勤与感激的目光,洛水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她自知不过是出了些绵薄之力,哪里当得起众人这般夸赞。可淳朴的百姓们感念她的恩情,口口相传之下,事情被传得越来越玄乎,那些没亲眼见到的人也信以为真,才有了眼前这热情的一幕。 但她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怪那些传消息的人吧,毕竟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此时看着这情景,她又怎么好意思让众人期望落空? 况且她也已知晓,在这敬酒节上,若有人来敬酒,是断断不能推辞的,因为敬酒本就寓意着送上祝福,若拒绝,便会被敬酒之人认为是看不起自己。这般想着,她虽颇为为难,却还是接过了酒杯,仰头一口饮尽,只觉那酸甜的果酒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众人的情谊,暖了她的心。 见她豪爽饮下,原本因她沉默而心生忐忑的百姓中,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下一瞬,数十只盛着琥珀色果酒的酒杯层层叠叠举到她面前,仿佛一片晃动的金色浪潮。洛水瑶不好拂了众人好意,咬咬牙一一接过饮下。 酸甜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起初是沁人的清爽,可随着杯盏不断递来,即便这果酒不醉人,也涨得她腹中难受。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喉间泛着蜜饯般的酸甜,高声道:“多谢各位好意!只是我实在喝不下了!” 然而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鼎沸人声里。 推杯换盏的喧闹声,孩童的嬉笑打闹,远处传来的乐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洛姑娘”呼喊,将她的婉拒碾得粉碎。 百姓们仍不断往前挤,新的酒杯又递在眼前,酒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四周温度节节攀升。 洛水瑶只觉脸颊烫得厉害,被挤得几乎站不稳身形,进退两难之际,忽有一道清朗的声音破空而来。下一瞬,一只带着薄茧的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肘,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她整个人被虚虚护到坚实的后方。 “各位乡亲的好意,洛姑娘已经心领。” 秦川身着月白锦袍立在人群前,广袖拂开涌动的人潮,声音清朗有力,“但她一介女子,如何能饮这般多的酒?我身为百花县县令,理当护佑百姓周全,这几杯酒,便由我来代劳!” 话音未落,他已从最近的百姓手中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灯火下泛着细碎的光。 对于这位县令,百花县的百姓向来是既感恩亲近,又敬重有加。难得有此机会,众人闻言先是一静,紧接着高呼声如浪涛般再次响彻全场。 混乱的人群中,一位扎着蓝布头巾的妇人嗓门格外清亮:“县令大人!您年岁也不小啦!我瞧这洛姑娘容貌出众,性子又好,与您甚是相配!咱们还盼着您早日娶个县令夫人,让县太爷府里也热闹起来!原本还琢磨谁能配得上您,如今看来,可不就是缘分天定!” 这话一出,周遭百姓纷纷起哄,口哨声,笑闹声此起彼伏。 几个顽皮孩童蹦跳着拍手,奶声奶气地嚷道:“娶夫人喽!县令大人要娶夫人喽!” 秦川见此混乱场景,忙抬手高声制止,然而沸腾的声浪早已吞没他的话语。 他只觉后颈发烫,连耳尖都泛起薄红,比饮下十杯烈酒还要灼人。慌乱间他回首望去,正巧与洛水瑶四目相对。 少女清丽的眸子映着摇曳的灯火,眼波流转间似藏着星子,而他月白锦袍被夜风掀起一角,翻飞的衣角裹着蜜酿香气,将周遭躁动的喧闹与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一并揉碎在这夜色里。 而在远处的高楼上,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攥紧了身前的红木围栏,围栏竟被生生捏碎,木屑从他的手中纷纷落下。 他的眼神冰冷,死死盯着人群中亲昵的二人。从他这里看去,人群中的男女好似格外相配,可这般配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比这满城弥漫的甜腻酒味还要让他觉得发慌。 此时,楼下街道中的庆祝声仍此起彼伏。可在他听来,却好似是一种嘲讽。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平静,低声道:“瑶瑶,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叶一低着头缩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暴怒的叶云舟瞧见。 直到看着叶云舟的神色渐渐平缓,他才偷偷松了口气。 叶云舟转过身不再看楼下,冷着脸坐下,沉声道:“查得如何?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叶一听叶云舟问起正事,立刻敛了神色,低声汇报道:“就在南街旁的客栈。” 他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疑惑,“不知他从何处找来一女子,二人一路以夫妻相称,模样极为登对,竟避过了咱们不少眼线。若非肖易伟他们盯得紧,有好几次险些就跟丢了。” 叶云舟处理完京中事务后,以亲自抓捕三皇子为由主动请命来到此地。三皇子受伤,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目的便是将对方逼入绝境,迫使三皇子改变行动方向,自己也好名正言顺地与洛水瑶同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三皇子消失一夜后,第二日竟带着一个女子现身,二人举止亲昵,同寝一室,俨然一副真夫妻的模样。 叶一因始终没能查清那女子的身份,一直不敢向叶云舟禀报,直到此刻,才不得不将此事和盘托出。 果然,叶云舟闻言,眉头紧拧成川字:“何时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叶一慌忙请罪:“正是三皇子消失受伤那日发生的。我们已打探清楚,三皇子受伤后是那女子施救,他对那女子颇为倾心。二人关系绝非寻常,但那女子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属下拿着她的画像和名字四处查探,连户籍卷宗都翻遍了,却半点线索都没有,实在不敢贸然向您禀报。” 叶云舟倒也没继续追究,指节有节奏地轻叩桌面,沉思片刻后沉声道:“既然三皇子身旁有易容高手相助,那女子难保不是同样手段。找个机会摘了她的面具,看清真容,再细细彻查。” “是,属下明白。” 叶一并未多做辩解,他本就一直有此打算,只是一直没能接近那女子,此事本就是自己办事不力。 叶一沉声应下后,看着叶云舟低垂的眼眸,似在思索着什么。 犹豫半晌后,叶一开口道:“公子,您这般将三皇子逼至洛表小姐所在之处,对洛表小姐来说,会不会太过危险了些? 叶云舟闻言,终于抬眸看向叶一,目光冷静而深邃,随后淡声开口:“三皇子如今一门心思只想逃离京都,躲避追查。他与瑶瑶素不相识,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与我的关系。既是如此,那她便是安全的,不必担心。” 叶一细细思索一番,觉得确实有理,遂点了点头,问道:“那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保护洛表小姐?毕竟她如今出门在外……” 叶一还有些担忧的话没说出口,却被叶云舟摇头打断。“不必,她身旁之人能力尚可,寻常之事定能护她周全。” 叶云舟目光沉沉,语气透着不容置疑,“你们只需盯着三皇子,别给他任何作妖的机会。瑶瑶那边……有我便可。” 听他这么一说,叶一心中顿时明了,瞬间猜出了叶云舟的盘算。难怪主子费尽周折将三皇子逼到此处,敢情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他暗暗腹诽,面上却恭敬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罢,利落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眼见叶一的身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叶云舟缓缓起身,再次走到木栏边。 楼下街道早已没了先前的喧闹,却依旧人声鼎沸,方才那两道身影也踪迹全无。他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不快,片刻后,转身大步离开了酒楼。 ……… 一边,秦川侧身护着洛水瑶,在推搡的人潮中艰难前行。他的广袖被扯得皱巴巴,腰间玉佩也险些坠落,却始终用手臂虚虚圈出一方空隙将她护在身后。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洛水瑶鬓边的珠花歪了,几缕发丝散落,发间还沾着细碎糖屑,模样狼狈又可爱。 望着她明显因燥热而泛红的脸颊,秦川耳尖也跟着发烫,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前面便是客栈,在下带姑娘去收拾一番。” 不用照镜子,洛水瑶也知道自己此刻状态必定狼狈,听他这般建议,轻轻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秦县令了。” 秦川没有再多言语,礼貌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向她,领着她往客栈走去。 看得出来秦川对这家客栈颇为熟悉,他跟小二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洛水瑶到了一个房间。站在门口,他温声道:“姑娘请放心,我就在门外,若有需要,唤我一声便是。” 洛水瑶轻轻应了一声,推门进了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窗边还摆着一盆绿萝,添了几分生气。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自己凌乱的发髻,沾着碎叶的裙摆,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将歪斜的珠花取下,慢条斯理地梳理起长发。 门外,秦川略有不放心,后退几步避开房门,靠着墙壁静静站着,思绪却四处纷飞,耳尖始终不自觉地留意着屋中的动静。 正出神间,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坠地的声音。 秦川几乎未经思考,条件反射般猛地推门而入,目光急切地扫过屋内:“姑娘,可是出了何事?”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洛水瑶一脸愕然地站在镜前,椅子歪倒在地,显然是被绊倒的。 听他这般问,洛水瑶抿了抿唇:“我不小心将椅子绊倒了。” 秦川触及她眼中的惊愕,这才惊觉自己莽撞了。他慌忙别开眼,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对,对不住,我……我这就出去。” 转身时脚步微微踉跄,差点撞上了门框,身后传来洛水瑶强忍着笑意的轻咳。 第431章 百花重生 第431章 秦川夺门而出,转过屋角,背靠着墙角站定。他垂眸静立半晌,面上的灼热感才渐渐褪去。忽而,他抬眼望向眼前的木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屋内,洛水瑶强忍着笑意,待秦川身影消失,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暗自思忖,是该说此人责任感太强,还是其稳重的外表下也有着莽撞的心性,竟会这般失态。笑罢,她弯腰将凳子摆好,静静等了好一会,估摸着秦川平复了心情,这才走了出去。 哒哒的脚步声自走廊尽头传来,秦川深吸一口气,转过拐角,恰好与洛水瑶四目相对。 洛水瑶看见他,轻咳一声,缓步上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方才多亏秦县令解围,不知可有幸请您喝杯茶?” 这话恰似一堵无形的墙,将秦川原本到嘴边的邀约硬生生堵了回去。 洛水瑶望着他凝滞的神色,以为要遭拒,却见他垂眸低声道:“那便多谢洛姑娘了。” 二人默契地绝口不提方才的乌龙,并肩而行。 秦川熟稔地引她拐进不远处的包间。 推开门的刹那,洛水瑶微微怔住——青瓷茶盏里已蓄好袅袅热茶,几碟当地特色的鲜花点心错落摆开,花瓣的纹路还凝着晨露般的光泽。显然,秦川早命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洛水瑶靠近,指尖抚过温润的茶盏,抬眸轻笑:\"看来秦县令是早有准备,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烛火摇曳间,秦川耳尖泛红,执壶的手动了动,茶汤在盏中荡开层层涟漪。他喉结轻滚,方才我们二人进来时,我便已命小二备下了茶点。” 秦川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又抬眼看向洛水瑶,“也不知这蒙顶甘露是否合姑娘胃口,若觉得寡淡——” 他忽然顿住,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下一壶便由姑娘你来请,可好?” 洛水瑶闻言,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她抬眼望向秦川,对方语气如常,神色也依旧清正,可不知怎的,那些话里仿佛裹着蜜,隐隐透着股别样的暧昧。 但转念再想,这番话似乎与平日别无二致,不过是君子对待女子应有的体贴与周全。她张了张嘴,终究只化作一声轻笑,“秦县令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合了胃口便是你待客周全,不合胃口便要我破费回请 ,当真是好算计。” 她话中虽满是揶揄,眉眼间却笑意盈盈。 秦川见她这般坦然自若,几乎不用思索便知,她并未将自己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许是她将自己想的太好,根本没有看出自己隐藏在体面话下,与寻常男子一般无二,带着旖旎意味的龌龊心思。 望着面前如花盛开般的女子,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想他秦川,十八岁便高中状元,锋芒初露时,因不愿屈从朝中势力拉拢,触怒权臣。 要知道,历届状元皆入翰林院历练,积攒资历后方可平步青云。 他明明自幼勤学,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却因此遭那些人暗中构陷。他们在陛下跟前巧言进谗,硬是将他发配到这白华县做县令。美其名曰让他深入民间,直面实务,方能看出真才实学。 他比谁都清楚那人意图。白华县条件并不算差,离京中不远,却恰恰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所在。此地风调雨顺,百姓衣食无忧,只要县令在其位谋其职,寻常人来了反而难以施展拳脚,做出实绩。这等地方若不破不立,若无长远筹谋,只怕空有一腔抱负,也只能渐渐被磨去一身棱角与风骨。 而这,正中了那些构陷者的下怀。 他是文人,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不输于任何文人的风骨与自负。 他怎会让那些构陷者得偿所愿?即便遭到多方打压,他仍卯足了劲深耕白化县。数年光阴,他将白化县治理得焕然一新,不仅民生安乐,还将县名改成了百花县。如今,他又得知当年的构陷者早已落马,如此,最多到今年底,他便可被调入京中。届时,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可即便前景在望,他却从未想过,也从未感受过,原来自己与寻常男子并无不同。在面对心仪的女子时,心底竟也会涌起深深的自卑。那些蛰伏在岁月里的不甘与挫败,那些藏在权谋斗争中的阴暗过往,此刻都成了横亘在心头的巨石,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将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无遗。 此时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洛水瑶鬓边的珠花泛起柔光。她垂眸轻啜茶汤,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抬眼笑道:“秦大人方才走神,可是因这茶凉了?” 秦川指尖微颤,险些碰翻茶盏,恍然惊觉自己竟对着她发怔许久。喉间涌上酸涩,他忽生几分自嘲——从前面对权贵时挥斥方遒的状元郎,如今竟也有这般患得患失的时刻。 “只是想起些旧事。”他压下翻涌的心绪,执壶添茶。 茶汤在壶嘴凝成细长的银线,落入杯中荡起涟漪。 洛水瑶凝视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轻声道:\"如今百花县虽名为‘百花’,实则百花凋零,恐会影响民生。不知秦大人,可有何计可解?\" 秦川添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洛水瑶,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不明白洛水瑶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民生之事上,但很快收敛心神,顺着她的话答去:“陛下已下令减免赋税,还推行了不少新政。“可百花凋零之事,终究对百花县影响颇深。” 秦川放下茶壶,眉间凝起一抹愁绪,“这两日得闲时,我反复琢磨,却始终寻不到解决之法。” 他抬眼望向洛水瑶,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不知洛姑娘今日提起此事,可是心中已有良策?” 洛水瑶向来对百花县的百姓怀有深切好感,此地民风淳厚质朴,宛如未经雕琢的璞玉,着实难得。 受百花县名由来的启发,这两日闲居时,她的思绪便始终萦绕于此。实际上,此前秦川已凭借过人的眼光与谋略,将百花县勾勒出旅游景区的雏形。虽尚未形成如她前世所见那般精密完备的体系,却已颇具气象,恰似蓄势待发的弓弦,只等一阵劲风,便能迸发出无限生机。 如今百花凋零虽看似是场噩耗,但危机与转机并存,于百花县而言,倒也并非无法逾越的绝境。 她眸光微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秦大人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洛水瑶抬眼望向秦川,眼底流转着笃定的光芒,\"如今既是百花凋敝的困局,亦是重整山河的良机。若能趁此时机,对百花县重新布局,规划县中路线,再将食宿设施全盘翻新,以‘百花重生’为噱头广邀京城显贵。” 话音未落,洛水瑶忽而狡黠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灵动,“届时百花县门庭若市,秦大人不仅无需再为民生烦忧,只怕官运也要更上一层楼了。” 第432章 规划 第432章 秦川与她对面而坐,目光灼灼地凝望着洛水瑶。烛火在她眼底跳跃,将侃侃而谈时飞扬的神采勾勒得愈发鲜明,与平日里温婉娴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下意识想开口询问,喉间刚泛起话音,却在触及她眉眼中若隐若现的英气时,将话悉数咽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青瓷的凉意渗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惊澜。 他忽然推翻了此前所有的念头——并非是她变了,而是自己从未真正读懂过她。 那些藏在温柔浅笑下的聪慧与大气,那些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远见卓识,都在无声诉说着,眼前女子本就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恰似深谷幽兰,于无声处自有风骨。 洛水瑶说出心中所想后,并未急着等他回应,只是执起茶杯轻抿一口,任由茶香在唇齿间漫开。 烛火摇曳,将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上,似一幅水墨淡彩。 不知过了多久,秦川忽然挺直脊背,骨节分明的手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溅起的茶汤在烛光下泛着细碎银光,恍若他此刻难掩的激赏。“洛姑娘的法子,当真是绝妙!” 他目光灼灼,声音里带着几分喟叹,\"如你这般既有玲珑心思,又具治国才略的女子,却因女子之身而不能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在下以为,这是我大周的损失。” 洛水瑶倒没想过,他听完后沉默半晌,竟能说出这般惊人之语。在男子天然享有诸多红利的时代,这般见识与认知,实在难得。细细想来,若他与寻常男子一般无二,又怎会将百花县打理得如此出色? 难得他眼中无男女之分,会为女子受困于世俗规训的境遇,生出真切的惋惜与遗憾。 她轻笑出声,眸光低垂:“这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我与她们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秦县令不必觉得可惜。” 话音落下时,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将满心复杂心绪都敛进了温婉浅笑里。 秦川颔首,神色凝重:“男女皆是父母所生,男子中有经天纬地之能者,女子自然也有。只可惜这世间多有无能之辈,他们以种种名目将女子困于后宅,不仅剥夺了她们开阔见识、争取权利的机会,反倒嘲讽女子目光短浅。” 他语气渐冷,眼底燃起一丝怒意,“即便身为男子,我也深觉可恨。” 话落,他轻叹一声,面上浮起几分无奈,“可我太过渺小,面对这根深蒂固的世俗枷锁,除了满心愤懑,竟也别无他法。” 这番话语,倒让洛水瑶对他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瞧着他神色真挚,不似半分作假,心中的赞赏更是翻涌。如此见识卓然,心怀悲悯的人物,怎会在她熟知的过往里籍籍无名?难不成是因为在原着之中,他与女主并无交集,才使得这般人物的风采,尽数被掩埋在了纸页之外? 洛水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思绪却已飘远。 也罢,想不通,那便不想了。书中不过方寸之地,又怎能将这偌大的世界勾勒?她何必沉浸于原着?如今一切明明与原着截然不同。 “我知秦大人是君子,也知你爱民如子,若非如此,怎会受这一方百姓如此爱戴?” 洛水瑶眸光清亮,手中茶盏微微举起,“只是,这等陈规并非一日之功,而是千百年来代代相传形成的枷锁。秦大人若真想改变,不若再登高一些,再高一些...…” 她语气温和却坚定,“待你有权力决策时,若还能维持如今本心,那便是天下女子之大幸。我替天下女子以茶代酒,先敬秦大人一杯。” 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茶,盏底残余的茶汤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似藏着万千期许。 秦川被她的情绪与语气感染,神色瞬间郑重起来。他直视着洛水瑶的双眼,目光坚定:“虽不知前路几何,但我今日应下——若真有那么一日,秦某定不负今日诺言,不负姑娘所托。” 话音落下,他端起茶盏,向洛水瑶遥遥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洛水瑶望着他这般郑重的模样,忽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不同于平日里流于表面的温婉浅笑,此刻的笑容从眼底漫开,带着释然与期待。“既是如此,咱们言归正传。”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将散落在烛火间的思绪收拢,“我这里有份百花县的规划,从景点修缮到商贾招商,从特色节庆到往来交通……不知秦大人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是在下荣幸。”秦川见她切入正题,立刻敛去方才的郑重神色,身子微倾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洛水瑶早将全盘规划在心中反复推演,此刻开口,从百花县中心核心景观的修缮布局,到串联周边村落的游览动线;从特色客栈集群的设计,到花期更迭的节庆活动,皆如珠玉般倾泻而出。 烛芯爆起的火星渐次暗去,更漏声在夜色里滴答作响,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 待蜡烛燃至灯台边缘,洛水瑶才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述。她端起凉透的茶杯轻抿一口,看着秦川低头垂目、神色凝重思索的模样,便知对方还沉浸在方才勾勒的盛景中尚未回神,于是安静坐着,不再出声打扰。 秦川时而眉头微皱,似在考量规划中的难点,时而眉梢舒朗,仿佛已预见百花县未来的繁荣。待将所有的设想都在脑中梳理清晰,他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安静坐着的洛水瑶。 紧接着,他从凳子上起身,站于一侧,未等洛水瑶反应过来,便双手作揖,身子微微前倾,深深地弯下腰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洛水瑶着实吓了一跳,她忙站起身来,面露疑惑地问道:“秦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却不想秦川并未起身回应,而是再次弯腰下拜。 洛水瑶见状,本能地疾步上前,伸手去拦。两人的手腕甫一相触,秦川如触电般后退一步,神色略显慌乱。 洛水瑶这才反应过来,脸颊染上尴尬——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 秦川下意识后退,生怕唐突了佳人。待看见洛水瑶神色不自然,才惊觉自己方才的举动确有不妥,慌忙解释道:“洛姑娘,实在抱歉。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洛姑娘海涵。” 洛水瑶摇摇头,看着他满是愧疚的眼神,轻声道:“无需如此。” 秦川见她脸上并无怒意,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解释道:“洛姑娘对我百花县民众有大恩,如今又为这百花县的事务耗费如此多的心思。我身为百花县县令,自当替百姓向姑娘行此大礼,聊表感激之情。” 洛水瑶闻言摇摇头,神色坦然。“我今日提出这些,并非全然无私,也是有我自己的考量,秦大人不必如此。” 不待秦川追问,她不急不徐地接着说道,“如今我已将百花县未来规划全盘谋划好了。然而若想让这些规划付诸行动,想必秦大人也清楚,单凭你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而恰好,人力和物力我都能提供,不知秦大人可愿与我合作?” 第433章 落寞 第433章 早在洛水瑶直言并非全无私心时,秦川心中便已暗生疑窦。他素来心思通透,并非愚钝之人。 此刻听她这般说,略一沉吟便慨然应允:“百花县此番劫难,如今百废待兴,人力物力耗费巨大。在下正为此事愁眉不展,不想姑娘竟愿援手相助。既蒙青眼,自当竭尽所能,定不负姑娘所托!” 洛水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腰间银铃,清脆声响在寂静室内悠悠荡开。“秦大人爽快,不过,在商言商,丑话说在前头——” 她垂眸拨弄铃穗,眼尾余光却紧紧锁住秦川的神色,“我全力助你重建百花县,日后盈利,可得分我一杯羹。”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眼,指尖轻点桌面:“至于具体分成,倒也无需太过拘泥,便由秦大人自行斟酌。” 秦川喉结微动,早在洛水瑶以商人之姿与他谈判时,他便已料到她所需求,利字当头,本就是商人的立身之道。洛水瑶与百花县百姓素无瓜葛,又不像自己急需政绩稳固仕途,自然要从这中谋取相应利益。 他目光投向窗外,脑海中却已勾勒出洛水瑶描述的盛景。待百花县如所说般重建,民生复苏。届时道路通畅,百业兴旺,如她所言,必将引来八方来客,如此庞大的商机,难怪洛姑娘甘愿下此重注。 他眉峰微转,目光沉沉回望:“好,我答应你。只是在此期间,还望姑娘将重建诸事都交予我来安排。” 此事无论于他仕途,于百花县根基,还是于万千百姓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想,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这是自然。”洛水瑶唇角微扬,轻轻颔首。 洛水瑶从未担忧过拒绝的可能。在她看来,无论是出于仕途考量,还是为解百花县万千百姓之困,秦川答应合作都是必然选择。如今听对方应下,她神色未动,只轻转腕间银铃,将意料之中的结果化作一声清响。 暮色已深。 洛水瑶抬眼望向窗外,淡声道:“时辰不早了,既已达成合约,我也该告辞了。” 言罢,她解下腰间银铃——这枚看似小巧的铃铛,实则是她特意命匠人打造,专为与方月娘,杨威等人传讯之用,与这个时代的腰牌,令牌等物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她捏着银铃缓步上前,将其递至秦川面前。 见秦川面露疑惑,她轻启朱唇:“收好此物。待你前往京都青玉楼,凭铃说明所需物资,自有人全力配合。” 秦川闻言,从她手中接过银铃。这小巧的银铃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精致得宛如寻常饰品,却不想竟是证明身份的信物。他下意识合拢手掌,将银铃牢牢握住,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似在提醒这场交易的分量。 说起洛水瑶口中的青玉楼,秦川早有耳闻。 往来商贾提起这座名动京中的商号,无不交口称赞——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货品定价公道,样式更是层出不穷。此前他便盘算着,若能与青玉楼牵上线,在百花县开一间分楼,定能重振此地商脉。 如今机缘巧合,竟不费吹灰之力便握有了合作的机会。但他很快压下心头盘算,重建百花县千头万绪,当务之急是先按洛水瑶的约定,将百花县化作远近闻名的游玩之所。 “好,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秦川将银铃郑重纳入袖中,旋即正色道,“天色已晚,虽说城中秩序正逐步恢复,但夜间行路多有不便,不若由我送姑娘回去。” “劳烦秦大人。” 洛水瑶并未逞强,闻言爽快应下。她早与春杏等人交代过,让她们自行游玩后返程,此刻有秦川护送,倒省了许多麻烦。 二人并肩走出茶楼,晚风轻拂,衣袂不经意间交错晃动。他们沉浸在各自思绪中,浑然不觉身后有人紧盯着秦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抬步跟上。 二人一路沉默而行。秦川见洛水瑶始终无意开口,便识趣地不再多言。踏出茶楼的瞬间,凉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室内残留的茶香,也驱散了萦绕心头的阴霾,让他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 他这才惊觉,今日千方百计求见洛水瑶,并非只为眼前这桩交易。虽说洛水瑶提出的合作方案如同及时雨一般,解了百花县的困境,可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卡在喉咙,尚未说出口。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行至洛水瑶所住的客栈楼下。洛水瑶转过身,面带微笑地说道:“多谢秦大人相送,我已到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秦川摇了摇头,却见洛水瑶已抬步欲走,他急忙出声道:“洛姑娘且慢。” “秦大人可有什么还要交代的?”洛水瑶闻言,面露不解,抬眸望向他。 秦川袖中的手悄然攥起,只觉喉间似有什么堵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从不知说出这般话会如此艰难,又怕洛水瑶嫌他优柔寡断,思索片刻,终是硬着头皮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知姑娘聪慧过人,只是……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人?又或者,可有婚约在身?” 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全然没了往日胸有成竹的模样,话也说得含混不清。 不过洛水瑶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停下脚步,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秦川的神色。她在感情之事上虽不算敏锐,但也绝非愚笨之人,秦川这般明显的表达心意,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秦川这人做事靠谱,心怀天下,举止间尽显君子风度。莫说是这世道的女子,就算是与前世众多男子相比,他也称得上是伴侣的极佳人选。 然而感情之事,并非单靠合适,人好便可成就。洛水瑶暗自思忖,自己对他除了满心敬重,确实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愫。 见他难得流露出无措与忐忑,她心中微微一叹,随即她注视着秦川的双眸,轻声开口道:“我虽未有婚约在身,但却已有了心仪之人,多谢秦大人厚爱。” 她并未说那些虚伪的场面话,眼神坚定毫无闪躲之意,清清楚楚地将自己的心意表明。虽不曾亲身经历,她却也明白,感情之事,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总比前世遇见过的那些人打着害怕伤害他人的名号,却不断给人留有希望的好。 秦川听后,整个身子明显僵了一瞬,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微拱手,神色带着几分释然道:“是我唐突了,既如此,祝姑娘得偿所愿。” “多谢。” 洛水瑶将秦川的表现看在眼里,对他这般快速的反应虽有些意外,但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赞赏。能大胆表达心意,被拒后也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男子确实难能可贵,只是这份情谊与自己无关罢了。 她轻轻点头,真诚地说道:“希望日后 ,秦大人也能寻得真正心仪之人。” 说罢,她俯身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踏入客栈,没有再去看秦川的神色。 而秦川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闭上双眼,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一贯挺直脊背,秉承顶天立地的他,身形中竟隐隐流露出几分落寞。 好半晌,他才重新收拾好心情,整了整衣衫,将那份落寞暂时藏于心底,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坚毅。随即转身,迈开步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却未走几步便立在原地——只见前方有一男子靠着墙壁抱臂而立,并未看他。 但不知为何,秦川却莫名觉得,此人是在等他。 第434章 什么人 第434章 “这位公子,如今天色已晚,怎还不回去休息?”秦川见此人始终保持着抱臂靠墙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思索片刻后开口问道。 叶云舟望着对面的树梢,思绪早已飘远。听到秦川问话,他这才收回思绪,缓缓站起身,朝着秦川走来。 直到此时,秦川才看清,眼前男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显然不是百花县本地人。可这人周身却隐隐散发着敌意,秦川愈发不解——他确定自己从未与这般人物有过交集,对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二人相距不过三步之遥,叶云舟才停下脚步,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位在元贞帝案桌上都挂了名的状元郎——百花县县令。 眼前这人眉目清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确实不比京中任何世家子弟差,甚至犹有过之,当得起旁人夸赞。可惜他叶云舟向来心胸狭隘,对着这个明显想“挖他墙脚”之人,实在给不了好脸色。 他目光如炬,眼神中明显带着挑剔。秦川心中暗暗升起一丝戒备,再次开口道:“不知公子可是迷了路?若有需要,在下愿意相助。” 叶云舟终于开了口:“你寒窗苦读多年,明显胸怀大志,应当比常人更知晓礼义廉耻。既如此,还望状元郎谨守君子之风,莫要染指有主之人。” 他语调太过冰冷,让秦川一时有些茫然。待仔细理清他话中意思后,秦川忽地面露惊愕之色:“原来,你便是洛姑娘心仪之人。” 叶云舟本无意偷听,只是天生耳力惊人,静夜无声,洛水瑶与秦川的对话便顺着夜风落入他耳中。他素来笃定自己与洛水瑶心意相通,这般想着,胸中郁结倒也散去几分。可那莫名的酸涩仍梗在喉头,心尖像是被猫爪反复挠着。 其实他并非特意在此等候秦川,只是懒得避开,见对方搭话,便顺势出言警告。 没料到秦川一语道破,倒似一阵清风卷走了他最后一丝阴霾。他忽然轻笑出声。是啊,自己分明是瑶瑶心尖上的人,何苦为一个无关之人徒生闷气?这般想着,连眉梢的郁色都化作了释然。 “你既知道,日后便离她远些。” 秦川闻言,拧紧眉头,打量着眼前之人。 只见对方衣着华贵,周身气势逼人,眼神清明而锐利,确实与洛姑娘颇为相配。然而听着这颐指气使的警告,他骨子里文人的那股倔强瞬间涌了上来,强压下心中不悦。 “洛姑娘生性独立,不拘于小节,绝非他人私有之物。” 秦川直视叶云舟,脊背挺得笔直,眼中锋芒毕露,“若她厌弃于我,无需旁人开口,我自会退避三舍;可只要她不觉得厌烦,公子哪怕位高权重,也休想控制我们!” “哦,你骨头倒是硬。” 叶云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中寒芒闪烁,周身气势骤然压向秦川,“你这小小县令,信不信我若出手,莫说平步青云,便是你这身家性命,也难保无虞!” 秦川寸步不让,目光如炬地直视叶云舟,周身迸发的气势竟与对方分庭抗礼:“我自是信的。在你这样的达官显贵面前,我不过蝼蚁,本就无力抗衡。” 他顿了顿,眼中燃起决然的火焰,字字如刀,“但你若敢伤害洛姑娘分毫,便要记得——哪怕是蝼蚁,也能蛀空巢穴,让参天巨树轰然崩塌!” “你很好。” 叶云舟望着眼前这个即便被威压压得脊背紧绷如弦,却依旧半步不退的县令,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带半分嘲讽,反倒裹挟着实打实的赞叹,那目光仿佛终于寻到了值得正视的对手。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叶云舟忽而轻笑一声,伸手理了理袖口的暗纹,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别以为说几句硬话,就真的能护住想护的人。你想要与我对抗,还差得远呢。” 随即,他轻弹衣袖:“不过,我给你时间,你要努力一些,别让这种话成了空话,反而惹人耻笑。” 他这态度倒是让秦川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那男子一转身,朝着客栈走去,丝毫没有替他答疑解惑的打算。 他一个人独自在夜幕中伫立许久,忽地轻笑出声——此人,或许当真配得上洛姑娘。 ……… 洛水瑶回到客栈时,发现护卫与春杏都还未休息,正频频张望着等她归来。 虽说此前洛水瑶已叮嘱众人不必等候,但眼见夜幕深沉,众人又如何能安心入睡?心底的担忧愈演愈烈,几人聚在一处,正商讨着该如何分头寻人。 春杏眼尖,一眼瞧见洛水瑶的身影,急忙小跑着迎上前,声音里既透着欣喜,又藏着后怕:“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得要命,我们正打算出去找你呢!” 洛水瑶安抚地拍了拍她,温声道:“无事,我这不是回来了。” “都快些回去歇息吧。”最后一句是对着护卫们说的。 护卫们这才放心,抱拳行礼后,陆续回了屋子。 洛水瑶将春杏也打发走,这才独自一人返回房间。 因前几日刚下过雨,即便到了夜里,寒意仍未消散。洛水瑶深知出门在外须得谨慎,便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安心睡去。酣睡至半夜时,一阵细微的敲门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警惕地盯着门外,扬声问道:“谁啊?” 这一声不仅是在质问来者身份,更是刻意提高音量,试图以此动静引起客栈内其他人的注意,暗藏着威慑之意。 门外一片死寂,许久都没了声响。 洛水瑶紧绷的神经刚稍稍放松,还以为方才只是梦魇中的幻听,那细碎的敲击声却又幽幽响起。声音极轻,像指甲刮过门板,却清晰得可怕,让她瞬间清醒——这绝非错觉! 她坐起身,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扫视屋内,竟找不到任何能防身的物件,慌乱间只得抄起木凳,贴着门板侧身而立,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木凳,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万一真的是贼人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见外面的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轻轻一拨,那门闩便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应声落下。 洛水瑶大气都不敢出,牙关紧咬,全神贯注地准备瞅准时机偷袭。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踏入屋内。屋内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出其身形轮廓。 就在这一瞬间,洛水瑶将板凳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道人影砸了下去。 第435章 装弱 第435章 叶云舟耳力堪称一绝,隔着厚重木门,洛水瑶急促的呼吸声,挪动木凳的细微响动,皆如鼓点般清晰传入他耳中。眸中笑意微敛,转瞬便有了盘算,原定的计划不变,心底却已决意将计就计。 木门推开的刹那,裹挟着夜露的一丝微寒涌进屋内。叶云舟夜间视物能力尚可,自然精准捕捉到洛水瑶蓄势待发的动作,却故意慢了半拍,任由木凳砸下,只偏了偏脑袋,让木凳砸在肩膀上。 闷响惊得门颤了颤,洛水瑶咬着下唇,举起断裂的凳腿准备再攻,忽闻黑影低唤:“瑶瑶,是我。” 熟悉的声线惊得她指尖发麻,断裂的凳腿僵在半空:“你是……叶云舟?” “嘶……”他喉间溢出几不可闻的痛呼声,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叶云舟苍白的脸上镀了层银霜。 洛水瑶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去,只见方才被自己砸中的手臂上,暗色血迹正隐隐渗出。她心口猛地揪紧,一时慌乱无措,还以为是自己失手砸伤了他,却仍板着脸,怒意藏在话音里:“我倒不知,你何时有了做采花贼的潜质!” 叶云舟刚要开口解释,门外突然传来几道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他神色瞬间一敛,故意踉跄着晃了晃身子,像是随时都会跌倒。 洛水瑶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可他身形高大,自己略显单薄的力气要支撑住着实有些吃力。 叶云舟压低声音,气息微喘:“我在追击朝廷要犯,却不慎中了招。为免引起那要犯警觉,切不可让外人知晓我的踪迹!” 不用叶云舟提醒,洛水瑶也敏锐捕捉到门外的脚步声,心下一惊,立刻半拖半扶着他往床边走去。 叶云舟瞬间察觉到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暗自撑起身子,借着巧劲让洛水瑶搀扶自己更轻松些。他精准把控力道,既减轻身形差距带来的吃力感,又避免因用力过猛惹她生疑。 这客栈本就逼仄,衣柜狭小得很,叶云舟这般身形断然藏不进去,唯有床榻还能勉强遮掩。 她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被子堪堪盖住他的身体,门外的脚步声已到门前,紧接着“吱呀”一声,半开的门被推开。春杏的声音透着焦急:“小姐!我刚刚听到这边动静很大,你可还好?” 边说着就要往屋里冲。 洛水瑶站在床边,此时敞开的门让走廊烛光倾泻而入,屋内虽比先前明亮几分,却也只可看清屋内轮廓,屋内光线仍旧昏暗。 洛水瑶忙迎了上去,思及叶云舟方才的叮嘱,强作镇定地安抚道:“没事,我没事,只是方才喝水时不小心将凳子撞倒了,别担心。” 春杏一听,又仔细打量着小姐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低眸,这才看到脚边的凳子,几乎未曾思考便信了洛水瑶的话,拍着胸口道:“我刚刚睡着呢,忽然便听到这边有动静,吓了我一跳。小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门外护卫们也已赶到,因恪守男女大防,并未踏入屋内,皆在门口屏息待命,蓄势待发。这时春杏的声音传来,待护卫们听清楚屋内不过是虚惊一场,才纷纷松了口气。其中一名护卫出声询问:“小姐,我等都守在外面,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不用了,我这里无事,你们都快回去休息吧。”洛水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众护卫闻言,他们不便久守小姐门前,纷纷应了一声,随着一阵脚步声,渐渐退去。 春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边张望着,一边摸索着想要寻到火折子点灯,还打算顺手替洛水瑶收拾地上的凳子。 洛水瑶哪敢让她点灯,暴露叶云舟的踪迹,急忙拦住她:“你也快回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若再耽搁下去,你明日怕是没精神。这里点小事,明早再收拾也不迟。” 春杏也觉得洛水瑶说的有理,只伸出脚将凳子往墙边踢了踢,生怕再挡着洛水瑶的路,却不慎踢到凳子的残腿。 她弯腰摸索着捡起掉落的凳腿,语气里满是不满:“这家客栈的东西质量也太差了,怎么能说断就断?要是小姐坐在上面,那得多危险!明日我非得找他们说道说道。” “行了,你怎么跟个小管家婆似的?” 洛水瑶无奈笑道,“此次是我不小心损坏了东西,店家不找我们赔偿都是好事,我们怎么还能找别人麻烦?” 她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装作困倦的样子,“快回去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我也困得很,得赶紧歇着了。” 见洛水瑶一副困极了的样子,春杏便不再多作停留。不过临出门时,她还是不放心地又啰嗦了几句才离开。 待春杏的脚步声远去,洛水瑶轻轻合上了门,重新闩上门闩,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瞥了眼那扇门,心里想这客栈的东西质量倒也不错,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这门竟也完好无损,实在难得。 暗自腹诽完,她又仔细听了听,确定门外没人后,才摸索着走到桌边点起烛火。昏黄的烛光摇曳着亮起,她一手端着烛台,朝床边走去。 方才慌乱间,她没注意自己竟将被子整个盖在叶云舟身上。可这都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被子牢牢蒙在他脑袋上,没有丝毫动作。 洛水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是把人给捂死了吧? 这么想着,她也顾不上其他,忙一手举着烛台,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爬上床迅速掀开被子。 被中的叶云舟双眼紧闭,面色在烛光下依旧惨白无色,好似真的没了气息一般。洛水瑶的心不由得颤抖起来,缓缓伸出手指,试探着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气息,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还好,没死。 却不知,被褥下那位装死的人忍得有多辛苦。叶云舟心里暗自好笑,他的姑娘,简直太可爱了。 长舒了一口气,洛水瑶伸出刚刚探鼻息的那只手,拍了拍叶云舟的脸颊,轻声唤道:“叶云舟你还好吗?醒醒。” 然而叶云舟纹丝不动,好似已昏睡过去。 洛水瑶皱了皱眉,将烛台凑近他,仔细观察。就这一会,床榻上隐隐沁出血迹。一手拿着烛台实在不好检查伤口,她只好将烛台悬挂在床头上挂烛台的位置,随后甩掉鞋子,跪坐在他身旁。 第436章 诡计多端 第436章 察觉到身侧人细微的动作,叶云舟下意识屏住呼吸。 洛水瑶就着昏黄的烛光再次俯身凑近,指尖轻轻悬在他染着薄汗的额前。触到那沁凉的温度,再看他面色苍白如纸,她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此刻叶云舟昏迷不醒,根本无法配合,洛水瑶咬了咬牙,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犹豫片刻,她便下了决定,伸手缓缓解开他的衣襟。 将他衣衫褪至腰间,洛水瑶这才看清他手臂上狰狞的伤痕。 那伤口边缘翻卷,皮肉绽开,明显是利刃所致,泛着不正常的惨白,血珠还在断断续续渗出。她顾不上多想,抓起备好的药粉,小心地洒在伤口上。 这药粉虽止血奇效,但接触伤口时会带来钻心剧痛。只见昏迷中的叶云舟猛然一抖,手臂不受控制地抽搐,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又缓缓放松下来。 洛水瑶屏息等了片刻,确定他没有转醒迹象,才取出干净手帕,一圈圈仔细地将伤口包扎紧实。 洛水瑶抿了抿唇,暗自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怪她如此多疑,相处这么久,她对叶云舟也算有几分了解,他并非如原着中那般面冷心冷,恪守公正,实则城府极深,称得上狡黠诡诈。冷硬如铁的外表之下,藏着翻云覆雨的手段与八面玲珑的心机,遇事从不按常理出牌,总能在错综复杂的局势里找到最利己的破局之道。 且今日之事的确透着蹊跷。 明明京中近些时日乱象频生,桩桩件件都关乎社稷安危。哪怕自己这个不懂朝堂之事的局外人,也深知如今京中情势险峻,而他作为陛下身边人,更不该离开半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偏远客栈? 更诡异的是,他竟能准确知晓自己的落脚之处,还这般毫无预兆地闯进来,实在令人起疑。 方才洒药粉时,她何尝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若对方一动不动,那必然是在装昏睡,可当指尖触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看着他下意识的颤抖,所有疑虑顿时烟消云散——看来他确实是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洛水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落在他青紫红肿的肩头,心里莫名发虚。 指尖悬在他肩头上方,终究没敢落下,摇曳的烛火下,那片青紫肿胀的伤痕泛着诡异的乌色,像块烙铁似的灼得她心里发紧。 方才慌乱间,她几乎是使尽全力将凳子砸下, 哪怕此刻回想起来,洛水瑶仍不后悔自己的举动。 可望着叶云舟肩头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她又忍不住犯起嘀咕:“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哼,也是你活该,做什么不好,非得扮采花贼!”她小声嘟囔着,话语里虽是埋怨,尾音却不自觉带上了懊恼。 洛水瑶自问自己对制药,针灸颇有心得,可这骨折复位却是她从未涉足的领域。嘟囔完后,她屏气凝神,小心凑近,试图透过红肿的皮肤瞧出些端倪。 下一瞬,原本像挺尸般昏迷的叶云舟突然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喉间溢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洛水瑶正俯身查看伤口的动作猛地僵住,下意识将耳朵凑近他唇边。 断断续续的呓语中,“热,好热”几个字反复出现。 她慌忙坐直身子,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苍白的脸颊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滚烫得惊人,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汗珠顺着他苍白的额头蜿蜒而下,滑过紧绷的颈侧,不过片刻便将衣襟洇湿了大片。 洛水瑶望着那不断扩大的深色水痕,心里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她心尖都跟着发颤。“糟了!” 她低呼一声,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莫不是伤口感染,才发起了这高热?” 这可怎么办?洛水瑶心急如焚,她翻遍随身药囊,根本没有退烧的药物。若此时出去找大夫,先不说该如何向旁人解释自己屋里为何会有个男子,单是叶云舟昏迷前反复叮嘱“不能让外人知晓他的行踪”,她就绝不能贸然行事。 正急得眼眶发红时,床上的叶云舟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呓语,滚烫的长臂猛然伸出,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含糊不清地呢喃:“好热……你帮帮我……” 洛水瑶被突然揽入怀中,顿时慌了神,急忙挣扎起来。可她的力气哪敌得过叶云舟,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挣扎间似乎碰到了他的伤口,叶云舟在睡梦中疼得抖了一下。洛水瑶见状立刻停手,一时犯了难:就这样被抱着不管?还是想办法把人弄醒? 可她根本挣脱不了,本想抬头看看叶云舟此刻的面色,可头顶却被他的下巴死死抵住,连分毫视线都腾不出来。 洛水瑶的双臂被他单手紧紧搂在怀里,仅有上面那只手还能勉强活动,这让她一时没了主意。被他滚烫的身子贴着本就难受,更别提放任叶云舟高烧下去,若真把人烧出个好歹,她心里肯定愧疚。 这么想着,洛水瑶决定再试一试。眼下能动的只有手和嘴,她伸出露在外面的手,狠狠去拧叶云舟的腰侧。可他腰间皮肉紧实,洛水瑶根本拧不动,又掐了几下,叶云舟依旧毫无反应。 “叶云舟……” 洛水瑶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半信半疑收回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直抽气。 她忍不住轻嗤一声,看来这法子行不通,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洛水瑶一咬牙,张口狠狠咬在叶云舟脖颈上。叶云舟险些破功,身子下意识地微微一颤,好在动作极轻,并未被察觉。 他垂眸看着怀中专心咬自己、试图将他唤醒的女人,心中满是无奈。 叶云舟手臂上的伤口本就是他自导自演——太轻怕被洛水瑶看出端倪,太重若因此真对自己下死手,那便是得不偿失。思来想去,才故意划得深些,却精准避开要害。这样既能让伤口看起来严重,造成失血过多的假象,又不至于危及性命,还能打消洛水瑶的怀疑。 叶云舟原不过想借洛水瑶的攻击顺势而为,却没成想闹出的动静惊动了旁人。 仓促间,叶云舟被洛水瑶扶着躺到榻上。听着她言辞巧妙地打发走来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洛水瑶转身查看他伤势时,叶云舟眸光一闪,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要是佯装昏迷,不知洛水瑶会有什么反应? 当温热的呼吸混着熟悉的茉莉气息靠近时,叶云舟强忍着不动,任由她剥去自己外衫,替自己包扎。 她比自己预想中还要聪明,竟然懂得试探。也是,毕竟是自己看中的人,哪能不聪慧? 可听她喃喃自语说着莫不是骨裂,甚至开始盘算如何瞒着人请大夫,叶云舟有些慌了。要是真把大夫找来,惊动旁人,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 第437章 思绪飞转间,叶云舟悄悄运转内力,热意顺着经脉漫上脸颊。洛水瑶终于察觉到他异常的体温,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叶云舟咬着舌尖闷哼一声,顺势将人拽入怀中。 怀中的人僵硬得像块石头,他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唇角。 指尖隔着衣料轻触她背间,又怕被察觉,叶云舟只得收紧手臂将她稳稳圈住,嗓音沙哑地呢喃:“好难受……”果然如他所料,洛水瑶并未怀疑。但她仍没打算放弃挣扎,眼见一计不成,又开始想新的办法。 感受着脖颈间微微刺痛,叶云舟又无奈又好笑。他是在装昏迷,又不是真的失去知觉,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这点痛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甚至此刻侧卧搂着人,受伤的手臂被压在身下,他都能咬牙忍着。可若将人放开,他又满心不舍——自从上次分别,时光早已悄然溜走太久,他实在是太想她了。就算此刻洛水瑶将利刃架在他脖颈,他也甘愿引颈就戮,又怎会在意这点难受? 叶云舟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感受着洛水瑶剧烈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她挣扎时发间的茉莉香一波波撞进鼻腔,混着伤口处淡淡的血腥味,竟让他生出几分恍惚。怀中的人突然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肩膀,疼痛让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却仍是死死箍住不肯松手。 “叶云舟!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的不客气了!”洛水瑶的声音带着恼意,指尖在他后背狠狠掐了一把。叶云舟闷笑着将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份得意张扬的情绪,与他平日里沉稳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若此刻洛水瑶抬头瞥见,只怕会疑心眼前人是他人假扮。 洛水瑶挣扎半晌,又是掐又是咬,却怎么也挣不脱。除了换来某人偶尔几声闷哼,怀中的力道反而越来越紧。她累得气喘吁吁,闭眼深吸一口气时,汗水早已浸透额发,凌乱的发丝黏在滚烫的脸颊上。好不容易从他臂弯间挣出呼吸的空隙,满心皆是挫败。 洛水瑶瞬间僵直了身子,恼意让她耳尖发红。这人明明已经昏迷,看似无知无觉,实则占尽便宜,实在可恶至极!她又气又恼,压低声音咒骂:“叶云舟,你最好明日醒来,真烧成傻子才好!否则……”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该拿这人怎么办,满心的羞愤无处发泄。最终,洛水瑶气呼呼地侧过身盯着墙壁,打算装睡熬到天亮。可先前一番激烈挣扎,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本只是赌气假寐,没想到意识竟渐渐模糊,很快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彻底睡熟过去,叶云舟才缓缓松开禁锢的手臂。他半撑起身子,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许是方才挣扎时急出的薄汗未散,又或许是残留着未消的恼意,衬得那张平日里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眼底温柔与狡黠交织。低头望着沉睡中的她,领口因方才挣扎微微散开,他下意识别开目光,喉结轻轻滚动。指尖悬在她肩侧欲落未落,最终只是虚点在她身侧半寸处,替她拢紧滑落的薄被。 夜风在窗外呼啸,烛火在纱帐间摇晃。他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眼底尽是缱绻温柔。俯身而下,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又一吻。仿若对待最珍贵的宝物,而后替她掖好滑落的被角,守着这份静谧,静静相伴至天明。 ………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碎金般的光斑在床幔上跳跃。洛水瑶从混沌的睡梦中悠悠转醒,只觉浑身僵硬,连抬臂都扯得筋骨发颤。她下意识动了动,却触到一团温热,睁眼惊见自己竟将腿横在叶云舟腿上,双臂还牢牢环着他的腰。 昨夜记忆如潮水涌来,惊得她猛地坐直身子,撞得床架发出“吱呀”声响。反观叶云舟仍在沉睡,苍白的面容褪去了几分病态,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洛水瑶慌忙抽回手脚,耳尖涨得通红,连酸痛都顾不上,抓起枕边外衫胡乱裹住自己,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见床上的人依旧沉睡,纹丝未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幸好是自己先醒!若是叶云舟先睁眼,她该怎么解释这暧昧的姿势?昨夜那些拉扯、挣扎的细节,只有她自己清楚。要是被叶云舟误以为她一边抗拒,一边又主动亲近,往后她还怎么做人? 洛水瑶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走到铜镜前。镜面蒙着薄尘,映出她略显慌乱的神情。她匆匆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抚平褶皱的衣角,反复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快步转身回到床边。 卯时三刻,春杏每日都会准时来送洗脸水,若被撞见叶云舟在房里,她该如何解释?想到这儿,她蹲下身,轻推叶云舟肩膀,压低声音道:“叶云舟,快醒醒!” 早在洛水瑶转醒之前,叶云舟便已清醒多时。洛水瑶丝毫不知,昨夜自己无意识的动作,竟让他维持一个姿势许久。眼见洛水瑶睫毛轻颤即将转醒,他不动声色调整姿势,故意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此刻听到耳畔急切的呼唤,叶云舟知晓再装昏迷定会触怒佳人,于是缓缓睁开眼,沙哑的嗓音裹着晨起的慵懒:“瑶瑶……” 听到他应声,洛水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方才她还提心吊胆,生怕这人仍在昏睡不醒,若真将他独自留在此处,还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见叶云舟清醒,她总算能松口气,脱口问道:“你怎么样了?还好吗?肩膀还痛不痛?” 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语气太过急切,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烫,忙别过脸去整理袖口,掩饰眼底的慌乱。叶云舟望着她,眼底凝着未消散的笑意,却在瞬间敛去。他轻声开口:“无碍,好多了,让你担心了。” 第438章 落魄 第438章 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洛水瑶低头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点头回应:“如此那你便起来吧,趁现在还没人发现前,赶紧离开。” 叶云舟见她又恢复了往日镇定的模样,倒也没觉得奇怪。可若这般轻易离去,自己折腾这么一番又是为了什么? 但洛水瑶此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叶云舟自然不会硬碰,闻言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只是动作间姿态颇为艰难。“我是该离开了。” 他声音虚弱,每一个字都似用尽气力,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汗珠。 洛水瑶拧眉看着他,见他因半边身子受伤,胳膊无力垂在身侧,只能用一只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模样狼狈至极。她心里莫名一紧,咬了咬唇,终是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我扶你。” 叶云舟顺势往她身上靠了靠,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嘴上却说:“别管我,我可以的。” 洛水瑶见他这副狼狈模样还嘴硬,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别逞强。” 她不由分说,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的重量大半架在自己身上。叶云舟垂眸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却因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洛水瑶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床边。刚想松开手,便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她顿时有些羞恼,猛地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在帮你,你还笑话我!” 叶云舟忙不迭摇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急急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开心,开心你还在乎我。” 这话让洛水瑶呼吸一滞,刚要反驳,却见叶云舟好似没坐稳,突然踉跄着往前栽倒,受伤的胳膊重重磕在床沿。 闷哼声里,新渗出的血顺着床柱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痕迹。“你……”洛水瑶的斥责卡在喉咙里,目光扫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终究还是伸手扶住他的后背。 洛水瑶再次将他扶起,动作虽带着几分不耐,却也小心翼翼。 叶云舟仰头望着她,瞧着她因用力而微微绯红的面颊,心中泛起丝丝涟漪,语气满是心疼:“可是累着了?对不起,我这伤......许是失血太多,双腿有些无力。你别管我,待我缓缓便离开。” 洛水瑶没管他的推辞,垂眸看向他手臂上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手帕,又重新坐回他身旁,轻轻将他的手臂搁在自己腿上。 指尖微微发颤地解开伤口处的手帕,果然如她所料,本已愈合的创口经此番折腾彻底裂开,猩红的血珠不断渗出。 她拧紧眉头,胸腔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气恼,还是别的什么。 她默不作声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随后抓起药瓶,将止血的药粉重重倒在创口上。许是心中憋着气,下手的动作比往常大了许多。 剧烈的刺痛让叶云舟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洛水瑶见状,眼皮都未抬一下,直接撕下裙角,利落地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待绷带层层缠好,她终于抬眼望向叶云舟,目光扫过他因疼痛而泛白的唇角,语气冷得像冰:“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被你这么一折腾又裂开了。怎么?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谁知叶云舟靠在床柱上,虽面色因失血显得苍白难看,嘴角却噙着笑意:“早知道瑶瑶这么容易心软,我就该早些受伤才是。”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他脑海里闪过叶一那张讨打的脸——这次竟出了个好主意。那些“苦肉计”的说辞,此刻想来倒真应验了,可不就是“姑娘家心软”?若洛水瑶当真不在意,又怎会为他伤口裂开这般动怒? 洛水瑶刚包扎完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恰好掐住他刚包扎好的伤口。 叶云舟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却见她冷笑一声松开手:“疼?知道疼下次就别犯蠢。” 叶云舟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以及那刻意冷硬的眉眼,心中某处悄然柔软,突然笑出声来,哪怕牵动伤口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既然瑶瑶心疼我,那我下次注意些。” 他目光灼灼,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洛水瑶被这话呛得面色一僵,压根没细想他那句:下次注意是何意,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看着叶云舟倚在床头还带着笑意的模样,她心里又恼又乱——这人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脸皮简直厚得堪比城墙? 她本能地想反驳“谁心疼你了”,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若真较真儿斗嘴,倒显得两人像在打情骂俏。这般念头闪过,洛水瑶耳根发烫,别过脸不愿再看他,只冷哼一声:“油腔滑调!” 叶云舟轻笑,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生怕真把洛水瑶惹恼了,便不再逗她,神色认真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有伤在身,确实不便独自一人行动。而且若被那些家伙发现我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他们会趁机围攻上来。瑶瑶,你可愿帮我?” 洛水瑶心中思绪纷乱,明知叶云舟如今这般出去定是凶险万分,单是忠勇侯府对她的恩情,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将他推出去。可若把他留在身边,一时竟也想不出个合适的由头。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目光落在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有那渗着血的绷带,终究还是开了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叶云舟微微一怔,着实没料到洛水瑶竟答应得这般干脆。原本因伤口疼痛而紧蹙的眉头舒缓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强撑着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来,哪怕牵动伤口,也未流露出分毫来。 这苦肉计若是用得太多,恐怕真会让人生厌。 他低声说道:“如今那伙人知晓我与手下走散,且身受重伤,只剩孤身一人。若此刻露面,定会引他们生疑。你若将我留在身边稍加伪装,等他们前来查探时,定会放轻戒备。待我伤口恢复,便离开,你看可好?” 洛水瑶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抬眸看向他:“你可知,留你在身边,我也担着风险。但看在你如今这般狼狈的份上,便暂且留你。可别再给我惹事,否则,我可不管你什么伤势。” 叶云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弱却带着感激的笑:“多谢瑶瑶,我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事先暂时缓缓,当务之急是要用何借口,不引人怀疑地将你留在身边。” 洛水瑶拧紧眉头,指尖无意识握紧桌角,“你也知道我身边这些人大家都有数,若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便是有心留你,也是无能为力。” 叶云舟闻言,思索片刻,忽然瞥见床边药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如就说我是你在街边捡来的,你看我可怜,才出手相助。而后,我为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便留在你身边,如何?” 他故意压低声音,咳了两声,伸手扯了扯凌乱的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些,“一个落魄人求收留,既合情合理,也不会引人怀疑。” 第439章 洛水瑶皱着眉打量他,冷哼一声:“你这模样,哪里就像普通落魄人了?” 叶云舟轻笑:“这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洛水瑶这才想起,方才一阵慌乱,竟忘了春杏即将前来的事,顿时慌了神,无措地看向叶云舟:“怎么办?” 叶云舟冲她示意莫要慌张,压低声音道:“你先去门口应付,我自有办法。” 对于叶云舟的话,洛水瑶从未怀疑过。他办事向来妥当,既然话已出口,便定能做到。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到门口。 门刚打开,春杏便如往常般要迈步进屋,洛水瑶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拦住:“昨夜受惊,你也没休息好,快先下去用膳吧,我自己洗漱就行。” 她哪敢放春杏进去?就算叶云舟能及时藏好,可地上尚未擦洗的血污仍在,如今屋里光线明亮,春杏又不是看不见,一旦发现,她可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 春杏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也并未多问,而是依言顺从地将木盆递过来,说:“那小姐,我先下去了,您若需要什么,唤我一声便可。” “行,你快去吧。”洛水瑶双手接过木盆,朝她颔首回应道。 亲眼看着春杏下了楼,洛水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双手端着木盆,只能用脚踢开房门。进屋后,她并未抬头朝床榻那边望去,而是一边用半边身子将房门关好,一边说道:“你也过来洗漱一番,待会我们再想办法,看怎样才能合理的将你留下。” 方才二人所想之法虽可行,却太过粗糙。若叶云舟贸然从屋中出来,必定惹人生疑。莫说是旁人,就连她身边的人都骗不过。因此,她得先想办法将叶云舟送出客栈,再找机会与他碰面才行。 待弯腰将水盆放下,洛水瑶迟迟未听到叶云舟的回答,不禁转身朝床榻望去。只见被子稍显凌乱,却与方才别无二致。以这被子的形状,根本藏不住身形高大的叶云舟。“叶云舟,现在外面没有人,你出来。” 洛水瑶没多想,只以为他藏了起来,还抬头朝屋檐望去,却发现上面并无藏人之处。她忍不住腹诽:看来电视上那些暗卫藏在屋檐上的情节,都是骗人的。 又唤了两声,洛水瑶将屋中可以藏人的地方看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叶云舟的踪影。直到路过窗边时,她瞥见窗沿上沾着几道灰扑扑的脚印,这才恍然惊觉——叶云舟这是离开了。 她忙低头朝楼下望去,街道上早起的商贩挑着担子往来,吆喝声此起彼伏,却独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为何,心口莫名泛起一丝空落。她却无暇细想,或许是在刻意回避这份异样。洗漱过后,她用帕子仔细擦净地上残留的血迹。为免被人发现引人怀疑,又将沾了血迹的帕子尽数塞进包袱里,压在衣物最底层。 她下楼时,春杏与护卫们皆已用过早膳。 春杏见她半晌未下来,本打算上来寻她,却恰好与她在楼梯上相遇。“小姐,快过来用膳,您的那份都快凉了。” 这酒楼里的餐食与前世她所住酒店的有些类似,是早上由客栈内专门的厨娘统一制作,按份例分到对应的房间,也可由小二送到房间用膳。 但除非必要,洛水瑶并不愿让陌生人踏入自己的房间,多数时候都是春杏将饭菜送来。而今日,她却拒绝了春杏,自己下楼用膳。 她并没有向春杏解释,而是简单吩咐道:“你们既已用过膳,便去好好清点一下马匹与车辆,将行李装上马车,再仔细检查一番。多备些吃食与炭火,莫要到了路上才发现缺东少西。” 春杏点点头,正打算离开,目光不经意一瞥,却发现洛水瑶颈间似乎有红痕,不禁停下脚步,凑近了些,“小姐,你昨夜睡得可还好?” 洛水瑶心中一惊,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我还好,怎么突然这么问?” 春杏摇摇头,面露疑惑之色,说道:“没什么。只是小姐,你的颈间好像被蚊虫叮了,有好几个红痕,你不觉得痒吗?需不需要我去找些药来涂一涂?” 洛水瑶愣了愣,伸手摸了摸颈间。昨夜屋内根本没有蚊子,她也全然没感觉到任何异样,更不觉得痒。且不说这客栈的铜镜模糊看不清楚,就她洗漱完忙着清理血迹,也没来得及去瞧,自然不知道脖间有什么红痕。 春杏见她确实不知情,便说:“要不我还是替你抹上点药吧,省得回头肿起来。” 洛水瑶不以为然,摆了摆手拒绝道:“不过是蚊子叮的,过两日应该就消下去了,不用管我。” 听到自家小姐再次拒绝,春杏倒也没有再坚持。待洛水瑶坐下用膳后,春杏便和其他护卫一起去整理东西了。 洛水瑶用完膳后,百无聊赖地坐着,只觉时间难熬,便起身往客栈后方走去,打算瞧瞧春杏他们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甫一靠近,便见车厢里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干粮与水囊整齐码在桐木匣内,最上层还压着油纸以防受潮。因害怕夜间找不到合适的歇脚处,只能在荒郊野外度过,春杏甚至细心备好了炭火盆,用油布将其裹得严实,又避免煤灰弄脏马车,足见考虑周全。 一旁的护卫们正握着草料,耐心喂马儿吃草,见她走来,纷纷挺直脊背,点头致意。 “小姐!咱们这就启程吗?”春杏眼尖瞧见洛水瑶的身影,老远就迈着碎步奔了过来,发间还沾着几缕不知从哪蹭来的草屑。 洛水瑶见她靠近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捻下她发顶的草屑,指尖还残留着干草特有的清香。“时间还早,再歇息一会,一个时辰后启程。” 春杏闻言,诧异地张了张嘴。这会时间尚早,若现在出城,借着白日的天光赶路,定能在入夜前赶到下一城。可若是将启程时间推迟,山路难行,天黑前恐怕难以抵达目的地。但见小姐语气笃定,神情透着几分执拗,到嘴边的劝说终究被她咽了下去。 她俯身福了福身,恭敬应道:\"是。我这就去吩咐众人。\" 看着春杏远去,洛水瑶怎会不明白她眼中的诧异与疑惑?却并未多做解释。她指尖轻触马车车辕,抠着木头上凸起的纹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想等什么。 “就等一个时辰。若他还不来,也怪不得我。”洛水瑶倚着马车,压低声音喃喃自语。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洛水瑶抬眼望了望高悬的太阳,此刻已日上三竿,实在没了拖延的理由。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身旁的春杏,沉声道:“去通知众人,我们即刻启程。” 春杏早已等得心急,得了令后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传话。 不多时,马车便在众护卫的护送下赶到客栈门口备好。 临上马车时,洛水瑶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客栈,吩咐道:“走吧。”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队伍刚转出街角,忽有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自后方传来,惊起路边栖息的麻雀。 第440章 上门 第440章 洛水瑶掀开窗帘,便见尘土飞扬间,三骑快马裹挟着凛冽气势追来。护卫常遇生猛地勒停马匹,迫使马车停下,其余护卫纷纷握紧兵器,骑着马呈现扇形散开,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望着后方。 待看清来人衣着上的官纹时,众人紧绷的神色才松懈下来。 “秦县令!”有人脱口而出。 洛水瑶闻言,轻提裙摆出了马车,循声望去,便见秦川一身靛蓝色官袍端坐在马上。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看这行色匆匆的模样,明显是有要事在身,顺路而来。 秦川望见洛水瑶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旋即利落翻身下马。 洛水瑶见状也迎上前去,屈身行礼:\"县令大人,你这是……?\" 洛水瑶虽能猜到秦川定是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特意前来相送。但若贸然道破,难免显出自作多情之态,徒留轻佻自矜之意。 话音未落,便见秦川抬手虚虚一扶,目光轻扫过她身后整装待发的众人,最终落在洛水瑶脸上。 他清了清嗓子,似是解释一般说道:\"我本就要出城去办些公务,恰好听闻你们今日启程。相识一场,不知洛姑娘可会介意秦某与诸位同路?\" 因昨日已将话挑明,说实在的,洛水瑶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可二人既已达成盟约,往后总要携手行事,总不能因这点微妙情绪便刻意疏离。 她暗暗将那丝窘迫压下,面上扬起得体笑意,随即点头道:“不介意。如此,便多谢县令大人了。” 听她同意,秦川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虽早已知晓洛水瑶心有所属,来时也做好了被婉拒的准备,可真正开口相邀时,掌心仍沁出薄汗。他今日确有公务要出城,但本定在午膳后启程。直到从衙役口中听闻洛水瑶即将远行,才匆匆推了事务,纵马追来。 就这一次。 他望着洛水瑶转身登车的背影,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送她出城后,便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百花县本就不大,官道平直延伸,车马辚辚声中,不过一刻钟功夫,众人便已行至城门。 斑驳的城砖掠过眼前,洛水瑶掀起车帘回望,夕阳将“百花”二字的匾额染成暖金,城楼上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像极了初来此地的光景。 出了城后,秦川轻扯缰绳,放缓马匹行至洛水瑶马车旁,温和的声音传来:“到了前方路口,我们便不同路了。” 洛水瑶从马车中探出身来,鬓边发丝随着动作轻晃,她朝他颔首,笑盈盈道:“此番多谢县令大人相送,只是人生在世,终有离别之时。还望县令大人看开些。” 他这般神情,眼角眉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仿佛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故友。可话里话外,那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意,却似针尖藏在软缎里,扎得秦川心头微痛。 他又如何听不出她话里暗藏的划界之意?喉头艰难地滚动两下,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这位聪慧温婉的姑娘。日光斜斜掠过她鬓角碎发,将她眉眼间的疏淡勾勒得愈发清晰。唇畔笑意虽温婉,眼底却似凝着拒人千里的霜雪,生生将他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都冻成了欲言又止的叹息。 静默一瞬,秦川忽而轻笑出声,笑声里掺着几分自嘲。他抱拳行礼,靛蓝色官袍下摆随风扬起,扫过马腹,“秦某谨记姑娘良言。” 话音落时,喉间似哽着块未化的冰,沉沉压下翻涌的情绪,又补了句,“至此一别,还望姑娘一路顺风。” 洛水瑶轻抿唇角,仿若丝毫未察觉出他眼底的异样,再次颔首示意后便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马蹄声渐渐远去。秦川立于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却发现自己并无资格。 风卷起道旁枯叶,刷刷落至他眼前,几片残叶粘在官袍下摆,随着衣料的褶皱微微颤动。 衙役上前,轻声提醒:“大人,该走了。” 秦川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才如梦初醒般抬手挥落枯叶。指尖触到叶片时,那干枯脆弱的质感似是刺痛了他,猛地攥紧拳又松开。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随着一声“驾!”,马蹄踏碎满地斑驳树影,朝着另一条小路疾驰而去。 风灌进领口,今日的风似乎格外猛烈,刮得眼眶生疼,他却倔强地不肯眨眼——他秦川有着自己的骄傲,喜欢便是喜欢,放下便是放下,纵然心口像被剜去一块般难受又如何?这么多年,独来独往惯了,不也挺过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 ………… 另一边,直到日头攀上窗棂,王翠花才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并非她贪睡懒惰,实在是昨日那敬酒节太过热闹。她混迹在人群里,瞅准时机,暗戳戳多敬了县令大人好些酒。 且平日里她就贪杯,偏偏酒品又极差。虽说那花果酒度数不高,可架不住她几大碗连着往肚里灌,醉意翻涌上来,走路时脚底像踩了棉花。散场时整个人瘫成烂泥,若不是她家夫君咬着牙把她背回来,只怕她得在街边睡到天亮。 她揉着发胀的额头,坐起身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驱散残留的醉意。望着床前被窗棂切割成碎块的斑驳光影,昨夜灌酒时,县令大人侧身挡在洛姑娘身前,那副如护雏鸟般紧绷的脊背,强撑着官威却又透着几分慌乱替人挡酒的模样,此刻在她脑海里来回打转。 王翠花越想越乐,忍不住冲着空气嘿嘿傻笑。 至于方才因何被噩梦惊醒,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也顾不得去想了。 王翠花的夫君听见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便见她对着空气傻笑的傻样,吓得一激灵,还以为自家婆娘中了邪,忙不迭问道:“孩他娘,你莫不是酒还没醒?” 王翠花闻言,立刻收了笑,眼尾一挑甩过去个白眼:“你个榆木脑袋懂什么?” 话音未落便从床上骨碌爬起,粗布衫往身上一披就开始蹬鞋,腰间衣带松松垮垮地拖着,头也不回地吩咐:“家里活儿你盯着,我今儿个得出趟门,晚些才回,晌午别等我吃饭。” 她男人掀开门帘,站在门槛边,看着婆娘把鬓角碎发往脑后一捋的利落劲儿,忍不住挠了挠头:“你要去哪?不吃饭怎么行?” 王翠花也不理他,她抄起门边的竹篮往肩上一挎,嘴角翘得老高:“我呀,今日要去吃大席!” 她男人张了张嘴,看着她风风火火往院子外走的背影,最终把那句“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呢?”咽了回去。 日头升到头顶时,王翠花已踩着布鞋站到了县衙门口。 衙役见她一身粗布衣裳,挎着个篮子,便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询问:“不知大婶来此所为何事?” 王翠花见状,抬头挺胸,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得意,大声说道:“我找县令大人,你且带我去见他!” 衙役拧了拧眉,神色凝重起来,县令大人曾吩咐过,若有人来县衙寻他,问清缘由,无论有何需求,都需正视,绝不可轻视任何人。 随即正了正神色,一边准备带王翠花往里走,一边问道:“可是你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平之事?不妨先告诉我。大人今日外出了,等他回来我再向他禀报。” “什么?”王翠花停下了脚步,面色露出一丝愕然。她这一路都在盘算着事情如何能办成,倒是压根儿没想到这秦县令竟然外出公干了。 那衙役见王翠花一脸不信的样子,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想着得把事儿说清楚,便又劝说道:“大婶,你也清楚,经了前些日子那事儿,咱们百花县眼下需要大人处理的事儿多着呢。你先跟我说说,要是我办不成,再去回禀大人也不迟啊。” 第441章 不乖 第441章 “那不行,这事必须要我见到县令大人后,亲口同他说。”王翠花态度坚决。 衙役一脸为难地回应:“可大人已走多时了。您便是再急,我也没法把人叫回来。” 王翠花出门时,特意从柜中取出珍藏已久的红绣帕。此时听了衙役的话,她攥着绣帕的手指节发白,望着衙役一脸为难的神色,重重叹了口气:“可这……事关县令大人终身大事,我便是告诉你,你也不能替他做主呀。” “终身大事?”衙役呢喃着重复,实在不明白县令大人的终身大事,和眼前这个婆子能有什么关系,却仍是摇了摇头,“若你实在着急,便在此等候,等大人来了再同他讲。” “那可不行!”王翠花急得跺脚,“大人何时来可有个准信?” 衙役无奈又摇头:“大人走时并未说过何时回来,许是暮时,许是深夜,我们实在无从知晓。” 王翠花一听更急了,可她也知道,再为难衙役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道:“那行,我去去便回。要是大人回来了,就说杏花村的王翠花婶子找他。” “行!” 衙役见她不再纠缠,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大娘您放心,大人一回来,我立马转告。” 王翠花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随口敷衍一声,攥着红绣帕便匆匆朝着洛水瑶落脚的客栈赶去。她本想着婚姻大事该男方主动,便打算先与县令商定好聘礼章程,再去与洛水瑶说明心意,探其态度。 在她看来,县令大人仪表堂堂,为官清正,洛姑娘知书达理,定能明白这般良人的难得,不会轻易拒绝。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县令竟已外出公干。无奈之下,她只得改变主意,决定先去客栈稳住洛水瑶,拖延些时辰,再寻机会与县令详谈此事。 ………… 且不说王翠花心急火燎赶到客栈,却得知洛水瑶一行人早已离开时,内心是何等崩溃。 单说三皇子与陆昭昭这边,亦是另有一番光景。 昨日百花县的敬酒节热闹非凡,街上百姓熙攘,酒香四溢,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可三皇子自觉身份高贵,岂会如同市井之人一般混迹在外?不仅没觉得热闹,反而心生烦躁。 陆昭昭同样不屑一顾,瞧不上这等“粗俗”热闹。于是二人寻了一处僻静客栈,早早歇下。 待与陆昭昭用过早膳后,陆昭昭前往房间重新洗漱,三皇子与她分开后便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内。 他坐在案桌旁,目光冷厉地看向站在下手边的男子。那男子身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容貌平平,毫无特点,置身人群中确实是那种让人转眼就忘,记不住丝毫特点的人。 三皇子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语气冷淡地开口道:“你是说,那个恶毒的女人已经出城了?” “是,如今应已在城外。”那男子似是没感觉到三皇子浑身散发的冷厉气势,躬身回道,垂下的眼眸中毫无波动。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三皇子手中的茶盏被他狠狠置于桌上,瞬间碎裂成两半。“本殿下不是说了,本殿下不想看到那个女人活着睁眼!”三皇子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方才回话的男子闻言,头埋得更低了,口中不住请罪:“是,殿下息怒。是我等办事不力。可那女子身旁高手众多,而如今明面上留在您身边的就只有我一人,属下实在担心,若是属下也离开,万一您这边遭遇危险,到时候就无人护您周全,恐会分身乏术。” 三皇子昨日信誓旦旦保证,定要让那女子付出代价,她欺辱昭昭,实在该死。却不想今日得到消息,那女子竟还活得好好的,一时怒不可遏。 可他怒的并非是事情未办妥,而是如今自己虎落平阳,连一介死士都胆敢忤逆自己。不过此时听到死士这般解释,他强压下心头怒火,收敛住眼中的狠厉之色,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些,“你护主心切,本殿下便饶你这一次。若再有下次,休怪本殿下无情。” 念头转过,他依旧这般说着,并非他大度。只是正如这死士所言,他身边如今可用之人实在太少。待他重新召集人手,重回京都之时,这些死士一个都别想活。 那死士对杀意极为敏锐,心中念头一转,便知晓三皇子对自己已起了杀心。即便如此,他还是磕头谢恩,头儿交代过,在此期间不能露出分毫异样。 况且,等寻到了解药,三皇子是死是活,又与他们有何相干? 三皇子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在他认知里,死士向来该绝对忠心。他从未细想过,这些死士并非没有思想的傀儡,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既然是人,便会有私心私欲,又怎么可能一味任人随意摆布。 “行了。” 三皇子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他们既已出城,再多说也无益处。我们所行目的与他们相同。今日便启程,下次再见,不管是何缘由,本殿下定要她死,如此狠毒之人,如此对待昭昭,若饶了她,实在太便宜她了,这种女子,就该落得个身败名裂,人尽可夫的下场!” “是,属下遵命。”死士点头应是,随后恭敬地退出房间。出了房门后,他用手虚扶了一下手臂,面上原本恭顺的神情瞬间褪去。 他并非有意忤逆三皇子,毕竟头儿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而且他们一众兄弟今后是生是死还未可知,轻易得罪三皇子,对他们而言绝非好事。 昨日,他领命后便想着尽快去完成任务。本以为杀一个女人易如反掌,怎料那女人身旁护卫中藏有高手,令他根本无法近身,还一时大意受了伤。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加之对方无意赶尽杀绝,他绝不止受伤这么轻,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满心不甘地返回。 至于他为何将此事全盘告知于三皇子,死士冷冷一笑,嘴角微微勾起。 三皇子那般自负又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若是知晓他已受伤,定会将他赶走,再派其他死士过来。可其他兄弟都各自有任务在身抽不开身。如今他守在三皇子身边,那些暗中与成家勾结的人也会暗中行动。正因如此,头儿和其他兄弟才能顺着线索,尽快找到解药。 想到这儿,死士眼眸微眯,那个女人……三皇子不是说要让她身败名裂,人尽可夫吗,又何必非得取她性命,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三皇子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全然不知死士已暗中把他和与成家有联系的众人隔绝开来。他只觉得是自己行踪隐蔽,那些人才没找上来。 打发走死士后,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回到房间。 陆昭昭此时正坐在镜子前,看着铜镜中略显模糊的自己。她那娇美的容颜下,眼神渐渐飘远。她已把事情透露给了三皇子,笃定就算三皇子如今虎落平阳,收拾一个女人也不在话下。想着想着,她轻哼一声:“洛水瑶啊洛水瑶,可别怪昭姐姐我借刀杀人,要怪就怪你有眼无珠,偏要得罪我。” 如此想着,她似乎已看到洛水瑶伏地求饶的模样,眼中得意之意更甚。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立刻正襟危坐,调整好情绪,拿起木梳,状似梳理头发。因与三皇子扮为夫妻,又因三皇子生性多疑,不可轻信他人,如今她身边并无丫鬟伺候,只能自己动手梳妆。好在她心灵手巧,而且三皇子给的那副面具与她极为贴合。此时的她,虽说与自己原本的真容不同,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三皇子已将陆昭昭视作禁脔,推门而入从不会事先通报。木门发出细微声响,他跨步而入的瞬间,目光便被梳妆台前窈窕的身影攫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垂落如瀑的青丝,无端勾起他昨日未竟的欲念。 陆昭昭手中木梳微顿,像是才惊觉有人进来。她缓缓转身时,鬓边珍珠步摇轻晃,恰到好处的回眸角度是她反复对着铜镜练了无数遍的成果。眼波流转间,纯真与妩媚交织,娇俏中又藏着三分羞怯,恰似春日枝头带露的海棠,叫人挪不开眼。 “夫君。”她朱唇轻启,尾音婉转如莺啼。 三皇子喉结滚动,昨日强压下去的燥热瞬间翻涌而上。他盯着她泛着胭脂红晕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客栈闷热得喘不过气,连袖口都勒得手腕发烫。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陆昭昭眨着含忧的杏眼,面上尽是关切,全然一副未察觉异样的模样。 她莲步轻移,带着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靠近,捏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素手轻抬欲探三皇子的额头。然而指尖尚未触及,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惊呼一声,身子猛地被拽入灼热怀抱。 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上妆奁,铜镜与胭脂盒叮咚作响,她已被三皇子死死压在雕花桌面上。 “公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陆昭昭语带哭腔,娇躯在三皇子怀中轻颤,全然顾不上三皇子此前再三叮嘱,要以“夫君”相称以免惹人怀疑,慌乱之下直接脱口而出。 三皇子眼眸瞬间眯起,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芒,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真不乖。夫君说的话,转头就忘?” 第442章 路遇拦路虎 第442章 触及他灼热如焰的眼神,陆昭昭心脏猛地一颤,惊恐之色在眼底翻涌。她嘴唇不受控地微微发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慌忙别开脸避开他的注视,声音发颤:“我,我没忘,你别生气……” 三皇子本就痴迷于掌控一切,尤其偏爱陆昭昭这般柔弱顺从的女子。见她受惊的模样,哪里还按捺得住?下一秒,陆昭昭未说完的话语便被悉数堵了回去。 半个时辰过去,屋内重归寂静。陆昭昭蜷缩在三皇子怀中,累得沉沉睡去。三皇子望着怀中佳人,眼底满是餍足,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随后起身利落地换好衣裳出了门。方才虽解了片刻渴,可心底那股欲火仍未完全熄灭。他自持身份,不愿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失了体面。 倚在门框上,三皇子望着远处暮色冷笑一声。昔日在京都,美人如织任他挑选,如今落魄在外,反倒觉得这般隐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待房门彻底合上,本该沉睡的陆昭昭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毫无困意,只有算计的幽光。 她强忍着浑身酸痛撑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教诲,“世间男子多薄情,轻易得手便不珍惜,可一味拒人千里又会适得其反。得像放风筝般,时而松线给甜头,时而收紧吊他胃口,才能把男人牢牢攥在手心。” 她想要利用三皇子达成目的,自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如今两人之间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却始终未曾捅破。何时捅破、如何捅破,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绝不能操之过急。 陆昭昭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并蒂莲手帕,眼尾挑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应付这头困兽,她自认游刃有余。 ……… 这边已出了城的洛水瑶百无聊赖地靠在车框边。她自然不知,昨夜有人悄然前来,顺手替她解决了一桩麻烦。 这马车经她改造后平稳了许多,四周还缝上了软靠,靠着倒是舒服,但她仍是不喜。前世她便不喜欢乘坐各类交通工具,最烦出门,如今坐着这马车,更觉难受。 春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小姐似也只是随口一提,见她拒绝,也不再坚持,只是懒懒地靠回马车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春杏瞧着小姐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思索片刻后,她开口提议道:“小姐,我出门前从掌柜那儿买了两本杂记。您稍等,我这就拿出来,您要是觉得无聊,正好翻翻,也好解解闷。” “哦,你倒是有心了。”洛水瑶有些意外。 春杏向来粗心,没想到竟有这般细腻心思。虽说她并不喜欢这里的书籍,文字晦涩难懂,加上坐车本就头晕目眩,看书只会更难受,但春杏这份心意难得,她又怎好打击?于是点点头道:“那你拿出来吧。” 春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心中满是自豪。 平日里春桃心思细腻,总能把小姐照顾得面面俱到,而她大多被派去外面跑腿,自认为没有春桃那般聪慧机灵。可如今能为小姐解闷,她心里十分高兴,连忙弯腰从一旁暗格里拿出两本书递给洛水瑶。 洛水瑶伸手接过,只见一本名为《桃源记事》,另一本写着《周公录》,单看名字确实像是两本杂记。 她把《周公录》搁在一旁,翻开《桃源记事》。前两页写着某男子家道中落,只能徒步游历在外,路过山野时借宿破庙,遇上一些奇闻怪事。可才翻了几页,内容就开始不对劲了。 洛水瑶一愣,连着往后翻了几张,书中内容愈发露骨,还夹着隐晦的图画,这哪里是什么杂记,分明是一本小黄书! 春杏识字不多,平日最喜舞刀弄剑,对书籍厌烦至极,碰都不愿多碰。正因如此,她压根没察觉自己买来的竟是小黄书。瞧着洛水瑶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春杏还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家小姐,巴望着能收获几句夸赞,好好显摆一下自己“挑书的眼光”。 洛水瑶匆匆把《桃源记》翻了一遍,抬眸瞥了春杏一眼,接着拿起《周公记》,直接翻到中间部分。果不其然,这本书比《桃源记》更为露骨,配画也更大胆。 她抿了抿唇,将两本书扔在一旁,眼神狐疑地盯着春杏,问道:“这书……你究竟是从哪个掌柜处弄来的?” 春杏一脸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就是从客栈掌柜那拿的。我见她一闲下来就坐在柜台里,一直翻着这书看。想着小姐您坐车闷得慌,看书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便去问她这书好看吗?” “那掌柜是如何说的?”洛水瑶问道。 春杏摸了摸下巴,回忆着与掌柜的对话。“她说很好看,只是不适合我看。” 春杏收回手,“我就是个粗使丫鬟,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本来也不识得几个字,自然不喜欢看书。” “便告诉她,你不用管,这是给我家小姐看的。那掌柜刚开始还有些不乐意给,听到是要给你看就松了口,还叮嘱我说……这是孤本,极为难得,却只收了我一两银子,让我一定给小姐您瞧瞧呢。” 春杏想起掌柜那奇怪的笑容,如实说道。 洛水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那掌柜是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女子,她们住的那间客栈原本是她和她夫君一同经营的。只是后来她夫君生病离世了,便只剩她独自经营着那间客栈。 洛水瑶和她打过几次照面,觉得她为人和善,看起来挺正派的,却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般……这般离经叛道。 春杏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对,便凑近了些问道:“怎么了小姐?这书不好看吗?” 不等洛水瑶回答,她又喃喃自语道:“若是不好看,就留着。等我回去时找那掌柜的,让她把银子退给我。” 她气鼓鼓的,还以为这书不好看,是掌柜骗了她。 “好了,既已买下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书挺好的,我闲暇时会看看。你在这车厢里闷得慌,要是觉得心烦,就出去透透气吧。” 她是生怕春杏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洛水瑶虽心中满是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书于常人而言算不得正经读物,可其中内容着实有趣,情节一环扣一环,比起这时代的大多数书籍,更能让她读得下去。况且她本就不是这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看这类书也不觉得有何羞耻,拿来消遣时光倒也不错。只是这大周到底封建得很,她私下里看看倒也罢了,若是叫旁人知道,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春杏留在马车里,本就是为了陪着洛水瑶。如今见小姐有了能消遣的东西,又听小姐让自己出去透气,便点头答应。正准备掀开帘子出去,就听到外面护卫喊停,紧接着就感觉到车夫勒紧缰绳,马车突然停在了原地。 她掀帘子的手顿了顿,探出头向护卫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了?” 护卫并未回头,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前方,说道:“前面好像有个东西,已经派人上去查看了,我们稍等一下。” 春杏听闻,掀开帘子走出马车,站在车沿上,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挑眉朝着前方望去。 身旁的护卫骑着马快步走向前面,像是在低头查看什么,很快又策马返回。 春杏赶忙问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我怎么瞧着像是个人。” “确实是个人,是个男子,面色苍白,看样子似乎已经昏厥了。” 这位护卫一边回答春杏,一边转头看向从车厢内走出来的洛水瑶,接着问道,“小姐,我们该如何处置?” 洛水瑶撩开窗帘走了出来,听到护卫的问话,也顺着护卫的目光朝前看去。因距离较远,只能隐约看到有人昏倒在路中间。 她拧紧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护卫的问题,而是扶着车沿跳下了马车,说道:“走,随我一同上去看看。” 说罢,不等护卫回答,她便大步朝前走去。 春杏见洛水瑶下了马车,也急忙跳下去,几步就跟到了洛水瑶身边。目光警惕地望着前方,却没有多说话。 刚才回话的护卫见状,也下了马,跟在她们二人身旁。 很快,洛水瑶便走近了那个昏睡的男子。只见他身着普通青衣,身形高大,面色苍白,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 她半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男子的脉搏,暗自思忖:这男子明显气血亏虚。许是在哪里受了伤。正想着,手指无意间碰到了男子的小臂。 洛水瑶心里一动,掀开男子的袖子,果然,触感异样,很明显是受过伤包扎过的痕迹,而且那包扎的布料看起来极为眼熟。 她张了张口,目光有些僵硬地往上移,眼前这男子面容陌生,虽不算丑陋,却和记忆里的人相差甚远。 春杏见洛水瑶蹲在那儿许久没动静,她本站在洛水瑶身后,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见洛水瑶不动,便打算上前查看。 洛水瑶下意识地将男子的袖子拉下,遮住了那包扎过的小臂。 春杏没留意到这个举动,小声问道:“小姐,这人怎么了?” 第443章 误会 第443章 “没事,他应当是太累,又太饿,所以昏了过去。”洛水瑶下意识地隐瞒着刚才发现的异样。 春杏自然没有怀疑,反而蹲下身子,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那男子,却也未能看出什么端倪。她回眸见自家小姐神色异样,以为小姐正发愁该如何处置此人,便小心提议道:“小姐,不若我们先将他唤醒,再给他留下一些干粮与水。想来他若醒来,定会自行寻路回去吧?” 但后面那句话,语气里明显有些不确定,倒也不是她无情,实在是有些蹊跷。 毕竟马车已驶出百花县许久,这一路的行程,若靠双脚行走,正常人都要耗费不少时日。再看这男子面色苍白,显然身体欠佳,即便醒来,独自赶路也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抵达安全之处。可这地方荒草丛生,一路走来,沿途根本不见人家,这男子出现在此处,实在太过可疑。 洛水瑶沉默良久,并未回应,只是轻声吩咐道:“将他抬上马车,到前面寻处地方落脚,烧些热汤喂他。” 见春杏与护卫面露犹豫,神色间满是不赞同,她又补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待途中遇见人家,再把他安置过去便好。” 见自家小姐已然拿定主意,春杏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得应下吩咐。马车启程后,洛水瑶将春杏支到车外,独自坐在那男子身旁,目光紧锁着他的面容,若有所思地凝视许久 。 下一瞬,她伸出手,直接摸上那男子的下颚,却未查出丝毫异样,心中顿生疑惑,又凑上前去。她仔细端详良久,终于发现男子下颚的皮肤与颈间肤质不同。虽说两处肤色近乎一致,足以以假乱真,但人的肌肤纹理各有差异,男子面上的皮肤明显更为粗糙些。 春杏坐在马车外沿,望着车厢怔愣出神。依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洛水瑶绝不是毫无分寸,盲目施善的人,可眼下为何对这个浑身透着古怪的男子如此上心?况且刚刚她主动提议照看此人,小姐不仅一口回绝,还将她打发到车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春杏越琢磨越觉得困惑,满心疑团解不开。 春杏盯着紧闭的车厢,越想越不安,便凑近驾车的护卫,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方才那人特别可疑?” 这护卫素来寡言少语,听了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春杏见状急了:“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护卫言简意赅地开口:“我也觉得可疑,但小姐既然已经救下那人,你就别再多想了。” “什么叫我不多想?要是这人心怀不轨,伤到小姐可怎么办?” 一旁骑马的护卫听了,看了一眼车厢,压低声音说道:“春杏姑娘莫要多心了,许是小姐想着他身处这荒郊野外,把他一人丢下太过危险,所以才这般行事。况且马车内空间狭小,要是你们都待在里头,确实会显得拥挤。” 见春杏依旧耷拉着脸,满脸不开心的样子,那护卫又默默补充了一句:“那人脸色白成那个样子,就算他有不轨之心,如今也有心无力。况且我们都在这儿,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春杏觉得这话有理,可又总觉得自家小姐的行为有些不对劲。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马车内,窗外的日光将洛水瑶的影子投在车壁上,随着颠簸的车轴轻轻晃动。她指尖反复摩挲着男子下颚边缘若有若无的衔接,目光透着好奇。 那层覆盖物与皮肤之间细微的色差,还有不自然的纹理起伏,无不印证她心里大胆的猜测: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想到此处,她呼吸一滞,喉间泛起丝丝凉意。前世所观那些志怪杂谈里,人皮面具大多是用活人面皮制成,光是这个念头,便让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 可当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对方纤长的睫毛上时,又下意识摇了摇头。以她对叶云舟的了解,此等阴鸷可怖之物,他断然不会使用。这般想着,她悄悄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却又被另一种情绪填满。 究竟是什么材料,竟能做得如此以假乱真,与皮肤别无二致?这个疑问如藤蔓般在她心间疯长,让她愈发好奇。 这么想着,车厢里除了她与昏睡的叶云舟外再无旁人,正是一探究竟的好时机。方才查看时,叶云舟横躺在狭窄的车厢内,高大的身形几乎占满空间。她侧身坐在一旁,别扭的姿势让腰间酸疼难忍。如今四下无人,即便有些出格的举动,沉睡的叶云舟也不会察觉。 洛水瑶不再犹豫,大着胆子半趴在叶云舟身上。她缓缓俯身,几乎贴近对方的面庞,目光盯着那层可疑的覆盖物,同时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异样的纹理,试图从触感中找出线索。 马车外,春杏与骑马的护卫低声交谈着。驾车的护卫虽寡言少语,却也藏不住好奇心,一边驾车,一边竖着耳朵听二人闲谈。 谁知一个分神,他竟没瞧见前方的浅坑。马车轮子“哐当”一声卡在坑里,车身猛地剧烈晃动。驾车护卫慌忙扬起马鞭,马匹受惊往前一冲,车子猛地脱离浅坑。 巨大的惯性让春杏浑身一颤,她一个趔趄,险些栽下车沿。 好在身旁的护卫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才没让她摔下去。 春杏刚稳住身形,车厢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她心头猛地一紧,想起先前的种种疑虑,生怕那可疑男子对小姐不利。她一把甩开护卫的手,连爬带拽地拉开车厢门。 下一秒,她跪坐在车厢门口,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春杏猛地掀开帘子,车厢内的景象令她瞳孔骤缩。只见自家小姐竟跨跪在那男子腰间,纤细的身子几乎要完全覆在对方身上,埋首于颈间的模样,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听到动静,洛水瑶浑身如遭雷击,猛地直起身子。 当她对上春杏震惊、疑惑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目光时,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下微微皱眉,眼睫轻颤似要转醒的叶云舟,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一时间,满肚子的解释卡在喉间。明明自己并无那种逾矩的想法,可此时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误会。洛水瑶的脸涨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慌乱间竟忘了起身。 春杏狠狠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松开手,车帘随之垂下,挡住了车内那令人尴尬的景象。她转过身,眼神撞上已拔剑出鞘的护卫,嘴唇不住地颤动着,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第444章 冲动 第444章 春杏方才一直挡在车窗前,将车厢内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护卫们都没能看清里面的状况。只见她脸色发白,神情却不算慌乱,护卫们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手中的剑紧紧握着,但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些。 骑马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问道:“里面怎么回事?小姐没事吧?” 春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小姐没事,只是方才因颠簸惊着了,你们不用管,赶路吧。” 众护卫闻言,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纷纷将剑插入鞘内。骑马的护卫狠狠剜了一眼驾车的护卫,斥道:“你怎么回事?长点眼睛看路!” 驾车的护卫面露愧色,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只低声应了个“嗯”。随着马鞭轻响,马车再度颠簸着向前行进。 春杏侧身坐在马车踏板上,微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却丝毫没能吹散她满心的困惑。方才车厢内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她咬着下唇,满心纠结:难不成小姐看上那男子,想对他有所图谋?可那男子容貌平平,虽说身形挺拔,但若单论相貌,与自家小姐相比差得十万八千里。难道小姐竟也要学那些登徒子?想强取豪夺不成? 这念头一起,春杏心头猛地一颤,无意识间攥着裙摆的手指都泛起青白。 可紧接着,她又在心里自我开解:不行不行,若真是小姐看上了他,那也是他的福气,一个男子又能吃什么亏?自己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该处处向着小姐。 这般想着,春杏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将车厢门拉紧,又重新坐回驾车护卫身旁。 虽说心里勉强说服了自己,但一想到车厢里可能发生的事,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发烫的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惹得身旁驾车的护卫频频侧目,疑惑地问道:“春杏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声询问打断了春杏的胡思乱想。她没好气地白了护卫一眼,嗔道:“你且好好驾车就是,怎么那么多话?” 护卫见状,抿了抿唇,瞧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不再追问,专心握紧缰绳,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 车内,被春杏撞见那尴尬场景的洛水瑶,一时僵在原地,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正窘迫犹豫间,却见春杏匆匆放下车帘,顺手还关上了车门。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脑子瞬间“卡壳”,下意识喃喃自语:“春杏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给我制造空间?” 这般胡思乱想着,洛水瑶忽然察觉到身下传来异样的动静。她僵硬地转眸望去,却撞进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不知何时,叶云舟竟已苏醒,此刻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芒,周身散发的气压低得可怕。 心中暗道不好,洛水瑶慌忙想要从叶云舟身上起身。可方才跪坐时动作太急,又维持了许久,双腿早已发麻。她膝盖猛地一软,非但没能站起来,反而重重地跌坐回去。 “嗯!”一声闷哼从叶云舟喉间溢出,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洛水瑶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双颊烧得滚烫,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慌乱地想要起身,发麻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只能结结巴巴开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意:“你,你听我解释……” 说话间,洛水瑶灼热的呼吸扫在叶云舟颈间,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令他头皮发麻。 叶云舟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殷红的双唇吸引,喉结微微滚动,她慌乱的解释像是隔了层薄纱,一个字也没能真正听进耳中。 那难耐的感觉令叶云舟的呼吸愈发沉重,可他心里清楚,不能惊吓到眼前的人,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叶云舟强迫自己移开那不受控制的目光,抬起头与她对视,喉间滚动,沉声问道:“你认出我了?” 洛水瑶怔了怔,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慌乱中,下意识轻轻点头,声音细如蚊蝇:“嗯,叶云舟。” 闻言,叶云舟的心间泛起一丝诡异的满足感。其实他心里清楚,洛水瑶早已认出了自己。 毕竟他并未真的昏迷,洛水瑶在此期间的一举一动,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和喃喃自语,他都看在眼里,甚至大致能猜出她心中的想法。正因如此,他才故意抛出这样的问题。 洛水瑶心思细腻,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要是现在不演得像一点,日后她细细回想起来,定会心生怀疑。所以他努力伪装出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洛水瑶的顾虑,让她放下戒心。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与自己相守,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漏洞,自断后路? 可即便是早已知晓,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时,还是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酸意,透着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羞恼模样, 叶云舟微微眯起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语气尽量平淡地问:“既认出了我,那你方才……又是在做什么?” 原本因叶云舟之前的询问,洛水瑶心中的尴尬好不容易才稍稍压下,可此刻听他再度开口,她面上本已消退的绯红又迅速漫上脸颊。 她强装镇定,开口解释道:“我方才是想看一下你面上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谁知道马车突然颠簸,我一时没稳住,才不慎跌坐在你身上。” “哦?”叶云舟似是对她的解释并不买账,微微垂眸,视线顺着她的身子向下看去,“那你为何现在还不起来?” 他问得那般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洛水瑶与他四目相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委屈之意。她紧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嗫嚅着说道:“我方才腿麻了,起不来。” 若是平常,她不至于这般失态。可这马车一路颠簸,车厢不住摇晃,她明显感觉到身下叶云舟身上那令她羞涩的坚硬。那抵在她腿间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几次想要起身,双腿却因麻木无力,根本不听使唤。 此刻,比起委屈,更多的是羞愤,这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叶云舟喉间动了动,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自己而言有着多大的吸引力?身下传来的感觉愈发清晰,他努力平息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可那股冲动却愈发强烈,双眸渐渐泛红,竟比洛水瑶看上去更像是要哭出来。 第445章 暧昧频繁 第445 洛水瑶阖上眼睫,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入心底。喉间发紧的酸涩尚未平息,滚烫的泪珠已不受控地坠落,宛如破碎的星子,正巧滴落在叶云舟苍白的唇瓣上。 一滴泪,恰好滴在叶云舟唇瓣之间。叶云舟一怔,下意识伸出舌尖将泪珠舔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洛水瑶惊住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道歉,硬生生哽在喉咙。她双眼发愣,看着叶云舟,却正好瞧见他那双比自己还要红的眼眶。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温度瞬间攀升至高点,仿佛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叶云舟泛红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克制,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 洛水瑶望着他,心跳如擂鼓,胸膛里像有万千蝴蝶在扑腾。“你……你别哭,我不是有意的。” 若是平时,她定能看懂叶云舟眼中的情绪。 可这一连串事情太过考验她,洛水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也停止了运转,只瞧得见对方猩红的眼眸。思及这一串误会,她只以为叶云舟是感到受到了屈辱,才会不受控制地双眼发红。 她生怕叶云舟发怒,低声道。 气若蚊蝇的声音挠得叶云舟心尖发痒。他抬起手,指尖悬在洛水瑶脸颊旁,轻轻摩挲着。 洛水瑶瑟缩了一下,这细微的反应却被叶云舟尽数捕捉。他喉结滚动,原本克制的眼神变得愈发灼热。“瑶瑶……” 洛水瑶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许是受他影响,本就绯红的脸颊瞬间滚烫。他慌乱地偏过头,躲开那道炙热的视线。 偏头的瞬间,理智如潮水般涌回,他这才惊觉两人姿势有多暧昧。此刻她还坐在对方上首,发麻的双腿依旧,膝盖稍一动弹便是钻心的刺痛。而叶云舟的气息近在咫尺,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马车突然再次颠簸,剧烈的晃动打断了洛水瑶的思绪。她跪坐着本就重心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叶云舟下意识伸出手臂,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稳稳圈进怀中。隔着单薄的衣料,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烫得洛水瑶浑身一颤。 “当心。”叶云舟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沙哑的嗓音混着温热的呼吸落下,听不出喜怒。 洛水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惊得慌了神,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腰间那道有力的手臂如铁钳般紧紧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叶云舟紧绷的身体,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暧昧的气息疯狂滋长。 “叶云舟!” 洛水瑶又羞又气,眼眶瞬间泛起泪花,声音发颤,“你……你松开我!”可这带着哭腔的话语,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像是在向叶云舟示弱。 叶云舟垂眸盯着她泛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还有那被牙齿咬得发红的嘴唇,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几乎要彻底崩塌。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强忍着松开了手,声音低沉又沙哑:“好,我松开。你先坐好,莫要摔着。” 说话间,他松开手臂,扶着洛水瑶的双肩,让她坐正。 此刻的洛水瑶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沉着冷静,整个人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伸腿缓解膝盖的酸痛,试着翻身起身,可刚一动弹,叶云舟便闷哼出声。 下一秒,叶云舟腰腹发力,整个上身向上撑起,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缠。“瑶瑶,我好难受,你可以帮帮我吗?” 洛水瑶浑身一颤,双手撑在身后,下意识向后缩去。危险的直觉如警报般在脑海炸响,仿佛被猛兽锁定,她急切地想要逃离。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叶云舟哪容她退缩。看到她的躲避动作,骨子里的霸道瞬间翻涌。 他一手伸到她脑后,不由分说将人往自己怀中带。 洛水瑶还未来得及挣扎,两片灼热的唇便重重压了上来。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烫得她浑身发颤。明明她坐在上方,占据优势,此刻却像被困住的猎物,无论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 。 叶云舟的呼吸愈发急促粗重,浅表的接触早已无法纾解内心的渴望。洛水瑶无意识的挣扎,更让他难以自控。他不得不松开紧紧相贴的双唇,原本搭在她后颈处的手移到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瑶瑶,你别再乱动了...我求你。” 洛水瑶猛地怔住,慌乱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两簇火苗,映得叶云舟浑身发烫。感受着身下异样的触感,听着眼前人明明占据上风却近乎恳求的话语,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如被点穴般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叶云舟似是松了口气,将脸埋进她颈间,大口喘着粗气,竭尽全力压制着体内翻涌的冲动。 二人维持着那诡异又暧昧的姿势相拥许久,久到连洛水瑶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何时,马车悄然停下。 ……… 车厢外,按照洛水瑶先前的吩咐,护卫们行至一处茂密森林时停下了马车。 护卫瞧着天色,开口朝不知为何发愣的春杏道:“春杏姑娘,时辰不早了,此地阴凉,正好稍作休整。你去唤小姐,我们去准备烧些热汤。” 春杏眼神发直,不知望向何处,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好,你们去吧,小姐这里有我。” 因身处荒郊野岭,护卫们并未走远,只在马车周围忙碌。他们迅速搭起篝火,火苗窜起的噼啪声在林间回荡。 春杏眼神复杂地盯着车厢,咬了咬嘴唇,慢慢凑近。她竖起耳朵,贴在车厢板上仔细聆听,可里面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声响。犹豫再三,她抬手试探性地敲了敲车厢门:“小姐,我们到了,你可要下来歇歇?” 许久,久到春杏的指尖都因悬在半空而发酸,几乎要忍不住推开车厢门时,里面终于传来洛水瑶暗哑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第446章 春杏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默默退下马车。她看了眼车厢,又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正在烧水的侍卫见她这副模样,因连日来众人早已相熟,便开口问道:“水马上烧好,你可跟小姐说了?” 春杏在火堆不远处坐下,并未搭话,只是捡起一根木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周边泥土。 侍卫有些好奇:“莫不是小姐说了你什么?”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小姐向来和善,对春杏姑娘更是亲厚,何曾说过她半句。可若非如此,春杏姑娘素来活泼,何时这般沉默过? 他挠了挠头,实在猜不透缘由。 春杏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觉得一个女子莫名其妙会对一个男子好,还与他……亲近,是什么意思啊?” 护卫眨了眨眼,他不过二十出头,甚少与女子打交道,哪懂这种问题?但又不愿在女子面前露怯,挠了挠头道:“要依我看啊,这女子多半是喜欢那男子,想跟他亲近才会这样。” 春杏双眼发直地盯着他,看得护卫愈发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子:“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那要是女子初次见那男子呢?”春杏又一次答非所问。 护卫被她盯得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见她仍紧盯着自己等答案,只好硬着头皮试探:“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不可能!” 春杏立马反驳,“那男子相貌平平,与女子并不相配,怎会一见钟情?” 护卫闻言有些不乐意,梗着脖子道:“相貌平平又如何?男女间本就不该只看皮囊,多少姑娘就爱性格好,踏实的男子。春杏姑娘,你平时看着通透,怎的也犯以貌取人的毛病?” 他本就出身普通,长相平凡,又因家境一般、年纪偏大至今未娶,听了这话只觉得是在说自己,难免急眼。 谁知春杏理都没理他,径自蹲下身,捏着枝条猛戳地面,不一会儿就挖出个小坑。 护卫等了半天没等来反驳,活像一拳打空般泄气,撇撇嘴转身继续烧火去了。 马车里,洛水瑶听见春杏的呼唤,默不作声地推开叶云舟,低头整理凌乱的衣裳,又从妆奁里取出铜镜,仔细梳理松散的发鬓。全程她都刻意避开叶云舟的目光,打理完毕后,便伸手去推车厢门准备下车。 叶云舟见状,动作比她更快一步。在她起身前,已经利落地跳下马车,随后伸手做出要抱她下来的姿势。 洛水瑶冷冷瞥了他一眼,侧身想要躲开。 叶云舟却不以为意,长臂一伸,稳稳揽住她的腰身,轻轻将她放到地上。 双脚刚沾地,洛水瑶便迅速后退两步,与叶云舟拉开距离。她低垂着眼帘,一声不吭,转身就朝着春杏所在的方向走去。 春杏原本正盯着地上的土坑发呆,听到动静后,慌忙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在洛水瑶和叶云舟身上来回打量,瞧着自家小姐微微别扭的走路姿势,到嘴边的疑问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叶云舟也不恼,神色如常。毕竟戴着面具,旁人难以窥见他的真实情绪。他只是不紧不慢跟在洛水瑶身后,目光落在她因膝盖疼痛而略显古怪的步伐上,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洛水瑶与春杏对视的瞬间,叶云舟将一切收入眼底。他轻易捕捉到春杏眼中的复杂情绪与隐隐约约的误会。明明马车上发生的并非春杏所想那般,但这种似是而非的误会,却莫名让他心中生出几分隐秘的满足。 “小姐……”春杏喃喃低语。 洛水瑶与春杏相见,因先前马车上的事,仍带着几分不自在。可她不能总躲着不见人,只好强压心绪,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春杏,“水可烧热了?” 春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瓦罐口蒸腾着袅袅热气,“嗯,好像烧开了。您稍等,我去拿碗。” 话音未落,她便风风火火地朝马车跑去。路过叶云舟时,她故意侧身一撞,本以为能让对方出丑,却不料对方丝毫未动,反倒是她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在地。 一声惊呼响起。 洛水瑶猛地转头,只见春杏呆坐在叶云舟几步开外,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洛水瑶眉心微蹙,快步上前扶起春杏,眼神狐疑地扫向叶云舟,随即低头轻声询问:“怎么回事?” 春杏被洛水瑶搀扶着站起身,当即指着叶云舟,脱口喊道:“他力气怎么那么大?” 洛水瑶神色瞬间冷下来,转头质问叶云舟:“你推了春杏?” 叶云舟挑起眉梢,面上却不见丝毫恼意,只是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淡然从容,仿佛被误会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并未。许是这位姑娘脚下不稳,撞到了什么东西。” 洛水瑶的目光在叶云舟与春杏之间来回流转,听着二人的对话,又瞥见春杏脸上写满的不可置信,心里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轻轻替春杏拍掉身上沾着的草屑与泥土,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下次走路小心些,可有伤到?” 洛水瑶低头替春杏拍打着裙摆灰尘时,春杏趁机狠狠剜了叶云舟一眼,眼眶都有些泛红。满心委屈翻涌,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毕竟是她先故意撞人,对方不过是顺势借力,这哑巴亏能怎么说? 她憋了好一阵,才闷闷开口:“没有,只是扭了一下。” 说着强撑起一抹笑,声音却还带着气鼓鼓的鼻音,“您先去坐着歇会儿,我这就去拿碗。” 洛水瑶自然瞧出她言不由衷,却并未拆穿,只轻轻点头:“好。” 她目送春杏一瘸一拐朝马车走去,余光扫过叶云舟,见他神色自若地立在一旁,仿佛方才之事真与他无关一般,不禁在心底哑然失笑。 “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叶云舟低低笑出声:“我自然不会同小丫头计较,是她先想同我计较。” 他揉了揉发木的肩膀,语气带了几分调侃,“不过你这丫头力气倒是不小,方才那一撞,当真称的上是天生神力。” 洛水瑶瞥了眼他揉肩的动作,淡淡点头:“你都夸她天生神力,倒显得我留她在身边埋没了天赋。” 叶云舟摇头:“她能在你身边护着你,便是天赋用对了地方,算什么埋没。” “有些时日没见,你别的未见长进,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愈发厉害了。”洛水瑶睨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叶云舟挑眉轻笑,眼底泛起细碎的光:“若还像从前那般死板,恐怕要孤独终身了——不长进些怎么行?总得备些巧言令色的本事,才能哄得姑娘家欢心。” 第447章 说罢,见洛水瑶忽然眯起眼睛,似不认识他一般盯着他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可是这面具出了什么差漏?” 洛水瑶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想瞧瞧看你到底是不是叶云舟?” 最后几个字,她声音放得极轻。 叶云舟微翘起的唇角凝滞,喉间溢出半声未成型的轻笑。微风卷着洛水瑶衣袂上的茉莉香扑来。 他望着对方眼里的故作陌生,忽觉胸膛已被填满,再也没有这些日子的空落。“所以呢?” 他故意压着嗓音凑近,语气危险,“验明正身后,不知洛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冒牌货?” 洛水瑶睫毛轻颤,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瞥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理他,转身走向瓦罐。 今日的叶云舟太过奇怪,其脸皮之厚、话语之油腻,让她几乎招架不住。况且如今出门在外,一众护卫环伺左右,她好歹要顾全颜面,实在不愿与他过多纠葛,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只当这人不存在。 洛水瑶怎会知道,某人早在暗处向府中那些情场老手讨教了无数经验,将厚脸皮与甜言蜜语当作攻破她心房的利器,只等她卸下防备的那一刻。 朝侍卫们颔首示意后, 洛水瑶便招呼众人分发干粮,找个地方歇息。护卫们领命后拿着干粮,坐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低头交谈。 春杏赶来时,便见自家小姐与那男子坐在瓦罐旁边,二人之间隔得并不远。 她眼眸微动,好似不经意般上前,径直坐在两人中间。 “小姐,我已经将碗拿来了,您稍等,我这就帮你晾些水。”春杏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在二人中间坐下,话音未落便忙活起来,动作里透着几分刻意的殷勤。 洛水瑶垂眸浅笑,仿佛丝毫没察觉春杏的意图与举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稳稳托住碗底,配合着对方从瓦罐中舀水。 叶云舟抱臂坐于一侧,眸光似漫不经心扫过忙碌的人影。当春杏刻意背过身去,用身体挡住洛水瑶与他对视的视线时,他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这小丫鬟倒是忠心护主。 待碗中热水晾在一旁,主仆二人配合着将火扑灭。 春杏起身转了一圈,从不远处搬来一个较小的石块,放在洛水瑶身旁,挨着她坐下。接着,春杏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点心,递给洛水瑶:“小姐,您先吃些。距离下一个地方也不知还有多远,多少垫一垫,以免伤了身子。” 说实话,走了这么一路,洛水瑶也觉得饿了。她没有拒绝,捻起一块点心,示意春杏将其余点心放在一旁青石上,低声道:“你别管我,自己也吃些。” 随即又道:“下一站离这里大约还有半日路程。若我们用完点心后稍稍休息,加紧赶路,在城内禁宵之前,应当还能赶入城中。” 春杏点点头,明白,小姐这是在告知自己行程距离。把点心放于石块上,随即拿起一块点心,狠狠咬了一口,得意的神色若有若无地看向叶云舟。 叶云舟接收到她的目光,眉梢微挑,眼中却毫无波澜。他转而看向已咽下半块点心、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洛水瑶,随后伸手按住腕间的伤口,轻嘶一声,打断了洛水瑶的思绪。 洛水瑶转过头,只见他皱着眉,一副难受的模样。她目光下移,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也跟着皱起眉头,以为他伤口疼。 随即站起身,端来一旁晾温的水,又拿起一包点心,半蹲在他身边:“你先喝点水,吃点东西。等会儿,我重新给你包扎。” 叶云舟微微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 虽如此,可他腹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这细微的动静像是在向洛水瑶揭穿他的嘴硬。 洛水瑶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你若不吃,便只能饿着。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命,平白惹我心烦。” 换作平时,洛水瑶绝不会多管闲事,可眼下他身受重伤,早已失血过多,若再得不到食物补给,伤口又怎么能愈合? 叶云舟并未因她的冷声冷语而生恼,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感动,低声道:“可我身上有伤,又经方才……” 话到一半,接触到洛水瑶仿若要吃人的目光,他话语一顿,匆匆略过,又接着说道,“如今半边身子发麻得厉害。若是端起水,这在外好不容易烧好的水,怕是要被我浪费了,我岂能心安?不若你自己喝吧,别管我。” 洛水瑶闭了闭眼,方才在马车上意外发生的事在她脑中闪现。她并不相信叶云舟这番说辞,但对方话语里话外的意思,她又怎能听不懂?这人如今口无遮拦,她生怕又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她闭了闭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将水直接递在他身前,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既是如此,便由我来喂你喝水。” 叶云舟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水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低头轻抿一口。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向春杏,目光中暗含挑衅。 春杏本就被他这副模样惊得目瞪口呆,此时见他公然挑衅,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着他。她心中满是不忿:这人到底何德何能?凭什么能享受这般待遇? 可是再不满意,自家小姐就在跟前,哪轮得到她一个丫鬟说三道四?若贸然发作,传出去反倒显得小姐管教无方。春杏只得暗暗咬牙,将满心的不满强压下去,攥紧的拳头把裙角都揪出了褶皱,却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洛水瑶喂他喝了两口,便见他摇头拒绝。她也不勉强,随手将点心往他腿上一放:“现如今你发麻的身子也该好了吧?点心自己吃。” 说完,不再看叶云舟是什么神色,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端着水碗便坐回了原地。 春杏见小姐回来,赶忙递上另一个碗:“小姐,你快喝水,也好暖暖身子。” 洛水瑶抬手拒绝:“你自己喝吧,不用管我。” 这瓦罐小,野外生火导热差,烧水本就困难。总共就两碗水,她若喝了,春杏便只能喝生水了。 春杏如何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考量?可总共就两碗水,那男子喝了些后,便只剩一碗了。自己若喝了,就只能让自家小姐喝生水。 她正想再劝,却见洛水瑶咬了一口点心,随后很自然地端起叶云舟剩下的半碗水喝了起来。 春杏递水的动作顿时僵住,张了张嘴,犹豫半晌还是没再说话,只是又狠狠瞪了叶云舟一眼。 这男子居心不良,也不知给小姐灌了什么汤药,竟能迷惑人心智。 小姐虽为人和善,但向来对陌生人十分疏远。那些侍卫跟了小姐好几日,小姐也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很少如此亲近。可这么一个半路捡来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小姐这般特殊对待?她越想越觉得这人心怀不轨,可偏偏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据,能用来劝说自家小姐。 叶云舟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这丫鬟对他眼含敌意,时刻保持警惕。他虽觉得有趣,却也倍感欣慰——洛水瑶身边能有这般忠心耿耿的仆人,确实是件好事。可瞥见春杏气鼓鼓的模样,又想起叶一似乎对这姑娘颇有兴趣,他也略有好奇,且如此一来,既能挑起洛水瑶的情绪,又能添些乐子,索性逗她一逗。 第448章 发现禁书 第448章 众人休整了片刻后,便重新启程赶路。马车上,春杏满心不乐意,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心怀不轨的男子与自家小姐同乘一车。 ………… 但车内的情形并非如春杏所想般亲昵旖旎。自打上了马车,洛水瑶便与叶云舟分坐马车对角。中间横隔着不小的距离,仿若有一道无形屏障。洛水瑶自始至终未看叶云舟一眼,伸手探入车角的檀木匣,取出一方绣帕。 这是离开京城前,由她口述样式,春桃亲手画的花样,说是供她在路上打发无聊时光。因她绣法并不熟练,针脚歪歪扭扭,绣得极慢,这么几日也只绣了半边。如今在这狭小的马车空间里与叶云舟相对而坐,干坐着实在尴尬,倒不如将剩下的慢慢绣完。 叶云舟见她上了马车,做出一副与自己不甚相熟的模样,却也挑眉不语。直到她拿起绣帕绣了起来,他不由好奇地垂眸望去,只见她的绣帕上并非如寻常女子一般绣着各种鲜花文竹,反而是一个憨态可掬、举着胡萝卜的胖兔子。但因她绣工实在不怎么样,那兔子看着虽可爱,眼睛却有些歪扭。 “我倒未想过你竟会刺绣。”看了半晌,叶云舟出声道。 洛水瑶穿针走线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日子无聊,总要学些事打发时间的。”算是回了他的话。 叶云舟本就是想与她搭话,拉近距离,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你这花样甚是可爱,若是绣好,可能给我?” 洛水瑶并未多想,这东西本就是她练手用的,若他不嫌弃,自己也不介意送人,随即点头道:“若你不嫌丑,待我绣好给你也行。” “不嫌,你给的东西,我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他目光灼灼,话语里意有所指,尾音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暧昧,似是要将这狭小车厢里的空气都搅得发烫。 听他话里又开始夹带旖旎意味,洛水瑶轻蹙眉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手中绣帕翻飞如蝶,却再没了搭话的意思。 叶云舟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些精心研习过的情场门道突然涌上心头——那人曾再三叮嘱,若女子流露不耐,切不可穷追猛打。他摩挲着腰间玉佩,眼底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此次能与她同乘一车已是意外之喜,何必急于一时? 马车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声响。 叶云舟往软垫上一靠,闭眼养神前,余光瞥见洛水瑶耳尖泛起的淡淡红晕,嘴角笑意更深了些。来日方长,这出戏,总要慢慢唱才有趣。 这随意一靠,叶云舟却察觉身后似有异物硌着。他微微侧身,修长手指探入软垫缝隙,取出一本书籍,瞥见封面上“桃园记事”几个烫金小字。下意识以为这是洛水瑶备来消遣的游记,反正此时无事,倒不如拿来一读。 转眼便看见洛水瑶仍专注于手中绣帕,丝毫未注意到自己。叶云舟便随意翻开一页,可随着书页一张张翻飞,他脸上闲适之意却渐渐凝固——书中赫然是各种露骨描写与千奇百怪的姿势图绘。 他喉结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书页,忍不住抬头,再次望向洛水瑶恬静的侧脸。 洛水瑶被这道灼热的目光盯得发毛,拧了拧眉,终于抬眼,却撞进叶云舟晦暗的眼底。她顺着他僵直的手臂望去,待看清那本书册的瞬间,袖帕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你,你怎会……”呆滞一瞬,她慌乱伸手去夺,却被叶云舟抬手避开。 叶云舟单手将书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按住她欲起身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瑶瑶这般着急,莫不是怕我瞧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底笑意愈浓,“早知你藏着这样的妙书,方才就该早些翻出来,也好解解这旅途的乏。” 洛水瑶又急又恼,脸颊涨得通红,挣扎着就要夺回书册:“胡说,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叶云舟倚着软垫,修长手指把玩着书册边角,似笑非笑的眼神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洛水瑶顿时失言——她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春杏那丫头,寻旁人买来的吧?喉间的辩解化作一声轻哼,她咬着下唇别过脸,不再作声。 叶云舟见状,目光更添了几分深意,屈指弹了弹烫金封皮:“不是你的?那莫不是……是谁偷偷塞进来的?”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微微颠簸,他长臂一揽,将她猝不及防揽进怀里。淡淡的雪松气息裹着温热呼吸拂过耳畔,“不如我帮你看完,再细细讲给你听,可好?” 洛水瑶的脸早已绯红一片,闻言恨恨瞪了他一眼:“无耻,下流!” 叶云舟不以为意,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书脊,挑眉笑道:“不过是一本游记罢了,你作何反应这么大?” 说着故意翻开一页,煞有介事地念道:“‘双人同修之姿,需……’”话音未落,洛水瑶已伸手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叶云舟也不挣扎,顺势放松身体,任她整个人扑在自己身上。他身子微微后仰,后背抵着软垫,修长的手臂自然垂落两侧,看似毫无防备,眼底却藏着狡黠的笑意。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洛水瑶急促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而他只是眼眸含笑地望着她,看着她耳尖的红意渐渐蔓延到脖颈,如同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胭脂色海棠。 见她羞恼至极,叶云舟也懂得见好就收。晃了晃手中书籍,随手将它搁在一旁软垫上,其中意味明显。 洛水瑶见此,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缓缓收回覆在他唇上的手指。这才惊觉两人姿势有多暧昧,她竟一时情急跨坐在他腿间,半边身子还压在他胸膛,连叶云舟衣襟上的暗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撑起身子离开,却不想鬓间发丝竟在起身时勾住了叶云舟的衣领。她吃痛轻嘶一声,不得不停下动作。 “你别动,我帮你取。”叶云舟见状皱眉,一手护着她的后颈,一手轻轻将缠绕在衣领上的发丝取下。 一恢复自由,洛水瑶立马转身退开,坐于一旁。她捏起被叶云舟随手扔在一旁的书籍,便想扔出窗外。 “现在扔出去,若外面护卫以及你那小丫鬟看见了,你该如何解释?”就在书籍脱手的前一瞬,叶云舟突然出声。 让洛水瑶的手僵在原地。她脑中瞬间浮现出将书籍扔出后,众人看见书中内容,纷纷投来异样打量目光的场景,到那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般想着,她硬生生停住了动作,可若继续将书籍留在马车里,往后相处实在太过尴尬。 洛水瑶攥着书册的指尖微微发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窘迫地僵在原地。 洛水瑶攥着书册的指尖微微发颤,指节泛出青白。叶云舟忽然摊开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车厢光影下泛着苍白的光泽,掌心纹路清晰得近乎蛊惑:“给我吧。” 他挑眉时眼尾扬起一抹绯色,眼底狡黠如狐,尾音拖得缱绻,“不过是本游记罢了,刚好供我闲暇时解闷。此书自然与瑶瑶你无关,旁人便是知晓,也只会耻笑于我。” 洛水瑶愣在原地,耳畔嗡嗡作响。他这番话分明是在替她解围,可话里话外亲昵的称呼,又惹得她心跳失序。 犹豫间,叶云舟已倾身凑近,温热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难不成,瑶瑶舍不得?” “谁舍不得?”洛水瑶闻言不再犹豫,将书直接塞进他怀里,随后像躲烫手山芋般往后缩了缩。后腰刚抵上软垫,指尖下意识伸向身后,便触到一团硬物。这熟悉的触感让她猛然想起——还有另一本书!若此刻取出,无疑是在叶云舟面前自曝偷看禁书;可若继续藏着,难保叶云舟不会再次发现。到时候,恐怕在他心里,自己就成了故意私藏此书之人,更难解释清楚了。 见她面色由粉转白,叶云舟只以为她方才动作太急,许是磕到了腰。他面上笑意尽敛,语气染上几分担忧:“怎么了?可是伤着了?我看看。”话音未落,手掌已探向她后腰。 洛水瑶浑身僵硬,下意识侧身避开,发间珠花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银光。叶云舟的手悬在半空骤然顿住——她身后软垫缝隙里,另一册书的烫金边角正露了出来,与先前那本的装帧如出一辙。 空气瞬间凝固。 他缓缓抬眸,目光扫过洛水瑶慌乱闪躲的眼睫,又落在她紧绷得近乎颤抖的肩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原来……还有惊喜?” 洛水瑶心中不祥的预感骤然翻涌,抬眸撞进叶云舟似笑非笑的眼底。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侧,那半截露出的烫金书角刺得她眼眶发烫。“完了。” 她喉间溢出一声低喃,抬手欲将书塞回缝隙,指尖却在触及封皮的刹那僵住——这般欲盖弥彰的举动,只会让误会更深。 叶云舟见她面色忽青忽白,到底是心软下来。他没再多言,反而伸手轻轻将露出的书角塞回软垫缝隙,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际时顿了顿,似笑非笑道:“瞧我,这书竟还喜欢成对儿藏。” 说罢,他漫若无其事地将方才收进袖中的那册书取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烫金书皮,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紧接着,不等洛水瑶反应,他又探手将她身后藏着的那本也轻巧抽走,修长指尖拂过相同纹路的封皮,带起一丝暧昧的气流。 “此乃我的过错,” 叶云舟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将两本书并排拢在怀中,“还望瑶瑶莫要生气。” 他忽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烧红的耳尖,“我会将它们妥善收好,免得下次又‘跑’出来吓人——当然,若瑶瑶想听了,随时唤我便是。” 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羞人。但或许是物极必反,听着叶云舟这番话,洛水瑶反倒渐渐平静下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动了动因僵硬而发麻的身子,重新调整坐姿。 “好,便多谢大哥好意,不过我确实不需要。”话虽如此,语气却已没了先前的恼意,尾音还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轻颤。 许久未听她唤自己“大哥”了,叶云舟乍然听到,心底竟泛起几分怀念。可看着洛水瑶紧绷的肩线与泛红的眼眶,他也明白这声称呼里藏着怒意。 为避免真惹恼了人,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他利落地将两本书册收入暗格,指尖拂过盒盖时发出轻响。不再逗弄,他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莫要恼我。我发誓,半个字都不会告诉他人。” 洛水瑶轻抬眼皮,目光扫过他身上洗得发白的布衣,语气凉凉:“那便多谢大哥。只是如今想来已没有什么危险,待到了下一个落脚地,还望大哥尽快离开。” 话音落下,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将头转向车窗一侧,不再看他,马车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只余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明明应该如此,可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口,她却觉得心底莫名心虚得厉害。洛水瑶只得蹙起眉,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空气凝滞了片刻,叶云舟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恐怕是不行。” “为何?”洛水瑶猛地转头看向他,显然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眼中满是意外与不解。 叶云舟并未回答她,反而抬起手臂,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医术也不差,不如仔细替我瞧瞧,再问缘由。” 洛水瑶更觉困惑,先前号脉她不过粗略一探,除了察觉他失血过多,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可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般想着,她的手已然先于思绪,轻轻搭在他的腕间。 指尖触及冰凉的肌肤,腕间脉搏平稳跳动。许久,洛水瑶抬眼望向叶云舟,语气带着几分狐疑:“你除了失血过多,并无其他异样?” 她总觉得,叶云舟是故意诓她。 第449章 安县 第449章 叶云舟岂会瞧不出她眼底的怀疑,可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他就是故意诓她。迎着洛水瑶略带审视的目光,他心中竟无半点心虚。早在来之前他便已做好准备,如今无论怎样,都已无妨。这般想着,他突然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洛水瑶见状拧眉,微微撇过头,声音染上几分慌乱:“你脱衣服干什么?” 叶云舟解开衣带的动作利落,并未因洛水瑶的声音而停顿半分。三两下,外衣便被他扯开,露出紧实的胸膛,结实的腹部。 见洛水瑶偏过头,始终不愿看他。低声开口:“你若号脉号不出什么,不若便替我瞧瞧——我这可是中毒了。” “中毒”二字如惊雷般炸响在洛水瑶脑中,她猛然抬头看向叶云舟。待瞧见他胸口处铜钱大小的黑色印记时,才恍然明白他扯开衣襟的用意。短暂犹豫后,她上前坐在叶云舟身侧,微微俯身,目光紧锁那片青紫仔细端详。可瞧了许久,仍未看出端倪。 她下意识抬眸,却正好撞进叶云舟低头注视她的目光里。 洛水瑶脸颊发烫,慌忙抿了抿唇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你这……我可以摸一摸吗?” 叶云舟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低沉:“自然可以。” 洛水瑶强压下心底异样,伸出手指轻轻覆上他胸口。那黑色印记漆黑如墨,单靠肉眼观察,瞧不出任何异常。可指尖一触,她便察觉到异样——表面并非看上去那般光滑,指腹下竟能摸到隐隐凸起的脉络。 因印记位于左侧胸口,手掌甫一贴上,灼热的体温混着微微起伏的心跳便顺着皮肤传来。随着叶云舟呼吸起伏,那些凸起的青色脉络愈发明显,甚至给她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皮肤下缓缓游动。 她缓缓收回手,坐直身子,目光紧锁着他:“你觉得身体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叶云舟轻轻摇头,神色略显疲惫:“只觉浑身无力。” 他顿了顿,似有犹豫,片刻后又接着道,“且内功尽失,如今与普通男子并无二致,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内功?”洛水瑶喃喃重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云舟半敞的衣襟上,那道诡异的黑色印记与他健硕的胸膛形成鲜明对比。 她咬了咬下唇,满脑子都是武侠小说里飞檐走壁,隔空制敌的画面,“这内功真的存在吗?它又是以什么形态在人体内运转的?难道真的能做到隔山打牛,徒手碎石?” 叶云舟见她眼底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若内功真有这般神效,我又怎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他抬手按住心口的印记,指尖微微发颤,“所谓内功,不过是武者通过吐纳、调息,将气血凝练于经脉之中。日积月累下,能增强体魄、提升招式威力,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自从中了这毒,我运功时便如千万根钢针在经脉里乱窜,如今丹田空空如也,连最基础的轻功都使不出来。” 洛水瑶下意识凑得更近,盯着那片黑印记,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曾在医书上看过的奇毒记载,与眼前症状竟有几分相似。“你说这毒会破坏经脉,” 她语气急切,指尖无意识点在印记边缘,“会不会是通过阻断气血运行,才导致你内力消散?若能找到疏通经脉的药剂和法子,说不定就能解开此毒!” 叶云舟却笑不出来。她指尖的触碰让他胸口肌肉瞬间紧绷,痒意顺着皮肤爬进心底。他深吸一口气,艰难道:“许是会有效。只是如今,以我这身体状况,你若将我赶离……” 话音一顿,眼中闪过警惕,“那些追杀我的人阴魂不散,一旦被发现,我怕是难以招架。” 他凝视着洛水瑶,声音低沉而沙哑,“如此,待到下一个城池,你还想与我分别吗? 洛水瑶并未被他话语蛊惑,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如鹰:“你的下属呢?身边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不若你告诉我如何联络他们。等联系上了,有人护着你,也能尽快找到精通解毒之术的大夫,岂不比跟着我强?” 叶云舟神色暗了暗,似是苦恼。“他们已与我走散,且那追我之人已破解我等传息之法。若是我轻易传出消息,恐怕他们会比我属下更早得知我的行踪,如此,我岂不是如同瓮中之鳖?” 洛水瑶更觉意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在原着里,叶云舟几乎难逢敌手,书中对他着墨极多,她原本还以为此人会是男主。可看到后面才发现,作者不过是把叶云舟塑造成一个“靶子”,既用来激励男主奋进,又让他充当女主背后的靠山 。 正因如此,在她心里,叶云舟能力极强,近乎是无敌的存在。且他深受元贞帝爱重,寻常人便是有心也无人敢惹他,究竟是谁能让他栽这么大跟头?想着,洛水瑶直接问出了口:“那你可方便告诉我,你的敌人究竟是谁?” 叶云舟闻言,神色一凛,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他沉默良久,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是三皇子。” “三皇子?!”洛水瑶惊诧出声,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不是说三皇子已自焚于三皇子府殿,怎么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疑问,元贞帝亲自下达的圣旨、市井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自焚传闻,难道都只是掩人耳目的金蝉脱壳之计? “确实如你所想,三皇子并没有死,而是已逃离京都。” 叶云舟神色凝重,微微叹了口气,“我奉陛下之命将其带回。” 他动了动身子,眉头微蹙,颇有些羞愧,难以启齿之意,“只是我未曾料到那三皇子身旁有死士,各个能力极强,我一时不慎竟中了圈套,不仅与属下走散,还身中剧毒,失了内力。” 原着不过是本宅斗文,对皇子们的着墨寥寥无几。洛水瑶绞尽脑汁,只想起文中提过,三皇子与女主偶然相遇便一见钟情。可碍于女主出身低微,其母成贵妃坚决反对,只肯让女主为妾。女主性子高傲,果断拒绝,这份骨气反倒让三皇子更加痴迷,也正是因三皇子牵线,女主才结识了男主。 这些描写实在太过简略,洛水瑶反复思索,也只能记起这些片段。但她隐约记得书中交代过三皇子的背景——成贵妃母家手握重权,势力庞大到连陛下都忌惮三分。如此想来,叶云舟栽在三皇子手里,倒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面对盘根错节的势力与不要命的死士,再强大的人也难免阴沟里翻船。 虽说心里已信了七八分,可洛水瑶仍有疑虑。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叶云舟,质问道:“那你如何知晓我在哪间客栈,哪间房?又为何突然消失,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地?” 叶云舟敛起眼底的寒意,声音不自觉放柔:“起初我并不知道你在何处。当时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慌不择路躲进那间客栈。”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正巧听见熟悉的声响,凭着些蛛丝马迹,才大致猜出你的位置。” 说到此处,他眉角浮起一丝苦笑,那笑意里满是对自身狼狈处境的无奈与自嘲。“至于突然消失……”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轻,“实在是我生怕给你引来麻烦,本想蛰伏在客栈暗处,待找到合适机会再露面。” 话音一转,他神色陡然凝重:“谁承想恰好遇到追兵来袭,我若继续出现在你身边,难免引人怀疑,只会将你也卷入危险之中。权衡之下,我只能冒险独自逃离百花县。” 说罢,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将眼中复杂神色尽数掩去。“可毒性发作得猝不及防。”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沙哑与疲惫,“我还没撑到能与你会合,便在半路上体力不支,直接昏厥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时……”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洛水瑶身上,“竟又见到了你。” 话音落定,他直视着洛水瑶的眼睛,目光坦诚而坚定:“我明白这番经历听起来荒诞离奇,可我若想骗你,又何必把自己置于险地?” 原本听着叶云舟讲述这一连串巧合,洛水瑶满心都是怀疑。可他最后那句话,却如同一把重锤,将她心中的疑虑狠狠击碎。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叶云舟身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利刃,平日里众人对他恭敬有加,不过是忌惮他的强大。一旦他真的虚弱至此,那些暗中恨他的人必定会抓住机会落井下石。以叶云舟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又怎会故意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这般自曝弱点的行径,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洛水瑶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叶云舟故意装成这般虚弱模样。她压下心中刚升起的可能,轻轻点了点头:“若真如你所言,把你一人丢下,确实危险。” 她垂眸思索半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最终下定决心,抬眼直视叶云舟:“那你便同我一起吧,等你下属联系上你,再离开也不迟。” 叶云舟眸光微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拱手行礼:\"好,如此便多谢瑶瑶收留之恩。此番救命情谊,他日必当厚报。\"他的声音虽仍带着几分虚弱,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郑重。 洛水瑶摆了摆手,神色坦然:\"不必如此。你之前给我那一匣子宝贝,就当是报酬。再说了,我也好奇这毒到底怎么解,就当你是我新收的''病患''。\"她眨了眨眼,故意说得轻松,想冲淡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他说得轻松,但语气中划清界限之意明显。叶云舟闻言不禁失笑,喉间溢出的笑意裹着几分隐秘的狡黠。他们之间早已越过雷池许多,也只有她还会天真地以为能将自己真正撇开。从故意中毒现身,到这番苦肉计的周旋,他每一步都精准算计——让这场相遇从偶然变成必然,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卷入自己的困境。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袖中的药瓶,那是控制毒性发作时机的关键。他垂眸掩去眼底算计的光,这场戏还需继续演下去。待到水到渠成之时,有这份共患难的情谊打底,有性命相托的羁绊牵扯,他就不信洛水瑶还能轻易抽身离去。 洛水瑶全然不知,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排除掉的最荒诞猜测,恰恰藏着叶云舟的真实图谋。当误会暂时消解,两人相处倒比先前松弛许多。她下意识将那两本书籍之事抛诸脑后,弯腰拾起落在脚边的素色袖帕,轻轻掸去尘土,又专注地绣起针脚来。 银针在指尖翩然翻飞,雪白的兔子耳朵在素绢上悄然浮现,绒毛般的针脚透着几分灵动。叶云舟斜倚在车厢软垫上,双目轻阖似在假寐,先前随意散开的墨色衣袍被他缓缓拢起,不羁中又添了几分慵懒。苍白的脸色衬得他愈发病弱,唯有微翘的嘴角泄露了真实心意。 马车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颠簸。在这摇晃的节奏里,身旁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如同某种隐秘的鼓点,不经意间敲在他心上,惹得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丝丝涟漪,连那刻意维持的淡然姿态,都险些有了裂痕。 又过了片刻,细碎的人声混着车轮辘辘声传入车厢。洛水瑶手中银针一顿,抬眼望向紧闭的车帘。 外面的交谈声愈发清晰,她轻挑车帘一角,暮色里,城门已近在眼前,城头\"安县\"二字,隐约看得清楚。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清脆声响,洛水瑶才放下手中绣帕,将窗帘扒开些许,目光掠过街边的酒肆。因这时辰已不早,街上小贩行人并不多,比起百花县看起来倒是安静了许多。 第450章 他们一行人颇为惹眼,护卫们身姿挺拔、英姿不凡,胯下骏马毛色油亮、步伐矫健,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再加上后方那辆雕花木窗、锦缎帷幔的精致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都带着几分贵气。 沿街行人纷纷驻足,或交头接耳,或投来好奇目光,连茶馆里喝茶的看客都将身子探出栏杆张望。 一名护卫见状,翻身下马,抱拳向街边拄着拐杖的老伯问路。老伯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布满皱纹的手遥遥一指:“往前直走,过两个巷口,‘迎客来’客栈的大红灯笼最是显眼。” 护卫拱手道谢,旋即快步来到马车旁,单膝跪地沉声道:“姑娘,前方两百步有间‘迎客来’客栈,说是干净敞亮。” 洛水瑶早已听得分明,隔着车帘,声音清冷如泉:“便去那处。” 话音落下,护卫翻身上马,马车车轮再度转动,扬起细碎尘土。她转头望向假寐的叶云舟,道:“醒醒,我们到安县了。” 然而叶云舟半晌未动,洛水瑶心中一紧,伸手想去推他。就在指尖触到他衣袖的刹那,叶云舟骤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警惕。几乎未经思索,他猛地伸手扣住洛水瑶的手腕,用力一拉,掌心已牢牢抵住她的颈肩,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马车里气氛瞬间紧绷,洛水瑶只觉脖颈处传来冰冷的触感,惊得瞳孔骤缩。 出门在外,身处马车这等狭小封闭之地,叶云舟本该时刻保持警觉,绝无安睡可能。可不知为何,身旁萦绕的淡淡茉莉香混着织物的柔软气息,竟让他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望着洛水瑶指尖翻飞,雪白绢布上的兔子耳朵一点点成形,连日的困意如涨潮般汹涌袭来,他终究抵不住倦意,坠入沉沉梦乡。 因睡得太沉,即便马车碾过石子路剧烈颠簸,他也毫无察觉。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身旁人太过信任,才这般毫无防备。直到猛然间有触碰传来,习武之人的本能瞬间被激发——他翻身而起的动作快如闪电,指尖如鹰爪般直取对方要害。 可就在触及那纤细脖颈的刹那,一缕熟悉的茉莉香钻入鼻间,身下传来的柔弱触感更是让他浑身僵硬。残存的理智瞬间回笼,他这才惊觉自己险些伤到最重要的人。 对上洛水瑶惊恐睁大的双眼,叶云舟如坠冰窟,残存的困意瞬间消散。他喉结剧烈滚动,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却因动作太急,撑起身子时\"哗啦\"一声打翻了一旁的绣篮。银光闪烁的银针与绛红丝线如受惊的游鱼,纷纷坠落在两人身侧。 \"对不住!\"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懊恼与紧张交织。 余光瞥见洛水瑶颈间被自己攥出的红痕,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连解释的话语都变得磕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伤到你了吗?” 洛水瑶被他压在身下,深吸一口气。她自然知道他并非有意,可方才那一瞬间凌厉的杀意,却真切地让她心悸。不知为何,心底竟还泛起丝丝心疼,她轻声问道:“你这是战后应急反应?” 所谓战后应急反应,洛水瑶曾在书中读到过。这类症状多见于经历过生死厮杀的战场之人,当他们长期处于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突遭惊扰,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时,便会本能地将周遭一切视作威胁。 前世,她曾留意过一则新闻。一名退役男子在家小憩时,年幼的三岁女儿想爬到他身边安睡,却被他在无意识中一把甩出。悲剧就在刹那发生——孩子的脑袋重重磕在桌角,当场没了气息。难以承受丧女之痛与愧疚折磨的退役男子,竟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这起事件在当时引发媒体广泛报道,舆论哗然。 也正是因为这桩悲剧,洛水瑶开始主动搜寻相关文章研读。她逐渐明白,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人,看似完好的躯壳下,或许藏着千疮百孔的灵魂,任何细微的刺激,都可能让他们陷入失控的深渊。 叶云舟慌忙摇头,脸上血色未褪,浮起一丝慌乱:“我不知晓什么叫战后应急,但从字面倒也能猜出一二。像我这等上过战场之人,早已习惯绷成了弓弦,无论何时都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喉结不安地滚动,想起方才险状,声音发颤,“方才实在对不住,若不是最后一刻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怕是真要铸成大错。” 见洛水瑶只静静地瞧着他,始终默不作声,叶云舟顿时慌了神。 他顾不上维持其他,几乎是扑到她面前。颤抖的指尖抚过她颈间淡淡的红痕,语气里满是懊悔与急切:“你若还气,便打我骂我出气。只是...”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低得近乎恳求,“莫要觉得我是故意的,莫要不理我。” 洛水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心头一颤,慌忙伸手去拉他:“我没觉得你是故意的,快起来!” 她耳尖泛红,压低声音嗔道,“若被人瞧见,你还要不要脸了?\"” 方才她只是沉浸在思绪里,一时忘了回应,却不想竟让叶云舟误会她在生气。看着他眼底残留的紧张与小心翼翼,洛水瑶心里泛起一丝柔软,指尖不自觉捏紧了他的衣袖,“真没生气。” 叶云舟抬眼与对方对视,见其眸中无恼意,悬着的心落定。他正要开口,忽闻“唰”的轻响,马车帘掀开,春杏半张脸从缝里探进来。 只见自家小姐半撑着身子,面前男子半跪在地。他转头时衣襟微敞,蜜色肌肤隐约可见。见他眼眶微红,神色间还凝着未散的惶恐。春杏忽然想起此前所见场景,如今看来,竟好似是小姐对这男子强取豪夺,顿时面颊滚烫。她窘得舌根发僵,憋了半天才嗫嚅道:“小姐……到客栈了,你,你们……好了吗?” 话一出口便觉羞耻,忙不迭放下帘子跳下车。 待下了马车,看到众人好奇的眼神,她才惊觉方才动作太大,惹得众护卫纷纷投来目光。 小姐的声誉何等金贵,绝不能让他们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春杏遂强自镇定道。“你们先找掌柜开房,安顿好马匹,马车这儿有我盯着。” 众护卫虽不解她反常神色,却也没多问,应声后便依次退下。 见他们依言离开,春杏强撑着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马车,便悄然守在旁侧。方才抵达客栈时,她接连叫了小姐好几声,车厢内却始终寂静无声。因担心那男子对小姐图谋不轨,情急之下,她撩开了车帘,怎料又撞见了那般尴尬的场面。 第451章 同塌 第451章 车内气氛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洛水瑶死死攥着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不能即刻遁入地缝。 一次这般难堪也就罢了,偏偏同样的囧境竟接连上演两次。此刻她满心满脑都是春杏撞破时的画面,连呼吸都变得灼热发烫,想到待会还要见到春杏,羞耻感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可恰恰是这份意外插曲,似尖锐的匕首捅破无形的窗户纸,将方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轰然击碎。 不同于她,叶云舟倒是心绪平静,未波动丝毫。 见她面上羞恼的厉害,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抬手将自己的衣襟拢好,如同没事发生一般,温声道:“快下去吧,你今日坐了一日马车。到客栈后好好洗漱一番,早些休息。” 叶云舟的镇定态度也感染了洛水瑶。她闭了闭眼,深知不能因羞恼就躲着不见人,便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随后,撩开车帘走了出去。 春杏见她出来,忙上前搀扶。 洛水瑶咬了咬唇,借着春杏的胳膊下了马车,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春杏的神色,两人一同朝客栈内走去。 春杏心中同样不自在,但她向来心思大咧。在外面等候的这段时间,她仔细想了想,既然是自家小姐主动,想来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自己身为小姐的丫鬟,自然要向着小姐。这般想通后,她反倒比洛水瑶显得更加从容淡定。 主仆二人匆匆往客栈内走去,竟一致忽略了马车中还有另外一人,也全然没意识到马车尚未牵至后院。 叶云舟无奈地摇摇头,轻巧地跳下马车,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他伸手牵起缰绳,不紧不慢地朝客栈后院走去。 到了客栈后,护卫们早已将客房开好。洛水瑶由小二领进客房,洗漱完毕,又用完客栈备好的晚膳,便独自躺在床榻上准备休息。 方才洗漱时,春杏想侍奉她,却被她拒绝。一来,她面对春杏时仍有些不自在;二来,春杏奔波今日赶路也极为疲惫,若还侍奉她岂不更累。 春杏也知晓小姐不喜下人近身伺候的习惯,听她拒绝后也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日里发生的事在她脑中不断回放,如今细细回想,洛水瑶仍觉得窘迫至极。她只觉今日仿佛将这辈子,上辈子所有丢人的事都经历了个遍。正这么想着,她突然惊觉——叶云舟呢?自己竟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洛水瑶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打听他的下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细微响动。她屏息凝神,试探着开口:“叶云舟?” “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赫然正是她方才惦记之人。 她抿抿唇,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这大晚上的你不休息,来我这里做何?”嘴上虽这么问着,身体却已经地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叶云舟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并未回答。待她拉开门的瞬间,侧身闪了进去,才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身上有伤,我去寻了些药给你抹上。” 洛水瑶闻言,满心疑惑,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 叶云舟见她一脸茫然,并未多做解释,反而往前凑近了几步。 洛水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倒不是畏惧他,实在是想起今日与他相处时那些出格的场景,生怕再发生什么令人尴尬的意外。 叶云舟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略带受伤地望着她,虽未开口,眼中却明晃晃写着:你不是说不怪我吗?怎还躲着我? 洛水瑶轻声解释:“我不是在躲你,只是……” “只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叶云舟接话。 虽说心里想的并非全然如此,可确实存了几分这样的念头。这么想着,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叶云舟的眼神更加黯然:“我今日不小心伤着你,看你脖间淤青明显,便寻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你若怕我,我这便离开。”后边半句他并未明言,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水瑶颈间。 洛水瑶闻言,伸手摸向颈间,这么一碰才感觉到些许刺痛。她拧拧眉,未回答叶云舟,而是走到铜镜前。 镜面有些模糊,但仍能隐约看到颈间那片淡淡的淤青。 她本可自己上药,只是屋内烛光昏暗,铜镜又模糊,难免有些位置瞧不清。若尽早用药,淤血也能早些消散,否则明日若红肿起来,怕是要影响说话。 这般想罢,她转头朝叶云舟轻轻颔首:“那就劳烦大哥替我上药了。” 叶云舟闻言,面色缓和不少,轻应一声:“好。” 洛水瑶随即走到床边坐下,见他打开药瓶,便抬起脖颈,任由冰凉的药膏抹上颈间。她肤色本就白皙,淤痕衬得越发面若瓷玉,肤若凝脂,叫人目光忍不住流连。 这药膏需按摩促进吸收才能更快消瘀。叶云舟微微弯腰凑近她脖颈,指尖轻轻揉动。洛水瑶感到些许刺痛,下意识想闪躲,却被他一手托住后脑制止:“莫要乱动,待我揉开淤血,明日便会消退些,你再忍忍。” 温热的掌心贴着后颈,带着药膏的凉意揉开凝滞的血脉,洛水瑶只觉耳后泛起细密的麻意。她垂眸盯着衣摆上的暗纹,喉间滚动咽下紧张,余光瞥见叶云舟专注的侧脸。烛光将他的睫毛投在眼下,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竟比白日里更添几分温柔。 “还疼吗?”叶云舟忽然开口,温热的气息扫过她圆润的下巴。 洛水瑶慌忙摇头,却忘了颈间还受制于人。下一秒,恰好与正在低头确认药效的叶云舟的嘴唇相触。 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像是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两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叶云舟的指尖还停留在她颈间淤青处,洛水瑶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微微发颤的触感。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洛水瑶睫毛剧烈颤抖,想要后退却被牢牢固定在原地。她嘴唇微张,下意识抬手想要推开对方,可这动作落在叶云舟眼中,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邀请。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几乎出于本能,叶云舟掌心微用力,主动迎合上她张开的嘴唇。 洛水瑶脑中一片空白,既未抗拒也未回应,只是任由他的气息将自己笼罩。 叶云舟的吻从最初的试探,渐渐变得灼热而缠绵,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颈间未愈的淤青,像是要将方才未尽的温柔都揉进这个吻里。 烛火在风里明明灭灭,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洛水瑶感到后颈被轻轻托起,叶云舟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烫穿她的皮肤。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呼吸的热度扑面而来,让她双腿发软,不自觉抓住对方的衣襟借力。 不知过了多久,又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洛水瑶已被轻轻推倒,仰面躺于柔软的床榻之上。 叶云舟用手臂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压到她。烛火在两人身侧明明灭灭,将交错的身影映得暧昧朦胧。 洛水瑶还未从方才激烈的亲吻中缓过神,突然感觉身上一凉。低头惊见衣襟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大片如白瓷般的肌肤裸露在外,与室内温热的空气相触,泛起细密的战栗。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掩,却被叶云舟轻轻握住手腕。 他的目光炽热得惊人,却又带着几分克制与小心翼翼,喉间溢出一声低哑:“别怕……” “别怕。”他又一次轻声安慰,掌心微微发颤,却仍是果断伸手将洛水瑶散落的衣襟拢好,小心翼翼地盖住那大片如雪肌肤。紧接着,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间。 洛水瑶浑身一颤,一股酥痒之意顺着脊背蹿上头顶,下意识想要侧开肩膀躲避,却被叶云舟揽得更紧。 她僵直着身子,却没再挣扎。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两人交错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舟终于撑起身子,却没有离开,而是缓缓侧身躺在她身边,手臂仍霸道地环着她。 洛水瑶没看他,盯着床帐上晃动的烛影,脸颊上的滚烫迟迟未散。 “我今日便同你睡可好?”半晌后,叶云舟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沙哑,听起来平静了许多,但说出的话倒是让洛水瑶惊了一跳。 见洛水瑶就要拒绝,他赶忙抢在她开口前说道:“我与属下走散时,身上并未带路引。且若去补办,难免会被三皇子等人的耳目发现。若你拒绝我,我便只能找个柴房,马厩去凑合一晚了。” 洛水瑶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满是恼意,却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她咬了咬唇,最终气哼哼开口:“那我便将这床榻分于你一半,你得答应我,绝不可越界半分!” “自然不会,若我敢逾矩,你日后便将我赶下床去。”叶云舟信誓旦旦道。 这话又引得洛水瑶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日后”?还把下次也算计上了,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偏偏他说得坦荡。她实在懒得再与他争辩,连日奔波本就乏累,此刻被他这么一搅和,更是倦意上头。 洛水瑶拍开他环在腰间的手,径直躺上床榻内侧,用被子裹住半边身子,背过身去不再搭话,只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第452章 懂的不少 第452章 叶云舟躺在她身后,望着她蜷缩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屋内烛火渐弱,跳动的光影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暖黄。随着身侧人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她后颈:“我答应了不逾矩,可若你自己逾矩,又该如何?” 话音轻得像一缕烟,即便凑近耳畔也难捕捉,很快便消散在静谧的空气里,只余心跳声在寂静中微微震颤。 夜色愈发深沉,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停歇。洛水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本就松散的衣襟滑落些许,露出一抹白皙之色。 叶云舟如约躺在床边,身子并未动半分,目光却不自觉被吸引。犹豫片刻,他微微用力将手垫于洛水瑶颈下,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洛水瑶似是寻到了更舒适的位置,向前蹭了蹭,却仍觉得不安稳。紧接着,她抬起腿搭在他身上,一只手下意识捏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贴进他怀中,随后又沉沉睡去。 叶云舟浑身紧绷如弦,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喉结滚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不敢再多看,抬眼望着床帐顶,强迫自己将思绪分散。夜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溜进来,轻轻晃动着床幔,叶云舟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原以为今夜又是不眠之夜。 却不想,许是怀中的温度太过安稳,又或许连日奔波的疲惫终于涌上来,他紧绷的神经在某个瞬间悄然松懈。洛水瑶无意识的依偎,带着信任的肢体接触,竟让他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第二日,洛水瑶自睡梦中醒来,还未睁眼便察觉到自己似乎在抱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她微微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叶云舟睡得极浅,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睫毛轻颤了一下。 晨光透过窗纸斜斜洒进来,将他眼下淡淡的青影都镀上暖边。或许是夜里睡觉太热,他的衣襟散开大半,而洛水瑶的手竟探进他的衣襟,正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两人交叠的呼吸还带着未散的暖意,洛水瑶的脸颊“腾”地烧起来,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却不小心扯到对方的领口。 她猛地坐直身子,眼见叶云舟似有醒来之势,忙收回手,还不忘胡乱地整理他的衣襟。褶皱的布料在慌乱中被压得更皱,洛水瑶耳尖通红,连指尖都在发烫。 叶云舟缓缓睁开眼,见她坐在床侧,眼神躲闪不自然,指尖还捏着自己的衣角。他唇角微勾,却佯装未察觉,哑着嗓子道:“你醒了怎不叫我?” 洛水瑶抿抿唇,努力平复好心情,目光微侧,始终不敢与他对视:“我也是刚醒。你快先起来,待会春杏来,莫要让她撞到了,免得她误会。” 叶云舟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慢悠悠地撑着身子坐起。他站在床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绑好腰带,忽然低笑出声:“原来瑶瑶是担心这个。不若便让她误会去吧,只当我是你用来逗趣的。想来你那小丫鬟忠心,也必不会在外乱说。” 他故意凑近,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晨露般的清冽,“毕竟,接下来几日,我们恐怕免不了同榻而眠。” 叶云舟垂眸系着衣襟,语气却似藏着蜜糖般缱绻。他抬眼望向洛水瑶,目光灼灼,“三皇子的眼线未除,路引又补不得,若不想引人怀疑,这‘共枕’的事,怕是避免不了。” 说着,他伸手抚过床榻褶皱的被褥,指尖抚平自己方才躺过的位置,“瑶瑶这般在意名声,不如早些习惯?” 虽知晓他说的有道理,恐怕接下来真要如此这般,但他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戏弄之意,洛水瑶有些羞恼:“你快出去!” 叶云舟这一路来所有目的均已达到,他谨记着惹女子情绪波动可以,但不能让她真生气,便温声安抚道:“莫要生气,大哥这便出去。” 说着,便在洛水瑶又羞又恼的目光中退出房门,还不忘轻轻合上。 门外晨光正好,叶云舟抬手遮挡住刺眼的光线,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侧耳听着屋内传来细碎的动静,想象着洛水瑶此刻手忙脚乱整理床铺的模样,心底泛起丝丝甜意。转身往楼下走去时,步伐都轻快了几分,全然没了平日里沉稳持重的模样。 却在廊下拐角处,与正好端着水盆预备上前的春杏四目相对。 只见小丫鬟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出他出来的方向。 叶云舟见此,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慢条斯理道:“你家姑娘昨夜受了累,好生伺候着。” 话音未落,人已迈着从容的步子往楼梯走去,只留下春杏呆立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手中水盆里的水泛起层层涟漪。 ……… 洛水瑶全然不知她想遮掩的事,某人早已泄露得一干二净。 待叶云舟走后,她便利落地整理好床铺,将散落的物品归置整齐,随后打算出门寻水洗漱。刚一拉开门,便撞见春杏直直站在门口,洛水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目光下移,她瞥见春杏手中盛满清水的铜盆,顺手接过来,边往屋内走边随口问道:“怎的来了也不敲门?” 春杏咬着唇,始终不发一言,只木木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洛水瑶将水盆搁在梳妆台前,沾湿帕子擦拭脸颊。铜镜映出主仆二人身影,她余光瞥见春杏立在三步开外,绞着衣角的手指攥得发白,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模样欲言又止,像是藏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她更觉好奇,将手中帕子扔进铜盆,水面溅起细碎水花。转眸望向春杏时,却见小丫鬟猛地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洛水瑶挑眉:“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春杏咬了咬唇,忽然上前几步,攥住洛水瑶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小姐,奴婢跟着您,心里头哪能不向着您?可这世道对女子多苛刻啊,您将来还要许配人家……” 洛水瑶一听,不得不打起精神,毕竟春杏连奴婢的自称都用上了。她看着春杏发红的眼眸,默默不语。 春杏喉间动了动,眼眶有些发红,“如今与叶公子这般……这般亲近,若是传出去,难免有人嚼舌根……”话音未落,便又慌忙松开手,退后半步,低头盯着鞋面不敢再看她。 哪怕心中早有猜测,但听春杏这般掏心掏肺地规劝,显然下了极大勇气,洛水瑶心中还是泛起暖意。她伸手握住春杏微微发颤的指尖,另一只手拿起帕子轻轻拭去小丫鬟眼角滑落的泪珠:“哭什么?我心里有数。他并非你想的那般……” 春杏抬眸,眼底仍有疑虑:“可这若让外人知晓……小姐的清誉……” “此事只有你知晓,我信你不会让外人知晓。”洛水瑶望着春杏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何况我并无嫁人的打算,你不必忧心。” 春杏咬了咬唇,“那怎么可以?身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 待目光触及洛水瑶平静无波的眼眸时,余下的话语被她默默咽了下去。毕竟自己只是个丫鬟,对主子说这样的话,实在逾越。 她微微侧眸,忽见洛水瑶衣襟下滑露出一抹红痕,脑中骤然闪过百花县那晚——小姐晨起时脖间若隐若现的印记,与此刻这抹红痕竟如出一辙。 小丫鬟耳尖霎时红透,指尖攥着梳子的力道险些将木柄捏碎,却听洛水瑶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春杏慌忙摇头,指尖绞着裙角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期期艾艾道,“小姐既已洗漱,我,我便先下去了。” 话音未落便转身朝门口走,木屐在青石板上敲出慌乱的声响。走了两步却又骤然停住,背对着洛水瑶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小姐……我从前听府里嬷嬷说过……女子若不想……可,可用羊肠……” 洛水瑶身子一僵,指尖的帕子悄然滑落,她却浑然未觉。耳中嗡嗡作响,春杏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惊起层层涟漪。 春杏见小姐未回应,只觉臊的慌,便攥紧衣襟,拉开门冲了出去,廊下传来她撞翻竹椅的声音,惊飞了檐角几只麻雀。 屋内陷入死寂,洛水瑶望着铜镜里面容通红的自己,忽然有些想笑,这小姑娘懂得倒是不少。 第453章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按例启程,和昨日一样,春杏时而骑马,时而与驾车侍卫同行,洛水瑶则与叶云舟坐在马车内。 今日洛水瑶继续绣着未完成的绣品,没有和叶云舟搭话的意思。叶云舟坐在一侧,捧着《桃园记事》看得入神。 洛水瑶偷偷瞥了他几眼,见他捧着那本书,神色却依旧正经肃穆,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市井流传的风月话本,而是军机要务般郑重。这副模样落在她眼里,再联想起平日里他身为忠勇侯府大公子时的威严派头,实在太过割裂,叫人忍俊不禁。 或许是因为戴上了假面,便不需要维持往日形象了。正这般想着,洛水瑶一时忘了收回眼神,等她回神时,却见叶云舟已不知何时放下书本,正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 洛水瑶仿若掩耳盗铃般,慌忙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手中的绣品。银针在绸缎上来回穿梭,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针线上,指尖微微发颤,差点扎到手指。绣绷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全然没了先前的工整。 “若是不想绣便不绣了。” 叶云舟指尖摩挲着书脊,忽然开口,“这书若忽略些风月笔墨,倒也算得上奇闻异录。你若想看,不妨同我一起。” 洛水瑶手一抖,银针“噗”地扎进指尖,她轻嘶一声收回手。可下一秒,原本坐在对面的叶云舟已欺身上前,温热湿润的触感突然传来——她的手指竟被他含入口中。 抬眼撞进他微蹙的眸子,洛水瑶心中泛起奇异的熟悉感,竟连半分羞意都无,仿佛他含住自己受伤手指的举动,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片刻后,叶云舟松开她的手指。他望着那白皙指尖,虽已不再渗血,却仍泛着一点红痕。叶云舟眉头微皱,轻声道:“莫要绣了,伤眼睛。若是真喜欢,等回了京都,我多寻些绣娘来,想要什么花样,让她们做便是。” 叶云舟温言细语的安抚声落入耳畔,洛水瑶下意识抬眸望去。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心疼时,她的心尖突然泛起细密的颤意,不自觉地缓缓闭上双眼。待再睁开时,那些隐匿多日的闪躲与犹豫,已然被她尽数敛去。 叶云舟何等敏锐,瞬间捕捉到她眸光里的变化,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洛水瑶望着眼前人,喉间发紧:“叶云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问题问得隐晦,换作旁人或许摸不着头脑,可叶云舟却像是早已等候多时,温柔的目光中盛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以为你一直都明白。” 他伸手轻轻拉着洛水瑶收回的手,声音低沉而滚烫,“我想娶你。不——”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我想与你共度余生,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见她欲言又止,他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眼底笑意缱绻,“你若要我入赘,那便入赘。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洛水瑶呼吸一滞,被他这般直白炽热的话语惊得说不出话来。起初,她抛出入赘的要求,不过是想以此刁难叶云舟,断了他的念想。可话一出口,这个念头却在她心底生了根——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即便是嫁入显贵人家,情爱之事瞬息万变,一旦夫君情意不再,她岂不就成了任人拿捏的浮萍?但若召夫入赘,情况便大不相同。若日后缘分尽了,她至少还能守着自己的根基,有全身而退的底气。 洛水瑶沉默许久,喉间像是哽着一团棉絮,艰涩开口:“可你是忠勇侯府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官居高位。入赘之事,且不说会遭你同僚耻笑,便是姨父姨母......又岂会点头应允?” 她垂着眼睫,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叶云舟一眼看穿她眼底的动摇,长臂轻揽,将她稳稳纳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我既敢说,自有万全之策。旁人的耻笑,我又何曾放在心上过?” 他微微收紧怀抱,嗓音里似溢出一丝笑意,“至于父母,这你更要放心。大哥做事,绝不会出纰漏。到那时,他们定不会阻拦。”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洛水瑶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那双眼中,温柔缱绻如春水,又凝着磐石般的笃定。“你相信我,将一切都交予我来办,好不好?”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话语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只要她点头,便能将这世间所有不安都碾碎在温柔乡中。 或许是被那炽热的承诺蛊惑,又或许是心底某处蛰伏的渴望破土而出,洛水瑶鬼使神差般轻轻“嗯”了一声。 叶云舟唇角的笑意瞬间漫开,眼底燃起滚烫的光,下一秒便俯身朝着那抹嫣红吻去。洛水瑶被他圈在怀中的手慌乱推搡,却如春日柳絮拂过铜墙,反而更添几分旖旎。叶云舟纹丝未动,反而一手扣住她的后颈,辗转加深这个带着宣誓的吻。 推拒的动作渐渐没了力道,洛水瑶的手不知何时缠上他的脖颈,掌心贴着他后颈处温热的肌肤。呼吸交缠间,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舟终于松开她,却仍将她半揽在怀中。 洛水瑶浑身发软,脸颊烧得通红,倚着他肩头轻喘,发间的玉兰簪子歪了半截,碎发凌乱地沾在汗湿的额角。 叶云舟垂眸望着怀中的人,修长手指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指腹擦去她额角晶莹的汗珠。指尖触到那细腻温热的肌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喉结滚动,低低叹了声气,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像是要把满心的珍视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 洛水瑶被他抱得太紧,只感觉热得慌,伸手推开他,娇嗔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着手整理自己。好在这马车中日常用品他都有备好,她只简单理了理发丝衣角,便又是那个往日里稳重的洛水瑶。 叶云舟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散发着一股得偿所愿的惬意。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冷硬之风,此刻浑身都散发着无尽的温柔。 ………… 这厢,叶云舟与洛水瑶情意缱绻,呢喃低语在车厢内流转。可他们全然不知,三里之外,一辆马车正沿着相同的道路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微声响,很快便隐没在簌簌的林叶声中。 驾车的车夫身披玄色劲装,头戴宽大斗笠,垂下的深灰帷幔几乎将面容尽数笼罩,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冽地扫视着前方。即便车厢内不时传来衣料摩挲声与压抑的闷哼,他握着缰绳的手依旧纹丝不动,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宛如一口密封的木匣。然而,阵阵甜腻气息却从窗棂的缝隙里悄然渗出。绣着暗纹的帷幔被随意扯开,凌乱的车厢内,纠缠的身影若隐若现。染着丹蔻的指尖撑在红木车壁上,腕间银镯随着动作晃出细碎流光,与车外的风景形成鲜明对比。 “别……别这样,陈哥哥。”女子娇弱的喘息声混着气音,从马车里断断续续飘出。身子微微扭动着,试图躲开身前炽热的气息。 男子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女子泛红的耳垂,低沉的嗓音裹着蛊惑:“乖,叫夫君。” 掌心抚过她纤细的腰肢,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今往后,只能这般唤我一人。” 第454章 耀武扬威 第454章 女子被逼得再无退路,娇软的身子蜷缩在他身下,眼尾泛起楚楚动人的红意,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夫、夫君,你饶了我吧......”话音未落,便被男子滚烫的手掌烫得轻颤。 当那只手顺着她腰间曲线,缓缓朝着不可言说之地探去时,她慌乱地伸手死死扣住对方手腕,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察觉到她的抗拒,男子动作猛地僵住,撑在她身侧的手臂青筋微凸。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情欲瞬间被寒霜覆盖。光线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语气也变得冰冷:“你这是不愿意?” 女子被他冷冽的质问震得身子瑟缩,见他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怒意,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改为轻轻虚握。她垂下湿润的眼眸,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我心悦于你,可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你我之间终究无媒无聘......” 声音越说越轻,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怯与不安,“如此亲密已属惊世骇俗,又怎能与你无媒苟合?” 话落,她微微咬住下唇,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耳尖却烧得通红,发间珠翠随着轻颤轻轻晃动。 男子紧皱的眉眼渐渐舒展,长叹一声坐直身子。他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指腹温柔拭去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是我唐突了。” 话音带着几分愧疚与无奈,“只是如今局势复杂,我恐无法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他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待寻得安稳落脚处,若你不嫌弃,我们便依寻常人家的礼数,拜堂成亲,你可愿意?” 他身为三皇子,自幼被捧着长大,样样都要得最好的。起初,他不过将怀中女子当作漂泊路上的一抹意外风景,从未想过会动真心。可随着朝夕相处,越是相处,情愫便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两人间的气氛灼热得几乎擦枪走火,却又在最后关头堪堪刹住。 如今局势诡谲,若要重回朝堂掌控大局,即便父皇身体再不康健,至少也得等上一年半载。他深知女子拒绝合情合理,可心底那股不安却疯长——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会伤了她。 喉结滚动两下,他努力压下眼底翻涌的情愫,声音放得极柔:“你且信我......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必风风光光娶你。只是现下......”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的衣袖,“你可愿陪着我等?” 被他揽在怀中的女子眼神微闪,抓着他胸前衣襟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说不动心是假的,眼前人可是未来最有可能执掌天下大权的三皇子,如今郑重承诺会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这番话几乎已挑明心意。 她垂眸思忖,哪怕日后他喜新厌旧,以他的身份地位,自己即便做不了大周皇后,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与尊荣也有了八分保障。想到此处,她睫毛轻颤,将脸埋入他怀中,声音软糯:“我信殿下......” “只是,殿下可要应我,” 女子仰起脸,指尖轻轻揪住他的衣摆,眼底泛起盈盈水光,“待你日后重回家族,莫要丢下我。” 三皇子垂眸望去,见她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不安,心尖骤然泛起一阵钝痛。他伸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滚烫:“我发誓,日后重回家族,定护你一生周全。若违此誓,叫我......” 话音未落,便被她慌乱地捂住了嘴:“不许说这些!我信你便是。” “好,我不说。”三皇子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她泛红的脸颊,心底漫过一缕暖意。 纵算这世上所有人都弃他如敝履,至少此刻还有一人肯毫无保留地贴紧他的心跳。她不知他皇子身份,却愿在这颠簸世间与他相依为命——这份纯粹的情意,比金銮殿上的山呼万岁更让他心动。 他从来不信天命昭昭的誓言,却贪恋她指尖的温度。喉结微动,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听着那急促的心跳与自己的渐渐重合,忽然俯身轻吻她发顶:“待得云开月明时,我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心尖上的人。” 陆昭昭歪着头,似没听懂话里藏着的万千深意,却如春日里被风拂过的花枝般,眉眼间笑意盈盈绽放:“好!昭昭就等着那一日,盼着它早些来!” 两人依偎着说了些体己话,她渐渐在他怀中卸去防备,呼吸变得绵长。 可不过片刻,熟睡中的她突然浑身紧绷,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嘴里喃喃呓语:“不,别这样对我......瑶妹妹别这样对我......”苍白的指尖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仿佛坠入了什么可怖的深渊。 三皇子慌忙翻身坐起,长臂将她颤抖的身子紧紧圈进怀里,掌心轻拍她后背。“莫怕,昭昭,我在这。”指腹拭去她眼角的冷汗,却触到一片濡湿。 陆昭昭在梦魇中胡乱挣扎,忽然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像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不……不是我……” 她猛地睁开眼睛,眸中尽是未褪的恐慌,冷汗将额前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待看清眼前人是三皇子时,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懈,像被雨打湿的蝶般蜷进他怀里,呜咽着揪住他内衬:“瑶妹妹她……她陷害我……” 三皇子心口一紧,忙用披风裹住她发抖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埋进自己温热的胸膛。他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指尖扫过她后颈细细的绒毛,声音低得能滴出水来:“不怕,只是噩梦。” 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轻摩挲,“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颤抖的女子,指尖仍轻柔地顺着她的发丝,话语里却沁着彻骨寒意,眼底翻涌着阴鸷。他本未将那女人放入眼中,再者算是同路,待再次见到时再将其处理。如今看来,昭昭因她夜夜惊梦,倒不如提前送她去见阎王。 陆昭昭埋在他的衣襟里,唇角却勾起抹极浅的冷笑,眼中哪有丝毫害怕之意:洛水瑶啊洛水瑶,你当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时,可曾想过今日我会借他人之手,送你下黄泉? 第455章 近乡情怯 第455章 接下来的几日,一路平安无事。洛水瑶与夜云舟相处得愈发融洽自然,连随行护卫都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 眼见离清水镇越来越近,洛水瑶心中竟泛起几分近乡情怯。严格说来,她与原主的姑母并无太多情分,甚至不算相熟。但时隔这么久,原姑母护着她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每每忆起,都让她心头涌起暖意。 这份温暖,也在她心底催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 夜幕低垂,夜风裹挟着丝丝凉意袭来。因未能在宵禁前赶到城中,一行人只好在荒郊扎营。为防范野兽侵扰,护卫们在营地四周架起数堆篝火,跳动的火苗将周遭映照得明明灭灭。 洛水瑶辗转难眠,望着摇曳的火光,她遣退了守夜的护卫与春杏:“你们都去歇着,今夜我来守夜。” 若孤身一人,她定是不敢,但想到叶云舟也在身边,心底便多了几分安定。 护卫们纷纷推辞,却被叶云舟出言打断:“小姐既已安排,你们便去,莫要啰嗦。” 众人面面相觑,虽觉这男子看似平凡无奇,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遵从,最终只得应声退下。 春杏如今对此番情形早已习以为常。虽说她依旧瞧着叶云舟不顺眼,总担心这个男子会将自家小姐拐跑,但近几日二人的相处点滴,她全都看在眼里。越观察,她越是笃定,分明是自家小姐“巧取豪夺”。 春杏不禁在心底暗叹自家小姐眼光奇差。这周公子与大公子相比,实在相差甚远,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会看上眼前这人。不过,随着相处时日增多,她对叶云舟的敌意也渐渐消散了几分。如今,两人倒也算能和平共处,互不干扰。 拗不过洛水瑶的坚持,春杏只好登上马车歇息。洛水瑶手持木棍,轻轻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火星子簌簌溅起又熄灭。 叶云舟安静地坐在她身侧,任由她将头轻轻靠在自己肩头。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静静享受这静谧温馨的时刻。 远处,一道黑衣身影在山间灵巧穿梭,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忽然,叶云舟耳尖微动,敏锐捕捉到远处传来一丝细微异响。他下意识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晃动的树影与朦胧夜色,并未发现异样。凝神细听,那声响却又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拧紧眉头,眸中泛起警惕之色。 洛水瑶见状也跟着起身,顺着他的目光张望。她视力远不及叶云舟敏锐,除了漆黑的夜幕与风吹摇曳的草木,什么也看不清,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叶云舟轻轻摇头:“太远了,听不太清,只隐约听到一声异响。” 见洛水瑶神色紧绷,他立刻低声安抚,“莫怕,许是山间动物路过弄出的动静。” 洛水瑶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目光转向噼啪作响的篝火:“我们添些柴火,把火烧得更旺些。若是真有野兽经过,也能让它们心生忌惮。” “好。”叶云舟向来不会反驳她的提议,颔首应下后,便走到堆放柴火处,将备好的树枝,木头依次添进火堆。 洛水瑶跟在他身后想搭把手,却被他伸手拦住。他语气轻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在一旁歇着,我很快就好。” 洛水瑶知晓叶云舟这般体贴是心疼自己,心底不由得泛起丝丝甜意,这般关怀她自然是极为受用的。 添柴不过是举手之劳,由他一人操持也无妨。如今两人心意既已相通,若不出意外,眼前这个男人往后便要与她共度余生。既然如此,早些将他“调教”得合心合意,让他习惯为自己付出,倒也是件美事。念及此,她唇角轻扬,柔声道:“那好,你小心些,我等你。” 即便近些时日早已习惯了她的乖巧模样,此刻叶云舟望着洛水瑶,心中依然满是欢喜。他偏爱她这般依赖自己的姿态,哪怕这娇俏的神情,只有在使唤自己时才会显露,他也甘之如饴。这份“特殊待遇”恰恰证明了,她是需要他的。 他回头瞥了眼伏地沉睡的护卫们,见无人注意这边,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托起她的下颚。 洛水瑶尚未反应过来,他已飞快地在她唇上轻触了一下。 她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动手动脚”,可此刻身处外面,仍为他的胆大心惊。她横了他一眼,耳尖发烫:“快些去添柴,我在这儿等着。” 说着避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坐回原位,单手撑着下巴示意他开始。 叶云舟唇角微勾,闻言十分乖顺地去添柴火。洛水瑶歪头望着他,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往日握剑,如今却忙着添柴的手上,只觉心中一片安宁。 为确保安全,他们在驻扎地四周生了六堆篝火,均匀分布在休息区附近。叶云舟有条不紊地穿梭于火堆间,动作利落,很快便给所有篝火添好了柴,随后转身朝洛水瑶走来。 洛水瑶见状,立刻抬手朝他挥舞,眉眼带笑地唤道:“快些过来!” 叶云舟加快脚步,目光从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掠过。忽然,他望向林中某处时瞳孔骤缩,面露惊恐,一声暴喝:“快趴下!” 洛水瑶脑中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下意识俯身半趴在地上。下一瞬,一支利箭挟着寒光破林而出,径直扎进她面前的篝火中,火星四溅。几点火星溅在她身上烫出红痕,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叶云舟瞬间闪到她跟前,将人捞进怀中,几个腾挪便躲到大树后。他警惕地望向箭矢来源方向,此时护卫与春杏已被惊醒,众人翻身而起,拎着兵器朝这边狂奔而来。 “保护小姐!” “小姐怎么样?可有伤着?”慌乱的呼喊声中,侍卫们已迅速挡在二人身前,呈扇形警戒阵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林中动静。 春杏到底慢了半步,奔过来时径直扑向洛水瑶,抖着手便要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洛水瑶轻轻按住她的手,声音平稳,但细听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莫怕,我无事。” 第456章 险 第456章 并非是她胆小,实在是方才是来到这个世界上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她只觉一股森冷寒意如毒蛇般骤然锁定自己,浑身寒毛瞬间根根倒竖。生死攸关之际,叶云舟的指令传来,她几乎本能地便照做了。 春杏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身边,双手颤抖着在洛水瑶身上来回检查,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放松。 她转身看向那仍在火中噼啪作响的箭矢——箭身早已被火焰吞没,只剩焦黑的箭尾还在挣扎着燃烧。她咬了咬牙,眼中满是怒意:“吓死奴婢了!小姐您放心,奴婢定要把那贼子揪出来!” 话音未落,便要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冲去。 “站住!莫要冲动!” 叶云舟一把将她拦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你留在此处保护小姐,半步不许离开!” 他转而看向身旁的侍卫,沉声道:“你们几个,呈扇形散开,仔细搜查林中,务必小心暗器!” “是!”众护卫齐刷刷抱拳,手中长刀出鞘,刀刃映着跳跃的火光,三人一组朝着密林深处潜行。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叶云舟默默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腕,眉头皱得更紧:“莫怕,有我在。” 洛水瑶点点头,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努力压制住指尖的轻颤。 她弯腰拾起那半截焦黑的箭尾,粗糙的箭羽还沾着未干的黏液,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这箭来得蹊跷。我们离京不过几日,一路上低调行事,从未与旁人起过冲突。” 她忽然攥紧箭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况且方才那股寒意——分明是有人将我当作活靶子锁定了,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叶云舟蹲下身与她平视,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安抚。待她紧绷的肩头稍稍松弛,才从她手中接过箭尾。烛火跃动下,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箭尾看似寻常,可羽翎与木杆衔接处却缠着半圈暗红线头,线尾还打着特殊的十字结,分明是南蛮军惯用的标记手法。 “果然有蹊跷。” 他指尖捏起线头,暗红色丝线在火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南蛮军向来在箭矢上做暗记,为的是战后清点杀敌数目。” 话音未落,一股若有似无的异香突然钻入鼻腔。他将箭尾凑近鼻尖,细嗅间瞳孔猛地收缩——那气味辛辣中带着一丝甜腻,像极了...... 还未等叶云舟想起这香味是何物,不远处山岭突然传来凄厉狼嚎,如钢针般刺破夜色。紧接着,密林深处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夹杂着护卫们惊恐的呼喊:“快跑!有狼群!” “是引兽粉!”叶云舟脸色骤变,手中箭尾“当啷”坠地。 他一眼瞥见林间闪烁的幽绿狼瞳,猛地拽起洛水瑶冰凉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足尖点地便朝着马车狂奔。身后传来狼群撕咬的闷响,腥风裹着草木碎屑扑在两人后背。 话音未落,密林深处涌出幽绿狼瞳,在夜色中连成恐怖的光带。春杏惊呼一声抽出软鞭,却被叶云舟一把推开:“护住小姐!” 他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软剑出鞘划出银芒,精准刺向首当其冲的头狼咽喉。 那头狼身形高大,足有半人之高,皮毛油亮如漆,一看便是饱经厮杀的狼群首领。它琥珀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在嗅到叶云舟剑上的血腥味后,竟人性化地撇了撇嘴,随后猛地后跃而起。 叶云舟刺出的剑堪堪擦过它肋下,只削落几缕泛着金属光泽的狼毛。 狼首落地后稳稳站定,前爪刨着泥土发出低沉呜咽,森森獠牙间滴落腥臭涎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手持利刃的\"两脚兽\"。 叶云舟足尖猛地一踏地面,借力跃起时带起一阵劲风。伸手抄起火堆旁半截仍在燃烧的木柴,朝着汹涌扑来的狼群奋力掷出。 带着火星的木柴划破夜色,迎着火光如流星般飞射而去。狼群本就畏惧火焰,见这燃烧的木柴飞来,纷纷发出惊恐的呜咽,连连后退躲闪,攻势瞬间被阻。 叶云舟无心与它们缠斗,不说他一人与群狼对峙胜算几何,单论他此前为避免引起洛水瑶的怀疑,毅然自伤手臂。这伤势平日里或许尚可忍受,可如今身处险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如此,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他旋即转身,长臂一揽,将身后的洛水瑶整个人横抱而起,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马车疾驰而去。 在此之前,春杏已收到叶云舟的示意,利落跃上马车。 叶云舟抱着洛水瑶疾步奔至马车前,未及多言,便将她整个人抱起,迅速塞入车厢内。紧接着,他猛地转身,掌心重重一拍马臀。 马匹吃痛嘶鸣,扬起四蹄便朝着森林外狂奔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洛水瑶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剧烈颠簸的马车内仰倒在地。 这时,叶云舟的声音混着呼啸的风声传来:“尽快往森林外走,速度要快,千万不要回来!待我料理完这边,便来寻你们!” 马车在林间崎岖的小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轰隆声响。洛水瑶挣扎着从车厢地板上翻起身,双手死死攥住车门的铜环,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颠簸的车身不住摇晃,她几次险些跌倒,只能咬牙将身子死死抵住车门。 想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可又担心发出声响会让驾车的春杏分心。 犹豫再三,她终究还是咬牙将半个身子探出车门。呼啸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草木腥气扑面而来,马车颠簸得几乎要散架,车轮碾过碎石的震动顺着指尖传来。 身后的密林深处,狼嚎与兵器相击的声响此起彼伏,忽远忽近,惊得她手指死死攥住车辕,关节泛白如纸。她张开口想喊些什么,却被风卷走了声音,只化作一声消散在夜色中的呜咽。 第457章 如何脱险 第457章 树林内情势危急,叶云舟立于马车离去的方向,孤身阻拦狼群。没了后顾之忧,他出手愈发凌厉,剑锋如银蛇狂舞。 不过几个回合,两头恶狼便倒在他脚下,鲜血溅湿了枯叶。其余狼群见状,眼中闪过警惕之色。狼生性狡猾,见同伴惨死,一个个心生退意,不自觉往后挪动脚步。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引兽粉持续刺激着它们,让狼群躁动不安,虽畏惧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发出阵阵不甘的低嚎。 对于狼群,叶云舟算是颇为了解。此物以群而居,既团结又有耐心,是极难对付的野兽之一。如今仅凭他们几人之力,实难将其逼退。趁着狼群被他的凌厉攻势震慑,暂时不再上前的间隙,他迅速扫视四周,盘算着脱身之计。 转眸间,叶云舟瞧见四周的篝火正烧得极旺。狼虽天性惧火,但这些畜生智慧不浅,行动时总能灵巧避开火堆,故而并不十分忌惮。可若是将燃烧的木柴扫向狼群,凭借火焰的威慑,群狼定会心生惧意向后退去。 但眼下的困境在于,他半步都不能退——只要他稍有动作,虎视眈眈的群狼定会立即扑上。 正这般思索间,此前进入林中搜查的几个护卫,彼此搀扶着,浑身带伤地从树林里踉跄走出。 野兽嗜腥,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几只狼鼻头不停耸动,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嚎,显然被浓重的血腥味引动,眼中凶光更甚,已然有放下警惕,再度扑上来的架势。 叶云舟见状,朝护卫们微微招手,示意他们从侧边绕路,尽快到自己身后集合。 此前深入树林的侍卫们,穿过密林时便远远瞧见狼群盘踞在营地旧址,当下齐刷刷停下脚步,脸上满是犹豫与忌惮。 直到看见叶云舟招手,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受伤的侍卫们牙关紧咬,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心中一横——横竖都是死,不如拼这一回!随即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叶云舟身后奔去。 叶云舟不敢回头,生怕稍有动作便激起狼群反扑。 直到身后传来凌乱却沉稳的脚步声停定,他才压低嗓音吩咐:\"能撑住的都咬牙坚持!立刻散开,去篝火旁取火把!\" 这些侍卫皆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老兵,虽因一时大意被狼群突袭撕咬,但多年训练让他们即便负伤也保持着冷静。听闻指令,众人无需多言便迅速行动。 腿上受伤的侍卫一瘸一拐挪动,手臂淌血的也单臂发力,默契地呈扇形后退。 他们快步靠近篝火,握住烧得噼啪作响的火把重新聚拢。 叶云舟目光如炬,示意众人将火把置于身前。 待燃烧的火束摆成扇形屏障,狼群果然发出不安的低吼,几只狼焦躁地刨着地面,琥珀色的竖瞳里凶光与惧意交织。 见火攻奏效,侍卫们眼中燃起希望。不等叶云舟再次下令,几人又返身冲向篝火堆,将尚未燃尽的木柴悉数抽出,沿途还不忘抓起枯枝往火堆里猛塞,让火势烧得更旺。 不多时,几十余支火把在众人身前列成火墙,跳动的火苗将林间照得通红。头狼不安地刨着地面,其余狼群则频频往后撤步,先前的凶性被火焰压制。 “慢慢后退,别乱了阵脚!”叶云舟瞥见侍卫们发颤的手腕,知道他们体力将尽。 血腥味混着燃烧的木柴焦香在空气中弥漫,更刺激得狼群蠢蠢欲动。 突然,头狼仰天长嚎,声波撕裂夜空,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回应——增援的狼群正在逼近。 “左面三里处有一溪流,往哪里方向撤!”叶云舟当机立断吩咐,挥剑砍断身旁枯枝丢进火堆,火势顿时暴涨。 侍卫们立即调转方向,举着火把且战且退。脚下的碎石不断打滑,身后狼群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一名腿部重伤的侍卫突然踉跄摔倒,叶云舟猛地返身将人拽起,剑刃同时逼退扑来的头狼。 头狼此次却没有那么幸运。它躲闪不及,叶云舟的剑狠狠刺入它的眼中。头狼吃痛,浑身猛地一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前半边身子重重跌倒在地。 见此情景,叶云舟迅速抽出剑刃。趁着头狼还未缓过神,他再次将剑刺入头狼的另一只眼睛。这软剑剑身细长,便于随身携带,虽削铁如泥,但头狼身形高大,皮毛坚韧,想要彻底刺穿并非易事。因此,重伤它的双目,让狼群失去首领,才是当下的上策。 果然,狼群见首领受伤,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不敢再贸然上前。 众侍卫见状,无需叶云舟吩咐,纷纷将手中火把扔向狼群。有的侍卫更是直接把火把扔到头狼身上。火焰瞬间燃起,头狼在地上疯狂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 群狼被这一幕惊得连连后退。 众人不再犹豫,相互搀扶着,快步朝着叶云舟所说的方向走去。 直到抵达溪水边,众人再也支撑不住,力竭之下纷纷跌倒在地。所幸溪水在身后形成天然屏障,不必再时刻提防狼群从背后突袭,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一个个瘫软如泥。 叶云舟同样松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带伤的身躯,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递了过去:“将这药粉撒于伤口,尽快包扎。林间野兽众多,若再引来其他畜生,恐难脱身。” 众人低声道谢,颤抖着接过药包。药粉撒上伤口的瞬间,剧烈的刺痛让他们忍不住龇牙咧嘴,可转眼间,流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众人又惊又喜,再次向叶云舟致谢。 叶云舟并未回应,只是背过身去,剑不离手地警戒着四周。夜色中的树林寂静得可怕,唯有溪水潺潺流动,混着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第458章 另一边,春杏驾车技术本就一般,如今情急之下更是一路横冲直撞。主仆二人连同一匹马也不知狂奔了多久,直到远离先前的营地,她才敢慢慢扯紧马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 这马儿生平头一回这般拼命狂奔,甫一停下,四腿便止不住微微发颤。它低垂着头颅,口鼻大张着喘出白气,若不是被牢牢绑在马车上,只怕此刻早已瘫软着卧倒在地。 洛水瑶本就坐不惯马车,这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马车刚停稳,她就撑不住伏在车沿,一股酸水直冲喉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春杏也同样止不住双腿发软,手掌被粗砺的缰绳磨得几乎破皮。她咬着牙强撑着挪到洛水瑶身边,手指轻轻替她拍背顺气:“小姐,你还好吗?” 洛水瑶呕了好一阵,腹中本就空空如也,除了几声干呕并未吐出什么,只觉胸口像被巨石压着般发闷。她强撑着直起身子靠在车沿上,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就在她伸手想要抓住春杏借力时,一道黑影突然掠过头顶。春杏下意识将洛水瑶护在身后,还未看清来人模样,脖颈一痛便瘫软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洛水瑶瞳孔骤缩,也顾不得胸口翻涌的不适。她伸手扑上前去,将已软软瘫在车沿上的春杏护住。指尖触到春杏温热的鼻息,紧绷的心才稍稍松了半分。 黑衣男子伸手将春杏打晕后,便抱臂立于车沿旁,冷眼瞧着洛水瑶手忙脚乱地安置同伴,眼中带着一丝玩味,却始终未发一言,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洛水瑶一边费力地将春杏挪到身后,一边警惕地望向那男子。只见他浑身萦绕着肃杀之气,整个人如同冰凌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这等气势,绝非常人。 “阁下究竟有何目的?我们主仆二人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请高抬贵手。” 话音落下,见男子依旧沉默,洛水瑶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惊惶。她指尖抚过发间珠花,三两下拆解成散落的金片,连同腕上玉镯、袖中钱袋一并推至车沿,动作利落得如同在整理寻常账目。“这些虽不算丰厚,倒也能解大侠燃眉之急。” 她倚着车辕半坐下来,刻意放松的姿态却掩不住攥紧裙角的指节泛白,“不过看阁下装束气度,恐怕所求不止于此?不如说个明白,或许我们能做笔互利的交易。” 洛水瑶自然知晓,这点金银若面对寻常山匪或许有效,可眼前这人明显不是泛泛之辈。瞧他的气势装扮,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怎会是为财而动?她又想起先前突如其来的箭雨,还有莫名被引来的狼群,心中已然明了——此人拦在此处,目标恐怕正是自己。 可她依旧故作镇定地抛出金银,侃侃而谈。对方虽目标明确,却始终未下杀手,这便是转机。 她一边周旋,一边暗暗拖延时间。只要能撑到叶云舟带人赶来,或许就能寻到脱身之机。洛水瑶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继续试探道:“大侠若有其他吩咐,也请直言。洛某虽一介女流,说不定也能为大侠分忧。” “你倒是个聪明的。” 怪不得能引得那女人记恨。黑衣死士心中暗道,他岂会不明白对方此刻喋喋不休的盘算。他本就对诛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兴致缺缺,可自己如今明面上乃是听命于人,这般举手之劳之事,自然没有违抗命令的道理。虽觉得这女子周旋时进退有度颇为有趣,却也并没打算就此饶过她。 洛水瑶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见男子神色忽转,那句似褒似贬的话语甫一出口,周身肃杀之气便如潮水般翻涌而至。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后颈,被死亡笼罩的窒息感再度袭来,她喉间发紧,下意识捏紧藏在袖中的银针。 早在出门时,洛水瑶早将各种险境都思虑周全。她虽跟着庄子他们学了一些防身之术,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是蝼蚁,自然做足了防备。这银针是她出门之前特意命人打造的,且在毒液中浸泡数日,虽不至于让人一击毙命,却能让中毒者麻痹三分,以寻得逃离之机。 方才拆解珠花时,她便顺势将这银针藏入掌心,此刻指尖捏着那冰冷的银针,寒意顺着银针渗入肌肤,却让她越发清醒。 黑衣死士突然欺身而来,因并未将她瞧入眼中,只随意出拳袭来。洛水瑶猛地侧身,凌厉的掌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堪堪擦着耳畔掠过。就在对方招式使来的刹那,她扬手将银针朝着对方喉咙射去。 死士显然没料到她竟敢反击,仓促间偏头躲避,银针却还是扎进了他的肩膀。“倒是有些手段。” 死士神色一凛,冷笑一声,随手拔出银针,活动了几下手臂,发现并无任何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他堂堂死士,竟被一寻常女子暗算,若传出去,岂不被兄弟们笑死,想到此处他周身气势骤然暴涨,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冷凝,眯起的眼中腾起森然杀意,周身肃杀之气愈发浓烈:“看来,留不得你了。” 可下一瞬,他神色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方才还毫无异状的右肩突然泛起细密麻意,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半边身子连同右腿瞬间失去知觉,他下意识抬腿上前,踉跄的动作却不受控制,整个人直直朝着马车撞去。 早在将银针插入他肩膀时,洛水瑶便在心里默数“3、2、1”。 果然,刚数完,便见那黑衣死士面色骤变,双腿僵直骤然朝前扑来。 洛水瑶早有防备,利落翻身滚向一侧。好在先前她已将春杏安置在车辕角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死士额头重重砸在车辕上,震得整个马车剧烈发颤,辕前的马儿受惊嘶鸣,扬蹄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慌忙之中,洛水瑶伸出手臂死死拽住春杏,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生怕乱奔的马儿一个颠簸就把她甩出去。 她另一只手拼命往前伸,试图抓住剧烈晃动的缰绳,让受惊的马儿停下脚步。可缰绳在剧烈起伏的马背上时隐时现,离她始终差着半臂的距离。 她很清楚,若要上前拉住缰绳,就必须放开春杏。但一旦松手,春杏必定会被狠狠甩下车沿,摔得生死不知。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剧烈摇晃,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刺耳声响。洛水瑶咬着牙,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在生死攸关的瞬间,她必须做出抉择。 第459章 寒意 第459章 祸不单行,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马儿一路狂奔,不知何时竟将她们带入了绝境。洛水瑶一手抱着春杏,一手抓着车辕,正思索如何脱困时,忽见前方道路尽头横亘着一道极陡的山坡。坡面近乎垂直,裸露的泥土与嶙峋怪石交错,连半棵能借力的草木都没有,一旦冲下去,马车必将失控翻滚,摔得支离破碎。 她瞳孔骤缩,不能再等了!若马车冲下那极陡的山坡,纵然有十条命也难保全。 方才的犹豫瞬间被狠厉取代,她松开抓着车辕的手,反手将春杏死死揽入怀中。 趁着马车因颠簸剧烈摇晃的刹那,借着车身倾斜的力道,拼尽全身力气向路旁滚去。 草丛如尖锐的刀刃,瞬间划破她的裙摆,狠狠刺入皮肉。一颗石子恰巧垫在她滚落的手臂下,钻心的剧痛袭来,疼得她不自觉放松了力道。一时没有抓紧怀中春杏,二人就此分开。 因被她翻滚时挡住,春杏借着惯性停在了原地,瘫躺在草丛中。而洛水瑶却无法停下,在这陡峭的下坡之地接连几个翻滚,最终竟朝着那失控的马车追去,一同跌下了山坡。 ………… 叶云舟在众人包扎完伤口后,见群狼未追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早已等得心急如焚,此刻更是一刻也不愿耽搁,当即命护卫们循着车轴印跟在身后,自己则独自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狂奔。 一路上,歪歪扭扭的车辙印时而被草丛掩盖,时而又在碎石路上显现。他循着痕迹一路往前追赶。 经此一番折腾,天色已蒙蒙亮起,可月光洒在林中,仍让人看不清楚路况。叶云舟顺着痕迹匆匆而行,一时不慎,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只见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叶云舟蹲下身,将那人从草丛里拽出来,发现是个浑身裹着黑衣的男子。此人身上配着剑,虎口处有明显的握剑痕迹, 鼻口还隐隐渗着血迹,像是被重物撞过。一看便是个练家子。只是他此时鼻口隐隐渗着鲜血,显然是被重物撞过。 叶云舟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这人还有气。他伸手在对方脸上轻扇几下,见人依旧昏迷不醒,便点了对方的痛穴。 黑衣死士吃痛醒来,因剧痛身体止不住发抖。 叶云舟见状,解开他的穴道,冷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可见到方才有两个姑娘驾着马车离开?” 黑衣人闻言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握住身边的剑,直刺叶云舟要害。 叶云舟时刻保持警觉,见剑锋袭来,侧身躲过的同时,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吃痛松手,强撑着身体往后滚了两圈,捂着脱臼的手腕,眼中满是戒备地盯着叶云舟。 见此情景,叶云舟哪里还不明白。此人必定见过瑶瑶,而且他受的伤恐怕与瑶瑶脱不了干系。 叶云舟心中猛地一紧,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飞跃上前,牢牢锁住黑衣人的喉咙,将他死死压倒在地。“她们在哪里,我便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别怪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被掐得面色涨紫,喉间发出咯咯的气音,却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因此,叶云舟以为他是个硬骨头,无论如何都不愿说明情况。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指尖几乎要陷进对方皮肉里:“最后一次机会,说!” 黑衣人好不容易抬起早已麻木多时的手,死命拍打着叶云舟。就在这时,护卫们匆匆赶了上来。虽不明情况,但听叶云舟质问,其中一人忙提醒:“公子,你不如先松开他,这样他说不出话!” 经过方才这番事,众人已对眼前这位男子全身心信服。只是还不知如何称呼他,便只能以“公子”相称。 叶云舟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太过慌急,竟忘了这点,忙松开手。 黑衣人见此翻身猛咳,剧烈的咳嗽声在空地上回荡。半晌,见叶云舟神色逐渐不耐,他撑着身子勉强往后退了退,用因受伤而沙哑的嗓音开口:“她们……驾着马朝前方……跑了。 收起心中慌乱,他站起身,冷声吩咐:“你们留几人看好他,莫让他服毒自尽。其余人随我去找小姐。” 话音落下,未等众人回答,他便大步朝着前方奔去。 方才狼群突袭,马儿皆被咬伤,根本无法骑行。众人在慌乱逃离时,无暇顾及马匹,如今只能徒步赶路。 所幸他身负轻功,脚下生风,行进速度极快,只是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体力有限,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直至行至洛水瑶翻下的山坡时,看着面前陡立如壁的斜坡,叶云舟浑身的血液都近乎凝固。他微微垂眼,瞬息敛去眼底所有情绪,迅速进入冷静的分析状态。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车辕断裂的尖锐木屑,深深嵌入泥土的车轮痕迹,这些细节无一不在证实他最不愿面对的猜测——马车连同马匹确实已翻下山坡。 他缓缓起身,极目远眺,坡下却不见半分车身残骸的踪影。按理说如此剧烈的翻车,定会留下明显痕迹,可眼前除了茂密的植被与弥漫的雾气,竟再无其他。 强压下即刻冲下山坡的冲动,他沿着斜坡边缘环视,鞋底碾碎枯枝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余光突然瞥见路边灌木丛后露出半截杏色裙角,他大步走近,只见春杏昏睡在那里。 指尖搭上她的脉搏——还好,还有跳动,只是昏睡并无生命危险。 “春杏在此,那瑶瑶是不是也在附近?” 确认春杏暂无性命之忧后,他迅速起身在四周查看。 直到目光扫过不远处一方丝帕,方才压下寒意再次窜遍全身。山坡边缘的石缝间,一方绣着兔子的手帕正随风飘动,赫然是洛水瑶这几日绣好的那方。他曾笑着讨要,却被她拒绝,说日后要绣一方更好的给他...... 第460章 孤狼 第460章 “公子,小姐在何处?”两个护卫脚步踉跄地奔来,气息未稳便急切张望。待看到叶云舟呆立在原地的身影,心中一紧,忙开口询问。 叶云舟依旧背对着他们,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们照看春杏,立刻找大夫!去离此最近的县郡等着,我去带小姐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身形如箭,朝着山坡纵身跃去,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叶云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两名护卫无声对视一眼,跨步上前,这才发现昏倒在地的春杏。 一人迅速弯腰将她抱起,另一人面露焦急:“小姐怎么办?” “别啰嗦,照公子说的做!我们先找大夫!公子一定会带小姐回来的。” 这话似是在说与护卫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话音落下,抱着春杏的护卫已转身疾行,另一人见状紧跟其后。 二人寻着来时路,朝着众人所在之地汇合。 ………… 另一边,三皇子见心上人饱受夜惊梦魇折磨,心疼不已。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身边所用之人不多,若再将人轻易折损未免太蠢,苦思多日后,他终于想出一条毒计:无需一兵一卒,便能让那女人连同随行之人,尽数殒命。 毒计生成后,他命死士快马加鞭,一路跟在洛水瑶等人身后。今日终于找到合适机会,三皇子立刻安排死士前去布局。在他想来,此计万无一失,最多一个时辰,死士就能归来。可谁知那死士离去许久却迟迟未归。 陆昭昭也感觉隐隐有些不安。他们如今所选之地离树林稍远,处于空旷之地,此地鲜少有野兽前来,但也并非全然安全。她见三皇子面露焦色,不时朝外观看,自己也不由泛起几分担忧。 见三皇子的眉头越拧越紧,陆昭昭咬了咬下唇,上前轻声安抚:“陈大哥,你那属下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说着,她眼眶泛红,面露愧色,“都怪我身子骨不行,若不是这咳疾总好不了,也不必让你派属下前去取药,更不会让你为了护我置身险地…………” 她垂眸掩去眼底算计,将柔弱无依的模样拿捏得恰到好处。察觉到三皇子的心思后,为行事方便,她佯装体弱抱恙。借此,三皇子有了由头支走死士,除去洛水瑶等人。 如此一来,她在三皇子心中依旧是那个柔弱乖巧的女子。如她这般良善之人,怎会有害人的坏心?哪怕此刻心中担忧事情不成,她仍做出一副被蒙在鼓里,无辜无助的样子。 果然,见她如此自责,三皇子方才心中升起的那股烦闷瞬间消散。他抬手将人揽住,轻轻拨去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温声道:“许是那蠢货出了什么纰漏。你身子本就不好,万不可自责。你放心,有我在,定会保你周全。” 见陆昭昭顺势将脸埋在他怀里,身子微微颤抖。三皇子低声安慰,掌心一下又一下轻拍她后背。 虽说此前已仔细勘察过,此地空旷倒也还算安全。况且死士临走时,已在附近与马车周围撒下大量驱兽粉,再加上熊熊火堆,一般野兽绝不敢靠近。因二人都盼着消息,便守在火堆不远处。 三皇子的注意力尽数沉溺在怀中温软,丝毫未察觉不远处枝叶轻晃的声响。直到窸窣声越来越近,一股危险的气息传来,他猛地抬头望去,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陆昭昭背对着异动方向,正欲开口询问,却察觉到三皇子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如铁。她仰头望去,只见三皇子瞪大双眼,惊恐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身后。 \"陈大哥......\"陆昭昭轻声呢喃。这近乎贴耳的细语,却换不来半分回应。 三皇子揽着她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她的皮肉掐出淤青。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昭昭浑身一颤,可此刻她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觉后颈泛起细密的麻意。 周遭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身后传来明显不似人的粗重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如同死神的鼓点。 陆昭昭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死死攥着三皇子的衣襟,却触及到对方同样颤抖的身躯,三皇子——竟比她更恐惧。 那喘息声离他们并不远,似是停下了脚步,与他们对峙。 陆昭昭想逃跑,却发现双腿像扎根在地上般动弹不得。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就在此时,三皇子猛地拽起她,几乎是半拖她着朝身后马车退去。 许是求生的潜能被激发,又或许是三皇子自幼修习君子六艺体力过人,此时撤退的速度出奇地快。陆昭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重重摔入马车上。下一瞬,三皇子纵身跃上马车,坐在车沿,一鞭子狠狠甩下。 马儿吃痛嘶鸣,拉着马车疾驰而去。 那野兽原本与人对视,忽然见他们这般动作,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待马车跑出几步,它才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嚎叫便朝着马车追来。 陆昭昭这才听清,原来那是狼嚎声。她浑身颤抖,却不得不用力抓住车沿保持身形。如今性命攸关,她不敢赌三皇子会再救自己一次。 那野兽奔跑的速度不算快,却紧追不舍。马车颠簸剧烈,陆昭昭死死抓着车沿,壮着胆子将头探出去。她看向身后,只见一匹泛着绿光眼眸的孤狼正穷追不舍。万幸的是,这孤狼似乎身上带伤,奔跑速度受限。见状,陆昭昭心慌之余又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或许能逃过一劫。 果然,马车与那孤狼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三皇子却无暇回头查看,只顾拼命扬起马鞭,一鞭又一鞭地催着马匹狂奔。 他虽骑马娴熟,驾马车却是头一遭,动作颇为生疏。 马儿吃痛,速度越来越快,却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第461章 自食恶果 第461章 陆昭昭见状,大声喊道:“三皇子!我们已经摆脱那孤狼了!”情急之下,她忘了伪装,可呼啸的风声盖过了她的声音,三皇子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陆昭昭见此,想靠近提醒,却见三皇子仍没命地赶着马儿,因马车颠簸她一时也无法上前。 正在她想法子靠近三皇子时,前方一块巨石拦住去路!三皇子慌忙猛拉缰绳,马儿被勒得吃痛,后腿蹬地,前蹄高高扬起。在马背上三皇子或许能稳住身形,可在剧烈颠簸的马车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马车被惊马带得翘起半边,他和陆昭昭都没抓稳,双双跌落车外。 受惊的马儿嘶鸣着,扬起铁蹄,在三皇子惊恐的目光中狠狠踏下。 三皇子瞪大双眼,还来不及呼救便昏死过去。陆昭昭也没能躲开,跌下马车时只感觉面上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用手去摸,却触及满目血色,她瞪大眼睛,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两人都陷入了昏迷。 ………… 马蹄声起,叶一与肖易伟远远便听到前方传来的惨叫,心头猛地一紧,两人同时挥鞭。 枣红色骏马嘶鸣着撕开晨光,朝着声源狂奔。 转过山道时,只见前方一抹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闪过,叶一猛地勒缰,战马人立而起。 他抽出腰间宝剑定睛一看,竟是一头气喘吁吁的孤狼。那孤狼此时卧在路边,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们,后半截身子半卧在地,仔细看去,似是后腿受了伤。 见到有人靠近,那畜生呜咽着,似是被他们身上的气势所震慑,不敢上前,却也不愿后退。 肖易伟见此,翻身下马,叶一也紧随其后,朝着孤狼走去。孤狼见状,努力撑起身子,朝他们低吼一声,随即扑了过来。叶一扬起手中剑,冲上前去。 孤狼本就身负重伤,哪里是二人的对手?还未扑到跟前,便被二人一前一后挥剑击中,瞬间毙命。 孤狼不甘地倒在地上,叶一蹲下身,仔细查看狼尸的伤口。一道极细的剑痕赫然出现在它的后腿,伤口深可见骨,显然刺剑之人力道极重。这伤痕穿透骨血,却不似刻意为之,倒像是出手人扫剑而过时,剑锋不慎顺带划破的。 叶一指尖拂过剑痕,低声道:“看起来……应是他们遇到了狼群围攻。” 肖易伟点点头,他也看出了这伤口的来历。观其剑势凌厉,似是自家督司所为。 他们二人原本听叶云舟的命令,一路监视三皇子。又因三皇子身旁跟着的死士武功不弱,极其敏锐,为免引起怀疑,他们只能一路远远地坠于身后。今晚二人寻了个地方歇脚,谁料却瞧见自家督司放出的信号。 二人见此,即刻翻身上马,一路紧赶慢赶,追至此处。 看完伤口,二人心中有了大概猜测,便迅速翻身上马,朝着传来惨叫的方向疾驰而去。没走多远,前方一辆翻转的马车映入眼帘,还伴随着马儿急促的踩踏声。 二人赶忙驱马向前,走近马车,赫然看到生死不知的三皇子与陆昭昭被压在马蹄之下。叶一当机立断,出手迅猛,一剑便结果了那匹马的性命。 肖易伟见此也快步上前,将两人从马腹下拉出。 三皇子的锦袍已被鲜血浸透,下腹部不断有鲜血渗出;那女子的额角撞在车辕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都被翻开。此时她身上沾满泥土,也不知被马蹄踩踏伤到了哪里。 看着两人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模样,肖易伟神情微僵,满脸不忍直视。 叶一也赶上前来,见肖易伟神色莫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嘴角忍不住抽搐。 三皇子锦袍染血,气息微弱,这般狼狈模样,还想逐鹿天下?怕是比二皇子更没了继位的可能。再看那女子,额角伤口狰狞可怖,面容尽毁,真不知醒来该如何承受。 叶一心中闪过一丝同情,可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本就对三皇子没什么好感,仅有的,不过是出于同为男子的怜悯罢了。 当下局势不明,督司那边情况未知,哪有闲工夫在此耽搁?叶一摆摆手,催促道:“行了,赶快将二人带上马。得尽快找到督司,找人救治他们。万一三皇子死了,不仅会耽误了督司的大事,单是陛下问责起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肖易伟闻言皱眉,满脸不解:“三皇子都犯下这般大错,你的意思是,陛下还会为他出头?” 叶一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再犯错也是陛下亲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派我们秘密行事。不就是还顾念父子亲情,想要留他性命吗?” 说罢,他也不去看肖易伟的神色,一手拎起三皇子,转身就将其扔上马背。 “哎,你不是说他死了,陛下会问责吗?怎这般粗鲁?”肖易伟见他动作粗暴,忍不住发问。 “无事,只要我们才能尽快找到大夫给他医治,他哪能轻易死得了?你若再耽搁下去,他就真得死了。” 肖易伟撇撇嘴,不再多言,俯身将地上女子轻轻抱起,翻身上马,动作比叶一轻柔许多。面对女子这般惨状,他实在不忍粗鲁对待。 二人循着信号继续前行,没走多远,便撞见护卫与死士迎面而来。 双方互不相识,刹那间,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火药味,众人纷纷握紧兵器,气氛剑拔弩张。叶一倒是对这些人底细清楚,毕竟督司曾派他彻查这些护卫的相关信息。他当即高声喊道:“莫要慌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听到他高喊是自己人,护卫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却仍持剑与他们对峙。 叶一见状,脸上堆起笑意:“你们小姐呢?她认识我,等她见了我,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 谁知,听他这么一问,本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叶一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仔细扫视一圈,这才发现众人身边既不见自家督司的身影,也瞧不见洛表小姐。他脸色骤变,厉声质问:“你们小姐出什么事了?为何没和你们在一起?” 第462章 侍卫们闻言,皆是沉默不语。眼前两人究竟是敌是友,他们全然不知。虽急切想道出实情,可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始终紧绷,生怕对方心怀不轨。 叶一见众人不答,心急如焚,猛地翻身下马便要上前追问。 就在这时,先前被敲晕的春杏悠悠转醒。她循着声音望去,看清叶一面容的瞬间,也顾不上浑身伤痛,脸上瞬间泛起喜色。这叶侍卫是大公子的心腹,向来与大公子形影不离。只要叶一在此,大公子必然离此地不远。 她强撑着动了动酸痛的身体,用力挣脱护卫的搀扶,朝着叶一踉跄着扑过去。 叶一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叶侍卫,大公子呢?快让他去救小姐!” 春杏抓住叶一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有黑衣人要杀小姐!你们快去救小姐。”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黑衣人击晕的那一刻,全然不知她们早已逃脱黑衣人追杀。更未察觉,她口中的黑衣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牢牢堵住,站在队伍之中,被众人押解着。 话音刚落,不知是否因情绪过于激动,她剧烈咳嗽起来,双眼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叶一见状,下意识伸手将瘫软的春杏搂入怀中。触到对方娇软的身躯时,他身形微僵,随即将人稳稳抱起——如今情况危急,哪里还顾得上男女大防,问清状况才是重中之重。 护卫们见春杏姑娘分明认识此人,终于确信眼前二人确与自家小姐相熟,赶忙三言两语将事发经过交代清楚。叶一错眸,这才瞥见人群中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但此时不是问审的时候,他眉头微皱,转身唤肖逸伟过来,将春杏递过去:“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寻他们。” 言罢翻身上马,朝着马车滚落的山坡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瞬间吞没了他远去的背影。 ………… 叶云舟发疯般将整片山坡寻了个遍,喉咙喊得嘶哑,却始终不见洛水瑶的踪影。 天色渐亮,晨雾中,郁郁葱葱的山坡仿佛化作无声的嘲弄。他双腿发颤,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树干——若洛水瑶当真出了事,他该如何自处? 叶一赶到时,只见叶云舟孤身伫立在坡底。晨曦拉长了他的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卷走。那孤寂的背影,像是被全世界遗弃的孤舟,在茫茫荒野中摇摇欲坠,透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他心中猛地一紧,脚步不自觉顿住,踌躇着不敢上前。 可再难面对,有些事终究无法逃避。他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待再次睁眼时,便毅然朝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大步走去。没走几步,拨开茂盛的草丛,脚下突然踩到一团柔软之物。他下意识要抬脚踢开,目光垂下的瞬间,整个人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片向阳的山坡,草丛长得极为茂盛,足有半人高。此刻,草丛中赫然趴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因角度和杂草遮挡,看不清模样,但那人即便意识模糊,双手仍死死攥着身下的草茎。 叶一动了动唇,又抬眸看向山坡底下那个仿佛被天地抛弃的身影,抿了抿唇,缓缓蹲下身体。 他拨开那女子面前的杂草,果然,这不正是洛表小姐嘛!叶一再次抬头望向山下如同望夫石一般伫立的男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所以,自家督司这般失魂落魄的情形,仅仅是因为没找到人吗? 他还以为……叶一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弯腰想要抱起洛水瑶,却发现她的手将草茎抓得极紧。那草茎柔韧性极佳,他唯恐用力会伤着她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略作思忖,他直起身子,朝着叶云舟大声喊道:“你还在那里发什么愣?你心上人在这!” 因思想冲击过大,他一时抛却平日的尊卑顾虑,高声呼喊。 叶云舟僵立在山坡下,大脑一片空白,早已丧失了思考能力。无数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若是她滚落山崖摔得遍体鳞伤,若是她被野兽叼走生死未卜,该如何是好?他搜寻许久却毫无头绪,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寻她? 听到叶一的呼喊,他起初毫无反应。待迟缓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待反应过来后,他猛然转过头。 他望见叶一立在山坡之上,正拼命朝自己挥手,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再次传来:“洛表小姐在这,她在这,没掉下去!” 叶云舟终于确定了——他没听错,几乎未经思索,当即脚下生风,朝着山坡而去。 在走进叶一身旁时,他看见了此时半伏在叶一脚下昏迷的洛水瑶,一时喉间腥甜翻涌,双腿竟有些发软。 这里明明离山坡边缘不过丈许,春日疯长的野草几乎将人完全遮蔽。再加上洛水瑶今日着一袭青衫,恰好与草色相融。之前他因太心急,多在山下寻找,并未想过人会藏在这草浪里。 “找到了。”他低声呢喃,先是笑出了声,又觉得眼眶发烫。明明此刻该松一口气,可心脏仍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仿佛还在重复方才漫山遍野寻不到的绝望。 直到指尖触到洛水瑶温热的腕骨,那点笑意渐渐敛去。还好,她的脉搏稳固而有力道,看起来并无大碍。他弯腰将她半搂在怀中。 叶云舟伸手,想去掰开她握住草茎的手指,却见洛水瑶近乎本能地再次握紧。这草韧性极佳,她握紧的手掌已被割出丝丝红痕,若强行扯开,恐怕会割裂皮肉。 “你愣着做什么?”收拾好心情后,他抬头看向叶一。 叶一忙收起一脸无语的表情,乖巧道:“督司。” 叶云舟垂眸,念及他替自己寻到瑶瑶,便懒得与他计较,只低声道:“把这草割下来。” 第463章 “哦,好。”叶一应了一声,利落地抽出佩剑。剑光如银练般划过,将洛水瑶掌心死死攥着的草茎连根斩断。 等他们终于与众人汇合时,日头已悬至中天。 原来,护卫们与肖易伟考虑到陆昭昭和三皇子伤势严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便决定先行赶往离此地不远的宁县。 而在此期间,洛水瑶悠悠转醒。仔细检查一番后,发现她除了双手被草茎勒出数道血痕,身上零星分布着几处擦伤外,并无其他大碍。 春杏此前不过是急火攻心才昏厥过去,这会儿也恢复了意识,正守在洛水瑶身边,捏着她的袖子絮絮叨叨。 “小姐,你可算是没事。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春杏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指尖紧紧揪着洛水瑶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人又会消失不见,“后来醒来后,从护卫他们口中得知,说漫山遍野寻不到你。我......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肩头剧烈颤抖着,又怕惹洛水瑶忧心,忙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还好您吉人自有天相,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春杏往日里性格欢脱,大大咧咧,何曾如此过?此刻却红着眼圈,抽抽搭搭,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洛水瑶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满是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这话一出,春杏再也绷不住,扑到她怀里哭得更凶。洛水瑶无奈,叹了一口气,却轻拍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 他们一行人数众多,又人人带着新伤,实在不便投宿客栈。好在肖易伟心思活络,一进城就寻到一座僻静的院子安顿众人。 庭院里,老槐树枝桠交错,斑驳树影落在青砖上,可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水瑶听完死士的供述,满心疑惑:“我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身为死士,他们自然各个都是硬骨头,向来三缄其口,绝不肯吐露半个字。可这死士醒来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由成家下的“清肌饮”之毒竟已解了。 这“清肌饮”光听名字雅致,实则歹毒至极——中毒者表面与常人无异,唯有手心会浮现一根若隐若现的“清肌线”。此毒每三月必须服下解药,否则便会气绝身亡。 他从未真心效忠于三皇子,不过是遵从上头密令潜伏在侧。当年成家满门遭难时,特意放出这群死士,命他们为三皇子效力,伺机翻案。 可成家似乎忘了关键一事——竟未给他们分发\"清肌饮\"的解药。这剧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每三月发作一次,唯有三皇子或许握有解药线索。 跟在三皇子身边,他肩负着双重使命:一来,三皇子是寻药的关键人物,若出意外,清肌饮的解药恐怕再无踪迹;二来,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毫无自保之力,若无人暗中护持,很快便会被京州势力察觉。而他凭借精湛的易容术,总能帮三皇子化险为夷,将行踪隐匿得滴水不漏。 至于其他同伴,对外声称在拖延京城追兵、应付禁令,实则借着差事之便,四处暗访解药下落。但他们的任务远不止于此——一路上,成家旧部如影随形,让他们则悄然抹去所有行迹,让成家旧部摸不到其行踪,如此一来三皇子自然只能依靠他们。 成家底蕴深厚,以三皇子的出身与能力,哪怕到如今仍有极高的登位可能,绝非毫无翻身之力。若非他们暗中周旋运作,从中维系,他又怎会至今都未被政敌针对,甚至无旧部主动联系? 可三皇子对此浑然不觉,还天真地以为母亲与祖父留下的死士对他忠心不二。 他自幼被成贵妃悉心庇护在羽翼之下,虽心机深沉,却因缺乏历练,空有阴狠手段,行事能力远远无法支撑其野心。这般眼高手低,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虚妄罢了。 这死士向来只遵上头命令行事,可就在刚刚,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清肌饮之毒竟已消解。他反复思索,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先前洛水瑶插入他体内的那根银针。或许针上附着的特殊物质,恰好能克制此毒。 心中又惊又喜的他,并未将此事声张。但念及与其他死士兄弟的情分,再想到自己已无需受解药牵制,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因此,当众人前来询问时,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将所知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 见洛水瑶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略作思索后开口问道:“那三皇子身旁的小姐,你们可认识?” 洛水瑶虽没亲眼见过三皇子身旁的女子,却也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人存在。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我并不认识她。” 说完,她迟疑片刻,又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取我性命,是那女子做的决定?” 死士先是微微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在众人不耐的目光下,他赶忙解释道:“那女子虽没亲口跟三皇子说要取你性命,但她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暗示这个意思。若不是被她迷了心智,三皇子又怎会跑来针对你?” 叶云舟一直安静地伫立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直至此时,他眸光一转,看向洛水瑶:“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洛水瑶轻轻摇头,神情带着几分困惑:“在我的记忆里,从未与人结怨。” 叶云舟颔首,转而将目光投向死士:“那女子,你可知道她姓甚名谁?” 死士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我只听三皇子唤她昭昭,曾提议去查她底细,却被三皇子严词拒绝。” “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叶云舟紧接着追问。 死士如实答道:“三皇子遭官府追查时受了伤,是那女子救了他一命。” 二人一问一答间,洛水瑶始终垂眉凝思,唇齿间反复呢喃着:“昭昭......陆昭昭。”直至最后一声不自觉念出声,才惊觉众人目光尽皆投来。 第464章 叶云舟闻言,重复道:“你是说……她是陆昭昭?” 洛水瑶点头:“若是她,倒也说得通了。” 话音未落,她又缓缓摇头,眉间凝起困惑,“可这样一来,我反倒更想不通了。陆家在平安郡,与我们如今的方向完全相反, 她究竟遇上了什么事,竟会和三皇子搅和在一起?”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叶一,此时终于开口:“可她的容貌……陆表小姐我见过,并非这般模样。” 话音未落,肖易伟便接话道:“三皇子不也易了容?说不定陆表小姐同样如此。”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死士。 死士一般不在阳光下行走,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他神色略显局促,却仍强装镇定道:“确实如此,她原本并非这副长相,是三皇子命我为她易了容。” 这愈发令人费解,洛水瑶眉头紧蹙。 莫说陆昭昭如何结识三皇子,即便认得,如今三皇子明面上已死,她又如何能断定此人日后还能回京都?若连这点都无法确定,她为何要放弃回陆家后的安稳日子,偏要冒此风险? 见她困惑,叶云舟猜出几分心思。他知晓些陆家的情况,便简言解释:“她若回陆家,日子未必安稳,或许比现在更糟。” 洛水瑶更觉奇异——原着中未提女主与本家究竟发生何事,但细想她明明可在本家生活,却偏要寄居他人之家,确实可疑。若非陆家容不得她,又怎会落得寄人篱下的境地? 她嗤笑一声:“我倒是荣幸,竟让她至今都不忘要除掉我。” 春杏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那陆表小姐处处针对小姐你,几次三番下死手,她到底有什么不甘心的?明明该不甘心的是我们才对。” 洛水瑶微微摇头,眸光沉了沉:“光靠猜测无用,我亲自去看看。”话音刚落,她便利落起身,朝着角落那间屋子走去。 这院落不过巴掌大,除去四面五六间青砖灰瓦的屋子,再无多余建筑。方才众人就围坐在槐树下, 叶云舟见状,低声嘱咐几句,也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药味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内烛火昏黄,窗棂半掩,药碗,绷带与沾血的碎布放置于一旁,混合着草药熬煮的苦涩气息,叫人忍不住屏息皱眉。 此前,大夫已为他们处理过伤口,陆昭昭与三皇子并肩躺在陈旧的木床上。 陆昭昭的脸被仔细清洗过,敷上一层淡绿色药膏后,又被大夫用洁净的布条紧紧包裹,她安静地躺着,不知是昏迷还是在装睡。 相比之下,三皇子的伤势更为严重。他的腿部某处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治疗过程中,剧痛让他突然惊醒,像困兽般大声嘶吼,双手疯狂挥舞挣扎,扰的大夫无法为其包扎。幸好叶一眼疾手快,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才将其击晕。 此刻,三皇子面色惨白如纸,昏迷不醒地瘫在床上,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 洛水瑶缓步走到床边,垂眸凝视着床上的人。陆昭昭面上裹着厚厚的布条,遮住了容貌,唯有那熟悉的身形,让她心中有了八九分把握——此人多半就是陆昭昭。 她正欲凑近细看,忽听得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只见叶云舟不知何时已踏入屋内。“可有发现?”叶云舟压低声音,目光同样落在床榻上。 洛水瑶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审慎:“还不能确定,但这身形......确实与她极为相似。”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一旁昏迷的三皇子,神色微凝,“倒是他,究竟伤到了何处?若有个好歹,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死不了。” 叶云舟语气淡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大夫说他性命无碍,只是......”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他下身“只是……日后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为何?”洛水瑶黛眉紧蹙,眼底泛起疑惑,心底的疑问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她虽早有耳闻三皇子身受重伤,可究竟伤在何处,伤势严重到何种地步,她却一概不知。 在她的认知里,二皇子虽身为正统,却因天生腿疾,注定与皇位无缘。可如今叶云舟字里行间,竟隐隐暗示三皇子此番遭遇,远比先天残缺更为棘手。 叶云舟垂眸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三皇子,眸光转而望向洛水瑶,眼底翻涌着难以言状的复杂。“未来大周的天子,不能没有子嗣。” 洛水瑶指尖微颤,“不能没有子嗣”几个字在脑中不断回转。难道……他是伤到了哪里? 她下意识转头,朝三皇子身下的某处看去。 叶云舟见她如此,哪怕知道隔着被子她什么也看不到,心中却仍然生出不悦。但他面上不显,脚步上前,转身挡在她面前,沉声道:\"既已确定这便是陆昭昭,你便回去吧。这屋里气味难闻,你也方才苏醒,需要静养,莫要久待。\" 洛水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叶云舟如此模样。二人近些时日彼此了解颇深,她一眼就看出了叶云舟的小心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无意逗他。 “那行,你既然心中有数,我们便出去吧。” 同样,叶云舟也看出,她知晓自己这般小心眼,却仍愿意顺着自己。方才的不悦瞬间消散,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涌上心头,这种满足,甚至比他当时成为隐龙卫首领更甚。 二人正准备离开这间屋子,忽听身后陆昭昭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洛水瑶脚步一顿,与叶云舟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床上。 只见陆昭昭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满是迷茫与警惕。待看清洛水瑶的面容时,她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瞬间浮起恨意,挣扎着便要起身。却不小心动作幅度过大,脸上的伤口被牵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洛水瑶,你怎么还未死?” “你果然是陆昭昭。”洛水瑶紧盯着她,确定她是陆昭昭后,对这恶言恶语没有半分意外。 陆昭昭咬牙切齿,强撑着身子说道:“是又如何?我如今这般模样,皆是拜你所赐。洛水瑶,你别得意。终有一日......” 第465章 “终有一日要如何?”未等陆昭昭说完,洛水瑶便不耐烦地出声打断。 “陆昭昭,我自认初次见面时,与你无冤无仇。明明是你几次三番不肯放过我,为何如今做出一副我害了你的模样?你落得这般结果,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她眼神中满是不解。 洛水瑶是真的疑惑。她从未觉得自己得罪过陆昭昭,可对方这莫名的仇恨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哈哈哈哈!”陆昭昭听闻这话,突然狂笑出声,哪怕牵动面上伤口,疼得倒吸冷气,也不肯停下。 “你与我无冤无仇?洛水瑶!明明我母亲与侯夫人情同姐妹,明明侯夫人答应过我娘,会待我如亲女!可为什么还会出现一个你?若没有你,我便是侯府唯一的表小姐,日后背靠侯府,嫁入高门!可偏偏有你这个狐媚子迷人心智,才害得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竟然说你与我无冤无仇?” “我恨,只恨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任由你笼络人心,害得我一步步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若能再来一次,自我们初次见面起,我便要将你扼杀在襁褓之中!” 陆昭昭双眼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被褥上,晕开一朵朵狰狞的红梅,“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侯府的宠爱,众人的夸赞,还有……” 她突然顿住,喉间溢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你以为我只是恨你夺了我的风头?洛水瑶,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曾梦到我站于高处,拥有一切,而你如同烂泥般倒在街边!千人骑胯,而你……你将这一切都毁了,你怎么不跟梦里一样,你凭什么不跟梦里一样下贱………。”陆昭昭眼眸泛红,脖颈青筋暴起,眼中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叶云舟见她这般癫狂模样,眸光瞬间冷冽如刀,脚步一动便挡在洛水瑶身前。洛水瑶能感受到他后背传来的温度,以及那紧绷如弦的戒备姿态。 陆昭昭见状,笑声尖锐得能划破空气:“护得倒也紧!不过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村姑,也配与我相争?她不过运气好罢了,等我好了,定要将她……”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而阴森,“定要将她的脸划花,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到底有多丑!” 陆昭昭的癫狂嘶吼,惊醒了昏睡中的三皇子。他拧紧眉头,身体某处传来的剧痛如汹涌浪潮,瞬间席卷全身。 三皇子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惚间,一个眉眼扭曲,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映入眼帘。恐惧漫过理智,他顾不上身体的痛楚,猛然伸出手,死死攥住那雪白的脖颈。 陆昭昭猝不及防,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双手慌乱地拍打着三皇子的胸膛。 三皇子却因她剧烈的反抗更加惊恐,指尖几乎要陷入皮肉,青筋暴起的手腕越收越紧。 眼看陆昭昭脸色涨紫,双眼翻白,叶云舟眉头微皱,疾步上前,指尖如闪电般点在三皇子腕间的穴位。 三皇子手臂骤然发麻,不受控地松开手。 陆昭昭瘫软着扑倒在床榻上,剧烈地咳嗽着。 经此变故,三皇子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扭头看向床榻边,发现方才出手制止自己的人颇为陌生。而那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又让他心下疑惑。他难以置信地望去,待看清对方身形,才惊觉竟是陆昭昭。 三皇子神色瞬间凝重,下意识想要伸手安慰。“昭昭......” 他看着陆昭昭脸上层层包裹的布条,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虽不明所以,但也猜到她定是受了伤。 想到方才自己险些掐死她,三皇子心头猛地一紧,慌忙安抚道:“昭昭莫怕,方才我未认出你,这才......” 听着三皇子言语中的安慰与心虚,陆昭昭的咳嗽渐渐停歇。不行,她不能得罪三皇子——此人是她翻身的唯一筹码。她强撑着收敛起怨毒神色,努力做出一副柔弱姿态,颤声道:“陈哥哥,我受了伤,好痛……” 见她依旧如往常般柔顺乖巧,三皇子恍惚间以为方才的癫狂只是自己的梦魇,不过是被幻觉吓到。他也不再理会地上的叶云舟与洛水瑶,伸手将陆昭昭半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此刻的陆昭昭尚不知自己容貌已彻底被毁,满心盘算着只要牢牢抓住三皇子,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而三皇子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忘却了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洛水瑶见状,实在不愿再多做停留,扯着叶云舟的衣袖便快步往屋外走去。两人还未走出多远,屋内突然传来三皇子凄厉的嘶吼:“不,这不是真的!” 洛水瑶脚步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不必进去看,她也知道三皇子为何如此惊恐。 ………… 自那日之后,虽然不知道陆昭昭到底梦到了多少,也有些许好奇,但这好奇不足以让她出口询问,她也再未踏入那间屋子半步。只能听到屋内不时传来阵阵凄厉嘶吼,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三皇子发出的。身为妄想成为天子的人,如今落得太监的境地,这般打击任谁都难以承受。 与此同时,三皇子与陆昭昭之间往昔的恩情蜜意,也在朝夕相处中被彻底撕碎,曾经的温馨荡然无存。 自从陆昭昭知晓三皇子的伤势后,瞬间万念俱灰,再不愿对他温柔体贴。而三皇子本就因身体重创,内心变得愈发扭曲,眼见陆昭昭态度骤变,更是难以接受,两人前些日子的感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都与洛水瑶无关。叶云舟倒是好心,日日传了大夫过来,即便三皇子百般抗拒,仍时不时让大夫进去诊治。 可每次诊治大多是徒劳,三皇子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相比之下,陆昭昭反倒比三皇子坚强许多。即便处境再艰难,面对大夫时,她始终以礼相待,满心期盼着能让脸上的伤口愈合,将疤痕彻底消除。 第466章 流民 第466章 先按下陆昭昭与三皇子的事暂且不表。 经过几日休养,洛水瑶身上的擦伤好了许多,伤口结痂脱落,虽留下浅浅伤痕,倒也不影响仪容。她与叶云舟商议后,决定启程前往清水镇——此地距清水镇不过一日路程,若不是途中突发变故,他们本该早早抵达。 关于随行护卫的安排,洛水瑶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让众人留下休整。 一来,护卫们在之前的冲突中均身负伤势,她盼着大家能安心养伤;二来,万幸的是,这些久经沙场的汉子虽受了伤,却都未伤及要害,无一人殒命。这让洛水瑶高悬的心稍稍放下,毕竟是她将众人带出,若不能平安带回,实在无颜面对杨威和他们的家人。 再者,有春杏与叶一同行,几人结伴人数已然足够,此次前去见姑母,也无需兴师动众。 于是,她将留在此地主持大局的重任交给了肖易伟。 肖易伟对独独他被留下,有些不甘。却也基于叶云舟的威压,不敢出声,只能讷讷应下。 晨光熹微,叶一早已备好马车,整装待发。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凉意,却挡不住启程的迫切。 这几日闲暇,春杏总缠着叶一苦练骑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她骑马的技艺愈发娴熟。在这几日相处间,春杏也渐渐猜出,这个男子应当就是大公子。起初察觉时,她忐忑不安了好几日,生怕大公子会介意自己之前的无礼。好在大公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如今知晓其中关系,春杏也不愿当那个“碍眼之人”,便主动提出和叶一骑马同行。 洛水瑶看着两人默契十足的模样,不禁莞尔。少年人的情谊来得纯粹又迅速,倒也令人羡慕。被关在院里休养几日,她见此也有些心痒难耐,也忍不住想要一试身手。然而,刚伸手握住缰绳,就被叶云舟拦住。 “你伤势未愈,不可逞强。”叶云舟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的关切。习武之人的指尖覆着薄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温度与触感,惊起一阵细微战栗。 不待洛水瑶反驳,叶云舟已利落地掀开马车帘子,示意她上车,“车内备了软垫,还有你爱吃的点心,比马背上安稳得多。” 洛水瑶无奈撇嘴,却也深知对方是出于关怀,只好钻进马车。叶云舟瞥见她安稳坐定,也撩开帘子跟随而入。 驾车的还是先前那位护卫,他运气颇佳,在之前的变故中未曾受伤,驾车的差事便又落到了他头上。 马车缓缓启程,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车外,春杏与叶一的交谈笑闹声隐隐传来,混着林间清脆的鸟鸣,为寂静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行至晌午,众人在官道旁的茶肆歇脚。洛水瑶率先下车,正巧撞见叶云舟与茶摊老板交谈。见她走来,叶云舟递来一碗凉茶,两人指尖不经意相触,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你们刚才谈了什么?”洛水瑶满心好奇。在她印象里,叶云舟向来寡言少语,没想到他也有这般随和亲民的时候。 叶云舟等她接过茶碗,才在一旁坐下,解释道:“老板说,前方路口常有流民聚集,大多是被洪水冲毁家园,逃荒至此的人。” 春杏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听闻此言赶忙凑过来:“啊?那可有危险?我们需不需要绕路?” 洛水瑶端起茶碗,轻抿一口,目光微蹙,直直看向叶云舟。显然,春杏方才的疑问,亦是她心中所想。 叶云舟垂眸摩挲着手指,沉吟片刻后开口:“不必绕路。我已打听清楚,流民之中多是老弱妇孺,并无恶意。这些人不过是被逼无奈,流落在此讨口饭吃罢了。” 不过片刻工夫,他竟将情况摸得如此透彻,只是眉间凝着的忧虑愈发深重。 洛水瑶闻言点点头:“若是这样,确实无需绕路。” 她望向叶云舟,眼中满是疑惑,“可朝廷没调拨抚恤资金?这不合常理啊。” 叶云舟抬眸看她,神色凝重:“我也正在疑虑此事。我会上书一封上表那位,彻查清楚。这赈灾钱粮明明如流水般拨出,怎会让百姓为求活路,落得背井离乡的下场?” 春杏攥着半块烧饼,忍不住插话:“莫不是中间有人贪墨?” 经春杏这么一说,叶云舟本就凝重的面色愈发冷冽,眼底翻涌着沉沉怒意——他心中早有这般猜想,只是未曾说出口罢了。 洛水瑶也拧紧了眉,沉沉叹息:“自古便是如此,天高皇帝远,京中所见所闻不过是有心之人呈上去的太平景象。若当真有贪官污吏从中作梗,远在皇城的人又如何知晓?” 她放下手中茶碗,声音里满是无奈,“此地离京中足有十日路程,莫说这些拖家带口的流民能不能走到,只怕还未踏入京中……”话音戛然而止,余下未尽之言,尽数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她未说出口的话,莫说是叶云舟,便是春杏也能猜得到。所谓官官相护,并非妄言。京中岂是这些流民可以进的?便是进了,又能向谁去诉说冤屈?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叶云舟垂眸盯着茶碗里渐渐冷却的茶水,一言不发;洛水瑶轻轻转着手中茶碗,也不再开口。喝完茶后,几人将铜板搁在碗沿,向掌柜道了声“告辞”,便重新登上马车继续赶路。 临上马车时,洛水瑶忽的停下脚步,折返回茶摊与掌柜低声交谈。 因距离较远,众人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只见掌柜神色犹豫,片刻后才点点头,从洛水瑶手中接过一物。 第467章 心酸 第467章 随后他转身进了茶棚,不多时竟扛着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朝马车走来。 叶一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准备帮忙。掌柜笑着摆手,虽已上了些年纪,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扛着米袋步伐稳健,丝毫不见吃力之态。“无碍,不过是袋陈米。老朽还扛得住!” 叶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洛水瑶,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他缓缓收回手,笑着对掌柜道:“既是如此,倒是辛苦掌柜了。” 掌柜将米袋稳稳搁在车沿,“不打紧!” 说罢向众人点头致意,“老朽茶摊无人照看,这便回去了。” 转身路过洛水瑶时,特意微微欠身行礼,才慢悠悠走回茶棚。 叶云舟静静看着这一幕,始终未发一言。待洛水瑶走近,他伸手扶住她,助她登上马车。 随着车轮重新滚动,车厢内一片寂静。洛水瑶见他倚着车窗,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心中念头飞转,猜到了几分。 “你若将此书信传入京中,需要几日?”她率先打破沉默。 叶云舟回过神,沉声道:“得需三日有余。” 洛水瑶点点头,又问:“若是如此,陛下那边可会重视?” “自然会。” 叶云舟很是笃定,“陛下近些年来,虽说上了年纪,偶尔糊涂了些,倒也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洛水瑶皱眉追问:“那依你之见,陛下会如何处置?且这一来一回,快则半月,长则一月,待他派人来,这些流民还会有命活?” “再说,若拖得太久,那贪官污吏便要再多蹦跶不少时日!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她越说语气越急,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裙摆,眼底既有对流民处境的担忧,更有对贪腐之人的厌恶。 叶云舟见状,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安抚:“话虽如此,可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你这话是何意?”洛水瑶直起身子,一时顾不得生气,满是疑惑地望向他。 叶云舟也不卖关子,垂眸与她对视,目光坚定如炬:“若我们不曾遇见,或许只能任由他们受苦。可既然撞见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些贪官污吏,怎会还有好下场?” 见洛水瑶仍是一脸困惑,他轻轻将她身子扶正,耐心解释:“我虽掌管隐龙司,平日多为陛下办事,但此事并非不能插手。这封书信我会即刻送往京城,但这些流民,我也能先安排安置。至于那些贪官……” 他攥紧拳头,语气冷硬,“我也大可先斩后奏!” 洛水瑶不禁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她早听说隐龙司是元元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专司处理旁人不便插手的隐秘差事。可她从未想过,这监察百官、赈灾安民之事,竟也在隐龙司职权范围之内。 她望着叶云舟眼底翻涌的情绪,心跳不自觉加快半分,目光渐渐染上崇拜的光芒 叶云舟本意不过是安抚她焦灼的心绪,却不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陌生的神色。平日里的洛水瑶总带着疏离淡然的气质,此刻这般仰头望着自己,眼底亮得惊人。哪怕他向来不以权势自矜,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胸腔里也漫开几分隐秘的快意,连语气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别忧心,有我在。” 洛水瑶思绪回笼,重重点头:“那待我们与流民碰面,定要仔细询问一番,究竟是何人会如此大胆?” 叶云舟轻声应下,掌心不自觉摩挲着袖中那枚玄铁令牌。那是隐龙司都司的专属信物,此刻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上面凸起的龙纹硌得他指尖微疼。 茶棚与流民栖身之所不过四五里路。马车碾过坑洼的官道,车轮扬起阵阵尘土,在空中盘旋不散。 随着零星的嘈杂声愈发清晰,洛水瑶掀开半幅车帘,远远望见前方路边,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少人影。起初只是模糊的轮廓,待马车缓缓靠近,细节才逐渐显露。 ………… 那些人身上褴褛的布衫在风中翻飞,像是破碎的旗帜。几口黑黢黢的铁锅架在石块上,正冒着刺鼻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气味。 原本还有孩童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可当马蹄声与车轮声靠近时,哭闹声突然停了。霎时间,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流民们几乎同时转头,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马车,眼神里交织着戒备与不安,仿佛惊弓之鸟。 叶一勒住缰绳,与春杏几乎同时翻身下马。 随着马车稳稳停住,叶云舟率先掀开帘子,一身月白色衣袍掩去了往日锋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富贵人家公子的模样。他踏过车辕,伸手半扶半抱,将洛水瑶稳稳接下车。 在他们对面,见到了生人,原本哭闹不止孩童们止住了哭声后,纷纷睁大好奇的眼眸。许是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眼中不见丝毫惧意,只透着懵懂与天真。 可他们身形瘦弱不堪,褴褛的衣裳松松垮垮地裹着身子,越发显得单薄。一个个脑袋大得出奇,脸颊凹陷,皮肤蜡黄,看得人眼眶发酸,满心皆是酸涩与不忍。 见马车停下,流民们眼中的戒备之意更浓。几乎是下意识地,年轻汉子与上了年纪的男子跨步上前,将妇孺孩童牢牢护在身后。可他们身形太过消瘦,嶙峋的骨架撑不起松垮的衣料,哪怕紧绷着脊背摆出威慑的姿态,干枯的手臂与凹陷的面颊仍泄露出虚弱。 哪怕是见惯世间疾苦的叶云舟与叶一,望见这副场景也不禁心头微酸。一方是身着素衣却气质卓然的一行人,另一方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流民,两方人群在官道上两两相望,气氛凝滞如冰。 人群中,一名老者枯瘦如柴,佝偻着背拄着一截木棍,颤巍巍往前挪了两步。身旁年轻汉子慌忙伸手阻拦,却被他轻轻挥开:“无妨。”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洛水瑶众人,最终落在叶云舟身上,努力挺直佝偻的脊背:“这位公子,您可是有何指教?” 话未说完便剧烈喘息起来,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方才硬撑的威严瞬间碎成齑粉。 第468章 即便剧烈喘息震得胸腔发疼,他仍强撑着挺直佝偻的脊梁。当了几十年村长,此刻双腿止不住打颤,几乎要跪向地面,但身后挤着的妇孺孩童,是他守了一辈子的乡亲。 他咽下酸涩,枯手死死攥住木棍——哪怕自己如今根本无力应对危险,也要挡在前面为大家遮风避雨。 他身后的人群,无论男女,眼眶霎时泛红,张了张嘴却又将话咽回,最终只是默默望着。 洛水瑶喉间发紧,缓缓上前两步,在老者既露出讨好之意,实则暗含戒备的目光中,微微俯身:“老伯你好。我等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你们不必惊慌。” 见有人搭话,王老伯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垮,身形晃了晃,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住木棍,才勉强稳住踉跄的脚步。他浑浊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起初,他笃定那个气质沉稳的男子是领头人,可当洛水瑶率先开口,其余人竟无一人反驳,老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转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洛水瑶月白色襦裙上绣着暗纹,发间珠翠随着动作轻晃,周身贵气与流民们的褴褛形成鲜明对比。可她却特意放低姿态,规规矩矩行了晚辈之礼。王老伯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头发出干涩的声响,原本高悬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没有恶意就好...就好...……” 他喃喃自语,努力扯起嘴角,试图挤出安抚的笑意,可深陷的眼窝里满是血丝,皱纹堆叠的面庞扯出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一旁的年轻汉子突然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村长,防着点......”话未说完,就被王老伯用木棍轻轻戳了戳小腿。 那被戳的后退一步的汉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知道村长这是害怕他惹怒这些人,只得不甘不愿的收了声,只是眼底警惕未散,看了洛水瑶等人一眼。喉结上下滚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要冲出喉咙,最终却泄了气般耷拉下肩膀,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老人背过身咳了两声,浑浊的痰液里带着血丝,却强撑着转过身,挺直佝偻的脊梁:“几位贵人若是不嫌弃,我这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破碗和冒着黑烟的铁锅,声音愈发沙哑,却又小心翼翼“有热汤能裹腹。” 话落,他又狠狠喘息几口,佝偻的脊背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颤抖。 身后的乡亲们攥紧衣角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浑浊的野菜汤咕嘟冒泡的声响里,有人喉结滚动,眼神中满是惶惑——老村长怎会说出这等话?所谓热汤不过是混着树皮的野菜羹,这些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怎会瞧得上? 洛水瑶将帕子掩在唇边轻咳两声,竭力做出最和善的模样,迈步上前两步。她眉眼弯成月牙,声线甜得像浸了蜜:“赶巧,我们确实也饿了,既是老伯盛意邀请,晚辈自不敢推辞。只是你来我往才是为客之道。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吃食,便给予孩子们尝尝,聊表谢意。” 她这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模样,倒是让对面众人戒备散了几分。 春杏闻言,配合地从马车中取出包袱。油纸一掀开,腌肉油光发亮,油脂将纸张浸出半透明的痕迹。早上刚出炉的烧饼虽已变凉,麦香混着芝麻的焦香却依旧隐隐飘散。几个孩童脖子伸得老长,喉结不住滚动,亮晶晶的目光死死粘在食物上,连衣角都被攥出褶皱。 王老伯嘴唇微颤,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沟壑里,此刻盛满了惊愕。 他当了一辈子村长,也见过不少贵人。从前那些贵人路过此地,眼神里尽是嫌恶;如今他们沦为流民,就连寻常百姓也避之不及。方才那句“有热汤能裹腹”,不过是他走投无路下的一句客套话,从未想过这些贵人真会屈尊留下,更没想到,对方竟要拿出腌肉,烧饼这样的贵重吃食与他们分享。 王老伯喉头滚动着,刚要说出拒绝的话,却被身后此起彼伏的吞咽声生生堵了回去。那些细弱的响动像针尖,一下下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开口拒绝。 就在这时,先前阻拦他的年轻汉子突然上前半步,眼含戒备:“多谢好意,只是我等贱民,当不起这等好物……” 话音未落,洛水瑶已从春杏手中接过烧饼。\"嗤啦\"一声,金黄的饼屑如簌簌落下,麦香混着芝麻的焦香瞬间在空气中炸开。孩童们的喉结剧烈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愈发清晰。 洛水瑶不慌不忙将饼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抬起眼望向那男子。她白皙的手指捏着半块烧饼往前递,碎渣落在掌心:“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 她突然抬手,指向那些踮着脚尖、眼巴巴望着食物的孩童,“可你瞧——你能咬着牙挨饿,这些孩子能忍得住?这饼我已尝过,无毒。我们此番路过,也确无恶意。” 那汉子喉结剧烈滚动,烧饼的焦香混着腌肉的咸鲜直往鼻腔里钻。他垂眸与洛水瑶对视,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紧绷的肩胛却仍透着几分僵硬。 喉间像是哽着块粗粝的石头,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最终却还是缓缓伸出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多......多谢。”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别扭。 洛水瑶并未耻笑他,笑容依旧温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伸手从春杏手中接过全部包袱,不由分说地塞进那汉子僵硬的臂弯中。 汉子下意识将包袱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护住的是什么珍宝。“先分给孩子们吃吧,” 洛水瑶的声音轻柔,“大人们且等等。我车上还有些陈米,放着也是浪费。等大家分完锅里的食物,就让我们也尽些心意,熬上几锅稠粥。喝完热粥,我们便会离开。” 这话显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表明了他们无意久留,让众人安心。 人群里的年长者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一张张布满沧桑的脸上,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王老伯颤巍巍地拱手,嗓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老朽代乡亲们,谢过姑娘和诸位大恩!只是这米太过贵重,我们实在......\"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旁观的叶云舟上前半步。他目光温和,抬手虚扶老人:“老伯不必推辞。我妹妹说得在理,不过是些陈米,放着也是放着。” 说罢微微颔首,袖口随着动作轻晃,露出腕间一截藏青缠枝纹暗绣,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王老伯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第469章 苦涩难咽 第469章 王老伯前几十年虽未出过清水镇,但身为村长,到底比乡亲们多些见识。那男子腕间藏青缠枝纹暗绣用料考究,纵使他叫不出名堂,也知价值不菲。 如此人物说\"陈米不足挂齿\",想来并非虚言。可这情谊分量极重,他喉头滚动,深深扶袖行了大礼,脊背几乎弯成弓状:“老朽替大伙儿谢过。这米...老朽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洛水瑶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老者的这一礼。 与此同时,叶一早已利落地从马车上扛起米袋,大步走上前来,将沉甸甸的布袋稳稳放在众人面前。 那边,烧饼与酱肉已分发完毕。年纪尚小的孩童们紧盯着食物,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口水,馋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可他们懂事得令人心疼,即便垂涎欲滴,也只是眼巴巴地望着父母,始终没有伸手讨要。 而年纪稍长些的孩子,目光同样牢牢锁在饼与肉上,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渴望。但他们同样懂事,坚持要让父母长辈先吃,却被大人们温柔地推回来:“吃吧孩子,吃饱些。娘有菜汤喝。” 最终,年幼的孩子在父母细心照料下,被一口一口地喂着食物;年长的孩子还是抵不过扑鼻的香气,颤抖着接过饼,小口小口地咬着。咀嚼间,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滑落,滴在手中的食物上,只是眼睛却亮的像天上的星子。 大人们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因劳作而生出的细纹里溢着酸涩的笑意,粗糙的手掌轻轻替孩子拂去嘴角饼渣,以及眼角滚落的泪珠。 洛水瑶望着孩童们面黄肌瘦的小脸,见他们如此懂事,心中酸涩得厉害,指尖掐着掌心才勉强稳住神色。她知道,这些人已经很坚强,若流露出太多同情,才是对他们的伤害——他们只是落了难,并不需任何人同情。于是,她努力收起神色。 转眸看向王老伯时,她便发现王老伯正佝偻着背,招呼着大家盛菜粥。经此一事,众人望向他们时,目光里的戒备早已消失,化作了深深感激。 王老伯见她望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抱歉,各位贵人。这菜粥恐难以下咽。若您不嫌弃,老朽的竹碗可给您一用。” 洛水瑶这才发现,这些人为了赶路并未带碗筷。不只是王老伯,几乎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截空心竹筒,里面放着两根木棍当筷子。如今多了他们几人,竟连个多余的碗都腾不出来。 浑浊的野菜汤在粗陶大锅里翻滚,热气氤氲中,众人有条不紊地排着队,有人小心翼翼地用竹筒舀汤。因操劳而粗糙的手在锅沿交错,看得人眼眶发烫。 见洛水瑶半晌不语,王老伯这才想起,他们大部分人的竹筒都未曾清洗,之所以在这里烧菜汤,是因为这里较为安全,且尚有水源。但水源对他们来说太过珍贵,哪里舍得用来洗碗?王老伯神色讪讪,有些羞愧地收回递出来的竹筒。 叶云舟见洛水瑶眼眶又有些发红,心知她这是心疼这些人,见老伯神情尴尬,忙上前一步解围:“老伯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们车上有碗,这便去拿。”说着便朝叶一示意。 叶一领命后快步回去,从马车中拿出几个白玉一般的瓷碗递了上来。 盛汤的老妇人接过瓷碗时,手微微颤抖。这样精致的瓷碗,莫说是如今遭了难,哪怕是之前日子好过时,她们也未曾见过,一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叶一明显没明白大娘为何手抖,倒是春杏看出了她的局促,忙上前说道:“大娘,我帮你盛。” 大娘忙松了一口气,让出位置。这些人于他们有恩,她真怕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砸破或磕碰到这金贵的瓷碗,到时候都不知如何面对这些好心人。 野菜汤不多,这么多人,每人只分到小半碗便见底了,可众人也不在意,就这么席地而坐开始用餐。 叶一,叶云舟倒还好,他们曾在战场厮杀,饿极时连生马肉,马血都啃食过,虽说这野菜汤难以下咽,倒也能接受。 可春杏刚尝了一口,苦涩之意瞬间涌上喉头,脸色瞬间发白。在侯府时,她虽身为下人,却也从未吃过如此粗粝的食物,离开侯府跟着洛水瑶后,更是尝遍了各种稀罕美味。这野菜汤实在难吃,那直冲喉间的苦味几乎让她作呕。但见众人吃得香甜,她只能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大口大口地把汤咽了下去。 洛水瑶低着头,双手捧着菜汤,小口小口地咽着。这些野菜本就多带苦涩,若是有好调料,或是烹饪得当,苦味自能去除。可眼下哪里有这样的条件?此刻入口,倒像是在喝药。她也觉得难吃,但还不至于难以下咽,总归是能填饱肚子的。 王老伯看似低头喝着菜粥,实则将众人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见他们衣着华贵不凡,却丝毫不嫌弃这粗陋的野菜汤,心中对他们愈发敬重感激的同时,也隐隐燃起一丝希望。 第470章 刁民 第470章 若是他舍去一张老脸向这些贵人求助,不知——他们可愿为乡亲们指条生路?自己年事已高,时日无多,可这群年轻的孩子和乡亲们还得活下去。如今被迫背井离乡,偌大天地,他们无田无居所,又能投奔何处? 众人很快喝完了菜汤,可显然都没吃饱。也是,他们早就饿极了,这么点东西哪能填得饱肚子?大家纷纷收起竹筒,表面上乖顺地坐着,眼神却不时瞟向那袋陈米,虽有克制却依旧忍不住地舔着嘴唇。 王老伯见状,面带羞愧地看了洛水瑶等人一眼。他并不责怪这些孩子,他们吃了太多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粮食,有机会填饱肚子了,又怎能不心生期盼? 洛水瑶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察觉到王老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嘴角噙着笑意,语气温柔地说道:“多谢老伯款待。只是我等赶了半日路,此时还未吃饱,不知能否麻烦诸位大娘再烧些粥,也好让我们填填肚子?” 这番话,莫说是王老伯,就连他身后的众人,乃至半大孩童都听明白了——这位姑娘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在迁就他们呢。 众人顿时觉得面上臊的慌,心中却对她愈发感激,嘴上却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大娘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王老伯,见他轻轻点头,便个个精神亢奋地起身行动起来,好不容易可以填饱肚子,哪还能看出一丝疲惫。 有人涮锅,有人添柴,有人烧水,很快便重新架起了锅灶。 洛水瑶与春杏想上前帮忙,却被众人婉言谢绝:“姑娘您身娇肉贵,怎能做此粗活?快去歇着,我们很快就好!” 洛水瑶见她们确实不需要帮忙,自己在反而让他们感到不自在,只好应下。待重新坐回原位时,她恰好到叶云舟正与王老伯交谈。 显然,叶云舟是在旁敲侧击打听情况:“那依老伯之言,如今你们王家村皆被冲垮,你们可有去寻那当地主事之人?” 王老伯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半截断木,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蜿蜒而下,他喉间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怎么没去寻呢?洪水刚漫过田埂时,我就领着村里的青壮往镇里跑。” 老人哽咽着,目光虚虚望向前方,似乎当日的情景再次现于眼前,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可镇首府门前衙兵如狼似虎,长枪一横,愣是把我们堵在三丈开外。我们跪下来磕头,只求他们开恩,派人去救救我们。” 说到这,他似悲伤至极,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旁之前默然不语的汉子抬手忙轻拍他的脊背,低声安慰,却也难掩喉间的哽咽。 “我那苦命的儿呀……”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王老伯继续道,“他见衙役推搡我,气不过上前理论,结果……” 老人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捂住脸,指缝间露出压抑的啜泣。 安慰王老伯的汉子正是此前提醒他,要小心洛水瑶他们的人。眼见此景,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边轻拍王老伯的脊背安抚,一边转头向洛水瑶,叶云舟露出一抹苦笑:“实在对不住。我二叔命太苦,中年没了媳妇,老了又痛失独子,如今就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方才多有失礼,还望两位贵人莫要怪罪。” 叶云舟微微摇头,语气诚恳:“是我们不该提起此事,平白惹得老伯伤怀。” “不,我二叔他也是心里苦。” 汉子攥紧衣角,目光落在蜷着身子啜泣的王老伯身上,喉间发涩,“这些日子他强撑着,为了我们大家伙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如今能哭出来,倒也是好事。” 先前还一副蛮不讲理模样的他,此刻却全然没了锋芒,不仅未怪罪洛水瑶等人,反而主动开口搭话,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感激。 洛水瑶努力拼凑着原主残留的记忆,却只捕捉到零星片段。在清水镇时,原主深居简出:一则是被洛氏娇惯,仗着父亲在大人物身边而自视甚高,不屑与平民往来;二则洛氏担心她容貌昳丽,即便有她父亲在军中做大人物的名头震慑,仍怕有心人觊觎,有意将她拘于家中。 这般养在深闺,原主对镇中诸事知之甚少,甚至连清水镇镇首是谁都一概不知。 见汉子似有倾诉之意,洛水瑶心头一动,终于忍不住开口:“那镇首如此无法无天,你们为何不去县里告状,求县令主持公道?” 汉子闻言,脸上的苦笑愈发酸涩,望着洛水瑶连连摇头叹息:“姑娘,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他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洪水退去那晚,房屋田地几乎全被冲走,眼见求救无门,二叔让全村人凑了干粮,打着火把连夜往县城赶。到了县令府门前,我们浑身泥水地跪着,嗓子都喊哑了,只求见县令一面。” “后来呢?”洛水瑶攥紧裙摆,见他语气缓慢,声音不自觉拔高追问。 汉子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闭眼又猛地睁开,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起初那衙役还笑脸相迎,说立刻通传,让我们在偏厅候着。茶水都没凉透,突然闯进来二十多个衙役,手里棍棒裹着铁刺。”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我这道伤,就是被他们用棍棒打的。” 听了他这番言语,不知何时周围一片寂静,原本嘈杂的人群渐渐没了声息。就连玩耍的孩子们也不再出声,全都安静下来。众人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不少人望着他胸前的疤痕默默红了眼。 汉子浑不在意的继续说,我当时痛极了,就听那衙役说:“我曹县……在县令治下歌舞升平,你们这些刁民岂敢泼脏水!” “你看,可笑吧?” 汉子抬起发红的双眼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明明王家村尽数被冲毁,明明我们不少人丢了性命,明明剩下的人无田产房屋可依,怎么到了他们嘴里,我们就成了‘闹事刁民了’?” 第471章 王老伯也早已恢复了平静,只是他并未出声,靠坐在那汉子身旁,如同泥塑一般,满身悲凉。 人群中似乎有人忆起了家中亲人,先是零星的抽泣声,紧接着,压抑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气氛瞬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洛水瑶满心懊悔,早知就不该追问,可若不把事情弄清楚,又如何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她神色黯然,眼含愧疚。 叶云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他虽同情王家村众人的悲惨遭遇,但更明白,光有同情远远不够,必须深挖真相才能真正帮到他们。叶云舟定了定神,目光转向那汉子,沉声道:“那县令与镇首究竟是何关系?” 他一语中的,虽深知官场向来存在官官相护的乱象,但听了王家村众人的遭遇,愈发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一个小小的镇首,竟能让一县县令不问青红皂白,几乎未思索也要全力包庇,这等反常之举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若非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县令又怎会连基本的查证都免了,毫不犹豫地站在镇首一边? 那汉子闻言,神情骤然一僵,眼中满是茫然。他不过一介平民,整日在田地里为生计奔波,哪里会知道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 就在这时,一直枯坐如泥塑的王老伯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清晰可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老人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微微转动,接着说道:“只是得知他们都姓方,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他虽言辞含糊,却还是透露出关键信息。 洛水瑶下意识看向叶云舟,正巧与他目光相撞。见他眼神微转,显然已有了主意,便不再追问此事,转而抛出另一个疑问:\"方才听您一直说王家村,意思是你们都是王家村村民?\" 老者一愣,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仍是点点头:\"我们确实都是王家村人。不知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水瑶皱起眉头,心中疑虑更甚:\"既是连日暴雨引发的洪水,为何只有王家村遭了灾?其他村落难道都安然无恙?\" 俗话说人老成精,即便一辈子困在田间劳作,岁月沉淀的阅历也足够敏锐。王老伯几乎瞬间便明白了洛水瑶的疑惑,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姑娘莫怪,您瞧着面生,想来不是清水镇本地人,不知内情也正常。咱们这方圆并无高山拦雨,往年再大的暴雨,顶多淹些庄稼,哪能冲垮整片村子?\" “其余村子要么离河流较远,要么在河流上游。偏我王家村地势最低,还紧挨着河坝,就像个兜水的破瓢。上游河水涨得急,洪水一冲,堤坝就决了口,所以整个村子才会被淹没。” ………… 听王老伯这么一说,洛水瑶倒是从原主的脑海中寻出了一些记忆。 清水镇之所以叫清水镇?只因镇子不远处便有一条贯穿全镇的河流。但循着这些信息细想,她却愈发疑惑,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对!那堤坝不是前两年刚修过?我记得清水镇当时还征调了不少壮丁前去修筑,怎会短短一年多不到,就这般经不起洪水冲击?” 原主之所以对修堤坝一事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父亲战死的消息尚未传来,牛大力还没露出真面目。那时他还算靠谱,虽没大本事,也能找些活计养家。结果被强行征召去修堤坝,好些日子没法上工赚钱,家里日子一下就过得紧巴巴的。至于原主父亲送来的银子,那时大部分都被洛氏替原主收着,说是替原主攒嫁妆。原主表妹见家中境况窘迫,又见原主好吃懒做,整日足不出户,从不帮洛氏操持家务,为此两人一度剑拔弩张,险些大打出手。 姐妹二人闹了好些日子矛盾。后来实在撑不下去,洛氏从中拿出些银子,才将此事平息。原主因此对洛氏大发脾气,认为洛氏花的是她的银子。 可原主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后,牛大力就像变了个人。他把洛氏辛苦积攒的银两全部拿去嫖赌,挥霍得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着替原主牵线,撺掇原主和那李公子成亲,只为得到那五十两银子,填补他欠下的窟窿。 ……… 王老伯全然不知这些过往。起初,见他们衣着华贵,比镇守家的小姐还要气派,便以为他们不是清水镇本地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可如今一听,对方竟连多年前修堤坝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面露意外之色:“莫不是姑娘曾来过清水镇?” 洛水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语气平静:“我也是清水镇人士,对当时修堤坝一事,多少有些印象。” 洛水瑶像是不经意间提起,随即便将话题转回先前的疑问:“照老伯这么说,就只有王家村受灾严重?其他村落的灾情都不重?那你们为何要跑到这里,不去其他村子求助呢?” 王老伯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满是无奈:“姑娘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想在别处落脚,而是清水镇根本容不下我们这些灾民啊!” “容不下你们………?”洛水瑶眉头轻蹙,追问道。 王老伯刚要张口解释,叶云舟却先一步开了口,他目光沉沉,语气冷冽:“朝廷已经下发了抚恤金,按常理,灾民的吃食、住所都该有保障。可置办这些都得花银子——那镇首哪肯在你们身上掏一分一毫?但又不能公然不管,放任你们留在镇里,如此太过碍眼。所以就耍手段,故意刁难,逼着你们离开清水镇,去外乡讨生活,把你们逼成流民。” 洛水瑶并非未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实在难以理解——竟有人为了贪那点赈灾银,就将这么多人的性命视如草芥。这清水镇镇首当真是穷凶极恶之徒,这般人物,又怎配做一镇之首? 洛水瑶捏紧衣袖,眼波流转间透着冷意:“若是如此,那镇首当真该死。不过诸位只是平民百姓,且那县令与镇首官官相护,眼下逃离清水镇,倒确实是最明智之法。” 她忽然蹙起眉,神色凝重,“可我心中存疑,那镇首既已狠毒至此,怎会让你们有机会逃离?即便天高皇帝远,你们离开便有风险,消息一旦传出,难保不会惊动朝廷。他若想瞒天过海,又怎会轻易放你们离开?” 第472章 去路 第472章 现场抽泣声渐停,众人皆默默屏息静听。 王老伯满脸愕然地望着洛水瑶,浑浊的瞳孔中泛起涟漪。他虽知道这些人绝非寻常之人,却仍难掩心惊。只见女子席地而坐,衣袂扫地,沾着尘土。面容绝美,一身淡色素衣也遮不住其风华,只是此刻她面色微怒,气质冷冽,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长相,只一眼便瞧见她周身的锋芒。 当然,更令人心惊的是,她不过一女子,仅凭寥寥数语,竟将这等复杂事端抽丝剥茧。自己那些后生都不明白镇首为何如此绝情狠毒,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费尽心思连夜带他们逃离,却被她一语道破。 王老伯攥紧了手中枯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作为执掌王家村近二十载的老村长,随着年岁渐长,他见过无数风浪。可眼前这女子展现出的洞察力,竟比他这个浸淫世事半生的老者还要犀利三分。“姑娘...…” 王老伯喉间发紧,心中那丝渺茫的希望瞬间高涨,此等人物——绝对有能力救他们于危难。 老村长猛然起身,枯瘦身躯竟爆发出惊人力量,丝毫不见知天命之年的迟缓。他苍劲地整了整衣襟,“呼”地向正前方深深拜下。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王家村众人目瞪口呆——妇人们怀中的孩童惊得啼哭,青年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老村长这是……”人群中有人喃喃开口。 “都听老村长的!”忽然有人高声喊道。 这些年,老村长带领着王家村披荆斩棘,日子过得愈发红火。即便清水镇周遭村落时有纷争,王家村却始终如铁板一块,凭借着同宗同源的血脉纽带,成了十里八乡最和睦兴旺的福地。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此刻的王家村应是炊烟袅袅,孩童嬉笑,一派安乐祥和。 老村长这一拜,惊得众人眼眶发烫。要知道,这位年逾知天命的老者,向来脊背挺直如青松,此刻却为了全村生计弯下脊梁。 是的,几乎未经思考,他们也知晓——老村长这是在为他们寻活路。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如潮水翻涌,白发老妪被孙儿搀扶着缓缓下拜,青壮年们随在其后,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孩童,以及尚在垂髫之年的孩童,也在母亲身旁懵懂学着大人模样俯身。 洛水瑶初被老村长如此动作惊了一跳,下意识便要起身。待看到眼前这一幕,指尖不禁微微发颤。她望着眼前衣衫褴褛却满含期望的村民,眼眶瞬间发烫。正欲上前搀扶,却被叶云舟轻轻按住。 只见他将洛水瑶护在身后,缓步上前,玄色衣摆掠过地面。他伸手虚托住老村长,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老伯行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我等了。” 并非他小人之心,实在是过往见过太多表里不一的勾当。况且他们与这群人不过初次谋面,虽说对方讲得有理有据,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还需查证。放任洛水瑶贸然上前与其交集,倘若有个意外,他又如何能安心? 洛水瑶下意识向前半步,却在触及他宽阔挺拔的背影时顿住。她轻轻抿了抿唇,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安然站在他身后,无声回应这份妥帖的护佑。 老村长并未固执,他此来是求人相助,并非以此要挟。见叶云舟伸手相扶,便顺着力道缓缓起身。他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语带歉意:“是老朽倚老卖老了。但我等实在走投无路,恳请二位为我等指条生路。我王家村老老少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二位大恩!” 他是猜到了镇守的算计,才连夜带着族人逃离清水镇。队伍里老弱妇孺众多,行进迟缓,足足赶了一夜的路,直到此刻才堪堪出了清水镇地界。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下令停下脚步——众人赶了整夜的路,早已腿脚发软、饥肠辘辘,急需歇脚进食。本打算稍作休整便继续赶路,可他望着疲惫不堪的乡亲们,心里满是酸涩。 年轻时他也曾去过京中,倒也认得些路,大略知晓皇城方向。只是,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能抱着“天子脚下王法森严,许能讨条活路”的念头,硬着头皮往那个方向走。可前路茫茫,皇城虽近,又真能容下他们这群落魄流民吗? 许是上天终究不忍见他们困于绝境,竟在迷茫无措之时,让他们撞见叶云舟与洛水瑶二人。老村长眼神坚定——不为自己,单为了身后这群跟着他风餐露宿的老弱妇孺,他也不得不舍下这张老脸,拼尽全力求一条活路。 见他佝偻着脊背,谦卑姿态里透着无奈,浑浊双眼中满是希望与哀求交织的复杂神色。哪怕叶云舟见过无数世态炎凉,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跟着老村长起身的村民,众人衣衫破旧打满补丁,脸颊凹陷、面色蜡黄,却彼此搀扶着站得笔直。从老村长到牙牙学语的孩童,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倔强,这份在绝境中依然紧紧相依的团结,让叶云舟胸中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触动。 他闭了闭眼,将心底翻涌的盘算暂且压下,随后缓缓后退一步,侧身露出藏于身后的洛水瑶,沉声道:“此事我妹妹心思通透,足智多谋,定能为老伯排忧解难。” 突然被推至人前的洛水瑶神色微怔,抬眼与他对视,见他眼底藏着深意与鼓励。虽不明白他为何将自己推出,但知他断不会害己,便上前半步,语气里尽是安抚:“老伯莫怕,我等同为大周子民,遇此恶官横行,自当除暴安良。”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煮得滚开的粥锅,“不妨先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待我理清头绪,定给大家寻条稳妥出路。” 王老伯及身后王家村众人听罢,面上纷纷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意。这位贵人这般爽快应下,莫不是他们真遇上了救星?如此天赐机缘,众人哪有不应之理?当下一片应和声,几个青壮年忙不迭去盛粥,热腾腾的雾气氤氲中,孩童们攥着大人衣角露出怯生生的跟着笑,虽然他们也不知长辈因何而笑。 王老伯面上愁苦一扫而光,颤巍巍抱拳连连道谢,洛水瑶并未制止,心安理得收下这份谢意——她知晓,唯有如此,方能让王老伯等人安心。 热气腾腾的粥很快盛来,先前那戒备心颇重的汉子,此刻眼里满是钦佩,态度恭顺至极。众人氛围比先前柔和许多,虽顶着四下偷偷打量的目光,洛水瑶等人仍将一碗热粥缓缓咽下,腹中暖意渐起,亦在这陌生的信任里,品出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 很快,热粥分完,王家村众人难得吃了顿热乎饭。饭饱后,众人有序收拾残局,却不时往洛水瑶这边偷瞄,竖起耳朵盼着听些消息。 洛水瑶见状,待王老伯吃完便开口询问村落情况,得知一行人共120人,老弱妇幼与青壮年各占一半,不禁微微点头。“既是老伯与乡亲们信得过我,我便直说了——” 她不拖泥带水,指尖轻点,“目下最稳妥的法子,须得尽快离清水镇越远越好,免得镇首派人追来。” 王老伯攥紧拐杖点头,浑浊的眼尾因焦虑皱成一团:“老朽正是为此发愁。我等若沿官路走,好歹能辨方向,可若走山路,没个熟路的人领着,怕是容易迷失方向。” 洛水瑶点点头,抬眼扫过人群中的青壮年,指尖轻挥唤来一旁护卫:“我这护卫识得地志图,我手中恰好有份详图,可留他领路。沿图中小径走,虽绕远却平坦。” 她目光扫过众人,“但小道不比大路宽敞,为防走散,需分成小组——十人一组,青壮年分散各组,务必紧跟护卫。如此既能避开追兵,也不虞迷路。” 王老伯一听有地志图,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这地志图他虽只听闻过却从未见过,也知其珍贵非常。如今有图在手,众人赶路便如夜航见灯塔。他心中暗叹,能持有这等稀罕物者,必是大族出身,望向洛水瑶的目光里,敬畏与感激又多了几分。 洛水瑶见他点头,便将话敲定。王老伯虽年迈却头脑清明,自会安排妥当。 她又补了一句:“顺着图上方向走,行至300里左右可到百花县。那里县令爱民如子,且刚经洪水需修缮工事,你们去投奔,求他安置必能容身。” 此前喝粥时,洛水瑶便在心底反复权衡安置之策。她最先想到城外庄子,那里虽能避祸,却路途遥远,这群拖家带口的村民中有太多老弱妇孺,长途跋涉之下,难免有人支撑不住,徒增折损。思忖再三,百花县才是上上之选。 县令秦川为官清正,向来爱民如子,听闻灾民困境,必不会坐视不理。况且百花县刚经历洪水肆虐,若将其打造成旅游圣地,正缺大量劳力。这群村民只求一口热饭、一方容身之所,若能得到安置,定会倾尽全力劳作。如此一来,既能解村民燃眉之急,又能加快百花县重建进度,实乃两全其美。 洛水瑶目光扫过围坐的村民,她轻咳一声,提高嗓音道:“方才说的百花县虽能落脚,但路程也非朝夕可至。你们早些出发,途中需听护卫指挥,不可擅自离队。” 她顿了顿,瞥见王老伯欲言又止,便放缓语气,“老伯放心,我会修书一封,你持信去见秦县令,他定会照应。” 其实王老伯欲言又止,哪里是因为不放心?他满心皆是惊疑,望着洛水瑶从容发号施令的模样,话到嘴边打转——能随意号召一县县令施以援手,此女到底是何身份?莫不是出身王公贵族?可话未出口,便被洛水瑶截断。 他悄悄瞥向她身后站得笔直的护卫,再看那藏在阴影里,周身透着神秘的叶云舟,心里顿时了然。这姑娘不愿透露身份,必定有她的考量,自己若贸然追问,万不慎透露风声,反倒给众人招来祸事。想到此处,王老伯咽下满心疑惑,浑浊的眼底满是谨慎,神色愈发恭敬。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唯恐镇首派人追来。众人既已拿定主意,便即刻收拾行装。洛水瑶的马车内备着笔墨纸砚,她提笔疾书,寥寥数语便将王家村众人的困境与投奔之意说清。 笔尖悬停片刻,又补上几句请托,待墨迹吹干后,将信纸仔细折叠,郑重递到王老伯手中:“此信交给秦县令,他自会明白。” 说罢,又催促道:“老伯快些启程,迟则生变!” 王老伯双手颤抖着接过书信,躬身行礼,转身招呼族人,跟在护卫身后匆匆踏上前往百花县的路。 待王家村众人的身影渐渐远离,叶云舟与叶一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仔细抹平枯枝残叶间的脚印,将篝火余烬尽数掩埋,抹去所有遗落的痕迹。不过顷刻,此地便恢复成无人踏足的模样。 随后,二人翻身上马车。因护卫已去百花县带路护人,如今执缰赶车的人换成了叶一,马车再次朝着清水镇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洛水瑶凝眉盯着叶云舟,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抛出萦绕心头的疑问:“你为何将我推在前面处理此事?” 车外马蹄声急促,震得车辕微微发颤,却盖不过她话语里的困惑,“明明凭你的人脉和手段,能将事情办得更妥当。可你偏要隐在暗处,把我推至人前,到底是什么用意?” 并非她无端怀疑叶云舟,实在是这反常之举叫人难以参透。洛水瑶当然清楚,叶云舟绝不会存心害她,可如此背后的缘由,反而更添疑惑。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叶云舟自上车后便一直垂眸不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直到听见洛水瑶的质问,他才缓缓抬眼与她对视,那双平日里沉稳深邃的眸子,此刻竟隐隐含着一丝委屈:“你为何一有事便能想起那秦川?瑶瑶,你这般我会吃醋。”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唯有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撞在洛水瑶的心口。 她忽地被气笑了,眉眼一挑,语气里满是无奈:“叶云舟,我在与你谈正事,你非要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第473章 叶云舟直直望着她,漆黑眼眸中执拗与委屈翻涌,像头被忽视的孤狼,分毫不让地迎上她的目光:“我就是气量窄小。对你来说不过小事,可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正事。” 他忽地轻声逼近,温热呼吸扫过她的耳尖,“瑶瑶,我知你遇事总是靠自己,但你别忘了,如今你身后还站着我。若你需要,我自然竭力相助……” 话音戛然而止,他喉结滚动,委屈之意更甚,“但若你遇事只想着旁人,我会很伤心。” 洛水瑶闭了闭眼,这些日子以来,她虽逐渐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无赖做派,可每次面对,仍觉得招架不住。眼前这个带着几分委屈、黏人的人,和她印象里那个冷面都司判若两人,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叶云舟吗? 感受到他将下颚轻轻搁在自己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似在等她回应。洛水瑶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妥协:“我知晓了,下次定不会如此。” 叶云舟状似这才满意,轻轻“嗯”了一声。谁料这人得寸进尺,柔软的双唇已悄然贴上洛水瑶颈边。 洛水瑶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抬手想要推开他。 叶云舟似乎早有预判,在她动作之前,双臂骤然收紧,将她牢牢搂入怀中。狭小的马车内,呼吸声逐渐加重,暧昧的气息迅速弥漫,温度也跟着节节攀升。 半晌,叶云舟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双手紧紧揽住怀中的洛水瑶,倚着马车壁重重喘着粗气,喉结不住滚动,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情潮中难以平复。洛水瑶软软靠在他怀里,既未挣扎也未起身,心里却满是无奈——明明每次都这般扰乱心绪,自讨难堪,他却乐此不疲。 思绪回转,她眼神微微闪动,怀疑的念头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叶云舟这番插科打诨,转移话题,明显是在刻意回避她关于“推自己至人前”的追问。 她忍不住在心底发问: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到底瞒着自己什么样? 洛水瑶深知,即便此刻追问,叶云舟也未必会坦诚相告。指尖轻轻攥住他腰间的玉带,触感温润凉滑,正如那人看似冷硬实则灼热的心。她能清晰感知到他环在自己腰际的掌心温度,带着不加掩饰的眷恋与紧张——这份情意如此真切,足以让她暂时按下疑虑。 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他虽行事诡谲,却从未有过半分伤她之意。想到此处,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头更深地埋进他肩窝,听着他胸腔里逐渐平稳的心跳声,轻声道:“叶云舟,有些事我可以不问,但你须得答应我......” 话音未落,便被他指腹轻轻按住唇瓣,那人低笑一声,带着几分沙哑的蛊惑:“只管信我。” 洛水瑶身子微僵,抬眼望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心脏莫名漏跳一拍,喉间发紧地轻应了声:“好。” 叶云舟低低轻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顺势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掌心隔着衣料一下下顺着她脊背轻拍,像安抚受惊的幼兽。 感受到怀中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他的动作未停,微微眯起眼,目光虚虚望着车顶。车外日头高照,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有节奏地传来,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温柔:“睡会儿吧,养足精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眼底却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被人妥帖安抚着,洛水瑶只觉哪怕坐在颠簸的马车中,这一觉也睡得格外安稳。直到车轮声戛然而止,叶一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公子,对面来了队人马,瞧穿着像是寻常庶民,但他们骑着统一马匹,似不是常人。” 叶云舟原本假寐的眼睫倏地掀起,眸光如刀般锐利,后又渐渐褪去,沉声道:“无需理会,继续赶路。” 叶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是\",马鞭轻晃间将马车缓缓挪向路边。这点阵仗在他眼里不过蝼蚁,不过是例行公事通报罢了。 谁知那队衙役行至马车前,竟齐刷刷勒紧缰绳,马蹄刨起的尘土扑在青布车帘上。 \"前方何人?\"为首的皂隶扯着公鸭嗓喝问,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刀随着动作哐当作响。 叶一眯起眼,余光扫过对方补丁摞补丁的皂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过是过路之人,阁下想如何?难不成要学山匪拦路不成?” 话音未落,队伍里突然挤出来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刀尖泛着冷光直指马车,粗声喝道:“少跟他们废话!车里坐的究竟是谁?速速打开车帘,让我等查验!” 他嘴上这般叫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却不住往春杏身上瞟。 因叶一驾车,唯有春杏单枪匹马骑在马车前方,此刻她将马勒停在路边,那衙役的目光黏在她窈窕的身姿上,这般行径,分明是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