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牛崽崽带娇软亲妈去随军》 第1章 穿书 傍晚的太阳已经落山,微霜缠袖。 临近六点,隔壁纺织厂工人下了班,紧接着筒子楼的公用厨房便响起一阵喧嚣声。 姜宁宁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立着的万年历上。 一九七六年一月二十三号,农历北小年。 这是……穿越了? 明明十分钟前,姜宁宁还为了躲避加班,在厕所里偷刷短视频,手滑点赞「年代双宝千里苦寻首长爸爸」的小说。 现在却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潮湿且逼仄,除了两根瘸腿的长板凳,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耳边还有个傻逼在喋喋不休: “宁宁啊,听说东临这个月涨了津贴,你小叔子要结婚就差台自行车。” “从小他们哥俩感情就好,建军没面子,就是你男人丢脸。” “瞧瞧你生的这对龙凤胎,一个个都随了你病怏怏的,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得指望建军的孩子帮衬他们。” 姜宁宁心脏猛地抽痛,下意识糯声反驳:“当初要不是小叔子太懒,大冬天往门口泼水,我也不会早产。” 这把好嗓音甜如蜜糖般,不属于她,可胸腔里翻涌的酸楚如此真实。 中年女声一听就炸,“分明是你自己不看路,非得怪罪到建军头上。难怪这些年一次不上我和你爹跟前尽孝,敢情是存了满肚子怨恨。可恨东临一走五年,独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人管。” 军官丈夫霍东临?一对龙凤胎夏夏和满满? 姜宁宁素白的小脸上愣怔片刻。 她不止是穿越了。 而是穿成了军婚文里天才双宝的早逝亲妈。 原主是留守军嫂,五年前丈夫霍东临接到紧急任务就再没回来,但每月五号都会准时从部队寄津贴,从最初的五十块涨到一百块。 这里处于国家建设中,还是实行公分粮票制度,一斤大米卖一毛钱的时代。 一般来说,这笔巨款足够母子三人过上吃穿不愁的小康生活了。 但婆家每月要么\"保管津贴\"为由拿走大半工资,要么时不时暗示她给孝敬。 这回尤为过分,小叔子结婚,不仅出彩礼,撸走全部票据置办三转一响,连给双胞胎买奶粉的钱都搜刮干净。 原主性格绵软不敢反抗,直到婆婆将主意打到这栋房子与纺织厂工作名额上…… 这房子是双亲留给她唯一的遗产,也是母子三人赖以生存的家。 原主母亲是纺织厂普通女工,父亲是八级技术工,在十年前那场特大抗洪抢险行动中双双去世。 这些年,厂里领导没少帮衬照顾她,资助她读完高中,毕业后进厂接替其母岗位,安排熟练老师傅手把手教导。 奈何原主实在太娇气了。 针戳到指尖肿胀三天,粗糙的布料会磨红肌肤,稍微磕碰两下,次日青肿一大片,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厂里受虐待了。 厂里领导头发几乎薅秃了,才把她介绍给条件好的霍东临,盘算着原主随军后直接能躺平享福了。 原主长得太招眼,霍东临果然一下相中她。 她继承亲生母亲的好相貌,莹白的脸蛋像是精雕细琢的美玉,穿着打补丁的细棉布,却明艳灼目几近不敢逼视。 可这副好相貌同样招来祸事,表现有二: 其一,新婚夜过后,丈夫来不及带她随军便匆匆离开。小姑子嫉恨她的脸,没少挑拨婆媳关系。 更是在她坐月子期间,怂恿婆婆就以“人多住不开”为由,大年三十硬是狠心将母子三人扫地出门。 其二,孤儿寡母单独居住,没有娘家婆家帮衬。刚开始邻居时不时搭把手,久而久之流言纷纷。 碎嘴婆子背地里骂她狐狸精,四处勾引男人,龙凤胎没少在同龄孩子间受排挤。 原主拿了所有钱讨好婆家不说,还让两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双胞胎只好自己每天捡点破烂挣钱吃饭。 这回在婆婆威逼利诱下,虽然有反抗但成效不大,松口让出房子和父母留下的两个工作名额。 龙凤胎攒够失望,偷偷搭乘火车去海岛找爸爸。 而原主也会死在今晚。 姜宁宁:“……” 这个宁肯饿着自己和孩子也要补贴婆家的圣母白莲花,这个理直气壮吃四岁孩子软饭的鬼才,这个美丽脆弱得一碰就碎的奇女子……她的新身份! 正消化完脑海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双粗糙蜡黄的手突然拽住她,如同攀附大树的藤蔓不断榨干养分。 穿靛蓝布衫的田翠芬挎着竹篮,见她久久不点头,语气陡然转厉:“当初要不是全家勒紧裤腰带送东临去当兵,你们现在哪能吃上公家粮,有房住,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你要是不给,就是不孝顺。明天我就坐火车上部队,找领导评评理。” 姜宁宁听了这么一会儿,大致听得出来老太太是个精明心有成算的。 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拿着过去全家扶持大儿子的事说事,一边威胁上部队去闹,威逼利诱她交出钱来。 七十年代名声和工作都很重要,老太太不可能真上部队去闹事,害得长子丢了工作名誉扫地。只是单纯吓唬原主。 但架不住原主没脑子,肯定要服软的。 这招百试百灵。 窗外,两个龙凤胎紧紧挨在一起。 两张小脸仿佛从同个模子刻出来,雪白的皮肤,黑葡似的大眼睛。乌黑的瞳仁,黑白分明。 褪色的靛蓝棉袄裹着两把伶仃的骨头,补丁摞补丁的衣袖下,小手上遍布的青紫比暮色更浓重。 “满满,我们要没地方住了。”扎着歪辫的妹妹突然蹲下,声音比融化的雪还轻。 “妈妈一定会跟从前那样妥协的。” 满满立刻用身子挡住走廊那断刮来的寒风,冰凉的掌心包裹她小手,“笨夏夏,说了很多次,要叫我哥哥。” “哥哥不会让你没地方住的。”似承诺,又似给自己打气。 兄妹俩头靠头,肩靠肩。 旁边是散发阵阵臭味的麻袋,收废品的张伯说过,这些破铁皮至少能换一毛钱。 “我们去找爸……” 哐当! 屋内突然爆出摔碗声,紧接着便是田翠芬大声的叫骂:“你有病啊,突然拿冷水泼我脸做什么,哎哟冻死我了……” - (脑子寄存处) (祝您看书愉快,今年发大财!) (跪求五星好评加书架。) (男女主之间存在误会,男主不回家后续有解释) (写书不易,求求尽量别差评,失业三年了混口饭吃) 第2章 双胞胎 “妈妈……”夏夏突然拽住哥哥。 虽然对妈妈攒够了失望,但眼里仍然有一点点担忧。 两个糯米团子重新踮起脚尖。 隔着结冰的玻璃窗,他们看见那个总是佝偻着背的妈妈,把搪瓷缸里的凉水泼在奶奶身上。 姜宁宁泼完就避到旁边远远站着,捂着心口露出害怕的神色:“妈,我好心好意帮你洗把脸,你不领情便算了,怎么还跟个泼妇似的摔碗呢?” 田翠芬脸上一阵透心凉,这会儿又听她骂自己泼妇,气的面目狰狞。 “我脸没脏你洗什么洗,再说了,哪有你这么帮忙的。” 姜宁宁坦然承认错误:“妈,都怪我看错了,是您这心肝比较黑。” 她仍旧是那副受气包小媳妇模样,半垂眼睫微微颤抖,如寒风飘零的小白花,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噎人。 “我爸妈可都是烈士,吃我姜家绝户,小叔子也不怕吃枪子?东临在前线保家卫国,要是让领导知道他的军属吃不饱穿不暖……” 田翠芬拿来威胁大儿媳的话,被原封不动怼回来,脸色变幻别提多精彩了,“老大媳妇你什么意思?说我霍家虐待你?哪有哪家媳妇跟你一样轻松有福气,不用工作,全靠丈夫养着。” 她越说越有理,姜宁宁什么家务都不会干,烧个火差点把厨房点着,搬蜂窝煤球浑身弄的全是伤。嗓门稍微大些,姜宁宁就委屈的哭。 等于娶个祖宗进门! “这年头哪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天天大鱼大肉你想屁吃,那是小资主义,要被挂大字报通报批评的。” 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姜宁宁果然已羞愧害怕得泪流满面。 嗓音轻轻颤:“这福气还是留给妈去享吧。” 然后猛的拉开房门。 田翠芬:? 姜宁宁用手擦了擦眼泪,眼尾揉的泛红,凛冽寒风拂动那把鸦青色的乌发。 坚韧,脆弱,又格外的美丽。 邻居们早就注意到姜家的动静,伸长脑袋往这边瞅,正好看到如此凄美的一幕,呼吸纷纷屏住了。 只见姜宁宁双手撑在走廊红砖上,“明天我就带夏夏和满满去军区找霍东临离婚,问问他们领导,霍东临怎么那么能耐。” 离婚?! 人群一下子点炸了。 姜宁宁被婆家欺压的事情不是没人知道,就连厂里妇女主任几番上门,明里暗里劝说她争点气。 转头,姜宁宁又如数奉献给婆家。 厂里领导与邻居干脆撒手不管,久而久之便当作笑话看待,只是心中愈发可怜那对龙凤胎。 从姜宁宁口中说出离婚二字,不亚于天方夜谭。 就连田翠芬炮仗般的性子也暂时熄了火。 继而变成滔天怒气。 老大媳妇居然敢提离婚,谁借她的胆子? 正要破口大骂,姜宁宁已经踩上走廊堆砌的煤堆,裤脚染黑,半个身子探在外边。 露出截细白的脖颈,像株没来得及凋谢的水仙。 姜宁宁往下瞅一眼,脑袋顿时便有点晕。 完蛋!这副身体似乎恐高。 戏演到一半她只好继续下去,双腿一边抖着,一边继续哭诉:“当初娶我进来为他生儿育女,现在好了,津贴全部“孝敬”爸妈。 我与一双儿女三天两头才能吃上一个野菜窝窝头,眼看快被饿死了,还想各种法子从我们姜家拿房子拿工作去给他们家。 唯独这两样绝对不行,那是我这个不中用的妈,唯一能留给夏夏和满满的东西……”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再度哽咽。眼泪打转着,努力强撑着不让掉下来。 一直软弱的人突然变坚强,为母则刚,哪怕从前大家伙再怒其不争,瞧不上姜宁宁做派,此刻心底也生出一股敬佩和心疼来。 共情能力强的大妈们已经抹起眼角,说到底,姜宁宁是他们从小看大的,老姜夫妇又为了厂子而死。 于情于理都不该袖手旁观。 朱婶攥着簸箕从公用厨房跑出来,围裙兜着的煤渣扑簌簌往下掉:“宁宁,你千万别做傻事,有我们在,谁也别想抢占你的房子。” 姜宁宁摇摇头,唇角徐徐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谢谢朱婶,不过还是不麻烦你了,免得……” 顿了顿,她怯懦地扫了一眼田翠芬,单薄的身子瑟缩一下,声音放的更轻:“免得沾染上一身骚。” 朱婶胸口顿时揪疼了,姜宁宁多好的孩子呀,从被婆家赶出来,其实从来没有主动麻烦过他们。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独自拉扯两个孩子,这些年过的非常不容易。现在宁肯跳楼震慑婆家,也不愿让他们出力,这是在害怕他们被霍家找麻烦啊! 朱婶恶狠狠地剜一眼田翠芬,挡在婆媳俩中间,“别怕,这里咱们是纺织厂地的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撒泼。” 田翠芬气得咬牙,气势汹汹地上前两步:“这是我霍家的家事。” “妈,你要打就打我,千万不要迁怒朱婶。军属补贴条例第三章第五条,冒领军人津贴可判三年劳改。要我现在去公社武装部报案吗?” 姜宁宁顺势从煤球上下来,恐高后遗症导致双腿发软,眼看往地上栽去。 角落里两道小身影如同炮弹冲上前,一人一边扶住她的手。 “妈妈……” “姜同志你真是笨死了,高处不能随便爬。” 姜宁宁后知后觉意识到”姜同志\"是在叫自己,毒舌的那个应该是龙凤胎中的哥哥。 他们生的扎眼,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腿露出来一截。而抓着自己双手的小手,更是布满青紫冻疮。 搭在姜宁宁雪白柔嫩的大手上,形成鲜明对比。 姜宁宁鼻尖一酸,在心里破口大骂原主和原着作者千百遍。 察觉到她强烈的视线,满满下意识缩回手。 妈妈不喜欢他们脏兮兮的样子,也不喜欢他们自甘下贱去捡破烂。 可是他还太小了,厂里不要他去做工,只能靠捡破烂才能养的起妹妹和妈妈。 然而这一次,妈妈却牢牢握住他不放。 在寒冷的冬风中,妈妈的手虽然也凉,但比他的暖。 大掌紧紧包裹住他,只留下一抹雪白色,就像是他跟妈妈一样干净了。 第3章 打跑恶奶奶 满满突然有些惶恐,妈妈是不是打算和爸爸离婚,不要他和妹妹了? 虽然妈妈软弱无能,总是任由奶奶欺负他们。 可他心底还是有一点,就一丁丁点愿意和妈妈生活的。因为他不想像隔壁的铁柱一样,被小朋友围着叫骂是个没妈的野种。 满满再聪明早熟,也才是个四岁的孩子,眼眶瞬间就染红。 小家伙紧紧咬着牙关,唯恐泄出声音来,妈妈更不要自己。 “什么?简直倒反天岗,你还敢去举报我?”田翠芬怒不打一处来,猛地推开朱婶,一个箭步冲上前,高高扬起了胳膊。 姜宁宁眼疾手快,迅速把两个孩子拨到身后,抬起胳膊去挡。 重重的巴掌砸下来,疼的她眼泪当场落下来。 这副身体远比姜宁宁想象的娇气。 两个小崽子傻眼了。 妈妈……刚才居然保护了他们! 满满琥珀色的瞳仁充满愤怒,瞪向对面的奶奶。 田翠芬瞧见那眼神就来火,骂骂咧咧:“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尽跟你妈学做不孝顺的事。我大儿子用津贴孝敬爹娘,天经地义,就算你们告到首都去,我也没错。” 姜宁宁忍着疼,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东临上月来信说组织要查家属补贴明细,您看要不现在把前五年的粮票对一对?” 田翠芬彻底哑火。 “哎哟,人老了,记性就不太好。”她脸色煞白地退后,却被绊了个踉跄,然后摔个狗啃泥。 原来地上不知何时滚了圈玻璃珠。 街坊邻居哄堂大笑。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个老虔婆心真黑,处处为拿大儿子的去补贴小儿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当年宁宁月子还没坐完就被霍家撵出来,大年三十,屋里连煤球都没有,龙凤胎当晚发高烧。宁宁一手抱一个跑到医院去,要是她爸妈还在,你们霍家还敢如此嚣张吗?” “纺织厂家属区不欢迎你,赶紧滚。再不走,就叫公安了。” 啪! 一只簸箕当场砸到田翠芬脸上,煤球灰扑了她一脸,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朱婶振臂高呼:“大家一起把这贪心的老虔婆赶出去。” 众人闻言纷纷抄起家伙什,吓得田翠芬落荒而逃,连竹篮掉了都不敢捡。 “呸!”朱婶往地上吐一口痰,“别再让我在附近看见你,见一次还打你一次。” 那道声音跑的更快了。 龙凤胎目光亮晶晶的,一脸崇拜的望向朱婶,原来奶奶也会有害怕和被吓跑的时候。 “朱奶奶真厉害。” “朱奶奶能赶走恶奶奶,比爸爸还要厉害。” 在两个糯米团子心中,妈妈口中从未见过面的爸爸是大英雄,保家卫国。 此时此刻,朱奶奶的形象同样高大光辉。 两小只一口一个彩虹屁,听的朱婶骄傲地挺胸胸膛,传授经验:“对待坏人,要比他们更强势。” 夏夏和满满用力点头。 可爱认真的样子,萌化一众街坊邻居。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有存货。随手抓一把糖一把瓜子,将两小只的荷包塞的满满当当。 满满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摇头拒绝:“妈妈说了,这年头叔叔婶婶们日子都不容易,不能伸手白拿。” 夏夏也用手挡住口袋,苦恼地皱起眉:“不要了,王奶奶、刘婶婶我真的不要了。” 姜宁宁忍俊不禁,原主物质上让孩子吃苦,品格方面却把两个小崽崽教的很好。 她连忙将两个孩子圈进怀中,深深朝大家伙鞠了一躬,才开口道:“大家的好意我母子心领了,这次多亏有你们,否则婆婆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小崽崽们耳根飘红,不自在的动了动。 自打有记忆后,妈妈整日以泪洗面,鲜少抱过他们,后来更是嫌弃他们身上有味道。 想到这,满满握紧拳头,冷硬起心肠来。 “宁宁,为了两个孩子,你今后还是得自己立起来。”朱婶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街坊邻居总归是外人,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求人不如靠自己。你男人的津贴要攥紧了,首先紧着你自己和孩子花。” 再多的,作为外人朱婶也不好再说。 “多谢朱婶。”姜宁宁咬着下唇,眼睛泪光盈盈,“经过这一遭,我也想开许多,把两个孩子抚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等以后做出改变,性格表现出与原主不同,也能推到“想开”上面。 姜宁宁终于“醒悟”,刹那间街坊看她目光再次和善两分。 朱婶随手捡起地上竹篮,掀开帘子往里扫一眼,眉毛立刻扬起来:“你们母子三个能过个好年了。” 姜宁宁伸手接过来,手底下蓦然一沉,沉甸甸地往下压。 篮子里拢共放了块不到两斤五花肉,三颗拳头大的土豆,还有一包水果硬糖。 原主两天没吃饭了,这副身体已经饿到虚脱,还有低血糖的征兆,掌心冒起虚汗。 两个崽崽包括邻居都习惯了原主的“娇弱”。 最后还是满满两只手提起来,略有吃力,但往家走的脚步稳稳当当。 姜宁宁脸颊发烫,拿手捂脸,她连个四岁的奶娃娃都不如。 这时,袖子轻轻被晃动两下。 姜宁宁挪开两根手指,发现夏夏正在试图拉她进屋,认真板起的小脸严肃,腮帮子鼓成一团,让人很想捏捏。 事实上她的确伸出手去,可小家伙突然惊吓地偏过头去,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姜宁宁想到原主所作所为,暂时放弃与小崽子亲近的念头,任由她嫌弃的扯着自己袖子走回家。 木门合上,挡住外边好奇的目光,扯着袖子的那只小手也果断放开。 夏夏飞快地奔到哥哥身边。 兄妹俩望着竹篮里的五花肉吞咽口水。 “满满,我想吃肉了。”夏夏几乎想不起来,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这一馋,肚子便传来一阵轰鸣声。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满满同样馋肉,问题是,他根本不会做饭,只会用水煮土豆和烧红薯。 两条眉毛拧得快要能打出结来,“算了,不管了,直接用水煮就行。” 竹篮忽然伸进来一只手。 是妈妈! 两个粉团子心里止不住的失望,胸腔更是闷闷的疼,为什么妈妈还是没变化,她还要拿这块肉去“孝敬”爷爷奶奶吗? 满满愤怒地踮起脚尖拽住一边篮子:“姜同志,朱奶奶说我们可以吃这块肉的。” 夏夏边点头,一边吧哒吧哒掉眼泪。 仿佛姜宁宁是什么欺负小孩子的恶徒! 第4章 妈妈厨艺真厉害 姜宁宁哭笑不得,也不纠正他的称呼。 拿起糖果剥开糖纸,分别塞进两只小团子嘴巴里。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小家伙们眼睛都飨足地瞪圆了。 而后是警惕—— 这个女人休想用糖衣炮弹诱惑他们! 姜宁宁也给自己剥开一颗,用牙齿用力嚼破。不是后世糖精的味道,而是纯正天然的果糖味,还有些粘牙。 糖也是最好的能量补充剂,三两下迅速吃完糖,又拿起陶瓷缸灌了几口冷水,身体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蹲下身来与他们平视,温声道:“我做土豆红烧肉给你们吃。” “就你?”满满没被妈妈的小白花神情迷惑,反而相当警惕。 送给恶奶奶好歹还能得个孝顺的虚名,可要是被妈妈糟蹋,那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满满小小年纪就很会持家。 姜宁宁骄傲地抬起下巴。 前世的老爸可是大厨,她和原主一样,早早父母双亡,因此被迫学会许多生活技能。 姜宁宁在现世无依无靠,还有个极度喜欢压榨员工的老板,拿着五千的微薄工资,干十个小时的活。 因此她对原来的世界没什么留恋的,反倒是穿越这副身体,军官丈夫赚的多,龙凤胎未来成为业界数一数二的大佬。 穿书,自然要做爽文女主。 先养成后躺赢。 眼下得慢慢扭转天才双宝对她的偏见与不信任。 “你在旁边给我生火,亲自看我做饭。”姜宁宁趁机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头发蜡黄,手感其实不好。 满满惊吓地往后退两步,像是一只警惕的小刺猬。 竹篮已经被姜宁宁拿走了。 眼看她提着篮子转身大步往厨房出走,两个小家伙连忙抬脚跟上去。 姜家人口少,单独隔了一间卧室做厨房。 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小小树枝与木材在角落里码的整整齐齐,还有不少碎煤球,都是兄妹俩跟着拉煤车捡来的。 姜宁宁开水龙头冲洗五花肉,再把土豆表面黄泥洗干净,然后抡起菜刀开始切肉。 两小只一颗心重重提到嗓子眼,生怕姜宁宁一个错手,从此变成孤儿。 出乎意料的是,姜宁宁刀工快狠稳,眨眼工夫,菜板上出现一块块大小均匀的正方形肉块。 土豆更是在她手中玩出花来,削出来的皮薄薄一层,整颗不断裂。 “妈妈刀工原来这么厉害吗?”夏夏扭头问哥哥。 满满努力绷住脸上沉稳的表情,傲娇地说:“厉害有什么用,她从来不做饭给我们吃。” 本来还崇拜妈妈的夏夏,一颗心泡在苦水里。别的小朋友都说,妈妈不爱他们。 他们其实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孩,所以才爱钻垃圾堆。 夏夏眼里迅速攒起两泡眼泪,捂着脸飞奔出去。 姜宁宁只听得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瞧,撞进满满愤怒又失望的目光里。 姜宁宁:? 两个小祖宗这是怎么了? 姜宁宁理直气壮地指挥道:“去烧火。” 事实上,其实是因为她根本不会使用老式灶台。 满满闷不吭声地去干活,熟练的先点燃树叶,再把细小的枯枝放入灶膛,等火烧起来后,最后放入更粗的木板。 见他做的十分熟练,也没有烫到手。 姜宁宁心里骂了原主两句王八蛋,收回目光在橱柜里翻找调料品。 有一小袋八角、香叶和冰糖,还有酱油盐巴。 大料是原主五年前搬过来时置办的,既没长虫也没发霉,姜宁宁装在碗里倒入一点水泡着,防止待会儿油温过高炒糊。 土豆红烧肉做法简单,猪肉焯水,再放入锅中翻炒练出猪油,放入大料炒香,用酱油沿锅边撒一圈激发酱香味,最后倒入热水盖上锅盖小火焖煮,出锅前十分钟再放土豆。 一个个小时后打开锅盖,浓郁的肉香味顿时飘溢出来。 埋首在床上的夏夏耸动小鼻尖,寻着味摸进厨房,像一只眼睛红彤彤的小仓鼠。 姜宁宁忍住笑意,挑了块肉吹凉塞进她口中,“夏夏拿碗筷,准备开饭了。” 红烧肉炖的时间刚刚好,软糯一抿就化,油水混合着酱汁弥漫在口腔里,瞬间征服夏夏小朋友的味蕾。 再瞧瞧旁边同样瞪圆眼的满满。 兄妹俩捧着脸,不敢相信嘴里的美味是真的。 原来妈妈真的会做饭! 不光是会,而且做的非常好吃! 夏夏舔了舔嘴唇,动作伶俐地去拿碗筷。刚摆好三副碗筷,姜宁宁已经抱着大海碗出来。 她在厨房尝菜时吃了好几块,发现这副身体的确就是饿的没力气,两天吃一顿,能有力气才怪。 一点油水下肚,腿肚子瞬间不打颤了。 原主把自己饿成这样,简直就是活该,不值得同情! 一大碗土豆红烧肉,满的冒尖儿了。 姜宁宁先盛起一小碗,递交到身后的大儿子手中,“朱奶奶方才帮了咱家大忙,拿碗肉去答谢她。霍满满同志,你能保证完成任务吗?” 满满下意识挺直腰身,双手郑重地接过来,“能!” “我也去。” 夏夏不好意思独自跟姜宁宁呆在一块儿,刚刚还发誓再也不要跟妈妈说话,可现在就被妈妈做的红烧肉给征服了。 兄妹俩手牵手离开。 朱婶做好事不求回报,可姜家特意拿炖煮好的肉来答谢她,乐的直咧起豁牙子,“方才我还在想谁家厨艺那么好,敢情你妈做的,想当年她爸厨艺堪比国营饭店大厨呢。” 满满耳朵红红还很稳得住,夏夏则害羞地抿起一对小梨涡来,用力点着头。 “妈妈做的饭就是比国营饭店好吃!” 这小大人哪里去过国营饭店,打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朱婶心头酸涩,从兜里抓了两颗糖塞进兄妹俩手中,“你们等着,我去腾空碗。” 大人们有自持力,再馋也不会露出馋相来。 倒是自家小孙子拼命嗅着空气里地香味,眼馋地跟在她背后闹腾。 “奶,先给我尝一块,这味道香迷糊了。” 不一会儿,朱婶洗好碗出来。与此同时,碗里还放着一碗白米饭,两个大馒头。 “朱奶奶,我不……” 满满刚开口就被朱婶打断,乐呵呵地说:“邻里之间,互相送饭菜显亲近。回去吧,你妈不会生气的。” 满满接过满碗粮食,不知为何眼眶有点热。 小小年纪的他不太明白这种莫名汹涌的情绪是什么意思,只是牵着妹妹的手,学着妈妈刚才的样子给朱婶一家鞠躬才离开。 “满满这孩子将来前程差不了,但愿宁宁今后真能立起来。”朱婶用围裙抹了一把眼泪。 几个媳妇见状,将不满的声音咽回去。 这年头粮食金贵,那满满一碗米饭加馒头,是两个成年人的口粮,要从朱婶嘴里一点一点省出来。 但肉比米饭精贵。 一大碗肉不算太亏! 姜宁宁也深知这个道理,将大米饭全部分拨给两个孩子,自己就着馒头蘸汁吃。 一口肉,一口馒头,别提多满足了。 两个粉团子更是吃的连头都不抬,很快,小肚子圆滚滚地撑起来。 夏夏一脸新奇地用手摸了摸。 原来吃撑了是这种感觉! 姜宁宁瞧着颇不是滋味,要是手里有钱,不求顿顿大鱼大肉,至少娘仨能填饱肚子。 第5章 儿砸找你爸带上我呗 原主是喝雨露就能饱的“仙子”,姜宁宁只是个俗人,可这月才过去大半,津贴早被婆家搜刮走。 婆婆今日承受侮辱,强势一辈子的她,哪能吃的了闷亏,势必要摸回来复仇。 到时候真捏着个孝字,要他们娘仨回去搓磨。 姜宁宁这个不肯吃亏的暴脾气,前脚打了老太太,对方后脚真能闹到居委会去。 搬家到外省也不现实,如今进行到运动尾声,世道仍旧不太平。出门坐车、租房样样都需要介绍信。 如果搬了家,丈夫军官津贴全部落进婆家口袋,她和孩子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姜宁宁形容散漫地躺在椅子上,葱白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着桌子,大脑飞速运转。 而后陡然望向龙凤胎。 满满警惕地抬手挡在妹妹面前,即便忐忑不安,强装镇定与她对视。 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街道办刘叔叔说,最近街道有许多人贩子,叮嘱他们兄妹二人别单独出来捡破烂了。 她是不是打算给他们吃顿好的,然后便把他们卖给人贩子? 她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胸口攒着一团火,有委屈、有愤怒、还有对未来的惶恐,满满浑身绷得紧紧的。 还是得去军区找爸爸回来撑腰…… “儿砸啊,你们去找爸爸,能不能带我一个?” 满满瞬间炸毛,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打算去军区?” 他看向妹妹。 夏夏捂住嘴唇摇着头,不是她告的密。 最后一条出路被姜宁宁发现,满满彻底陷入绝望中,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汗湿透衣襟。 想到家属院那些说他和妹妹是野孩子的传闻,色厉内荏地吼道:“就算你把我们卖了,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找回来。” 姜宁宁:? 继而唇角一勾,嘴角显出与夏夏一般无二的浅浅梨涡说,“妈妈没那么蠢,以后还要靠满满养家呢。咱们家满满聪明又能干,小小年纪就知道捡垃圾能卖钱,是这片家属院最厉害的小大人。” 满满:?? 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不仅不嫌弃他捡垃圾脏,现在居然还夸他能干。 他昂着下巴,不好意思地说:“妹妹也帮了我很多忙。” 于是姜宁宁笑盈盈地夸起夏夏来,“其他小朋友还在玩泥巴,夏夏就知道和哥哥一起自力更生,夏夏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夏夏脸颊瞬间爆红。 “不像妈妈,妈妈什么都不会做。”姜宁宁眼帘垂下来,脸上显出伤心的神色:“你们连去找爸爸都不愿意带上我。” 两个糯米团子慌了神。 夏夏抢先跳下凳子,抓住姜宁宁的胳膊,“妈妈,我和哥哥没有抛弃你,我们打算去找爸爸回来,这样就能填饱肚子了。” 这一抓,恰好抓在田翠芬那一巴掌上面,这回真切地疼得姜宁宁眼泪流下来。 似乎难过极了,殷红的嘴唇被她轻咬得泛了白。 “妈妈别哭,我和哥哥带你一起走。”夏夏慌乱地扯了扯臭脸的哥哥。 满满心烦意乱,不忍心看姜宁宁哭啼啼的样子,原则一退再退,“但姜同志要保证不能告诉奶奶,要是让奶奶知道,肯定走不了。” 姜宁宁坚强地点头,“好,妈妈答应你。” 既然决定要走,快刀斩乱麻。省得老太太回过味来,带儿子丈夫打上门。 “你们收拾行李,妈妈出去想办法凑路费。” 姜宁宁起身往外走,就在刚刚,她突然想到怎么快速来钱了。 手刚碰到门把手,衣襟就被一只小手拉住。 “我偷偷攒了不少钱,路费应该够了。”满满眼睛低垂着,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然后转身跑向房间里,从床板底下抠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捧到姜宁宁跟前。 这是他最后一次信任妈妈了。 “里面有一块六毛五,还有三张粮票。上回我跟妹妹在河边捡到一根大铁管,卖了不少钱。还有爸爸打过来的津贴,一点点攒下来的。” 满满抬起头,那双澄澈分明的凤眼直勾勾地望着姜宁宁,眼里藏着自己没发现的害怕。 ……害怕再次被妈妈背叛。 ……害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被亲手打破。 所以妈妈,请不要让妹妹失望。 你要伤害就伤害我一个人就好了。 反正我都习惯了…… 满满屏住呼吸,手指攥得紧紧的。 这孩子,早熟懂事的叫人心疼。 其实姜宁宁很不喜欢孩子,前世高中同桌邀她一起报考幼师,被她一口回绝了。 此刻姜宁宁才发现,她不喜欢的是熊孩子,而有些宝贝天生就惹人喜爱。 她蹲下身,把油纸重新叠起来,塞进小家伙的口袋里。 在他满脸错愕中,保证道:“这些钱你是和妹妹冒着危险得来的,妈妈不能要。妈妈也保证,今后再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了。” 满满呆愣愣地看着她扭动门把手,踏出了家门。 头一次觉得,妈妈的身影……好像也很高。 - 朱家。 朱婶见到姜宁宁过来敲门表情有些错愕,“宁宁你不用专程过来感谢,那是我这个当奶奶的给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这句话,愈发显得亲生奶奶田翠芬不是个人。 姜宁宁目光真诚,“朱婶,我来跟你谈点事,方便进去说吗?” 筒子楼不隔音,楼道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邻居注意,已经有不少人伸头探脑往这边瞧。 朱家两位媳妇目光警惕,人人都知道姜家什么情况,前脚刚被婆婆骗走津贴,锅里正是一干二净的时候,姜宁宁这时候来朱家拜访安什么心?肯定是觉得婆婆心地善良,来借粮食的。 “要借粮食没有,我男人的实习工岗位刚被人顶替,家里正是不容易的时候。”朱家大媳妇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朱婶老脸微红,面对姜宁宁湿漉漉的眼睛,又硬不下心肠打发她,把她拉进家来,“你有什么困难,先进来说。” 朱家大媳妇气得跺了跺脚,“妈,你让姜宁宁进来做什么,别到时候害得家里集体饿肚子。世上可怜人海了去,人家有婆家有当军官的男人,哪轮得着你在这打肿脸充胖子。” 就连小儿媳妇同样不赞同的帮腔起来:“就是,她拿走一口,二毛子他们几个小的就少一口吃的。你同情姜宁宁不容易,难道就忍心看自家几个小的挨饿吗?” 两个儿媳妇你一言我一句,怼的朱婶开不了口,尴尬地回望姜宁宁。 第6章 卖工作 姜宁宁脸上端着的浅笑不变,仿佛看不懂朱家婆媳间充满火药味的氛围,反客为主拉着朱婶往里走,顺手带上门。 朱家两个儿媳妇眼珠子气的快要瞪出来了。 瞧姜宁宁柔柔弱弱的模样,没成想还是个厚脸皮的。 敢情今天这粮食是非借不可了? 姜宁宁嘴巴一张,就是几句甜言蜜语:“谢谢朱婶,你蒸大馒头的手艺堪称一绝,蓬松又柔软,我方才一口气能吃两个呢。” 这话哄的朱婶那原本还皱着的脸立刻笑开了花,“你这孩子,就是客气的很。” 姜宁宁扶着她在四方木桌前坐下,手脚利落地从陶瓷缸里倒了杯水塞到朱婶手上,“打小我就拿你当亲婶子处,整个家属大院里,也唯独跟您最亲。” 明明水是温的,朱婶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这么多年,家里人包括小孙子早已习惯她的付出,从来没有人给她倒过一杯水。 宁宁就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 朱婶抬起感动的目光重新打量姜宁宁,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和姜宁宁说话时,声音有气无力,跟包装精美的上等瓷器般轻轻一碰就碎。 也许是吃饱了有精神气,姜宁宁俏生生站在跟前,那张脸在白织灯下,瓷白剔透,说不出的好看。 难道真是自己那两个大馒头的功劳? 朱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厨房里还剩三个馒头,婶子全给你拿上。” 朱家两个儿媳妇:“……” 完蛋。 最不愿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宁宁柔柔地摇摇头,“朱婶,馒头这等精细粮食,还是留给二毛他们几个小的吃吧。你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这不,有了好事,头一个就想到你。” 朱家大儿媳妇膈应得厉害,朝她翻白眼,“你还能有什么好事?” “宁宁从来不骗人。”朱婶连忙开口维护姜宁宁,又回头狠狠剜了大儿媳妇一眼,冷哼一声:“你闭嘴!不会说话别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朱家大儿媳妇:“……” 她委屈的,恨不能当场流下眼泪来。 还不都是穷闹的。 世上谁乐意当坏人?她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吗? 可偏偏在场能理解她委屈的,依旧是她最讨厌的姜宁宁:“朱大嫂担心的不无道理,家家户户吃不饱,一旦谁家开了借粮的口,亲戚朋友再开口,不借给谁就是得罪人。 所以,我不是来借粮的,而是来问问你家要不要买工作?” 朱家大媳妇愣怔住了。 不止她,全家皆屏住呼吸不敢大喘气。 朱三叔谨慎惯了,事关重大,忙示意小儿媳妇带几个孩子去隔壁房间玩。 “我手里有两个工作岗位,一个是技术工,一个是纺织工,打算全部卖掉。朱婶平日里看顾满满和夏夏,我都记在心里,纺织厂的工作优先考虑你们家。” 迎视姜宁宁那双真诚的秋眸,朱婶心头一酸,拉起围裙一角抹眼泪。 “傻宁宁,你是不是听说你朱大哥丢了工作,才想卖了工作报答婶子的?” 这一哭嚎,朱家其他人看向姜宁宁的目光十分复杂,既感动又愧疚。 尤其是朱家大儿媳妇,想到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她惭愧地牵起姜宁宁的手主动道歉,“是嫂子错怪了你,但是宁宁,纺织厂的工作是你爸妈留下来的,将来这份铁饭碗可以传给满满和夏夏,你大哥不能要。” 表面说的大义凛然,心头却在滴血。 纺织厂一级技术工每月薪资是二十五块钱,且不提节假日各种奖金福利。有了这份工作,家里不用再勒紧裤腰带,孩子半夜也不会被饿醒。 但老姜夫妇是烈士,烈士家属的东西,不能抢,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朱婶语气坚定:“对,我们不要,你也不能卖!家里实在困难,婶子借粮给你。” 朱家大媳妇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反驳。 这一家人都善良淳朴,真真切切地为姜宁宁考虑盘算着,她眼睫微微颤:“我婆家正盯着这两个岗位,我的性子你们也知道,肯定留不住。与其被他们霸占,不如换成钱或者粮票这些实际的东西。 况且,等满满和夏夏长大,说不定工人早就不是什么铁饭碗了。” 八十年代许多工厂迎来大改革,跟不上社会发展的厂子,将会出现一批下岗潮。 高考,才是下一代的出路。 可惜这些超前的消息姜宁宁一个也不能透露出去,免得被当作研究院的标本解剖。 “宁宁,你是真心想要卖工作吗?”朱三叔突然出声。 他蹲在地上,右手举着一把旱烟枪,也不点燃,吧哒吧哒纯粹过过嘴瘾。 姜宁宁颔首,小脸十分认真:“对,就按照市价来,给你们打八折。钱和票都要,我要的急,最好明天早上就能去办手续。 不过我建议,朱家不要同时吃下两个岗位,免得招人眼红。但你们可以推荐给我人选,朱婶信赖的人,我肯定放心。” 纺织厂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招工条件逐年苛刻,消息一旦放出去,无数人打破脑袋也要争抢,兴许还会竞拍到天价。 “你头一个考虑朱家,已经很便宜我们了,就按照市价来吧。八百块钱,一半给你钱,一半给票。”朱三叔几乎不用再思考,一锤定音。 八百块钱换一个技术工岗位不亏,普通二级工最容易考核,薪资大约在三四十块之间,加上各种薪资福利不到一年就能回本。 纺织厂如今有两位老八级高级技术工,包括补贴福利每月能拿八十多块。 “街道办刘主任小儿子响应号召下乡,前两天刚拿了探亲的介绍信回城住几天,刘主任正在发愁如何帮儿子搞定工作,你正好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你大嫂与刘家有点亲戚关系,待会儿就帮你去问问。” “不过宁宁,你老实告诉三叔,为什么如此着要急卖工作?” 姜不愧是老的辣,姜宁宁心里轻叹一声,面对朱家人关切担忧的目光,没再隐瞒:“我打算明天就带两个孩子上军区找东临。” 第7章 满满梦寐以求的场景 按照津贴上的地址找过去,不算太难。 关键是姜宁宁一个娇弱美丽的女子,如何拉扯两个四岁孩子千里奔波,路上人贩子多,根本不安全。 但总比留下来,继续被婆家欺负强。 只要田翠芬捏着孝道,在这个上学找工作都看重名声的时代,为了两个孩子,被指责威胁的姜宁宁肯定会乖乖上缴津贴。 思索片刻,朱三叔忽然开口:“左右几天时间,让你长光哥送你们去。” 朱家大媳妇点头附和:“对,他白捡一个岗位,该出出苦力。宁宁,路上不要怕麻烦,东西让他扛,该使唤就使唤。你大哥没脑子,好歹有一身蛮力。” 朱家大哥:“……” “行,我听三叔安排,那就麻烦长光哥了。”姜宁宁也不矫情推拒。 她这张脸,出门就是祸害。 有熟人帮衬照顾,路上能松快安全些。等到了军区,再好好答谢他。 姜宁宁留下来多坐一会儿,拜托朱婶帮忙看顾房子。 临走前,朱婶打包好三个馒头,又用袋子装了一堆干果零嘴。 这回朱家两个媳妇乐呵呵的,半点意见都没有了。 姜宁宁来时两手空空,去时满载而归。 邻居们见她果然从朱家薅走一堆粮食,吓得纷纷关闭门窗,没了好奇探问的意思。 满满站在板凳上双手叉腰,板起小脸严肃地批评她:“姜同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朱婶家日子过的不容易,你怎么好意思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才说到一半,整个身子忽然腾空。 吓得他双手紧紧圈住姜宁宁的脖颈,如同只炸毛的小猫,浑身上下绷的紧紧的。 母子俩离得格外近,能清晰闻到妈妈身上的皂香味。 满满词语匮乏,唯一能想象得到的形容词是阳光下晾晒的被子,干净清爽,清香温暖。 雪白的小耳朵微微红了。 但他不可能被妈妈的糖衣炮弹给侵蚀,双脚一落地,立马蹦出去几步之遥。 他以为妈妈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用温柔的语气说:“凳子腿不稳,下次别爬那么高。” 满满抿着小嘴儿,小脸蛋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反驳。 姜宁宁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凳子上,毫无形象可言。小家伙瞧着没几两肉,体重倒是不轻。 这样一点儿不端着的妈妈,莫名让夏夏有股亲近之意,怯生生地询问道:“妈妈,你这么快就回来,是不是赚到钱买车票了?” 满满抬头看过去,心里莫名有一点点的担忧。笨夏夏,钱哪有好赚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转念又胡思乱想,如果待会儿她难过的哭了,到底要不要安慰她? 真麻烦,妈妈要是跟从前一样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我把纺织厂的工作卖了,赚了一千多块钱。你们长光叔明天会跟着一起出发,到时候互相能有个照应。” 姜宁宁语气轻飘飘的,落在糯米团子们耳中不啻于惊天霹雳。 两双黑葡似的大眼睛瞪的浑圆。 为了阻止奶奶抢走岗位,妈妈不惜跳楼明志,转头就这么轻易卖出去了? “奶奶对这两个岗位势在必得,就算咱们到了军区,只要奶奶打电话哭诉,万一爸爸心软,也要妈妈转让岗位怎么办?换成钱,路上的食宿也不用再发愁。”姜宁宁抬脸朝他们笑。 天仙般的妈妈笑起来如明媚春光,整个房间都变得亮堂。 从前爸爸在兄妹俩眼中是完美无瑕的,可听到爸爸为了尽孝,会帮奶奶一块欺负妈妈,突然对爸爸有点不喜。 满满其实私底下算过去海岛的路费,一块七毛五根本不够。本来他打算带着妹妹,一路捡破烂乞讨过去。 妈妈是大人,肯定知道的比他清楚,才会选择卖掉工作。 她做到方才对自己的那个承诺。 一股酸胀的情绪充斥着胸腔,满满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妈妈这种牺牲。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手背上,被飞溅的油渍烫出的一个个红点,经过短短一两小时,变得无比肿胀。 密密麻麻地再次戳在满满心尖上。 忽然跑出家门去,从垃圾袋里翻出一瓶脏兮兮的蛤蜊油,在袖子上擦拭干净后,拿着它跑回家,递到姜宁宁跟前。 手伸出去一半,立马后悔了。 旁边的夏夏同样露出惊恐的神色。 蛤蜊油是从雪地上捡到的,仅仅剩下一个指节那么多。 妈妈从来不允许他们把垃圾带回来,会发脾气,然后整宿整宿的哭。 兄妹俩下意识紧紧挨到一起,睫毛不安地轻颤,准备承接妈妈的怒火。 姜宁宁累的压根没注意到龙凤胎异样的情绪,看见蛤蜊油,直接拿过来涂上。 手背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缓解不少。 “谢谢宝贝。”姜宁宁眉眼都是笑。 两小只面面相觑。 眼眸顿时亮得跟夜空里的星辰般,然后不自觉弯起小嘴儿。 妈妈用了捡来的垃圾居然没生气? 满满别扭地挪开眼。 尽管他不承认,其实他希望妈妈以后一直是今天这样的妈妈。 怀着忐忑又充满期望的心情上床入睡,满满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不曾想躺在硬邦邦的枕头上,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他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鸡蛋散发的香气,还有甜滋滋的豆浆…… 满满猛的睁开眼,发现枕头流满口水,不好意思地翻了个面。 身侧,妹妹早就起床了,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他想到什么翻身下床,汲着鞋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一看,空荡荡的家里唯有妹妹坐在桌前,双手捧着个大肉包,乖乖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原来不是做梦! 家里居然也会出现大肉包! 满满拼命吞咽口水,仿佛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到桌前。 早餐各式双份,热气腾腾,完全就是梦寐以求、想象中有妈妈疼爱照顾的场景。 但是。 只有他和妹妹那份。 一颗心没由来的坠落在地,满满小脸煞白,“姜同志去哪了?”她昨天卖掉工作,是不是盘算好不要他们了? 第8章 满满被人贩子抓走 夏夏吞咽掉口中的包子,抿唇笑出小梨涡:“妈妈给我们买了早餐就出门了,大概中午前会回来。交待我们收拾好东西,等她回来直接出发去火车站。” 看着妹妹一派纯真的笑颜,满满默默把担忧咽回去,连心心念念的肉包子亦变得味同嚼蜡。 各怀心思吃掉早餐,两小只动作麻利地收拾包裹。拢共就两三件,一层摞一层补丁。 家里空荡荡没有值钱物件可以带上,他们搬来两根瘸腿的板凳,排排坐在客厅。 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错眼不眨地紧盯门口。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煎熬。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筒子楼传来各种各样的喧闹声,兄妹俩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满满,妈妈会不会碰上奶奶了?” “笨,要叫哥哥。”满满心不在焉地安抚道:“姜同志答应过我们,就要说到做到。” 蔫巴巴的语气一点没有说服力。 夏夏掰着手指头,卷翘的睫毛缓慢的眨两下,努力将泪意逼退回去。 小奶音委屈的不行:“可以前妈妈答应我们不给奶奶钱,奶奶一来,每次妈妈都会食言。” 空气陷入短暂的冷寂。 想到一次次被妈妈背叛的事情,满满突然攥紧拳头,拔腿就往门口跑。 “夏夏你看家,我把昨天捡的破烂拿去卖掉。”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哪怕妈妈食言,他还是能带妹妹离开。 - 七点半刚出头,姜宁宁来到纺织厂。 街道办刘主任与小儿子、朱长光三个大男人已等待多时,一抬眼就看到马路对面婷婷袅袅地走来位天仙般的女子。 五官精雕细琢,肤色莹白如玉,在一众黑白蓝灰的冷色调世界中格外醒目。 短短一条街的路,姜宁宁走得有点喘,白皙脸蛋透着粉儿。 这副身体深居简出,缺少锻炼,实在太差劲了。 “你就是满满和夏夏的妈?”刘主任目光充满审视。 难怪龙凤胎每次都说妈妈身体不好,他以为是推脱之词,没想到姜同志真的很孱弱。 那腰身细的仿佛风一吹就折。 姜宁宁脚步微顿:“……” 满满妈! 是不是女人一旦当妈,就失去自己的名字? “承蒙刘主任时常照顾他们兄妹。”姜宁宁故意偏头咳了两声,做出虚弱的表情来,“都怪我没用。” 刘主任估计常常碰见兄妹俩捡垃圾,也了解一些姜家的情况,对她这个当妈的估计颇有怨言。 姜宁宁不愿卖工作的事多生事端,急中生智打造病弱人设,营造出身不由己的假象。 果然,刘主任看她的视线没那般凌厉了。 “等会儿工人就陆续上工了,马经理那里已经打点好,我们赶紧去办转让手续吧。”朱长光急声催促。 姜宁宁长的太招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路上行人忍不住都朝这边瞧。 一行人不再耽误往里走。 纺织厂经理办。 马经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问,直接从抽屉里掏出三张表格让他们签字,再盖上公章,工作就这么转让成功了。 朱长光捧着聘用书的手激动的发抖,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 等他离开办公室,姜宁宁与刘主任之间的交易正好结束。 刘主任不愧是体面人,叫小儿子背了一竹筐干菜,美名其曰拿点山里老家的菜送与她尝鲜,实则把钱和票藏在筐底。 除此之外,还开具好介绍信,这多亏了朱大嫂子行事妥帖。 “我来背。” 朱长光夫妻俩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一只手提起竹篮甩到后背上,轻轻松松半点不费力。 姜宁宁眼一弯笑盈盈的说:“谢谢长光哥,你先回去吧,我得去供销社买点火车上用的东西。还有夏夏和满满连身像样的棉衣都没有,一人也要先置办一身。” 供销社就在街尾,离的不远。 朱长光主动道:“我帮你提东西。” 姜宁宁要置办东西很多,便没跟他客气,盘算着多称点糕点,回头让他带回去。 上班日供销社人不多,东西虽然没有后世齐全,基本物资充足。 姜宁宁打量橱窗里各式各样的东西,满眼都是好奇,这些东西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比如卫生带,跟扑克牌包装很像。桂花糕是纯正的白糖做的,软糯细腻,酥软香甜。 还有海鸥洗头膏、塑料拖鞋、电光鞭炮、网兜、铝制饭盒…… 像她这样的没见识的乡巴佬每天很多,但没有人比姜宁宁脸蛋更出众,加上她出手大方,售货员服务的相当有耐心。 直到临近中午,姜宁宁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购物。 离开供销社时,朱长光后背手上满满当当,腰也弯了一截。 这副样子走在大街上立刻引来行人侧目,朱长光面子薄,提议:“我知道有条近路回筒子楼,就是从前面那条巷子拐进去。” 冬天日头仍热的不行,姜宁宁晒得小脸红扑扑的,对他的提议十分赞同,率先抬脚走进巷子里。 为了避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足足隔了一米。 等拐过巷子口,眼前果然出现那栋灰扑扑的筒子楼。 就在此时,姜宁宁远远的瞧见本该呆在家里的满满,正双手费力地拖着大麻袋往垃圾站走。 角落里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揪起他的衣领就跑。 “光北哥,人贩子把满满抓走了!” 姜宁宁想也没想立刻抄起路边的竹竿,气势汹汹地拔腿冲上去。 朱长光先听到一阵声音,绕过巷口一瞧,往日柔柔弱弱的姜宁宁,一边挥舞竹竿,一边振臂高呼“抓人贩子”,声音尖锐刺耳。 他不禁呆愣在原地。 莫非这是……母爱的力量? 好半响,朱长光才醒过神来,把东西放在垃圾站,拜托守卫大爷帮忙照看,随手抄起地上铝棍往前追。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热心肠的群众已经把人贩子拦下来,姜宁宁挥动竹竿,拼命往人贩子身上招呼。 “谁给你的胆子,敢抓姑奶奶的儿子?” “我打死你个人贩子……” 也不知是胳膊太酸疼,还是原主当妈的情绪在作祟。姜宁宁一边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一边凶残的专往人贩子下半身砸。 现场男青年们不约而同地退后两步,夹紧双腿。 第9章 撒谎 “妈妈……” 满满再也绷不住情绪,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姜宁宁大腿。 他被人贩子抓住的时候,没有害怕,只担心妹妹和妈妈以后要饿肚子没饭吃怎么办? 可当他听见妈妈的声音,睁开眼睛时,瞧见妈妈不顾危险追在后面,心底才止不住涌出一阵后怕来。 原来…… 妈妈真的爱他。 姜宁宁一下子脱了力,身体软坐在地上,反手抱住糯米团子,“别怕,人贩子被妈妈抓住了。” 满满趴在她肩膀上,小手抱着她的脖子。 母子俩生的唇红齿白,抱在一块哭,无声的默默流着眼泪,一下子揪疼了围观群众的心。 “难怪人贩子专挑小娃娃下手,长的跟年画娃娃一样,谁丢了不心疼?” “人贩子太可恶了,大家把他扭送公安局。” 地上,霍建军肚脐下方某处火辣辣的疼,拼命蜷缩身体,说不出来一个字。 姜宁宁那个女人真凶残,他不过掳走满满,逼迫她跟妈道歉,再交出工作和房子来。 她却要自己断子绝孙! 眼看围观百姓群起激愤,要扭送自己去公安局,霍建军忍着痛爬起来,伸手去抓姜宁宁衣角,“大嫂,我是建……啊啊啊!” 朱长光一脚踩在他手背上,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个不要脸的人贩子,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耍流氓。” 正好公安闻讯赶来,二话不说铐起就走。县里最近严打人贩子,这家伙正好撞在枪口上。 “我不是人贩子,我没有耍流氓。大嫂,我是建军,霍东临弟弟啊……” 正喊的起劲,霍建军被一头按进警车里,拉走了。 姜宁宁迷迷糊糊抬起头来,她刚才好像听见霍东临的名字?估计是幻觉吧。 “同志,请你跟我们回去做笔录。”有位女公安上前两步,目光和善地看向母子俩。 发泄过情绪,满满不好意思地从姜宁宁怀中出来。 他时刻铭记妈妈很脆弱,坚强地擦干眼泪,小大人似地对女公安说道:“漂亮姐姐,你要问就问我吧。请问能不能在这里做笔录,妈妈为了保护我,掌心皮戳破了,要赶紧回去包扎。” 经过满满一提醒,姜宁宁后知后觉发现掌心被竹竿上的毛刺蹭破了皮,大半只手跟馒头似的红肿起来,瞧着触目惊心。 满满眼里重新攒起雾气。 围观的大爷大妈心几乎快软化了。 “我从头见证到尾,能去做笔录,让这对母子先回去吧。” “我认得他们,这个小孩经常带妹妹在周围捡破烂,爸爸是军人,妈妈身体孱弱卧病在床,住在纺织厂家属院。” “我也想起来,这对母子生活不容易,爷爷奶奶卷走津贴,妈妈经常要吃药,一家三口常常饿肚子。” 满满:!! 小脸憋的通红,没料到会被这群热心肠的爷爷奶奶当众揭老底。 他埋起头,不敢去看姜宁宁的脸。 因为妈妈曾说过最讨厌爱撒谎的孩子。 他还撒了不止一个谎。 小团子正在忐忑不安,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阵阵咳嗦压不住,仿佛要咳断气去。 “妈妈,你不要有事!” 满满吓的脸色煞白,将嘴唇咬的发白。气自己一语成谶,诅咒妈妈生了病。 姜宁宁趁人不注意,悄悄冲他眨了下眼,然后虚弱地说:“家里有治疗哮喘的药。” 满满:!!! “妈妈你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满满反应很快,扶起姜宁宁的手往家赶。 等母子俩走的远一些,人群中,不知哪位大妈爆发出一阵哭腔:“这对母子可真惨呐,摊上这么一个恶婆婆。还有,必须枪毙人贩子!” 母子俩默契地走的更快了。 家属院。 夏夏双手捧着下巴望眼欲穿,两只萝卜腿在高凳上晃啊晃。 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鹿眼迸发出一股惊喜。 她跳下板凳,蹦蹦跳跳地迎上去,张开双手,“哥哥,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 小团子奶音乖的不行。 姜宁宁蹲下身来,顺势将小团子抱个满怀,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夏夏乖乖听妈妈的话,这是奖励。” 嘴巴里是甜甜的奶糖,牛奶香味浓稠的化不开。夏夏惊喜地捂住小嘴儿,她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糖果。 “妹妹你快下来,妈妈手受伤了。”满满扯了扯妹妹的腿,语气里有一丝自己没发现的醋味。 紧接着另一块糖也塞进他口中。 他抬头,看见妈妈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满满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舔,十分珍惜,这股甜味一直蔓延到心底去。 而后想起一件事来,唇角笑容凝固住了,重新变得蔫头耷脑起来。 “对不起妈妈,我跟爷爷奶奶们撒谎了。” 姜宁宁才抱一会儿夏夏,累的不行,趁机把小人儿放下来,拉了跟凳子坐在团子们跟前,“那你能告诉妈妈,为什么想到那种谎话吗?” 满满脑袋几乎埋进胸膛里,声音也低低的:“爷爷奶奶每次总是问妈妈在哪,我不想他们和奶奶一样,总是说妈妈坏话。一楼的黄婶子生病卧床,大院里没人说她懒,所以我才……对不起妈妈,以后我不撒谎了。” 眼前的小团子比姜宁宁想象的更聪慧,心思更缜密。 关键是他才四岁! “撒谎虽然不对,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这次妈妈原谅你。” 满满猛的抬起头来,满眼不可置信。现在这个妈妈太好了,好的不像是真的。 “对了妈妈,刚才二伯来敲门,被隔壁朱奶奶轰走了。”夏夏忽然开口。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雷。 姜宁宁没料到霍家人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等等。 夏夏二伯好像叫……霍建军? 难怪人贩子眉眼有点熟悉,只是当时情绪冲击太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昨天联合邻居暴揍婆母,今日反手将小叔子送进公安局。要是再不走,霍家人能把他们母子三个生吞活剥。 姜宁宁当断则断,柳眉高高扬起来:“东西收拾好没有,一个小时后咱们出发去火车站。” “为什么还要多等一个小时?”满满表示不解。 姜宁宁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第10章 坐火车,出发 从供销社买回来的东西有很多,其中有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得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上灶台,最后拿一把刘主任送来的干菜蘑菇泡上。 她准备做肉酱。 姜宁宁将材料切成细小的碎丁,肉丁先下油锅爆香,练出厚厚一层猪油,加入一半的菜籽油,能有效防止天气太冷酱料凝固。 其次放入大料炸香,黄豆酱,香菇……霸道蛮横的香味直接往兄妹俩脸上扑去。 被这香味一勾,肚子里的馋虫都起来了。 呜呜呜,太香了! 就着这香菇肉酱连能吃两个野菜窝窝头。 这还没有结束,姜宁宁另起一锅,十几个鸡蛋冷水下锅煮。天气冷,煮鸡蛋至少能放两天。 她在厨房里刚把酱装入瓶,朱婶闻着味进门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宁宁啊,你又在弄什么好吃的?” 锅里还剩下小半碗酱料,姜宁宁装起来塞进她手中,“正巧要送去婶子家,我做的蘑菇肉酱,火车上吃的。用的是黄豆酱,一点也不辣,二毛他们都能吃。” 朱婶笑的合不拢嘴,“我上锅蒸了包子和馒头,让长光背着了,东西我顺道拎去我家。你们一起走不方便,容易让那群老婆子嚼舌根,我让他先去火车站等着。” 朱婶事事考虑周到,姜宁宁感激不尽,轻叹道:“婶子,要去随军我最舍不得你。等去了那边,我寄海鲜给你尝尝鲜。” 一句话,说的朱婶眼眶发热,“海鲜贵,别浪费那个钱,有你这份心意婶子满足了。” 家里灶台离不开人太久,朱婶风风火火地离开,回到家中再次耳提面命长子多干活。 上衢县火车站。 根据信件上面的地址,霍东临所在的部队位于江城市下辖的海岛上,两地距离一千五百公里。尽管火车直达,但大约仍要坐两天两夜。 姜宁宁兜里有钱,从不在一点小事上委屈自己,拿着介绍信与钱上窗口,“两个大人,带两个四岁的小孩,要今日最早去江城的火车,全部要卧铺,最好是下铺。” 售票员见这一家子衣服打满补丁,出手却极为阔绰,不由多看两眼,“同志,下铺价格更贵一些。卧铺一张十三块,六岁以下免票,共二十六。” 二十六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朱长光打了一个激灵,拼命摆手:“宁宁,给我买站票就行。要是累了,我随便找个空地靠着就能睡。” “长光哥,先不提麻烦你大老远送我们去部队。两种车厢不能互相乱跑,要是分开坐,你还怎么保护我们?” 紧接着姜宁宁暗示地拍了拍装有一千多巨款的衣服兜子,眼睫颤了一下:“能坐卧铺的人生活条件好,素质也高,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朱长光对上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果断败下阵来。 这年头舍得坐卧铺的人不多,车厢里没几个人,比较清净,姜宁宁觉得这笔钱花得相当值得。 倒是朱长光心怀歉疚,一个劲在埋头干活,要么主动扛起全部行李,要么去打水给两个孩子喝。 在他第三次想要去接水时,满满抱起撑的鼓起来的小肚子,拉住他衣襟:“长光叔你坐下歇会儿,卧铺票价二十三,你要是少坐一会儿,一直走来走去,岂不是亏大了?” 朱长光心神一动,一屁股坐下来。 头一回坐在干净整洁的地方,他浑身不自在。 满满继续说道:“而且你再想想,两张卧铺票二十六,但儿童免票,换算到每个人头上,等于你只花了坐票就能享受到卧铺的待遇。光北叔你累了一上午,不如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少躺一分钟,就亏了一分钟。” 朱长光:!! “有道理!满满你真聪明。”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满满悄悄松了口气。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小朋友,你算学真厉害,几岁了?” 满满抬眼望去,隔壁床铺坐着个慈祥的老爷爷,穿着身浆洗的发白的中山装,鼻梁上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握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小脸顿时布满警惕。 临上车前,妈妈跟他们兄妹俩科普,只有人贩子才会主动找小朋友搭话,而且越是坏人长的越和蔼可亲。 见他不应声,老者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糖来,“小朋友,你回答爷爷问题有糖吃。” 那贼兮兮的模样,彻底与拐骗小孩子的人贩子彻底挂钩。 满满后退两步,跑到姜宁宁跟前,手挡在嘴巴前自以为很小声的说道:“妈妈,我这样可爱漂亮的小孩子,果然很招人贩子喜欢。” 老者:“……” 姜宁宁:“……” 她无奈地说道:“儿砸,你知道什么叫悄悄话吗?就是要贴着耳朵说,不要让第三个人听见。” 满满是个虚心求教的好孩子:“妈妈,那你拿耳朵过来,我重新说。” 老者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倒是旁边的警卫员气的肺快要炸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你才是人贩子,这位可是……” “小李!”老者不轻不重地睇他一眼。 警卫员不甘不愿地噤声,恶狠狠地瞪向那对母子。 老者无论从气质还是打扮都不是普通人物,好感必须要刷一波。 姜宁宁先朝老者扬起一个虚弱又坚强的笑容,解释:“早上出发前,孩子刚被人贩子抓走过,这会儿比较警惕。” 然后拍了拍儿子后背,十分识大体地说:“做人做事切忌仅凭借主观臆断就妄下定论,你在不了解那位爷爷的情况下,冤枉了他,他心里会难过的,快跟爷爷道歉。” 满满知错就改,向老者深深鞠躬:“爷爷,对不起。” 这母子三人长相皆出挑,衣着朴素却干干净净的,言行举止知书达理。 人都是先习惯看脸,老者也不例外,心里先存了一丝好感,并不介意满满的无礼。 况且,他已经懂事的跟自己道歉了。 老者捋着胡须,摆摆手,轻易将事情揭了过去。 第11章 考虑加入宣传部吗? “出门在外,孩子警惕心强是好事。如果基层宣讲到位,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孩子被诱拐了。” 老者,即薛老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忍不住唉声叹气。 满满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妈妈说,像我这样粉雕玉琢的孩子会被人贩子卖掉,但不是所有孩子都这么好运。 有些孩子则沦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可能会被打断腿去乞讨,或者被摘掉身体器官,或者是送入马戏团,塞进小小的花瓶里表演。” 满车厢的人无不听得心惊胆战,呼吸声都放轻了。 满满小小年纪,共情能力却非常强。 其他小朋友不像他这么好运,及时被妈妈救回来。 一想到他们可能遭受的悲惨命运,澄澈分明的瞳孔里立即攒满了眼泪。 童言童语掷地有声:“所以我长大后要做一名警察,把人贩子统统抓起来。” “有志气!” 不知道谁带头鼓掌,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姜宁宁:! 她儿子居然是个显眼包。 “小朋友,你妈妈把你教导的很好。”薛老满脸欣慰。 少年强则中国强! “没错,所以我妈妈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妈妈。” 一听到有人夸赞妈妈,满满瞬间来劲了,现在他是个妈妈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妈妈有多好。 “妈妈说人贩子的骗术与时俱进,对小朋友用糖果诱骗,对年轻女孩子鼓吹有高薪好工作。 人贩子通常都是团体作案,尤其要警惕主动套近乎,无缘无故给好处的,长的越和善老实越容易叫人放松警惕。 还有!他们可能会趁火车抵达站台,车门快要关闭时,忽然偷走孩子……” 满满每说一句,车厢角落里有名妇人越是心惊胆颤,听到最后落荒而逃,摸向另外一个车厢去报信。 现场没人在意少了人。 满满直说的口干舌燥,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姜宁宁舀两大勺蜂蜜,兑上热水冲成糖水。小孩子嗓子嫩,得随时做好养护。 兄妹俩排排坐在卧铺床上,捧着甜甜的糖水,萝卜小短腿愉悦地一前一后地晃来晃去。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母子三人周身笼上柔光,岁月一派静好。 薛老笑呵呵地询问:“这位同志,请问你为什么会了解这么多?” 姜宁宁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茶言茶语的回答:“我身体差不常出门,平日看看报纸打发时间。有道是法治宣讲进基层,声声用心更入心,都是党领导的好。” 薛老默念最后这句话,一双鹰目越来越亮:“同志,考虑加入文化宣传部吗?” “不行!” “妈妈不要!” 两道软糯童音先后响起,就连比较容易害羞的夏夏,跟哥哥一起坚定又警惕地挡在姜宁宁跟前。 “……” 薛老后知后觉。 长相和善、主动套近乎、无缘无故介绍好工作……好家伙!骗子三要素他全占齐了。 哐当……哐当…… 靠站时间满了,绿皮火车鸣笛声响起,在铁轨上晃荡着朝下一站驶去,窗外风景一幕幕往后掠。 姜宁宁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这个时候,霍家人应该在派出所了吧。 衢县公安局。 接到公安的传召,霍家几乎感觉天塌了。 霍建军不是去找姜宁宁算账,怎么就被当成人贩子抓了起来? “公安同志你们弄错了,建军不是人贩子,他是满满的二伯。” 全家就属田翠芬脑子转的快,两道眉毛往下耷拉,看起来就是个朴实无华的妇女同志。 “我那儿媳妇又懒又馋,花光男人寄来的津贴不说,还指使两个小的出去捡破烂。 建军打小就偏疼满满,刚刚是打算带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饭,没成想引来了误会。” “放屁!” 声音刚落下,就被一口唾沫喷了满脸。 朱婶双手叉腰:“六几年闹灾荒的时候,就有熟人作案的案例,什么恶婆婆卖孙女,什么二叔卖侄儿,那时候街道办天天在宣传。” 田翠芬被恶心的不行,抬眼一瞧,瞧见仇人分外眼红,狠狠拍桌而起:“你怎么在这?好啊,又是你个姓朱的瘪犊子在背后使坏。” “你这些年干的缺德事,街坊邻居全都看在眼里。宁宁多好的孩子,被你欺负的卧病在床,两个亲孙子捡破烂为生。你这样的社会败类,应该去吃枪子。” 朱婶嗓门洪亮,大厅里的人都张望过来,对着霍家人指指点点。 “公安同志,这是霍家的家事,怎么有外人在?”霍家的当家人霍卫国长相斯斯文文,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他在基层公社当了十年书记,后来升迁至县服装厂主任的位置,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捧着。 国字脸公安一点面子都不给,声音严厉:“朱同志是我们找过来帮忙做笔录的,霍建军当街掳走小孩是事实。不管你们有没有亲戚关系,没有经过亲妈同意,就是违法行为。” 田翠芬急眼了,“公安同志,里面肯定存在误会,不信你让姜宁宁出来当面对质。” 她盘算的很好,大儿媳妇性子软和,恐吓她建军坐牢会影响到东临政审,她肯定会撤诉的。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提到姜宁宁,现场气氛寂了寂。 四周汇聚过来的目光喷着火。 田翠芬心里毛毛的,粗声粗气地说:“看什么看?” 有人气不过,嘴巴比较快:“姜宁宁早被你个恶婆婆逼走,中午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家属院。” “什么?” 霍家人脸色难看至极,跟吃了苍蝇似的。 姜宁宁肯定是故意找地方躲起来了,目的是要建军坐牢。 她的心可真狠呐! 不就是要她让出工作和房子,至于毁掉建军的前途吗?那些都是死物,霍家供她吃供她穿,不用她伺候公婆,哪里对不起她了? “姜宁宁肩不扛提手不能提,一个女人能带两个孩子去哪?该不会是跟人私奔了吧!”霍春花眼珠子转了转,坏心眼的说道。 她巴不得姜宁宁永远别回来了。 这样一来,大哥的津贴全部寄回家里,商场橱窗里那条她看中许久的布拉吉就有钱买下来了。 第12章 霍东临 啪! 朱婶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的霍春花偏过头去,脸颊高高肿胀起来,“小小年纪就学长舌妇造谣,你们霍家祸害宁宁还不够,现在又来破坏她名声,是在逼她去死吗?” 霍春花被打懵了,脸颊火辣辣的疼,“公安同志,她打人,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众人懒的搭理她,这巴掌打的他们心中大感痛快。 原来,姜宁宁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提前给朱婶支招。 先对警察同志哭诉田翠芬所作所为,再言明她们母子三人因害怕遭到霍家报复,千里迢迢远赴军区,并拜托警察同志暂时保密。 主打一个时间差。 否则霍家人得知此事追过来,半路截到他们,再偷偷抱走其中一个糯米团子做威胁怎么办? 毕竟霍建军掳走满满就是先例! “案子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叫你们亲属过来是签字的。” 当下县里领导正在全力打击人贩子,因此国字脸公安毫不留情地说道:“霍建军接受十天改革教育。” 田翠芬张开嘴巴就要嚎,却被她男人伸手捂住。 “嫌闹得还不够丢人是吗?回去把此事告诉东临,让东临赶紧打离婚报告。” 是姜宁宁先把事情做绝的,就别怪他们霍家无情。 当初她凭那张脸迷惑住东临,让东临不顾家中反对,硬是娶了她。 如今五年过去,夫妻分隔两地,年轻时候的激情早就褪去,她这张脸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田翠芬犹豫:“可东临万一问起来……” 霍卫国黑框镜片底下眸子迅速凝聚一起怨毒,“前几年纺织厂那些传言怎么来的?我们霍家,没有不守妇道的儿媳妇。” 正好厂长的侄女下乡想要返城,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年底职位晋升能再往上动一动。 - “东临……” 关文雪特地花钱买了瓶汽水,进入候车室,抬眼扫一圈,杏眸笑弯起来。 霍东临眉眼冷峻,五官深邃立体,在人群中央相当醒目。 那得天独厚的强健体魄完全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炼出来的,挺阔的肩背,一米九三的高大个子,弯腰轻松扛起行李,背部肌肉因虬结蓄满致命张力?。 关文雪看的一阵脸红心跳。 “谢谢你帮我搬运东西,这是谢礼。”她把汽水递过去。 不到三百毫升的瓶装饮料,火车站起码卖两毛钱。 霍东临扫一眼,没接。 嗓音如车站外的雪花般薄凉:“抱歉,我不习惯喝。” 而且她记性是不是有点问题,这些根本不是她的私人物品,是任务道具! 关文雪僵硬地收回手,继续笑盈盈的:“那我给你打壶水?” 霍东临皱紧眉头,淡淡瞥她一眼,“关同志,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如果你做不到专业,我这就向组织申请换人。” 严肃刻板得一点情面都不留。 关文雪面子薄,眼底当即升腾起雾气。 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眶里,强忍着没有掉下来。配上她秀丽的脸庞,楚楚动人。 霍东临面色愈发淡漠,极力忍耐着。 根据线报,此次开往江城的k895列车上有一伙跨省作案的犯罪团伙,专挑年轻女性下手。 为了不引起罪犯的注意力,上面安排他们联合文工团出任务,假扮成出省交流的服装厂工人。 起先他以为文工团好歹也是军人,至少有点基本能力与专业素质。 现在看来,这个安排似乎大错特错! “队长,目标人物半小时前已经顺利上了火车。” “那还磨蹭什么,通知大家伙准备进站台了。”霍东临抬手看了眼腕表,说话的同时人已经往外走。 关文雪傻眼。 霍东临人一走,周围笼罩的低气压消失无踪。 文工团其他人才敢上前来。 “霍队长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你以后离他远点。” “话说回来,霍队长人长得帅能力强,整个海军编制最年轻英俊的连级干部,多少女同志都对他芳心暗许。” “他家属一直没来随军,该不会是他妻子长得很丑吧?” “文雪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长的好看,家世不错。要是霍队长没结婚,你们两个最相衬。” 关文雪听的心花怒放,面上却害羞的嗔怪道:“说什么呢?霍队长可是有家室的人,我才不做第三者。” 这次任务是她好不容易拜托首长爸爸得来的机会,一定要拿下霍东临,让他离婚,然后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关文雪志在必得。 火车也轰鸣抵达站台。 霍东临一手提起行李,一肩扛着服装石膏样板,大步走在最前头。 石膏样板刚好遮挡住右手边视线。 满满指着车窗,羡慕地捧起小脸:“妈妈,那个叔叔好高好威猛啊,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姜宁宁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 蓝色工服裹挟着男人山峦般的躯体,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身材是真的挺棒! 就是不知道脸长什么样? “多吃鸡蛋多锻炼,儿砸你肯定将来比他帅。”姜宁宁是个美人胚子,儿子好歹继承她一半基因,不至于会长残。 母子俩目不转睛地看着。 车窗外,文工团刚好走过来。关文雪既鄙夷他们,又感到与有荣焉,快步上前紧跟在霍东临身后,宣示主权。 对于有主的男人,姜宁宁顿时失去欣赏的兴趣,目光一转,落到夏夏身上。 小团子撅着屁股在包裹里翻啊翻,吭哧吭哧好半天,找出一沓信件来,累的直喘气。 她不开口,继续观察小团子在做什么。 谁知小家伙随手翻出其中一封信,捧到姜宁宁跟前,“妈妈,你教我们认字吧。” 生平第一次坐火车,两小只头刚开始感到非常新奇。车窗外的风景看来看去始终如出一辙,渐渐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对于这点小要求,姜宁宁一口答应。 正好,能通过信件推测原主丈夫的性格。 才刚刚展开信件,两小只便好奇的凑上前。 夏夏羞答答地贴着姜宁宁耳朵边撒娇,小奶音又糯又甜:“妈妈,我认识这个字,是霍字!” 满满不甘落后,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小手指着信纸大声答:“这个是好、孩子、满满和夏夏,妈妈我说的对不对。” 原主从来没有给两小只启蒙,是以,这是他们日常生活中观察学习会的。 “宝贝儿真棒。”姜宁宁一口亲在一只小团子脸上。 两小只的脸颊顷刻爆红,像煮熟的虾米。 他们好喜欢听妈妈叫宝贝儿。 好喜欢妈妈啊…… 第13章 爸爸的小名 好巧不巧,姜宁宁手里的这封信,正好是田翠芬打算寄给霍东临的,不知道为何夹杂在这堆家书里。 开头第一句就是…… 姜宁宁憋住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爸爸的名字叫什么吗?” 满满乖乖地举起肉乎乎的小手。 “好,哥哥来说。” “爸爸的名字叫霍东临。” 隔壁,老者和警卫员同时竖起耳朵,听见小家伙的语气充满自豪与孺慕:“爷爷曾经说过,东临是旭日东升,象征希望的意思。” “那你们想知道爸爸小名叫什么吗?”姜宁宁耐心解释:“就像是满满和夏夏其实是小名,等到了军区,爸爸还要给你们取大名。” 两团子默契摇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写满求知欲。 “……叫黑蛋噗哈哈哈!” “咳咳!” 隔壁同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糯米团子们彻底傻眼。 叫黑蛋的爸爸在他们心中高大的形象再次崩塌。 再看看旁边的美人妈妈…… 肌肤莹白滑嫩,那双秋眸扫过来,如同一把小钩子挠在心尖尖上,让人瞬间失了魂。 一对比,黑蛋爸爸是不是又黑又圆还丑? ……他好像配不上妈妈了! 夏夏重新抽出一封信,声音糯糯的:“妈妈,你还是拿这封信教我们吧。” 对上那水汪汪的饱含请求的大眼睛,姜宁宁没有追问原因,替换过来。 手里现在这封信字迹力透纸背,收放有度,很是磅礴大气。 前面简单问候父母身体,后面很长一部分都是围绕孩子成长健康,唯独对妻子冷漠得一句关心都没有。 原主跟丈夫相亲认识,十天内匆匆办婚礼,只见了寥寥数面。 丈夫离开后,满腹心思都用来自怨自艾,连一对儿女都不太上心。 反倒是田翠芬这个当妈的,隔三差五送一封过去,满满都是关心,顺带抹黑儿媳妇。 对于姜宁宁而言,原主与军官丈夫感情不深倒是件好事,不必假装情深,一个屋檐下各睡各的,互相搭伙过日子。 低调地熬过形势紧张的这几年,再离婚,也不必招来闲话,做事处处束手束脚。 万般心绪在心头划过,姜宁宁捏着信纸,抬头浅笑:“不知道军区幼儿园开春收不收插班生,如果不收,妈妈先在家里教你们,等秋天再正式入学。” 前世被补习班血虐出来的00后,姜宁宁样样才艺会点儿,样样不精。 但以七十年代的教育水平来看,给两小只启蒙不成问题。 “妈妈以后还会教你们画画,唱歌,跳舞,对了妈妈还会弹钢琴……” 每说一样,两个崽崽眼睛亮一分。 到最后满心满眼皆是崇拜。 忽然斜里传来一声轻嗤:“这位女同志牛皮别吹上天了。” 真倒霉。 恰好与这几个乡巴佬同一节车厢。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坐卧铺了,他们该不会是逃票过来的吧? 关文雪对一切觊觎霍东临的女性都抱有强烈敌意,尤其姜宁宁比她白,长的比她更漂亮,身上还散发着同类的茶气。 还有她身边那两个孩子,眉眼间与霍东临有几分相似,总让关文雪想起霍东临在老家的野种,心里就更厌恶了。 上下轻蔑地打量姜宁宁,俏丽的脸庞上直白地带出来:“钢琴,你家买得起吗?” 火车上鱼龙混杂,姜宁宁怀揣巨款选择低调行事,因此母子三人穿的还是平时那身补丁摞补丁的破布棉袄。 乍眼一瞧,跟中下贫农没任何区别。 七零年钢琴属于奢侈品,需要外汇票才能买。 就算侥幸能买到钢琴,市面上钢琴谱少到几乎没有,找不到老师教也是白搭,摆在家里等于一台笨重废品。 姜宁宁扭头望去,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着最新款的布拉吉。 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朝气蓬勃像春天的迎春花。 迎春花清高地抬起下巴,从姜宁宁的角度,正好对上她的鼻孔。 “同志,我有没有钱买钢琴不知道。但是,你鼻毛太长出来了。” 噗! 有人不厚道的笑出来。 关文雪尖叫着抬手遮挡住鼻子,脸黑的像锅底。 姜宁宁抬起雾蒙蒙的秋眸,茶气冲天:“哎呀,我好心提醒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满满神助攻,像相声里捧哏一样的应和道:“妈妈,你做好人好事,阿姨为什么要生气?” 关文雪不仅生气,听着周围指指点点,简直要把肺气炸了。 “你一个乡巴佬就是买不起,装什么蒜?” 薛老皱起眉头。 他已经认出了关文雪的身份来了,心中反感,关家孩子居然会这么没礼貌? 就这素质,老战友还想托关系让她进宣传部? 没门! “土能生金,咱农民阶层就是掘金人。这位同志,没准你家往上数三代,也在地里刨食呢。”姜宁宁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关文雪一眼。 不就多看她男人几眼,这姑娘为何如此记仇? 心里顺带着把那个男人一并画叉。 这年代,人人都以三代贫农为傲。 姜宁宁此言一出,周围响起阵阵叫好声。 薛老看向姜宁宁的目光愈发热切。 瞧瞧这文笔,铿锵有力的红色标语,这才是宣传部需要的人才! “不就是钢琴,零基础的四岁小孩都能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姜宁宁拍了一下手示意车厢里安静下来,才对着两团子说道:“夏夏,满满,跟妈妈玩个小游戏。” 听到玩小游戏,小团子们正襟危坐,小手乖乖的背到身后。 “现在宝贝们的左手就是五线谱,从下至上发音是发啦哆咪。” 龙凤胎十分聪明,一看就会,齐声道:“发啦哆咪。” “真棒!”姜宁宁毫不吝啬的夸赞。 两团子兴奋得小脸红红的。 听着听着,关文雪重拾最初的高高在上。 姜宁宁骗骗小孩子还行,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拆穿对方的小把戏,顺道秀一秀自己四级钢琴的优越感,找回场子。 然而,实际上! “现在跟着妈妈动作一块弹奏1112366543,连起来唱就是一只哈巴狗,坐在大门口……” 两团子天真地跟着唱,“1112366543,一只哈巴狗,坐在大门口……” 第14章 满满超绝侦查力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女同志唱的真逗。” 周围传来嘲笑声。 关文雪慢半拍愣怔地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好站在车门旁边,好似被掐住了脖颈的鸡,脸涨的通红。 偏偏满满天真地感叹:“妈妈,原来钢琴这么简单。” “对,我们这些乡巴佬也会。”同车厢的路人附和唱道:“儿子,来跟着爹学,一只哈巴狗,坐在大门口。” “一只哈巴狗……” 霎时间,满车厢响彻嘹亮的童谣。 关文雪再也忍不住,捂着脸飞奔离开。 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又是被人捧着,很快就被盯上了。 也彻底打乱作战小组的计划。 “这位女同志,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关文雪含泪抬起头。 对面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男人,一身中山装,左手还拿着一本书,正温柔地掏出一方手帕来。 火车恰好驶过山洞,轰隆隆的巨大声音掩盖住所有声音。 这场小闹剧没有影响到母子三人的好心情。 等车厢内光线重新亮起来,姜宁宁便开始教导两只粉团子习字,从最基础的拼音开始。 先用笔在空白页面写下二十六个字母,学会声母和韵母后,才是正式拼音教学。 姜宁宁就着现成的信件,用笔分别标注好拼音,才一个个的念。 两个糯米团子学习能力超强,很快便能举一反三。 直到学习到“军”字…… “妈妈……” 满满欲言又止,小手纠结地掰在一块。 从刚开始识字开始,姜宁宁就察觉到满满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他主动开口,顺势鼓励的问:“宝宝是不是有话要跟妈妈说?” 妈妈的眼睛满是包容,正温温柔柔的凝视着他,满满心里防线一溃再溃,贴着妈妈耳朵边说:“妈妈,我觉得那位怪阿姨好像是从部队出来的,还有刚才站台外那个扛行李的威猛叔叔,他们都是军人。” “宝宝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宝宝,把满满的心都喊酥了。 整只小团子像是从酒缸里打捞出来似的,从耳根到脸颊通通爆红。 “她站姿挺拔,收腹挺胸,两脚分开六十度。行走时习惯性总是先迈出左脚,步伐有节奏。垃圾场看门的大爷就是退伍老兵,他说这叫拔军姿!” “部队纪律严明,这行人并没有身着军装,而是作工人打扮,所以应该是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姜宁宁这下子是真的诧异了,糯米团子贯微洞密,堪称干刑侦的一把好手。 可惜她才刚看了小说开头,并不知晓后续剧情。要是满满长大后真的做了警察,罪犯将无所遁形。 想到未来可能会养成一名伟大的人民警察,姜宁宁莫名热血沸腾。 忍不住一口亲在他脑门,毫不吝啬地夸赞:“宝宝,你太厉害了。” 满满耳根子涨红,已经有些适应妈妈的亲亲了。 “怪阿姨被气跑了,会不会影响抓坏人?妈妈,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其他军人叔叔?”心里越琢磨越觉得有些愧疚,小脸担心得皱成一团。 满满是个本性纯善、有大局观的孩子,姜宁宁既骄傲又自豪。 就着这件事,她趁机教育两只小团子:“等乘务员叔叔过来,我们如实上报这件事情,履行公民的义务就行。 你们现在还太小,力量太弱,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时,要时刻铭记,在有绝对的能力之前,不能与坏人正面硬刚。要交给专业的叔叔阿姨去处理,明白吗? 否则被坏人抓走,你们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两个崽崽满心后怕地点着头。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妈妈,他们内心深处都感到无比惶恐。 “对了妈妈,对面爷爷身边的那个叔叔,应该也是军人。” 满满想到对方对妈妈态度很差,嫉恶如仇地握起小拳头,“但是他跟那个怪阿姨一样,都是坏蛋。” 耳力超乎常人的坏蛋小李:“……” 他不过瞪了姜宁宁一眼,怎么就变成坏蛋了? 但想到糯米团子说的事情,小李转头悄悄汇报给薛老。 事关重大,薛老短暂思考过后,当机立断:“走,我们去找列车长。” 从他兜里掉落一块怀表,滚啊滚到夏夏脚边。 夏夏弯腰捡起来,耳朵微微动了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放在耳朵边摇了摇。 这下听的清清楚楚,里面好像有零件脱落了。 夏夏刚要告诉妈妈自己的新发现,转头,香喷喷的鸡蛋投喂进自己嘴巴里。 小嘴儿抿起来,笑容又乖又可爱。 姜宁宁一边剥开鸡蛋壳,一边对儿子说道:“满满,你把长光叔摇醒,让他带你去厕所放水。你是男子汉了,妈妈不方便陪你去,知道吗?” 满满沉浸在男子汉的彩虹屁中,挺起小胸膛,蹬蹬蹬跑到对面卧铺,把朱长光摇醒,“长光叔,你能不能带我去厕所呀?” “好。”朱长光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用力拍打脸蛋醒神。 满满已经乖乖地把手放入他掌心。 好巧不巧,这节车厢厕所里有人。等了半天不见出来,叔侄俩只好手牵手前往下一节。 火车另一头。 硬座车厢拥挤不堪,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还有人带着家禽赶火车,味道混杂在一块无比难闻。 霍东临的确焦头烂额。 事先明明交待过不能单独行动,即便上厕所必须两人一组。 偏偏关文雪耍大小姐脾气,非要独自去坐硬卧。 从出事到现在整整两个多小时,眼看即将隐瞒不住,文工团的人才慌不择路地跑来禀告。 “我去车厢找过,文雪并没有在那里,厕所也一间间查探,文雪就好像……凭空失踪了。” 随着车厢内气压越来越低,文工团的人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此时再后悔碍于关老面子,同意让关文雪参与任务已经来不及了,霍东临看了眼腕表。 “还有十分钟,列车就会抵达下一站,绑匪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在就近站台带关同志下火车。” “队长,下一站是文兴市,下车的人估计非常多。” 霍东临凌厉的眉挑了下,当机立断,“一旦绑匪下了火车,茫茫人海,再找回关同志就困难了。” 文工团里胆子比较小的,已经发出了哭腔。 第15章 父子联手抓贼 霍东临漠然睨视一眼,没有安慰他们的功夫,如果文工团提前上报,事情或许不会这般棘手。 这伙人贩子擅长伪装,队里足足跟踪两个月,绝不能前功尽弃。 情况越是紧急,霍东临越发冷静安排:“老二,你即刻去找列车长汇报情况,让乘务员开始检查火车票。 老三,你跟我逐节车厢进行排查,你从这头,我去卧铺车厢那边,咱们中间汇合。 其余人留下来继续监视嫌疑人,一旦嫌疑人要下车,立刻逮捕归案。 另外,文工团限制一切活动。” 没人提出异议,分头行动。 霍东临迈起大长腿往卧铺车厢走,锐利冰冷的目光扫视周围。 没有。 还是没有! 过道都是乘客,时不时还有乘务员推车餐车售卖零食,挤来挤去花费不少时间。 就在他抵达后面两节卧铺车厢时,火车放缓速度,进入站台。 斜里传来一道响亮的童音:“长光叔,那是个人贩子,他要把怪阿姨抓走了!” 霍东临拨开人群,长腿一迈冲进去。 正好看见眼镜男抱着关文雪准备下车,嘴里大声囔囔:“这是我媳妇,她发烧了,现在要带她去卫生所看病,别听这小孩瞎扯。” 有个小孩窝在大人怀中,只留下一个侧脸,声音却无比坚定:“你说她是你媳妇,那说说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把你们的结婚证、身份证明、以及介绍信拿出来。” 眼镜男支支吾吾,目光闪躲。碍于胳膊被朱长光擒拿住,挣脱不开,急的满头大汗。 拼命与旁边同伙使眼色:“妈,你想想办法啊。” 旁边的中年妇女脸色黑沉:“没功夫陪你个小屁孩玩过家家,别耽搁我儿媳妇治病。放开,我们要下车。” 她故意挺起胸脯,去撞朱长光的胳膊。 一边囔囔:“抓流氓啊……” 朱长光吓得急忙缩回手,弹跳出一米远。 火车正好抵达站台,停稳十几秒后,列车员拉开车门。 眼镜男趁机扶着关文雪下车。 即将踏出车门前,后脖颈的衣领忽然被禁锢住。 “放开!” 低沉的声音震慑力十足。 “你是谁?”眼镜男回头一瞧。 正好对上一双黑沉冷厉的目光,吓得声音当场劈叉,“这、这是我媳妇,你要干什么?” 霍东临还没开口,满满已经认出这个穿蓝色工服的背影,大声回答:“他才是那个怪阿姨的男人,上一站一起上车的。” 眼镜男眼见形势不对,推开关文雪逃离火车,一只脚已经腾空踏出去。 下一刻,整个人如同垃圾般,轻飘飘被霍东临从半空中生拽回来,随之双手被反绞再后背,狠狠摁在地上。 中年夫人尖叫一声,转身要逃。 一只鞋子砸在她后脑勺上,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 乘警后姗姗来迟,协助霍东临把两个人贩子绑起来,医护人员顺便带关文雪回去救助。 处理完这一切,霍东临回头一瞧,周围已经没有那个小孩的身影了。 那孩子敏锐有智谋,遇事临危不乱,真是天生当兵的料! 霍东临十分遗憾没能亲自招揽他入伍。 不过。 “薛老,您怎么在这?”看到意外中的大人物,霍东临身姿端正地行了个军礼。 列车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得知又是个孩子发现的,霍东临满眼惊叹,“薛老放心,回头定会向上级给他请一份功。” 薛老满意地直点头,故意卖关子不告诉那孩子应该就是他的种,让霍东临自己去发现真相。 摆摆手拒绝霍东临派人保护的请求,他迫不及待地往床位赶。 得赶紧把好消息告诉那对母子,这下在他们三人心中,自己应该算是好人了吧? 才走进车厢,就瞧见大家都围在四周,听满满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与长光叔叔智斗人贩子的事迹。 那叫一个跌宕起伏,绘声绘色。 小朋友们听的如痴如醉。 满满最后总结,“……这些都是妈妈的功劳。” 全车厢的人纷纷竖起拇指夸赞。 “姜同志你家孩子真勇敢。” “你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给我们也传授下经验呗。” 听着众人的夸赞,两个糯米团子对妈妈的崇拜,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知识就是力量在他们心中彻底具象化。 “没想到列车上居然混进来人贩子,简直太可怕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薛老趁机站出来安抚人心,“这伙人贩子其实早被特种部队盯上了,他们已经进行抓捕行动,绝不留下一个漏网之鱼。满满小朋友,他们答应要给你记功呢。” 满满眼前一亮,“会发很多奖金吗?” 薛老愣了下,点点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相比于勋章,钱票的确更实际些。 可是满满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振聋发聩—— “为了带我们逃离恶奶奶,妈妈迫不得已卖掉“嫁妆”买车票,妹妹说妈妈第二天起来眼睛红红的。” 说话间,满满眼里氤氲起雾水:“以后我和妹妹要捡很多很多垃圾,赚很多的钱,再也不让妈妈卖任何一样东西了。” “……” 姜宁宁捂住脸,心里既感动又好笑。 儿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成天想着捡垃圾了? “夏夏也捡垃圾,养妈妈。”夏夏也屁颠颠地表决心。 姜宁宁一手将一个宝贝揽进怀里,没有批评指正他们,而是说道:“捡垃圾也讲究门道,更需要扎实的知识基础。 比如捡牙膏皮为什么那么抢手?因为它的原材料是铝,这是一种战略物资,回收能再加工成铝盆、铝饭盒。铝含量决定牙膏皮的价格,中华牙膏皮在其他牌子中回收最贵就是这个道理。 以后你们好好读书,眼界自然开阔。到时候,别人捡的是垃圾,你们捡的就是宝贝。” 两小只听得热血沸腾。 围观群众有人觉得姜宁宁胡说八道,有人若有所思。 薛老愈发坚定要拉拢姜宁宁进宣传部的决心。 没等他开口,一股霸道的香味忽然闯进鼻腔里,腹鸣登时响如雷鼓。 “太香了,这什么味道?” “我闻着是酱香的味道,还有肉的油脂、蘑菇的鲜香。” 众人下意识朝姜宁宁母子三人看去。 两个崽崽手捧着白馒头,吃的两颊鼓鼓的,像两只可爱的小仓鼠。 朱长光一口干掉大半个,头也不抬。 而姜宁宁长相秀气,吃的同样文雅好看,画面赏心悦目的好看。 葱白的手指拈着勺子,从罐子里舀出勺酱料,均匀抹在馒头中间,铺上一层满满的肉粒和蘑菇粒。 其次放上一片大白菜叶子,水煮鸡蛋,馅料丰富得馒头险些夹不住。 这是什么神仙吃法? 大人们尚且忍得住,孩子们却受不了,一个个跑到跟前猛吸香气。 有些更小的熊孩子干脆躺地上撒泼,“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蛋。” 这年头粮食精贵,熊孩子不懂事就算了,关键这些父母脸皮更厚。 第16章 上岛咯 穿靛蓝布浑身没有一块补丁的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举着大碗走过来,死乞白赖地讨要吃食,“你们胃口小,吃不完,分我这个老人家一点呗。” 姜宁宁这样好看的姑娘脸皮薄,断不会当众拒绝她的请求。 “好啊。”姜宁宁果然点头。 “大闺女你心地真好,出门在外就该互相帮助。”老太太笑的蹬鼻子上脸,“包子也顺便匀我几个。” 龙凤胎一听这话就急了。 当初奶奶也是这样得寸进尺,一点点拿捏妈妈的。 姜宁宁用温柔的眼神安抚他们,冲老太太伸出白嫩嫩的手来。 “一勺酱五块钱,你想要几勺?” 老太太当场就炸了,“你怎么不去抢?” 五块钱! 她真敢狮子大开口。 姜宁宁歪起脑袋:“咱们不是互相帮助吗?正好我兜里缺钱。” “……” 软的不行来硬的,老太太正打算耍无赖。 朱长光猛的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吓得她抱碗落荒而逃。 车厢内其他人见状纷纷打消了主意,有人一边打孩子,一边阴阳怪气。 也有人看不惯,直接回怼:“你们穿的比姜同志还好,真够不要脸的。” 车厢内立刻噤声。 只剩下熊孩子继续撒泼哭闹的声音。 熊孩子之所以不讨喜,全赖爹妈从根子就已经烂掉了。 姜宁宁收回目光,看自家两个糯米团子洗眼睛。 吃完饭,朱长光自动去洗碗。 夏夏从怀里拿起怀表,迈着小短腿哒哒跑上前,递还给薛老,“爷爷,你的表里面零件脱落了。” 这只怀表早就停了,是过世的老伴留给薛老的遗物。他万分珍重地放回上衣口袋,笑着问道:“小朋友你怎么知道有零件脱落了?你真厉害。” 首都最厉害的修表师傅都表示无能为力,这句话纯属是在敷衍小朋友。 夏夏小手指了指耳朵,满脸认真:“我听出来的。” 废品回收站有许多残破的机器,有时候哥哥没时间陪她,夏夏就蹲在地上捣鼓那些东西。 她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却有种直觉。 绿皮火车在文兴市停留时间有点长,直到这支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火车才重新出发。 鬼使神差的,霍东临回头望一眼。 一张绝丽容颜恰好随着车窗驶过,他刚要多看几眼,关文雪忽然遮挡住视线。 “东临,谢谢你救了我。”关文雪脸颊微微陀红,轻咬下唇,嗓音虚弱。 一双美眸里全部映着他的身影。 在车站柔和的光线下,似乎任何男人都会在这双崇拜又情意绵绵的目光中沦陷。 但冰山就是冰山。 “你擅自行动险些影响任务,回去我会如实上报。”霍东临嫌她惹麻烦,抬脚就走。 只留给她一个漠然的背影。 关文雪:“……” 吗的。 霍东临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 路上虽有波折,第三日,火车抵达江城。 这座海岛城市明明寒冬腊月,一下车潮湿热浪席卷而来。 姜宁宁后背沁出层热汗,同朱长光商量:“先找招待所洗漱,歇上半天,下去再打听如何去海岛?” 即便坐的是卧铺,活动空间小,床板硬,几天下来腰酸背痛,那滋味简直了。 一听上招待所肯定花不少钱,朱长光刚要反对,眼角余光瞧见两只蔫巴巴的小团子,瞬间改了主意:“行,你们母子三人开一间。江城天热,我在走廊就和打地铺。” 长途奔波大人咬咬牙可以忍,两个四岁小孩子却很难承受得住。 不等姜宁宁劝说自己,抢先提议:“等把你们送到招待所,我就去汽车站问路,顺便上国营饭店买点午饭回来。” 一路上都是姜宁宁在花钱,朱长光心中始终过意不去。 “不用麻烦!”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你们是不是打算去第十军?海岛禁止普通人出入,我让小李送你们去。” 经过三天相处,一行人熟稔起来。 两团子嗓音甜甜地拍起彩虹屁。 “薛爷爷懂的真多。” “薛爷爷您真厉害!哪天有空来我家做客,让我爸爸好好招待您。” 至于为什么不是妈妈,自然是因为他们舍不得妈妈太辛苦! 黑蛋爸爸已经长得丑了,再不多干点活,会遭嫌弃的。 薛爷爷看起来很厉害,要是黑蛋爸爸不好,还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龙凤胎盘算的非常好,嘴巴更是抹了蜜似的不要钱的话往外蹦。 这串马屁拍的薛老笑的合不拢嘴,“正好过两天我要上岛参加研讨会,到时候定来你家做客。” 等他搞到宣传部聘用文件,再上霍家邀请姜宁宁,才能显出诚意来。 说话间,火车站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 军绿色吉普车登时引来侧目。 有人从上面急匆匆跳下来,冲薛老行了个军礼,“薛老,住所已经安排好了。” 姜宁宁眸光微闪。 没想到眼前这位老者居然真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幸好路上没有得罪他。 薛老笑呵呵地说:“他们是霍东临的家属,先送他们上海岛。” “原来是霍队长的家属。”那人钦佩敬重地朝姜宁宁等人行了军礼,声音隐隐激动。 这一看眼珠子都瞪直了。 霍队长妻子居然如此貌美,两个孩子同样玉雪可爱,一家子都是高颜值! 每天上岛都有固定的时间,眼看快到时间了,一行人不敢耽搁,赶忙坐上吉普车。 整个衢县,唯有县长才配置一辆。 朱长光与两个小团子,拘谨的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唯有姜宁宁全程表情淡定,大大方方的弯腰上车,并无师自通为孩子们扣好安全带。 小李默默把嘴边提醒的话咽回去,不敢再小瞧姜宁宁。 出了城后,油门踩到底,在郊外土路上疾驰,好悬在船离开码头前赶上去。 听说是霍东临的家属,但又没有接到上面的相关通知,检查站人员检查的很仔细。 姜宁宁把结婚证、户口本、两个崽子的出生证、最重要的是街道办开具的介绍信,写明因为什么原因前往海岛。 检查站人员看到上面写着“被婆家欺压”,再看看娘三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棉袄,浑身上下瘦的没几两肉,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霍队长在外保家卫国,没想到妻儿却在老家遭到虐待,那位老太太简直太过分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随军,只求军区能有一个容纳我们的棚子住。” 姜宁宁垂着眼睫,将两个孩子拢到跟前,茶言茶语的说:“我们不白吃白住,麻烦领导们。可以帮忙打扫卫生,捡垃圾卖钱为生。” “叔叔,你放心,我可会捡垃圾了。”满满怕他不相信,从兜里翻出那叠一毛两毛的票子,“你看,这些都是我和妹妹赚到的。” 夏夏聪明的知道大人最同情什么样的孩子,两泡泪悬挂在眼眶里,小嘴儿一扁,“妈妈身体不好,要吃药药,我们养妈妈。” 介绍信字里行间寥寥数语,哪有亲眼见证才的震撼。 检查站一帮大老爷们,禁不住红了眼眶,立马打电话上报海岛,给四人放行。 夏夏扯了扯哥哥衣摆,抬手指向旁边的红色横幅。 双胞胎心有灵犀。 满满上前两步,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来,“帅气的军人叔叔,我可不可以用奶糖跟你交换一些纸笔?” 与此同时。 霍东临带领突击小队搭乘直升飞机回到部队,传达室大爷正好叫住他,“霍队长,你衢县老家来了电话,十万火急。” 第17章 你媳妇跟人跑了 霍东临不由脚步一顿。 “队长,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小队成员纷纷围拢过来,一个个表情比他还着急。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况且,平时霍东临对大家特别照顾。有事第一个往前冲,遇到危险主动断后。 “要不要我爸帮忙?”孙向前问。 霍东临冷酷摇头,“我能处理好,你先带他们回去做汇报。” 军人第一要务是执行命令。 孙向前虽然担心,还是带其他人先离开。 霍东临长腿迈到传达室窗口,回拨电话,接通后说:“我是霍东临,麻烦您通知下家属院301的田翠芬接电话。” “稍等。” 等待时间有些长,霍东临偏头夹着电话,一边理了理袖口褶皱。 蓝色工服面料柔软,不如军服挺括。 很快,电话那头先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田翠芬尖细的哭嚎声从电话里传出来:“东临,你媳妇带孩子跟人跑了!” 霍东临脑袋里嗡一声响,猛地攥紧拳头。 对于妻子,这么多年下来脑海里只隐约剩下模糊的印象。 他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问道:“妈,你先别哭,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田翠芬哭嚎声一顿。 大儿子表现的太平静了,叫人无端心底发慌。 她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飙上来,按照全家对好的说辞说道:“你弟弟因为抓到姜宁宁偷野男人,反被她诬告偷孩子,当人贩子抓起来了。姜宁宁怕事情败露,于是连夜带孩子们跟野男人私奔。” “如果姜宁宁被建军抓到在偷人,为什么被抓起来的不是她,反而是建军?”霍东临一句话直指要害。 通奸罪,时下是要坐牢的。 破坏军婚,则罪上加罪! 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光。 田翠芬卡了下壳,大儿子为什么不生气?头顶都戴绿帽子了,还关心这些细节做什么? “建军撞破奸情后,抱起满满就跑。谁知道满满也是个白眼狼,竟然大喊大叫说他是人贩子……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媳妇偷人了!” 田翠芬粗着嗓子大喊,试图通过冷冰冰的电话,激怒儿子那过于冷静的头脑与理性思维。 “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纺织厂家属院就闹出不少流言,说姜宁宁勾三搭四。 说不定,夏夏和满满也不是你亲生的。 当初你们就睡了一晚姜宁宁就揣上了,她那弱不禁风的体质,腰细屁股小,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 声音大得透过电话传出,传达室里面的人纷纷竖起耳朵,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么叫媳妇跟人跑了? 一双孩子还不是自己亲生的! 霍队长实惨! 四周的目光太明显,霍东临很难察觉不到,脸上情绪不变,“明天我就申请探亲假,回来处理。” 整件事透着蹊跷,他必须要亲自回去查探。 “别回来!” 田翠芬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连忙补救:“工作更重要,这件事有我和你爸处理呢。你赶紧打离婚报告,休了姜宁宁,妈重新再给你物色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 “妈,离婚不是小事。就算我不回去,部队也会派人过去如实核查。好,就这么决定了。”霍东临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又冷又硬的声音,跟他这人一样固执。 徒留电话那头的田翠芬慌了神。 部队的离婚手续原来需要这么复杂吗?得抓紧告诉老头子,让他想办法阻止长子回来。 “霍队,你没事吧?”有女同志递过来一张纸,眼里满是同情与不忿。 “你媳妇没福气,是她配不上你。” 霍队长英俊又能干,年年评选先进第一,哪里不比外面那些只会甜言蜜语钻被窝的野男人强? 放着硬件条件这么好的霍东临不要,他媳妇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基地里好些女同志都在可惜霍东临有媳妇了,要知道他即将离婚,估计得争破头颅打起来。 “霍队长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对会为你保密的。” 其他人纷纷附议。 霍东临礼貌点头:“谢谢。” 一双黑眸冷清无比,分辨不清情绪。 这些都是战友们的宽慰之词,因为基地的电话基本都是公开的。 谁打过来说什么,接线员不仅听的一清二楚,还会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 尤其是像他这种级别的军官,家庭婚姻情况都要重点关注与考察,接线员估计已经往上报了。 毋庸置疑,媳妇跟人跑了事情,不到明日就会传遍军区。 在一阵复杂的目光中,霍东临抬脚离开传达室。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其实他内心不如表现出来这般平静。 自己在前方保家卫国,五年不间断做了许多秘密任务,连家都不能回。结果,小家反手被其他人偷了? 霍东临是正常男人,有着基本的尊严。 他妈喜欢夸大事实,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他吧?除非是老糊涂了。但整件事又处处透着蹊跷,刚好这次任务结束了,无论如何必须得想办法回去一趟。 轮船轰鸣着抵达岸边。 远远的,看见第十军海岛基地几个大字。 海员拿着大喇叭走来走去,提醒乘客:“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船。” 满满眼睛骤然一亮,跟妹妹嘀咕两句,蹦蹦跳跳的迈着萝卜腿上前。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大喇叭回来。 刚要跟妈妈炫耀,可看到姜宁宁发白的唇色,吓得差点哭了:“妈妈,你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夏夏紧张地凑上前,学着大人的模样,小手轻轻拍着姜宁宁的后背。 姜宁宁徐徐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妈妈有点晕船,下去走走就没事了。” 两小只不信。 妈妈的脸比浪花还白,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满满跑去找海员,得知海岛上有军医。 刚好轮船稳稳靠在岸边,兄妹俩一手牵着姜宁宁,赶紧下船找爸爸。 朱长光缀在后头扛行李。 下船的人多,他被挤在后头走得慢,抬眼一瞧。 两个糯米团子不知道跟姜宁宁说了什么,然后撒开脚丫子狂奔到军区大门口。 夏夏扯起横幅。 满满则站在大石头上,举起大喇叭喊:“黑蛋快出来,我们带你老婆来随军了!” 朱长光脚下一崴,好悬没跌下海里去。 刹那间,黑蛋响彻整个军区。 第18章 鸡飞狗跳的认亲 无数人循声望去。 包括霍东临。 然后他看见跟他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团子,中气十足地吼:“霍东临,小名黑蛋爸爸,你快点出来接我们和妈妈呀!” 不止儿子坑爹,就连乖乖软软的闺女,双手高举横幅,上面写的依旧是——“黑蛋爸爸”! 霍东临:“……” 黑蛋爸爸什么玩意儿?简直难听死了。 两个小团子中间。 穿着灰色补丁的姑娘温柔的抬起头来,五官就像是被精修调整过的一样,格外的美丽无瑕。 似有所感般,一汪潋滟的秋眸扫过来,正好与他对视上。 霍东临指节捏紧。 心里莫名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凭着绿茶的直觉,姜宁宁感觉有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下意识转头看去。 却不想对上一双黑邃幽深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厚重的络腮胡遮挡住面部轮廓(任务伪装用的),鼻梁高挺,眉骨深深,薄唇微微抿着。 身姿笔直如同生长在悬崖边挺拔的白杨,有一种一股铁血硝烟的气势。 是站台那个穿蓝色工服的军人。 还有。 他过来了! 几个呼吸间,个高腿长的男人已经在距离姜宁宁一臂开外站定。 两人离得近,姜宁宁才发现他个子真的很高,几乎遮挡住大半片阳光,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种身高差让她细白的手指不自觉蜷起。 “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姜宁宁捂住心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又不失坚强地朝他挤出一个笑来。 狗男人如果真是来为他对象找茬的话,姜宁宁就给他表演一个当众晕厥的戏码。 殊不知,霍东临也在静静地打量着妻子。 五年不见,妻子变得更脆弱了。 她的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手腕纤细仿佛一捏就碎。眉宇间带着病容,却不失少女的窈窕明丽。 此时眼睑微垂,神色很萎靡,可怜兮兮的模样。 只是…… 电话里跟野男人私奔的妻子,怎么会突然带着一双儿女出现在军区? 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霍东临唇线抿的更紧了。 周遭空气沉甸甸的,极具压迫感。 姜宁宁长睫颤了颤,克制住后退的本能,开始思考怎么晕倒才能合理又摔不疼? “不许欺负我妈妈!” 斜里一个小炮弹忽然冲过来,抡起大喇叭往男人身上砸去,模样凶狠:“有本事你冲我来,咱俩单挑,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 夏夏则抱住男人另外一条大腿,张嘴就咬。 只是坏蛋大腿肌肉好坚硬啊,夏夏咬的牙口都酸了,委屈的直掉金豆豆。 一边哭,一边坚持不懈的咬。 霍东临:“……” 糯米团子们还不到他大腿高,这点战斗力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挠痒痒。 霍东临舍不得伤害娇娇软软的女儿,弯腰抱起来直接塞进姜宁宁怀中。 姜宁宁:? 夏夏:?? 然后一手夺过大喇叭,一手拎起满满衣领,跟提小鸡崽似的,将小家伙拎到半空中。 陡然的变故让娘三集体傻眼了。 身体骤然腾空,满满非但没有感到害怕。 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个胸前挂着好多勋章的军人爷爷走过来,嘴巴一扁,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黑蛋爸爸你在哪里?有人打你儿子,欺负你妻子,揍你闺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殴打军属,哪位好心的爷爷为我们做主啊?” 霍东临凌厉的眉毛一挑,呵,还会用成语! 别说,这个小子委委屈屈哭嚎的模样,跟他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唇红齿白,瞧着还挺叫人心疼。 再看看旁边的妻子。 水汪汪的眼眸衬着雪肤,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纤细柔弱的身子在海风中轻轻颤抖。 女儿同样眼睛红红,像只小兔子。 有那么一瞬间,霍东临真觉得自己是个欺负弱小的混蛋。 “霍队长,就算你妻子出轨,心里难受。也不能欺负……黑蛋的妻儿吧?”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出声帮帮这三个可怜的母亲和孩子。 “霍队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千万不要犯错误啊,快把黑蛋的孩子放下来。” 霍东临额头青筋直跳,冷漠地剜了儿子一眼。 黑蛋!黑蛋! 现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你爸叫黑蛋了。 有个黑蛋爸爸,这下你骄傲了吧? 对上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满满不畏强权,哭的更惨了,险些抽不上气来。 经过这几天相处下来,姜宁宁已经摸清楚儿子的脾性。 别看小家伙哭嚎得厉害,一双眼睛转个不停,分明是故意制造大动静,博取路人同情。 真不愧是她茶王的儿子。 世人都有怜悯弱小的心理。 这一幕,深深揪疼了不明真相群众的心。 尤其是同一条轮船下来的军属们。 “这位军人同志,虽然你挺惨的,但不能把火发泄到弱小身上。” “姜同志已经很不容易了,被恶婆婆欺负患上哮喘,两个孩子饿的没饭吃,捡破烂买窝窝头。” “还有婆家觊觎姜同志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和工作,游手好闲的小叔子还打算卖了侄子换钱。他们在老家过不下去,才千里迢迢跑到军区来投奔男人。” “你要是欺负他们,我们集体告状到首长那!”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霍东临的脑海,什么哮喘,什么捡破烂?卖侄子? 他开口道:“从去年开始,我不是每个月都往回寄一百钱?还有我每季度都会随信寄回来的各种票据,以及特意跟队友调换给龙凤胎喝的奶粉。” 冷冰冰的声音如他身上的气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姜宁宁歪起脑袋,一脸茫然。 “……我是霍东临。” “你怎么变丑了!”姜宁宁下意识脱口。 模糊的记忆中,原主因为丈夫俊朗高大,甩出纺织厂年轻小伙好几条街,才同意结婚的。 姜宁宁也是个颜控。 眼前胡子拉碴,长的跟黑熊一样的男人,一想到要同床共枕……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离婚! 赶紧离婚要赡养费。 “你不是那个穿布拉吉的迎春花她男人吗?”姜宁宁装模作样地往后踉跄两下,眼眶迅速染红,声音哽咽:“你出轨了!” 霍东临:“什么迎春花?” 就在此时,斜里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本来霍东临可以避开,可满满还拎在半空中。 他下意识收回手,把儿子双手护在胸前,选择用后背去抵挡。 第19章 姜宁宁昏倒 啪! 扁担重重砸上他后背。 满满感觉到男人身体颤抖了下,可对方却连哼都没有哼。 他想要抬头去看,可是那双大掌紧紧把他按在胸膛上,耳朵听见一道比一道更强劲的心跳声。 然后是长光叔气愤的声音: “她男人可是霍东临,是你们军区的领导。欺负孤儿寡母,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朱长光扬起扁担,正准备再砸第二下。 “长光哥,他就是霍东临!”姜宁宁连忙出声制止他。 就在他动作迟疑的这一秒,旁边军人们迅速冲上来按住他手脚,快速放倒在地上,收缴武器。 朱长光侧脸被迫着地,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双手更是火辣辣的疼。 见状,姜宁宁连忙伸手去拉霍东临的胳膊,解释:“都是一场误会,长光哥是朱婶家儿子,朱婶不放心我们母子三人单独来,特地叫长光哥护送我们。” 霍东临直起腰身,视线下垂。 搭在胳膊上的那只手,在天光下细腻瓷白如玉。 见他不应,左右轻轻摇了摇。 “……老公你快点说话呀。”眼看卫兵要把朱长光擒拿带走,姜宁宁急的夹起嗓子。 快要被自己的茶气给熏吐了。 霍东临表情依旧淡淡的,耳垂却有些发烫。 老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好意思叫的出口? 以后必须得给她加强下思想教育。 重新调整儿子在怀中的位置,霍东临坚实有力的胳膊垫在满满屁股上,才大步上前对擒拿住朱长光的卫兵进行一番解释。 误会解除后,卫兵便松开手,重新回归岗位。 不过扁担暂时不能归还给朱长光。 “长光哥,你没事吧?” 霍东临对朱长光有些印象,姜家没有娘家人了。结婚那会儿,朱婶特意让大儿子充当兄长的角色,背姜宁宁出的门。 朱长光手腕一圈被拽红了,比起这点小伤,他面带愧疚地看向霍东临后背,“我没事,你要不要紧,还是赶紧医务室看看吧?” 霍东临拍了拍他胳膊,安抚笑道:“不怪你,你也是为了保护满满他们。” “霍队长——” “东临,我正要去找你。” 一群人从基地里面疾步而来。 孙老年事已高,走得又急,气息喘个不停:“沿岸那边打电话称你妻儿在老家遭受虐待,正前往军区寻求庇佑。” 霍东临是这一批最拔尖的军人,为了执行任务连续五年没回家。 他前方在保卫祖国与人民,妻儿却在大后方饱受虐待。 军区绝对不允许这种影响恶劣的事情发生! 霍东临感觉到怀中小家伙扭动屁股,然后麻利地从他身上滑下去,迈起小萝卜腿来到孙老跟前。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孺慕:“慈祥热心的爷爷,你是不是这里最大的官?” 孙老那颗心在这双孺慕的眼睛中几乎要萌化了,弯下腰来,“基地里有比爷爷更厉害的人,不过爷爷也能说上几句话。小朋友,你是需要爷爷帮什么忙吗?” 满满扭头看向旁边警卫员,眨巴眨巴眼。 警卫员心中惊叹,这孩子可真聪明。他肃声介绍:“这位是基地的老首长,他和书记官职最大。” 话音落下,满满小手迅速拉住孙老的大掌,歪起脑袋,嗓音又糯又甜:“请问首长爷爷,那个络腮胡的大黑熊,真的是我的黑蛋爸爸吗?” 孙老忍俊不禁。 其他人则哄堂大笑。 霍东临:“……” 剑眉扬起,用眼神询问妻子,儿子一向都这么皮? 姜宁宁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脸色苍白,看起来柔弱极了,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这回不是装的。 她真晕了。 胃里翻江倒海,疼的要炸掉。 姜宁宁眼前一花,下意识护住夏夏脑袋,身子软软向旁边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落入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中,继而失去知觉。 - 医务室。 父子俩分别对坐在两根凳子上。 满满小大人似的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审视眼前的爸爸,一边嫌弃的摇摇头。 长得丑,皮肤黑,没有妈妈漂亮; 周身冷冰冰的,没有妈妈温柔; 个子太高了,肌肉太大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合格的地方,怎么看都配不上妈妈! 他一言不发,却好似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霍东临颈侧青筋直跳,拼命遏制住脱下儿子棉裤,暴揍他屁股一顿的冲动。 “你究竟和火车上那个穿布拉吉的迎春花,是什么关系?”满满年纪小,双商却相当成熟。 如果爸爸出轨,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他和夏夏舍不得妈妈受委屈,肯定要跟妈妈一起走。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只有在亲妈身边才是个宝。 霍东临从零碎的信息中抽丝剥茧,终于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关文雪?她们文工团配合我们小队进行抓捕任务,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战友关系。” 事后关文雪偷偷跟他宣称,登上k895列车后,她在卧铺车厢被三个乡巴佬羞辱,情绪失控,才叫人贩子趁虚而入。 并且一口咬定,那母子三人就是人贩子的帮凶。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儿子眼睛滴溜溜的转,霍东临不得不把事情摊开说:“关家出了名的护短,关文雪又是来老得女,肯定会追责的。你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我才能处理好。” 满满思考片刻,才将火车上的事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天生有着普通人难敌的敏锐性,把每个人对话表情拿捏的相当精准,仿佛身临其境。 霍东临食指曲起点在桌面上,眸色幽深:“姜宁宁会弹钢琴?” 结婚前组织做过详尽的背景调查,姜家子孙三代清白,都是工人阶级,没有留洋背景。 资料里姜宁宁是早产儿,自幼身体孱弱,饮食偏好清淡。 从小到大成绩优异,特长爱好有画画,但绝对没有钢琴这一项。 满满警惕地察觉到霍东临语气中的怀疑,心中咯噔一响。 他搞不明白这种潜在的危机感是因为什么,忍不住替姜宁宁辩驳:“垃圾站什么都有,妹妹还会修理各种小机器呢。” 夏夏守在病床前,听到哥哥的话,胡乱点点头。 一双红彤彤的眼时刻盯紧妈妈,半分眼神都不分给长相可怖的爸爸。 第20章 军令状 霍东临微微眯起眼睛。 满满毫不畏惧地迎视,一点忐忑都没有。只要想到妈妈,他内心深处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妈妈,即便是爸爸! 继而小嘴儿抿起,眼里浮起水雾:“爸爸不在家,妈妈只好带我们捡垃圾,要不就得饿肚子。家属院小朋友也不跟我们玩,骂我们是野种。” 哪怕知道儿子在使苦肉计,霍东临坚硬的心志仍塌陷一块。他一面惊叹于满满超绝的双商,心脏一面隐隐作痛。 医护人员给母子三人检查,长期营养不良,肠胃都有问题。 尤其是姜宁宁,本来身体就差。突然间进补大量荤食,才导致突发急性肠胃炎,腹痛晕倒。 而所谓的大量进补,只是……一罐蘑菇肉酱! 一罐蘑菇肉酱…… 基地里一条狗都比娘三吃的饱。 霍东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而上次他妈来信,字里行间已经给弟弟建军购置好五转一响。妹妹又在讨要钱买新裙子,雪花膏。 他们花用自己的津贴,却虐待自己的妻儿。更过分的事,弟弟要卖侄儿,编排姜宁宁红杏出墙。 要不是姜宁宁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卖掉岳父岳母留下来的两个工作,千里迢迢坐火车来随军。 而那两个铁饭碗,本来也是打算留给一双儿女的。 满满是懂杀人诛心的,小手不安地抓住他,“爸爸求你别赶我们走,只要一个小小的茅草屋,我和妈妈、妹妹三个人就够住了。不放心,我们不要你的津贴,等明天我就先带妹妹捡垃圾,给妈妈赚医药费。” 一帘之隔,忽然爆发出阵阵哭腔。 霍队长的妻儿真是太可怜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人民当家做主,没想到还有这等情节恶劣的封建恶婆婆、恶奶奶。 “妹妹你过来。”满满招招手。 夏夏听话地从床上滑下来。 兄妹俩手牵手。 水汪汪的大眼睛,衬着那满是补丁、明显已经不合身的的棉袄,深深刺痛霍东临的眼睛。 他半跪在地上,伸手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 这个在缅北被子弹洞穿胸膛,命悬一线都没有哭的钢铁般的男人,禁不住红了眼眶。 “爸爸有房子,以后让你们和妈妈都能吃饱饭,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们。” 冷冽的嗓音坚定有力。 两崽子浑身都僵硬住了,似乎不习惯爸爸的亲近。 可环抱着他们的胳膊厚实又强劲,像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将要为他们遮风挡雨。 夏夏眨去泪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爸爸胸前的衣襟,“夏夏不饿,先给妈妈治病。” 说这话时,小肚子咕噜噜叫嚣起来。 霍东临拳头攥紧,胸口似被堵着,艰涩得难受。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爸爸津贴多,够填饱你们的小肚子,也够给妈妈治病。” “骗人!”夏夏小声反驳,“奶奶总是这里痛痛,那里难受,津贴就没了。” 霍东临深吸一口气,眸色迅速凝聚一抹戾色:“不会的,爸爸不寄回去了,以后一分不少全部交给妈妈。爸爸不让奶奶来军区,这样奶奶就不会把钱拿走了。”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们把这些年吞没的津贴吐出来。 该孝敬父母的他一分不少,但不等于,他要拿自己的钱去让妹妹买漂亮新裙子,弟弟购置结婚物件。 “如果爸爸失言怎么办?”满满提出质疑。 面对儿子的不信任,霍东临道:“你想要爸爸发什么誓?” 满满才不信老天爷,如果真有老天爷,怎么不把奶奶一家给劈死。 “你现在就用纸写下来,立军令状。” 在火车上这几天,满满跟薛老补习不少军中的知识。 一旦爸爸不能完成任务,就会以军法处置。 霍东临没想到儿子连军令状都知道,对他的机警与应变能力感到自豪,与此同时心中酸涩。 要不是为了保护生病的妈妈跟妹妹,满满才四岁的孩子,心智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成熟? “好。”霍东临跟医务人员借了纸笔,也不糊弄儿子,认认真真的立下军令状,并且按照儿子要求一式两份。 满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一张放进妈妈口袋里,另外一张放入自己荷包。 等薛爷爷过来做客,就让他帮忙保管。 那位孙爷爷虽然官职也大,但他与爸爸亲近,兴许会包庇爸爸,他才不傻。 就在这时,姜宁宁终于“醒”过来。 其实她早就苏醒,正好听到父子俩探讨钢琴的事。 心里正琢磨着借口,没想到儿子率先把霍东临糊弄过去了。 等日后男人再提起来,自己一口咬定玩垃圾时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难不成他还能猜到妻子换了人不成? “妈妈,你要不要喝水?” “妈妈,你还难受不?夏夏帮你吹吹,痛痛飞走。” 两个崽子立马扭头将屁股对准霍东临,围在姜宁宁身边,端茶倒水忙前忙后,嗓音如同撒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霍东临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吃味。 但一想到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这点醋意很快烟消云散。 他起身对姜宁宁说道:“你是急性肠胃炎,医生已经输完液,开好药,现在可以回家了。” 姜宁宁虚弱地朝他笑了笑,茶气十足:“我们不问自来,会不会打扰你?要是基地不方便,我带孩子在江城租房子住。” 她的体贴,让霍东临冷冽的面容缓和几分,“基地配置有房子,刚才已经派警卫员去帮忙打扫了。只是我以前一直住在四人宿舍,东西不多。” 姜宁宁眸光微闪。 住四人间,说明身边的确没有其他女人,这条离婚的原因算是作废了。 不过,男人对他们母子三人心怀愧疚,以后的津贴都上交。 钱,捏在自己手里。 还能借身体孱弱拒绝夫妻生活,盘算下来似乎不亏。 姜宁宁神情愈发温柔体贴了,“没关系,怪我们事先没通知你。现在就出院吧,趁时间还早简单收收拾拾。对了,这里有供销社吗?可能需要买几床被子。” “有,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我去买。” 闻言,姜宁宁从包袱里翻出一沓钱和票来,塞进男人手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我皮肤嫩,东西只能挑好的,否则浑身会起疹子。这钱是我卖工作得来的,你先拿去用。” 霍东临垂眸看她苍白的脸,眸色幽深。 姜宁宁故意这么说,是在照顾他男人的面子。 他身上津贴一分不留,每个月都寄回去,不过上次边境任务,马上就有一大笔奖金发下来,再还给她。 纺织厂的房子和工作等于是姜宁宁的嫁妆,他是男人,没必要让妻子拿嫁妆补贴家用。 “队长,不好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警卫员跑的满头都是汗,“张军嫂看中您选的房子,带着五个孩子往门口一躺,说什么也要换。” 姜宁宁:! 居然有人想不开要跟她抢房子? 第21章 恶邻占屋 青沙岛家属区傍山而建,一排排火柴盒似的平房沿着山势错落排开。 每户门前两米见方的小院,外面都被家属们碎珊瑚石砌成半人高的围墙,远远望去像是棋盘上摆满的砚台。 唯独三排七号院墙院空着。 这里地势高,视野也更好,站在门口就能远眺大海,惦记这栋房子的人不少。 可唯独张芸没脸没皮,带着一众儿女当场撒泼,堵在院子门口:“我早就看中这间房了,院子里还有我种的菜,部队已经默许给我了!” 这是什么歪理? 警卫员气的脸都红了,抖了抖分房文件,据理力争:“同志请你配合,这是组织分配给霍队长的房子。你有任何意见,上后勤处说去。 霍队长家属今天已经到了,晚上就得住进去,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提到霍东临,张芸眸底凝起一抹毒怨。 两家恩怨最早追溯到六年前。 霍东临调遣入第十军的时候,还是张芸的男人,赵卫军手底下的一个兵。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霍东临表现卓越,勋章越多来越多,升迁连跳好几级,现在军衔为上尉。 而赵卫军仍是个区区少尉,还是个副级。 就连房子也矮了一头。 分房抽签时两家正好成隔壁邻居,三排七号院阳光充足,视野好。 三排八号院吊车尾,刚好处于山坡背阴面,被一块巨石遮挡大半阳光,常年阴冷潮湿。 尤其是这几年孩子越生越多,上头四个赔钱货,才得了耀祖这么一个男丁。 张芸心里盘算霸占隔壁,打通中间那堵墙壁,再把门口围墙垒砌高点。 隔壁三间卧室,最大那间给耀祖当卧室,其次是书房,最小那间则留给他们夫妻俩住。 谁曾想,没等她动工,一群警卫员冲进来打扫,说是霍东临的家属来随军了。 那怎么行? “房子长期没人住,很容易就会破败下来。我辛辛苦苦打扫了五年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霍东临现在想把房子要回去,没门!” “他要是还念当初的情谊,就该懂事点,跟我们换房住。” 听到这番胡搅蛮缠的话,警卫员们脾气再好,也来了气,扛着扫帚拖把作势要往里闯。 “谁敢踏进来,我今天就吊死在这!”张芸从身后抽出来一截麻绳,往门梁上一挂。 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一个狠戾的眼神扫过去,地上四个女儿硬生生打起激灵,继续干嚎。 什么“霍东临霸占老领导的房子”、“霍东临仗势欺人不念救恩”、“霍东临欺负军属”…… 警卫员气得火冒三丈,不敢再硬闯。 围观群众直摇头。 房子虽然是霍东临的,可张芸母女五人天天往这闹,这辈子甭想住进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芸是个对自己心硬的狠人,脖子直接往麻绳里钻。 警卫员大惊失色,正要去救人。 咔嚓~咔嚓~ 嗑瓜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现场气氛寂了寂。 连张芸都停下动作,抬眼去瞧。 家属院不知道何时来了个天仙般的姑娘,身边带着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孩。 母子三人排排蹲。 一边津津有味的嗑瓜子,一边用那双相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围观。 漂亮的人抱手磕瓜子,跟喝琼脂玉露似的,画面赏心悦目的好看。 不少人都看呆了。 包括朱长光,明明霍东临让姜宁宁带着孩子们在后面凑热闹就行,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冲动行事,他则跑去找后勤部主任过来主持公道。 要是他知道娘三是这样“低调”的,估计得气吐血。 “妈妈,她怎么不继续了,是怕疼吗?”满满状似天真地捧着下巴,同时拼命用眼神示意朱长光不要过来捣乱。 朱长光只好退回人群。 满满假装很小声,在安静的环境下,现场每个人都清晰可闻。 夏夏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哥哥真笨,她的体重目测应该在一百五十斤,而门框只有一个支撑点,木头材质,大约一米长三十厘米厚,只能承受三十公斤左右的物体。也就是说,她挂上去不出十秒,门框断裂,自动掉下来。” 一口气在人前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夏夏脸颊有些红。 她没有经过系统学习,还不懂什么是物理学,什么是承重力。 但那双眼睛只要一扫,就能估算出来大概的数据。 “宝宝,你简直是物理学天才!”姜宁宁双眼一亮,亲在小团子酒窝上。 夏夏害羞地捂住脸。 继而想到什么,又愁的不行,奶呼呼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姜宁宁越看越萌,很快听到小团子问:“修缮一扇门是不是要花好多钱呀?” 这个年代没有专门的家具城,海岛采购物资也不方便,姜宁宁点了点头,“门都是现做的,除了要买木头需要审批,还要请木匠来制作和安装。” 这句话落在满满耳朵里,等于要花很多很多钱。 小小的守财奴脑袋瞬间炸了,真诚地向张芸提议:“阿姨,你做做好事,要不找其他地方挂行不行?” 张芸:? 这小王八蛋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玩意儿? 一时间她进退两难。 不挂?戏演一半了,现在下来没面子。 挂吧?拉垮房门掉下来更丢人。 噗嗤! 不知道谁先笑出来。 两小孩谁家的,可真逗。 而被同龄小朋友注视的四姐妹,指甲布满黑泥的小手抠着衣摆,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自卑。 哪怕顶着妈妈杀人般的目光,羞耻心叫她们再也张不开口,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难堪了。 “姑娘,你是带弟弟妹妹来随军的吧?”蔡婆子凑上前,蹲在姜宁宁旁边。 离得近才发现这闺女皮肤嫩的跟豆腐一样,皮肤白的能看见眼皮下的血管,像一尊白瓷娃娃似的,精致而脆弱。 比那帮鼻孔朝天的文工团里的姑娘都俊。 她下意识声音都放轻了,唯恐吓着姜宁宁:“有对象没?要不要大娘帮你介绍单身的军官?” 姜宁宁被夸的心里乐开花,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一一分给周围的人,嘴上却柔柔弱弱地说:“大娘,他们是我生的龙凤胎。” 众人猝不及防手中被塞入把瓜子,站着反而鹤立鸡群。 于是随大流地蹲下来一块磕,嘴里不住地夸赞母子三人样貌好。 没人再关注张芸。 第22章 茶王vs泼妇 张芸脸色渐渐难看下来,还未等她开口,人群中央那妖妖娆娆的小贱人突然说道:“对了,我男人就是张大嫂口中那个欺负弱小的霍东临。” 张芸:! 新仇旧恨添一块儿。 看着姜宁宁那张精致的小脸,霎那间嫉妒的脸都扭曲了。 男人、房子比不上霍东临就算了,她、包括一串孩子,在姜宁宁母子三人跟前黯然失色,黑的像蜂窝煤。 蔡婆子用力拍了下大腿,磕着瓜子说道:“霍东临来随军的家属就是你啊,你俩郎才女貌,连生出来的孩子都格外好看。” 满满和夏夏立刻挺胸抬头,眼中露出骄傲神色。 妈妈漂亮,他们都继承了妈妈的优良基因。 满满不愧是最社牛的崽,也分了把爪子给蔡婆子,小嘴儿抹了蜜:“奶奶,你长的也很慈祥,你孙子肯定也好看。” “哎哟!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蔡婆子笑的合不拢嘴,指了指左侧方,“等明天带妹妹来奶奶家,二排二号,奶奶给你蒸梅花糕吃。” 满满低落地垂下头,“可是我家房子被占了,没地方住,明天可能去不了奶奶家了。奶奶心地善良,做的梅花糕肯定天下第一好吃,是满满没有福气,” 哎哟!瞧瞧小团子可怜的模样,一下子揪紧蔡婆子的心,顿时升起一股神圣的使命感。 “别听姓张地泼妇瞎说,房子是由后勤部决定的。” 顿了顿,她朝张芸翻了个白眼,“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某些人尖嘴猴腮,一家子不仅丑,作风还有问题,军区迟早要把这个祸害除掉。” 张芸敢怒不敢言。 这个蔡婆子今天吃错药了,平时不是事不关己吗? 但她儿子管着后勤物资,张芸不敢得罪她,于是把怒气转嫁到姜宁宁身上。 “某人妖妖娆娆,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哪里是正经过日子的?随军家属不好当,艰苦条件才能磨练人的意志,我是为了霍东临好。” 张芸挺起圆滚滚的腰杆,虽然前头生了四个赔钱货,但也比姜宁宁生的多。 好生养,能为男人传宗接代,才是她们女人的本事与仰仗。 姜宁宁可不惯着她,“张大嫂这意志还挺薄弱的,明显比我更需要磨练。” 众人哄堂大笑。 可不是嘛,张芸那体型都快赶得上两个姜宁宁了。 张芸被戳中痛脚,撸起袖子,气急败坏地冲上前。 想要趁机挠花姜宁宁那张脸。 军嫂们来自天南海北,为点小事一言不合扯头花海了去,顶多被批评教育一顿。 眼看她的手快要伸到姜宁宁脸上时,姜宁宁忽然扬起唇角朝她笑。 本来姜宁宁已经够美了,安静的时候是个冰美人。 这一笑,如阴云密布的天空里,层层云霭散开,一缕温暖天光投射下来。将光彩都揽于一身,耀眼不可方物。 张芸动作一怔。 一把沙子忽然迎面洒过来。 “我的眼睛……” 啊啊啊气死她了,小贱人她不讲武德。 姜宁宁一手拉着一个团子动作迅速地往后退。 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虚弱地咳嗽两声:“哎哟!我心脏好难受,赵卫东要逼死军属了。” 说着,身体晃了晃,一副气得快要晕倒的模样。 周围的人看的心惊胆战。 张芸想要装昏已经来不及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妙。 平常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其他军嫂有着文化人的清高,拉不下脸来,因此她总是百战百胜。 没想到来了个反套路的姜宁宁,把她最后一条路给堵死了。 等到这份苦落到自己头上时,张芸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憋屈,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大喘气声。 “你闭嘴!” 她一上前,姜宁宁小脸惶恐地往后退,“你再喜欢这房子,也不能打我孩子啊!” 张芸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黑,险些要气吐血了。 不是,她什么时候要打孩子了? 小贱人纯属胡说八道! 偏偏其他人的眼跟瞎了似的,一个个望向自己的目光喷着火。 朱长光无法再袖手旁观,冲上前来挡在母子三人跟前,“你这人丑心肠还毒,再欺负我妹子和侄儿,我就报警了!” 张芸简直一口气要憋不上来,踉跄两步。 偏偏姜宁宁望着她的模样,咳嗽两声,“张大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假装吐血要讹我钱吧?” 满满扁扁嘴巴,蓄起眼泪:“妈妈刚从医院出来,手背上的纱布都还没揭下去。” 为了证实满满的话,姜宁宁故意抬起右手抹眼角,露出手臂上残留的白纱布。 再配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众人丝毫不怀疑她随时承受不住会倒下去。 母子三人依靠在一起。 可怜,又无助。 不像赵家那几个孩子干嚎得耳朵生疼。 哭,也是一门艺术。 尤其是长得漂亮的人,咬着下唇无声哭泣,有种凄凉又破碎的美感。 世人大多都是颜控。 一个病人,还是一个长得好看,且脾气温和,大方给他们分享瓜子的病美人。 身体柔弱,却依旧坚强。 另外一个身体壮硕,堪称家属院毒瘤的泼妇,正东施效颦,企图装病碰瓷。 众人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一个个不再袖手旁观,以蔡婆子为首,开口谴责起赵家来。 “房子由后勤管理分配,她男人手气差,怪的了谁?” “活该张芸她男人这么多年一直升不上去,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有这种到处惹事的妻子,政审那关就过不了。” “赵卫军明明很体面,怎么娶了这样的老婆?”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是赵卫军在背后指使的呢。你看这些年靠着张芸撒泼,张家得了多少好处。” 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躲在暗处的赵卫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故意装出一副着急又难堪的模样,正要站出来打圆场。 霍东临已经带着后勤部领导冲进院子里。 看到娇滴滴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被欺辱得垂泪,心里腾起滔天怒火,与无尽的自责。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暂时离开一会儿,居然就让他们娘仨受了委屈。 霍东临望向姗姗来迟的赵卫军,一双眼睛极黑极沉,“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首长。” 第23章 大娘,您就是贵人 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在边境,有人给霍东临取了个冷面阎王的称号。也即是说,这人出手一击毙命,绝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满满小跑上前,忽然拉了拉霍东临大掌。 霍东临以为儿子害怕,弯下腰来准备抱抱他。 谁知臭小子声音嫌弃地跟他咬耳朵:“爸爸,你真没用,妈妈都解决事情了你才出现。” “……” 霍东临手又痒了。 儿子撩完就跑,跟小泥鳅一样缩出他怀中,跑到姜宁宁旁边献殷勤。 不用想,那张在自己这淬毒的小嘴,到了妻子跟前,肯定抹上史上最甜的蜂蜜,一口一个彩虹屁。 霍东临脸色更黑沉了。 本就紧绷的气氛随之愈发压抑。 赵卫军眸底攒起毒色,面上笑嘻嘻的打圆场:“东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张芸那个婆娘从乡下来的,不懂事,我带她向你道歉。” 大家都是同僚,这些年其他人碍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面一再忍气吞声。 赵家才有恃无恐,如今终于碰上硬茬。 一旦上报,赵卫军就有了政治污点,想要往上升迁就更难了。 “臭婆娘赶紧给老子滚过来!”赵卫军向妻子招招手。 张芸身体畏缩了下,小步挪过去。走得再慢,距离就这么短,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刚刚站稳,赵卫军扬手一个巴掌扇过来,“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跟霍东临道歉。” 力道之大,打得张芸身子摔向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来。 张家四个女儿从地上爬起来,抱在一团瑟瑟发抖。 姜宁宁不适地皱紧眉头。 张芸固然可恶,但家暴男更下头。 要是没有他在背后指使,张芸能在家属区兴风作浪? 一道无比天真的童音忽然响起:“妈妈,这个叔叔是不是在道德绑架我们?” 满满努力夹起嗓子,小手指着隔壁院子里晾晒的咸鱼干,“是不是以后他家东西随便拿,只要道歉就好?”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话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但光明正大说出来,意思就变味了。 赵卫军心中憋气偏偏面上还不能发出来,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被憋死。 霍东临觉得儿子对着外人皮一下,只要不是针对自己,似乎还挺爽的。 再看向赵卫军的目光染上了几分嫌恶,当场皱眉下了逐客令:“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赵副营长,请回吧。” 赵卫军还要再说什么,对面个子高他一头、曾经的下属、现在军阶比他大两级的霍东临。 乌黑幽深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点光泽也无,好似随时露出利齿将他扒皮拆骨。 赵卫军毛骨悚然,感觉有一条阴冷的蛇爬过脊背,乖乖闭上嘴巴。 “走,回去!” 他一手抓住妻子头发,落荒而逃。 很快,隔壁传来拍拍打打,以及女人与小孩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妈妈……” 两个小团子哪经历过这些,吓得拽紧姜宁宁裤腿。 “大闺女你可别心软。” 蔡婆子握住姜宁宁的手,苦口婆心劝诫:“以前也有人出于好心帮助张芸,给首长写举报信。 结果反被张芸记恨上了,觉得那人在多管闲事,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甚至怀疑觊觎她男人。 就赵卫军那种只敢拿老婆发泄的孬货,也就她当成宝。 三天两头上人家里去闹,最后赔了不少东西才平息。”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些人的苦难,全是自己作出来的。 姜宁宁抿嘴一笑:“谢谢大娘的提醒,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反握住蔡婆子的手,那双秋眸水汪汪,“难怪今天上岛时听到喜鹊在叫,我老家那边的老人们常说,喜鹊叫是要遇到贵人。这不,我们娘三就命好的就遇到了大娘。” 被姜宁宁全心全意注视着,清澈的眸底满满都是感激与庆幸,蔡婆子的胸腔被塞的满满的。 “大闺女……” 才开口,就被姜宁宁打断,不依地嗔怪道:“大娘,你叫我宁宁就好,千万别跟我见外,我瞧你跟我娘一样亲切呢。” “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否则我肯定置办一桌丰盛的美食甜点招待你,唠个三天三夜。” 蔡婆子瞬间被这串彩虹屁哄的晕头转向,脑袋一热,“宁宁,你刚搬进来家里肯定缺东西,明早大娘带你去个好地方采购。” 嘴巴一快就发出邀请,说完蔡婆子有点后悔。 她去的自然不是什么正规地方。 姜宁宁已经用那双感激的明亮瞳眸凝视她,激动的小脸通红,“大娘,你怎么能这么好,你简直就是活雷锋啊。” 蔡婆子又被说的飘飘然,等离开时,满面都是红光。 霍东临的目光落到姜宁宁身上,正好能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察觉到他的视线,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反而扯起一抹柔柔的笑容。 表情是那样的真诚,直白地让人轻易能读懂。 妻子怎么会是那种说甜言蜜语的人,应该是发自内心感激蔡婆子的。 毕竟方才对方第一个站出来主持公道。 蔡婆子离开不久。 后勤部的人很快把家具送齐。 说是家具,其实就四张凳子,一张餐桌,还有三张床,一个双开门大衣柜。 摆在屋子里,愈发显得简陋。 其他东西日后可以慢慢添置,但只拿来两床棉被,姜宁宁秀气的眉头蹙起。 这个年代只有大型商场才卖席梦思床垫,且不说价格昂贵,海岛上到处都是眼睛。 估计东西还没搬进家门,就已经被举报小资作风。 可是。 没有床垫晚上怎么睡? 霍东临解释:“棉花供应都是有限制的,情况特殊,上面特别给审批,但后勤部仓库里仅仅只能找出两床。” 他在宿舍有被褥,但那是单人床的,尺寸不匹配。 而且,姜宁宁带着孩子来随军,他肯定不好再住宿舍。除了个人生活物品,其他东西要留给后面的人用。 也就是说,在新被褥做好发下来之前,一家四口要挤在一张床上睡。 满满第一个不乐意地撅起小嘴儿,“妈妈,我可以不可以不挨着爸爸睡?” 他用双手比划,小脸表情夸张又惊恐:“爸爸跟大狗熊一样,满满却这么小,要是晚上被压坏咋办?” 听到哥哥这么说,夏夏吓坏了。 一想到不能紧挨妈妈,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委屈地攒满雾气,嗖一下躲到姜宁宁身后,生怕被狗熊爸爸抓走。 “……” 黑发垂在霍东临额前,隐隐有青筋暴起。 努力忍了又忍! 第24章 霍东临铁汉柔情 “要不你带着长光哥先在宿舍凑合两天。”姜宁宁心里给两个窝心的宝贝崽崽点赞,面上故作为难地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没见过你,有隔阂是正常的,你们先熟悉两天?” 霍东临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妻子眼睑垂下,纤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也有些怕自己。 现在他这副形象的确有些骇人。 “好。” 他爽快答应下来。 先熟悉两天,再把大儿子裤子脱下来揍一顿。 满满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但听到狗熊爸爸不跟自己睡,高兴地跳起来:“妈妈,妹妹,我们一家子去参观新家吧?” 这个“一家子”自然把黑蛋爸爸排除在外。 霍东临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 床板硬,一床被子又太薄,打算找些干稻草和麦草编起来铺床,还有其他地方该修补就修补。 不然多待一会儿,他怕忍不住会提前揍崽。 “东临,我跟你一块儿。”朱长光抬脚追上去。 他是个闲不住的,收拾一圈找不到活干,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新家宽敞明亮,布局方正。 拢共三室两厅,水泥地板光滑平整,四面刷成统一的军绿色墙裙,客厅悬挂伟人头像,年代感十足。 两小只手牵手跑去参观房间,哇哇的惊喜声传出来。 “妈妈,这里的窗台也能看见海边。” “以后我们三个就住这里,黑蛋爸爸住隔壁,最后那间当书房。” 兄妹俩安排的明明白白。 姜宁宁忍俊不禁,走进主卧,眼前豁然开朗。 天蓝海也蓝,一艘艘挂着五角红星的帆船从远处行驶过来,号角轰鸣,几只海鸥绕着船帆飞行。 前世姜宁宁就是津城人,临海城市,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她去东疆湾公园掏贝壳,钓小螃蟹。 望着这般安宁美好的场景,她脑海中蓦然浮现一篇小学课文来—— “妈妈教宝贝们一首诗好不好?”姜宁宁半蹲下身,一手抱着一个小团子。 崽崽们依偎着妈妈,闻着妈妈怀里清香的味道,嗓音软糯得不像话。 妈妈说一句,跟着念一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朗朗童音随着咸咸海风,飘荡的很远。 霍东临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周身冷硬的气息,被一股莫名暖意紧紧包裹起来。 他沉默地坐在院子门口,拿起稻草一缕缕编织。 外出行军时常常需要夜宿野外,这些都是基础的生存技能。霍东临专心致志,手底下动作飞快,不到半个小时便编织好两张长垫子。 最后把两垫子合并,中间塞入满满的麦秆。 一个简易且舒适的稻草床垫就做了。 脑海中不期然划过姜宁宁那身娇嫩的皮肤,霍东临唇角抿得更紧。 继续用刷子细细把床垫表面刷一遍,刷出细小的毛刺方便一一清理掉。 直到手掌抚过每一寸都不觉得扎手,才扛起来往屋里走,绷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颇具力量感。 听到动静母子三人回头来。 尤其是姜宁宁,漂亮的深色眸子里笑意浅浅:“你回来啦?” 微扬的尾音像是要钩进人心底去。 霍东临耳垂害羞地动了动。 脸依旧臭着,闷闷地应了声“嗯”。 真是的,青天白日,这女人的声音喊得那么甜做什么? 他把床垫放在木板上,才抱来棉被铺上,拳头四处压了压。 明明拳头底下相对于军人而言已经很柔软,心里莫名还是觉得硬,生怕委屈母子三人。 正好这时,四个警卫员和赵长光怀里各抱着一堆东西进来。 东西堆满的桌子放不下,好些日用品只能摆在地面。 糯米团子们既兴奋与好奇,又心疼花掉了妈妈很多钱,表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纠结。 “怎么了?”霍东临不明所以。 姜宁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满满重重叹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爸爸,“黑蛋同志,吃软饭是不对的。” 话音落口,嘴巴里被塞进一小块巧克力。 登时那张小脸皱成苦瓜。 巧克力作为军粮的一种,与市面不同,热量翻倍,口感却做的相当难吃。 霍东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奶糖,递给香喷喷的闺女。 “谢谢爸爸。”夏夏迟疑地接在手中,礼貌道谢。 对待儿子与女儿就是如此双标。 旁边,警卫员们使劲憋住笑。 在霍东临冷艳睨视而来时,不用说话就气势十足,令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众兵赶忙肃容。 其中一人向霍东临汇报:“队长,清单上的东西基本都买齐了,饭菜也从食堂打好了。” 紧接着侧头看向姜宁宁,面对那张过于俏丽的容颜,不由得涨红了脸。 “嫂子,今天下午两点补给轮船会停在港口。这种船每十天都会有,负责售卖给军属们一些海产品,大部分都不要票据。” 姜宁宁眼睛一亮,脑海里瞬间浮现芙蓉虾、香辣蟹、爆炒花蛤、鲍鱼红烧肉……一系列海鲜美食。 “崽崽们啊,妈妈今晚给你们露一手。” 姜宁宁野心勃勃。 两团子兴奋地手舞足蹈。 就连朱长光也偷偷吞起唾沫。 这个家里唯有霍东临忧心忡忡,妻子娇娇柔柔的样子,一看就是不会下厨的。 海鲜其实最难做,讲究一个鲜。 海螺有泥味,海蟹扇贝有浓浓的海腥味。 姜宁宁一个纯正的北方内陆人,从小最多接触过虾米海带咸鱼类干货。 如果厨艺翻车了,他该怎么做,才能不打击她的自信心呢? 感觉比边境抓捕罪犯难上一万倍! 一方小院岁月静好,军区却被搅翻了天。 军区大门口父子相认那一幕,见证的人毕竟太少。 反而是另一则惊天消息,不到半天时间,传遍整个军区。 第一,霍东临媳妇跟人跑了! 第二,孩子一个也不是他的!! 不少未婚小姑娘听到这则八卦,止不住春心萌动。 江城医院。 关文雪接到家里打过来的电话,激动的手都在抖,“爸,我不去相亲,我要嫁给霍东临。” 关父不反对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婚姻不是儿戏,你决定好了?” 关家到了这一代,尽管依旧风光。 可两个儿子不争气,急需一个有才干的上门女婿。 关父早就看中了霍东临。 小地方来的,背景清白,是当之无愧的兵王,未来前途无量。 此时此刻遭遇妻儿背叛,情绪正是最薄弱、无法思考且不能保持镇定的时候。可以利用这件事以作风问题挟制霍东临,他想要往上升迁,政审就不能有污点。 到时候关家再出面稍微施点恩情,肯定会对关家感激涕零,从孙老那边阵营拉拢过来。 否则就在政审那关卡死,这辈子休想再出头。 此事得现在就办,才打霍东临和姓孙的一个措手不及! “爸,还有火车上那三个母子,你查到他们信息没?” 关文雪一想到此事就火大,任性地说:“必须把他们抓起来,吃牢饭。” 因为他们,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关上几天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关父显然比她心更狠,“已经交待底下人去办了,最多不出两天,爸就会让那三个人贩子的帮凶自食恶果。” 父女俩简简单单一通电话,就为姜宁宁母子三人定了罪。 第25章 风纪扣硌着喉结滚动 “阿嚏!” 自家院子里。 姜宁宁刚洗完澡出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雾蒙蒙的美眸眺望远方,难不成有人在念叨她? 赶了三天火车,她实在受不了身上这股酸味。 午饭过后,趁着朱长光去军区宿舍补觉的间隙。赶忙指挥男人烧水洗澡,顺带把两个崽子也搓洗一遍。 母子三个齐齐换上新棉袄。 这年代棉袄大同小异,款式颜色单一,以灰黑蓝绿为主。当日出发得急,姜宁宁随手选了三件同款靛蓝色的袄子。 一大两小站在一起,看起来就是母子,人群中格外亮眼。 就是成衣不太合身,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原主太瘦的缘故。 满满格外臭屁地迈步到霍东临跟前显摆,“好看吧,妈妈特地买的新衣服,可惜没有黑蛋爸爸的份儿。” 霍东临:“……” 虽然才与母子三人相处大半天时间,他算是发现了,兄妹俩就是铁打的妈妈吹。 而他,家庭地位垫底。 霍东临心里有些吃味,可也承认,站在院子中央的姜宁宁,唇角是甜璨的笑意,眉眼弯着。 气质柔柔静静,身上有股让人止不住想靠近的魔力。 姜宁宁浑然不觉,尾音被穿堂风揉得绵软,“等明天我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衣,也给你买一件。” 要想老公当牛做马,先要给他吃点草。 看着短短一个上午时间,家里多了好几条长板凳,一张茶几。男人眼里不仅有活主动干,动手能力还强,就冲这点,两人搭伙过日子不算亏。 至于买布回来做衣服,姜宁宁连袜子都不会缝,还是别糟蹋东西了。 基地里着装有严格要求,军人只能穿军服。 霍东临拒绝的话漫到了嘴边,眼角余光瞥见一旁儿子那张嘚瑟的小脸,瞬间改了主意:“好,跟你们一起穿亲子装。” 满满傻眼了。 继而万般嫌弃地反对,“可是霍同志你太丑了,跟我们同穿亲子装,会拉低整体颜值的。” 颜值这个词是满满跟妈妈学的,说的是他这种漂亮的崽崽。 说完黑蛋爸爸的脸色更黑了,猛地起身。 机灵的满满一下子躲到妈妈身后,肆无忌惮地冒出一个脑袋来,“霍同志,孩子要教不能打,否则以后没人给你摔盆咋办?” 回应他的,是骤然腾空的身体。 满满这次学乖了,手脚并用地扒拉在霍东临身上,跟只小小的树袋熊一样。 没等他得意,霍东临大手钳制住他,看向姜宁宁的黑眸里带着几分歉然。 “下午还要写任务总结报告,不能陪你去海边了。过几天我跟队友调休,咱们一家人再去江城的百货商场逛逛?” 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赶过来,可他陪伴的时间还不足半天。 但是除了写报告,老家电话的事情,还有关家追查母子三人的事情都要尽早解决,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男人脊背挺的笔直如出鞘军刀,这是个从硝烟战火中走出来的真男人,浑身裹挟着冷厉又安全感爆棚的气息。 姜宁宁抿唇一笑,嗓音有着北疆霜雪淬炼过般的通透,“先有国才有小家,身为军嫂就要随时做好觉悟。你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晚上回来吃饭吗?” 妻子越通情达理,霍东临心里愈发感到亏欠,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应该会,如果临时出任务,会派人来告诉你。” “好,我做饭等你回来。” 姜宁宁突然倾身逼近几步,踮起脚尖,伸手要把满满给抱回来,无意蹭过霍东临青筋微凸的手背。 “宝贝儿快下来,别耽误爸爸去工作。” 浸着茉莉香的热息呵在霍东临凸起的喉结,在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附近氤氲成网。 “你……” 垂眸便撞见一截雪色颈项,只见姜宁宁发梢坠着的水珠正顺着锁骨滑进靛蓝衣领,在天光里折射出细碎金光。 霍东临蓦然后撤半步,军靴跟磕在水泥地上狼狈作响。 面对姜宁宁诧异的眼眸,他急中生智解释:“我打算带满满去看坦克和飞机。” 姜宁宁不做他想,父子俩亲近是好事,她也希望以后崽崽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满满小脸纠结,男孩子天然就对各种冷兵器感兴趣,但是…… “我要陪妈妈去码头,给妈妈提东西。” 霎时间,姜宁宁心里某一块软的不行,世界上怎么能有这般可爱的崽崽? 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她唇角抿出来小梨涡,“妈妈从来没见过坦克,你去帮妈妈看看,回来告诉我们好不好?” 那对小梨涡瞬间荡进父子俩胸口。 不仅满满被哄的找不着北,就连霍东临的声音不由自主放的很轻:“码头很安全,四周都有防护栏,不要担心突然会被海浪卷走。海边还有专门巡逻的海警与救生员,东西如果买的很多,你就报我的名号,让他们帮忙搬东西,回头我再好好答谢人家。” 门口警卫员都看呆了。 除了工作,还是头一回见队长话这么多! 视线落到姜宁宁脸上,瞬间了然。 几人促狭地对视一眼,难道这就是所谓白钢化为绕指柔,英雄难过美人关? 继而又变得愤怒起来,明明队长与妻子如此恩爱,可恨基地里各种难听话传的到处都是。 “队长,首长有要紧事找你。” 霍东临第一反应是,又要出任务了。 对视上姜宁宁那双担忧的美眸,难得有一丝不舍,但也仅仅是一瞬。 姜宁宁主动提议,“要不满满还是留下来吧,别耽误你工作。” “不碍事,我让警卫员带满满去看坦克,还有一些模型飞机可以体验。” 承诺就要做到,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子。 霍东临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满满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姜宁宁莫名有股不安感。 袖子忽然被拉了拉,“妈妈,大轮船来了。” 夏夏迈起小萝卜腿来到廊檐下,费力地搬起比她还高的竹背篓。 走两步,呼哧呼哧喘几下,再继续往门外搬。 夏夏心想:妈妈太虚弱了,哥哥不在,自己要承担起照顾妈妈的职责。 可她全然忘记自己也是小胳膊小腿。 第26章 海港救人 姜宁宁不禁感叹,自家两个崽崽都太乖了。两三下并步上前,接过竹篓轻松背在背上。 原主之所以柔弱,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饭。 饿了喝两口水,要不趴在床上哭诉命运不公,身体能好起来吗?这几天她吃的饱饱的,力气也在逐渐恢复。 姜宁宁一手牵起乖崽崽,母女俩朝海边走去。 呜——呜—— 一艘辆帆船缓缓驶入港口,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 在码头停稳后,渔民从上面搬运一筐筐新鲜海货下来,军嫂们见状蜂拥而上。 母女俩没挤进去,好在帆船很多,调转脚步前往下一家。 七十年代海产品没有任何添加剂,也不是人工养殖的,纯天然无污染。 因此虽然冬季的海鲜不肥美,除了深海鱼打捞上来就死亡外,像是海虾、梭子蟹个头相当有精神。 要是稍不注意,海虾能弹跳到人脸上,飞溅一身水。 遗憾的是,这是个处处限购的年代。海虾每人限购半斤,海蟹限购五只。 夏夏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个不停,什么都稀罕。 生怕小崽子不注意被螃蟹夹到,姜宁宁特意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对准螃蟹钳子现场教学。 “崽崽你不能随便碰这里,否则小手会被夹断。” “被螃蟹夹住后,可以放入水中,或者敲击它们背部,螃蟹就会松开钳子。” 也不知道是树枝太脆,还是海蟹太有活力。 咔嚓!一声,树枝从中间断掉。 不远处同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姜宁宁回头一瞧,看见有个圆滚滚的小男孩食指上夹着一只梭子蟹,疼的哇哇大叫。 而当妈的心可真大,居然直接上手生拉硬拽,结果可想而知,螃蟹越受惊后夹越紧。 有鲜血开始流下来,小胖子惨叫得更厉害了,“妈妈,手指快要断了,妈妈……” 女人不敢再碰,眼泪鼻涕齐齐掉下来,“谁来帮帮我?” 螃蟹的钳子已经夹的那么深,周围没人愿意上前帮忙。有那不忍心的,直接避开眼去。 姜宁宁一个不察,夏夏直接从怀中冲出去。 她迈着小腿来到小胖子跟前,抓起他的手,就近往装着蛏子的大木盆里放。 一秒、两秒、三秒…… 沉浸在水里的螃蟹感觉到熟悉的安全感,松开钳子。 妈妈说的是真的! 妈妈真厉害! 与此同时,一道大力猛地推开夏夏:“你干什么?” 夏夏猝不及防,身子向旁边歪去。 她吓得闭上眼睛。 就在即将接触地面一瞬间,小小的身子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是妈妈! 夏夏赶忙睁开眼,正好看见妈妈小脸白得好像一张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妈妈,你哪里疼,都怪夏夏。” 她一哭,姜宁宁心都揪紧了,连忙把袖子放下来遮挡住擦伤的手腕。 “妈妈没事,夏夏做了好人好事,是个纯善勇敢的好孩子,妈妈是太高兴了。” 夏夏半信半疑,泪珠悬在眼眶上。 与此同时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如果她是个好孩子,为什么刚才那个姨姨还要推她? 姜宁宁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的想法,抱着崽子从地上起来,用身体挡在她前面。 然后一手扣住女人手腕,“我家夏夏救了你儿子,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孩子,快跟她道歉!” 文秀英暴脾气一点就炸,“什么叫救了我家儿子?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到一半,旁边胖儿子沙哑的哭声传来:“妈妈,螃蟹游走了。” 文秀英低头一瞧,儿子把手从水里举起来,正满脸新奇地看盆里的那只梭子蟹。 “妹妹把手放水里,螃蟹就跑了。” 轰—— 文秀英脖颈瞬间涨红,像是有只无形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尴尬又愧疚。 没想到真是那个小女孩救了自家儿子,而她还诬陷人家。 “对不起小朋友,是姨姨错怪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家狗蛋。”文秀英弯腰,对着夏夏真诚道歉。 她年近四十好不容易才得一个独子,正所谓关心则乱。 让螃蟹松开钳子的办法有很多,当时着急上火,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酿成大错。 小孩子骨节正是最嫩的时候,螃蟹要是夹断手指,军医不知道能不能接回来。 如果不能的话,儿子这辈子就是残废了! 想到这,文秀英后背冷汗直流,整个人不由控制颤栗了起来。 她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 看向夏夏的目光充满感激,语气愈发真诚:“刚才孩子被我推了一下,也不知道伤没伤到哪里,带她去医务室检查吧,费用和营养费我全包了。 后续孩子有任何问题尽管来找我,我是这片军区的妇女主任文秀英。” 姜宁宁眸光微闪。 对军属们而言,其他首长书记都不如妇女主任权力大,关系到孩子上学与各种女性权益。 她不急着代替夏夏回答,去抱所谓的大腿,而是用那双温和的目光鼓励崽崽。 短短几天相处,姜宁宁发现夏夏有些害羞内向。 小孩子要从小慢慢引导,学会勇敢表达,免得长大后吃亏。 此时姜宁宁并不知道,在原本小说轨迹中,夏夏长大后因为“没嘴”不会说,是另一本追妻火葬场小说里的悲惨女主。 “没关系,你也是担心狗蛋哥哥,不用去医院的。”夏夏声音不大,表达却很清楚。 狗蛋和黑蛋爸爸名字里都有一个蛋字,夏夏大方地决定原谅了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做自己的决定。 妈妈不仅鼓励她,还抚摸她脑袋,夸赞她做的棒。 夏夏骄傲地挺起胸膛。 “妈妈,我也不去医院,我要跟脑子聪明的妹妹一起玩。”狗蛋一溜烟儿钻到夏夏旁边。 文秀英想到家里那点糟心事,见儿子手上小伤口不流血,欣然同意他的要求。 正要发起组队买海鲜的请求,姜宁宁母女俩已经蹲下身去,旁若无人地挑选螃蟹。 “……” 其他军嫂知道她是妇女主任,都会上赶着巴结她,偏偏这位女同志真诚不虚伪。 她对姜宁宁的好感更深了。 第27章 打入军属圈 她从善如流地蹲下身。 听到姜宁宁涌温柔的嗓音跟两只小团子说:“螃蟹做起来可美味了,清蒸、香辣、生腌、蒜蓉粉丝、蟹肉煲,蟹黄还能单独做蟹黄面、蟹黄包子……” 咕噜~咕噜~ 狗蛋不住的吞咽口水,满脑子都是吃,对螃蟹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了,扭头扯起嗓子喊他妈买。 “臭小子。”文秀英嘴里骂着,手底下动作不停。 姜宁宁见她挑的不太行,尽选个头大的。冬季螃蟹非常难选,个头大有可能是空的,有些个头小,肉多紧实,不是行家容易被坑。 听文秀英口音,是京都那边的,估计是随军后工作调遣来海岛。这年头螃蟹还是稀罕物,首都人也难经常吃到。螃蟹买不好,无论如何烹制都难吃。 前世作为吃蟹达人,姜宁宁基因觉醒,手把手教她辨认螃蟹公母,公蟹盖尖母蟹圆,捏捏盖看肉质空还是满。 这让文秀英愈发感动。 要是当初姐姐下放时,孩子没走丢,估计也跟姜宁宁一样大了。 “大闺女你挑螃蟹的功夫真好,没个十几年下不来。”渔民竖起大拇指夸赞。 姜宁宁:! 她佯装害羞地说:“我其实是第一次挑,这些技巧都是从书里得来的。” 渔民闻言更加钦佩了,夸读书人懂的真多。等称好重量,特意拿了五个生蚝做搭头。 这生蚝个头巴掌大小,不像螃蟹冬季没黄且空瘦,这玩意儿一年四季个个顶盖肥美。 “生蚝怎么卖?” “一毛钱一斤,不要票,想称多少就称多少。” 生蚝难撬很难处理,平常吃的人不多,因此不限购。 姜宁宁听到不限购,“同志你称下多少斤,我全部都要。” “生蚝不好吃,你要是尝尝鲜可以买几个,这么多完全没必要。”文秀英见她要包揽生蚝,赶紧出声阻止。 “生蚝不值钱,海岸边到处都是,平日里基地不限制大家去捡。” 姜宁宁眼眸睁圆了,“白捡都没人要?” “那玩意儿每次撬开一手血,蒸出来肉干干柴柴的,能好吃?”文秀英心有余悸。 稍不注意,刷洗生蚝过程中就被隔开一道口子,费力又难吃。 姜宁宁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那是你蒸大了,上汽后计时四分钟,清爽滑嫩。蒸熟的生蚝大部分会开一个小口,也更容易撬开。 可以调制简单的海鲜汁,两勺酱油一勺醋;或者用蒜蓉、小米辣、加上一些猪肉末混合炒至酱料,猪油的油脂香混合海鲜的鲜,口感层次丰富。” 光是听她叙述,就叫人口齿生津。 周围纷纷围拢过来一群军嫂,竖起耳朵认真听。 姜宁宁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初来乍到,她正愁怎么跟这群军嫂拉近距离。 果然聊点育儿经,怎么为家人做营养餐,在宝妈群体中是一件最合适最趁手的事。 万千思绪在心头一闪而过,姜宁宁提高音量继续说道:“生蚝里有块软肉,学名叫瑶柱,是海八珍之一,蛋白质是鸡蛋的5倍。 晒干后保存时间长,平时用来调鲜炒菜,或者煲汤,不仅鲜美还很滋补,《本草从新》就有“下气调中,利五脏,疗消渴”的记载。 生蚝可是咱老祖宗认证过的,当之无愧的海之宝藏,纯天然滋补品。男人能补精壮阳,女子美容养颜,孩子强身壮骨。” (温馨提示生蚝中间的肉柱被称为?瑶柱?,也被称为“贝柱”或“闭壳肌”) 姜宁宁皮肤白净,聊起美容话题十分有说服力。 再看看她怀中的夏夏,粉雕玉琢,一看孩子也养的非常好。 现场不少军嫂纷纷意动,决定买点生蚝回去尝尝鲜。 采买的人群中,其中有个军区食堂大厨子。 接下来有场大型体力拉练赛,他最近也在发愁做什么菜给士兵们补补身体。 生蚝便宜量大,营养丰富,比鸡肉好弄多了。 难撬怎么了? 军区食堂最不缺的就是苦力。 这位年轻的女同志长得漂亮,还博学多识,关键是热心肠。 “我祖上是干厨子的,你们平时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叫姜宁宁,家就在三排七号院,是霍东临的家属。” “!” 黄大厨语出惊人:“闺女,你真是霍东临家属?你不是带孩子跟野男人跑了吗?” 轰—— 现场骤然陷入沉寂。 姜宁宁歪起脑袋。 “老黄你放什么狗屁!” 文秀英跳上前指着黄大厨鼻子破口大骂:“我妹子今天刚来随军,你可不要污蔑她名声。” 上午警卫员在后勤部领取物资时,顺便就来妇联办登记过了。 本来文秀英还打算等过两日霍家收拾规整,再亲自上门拜访的。 慰问与照顾军属,是妇联的工作。 没想到眼前这个热心肠的女同志就是霍东临的家属。 黄大厨直呼冤枉,“不是我,是她婆婆打电话来,被接线员听到了,现在基地都传遍了,还说龙凤胎不是霍东临亲生的。” 但是。 认识霍东临的都知道,夏夏齐集这对夫妻的优点,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知道是他的崽。 老太太为什么要胡言乱语。 “……” 姜宁宁眼里划过一抹暗光。 看来老太太上次不长记性,非要逼死她才罢休。 满满和夏夏可都是她亲孙子,虎毒尚不食子,霍家人一门心思搞臭她名声。除非是为了逼迫她让位,赶紧给霍东临娶新的? 霍家人不重要,关键是霍东临怎么想。 今天初步接触下来男人不像是抛妻弃子的。 姜宁宁很快冷静下来,掐起掌心,疼痛让眼尾瞬间泛红,开始她的表演。 “婆婆估计忘记我们随军的事情了,她也是出于担心。” 哪家婆婆因为担心儿媳不见了,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的?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 尤其是军嫂们,都或多或少受过婆婆的气。 再看看姜宁宁脸蛋惨白惨白的,一副随时要病倒的模样。像她这样瘦成一道闪电的军属不多见,可见平时在老家被婆家欺负成什么样了? “这孩子跟霍东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肯定是他亲生的。就算你婆婆不喜欢你,孙子儿女总归是霍东临的血脉,也不能不认吧?” “基地里的军人与外面不一样,经常需要执行秘密任务。说句不好听的,哪天就回不来了,这对龙凤胎就是霍东临唯一的骨血。” “老太太疯了不成?” …… 军嫂们义愤填膺,完全不能理解田翠芬的做法。 “宁宁,你是不是被婆婆打了?” 文秀英惊呼一声,突然撸起姜宁宁的袖子,纤细的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青紫痕迹(刚才磕碰的)。 还有她的手背上,几天前被油渍烫着的淤青的印记还没彻底消下去。 但文秀英和其他人不知道啊。 本来因为姜宁宁容貌还有几分不舒服,看她过的比自己惨,那点隔阂彻底没了。 “不是的,我婆婆……她脑子其实出了点问题。”姜宁宁咬起下唇,面色有些难堪,也有两分痛苦。 却慢悠悠丢下一颗炸弹。 第28章 我婆婆她其实疯了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神展开,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尤其是刚才说老太太疯了的人,表情更是愕然。 她纯属胡说八道,居然他妈是真的! 可姜宁宁目光那般真诚,眼里的痛苦与挣扎,丝毫不作伪。 要是老太太脑子没问题,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儿子,说随军的儿媳妇跟人私奔了? 也难怪姜宁宁刚才会说,老太太忘记他们随军的事情。 一阵海风拂来,吹得姜宁宁的棉袄鼓胀起来,露出一截腰身,细细的仿佛随时会折。 她像一朵脆弱美丽的水仙,声音低沉暗哑:“我婆婆前年摔了一跤之后,就经常记不住事情,记忆也是混乱的。明明前一天才领走我男人孝敬的津贴,次日又跑过来要,一分都不留给我们。发病起来连亲孙子都不认,前一秒还在对我笑,后一秒暴跳如雷,但我不怪她……” 众人越听眉头越紧,听起来老太太的精神的确挺不正常的。 “为什么不怪她?”文秀英急急追问。 她这妹子简直太善良了! 姜宁宁长长地叹口气,声音充满怜悯:“因为有时候,她把我认成了她女儿霍春芳,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当年春芳为了逃避下乡,跟同学坐火车逃跑,差点被红卫兵以“乱搞男女关系”为由抓起来。” “我问过大夫,我婆婆这病在医学上叫阿尔茨海默症,会伴随一定的精神失常。” 众人:? 众人:!! 他们脑子有点乱,突然整理不过来。 也就是说,姜宁宁的婆婆其实得了一种疯病,不仅搜刮走津贴,还把姜宁宁当成与野男人私奔的女儿。 什么同学? 肯定就是野男人。 当然用更简单的话来说,她婆婆疯了。 疯子的话可信吗? 必然不可信! 夏夏小奶音恍然大悟:“奶奶经常来要钱,还总是会变脸。私底下偷偷掐我和哥哥,说我们是野种,还骂妈妈,原来是因为她脑子不好。” 虽然奶奶脑子坏掉很可怜,但依旧很可恶。 四岁小孩子不会骗人,众人惊讶的合不拢嘴,所以老太太是真疯了! 姜宁宁垂下眼睑。 她不怕有人去查,田翠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常常在纺织厂家属院撒泼。 霍春芳是跟好几个同学一起逃跑,红卫兵抓住的却只有她和另外一个男同学。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底留下什么。 小说中开篇年代双宝千里寻父前多么悲惨,妈妈惨死风雨夜,恶毒奶奶霸占纺织厂两个工作,一个给二伯,一个给姑姑。 但姑姑因为案底政审没通过,奶奶就卖掉工作换成钱,而原主草草裹了席子扔到荒郊野外。 姜宁宁才看了十分钟开头,不知道小说结局如何,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女主。 此刻,她抱着夏夏,眼眶瞬间就红透了。 “走,我带你去风纪办,找他们说清楚。”文秀英油然而生一股正义感。 有了她带头号召,其他军嫂纷纷响应:“没错,要求风纪办尽快澄清谣言,还姜同志一个清白。” 热心的军嫂们浩浩荡荡地簇拥姜宁宁往基地走,路上逢人就抓过来做解释。 姜宁宁站在旁边,挽起坚强又难过的笑容。 路人纷纷同情起她来,在老家受欺负就算了,好不容易赶到军区,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婆家却把脏水泼过来。 唉哟,这姑娘怎么就那么惨呢? 哦,原来是老太太脑子不太好了,怪不得。 继而变得愤愤不平,加入进来,整支队伍越来越庞大。 而此时风纪办。 正展开对霍东临的一场审讯。 事情还要追溯到一小时前。 因着这件事,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基地里有钦佩霍东临的人,自然也有不服气的。 霍东临样样拔尖,格斗技巧、枪法、刑侦方方面面样样出色。 曾经站在云端上面的人被一桩家丑,给拉下了神坛。 风纪办。 激烈争吵声隔着一扇门清晰可闻—— “霍东临妻子跟人跑了,这是他娘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要不要我再回放电话录音给你们听?” “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场误会。” “姜同志早上已经带一双儿女抵达基地,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霍东临动作微顿,才知道所谓的紧急要事,就是关于田翠芬那通电话。 推门而入,正对面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视线。 是赵卫军! 霍东临神色冷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抬眸扫向正中央的孙老,行了个军礼。 “首长,您找我?” 屋内的争执声骤然停歇。 孙老点头示意霍东临坐下。 待他坐正后,风纪办的人就像是闻着腥味的耗子,立刻逼问道:“霍东临同志,今天找你是因为有人举报你作风有问题,请问今天早上九点十二分,你是否接到衢县老家的电话?” 霍东临:“是。” “你妈田翠芬是否告知你,妻子姜宁宁带着一双儿女与人私奔了。” 这句话问的很有陷阱,如果是一般人,都会习惯性回答“是。” 等霍东临钻进陷阱后,接下来提问的人根本不给任何解释的时间,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间接引导霍东临承认第二个问题是真的。 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显然忘了。 审讯这门训练,霍东临当年拿了全军第一个满分。 “我妻子姜宁宁带两个孩子,于1月24号从衢县搭乘k895列火车,并于1月26日上午九点十五分抵达基地。 上岛前,海港安全站同志检查确认,姜宁宁携带纺织厂街道办的介绍信,以及户口本等证件正规齐全。” 霍东临手指请扣下桌面,反客为主:“请问这位同志,你有何官方证明文件指证我妻子与人私奔?” 那人被噎了下,明显慌了神。 “你妻子来随军了?怎么可能!”这跟他们收到的情报不一样。 如果姜宁宁来随军,所有谣言将不攻自破。他们想要继续刁难霍东临就难了,还要避免被他追责。 显然为时已晚。 霍东临黑眸讥诮,压根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对风纪办主任说道:“如果单凭一通电话,我完全可以向你们上级检举,风纪办做事流程存在巨大问题。 还有这位同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污蔑我妻子,犯了非常严重的原则性错误,我现在指控他诬告。 我现在郑重要求,风纪办必须在两天内为我妻子正名。” 风纪办集体鸦雀无声。 起初一个个摩拳擦掌,企图从完美兵王身上撕下一道口子。 然而,血淋淋的现实却是…… 才刚刚开了个口子,就在霍东临面前接连溃败、毫无招架之力。 没有实际证据,就妄下定论。 这是基础流程存在问题,一旦上报,整个部门都得被彻查。 风纪办的人输就输在,他们没有收到姜宁宁母子已经抵达基地的消息,就在关家人的授意下贸然审讯“陷入妻子背叛情伤”中的霍东临。 角落里,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霍同志,那你又如何证明,现在随军的这个妻子就你老家娶的那个妻子呢?” 赵卫军不愧是茅坑里叮人的苍蝇,咬不疼人但恶心。 第29章 被娘子军包围了 大家都是包办婚姻。 凭什么霍东临能娶到一个漂亮娇软的妻子,而他妻子大字不识一个,粗鲁又丑陋。 “说不定,你老家的妻子已经跟人私奔了。现在这个,是你乱搞男女关系,企图混淆是非,掩人耳目的外室。”赵卫军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众人:“……” 他的无理取闹与无耻,叫风纪办都甘拜下风。 霍东临双手环胸,锋芒毕露,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看也不看赵卫军一眼。 一句话直接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马主任,难道赵卫军没告诉你,他看见我妻子和孩子来随军了?”事实大于雄辩! 这匹蛰伏在暗处的狼,慢悠悠地溜了猎物一圈后,确认不再有任何威胁与手段后,也终于凶狠地扑上去厮杀。 闻言,在场的人眉头狂跳。 风纪办马主任脸色就是一沉,扫向赵卫军那一眼,藏着凶光。 赵卫军的脸子这回是真的吓白了,试图辩驳:“我以为她不是……” “你以为你以为,你个足以放进兵马俑堆里陈列的蠢货!”马主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而他,居然被这样一个蠢货给彻底坑死了。 令风纪办瞬间陷入内乱。 干的漂亮! 孙老只觉扬眉吐气。 这小子年纪轻轻,已经取得别人望尘莫及的成就。 开过战斗机,在边疆执行过许多危险任务,身上功勋多到数不清。 要不是他实在年轻,上头想要压一压他,怕是不止现在这个级别。 也难怪关家想要拉拢他,得不到,就要千方百计地毁掉。 前几年随着运动展开,基地同样乱成一团。借着这股东风,关家利用风纪办绊倒不少与之对立的人。 要是闹的厉害那几年,霍东临家庭婆媳关系都能成为政治污点,更严重可能全家都会被下放改造。 但最近不少老战友都得到平反,时局渐渐明朗。 上面特地派薛老下来,成立宣传部,肃清这股歪风邪气,拨乱反正。 关家这才乱了阵脚。 就在这时,大楼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风纪办马主任办砸关家的差事,心里正攒了一团火没处发,拍起桌子骂道:“外面怎么回事?纪律纪律,次次开会都在重点强调,基地怎么还跟菜市场一样?” 底下的人苦不堪言。 有人跑出去,很快又神色慌张奔进来:“主任,你还是出去看吧,妇女主任文秀英集结一群军属,要风纪办给小姜同志肃清名誉。” 霍东临猛然抬眼。 “什么小姜同志?”马主任张口就要骂。 就见这场检讨会的主人公抬脚大步往外走,下属忐忑的声音姗姗来迟:“小姜同志就是霍东临的妻子。” “……” 不好,正主打上门来了! 还牵扯到妇联那个油盐不进的铁娘子。 文秀英来头可不小,三代红色背景。 马主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出去处理,我给关家打个电话。” 风纪办马主任就是关家养的一只指哪打哪的狗。 这事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到牌桌上面。 如今他顾不得暴露了。 - 霍东临快步出了风纪办大楼,一眼便瞧见人群中央的姜宁宁。 她一手牵着夏夏,母女俩眼尾红红。 有股说不清的酸胀感堵塞在胸口,沉甸甸的。 霍东临加快脚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像是将母女笼罩在身前一般。 低沉的声音有点艰涩:“别怕,我都解决了。” 姜宁宁蓦地对上他暗沉冷冽的目光,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完全是出于惊吓。 ……以及心虚! “你怎么在这?” 霍东临正凝视着她,自然没错过她骤然间紧缩的瞳孔,愈发以为她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爸爸,奶奶疯了!” 夏夏双手叉腰,小奶音清亮又坚定:“奶奶前年摔了一跤,因此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脑袋常常会记忆混乱。” “……” 霍东临刚想说,摔跤不会患上阿尔茨海默症,因为这病又叫老年痴呆症。 旁边,文秀英义已义愤填膺地谴责道:“霍同志,老太太得了疯病是可怜,请你们霍家务必照顾好她,不要再随口污蔑我宁宁妹子了。” 一想到姜宁宁因为老太太的疯病在霍家受了委屈,文秀英心底就燃起一团怒火,撸起姜宁宁袖子,指着那些被虐待的伤口给他看。 “老太太发病起来挺厉害的,尽早带去医院治疗吧。” 那些伤痕有新有旧,因着姜宁宁肤色太白了,才显得触目惊心。 霍东临嘴角微沉。 他真的不知道,田翠芬私底下居然会动手打姜宁宁。 这还只是手臂…… 那身上其他看不见的地方呢,是不是伤的更重? 难怪她身体那么瘦弱…… 霍东临抬起目光,看着妻子那没什么血色的脸,唇瓣动了动,却愧疚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姜宁宁还能怎么办? 姜宁宁唇角徐徐扬起一抹坚强的笑,如同无数白莲花前辈那样,拉起袖子遮挡住手臂,“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文秀英恨铁不成钢,她妹子就是太过善良,人善被人欺! “霍同志,老太太有病就该治,你说是不是?我在首都认识一位治疗精神方面的专家,可以帮忙引荐。” 霍东临一颗心淹没在愧疚与心疼里。 耳边,是夏夏软糯的小奶音:“夏夏捡破烂,攒多多的钱给奶奶治病,这样奶奶以后就不会欺负妈妈了。” 还有军嫂们义正严辞的讨伐声。 “老太太疯了”、“不是疯了能不认亲孙儿”、“精神失常才打骂儿媳和孙儿,要不就是人渣”…… 一个个都信誓旦旦这么说。 此刻霍东临禁不住深深怀疑起来,难道他妈田翠芬,脑子真的有病? 而风纪办的人,则集体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 什么? 田翠芬脑子有病胡言乱语,而他们居然轻信一个疯子的话。 从今往后风纪办将沦为笑话,然而…… 一群卫兵忽然冲进风纪办抓人,很快马主任就被扭送出来。 其他人同样不能幸免,整个风纪办一锅端,全被带走检查。 这才是真正的霍东临,那个有冷面阎王称号的兵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势必——釜底抽薪,斩草除根! 马主任遥遥望去,霍东临抱着女儿,与美丽娇弱的妻子并肩而站,钢铁与柔情气息交织。 竟十分的般配。 第30章 宁宁是烈士之后 风纪办大楼转瞬变得空荡荡的。 这里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文秀英还能动用妇联的宣传力量,在基地为姜宁宁正名。 她拉起姜宁宁的手,入手冰冰凉凉的,现在外面温度起码二十七八度,摸着一阵透心凉,也预示着姜宁宁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声线不由控制在温和的语调上:“妹子,有时候坚强善良是好事,但你的委屈也该让霍同志知道。” 感情是需要双方付出的,姜宁宁为霍东临生儿育女,跋山涉水千里随军。 霍东临自然要背负起照顾妻儿的责任。 她相当不爽地瞪了无能的男人一眼。 霍东临:“……” 黑眸快速闪过一抹诧异,文秀英脾气火爆,妇联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同志都被她骂哭过,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很难与眼前这个语气温柔的知心大姐看作同一个人。 可能真就是投眼缘吧,文秀英越看姜宁宁越感到亲近。 了解姜宁宁的苦难越多,也更加心疼她的不容易。 姜宁宁虽然茶里茶气,面对真诚相待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着头,“谢谢文姐,我没有亲人,你就跟我亲姐姐一样。” 无形中露出一截雪白脖颈,纤细又脆弱。 颈侧细小绒毛在海风中轻颤。 她不是故意的。 完全是这副身体太娇柔了。 落在文秀英眼中,姜宁宁就是亟须解救的受难妇女,是她那正在受欺负的妹子。 “谁说你娘家没人,我以后就是你的娘家大姐,妇联就是你的娘家。” 姜宁宁脑子有点发懵,她错过什么事了,怎么周围都在用同情且于心不忍的目光看她啊喂! 就连旁边的男人同样掷地有声的表态,“文同志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家事,不再让……宁宁受委屈。” 姜宁宁很快放弃思考,因为小团子已经心疼妈妈,心疼得抿起小嘴无声落眼泪,亲亲抱抱才破涕为笑。 母女红红的眼睛对着,像两只软乎乎的兔子。 霍东临心里哪儿哪儿都软,垂在裤缝的双手猛地紧攥成拳,拜托文秀英帮忙把妻女送回去,朝着老首长方向追去。 风纪办集体被查,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基地要不太平了。 孙老走得慢,显然有意等着他。 “首长。”霍东临行了个军礼,才上前扶住他胳膊。 这位年纪上了八十的老人,执意不肯退休离开基地,是为了在这动乱的时代,尽量护住更多无辜的人。 两人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警卫员们落后一米距离远远缀着。 “小姜同志眉目清正,看起来是个好同志。”孙老记忆力很好,当初霍东临打结婚申请时接受政治审查,查到岳父岳母都是为厂子抗洪救灾牺牲的烈士。 姜宁宁是烈士之后,风纪办马主任的罪名只重不轻。 霍东临声音冷酷:“我会尽快处理好家事,关于我娘电话污蔑我妻子的事情,打算……” 孙老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媳关系自古就很难解决。 可没想到霍东临居然如此果决,冷面无情。 “你真决定了?” 霍东临唇瓣抿得紧紧的,低沉的嗓音坚定又重:“嗯,为了我弟弟建军,她会同意的。” 他垂下眼眸,遮挡眸底暗藏的痛苦与失望。 从小到大,父母对建军的偏爱远胜过他。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弟弟叫建军,妹妹叫春芳。 只有他,叫黑蛋! 东临,还是当年老首长给取的。说是基地有个叫黑蛋的营长传出去不好听,其实是为了照顾他面子。 为黑蛋这个名字,他曾在基地受到无数嘲讽。迄今为止,边疆也还流传着“ckegggod”(黑蛋兵王)的称号。 年轻的时候霍东临曾无数次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老家打电话写信都是要钱,为他晋升而高兴,为寄回去的津贴越来越多处处夸他孝顺,却从未考虑过这些都是自己拿命换回来的。 但在边疆执行任务几番生死后,渐渐变看淡了。 而这回,触及到他的底线。 霍东临顺便将火车上姜宁宁母子三人气哭关文雪,以及关家正派人寻仇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等,你说关文雪也曾告诉你,她被三个乡巴佬侮辱,才会落入人贩子手中?” 孙老猛地停下脚步,“可我看到江城公安局呈上来的报告上,写的是关文雪在卧铺车厢发现人贩子踪迹,以身诱敌,立下大功。”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关家篡改报告! 霍东临则思考更多,关家人之所以急着寻找姜宁宁母子三人。 根本不是单纯地为女儿出气,而是要让他们彻底闭嘴。 “首长,我妻子身体虚弱,不适合牵扯进来。”霍东临黑眸中划过一丝急色。 孙老:“可你儿子已经牵扯进来了!” 他侧身命令警卫员去办公室取嘉奖令来,不一会儿,这张崭新出炉的奖状便交到霍东临手上。 霍东临不明所以,低头一瞧。 “……霍满满小同志智斗人贩子,帮助基地抓捕人贩子,解救人质……” 原来火车上他心心念念要招的兵,就是自己那皮的不行的大儿子! 也真够讽刺的。 明明是满满救了关文雪,关家却打算恩将仇报。 “这奖状是薛老特意求来的。”孙老也没料到会这么巧,当时薛老就在火车上,并且目睹这一切。 就是不知道,他了解事情多少。 孙老眺望着不远处的宣传栏,上面张贴新的公告,不少人正周围看,隐约还有“军区女神”、“巾帼不让须眉”的赞美声传来。 他唇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容,“风纪办这两天大力宣传,将关文雪捧为典型,且由他们继续蹦跶。” 捧得越高,摔下来才更疼。 霍东临面色淡定地把奖状收回兜里,准备多留两天,再给儿子看。 他都能想象得到,儿子得到基地嘉奖,会有多嘚瑟。 告别老首长回到专区办公室。 第一时间拿起笔记本,翻到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后,他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老韩,你妻弟是不是精神方面的医生,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是关于我母亲……” 第31章 霍家遭报应 当天。 田翠芬和往常一样下班,急匆匆骑着自行车上供销社,因为探监的时候小儿子建军心心念念要吃红烧肉。 今天来的不巧,刚到供销社最后一块肉刚好卖出去。 不忍心让小儿子吃苦,田翠芬又风风火火地骑车赶往国营饭店。 巧了,今天也不卖红烧肉。 路上车胎还被玻璃碴子扎坏了,田翠芬倒霉透顶,不得不用肩膀扛起来就走。 千辛万苦进了家属院,就发现邻居们冲她指指点点。 “田翠芬脑子看来真有问题,好好的自行车不骑,居然扛回来。” “难怪她经常变脸,前一刻还冲你笑,你转身,那脸拉得老长。” “人没疯,能做出大年三十把做月子的大儿媳妇撵出去的事情吗?还到处嚷嚷,大儿媳妇跟人跑了。” “纺织厂的人都来证实,小姜同志去随军了。” ……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田翠芬发现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 “我、我疯了?” 田翠芬满头雾水,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疯了? 最重要的是—— “姜宁宁怎么去随军了?”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平时不咋出门,被欺负也一声不吭,居然有胆子横跨千里去随军? 田翠芬不信。 霍家其他人同样不敢置信,他们断定姜宁宁不敢走远,才故意散布谣言,顺便逼迫她出来澄清。 好家伙,她居然憋了个大的。 兔子惹急还会咬人呢。 田翠芬脑子乱糟糟的,就算姜宁宁去随军,跟自己疯了有什么关系? 隔壁刘寡妇是她死对头,两家儿子一同参军,结果她儿子死在战场,霍家大儿子步步高升。 她幸灾乐祸地跳出来,“当然是你疯了,你大儿子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你脑子糊涂,并且给你找好了大夫治病,可真贴心呐。” 轰隆! 如同一道雷电劈在田翠芬脑门上。 大儿子知道真相了! 大儿子生气了! 外人不知道,她其实最害怕霍东临那双黑沉沉的眼,太过冷静透彻,能将人心看透。 倒映在大儿子眼中的她,贪婪、自私、偏心、虚伪…… 生下来就跟个怪物一样不爱哭,安安静静的不闹腾人。 相比孺慕她、满嘴甜言蜜语的小儿子,她自然会疼爱后者多一些。 脑海中万般思绪还没理透,小女儿霍春芳着急跑下楼,却在距离一臂前踌躇停下。 小脸怯生生的问:“妈,你前年摔伤脑子,真把脑子摔傻了?” 田翠芬本来就又累又害怕,还被小女儿气的哆嗦。 呼哧呼哧大喘气,喉咙像破风箱似的发出嚯嚯的声音,那张老脸瞧起来分外狰狞可怖。 霍春芳发出尖叫声:“我妈真的疯了!大夫你快来给我妈治脑子啊。” 田翠芬脑子名为理智那根弦彻底断了,扛起自行车,只想打死眼前那个不孝女。 落在邻居愕然的眼中,是田翠芬真的疯了。 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冲下楼,指挥邻居帮忙擒住她。 很快,田翠芬被擒在地上。 人人都在感叹:“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呢,肯定是丧良心的事做太多了。” 田翠芬手脚挥舞,眼里满是绝望,觉得自己要气到吐血了,“我真的没病,也没疯,快放开我。” 不远处,是小女儿惧怕担忧的脸,以及匆匆赶回来目睹这一切,并决定弃车保帅、明哲保身的丈夫。 在霍东临的计划里,田翠芬是出现一些老年痴呆的症状,胡言乱语,留职养病,休养两三年就能“恢复”。 就能合理将田翠芬四处攀咬儿媳妇私奔的事,对姜宁宁、乃至整个霍家的影响到最低。 这些年他给家里的津贴粮票,早已足够日常开销。 谁曾想霍家人的神操作,直接把田翠芬推到“疯了”的地步。 田翠芬也意识到这点,感觉到嘴角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低头一看。 哦,她是真的气吐血了! - 回到家属区。 海鲜被人全部送过来了,放在廊檐下庇荫处躲太阳。 姜宁宁赶忙拿出来瞧,梭子蟹咕噜咕噜吐着水泡,其他海鲜也都没死。 像花蛤、蛏子趁新鲜吃不能过夜,姜宁宁从厨房拿了只木桶出来,撒上盐巴,把海鲜泡进去吐沙子。 夏夏看了一会儿,忽然拿着树枝,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 姜宁宁不知道崽崽在玩什么,搬了根小板凳给她坐,便不再打扰她。 “妈妈,我要留在这里玩,你回去工作吧。”狗蛋有模有样地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夏夏旁边,乖乖地捧着腮帮子看。 文秀英哭笑不得,儿子跟她是去年秋天才随丈夫过来随军的,因她和丈夫的工作关系,基地里不少大人都持有目的地让自家小孩跟他玩。 狗蛋一个瞧不上,现在却赖在霍家不肯走。 “文姐,就让狗蛋在这里,你晚上再来接他。”姜宁宁体贴地说道。 刚才文秀英帮了她大忙,为她照看孩子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而且狗蛋这孩子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流鼻涕会用手绢擦,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 文秀英在妇联里的确有事要忙,不跟她客气,痛痛快快地应下来。 姜宁宁送她出去,刚走到门口,五号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袖子上挂着红布的卫兵冲进来,把一家老小都带走了。 “那是风纪办马主任的家。”文秀英轻叹。 姜宁宁从历史书知道这个年代十分疯狂,可身处其中,才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她当初没来随军,反而是逃到其他地方躲起来。 在田翠芬四处散播谣言后,她与一双儿女会不会也被抓起来先批斗。 这年代可不讲法律与证据。 幸好只要等到十月份,这场荒诞的运动就会结束。 送走文秀英,时间也不早了。 回来的路上姜宁宁已经打探清楚,基地里上班时间基本都是早八晚五。 来来回回折腾两个多小时,已经接近五点了。 姜宁宁一头扎进厨房,先打量一圈,东西买的很齐全,都整整齐齐的归置在各个角落。 厨柜里还有警卫员们买来的一条五花肉、三颗大土豆、八枚鸡蛋,还有基地里种植的大白菜和萝卜各一根。 物资还是太紧缺了,换作后世,家里冬天大白菜论麻袋买,还能积成酸菜和辣白菜。 这是全家团聚的第一顿饭,也是为了款待答谢朱长光,肯定要做的丰盛点。 第32章 黑蛋抢妈妈 心底渐渐有了成算,姜宁宁原地取材,打算做六菜一汤。 五花肉炖土豆,鸡蛋白菜汤、凉拌萝卜丝,蛏子与生蚝清蒸原汁原味,花蛤蒜蓉爆炒,海虾一半红烧,一半与梭子蟹炖成海鲜粥吃。 海鲜粥是姜宁宁特意为自己炖的,主要是为了解馋。海鲜性寒,她肠胃弱,只能多搁点姜块一起炖,稍微尝尝鲜。 其他海鲜一口不碰。 滨海城市的人对海鲜异样执着,所以痛风医院全国首屈一指。 就像火锅店门口开肛肠科医院,外地人吃见手青中毒,“打飞的”上云南就诊。 永远挡不住一个吃货品尝美食的决心。 姜宁宁喜欢美食,也享受下厨的感觉。如果有工作摆在跟前,她估计会选择去军区食堂当厨子。 “阿嚏!” “昼夜温差大,薛老您要注意身体。” 薛老用手帕揉了揉鼻头,问:“宣传部的聘用证明打下来没有?” “已经在走流程了,福利待遇也按照您的要求,提了一倍。”小李苦巴巴,还有些不解。 “既然是内定岗位,也不妨碍您把好消息告知小姜同志啊。” “你懂什么!像小姜同志这样真诚不作为的优秀人才,必须拿出一百分的诚意出来。” 薛老算盘打得好,等聘用书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关家也休想从他这走后门! 小李嘘着首长志在必得的神情,心里却不容乐观:工作居然还能这样强聘强干的?这做派怎么感觉起来像土匪呢! “两天后登岛,聘用书必须办理下来。” 薛老远眺对岸的海岛,志在必得。 足以想象得到,到时候基地将会为此炸开锅。 - “滋啦!” 最后一道海虾下油锅猛炒,与此同时,灶台上炖着的土豆红烧肉已经软烂。 揭开锅盖,肉香疯狂从厨房飘出来。 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家属区,大人小孩忍不住猛咽口水。 哪怕看不见锅里的食物,只闻着这股霸道的味道,便能想象得到这锅红烧肉的滋味到底如何美味。 离三排七号院越近,越勾魂。 “果然是妈妈在做饭,爸爸你还不信。”满满挣脱开爸爸的手,撒开脚丫子奔进去。 霍东临没说话,喉结微微耸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他跟朱长光落后几步,等迈进小院时,看见三个小团子排排蹲在灶台前。 手里各自捧着一只碗,吃的头也不抬,已经香迷糊了,连拍马屁的时间都没有。 “把饭菜端进去,可以开饭了。” 姜宁宁听到脚步声,指挥两人干活,自己则一边伸手去够盘子,一边继续翻炒大虾。 盘子忽然被一只大掌拿走,锅铲也是,整个人忽然像是被霍东临圈在怀中似的。 极具攻击性的男子荷尔蒙气息紧紧裹住她。 与此同时,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要炒多久才能盛出来?” 姜宁宁耳朵霎时间惊起一串细碎电流,错开两步让出位置。 “再过半分钟。” 这一抬眼望去,不禁被男人迷住了眼。 一身挺括的墨绿军装,将他的身材修饰得伟岸又高大。 挺阔的肩背,修长笔直的长腿,颠锅时极具爆发力的臂膀,连炒菜姿势都笔直如青松。 再往上看,卸掉脸上的伪装后,露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来。 五官俊美深邃,概因眉骨太深,显得黑眸幽沉冰冷,显得极具攻击力。 姜宁宁心口怦怦跳,赶忙收回目光,指挥三个小团子,“端起小碗去客厅吃。” 一大三小很快离开厨房。 笑声远远的随着风吹进来。 霍东临抿紧唇线,感觉到身后那道肆无忌惮的目光终于消失后,下意识屏息挺胸的姿势才稍微松懈下来。 再颠十几下勺,盛出来装盘,端到餐桌上。 一大桌美食满的几乎快要摆不下。 满满正围在姜宁宁旁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妈妈你知道吗?基地里那台76式水陆坦克全国仅有几架,直升飞机驾驶座原来那么小。帽子叔叔好笨哦,明明靶位那么近,才十米,他都打不中……” 姜宁宁以为他口中地叔叔是今天带他去参观的警卫员,一边盛粥一边问:“那宝贝你打中几环?” “190.2环!” 满满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站到空地上给妈妈表演,“气手枪太重了,子弹后坐力大。我胳膊好酸疼呀,就失手几枪。但帽子叔叔说只要我坚持锻炼,以后肯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射击手。” 姜宁宁刚开始没察觉出什么,毕竟后世公园里经常有儿童设计游戏,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崽崽,你玩的是真枪吗?” “是呀!” 满满用力点头,嘚瑟地朝黑蛋爸爸抬起下巴,“帽子叔叔说黑蛋爸爸能打240环,我再多练练,肯定能超过他。” 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里面问题大了! 姜宁宁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霍东临,“你安排的?” 崽崽才四岁,就敢让他上手玩真枪,做父亲的心可真大! 霍东临没有急着争辩,肃容看向儿子,“满满,谁是帽子叔叔?我让张叔叔带你去展览区参观,你们怎么会跑到训练基地去?” 这中间足足距离半个基地。 难怪儿子单独跑到办公区找自己,当时他还疑惑警卫员为什么不陪他来。 这小团子简直皮上天了! 满满下意识捂住嘴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心虚,左看右瞟,就是不敢去看妈妈。 他刚才对爸爸肆无忌惮的撒了谎,但面对妈妈不行。 姜宁宁没有发难,继续用一双温柔的目光注视他。 在这包容的视线中,满满终于受不了内心谴责,主动承认错误:“妈妈,我假装肚子疼设计甩脱了小张叔叔,跟帽子叔叔跑去训练基地玩了。 因为帽子叔叔说,那里有爸爸许多训练获得的勋章,我就想去看看。 后来上手玩枪,也是想要了解爸爸究竟有多厉害。” 小团子低垂脑袋,声音里满是对他这个爸爸的孺慕,霍东临黑沉的脸缓和下来。 儿子调皮,全是因为缺少父爱的缘故,能够理解。 但是—— 他理解得太早了。 紧接着小团子话锋一转,声音掷地有声:“经过满满一整天的调查,黑蛋爸爸虽然天赋不如我。但在同龄人中十分卓越,已经勉强能配得上妈妈的脚趾头了。” “……” 霍东临眉心直跳,憋着最后一口气问:“帽子叔叔到底是谁?” 满满捂住嘴巴。 呵! 还挺讲义气。 那贱兮兮的表情还在挑衅他,仿佛说下次还要去玩枪! 很快,他就让小团子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霍东临起身,一屁股坐在他的位置上,霸占最后一个紧挨着姜宁宁的位置。 光明正大抢走他妈妈! 满满震惊! 而后。 哇一声哭了出来! 第33章 霍东临的秘密 “妈妈,我再也不理黑蛋同志了。” 满满是哭着睡着的。 小家伙窝在妈妈怀中,鼻子委屈的通红,连梦话都在控诉爸爸心狠。 姜宁宁拍拍他的后背,温柔地轻哄两声。 小团子翻了个身,嘴角高高翘起来,像是梦见什么高兴的事情。 姜宁宁随即拉起被角盖在他身上,目光从夏夏软呼呼的小脸蛋扫过。 见女儿也睡的香甜,各自亲了一口拉灭灯光,也闭上眼睛睡去。 兴许是白日里发生太多事情,或许是床垫还是太硬,这一觉睡的不太安稳。 迷迷糊糊反复醒了好几次,再睁开眼,窗外仍一片漆黑。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一墙之隔传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姜宁宁一下子惊醒了。 小偷? 不可能! 海岛严格把守,家属区这一带也有人日夜轮岗巡逻,那就只剩…… 客厅里,门缝里漏出一线摇曳的煤油光。 姜宁宁披上外套,鬼使神差地贴着墙角走过去看。 门板年久潮湿的缝隙里,霍东临正背对着她,在用砂纸一点点磨圆桌角。 弓着腰背的轮廓被烛火投在灰扑扑的墙上,随着动作起伏的肩胛骨像振翅的鹰。 "咔嗒"一声,松动的门闩突然滑开。 姜宁宁猝不及防跌进满室松木香里,抬眼就撞见霍东临猛然转身时甩落的汗珠。 古铜色胸肌在烛光下泛着蜜釉般的光泽,锯末沾在他起伏的胸肌上,随呼吸簌簌滚落。 她呼吸都屏住了。 而后对上那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幽黑、迫人,像是锁定住猎物的狼。 姜宁宁只觉头皮发麻,惊得踉跄后退半步,不小心踩中地上滚落的木屑。 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往后倒去。 后腰抵上了他及时伸来的手臂。 粗粝掌心的厚厚茧子同时抵在她雪白脖颈上,激得姜宁宁脚趾在布鞋里蜷缩起来。 墙上的影子倏然纠缠成藤。 “抱歉,我还以为是……”霍东临猛地惊醒,迅速撤开手,往后退到安全距离。 张开嘴巴想说话,可话堵在喉咙,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几年之所以不回去,除了任务多组织不批假外,还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无意中伤害到妻儿。 一米九米的男人站在客厅里,明明面无表情,手脚却局促慌乱的不知道往哪里摆。 迎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姜宁宁这才看清他身上那些棉质背心都遮不住的密密麻麻,陈年的弹片擦伤。 姜宁宁曾经做过志愿者,了解到这其实是特种军人ptsd的一种行为表现,警惕,敏感,防备…… 很难想象霍东临执行的那些任务多么凶险,身处的环境多么恶劣。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赤裸裸,霍东临浑身都绷紧了,伸手拿起军装重新穿上。 一杠三星的肩章是他荣耀的功勋。 姜宁宁攥着裤缝的手指发白,莫名觉得有点难受,徐徐扬起一抹笑来:“没事,怨我偷偷摸摸站在你身后不吭声。” 那对浅浅的梨涡在灯火下格外温暖,霍东临紧绷的身形莫名就放松下来,手指了指隔壁卧室:“我刚才拿了点东西过来,先堆在那了,等长光早上过来再帮你搬。” 这也是在解释,为何自己半夜突然出现在这。 那些东西运进来不容易,但总有办法。买东西花的钱也是他跟战友借的,等奖金发下来,再还回去。 但这些琐碎细节没必要告诉姜宁宁,除了邀功,只会叫她白白担忧。 姜宁宁轻“嗯”一声。 两人大眼对小眼。 而后便是一阵无言与尴尬的静寂。 这对明明生育有一对龙凤胎的夫妻,并不是那么熟稔。 喔喔喔——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浓墨的夜色中不知道谁家公鸡忽然打了鸣。 霍东临身高腿长,指尖紧了紧磨砂纸。 一双眼睛依然默默地凝视着她,等着她的指示。 姜宁宁忍不住想笑,那股尴尬的感觉旋即消失,坐在一旁,“你还有多久能干完?” “五分钟,那我动静再小点儿?” “行。” 夫妻俩没了尴尬,却依旧带着点客气与拘谨。 收到指示的男人便蹲回去,跳动的烛芯在眉骨投下阴影。 墙上的影子将娇小的她全然笼罩。 沙沙的声音继而重新响起。 姜宁宁盯着他一点点把桌子剩下的那个尖角磨的浑圆,再看看其他同样被磨平棱角的家具,突然想起他冷脸教训小团子的模样。 原来他冷硬的下颌沾着木屑时,会柔软得如同春雪初融。 她一手抱膝,一手托腮,“满满脾气倔,又聪明,你得慢慢来。夏夏和其他小女孩不一样,喜欢电子器械。” 霍东临点了点头。 妻子没有把他娘田翠芬散播谣言的事情撒在自己身上,还愿意跟他分享孩子的喜好,帮助孩子尽快接受自己,他很感激。 心里,也愈发愧疚。 决定现在就把给田翠芬找医生的事情告诉她,“……以后,她不会找你麻烦了。” 姜宁宁愣了下,脱口道:“那你呢?” 没想到他做事如此果决,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了她与孩子的后顾之忧。 可他就要因此承受不孝的罪名。 霍东临听到这句关心,心念微动,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 除了战友与老首长,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来自家人的关心。 “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沉默片刻,又主动开口问:“满满怎么样了?” “他睡前连做梦都在哭诉找错爸爸,此黑蛋非彼黑蛋呢。” 妻子娇软的音调里满是促狭,“并且决定明早重新去大门口找个温柔的爸爸。” 闻言,霍东临心里那点揍儿子的愧疚感顷刻烟消云散,轻哼:“早知道就该多揍两巴掌。” 话是这么说,指腹却轻轻抹去多余的木屑,用掌心挨个去蹭拭桌角,觉得不硌手才起身。 工具放入专门箱子里,按照大小整齐排列,再用拖把将地面拖的一尘不染,眨眼间便手脚利落地收拾好客厅。 “现在时间还早,才五点一刻,你赶紧回去重新睡吧,我走了。” 军队宿舍有严格的进出作息时间,姜宁宁心知肚明,男人忙活一整夜没合眼。 心头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让驴子干活还得吃口草呢。她追到客厅门口,“要不要我给你煮点早饭?” 第34章 妈妈给你们冲奶粉喝 男人夜里偷偷干活,是为了避免娘仨磕碰受伤。如果不暖一暖,时间长了,心就冷了。 霍东临刚好走到院子里。 瞥她一眼,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蛋掠过,薄唇抿的更紧了。 “不用麻烦,我直接去训练场,马上就要开始早操了。待会儿我让长光哥从食堂打早饭过来,你多睡会。” 锁好院门,走出去很远,他才停下脚步。 回头。 等了大约两分钟,七号院那盏灯终于熄灭,才重新迈起步伐,继续走向黑夜中。 再次回到床上,姜宁宁以为自己会睡不着,闻着身边两只小团子身上散发的奶香味,心里觉得哪儿哪儿都软的不像话。 眼皮越来越重,很快进入沉沉的梦乡中。 一觉无梦。 次日醒来太阳已经爬上枝头,身侧空荡荡的,早已没了温度。 两只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己乖乖穿衣起床了,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从不需要自己操心与帮忙。 姜宁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悬挂下来的老式吊灯。 她能这么快接受这对龙凤胎,进入当妈的角色,实在是崽崽们太乖太萌了。 正想着,堂屋便传来满满努力压抑惊喜的“哇哇”声—— 客厅里。 夏夏抬手直接捂上哥哥嘴巴,小脸萌凶萌凶的,“满满你轻点,别吵醒妈妈。” 满满眨巴着大眼睛看妹妹,表示自己明白了,白嫩的手指继续转着魔方。 “笨满满,顶部颜色在右边,你再将中间层棱块归位,确保侧面颜色对齐,就能解开了。” 夏夏觉得哥哥笨笨的,用自己的魔方演示给他看。 根本不用思考,手指凭着直觉灵活转动,不到半分钟就复原了。 满满恍然大悟,在算术方面,妹妹总是比他更厉害。 按照妹妹教导的方法推演,聪明的满满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通过旋转底层和侧面,将白色边块与中心块对齐,形成白色十字,然后也解开了。 “哇,妹妹你真厉害!” 满满大眼睛一弯,“妹妹你以后去当公交车售票员吧,肯定不会算错账被扣工资。” 夏夏想了想觉得很靠谱,煞有其事地点着头:“工资养妈妈。” 兄妹俩脑袋碰着脑袋,掰小手指计算,到底多少工资才够养活妈妈。 两道小奶音一会儿感叹“妈妈太瘦了要天天吃肉”,一会儿盘算“要买多多的漂亮裙子给妈妈穿”…… 最后算了一圈账下来,夏夏耷拉起脑袋,“收银员的工资好像养不活妈妈了。” 楼下王婶子家儿媳妇就是公交车售票员,王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傍晚搬根小板凳坐在走廊门口。 逢人就吹嘘儿媳每月能赚二十块钱,这月又发了多少福利。 二十块钱听起来好多,仔细一算才够买25斤猪肉。 连一个月都不到。 两个糯米小团子面对面,哀声叹息。 姜宁宁噗嗤一下笑了,太好玩了,她家崽崽怎么能如此可爱呢? “妈妈!” “妈妈你起床啦。” 两团子听到动静,转身飞奔进姜宁宁怀中。一个亲在妈妈左脸,一个亲妈妈右脸。 亲完还有些害羞,兄妹俩脑袋埋进她颈窝里,耳垂红的滴血。 回应他们的,是妈妈的亲亲。 兄妹俩眨巴大眼睛,感觉今天又多爱妈妈一点点。 但对于满满而言,讨厌黑蛋爸爸+10000。 哪怕听到姜宁宁给他们说起霍东临半夜打磨家具的事情,依旧改变不了他妄图抢占妈妈的事实。 小下巴一扬。 哼,他才不会被敌人的糖衣炮弹侵蚀! 姜宁宁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父子俩间的矛盾交给他们自己处理,而霍东临对孩子做的事,也不会瞒着他们。 “妈妈,黑蛋爸爸买了好多东西回来。” 夏夏比较理性,小手牵起姜宁宁的大手,走进次卧,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一给她看。 “长光叔叔说这是红灯牌收音机,装上电池就能收听广播。旁边这个叫录音机,放上磁带里面就会有人唱歌……但是墙角那个大机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是洗衣机!” 姜宁宁知道霍东临昨晚搞来不少东西,没想到是一堆家电。 尤其是洗衣机,简直太实用了。 难怪他要半夜偷偷运进来,白天太招摇,容易被邻居举报小资主义。 这堆东西弄进基地肯定也不容易,想到昨晚男人那风云残卷的吃货模样,连菜汤都拿来蘸馒头吃。 姜宁宁决定晚上做点好吃的犒劳他,拿起堆在洗衣机上面的飞鹤奶粉,拆开盖子,“妈妈给你们冲奶粉喝。” 奶粉比麦乳精贵,蛋白含量也更高,一小勺麦乳精能冲一大杯水。 姜宁宁不是那种为了孩子委屈自己的人,这副身体太虚弱同样多补补,毫不犹豫地冲了三大杯。 母子三人排排坐在院子当中,手捧着杯子,晒着早晨温暖的太阳,愉悦得眉眼弯弯。 左邻右舍路过时,都叫眼前这幅舒适的画面给治愈了。 同样都是四五岁的小团子,霍家的龙凤胎衣服整洁,脸颊白白嫩嫩的。 而自家那淘气的小子,在墙角和尿玩泥巴。 这对比,简直不要太辣眼睛。 就在这时,隔壁八号院的张芸挎着一个小篮子过来了,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身后还跟着一个胖到走路都有点费劲的男孩,一进门,那双鼻子使劲在空气里嗅。 “小姜同志,昨天真是误会啊。这是我自己喂养的老母鸡下的鸡蛋,拿给龙凤胎补补身体。”张芸语气讨好,期期艾艾地把篮子递过去。 姜宁宁没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才拒绝道:“张同志不必客气,这鸡蛋你提回去吧。” 张芸笑着把鸡蛋放在地上:“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何必那么计较。做人不要斤斤计较,吃亏是福。” “那就祝你福如东海,寿比昙花。” 姜宁宁歪起脑袋,一脸真诚地说着最气人电话。 张芸被噎了下,脸色登时就有些难堪,旋即想到什么努力克制下来,继续扯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出了事互相帮衬。霍同志以前进部队的时候,也是我家老赵处处帮衬提点才有今天。也没多大的事,就是霍同志一句话的事。” 第35章 被支配的憋屈感 风纪办的事情本来与赵卫军无关,是他咽不下那口气,自作聪明上前落井下石,结果也被抓起来审查。 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六张嘴都靠着丈夫那点津贴过日子,张芸心里恨的牙痒痒,还是放下身段前来求情。 姜宁宁手指点着水杯,美眸扫到那篮子鸡蛋。表面沾染鸡屎不说,蛋壳颜色发灰,显然是存放好长一段时间了。 上门为丈夫求情,还拿烂鸡蛋来膈应人。 姜宁宁险些就被气笑了,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一脸无辜反问:“张姐,你男人犯什么事了?我家东临昨天才被叫到风纪办去,自家的事都没处理好,帮不上你家忙。” 她表情惊讶不作伪,张芸心里咯噔一声,“霍同志没告诉你吗?” 姜宁宁摇摇头。 张芸心里忽然生出点嫉妒,都是随军家属,姜宁宁却被丈夫呵护得性子单纯。 而她动不动就挨打。 张芸抬手摸了摸淤青的嘴角,疼的她打了个哆嗦。就在此时,胖儿子忽然甩开她的手冲向前。 “是麦乳精的味道,快点给我喝!” 赵耀祖在家里当惯了小霸王,欺负姐姐们更是家常便饭,满是泥垢的手指抓向了夏夏。 啪! 一道清亮的巴掌声传来。 满满用尽全力,拍的自己掌心都发红了。顾不得疼,他起身挡在妹妹跟前,双手叉腰。 “再敢抢我妹妹的东西,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那凶巴巴的模样,吓得赵耀祖接连后退。 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然后看见仙女般的漂亮小妹妹捧起水杯喝,甜滋滋的奶香味弥漫在舌尖,小脚脚快乐地翘起来。 赵耀祖记吃不记打,作势就要去抢。 可他太胖了,自己根本起不来,挣扎好半天,眼睁睁看着夏夏挑衅地将奶粉全部喝光光。 末了,倒扣杯子给他看,抿唇笑出一对小梨涡。 那满脸无辜又促狭的白莲花模样,不愧跟姜宁宁是母女俩。 “妈,我要喝麦乳精。”赵耀祖当场撒起泼来。 又哭又打滚,把周围邻居都吵了出来。看见这对母子在闹腾,嫌恶地摇起头。 “一个赔钱货喝什么麦乳精?”见自己儿子哭惨了,张芸像是像是护崽的母鸡梗起脖子狂喷: “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不就一点麦乳精,分他怎么了?真是有够抠门的。” 一边说,一边心疼的抱耀祖。 赵耀祖窝在妈妈怀中,知道有人撑腰后,干嚎的更起劲了。 根本是雷声大雨点小,眼泪没挤出来几滴,嗓子却要把屋顶给掀破了。 “我的麦乳精!妈,赔钱货喝光了我的麦乳精。” “让她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夏夏抢走了他的东西呢。 “儿子,你手咋红了?”张芸这才注意到耀祖手背通红,顿时气的跳脚:“对,让霍家赔!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把我们耀祖都打成这样。” 她抱儿子给邻居们看,像是耀祖受了多重的伤一样。 众人看见耀祖手背红了一块,都没有张芸自己眼角的瘀伤严重,顿时觉得无语。 张芸刚准备借题发挥,旁边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张大嫂,我要代表组织批评你。” 姜宁宁背起小手,声音义正言辞:“明明是你家耀祖先要抢夏夏的麦乳精喝,这是极其恶劣的土匪行径。 满满那是打他的手吗?分明是在保护妹妹,是提醒耀祖不要犯错的好同志。 你这种溺爱儿子的行为,是在阻止耀祖进步,是在破坏邻里友爱团结。” 张芸脑子宕机了,差点就要被姜宁宁说动。 好在耀祖哭喊声唤回她的理智。 可是面对姜宁宁那些义正言辞的话,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气的脸都发青了,只好诅咒道:“你儿子小小年纪就狂躁,也不怕将来进局子。” 满满和夏夏很生气,刚要冲上去,被妈妈一手一个拉到身后。 高大的身影为他们遮风避雨,冲锋陷阵,像是春雨散过麦苗,小小的心灵瞬间被抚慰。 姜宁宁一脸无辜,“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他还比你家耀祖瘦弱?再说了,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都是邻居,你何必斤斤计较?” “……” 来了来了,昨天那股被支配的憋屈感又来了。 张芸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姜宁宁却好似没看到,一脸大度地摆摆手:“算了,我吃点亏,这篮鸡蛋就赔给你儿子补身体吧。” 张芸翻着白眼哼道:“你个坏心肝的,拿篮臭鸡蛋打发我,当我是叫花子呢。” 说完连忙捂住嘴巴。 不对,应该是去捂姜宁宁的嘴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个小贱人眼眶瞬间染红,“这篮鸡蛋不是张大嫂你拿过来,想要我男人帮忙给赵卫军说好话的吗?原来你特意装了臭鸡蛋,这不是纯粹膈应人嘛!” 周围邻居看向张芸的目光里带了鄙视。 求人还是这种嚣张的态度,活该赵卫军蹲禁闭室。 张芸:“我……” 姜宁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忽然凑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道:“张大嫂,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要是赵卫军这么快就放出来,得知你做的事情,肯定要把你给活活打死的。” 张芸顶着一张肿胀的脸迷茫看着她:? “你想想看,你拿了臭鸡蛋来找我,我是不是会生气,晚上跟霍东临吹枕头风,去报复你家男人?” 张芸点头。 “然后等你男人出来后,是不是变本加厉打你?” 张芸一个激灵。 赵卫军平时动不动就爱动拳脚,要是知道她好心办坏事,肯定操家伙,打的她几天几夜下不来床。 她老家的小姐妹,就是被男人活活打死的。 想到这,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妈,你掐疼我了。”耀祖疼的大叫,一巴掌打在张芸脸上。 耀祖本来就胖,张芸抱着他有些吃力。胳膊一个没稳,平时呵护在掌心的儿子重重跌落在地。 霎时间,哭声震天响。 这回是真的哭。 张芸却无暇顾及,因为她撞入姜宁宁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眸中,对,心疼她。 出嫁前被叫做大丫,没日没夜帮家里干活。 刚满十六岁,就被父母以高价彩礼卖给赵家。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外一个火坑,继续给赵家当牛做马。 第36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可张芸同样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委屈。 可此刻,却有人温柔又怜惜的望着自己,对她说“这些年辛苦你了”,心头霎时间酸的不行。 “张大嫂,你男人就是暂时关几天,接受完调查就放出来。津贴,照样发。生活,照样得继续过。” “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可我实在为你感到委屈啊! 里里外外你是一把手,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长得这么有福气又这么能干。 可赵家、包括你男人,看到你的付出了吗?” 姜宁宁举起她布满老茧冻疮的手,“这双手能扶犁耙能操持家务,凭什么不能攥自己的命?” 风卷着枯叶在人群脚下打旋。 现场不少军嫂本来是来凑热闹的,此刻脚底下如同生了根似的。听着姜宁宁的这番话,为什么就勾起满腹委屈呢? 张芸怔怔地摇头,“可咱们女人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其他军嫂同样点点头。 从小她们就看着母亲跟永不停歇的机器,操持家里家外。 长辈们告诉她们,女人要勤劳会做家务,才能嫁个好男人。 婆家告诉她们,媳妇的职责是传宗接代,是照顾好丈夫。 于是她们就真的认为,女人就是该这样任劳任怨,不辞辛苦,是注定要为家庭、为男人、为孩子牺牲的。 就连男人打女人都是天经地义,是因为她们做的不够好。如果做得好,就不会挨打了。 然而下一刻,更加掷地有声的话响彻在耳边:“那是压榨咱们女性的旧社会,连主席同志说女人顶半边天。要是我们走出去赚钱养家,指不定赚的比男人还多。 比吃苦,咱们女人不比男人差吧,就说看孩子喂奶换尿布,凌晨起夜好几回,白天还要继续操持家务。 比勤劳,谁在老家下地干活不是一把好手? 我们缺的是什么?” 军嫂们猛地屏住呼吸,像是火星溅进干草堆,感觉心底有一种声音即将喷薄而出。 “是机会!” 姜宁宁踩上板凳,天光把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长。 她侃侃而谈,描述着未来全新的祖国:“有朝一日所有女娃都能跟男孩一样接受义务教育,女性可以考大学,可以在高档的摩天大楼上班,也能在最艰苦的西边建设祖国,或者坐上航天飞船登上月球。 届时,婚姻将不再成为绝对的牢笼,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女人奔赴更灿烂的未来。” 话锋一转,她声音突然放轻,像早春化冻的溪水渗进石缝,“我知道你怕什么,怕爷们掀桌子,怕外人说闲话,怕走出门被人戳脊梁骨。可要是咱们自己都信了''女子本弱''的鬼话……” 她仰头将杯中奶粉一饮而尽,然后猛地砸向墙角。 砰! 惊起檐角昏睡的乌鸦,也沉沉砸进张芸心田。 “总一天会你会像这个破杯子一样,被活活打死。这样的鬼日子,你还要忍几辈子?” 张芸踉跄两下,脸上的血色好像被瞬间抽走一般。 面对姜宁宁炽热且明亮的目光,她竟然觉得无地自容,拉拽耀祖转身就走。 现场的军嫂们在这场精神洗礼中,同样没有缓过神来,离去时面色依旧怔怔。 小院重新恢复安静。 姜宁宁坐回凳子上,看着墙角那砸坏的水杯,一阵心疼。 都怪当时太激动,戏瘾上头。 赵家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时不时过来挑衅。张芸那脑子估计得反应好一阵子,好消息是,能暂时清静一阵子了。 身边两个小团子崇拜得不行。 “妈妈,你考了哪个大学呀?我以后要跟你考同一个学校。” 满满眼睛转了转,要是跟妈妈上同一个学校,是不是就能跟妈妈一样厉害了! 姜宁宁点了点他的鼻尖:“妈妈是高中学历,现在已经没有大学了。” “为什么呀?”满满不能理解。 “听帽子叔叔说,他是京大出来的,好像是在首都。为什么帽子叔叔可以考大学,妈妈不可以?” 姜宁宁想了想,说道:“因为学校里的老师都去种地建设祖国了,以后才会回来。” 满满恍然大悟,继续追问:“等他们回来,妈妈就会去考吗?” 在两只小团子“我妈全世界最厉害”的孺慕视线中,姜宁宁被糖衣炮弹哄的找不着北,张口就吹:“去!而且妈妈要去清大,全国最顶尖的高校。” 哪个高中生没做过上清华北大的梦! 左右时间还早,说不定到时候崽崽们就忘记了。 “哇!” 不止两只团子大眼睛都瞪圆了,就连院子外传来一阵鼓掌声。 “宁宁,你太有志气了!我支持你!” 噗! 姜宁宁好悬没被呛到,“文姐,你怎么来了?” 她就是在吹牛。 文秀英本来拗不过儿子带他上霍家,没想到却撞见这场堪称酣畅淋漓的演讲。 姐姐没被迫害前,就是大学老师,四处宣传女性独立思想。 可却在那场运动中,遭到曾经解救的女同学举报,如今还在西北农场接受改造。 曾经,她也跟姜宁宁一样,站在大学的讲台上,站在街头慷慨激昂。 也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文秀英虽然身在妇联,却处处小心谨慎,做事中规中矩。 姜宁宁描述未来的确太美好,太像乌托邦了。 不过文秀英因为家庭背景了解到很多消息,上面隐隐有重新开放高考的意思。 而这场混乱,或许也即将会结束。 本来她有意邀请姜宁宁去妇联做实习工,现在却改了主意,不愿这样的人才被埋没。 姜宁宁起身迎上去。 高考再来一遍?狗都不去! 上辈子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驴晚,床头摞的试卷比她还高。 好不容易才从高考大军中厮杀出来,考上南方某所211高校,本能有种阴影。 她目前只想咸鱼躺…… 没等她混过去,夏夏已经跑到狗蛋跟前,跟他炫耀:“我妈妈以后要考清大,我也要去。” 姜宁宁小脸微僵:“……”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隐隐有种想要咸鱼但被迫进步的不妙感觉! 不行,坚决不行,她要躺平! 狗蛋双手捧脸,夸张道:“夏夏你真厉害!我把姥爷的书带过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吧,我认字,我教你拼音。” 夏夏红着脸点头。 两只小团子手牵手跑到姜宁宁跟前。 满满嫉妒地叉起腰,腮帮子鼓的像小青蛙:“不许去,也不用你教,我自己教妹妹。” 狗蛋这孩子脾气好,不仅没生气,还从棉袄里把厚厚的书拿出来递给他。 满满扫一眼,尴尬发现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但他表情稳如老狗。 “妈妈,这本书适合给妹妹看吗?”转头,就送到姜宁宁跟前,动作流畅极了。 姜宁宁也不戳穿他,低头一瞧,眉梢扬起来。 本来以为是什么故事书,没想到是她太幼稚肤浅了,手上居然是一本……《时间简史》! 不仅是物理学巨著,还是这个时代的英文禁书,虽然是英译中,但作者霍金是外国人。 第37章 宁宁被跟踪了 姜宁宁赶紧把书塞进棉袄里,四处看了看,幸好没发现外人。 狗蛋一脸天真地继续笑,没看见他妈文秀英黑如锅底的表情。 难怪臭小子一路上神神秘秘的,不肯给她看,原来偷偷把姥爷的书翻了出来。 “宁宁你别怕,这本书是上报过组织的,他姥爷在秘密部门做科研。” 话音刚落下,狗蛋又从怀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夏夏,这是姥爷写的注释,你肯定用得着。” 文秀英:!!! 好家伙,居然撬开他姥爷的密码箱。 有些东西可是国家机密。 此刻,她终于理解霍东临昨天晚上揍娃的心情,忍不住抄起狗蛋往家赶。 满满幸灾乐祸地追出去,摆摆手:“下次再来玩。” 闻言,狗蛋探出个脑袋,也朝他摆摆手。 “妹妹你别跟他玩了,他是个傻子。”满满嫌弃地皱起小鼻子。 夏夏听话的点点头。 兄妹俩手牵手,重修旧好,蹦蹦跳跳地打算回屋找妈妈,然后一人一个被朱长光抱起来。 “妈妈,长光叔散步回来了。”满满朝里面大喊。 姜宁宁正发愁厨房那堆生蚝怎么办,正好就来了个苦力。 生蚝先上汽蒸熟后开个小口,再让朱长光用钳子撬开,分别把软肉和瑶柱分开,放在火上用文火慢慢烘烤干。 (提示:生蚝中间的肉柱被称为?瑶柱?,也被称为“贝柱”或“闭壳肌”。) 她打算做熟蚝豉,这是广东一带的传统风味名菜,能储存时间长,保留住生蚝的原汁原味,搭配藕片或火腿等一起炖十分美味。 万一碰上台风天出不了门,这些干货还能派上用场。 而且,晒干后方便携带,朱长光回程时还能给朱婶他们尝尝鲜。 人情世故就是有来有往。 否则,朱婶凭什么替她看顾房子? 生蚝一时半会儿撬不完,姜宁宁打算中午用瑶柱煲高汤,手擀面条吃。 奈何家里没有大骨头,只能临时上供销社买。 时间太紧急,姜宁宁没带上两个崽子,拿起钱票就出门。这两日她在家属区刷足好感,一路上都有军嫂帮忙指路。 只是姜宁宁不知道,才出来家属区,她就被人盯上了。 两个人悄悄跟在后边。 供销社。 相比于衢县,这里的供销社更大,物品更齐全。 她运气真的不错,刚抵达猪肉摊,正好工人拉着拖车过来,将新鲜猪肉摆在案台上。 整整半扇猪肉,肉质新鲜。 师傅还在抱怨外面生猪涨价,最近采买困难云云。 听到这,姜宁宁瞬间不淡定了。 这时候猪肉还没开始按人定量、凭证供应的办法,决定多购买一些,有备无患。 制作成腊肠腊排骨好吃,还能制成肉酱保存,或者做猪肉铺、肉松、辣肉干条。 这年代零食品类实在太少了,但难不倒姜宁宁这个吃货,前世跟着短视频没少学。 “同志,半扇猪肉卖吗?如果卖的话,能不能帮忙送到家属区?” 杨师傅以为有人捣乱,正要开喷,回头瞧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摊子前,柔柔弱弱地看着他笑。 火爆的脾气瞬间被浇上一桶水,粗声粗气地问:“你要那么多猪肉做什么?” “你别不是刚才听我说生猪不好买就害怕吧?放心好了,上面发话必须保证每天都有供应,你买太多吃不完,放久了新鲜还会坏掉。” 虽然嗓门大,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却是一片好意。 姜宁宁抿起唇角笑的十分秀气,“我打算熏制成腊味,还要做成小零嘴。基地的医生昨天说,我跟两个孩子身体亏空的厉害,得想办法补回来。否则孩子将来会长不高,更严重还能影响到智力发展。” 杨师傅恍然大悟。 眼前这位小同志身体的确虚弱不像话,那一截胳膊细的,还没有他案板上的猪蹄粗。 “不能全部卖给你,这样吧,我给你先称二十斤。” 他拿起纸笔,问:“稍后让人给你送回去,你住哪?” “三排七号院。” 杨师傅笔尖一顿,那张粗旷的饼子脸瞬间布满笑意,“原来你就是霍队长的妻子,小姜同志啊!再给你加两只猪蹄,四根猪棒骨,排骨也来两斤吧,这玩意更补。” 这大嗓门一出,周围瞬间陷入安静。 姜宁宁裹紧棉袄。 !! 霍东临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这些人该不会要借机报复揍她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供销社一群大爷大妈气势汹汹地围拢上前,站定,一个笑的比一个灿烂。 “小姜同志,你那么瘦,要不要带只母鸡回去炖汤?” “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赛人参呢,这个补。” “来点鸡蛋糕吧,大师傅新鲜烘烤出来的,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姜宁宁一下子被包围在中央,险些承受不住大家伙的热情。 但自古以来,能当茶后的都不是一般厚脸皮。 有大妈给她多称菜,姜宁宁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家东临说了,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有大姐趁机多放两鸡蛋进篮子里,姜宁宁反手又掏一毛钱塞过去。 “军人家属要以身作则,不让咱老百姓吃亏。” 供销社的人看她的眼神闪闪发光,感动不得了。有大妈扬起小手绢,哭的眼泪汪汪。 霍队长是个大好人,供销社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 昨天听闻姜宁宁跟人逃跑的事情,本来他们是生气的,觉得姜宁宁瞎了眼。 后来妇联又出面澄清,全部都是谣言,小姜同志是烈士之后,已经不畏困难来基地随军了。 他们早就藏起好东西,等着霍队长家属过来买菜。 万万没想到,小姜同志是这样一个正直、真诚不作伪的好人! 瞧她那瘦弱的身子,肯定没少被脑子疯了的婆婆欺负。 脑补过后,大妈们哭的更伤心了。 姜宁宁反过来温柔宽慰她们。 人长得漂亮,声音好听,脾气还耐心又温柔。 就连暗处跟着她的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姜宁宁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贩子同伙。 这位同志作风端正,简直比红旗还要红! “估计是装的!” “她准备要离开供销社了,安排我们的在路上人准备好,是人是鬼总能露出马脚。” 姜宁宁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局马上展开,篮子里就装四根大骨头,一根萝卜,其他东西则拜托杨师傅专门运回去。 与此同时,荷包里的钱也差不多花光了。 在众人依依不舍喊着常来的目光中,她娇娇弱弱地提着篮子往家赶。 第38章 宁宁神操作 “帮帮我!” “有没有好心人帮帮我……” 四根骨头并一根大萝卜没想到会这么沉,姜宁宁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就累的有些气喘。 虽然吃饱饭恢复一点力气,但这副身体亏损太严重,还是得长期进补,再加上运动锻炼,总能恢复到普通人水平。 否则,光有三个大佬的金大腿能抱,没有好身体享受那怎么行? 姜宁宁想的认真,慢吞吞地往前走,旁边有什么动静压根没注意。 眼看她径直走过去,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路边的虎子傻眼了。 负责跟踪的两探子也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一人使了眼色,虎子才撒开脚丫子奔上前,破棉袄里钻出馊味,抓住姜宁宁篮子。 “我跟妈妈失散了,我找不到家,我好……啊啊啊!”虎子爆发出阵阵尖叫声。 好悬没被一张白惨惨的脸给吓死! 姜宁宁捂住心口,被小孩突然的喊叫声吓得心跳失衡。 这孩子衣衫褴褛但脚下那双底胶鞋簇新,供销社起码卖上三四十元一双。 心念仅在一瞬间,那双雾蒙蒙的秋眸望过去,很快一秒切换绿茶模式,“小朋友,你怎么了?都怪姐姐身体太虚弱吓着你了。” 说着,她偏头举拳咳嗽几声,一双柳眉微微蹙着,按住了胸口。 劣质面粉混着冷汗在虎子脸上结出龟裂的壳,机械地背诵台词:"我...我饿。" 无论怎么瞧,需要救助的并不是他,而是跟前的漂亮大姐姐! 正愧疚间,怀里就被塞进来一根大萝卜。 虎子呆呆地抬起头来,见姜宁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你掰半根,剩下那半姐姐还要拿回去煮给两个孩子吃。” 虎子看看怀里的萝卜,再瞅瞅篮子里那几根剃的没有一丝肉的大骨头,忽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他居然碰瓷一个又病又穷的人! 巨大的耻辱感让双脚使劲蜷缩在崭新的胶鞋里,虎子把大萝卜放回篮子,“我不饿了。” 篮子重新变重,姜宁宁心里颇有些遗憾,本来还以为能稍微轻松点的。 落在虎子眼中,却是西施姐姐面上露出一丝无奈自责来,他胸口闷的狠狠一窒。 “要不要我帮你提篮子?” 藏在树后的两探子差点捏碎对讲机。这小孩怎么不按剧本来? 还有,说好的强行抱走孩子呢? 枉费他们特意选择这一段没人的路。 其中一人死命按下震动钮,虎子口袋里的对讲器顿时炸出蜂鸣。 虎子陡然惊醒,死死按住口袋,脸色煞白地去看姜宁宁,以为会看到失望与质疑的表情。 面容俏丽气质温和的大姐姐伸出手来轻轻揉他脑袋,栀子香膏味随袖间漫开,“不用,我家就在前面,谢谢你,小雷锋朋友。” 她虽然柔弱,但身姿始终挺拔。 骨子里的红比井冈山杜鹃更透亮,眼神清得能照见延安窑洞的灯火。 这样的仙女姐姐,怎么可能会是人贩子! 虎子嘴角瞬间咧到耳根,目送她离开,甚至还伸出小胖手在空中挥了挥。 下一刻,他就被人猛地一把揪住后领拖拽到大树后。 顿时吓得张口就叫:“救命!抓小孩啦!” 树后两探子气得要死。 “闭嘴,是我们!” “小兔崽子演砸了还想跑?你刚才怎么不叫?” 虎子有些心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可是她甜甜的叫我雷锋小朋友,而且漂亮又好柔弱欸。” 两探子:?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小叛徒!”有人扬手要打。 虎子突然掏出录音设备:“你打!我反手就举报你们陷害革命家属。” “……” a计划不行,只能实行b计划了! 两探子摩拳擦掌。 姜宁宁本就察觉到不对劲,又接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前面灰房子忽然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又来? 她一下子切换圣母模式,主动迎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满脸义愤填膺:“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基地里绝不能容忍人渣的存在,走,我带你去找警卫员。” 田大妮懵了:??? 等等,她还没开口表演呢。 隔得远远的,有一队卫兵正在例行巡逻护卫。眼看姜宁宁拉着她往那边去,连忙反拽住她胳膊。 “我没被人诱拐!” 田大妮:“……”妈蛋,紧张的一下子忘词说反了。 姜宁宁看着她穿着布拉吉,身材很好,长的也秀丽,就是妆容有点辣眼睛。 她瞬间秒懂。 “哎呀,你这眉毛画的跟两条毛毛虫似的,把你本来七分的美貌硬生生拉到五分。带眉笔了吗?” 田大妮很在意地摸了摸脸,然后从军绿色斜挎包里翻出来一支笔递过去。 两探子:?? 剧情发展莫名其妙又开始不对劲。 不是大吼姜宁宁是诱拐少女的人贩子吗? 这特么什么神展开! 两探子都麻了。 这时候的眉笔容易掉色,用手帕一擦就掉。 “我教你,眉笔要这样斜着描,以眉峰为中心位……”姜宁宁教的认真,抬手露出一截雪肤,在天光下瓷白细腻。 田大妮看的晃了眼,不禁轻咬住下唇。 她皮肤是当下流行的健康的小麦色,唇红齿白,面色透着红气。 但在文工团以白为美的一群小姑娘中间,常常显得有些自卑。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夸赞:“你这肤色像浸透了秋收的日头,比麦浪尖上的金粒子还亮堂。同志,你保养皮肤的秘诀是什么?” 姜宁宁一脸真诚地望着她,眼底明晃晃地写满羡慕,“不像我,一身病气。” 田大妮耳根子红了,心底涌起一股骄傲与自信,反过来宽慰姜宁宁,“你好好养身体,多晒太阳,很快就能跟我一样了。” “太感谢你了,同志你真是人善心美,我回去一定多晒太阳。” 那激动的语调,骤然发亮的眸光,无不让人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感谢的。 田大妮被夸得心花怒放,内心忽然有点对不住姜宁宁。 明明她是这样善良又真诚的女孩子,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嫉妒她嫁给霍东临? “好了,你拿镜子照照看。”姜宁宁合上眉笔。 镜子里的田大妮柳眉弯弯像一轮新月,眉色深浅度刚刚好,使得整张面孔精致且柔和。 这样漂亮的姑娘居然是她? 呜,漂亮得她想哭! 田大妮捧着镜子爱不释手。 等她回过神来,姜宁宁早就走没影了,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小姜同志就是这样一个默默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同志啊! 她的思想正得像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棱角! 两探子满脸空白:“……” 完了。 又中邪了一个! 就连他们也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 第39章 我会保护你 关家。 关弘毅收到手底下的汇报信,展开一瞧。 上面只有一行字—— 经检验,姜宁宁作风硬过鞍钢的轧钢辊,觉悟高过珠峰顶上的五星红旗。 关弘毅左瞧右看,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隐形药水,拿起密信在蜡烛上烘烤老半天。 结果,还是只有这句红的惊人的一句话。 气的他抄起桌上茶杯砸在地面,“两个蠢货!难道不会变通吗?在薛老后天登岛前,我要看到那三个母子下狱。” 十分钟后。 接到死命令的两探子蔫头耷脑,简单商量过后,决定亲自上,干票大的。 - 一路再无波澜,姜宁宁顺利回到家。 朱长光动作极快,小山堆般的生蚝已经撬开大半。 厨房里帮忙看火的两只小团子跑出来,争先恐后地说:“妈妈,刚才蔡婆婆来找你。” “她还送来一碟子梅花糕,香香软软还黏糊糊的。我们不是不等妈妈故意先偷吃的,是蔡奶奶非要掰一块给我和妹妹。” 满满转身跑回屋,捧着盘子返回,“妈妈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蔡婆子手巧,糕点真就做成梅花的样子,精致小巧,一口就一个。 在两团子期待的眼神中,姜宁宁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是红糖专属的味道。 “你们分着吃吧,别吃太多小心积食,记得分给长光叔叔。” 两团子小奶音甜甜的应了下来。 姜宁宁提着篮子进了厨房,先提起印有牡丹图案的保温瓶,倒出热水在水盆里,打湿毛巾擦拭掉脸上黏腻的热汗。 整个人重新变得清清爽爽起来,才开始准备吊高汤。 照例先让朱长光帮忙剁成几截,再焯水去掉骨头上残留的血沫。 接下来的步骤非常重要,油热翻炒筒骨直到略微黄色,炒出油香味,倒入滚烫的热水大火炖十分钟。 最后炖料(大葱、两颗八角,适量花椒,两片香叶),倒入一点白酒(白酒比料酒味香,酒精高温会蒸发),再把先前烤好的瑶柱放一些进去,关上锅盖慢慢焖煮。 汤底备好了,姜宁宁接着准备和面。 这是个大工程。 津城同样喜好面食,身为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做面食是刻进基因里的天赋。 这副身体没什么力气,偏偏和面极其讲究功夫,面团揉不好,擀出来的鲜面条就不劲道。 正苦恼间,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霍东临。 “你中午下班了?” 霍东临轻“嗯”一声,摘下帽子挂在旁边架子,边卷起袖子边走上前来帮忙。 卷起的军装袖口下,小臂青筋像潜伏的河脉在麦色皮肤下游走。 带枪茧的虎口卡住陶盆边沿:“要做馒头还是面条,我来揉面吧。” “中午擀面条吃。” “你行吗?” 在姜宁宁印象中,霍家男人从不进厨房。 尤其是霍父,把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思想刻进骨子里,父子俩都是油瓶倒了不会扶一下,认为那是女人该干的活。 虚伪的是,田翠芬忙里忙外,每日依旧也要出去上班赚钱养家。 霍东临剑眉扬起,从袋子里舀了三大碗面粉出来,加冷水进去揉,没用酵母粉,这样揉出来的是死面。 死面的特点是面质筋道,口感厚实。 那双黑眸就像是丈量的尺子,水分毫不差,不像其他人一边加水一边又加面,眨眼间面团渐渐光滑起来。 姜宁宁数着面盆边沿被掐出的半月形指印,突然发现霍东临揉面的手势带着奇特的韵律。 三推一折,掌心压着面团的力道让老榆木案板都在震颤,倒像是给迫击炮校准角度。 空气里发酵的面香,仿佛都混进一丝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她有些好笑地问:“在炊事班练的?” 霍东临腕骨猛地一旋,面团"啪"地甩在案板上:“新兵蛋子头个月都要喂猪。” 汗珠顺着喉结滚进领口,他卷起的袖管已经湿透,像是想到什么,那双黑眸蓦然变沉。 其实是小时候肚子饿狠了,就学会了。 田翠芬那时候带着弟弟建军去上班,忙起来有时候不管他。 家里没有饭吃,霍东临搬起凳子摆在灶台前,自己煮红薯土豆吃。 经常吃红薯的人都知道,吃多了胃里反而烧的慌,但不吃饿的胃酸返流。 等再长大一些,他就开始尝试煮饭做面团。 刚开始做的一塌糊涂,田翠芬觉得他在玩粮食,没少揍他。 还是隔壁马婶看不过眼,私底下偷偷传授不少技巧…… 万般回忆笼罩在心头,在霍东临那张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倾泻出来,他利落地给面盆蒙上湿布醒一会儿。 然后走到墙角拿起柴刀和一截圆木头,军绿衬衫后背透出大片汗渍,脊椎骨起伏的轮廓像刺刀出鞘。 “厨房热,你出去坐一会儿,我把柴给劈了。” 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出任务,得趁着有空的时候,赶紧把这些费力气又十分危险的活干了,免得他们娘仨伤到手。 "咔嚓!"碗口粗的冻柴应声裂成两半,木柴飞溅的碎屑在窗台折射进来的一角阳光里炸成金粉。 姜宁宁舌头抵着腮帮子,难道这年代的军人同志都是如此,出的了任务,下得了厨房,眼里有活,并如此细心体贴吗? “对了,我上午碰上两件奇怪的事……” 她把两个遭遇先后说给霍东临听,说完觉得有点干舌燥,舔了舔干燥的红唇。 “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考验我?” 姜宁宁第一反应是组织给每位新军嫂的考验,复盘今日的表现,她给自己打一百分,应该没有拖霍东临的后腿。 霍东临黑眸在她那比樱桃更红的唇上停留一瞬,默默放下手下的活,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谢谢。”姜宁宁抿起唇笑。 这次的笑容不像以往的做作,真诚自然。 伸手接过来时无意中触碰到他的指间,姜宁宁没察觉到什么,一心想要喝水。 倒是霍东临觉得指尖发烫,很快撤回。 那张面色瞧着更黑俊了,“不是组织安排的,估计是关家查出你的身份了,想要栽赃嫁祸你。” 第一个小男孩,如果姜宁宁善心大发,牵起他去找警卫员。 只要小孩一口咬定她是要拐走自己,姜宁宁将会百口莫辩。毕竟惯性思维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撒谎呢? 第二个圆脸姑娘估计也是相同手法…… 谁曾想姜宁宁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们的计划彻底夭折。 “他们还会动手,但你别担心,我会暗中保护你的。” 第40章 军嫂们的反抗 “有你在,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姜宁宁甜甜道。 对上她明亮澄澈的秋眸,霍东临难得变得不太自在。嘴角刚要咧起来,旁边传来一道酸酸的声音: “是啊,因为黑蛋同志比火车上人贩子还凶。妈妈不怕坏蛋,就怕黑蛋。” “……” 两只团子不知何时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 同款的愁眉苦脸。 满满看着霍东临,当即撅起小嘴,死活不肯再叫爸爸。 听听什么叫黑蛋同志,这臭小子分明是故意的。 霍东临脸色黑的出奇。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认输。 “妈妈说我多喝点骨头汤,每天乖乖吃奶粉,长大后会比你还高还壮。”满满夸张比着动作。 霍东临:“奶粉是我带来的。” 满满鼓起腮帮子,理直气壮:“你给我和妹妹出抚养费,天经地义。” 要不是看在他尽职尽责的份上,今天都甭想进家门。 霍东临差点被气笑了。 干脆拿起墙上的军帽盖在小团子得意的脸上,眼不见为净。 很快,他就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帽子底下传来儿子惊叹的声音:“是不是叫蛋的脑袋都大,黑蛋也是,狗蛋也是!” “……” 提到狗蛋,霍东临对姜宁宁说道:“狗蛋姥爷是去年春天从农场接回来的,狗蛋跟着文秀英一块去。本来活泼开朗的孩子,回来后变得有点自闭。” 西北农场条件艰苦,老爷子回来时没个人样。 他曾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 姜宁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义正言辞地说:“你放心,文姐拿我当亲妹子处,我就拿狗蛋当亲侄子疼。” 蜂窝煤炉噼啪燃烧,筒骨高汤蒸得厨房一片火热。 霍东临胸口某处好像被击中似的,妻子总是这么通情达理,甚至希望她能任性一次。 “宁宁,有人找……”朱长光忽然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姜宁宁闻言走出去,先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庞。 院子外面,还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满脸都是怒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有客人?”霍东临紧随其后。 他那道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夫妻俩撒腿就跑。 满满双手一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黑蛋比坏蛋更可怕吧。” 夏夏深以为然地点头。 看看狗熊般的爸爸,又看看娇花般的妈妈,小脸愁成苦瓜。 这下子,霍东临在女儿心中也失去了地位。 霍东临忍无可忍:“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在户口本上登记你为霍白蛋!” 满满哇一声,被自己名字丑哭了。 姜宁宁不满地瞪了霍东临一眼,连忙哄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计较。 霍东临抿紧唇,然后看见窝在妻子怀里的臭小子,挑衅地对他眨眨眼。 “……” 这时,院子外又有位女同志跑进来。不远处,还有个军装男远远站着,抬手挡着脸。 然后又又进来位女同志…… 姜宁宁:!!! 十分钟之前。 整个家属正因她早晨那番随性的“演讲”,陷入鸡飞狗跳当中。 孙向前如同往常回家后瘫坐在椅子上,悠哉地听着收音机等开饭。 蓦地,厨房忽然传来“砰砰砰”的震天响。 孙向前拔腿冲进厨房,一瞧,发现妻子正在大力剁白菜。 用力之大,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一样。 孙向前瞅了一眼锅里,眉毛耷拉下来,“怎么又吃猪肉炖酸菜?已经连续吃半个月了。你能不能跟霍家学学,人家院子里天天飘出来那个香味直冲鼻头……” “砰!” 菜刀一头楔进菜板。 孙向前吓得一个激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干家务理所当然?”陈宝珠双手叉腰,越想越觉得委屈。 陈孙两家门当户对,他们青梅竹马长大。 陈宝珠在大院里也是如珍似宝长大的,目前在军区当小学老师。 每天只用上下午一节课,时间充裕,因此大半家务都落在自己身上。 孙向前不解:“一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平时训练忙,你不知道今天老霍不当人,昨晚跟他忙前忙后就算了,早上还死命加训。” 从前只要他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哭诉霍东临训练时不当人,妻子就会反过来温柔地安慰自己。 谁知今天跟点炸火药桶似的,解下围裙扔在丈夫身上:“行,我去向小姜同志取经,你中午自己对付两口吧。” 眼看妻子已经出了远门,孙向前满头雾水地跟上去。 越接近霍家,那勾魂的香味越浓郁。 陈宝珠胸口积攒的那股气渐渐消散,等站在霍家门口,才猛然反应过来。 就算跟丈夫置气,也不该大中午跑到霍家来。 这年头家家户户吃食不多,踩着饭点上门,是最讨人嫌的行为。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叫住了:“同志,你也是来学怎么用瑶柱煲汤的吧?” 陈宝珠红着耳根支吾:“那个,我是……” 姜宁宁已经笑意盈盈地揽住她胳膊走进厨房。 里面几张熟悉的面孔转过来,脸上带着同款尴尬笑容。 陈宝珠脸色噌一下变得通红。 然后,手中忽然多了一碗鲜美的骨头汤。 “就是用生蚝里面那块软肉烘烤晒干后,放入汤中一块煲,量不要放太多,每次一两块提提鲜味。” 小姜同志抿起唇角,温柔的声音徐徐拂去她心间的尴尬与无措,“你尝尝。” 炉子上小火慢慢煨着,奶白色汤汁持续在锅中沸腾,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 陈宝珠听话的喝一口,那霸道的香味同时攻击上她的鼻端和味蕾。 “好鲜!” “跟首都大饭店一个味。” 这句话自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能经常出入首都大饭店的人,家世不一般。 姜宁宁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在几人脸上扫过,也不知道哪个是不是关家派来考验她的? 一回生二回熟,绿茶人设身上披。 她谦虚的笑了笑,像是被夸奖的不好意思,熟练地带偏话题。 “骨头里含有胶原蛋白,可以促进皮肤细胞的生长和修复,保持皮肤的弹性和光泽,从而起到美容养颜的作用。关键是价格实惠,一骨两用。” 聊到美容话题,姜宁宁就是最好的招牌,相当有说服力。 这群军嫂们眼睛集体发亮。 如果说昨天是出于同情姜宁宁惨遭迫害,早上为她那番话而触动心灵,此刻则是恨不得当场跟她引为知己。 等孙向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脾气骄纵的媳妇。正亲亲热热地挽着姜宁宁的手,商量着去海边赶海,捡贝壳粉回来制作面膜。 第41章 你就是帽子叔叔? 他脚步一转,寻着香味进了堂屋,见桌上还有个空碗,自来熟地端起来夹起熟面条就拌。 舀一勺汤,撒点葱花,放勺酱油,根本不需要其他调料,鲜美好吃到想哭。 孙向前呼哧呼哧吃得额冒热汗。 迅速干掉一碗,紧接着开始捞第二碗。 除了霍东临比较淡定外,其他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满满,一手指着他:“咦?帽子叔叔,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你是特意来跟黑蛋同志比试谁尿的更远吗?黑蛋同志,他说这项特长可以完胜你。” “咳咳咳……” 孙向前猝不及防被呛到了,咳的脸颊通红。 小孩有时候记性好也不太好。 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斜对面另外一个更奶呼呼的糯米团子,正用一种嫌弃又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与霍东临。 “帽子叔叔?”霍东临突然开口。 “!” 满满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 孙向前僵硬地转过头,对上老战友冷冽深沉的目光,吓得心脏都快要停跳。 一股凌厉地压迫感席卷整个餐桌。 气氛静寂的骇人。 霍东临两三下解决掉午饭,面无表情地提起他的后领子,小臂肌肉随着动作绷出青紫色血管。 “你不是要跟我比试吗?走,现在上训练场。” 那是比试吗? 分明是单方面完虐他! 上午集训到现在,孙向前双腿还在发软,他拼命护住碗,不忘一边扒面条一边振振有词:“老霍,不是队长你等等,先听我狡辩……要不你看在我爷爷面子上,下手轻点?” 画面太惨烈,满满选择用小手捂住眼睛。 帽子叔叔你自求多福。 他虽然看起来也强壮,但跟霍东临站一块时对比明显。 尽管满满不想称赞黑蛋爸爸,但帽子叔叔完全就像小菜鸡。 霍东临后槽牙咬肌暴起,神色越发的不近人情:“翻倍。” “老霍你简直不是人。” “行,今晚也别睡了。”霍东临看向饭桌前乖巧的女儿,大声说道:“跟妈妈说一声,晚饭不回来吃了,爸爸要陪孙叔叔加练。” “……” 孙向前不敢置信,“你来真的?” 霍东临懒得跟这个憨货解释,拎着他的衣领大步离开家属区。 一路上都是孙向前在鬼哭狼嚎。 直到两人走远,霍东临才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窥探的视线消失了。 “你得罪什么人了?叫来这么多狗盯着你家。”孙向前脸上贱兮兮的表情一收,神色凛然。 两人不愧是最默契的战友。 霍东临一个眼神,孙向前立马就能体会。 “应该是关家派的人。”霍东临压低声音,把前因后果告诉他。 孙向前气的低声咒骂一句,“这是在基地里,他们也敢!” 霍东临下颌线绷得比枪管还冷硬。 有什么不敢的?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前几年他们借运动以莫须有罪名趁机害了多少人,整个基地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养的狗,这次薛老就是来肃清这股歪风邪气的! “都怪你媳妇太惹眼,你看看蔡婆子、文秀英,哪一个是简单人物?就连我家宝珠也被她收服了。” 孙向前拔根草嚼嘴里。 姜宁宁来到军区,不足两天吧?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 这样不简单的人物,能被婆婆欺压成那样? 他不太信! “宁宁单纯又善良,任何人都会喜欢她。”霍东临理所当然。 孙向前:“……” 得,这位眼睛瞎的更厉害! “走吧。”霍东临拽起他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 孙向前有点发懵,跌跌撞撞地跟着:“去哪?” “训练场比试!” “……” - 姜宁宁不知道霍东临的战友当中,竟然有人能够分辨出绿茶婊,好不容易才把一群军嫂送走,整个人累的不行。 茶艺也是一门艺术,要八面玲珑,让攻略对象如沐春风。 供销社杨师傅正好派徒弟把东西送过来,满满一大车东西。光是卸下来送进厨房,费了不少功夫。 看他累的满头大汗,姜宁宁冲了杯红糖水递过去。 小伙脖颈涨的通红,主动留下联系方式,让姜宁宁下次东西买多了再找他帮忙,才推着板车匆匆离开。 “妈妈,这么多肉怎么吃呀?”满满以前从来没奢望过,能顿顿填饱肚子。 此时此刻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他偷偷掐了掐自己脸蛋,是疼的,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怎么吃肉而犯愁。 满满莫名有点鼻酸,像是可怜曾经的自己,明明那时候他也有妈妈。 小团子情感比普通孩子更敏感,那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和伤疤。不只是他,就连夏夏心理也有点问题。 姜宁宁两手圈起崽子们,声音温温柔柔的:“你们想要先跟妈妈一起做腌肉,还是先学认字?” “妈妈我都要。”满满无时无刻都在害怕有朝一日,妈妈就不是妈妈了,所以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她黏在一起。 对于霍东临,更不信任。 妈妈不管他们的时候,从未见过的爸爸也是。 与其说满满是在故意跟霍东临斗嘴,实则是每一次都是在用孩子气的方法,从父亲那里寻找到爱自己的证据。 而夏夏什么都不做,则是将一切都憋在心里。 “好,那就一起做。”姜宁宁从灶膛里拿出一根木炭来,在地上写下腌肉的材料与方法,并注释好拼音。 教他们念一遍后,布置任务:“待会儿妈妈要抽查默写。” 两团子顿时正襟危坐,奶乎乎的脸庞上写满认真。 趁着他们认真学习的时候,朱长光按照要求把肉剁成一条条的。 用铁丝分别串起来,在每一面撒入研磨的腌料,放入木桶中腌制一个晚上。 次日拿出来风干晾晒,用松枝、陈皮、甘蔗皮一块烟熏入味。 这样熏出来的腊肉带着果香味,是姜宁宁祖传技艺。 猪肉脯则最简单,挑选纯瘦的里脊肉手工剁碎,搅打至细腻状态。加入调料搅拌至肉馅起胶,腌制一个小时。 再用擀面杖擀成约3毫米厚的薄片,放入炉子上烘烤干,最后刷上蜂蜜与芝麻,继续烘烤五分钟。 整整烤了三大盘子,小团子们已经香迷糊了。 但满满没有忘记功课,先拉着姜宁宁的手过去检查,“妈妈,我和妹妹已经默写下来了,你看对不对?” 兄妹俩是在院子里写的,头一回书写,字体写的很大。 短短五十来字,他们都写对了。 不仅没有缺胳膊断腿,就连拼音全部正确。 这超强的记忆力,与逆天的学习能力…… 姜宁宁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耽误两个崽崽,装了两盘子猪肉脯在篮子里,牵着他们先往蔡婆子家走。稍后再去找文秀英,询问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 侧门离得近,姜宁宁懒得多走路,便直接抄近道。 才走了一段路,满满忽然扯了扯她的手,“妈妈,那边那个叔叔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呀?” 姜宁宁猛然回头,恰好看见个扫地的老大爷转过身去,继续佝偻脊背扫地上的枯叶。 “你为什么说他是叔叔?” 满满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因为他袖口露出的胳膊,不像垃圾站爷爷一样皱皱巴巴的。但他应该不是坏人,感觉像是来保护我们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宁宁幻觉,总觉得那老大爷双腿颤得更厉害了。 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夏夏忽然出声:“他走路的频率跟步伐距离,跟爸爸一样。” 当然还属满满最会补刀。 “他鬼鬼祟祟的,时不时警惕地观察周围,满脸写着我是警察我在执行任务。” 姜宁宁忍俊不禁,牵起两个小团子走的更快了。 身后,“老大爷”长舒一口气,对着领口的窃听器说道:“报告队长,我好像被满满发现了。” 对面其实听得一清二楚的霍东临:“……” 请大胆点,直接把好像给去掉。 而就在母子三人刚离开家。 厨房里,依旧在撬生蚝的朱长光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眼皮子莫名变得很重。 半分钟后,厨房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有人推着一大车白菜进来,假模假样的卸下来放在墙角。 四处看了看,扛着一麻袋摸了厨房,用柴火挡住,顺便把东西塞进房梁上。 然后提着麻袋找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姜宁宁母子三人。 奇怪,明明他们在监视门口,确定没有人离开的。 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撸不走一个小孩,计划只得作罢。 趁着没被发现,他拉起帽檐,重新推起板车悄无声息的离开。 却没注意到八号院门偷偷拉开一角又合上。 十分钟后。 正在办公的关弘毅收到一杯热姜茶。 第42章 龙凤胎童年阴影 蔡婆子昨天答应要给两个团子做梅花糕吃,没想过要姜宁宁的回礼。 她特意送亲手做的猪肉脯扇门,闻着甜甜的肉香味,一看就用料足,蔡婆子登时笑的牙不见眼。 “稍坐会儿,我给你们削个苹果吃。” 这年头水果可比肉还精贵,姜宁宁忙拉住她的手,“我还有点事要去找文姐,想咨询她关于夏夏和满满上学的事情,改日再来做客。” 蔡婆子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心里直熨贴。 “也不耽误这几分钟,我把孙子的启蒙书找出来,你正好带回去。” 姜宁宁拒绝不了幼儿启蒙书,厚着脸皮坐下来,一边打量蔡家。 蔡家七口人住,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角落里放着一台缝纫机,有未做完的衣服。 外面阳台养着几盆仙人掌,还有一盆君子兰。 蔡婆子平时板着张脸,脾气还凶,不管小孩还是年轻人都悚她。哪怕儿子管着后勤部,平时也很少有人敢登门拜访。 其实她是个非常有生活情调的老太太。 很快,蔡婆子端着一盘削好皮的苹果出来,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放上几根牙签。 怕母子三人放不开,一人先给一块儿。 “妈妈?” 满满先看向姜宁宁,见她点头同意,才小心举到嘴巴边,舌尖刚沾着甜味就打了个激灵。 夏夏学着哥哥的样子含住果肉,门牙一点点磨,磨到果肉发白发绵也不舍得咽。 “敞开吃。”蔡婆子往他们跟前推盘子。 两个崽子却同时缩手。 立刻并拢膝盖,拘谨地像两株突然挺直的小白杨。 满满数着碗里剩的七块苹果,正好与相册里的人数对应上,突然拽妹妹起来鞠躬:"谢谢蔡奶奶,我们饱了。" 蔡婆子看的心头一阵酸涩,起身拿衣角抹了抹眼,“你们吃,我去找课本。” 两团子心里忽然有点慌。 “妈妈,是不是我们做错事情惹蔡奶奶不高兴了?” “其实我跟哥哥分吃一块就够了。” 垃圾不是每次都能卖上钱的,有时候饿狠了,兄妹俩也会蹭百家饭吃。 多蹭一口,就引来一阵白眼。 从那个时候起,两团子就非常会看大人眼色。 看着对面两张小心翼翼的小脸,姜宁宁喉咙发紧,“妈妈有钱,等下问蔡奶奶在哪里买的,买上好几箱回去。” 她努力保持声线平稳,缓缓描述道:“吃完果肉留下核,种在咱们家院子里,过几年就会长成苹果树。” 咕噜!是两团子吞咽口水的声音。 “要种多多的果树!” 蔡婆子的孙子已经上初中,从幼儿园到小学的课本都在,还有一些珍贵的课外读物。 这些书在外面买都买不到,姜宁宁说什么都要给钱。 蔡婆子佯装生气,见她坚持要给才无奈地说道:“等你熏好腊肉,给我提两条来就行。” 姜宁宁也不矫情,爽快应下来:“成,到时候再给您带点香肠,那可是我爸传下来的独家秘方。” 这孩子,一点不让人吃亏。 蔡婆子心里无奈,更加看重姜宁宁,忽然凑上前贴近她耳边说:“我有渠道能搞到一些好东西,吃食布料都有,你去不去?” 本来蔡婆子早上去找姜宁宁,就是打算说这件事的,那时候她正好去供销社了。 姜宁宁小脸兴奋,第一反应就是:黑市! “什么时候去,我都有空。” 就算没有空,为了一口好吃的,时间也要硬挤出来。 “我先匀手里的半箱苹果和梨给你,再给你一匹布,等天黑你再让东临来要。要钱不要票,夹在一块拢共是四十五块钱。等下次再去,是半个月之后了。” “你真是是我亲大娘!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姜宁宁眼圈红红,泪眼婆娑看着她。 两只小团子的目光同样充满感激和孺慕。 蔡婆子的心被塞得满满当当,顿时觉得自己是拯救母子三人的大英雄,是基地的刘胡兰! “东西今晚先不拿,明晚我再让东临来要,到时候把钱一块结了。” 姜宁宁篮子里装了两个苹果一个梨,再拿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和数学书,便带着崽崽们离开蔡家。 正好文秀英家住在边上。 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从里面清晰传出来。 姜宁宁觉得来的不是时候,脚尖一转,正要离开,狗蛋已经推开房门冲她闺女奔过来。 “夏夏你终于来找我玩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有点不得劲。 像是有棵还没长成的小白菜,就被一头小猪崽惦记上了。 愣神间,狗蛋已经一手抓着夏夏,夏夏抓着哥哥,三个小崽子手牵手,看似其乐融融地进了屋。 姜宁宁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才踏进家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满满臭屁的声音:“文姨你们在吵什么?画画啊?找我妈妈!我妈妈天下无敌厉害!” 姜宁宁差点一脚踩空。 我没有。 崽崽你别胡说! 在妈妈吹这件事上,夏夏在人前特别勇敢,小奶音高声附和:“妈妈在火车上画了只蝴蝶,满车厢都说好!” “对,没有什么事是我妈妈解决不了的。” 姜宁宁:“……” 屋里众人急的团团转,本来负责画画的人胳膊突然摔折了,板报又要得急,他们尝试上手画,总是差点意思。 满满这句话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这可不是画花画小草,小姜同志能行吗?”有人提出质疑。 文秀英转圈的脚步顿住,据理力争:“宁宁只是身体孱弱而已,她有高中学历,说不定真有办法。”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有句老话说得好,长相漂亮的人审美点都高。” 众人表情愣怔。 有、有这样的说法吗? 算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文秀英追出门去,正巧看到姜宁宁踮起脚尖一点点往外跑,连崽都不打算要了。 宁宁这是听到质疑声,不愿意让她为难,才选择悄悄离开的。 她妹子就是顶顶好、顶顶窝心!! “宁宁,你不要难过,就算你不会画画,也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文秀英亲亲热热地把她拉回屋内。 姜宁宁手熟练地捂上胸口,刚要婉拒。 第43章 这篇报道写的是她? “妈妈给你!” 满满贴心地递过来一支铅笔。 小下巴高高扬着,一副等着被夸奖的可爱模样。 夏夏同样期待着妈妈大展拳脚,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姜宁宁还能怎么办? 火车上吹的牛,含泪也要试试。 谨慎起见,所有内容先在画纸上定稿,明日一比一复现在各个黑板报上。 这次板报是为了欢迎首都来的一位大人物,目的是展现全军区妇女积极向上的健康面貌。 除了妇联近期开展的成果外,还有两三个小人物的故事。 姜宁宁看见自己名字时吓了一跳,标题是《照顾疯病婆婆五年,小姜军嫂带娃千里随军》。 文中的小姜同志五年来不辞辛苦,照顾疯病婆婆的好媳妇。丈夫津贴都花在给婆婆治病上,而自己与一双儿女,却饿成皮包骨。 为了让婆婆接受更好治疗,只好带着孩子千里随军寻求组织帮助。 火车上,带一双儿女与人贩子智斗,意外帮助正在执行任务的军官丈夫霍东临,把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 姜宁宁怀疑自己看错了,又重新读一遍。如此真善美的圣母白莲花,居然是她! 良心忽然有点点痛。 再看看写这篇报道的人——文秀英。 那就没什么毛病了! 唯一让姜宁宁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文秀英为什么要把自己树立成智斗人贩子的英雄? 想不通,她干脆懒得再费脑子。 这些大人物做事都有深意,走一步算三步,自己还是懒得费脑子去思索,总归她文姐绝对不会害她的。 姜宁宁坦然迎视周围灼热的目光,一秒切入柔弱又坚强的白莲花人设。 “没错,这就是妈妈。”夏夏对奶奶疯了的信息深信不疑,此刻再听到姨姨们大声念出妈妈的辉煌事迹。 乌溜溜的眼睛里立刻蓄满晶莹的泪花。 其他人泪眼汪汪。 尤其是昨天亲眼见证姜宁宁身上的伤痕,对她的光辉事迹登时钦佩得五体投地。 满满左看看,右瞧瞧,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而后抱住姜宁宁的大腿,突然声泪俱下地嚎一声:“我妈妈好可怜啊,要是能让更多人知道就好了……” 最好能传到衢县老家,传入恶奶奶耳朵里,她肯定要被气死了! 想到那个场面,满满就觉得一阵畅快。 文秀英眼前一亮,饱含深意地附和:“对,这篇报告必须发到省里去,让省报宣传报道。” 首都每年都会从底下省市报纸里寻找素材,这样一个既有传统女性美德,又有社会责任感,英勇无畏的女性,肯定会被选中。 先不谈那么久,这张宣传报明日一出,直接与风纪办宣传关文雪那篇打擂台,才是最精彩刺激的地方。 “宁宁你快看看画什么好,最好凸显出妇女形象,又能体现红色正能量。” 姜宁宁不敢大包大揽,谦虚道:“我画画只会点皮毛,尽量试试。” 桌子上摆放一排彩色铅笔,色彩齐全,代表没有颜色限制。 她重新浏览板报文字寻找灵感,有女拖拉机手驾驶东方红-54收割麦子,绘制成祖国你好的图样。有孕妇挺着孕肚在夜校黑板书写第二天教案;还有女矿工戴着安全帽,旁边的标题是《岩石的裂缝,是我们凿开的光》…… 这是个有明显符号的时代,要红要专,四处都在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 脑海中灵光蓦然一闪,姜宁宁拿起铅笔开始构思。 先在画纸上勾勒出简单线条,按照文章大小比例删删减减。 确定好框架后,再继续勾勒细节。从人物形象画起,一点点丰富,最后添上色彩。 从天亮画到日落,连晚饭都顾不上。 她满心沉浸在这幅画作中,修修改改。 全然不知,外面已经搅翻天。 沈书记的小孙子走丢了! 霍东临拨开人群上前,军靴踩在搪瓷缸碎片上。突然被临时传召过来,脸色十分黑沉。 也是,任谁听说妻子与拐卖儿童有关,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巡逻队副队长张大力见他进来,上前汇报:“张大娘买菜回来路上,看见有人扛着麻袋,那体型很像是个孩子,估计是被人贩子抓走了。家属区正门口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倒是有两趟板车先后进了……七号院。” 七号院,正是队长霍东临的家。 “还有目击证者……是八号院的张军嫂,看见五个小时前有人推了一车白菜进去,其中就有车上就有个麻袋。” 霍东临鹰眸锐利地往人群中一扫,吓得张芸抱紧儿子缩到人群后面。 有人说只要她站出来作证,就把丈夫放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 而且她没说姜宁宁是人贩子,只是实事求是,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如果姜宁宁真是人贩子,她可是为民除害。 想到这里,张芸慢慢恢复了一些底气。 只是…… 脑海中为何时不时闪过那双包容又温柔的眼睛来? “查!必须给我查清楚!” 沈书记气的拍桌子。 军区里面居然有拐子同伙,无论是谁,都要付出沉重代价。 霍东临表情不变,一脸严肃地说:“进去搜查了没有?” 张大力愣怔:“没有,我们只派人盯守门口。” “为什么不直接进去查?” “这个……” 霍东临眉毛微挑看了他一眼:“你们现在就去!我相信宁宁不是那种人。” 张大力一听,就有些急,事实就摆在跟前,要是万一……但霍东临已经当众下达命令,他立即招呼人手过去查探。 不少人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为了避嫌霍东临留在原地,他的表情太坦荡荡,公事公办。 沈书记一双眸子晦涩不明。 据他的人说,霍东临一整个下午都跟孙向前在训练场,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他俩,应该没有回家通气的时间。 难不成真是一场误会? 可那张塞在沈家门缝底下的字条写的清清楚楚,姜宁宁与人贩子有勾结,孩子是被她偷走了。 在事情调查清楚前,沈书记不愿意直接开罪霍东临。 他身上的功勋早已比现在的军阶高,迟早会继续往上升,年轻又前途无量。而自己,年纪已经大了。 想到这,他压下了怒气,吩咐:“刘妈,给霍队长倒杯水。” 基地里哪个是简单人物,光是养气功夫,足够外人学习一辈子了。 霍东临从善如流坐下来。 他越是从容,人群里两个探子越是不安。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 很快,张大力带着人返回,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沈书记,您孙子找到了!” 刘慧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孩子夺过来,发现儿子安安静静的,急了,“我儿子怎么了?” “应该是吃了安眠药,稍后送去医院检查。” “天杀的姜宁宁居然敢拐走我儿子,要是我家虎子有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她!”刘慧嘴里不断咒骂。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小姜同志温温柔柔的,怎么会是人贩子?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沈书记的孙子是从霍家找出来的,证据确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个……” 眼看误会越来越大,张大力急忙高声说道:“不是在霍家找到的,而是在家属区大门口的灌木丛里,是门卫听到小孩子的呼噜声。而且我们的人一直守在七号院门口,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文秀英恰好在这时走出来,“下午小姜同志一直在我家,妇联同志都可以作证,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 紧接着转头看向刘慧,声音充满谴责:“你丢了孩子的心情大家可以理解,但不要污蔑无辜的人。” 刘慧表情讪讪。 什么? 不是姜宁宁干的! 那一兜真是白菜? 张芸抱着儿子缩在晾衣绳后,握了握拳头。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有点失望。 “相反的,姜宁宁是智斗人贩子的女英雄。”文秀英再次语出惊人。 她把文章一一分发给在场的人看,纸上油墨是新鲜的,显然是加急打印出来的。 吃瓜群众再次傻眼了。 事情反转再反转,让他们的脑子险些不够用。 现场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前面部分听得人眼泪汪汪,后面火车智斗人贩子,情节曲折大快人心。 有人止不住质问出声:“小姜同志这么好的人,天杀的居然要冤枉她,简直太不是人了!” 一开始众人对姜宁宁如何讨伐憎恨,此时此刻触底反弹,内心里就有多为她鸣不平,替她感到委屈。 沈书记气的脸都青了,偏偏发作不得。 “沈书记,既然与我妻子无关,那我就先回去了。” 霍东临起身,从文秀英身侧走过,从始至终两人眼神都没有对视过。 沈书记绷着的脸这才放松下来,打消心底的怀疑。也不由庆幸方才没有把事情弄得太僵,心里同样恨死那个给他传纸条的人。 他不蠢,明白自己被当作枪使了。 孩子找回来了,人群渐渐散去。 两探子急匆匆地走在夜色中,斜侧忽然跳出来个人,右腿弹踢精准踹在其中一个膝关节,骨裂声混着惨叫刺破黑暗。 另外一个见状不对,举着小刀乱挥。 来人扯下武装带凌空一抽。 牛皮带着风声卷住刀刃猛拽,探子踉跄着撞进他屈起的膝弯,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对方咽喉:“带走。” 这低沉冷冽的嗓音…… ……是霍东临!! 两探子大惊失色,并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中计了! - 朝阳落下又升起,天边已经隐隐泛白。 姜宁宁停下画笔时,看清楚眼前的颇具年代特色的客厅布局,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不好! 孩子们…… 她猛然起身,脑袋里一阵晕眩。 眼看就要往旁边跌下去,身旁一只手稳稳扶住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好一会儿,姜宁宁眼前才重新恢复清明。 面对那张英俊的冷面,她难得有些愣:“你怎么来了?” 霍东临看着她泛白的唇色,手指紧了紧:“……你一夜没回家。” 姜宁宁诧异:“我画了一天?” 前世她就是个设计狗,好不容易应聘进知名广告公司。 本以为跟偶像剧一样很快成为职场精英,当上白富美,与高富帅谈恋爱,最后成为富太太彻底躺平。 现实却是昼夜颠倒。 钱赚的没几分,还要给甲方爸爸当孙子。 这样的作息她习惯了! 姜宁宁难得有点心虚,“孩子们呢?” 霍东临:“在文家睡下了。” “你不带他们回家吗?” “不太方便。” “嗯?”姜宁宁脑子反应快,一脸八卦地问:“家里遭贼了?” 霍东临忍俊不禁:“差不多,但已经解决了。”都在他计划之内,没想到关家派出来的人真会这么蠢。 估计他们也没料到,姜宁宁不仅带着孩子从侧门离开,还碰巧晚上不在家。 也幸好她与两个孩子不在,他做事才不会束手束脚。 那两个探子已经被抓起来审讯逼供,毫不犹豫便出卖关弘毅。 真是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当时关弘毅听到两个探子擅作主张干的蠢事,当场气的差点中风。 教唆手底下的人栽赃陷害家属,绑架走书记家的小孩,光是这两项罪名,没个十几年出不来。 霍东临本来以为自己是工作狂,可当他处理完这些事情,发现姜宁宁还在埋头画画。 两只小团子乖乖地睡在沙发上。 他把满满抱起来时,小家伙还趁机打了下他的脸,装睡的睫毛颤抖个不停。 果然是香香软软的女儿最好! 妻子说夏夏喜欢电子器械,正好军工所有很多零件,改天带她去玩。 姜宁宁不知道霍东临的想法,心神放松下来,眼睛皮瞬间困的不行。 “不许睡!”冷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她吓得一个哆嗦。 男人明明在说着关心的话,语调却十分别扭冷硬:“先吃饭。” 紧接着一碗粥抵到她唇边,姜宁宁被迫张开口,吞咽两口。 他停下来,等她吞咽,才继续灌。 然后周而复始。 身后胳膊坚实有力地支撑着她,霍东临上半身坐得端正笔直,一双黑眸严肃又认真。 狗直男一点都不懂温柔与浪漫! 姜宁宁最后都麻木了。 不过简单用了点大米粥,空荡荡的胃里终于得到满足,身上也渐渐恢复一点力气。 这副身体太弱了,要是她不管不顾直接睡下去,有可能真会生病。 “宁宁,这就是你画出来的成品?” 文秀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44章 画稿惊艳众人 画纸上是一个铁娘子形象,头扎白毛巾,肩扛铁锨与钢枪交叉成x形。 铁锨柄缠绕麦穗与棉桃,末端化作钢笔尖。 铁锨木柄渐变染色,从1921年南湖红船色过渡到1976年国旗红。 背景是层叠的麦浪与高压电线塔,麦穗共76颗,纪念1976年。主色调用砖红与金黄,致敬大寨梯田与鞍钢高炉。 唯一就是…… “为何钢枪与铁锨交叉?”文秀英百思不得其解。 姜宁宁从容解释:“一手捍卫革命成果,一手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正是新时代妇女的双重使命。” 设计师手绘是基操,但更注重设计感。 尤其是广告狗要以宣传甲方为最终目标。 “当时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军区大门旁边那个两米的黑板报,人物放在正中间,必定能抓人眼球,第一时间凸显出咱们妇联的正面形象来。” 她抿起唇角,颊边那对甜甜的下梨涡,瞬间荡入霍东临心口中。 没想到妻子小小的身体内,居然蕴含如此强大的能量。 她身体是柔弱的,笔下却有着万夫莫开的气势。 文秀英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妇联一直被当作养老部门,除了处理婆媳间、小媳妇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不像其他部门,干的都是利国利民轰轰烈烈的大事。 就连板报都有人嘲讽,“这群娘们准又是画些花啊草的,年年三八节一个样。” 此板报一出,文秀英能想象得到妇联必定会在此次欢迎汇报工作中夺得头彩,扬眉吐气一把。 “宁宁你这回帮了姐大忙!你先休息休息,再帮忙复刻到黑板报上,我现在就去申请资源。” “等等。” 霍东临眸光微晃:“我在江城刑侦大队认识一个侧写师,画画很厉害,让他帮忙,顺便带盒十二色粉笔过来。” 文秀英看见姜宁宁眼下轻黑,心里明白霍东临是在疼惜老婆呢,这才像点话。 心里存着事,她拿着画稿,风风火火往妇联走。 主人上班去了,夫妻俩不好再留下来。 霍东临一手抱着一个小团子,臂弯又勾着篮子。 迎着朝阳回到家里。 朱长光早早坐在门槛上等着,见一家人平安归来,才狠狠松了口气,“都没事吧?” “长光哥,你脑袋怎么了?”姜宁宁发现他脑袋包着纱布,狠狠吃了一惊。 “被药放倒了,正好栽在生蚝里,东临带我去包扎过了。医药费部队全部报销,还给我好几块钱的营养费呢。” 朱长光咧起一口大白牙。 脸上只差没说,下次有这种好事再找他。 “对了宁宁,下午我就打算回去了,得尽快赶回去纺织厂上班。还有你嫂子跟孩子,指不定担心的日夜睡不好。” 姜宁宁没有多劝说,从厨房收拾两袋子晒干的生蚝跟瑶柱肉,海带、咸鱼等干货,让他带回去给朱婶吃。 “你回去问问朱婶,房子我打算租出去,要签合同的,你问她要不要租?” 与其放空被人惦记,不如照顾朱家。 有了合同,纺织厂没闲话,霍家那边也挑不出理来。 朱家十几口人住在一起,早就住不开了,姜宁宁再次帮了他们大忙。 朱长光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于是拿眼睛去看霍东临。 虽然房子是姜宁宁的,但霍东临气势太足了。 “宁宁决定就好,如果你要租,可以现在就签合同。下午我让人送你去车站,路上顺便先去公安局那边盖章,留个案底。等你到了衢县,再上那边公安局再备一份案,合同就生效了。” 霍东临想的比较周全,提前把条件一一说明,也是在防着朱家将来占房子,替姜宁宁把坏人给当了。 “房子每五年一签,说不定等满满他们将来读高中,或者我退伍转业了,还得回去。” 朱长光听完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就在家里当场签完合同,到了下午的时候,霍东临果然派了警卫员小张过来,亲自送他离开。 次日,姜宁宁醒来的时候,一份正规的租房合同放在桌子上。 书籍苹果等东西,也从蔡家搬了过来。 两个崽崽乖乖坐在客厅里看书,广播里正在播报23号那天成功地进行的核试验…… 餐桌上还有一盘子削好的苹果,苹果块表面已经氧化了,想必是霍东临出门前弄的,两个团子舍不得提前吃。 姜宁宁端着苹果坐过去,一边喂崽崽们,大致扫一眼。 满满拿的是语文书,看的津津有味,小脚脚快乐的晃来晃去。 夏夏则安安静静地捧着数学书,小手指在空中挥舞,像是在演算什么。 书本上都有拼音,他们看起来不难。 倒是兄妹俩从看书偏好中,显出他们天赋各自不同。 甜甜的苹果进小嘴巴里,两团子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弯了。 “妈妈!” 姜宁宁萌的心肝乱颤,一个就是一口,总是亲不够。 两团子同样热情回应着她。 这才是养崽的乐趣。 只是,前天的问题又重新出现了。 两崽子分别吃了两块苹果,就说饱了,明明眼珠子还黏在盘子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 屯食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 “你们看书多久了?” 活泼的满满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小时!” 黑蛋同志是七点买早饭回来的,现在墙上悬挂的木钟显示九点一刻。 “看书多了对眼睛不好,要学会娱乐结合。赶快消灭掉苹果,妈妈带你们去种苹果树好不好?” 两团子果然不再省着吃,胆子稍微变大了。 很快,就干掉满满一盘苹果块。 小家伙们一个满足的露出小虎牙,另一个甜甜地笑出小梨涡。 姜宁宁也遵守承诺,从一堆苹果皮中找出核来,抠出十几颗籽。 扛上小锄头来到院子里,在靠近墙院的菜地找了个地方开挖,然后把种子埋下去,最后浇上水。 姜宁宁大手一挥,“等春天之后,它们就会发苗,然后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候,满满和夏夏想吃多少苹果就吃多少。” 两团子心驰神往。 “妈妈也要吃。”满满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给黑蛋!” 夏夏听哥哥的话,也用力点了下头。 萌的不行。 第45章 关文雪归来 姜宁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将崽崽们揽入怀中,“赚钱养家是爸爸和妈妈的事情,夏夏和满满就负责好好学习,快乐长大。” “以前是妈妈不对,让你们承担很多不属于你们的责任。但是妈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了。 就从这棵苹果树开始。 在妈妈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 小团子们眼眶红红。 一人依偎在妈妈一边怀里。 胸口不知道为何胀胀的,直到后来他们长大后,才明白那叫妈妈给的底气。 这个妈妈,真的是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 海军基地门口。 无论是谁进来第一眼,都被那个巨大的铁娘子形象震撼住了。 整面黑板报在晨光中燃烧——不是红卫兵大字报那种张牙舞爪的红,是淬过火的钨丝将断未断时,迸出的最后一道金芒。 刚从江城返回的文工团众人都惊呆了。 “文雪,你看那形象是不是你,智斗人贩子的巾帼女英雄。” “瞧瞧这眉眼,这身段,除了咱们文雪还能是谁?还有这拿枪的架势,跟文雪智斗人贩子时一模一样!” “听说这次有大人物要来基地考察,设立宣传部,直属于首都,这次的名额肯定非文雪莫属!” “那当然了!除了文雪,论家世论能力,甚至论颜值,基地里谁还能比得过她呀?” 听着四周的吹捧声,关文雪骄傲地扬起下巴。 她刻意以“身体休养”为借口,愣是拖到今日才回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父亲说风纪办这几日大力宣传此事,没想到居然如此给力,这武装带画得真讲究! 还有旁边的报道,必定是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如何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人贩子,并且勇敢地擒拿住他们吧。 这些文章关文雪早就读过了,不愿意再花费时间。 “前两天我们排练的歌曲,再去训练室多练几遍吧。” 这次欢迎会,文工团例行要表演节目。 由于时间仓促,他们决定唱革命歌曲,再进行诗朗诵。 也正是由于时间太紧,众人心里有点没底。 因此关文雪一提议,纷纷响应,就没来得及仔细关注黑板报上的内容。 到了训练室,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嘹亮的歌声。 那声音不似女音般尖细温柔,属于烟嗓,听起来别有一股味道。 时下的人根本欣赏不来。 砰! 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田大妮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回头一瞧,看见文工团其他人簇拥着关文雪走进来,脸子变得煞白。 有人故意拔高嗓门:“有些人啊,画虎不成反类犬!田大妮你那公鸡嗓就别献丑了!” 还有人柳眉直竖:“还不赶紧从台上滚下来打扫卫生,咱们文工团的台柱子!” 后面那半句话赤裸裸的嘲讽意味。 文工团众人哄堂大笑。 田大妮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讨好的露出一抹笑容来。 这一笑,颇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关文雪脸色一下子拉长了。 还是那个皮肤黝黑的田大妮没错,但眉形换了,两簇弯弯新月,使得整张脸十分漂亮。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田大妮五官这么精致?鼻子挺翘,樱桃小嘴,下巴也尖尖的,关键是胸前还有料。 这叫她瞬间产生了危机感。 “大妮,这是谁教你化的妆?真好看!”关文雪温声上前,握住她的手。 那一刹那间,田大妮感觉到有条阴冷的毒蛇爬过手背。 关文雪明明是在笑的,她却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隐瞒道:“我对着卫生间镜子上面的美人像化的。”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继续看着她,不知道信没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文雪才松开手,招呼其他人开始排练。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台表演,谢幕一定要隆重,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田大妮重重地松了口气。 本来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当天自己竟然被指派打扫厕所。 而且是全基地的女厕所! 田大妮不傻,知道这是关文雪在惩罚自己,她不容许文工团有比她更漂亮。 前任台柱子,唱跳俱佳,就是被她欺压走的。 整个文工团,都是关文雪一言堂。 她仗着家世为所欲为,像他们这种好不容易从基层选拔上来的,以为终于能大展身手过上好日子。 结果来到大舞台,却是垫底的存在。 田大妮想到每次收到老家回信,父母的殷殷期盼,还有小姐妹们的夸赞羡慕,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抱着拖把奔出去,坐在路边抹眼泪。 好巧不巧,姜宁宁正带着两团子前往文化厅,据说今天有大人物过来,那边有表演节目。 迎面碰上的那一刻,姜宁宁心里咯噔作响,假借抚头发左右警惕看看。 霍东临不是说都解决了吗?怎么关家对她的考验又开始了? 几乎是一秒切换知心大姐姐的人设,在这个赛道上,没有人能比她更正直! 姜宁宁牵着两团子上前,柔声细语地问:“姑娘,怎么又是你?真巧。” 田大妮抬起眼来,泪眼朦胧中出现的那张脸,宛如小仙女。 尤其那带着浓浓关切意味的温柔嗓音,把她的坚强击溃地一干二净,顿时哭的更汹涌了。 没想到,小姜同志不仅人漂亮,特别有耐心地安抚她,“把委屈哭出来就好,擦干眼泪后继续勇敢前行,依旧是人民的好同志。” 田大妮心口一揪,拉住她的手,把苦水全部吐露出来。 几乎全篇都在吐槽关文雪搞团队霸凌。 姜宁宁表情不变,心道原来这就是终极考验,试探她是不是一个落井下石、不辨是非的人。 “田同志,不是我批评你,就算你心里有委屈,也不该在背后说人闲话,这是懦夫的行为。” 田大妮神情僵硬起来,看见跟前那张无比正直的小脸,目光痛心疾首又充满谴责。 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更多的则是委屈。 她又没有想过要报复关文雪,只是在背后吐槽她两句而已。 “如果你没有真本事,又怎么会从镇上公社选拔到这里的文工团来?生活苦难永远打不倒你,反而让会你成长。” 姜宁宁牵着她站起来,鸡汤随口就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证明给别人看,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一天。” 田大妮神情愣怔,听起来没错,是很热血沸腾。 但是…… “我唱歌真的不好听。”她有些泄气。 “你唱两句来听听。” 在那双鼓励的目光中,田大妮试着开口:“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唱了两句,就看见姜宁宁脸色越来越严肃,自卑地低下头去。 第47章 儿子的嘉奖令 “我知道原因在哪里了?这首歌不适合你的嗓音。” 田大妮“啊”一声,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你会唱《继承革命光荣传统》吗?唱两句。千万不要夹着嗓子,就像是你平时说话那样,放心大胆的唱。你本来的音色就非常好听!” 一句句鸡血打在田大妮心间,她斗志昂扬,鼓足底气张口就唱:“头戴着鲜红的五星,胸怀着革命的豪情……” 烟嗓配上铿锵有力的军歌,穿透力十足。 第一声就抓人耳朵。 在姜宁宁的鼓励的目光中,田大妮声音越来越自信,握着拖把就像举着话筒。 细节处理也的非常好,尤其是高潮部分,音域宽广,听起来格外热血沸腾。 也让不远处路过的一行人停下脚步,纷纷驻足聆听。 一曲终了。 姜宁宁带头鼓掌,情绪价值给的非常足:“田大妮同志,你就是吹响号角的战士,是国家当之无愧的音乐宝藏!” 两团子也特别给力,双手拍红了。 田大妮脸颊涨红,完全出于激动与兴奋,她没想到最懂自己的伯乐竟然是小姜同志。 而她,曾经还因为嫉妒她,差点犯下错事。 “我……” “好!” “歌声好,小姜同志总结得更精辟!” 一阵叫好声从右侧的小路上响起,紧接着一行人绕过两边的绿化带,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姜宁宁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幸好她足够机智,知道这场戏附近肯定安排有人偷听。 眼角余光落过田大妮那张迷茫的脸,在戏精这条路上永不服输的她,摆出更惊诧与疑惑的表情来。 等她看清楚为首那人后,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满满一手牵起妹妹,小炮弹似的冲上前。 “薛爷爷,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呀?我妈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比肉酱好吃一万倍。” 两双圆溜溜且充满孺慕的眼睛仰望着自己,薛老那张万年刻板的老脸绷不住,顿时笑开花来。 弯腰一手抚摸一个丸子头,笑呵呵地说:“好,明天就去你家做客!” 人群嗡地炸开锅。 薛老以前是军校教授,在场许多人都被他教育过。 什么冰雹天越野五十公里,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总之变态的招数层出不穷,很难与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头重叠起来。 孙老隐秘地给了霍东临一个眼神,怎么回事? 霍东临摇摇头。 他发现不止是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每次都能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眼看姜宁宁笑意盈盈的走过来,趁人不注意,对他偷偷眨眼。 霍东临福至心灵,忽然看懂她的小表情,不禁有些失笑。 敢情妻子是以为这一切都是关家安排的? 关家根本无暇顾及,正在想办法如何捞关弘毅呢。 “你就是小姜同志?” 一道道审视的目光汇聚在姜宁宁身上。 姜宁宁快速扫一眼,这群人胸前一个比一个勋章多,在大人物跟前装绿茶会显得小家子气,不如落落大方。 “领导们好!” 她身姿挺拔,嘴角始终噙着端庄温柔的浅笑,大方坦然地接受所有打量,丝毫不落怯。 眼里也只有对军人的尊敬。 姜宁宁是真心实意钦佩这个时代的老首长们,他们用双手赶跑侵略者,打出后代子孙挺直了腰杆。 但灵魂毕竟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对待大人物有尊敬,唯独不会自卑惶恐。 薛老不住的点头。 他们宣传办,经常要接触各种首长军长,就凭这份坦然的底气。那群挑三拣四说他开后门,担心姜宁宁上不得台面的老家伙们,估计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了。 “不错!英勇无畏,多才多艺,生活苦难永远打不倒你,反而让会你成长。还有那句“吹响号角的战士”,每句话都朗朗上口,文学功底好。” “听文主任说,外边宣传板报上的画画创意,是出自你之手?这份创意可真难得。”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难怪……” 江城文化部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赞不绝口。 这场面,这诡异的气氛,让姜宁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尤其是薛老还跟两只团子咬耳朵。 还有满满那非常标志性的小下巴一扬,骄傲又充满崇拜的眼神。 姜宁宁右眼皮忽然开始跳动,莫名觉得好像自己又要被儿子坑了。 但成立宣传部的消息尚未散开,霍东临此前也没有透露相关消息,因此她还能暂时放下心来。 在火车上薛老就喜欢吃她做的饭,估计这两天,是要天天来家里蹭饭? 不就是当几天厨子,当也行! 于是她也笑盈盈的。 一行人继续前往文化馆。 姜宁宁牵着两团子走在后边,小声问:“薛爷爷跟你们说什么了?” 满满立刻和妹妹对视一眼,薛爷爷说了,要看完歌舞表演后,在大会上面宣布这个好消息,让他们暂时保密。 为了要给妈妈惊喜,两团子非常默契。 “等下薛爷爷会当众宣布,妈妈肯定会比现在还高兴。” 夏夏用力点头:“嗯。” 旁边霍东临隐约有了点猜测,“不用担心,应该是好事。” 见姜宁宁眉头始终轻轻蹙着,他忍不住从上衣荷包里拿出来一张奖状,哄她开怀:“满满在火车上见义勇为的行为,得到嘉奖了,听说还有奖金。” 跟前那双平静担忧的眸光一瞬间便亮了起来,格外明亮,格外灼人,惊喜地看向他。 霍东临正要跟她一块讨论儿子,没曾想,奖状从手中抽空。 姜宁宁拉起两个团子过来,念奖状上的内容给他们听。 母子三人哇哇惊叹。 全然忘了他! “……” 满满果然臭屁的不行,小下巴几乎要扬到天上去,“看看我四岁就有奖状,某些人,估计还在玩泥巴!”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哈哈哈……” 霍东临手又开始有点痒。 “不对!” 满满笑声一收,意识到不对劲,眯起眼睛警惕地问:“你怎么从口袋里掏出来,该不会是前几天就收到了。但你猜得到我会借此嘲笑打击你,不想让我太得意,才故意隐瞒下来吧?” “!” 霍东临止不住心头惊叹。 儿子真是天生干刑侦的料,单凭细节就推断地十分正确。 大手一抄,两只小团子便抱在怀里,“快走吧,已经掉队了。” 第 48章 黑蛋开屏了 文化厅有全基地最大的礼堂,足够容纳下五千人。 一家人抵达时,入口处已经排起很长一支队伍,几乎看不到尾巴。 平时难得有娱乐节日,因此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看。 姜宁宁是那种嫌麻烦的人,比起排队,宁肯在家咸鱼瘫,正打起退堂鼓。 “霍队,这边请。”安全检查的小兵恭敬地放开安全绳。 霍东临那张脸就是通行证。 他先让家人进去,上下打量小兵一眼,目光停留在对方肱二头肌上。 声音冷嗖嗖的:“最近臂力练的不错,比去年秋天强。但想要通过特种小队的选拔,运动量必须翻倍。” 虽然霍东临面容凛冽黑沉,小兵仍激动地脸颊通红。 他就是个新兵蛋子,去年参与选拔时霍东临见过他一面,没想到居然真的把他记在心里。 霍队长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面冷心热。 他郑重地行了个军礼,“是!” 满满目光闪了闪。 “黑蛋同志,为什么大家都喊你霍队?难道你就是个小小的队长吗?” 对于儿子的称呼,霍东临听多后已经免疫了。 见姜宁宁也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秋眸看着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肢,“基地有三支特种小队,我都担任队长,年底还要负责新兵们的考核。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这么称呼我了。” 他状似说的随意,一双黑眸眼巴巴地,真不愧跟满满是父子俩。 姜宁宁几乎秒懂他的表述,平时夸两团子习惯了,张口就来:“你真厉害!” 霍东临肃脸大步往前走,后脖颈悄悄染上一片薄红。 满满稀奇地用手指着,“妈妈,黑蛋开屏了!” “……” 霍东临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笨哥哥!”夏夏一本正经地科普道:“书上说公孔雀春天求偶时尾屏下方的尾部才会竖起,带动尾屏绽开,继而吸引雌性的关注。” 满满恍然大悟,“原来是黑蛋同志的春天提前到了!唉,都怪妈妈太有魅力。” 小团子声音洪亮,大礼堂的人齐齐回过头来,满眼都是促狭。 姜宁宁眼见不对,抱起乖乖软软的女儿往外走,完美诠释什么叫塑料夫妻情,“突然想起来我得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满满是妈妈坚定的小跟屁虫,眼看就要从他胳膊上滑下去,被两只大掌牢牢钳制住了。 霍东临神色坦然:“妈妈要去女厕所,你进去就是耍流氓。” 满满这才消停。 不过他十分有理由怀疑,黑蛋同志是想让自己陪他一块丢脸。 - 厕所就在大礼堂旁边。 回程的时候,姜宁宁突然发现门口那支长队伍,居然分成两个阵营吵起来了,连忙牵着夏夏去围观。 挤进人群后,她熟练地从口袋里抓了把瓜子分给旁边大娘,“请问大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大姐登时让刘大娘笑的合不拢嘴,小姑娘不仅嘴巴甜,还挺上道。 “他们是在争执“谁才是火车智斗人贩子的女英雄”,那边坚称是关文雪,风纪办铺天盖地宣传好几天了。那边却说是小姜同志,有妇联背书。” 姜宁宁:!! 好刺激。 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刘大娘不知道想到什么,拿起小手绢抹眼角:“妇联那篇文章写的可真好,小姜同志在家是贤内助,出门就是战斗英雄……” “咔嚓”“咔嚓” 她动作一顿,难过的心情顿时也烟消云散。 姜宁宁还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好像是在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嗑瓜子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开头,根本停不下来。 刘大娘下意识开始嗑起来,吃着香喷喷的瓜子,这吃瓜的感觉更对味了,“我觉得肯定是小姜同志。” “为什么?”姜宁宁就是个合格的捧哏。 这一捧,刘大娘分析地更起劲了。 “你想想小姜同志是从衢县来的,跟咱们一样都是基层小人物,是广大普普通通的妇女同志。 这双手能照顾好家庭,也能跟革命先辈一样打退鬼子。 你再看看关文雪什么人? 娇滴滴的大小姐一个,整天就知道唱歌捧本书看,她能击退人贩子?没被人贩子拐跑就万幸了。” “没错!基地谁不知道风纪办是关家的走狗,他们给关文雪做宣传,自家狗当然对自己小主人摇尾巴,能信吗?” 旁边又有一个大婶加入进来,南瓜籽丢进嘴里,吐出来就是个完整的皮。 “妇联文主任是个办实事的,去年底我生了个丫头,婆婆气的要丢海里去。文主任得知此事,不仅帮我保住女儿,还罚了婆婆扫一个月的厕所。文主任说小姜同志是英雄,我就认小姜同志。” 瓜子大队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讨论越来越激烈。 偶尔有一两句“关文雪如何如何厉害”的话,被更激昂的声音给压下去。 小姜同志粉丝后援会成员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排队吵架的两帮人也觉得没意思,停下骂战。 等到安保大队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时,就看见一群老乡围起来唠嗑吃瓜子,氛围其乐融融。 一个个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十万火急,军属们互殴吗,谁报的假消息? 关家又砸碎一个茶杯。 而姜宁宁深藏功与名,已经牵着女儿回到大礼堂。 大礼堂已经坐满大半的人。 霍东临站在位置上,背影高大威猛,十分醒目。 不少未婚小姑娘偷偷拿眼睛瞧他。 夏夏心生警惕:“黑蛋爸爸!” 小奶音高扬又轻快,跟裹了蜜糖似的。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 瞧见一个极其漂亮惹眼的女同志,旁边的女儿,跟她一样弯弯柳眉,红唇齿白,也是个美人坯子。 哪个黑蛋如此有福气? 正当他们胡乱猜测时,就看见霍东临长手长脚走到母子俩身边,把小团子抱起来,嘴角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霍东临居然也会笑? 等等,霍东临的小名居然他妈叫黑蛋! 不少姑娘登时觉得滤镜碎了大半。 “她就是那个智斗人贩子的女英雄姜宁宁同志吧?可真漂亮!” 不知道谁感叹一句。 那些围绕在霍东临身上的视线纷纷转到姜宁宁身上,也更加灼热。 但凡是看过妇联那篇报道,没办法不为之动容。 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小姜同志疑惑地歪起脑袋望过去,眉眼弯弯。 真是好一朵纯洁无暇的雪莲! 第49章 宣传部大爆冷门 关文雪正好与她擦肩而过,前往后台。 她脚步蓦然一顿,眯起眼睛从大礼堂门口望过去,只看见一个俏丽的背影。 “文雪,你看什么呢?”有人疑惑询问。 “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不可能!她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关文雪胡乱解释:“估计是我看错了,以为是那个上东北当知青的老同学。” 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南边。 南北相差上千公里。 而且现在的棉袄就那几种款式,认错人也不稀奇。 众人都深信不疑,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关文雪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基地后,她还没来得及跟父亲联系,不知道那个小贱人及一双儿女被抓起来没有? 不过父亲做事,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关文雪安慰自己,努力把心底那股不安压回去。 “你们文工团终于来了,快点,演出快要开始了。”后台那边负责人在催促。 关文雪把烦躁的思绪扔出去,专心准备演出。 她习惯了众星捧月,因此即便发现有人偷偷打量自己,以为是自己的爱慕者,并没有放在心上。 双手堵住耳朵,继续对着曲谱练习,争取给诸位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 等薛老当众宣布她得到宣传部的职位,一切刚好完美。 后台每逢演出也是最忙的时候,台下还坐着基地的大人物们,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故意到关文雪跟前嚼舌根。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等着看关文雪笑话。 下午两点整,欢迎会正式开始。 先是基地各位首长致辞演讲,周围的人一个个听的热血沸腾。 反正姜宁宁一开会就忍不住犯困。 为了在粉丝跟前维持住人设,唇角继续噙着端庄的浅笑不变,思绪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 没错,她在琢磨怎么熏腊肉。 海岛风大,腌肉才晾晒一天半就风干了,问题是上哪里弄大铁桶、松枝和甘蔗皮。 熏制过程中,还要谨防风太大导致松枝烧起来,顺势将腊肉烧成炭。 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 不过等熏好腊肉,可以做煲仔饭,腊肉火锅。等到春天春笋发起来,还能做腌笃鲜…… 正想得入神,霍东临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该你上台了。” 姜宁宁脑子没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前走。 等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等等。 她上台干嘛?要做什么? 大礼堂观众席上面的灯光一开场就暗下来,周围光线很暗,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无数双炽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姜宁宁机械地走向那个明亮的舞台。 薛老站在正中央,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除了她,台上还有不少女同志,有人身上还穿着矿工工作服,是妇联那篇报纸上报道过的。 姜宁宁恍然大悟。 自以为明白了的她大步走上台,站在最边缘。 没想到,薛老却朝她招招手:“小姜同志,你过来这里。” 站哪不是站,姜宁宁丝毫不露怯,站到旁边c位上。 从台上往下看,前三排视野清清楚楚。 她家两团子激动地手掌都拍红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宁宁都能想象得到,满满会骄傲地大声吹嘘“最中间是我妈妈”,“我妈妈真厉害”! 她忍不住唇角翘的更高。 无形中映出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霎时间,舞台下呼吸都紧了紧。 霍东临攥紧手指,深深察觉到一股危机感。 他知道姜宁宁好看。 没想到舞台上如此闪闪耀眼。 台上开始颁发奖状。 关于照顾疯婆婆,智斗人贩子,薛老口中的溢美之词还没有大礼堂门口大爷大妈们多。 姜宁宁对已经免疫了。 只是薛老越说越激动,本来他就属意姜宁宁,说到最后直接脱口道:“……小姜同志当之无愧,我宣布,将成立宣传部,她就是我的副手。” “!!” 薛老愣怔下。 本来应该在最后环节再宣布这个消息的,结果没兜住。 冷不丁爆了个大门冷。 此话一出,大礼堂顿时陷入了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台上的姜宁宁。 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 居然会是她! 要知道这个职位牵扯到基地里两个党派互相争夺,关家想要安插关文雪进去当耳目,继续复刻风纪办模式,再复刻一只嗷嗷咬人的狗出来。 而孙老则为了肃清基地风气,这几天加紧选拔人手,与其抗争。 私底下双方早已交手无数个来回。 谁曾想到薛老早就内定人了,而且还是最意想不到的姜宁宁。 孙老笑着摇摇头。 要是姓关的在就好了,肯定能当场气吐血。 不止是宣传部普通成员那么简单。 而是副手! 薛老什么级别?相当于姜宁宁连跳好几级,直接同他汇报。 就算职位仅仅是普通宣传干事,但谁敢当她只是一个小干事? 摆明了薛老在给她撑腰! 这天大的殊荣落到姜宁宁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所有字眼都汇聚成两个字——上班! 那怎么行? 上辈子累死累活,她好不容易才换了新人生,躺平没两天。 姜宁宁正要摆手三连拒。 “薛老,您会不会搞错了?”有人提出质疑,“火车上智斗人贩子的,难道不是关文雪吗?” 关文雪是基地女神,年轻貌美家世好,不少人偷偷爱慕她。 风纪办这两日吹嘘的太厉害,以至于他们都深信不疑。 圆脸军人义正严辞地站起来,忿忿不平:“您怎么能把关文雪的功劳让给小姜同志呢?”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困惑,为这件事,底下群众差点打起来。 很快,就有矛头对准看似好欺负的姜宁宁。 “小姜同志,你站在台上冒领关同志的奖状,难道就不觉得心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宁宁好似被说中心思,苍白地扯出一个苦笑来:“我的确惭愧,因为救了关文雪的人,其实是我儿子满满。” 圆脸青年自以为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放屁!你儿子才四岁,看见人贩子估计被吓尿了。你个满嘴胡话的女人,还不赶紧从台上滚下来。” 第50章 被群众拥护的宁宁 这话满满可不爱听。 侮辱他可以,绝对不能骂妈妈! 小家伙从板凳跳下去,迅速往桌底钻。 霍东临根本来不及抓住他。 旁边夏夏也迈起小腿凶巴巴地追上去。 “……” 几个呼吸间,两只小团子已经冲到那人跟前,爬到桌子上,展开奖状。 “如果你不识字,我可以念一遍。” 忽然蹿出来的小家伙们吓的圆脸青年脸色发白,“黑灯瞎火的可看不……” 啪! 大礼堂的灯忽然打开。 霍东临站在门边。 与刀刃同样锋利的,是他的眼神,幽黑、迫人,仿佛也浸了一层霜雪。 圆脸青年背上冷汗都浸透衣物,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跟前那张奖状上,不仅写明霍满满小同志智斗人贩子,还有基地总部加盖的红印章。 旁边人纷纷探起头。 满满大方的把奖状借给他们传阅。 小小的人儿双手叉腰,小奶音掷地有声:“上车前,妈妈给我科普许多人贩子骗局,我才能发现不对劲。所以妈妈救了迎春花,一点都没毛病。” “以后谁敢说我妈妈坏话,我就揍他。” 夏夏跟着小脚跺了下桌面。 奶凶奶凶的,跟着握起小拳头。 对比下两人悬殊的身形,满满特聪明的加上一句,“揍不过,那就关门放黑蛋!”为了彻底震慑住他,小家伙还特别贴心,小手指一指。 “喏,黑蛋就是霍东临。” 立刻被迫暴露在人前的黑蛋:“……” 另一边,姜宁宁却被感动的不行。 她的崽崽们勇敢又无畏,全天下第一好! 提前透露消息,薛老脸色就有点讪讪的。 看到台下一双双质疑的目光,护短的本能立刻让他不惜当众撕开关家虚假面具。 “那天我就在火车上,亲眼看到的还有假?你口中的关文雪,眼高手低,自私自利。” “关文雪不仅瞧不起农民子弟,还因任性打破特种小队的计划,遭到人贩子劫持。救了她的,正是姜宁宁母子!” 此言一出盖棺定论,彻底上演惊天大反转。 薛老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输送许多军事人才。你可以质疑别人,但绝对不能怀疑他的人品。 至此台下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薛老要内定姜宁宁。 敢情他当时就在火车上亲眼目睹。 “我相信小姜同志!”蔡婆子第一个站起来。 紧随其后的,是门口那个得了姜宁宁一把瓜子的刘大娘。她吃过小姜同志递过来的瓜子哩,以后有牛皮可吹了,“刚才门口差点打起来,是小姜同志化解了危机。” “小姜同志前天在家门口那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话,深深鼓舞人心。” “小姜同志不贪人民一颗鸡蛋,一片白菜,是正直的好同志。” “小姜同志还教我们如何晒生蚝,做营养汤给孩子们喝。” “小姜同志……” 一个、两个、三个……认识姜宁宁的人都站了起来,这样的好同志,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言诋毁。 所有种下的善因,无论有意还是无意的,都在此刻开出花。 看着这一幕,姜宁宁喉咙莫名有些发紧。 猛然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有多么淳朴善良与热血,而她,良心终于狠狠地痛了一下。 圆脸青年羞愧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关家一派的人,正因为关弘毅被抓群龙无首,不敢再起冲突。 “小姜同志当之无愧,这个职位是你的。”薛老把奖状与聘用信同时递到姜宁宁手中。 这一刻,姜宁宁已经不是薛老内定那么简单,而是众望所归。 不容她拒绝! 姜宁宁眼含热泪接过来。 聘用信轻飘飘的,在她心上却重如千斤。呜呜,更想要哭了怎么办? 薛老见状更加欣慰了。 他就知道。 小姜同志肯定会特别感动的! 这不,感动的已经哭了。 “小姜同志,大家都很感动你的事迹,说两句话吧。”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 关家的连续试探,让红色语录成为姜宁宁的本能,对流程简直不要太熟。 她斗志昂扬地朝天空挥起拳头,心灵鸡汤信手拈来:“军属灶台上的火苗连着火线战壕,我不过添了把革命柴禾。真正在阶级敌人心脏插刀尖的,是台下每一个在千里外握钢枪的军人同志! 真正的铁拳在海湾岛,在藜山,在边疆一切豺狼嚎叫的地方! 真正的勋章是他们身上每一处弹壳的烙印!” 霎时间台下掌声轰鸣。 霍东临觉得胸腔被什么深深击中了。 如果语言有力量,姜宁宁对军人的赞美与肯定,就像是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心尖上。 在边疆时无数反派敌人想要取他的命,而此刻,他忽然有种冲动,如果是她,他甘愿亲手奉上。 姜宁宁随着众人一起走下舞台,两只小团子飞奔过来,一人抱住她一只大腿。 “妈妈你好棒呀!” 满满心里其实有好多的话,话到了嘴边,却觉得没有一个词能配得上妈妈。 小小的身体热血沸腾,“长大后我也要写入党申请书,我还要集齐所有的公勋章,全部送给妈妈。” 他的伟大志向,那颗赤字之心,远比世间任何誓言都要动听。 霍东临完完全全被儿子比到尘埃里。 连紧紧牵着妈妈手不放的夏夏也比不了。 两只团子满心满眼只倒映妈妈一个人的身影。 姜宁宁心里柔软的不行,抱过来一个亲一下,“妈妈最爱你们。” 旁边霍东临嫉妒的胸口直泛酸。 “等妈妈过两天去了宣传部工作,你们就不能黏着她了。” 两团子身子徒然僵硬住了。 而姜宁宁仿佛听到什么魔鬼声音—— “过两天?” 她声音都在抖。 霍东临以为她是高兴过了头,激动地颤抖,邀功道:“宣传部办公室早就布置好了,等薛老过来,立刻开展办公。最晚后天你就能去上班了……” 可惜马屁拍到了蹄子上—— 一只手猛地捂上他嘴巴,唯恐听到更令人绝望的话来。 但有比姜宁宁更绝望的。 临文工团上场表演前,关文雪才从好姐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自信与傲慢的表情从她脸上寸寸碎裂。 第51章 危机,力挽狂澜 “什么小姜同志?霍东临妻子不是跟人私奔了吗?她又怎么会在火车上?职位为什么会是她的?”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成一团麻。 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文雪你掐疼我了。”方俞倒吸阵阵凉气,试图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薛老刚才在台上是这么宣布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关文雪扭头去看其他人。 那张美丽的脸庞因充斥着愤怒与嫉妒,在后台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之前所有人都夸赞关文雪是大英雄,人人都在恭喜她。 现在真相曝光,她丢了多么大的脸。 “文雪你不是说在火车上智斗人贩子吗?原来你是骗我们的。”有人愤怒的质问。 一想到今早从大门口进来,那张黑板报上写的根本不是关文雪,导致他们跟着一块出洋相,心里忍不住攒起一团火来。 “我没有!”事到如今,关文雪还存着一丝侥幸。 肯定是哪个环节弄错了,否则这么大的消息,为什么关家没人告诉她? “不行,我得去找我爸问清楚。” 关文雪撒腿就跑。 方瑜傻眼了,追上去:“文雪你先别走,马上要上台了。” 可惜关文雪根本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比起文工团这些人,她的事才叫十万火急。 关文雪一走,文工团众人六神无主。 他们准备的所有节目,全部是以关文雪为中心的。要么弹奏乐器,要么为她伴舞,要么唱和声。 “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台上已经冷场一分钟了。”主持人止不住催促。 有人弱弱道:“文雪不在,我们唱不了。” 主持人眉心重重一跳,左看右看果然没发现关文雪的影子,心里把她恨的牙痒痒。 “你们可别撂挑子不干,台下坐着咱基地里的首长们,事后追责下来可不是我一个人吃挂落。关文雪不在就换节目,难道你们这么多人,离开她就不行了?” 文工团众人有苦难言。 还真被对方说中了。 临时换节目,他们根本做不到。 “我来!”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见田大妮扔掉手中的厕所刷和抹布,脸上带着自信与从容。 “我先上去唱军歌,拖延时间,方瑜,你嗓音好,朗诵诗歌特别有感染力。小刘小张,你们上次在排练室排的那支关于秋收的原创舞蹈,绝对能博得头彩。还有……” 田大妮镇定自若地安排下去。 谁能想到曾经最边缘化的小人物,在此刻也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文工团所有人都被她的镇定感染下来,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而田大妮,已经掀开幕布站上舞台。 她先扫了一眼观众席,在万千人群中,第一眼就找到了姜宁宁,冲着她扬起最灿烂的笑容。 然后深吸一口气,自信地开嗓唱:“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 是啊,小姜同志说的果然没有错。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谢谢你! 把我从泥沼中拉上来! 一曲结束,台下响起无比热烈的掌声。田大妮深深鞠躬,满脸都是热泪。 其他文工团的成员受到感染,表现一个比一个出色。 欢迎会圆满取得成功。 “大妮多亏有你。” “大妮你的歌喉真的十分动听,以前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大妮你是当之无愧地功臣……” 所有人都在庆祝与欢呼。 而田大妮却越过所有人,急忙奔向大礼堂外,想要把这份喜悦与肯定与姜宁宁一块分享。 等她追出来,一家子早就没影了。 天边染红的红霞,跟小姜同志的笑脸一样美。 夜里。 满满翻来覆去地看妈妈的奖状,总是稀罕不够。 突然想到什么,忽然跳下床去,拿起画笔和纸递给姜宁宁。 姜宁宁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听见他说:“妈妈,你给妹妹也画一张奖状好不好?我们三个要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旁边,正在装作看书的夏夏猛然抬起头,小手指紧紧掰在一块。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笨哥哥…… 兄妹俩心有灵犀,妹妹眼神一黯,满满就猜到她在难过什么。 他有的东西,妹妹都要有。 他没有的,无论如何都要捧给妹妹。 因为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乖最可爱、从不嫌弃哥哥捡垃圾脏的妹妹! 姜宁宁不由责怪自己没有满满细心,伸手把夏夏抱进怀中,一点点亲去颊边的眼泪。 不知是脸上的痒意,还是妈妈温柔的爱,夏夏终于破涕为笑。 “夏夏今早算术题全部都对,在幼儿园里,对于最聪明的小朋友,老师要奖励小红花的。” 姜宁宁拿起画笔,在纸上先写下奖状两个字。 另起一行,接着写“夏夏小朋友,算术题全部满分,特此奖励”。 画纸底下又画了一大两小的卡通人物。 “是妈妈、妹妹还有我!”满满惊喜。 至于为什么没有黑蛋爸爸,根本不重要。 姜宁宁郑重地把奖状送到夏夏手中,“说不定夏夏以后能给妈妈捧回来一座诺贝尔奖杯呢。” 夏夏歪起脑袋,“什么是诺贝尔奖?” “那是奖励对人类作出最大贡献的科学家。” 姜宁宁随口一说。 旁边的小团子却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 三张奖状并排而立,妈妈在最中间,两张小的在旁边。 就像是床上紧挨着睡觉的姿势一样。 母子三人睡的无比香甜。 后半夜,海上忽然刮起巨大的风浪。 风声呼啸,雷鸣电闪,天空下起倾盆暴雨。 潮水一点点往上涨,眼看已经没过了警戒线,灯塔发出响亮的警报声。 “台风来了!” “队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向前,你带领一队人去家属区看看,风雨太大了,要是房屋年久失修的,帮助百姓撤离。” 霍东临手持电筒闯入夜幕中,“我先去海边看看,看潮水涨上来多少。临海仓库有防汛设施,必要时得加高固牢。” 台风往年都在夏季来,今年毫无预兆的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华夏外太空没有布置卫星,各种监测的科技水平远远不到后世那般完善。 哪怕是一个小型台风都是巨大挑战。 何况具体量级都还是未知数。 “雨太大了,等天亮再去。”孙向前试图拦住他。 “潮水涨太快,天亮就来不及了。要是我还没回来,帮我去七号院……” 霍东临还没交待完,就有巡逻兵来汇报:“孟教授的学生说,孟老傍晚去了海边实验田取样本,现在还没回来。” 孟教授是海洋生态养殖和生物资源开发保护的专家,目前正研究种植海洋藻类种植。 那是离沙滩最近的实验室! 也是当下最危险的地方!! 事不宜迟,霍东临点了两个人登上越野车中,朝实验田疾驰而去。 狂风暴雨拍打在车窗玻璃上,路况几乎看不清。 霍东临完全凭借的是对这片基地的熟悉,与刻进骨子里的军人本能。 与此同时,姜宁宁做了一个噩梦。 第52章 梦魇 四周都是水。 天空黑沉沉的压下来,山洪在衢县八百米外的堤坝咆哮,厂区的警报灯把雨丝染成血红。 “堤坝要垮了。” “有盆拿盆,有桶提桶,咱们厂子就在下游,很快就要淹过来了。” 防汛队的铜锣正把家属区得震天响。 姜宁宁发现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心里恐慌淹没住她,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母亲李明霞把蓝布工装披在睡裙外,带着机油的涩味的手指抚过她刘海,“囡囡听话,数到一千下就天亮,天亮我们就回来。” “妈,能不能别去,我怕。”十四岁的姜宁宁已经看穿了大人的谎。 客厅吊顶的白织灯像吊丧的白幡,在暴雨里摇摇晃晃。 “姜工!水漫过警戒线了!”朱振明煞白着脸奔进来。 “精密铣床是国家的眼珠子,进了水它们就得瞎。”姜明急得上火。 “宁宁她妈,你带女工们给精密机床裹油布,机床的数控图纸得裹三层,我去配电箱前抢拆电路板。” 李明霞抓住他胳膊,眼里的担心漫出来,“老姜,电箱危险!” “我知道,但一旦发生触电,后果将不堪设想。再说了,当年修红旗渠比这险多了,怕甚?” 姜明挎着帆布工具包,沾着机油的扳手插在后腰,在闪电中亮得像柄决绝的剑。 他回头看了眼妻女,然后咬咬牙,一股扎进漆黑的雨幕里。 手电筒光圈里浮动的雨珠像千万根银针。 李明霞跺了跺脚,紧随其后。 “妈!” “求你别去……” 姜宁宁伸手去抓,只扯落李明霞左胸的“先进生产者”的奖章。光着脚丫追出去,趴在走廊上。 看见戴藤帽的工人们蚂蚁般涌向街道,泥浆在他们腰间翻出浑浊的浪花,肩头的防汛沙袋滴着水。 手电光在雨帘里织成晃动的银河,晃过围墙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标语。 “嘶——” 她忽然吃痛,低头,攥着的奖章正把她掌心硌出带血的五角星,红漆染成更深的褐。 那天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溃堤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汉江在十八里外撕开豁口。 混着柴油的泥浆灌进车间,吞没了裹着油布的机床,吞没了浸水的语录牌,最后吞没了配电箱上那盏长明的手电筒。 小小的姜宁宁站在泥浆里不断掏。 一天又一天。 眼中的希翼一点点消失。 朱婶跑过来拉她,“宁宁够了,别掏了,没用的,大家全部都找遍了。” 可是她不死心啊,明明爸妈答应过她,数到一千下就行。 可是数到一千下天还是没有亮,他们更没有回来。 骗子! 是不是她数的一千下不够多? 那她多数十个、一百个、一万个……行不行? 不知道掏了多久,姜宁宁终于从泥潭里摸出来一个工牌。 铝制铭牌被泥石流拧成了麻花,还能看清“李明霞”三个凸起的字。 轰隆! 窗外炸开一道闪电,1976年的暴雨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防汛铜锣声与噩梦重叠。 “妈妈……” “妈妈你别哭……” 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姜宁宁猛的睁开眼睛。 胸口闷的发疼,纷至沓来的沉重回忆,险些叫她喘不上气来。 两只团子依偎在她怀中,像是无助的小兽呜呜咽咽地呼唤着她。 胸前衣服已经洇湿了一片。 姜宁宁感觉心脏被荆棘缠绕似的骤然揪紧了,伸手反抱住他们,“妈妈在,宝宝们不怕不怕。” 似乎是一个信号,满满终于绷不住放声大哭。 夏夏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你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我们乖,我们听话,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 姜宁宁鼻腔酸涩,一颗心都快要被哭碎了,亲着两团子的脸颊,“妈妈没有不要你们,妈妈是做了梦,梦见你们去世的姥姥和姥爷了……” 在她的安慰与再三保证下,两团子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听到妈妈满嘴呓语“妈妈别走”、“不要丢下我”,他们忍不住感同身受。 如果有一天妈妈不要他们,肯定会哭的比现在还要伤心。 “姥姥姥爷最后变成星星了吗?”夏夏贴着妈妈温软的小脸。 家属院的大人们说,如果人去世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姜宁宁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又刺痛,停顿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他们变成了铣床上的齿轮,在每台机器里咔嗒咔嗒地转。” 姜父姜母的精神将一代代传承下去,正是有他们这样伟大且不畏牺牲的人,祖国才越来越繁荣昌盛。 但对于原主而言,这样的牺牲过于残忍。 满满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这句话。 身后两只小手笨拙学着她往日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也拍散了那枚工牌沉积了十年的铁锈味。 “妈妈别难过了。” 姜宁宁眼角弯成月牙,“嗯,现在不难过了。” 亲亲两个小家伙的脸颊,她爬起身来开灯。试着拉了好几下灯线,电灯依旧没能亮起来。 窗外风雨这么大,估计是断电了。 姜宁宁想起上次霍东临半夜修理家具时,留了盏煤油灯在客厅,她回身叮嘱两崽崽,“你们在床上乖乖待着不动,妈妈去点煤油灯。” 两团子小手背在后面,乖乖的点点头。 “好的,妈妈!” “妈妈小心!” 姜宁宁觉得心里一阵柔软,有着两个崽崽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坚强勇敢起来。 要是换做前世的自己,听到外面近乎鬼哭狼嚎般的风雨声,估计会吓得躲进被子里,音量开到最大刷手机。 此刻一种名为母爱的力量促使她,沿着墙角摸黑来到客厅。 咚! 膝盖狠狠撞上桌椅,姜宁宁倒抽凉气。她下意识捂住嘴巴,不让闷哼发出来。 “妈妈?”满满忽然出声。 姜宁宁咬了下唇,答:“我没事。” 可满满还是一下子听出她声音里的颤音,心里忽然自责又难过。 如果他再长大一点,就能帮妈妈的忙了。 当然,最可恨的要数黑蛋。 为什么总在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坏黑蛋! 最最最讨厌他了。 第53章 屋顶漏雨了 满满咬住牙齿,不敢泄出哭声来。 黑暗中妹妹温暖的小手抓住他。 他们可是龙凤胎啊! 在妈妈肚子里就待在一起。 兄妹俩无声掉眼泪,直到客厅亮起一盏温暖的微光来,赶忙抬起袖子擦掉眼泪。 很快,妈妈举着世界最明亮的灯闯进他们眼中,并剥开糖纸分别塞入他们口中。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刹那,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姜宁宁看着面前两双跟金鱼般肿泡的眼睛,胸口酸酸涩涩有点疼,还有点窝心。 两个小家伙都是因为心疼她才会哭成这样的,以至于让她有种错觉,好像真是她怀胎十月亲自生下来的,怎么稀罕都不够。 “妈妈要检查下家里有没有漏雨,你们一起去,还是乖乖在床上等?” 几乎不用思考,两个小家伙快速穿衣下床,小手放进她掌心里。 姜宁宁右手拿着煤油灯,满满就拉着妈妈衣角。 两双乌溜溜地大眼睛仰望着她。 纵使外面狂风呼啸,树影重重。在这般恐怖的雨夜中,母子三人紧紧依靠,手牵手一起往外走。 随着脚步移动,煤油灯光往外铺去。 落在五斗柜上的老座钟上,正好显示五点十三分。 姜宁宁呼吸猛然一窒。 又是五点十三分…… 这浓厚的宿命感沉甸甸地压的她难以呼吸。 “妈妈,咱家里漏水啦!” 房顶常年没有人打理,海风裹挟雨水沿着瓦砾缝隙刮进来,好在滴露的地方不严重。 姜宁宁嘱咐两个小团子待在客厅里,举着煤油灯进了厨房。 首先检查吃食,灶台上的房梁挂着一圈风干的熏肉,安好无恙,其他米面也都好好存放在柜子里。 墙角还有五麻袋关家探子免费送来的大白菜……姜宁宁默了一瞬,两探子虽然有点蠢,但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台风天外面物资送不进来,供销社食物肯定短缺,有钱也买不到。 厨房里囤积的肉菜米面,此刻成为救命的物资! 姜宁宁用木盆接住厨房漏雨的地方,又拎起木桶回到客厅。 砰砰砰! 院门忽然间被拍的震天响,电筒光晃来晃去。隐隐约约还有人在外面喊什么,似乎还有狗吠。 “会不会是黑蛋来了?”满满一脸希冀。 他表现的再成熟,依旧是个四岁孩子。遇到危急情况时,本能也会希望高大健壮的爸爸在身边。 “外面太冷了,你们别动,妈妈去开门。” 姜宁宁不忍心打击两个小家伙,心里不容乐观。 如果来人是霍东临的话,半天听不到回应声肯定等不及翻墙进来。 身居高位就要承担更多,遇到危急情况,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探望妻儿。 这就是华夏军人! 姜宁宁把煤油灯放在餐桌上,戴好斗篷披上雨衣,裹得紧紧实实才拉开房门。 狂风猛地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吹翻。 寒冷、惶恐、害怕……无数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身后是两个团子担忧的声音。 姜宁宁咬了咬牙,一头扎进雨幕中。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理解姜父姜母当时的心情。面对暴怒的大自然谁能不害怕呢?只不过肩负责任不得不前行。 门外孙向前等的无比心焦,就在他打算采取非常规手段时,木门终于打开。 手电筒光晕下的姜宁宁那张脸无比煞白,眼圈红肿。身体纤瘦单薄,像黑夜里脆弱又无助的一株白莲。 孙向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霍东临义无反顾冲向最危险的海边的那一幕,喉咙不由得阵阵发紧,“嫂子……” 姜宁宁看见他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响,眼泪抢先落下来。 “东临也出事了?” 相同的雨夜,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噩耗? 裹着回忆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那纤瘦的身子踉跄了下,抓着木门的胳膊用力到青筋绷起来,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去。 “嫂子!” 孙向前上前扶住她胳膊,“你别误会,老霍没出事。他让我来看望你们,家里没事吧?”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姜宁宁面颊上,在身上瞬间激起一股股冷意。 想到两个小团子,她勉强恢复一点理智,努力把原主汹涌的负面情绪压下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千万不能倒下去。 姜宁宁发挥前世牛马的精神,狠狠掐了下掌心,稳住了身形。 “家里没事,屋顶漏雨问题不大。”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东临他去哪了?” 面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孙向前到了嘴边的谎言怎么说不出来,老老实实陈述:“孟教授去了海边实验室,东临开车去找他了。不过你放心,实验室十分安全,他会平安归来的。” 要是原主肯定会信以为真,但姜宁宁在网上看过台风报道。 此刻海水就是一头咆哮狰狞的巨兽,掀起滔天巨浪,毫不留情地吞噬周围一切事物。 越临近海岸,越危险。 想到霍东临身上密密麻麻的弹壳擦伤,姜宁宁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恍惚感。 她没有责怪霍东临,却莫名有种强烈的宿命感。 “我和孩子们都没事,你们快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军属吧。”姜宁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瞧她虚弱的模样,孙向前怎么可能放心?老霍把妻儿交到自己手上,如果不能帮他照顾好后方,他在最前线如何能心安? “我让老霍身边的警卫员小张留下来吧?” 小张经常给霍家送东西,跟他们也比较熟悉。 姜宁宁摇摇头,看向远处黑暗中晃起的一圈圈手电筒光,还有嘈杂的呼喊声,显然他们人手严重不足。 在这样的暴雨夜前行,是令人钦佩的。 他们是,霍东临也是。 “你们人民子弟兵是插在惊涛骇浪里的钢钉,我们军属姐妹就是焊住千家万户的铆钉。去吧,我自己就能为东临守好小家。” 她脸上还是沉静的笑意,温和的嗓音却带着开山劈地的力量。 孙向前觉得自己错了,姜宁宁不是一株等待人保护的白花莲,而是一株有韧性的君子兰。 他肃然起敬,向对方郑重地行了个军礼,才招呼其他人继续巡逻查探。 军人固然伟大,前线钢枪挑着家国担;但军嫂同样令人钦佩,后院煤油灯暖着万户安。 谁说女子不如男? 军功章有半边天!! 第54章 谁他妈叫你割断绳索 (脑子寄存处…) 五星红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越野车奔驰在基地之外的郊野上,越接近海边,路上积水越严重。 海浪拍打车窗,往前继续深入,海水渐渐从车门缝隙漫进来,打湿了霍东临的军靴。 海水涨的实在太快了,冬季里这样的风暴是罕见的。 霍东临猛然调转车头,“水位太高了,直接去零号机场,用直升飞机救援!大力,你即刻联系总台需要增加防汛沙袋。” “队长,咱们目前的气象雷达精准度还不够……” 直升机救援需要依靠气象雷达确定安全路径,在此情况下,相当考验驾驶员超高的技术,能支撑在空中悬停和垂直起降。 稍有差池就是——机毁人亡! “孟教授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不能寒了每一位科研工作者的心。” 霍东临薄唇抿紧,伸手扶上胸前口袋夹层,那里始终放着一封遗书。 这次,他忽然有点不舍。 - 海边实验室笼罩在惊天骇浪之中,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师,还有人会来救我们吗?”有胆小的,声音里已经带出哭腔。 “会来的,咱们得赶紧把实验数据全部整理出来,这批心血绝对不能白费。” 孟教授手下动作不同,手中的笔尖稳稳停留在笔记本上。 啪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在纸上洇出朵朵梅花。 他就避开湿润的地方,抬笔继续写。 这些海藻的年产量是巨大的,如果能人工养殖成功,不仅日后多几种可以饱腹又营养的食物,也能给沿海百姓增加创收。 无论如何,实验成果都必须保存下来。 学生们收到孟教授感染,一一用防水油布裹好珍贵的试验苗。 人类的伟大在于直面恐惧的崇高姿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嗡嗡嗡的声音骤然在楼顶上方响起,不多时,墨绿军装的军人们从天台冲了进来。 实验室爆发出欢呼声。 孟教授细心用油布裹住笔记本,又缠上厚厚的黄色胶布,才上前紧紧握住霍东临的手,“霍队长,感谢你们前来救援。”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 简单寒暄过后,霍东临安排他们一一登上直升飞机。 孟教授坚持让学生们先上,自己垫后。所幸他们动作都快,所有人都安全登上去。 蓦地,一股疾风忽然刮过来,机舱警报器骤响时。 应急灯将海水照成诡异的青灰色。 “走!” 直升机旋翼劈开雨幕的刹那,泛黄的笔记本从孟教授指缝滑落。像片被台风撕碎的芭蕉叶,转眼消失在货舱门外的混沌中。 孟教授探过身体试图去抓,半个身子悬在舱门外,幸好被霍东临拽回去。 “几代人的心血,二十多年的数据啊…….” “没了,全没了!” 嘶哑的哀鸣被引擎轰鸣绞碎。 霍东临已经解开安全扣,救生索在腰间,长腿冲到上天台。 咸涩的海风登时灌满迷彩服。 指尖刚触到漂浮的笔记本塑封皮,探照灯光圈里突然隆起墨色山峦——那不是礁石,是三层楼高的疯狗浪正弓起脊背。 “拉升!走!”他冲着对讲机狂吼。 张大力闭上眼睛,猛地驾驶直升机往上冲。 霍东临在最后一秒把笔记本塞进防水袋,再用战术背带将防水袋死死捆在小臂上,最后用牙齿拉响救生衣充气阀。 红色气囊破衣而出的刹那,巨浪拍击机腹的闷响混着钢筋扭曲的呻吟,整个世界突然倒转。 救生索瞬间绷成杀人绞索,血沫混着咸腥味在喉头翻涌,也激起他最后一丝力气。 霍东临拼命自救,努力伸手去够腰间绳索。 “一群傻逼,还不快把霍队拉上来!”副驾气的破口大骂。 其他人恍如梦醒,伸手拖拽绳索,在狂风中无异于浮游撼大树。 也扯拽得直升飞机在天空来回打转。 尖叫声响破云霄。 就在此时,救生绳断裂的脆响混在浪啸里。 霍东临如同断线风筝往下坠,很快就被巨浪吞噬。 哐当!刀尖砸落在机舱地板上。 有人劫后余生地瘫坐下来。 “你个疯子!谁他妈叫你割断绳子的!” 张大力目眦欲裂,要不是现在还要驾驶飞机,他一定要揍死这个傻逼。 那名学生仓皇抱住脑袋,“我、我不知道,我也是没办法,不然所有人都会死。我没错,我没错!” - 黎明终于破晓。 新的一日终于来临,狂风骤雨稍歇。 姜宁宁看着怀中两个不知何时熟睡的小家伙,掖了掖被角,才悄悄起身去做饭。 折腾一夜,身体没什么力气,她先给自己冲了个鸡蛋茶,多放两勺红糖。 暖洋洋的鸡蛋茶下肚,从镜子里看唇色也没那么泛白了。 这种时候,她不得不庆幸霍东临提前砍好柴,粗细都有,整整齐齐码在角落里,节省许多功夫。 刚开始点火有些不熟练,多试了几次后,灶膛里终于燃起火。 天气冷,适合喝点热乎乎的鸡汤。 上次在供销社买了只老鸡母,剁一半,两只腿和翅膀一块下锅,两个小团子一个人一个,谁也不少。 其次升起煤炉做腊肉米饭,上次风干好的肉还没有用松枝熏。但在灶台上烟熏了两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再放入一把豌豆,几朵香菇一块闷,营养又美味。 往常霍东临都会回来吃午饭,想到男人的饭量,姜宁宁又切好几片肉,炒制一锅大白菜。 等腊肉饭的香味蔓延开来,两只团子寻着香味起床。 “妈妈,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我要吃两碗!”满满人小肚子大,饭量随了他爸。 姜宁宁给兄妹俩倒好热水,不用叮嘱,小家伙们自动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毛巾里茉莉花的香味,是妈妈用过的香皂的味道。 夏夏悄悄闻了闻自己的手,香喷喷的,跟妈妈一个样儿,唇角小梨涡弯起来。 正打算帮姜宁宁添柴,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踮起脚尖拿起大大的斗篷,迈起小短腿出去开门。 “薛爷爷!” 那对梨涡更甜了,一直荡进薛老心脏里,蓦然间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了。 霍东临的孩子明明才这么小,还又乖巧可爱…… 第55章 请缨上前线 薛老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只软软的小手已经拉着他往里走,小奶音大声的喊:“妈妈,薛爷爷来家里做客啦!” 满满闻声赶来,粉嫩的小脸满是喜悦:“薛爷爷你来的正巧,妈妈今天煮了超级美味的腊肉饭。” 虽然一口没吃,但满满无比自信,妈妈做的宇宙无敌美味。 餐桌上已经摆满一桌子美食。 那勾魂的香味搅得薛老腹腔一阵轰鸣,两只小团子亲亲热热地把他牵到椅子上坐下。 姜宁宁正好从厨房打了一碗满满地腊肉饭,递到他跟前。 “要是知道您会过来,肯定做的更丰盛一点,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眼前是三双水汪汪地期待目光,鼻腔里是勾人的饭香味,薛老端起碗扒了一口饭,眼睛登时亮起来。 “好吃!” “果然比肉酱更美味。” 至于他此行目的是什么,好像是给小姜同志送物资?已经统统抛到了脑后,身心只有一个念头——干饭!呜呜太好吃了!! 被远远抛下的警卫员小李:?? 夏夏和满满见状也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一边吃,一边将腊肉饭夸了上天。 情绪价值给的无比足! 姜宁宁眼角笑弯了,看到别人狼吞虎咽,对厨子而言是最好的肯定。 这餐饭做的虽然多,但有薛老加入,全部扫荡得一干二净。 薛老靠坐在椅子上,旁边香香软软的小团子们,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也露出飨足的表情来。 “首长,您走的太快了。”小李委屈巴巴的声音出现在院子中。 他才回头准备物资,老首长健步如飞,已经没影了。 薛老脸颊有点红,指着那堆物资说道:“供销社今早排起长队在抢菜,我给你们拿点罐头。” 本来霍家孤儿寡母已经不容易了,他居然还蹭了一顿饭,革命意志力太薄弱了。 姜宁宁不是矫情的人,而且薛老带来的都是肉罐头,有猪肉、鱼肉、还有火腿肠的。 最让她惊喜的,是两瓶黄桃罐头。 对北方孩子而言黄桃罐头就是万能的神药,感冒发烧吃它,身体虚弱吃它,伤心难过吃它! 她让小李帮忙打开其中一瓶罐头,刚好能装进五个小碗里。 自己先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啜了口,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绕开,唇角随之扬起甜璨的笑意。 小李没想到自己也有,刚吃了两口就感觉到老首长用鹰目瞪他,可他分明自己也喝的起劲。 哼,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等喝完甜汤,姜宁宁擦拭嘴角,主动问道:“薛老,您上门恐怕不止是做客吃饭吧?” 薛老心里咯噔作响。 就连小李都停下手中动作,默默垂下头去。 姜宁宁轻叹一声,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劳命。 为了这个职位,薛老已经得罪不少人,给她的待遇还是普通人的三倍。 他器重她,自己自然不能给他丢脸。 如今正值台风,部门正是缺人的时候,不就是提前上班嘛。 自以为懂了的姜宁宁,用一种善解人意的语气说道:“我可以提前去宣传部报道,但家里放心不下两个孩子,能不能带他们一块去?您放心,他们就在旁边看书,绝对不会捣乱的。” 薛老愣怔在原地。 薛老感动又欣慰得眼泪汪汪,都到了这种时候,姜宁宁居然还惦记着为人民服务。 好一个坚强又伟大的同志啊! “不着急,等过几天再去。” 听到不用上班,姜宁宁被迫卷起的心重新压回去,从善如流地点头:“那也……” 就在此时,她眼角余光扫到院子忽然出现好几个迷彩服。 “……那怎么行?台风撕不碎红旗的经纬,暴雨浇不灭信仰的火种!” 说完,姜宁宁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好茶。 两个小团子表现同样给力。 一个大声保证:“薛爷爷,我们乖乖看书,绝对不会闹腾的。” 一个收拾书包装书本,乖乖背在身上,等待随时出发。 姜宁宁伸手把崽崽们揽在胸前,声音铿锵有力:“东临在前方保家卫国,我们娘仨绝不能拖后腿。有更需要帮助的人,还在等着我们。” 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天空中的闪电更耀眼。 众人纷纷红了眼圈。 小姜同志觉悟怎么能这么高! 多希望她能自私一点啊。 尤其是张大力,抬手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是眼睁睁看着霍东临掉入海浪中的,虽然他身穿救生衣,可生还可能性趋近于零。 老首长目前还在派人寻找。 这样的消息,面对那双眼满满红星的眼睛,他说不出口,哽咽在喉。 恰好这时有警卫员进来,“薛老,江城的记者被困在对岸,根本进不来。那边受灾也严重,他们正在全力报道。” 姜宁宁:!! 巧了不是,她大学双修了一门找不到工作只能吹吹牛的专业,正好是新闻与传播学。 为何又有种诡异的宿命感? 薛老稳住心神,“从基地里挑几个文采好的去前方报道,关键时刻,还要能鼓励人心。” 越是大灾大难时刻,越要发挥宣传部的正向作用。 听在姜宁宁耳朵里,简洁明了说:就是王者打团时需要一个会看视野还能加血的奶妈! “我妈妈文采最好!最会鼓励人,选妈妈!”满满超大声。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前方将会面临什么危险。 他只知道妈妈全世界最棒,无论什么困难都打不倒妈妈…… 姜宁宁瞪圆眼。 不。 我不行。 我好虚弱! 在儿子彩虹屁加持下,一双双炙热的目光已经扫视过来。 还有两只团子崇拜与孺慕信任的目光。 姜宁宁又能怎么办? 她唯有坚强地露出英勇无畏的表情来,“薛老,我主动请缨。” 薛老深深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成拳。 正好让基地那帮人看看,他亲自选出来的人,那颗赤子之心比红旗还红。 “孩子们可以暂时送到孟教授那里去,那群老专家们的待遇是全基地最好的。要是当天你回不来,我会亲自把孩子接走,哄他们睡。” 薛老是真心实意拿满满和夏夏,当亲孙子看待的,也是为了让姜宁宁没有后顾之忧。 满满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妈妈去的地方是不是有危险?” 那双眼圈登时染红了。 都怪他没了解全貌,就贸然举荐妈妈,要是妈妈出了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小家伙哭的伤心,眼泪无声一颗颗往下砸落。 姜宁宁只好再三保证:“妈妈坚决不去危险的地方?就在后方报到,行不行?” 她越是安慰保证,满满越是自责愧疚。 就算他不懂什么是台风,不知道前方如何,可从妈妈的语气与大人们的表情中,已经猜测得出来。 他绝对不能让妈妈孤身奋战! 兄妹俩手牵手,看着娇弱的妈妈登上吉普车,载着她闯进雨幕中。 满满眼里的光越来越坚定,心里悄悄策划了一个即将震撼全基地的惊天大举动! 第56章 好一朵男绿茶 吉普车在暴雨中疾驰,海风咆哮如同野兽在嘶吼。 姜宁宁隔着玻璃车窗往外看,椰子树东倒西歪,碗口般粗大树干横亘在道路上。 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们,顶着刺骨寒风清理路障后,一辆辆汽车满载沙袋往海边奔。 正感叹军人不容易,耳边就传来一道夸赞的声音:“小姜同志你真是人善心美!” 姜宁宁回头,对上一张清俊的脸,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她。 青年身材纤弱,文质彬彬。 那双眼睛仿佛含了汪春水,看谁都是深情款款的样子,很容易叫人沉溺其中。 姜宁宁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发出尖叫,兴奋极了。好家伙,她这是碰上同类了! 这是一朵男绿茶!! 除了她,车上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个小干事。两男一女,都是从各部门借调过来的。 “抱歉,我刚刚在想可爱的兔兔麻辣起来最美味,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姜宁宁歪起脑袋,露出无辜的表情来。 “你能再说一遍吗?” 青年的招牌笑容僵在脸上:“……” 好似发现他的尴尬,姜宁宁贴心地换了话题:“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接下来咱们要一起共事,还请多指教。” 青年脸色再次僵硬住了,这次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善。 正当姜宁宁百思不得其解时,对方冷冷吐出三个字:“霍斩棘,来自风纪办。” 姜宁宁眼眸闪了闪,拿出一百分诚意,竖起大拇指夸赞:“你名字可真阳刚!” 最真诚的语气说最讽刺的话。 “……”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霍斩棘像是踢翻红色调料盘,连脖子都红透了。难怪文雪哭着说姜宁宁不好对付,这次是他太轻敌了。 噗嗤! 旁边有笑声传来。 林晓燕憋笑憋的肩膀差点抽筋,“我叫林晓燕,是炊事班的。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姜宁宁循声望去,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个国字脸的小姑娘,眉开眼阔,周身浩然正气。 再看看她怀中半人高的背包,汽车颠簸时罐头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还有胳膊曲起时曲的肱二头肌。 绿茶不轻易结仇。 树敌后立刻寻找同盟一直都是姜宁宁的处事原则。 她立马从兜里掏出两块猪肉脯塞过去,“民以食为天,能入选进炊事班,你厨艺肯定相当厉害。这是我做的,你帮我尝尝味道。” 猪肉脯蜂蜜的甜香味弥漫在鼻尖,不用品尝,肯定就好吃。 林晓燕忍不住口齿生津,还是有原则地推拒回去,“肉干太精贵了,我不能吃。” 然后她就看见姜宁宁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每一根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却十分有眼色地没再勉强她。 林晓燕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接下来一路都无话。 汽车稳稳抵达临时指挥所。 刚下车,姜宁宁险些被海风吹的站不稳,娇小玲珑的身子站在一群高大威猛的军人中间,显得脆弱又可怜。 王副连长出了帐篷看到这一幕,本能地皱起眉头。 胡闹! 抢险救灾可不是开玩笑! 薛老怎么派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同志过来,扛得动沙袋还是堵得住管涌,要是病倒还得分神照顾她。 他面色严肃,声音带着军人的果断凛冽:“到了前线就抛下以前那些娇气的毛病,前线不是你们家,不要到处乱跑,一切按命令行事,明白吗?” 这番话就差指明是姜宁宁了。 霍斩棘幸灾乐祸。 林晓燕则有点担心,不住扭过头去看姜宁宁表情。 原以为无缘无故遭到斥责,她会伤心难过。 可小姜同志乖乖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认真又专注。 娇软的嗓音用尽全力喊了一句:“明白!” 全场最数她最有能量最积极。 王副连长再冷峻的面色不由软和下来,指向对面,“你们两人一间帐篷,平时互相照应。”然后举目看向姜宁宁,公事公办地问:“会用相机吗?”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台珠江7型双反相机,灵感源自德国禄莱弗莱克斯f1:3.5型。 姜宁宁点头:“会!但不会冲洗胶片。” 老式相机操作复杂,需要不停调整镜头对准焦圈,小时候家里有一台类似的。 霍斩棘忽然举起手来,热心肠地说:“领导,我可以协助小姜同志冲洗胶片。” 他能那么好心? 姜宁宁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谢谢你霍同志,你就跟你的名字一样伟正!” “……” 这句话怎么听都怪怪的,霍斩棘心里又是一阵憋气。 奈何姜宁宁模样太真诚了。 十足的傻白甜。 旁边林晓燕几度欲言又止,决定私底下要提醒她小心霍斩棘。 王副连长不知道几人间的暗流涌动,几位小干事能主动解决问题,让他很是欣慰。 “小姜干事是临时接受任务,根本没来得及准备,这是薛老交待给你准备的。” 他把手上单独提着的背包丢给姜宁宁。 里面除了纸笔外,还配备手电筒、求生哨、巧克力、军工刀等救生物资,以防万一。 因此背包很重,姜宁宁接到手中时踉跄了下,看得王副连长又是一阵皱眉。 “如果你不能胜任尽快回去,不要耽误其他人工作。” 这是姜宁宁在宣传部领到的第一个任务,本来外界对她就有很大质疑声。 如果临阵逃脱,不仅她丢人,还会连累薛老,让人抓住他的小辫子。 姜宁宁明艳的小脸被冻得通红,语气却无比坚定:“请领导同志分配任务。” 她没有做任何解释,神情中也没有被羞辱的难堪,眼睛自始至终是澄澈明亮的,黑白分明。 王副连长突然觉得好像她也没那么不堪。 他清清嗓子,语气已不如方才恶劣,“自己拿救生衣、军靴穿上。” 本来还以为要教导姜宁宁怎么穿,没想到她无师自通,动作利落地穿戴整齐,一点儿也不见娇气。 双手垂放在裤缝两侧。 站姿虽然不说比军人挺拔,但至少也是端正挺直的。 王副连长略一点头,招招手让一个国字脸士兵过来,“铁柱,你带小姜干事过去。” 意思是根本不给姜宁宁休息的时间了。 其他三位干事隐晦的交换眼神,都觉得姜宁宁是不是得罪王副连长了? 第57章 前线记者宁宁发来报道 铁柱样子看起来憨憨的,见到姜宁宁耳根子都涨红了,为人却十分细心。 挑选的也是相对而言比较好走的路。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海岸线。 前面的路很难走,胶靴不断陷进海堤淤泥,每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 但很快姜宁宁就顾不得这些了。 王副连长根本没有刁难她的意思,而是前线抗洪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新闻工作者就是要抢占最前沿。 前方,八百米生死线上,草绿色的人流正扛起沙袋以血肉之躯缝合溃堤的裂口。 浓墨泼就的惊涛中,指挥官脖颈青筋暴起,嘶吼声穿透风雨:“拿我填!共产党员的脊梁就是防汛桩!” 战士帽檐滴下的不知是汗是血,军装下摆结成盐霜,像给怒海镶了道草绿滚边。 咔嚓! 这一幕深深刻进姜宁宁的心口,也记录在相机当中。 她忽然想起当年上课时,任课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 “总得有人记住!” “笔杆子要插在炮火最猛的地方。” 热血在姜宁宁血管里流淌,她举着相机往前走,胶靴突然踩进齐腿深的海水中,险些被浪头掀翻。 幸好铁柱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上去。 姜宁宁心有余悸。 经海风一吹,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姜,干嚼两口,火辣辣的滋味瞬间沿着喉咙蔓延至全身。 那股彻底止住那股子冷意。 姜宁宁仅仅是打湿一截裤腿,可那些子弟兵们,寒冬腊月却站在冰冷的海水中。 “我没事,再往前走一走吧!” 七十年代的相机技术尚未发展到能够提供高像素成像的水平,距离太远,拍出照片比较模糊。 铁柱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本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女同志会吓得鬼哭狼嚎,却出乎意料地坚韧。 思索几秒,他拿出腰间的军工绳打了个圈,“你扯着这根麻绳,我拉着你,就不怕被海浪卷走了。” “谢谢铁柱同志。”姜宁宁也不矫情,把手腕套进去,尽量不给对方添麻烦。 铁柱继续在前面带路,尽量踩在平稳的地方。 又是一个两米高的海浪迎面打来。 “接龙!接龙!” 突击队长的嘶吼压过雷声。 战士们弓成青铜色的桥,脖颈爆着青筋,沙袋在脊梁间翻滚传递。 姜宁宁举起相机,镜头对准英勇的战士们,取景框瞬间灌满泥浆,颤抖着按下快门。 十八岁的娃娃兵跪在泥里打桩,三十斤重的麻袋压得锁骨生疼,血水顺着杉木刺往下淌。 身经百战的老战士掌心蹭过带血的绷带,右兜鼓着半截没写完的家书。 被刮倒的"人定胜天"标语牌半浸在海水中,红漆正一缕缕化开。 …… 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与浪涛合奏—— 将1976年1月29日除夕前夜的惊心动魄刻进历史胶片。 黄昏时分。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势渐收。 姜宁宁裹着军大衣坐在火堆旁边,将白天所见所闻化作笔尖下的文字。 忽然有双手递来搪瓷缸,浓浓的姜汤味道呛得鼻尖发痒。 她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当下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文姐,你也来了?这缸姜汤可真是雪中送炭,我正好有点冷呢。” 文秀英紧绷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你快喝,喝完我给你去打饭。” 姜宁宁听话地捧起搪瓷缸,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然后在对面那双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低头浅浅啜一口。红糖甜度盖过姜味,眼睛顿时微微一亮。 “文姐,你还单独给我开小灶呢?里面放了好几勺红糖吧?简直爱死你了!” 姜宁宁毫不吝啬地表达欣喜,那夸张的小表情,仿佛是文秀英做了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这一夸,文秀英顿时乐开花,看向姜宁宁的眼神更亲厚了,简直恨不得这就是她亲妹子。 “真没看出来,你那么娇小柔弱的一个人,竟然在海浪中丝毫不惧。” “其实我是害怕的,”姜宁宁脸色有些羞赧,还有点难为情。 “下到海水里时腿肚子都是软的呢,还差点被海浪卷入海中,幸好铁柱同志一直用绳子紧紧拽住我。” “不过,”她指了指胸口,“当看到前线那些战士们,胸口这里就生出无限的勇气。” 姜宁宁说起自己拍下的一张张照片,那些画面深深刻在脑海里,有整体宏大的画面,还有细节到一个个小人物。 老战士扛起沙袋时脖颈冒起的青筋,手掌底下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还有摔进泥潭里时小战士露出那只胶鞋,大拇指已经磨破顶出来…… 也足够表明,姜宁宁当时距离前线多近,才能将细节看的如此清楚。 “宁宁你拍出来的照片肯定特别棒,要是将这些照片要送到省城去,肯定能登上省报。”虽然没看过照片,但是文秀英对她有着谜之自信。 谁知姜宁宁一脸不在意的挥挥手,“我就是瞎拍的。” 她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人觉得她谦虚。 文秀英更加觉得有义务让其他人看到她妹子的好,蓦地,她看见姜宁宁突然开始捏手臂。 似乎酸胀的厉害,那对柳眉因此难受地紧紧皱在一起。 脑海中灵光不由一闪,文秀英语气里带着轻哄的意味:“你累了一天,这相机就交给我吧,姐帮你把照片洗印出来。” 顺便多印两份,偷偷帮她寄到省城去。 要是省报选中了,能给姜宁宁一个惊喜。要是落选,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失望了。 文秀英盘算的很好。 姜宁宁努力忽略掉略微有点点痛的良心,“能遇见文姐,我肯定是在前世拯救了银河系。” 淳朴正直的文秀英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土味情话,胸腔里霎时间激荡着一股力量,恨不得为她妹子哐哐撞大墙。 “等着,姐给你打饭去!” 她刚说完,对面那双眼睛顷刻写满了感动。 啊!她妹子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感动心软的小姑娘呢! 文秀英迈着激动的步伐离开帐篷。 她前脚刚走,姜宁宁便往后一倒,瘫在睡袋里。 浑身都在酸痛。 脚板底下也磨出两个大水泡,就连掌心都被相机磨的红肿,这副娇软身体果然不是操劳的命。 要怪就怪前世当牛马的本能,大饼一画,赶着上架。 姜宁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差点把脑袋摇飞。 下次坚决不吃大饼! 就算是崽崽们画的也不行! 说到崽崽,忽然有点想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乖乖吃饭。 好想抱团子们睡…… 也许是累了一整天,渐渐的,姜宁宁眼皮越来越重。本来打算眯一小会儿,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等文秀英回来时,便看到她睡的正香甜,宠溺又无奈地帮忙把睡袋拉高,盖上自己披着的军大衣。 紧接着把铝制饭盒放在桌上,正好压在文章旁边,她看见那里正写到—— 娃娃兵用牙齿给渗血的绷带打结,他咬紧的不仅是防汛绳,是五千年华夏压不弯的脊梁,结满盐霜的后背筑成钢铁长城…… 这字字珠玑的表述能力,这文笔! 姜宁宁仿佛天生就该吃宣传部这碗饭! “写的实在太精彩了!” 通篇读下来,文秀英觉得体内热血沸腾,写得这样好的稿子她能独自欣赏吗? 当然不能! 文秀英雄赳赳气昂昂地滕抄一份下来,迫不及待地拿去与人分享讨论。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有人进了帐篷…… 第58章 满满大闹基地 (注意:极限反转从此章开始,任何人都可能是两个团子y里的一环,包括正在看书的你~) 基地。 “什么?小姜同志身体孱弱,怎么还能让她去一线做报道呢?”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薛老,那脸上明明白白在说,阎王教官本性果然没变,数年如一日的铁面无私! 薛老肃着脸:“当时情况紧急,小姜同志又主动请缨。但我这么做,也是考虑到霍东临同志失踪后,万一回不来,娘仨就得被迫回老家。” “霍家情况你们心里也清楚,小姜同志回去能有好日子过?恐怕连抚恤金都被抢走。” “相反的,如果小姜同志通过这次任务,便能顺利在基地里站稳脚跟,今后独自一人也能在基地把两个孩子抚养成才。” 听到这里,众人方才明白他一片苦心。 薛老老伴去的早,两个儿子相继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孤苦伶仃。 旁的小朋友见了他都害怕,唯独满满和夏夏,会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他,甜甜的叫他薛爷爷。 私心里,薛老早就拿他们当做孙子般看待。 有人忧心忡忡:“话虽如此,可此次前线报道的任务万分重要,姜宁宁能不能扛起来?要是扛不起来,砸的可是薛老您这一生的清名,毕竟她是您内定的。” 薛老语气十分笃定:“我信她!” 反正只要姜宁宁能拍回来一张照片,他就能保住她! “东临失踪这件事继续保密,暂时不要告诉小姜同志,尤其是两个四岁的孩子。”孙老沉吟片刻,维持原来的决定。 继而手指扣着桌子砰砰响,下达死命令:“继续扩大范围找,霍东临福大命大,在边疆几次任务都没死,我不信他会死在小小的台风中。” 所有人都抱着一丝希望,也都觉得不容乐观。 但除了寻找别无他法。 “那个叫宋嘉学的学生怎么处理?” 副指挥使眉头拧成结,“无论怎么审讯,他始终一口咬定当时太害怕了,影响到直升机正常飞行,而且绳子已经磨损快断裂了,为了拯救大家伙他才割断绳子的。宋嘉学的资料背景都干净,在孟教授的团队里人缘也十分好,据说善良到连兔子都舍不得杀。” 薛老闻言觉得相当讽刺,连兔子都不愿意杀的人,却间接害死了一个军人,而且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是一条隐藏很深的毒蛇!” 根据他多年经验,一口咬定。 霍东临当时下了直升机是为了抢救孟教授的实验笔记,一旦笔记丢失,相关科研将倒退到几年前。 砰! 外面陡然传来一声枪响。 众人对视一眼,拔腿往外冲。 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宋嘉学抱着一条腿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那是个疯子!他用手枪瞄准的是我的头部,你们快抓他!” 除了他,现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所有人都惊悚又敬畏地扭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四岁的满满站在桌子上,手持五四手枪,仍保持着射击的动作。 似乎察觉到有群人过来,满满迅速把枪一扔,满脸无辜地跳下桌子跑上前举报,“薛爷爷,那个坏蛋要逃跑,被我抓住了!” 小脸都是“快来夸赞我”地可爱表情。 孙老眸光骤变,弯下腰来笑呵呵地问:“满满,你的枪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抓住那个大哥哥。” 满满大声纠正他,“不是大哥哥,是坏蛋!” 他歪起脑袋,说的一脸轻松,却在所有人心头掀起惊天骇浪。 “五四手枪是从小李叔叔腰间拔下来的,我就这样随手一按,坏蛋刚跑到门边就倒下了。帽子叔叔说,我比黑蛋同志更厉害!” 有人喃喃出声:“满满才四岁,天呐!他是对着腿精准射击的吗?还是巧合,或者意外?” 一道无比肯定的声音说道:“不是意外,枪是满满从我这里拔走的,快速上膛操作,十分熟练。” 小李心有余悸,似乎还没能从变故中醒过神来:“他先问我打腿会不会死?我刚刚说不会,就看见他举枪射击,把逃到门口的宋嘉学打中了。” 那是在目标移动的情况下击中的。 要知道移动靶射中率极难,需要超高的洞察力与绝对手感。 满满这孩子是当之无愧的兵种! 孙老目光骤然微变,继续问道:“满满,是你爸……”见满满故意眨巴大眼睛做出迷蒙的模样,他只好换了个词,“是黑蛋爸爸教你玩枪与射击的吗?” 心里止不住嘀咕:本以为霍东临训练新兵够狠的了,没想到对自己亲儿子更狠。 这孩子才四岁啊! “不是黑蛋,是帽子叔叔带我去训练场参观,我就玩过一下午。”满满从大人表情中,已经得出自己非常厉害的事实。 不过,他还是学着妈妈的样子,谦虚地说道:“后来妹妹告诉我,根据移动速度和规律就能够提升命中率。也是妹妹先预判到坏蛋被揭露真面目后,可能会从门边跑,说那张桌子就是最佳射击点。 我提前瞄准那边,再根据他步伐的移动时间数数。哎呀,超简单的。” 小奶音响彻整个研究所二层,紧接着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小团子莫不是对谦虚和简单有什么误解? 实际操作繁琐又困难,如何心算出具体速度,如何判断规律?还有射击那一瞬间,子弹的速度与空气阻力,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已经涉及到物理学领域! 原以为满满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夏夏似乎才是那个隐形大佬。 薛老根据满满那番话,结合满满身高,再考察现场距离,结果发现夏夏指出的位置,对满满而言的确是最佳射击点! 如果说满满是狙击手,夏夏就是观察员。 她拥有掌控全场的上帝视角! 震惊已经从他眼底冒出来,充满那张一向不形于色的脸庞。 可他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夏夏的身影。 满满小眼睛骨碌一转,张口就来:“妹妹拉肚子,去上厕所了。” 薛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没等他回过味来,听到旁边那群老家伙追着提问:“满满你怎么知道那个叔叔是坏蛋的?” 满满鼓起腮帮子:“那个坏蛋剽窃别人的学术成果,还害死了一个军人叔叔。” 众人呼吸再次屏住了。 他知道黑蛋爸爸失踪的消息了? 护犊子的薛老几乎要气疯了,“三令五申不要泄露消息,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命令?” “您误会了!满满估计还不知道失踪的是谁。”小李一脸纠结。 薛老:? “是他觉得宋嘉学鬼鬼祟祟,把他诈得自曝……” 薛老:?? 其他人:??? 事情还要追溯到十个小时前。 第59章 扒卡车找妈妈 薛老带着两只团子来到研究所,已经是下午一点,把孩子们放在自己的办公室,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两团子悄悄对视一眼。 夏夏立马放下小学课本,从书架最下层拿起来一本书来,跑到小李旁边。 脑袋一歪,小奶音甜腻的不要命,“小李叔叔,你能念这本书给我听吗?” “行!” 小李乐呵呵地应下来。 还十分贴心地把书放在桌面上,逐字逐行念一句,等她理解,才继续下一句。 “小李叔叔你会的字可真多!” “小李叔叔什么叫黑洞……哇!你好厉害呀!” “小李叔叔……” 夏夏一口一个彩虹屁,哄得小李找不着北。 趁此机会,满满偷偷扭动门把手钻出去。 首先要探听情况。 如果跟薛爷爷这样的大人物套话,很容易被发现。但是其他军人叔叔,不会对他这样可爱的小孩子设防。 满满迈起小萝卜腿往楼下跑,正拐过楼梯拐角,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吵架声。 “是你害死军人”,“故意割断军工绳的”,“教授笔记本丢了,多年研究的原始资料没了”…… 正义感爆棚的小团子登时怒了,脚步一转,顺着办公室找到了孟教授。 下午两点三十分。 小李终于发现满满不见了,这才着急去寻找。 他刚离开,满满回到办公室,把所见所闻说给妹妹听。 “孟教授真可怜,毕生研究毁于一旦,还有那个军人死的可真冤啊。” 夏夏不解,“宋嘉学为什么是坏蛋,他不是为了保护大家吗?” “妹妹你太善良了,我特意去问过军人叔叔,军工绳为双向承重结构,宋嘉学声称“紧急隔断”,但是!” 满满双手叉腰,“我特意问过其他学生,现场绳索端口呈现单侧平滑切割,说明是匕首快速割断的,而非重力拉扯断裂,证明其实是宋嘉学主动破坏。” “不行!必须想办法让宋嘉学认罪!可是要怎么诈他呢?” 夏夏动了动聪明的小脑瓜子,“妈妈说过盘式录音机原理是把声音刻在磁带里,要是录好声音,再重新组合磁带不就行了?” 满满说干就干,先歪缠烂打让让孟教授录制好几段关于学生的音频,又赖上薛老玩了一段过家家。 其次夏夏利用手动倒带反复试听的办法,涌铅笔在磁带背面标记需剪辑的位置。利用计数器辅助定位,将磁带多余的声音前段,在用透明胶带粘接。 从语录中剪辑“宋嘉学平时表现良好,负责管理实验数据”,拼接成“举报剽窃”的录音片段。 刻意让磁带出现杂音和断续,营造出“紧急藏匿证据”的临场感。 转眼到了下午七点半。 所有人齐聚食堂吃饭,大厅里忽然响起沙沙的电流声。 “薛老,我举报宋嘉学……学术剽窃,故意破坏……研究……” 录音机里断断续续播放,赫然是孟教授的声音! 宋嘉学吓傻了眼。 “不可能!老师怎可能会举报我。” 就在此时,满满忽然冲到他跟前,手中举手一本带水缠着黄色绷带的蓝色笔记本。 “研究笔记找回来了,你剽窃证据就在我手上,宋嘉学,你完蛋了!” 宋嘉学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只要销毁原始证据,我就能独占成果,他们答应我提供最尖端的实验室,最高的待遇……” 他之所以敢起心思,是因为当下科研依赖手写记录。 …… 听到满满得意复盘整个过程,所有人都沉浸在两团子超高的智商当中。 利用盘式录音机伪造关键证据,在伪装笔记本彻底攻心,这是两个四岁孩子能干出的事情吗? 简直太逆天了! 宋嘉学为什么会无比相信满满手上那本科研笔记本就是原版,因为满满那张脸。 那张与霍东临一模一样,父子俩相同的脸…… 等等! 薛老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双睿智的老眼瞬间染红了,哆嗦着问:“满满,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军人就是……” 啪! 整个科研所骤然断电,陷入一片黑暗中。 台风天断电是常有的事情。 众人不以为意。 “满满别怕,你到薛爷爷这里来。” 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薛老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打开手电筒,快看看满满是不是不见了?还有夏夏呢?她去厕所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十几道手电筒依次打开,在大厅中扫了一圈,果然发现满满不见了。 “出去门口找满满,还有女同志们,帮忙去厕所看看夏夏!” 薛老心急如焚,抢过一把手电筒往外奔。 外面一片漆黑,手电筒光根本扫不到那个小团子的身影。 两分钟后。 整栋大楼电力恢复。 电力维修技术员带着一个晾衣架走过来汇报,“报告首长,有人在配电房外墙设置了闪电收集器,触发短路。” 薛老踉跄几步,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有人都被骗了。 两小团子已经知晓失踪的那个人就是霍东临,他们不仅用自己的方式揪出害死爸爸的真凶。 兄妹俩还分工协作,一个在大厅吸引他们注意力,一个则去攻陷配电箱,继而上演一场出逃大戏。 所有人都是这出戏中的一环。 就连几个身经百战的老首长也不例外。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语言,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已经知道真相,这种自制力与表演能力,唯有天才二字才能形容。 谁能想象得到这是两个四岁孩子能干出来的事情,谁有会防备英雄“牺牲”后留下来的孩子? 真是好一场攻心计!! 与此同时,孙老接到无线电汇报:“五分钟前十几辆卡车已经出发前线。” 两团子在哪已经毋庸置疑。 他们去找妈妈去了! 汽车颠簸在马路上。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油布上面,狂风呼啸着往里灌。 兄妹俩紧紧牵着小手,躲在狭小的缝隙里。 黑暗中紧紧咬着唇,害怕发出任何一点动静让其他人发现,连动都不敢动。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砸在脖颈里,砸在手臂上,砸在防汛沙袋里……到处都是咸湿的味道。 爸爸死了,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个消息! 毕竟妈妈那么柔弱。 他们要保护好唯一的妈妈!! 可是—— 为什么小小的胸腔里也会那么疼呢? 满满想不明白,分明他是讨厌黑蛋的,听到他被害死那一刻,是想要把枪对准坏蛋脑门的。 帽子叔叔说,心脏和太阳穴是人体最薄弱的地方,一枪便能致命。 但是妹妹说如果他打死坏人,就会被抓起来,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满满努力忍啊忍,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薛爷爷,相信基地里的军人叔叔们,会把坏蛋绳之以法。 还有汽车能不能再快一点。 他好想见到妈妈啊! 第60章 宁宁,孩子不见了 “小姜干事快醒醒,总部来电。” 耳边有人在轻声呼唤,姜宁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见她恹恹地躺在睡袋里,一脸难受的样子,林晓燕伸手摸了她额头。 “好像是有点发烧,但问题不大,待会儿我上军医那给你拿两片药。” 姜宁宁很是腼腆地笑了一下,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猪肉脯放进她掌心,“谢谢你小林干事,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晓燕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这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想到小姜干事居然如此郑重地感谢自己。 因为她力气大,住在同一宿舍里其他女同志理所当然地把诸如搬水拧床单等脏活累活交给她,跑腿更是家常便饭。 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做好事是有回报的。 眼角余光看到姜宁宁端起桌上冷却的姜汤来喝,林晓燕一把接过去,放在炭盆上。 “我帮你热姜汤,你赶紧上临时指挥所回电话,据说跟你两个孩子有关。” 一听与崽崽们相关,姜宁宁心底立刻涌出一股力量来,脑子也清明两分。 果断把兜里装着的姜块扔到火堆里烧,一件件套上衣服。等穿戴整齐,姜块也烧得滋滋冒起汁。 她赶忙用火钳抛出来,打开简易急救包,撕下一块纱布,包裹着姜块分别放在脚掌底下,还有右腕上。 “你这是做什么?”林晓燕吃惊地瞪大眼睛。 姜宁宁眨巴眨巴眼睛:“我老家的土法子,在脚底下的涌泉穴贴敷姜片有助于祛寒退烧。” 最后套上军大衣,掀开帐篷出去。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海浪狂啸声掩不住临时指挥所里应接不暇的电报声,军用罐头盒改装的烟灰缸已经堆成小山。 “三队要人?老子裤腰带都抽去堵管涌了!”王副连长一脚踩住乱窜的电话线,对着话筒吼出的每个字都能烫出星火。 “拿什么填?”他仿佛是被气笑了,“拿人填!要么拿我去填!” 撂断电话后,王副连长越想越冒火,刚要抽口烟,才发现烟又烧没了。 斜里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指已经把新卷的烟递过来。 他抬头,便看见姜宁宁笑盈盈的脸。 王副连长动作一怔。 心底那股火不自觉泄去大半,“打电话吧去,区号在笔记本上,转第3研究所找薛老首长。” 他接过烟来放在嘴巴上咬,碍于有女同志在,没有当场点燃。 态度绝对不算温和,却足以惊掉其他人下巴了。谁不知道王副连长现在就是火药桶,谁靠近炸谁。 不过换做他们,面对机灵又有眼力见的小姜干事,也生不起气来。 “谢谢领导。”姜宁宁特别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才走到旁边,拿起电话拨号。 等待半分钟后顺利转接通。 “这里是第3研究所。” “同志你好,我是宣传部的姜宁宁,有急事找薛老首长。” 这会儿薛老一直等在电话旁,人工刚转机至办公室,立马接起来。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姜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满满和夏夏半小时前搭乘装载物资的军用卡车去前线找你了。” “什么?” 一听这话,姜宁宁心像被针扎过,几乎站不稳。 这怎么能不急? 她的两个崽崽平时最乖了,他们不好好待在基地里,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薛老平时已经很照顾他们母子了,年纪还大,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还是自己顶头上司,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埋怨他。 姜宁宁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先以退为进:“满满打小主意便大,害您担惊受怕了,真的很抱歉。” 薛老蔫头耷脑,本来已经做好接受姜宁宁怪罪的准备了,没想到她居然反过来宽慰自己。 心里更加自责了。 “怪我太忙没时间照顾好他们,小姜,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是关于霍东临的……” 嘟!嘟嘟!! 十三辆满载物资的卡车驶进临时救援点,轮子刚刚停稳,油布底下便先后钻出来两只糯米团子。 地面有点高。 爬的时候惊心动魄没有任何感觉,下车时才发现有些困难。 满满勇敢地顺着车壁往下爬,伸出一只脚尖去够地面,发现能够得着。两双脚在空气中扑腾晃悠慢慢落了地。 才伸出双手,仰头往上看,“妹妹别怕,跳下来我接着你。” 夏夏虽然胆怯,对哥哥超过十二分的信任,闭着眼往哥哥怀里跳。 两只小家伙骨碌碌滚进泥坑里,冷水从脖颈灌去,爬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哆嗦。 哔哔—— 尖锐的哨声忽然响起,一群迷彩服从帐篷里涌出来卸货。 外面变得兵荒马乱。 大人们扛沙袋的腿像树林子似的晃,满满牵着妹妹的手左右乱窜。 迷彩裤管、解放鞋带、滴水的蓑衣穗子拂过小脸,雨点子砸得人睁不开眼。 “这谁家娃?” “危险,小孩快让开!” 满满突然被横飞的麻绳绊倒,手电筒滚进推土机履带下,玻璃罩炸裂的脆响混在雷声里无人察觉。 “笨哥哥!”夏夏迈开小短腿折返回去,结果胶鞋也陷进了排水沟。 她撅起屁股拔腿,怎么用力地都拔不出来。 好生气喔! 夏夏双手叉腰,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双手捞起他们,草绿色雨衣裹住两具发抖的小身体——是妈妈! 夏夏惊喜抬头。 明明是喜悦的,也跟哥哥约定好坚决不哭。 可是看到姜宁宁那张熟悉的眉眼,妈妈温柔又心疼的目光,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哭得小脸通红,声音都哭哑了。 满满看到妹妹哭了,一路忐忑不安的心弦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也跟着大哭起来。 即便他们一句话没说,姜宁宁已经从哭声里感受到崽崽们有多么委屈无助,心脏也跟着揪疼了。 她一人先亲了一下脸蛋,两团子身上湿透了,赶紧抱着他们回到帐篷。 林晓燕看见她去而复返,怀里突然抱回来一对龙凤胎,当场吓得有些结巴,“你、你上哪儿捡来的?” 第61章 怎能带孩子来前线 满满是个讲礼貌的孩子,时刻不给妈妈丢脸,边抹眼泪边打招呼“姨姨好”,紧接着奶声奶气地强调:“我们是妈妈生的孩子,不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显然对家属院那些坏孩子的话,依旧耿耿于怀。 冷气从喉咙灌进去,满满忍不住打了个超级响亮哭嗝。 他难为情地捂住嘴巴。 被这么一打断,他再也哭不下去。旁边夏夏见哥哥的憨状,也渐渐停止了抽泣。 两个小家伙软软的,窝在姜宁宁怀里一动不动,小手抓着她衣襟。 眼睫还凝着没干的泪珠儿,鼻子通红,看上去又可怜又惹人怜爱。 林晓燕当场都有生个孩子的心思了。 “你快把孩子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我去打盆热水给他们洗洗,否则冻下去会感冒的。”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掀开帐篷奔出去。 “阿嚏!” “阿嚏!” 兄妹俩一人打了个喷嚏。 姜宁宁赶紧把小家伙们拔光,塞进睡袋里。 放在炭盆边炙烤的姜汤正好热了,倒在另一个干净的陶瓷缸里。 自己先尝一口,估摸着在四十多度左右的样子,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姜汤要喝热的才管用。 虽然气味难闻,两团子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哼哼唧唧撒泼打滚,捏起鼻子来就乖乖喝掉。 对于他们的懂事,姜宁宁既骄傲又心疼。 “热水来了!”林晓燕力气是真的大,一手提着满桶的热水,另外一只手也不空闲,拽着只大木盆。 在军队里始终流传一句话,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炊事员。 这些东西姜宁宁找起来费劲,对于她而言却是相当容易,她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我帮忙洗?” 两团子害羞地窝进睡袋里。 姜宁宁没忍住亲了一口。 露在外面的四只小耳朵抖啊抖,登时染成红扑扑的。 “晓燕真的谢谢你,跑前跑后肯定也累了吧,坐在旁边吃点奶糖肉干歇会儿。”姜宁宁一点儿不吝啬,又从背包里掏出干果糕点来,放在桌子上。 她,还有睡袋里那两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眼里满满都是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崇拜和感激,林晓燕迷迷瞪瞪地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差点飘上天。 啊啊啊好乖好萌! 见她吃了糖,姜宁宁笑眯眯的。 给两团子洗澡并不费劲,除了后背这些够不着的地方,根本不用姜宁宁帮忙。 十分钟后,睡袋里便裹着两只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小团子。 “我去倒水。”林晓燕主动起身帮忙。 刚刚抱起木盆,耳里便钻进奶声奶气的叹服声:“妈妈,燕姨力气可真大,我长大后要跟她一样厉害。” “!!” 这茶里茶气的语气,是她姜宁宁的儿砸! 姜宁宁轻轻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再抬头望去,林晓燕走路已经同手同脚了。 晚上,母子三人挤在小小的睡袋里。 他们体形都偏瘦,正好塞满满的,四周都被紧紧包裹起来,一点儿风都不透。 身边像是两团小热源,姜宁宁躺下没多久就热出一身汗。 再闻闻崽崽们身上的奶香味,她忽然笑出声来。 “妈妈?” 夏夏和满满抬起头来。 “妈妈是太高兴了,傍晚的时候妈妈还在遗憾今晚不能抱着宝贝们睡,没想到现在美梦就成真了。” 小家伙们嘴角越翘越高,偷偷对视一眼。 妈妈没有责怪他们! 妈妈真好!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团子们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梦乡。 很快,帐篷里响起浅浅的呼吸声。 姜宁宁却蓦地收起笑意,怀抱着香喷喷的崽崽们,久久无法入睡。 次日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但雨势停了。 台风强气流受到海岛中央山脉影响,层层削弱,擦着海岸边一路继续北上。 相比于海岛,江城受灾更严重,尤其是沿着长长海岸的周边村庄。 “据说有几个村子被海浪淹没了,公社养的猪在水里游泳,幸存者爬在高高的树顶上才勉强躲过一劫。” “本以为海岛前线够危险了,听电报里说,江城那边更惊险,半夜搬了好几回阵地。一屁股刚坐下,海水就冲到了脚后跟。” “台风肯定是被咱们的革命意志吓破胆,震慑得逃离海岛。江城受灾严重,肯定是因为他们不够坚定。” 走过来排队打饭正好听到这话的姜宁宁:“……” 没敢纠正那个傻逼的话。 台风是在大气运动过程中,受到复杂大气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运行路径随时会发生改变。 霍斩棘看见她手里拿着两个铝饭盒,眼眸微闪:“小姜干事胃口可真好,瞧你这么瘦弱,一个人能吃得完吗?” 浪费是最可耻的行为。 不少人纷纷回头。 姜宁宁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就是要她主动坦诚带娃上班嘛,这有什么? “我儿子和女儿昨晚来前线找我了,这是三个人的份量。” 闻言,霍斩棘果然露出一副谴责的表情来,“这种行为太可恶了!抗洪救灾是关乎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大事,岂能儿戏?小姜干事你太儿女情长了。”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完,没想到,姜宁宁忽然羞愧地掩面哭了。 别人哭起来很难看,小姜干事偏不,哭起来梨花带雨,赏心悦目的美。 他愈发坚定姜宁宁没有真才实学,完全是凭借那张脸上位。 都是最初级小干事,工资福利凭什么是他的三倍! 还有女神因她被关起来审查…… 他忍不住嘲讽出声:“就你那小鸡爪似的腕子,扛得起沙包还是抡得动锄头挖渠?女人家就该老老实实围着灶台转,别来前线添乱。”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时,现场不少女同志都皱起眉。 “你说得对!我实在太羞愧了。” 姜宁宁握紧拳小拳头,迎风感叹:“台风登陆当晚东临就扎进救援中,次日我便主动跟薛老请缨跟着来到前线。一双儿女明明才四岁,半夜也跟着救援车过来誓要守护基地。我们全家都在前线抢险,实在太优秀了。” 顿了顿,她回过头来,表情夸张地问:“霍斩棘同志,你家几口人,就来了你一个吗?我这个人就是心太善了,真替你感到羞愧。” 霍斩棘:“……” 众人:“……”好像没毛病! 第62章 你暗恋姜宁宁? 霍斩棘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四岁孩子能干什么?” 姜宁宁斜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脸“你这人思想觉悟居然连四岁孩童都比不了”的嫌弃表情。 她要开始表演了。 上前几步,抢过小队长手中的扩音器,温软坚定的嗓音撞在潮湿的空气里。 “山河无恙在我心,报效祖国志如虹。前线抢险非得要扛沙包吗? 炊事员在后方做好后勤,从早到晚热汤不间断,腰疼到站不起来。 行政人员一刻不停接听电报,嗓子冒烟没工夫喝水。 运输人员负责将各种物资送过来,在郊区小路上眼生死时速……” 旁边正好有人正在从卡车上搬运沙袋下来,她想也不想,一脚登上垒得半人高的沙袋上。 牢牢把控着气氛。 狂风鼓动棉袄,突然拔高的声线刺破风啸声:“真正的守护从不是独臂擎天的神话,而是精密咬合的齿轮交响。有人以肌肉丈量责任,有人用锅铲编织防线。” “我们不能因为有些人默默不闻,就忽略了他们同样伟大值得敬佩!” 运输队的小队长张了张嘴,手里的沙袋轰然坠地,喉头滚动的不是雨水而是滚烫的血气。 像他这样的人很多。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字敲打在众人心间,不少人默默红了眼眶。 前方战士固然令人钦佩,可他们在后方同样忙得团团转转,有时候饿到胃里反酸,尿憋到膀胱发疼。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发声。 雷声碾过乌云时,不知谁先拍的掌。 掌声混着电闪雷鸣的狂吼声,像千万面战鼓同时擂响。 现场所有人仿佛是被强行灌入两斤半的参鸡汤,疲惫一扫而空,浑身干劲满满。 用红漆刷着的“人定胜天”的牌子在狂风中屹立不倒。 这就是华夏人民坚韧不屈的精神! 几米开外,王副连长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此刻心头热血同样激荡不休。 他深深抹了一把脸,返回帐篷中继续投入紧张地抢险工作中。 全场中唯有霍斩棘像个跳梁小丑,找茬不成,还牺牲自己成就了姜宁宁,他恨得拳头都硬了。 论口才,没人能比得过姜宁宁。 他只好另辟蹊径,先是真诚夸赞道:“小姜干事,你说的太好了,让我犹如醍醐灌顶。” 然后善解人意地说:“你现在就把相机拿给我,我辛苦点,利用吃早饭的时间,先帮助你把照片洗出来。” 配上他那张文质彬彬的笑脸,总算把路人的好感值稍微拉回来一点。 当然霍斩棘全然不是那么好心。 相机落入他手中,他就是除了姜宁宁第一个看的人,操作空间很大,后续洗出来什么鬼东西谁知道呢? 姜宁宁站在高高的沙袋上,往地上瞅一眼,抬出去的脚登时收出来。 好高啊啊啊! 面上表情依旧稳得住,一双秋眸眺望远空,义正严辞地拒绝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能耽误霍同志吃早饭?” 看她那副“傲慢”的表情,霍斩棘胸口又是一堵,“随你吧。” 待会儿有的是她求自己的时候! 霍斩棘气冲冲地离开。 林晓燕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才走上前来。 她扬起头,看着强制镇定然而腿肚子不断发抖的姜宁宁,眼里带着自己没发现的宠溺笑意,“宁宁,沙袋被雨水打湿太滑,我扶你下来。” 姜宁宁仿佛看到了救星般,把手搭在她掌心,顺利下来,耳尖都染红了。 林晓燕抿着唇,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特意给满满和夏夏做了辅食,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姜宁宁忽然把她拉到旁边,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听见才狠狠松了口气。 “你的一片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不用搞特殊,我们跟其他人吃一样就行,不然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那张美丽的脸庞充满担忧。 林晓燕又被感动了一把。 早上姓霍的没少在自己跟前嚼舌根,说宁宁很装。 宁宁哪里装了? 瞧瞧这干净又澄澈的眼睛,因为担忧而拧起的柳眉,她家宁宁是全世界最真诚最好的女孩子! 这样好的人,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昨天自己垒了个单独的小灶台,吃食也是从我背包里拿的,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不等姜宁宁再拒绝,林晓燕自顾自拿起她手中的铝饭盒,往后厨奔去。 姜宁宁默默抬手抚上了胸口。 五分钟后,林晓燕抱着三个铝饭盒回来。 当发现姜宁宁还站在原地等自己,小脸被风吹的通红时,再次把不安好心的霍斩棘深深谴责一遍。 已经回到帐篷的霍斩棘:“阿嚏!” 那双含着春水的眼睛雾蒙蒙的,迷茫道:“难道有人在背后骂我?” 同住的张钢铁禁不住打了个恶寒,大老爷们怎么能娘唧唧的呢? 还很八卦! “你说姜宁宁带两个孩子来前线,为什么王副连长不反对?” 张钢铁翻了个白眼:“小姜干事全家上前线,那是思想觉悟高。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四岁还在墙角玩泥巴?” 霍斩棘气得要死,本来他是打算通过“搞特殊”的话题,联盟张钢铁一块讨厌并针对姜宁宁的,却被他堵回来。 他讪讪地笑:“我就是担心小姜干事。” 刚说完,张钢铁猛的起身朝他逼近,一个拳头砸在桌面上。 木桌登时凹陷进入一个坑。 霍斩棘头皮发麻,尖叫涌到嗓子眼,额头簌簌淌下了汗珠。 “虽然你和霍队长都信霍,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就你这童子鸡的小身板,小姜干事绝对不会看上你的。” 霍斩棘:?? 啥玩意儿?什么叫小姜干事不会看上他? 难道张钢铁以为自己在暗恋姜宁宁? “我没有!”他大声强调。 张钢铁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你再装”“我已经看穿”的表情。 霍斩棘简直一口气要憋不上来,为了自己的清白据理力争:“我承认姜宁宁长的漂亮,嗓音又好听,文采还好……”等等,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话锋赶紧一转。 “但我绝对不会爱慕她,我的心另有所属。真的!!虽然她没有小姜干事好看,文采也不好,性格还娇蛮……”妈蛋!怎么越说越洗不清了。 “够了!你别瞎编了。”张钢铁看穿了他的伪装与窘迫,目光满是怜悯。 但是! 继而猛地攥紧拳头:“要是你敢继续挖霍队长的墙角,下次拳头砸的可就不是桌子了。”霍队长可是他偶像! 他坚决要为偶像守护好小家! 霍斩棘:“……” 第63章 稿子不见了 早餐相当丰盛。 水煮鸡蛋、白菜肉包子,还有甜滋滋的豆浆喝。 不止是两个小团子,姜宁宁都忍不住吃的肚子有点撑。 本来她以为厨艺够好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最基础简单的包子蒸得喧软,馅调得香嫩多汁。 呜呜!她要跟林晓燕同志做一辈子好朋友! 吃饱喝足准备继续工作,然后姜宁宁发现——手稿不见了!! 她仔仔细细翻找一遍,连两个团子都帮忙找,里里外外都翻遍了,睡袋都没落下。 结果事实依旧是,昨天写完的文稿不翼而飞了。 “宁宁,我没动过你东西。”林晓燕举起双手,神情有些紧张。 帐篷里就只有她和姜宁宁两个人住,昨天手稿丢失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我知道不是你。”姜宁宁语气坚定。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奈何没有实质性证据。 宣传部这工作得来的实在是太惹眼了,背后看她笑话使绊子的肯定会更多。 她敢笃定那人早就把手稿给毁了。 事到如今,就只能重新手写。 昨天那一幕幕的画面太深刻,姜宁宁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表达出来。 刚给钢笔吸好墨水,帐篷外忽然有人说道:“小姜干事,总部那边让你现在把稿件交上去。” 林晓燕惨白着脸看向姜宁宁,为她捏了一把汗,“怎么办?我去帮你说明下情况,一定要把背后的小人给揪出来。” 两团子同样忧心忡忡。 姜宁宁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用的,也没有任何必要。事情捅出去,就算我是无辜的,在别人只会证明是我无能。” 职场看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哪怕你再辛苦完不成任务,也是毫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帐篷外没有监控,根本无法将人抓出来。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靶,说是她写不出文稿的托辞。 天灾跟前越能体现新闻传播的重要性。 要体现出人民海军的力量,要向全国人民传递不服输的精神,还要鼓励那些正在受灾的群众。 越是刻不容缓,新闻工作者越要有担当。 而姜宁宁写不出稿子,就是没担当,没责任心,没能力。以后表现得再好,都无法挽救这个污点。 外面继续在催促:“小姜干事,总部那边还等着呢,这些报道要即刻发到省城去。” “怎么好端端的要送到省城?”林晓燕“啊”一声,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两团子也跟着着急上火。 大家都不傻,从稿子丢失,省部来催稿,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一旦姜宁宁交不出这篇稿子,势必坐不稳宣传部的位置,就连薛老同样因识人不清遭受牵连。 外面催促越来越急,姜宁宁拿起一张空白的纸折叠起来,看着三张着急上火的脸,笑着安抚道:“别担心,我有办法应付。” 等她离开,满满小脑袋一扭,“燕姨,这里有没有对妈妈不好的坏蛋?” 林晓燕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霍斩棘那张做作的脸,一个大男人,成天搬弄是非。 “肯定是那个叫霍斩棘的干事搞的鬼!” 救援点就属他几次三番针对宁宁。 两团子深深对视一眼。 - 主帐篷。 姜宁宁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自责的声音:“早上本来我打算协助小姜干事洗相片的,但小姜干事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先吃早饭再说。” 好好一段话,让他转述成姜宁宁是个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吃货,也是个人才。 姜宁宁掀开帘子进入帐篷,迎面就遭到几双斥责的目光。 有人直接开口质问:“小姜干事,昨天拍摄的相片与你写的稿件呢?” 霍斩棘惊呼一声,“小姜干事相机呢?你是不是放在帐篷里没带来?”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那人怒火中烧:“薛老怎么派你过来?真是一点儿都不专业。” 姜宁宁先是疑惑地望着他,“请问你是?” “我是行政部的高副主任。” 她脑袋歪起,“行政部需要先检查我的稿件和相片吗?我记得宣传部是向薛老汇报,这次救援的负责人也是王副连长。” 刁难,绝对忍不了一点点。 尤其是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摆领导架子,指手画脚的。 职场人这种奇葩同事简直不要太多了。 高副主任气得一张脸拉得跟丝瓜一样,可姜宁宁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无权过问姜宁宁的工作。 他红着脸说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本来是想顺手帮你看看稿子的,现在我不管了。” 那怎么行? 霍斩棘赶忙开口吹捧:“基地谁不知道高主任您文笔最好,许多稿件都是您帮忙修改润色过的。您抬举我们这些小辈,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是不是小姜干事?” 他拼命给姜宁宁使眼色,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小姜干事,快把稿子给高主任看看。” 高副主任被吹捧得心里舒坦,高傲地抬起头,一副施舍姜宁宁的模样,“看在小霍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帮忙?还是借机分杯羹? 着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如果稿子写好了,就是高副主任润色过的功劳;如果写不好,那就是姜宁宁资质书评不行。 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的老登,最讨厌了! 姜宁宁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稿件来,叠起来厚厚一沓,看起来就写了不少。 笃定与幸灾乐祸同时僵在霍斩棘的脸上。 不可能! 他昨晚上厕所时,分明在茅坑里看到了属着姜宁宁名字的手稿。 姜宁宁怎么还能拿出稿子来?难道是她大半夜摸黑起来写的吗? 就算她重新写了一份又怎样,高副主任就是一块沾上就甩不掉的牛皮糖,定会想方设法在稿件里署名,而且会是头名,排在姜宁宁之前。 撕拉! 姜宁宁竟然把稿件给撕了。 “这份稿件写的不好,怎么能污了高副主任的眼睛。” 高副主任被戏耍的愤怒立刻涌上心头,脸当场就绿了,气得发抖。 这个蠢货! 霍斩棘差点笑出声来,损敌一千自毁八百,现在看她怎么交稿。 难不成,她还能当场重新写一篇不成? 第64章 黑蛋得救 然后他就看见姜宁宁不慌不忙的拿起电话来,“帮我转接宣传部,好的,抢险时我的稿件落到水里,纸笔都打湿了。现在我要重新念一份稿件,麻烦同志帮忙记录下来,直接呈送给薛老首长。” 等那边准备好后,她直接开始念,逼格十足:“当镁光灯照亮补丁摞补丁的军装时,我看见了比海水更汹涌的信仰,目睹浸血的绷带缠住管涌,嘶哑的号子压过雷鸣……” 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仿佛能直接将人带入昨天那场惊险的氛围中。 霍斩棘犹如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浑身冰凉,当场被姜宁宁的骚操作震慑的傻眼了。 卧槽!她真的能! 一切阴谋诡计在真才实学跟前都是纸老虎。 旁边,高副主任已经冷笑不出来,因为连他都写不出这种稿件来,文字原来是有温度,有热血,是有画面感的。 直到姜宁宁读完,两人内心始终久久不能平静。 到底是不是真材实料,这篇临时做的稿子完全能证明。 霍斩棘禁不住开始怀疑起来,关文雪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姜宁宁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靠男人才拿到宣传部职位的吗? 他立马摇摇头,强烈谴责自己,怎么能怀疑女神的话呢? 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被姜宁宁的糖衣炮弹迷惑!! “没想到小姜干事这么深藏不露,既然如此,那昨天说不会冲洗相片肯定也是谦词了。”霍斩棘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忿忿地掀开帐篷离开。 他再次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迎面正好碰上张钢铁扛着沙袋风风火火走来,见到稍微熟悉的人,他实在忍不住要吐槽:“你知道吗?姜宁宁居然能临时写出一篇完美的稿子来,她简直太能装了!” 身为同类,他自觉看穿了姜宁宁的操作。 但落在比寒铁更直的张钢铁眼中,嘴里说着瞧不上姜宁宁的人,逢人就止不住夸赞起她来。 这不是暗恋? 这是什么! “哼!”张钢铁扬起拳头,语气恶狠狠地:“滚开!你个虚伪又不敢当的无耻小人。” 霍斩棘:?? 转头,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 扎着两个小辫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正歪着脑袋在冲他甜甜地笑。 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在一众灰扑扑的世界中格外亮眼。 霍斩棘瞬间被她萌翻了。 - 天空重新下起暴雨。 霍东临在海里沉沉浮浮不知道多久,忽然被鱼叉勾住武装带拽上渔船。 迷彩服吸饱了海水,沉得像个铅坠子。 腥咸的血糊住左眼时,他恍惚看见狂风骤雨中的马灯下,十几个古铜色脊背在暴雨里起伏,黑像群逆流而上的马鲛鱼。 小船在大海里晃呀晃。 霍东临感觉自己被抬起来,又被放下。 视线里出现很多村民。 他想,自己应该在一个小渔村里。从海岛一路顺着洋流飘到了海岛另一侧。 “右腿被割伤泡肿了,得截!” 赤脚医生举着生锈的剪刀,被老支书一巴掌拍开:“胡闹!” “这是海岛基地的解放军,去拆祠堂门板熬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渔家阿嬷的银镯子磕在他牙关,红糖姜汤混着雨水灌进喉咙,也烫出来一道活路。 霍东临先挣扎着摸向右腰,蓝色笔记本依旧用战术袋绑得好好的,没有遗失在茫茫大海里。 喉咙耸动,才艰涩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阿嬷目光无比慈祥,伸手轻轻拍他的肩头,袖间不知从哪沾染茉莉花香味。 ……是姜宁宁最常用的皂香味。 霍东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再次睁开眼是被阳光晒醒的。 右腿绑着海带结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咸腥味里混着艾草灰的苦,此时他置身于一块木门上,底下简单铺着一层棉被。 听到脚步声,他戒备地半起身,黑眸犹如刀锋寒冽。 扎羊角辫的女娃吓得脸色煞白,捧着豁口的陶碗都在发抖,米汤底还沉着两粒蛤蜊肉,“军、军人叔叔喝汤。” “抱歉。”霍东临伸手接过来。 想到女娃年纪没比夏夏大多少,刀锋般的目光便如冰消融,那张惯常黑沉的俊脸也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女娃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 “……”霍东临薄唇紧抿。 老支书瘸着腿过来,腰间别着的铜锣缺了个角:“对不住啊同志,村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对付一口。” “有口喝的就行。”霍东临一口气把米汤喝光。 热乎乎的食物进肚,身上也恢复不少力气。 他在兜里摸了摸,抽出半湿的军粮票,那是上次跟孙向前借来买录音机的,还没用完。 却被老支书拿海螺壳压住:“使不得!前年大雨压垮祠堂,你们给俺抬过横梁,全村也就这里没塌呢。” 祠堂地势高,水刚淹没到第二层台阶上。 台风剥去了渔村所有的体面。 祠堂半扇门板漂在猪圈里,墨汁写就的“模范养猪大队”的标语正在泥水中化开。 窗外忽然传来敲铁皮声。 有小孩双手放在嘴巴边做喇叭状,在外边喊,“大爷爷,是江工来了。” 老支书笑出豁牙子,解释:“江工是俺们红旗公社最厉害的技工,多亏他冒险修理配电箱,带领村民们抢收粮食上祠堂,也是他救了你哩。” 听到是救命恩人,霍东临缓声咳嗽两声,忍着剧痛站起身。 身姿端正挺拔,如同悬崖上永不折腰的白杨。 很快,一个黑黝黝、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逆着光走过来。 挺阔的肩背挎着帆布工具包,沾着机油的扳手插在后腰。 霍东临黑眸微闪,郑重朝他敬了个礼:“江工,多谢你救了我。”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对方声音温和,听起来就是个宽厚豁达的人。 直到阳光中走进祠堂,霍东临才看清,中年男人左脸上从眉骨到嘴角有道狭长的陈年旧疤,结痂后凸起的硬块像是条蜈蚣,显得有些狰狞。 第65章 江工,八级技工 那张恐怖的脸绝对能吓得孩童夜里啼哭,可那双眼睛却极为温润平和,是历经沧桑后的沉静。 原本的五官也是周周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见人脸上先挂笑,叫人感到甚是可亲。 他还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解放军同志你好,我叫江生,是红旗公社机械厂的技工。” “江工太谦虚了,他那双眼睛就是尺,十年前就已经是县里独一无二的八级技工了!”老支书与有荣焉。 能考下来八级技工资格证的都是凤毛麟角,拥有过硬的真本事。 江生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左右,十年前就能达到如此成就,算得上机械方面的天才了。 前些日子霍东临还听维修库的老师傅抱怨缺少人手,等灾情过后,他就去向老师傅打听招工的具体要求,或许可以帮忙举荐江生。 既能为基地输送人才,顺便还能报答救命之恩。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电话,霍东临一向冰冷沉稳的声音难得有点急切。 “我名字是霍东临,28号在台风救援行动中意外被海浪卷走,得尽快跟基地取得联系。” 得知他失踪的消息,宁宁身体本来就孱弱,能承受得住不?还有夏夏和满满,是不是又一次对他这个爸爸失望了? 想到这,他垂在裤缝的双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都开始凸起。 得赶紧打电话回去报个平安!! 以前好几次差点死在边疆的时候,霍东临想的都是抚恤金能够让妻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这一次他迸发前所未有的求生意识。 老支书眉头一下拧得死紧,“公社本来有电话,但被水淹没了,或许县城可以。” “能麻烦您给我弄只小船吗?”霍东临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我受过专业训练,会划船,自己划过去就行。” “怎么行?这实在太危险了!” “我送霍同志去吧。” 江生主动请缨,“霍同志的腿伤暂时用草木灰紧急包扎,还是得上县医院接受治疗,打针青霉素。正好我家船就停在祠堂门口,趁现在风小赶紧走。” 他作势过来搀扶霍东临。 霍东临摇摇头,面露感激:“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走过去。” 右腿的伤稍微动一动就痛入骨髓,但与当初子弹险险擦过心脏相比,算不得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地沉稳,步伐迈动的弧度频次始终标准端正,丝毫没有给祖国与基地蒙羞。 这是一个心志无比坚韧的军人。 江生瞅了瞅霍东临那张冷峻的脸,不禁肃然起敬。 上了船,江生解开岸边绑着的绳子,用船桨抵着岸边用力一堆,小渔船顺利离开岸边。 “阿爹你要去哪?”祠堂后面追出来一道身影,是那个给霍东临喂米汤的女娃。 看见女儿,江生眉眼愈发温和,“阿爹送解放军叔叔上县城医院,下午就能回,让你阿娘别担心。等回家来,我想办法给你带块茉莉花味的香皂。” 一句话果然哄的女娃眉开眼笑,咧着小虎牙朝他们挥挥手手,“那阿爹你路上要小心些,今天是除夕,早点回来吃团圆饭。” “解放军叔叔再见……” 霍东临心神微动,“您女儿也喜欢用茉莉花味的香皂?好巧,我妻子宁宁也是。” 江生划着船桨,也许是因为两人有了共同点,再次望过来的目光带着点亲近,“是啊,咱们可真有缘分!我这辈子就那么一个女儿,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她摘下来。你妻子叫哪个宁?安宁的宁吗?” “没错。” “那她父母肯定特别爱她,希望她一辈子都安安宁宁的。” 一群雀鸟忽然从树梢上飞起,掠过船帆飞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可惜我岳父岳母在十年前抗洪救灾时双双牺牲了,我岳父跟您一样,也是八级技工。 据宁宁说,我女儿夏夏应该是继承她姥爷的天分,对电子器械特别感兴趣。 还有我大儿子满满,那小子青出于蓝,才四岁就能智斗人贩子呢……” 不知为何,也许是劫后余生,也许是此刻气氛特别松弛,兴许是……跟前那双跟妻子一般无限包容的眼神,霍东临莫名有种倾诉欲。 这辈子除了汇报任务外,他私底下就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江生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偶尔插上一两句育儿经,一路相谈甚欢。 霍东临也趁机套出江生的全部生平。 大概是九年前江生跟随下乡队伍来到红旗公社,从此便在小湾村扎了根,娶妻生子。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亲人。 因为下乡前,他是从大口湾被人打捞起来的,前尘往事记不得了,身上除了后腰这个扳手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便以江为名,寓意重获新生。 大口湾是江城最大的海港。 十年前救援条件更差,无数人流离失所。 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有着差不多的奇遇。等抵达县城,已经从生疏到熟稔。 江县受灾情况比小湾村轻,县里房子建的牢固,城内地下排水设施完善。 水深大约六十厘米左右,供销社门口排起一条不见尾的长龙。 今天大年三十,为了过个好年,居民们不惜站在水里等待购买物资,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县医院。 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哀嚎声。 霍东临越过人群,往导诊台走,对忙的焦头烂额的小护士说道:“抱歉同志,打扰下。我是第十海军基地的霍东临,在救援中跌落海里意外漂到小湾村,现在着急打电话回基地报告。” 小护士闻言抬起头来,对视上那双冷峻的黑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电话线断了,不止是医院,县里所有电话都联系不上外界,电也停了,正愁没人去配电站修理呢。” 台风天配电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容易发生漏电事故,能联系到的机械工不是忽然摔断腿,就是发高烧。 “我去!” 霍东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基础电力知识是特种队训练的其中一环。 医院所有声音遽然安静下来。 大家伙看着那套褴褛脏污的绿军装,再看看那条还渗透着血的腿,呼吸都屏住了。 共产党员的革命气概,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挺起腰杆前进。 “我也去!” 另一道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 江生从后腰掏出扳手,声音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我可是咱们江县唯一的八级技工!” 第66章 回不去的团圆饭 重新包扎好伤口,霍东临重新坐上那条小船。江生撑船的脊背笔直,荡着小船驶向配电站。 “江叔,待会儿咱们动作快点,你在后面配合我打辅助,你女儿还等着你回去吃团圆饭呢。” 江生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那怎么行?这方面我才是专家,你不是还有一双儿女等着你回家?” “我是军人……” “军人又怎么了?在我眼中你就是个孩子!哪有一直让你们负重前行的道理?放心吧,江叔肯定没事的,还答应要给丫丫带茉莉味的香皂呢。” 小船荡荡悠悠,驶入了电站。 放眼望去电线杆东倒西歪,一路行的艰难,霍东临先用手背在水里试探,确认没电后,才站在船头把障碍物推开,清理出一条道来。 两人互相协作,很快便到了配电站周围。 三十米外的配电箱泡在浊黄的水里,像口浮棺半倚着“漏电警告”的标语墙。 水面漂着死老鼠和杂物箱,碎玻璃瓶正滋滋冒泡——那是炸裂的绝缘子,在水下铺成片隐形雷区。 “水导电!” “江叔停船,别再向前了。”霍东临急急拿起另一根桨,后颈暴起青筋。 两人协力刹住小渔船。 再举目望去。 剥落的铁门内,老式电表玻璃罩已碎,铜线圈像团纠缠的水蛇滋滋吐信。 霍东临捡起船尾一截断裂的竹竿,用来当探路杖。 竹节叩到一米开外时突然爆出蓝火花,岸边示警的铜锣立刻炸响。 他抹了把溅到下巴的泥浆,隐隐还传来柴油混着尸腐的咸腥。 再继续往前走,他们就跟水面漂浮的那几只老鼠一样。 江生苦笑着抹了一把脸,“难搞!今晚回不去吃团圆饭了。” 霍东临展开厂布线图,“正好明天才是新年。” 才刚放晴一会的天空,又淅淅沥沥的飘起雨。 姜宁宁奔波一天回到帐篷。 两团子排排坐,乖乖地各自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旁边还有本翻开的新华字典。 正看得专注,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姜宁宁走近一瞧,眨了眨眼睛,好家伙! 一个看《物理学计算问题解法》,光是书名就很枯燥,很适合作催眠读物。 另外一个《普通心理学原理》译本…… 崽崽们从小就有卷王的天赋,以至于姜宁宁开始自我反思,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过于躺平了? 不行! 进步不了一点点!! 姜宁宁拼命摇摇头,想要把脑子里不干净的水晃出去。 团子们同时发现了她,惊喜地扔下书本跑过来抱她的腿。 “妈妈!” “妈妈我好想你啊!”满满扬起头,嗓音都甜甜地夹了起来。 夏夏小巧的鼻头微微皱起,觉得哥哥就是个马屁精! 在姜宁宁弯腰时,踮脚尖抢先亲了妈妈一口。 果然妈妈也习惯性地回亲过来,并且是第一个亲的她! 夏夏状若无意地转过头,悄悄朝哥哥眨了下眼。 然后哥哥更无耻了。 “妈妈你累不累呀,快坐下来,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妈妈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甜甜的糖水?” “妈妈……” 满满小团子鞍前马后,狗腿得不行。 夏夏鼓起腮帮子,跺了跺小脚,就好气! 但看着妈妈在哥哥殷勤又周到的服务下,疲惫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心里决定再原谅哥哥一次。 “宁宁,今晚除夕我要回家去。五分钟后出发,你回不回?”正在这时,帐篷外传来文秀英的声音。 “回!”姜宁宁想也不想直接答。 睡袋哪有床舒服,能回家她指定不愿意留下,顺便明天多带点东西过来。 尤其是多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鞋袜。 现在太麻烦了,每天她都要跟林晓燕轮着烘烤湿衣服,即便如此,第二天换上时上手摸还有些润。 “燕姨也要回自己家吗?”满满忽然开口问。 他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小团子,想到他们一家人走后,独自留下林晓燕孤零零的守岁,有点于心不忍。 姜宁宁想了想,然后摇头:“应该不回去,中午听你们燕姨说炊事班要给战士们要包饺子,我给她留张字条。” 时间紧急,她打开钢笔写了两句话,放在林晓燕的睡袋上。背包里剩下的吃食,一并留给她。 见状,夏夏也从兜里掏出三颗糖来,“留给燕姨吃。” 从前生活的苦难并没有击垮小团子们,相反的,他们善良又美好。 汽车喇叭声在外面无声催促。 姜宁宁牵着崽崽们往外走,刚出了帐篷就迎面碰上了霍斩棘。 他像是滑了一跤砸到鼻梁,又青又肿。 视线与两个小团子对上。 霍斩棘脸色骤变,既愤怒、又震惊、还有点被戏耍的难堪,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精彩纷呈。 掉头就钻进了帐篷里,好悬没把张钢铁吓一跳。 “神经病!天天一惊一乍的。” 奇怪的是这回霍斩棘居然没搭腔。 正当张钢铁疑惑之际,透过帐篷缝隙看见小姜干事那张柔美的侧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小子看见小姜干事都脸红,还说不在暗恋她? 另一边,姜宁宁也在问小团子们:“那个叔叔怎么看见你们就跑?” 满满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哪个叔叔?” “就那个脸色忽然红透了、落荒而逃的叔叔……” 文秀英正好听到母子三人的对话,心里咯噔一响,这描述、这害羞的状态…… 分明就是见到心上人的表现啊!! 也就是她妹子太纯洁了。 那种文弱的男同志要腹肌没腹肌,细胳膊细腿的,连相貌都比不上霍东临。 她嘴里一个秃噜:“霍东临肯定能回来的……” “文姨!” 满满忽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小小的身躯挡在妈妈身前,用一双祈求的目光望着她,语气认真又坚定:“我爸爸前往江城执行任务了,他当然会回来的。” “对!爸爸昨天晚上还跟我们通电话呢。”夏夏帮腔道。 相比于满满,她显然不太会撒谎。 脑袋深深地垂下去。 文秀英愣怔片刻,瞬间读懂了兄妹俩的意思,同时心里满腹疑云。 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是姜宁宁这个大人先知道,然后在一双儿女跟前保密吗? 情况怎么好像反了过来? 两团子这是在……保护妈妈? 第67章 满满把自己催眠了 “文姨,车快要开了,别让军人叔叔久等了。”满满天真烂漫的声音重新响起。 那张稚嫩的脸庞上,一点难过惶恐的表情都没有,表现得完美无瑕。 刹那间就连文秀英都感到疑惑,难道她消息太滞后,霍东临已经获救了? 霍东临失踪的消息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 怕姜宁宁承受不住,文秀英特意向上级申请今晚暂时回去。带母子三人去家里过年,在旁边好好地陪伴宽慰她的。 可现在…… 文秀英不由得看向姜宁宁,脑海中更诧异了。 她噙着往常般的盈盈笑意,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一双儿女。 没有人发现,姜宁宁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为了让她相信霍东临没出事。 满满…… 他好像把自己催眠了。 只有足够相信,才会表现得毫无破绽。 满满本来就是个心志坚定的孩子,三岁就会捡垃圾,四岁养家糊口。 现在唯一支撑他的信念,就是保护好妈妈,不能让妈妈知道真相! 一旦信念崩塌…… 姜宁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盛满如银缎般的柔和月光,伸手摸了摸两个团子的脑袋,“回家!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满满回头,看见妈妈表情不变,脸上笑容扬得更大了。 用力点着脑袋:“嗯。” 小小的手掌一边拉起妈妈,一边拉起妹妹。 “快走快走,我肚子都饿的咕噜噜叫啦!” 母子三人坐上车后,满满从车窗探出头来招手:“文姨你快点呀~” 文秀英:?? 我不就愣神一会儿,怎么就都上车了? - 路上障碍物早就被清空,回程车速很快,十几分钟就返回家属院。 “宁宁,你真不带孩子上我家去过年?”路上,文秀英已经发出邀请,被姜宁宁给拒绝了。 把母子三人送到门口,依旧得到婉拒。 平时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岛上物资紧缺,更加不能过去蹭饭了。 “文姐别急着走,先等下。” 姜宁宁直奔厨房,然后就费力地抱着一兜子白菜出来。 文秀英见状上前帮忙。 “厨房里好多白菜吃不完,正好你抱一袋回去。大人吃土豆吃杂粮没事,狗蛋还在长身体呢。” 提及孩子,姜宁宁给的理由实在无法让人拒绝。 文秀英离开的时候脑袋晕乎乎的。 等等。 她不是邀请一家子去过年吗?怎么反而蹭了袋白菜回去? 母子三人齐心合力打扫屋子。 漏雨的地方几个水桶都接满了,水积了一地。用扫把扫出去,再用布条拖将地面拖干。 接下来开始做年夜饭。 满满主动承担烧火的任务,烧好热水,夏夏负责清洗蔬菜。 而姜宁宁则把熏干的排骨取下来,剁成小块。再用花生酱和芝麻酱混合,调蘸料。 没错,她打算做个简单粗暴的腊排骨火锅。 这是前世在丽江旅游时吃过的美味,先把排骨炖烂,半个小时后,小火煨出来的汤底咸香醇厚。 姜宁宁先给两团子一人夹一块肉,再放入脆嫩的蔬菜。稍微烫熟后捞出来直接吃,口感咸香滑嫩,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冬天围着煤炉吃一顿热呼呼的火锅,是最幸福的事情。 吃到最后,母子三人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灶膛里的木柴正好烧成通红炭。 姜宁宁用钳子一块块夹出来,放在炭盆里,添上几块新炭,抱到客厅里,打开一扇窗通风。 等收拾好厨房出来,房间里正好温度升高。 母子三人围着炭盆坐守岁。 旁边桌子上摆放几盘糕点、水果和瓜子奶糖,用奶粉沏上三杯热气腾腾的甜水。 五斗柜上录音机缓缓转动,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 “妈妈,明年咱们三个还要这样过。”满满捧着陶瓷缸感叹。 嘴角还挂着一圈白色的奶渍,像是白胡子。 去年除夕的时候,他和妹妹手牵手蹲在走廊,闻着家家户户飘荡的肉味,对着烟花许愿——明年过年要吃肉包子。 可是现在,妈妈就让他们顿顿吃上肉,天天在过年。 两个小团子喝着甜滋滋的水,飨足地眯起眼睛。 露出来一截里衣,已经短了一大截。 本来姜宁宁是打算等霍东临休息后,带他们上江城的百货市场买的。 结果后面出了那么多的事,一直没来及去。等这次抢险过后,必须要进城。 想到生死未知的霍东临,再看看两个小家伙那故作无忧无虑的姿态,姜宁宁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对男人没感情,牺牲也无所谓。 前世连条狗都没谈过,芯子里还是一个纯洁的黄花大闺女。 就是可怜两个小团子。 先没了亲妈,现在连亲爸也要没了。 被卷入海啸中九死一生,除非奇迹发生。可惜她不知道剧情,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角。 正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小姜同志,有你老家的电话,那边还在等着呢。” “估计是你们长光叔叔安全回到家,特意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的。” 见两团子跃跃欲试,姜宁宁狠心摇头:“晚上路滑,你们在家等我回来。” 满满和夏夏虽然失望不能跟妈妈出门,更不愿给妈妈添麻烦,乖乖地点着小脑袋。 姜宁宁这才拿起手电筒出门。 电话已经转接到家属区,不用跑到大门口。 传达室的小同志见她过来,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个电话,就起身出去打热水了。 姜宁宁拿起电话,喂一声。 那边声音立马炸了,“你是姜宁宁?怎么接电话的不是我大哥?赶紧的,快让我大哥过来!” 与此同时,姜宁宁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原主在婆家没少受欺负,如果田翠凤是刽子手,霍春芳就是那个煽风点火的小人。 “喂?姜宁宁你耳朵聋啦?别以为你跑到军区就无法无天了?喂!你哑巴啦?” “算了,跟你无话可说。家里出大事了,十万火急,快让我大哥接听电话……” 姜宁宁本来想要直接挂断的,想了想,还是诚实说道:“你在十字路口多烧点纸钱,晚上做梦就能跟你大哥通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而后炸了:“你什么意……” 啪! 做完好人好事,姜宁宁果断撂断电话。 第68章 霍家来电 没想到电话很快又响起来。 姜宁宁本来不打算再接,可想到霍家人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性格,怕麻烦传达室的同志正常工作,只好再次接起来。 果然还是霍春芳,尖锐刺耳的声音涌过来。即便姜宁宁提前把电话拿离耳朵,依旧听得十分清楚。 “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挂我电话……” 等她一口气骂完,姜宁宁才不耐烦地开口:“有事说事,不然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霎时间传来深深吸气的声音,显然已经意识到霍东临不会来接电话了。 霍春芳才不情不愿地说:“我大哥怎么能跟服装厂支取我爸一半的工资?说是要给我妈治病,还要连续支取一年半!那可是足足四八十块钱。 更过分的是,他说以后都不寄津贴回来了,孝顺父母那份,也要留给妈治病。 那怎么行?全家每个月就指望爸剩下那三十块钱,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姜宁宁愣了下。 这件事霍东临并没有告诉自己。 过去那五年,不算各种粮票工业票,他大概寄了四百多块钱回来。 要是除去孝敬父母那份,算上各种票价,四八十块差不多相当于是霍家,此前私吞了母子三人的那部分生活费了。 霍东临这是闷声不吭地把生活费要回来了? 而且,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避免事后霍家用孝道来指摘她。 一时间姜宁宁内心十分复杂。 “喂?”霍春芳说了大半天,另一端半点声音都没有,顿时有点急了。 “妈现在精神稳定了,你能不能跟我大哥说,不治病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就是太习惯当伸手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田翠芬完完全全给宠坏了。 姜宁宁无语:“你妈脑子都疯掉了,你居然不给她治病?简直就是不孝!难道你妈还没有几条新裙子重要吗?” 霍春芳每个月都要买新衣服,而原主身上穿的还是结婚前买的。 这个婚结下来完全是找罪受! 王宝钏见了都自叹不如。 霍春芳撅起嘴巴,刁蛮地说:“我不跟你扯这些,反正你告诉我大哥,马上就要下个月了,刚好月初让他把津贴寄回来。” 怎么有人脸这么大?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给妈买营养品。” 听到这,姜宁宁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电话其实是公公霍卫国指使小姑子打来的,目的还是要钱。 他们为三十块钱生活而苦恼,可原主呢?当初母子三人身上连三块钱都没有!! 她心里憋了一股气,“我传达不了,不过你可以一直往东走,去海里问问你大哥。” 霍春芳呼吸一紧,掐紧电话线:“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大哥被台风卷走了。” 啪嗒! 电话砸在桌面的声音。 那头传来一阵杂乱刺耳的响动,似乎有人在讨论。 半分钟之后,霍春芳的声音重新响起:“我大哥牺牲了?那部队发下来多少抚恤金?” “嘟嘟嘟……” 回应她的,是一阵电话忙音。 姜宁宁看见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脸,被气得面红耳赤,心中为霍东临感到悲哀。 离开传达室之前,她分给小同志两颗糖,故意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感叹: “我婆婆疯了之后,小姑子神志也不太清楚。要是再打过来,让她赶紧去治脑子,不用过来通知我了。” 霍春芳嗓门大,小同志早就听了一耳朵,心中同样忿忿不平。 亲亲的大哥出事,不是关心人有没有找到?而是脱口问抚恤金。 这他妈是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小姜干事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小同志拍拍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正义感。 姜宁宁离开不久,果然霍家电话再次拨过来。 他接起,转述原话:“小姜干事让你赶紧去治脑子……” 霍春芳:? - 回到七号院的时候,文秀英正好端着一盘酥肉过来,手里还提着稻香村的糕点。 狗蛋看见夏夏张开双手朝这边奔过来,嘴角一弯,也伸手跑上前。 结果夏夏直接无视他,飞奔入姜宁宁的怀抱,“妈妈,你去了十五分二十秒。” 狗蛋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就很尴尬。 满满很不客气地捧起肚子笑起来,这个家绝对不允许有第二蛋出现。 想到黑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黯了黯,看到姜宁宁走过来又扬起更灿烂的笑容。 “妈妈,我和妹妹有乖乖待在家里。” 仰着小脑袋等待夸奖。 “真棒!”姜宁宁一个亲了一口,奖励完两个小团子,把文秀英母子二人迎进家门。 似乎小名叫蛋的脸都厚,狗蛋屁颠颠地过去找夏夏,“我姥爷今年没回来,要是他回来就好了,我把他引荐给你,他可厉害了!” “臭小子还知道什么叫做引荐了?”文秀英语气调侃,却止不住欣慰。 自从那年带他下乡接父亲,狗蛋封闭自己内心,连书也不读了,只跟他姥爷最亲。 后来父亲去了深山里的研究基地,狗蛋更加自闭了。喜欢黏着夏夏,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父亲做科研时的影子? 否则文秀英没办法解释儿子的热情。 大院里长的漂亮的小女娃有的是,儿子瞧都不瞧一眼。 据说狗蛋姥爷很厉害,满满知道妹妹立志要给妈妈捧回来一座奖杯,勉为其难让他跟妹妹说两句话。 数完两句,满满就挤在中间,拉着妹妹去听大人说话。 多半个字都不行。 狗蛋依旧笑嘻嘻的跟上他们,仿佛永远没烦恼。 “相片我已经让人洗出来了,帮你交了上去。宁宁,你拍得真的非常震撼!有几张我留下来放在妇联这期的报刊上了。”文秀英托人多备份一份,把冲洗好的照片放在信封里,转交给姜宁宁。 “我觉得这组照片很有意义,你也许会想要保留。” 虽然一开始两人见面不太美妙,但姜宁宁觉得文姐对她真的太好了,凡事替她想的很周全。 见三只团子眼巴巴瞅着,她取出相片来给他们看。 一张张黑白照片,按照拍摄顺序摊开在桌面上。 根据姜宁宁记录的镜头走,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被一下子带入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里。 救援抢险四个字真正的意义,此刻在三小只眼里具象化。 不是轻飘飘的四个字,而是重如泰山,用革命的鲜血一点点填起来的! 这还只是海岛上,并非台风登陆点。 江城最严重的受灾区,那些未被镜头记录的牺牲与勇敢呢?又该是何等震人心魄。 吧嗒。 眼泪从满满眼眶里砸落,又快速被止住。 看完这些照片,他忽然开始心疼并敬畏起黑蛋同志。 嗯! 就小手指那么一点点儿…… 除非……他能回来! 第69章 姜姨跟你不一样 次日一大早,满满从睡梦中醒来。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美梦,所以睁开眼的时候心情非常好。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小枕头下面,压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最重要的是信封里面——居然有六毛钱!! 难道这就是…… 一双大眼睛都瞪圆了。 “妈妈!这是什么呀?”满满穿上鞋子飞奔出去,一眼就能看到妈妈坐在炭火盆边听广播。 带着水汽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侧脸贞静柔美,美的像是一幅仕女画! 姜宁宁笑道:“给崽崽的压岁钱,喜欢吗?” 得到妈妈肯定的答复,满满激动地扬起笑脸,露出小虎牙,“喜欢!” 大院里其他小朋友每年初一都会互相攀比,谁拿了多少压岁钱。 王厂长家的孙子最多,有五毛钱,他比他还足足多了一毛! 往年他和妹妹只能远远看着。 今年,他们就是家属院里压岁钱拿得最多的崽了! 满满高兴不得了,哒哒跑回房间跟妹妹分享。 姜宁宁见小团子们都睡醒了,便开始起身收拾东西。下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尽量多带齐一些。 奶粉先带一罐,水果装上四五个,还有糕点再不吃就放坏了。 除此之外,还有肉罐头、腊肠这类耐放且烹饪方便的荤菜也要带上一些,不能总白蹭人家林晓燕的东西。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不占人便宜是教养,人情往来是修养。 等把母子三人的衣服各自收拾两身出来,军用背包已经塞的满满当当。 姜宁宁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在艰苦环境中尽量提高生活品质。 况且还有军医做背书,让娘三好好补身体呢! 时间掐得很准,等两个团子洗漱干净,汽车嘟嘟的鸣笛声在家属区外响起。 院子外有人在探头探脑地看着,被姜宁宁抓包后,才犹豫的走进来。 “嫂子,我帮你提东西!”警卫员小张二话不说,提起背包就走。 要是那天出任务的时候他跟着霍队,说不定就能阻止宋嘉学,把队长拉上直升机了。 沉甸甸的眼袋如同两个青色小袋子,挂在他的疲惫的双眼下。小张走路深一脚浅一脚,满脸都是愧疚与自责。 满满大大的眼睛微闪,迈开小腿跟上去,“妈妈,我去帮你答谢小张叔叔。” 看他焦急的背影,姜宁宁不用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锁好门窗,她牵着夏夏走出院子,迎面正好碰到隔壁打开门。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 张芸恨不得拿手中的竹篮挡住脸。 自从上次“举报事件”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迎视那双清亮锐利的视线,只觉得内心的想法无所遁形,好似被她看透一般。 她控制不住移开目光,神情染上几分狼狈。 姜宁宁怎么看待自己? 失望、怨恨、还是痛恨她的背叛? 姜宁宁已经收回目光,继续牵着女儿往前走。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分不走她的任何心神。 之所以多看了一眼,是因为张芸今天牵的不是视如珍宝的耀祖,而是她其中一个女儿。 “妈,姜姨可真厉害!”大丫蜡黄消瘦的小脸上满是钦佩。 家属区都传遍了,姜宁宁主动请缨上前线参与救援。明明她的身躯那么瘦弱,体内的力量却无比磅礴。 据说军区门口那张巨大的黑板报形象也是出自她手,黑板报上的女英雄手里拿着的不是钢叉,是插入大丫那颗几欲死寂的心脏里面的神针。 张芸心不在焉,“快走吧,今天咱们娘俩多为前方救援编织几个麻袋,表现好点,才能早日把你爸接出来。” 闻言,大丫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神色跟着暗淡下去。 明明牵着自己那只手是梦寐以求的,与想象中宽厚温暖。 此刻却如同毒蛇般紧紧绞住她,拼命拖拽往泥沼里面拉——去重复对方所经历过的人生! 大丫声若蚊蝇,“妈,爸如果出来的话会不会又打我们?” 张芸没听清,“你说什么?” 大丫只好重复一遍。 然后就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掐紧了,指甲陷进过去没有愈合的淤伤上。 与此同时大丫听见自己声音在抖,也透着一丝坚定:“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姐妹过的前所未有的快乐,耀祖也不像曾经那样总是打骂我们。 所有人都能吃饱饭,为什么还要帮他提前出来?他会打死你的……” 啪! 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大丫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的疼。 “胡吣什么!哪个男人不打老婆,当年你姥爷拿皮带抽得姥姥三天起不来炕。忍忍就过去了,咱们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似在劝诫大丫,又似乎在劝诫自己,张芸声音越来越大,“你爸是家里顶梁柱,有他,这个家才不能倒。难道你当没爹的野种吗?”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大丫听了没有上千也有一万遍了,脑海中蓦然想起姜宁宁那日的话来,凭什么不能攥自己的命? 海风突然间大了起来。 张芸的声音夹杂在呼啸声中,如同恶魔在低语:“你是家中老大,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就是与生俱来的责任。等你再大点,妈给你找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就能享福了……” 原生家庭带来的窒息感让大丫无法呼吸,她定定地望着前方姜宁宁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道军绿色的背影,在一众灰墙黑瓦中,格外醒目。 “姜姨跟你不一样!霍叔叔跟爸爸不一样!夏夏也跟我们姐妹完全不一样!!” 泪水糊住她的面庞,委屈与难过瞬间迸发出来。 她们四姐妹偷偷趴在围墙看,姜姨平等对待两个孩子,会给夏夏编好看的辫子,会亲她抱她。 “丫头根本不是什么赔钱货!” 张芸心里又羞恼又愤怒,拉起大丫过来在她身上胡乱拍打,边打边骂:“你羡慕霍家,你上去叫姜宁宁妈啊?看她认不认你。谁让你活该投生到我肚子里,这是你的命,你要学会认命!” 她年少时也反抗过,却被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压怕了。 那时候她就学会了认命。 第70章 攥自己的命 一股火烧在张芸心里无从发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手愈发用力。 只想打得女儿认命,不去做那等不切实际的梦,免得将来承受更多的苦。 “我们这种人和姜宁宁不一样,注定永远生活在阴暗里。” “丫头,你别犟了!没用的。” 张芸用力掰过女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泣音:“妈还会害你不成?” 那双揉了几十年面团的手按住大丫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 大丫死死咬住嘴唇,身上的痛没有改变她的意志,姜宁宁那句话持续在心里持续发烫。 不! 她绝不认命!! 她要攥自己的命! 拼命挣脱自己的手,大丫撒开脚丫子大步朝前方追去。 眼里只剩下一抹亮眼军绿色,是贫瘠土壤里冒出的一段新芽。 亲妈拖死她,她要自己拯救自己! “你要去哪?死丫头有种别回来!”张芸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马路边。 司机抬眼发现有个小姑娘在后面跑,但他没当回事,以为小孩在锻炼身体。 等车上的人都坐稳了,毫不犹豫的发动吉普车。 经过一夜海水又漫上来不少。 海岛虽然不是台风中心,也遭受波及。 汽车在大道上驶得很慢,等抵达救援点的时候,司机下意识从后视镜看去,那个小姑娘还在后面追着呢。 “小姜干事,是不是来找你的?” 姜宁宁回头一瞧,眼里有些意外,然后摇了摇头,“邻居家的孩子,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找领导吧。” 她背起军用背包,牵起小团子们回到帐篷。 林晓燕正好打饭进来,手里还端着三个饭盒,一碟子腌菜疙瘩。 “燕姨!” 两团子热情的叫人。 一大早就看到三张漂亮的脸,林晓燕心情无比愉悦,先帮着姜宁宁把大大的背包放下来,才冲着小团子们眨了下眼睛。 “就猜到你们这个点回来,早上我起来现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正热乎着呢。” 满满张口就是彩虹屁,“谢谢燕姨,你包的肯定是全天下第二好吃的饺子。” “谁是第一?”林晓燕好奇追问。 兄妹俩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异口同声:“是妈妈!” 这个答案姜宁宁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唇角还是微微勾起,心里十分熨贴。 从背包里拿出那包肉食,“晓燕这腊肠是我亲自熏的,就都放在你那边吧。” 林晓燕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她不介意跟姜宁宁分享自己的罐头,但看到她也从家里带过来,还是十分高兴的。 不止如此,姜宁宁把吃食都拿出来放在桌上,除了奶粉单独留给崽崽们养身体,其他的让她随便拿着吃。 “接下来还得劳烦你做饭,这些算是付给你的工钱。”姜宁宁适时低头露出了一抹有些腼腆的笑。 林晓燕愣怔片刻,不知道脑补什么,泪眼汪汪地上前抱住她,“宁宁,你真是太好了。” 什么工钱?分明是宁宁知道她是个好吃的,又怕她抹不开面拿,才故意找了个借口! “对了,张钢铁昨晚跟我说,让你多小心下霍斩棘。” 姜宁宁疑惑地歪起脑袋。 面对这张纯真的脸,林晓燕几度欲言又止,“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人心思不正,你尽量别跟他单独在一起行动。” 话音才落下,帐篷外传来霍斩棘的声音—— “小姜干事,王副连长安排我俩去307补给点。” 真是防什么来什么!林晓燕掀开帐篷出去,“什么时候宣传部也需要管补给的事情了,这不是后勤部的活吗?再不济还有我们炊事班在呢。” 霍斩棘油盐不进,笑眯眯地说:“上面派下来的活,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视线落在后面出来的姜宁宁身上,他猛地端正身体,没有看见那两只小团子,才暗暗松了口气。 语气干巴巴的:“任务紧急,小姜干事我们赶紧走吧。” 正在观察他的林晓燕急的不行,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张钢铁说的没错,这姓霍的绝对没安好心。一瞅见宁宁,他神色立马都变了!这不是暗恋是什么? “宁宁,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霍队长跟两个孩子,还等着你回来呢。”外面野草哪有家花香。 姜宁宁以为她担心路上太危险,笑着点点头。 旁边,霍斩棘为了维持住老好人的人设,故意大声保证:“林同志放心,我路上一定会贴身保护好小姜干事的。” 这次他定会揭穿姜宁宁虚伪的假面! 霍斩棘野心勃勃,双目灼灼,透出一抹精光。 “!!” 妈蛋,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小子! 还贴身保护? 算盘子都绷到脸上了。 林晓燕再忧心忡忡,也只能干瞪眼,看两人一前一后地登上直升飞机。 307补给点是海岛对外的军工关联港口。 位于江县境内。 从高空往下俯视,海面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几米高的海浪层层翻滚。 看出姜宁宁有些紧张,张大力宽慰道:“这两天风浪已经算小下来了,台风登陆那晚,直升飞机直打转,差点卷入风暴漩涡。” 话音刚脱口,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从后视镜里觑了姜宁宁一眼。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十分平和,瞧不出什么来。 张大力用力抿紧嘴唇,霍东临在大海里失联三天,上面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就连搜救人员撤走不少,安排到更需要帮助的江城去。 他抹了把脸,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偏偏飞机上有个傻逼,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听说霍队长当晚还出了任务,把孟教授团队全部平安从海边实验室救出来,感觉没那么凶险呀。” 霍斩棘话音脱口,就感觉到后脊背冷嗖嗖的。抬头,撞入后视镜那双冷飕飕的目光里。 他屁股往旁边挪了挪,那道目光紧紧跟随,“小姜干事,你有没有觉得机长有点凶?” 张大力:?? 一想想这傻逼在风纪办坐了三年冷板凳,他们部门几乎所有人都接受审查,唯独他清清白白,很快就释然了。 关家也是找不到人了,死马当活马医,让关文雪吹了几口枕边风,这傻逼就兴致勃勃地报名上前线。 立誓要得个天大的功劳回去,拯救女神。 这家伙到了前线,用风纪办那一套到处抓纪律打小报告,搅得人人哀声怨道,王副连长没办法才打发他跟着出来跑腿。 至于姜宁宁…… 307补给点附近的江县是此次受灾严重区域,救援大车开不进去。 县里不知道情况如何,让她去看看能不能鼓舞下群众的心,拍点照片做些报道,协助发放物资。 如果姜宁宁还能抓住这次机会,功绩论下来绝对少不了。 霍东临牺牲,霍家缺少顶梁柱,薛老默默在背后为姜宁宁铺路…… 这也是几位领导默认的事。 第71章 夫妻团聚 “前方马上到江县了!” “飞机下降过程中会遭受强风暴,产生剧烈颠簸,大家千万抓好了……” 江县地理位置特殊,交通四通发达,连接周边好几个县城。因此,江县医院曾被选为战备医院,部队在这建过混凝土穹顶。 直升飞机平稳降落。 姜宁宁跟随众人下来,胶鞋一脚踩进积水里。风很大,她眯着眼睛艰难地打量周围。 三层高的红砖楼在风中呻吟,天台大门破了个洞,锈铁皮被气流卷起,在雨幕中划出冷冽的弧光,看得人一阵心惊胆战。 姜宁宁裹紧军大衣,加快脚步不敢多做耽搁。 就连最爱搞事情的霍斩棘,表情紧张不安,始终安静如鸡。 “感谢解放军同志前来救援……”杨院长激动地握住张大力的手,后半句被雷声劈碎在积雨云里。 耳朵里头全是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张大力扯着嗓子吼道:“先下去吧。” 天台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沿着天台安全通道往下走。 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霉变的混合气味,儿科病房的玻璃门用输液架抵着,兔子风筝缠在吊扇上打转。 护士正在对一对夫妻正在说些什么,大概是不好的消息,妻子眼眶通红,迅速滑跪下去。 姜宁宁选好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随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院长办公室就在二楼拐角。 二楼人也最多。 两端地板上坐满了人,也有衣着光鲜的。但在天灾跟前只能等着被屠宰的命运,人人无能为力。 望着那一张张绝望守候的脸,姜宁宁镜头中的画面越来越丰富—— 有母亲卑微的祈求,有为一支青霉素激烈的争执,还有丈夫默默隐忍的眼泪…… 就在这时,骚动忽然间从走廊另一头传过来。 姜宁宁下意识调转镜头望过去,紧接着那双水汪汪的秋眸一点点睁大。 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来,那高大的身躯奔在走廊间,肩膀扛着个人往这边来。 军装已经裂开好几道口子,头发被电流炸得根根竖起。眉骨有道蜈蚣似的疤正在流血,血流进眼睛里。 他只好睁着另外一只眼睛,声音透着急切:“医生,触电后昏迷,胳膊被炸焦了。脉搏还在,但很轻。” 黑蛋没死! 他就在眼前!! 刹那间,姜宁宁感觉心脏像忽然间被一只手死死攫住,几乎无法呼吸。 护士从她身侧擦过去,拉过走廊空余的床位,把帮忙抬上去,推入急救室。 霍东临拉住医生胳膊,“他抢修了县里的电路,他是人民英雄,一定要把他救活!” “我会竭尽全力的。”医生郑重点头。 手术室的门“砰”一声合上。 霍东临这才脱了力,身子踉跄了下,眼看就要往旁边栽倒,一只手臂忽然稳稳扶住了他。 “霍队长真是福大命大,卷入风暴中居然没死!” 这声音! 霍东临不敢置信地回头,黑眸紧紧地凝视着那张柔美的面容。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你怎么来了?” 然后就被塞入一块巧克力。 嘴巴是苦的,心却是砰砰跳,血液更是无比火热。 他抿了抿干枯而微白的嘴唇,脸上头发上还沾着泥桨,脖子上衣服上就更别提了,那些泥浆顺势沾染在姜宁宁雪白纤细的手背上。 瞧着十分碍眼。 霍东临连忙撤回手,想要拉开一点距离,却被姜宁宁揽住胳膊。 “你还能自己站?” 他屏着一口气点点头,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痛苦的表情毫不作伪。 姜宁宁:“我扶你去外科包扎伤口。” 奈何男人一动不动,脚下跟生了根似的。 她疑惑地抬起头。 那双黑眸不自然地移开,喉咙里艰涩吐出两个字:“我脏……”他怕弄脏姜宁宁那身军大衣。 姜宁宁:?? 都她妈到了这份上,你居然还有洁癖? 她深吸两口气,“你暂时忍忍,回基地再洗澡。” 要不是看在两个小团子面子上,姜宁宁真想把他扔到暴雨中洗洗脑子。 “先去把腿伤治了!”她语气有点凶,一手环上他的腰身。 当那只软软的小手搭上来,如同一道电流快速穿遍全身。霍东临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同手同脚地往前走。 耳后的肌肤泛起一片粉色。 一楼淹水后,外科搬到楼上。 幸好离得不是很远。 扶着霍东临坐在凳子上一刻,姜宁宁累的有些微喘,面颊也红扑扑的。 那张苍白的脸庞上也因此染上几分血色,看起来比他失踪前健康许多。也更漂亮了,像个仙女似的。 霍东临有点沉默。 这几天她似乎吃的好,睡的也很好? 很快他就没有理智思考了,因为医生让他把上衣脱下来。一道手指长的擦伤划在腰腹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仍然需要消毒处理,避免感染。 这点小医生交给姜宁宁处理,自己则用剪刀解开绷带,处理更严重的腿伤。 反正他们是小夫妻,肯定都习以为常了。 然而,并不—— 棉签蘸着碘酒触上伤口的瞬间,手指底下那岩石般块垒分明的胸腹猛然收紧,姜宁宁呼吸都屏住了。 比那天晚上看得更加清楚。 男人身上每一块肌肉,虬结出来的每道褶都蓄满致命张力?,古铜色胸肌在白织灯下泛着蜜釉般的光泽。 在这样的男人跟前,很难不心猿意马。 “唔……” 医生忽然扯开腿上与伤口沾在一起的纱布,霍东临闷哼出声。 低沉磁性的嗓音撞入姜宁宁耳朵里。 她手指一抖,碘酒抵在伤口上,挤出的消毒液滑进汗湿的腰窝里,又随男人的呼吸簌簌抖落。 “对不起……”姜宁宁霍然抬头。 正好撞入那双幽深的黑眸中,不似往常的冷冽锋锐,而是带着男性的攻击力。 “霍队!”张大力的声音在走廊外响起。 姜宁宁赶忙低下头去,专心处理好伤口,再用无菌纱布裹住。 凌乱的脚步同时闯入病房,张大力错眼不眨地盯着跟前那张脸,激动地说:“我就知道那个不惧危险修理配电箱的军人是你!” 看到霍东临,他脑海里就浮现对方被海浪吞噬的场景,一个威猛的汉子眼眶瞬间通红。 他看了眼姜宁宁,欲言又止。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姜宁宁识趣地关上门离开。 手术室外面,护士焦急大喊:“谁是b型血?快点,江工手术大出血,急需要输血。” “我是!” 旁边一道声音炸响。 有个妇人小跑着冲上前,“我是b型血。” 护士又朝周围扫了一圈,目光扫过姜宁宁脸上,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形,迅速转开,“还有没有其他人?” 姜宁宁知道原主父母都是a型血,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第72章 验血型 大厅里迟迟没有人应答。 护士急的直跺脚,止不住拔高声音:“江工可是咱们县唯一的八级技工,昨天自告奋勇去修理电表才受伤。现在他危在旦夕,求大家站出来帮帮忙。” 姜宁宁闻言心猛地一跳,脚步顿在原地。 姜工? 八级技工! “我是b型血,抽我的!” “o型血可不可以?” “我不知道血型,但是可以帮忙测试,匹配的话随便你们抽。” …… 一听到正在抢救的那个人是江生,众人连忙站起身来,疯涌上前。 姜宁宁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请问下那个姜工叫什么名字?” 大妈被拽住时还有点不高兴,转头便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肤色苍白得过分。 她外面套着军大衣,里面就是迷彩服,白皙的脖颈上还挂着一台照相机。 估计是跟着救援队来的军人女同志。 脸上表情顿时一变,热情地拉着姜宁宁的手说道:“江工名叫江生,是十年前来红旗公社下乡插队的知青。 他技术可厉害了,什么机床都难不倒他。还不吝啬传授技艺,咱们江县的机械工水平远远甩过隔壁几个县呢。” 大娘一口气说完,发现跟前女同志唇色更白了。 “他名字是具体哪个姜?我有个亲人,姓生姜的姜,十年前失踪了。” “那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三点水,江县的那个江。” 姜宁宁长舒了一口气。 谢过大娘后,她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江生与原主父亲姜明身上有太多巧合点了。 连霍东临都能在大海中获救,万一姜明身上也发生了奇遇呢? 她抬脚走到小护士跟前,扯起一抹笑来:“护士同志,我能不能也验个血型?” 圆脸护士有些迟疑。 “别看我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身体可健康了。而且我最佩服的就是江工这种有奉献精神的人,他是我学习的榜样。” 她穿着厚厚却不显臃肿的衣物,苍白着脸。眼底却跳跃着碎光,好像夜空中的星。 话都说到这份上,圆脸护士被她的真诚感动,答应了下来。 可当姜宁宁脱下军大衣,解开半边棉袄,露出一条白嫩嫩的手臂放在桌子上。 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闻,并不显的难看,反而让人有种怜爱之意。 太瘦了! 江县辖下的三代贫民都比她健壮! 圆脸护士两条眉毛耷拉下来,拿着针头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姜宁宁看得都有些害怕,目光扫过她胸前的红宝书上,抿了抿唇,然后温柔又坚定地鼓励她,“抽吧!我有革命的意志,我不怕!” 闻言,那根针抖得更厉害了。 生怕一不小心,就扎坏她的革命意志。 这管血足足抽了三分钟,圆脸护士小心谨慎,没敢用太多力,抽完反倒自己紧张出满头的热汗。 也许是姜宁宁表情太轻松,后面排队跟着抽血的人有样学样,跟着先念一段红色语录。 大厅里到处响彻人民的意志。 圆脸护士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此刻身上的白大褂就是绿军装,手底下的针管是在筑牢生命线! 杨院长笑得合不拢嘴,大灾大难跟前,最考验的便是意志力。只要人民坚定不移,敢教日月换新天。 “你就是张排长口中称赞的那位小姜干事吧?”他上前握住姜宁宁的手。 “不愧是基地出来的人才,真是良苦用心!你是故意第一个去验血的吧?以身示范起到关键性的带头作用,立马就把大家伙的心拴到一块使。” 姜宁宁一怔。 然后非常谦虚地认领了下来。 “你们医护人员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才是真的辛苦了!” 说完,杨院长看她的眼神愈发亲近信赖了。 姜宁宁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红的可怕,眼角余光瞥到霍斩棘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向外科病房摸去。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着坏要使。 霍东临跟张大力在说正事,哪能让他去捣乱,干脆给他找点事做。 “对了杨院长,霍干事刚才还跟我说,如果血型匹配,他要第一个献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让人民英雄流眼泪。” 姜宁宁说完,便有人把目光落在霍斩棘身上,连杨院长都扭头看了他一眼。 霍斩棘五官清秀,鼻梁上戴着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像是传统军人那般见壮,跟个白斩鸡似的。 没想到思想觉悟居然如此之高! “对吧霍干事?”姜宁宁适时喊了霍斩棘一声。 霍斩棘压根没注意到护士站那边情况,看到霍东临突然出现在江城,敏锐的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乍然听到有人在问自己,下意识应答,“对!” “你是什么血型?” “b型。” 姜宁宁:“!”这什么神仙运气! “霍干事你真是人民的好同志啊。”杨院长用力握住霍斩棘的手。 霍斩棘都被握懵了。 紧接着他发现周围的群众,也都用一种钦佩又感动的目光望向他。 “霍干事你真是好样的!”有人带头鼓起掌。 紧接着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让从来没有得到认同感的霍斩棘挺起胸膛来,一脚仿佛踩进云端。 直到针尖扎进血管,刺痛感传来那一刹那,脑子才恢复几分清明。 “等等,这是要做什么?” 等他从彩虹屁中回过神时,便见到了姜宁宁真诚得让他背后有些发毛的笑。 “没看出来吗?你在献血啊。” “献、献血?”霍斩棘惊悚得声音劈了叉。 咔嚓! 相机镁光灯刚好把这精彩纷呈的表情记录下来,姜宁宁唇角笑容更重,义正严辞地忽悠: “江工手术急需输血,霍干事你不畏困难,守护人民英雄,回去我就把你的英勇事迹汇报上去。” 霍斩棘呼吸一紧,满脑子都被“功劳”占据,有点谦虚地说道:“这不好吧?” “这是你应得的。” 霍斩棘哑然。 没想到小姜干事居然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人! 不不不,这肯定又是她瓦解自己信念的阴谋,女神怎么可能有错? 他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可一抬眼,就面对姜宁宁那无比钦佩的表情,就很不是滋味。 英勇地献完血后,他整个人几乎都像是脱了层皮,蔫蔫下来,完全没有搞事情的想法了。 第73章 黑蛋给宁宁的礼物 当夜,霍斩棘独自在帐篷里久久无法入睡,终于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铺展好纸笔,提笔就写—— “关同志展信佳,你好像误会小姜干事了,我觉得她不太像你描述中的那样自私自利……” - 另一边。 姜宁宁也从圆脸护士那拿到了血检报告,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确是a型血。 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霍东临穿着身崭新干净的军装,顺便洗了个脸。 除了脸色有点白,看起来依旧英气勃发,气势逼人。 他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自然下垂在裤缝两侧,用那双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像是在等待领导的检阅,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姜宁宁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人的洁癖真挺严重的,“待会儿你要一起回去吗?” 男人表情中快速流露出一丝失望,在越发严肃冷峻的脸色中不太明显。 “海水昨晚又上涨了二十公分,必须得有人留下来主持大局。”他军阶高,自然肩负的责任更多。 这件事,方才打电话与基地报备过了,老首长也赞同他的决定。 姜宁宁在前线体验好几天,了解到军人多么不容易。 虽然替崽崽们感到惋惜,还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一切以人民群众为重。” 霍东临放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明明是大义凛然的一句话,他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所有人,包括从前的他,都默认军嫂理应做出牺牲。 可从老首长口中听说姜宁宁主动申请上前线,两个团子大闹基地为他找出真相时,心脏里面便开始闷闷的疼。 “这几天你和孩子们辛苦了。” 姜宁宁低垂眼帘露出一抹疲色:“你知道就好,我一边照顾孩子们,一边要参与救援工作。幸好,这一切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她付出的辛苦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就是要让对方明明白白地知道。 在他失踪的这些日子里,自己家庭事业两不误,多么地不容易。 霍东临心里越发愧疚了,喉咙艰涩得难受。 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那时候他们一定很难过很绝望吧? “对不起……” 姜宁宁歪着脑袋问:“你是故意跳进海里的吗?” 霍东临摇头:“当然不是。” “所以你有什么错呢?不用说对不起。”姜宁宁红唇微勾,笑容十分灿烂。 该诉苦时诉苦,该鼓励安慰时鼓励。 男人的心才能牢牢攥在他们母子三人这边。 “领导们都很照顾我们母子,倒是你,这几天也过的非常艰辛吧?”那双美眸适时露出点担忧。 霍东临的胸口好似似被突然堵住。 拼命在海水中挣扎求生,差点死在风暴中心,不顾一切想要回到妻儿身边,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鼻头泛酸,有种想要紧紧抱住妻子的冲动,碍于周围不少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才用强大的毅志力勉强摁下去。 “这个给你。”霍东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海螺。 没什么特别之处,比这更漂亮的海螺在海滩上到处都是。 看着姜宁宁疑惑的脸庞,他解释道:“这是渔船把我打捞上来时,我在兜里摸到的,应该是不小心被浪花卷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送给姜宁宁。 姜宁宁情绪价值给的特别足,惊喜地接在手中,“这是你战胜大海风暴的勋章,我会好好保存的。” 一双水汪汪的潋滟秋眸里散发着微光。 格外明亮,格外灼人。 跟着一起觉得发烫的,还有霍东临左边胸腔里头的心脏。 “砰砰砰!”仿佛揣着个失控的闹钟,身体不觉紧绷着。 不远处,张大力使劲揉了下眼睛。 不信邪地再定睛一看,霍东临耳根、连同脖子全都红!透!了! 上一次他的脸这么红,还是跟着他去边疆执行任务时,被敌人身上的血液给染红。 他震惊得眼珠子快要掉落在地:铁树开花!孔雀开屏!霍队的春天这是来了!! 有这个把柄在,以后训练他们的时候,会不会稍微手下留点情? 不过他还是最佩服小姜干事,看着娇娇小小的,居然敢和霍队长结婚,是个勇士! “张大力,你给海湾驻防人员打电话,上307补给点搬运救援物资过来……” 霍东临人高腿长,几个呼吸间边便走到了张大力跟前。 那张英俊的脸,并没有因尚未褪去的霞色而温和,愈发冷峻黑沉。 霍队,依旧是那个冷面阎王。 张大力连忙收回不切实际的梦,转身疾步去打电话。 在救援上,霍东临赫然是这方面经验丰富的专家,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所有人陷入忙碌当中。 姜宁宁跟随渔船,在这座城市中间穿梭。 水深已经齐腰深,不少居民冒着大雨爬到房屋顶上。解放军装载满船物资,挨家挨户发放物资。 “解放军来救咱们了!” “米面都有,这下子不用发愁了,快给宝宝熬点米汤。” 众人欢欣鼓舞。 还有七十多岁的抗战老兵穿着旧式军装,被岁月抚摸过的脸庞上刻满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们都在说台风太大了部队不会来的,纯属瞎放屁!祖国永远不会放弃每一个老百姓的!” 老爷子胸前挂着不少勋章,同时也失去了双腿。 霍东临朝他行了个军礼,才上前深深握住老人家的手,承诺道:“台风不退,军人不走,老同志你就放心吧。” 一瞬间,老红军脊背挺得更笔直了。似乎在向那些闲言碎语的人证明,自己是对的! 咔嚓! 姜宁宁红着眼眶,抬起相机来,记录下新老军人双手交握的这一幕。 后来她又跟着小船去了其他地方,有县办公大楼,机关政府的干事们忙个不停,积极自救。 还去了福利院协助发放物资,里面的孩子们又黑又瘦。 大多都是女娃娃! 大一点的孩子已经知道台风是什么意思了,可对于本就没有家的他们而言。 只不过是从一楼搬到二楼,从有床铺变成打地铺,更容易被大人抢走食物。 这时候的福利院兼具救济、劳动改造和教育功能,硬件设施简陋。 天灾放大人性的善,也放大了恶。 第74章 信物 见到有人来发放物资,一瞬间这帮黑乎乎的孩子们全靠近过来,有些胆怯,不太放肆。 一边偷偷拿眼睛往姜宁宁脸上瞟。 最后,一个下巴尖尖的小女孩慢慢走近,怯生生地张开双手:“抱!” 工作人员吓得跑过来,一把将姜宁宁拉走。 “小姜干事你千万不能因为可怜就抱他们,会对我们的管理造成影响。” 避免非必要的身体接触,让这里的孩子们产生过早的情感依附。 小女孩见漂亮大姐姐躲开,嘴巴瘪起来,很快眼泪就从眼眶往下砸落。 姜宁宁强令自己狠下心肠来,点头:“我明白。” 发放完物资,又拍了几张照片,在一双双贪恋的目光中登船离开。 船驶出去许久她鬼使神差回头瞧一眼,发现好几个孩子还在眼巴巴看着。 “你可真招孩子们喜欢。”划船的志愿者感叹出声。 不过也能够理解,小姜干事漂亮语气又温柔,连大人都愿意跟她相处。 “自从七一年计划生育执行后,被遗弃的女娃娃更多了。江县福利院算条件不错了,听说周边最穷的召县,每年都会饿死一两个。” 姜宁宁心里说道:等到八零年执行“一孩政策”时,被遗弃的女婴还会更多。 小船晃晃悠悠,载着物资不断穿梭在大街小巷。一整天下来,夫妻俩各自忙得没再见过面。 晚上十点。 姜宁宁登上回海岛的飞机。 累了一天,她疲惫地往后仰靠,视线穿过机舱发呆。玻璃隐隐约约窗倒映出她的脸,眉宇平静。 是那种心间大石彻底落地的踏实感! 他没死,真的挺好的…… 想到两个小团子这下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姜宁宁唇角止不住翘起来。 她希望崽崽们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们去承受。 半小时后,飞机落回基地。 雨正好停歇。 姜宁宁提起背包下机没几步,后面有人追上来:“嫂子,早上霍队换衣服是落下的。” 张大力递过来一个斜挎包,“里面是一些扳手之类的修理工具,明天我要去其他地方救援,这些东西回头你帮我交还给霍队吧。” 那是一个款式十分老旧的斜挎包,边缘已经磨损得起毛,上面字迹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依稀印有“……厂先进……”字样。 底部还缝了又补,补丁摞补丁,显然用过许多年。 “行。” 姜宁宁接在手中,斜挎包沉甸甸的,拎起来里面机械叮当作响。 已经是半夜,救援区仍然灯火通明,一个个脚步匆匆。 两团子果然也没睡觉。 “妈妈!” “妈妈我今天又比早上更想你一点。” 姜宁宁蹲下身来,把崽崽们接在怀中,“今天有没有听燕姨的话?” “有!”小奶音异口同声。 “宝贝们真棒!”姜宁宁在他们脸上大大亲了一口。 满满笑出小虎牙,夏夏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他们害羞地将脸埋在她颈窝处。 眨眼间热气腾腾的粉团子出炉。 旁边,林晓燕一颗姨母心泛滥成灾,两个团子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宁宁你饿没?我给你拿宵夜去。” 满满扬起下巴:“是腊肠煲仔饭,我和妹妹指点燕姨做的,文爷爷也夸好吃。” 姜宁宁惊讶:“什么文爷爷?” 她不在这一天,小家伙这就又交上朋友了? “文爷爷就是狗蛋姥爷呀!” 满满嗓音里满是钦佩:“妈妈你知道吗?文爷爷跟其他老爷爷,一直都住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在最艰苦的环境下还能制造出测风雷达,真是太励志了。” 为什么雷达厉害来着,有好多生涩的术语。他向对着这些没兴趣,到现在就有点记不住了。 满满吹嘘都不知道怎么接着吹,只得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夏夏奶声奶气的解释,“测风雷达是通过脉冲信号探测台风外围风速风向,为沿海地区提供预警。雷达站数量还是太稀少了,文爷爷说如果能尽快攻克燃料问题,改进多级分离等技术,多把几个火箭送到外太空,就能布局星链,以后就能准确预警台风的情况……” 满满不愧是姜宁宁生出来的。 母子俩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听得脑袋发晕。 但又不好意思打击女儿(妹妹)的积极性,用毕生最完美的演技配合,时不时“听懂”地点点头。 谈到这些话题时,夏夏整个人身上都在发着光,跟平日里腼腆害羞的模样完全不同。 而另一边,看到妈妈和哥哥这么认真听,夏夏挺着小胸脯,越说越兴奋,文爷爷告诉她的那些专业术语,一个词跟着一个词往外蹦。 当林晓燕第三次脑袋差点磕碰到桌面时,决定放弃思想进步。 算了,她还是去灶台热点宵夜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当林晓燕起身那一刹那,就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跟随她离开帐篷。 这一夜,姜宁宁和满满的睡眠质量,达到前所未有的优质。 次日起床时精神奕奕。 “妈妈,你还要外出救援吗?”满满抱着姜宁宁的脖子撒起娇。 姜宁宁终于想起来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她把两个崽崽都叫到跟前来。 兄妹俩排排坐,小手乖乖背在了身后,微微仰着脑袋。 黑葡似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孺慕地看着她。 姜宁宁心一软,不再卖关子,“你们黑蛋爸爸没有死,他被人从海里救回来了。” “昨天妈妈正好在医院碰见了他,虽然爸爸右腿受了伤,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不过,黑蛋爸爸要留在江城救援,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听到她的话,两个团子扬着的嘴角同时拉下去。 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 妈妈还是知道黑蛋失踪的事情了! 空气中非但没有任何庆幸喜悦,反而出奇的安静。 这跟预想中的反应完全不同,姜宁宁吓了一跳:“你们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 满满伸手握住妹妹的手,非常“高兴地”重新翘起嘴角,连音调都刻意扬起来:“我们就是太高兴了,黑蛋同志没死真是太棒了呢。” ……好假。 满满认定姜宁宁误以为他们不知道,故意在他们跟前演戏,于是懂事地配合她表演着。 第75章 求你了妈妈 “妈妈忘记了?上次我们就跟爸爸通过电话,他一直都在江城参与救援呀。” 夏夏根本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垂着小脑袋,头上两个小辫子都显得有些心虚。 小小的身体隐忍到颤抖不停。 姜宁宁鼻头一酸,哪还有不明白的,赶忙解释:“妈妈还拍到好几张爸爸的照片,等下就让文姨帮忙洗印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儿子那双眼睛,一点点染红了。 眼泪疯了般往下砸。 朦胧的眸光中还带着几分祈求。 妈妈,就让我欺骗你,你也继续欺骗我们好不好? 小手轻轻抓上她的衣摆,指尖用力到发白。 求你了妈妈…… 姜宁宁一瞬间静止。 直到,一股心疼与悲恸忽然从内心深处撕扯而上。 她抬头看天,努力把眼泪逼退回去。 “你们先等着妈妈。” 半小时后,母子三人的名字出现在最新一批江县救援名单中。 “小姜干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王副连长声音艰涩。 一开始他是有点瞧不上姜宁宁的,觉得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同志,肯定会受不了大吵大闹回去。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出色地完成每一项任务。而且是哪里有危险,就钻到哪里。 一边照顾家庭,一边抢险卫国两不误。她不仅是好妈妈,更是伟大的军人同志! 姜宁宁自然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是为了让两个孩子亲眼看见活着的爸爸,否则长久活在自我欺骗中,心理迟早会出现巨大问题。 这个理由,不是纯粹给其他人留下话柄吗? “舍小家,保大家,集体利益高于天!都是这些天领导您言传身教,教的好。” 这混合着马屁的浓浓茶味,熏得她抖三抖。 王副连长暗暗被感动了一把,不再犹豫,在名单后面盖上公章。 多么有奉献精神的一个女同志啊,基地里居然还有人在背后黑她,心情难免复杂。 “小姜干事,那些举报信你不必在意。背后乱嚼舌根的,都是在嫉妒你。” 姜宁宁一脸迷茫,“什么举报信?” 王副连长把桌上几封匿名举报信给她看—— “尊敬的领导同志,我举报姜宁宁作风不正,犯了典型的小资主义,例子如下……” 还有更直截了当的,“匿名举报小姜干事好几天开小灶,严重背离艰苦朴素作风,必须做出深刻检讨。” 实在是姜宁宁为人处事太圆滑了,整个人又正能量得过分。 人品上找不出任何毛病,工作完成都相当完美,最后鸡蛋里挑骨头。 无非都是举报她带孩子上前线无纪律,要么就是和林晓燕开小灶,小资享乐主义。 前面那条是领导们默认的,就是小资享乐主义,的确需要注意下作风。 本来大家来前线基本都会带点物资来,自己做点好吃的打牙祭,平时也没人举报。 偏偏姜宁宁太惹眼了,总有心思狭隘的人,见不得别人过得太好。 “领导您看看,这是军医开具的证明。我生完孩子后身体就亏损得厉害,两个孩子气血也不足。军医便让要我们娘仨顿顿吃点肉,多补充下营养。” 姜宁宁早就谨防这一手,随身携带证明文件,拿来出来给大家伙看。 她被“疯婆婆虐待”的事情基地里的人都知道,证明文件上还有卫生所公章。 折痕处“严重贫血”“急性肠胃炎”八个铅字十分醒目,还明明确确写着医嘱——每日需保证二两瘦肉、一枚鸡蛋。 “写举报信的人真是太过分了!”姜宁宁不是任劳任怨忍气吞声的人,脸上几乎一秒露出了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神情。 似乎因为过于愤怒,才会无意中在领导跟前吐露出自己的辛苦: “这些天我早出晚归,有时候饿到低血糖,才想起来啃两口压缩饼干,他怎么就只盯着我吃好的呢?” 闻言,王副连长感同身受,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背后还有流言说他是为了讨好霍东临,才特意关照姜宁宁。 他要是这种汲汲钻营的小人,第一天就不会安排姜宁宁上最危险的抗洪现场拍照。 “你遵守医嘱没有任何错。” 此话一出,便是给这场无聊闹剧画上句号。 姜宁宁离开主指挥所帐篷,隐隐感觉到周围有窥探的目光。 脚步不由一顿,等再看过去,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林晓燕焦急地在帐篷外来回踱步,远远看见姜宁宁回来,着急抬脚迎上去。 “宁宁,你没挨骂吧?都怪我不好,连累你被人举报。” 其实认真说起来是她嘴馋,一开始垒灶台也是自己的主意,姜宁宁完全是被拖累了。 她自责地垂下头来。 周围不少人都停下脚步。 有人举报“姜宁宁资产阶级小姐做派”的事情是昨晚传遍基地的,消息传得这么快,显然是担心上面包庇她,才故意将事情给搞大。 当着众人的面,姜宁宁把口袋里的证明文件拿出来, “正好请各位评评理,这是基地医生开的医嘱,说我因长期挨饿导致胃肠道出现严重问题,两个孩子也由于营养不良导致生长迟缓。 我们母子三人都有严重的贫血问题,每天都必须补充足够的蛋白质。否则的话……” 她撸起袖子露出胳膊。 手肘窝上赫然有团红紫,在一片瓷白间格外醒目,看着都疼。 “昨天我低血糖时留下的针眼,现在还印在胳膊上呢。” 围观人群突然安静。 林晓燕现在的心情就是心疼,非常心疼姜宁宁,瞧她贫血多么严重,才会把胳膊扎成这个鬼样子。 可下一刻,姜宁宁却已经握上她的手,声音里充满感激:“所以晓燕,你是开小灶吗?你分明是在拯救我们母子三人的生命啊!” “!!” 林晓燕被突如其来的责任与使命感深深击中了。 一双通红的眼中写满了怒意,“宁宁,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 从这一天起,救援点早中晚的伙食变成青菜萝卜,顿顿不换样。 别问,问就是响应艰苦朴素作风。 所有人在心里恨死了那些写举报信的小人。 而新的一批救援人员,早已搭乘前往江城的直升飞机。 林晓燕抱着那个装满吃食的巨大军用背包,兴冲冲地说:“全炊事班就我一个女同志,听说我被欺负,老班长气得当场把砧板砍成两截。” 哇!两团子激动得小手掌都拍红了。 无忧无虑的样子像是忘记前两天早上的痛苦,可满满那双祈求的黑眸,已经深刻进姜宁宁心口。 她举目远眺前方。 快了,很快就能见到他们黑蛋爸爸了。 第76章 人还怪好哩 江县乌泱泱都是水。 县里安排这批救援人员借住在医院家属区,姜宁宁带着两个孩子分到单人间,林晓燕正好就在隔壁。 姜宁宁细细打量这间至少要住上半个来月的屋子,大约有二十平米,门窗都十分结实,没有任何漏风漏雨的地方。 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床,一个双开门衣柜,一张桌子三根长板凳,锅碗瓢盆也是一应俱全。 这些家具像是临时凑出来的,看上去一点都不配套。 桌上还摆放三套崭新的洁具,以及一块未拆封过的香皂,茉莉花味的。 屋里屋外提前被人清扫过,根本不用母子三人费力收拾。 等他们把背包里的东西归置整齐时,林晓燕跑过来这边做客。 刚一进门她就张大了嘴巴,表情夸张得不行,左看看右摸摸,“宁宁,你运气真好,房间里家具居然这么齐全!对了,你在哪里买到牙膏的,正好我的快用完了。” “不是妈妈买的,这些东西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有了。”满满眼睛瞪得浑圆,亮晶晶的:“燕姨你那没有吗?” 林晓燕摇头:“就一张桌子和上下铺,连条凳子都没有。” “我妈妈运气向来就好!”满满臭屁得不行。 姜宁宁不去看儿子骄傲的小表情,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部队只给半天休整时间。 想到下午就要出任务,她拿起崭新的电暖瓶上锅炉房接热水,要是崽崽们口渴方便倒着喝。 一路走来,不少人都问她在哪里买到的,都被她搪塞过去。 锅炉房乔师傅知道今日家属院住进来一批救援人员,当看到姜宁宁那张陌生的面孔,心里哎哟了一声。 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一身雪白的肌肤,柳眉弯弯,俏生生的模样在人群中便是打眼的存在。 “小同志,你是哪个部门的?”这自带喇叭的大嗓门,整个锅炉房的人齐齐回过头来。 接下来要与这些大妈们长时间相处,能与之交好绝不得罪,姜宁宁可不敢小瞧她们的力量。 比如北京老炮儿,天津盘头大姨,一个赛一个不好惹。 她脸上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而是礼貌地回复道:“大婶你好,我是海岛上面宣传部门的小干事姜宁宁,负责做灾情采访拍照的。” “哟!还是个小干部,你写稿子肯定特别厉害。”乔师傅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要不是笔杆子好,上面能派她这样一个,台风一吹就能轻易刮跑的小姑娘来? 姜宁宁适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没有否认。 世人都是尊敬强者的,在底层适当展露自己出众的能力,才能更好融入集体,也避免受欺辱。 乔师傅眼神都亮了亮,“小姜干事,你有对象没?婶子认识好几个能干的俊后生呢。” 姜宁宁哭笑不得,这年头的大妈就是热心肠,喜欢给别人介绍对象。 “谢过婶子,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一对龙凤胎都四岁了,我男人也是个军人。” 乔师傅颇有些遗憾,还以为能促成一段金玉良缘呢。 “军人好,都是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看看霍队长,宽肩腰细腿长的,比厂里技工都强壮。 年纪轻轻就是正连级军官,婶子我要是年轻几十岁,也想嫁给他那样有魅力的男人呢!” 姜宁宁兴致勃勃地听着,时不时夸张地附和两句,一瞧就知道满满那捧哏体质随了谁。 “可不嘛,婶子瞧您五官精致,年轻肯定倍儿好看,绝对能拿下霍队长。” “什么?您当年是靠打败一众男工掌管锅炉房的,技术绝对没得说,是咱老少娘们学习的榜样啊!” “哎呀妈呀,您儿子是心外科大夫呢,我说呢,智商绝对是遗传了您……” 三言两语下来,乔师傅恨不得把姜宁宁引为知己好姐妹,家属区那点事也自己倒豆子般和盘托出。 “锅炉房早晚仅开放两小时,今天是院里领导为照顾你们,特例开放一整天。” “食堂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大肉,好菜要早点去排队,三号窗口的师傅打饭手不抖。” “缺啥东西尽管找婶子,旁的不说,能帮你跟其他人换点东西。” 短短不到二十来分钟,姜宁宁已经获得许多有用的信息。 等到她拎着暖水瓶去打水的时候,乔师傅觉得自己有颗操不完的心,眉心都打成结,“你皮肤嫩,打水时候小心点,千万可别烫着手!” 无他,姜宁宁这手看着实在太娇嫩了。 比她兜里那匹白手绢都白。 “算了,婶子帮你打水!” 她一把夺过热水瓶,瞧着瓶子是新的,她打开水龙头先接了大约一碗的热水把内胆烫过一遍,才放在地上哗啦啦地接满。 回头,就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对她的感激之情。 “婶子,您可帮了我大忙。这有两颗糖您拿回家给孙女吃,甜甜嘴儿。” 乔师傅不喜欢推来推去那一套,本来就是一时热心肠,待看到手里两颗大白兔奶糖,对她印象更好了。 逢人就夸赞前来救援的小姜干事,人美心善,直把姜宁宁夸上天。 因此不到半天功夫,家属院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小姜干事。 而姜宁宁对此一无所知。 提着热水壶回到宿舍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满满兴奋得嗷嗷的叫的欢呼声。 “小张叔叔你真厉害,这些东西原来全都是你弄来的吗?” 很难有人能在两只小团子孺慕崇拜的眼神中坚持下来,小张害羞得脖颈通红。 “不是,是队长让我送来的,我就是跑跑腿。” 满满愣了下,而后神色自如地发好人卡:“你们队长人还怪好的哩!” 那就更不可能是黑蛋同志了,众所周知他心肝黑透了,尤其专坑儿子。 夏夏萌萌地点着脑袋,看到妈妈回来,迈着小短腿奔上去,“小张叔叔送了炉子和煤球过来。” 二十来个蜂窝煤整齐堆在墙角,煤厂都被水淹了,台风天寻找到干燥的煤球可不容易。 有了炉子,以后在宿舍单独开小灶也容易许多。 姜宁宁蓦地愣怔住了。 而后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紧跟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晚上会回来吗?” 小张表示不知道。 “如果还缺其他东西,嫂子你尽管吱一声。” 他身上还有其他任务,送完东西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 姜宁宁回头去瞧,满满已经拉着妹妹去床上看书。 四只小短腿挂在床边晃来晃去,仿佛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似的。 第77章 宁宁见到江生 姜宁宁无奈叹息,冲好两杯热气腾腾的奶粉,削了个苹果,便拿起相机出门。 自从上次打饭时站在沙袋上冲霍斩棘说完那番话后,她心里隐隐约约起了个念头。 灾难前报道英雄人物的太多了,表彰会坐席永远留给戴蛤蟆镜的技术员,却鲜少有关注幕后这些默默无闻的奉献者。 她打算做成一个系列的小故事,下午就近先去医院取材。 距离上次过来,海水明显退去不少。 姜宁宁一米六五左右,水刚漫到大腿,大约有八十厘米深的样子。 不过科研组从深山里出来,除了带来最新的雷达设备,还升级了水域救援服。 防水性更高,也更保暖。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瘦子的好处来了,姜宁宁里面穿着厚棉袄,外边套着全套的橙色救援服,完全不显臃肿。 有人在家属院跟医院两端绑了麻绳,水流不湍急,走过去没什么问题。 五分钟后,顺利抵达医院门口。 一楼门外大爷坚守岗位,小护士没有防护服,淌在冰冷的水中,双手正托举着药箱艰难往楼上搬。 寒风一阵阵的吹,把冰冷的湿气吹进骨头缝儿里,冻得她浑身打冷战,好几次托不稳药箱。 姜宁宁简单拍了两张,收起相机上前帮忙。 药箱重量减轻,小护士诧异地回头,眼底下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得十分疲惫,“是你啊,小姜干事!” 她年纪不过也才二十出头,姜宁宁抿了下唇,问:“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小护士笑弯了眼,一点不诉苦:“睡了!我们都换班轮着眯上一会儿,陆大夫才辛苦呢。” 上楼梯后左手边201室,一道沙哑的声线响起:“先给3床用多巴胺,抽动脉血查乳酸——纱布!谁他妈把生理盐水放保温箱了?” 那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姜宁宁睫毛轻颤。 “陆大夫两天没合眼了。” 小护士眼神有些钦佩,压低了声音:“台风前夜他带医疗队进山巡诊,回来路上卡车翻了,药材全泡在汉江河里……” 姜宁宁透过门缝瞧了眼,年轻的大夫胡子拉碴,穿着身皱皱巴巴的白大褂,上面混杂着泥巴和凝固的血液。 然后她听到小护士又说道:“说起来,那天就是陆大夫把江工救回来的……” 东西搬到楼上后,小护士谢绝她的帮忙,独自抱起药箱忙碌去了。 鬼使神差的,姜宁宁调转方向回到病房门口,年轻大夫差点与她撞上。 姜宁宁往后退开两步,扬起笑容:“抱歉陆大夫,我想请问下江工在哪个病房?” 一双略带审视与不悦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江工情况很不稳定,没办法接受采访。” 知道他误会了,姜宁宁赶忙解释:“我丈夫是霍东临,江工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是特意来探望他的。” 这个借口有点拙劣,哪有来探望病人两手空空。 但现在情况特殊,姜宁宁又是从海岛借调过来的救援人员,身上没带东西也很正常。 陆大夫语气诧异:“你是霍队的妻子啊?前两天有位姓关的女同志总跟着他,我还以为是他对象呢。” 姜宁宁立马猜出来那位女同志是谁,不是说关文雪也被关起来审查吗?为何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难不成是请缨上前线将功赎罪? 基地当下正是缺少人手参与救援的时候,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也许是意识到当着别人妻子面说这些八卦不太好,陆大夫有些愧疚,手一指:“江工昨天就苏醒了,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就是右手受伤严重,日常生活没问题,想要恢复到从前的灵活性很难。” 江工已经是八级技工了,经验丰富,就算不用亲自动手,完全也能作为顾问继续留厂聘用。 能力强的人,再困难的境遇也能挺下来。 拥有一技之长还是相当重要的。 “他在205号病房3床,你去探望他吧。不要聊太久,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谢谢陆大夫。” 陆大夫是江县医院的主刀大夫,匆匆聊了两句,继续巡视病房去了。 姜宁宁心里有些沉甸甸的,紧了紧手指,推门进入病房里。 205号病房挤满了人,留有的过道十分狭小,要侧着身体穿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数着床尾的序号,1,2,3…… 抬起头,先看到一对母女围在床边,被子里却空荡荡的。。 她愣了下。 那位母亲皮肤有着健康的小麦色,年纪三十上下,五官平平但是右边眼角下有颗痣,加上单眼皮,显得非常特别。 女儿瘦瘦高高,跟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她打量母女俩的时间有点长,那位母亲回过头来,眼里充满陌生,好脾气地询问:“这位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一位温婉柔和的女性。 “江工是我丈夫的救命恩人,我是来答谢他的,我姓姜,姜花的那个姜,名字是姜宁宁。”姜宁宁掐了下手指,笑着说:“真巧,咱们名字是谐音!” 丫丫小小的脑袋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从海里捞上来的军人叔叔?” 姜宁宁机械地点头。 而后摸了摸兜,只有三块糖,一个巧克力,还有五块猪肉脯,一股脑全部拿了出来,塞进那个小丫头手中。 “来的匆忙,下次再专程来拜访。”说出这句话时她脸颊羞红了,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小丫头哪里同时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如同捧着烫手山芋,扭头求助母亲:“阿娘?” 黄英连忙起身,“那是阿姨的口粮,不能收。” 丫丫拼命吞了几口唾沫,还是听话地要把东西还回来。 “婶子,这是给丫丫当零嘴吃着玩的,不碍事。”姜宁宁弯下腰,先拿起一块猪肉脯塞进小姑娘嘴巴里,“没关系,吃吧,下次阿姨给你带更多好吃的。” 猪肉脯混合着蜂蜜的香甜,还有猪肉的油味,丫丫发誓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零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样的好东西她舍不得再吃,要留给阿爹补身体。 正好看到江生上完厕所回来,兴奋地扬起手:“阿爹,你快来尝尝!姜姐姐带来的!” 姜宁宁随着朝门边望去,不由得又是一愣。 第78章 缅怀? 任谁第一眼看到江生,都会被他脸上狰狞的疤痕吓到。 姜宁宁先入为主给他戴上了滤镜,觉得他和姜父有很多诡异的相似之处,乍眼一瞧只是惊愕并没有感到害怕。 这曾经是一张英俊的面庞。 但,也是极其陌生的眉眼。 说实话,姜宁宁狠狠松了口气,她原以为……幸好,江生与姜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原主父亲,她根本不敢想象,假如得知他另娶妻子并重新育有一个女儿,该用何种姿态面对他? 原谅吗?可原主受过的委屈与苦难又该怎么算? 原主之所以会被婆家刁难,不就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娘家没有人撑腰吗? 亲眼目睹父母奔赴抗洪抢险的队伍中,原主敏感、软弱、遇到问题凡事都习惯性退缩,只会龟缩在房间里哭。 原主这一生,始终被困在十年前那个暴雨夜。 姜宁宁扪心自问,如果她是原主,假如得知父亲没死另娶,会比死更煎熬。 幸好。 江生不是姜明,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就在姜宁宁观察江生时,对方也看了她好几眼。 而后询问妻子:“这位是?” 黄英上前过来扶住他胳膊,“霍队长的妻子,姜宁宁!你说巧不巧,她是另外一个姜,姜块那个姜,你是长江的江。” 姜宁宁?! 江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心脏砰砰跳响。 本来听到霍东临说自己妻子叫宁宁,他没放在心上,此刻却仿佛有一记重锤捶在他脑海,炸得他头皮发麻。 “是巧!”他一时脑子短路。 “孩子他爸,你是不是身体哪里难受?怎么脸色忽然这么白?我说扶你去上厕所,你爱逞强,死活不听……” 黄英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生浑浑噩噩地回到病床上,重新抬眼打量姜宁宁。 眉头不禁狠狠拧起来。 姜宁宁实在太瘦弱了,白白嫩嫩像是刚剥壳的鸡蛋,看起来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丫丫比她都要健康百倍。 不用想,都知道这十年来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他的眼神充满愧疚、愤怒、还有一丝隐含的……缅怀。 缅怀? 似乎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可当姜宁宁再继续深究,江生已经深深地闭上眼睛,面庞揪起来,似乎身体十分难受。 “是不是阿爹的胳膊又疼了?”丫丫难受极了,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黄英焦急不已:“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江生根本不敢抬眼,紧紧攥着妻子的胳膊,“我刚才扯到手臂了,怕你担心没敢说。医疗资源紧张,我忍忍就过去了。就算让陆大夫来,也是无济于事。” 母女俩依旧担心不得了,温声安抚他。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见状,姜宁宁不好再打扰,默默告辞。 她在病房门口原地站了会儿,思绪有些空白。很快便无心纠结,新一批伤患送进来。 医院乱成一锅粥。 有老太太颓然地坐在手术室门口,后悔捶胸,“早知道当初听霍队长的话就好了,都怪我舍不得老房子。” 走廊里众人在窃窃私语。 “南城的房子塌了一大片。” “那边房子建了快五十多年吧?是该重新修建了。” “幸好霍队长提前带人挨家挨户检查过,不少人都撤离到安全地方。就那几个舍不得搬走誓要跟房子共存亡的,这下终于满足他们心愿了,真是自作自受。” 姜宁宁想到后世救援团队让百姓撤离,总有些冥顽不灵的老古板,后来出事后把部队告上法庭,闹得沸沸扬扬。 想了想,她打开背包里的便携式盒式磁带录音机,这是从军方从特殊渠道引进的uher录音机。 通过简化功能实现小型化,去除喇叭,仅保留录音模块,四年前尼克松访华记者用的就是这款。 默默把现场情况记录下来,顺手又记录好几张照片。 在这一整天的镜头里,有护士长李春娥佝偻的脊背,正用搪瓷缸给伤员喂水,腰间的绷带渗着黄碘。 配电工小孙蜷在配电箱旁睡着,手里还攥着半块印有牙印的压缩饼干,虎口结着抢险时烫出的水泡。 还有锅炉房老赵用铁锹铲煤灰,全身黑得只留下一排白色的牙齿,正给消毒房腾出最后半吨蒸汽。 …… 拍到最后,姜宁宁的手指也冻得骨头都僵了,也感觉到有点低血糖。在背包里掏了个空,才蓦然间想起来东西全部送给那个小姑娘了。 出现低血糖的症状必须要马上回去,补充糖分,否则严重会立刻陷入晕厥。 医院里的葡萄糖都是有定额的,要留给伤患,还不一定够。 此时姜宁宁手心里已经溢出冷汗,心跳渐渐加快,她尽量稳住呼吸往回走。 隐隐约约又觉得背后有人在看自己,等她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家属院在医院后门,仅仅隔了一条马路,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平时的话根本没什么问题,但是水中行走加大阻力。姜宁宁抓着绳子,一点点给自己加油打气。 低血糖症状也越来越厉害,虚汗流个不停。 也好在顺利抵达家属院门口。 宿舍在二楼。 楼层不高,也不算陡峭。 姜宁宁刚要继续爬楼,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她踉跄两下,还是站不稳,一头往旁边栽去。 模糊的视线中正前方是楼梯的尖角。 这么倒下去必定会破相。 姜宁宁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又急又绝望。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把她拉回来,鼻尖里钻入沙袋浓浓的泥腥味。 察觉到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额头布满虚汗,霍东临黑眸一变,把她打横抱起来:“宁宁,你哪里难受?我送给你去医院。” 姜宁宁视线里是昏沉沉的,被抱起来更是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是置身在云端里,她小喘着气:“低血糖,你身上有糖吗?巧克力也行。” 那张冷峻的面庞上满是焦急心疼。 众人的表情跟见鬼一样。 一时间愣住了。 “我有!” 第79章 全家团聚!! 关文雪忽然出声,从包里翻出来巧克力后直接递过去,刻意强调:“这巧克力不便宜,还是干净的,我没有吃过。” 这种类型的巧克力需要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拨开外包装,是白色的。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他们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巧克力也有白色的。 话说回来,没想到关文雪冒领功劳虽然不太好,关键时刻却愿意伸出援手救人,总体品行还是端正的。 情况紧急,霍东临道了声“谢谢”,也不管有没有什么旧怨,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姜宁宁吃。 关文雪不敢直视那双黑眸,手指紧紧捏着背包带。 巧克力是属于高热量食品,不是军方那种苦的没边的干粮,外汇食品糖份放的很足。 才过了几分钟,血糖升上来,姜宁宁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心跳也不那么快了。 意识到自己还在霍东临怀中,而且这么多的人还在看着,姜宁宁耳根子发烫,“我好了,快放我下来。” 她声音本就软糯,嘟囔的这一句,像是在撒娇。 霍东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扫了眼被水没过台阶的水。 双手再次箍紧了,手臂外鼓起青筋,抱着她直接开始爬楼。 姜宁宁“呀”一声,不受控制的身体往他那边靠地紧紧的,双手拽上他胸前的迷彩服,维持身体平衡。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霍东临下巴上,“等等,你慢点呀~” 霍东临呼吸也紧了,双手抱着的地方更是蹭地窜起一股灼热,然后快速往全身蔓延。 等顺利上了地面干燥的二楼,霍东临才把她放下来。 双脚稳稳落在地面,像是他怀抱烫人似地,姜宁宁迅速抽离出来。 霍东临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冷。 可接下来,姜宁宁一句话又哄好了他,“孩子们应该等不及要见你了,快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在此刻彻底有了画面感。 霍东临深深凝视着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好!” 宿舍楼走廊拥挤,家家户户东西都堆积在门口,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去。 等他们走远了,其他人才爬上楼,对方才那一幕根本不做他想。姜宁宁身体不好,由霍队抱上楼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他们可是夫妻。 “文雪,你怎么有点心神不宁的?”方瑜低声询问。 关文雪面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今天抢险太累了。” 作为好朋友,方瑜太了解她的心思,想了想,还是劝说道:“霍队跟小姜干事夫妻感情很好,你那点心思还是趁早熄灭吧,何必在一根树上吊死?别忘了你能尽快放出来参与救援,是关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到的。” 关父关母的确疼爱这个小女儿,关父已经被判刑了,这场台风过后就会被发配农场。 他们竭尽全力给小女儿拼出另一条路来。 关文雪心不在焉地点头,意外地没有跟她辩驳。 方瑜以为她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有些欣慰,今天又的确太累,挽着对方胳膊赶紧去食堂打饭。 一行人回到宿舍,隐约闻见股霸道的肉香味,不知道是从哪间屋子传出来的。 宿舍楼本就是医院职工与救援人员混合居住,有肉味也是正常的。 众人一边狂吞唾沫,一边拿起铝饭盒奔向食堂。 “估计是晓燕在做饭!” 离得越近,鸡汤香味越浓郁。 姜宁宁一下子猜了出来,不忘回头跟霍东临解释:“晓燕是炊事员,跟我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相当照顾我们。” 这些霍东临其实都让小张打探过,而且知道她遭受的委屈,胸腔有点自责,也对素未谋面的林晓燕同志十分感激。 “那我待会儿得郑重向她表示感谢。” 他说的真心实意,姜宁宁观感顿时更好了,“晓燕最好吃,下次你让小张送物资过来,多给她拿一份。” “好。” 说话间,两人终于走到宿舍口。 这里位于走廊最后一间,风刮过来,食物的味道很快就会被刮走,让人分不清具体是从哪儿来的。 “宿舍选的我很满意。”姜宁宁嘴角弯弯。 霍东临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终于得到领导夸奖,脊背挺得更笔直了。 门内的两个小团子耳力非常好,听到妈妈的声音,撒开脚丫子奔上前。 夏夏抢先一步拉开门,直接扑上妈妈大腿,“妈妈你回来啦!” 姜宁宁笑着把她抱起来,于是夏夏正好对上霍东临那张脸,表情从喜悦一点点化为震惊。 足足盯了有半分钟,嘴角瘪了下去,泪眼哗哗地如雨般下落。 扭过头去,抽泣地飙出颤音:“哥哥……” 他真的没死! 他回来了!! 霍东临心疼地把孩子抱过来,学着姜宁宁的样子,动作轻柔又笨拙地拍打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爸爸的怀抱跟妈妈不一样,硬邦邦的,像是被大铁板包围起来。 夏夏觉得非常难过,还有浓浓的喜悦,所有的担惊受怕化作委屈,导致小心脏揪揪的疼。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该说点什么,只是笨拙地呼唤妈妈和哥哥。 一声声砸在霍东临心头上,眼眶红了。 “是爸爸活着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是爸爸不好。” 夏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满满是什么表情? 在霍东临预想当中,他或许跟夏夏一样不敢置信,或者破口大骂“臭黑蛋”,或者是嘲笑他“哈哈!黑蛋眉上疤痕好丑,更配不上妈妈一根汗毛了”。 然而…… 统统没有!! 他的眼睛空洞而又执拗,倔强的仰着,与他对视着,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 “满满,是你的黑蛋同志,是……爸爸回来了。” 霍东临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把女儿放入妻子怀中,单膝蹲跪在明显有严重心理问题的大儿子面前,抬手试着去摸他的头。 却被满满迅速偏头避开。 他果然摸了个空。 “妈妈,燕姨可厉害了,跟别人交换了半只鸡,炖得可香可香了,咱们快进去吃饭吧。”满满空洞洞眼神里,唯一亮色的只有妈妈和妹妹。 他伸手去拉姜宁宁的手,可是还没拉到妈妈,却被坏人给握住了。 那只手粗糙又宽阔,厚厚的茧子刮在他手臂上,满满浑身一个颤栗。想要抽回来,奈何对方禁锢紧紧的。 到了最后,他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生气,心底一股怒火喷薄出来。 在那只手试图把他拉进一个冷硬的怀抱中时,他张开嘴巴狠狠咬伤对方的虎口。 那对小虎牙用尽全身力气,口腔里很快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也没松口。 这只手就像是在一片黑暗的水域中突然出现的浮木,潮湿、温暖、还带着浓浓的咸腥味。 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趴在那块扶木上。 随着水流飘啊飘…… 那股狠戾劲,把姜宁宁吓了一跳,“满满……” “没事,让他发泄。” 霍东临把这个浑身都是刺的小家伙圈进怀中,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黑蛋爸爸回来了,满满,爸爸回来了。” 姜宁宁也蹲下来,伸出另外一只手环抱住他,“满满别怕,是妈妈把黑蛋爸爸带回家了,宝贝,你回应下妈妈好不好……” 保护妈妈早已成为满满的本能,听到妈妈难过的哭喊声,满满瞳孔剧缩。 黑暗里渐渐浮现一团亮光,那光线越来越亮,然后倒映出妈妈的影子来。 在妈妈旁边,是活生生的黑蛋!! 哇! 满满终于绷不住,所有的心酸与难过一并爆发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我还是不想要换掉黑蛋。” 霍东临本来心一阵阵的揪疼,突然听到这句话,既难过又好笑。 这臭小子以前是真的想要换个温柔的爸爸呢! 不过孩子能发泄出来,就没多大问题了。 偏偏姜宁宁一颗心都被两个团子哭碎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附和道:“不换不换,你想什么时候换爸爸咱们再换,宝宝不哭……” 霍东临:? - - 每章是两千字,本章超了五六百。 节假日最后一天,还是让大家开心点,把这段剧情全部放完~ 感谢给五星、打赏、以及追更的朋友们,我会再接再厉的,爱你们哟~~ 第80章 五年为何不回家? 团圆饭自然最后没吃成。 两个小家伙哭累了,小手紧紧攥着姜宁宁的衣服,眼睫还挂着没干的泪珠儿。 姜宁宁心疼地望着两双肿泡的金鱼眼,连带看男人开始有点不顺眼。 她抬起下巴指使道:“你煮上两个鸡蛋,在孩子们眼圈上滚一圈,明天就能消肿。” 在带孩子方面,霍东临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是新手,妻子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家里没有鸡蛋,他闷不吭声地出去了一会儿。 十几分钟后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除了六个鸡蛋,还有一把红枣,半包红糖。 蜂窝煤没熄灭,加点柴重新点燃,鸡蛋没一会功夫就煮好了,再放入凉水里冰镇两分钟,轻轻一敲,鸡蛋壳轻而易举地就剥开了。 霍东临端着三个鸡蛋,身高腿长往床边一站,挡住大半的光线。 房间突然变得逼仄。 姜宁宁不满地嗔了他一眼,“又不是训练新兵,气场那么强做什么?” “抱歉。” 高大英挺的男人神情顿时露出几分委屈,道歉时倒是干脆利落,还很有眼力见。 “我来抱孩子滚鸡蛋吧,你休息下。” 姜宁宁的胳膊的确变得酸疼了,点了点头让他把孩子接过去。 她不是那种喜欢独占孩子的母亲,该让对方担起父亲责任时就痛快放手让他干。 有付出才会万分珍惜。 沉没成本越高,男人做事也才会瞻前顾后。下次执行任务时多为家庭考虑,也不轻易被外面的诱惑冲昏头脑。 满满很好哄,姜宁宁在他耳边低喃两句“宝贝”,小家伙就舒展笑容,乖乖放开小手让霍东临抱。 这回轮到小女儿难哄了。 夏夏内心情感不如满满丰富,这样的人也更执拗。 无论姜宁宁怎么哄也不松,最后没有办法,她只好继续抱着女儿。 鸡蛋一圈又一圈,轻轻滚在小团子娇嫩的眼皮上。 昏黄的灯光洒在姜宁宁周身,眉眼精致蒙上一层柔和的轻纱。 温柔娴静,灼灼耀眼。 好像有羽毛在霍东临的心尖尖上挠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这一刻,死死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一字一句道: “其实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回去,还写过信,每次妈都说你不想接,你也从来不给我回信,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在赌气。 直到你们来随军,我才从满满口中得知,原来你生产没几天就被赶出家属院。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们娘三,让你不信任,所以才没向我求助。” 霍东临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她,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愧疚、自责与……委屈。 明明他不是那种抛妻弃子的愚孝男,为何妻子从不试着相信他呢? 姜宁宁抿紧了红唇。 信件偶尔会随津贴一块寄过来,原主是有基地地址的。 之所以不愿求助,是因为双亲走后敏感多疑,性格太拧巴了。觉得田翠芬敢撵自己走,里面肯定有霍东临的授意在。 为了争一口气,原主认为自己不靠男人就能养活一双儿女。 最后的确做到了—— 因为她靠天才双宝养活了自己。 但姜宁宁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五年,为什么你一次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霍东临黑眸黯了黯,妻子对他果然是有怨怼的。 不过有怨说明就有感情,不会轻易给孩子们换爸爸,他就还有机会! “新婚次日我就被紧急召回,直接扔到最危险的边疆执行秘密任务。那个任务,执行整整两年半,我也因此在医院躺了小半年。”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撩起衣服,指着左边胸膛上那个子弹痕迹,“最严重的是这道伤,险险擦着心脏而过。” “后来被选进特种小队,和他同队的战友直接被扔入重重深山中操练。” “一年后,拿下全队最好的成绩,同时被赋予更重要的任务。肩头这个疤是被毒贩伤的,腰腹这里,是追击几个间谍时落下的,还有……” 他语气轻描淡写,落在姜宁宁耳中,却掀起一阵阵惊天骇浪。 霍东临身上每一处疤痕,都能与功勋章对应上。 在这个武器装备落后,卫星不发达的年代,像他这样的军人还有很多,用生命时刻捍卫国土,保护人民安全。 她不禁肃然起敬,问出一个最蠢的问题:“疼吗?” 也就这么一个蠢问题,霍东临居然红了眼眶。 疼! 怎么能不疼呢? 只是过去五年来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而已,霍东临以为自己从不在乎儿女情长。 可此时此刻,对视上那双满含心疼担忧的秋眸,一颗心在苦水里发泡,挤出星星点点地甜来。 他克制住汹涌的情绪,努力扬起一抹笑来,“现在不疼了。” “抓捕人贩子,是特种小队刚从西北执行任务回程,顺手配合公安行动。要是你们不来,我也是打算回到基地后,跟组织申请回家探亲。” 霍东临保证:“你放心,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和孩子们了。” 他在处理霍家的事情上干净利落,毫不留情面,因此姜宁宁是真心实意地相信他这句承诺是真的。 把所有矛盾摊开来说,一时间夫妻两人都觉得心头压着的大石卸去大半。 鸡蛋也滚的差不多了,许是感觉到眼睛肿胀减缓许多,姜宁宁把夏夏放到床上时,小家伙再也没有抗拒。 两个小团子肩并着肩,睡的十分香甜。 “你把这个喝了。”霍东临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水过来,碗底漂浮着两枚红枣。 这是刚才煮鸡蛋时顺手炖的。 “明天我再想办法弄点醪糟回来,这个对女人好,补气血。” 姜宁宁诧异地挑起一边柳眉。 男人侧脸线条又冷又硬,唇角微微绷着,没想到居然心细如发? 见她误会,霍东临赶忙补充解释了一句:“张大力媳妇生产时,那阵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低血糖,需要多补充点气血。” 提到这个,姜宁宁想起来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抬手拉上他胳膊,“我刚才摔倒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你信不?” 第81章 燎了他一下 搭在胳膊上那只小手软软的。 姜宁宁微微仰着头,露出天鹅一样优美的颈项,杏眸黑亮澄澈,嫣红的唇微微张合。娇俏甜美,像是钢铁堆里盛开的玫瑰。 霍东临眼睫不可抑制地颤了下,黑眸深邃地看向她:“我信!”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信。 仔细回忆傍晚的画面,因为他不耐烦与关文雪走在一起,自己单独远远缀在最后面。 视野正好被家属院门口的松树挡得死死的。 当时的场景估计也没有人看到。 不过…… “只要做了就会心虚,这几天我抽空挨个试探,肯定能把真凶找出来。”霍东临声音冷戾。 不得不说,男人这副没有丝毫质疑且要为她出头的模样,的确挺令人心动的。 姜宁宁扬起红唇,冲他露出一个甜美微笑,故意坏心眼地道:“谢谢老公~” 尾音被夜色揉得绵软,掺了把蜜糖,惊起霍东临风纪扣下的喉结重重一跳。 暴露在外面的耳朵像是突然被烫了下,红温瞬间从耳垂一直蔓延开来,比天边火烧云还要灼眼。 “你肩膀有根草。”姜宁宁忽然踮起脚尖,靛蓝棉袄下摆几乎要蹭上霍东临的军装皮带。 两人呼吸间距骤然缩短。 只见她抬手在他左肩上轻轻拍了拍,而后猛然撤回步伐,双手背在身后。 “现在好了。” 霍东临分明看见她浸着水汽的睫毛轻颤,像一只狡黠的蝶,在光晕下扑簌簌抖落细碎星光。 咚咚!依旧压不住胸腔腔里横冲直撞的心跳声。 也遮不住他军裤褶皱间骤然绷紧的肌理线条。 姜宁宁做什么! 而他,好像都甘之如饴。 霍东临脊背绷得笔直,生怕自己贪恋在这样缱绻的氛围里,佯装镇定地低头看了眼腕表,“你快睡吧,九点我还有个会议要开,明早给你们带早餐。” 转身时带起的疾风掠过姜宁宁耳际碎发,惊起几缕茉莉幽香追着墨绿军装下摆,缠住他近乎落荒而逃的步伐。 关上门时,还能听见姜宁宁绷不住的大笑声。 霍东临唇角也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弧度。 这一夜,他注定要失眠了。 而姜宁宁抱着香香软软的孩子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如墨团般的厚重云层散开,阳光像打翻的蜂蜜罐子,把老榆木窗台浸润出琥珀色光泽。 连海风刮在脸上时似乎都温柔几分。 洗漱的时候两团子明显心不在焉,直到霍东临提着早餐回来,连最内敛的夏夏眸光都多亮了几分。 这一切真的不是美梦! 满满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霍东临,每看一处摇一次头,到最后两条眉毛都耷拉下来。 霍东临心里咯噔一响,顿觉不妙…… 已经阻止不了,儿子捧着腮帮子叹气:“妈妈,黑蛋同志皮肤好像变白了一点。再这样下去,那以后是不是要叫他霍白蛋了?” 臭小子还记得自己要在户口本上给他改名字呢! 姜宁宁忍俊不禁,故意愁眉苦脸地说:“儿砸,除了白蛋,爸爸还能给你取名叫皮蛋、臭蛋、还有笨蛋,你觉得哪个好听一点?” 满满:!! 小小的世界观顿时震碎了。 他小手指了下夏夏,不敢置信:“妹妹这么香软可爱,以后也叫霍臭蛋?” 哇!夏夏要被自己的名字臭哭了。 眼睛鼻子通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又惹人心疼。 霍东临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我们家男儿从蛋女不从,夏夏别担心,爸爸翻字典,取好几个名字让你选好不好?” 夏夏这才破涕为笑,小手搂着黑蛋爸爸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好”。 霍东临被萌到了,那颗心像是云朵一样软。 “吃完早饭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根据雷达显示,台风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等潮水褪去,协助县里以及周边村庄重建家园,没有任何危险。 而且下午要上县政府商讨接下来的灾后重建策略,带上娇娇软软的女儿,还能修复下父女感情。 可惜他算盘要落空了。 “陪妈妈!”夏夏语气坚定。 满满本来对自己名字有点不高兴,可看见霍东临吃瘪,转瞬又高兴起来,掰着手指头数:“第一,你比妈妈丑;第二,你脾气没有妈妈温柔;第三,你没有妈妈香;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连我都头发丝都比不过,还想要妹妹跟你走,简直是在做梦!” “……” 霍东临深吸一口气。 来了,那个皮猴子又出现了。 昨晚儿子哭的让人心碎,霍东临恨不得把心剖给他看,此刻手掌又痒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文化,只会给孩子取名叫蛋!”满满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左右晃了晃。 “我可真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爸,难道是对我上辈子作恶多端的惩罚?” 满满是跟姜宁宁学的,因为她总是说上辈子拯救地球,才有他们两个乖宝贝。 满满举一反三,觉得自己肯定是个超级大坏蛋,才会如此倒霉地做了蛋的儿子,变成小蛋。 “妈妈,我和黑蛋同志是不是上辈子是只鸡?”因为鸡生蛋啊!! 噗嗤! 姜宁宁再也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儿砸你真是个天才!” 孩子也就是四五岁天真懵懂时最好玩,等再长大一点,就没有这么多童言童语了。 早饭拢共带了五份,显然霍东临把昨天姜宁宁那番话记在心里,余下那份是专门答谢林晓燕的。 一大早不出门就能吃上香喷喷的早餐,林晓燕眼泪汪汪,又被宁宁好姐妹狠狠感动了一把。 “宁宁,今天我们要下乡,你去吗?” 正好关文雪一行人从宿舍走出来,听到这句话都回头看。 巧合的是,关文雪手中也拿着一台相机,但比姜宁宁的要高级。 那是宝丽来1972年生产的sx-70相机,胶片自动显影,避免暗房洗印胶片操作,操作简单。 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自然走的也是宣传采访的路子。 如果照片稿子全面压过姜宁宁,关家就能继续运作,为她争取进入宣传部——以姜宁宁那种水平都能进,水平更高的关文雪自然也能。 关家知道姜宁宁上了前线后,立马安排关文雪上江县救援。 谁曾想姜宁宁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也跑了过来。 第82章 霍队打人吗 听说她昨日在医院待了一整天,医院除了伤患就是医护能有什么好拍的? 关文雪抬着下巴勾了勾唇,反倒是她在外奔波拍到不少救援的震撼场面。 听到林晓燕那句问话,关文雪还是有点警惕的,因为她正好要下乡去。 “不去,”姜宁宁摇了摇头,“我今天上医院补充几个镜头,然后在家里写稿。” 关文雪松了口气,紧接着心里就涌起一阵欣喜。 少一个竞争对手,总归是好事。 她也越发瞧不上姜宁宁。 果然是农村来的乡巴佬,估计不懂什么是新闻,什么才是爆点。 跟这种人争简直跌份! 只要她顺利进了宣传部,就能掌握更多媒体资源,利用舆论把爸爸从农场救回来。 关文雪始终坚信,关父是被陷害的! 她爸爸是全天下最慈爱温和的父亲,怎么可能绑架书记家的孩子呢? “好吧。”林晓燕有点泄气。 救援队女生本就来得很少,其他人早被关文雪笼络过去,一看她们就是个小团体。 关文雪不经意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露出好看的侧脸,“这位同志别担心,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不是她好心,而是察觉到这人跟姜宁宁走得近,才决定要把她拉拢过来。 林晓燕长得人高马大的,一些重的行李干粮,正好有人帮忙提。 那双美眸转了一圈,笑容看起来愈发真诚:“我来的时间比你早两天,对江县很熟悉。” 任谁看到关文雪这个样子,都会被她吸引住。 漂亮、大方、善良…… 姜宁宁略微琢磨下回过味来,关文雪是在挖她的墙角? 要是她抢男人或许姜宁宁反应还不会这么大,但好闺闺绝对不可以! “晓燕,我觉得关同志说得挺有道理的。虽然她以前冒领我的功劳,被关起来审查,说不定现在已经改造好了。” 听到姜宁宁这么说,林晓燕立马对关文雪感到一阵反感,“原来那个小人就是她啊,长的也没你漂亮,身材没你好,不过脸确实挺大的。” 她是真心实意觉得关文雪脸很大,纯字面意思,才更伤人。 关文雪脸色瞬间僵住,姓姜的自从来了基地后,自己样样不顺,连第一美人的称号也被夺走。 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姜宁宁仿佛看不见关文雪霎那间变得铁青的脸,继续直女式发言。 “大家都是基地出来的同事,关同志肯定是真心实意要照顾你,不会趁机拿你当苦力使,帮她们提东西的。” 听见这话,一旁的关文雪脸色更难看了,心里咯噔一声响,怒气冲冲地反驳道:“姜宁宁你心是脏的,看什么才是脏的,平时肯定没少让这位同志帮你拿东西。” 紧接着一脸正色,又对林晓燕说:“你平时受了不少委屈吧?” 她一番唱作俱佳,可惜表演给瞎子看。 林晓燕用胳膊肘捅了捅姜宁宁,语气认真,还有点同情:“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 关文雪嘴角抽搐,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榆木脑袋,这人根本不开窍,拉拢个屁,迟早要被她给噎死。 见她这吃瘪的表情,姜宁宁别提多畅快了。 等一行人走远,才眉开眼笑地宽慰林晓燕,“后天我再和你一起去,昨天下午回来时低血糖,后背被人砸了下,现在还没缓过来。” 林晓燕顿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她,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继而狠狠握紧拳头:“知道是谁吗?” 要是知道那个恶毒小人是谁,她非要揍得对方鼻青脸肿不可。 姜宁宁笑容更明艳了,为她无条件的维护感到暖心,“现在不知道,不过东临会查出来的。” 想到霍东临的侦查手段,林晓燕暂时放下心来,扫了眼门内。 男人端坐在长凳子上,脊背挺得笔直,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般蜷起来。 就连陪伴孩子们吃早饭,气势依旧吓人,也是又冷又硬的。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温柔,也就姜宁宁不怕霍东临,敢和他处对象。 林晓燕止不住打了个激灵,拉起姜宁宁的手走到一旁,“宁宁啊,你真不考虑换个对象?” 姜宁宁:? 耳力超觉的霍东临:?? “万一你们夫妻闹矛盾,你这小身板,都不够挨他两拳头的。”林晓燕忧心忡忡。 霍东临:“……” 他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然后听到姜宁宁说:“东临他不是会揍老婆的人,别看他外表又冷又凶,其实心思细腻入微。你手里提着的这份早餐,还是他特意带回来感谢你之前多加照顾我们的呢。” “真的!”姜宁宁用力地保证,怕她误会。 目前来看,霍东临是个好男人。 门内,霍东临薄唇微不可察地一点点翘起来,很快又压下去,免得儿子又四处嚷嚷他爸开屏了。 等一家人吃完早餐,他的个人休息时间也结束了,“待会儿我让小张带罐麦乳精,你上医院的时候,帮我去探望下江工。” 霍东临黑眸里带上几分歉意,“又要麻烦你了。” 姜宁宁动作一顿,“不麻烦。” 正好背对着霍东临,对方看不清她脸上复杂的情绪,“说起来我昨天在医院碰见他了,是挺巧的,要不是那张脸太陌生,还以为是我爸呢。” 虽然夫妻俩相处时间短,但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霍东临默默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 匆匆洗了把脸,他大步离开家,继续一头扎进紧张的救灾工作中。 姜宁宁打算等小张来了之后再去医院,便收拾干净桌子,搬到窗台边,一边晒着久违的太阳,一边展开笔记本开始写稿。 见到妈妈开始工作,小团子们默契对视,各自抱起自己的书看。 偶尔口渴了,也自己倒水喝,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等小张提着麦乳精上门,温暖的天光正洒在母子三人身上,画面温馨又美好。 刚要感叹一句,两只小团子齐齐回过头来,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一张张粉嫩的小脸被太阳烘烤得红扑扑的,愈发衬得大眼睛乌溜溜的,萌到不行。 小张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轻轻放下麦乳精,转身时衣角打在门框上发出吧嗒的声音。 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被两双目光锁住了,讪讪地回头一瞧。 小团子们双手叉腰,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强烈控诉与谴责! 就奶凶奶凶的! 小张忍不住笑出来,换来更强烈的瞪视。 第83章 江工偷偷出院了 突然一只手落到头顶上,团子们侧身,看见妈妈的笑脸。刹那间心里像是喝了一盏蜜水,也甜滋滋地笑了起来。 “小张谢谢你,每天总是你麻烦你跑前跑后的。”姜宁宁声音充满歉意,起身,从背包里抓了几片猪肉脯塞到他手中。 要是在后世,小张也就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这些东西弄过来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瞧你这段时间连续奔波,脸都瘦了一圈。等回到基地,嫂子亲自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到时候可别推辞。” 小张心里流过一阵暖流,乐呵呵地应下来,“行,我听嫂子的。” 家属院谁不知道姜宁宁手艺好,要不是有霍队坐镇,肯定天天有人排队往七号院蹭饭。 想到私底下一些传言,他解释道:“嫂子你千万别误会霍队,他从来不搭理关文雪。 外面说这两天她跟着跑前跑后都是假的,队长去的都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里比较好出报道,她厚脸皮跟着是为了抢头条。” 顿了顿,他举起四根手指,“我对党发誓,霍队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除了工作必要,对其他女同志时刻保持距离。” “那不是应该的吗?”满满鼻子轻轻哼了哼,小拳头扬起来,“黑蛋同志要是敢沾花惹草,就把他给阉了。” 小张猛地夹紧双腿! 满满不愧是黑蛋……不愧是霍队的崽,在斩草除根方面简直一脉相承。 姜宁宁吓得伸手捂住小家伙的嘴巴,惆怅得不行,“崽崽啊,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满满眨巴眨巴眼睛。 “一楼赵大娘的二儿子知青回城,乡下妻女追上门,在天井骂街的时候哥哥听到的,那个姨姨祖上是杀猪匠。”夏夏歪起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什么叫阉猪?” “……” 小张已经彻底麻了,抬起脚一点一点往旁边挪,然后趁母子三人没发现卖力狂奔。 面对孩子们求知欲的眼睛,姜宁宁掩上房门,才简略地科普道:“……就是一种能公猪去势手术,使其丧失生殖能力。处理过后的生猪,能去除骚味,肉质更美味。” 顿了顿,她故意扳起面庞,肃声道:“但是,什么阉了这种浑话都是泼妇骂街用的,以后坚决不能再说,脏话也不可以。” 俩孩子什么都不懂,原主又没有管教过他们,是以跟着家属院其他大人有样学样。 这些坏习惯都要慢慢教导改正过来。 “妈妈,我知道错了。”满满以前听这些觉得很好玩,可是面对严肃的妈妈,他立马承认了错误。 “真棒!”姜宁宁一口亲一个小团子,“妈妈去医院探望一个叔叔,中午会带饭回来。” - 医院。 姜宁宁在208病房扑了空,一问才知,江生早上就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匆匆回家去了。 “江工胳膊后续好好修养就行,正好有伤患送进来,床位便让给对方了。” 姜宁宁扬起眉梢,居然走得这么急? ……不会是躲着她吧? “江工品行高尚,比某些人渣强太多了。”小护士感叹出声。 明显话里有瓜。 姜宁宁抬起的脚步重新收了回来,抓了把瓜子分给她,“怎么说?难道还有不配合你们工作的?” 小护士下意识接过瓜子,上班时间规定不能吃零嘴,她遗憾地放入口袋中。 “还不是昨天在手术门口哭天喊地的老太太,因为不肯撤离,儿子被砸断腿要截肢,她一开始死活不肯。” 小护士脸上带出一抹幸灾乐祸,“就这样拖啊拖,后半夜的时候,她儿子腿伤感染引起并发症差点死了,才同意手术签字。本来截腿就能活,现在却不一定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姜宁宁想起来昨天看到那场闹剧,“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前世有人在网上发帖询问,为何现在大家都不爱扶老人了? 下面有一条高赞回答——不是许多老人突然变坏,而是这批恶人变老了。 “你猜对了!”小护士抬起下巴指向走廊另一端,“一大早就闹到杨院那,到处嚷嚷陆大夫医术不行。群众眼睛都是雪亮的,老太太只会自取其辱。” 姜宁宁吃完瓜,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准备去三楼产房看看有没有其他素材,才爬了两级台阶,就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窥探视线。 姜宁宁眼一转,假装脚崴摔在地上,半抬起来的脸布满痛苦。 就在这时,角落里冲出来一个人,试图把她扶起来。 姜宁宁反扣住对方的手,质问:“你为什么要总在背后盯着我?” 可是等她看清楚眼前那张脸,不由得愣住了:“你不是八号院那个小孩吗?张芸也来救援了?” “没有,我妈没来,我是偷偷跟过来的。那天偷偷爬上飞机,躲在一堆箱子里跟你来的。” 大丫看见面前那双水汪汪的秋眸,倒映出她灰扑扑的样子,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席上心头,同时伴随着连日来的委屈。 声音随着眼泪吧哒吧哒往下落,“姜姨,你别赶我走,我有乖乖帮大人做事,我不会捣乱的,求求你别赶我走。” 姜宁宁摸着她的手,冻得跟寒冰似的。 这孩子浑身上下就穿这件湿透了的棉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她眸光复杂,“你该不会是那天跟我到前线,就一直呆在那里吧?” 大丫点点头,眼泪落得更汹涌了。 “求求你别送我回家,我不想去编麻袋,不想我爸出来,不想以后跟我妈一样。姜姨,你不是说过只要想就能攥住自己的命吗?我想要试一试!” 那番话本意是说给张芸听的,没想到却是她女儿听进了心里,并且付出了行动。 姜宁宁见她又冷又饿,浑身直打哆嗦,向护士站借了条毯子裹在她身上,又把背包里多余的压缩饼干给她。 大丫见到食物,打开就狼吞虎咽。 也仅仅是吃了大半块,就硬生生控制住继续进食的欲望,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 “谢谢姜姨,以后我赚钱了,这些再折换成钱还给你。”她小脸写满认真。 落魄但是还挺有骨气! 姜宁宁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大丫茫然地摇摇头。 “也许你现在所做这一切,并没有任何用,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你还要继续参与救援吗?” 看着她失望又难过的表情,姜宁宁没有心软,继续提醒她现实是,“当救援回去,或许你会招受更多毒打,或许他们会用尽各种办法磨掉你的傲骨。以后你又该怎么办呢?” 她每说上一句,大丫身体就害怕地抖动一分。 但与此同时,眼里的光越来越坚定,“我不认命,如果他敢下死手打我,我就举报他!” “哪怕因此背负骂名,有人骂你六亲不认,你的母亲、兄弟姐妹这辈子都不认你,你还敢吗?” “敢!”大丫眼里迸发出一股狠劲,“要么就被他活活打死,要么我就反抗到底。” 她记得四妹出生的时候,赵卫军得知消息扫落煤油灯,滚烫的灯油溅在脚背,脚背感觉不到疼,唯独心里攒下一股股怨。 第84章 我帮你一次 那天,大丫故意没做晚饭。 赵卫军大发雷霆,窗外的月光像把冰刀,剖开她肿胀的眼睑。 大丫看见那个被家暴多年的妈,却为施暴者哭嚎:“他毕竟是你爹!还不赶紧爬起来去擀点面条。” 然后她被困在了那个月夜的灶台间,连呼吸都带着腐烂的柴火味。 那年她五岁。 “以前家属区不是没人帮我们说话,可我妈跑到首长那闹事,说根本没有这回事。眼见首长不答应,就作势解开扣子喊耍流氓,所有人都被吓怕了,久而久之没人敢惹一身骚。” 提到亲妈做下的荒唐事,大丫表情难堪。 家属院大人孩子都瞧不起赵家。 偏偏赵卫军和张芸两口气还觉得其他人惧怕自己,以碰瓷拿到各种好东西,为此洋洋得意。 “姜姨,我不连累你,你也别管我,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他们肯定会不依不饶的。”大丫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生怕姜宁宁听着哭声厌烦,她紧抿着唇抬头,乖乖冲她笑。 姜宁宁本来不想要多管闲事的,望着面前那张跟满满和夏夏相似的努力挣扎过的眼睛,心里忽然揪起。 原生家庭的脐带,远比大丫想象的更长。 只有她一次次去反抗的时候,原生家庭的牢笼才会出现一丝裂缝,最后终将带着血腥味的自由呼啸着灌进喉咙。 姜宁宁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大丫,我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攥住自己的命了。” 对面那双眼,因饥饿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此时却迸发着如同星辉般的光。 噗通! 大丫双膝跪在地上。 即使知道姜宁宁对谁都是这么温柔又热心肠,等享受到了这份温柔后,还是对她感激不已。 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她,要给恩人磕头! 额头刚要碰到地面,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拽得站起身。 耳边,是无比严厉的声音,恍若劈开黑暗的闪电:“站起来!主席说“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你膝盖骨是棉花做的?” 大丫猛地挺直了膝盖。 她果然永远无法控制地追逐姜宁宁的脚步,哪怕清晰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也还是想要努力追上去。 因为姜宁宁很像是她经常幻想的母亲形象,温柔善良,正直,勇敢。 啪啪啪! 四周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姜宁宁:“……” 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回过头,果然瞧见不少人围拢在楼梯口,泪点低的大妈们扬起小手绢,感动得双眼通红。 “小姜干事说的太好了。” “我认得那个孩子,这几天都在医院帮忙,给那些重伤又没有家属的病人端屎端尿,还帮医生护士抗药箱。还奇怪她为啥不回家,没想到是被父母打出来的。” “没想到小姜干事长得漂亮,心地还那么善良。” …… 姜宁宁:! 信她。 这回她真的一点都不茶。 本来打算默默无闻做个好事的,但事到如今,突然被高高架起来了,不得不茶起来。 “妇女解放才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我们宣传部任重道远,总有一天,让女娃的名字不再是男人后面的赵王氏、赵张氏,而是刻进勋章碑的王某某、李某某。” 哦吼!! 说完这番话,姜宁宁都被自己随口飙出来的语录震惊了下。 这茶香简直红得耀眼。 老天莫不是给开了什么“红色体质”的金手指? 更何况是眼前这群思想淳朴的七十年代吃瓜群众,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像是火星溅进干草堆,蹲着的一众老少娘们陆续站起来。 护士长李春娥扯开了领口,暗红的疤痕像蜈蚣爬在锁骨上,“十二岁那年我爹要把我许给痨病鬼冲喜,我拿剪子抵着脖子才逃过一劫。我不信命,我也不认命。” “当年裹小脚差点死哩。”抱孙子的刘秀芳当众脱下鞋,当众展示两只“三寸金莲”。 “但我老太婆纳的千层底,送过红军哥!” 还有马四妞、张春花…… 在这一刻里,所有女性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哪怕是二丫、五妞这样算不名字的名字,也代表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依附父亲、丈夫的存在。 偏偏角落里有道不合时宜的女声响起:“就算说破天,在大灾大难跟前,咱们女人能做什么?还不是要靠老爷们去抗沙包!” 所有声音瞬间沉寂下来。 那刚刚亮起的星火,眨眼间浇上一盆百年古井打上来的死水。 连大丫指甲都深深掐紧掌心。 一双双重新落回姜宁宁身上,眼里有期待、有不服、以及那无比坚定的——信任! “……” 姜宁宁已经面无表情了。 等等,她不想表现,她只想要写写稿子做做采访,陪伴两个崽子啊! 谁能为她发声? ……还真有! “小姜干事你是从基地来的,经验肯定丰富,我想请你协助妇联,参与灾后救援工作好吗?” 人群中有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女子大步走出来,热情握住她的手。 “文姐?”姜宁宁傻眼了。 继而一脸正直地拒绝:“这怎么行?我可是宣传部的人,怎么能对妇联工作指手画脚?这不合规矩。” 话虽如此,她心底却隐隐发慌。 完蛋了! 文姐对她有蜜汁自信。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谦虚了,”文秀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我懂”的感动表情。 “此事我会上报给领导,绝对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你就放手大胆的去干吧。” 啊!她宁宁妹子一如既往的体贴且善解人意呢。 姜宁宁:“……” 这滤镜比城墙还重吧? 真可怕。 她不想接话,绝望地垂下头保持沉默。 文秀英拉着她的手,对着围观群众说道:“妇联目前正缺一批志愿者,做后勤保障工作。就是编麻袋装填沙土加固堤坝,为前方的军人们烹煮热食熬点姜汤……” “我加入!” 大丫第一个响应,心脏狂跳不停,“姜姨,我要攥住自己的命。我要做赵大丫,不做什么赵氏!” 清亮的童音掷地有声,一众老少娘们纷纷从方才那场精神洗礼中觉醒过来。 第85章 白眼狼 “小姜干事尽管安排,要我做什么都行,老婆子蒸的馒头又大又喧软,十里八乡都说好。” “我家里有台缝纫机,可以帮忙缝补衣服。” “我爹是赤脚医生,出嫁前学了点手艺,能帮忙照顾轻伤病人。” “小姜干事我们都听你的……” …… 她们口中的小姜干事彻底麻木了,想要逃跑的脚趾头在军靴里努力蜷缩起来。 这僵硬绝望的面庞落在众人眼中如同打下强心针,瞧瞧什么叫大将风范? 就是遇事不乱,一点也不急躁。 旁边,文秀英完全没有被抢走风头的不快,这种关键时刻是姜宁宁把人心迅速凝聚了起来。 在一双双炽热的目光中,她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姜宁宁的后背,鼓励她上前去说两句。 在鼓舞人心方面,姜宁宁是“老演员”了。 脚步稳如红旗渠里不拐弯的水,随便说一句,都是振聋发聩:“男同志守大堤,娘子军保后勤! 灶台包米粥暖着大堤上的铁臂膀,绣花针穿得过万重浪,鞋底纳的是万里江堤的针脚密! 军功章背面刻着的,是百家窗棂不灭的灯火光!” 咔嚓! 角落里方瑜下意识便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很快,机身吐露相片。 众人都围在姜宁宁身边,举目看着她,眼底迸发的一团团星光几乎要从画面中迸发出来。 方瑜静静地端详一会儿,心底同样被那番话深深震撼着。姜宁宁跟文雪说的很不一样,她真是靠霍东临才能拿到宣传部的职位吗? “小瑜,你快点走,伤员已经送完了,咱们还得赶紧回公社呢。”有人高声在前方催促。 方瑜猛然回神,把相纸塞进兜里,抬脚跟上去。 随船抵达红旗公社,关文雪上前来,关切地问:“这一趟你们去得真久,拍到什么好照片了?” 不等她回答,就抬手去掏她上衣口袋。 方瑜小时候学过画画,美术功底好,虽然没拍摄什么惊心动魄的相片,镜头语言都很美。 这个发现让关文雪心里很不舒服,捏着相机的手指狠狠收紧。 直到发现最后一张照片,那挺翘的鼻梁,精致的侧脸,几乎一眼就能瞧出来拍的是谁。 关文雪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姜宁宁这是犯了什么事,要被群殴了?” 方瑜敛下眼眸,不知道为何,她选择隐瞒下来。 然后她就看见关文雪把照片全部扔进水里。 “你在干什么?”方瑜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水中捞。 水流得急,大部分照片就被冲到远方。 就算捞回来的那些,照片进了水,也不能用了。 方瑜红着眼质问道:“为什么要扔我照片?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拍来了,好几天的成果全部白费了。” 声音很大,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关文雪满脸委屈,“你拍得那些一点都不好,别担心,到时候我匀一些照片给你,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 方瑜被噎了下,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很刺耳。 “我把高级巧克力给你吃,你就别生我气了。”关文雪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上面还有牙印。 换做以前,姐妹之间互相分享东西没什么。 可方瑜明明看见关文雪包里有没打开包装的,偏偏她拿了吃过的做赔礼,跟打发一条狗似的。 方瑜不自觉攥紧手掌,没伸手去接。 气氛有些尴尬。 关文雪看她铁青的表情,眼珠子一转,眼睫垂下来楚楚可怜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也是看到姜宁宁那张照片太生气了。” 想到两人之间的恩怨,方瑜心底那股气散去不少,“你为什么对她敌意那么大?她人品似乎挺好的。” “她都是装的!” 听好姐妹为姜宁宁说话,关文雪恨得牙根紧咬,“你忘了那天她低血糖,我还给她巧克力,结果她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方瑜也记起来这件事,当时她和关文雪走在最前面,在门边时脚踢到石头,耽搁十几秒钟。 进了家属院大门时正好看见姜宁宁身体踉跄,摇摇晃晃地要往楼梯上倒去。 “当时要不是霍东临手快,姜宁宁就破相了。”方瑜心有余悸,没想到低血糖发作起来会那么严重。 关文雪则有些遗憾,姓姜的就是靠那张脸勾引了一众男人们为她铺路,要是脸蛋毁了,肯定当场就被霍东临给休了。 输给这种乡巴佬,她一万个不服气。 面上却装作大度地说:“当时无论是谁我都会救的,也不是非要她一句感谢。” 其他人听不下去,为她打抱不平。 “文雪你就是太善良了。” “对啊,要是我才舍不得拿高级巧克力,去救一个白眼狼呢。” “小姜干事原来是这种小气的人,那些事情是你爸做的,又不是你。况且你还救了她,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了忘恩负义的标签在,接连一段时间他们偶尔在家属院碰见姜宁宁,个个都没好脸色。 姜宁宁根本没注意到旁人在想些什么,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挨着枕头几乎秒睡着。 看她累得下巴变尖,两团子心疼极了。 于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霍东临,心心念念老婆孩子热炕头,刚进门就遭到强烈谴责。 “黑蛋同志,你为什么不帮妈妈分担点工作,你简直太没用了。” 霍东临嘴角抽搐:?? “有没有可能,你爸更忙?”他可是连家都回不了! “你跟妈妈能比吗?”满满站在凳子上,双手叉腰,“妈妈除了宣传部的工作,还要帮文姨,回来还要带孩子,相当于一个人要干三份工。” 夏夏用力点头,没错,妈妈就是这样的辛苦。 “就算我和妹妹两个是乖宝宝,可还是有许多隐形家务,比如早上打热水、冲奶粉、削苹果、上食堂打饭……妈妈竭尽全力认真照顾我们,但你呢?” 满满越说越生气,“你每次就是回家看两眼,陪我们吃顿饭而已。你根本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 感觉儿子下一句话,就是要换爸爸了。 霍东临不禁抬眼看向床上,姜宁宁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 屋里动静这么大都没吵醒她,还有前段时间脸颊刚养回来的一点点肉,早就没了,足以见得这段时间的辛苦不比他少。 第86章 你嫉妒我美貌吧 心疼与愧疚几乎快要淹没了他,霍东临蹲下身来,对着两个小团子认真说道:“爸爸保证以后多分担一点家务,不让你们妈妈那么辛苦。” “但是工作方面,如果妈妈需要,爸爸才会出手帮忙。” 别看姜宁宁外表纤弱,内心十分好强。 这几天他在县里没少听到夸赞姜宁宁的声音。 “你们妈妈很厉害!” “那当然。”对于夸赞妈妈,夏夏一点都不害羞,与有荣焉地挺起小胸膛。 霍东临心中软成一团,再看着两个孩子那明显不合身的棉袄,“等这次救援结束,爸爸请两天假,咱们一家顺路去江市的百货大楼……” 话还没说完,一只小手迅速拍上来,按住他的嘴巴。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被海浪带走了。”满满小大人式的叹口气。 “明天你要再被卷走一次,就只能叫霉蛋了。” 霍霉蛋:“……” 依照历史经验,霍东临不打算跟儿子斗嘴,揍也舍不得,干脆拿起扫把打扫卫生,再伺候两个崽崽洗脚睡觉。 屋里只有一张床,等安置好团子们上床去,他正要和往常一样离开,却敏锐地捕捉到孩子们眼里极力隐藏的不舍。 思考片刻,他用两根板凳并作一起,最后那根横着摆放腿,再关灯躺下来。 黑暗中,满满惊喜的声音响起:“你不走了?” 霍东临轻“嗯”一声。 “好吧,允许你在这里睡一晚。”就、还挺傲娇的! 第二天姜宁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蒙蒙亮。 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抬起眼皮,刚好看见霍东临坐在凳子上,背对着她弯起腰。 迷彩服绷紧的瞬间,小臂肌肉随着按压动作绷出铁铸般的弧度。 而那双有力量的胳膊,曾公主抱过她…… 姜宁宁在被子下蜷了蜷指尖。 她承认,这幅迷彩服紧紧包裹的好身材荷尔蒙炸裂,的确很有魅力。 “我吵醒你了?”霍东临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不小心给作战靴打了死结。 只要重新拆开重新系。 姜宁宁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她居然看霍东临看走神了。 想到这,脸有点热,“没、没有。” 霍东临嗯了声,接着问道:“昨天时间太晚了我就没回去,你早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食堂打回来。” 他这么一问,姜宁宁忽然间很想吃一样东西,“辣椒!” 前世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穿越过来以后,一次辣菜都没吃过,感觉嘴巴都变淡了。 辣椒?霍东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江县周边口味清淡,很少有食用辣椒的,找起来比非常不容易。 姜宁宁同样心知肚明,也不为难他,“有什么吃什么,你看着买吧,我不挑嘴。” 早晨起来屋里冷,霍东临先提起煤炉去走廊烧火,等蜂窝煤彻底燃起来后才提回来,炖煮一锅醪糟红糖水。 水很快咕噜噜沸腾起来,又卧了三个鸡蛋进去,正好他们母子三人一人一个。 一通忙活下来,天色已经大亮。 各家各户陆续起床了。 这个点,医院食堂正好开门。 霍东临拿着铝制饭盒出门,等他离开,姜宁宁才慢吞吞地起身,提着热水瓶去锅炉房。 正要把热水瓶放在水龙头下,就有人抢先一步挤过来。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关文雪。 她眉眼间张扬自信,抬着下巴勾了勾唇,一看就是专门来找她说话的。 姜宁宁神情没有一点波动,面无表情地提起热水瓶往旁边走。 锅炉房又不是只有一个水龙头。 关文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很怕我?难道是听到那个消息自惭形秽了?” 哪知道姜宁宁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关文雪什么时候被无视过,脸上顿时写满尴尬,上前霸道地关上水龙头。 而姜宁宁也终于抬眼看她。 关文雪勾了勾唇,下巴抬得更高了:“我的照片和文章已经在江城报纸上发表了,且已经连续刊登两期了,昨晚基地领导还打电话过来口头嘉奖我。” 其实第一篇文章发表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姜宁宁炫耀。可是对方早出晚归,每天不知道在瞎忙什么,两人根本碰不到。 今天她特意没出去,一直守在锅炉房附近,果然就制造了这场偶遇。 “不仅如此,王主任已经把这两篇文章送去省报参选了!” 姜宁宁当然听得出她在炫耀,就是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自己这儿找存在感。 明明两人关系不说一般,甚至有点恶劣。 姜宁宁知道自己不配合的话,对方就不罢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恭喜。” 哪知道关文雪炫耀完,就朝着她一连串发问:“姜同志你呢?稿子有寄到市里吗?照片拍的怎么样?” 她的稿子和照片早就被文秀英拿走了,说是不让这点小事分走她的心。 所以姜宁宁其实也不知道拍的如何,写的咋样,便实话实说道:“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被妇联抓去做壮丁了。” 什么?她这阵子没出去拍照? 关文雪表情诧异,紧接着心里就涌起一阵欣喜。姜宁宁不务正业,好好的宣传部工作不干,这次肯定没办法交差。 眼见其他人进来,她佯装大度地说:“要不要我为你引荐下报社的王主任?就算你的稿子写得不行,至少是一次经验。经验积攒多了,以后肯定能选上。” 见她拉踩自己去刷好名声,姜宁宁就有点不乐意了。歪起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地惊叹道:“哇,原来关同志这么有才华呀,上了两次报纸就拿到市报社主任的联系方式。” “那我今天回去肯定多写稿子,说不定也会得王主任的亲睐。” 一听这话,关文雪当场黑了脸。 她惊疑不定地看过去,见姜宁宁表情真挚,压根分不清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歪打正着。 “可能是被我文笔打动了吧。”她灵机一动,这般解释道。 姜宁宁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是靠家里的关系呢,毕竟这样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 紧接着表情带着几分抱歉,“关同志,抱歉我误会你了,你那么大度肯定不会生我的气吧?” 以绿茶的方式对付绿茶,关文雪的脸当场都气绿了。 姜宁宁忽然上前,凑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是靠家里关系登报的,你经常这样针对我,其实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吧?就算我跟霍东临离婚,他也瞧不上你这个歪!瓜!裂!枣!” 第87章 扇关文雪两巴掌 根本不用去看关文雪的脸,光是从她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就能听得出来此刻有多么愤怒。 姜宁宁快速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登时响彻开水房。 然后抬手,一巴掌直接扇上去。 啪! 关文雪被扇蒙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姜宁宁迅速反手甩上第二巴掌,扇完直接往后退开几步。 “你!你……”脸颊火辣辣的疼,关文雪终于反应过来,“小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她怒目横视,高高扬起手来。 “打人啦!” “关文雪打人啦!” 姜宁宁扯起嗓子就喊。 锅炉房乔师傅扛着拖把气势汹汹冲进来,“宁宁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宁宁眼前一亮,仿佛是看到了救星般,漂亮的脸蛋适时露出几分委屈与感激来。 “关同志跟我炫耀她登上市报,我就问了一句市报主任是不是她熟人,谁曾想她竟然生气了,还要动手打我。” 说完转头看向关文雪,茶言茶语地说:“明明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 关文雪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小贱人不仅打她,还倒打一耙!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姜宁宁偷偷朝她挑衅地勾了下唇,张开嘴,无声说了“丑八怪”三个字。 “闭嘴!我要撕烂你的嘴!”关文雪再也忍不了,跳起来就要去抓她的头发,却被一大手攥住了胳膊。 “这位同志你心胸太狭隘了,明明小姜干事已经道过歉,你怎么还能跟个泼妇似的要动手呢?” 乔师傅的嗓音又大又亮,这么一嚷嚷,水房外人都听到了。 不少大妈冲进来凑热闹。 一边是瘦小孱弱、乔大姐逢人就夸上天的小姜干事;另一边是表情狰狞的救援队女同志。 无数双谴责的目光登时就落到关文雪身上。 “小小年纪气性可真大!” “就是,已经道过歉了,至于吗?” 听到这句话,关文雪大脑仿佛响起一声巨响,心态瞬间崩了。 紧接着她那一文不值的尊严,又被乔师傅记录在开水房黑板上。 原来是她身后那个红色热水瓶,早就灌满热水,开水正哗啦啦淌了一地。 乔师傅吹了吹手中的粉笔灰,短又粗的眉毛一扬: “你怎么能浪费热水呢?这是小布尔乔亚做派,必须通报批评!” - 另一边。 姜宁宁心情愉悦地离开水房。 几个救援队的女同志有说有笑的提着只鸡过来,迎面与她撞上,笑声蓦然一滞。 一双双大眼睛瞪着她。 姜宁宁早就习惯被人注视,不过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落到那只农家大肥鸡身上,估摸怎么着也得有四斤重吧。 这是个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年代,大公鸡不喂饲料不注水,肉质肯定肥美。 肥鸡做法可多了,口水鸡、叫花鸡、烧鸡…… 这猛地一瞧她就发现不太对劲。 三花大公鸡闭目缩颈,眼神呆滞,被人拎着翅膀居然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这只鸡你们哪里得来的?”姜宁宁朝她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天生拥有一把好嗓子,水汪汪的眼睛盛满笑意,脸颊两边梨涡若隐若现。 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轻而易举就能博得他人的好感。 有人立马接话:“这是文雪昨天在小渔村跟老乡买来的,不要票,价钱也便宜,是用来庆祝她文章连续登报的。” 那个方脸女生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狠狠瞪了一眼,“你跟个白眼狼说什么?小心她去举报咱们!” “什么白眼狼?”姜宁宁不明所以。 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忿忿不平道:“关同志明明救了你,你居然不感谢她,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姜宁宁总算明白这股子敌意从何而来,几乎一秒进入表演状态。 柳眉微微蹙在一起,轻咬下嘴唇说道:“刚才我已经在锅炉房答谢过关同志了,就是……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对了,那天我不是低血糖晕倒的,是有人拿东西砸我后背,才站不稳往前摔,你们知道当时谁走在最前面吗?” 众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好像是文……” 方瑜眉心重重的一跳,提高音量打断那道声音:“还是赶紧去处理这只鸡吧,不然待会儿没有热水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对方,敏锐地察觉到继续说下去,可能会对关文雪不利。 当年父亲和二叔被下放农场时,是关伯父私底下经常资助方家,又动用关系把她调入军区。 关家对她有恩! 人都是有私心的,比起姜宁宁,方瑜更愿意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关文雪本性善良。 可……良心为何如此不安呢? 大家肚子里好久没见油水了,一听这话都顾不得再八卦,提着鸡就要走。 姜宁宁若有所思地扫了方瑜一眼,而后,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可像谁又琢磨不出来。 眼看她们要走,她还是提醒道:“水灾过后容易发生禽流感,你们这只鸡看起来不太正常。” 丢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走,至于其他人听不听,则与她无关。 房间里,两个小团子已经乖乖爬起床。 霍东临正在拧毛巾给他们擦脸,热气腾腾的早饭放在桌上。 “妈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满满撅起小嘴儿。 姜宁宁挨个抬手摸了摸小团子们的脑袋,温柔笑道:“跟几个阿姨聊了会儿天。” 想到那只鸡,她顺便把情况给霍东临说了。 禽流感传播速度快,一只鸡感染,有可能已经感染了一群。 “村民世世代代养鸡,怎么不认得病鸡呢?难道是故意卖给那个迎春花的?”满满不愧是刑侦小能手,一下子就捕捉到关键点。 拍桌子手会疼,于是小手在空中转一个弯,大力拍上黑蛋同志的大腿,奶音洪亮:“我知道啦,那个人跟她有仇!” 拍完满满就后悔了,黑蛋同志的腿部肌肉练得跟铁块一样,掌心拍得红彤彤的。 扁扁嘴,淡淡的眉毛蹙成一团,看上去又可爱又惹人怜爱。 夏夏看见妈妈很快心疼地把哥哥抱在怀里,然后嗔了爸爸一眼,这样的戏码天天都在上演。 哥哥是戏精,妈妈需要保护,爸爸不中用…… 小团子双手托起腮帮子,忧愁地叹着气,觉得这个家以后还是得靠她撑起来。 小大人很快就被姜宁宁抱起来,手指灵活地给她扎两个哪吒同款小啾啾。 镜子里很快出现一个漂亮的小萌娃。 “哇!妹妹真可爱。”满满惊叹出声。 夏夏歪起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更萌了! 姜宁宁一颗心柔得像水,忍不住亲了一口,才抬头对霍东临说道:“妇联那边的事已经不用我帮忙,所以我今天打算去小渔村看看,顺便带孩子们出去玩。” 第88章 诱饵 县里积水早就沿着地下设施排放干净,两团子憋了那么多天,是该好好陪伴他们。 霍东临抬腕看了一下表,“江工所在的村子就是小渔村,十点后我来接你们,正好上门拜访。” 姜宁宁眼皮子重重一跳。 真巧! “至于关文雪……”霍东临手指无声轻叩着桌面,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性动作。 “我盘问过几个人,她们说当时关文雪有十几秒钟单独走在最前面。她本就跟你有宿怨,作案动机很高。但现场没有监控与目击证人,单凭一面之词,很难给她定罪。不过,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嗯?”姜宁宁歪起脑袋,眼睛里满是好奇,亮亮的好似在闪光。 霍东临唇角轻轻翘了个弧度,“她是上面放出来的诱饵。” “诱饵?” 姜宁宁抿唇思考了几秒,依旧想不明白,“关宏毅不是进去了吗?关文雪蠢得挂相,她能做什么?” “关宏毅是倒台了,但他拒不交代,许多因他被发配农场的人还没有平反。” 霍东临冷硬的唇角挑起,扯出一道似嘲非嘲的弧度,“他作恶多端,倒是在乎这唯一的小女儿,不惜揽下冒领功劳的全部罪行,还动用最后的人脉为她铺路。” “关宏毅两个儿子心生怨恨,关文雪又没脑子,这一家子蠢材必然会闯出大祸。关宏毅不想断子绝孙,就必须有所交换。” 什么肃清军区纪律风气?拨乱反正,才是薛老从首都跑到基地的目标。 而关文雪联系到的每一个人,这些关家党已经记录在名单之上,接下来就会一一遭到清算。 “宁宁,你也是诱饵。” 霍东临微微低头,便对上姜宁宁那张凝脂般的脸蛋,深邃的黑眸蕴起笑意,“你的优秀,足以引导关文雪那颗嫉妒之心越燃越烈。” 薛老是看到姜宁宁在江县救援名单之上,突发奇想,才把关文雪也弄过来。 关文雪也不负众望,为了压姜宁宁一头,帮他们揪出市报王主任这条大鱼。 “薛老对你真的很好……”无形之中,姜宁宁就又记了一功。 满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薛爷爷比爷爷好一万倍!” 提到霍家人,气氛变得凝固低沉起来。 霍东临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对爸爸也不好,你不想认他,那就不认。” “真的?”满满没料到黑蛋同志居然那么好说话。 可是看见他极力掩饰的落寞,心里也闷闷的有点难受。 然后突发奇想:“那个爸不行,要不,你认薛爷爷当新爸吧?” 霍东临:“……” 深吸一口气,他侧头看向姜宁宁,“对了,张大力说之前交给你一个工具布包,那是江工的东西,你有带过来吗?”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姜宁宁想了起来,“有,你等等。” 当时跟背包一块放在衣柜里,后来一忙就忘记了。 她打开柜子,从角落里翻出来。 布包带子不知道勾住什么东西,里面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一根老旧的扳手恰好砸到姜宁宁跟前。 她弯腰去捡,徒然发现扳手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那印记显然已经刻了许多年,花瓣边缘被主人反复摩擦,早已磨平。 吧哒! 一滴眼泪重重砸在扳手上。 茉莉花,是原主跟她最爱的花! - 小渔村。 台风过后乡路更不好走,颠簸一路,下车后姜宁宁脸色有点发白。双脚踩在地上,就像踩着绵花似的,整个人都在打飘。 两个团子紧张地牵着她的手,总担心她晕倒,每隔一段路就要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东临眉头也紧紧蹙着。 一家人刚进入村子,就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这阵子村民们常常见到霍东临跑这跑那,协助大家伙重建家园,态度都透着亲近热络。 霍东临冷硬的面庞温和,好脾气地一一回应,“好不容易有天假期,我是专程来探望江工的,改日再去你们家做客。” “那好咱们说定了!” “江家就在那颗大榕树下,很好认。” 江家是一栋阔气的砖瓦房,有个小院子,条件在红旗公社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了。 江生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摆放着一台收录机,正在播放新闻。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在看到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姜宁宁后。神情先是一愣,接着心脏一点点揪起来。 半个月没见,那孩子怎么又瘦了? 神情病恹恹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叫人一看便有些心惊肉跳。 “小姜干事生什么病了?”江生猛然攥紧拳头,情绪不小心从眼里倾泻出来。 姜宁宁晕车正难受着,根本没有注意到。 旁边霍东临则警惕地眯起了眼睛,那眼神……分明是心疼与愤怒。他想再看清楚一些,就见江生已经收回视线。 “妈妈是晕车了,伯伯家里有烧开的水吗?”满满不知道大人间打的机锋,迈着小短腿上前询问。 “晕车?”江生愣怔了下,“晕车不能久晒太阳,你们快进来家里坐,我去厨房烧壶水。” 他胳膊尚未痊愈,霍东临哪能让病人劈柴干活,抬脚上去帮忙。 两只小团子扶着姜宁宁进去客厅坐下,他们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对小渔村满眼都是好奇。 但照顾妈妈的心还是战胜一切。 明明渴望,却很懂事。 姜宁宁心里柔成一团,温声道:“你们帮妈妈出去看看,小渔村有什么好玩的?” 小家伙们表情有些意动,仅仅是迟疑几秒钟,便默契地摇起头。 在照顾她这件事上团子们相当执拗,姜宁宁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有时候真希望他们像其他小孩那般能任性点。 “那你们去帮爸爸的忙吧,万一他把江伯伯家里给点着怎么办?”她换了个说法。 两团子很听妈妈的话,手牵手跑出去。 厨房里很快传来父子俩互怼的欢闹声。 这两天卫生站的干事天天下乡宣传灾后做好消杀,屋子里一股子艾草熏过的味道。 第89章 其实你爸已经 闻着这股上头的味道,姜宁宁缓过来不少,开始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江家的布置。 江家客厅宽敞明亮,布置得很有烟火气。 中间是一套纯手工打制的木质沙发椅,对面是棕红色五斗柜,上头摆放收音机。旁边的白墙上,依次挂着先进个人标兵奖状和一张照片。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上前去看。 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夫妻俩肩并肩站着,正中间是小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浓浓的幸福感从照片中透出来。 她盯着照片太入神,连江生什么时候进来都没发现。 “那是丫丫五岁生日闹着要拍的,台风来时,孩子他妈非要带照片走。” 闻言,姜宁宁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半垂下眼睑,“我爸失踪前,也答应我也要去拍全家福的。” “可是他食言了……” 纤长浓密的眼睫颤动着,半边脸白惨惨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一瞬间,江生心脏紧缩,理智与情感在他心头极限拉扯着。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给绞住,愧疚、害怕、心虚齐齐涌上心头。 面对这样柔弱的姜宁宁,他如何说得出口姜明并非失踪,的的确确已经死在十年前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能说! “抱歉!”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姜宁宁侧过头来,眼尾如同泣血的红胭脂,“我就是看到你,想到了我爸。” 一滴泪蓦然从眼尾滑落,重重砸在江生心头。 眼里充满绝望与浓浓的孺慕。 轰—— 理智瞬间溃不成军,江生想到姜明紧紧攥住自己的手,一遍遍叮嘱“宁宁”“帮我去看看她”。 父女俩的眼睛蓦然重合。 江生喉咙发紧,“孩子,你爸他……” “阿爹!听支书爷爷说小姜阿姨来咱们家做客了?”丫丫兴冲冲的声音从门外闯进来。 江生蓦然一顿,偏过头避开姜宁宁的眼神,涌上喉咙的真相十分生硬地在嘴里转了个弯,“听说你爸是烈士,可真了不得!” 姜宁宁颇为遗憾。 就这么十几秒的功夫,丫丫已经迈着腿跑进来,热情地拉住姜宁宁的手。 发现她眼圈红红的,小姑娘明媚的小脸都皱成一团,担忧地问:“姜姨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呀?” 姜宁宁收敛情绪,笑着安抚:“谢谢丫丫,姜姨没事,只是有点晕车了。” 丫丫瞪圆眼睛:“那我给你冲麦乳精喝!” 对她这样正常的小朋友来说,生病难受了喝一顿甜甜的水就能好,不行就多喝几顿。 “阿爹已经冲好啦。”江生把陶瓷缸递给姜宁宁。 杯子里放了好几勺麦乳精,香味浓郁,水浓稠到有些黏糊糊的。 人一旦产生愧疚,就不断想要补偿。 江生现在就是这种心理。 “家里那只老母鸡没生病,让你妈把它杀了,中午招待客人。” 丫丫眼冒绿光,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一边撒开脚丫子往外奔,一边兴奋地喊:“阿娘,杀鸡吃!” 怕姜宁宁担心鸡有问题,江生解释道:“那只母鸡是留着下蛋的,平时单独关在笼子里,没跟其他公鸡一块散养。” “你家其他鸡生病多久了?村里也一样吗?”姜宁宁微微皱起眉。 江生点头:“病了好几天了,老支书拿着大喇叭在村里宣传,病鸡全部交公,统一处理,分发石灰水消杀鸡圈。” “不对呀,”姜宁宁眉心一跳,“昨天关文雪在你们村里买了只鸡回去,极有可能就是病鸡。” 听到这个名字,江生舌头顶了顶后牙槽,眸底快速闪现一抹恨意。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是吗?那种病鸡可不能吃,会坏肚子的。” 就在这时,满满面色红润地跑进来,抓起姜宁宁的手往外走,“妈妈,你快来呀,黑蛋同志买到两条超级大的鱼!” 小渔村靠着大海为生,潮水退去后,渔民们早就乘船出海捞鱼。 放在往常,打捞上来的东西统一交到大队去,由队长进行分配。 但台风过后村民们损失惨重,有些人家穷的几乎快要过不下去。于是老支书与干部们商量过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院子里,夏夏拿起树枝轻轻戳着盆里的鱼。 那是两条胖乎乎圆扁扁的多宝鱼,如果蒸鱼在姜宁宁心中有排行,多宝鱼绝对是天花板级别。 软糯弹牙,肌肉丰厚白嫩,胶质蛋白含量高,具有很好的滋润皮肤和美容作用。 关键是没有小刺,很适合给孩子们吃。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姜宁宁侧头望去,撞进一双黑眸里。 男人面无表情,挺拔得跟站军姿似的。 可姜宁宁莫名从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看出眼巴巴的味道,红唇不由得一勾,“做的很棒!” 霍东临举拳假意咳嗽两声,声音依旧淡淡的:“一条中午吃,一条下午带回去。” 耳根却无法抑制地红透了。 满满好似发现新大陆,瞬间蹦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奶糖堵住了嘴巴。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在江家简单吃过午饭后,姜宁宁再也找不到单独与江生接触的机会,心头有点遗憾。 开车停在家属院,等母子三人下车后,霍东临又马不停蹄地发动吉普车离开。 忙里偷闲的半天时间,是需要加倍的工作量才能完成,幸好救援工作这几天聚能收尾了。 家属院二楼此时正热闹非常,哭天喊地的声音似要震破云霄。 乔师傅一眼就瞧见她那明媚漂亮的忘年交妹子,挤眉弄眼地走上前来,塞了把瓜子进她手中,“早上跟你吵架的那个女同志,她惹大事啦!”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姜宁宁塞瓜子,这感觉很新奇。吃瓜瞬间战胜了晕车,她一边嗑一边问:“怎么回事?” 乔师傅短又粗的眉毛扬起,眉飞色舞地说:“她不知道上哪买来只病鸡,被石寡妇两句好话吹捧两句,就分了只大鸡腿和一碗鸡汤出去。” 这年头鸡肉多精贵啊,大人舍不得喝口汤,全部留给孩子吃。 结果捅了马蜂窝。 第90章 江生VS姜明 “石寡妇孙子上吐下泻,你是没看到,那脸色又青又白,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石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出什么事,石寡妇不得把她给吞了!” 姜宁宁也没料到,明明早上好意提醒过她们,结果还是一意孤行。 不过转念想想她就猜出中间发生了什么,关文雪跟她不对付,必然会唱反调。 结果就为了争口气,差点闹出人命。 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摇来什么人? 避免沾上一身骚,姜宁宁干脆带两团子上县妇联。 一路上迎面而过的小干事都对她微笑。 姜宁宁不明所以,走进办公区,就看见妇联部的同事都围在一张桌子前,嘴巴里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叹声 继承妈妈八卦天赋的满满,仗着小身板的灵活性硬挤进去凑热闹。 很快姜宁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报纸上有妈妈的名字!” “这里也有,那里也是,哇!全是妈妈!!” 文秀英这才发现姜宁宁站在后面,上来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宁宁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一定会登报!结果一连十期都有,尤其是你策划的《无名》英雄系列火了。” 这个系列第一句话就是——真正的英雄是谁?是千百万默默奉献的劳动者! 一下子便直扣人心。 “省报社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打算将这系列的故事重新刊印一份报纸。”这可是新华社分社! 红中社的含金量不用解释就知道有多高! 众人纷纷前来祝贺: “恭喜!” “小姜干事你真厉害,不愧是基地派来的宣传干事,这回你是出大名了。” “我最喜欢那篇写咱们妇联的,姑娘剪辫表决心,大嫂捐出新婚被!个人得失放一边,阶级姐妹心相连。非常形象地把妇女们抗灾救援的决心。” 大丫则是激动地拿着9号那份报纸,大声朗读:“在断壁残垣间,黄芽破土而出,恰如万千群众在党旗指引下攥指成拳——那抹新绿不是草木,是三千万颗心在人定胜天的号子里淬炼出的铁脊梁……姜姨,你写得可真精采!” 但凡是看过报纸与一份份照片,都由衷地感到叹服,姜宁宁实至名归。 很多新闻媒体工作者为了博眼球,以猎惨为荣,专门拍那些死伤无数的画面,越壮烈越悲惨越好,扭曲人性,追名逐利。 但《无名》从小人物出发,聚焦一个个温情又感人的奉献者。他们或许是配电工、或许是小护士、或许是货车司机……历史的丰碑上终于留下普通大众的名字。 文章登报是一种能力的认可,姜宁宁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对每个人都道了谢。 “江县妇联能独立继续运转下去,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基地还有一堆事,文秀英脱不开身,“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姜宁宁打算歇息两天,便说道:“我们跟东临一起回。” “也好,你们夫妻聚少离多,多相处相处,”文秀英忍不住打趣道:“说不定哪天还能生个三胎。” 姜宁宁:!! 闻言,满满和夏夏纷纷抬眼巴巴看过来。 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紧张。 他们屏住呼吸,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私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这世上有其他宝宝来分享妈妈的爱。 “不生了。”世人都是偏心的,姜宁宁也不例外。 至于崽崽们是不是她亲生的根本不重要。 她一手圈起一个团子,笑容温柔又坚定:“有他们两个暖宝宝就够了。” 满满和夏夏觉得鼻头发酸,一人抱住妈妈一条腿。 让他们多自私一点吧。 妈妈就是他们的了,谁也抢不走! 满满不忘额外补充一句:黑蛋也不行! 母子三人眼泪汪汪地抱成一团,刹那间,文秀英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老巫婆。 她感慨地望望天,不知道许久没看见她,狗蛋会不会也想妈妈? 研究所。 被念叨的狗蛋正在努力撬他姥爷的保险柜,这阵子,估计夏夏妹妹的书应该看完了吧? - 窗外上弦月如钩。 江生跟往常一样早早上床入睡,也许是这一日情绪波动太大,梦境一下子把他拉到十年前。 烛火噼啪炸响,如同惊雷般照亮他惊愕的脸。 姜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纵横交错都是伤疤,像一朵朵糜烂的向日葵。 最严重的是那双手,在触电一瞬间烧成焦黑,已经废了。 他忽然侧过头,脸上一道疤痕沿着眉心蔓延到嘴角,涣散的瞳孔突然聚起光。 “我有个女儿,她叫宁宁,才十四岁。这辈子唯一的期望就是她安安宁宁,平安喜乐。” “宁宁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她会在下班时,甜甜地跑过来说“爸爸我好想你”,喝到麦乳精时眼睛弯得像月牙,收到茉莉花味的香皂时,颊边就会漾开一对甜甜小梨涡……” “宁宁成绩也好,从小到大都保持在前三名。如果还有高考的话,她肯定能考到首都最好的大学。”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还答应她要去拍全家福,可是我要食言了。” “我的宁宁还那么小,我还没看她长大、嫁人,喜乐一生,我好不甘心啊……” 长长一段话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脖颈的青筋像汛期的河网骤然舒张,直到呛出粉红色泡沫痰才罢休——这是肺水肿加剧的征兆。 江生看见自己泪湿了双眼,踉跄着跪倒在床边,拼命鼓励他,“老姜,放放弃,你一定能回去的!明天我就逃出农场,去给你找大夫。” “方工,别去,我活不了了。”姜明竭力抬起手来,断指处的纱布渗出黄脓。 江生毫不犹豫地握上去,听到他喉咙里响起破风箱的抽气声,“我也不……能回去。有个烈士父亲,她们娘俩……才能得到厂里……最好的照顾。” “方工,你替代我出去,去……看看宁宁,远远的……看她们娘俩过得……好不好?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明明对方的手没有什么力气,他却觉得犹如千斤重。 后来,茅草屋燃起一场熊熊的大火。 江生大汗淋漓地睁开眼。 第91章 懦夫 他抹了把脸,摸到的不知是汗是泪。顺着眉骨流进眼睛,灼得生疼。 原来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 江生埋首进掌心里,从农场出来之后他曾经想要去衢县的,可是刚到火车站,远远地便看见红卫兵正在挨个盘查。 他胆怯了。 然后可耻的逃跑了。 这一逃就是十年,他满心侥幸姜明的女儿有着烈士后代的庇佑,还有母亲的照顾与关爱,时间一长,就会冲淡失去父亲的伤痛。 但万万没料到…… 李明霞同样牺牲在了洪灾中。 那个孩子,她同时失去了双亲,那时她才十四岁啊,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凡每个人看见她那单薄的身子,比雪白的脸色,就知道她过得非常艰难。 啪啪! 江生抬手猛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姜明临终前字字如泣的声音,把他的怯懦与自私无限放大。 他什么都没奢求,也没敢赌人性的恶。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替代自己去看望宁宁。 江生咬紧嘴唇,溢出几道破碎的哭腔。 可是他不敢出门啊! 那些娃娃兵用最稚嫩的面孔,亲手把他们全家推入深渊。 留洋,怎么就成挥向全家的死神镰刀? 偏偏举报他们的,是从小到大最信赖的死党——关宏毅。 这些国家的蛀虫断章取义、以权谋私,住进方家的房子,踩在方家的脊梁骨一步步往上爬。 纷乱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进来。 江生听到有人打开客厅房门,听脚步应该是妻子,他狠狠抹了把脸。 假如东窗事发,无知者无罪。 他不能害了那个孩子,也不能连累妻女。 外面一片喧哗。 人声混合着刺耳的警笛,小渔村被火把照得通红,像是要烧起来。 很快卧室门被人推开,妻子提着煤油灯进来。 “村里出什么事了?”江生主动开口,才发现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黄英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把煤油灯放在桌面,有些唏嘘:“赖头三卖给救援队一只病鸡,差点把个小孩毒死了,公安刚刚上门把他给抓走了。” “不是卖给救援队的同志吗?”江生手指猛然攥紧背面,语气有点急。 “据说是小孩嘴馋,他奶奶就讨了碗鸡肉。赖头三这回没个十年八载出不来,七叔和七婶终于不用被这个儿子欺负了。” 赖头三是村里猫嫌狗憎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闲,只会伸手问父母要钱,稍不如意就亮拳头。 村里鸡鸭也没少被他祸害,如今他被公安抓走,村民都觉得大快人心。 煤油灯铺开整个房间,黄英这才发现不对劲,伸手去碰他的额头,“怎么出了那么多汗?感觉没发烧呀。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妻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地抚慰着江生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蓦然间拉住对方的手,脖颈瞬间浮起青紫,像条挣不断的锁链:“如果有天你发现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会怎么办?” 黄英顿了顿,而后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来:“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是丫丫的父亲,是小渔村人人敬重的江工。” 他们世上是最亲密的枕边人,自从遇见姜宁宁之后,这些日子何尝看不见丈夫的反常。 他对那孩子有深深的歉疚…… 黄英抿紧嘴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包括把那个孩子认回来。 没错,黄英觉得姜宁宁是丈夫失忆前的孩子。 一阵风从半开门吹进来,煤油灯芯啪地爆出火花,映得江生眼底的水光忽明忽暗。 太阳缓缓升起,又是崭新的一日。 江生习惯了早起。 他左手端着搪瓷脸盆去厨房接热水,才打开门,就发现院子外站着个不速之客。 天光给男人侧脸镀上冷钢般的釉色,下颌线条也绷得紧紧的。 听到动静,如同鹰隼般视线准确锁定住他,被迫与他对视的江生只觉头皮发麻。 眼睁睁看着那双军靴碾过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草,最后鞋尖抵在院门边,碍于救命恩情不再寸进一步。 无声的沉默里气压低到极致。 “出去聊聊?” - 家属院。 今天是个周末。 姜宁宁照例起床去接水,在锅炉房被乔师傅拉着吃完剩下的瓜。 “石寡妇孙子已经脱离危险了,你猜猜她讹诈了关文雪多少钱?” 瞧她那兴奋激动地模样,姜宁宁猜测营养费一定不少,试探性地报了个数字:“五十?” 乔师傅摇摇头,当她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时,姜宁宁就知道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足足两百块!关文雪给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都抵得上我儿子大半年的工资了。”乔师傅后悔不迭,早知道钱这么好赚,当初也讨碗鸡汤来喝。 姜宁宁同样太声叹气,小脸露出仇富的表情。 卖掉工作才换来一千多块钱,估计在关文雪那里,仅仅顶得上人家两三个月的零花钱吧? 等她打完水回去,就看到走廊另一端,石寡妇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边。 她搬着根板凳坐在门口,逢人就开始炫耀。 几乎一上午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救援队有个姓关的女同志,人傻钱多好忽悠。 但不等其他人发现赚钱的新商机,救援队纷纷收拾行李登上大卡车,准备回海岛了。 “宁宁,你哪天回基地呀,到时候我去找你玩。”林晓燕依依不舍,两颗眼睛哭成肿泡眼。 姜宁宁无奈地笑道:“还等过个两三天吧,跟孩子他爸一块走。” 林晓燕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暗暗把霍东临记了一笔,狗男人居然抢她好姐妹。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满满除外。 小家伙抱着她的腿,哭的比她还伤心,把林晓燕感动得起先只是流眼泪,后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别说是姜宁宁,就连她,现在也恨不得把满满捧在手心里,当作宝贝疙瘩。 瞧瞧这孩子,多招人稀罕呐! 她要给两团子做一辈子的好姨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大卡车载着救援队驶向前方,直至消失不见。 第92章 哄他 满满用力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小脸哪里还有半分难过,兴冲冲地说道:“妈妈,我饿了,咱们回去吃燕姨留下来的火腿罐头吧。” “……” 这变脸的速度差点给姜宁宁整不会了。 随后不确定的问道:“儿砸,你刚才还哭的那么伤心?” 满满有些难为情地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这不是陪燕姨一块哭嘛,省得她自己哭,多尴尬啊!” 夏夏默默竖起大拇指。 在演员这个赛道上,她果然永远比不上哥哥和妈妈。 不过…… 她舔了舔小嘴儿,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我想吃煎炸香香的火腿片。” 软糯的童音掺了把蜜糖,别说是火腿片,就是老母鸡姜宁宁都要想办法搞过来。 昨天那锅奶白色鸡汤,肉质滑嫩…… 千万不能想! 母子三人回到宿舍,关上房门。 在油锅中切了十几片五花肉炼制出猪油,再放入四四方方的火腿片进去煎。 很快便煎得两面焦香,外皮酥脆。 没有小孩能逃得过烤肠的香味,整个家属区的小孩子都被馋哭了,揍娃的喧闹声接二连三响起。 两团子捧着家庭版自制肉夹馍,吃的更欢快了。 别问。 就剩一个字:香! 忙碌后突然闲下来,姜宁宁没有半分不适应。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接下来这几日,她天天带着两个团子出去疯玩。 供销社新上的糕点统统尝个遍,七毛钱八毛钱一斤,入嘴就是一股浓郁天然的大米香味。 国营饭店的招牌红烧肉。 第一次进这种大饭店,两团子起初还有些拘谨,可姜宁宁有意锻炼他们,让他们去点菜结账。 接连两顿饭下来,就连最害羞的夏夏都能坦然地坐在大厅里。偶尔有人目光扫过来时,还会回以甜甜的笑。 钱,就是穷人的底气。 迅速干瘪下去的钱包,是牢笼深处裂缝渗入的光。 原生家庭的创伤是捆在脚踝的哑铃,凝成铅块,每走一步就碾碎一寸自由生长的可能,并非短时间就能消除的。 姜宁宁不会告诉他们太多道理,言传身教才是最好的人生课堂。 踩着霞光牵着团子们往家走,天光把母子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温馨的一幕,在看到宿舍门边那道高大落寞的身影时凝固。 姜宁宁:!! 难怪总觉得这几天好像忘记啥? 她把她男人给!忘!了! 果然还是不太适应已婚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宁宁在心里愧疚了两秒钟,举起手中的袋子来,红唇微嘟:“是不是还没吃饭?幸好我聪明,给你打包了红烧肉。” 姜宁宁仰着小脸看他娇娇地看着他,淡金色的霞光笼罩在周身,唇色樱红微微张合,耀眼又勾人。 霍东临心脏重重一跳,耳尖腾地烧起来。 “妈妈那不是……” 夏夏刚开个口,就被满满用力捂住嘴巴,把“打包剩下的”几个字咽回肚子里。 她傻乎乎的还觉得哥哥脑子突然抽掉了。 霍东临扫了眼两个挤眉弄眼的小团子,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张俊脸神色波澜不惊。 姜宁宁仿佛察觉不到尴尬的气氛,一步步上前来,葱白纤细的手指扯起他的军装下摆,“老公,咱们回家吧……” 指甲似无意蹭过霍东临青筋微凸的手背,惊起一串细碎电流。 霍东临脑子轰地炸开,被这句又软又甜的“老公”喊得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喉结滚动着吞下她鬓角的茉莉发油香。 靛蓝棉袄与墨绿军装衣摆,暧昧地叠成暮色中的双色浪。 耳边,如同幽灵般传来叹息声:“黑蛋同志的革命意志太薄弱了。” “……”热血顷刻凉了半截! 不用回头,霍东临就知道大儿子在双手叉腰,脸上小表情有多么嫌弃。 他跟妻子感情始终不温不火,究其原因,就是有这个黑粉头子在! 直到现在他连姜宁宁的手都没牵过。 霍东临垂眸扫了儿子一眼。 满满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心里时刻谨记文秀英那天说的“培养夫妻感情,生三胎”的话。 妈妈肯定不会食言,剩下的就是要谨防黑蛋同志! 当初他就跟妈妈睡在床上,才一个晚上,就有了他和妹妹。 要是再弄出个弟弟妹妹怎么办? 不行! 绝对不行! 满满坚持不懈地走上抹黑霍东临的道路,“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在全军里年年拿第一了?” 霍东临也是嘴欠,明知道儿子不憋好屁,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够黑啊!” “黑得煤球冲你喊大哥,灶王爷见你都以为是同行来视察!”满满表情十分夸张,淡淡的眉毛在脸上动来动去。 最后指着走廊的蜂窝煤,“您往煤堆里一蹲,嘿!猜猜怎么着,战士们都在问“咱军区煤咋还带喘气的”?” 噗嗤! 姜宁宁努力憋住笑。 霍东临不语,只是默默卷起袖口,小臂青筋像潜伏的河脉在麦色皮肤下游走。 满满见状不妙往后一退,“您先别朝我急眼,我脚底板有颗痣,证明是您亲生的煤渣子!” “哈哈哈……”姜宁宁再也绷不住,捂着肚子和夏夏笑成一团。 原来她儿砸/哥哥这么有喜剧天赋! 就在霍东临纠结在脱儿子棉裤揍一顿,还是不脱之间,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家人齐齐回过头去。 “不好了!医院那边发生大事了。” 就在这时,乔师傅气喘吁吁地登上最后一节台阶,朝姜宁宁奔过来。 “小姜干事快跟我走。” 她一把抓住姜宁宁胳膊,不由分说拉起就跑。 “怎么了?”姜宁宁被扯得近乎踉跄。 乔师傅焦急的声音混在风中,“是护士长李春霞带头搞事,医院已经炸开了锅,她点名就要你去。” 印象中护士长是个温和又有耐心的人,哪怕面对最刁钻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说话也是不疾不徐。 可乔师傅担心着急的表情又不作伪。 但为什么点名要她去主持公道? 姜宁宁心里存了一万个疑惑。 眼看两人已经跑远了,满满见状,赶忙扯了扯霍东临的裤腿要抱抱,见他没回应,急得跺了跺脚:“黑蛋爸爸你快点啊!” 霍东临:“……” 这小子终于松口喊爸爸了。 只是心里咋觉得不太得劲呢? 在求人这方面十分放得下身段,满满简直跟他妈如出一辙。 霍东临心里同样担心姜宁宁,认命地弯腰,一手抱起一个小团子,大步追上去。 第93章 亲吻 整个护士站空荡荡的。 被乔师傅拉着拐过两道弯的走廊异常昏暗,唯有尽头手术室的指示灯猩红如血。 姜宁宁心里莫名感到一丝不安,下意识掐紧手指。 “李护士长就在里边,她情绪很不稳定,我去喊人过来帮忙。”乔师傅忽然松开手,转身就往外面跑。 很快身影便消失在走廊间。 这破锣嗓子一吼,手术室里面顷刻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声,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医疗器械。 既来之则安之,事到如今姜宁宁只能竭力稳定心神,伸出手。 就在推门的瞬间—— 里面突然竖起二十几面小红旗,褪了色的绿色墙裙上,歪歪扭扭拼出“欢送小姜干事”。 紧接着角落里飘来手风琴声,拉的是《红梅赞》的调子。 姜宁宁愣在门框投下的光斑里,“你们.……” 护士长李春霞拧开扩音器,滋滋电流声里混着全体医护人员的哄笑:“小姜干事请注意!经全体成员表决,决定为你举办欢送会。” 两个圆脸护士上前来,把大红花绑在她身上,把她推到正中央。 “小姜干事,我也看报纸哩。”锅炉房老赵今天特意洗了把脸,长期风吹日晒,肤色要比普通人深一些。 “咱老赵没什么文化,不知道你写的好不好,就知道你写进咱老百姓的心坎里去了。” 老赵铲了一辈子的煤,做的也是本职工作,没想到却被小姜干事记在了相片里。 配电工小王是大城市下放来的知青,以前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性格孤僻。 可这几天在家属院,不少人主动跟他打起招呼,还有大娘分给他窝窝头呢。 那双眼睛真诚地笑弯了起来,由衷地感谢道:“我娘要是能看见报纸,指不定有多高兴,以后就会少哭点。谢谢你,小姜干事。” 姜宁宁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起来,露出甜甜的小酒窝,“我是宣传干事,拍照写稿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不用专程谢我的。” “那不一样!”圆脸小护士紧紧握上她的手,眼圈都要红了,“那天我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幸好有你帮我托举药箱。”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上前来表达谢意: “我那天没吃午饭,是你给我一块压缩饼干。” “小姜干事,你的军大衣还在我那呢……” …… 大家伙把姜宁宁包围在中间,一双双视线里满是真诚与感激。 小姜干事不像其他人仗着从军区来的,自诩高人一等,她平等对待他们这些小人物。 看到有人需要帮助,会热心肠的伸出手。 发现有人疲惫泄气后,会坚定又温和的鼓励他们。 尽管这些都是小姜干事“顺手的帮助”,可对于他们而言,却犹如干涸大地久违的春雨、黑暗中照亮前路的火把。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眼里看得到每个人的默默付出。 就像是她刊登在省报最后一篇文章里面写的那样——炊事班掌心的烫疤,卫生所磨秃的纱布剪,运输队车斗里结痂的泥浆……这些才是真正的防汛图纸! “小姜干事,这是我自家酿的葡萄汁。”护士长李春霞把早已准备好的陶瓷缸递到姜宁宁跟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大家!”姜宁宁想也没想,接过来直接喝。 葡萄汁甜滋滋的,她没忍住多喝了两口。也就一小杯的量,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姜干事一路顺风!” 所有人突然齐刷刷举起红宝书,书页间藏着剪成梅花的红纸,随风翻涌成一片滚烫的海。 姜宁宁眼睛忽然有点热,胸腔被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填塞得满满的。 有感动,震惊,喜悦,还有迷茫……各种情绪沉甸甸的糅杂在一起。 后来她才明白——那叫责任感! 肩负重担,砥砺前行。 朝他们摆摆了手,姜宁宁转身走向早已等在走廊外,霍东临抱着孩子们正在等着她。 “回家!” - 煤油灯芯爆出最后一粒火星时,霍东临终于把两个崽子哄进被窝。 就连最调皮的满满,熟睡时黑长卷翘的睫毛微颤,小脸蛋粉嘟嘟的,跟妹妹夏夏一样玉雪可爱。 两个团子肩并肩,睡的十分香甜。 霍东临看的心里一片柔软,轻轻掖好被角,防止有风透进去,转身却见姜宁宁歪在樟木箱上。 军装衬衫第三粒纽扣松着,露出半截月牙白的汗衫边。 陶瓷缸倒在她脚边,渗出的麦乳精正沿着水泥地缝蜿蜒,漫过那双鞋底磨薄的胶鞋。 “小姜干事这是拿自己当消毒棉球泡呢?”他蹲身去捡陶瓷缸,阴影里突然伸来一只脚,勾住他挽起的军裤脚。 姜宁宁吃吃地笑,发间茉莉花混着葡萄香扑过来:“黑蛋同志.…….你领章歪了。” 滚烫的指尖掠过他喉结,在第二颗风纪扣上打转,霍东临错觉那指尖是抚在自己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 “砰砰砰!”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而后她突然用力往下一拉。 霍东临整个身子被迫往下弯,左手撑在箱盖,右手按着墙壁,肌肉猛然绷紧。 那姿势正好把娇小的她困在中间。 正迎上她仰起的脸——唇峰与唇珠相距不过半指,睫毛投下的阴影在他唇间颤动。 指尖突然戳上他胸口,喉间滚出闷笑:“嘿嘿,你心跳比手扶拖拉机还响.……” 红唇微微张合间,距离近得仿佛已经擦过他唇,带起的风惊奇酥酥麻麻的痒意。 霍东临也终于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话没说完就被她冰凉的掌心捂住嘴,带起的发尾扫过青筋暴起的小臂。 潮湿的鼻息喷在他喉结,惊起一片战栗:“没有!我喝了甜甜的葡萄汁!你要不要尝一尝?” 跳动的烛芯在霍东临眉骨投下阴影,那双黑眸渐渐变深,像是已经锁定住小猎物的恶狼。 偏偏姜宁宁一无所觉,酒精让她的大脑变得混沌。 久久得不到回应,那双眼里浮起一层委屈的水雾,红唇嘟起来,“你要不要呀?” 她生气地抬手去踢他鼓胀的肱二头肌,反被握住脚踝。 粗粝掌心擦过她冰凉的脚踝,激得她脚趾不安地蜷缩起来。 “怎么尝?”霍东临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第94章 半夜冷水澡 “我教你。” 尾音化作一声呢喃,红唇就要贴上来。 霍东临单手撑住箱盖,另只手捞住她的腰肢,硌进她温软的肌肤。 军装裹着紧绷的大腿肌,墙上的影子纠缠成团。 “妈妈不要生弟弟!” 刚要碰上那片朝思夜想的红唇,满满梦呓声惊得霍东临猛然僵住,下意识后撤半步。 姜宁宁的辫梢还缠着他武装带铜扣,随着拉扯扑向他,霍东临稳稳接个满怀。 脚跟撞上铁皮柜,震得搪瓷缸叮当作响。 “唔……” 他忽然吃痛地轻哼出声。 良久。 再低头一看,姜宁宁已经趴在他怀中睡着了。 而罪魁祸首翻了身,萝卜腿踢开被子,吧嗒吧嗒小嘴也睡得更香甜了,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 霍东临:“……” 后半夜空无一人的公共水房。 他脱下军装外套蒙在了镜子上,铁质水龙头拧到最底时发出濒死的呜咽,他绷紧脊背迎上第一股寒流,冷水砸在燥热身体上激出白汽。 门外突然探出个铝皮手电筒,晃得满地水渍泛起银鳞,落在他紧实的腹肌上。 “是、霍队啊!” 锅炉房老赵刚加完班回来,看见水房里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差点没吓尿。 大冬天男人就穿身短袖。 冷水从他发梢往下落,浑身又冷又硬,跟铁板似的。 老赵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大半夜洗冷水澡,你可真爱干净啊!不愧是军人!!” 霍东临淡定地抹了把脸,冷水顺着喉结滚进阴影里:“天热。” 身为过来人,老赵哪不知道男人半夜三更洗冷水澡意味着什么,尤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当年我婆娘生闷气,老子就在雪地里滚三圈,回屋她准抱着被子哭。”他咧开缺门牙的嘴,“这冷水浇不透活思想,媳妇该哄就得哄。” 被戳破了心思,霍东临脸色更黑沉了,掩在夜色中看不太清。 与此同时老赵陡然间察觉到一股冷意攀上脊梁骨,不适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晃悠悠地离开了。 生怕再被第二个人撞见,霍东临加快冲洗的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水太冷,晚上他失眠了。 倒是姜宁宁睡得格外好。 两团子知道妈妈喜欢睡懒觉,轻手轻脚地起床。满满也不跟往常一样故意作妖,乖乖由着霍东临带着他们洗漱。 就是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两条淡淡的眉毛皱成毛毛虫。 霍东临有了昨日的教训,直接无视儿子的眼神,左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很快他就后悔这个决定。 姜宁宁刚醒来,两只小团子就毫不留情地从他旁边飞奔过去。 “妈妈,家里是不是有蜜蜂呀?”满满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实则趁机钻入姜宁宁的怀抱中。 宿醉的感觉让姜宁宁脑子有点懵,不解反问:“冬天哪里来的蜜蜂?” “有!不信你问妹妹。” 夏夏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道:“有的!” 妹妹可是小天才宝宝,绝对不会错。满满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小手指向霍东临:“妈妈你看,黑蛋同志嘴巴都被蜜蜂蜇肿了!” 霍东临:“……” 昨天是黑蛋爸爸,今天又是黑蛋同志了,后天是不是又变成了没有后缀的黑蛋。 但!这些统统不是重点。 一想到昨晚旖旎的场景,仿佛柔软滑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手掌上,霍东临只觉得有股邪火直往某处蹿。 心情既遗憾又兴奋、还有隐隐的期待,杂糅成复杂的一团。 就差那么一点点…… 那双黑眸幽深地紧盯着姜宁宁那张樱红的唇,全身如同被人点穴一般,硬邦邦的一动不敢动。 然后他听见姜宁宁认真地说:“爸爸那是上火了!!” 吧唧! 好像有什么碎在地上。 他防住了糟心的儿子,千防万防,万万没料到妻子没开窍。 “你昨晚喝醉的事情还记得吗?”霍东临勉力稳住心神,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姜宁宁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头疼,敢情那不是葡萄汁而是土酒!” 无论什么种类的酒她一杯就醉倒,发生什么事完全不记得。 但听朋友们说,似乎酒品非常恶劣,特别喜欢发酒疯! 没曾想穿书后也把这个毛病给带来了。 “我昨晚做什么了?”姜宁宁有点心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问完这句话,她莫名察觉到笼罩在男人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没有。” “……你喝醉后很乖。”他说。 姜宁宁实在从那张俊脸上瞧不出什么来,就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非常咸鱼地放弃深究。 只要不把穿越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色从胆中起,把霍东临给强了那都不算事! 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原来只有自己记得并在乎昨夜的事,霍东临冷硬的唇抿得更紧了,“我去借辆车,顺便处理点事,午饭后出发去市区。” 冷着脸快步离开了宿舍,军靴踢得跟走正步似的。 姜宁宁回头看看两只团子。 三双无辜的大眼睛无声地对视了片刻。 夏夏忧愁:“黑蛋爸爸好像火药桶。” 满满惊叹:“上火的人真是可怕!” 姜宁宁恋爱值为零的小脑瓜子则是又懂了:“一家人应该互相关心照顾,这样吧,中午给你们爸爸熬个黄连降火汤。” 他那么辛苦,应该会感动到哭吧? 中午。 霍东临没有热泪眼眶,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黄连汤沉默良久。 对面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顿了顿,他迟疑又忐忑地问:“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要不给个提示? 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汤汁浓稠得熬成深黄色,光是闻着味道嘴巴里就自动分泌出苦液。 “这是妈妈特意找陆大夫给你开的去火药。”夏夏疑惑地歪起脑袋,“黑蛋爸爸是怕苦吗?” 就为女儿这声久违的“爸爸”,哪怕口嚼黄连,霍东临也甘之如饴。 唇角微微翘起又迅速往下压,视死如归地端起来喝。 巨大的苦味瞬间蔓延开来,刺激得眼梢泛了红。吞咽声依旧轻不可闻,如捧琼浆玉露般端庄淡然。 姜宁宁钦佩地瞪圆了眼,两辈子加起来她最怕吃苦瓜,没想到霍东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来你很喜欢,那下次我还给你炖。”她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句。 “咳咳咳……”霍东临突然被呛住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午饭,开车出发前往江城市区。 而衢县,纺织厂家属区混进来一个男人—— 第95章 姜宁宁学历造假? 叮—— 纺织厂下午上工铃响彻周边。 工人陆续离开家,适龄的孩子们在上学,所以家属院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穿灰涤卡中山装的男人刚拐进第三排筒子楼,就被晾衣绳上的工装裤甩了满脸肥皂味。 他抹了把溅到蛤蟆镜上的水渍,正要发怒,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得不按捺起来,问道:“同志,打听个人。” 朱婶疑惑地抬起头,说话的男人大约三十上下,梳大背头,发丝上油光锃亮。 脚上那双皮鞋踏进潮湿泥泞的天井中,与周遭格格不入。 正打量间,蛤蟆镜递过来一小包红糖。 朱婶眼睛发亮,一点不客气地接过来,大饼脸随即扬起灿烂的笑容,挺着胸脯热情地说:“同志你问对人了,这家属院没有我不知道的。” 这副典型的小市民做派,让男人眼底露出几分鄙夷,下巴扬得更高了,“姜宁宁是住在这吧?” 朱婶愣了下,点头:“你是他什么人?” 老姜家亲戚没这么一号人物啊? 当年姜家夫妻俩牺牲后,姜家那伙人眼见捞不着好处甩手就走,丧事还是他们这群邻居帮忙操办的呢。 蛤蟆镜眼一转:“我要找姜宁宁同志做先进典型采访。” 朱婶喜不自胜,双手擦在围裙上抹掉水渍,大嗓门惊喜地问:“宁宁做啥大事了?” 这一嗓子,把家属区的老少娘们全部引了过来。七嘴八舌跟苍蝇似的,在耳朵边嗡嗡不停响。 蛤蟆镜神情隐隐浮现不耐烦,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红糖分发给大家伙,一边问:“姜宁宁在军区当上宣传部干事了,正好大家都在,都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听说她父亲是烈士?” 朱婶皱起眉头,这瞬间莫名觉得特别怪异。 但没多想。 白白得一袋红糖,一众老少娘们笑靥如花,争先恐后地回答。 “那可是救过全厂的大功臣!” “姜明和李明霞都是烈士,十年前衢县发生特大洪灾,夫妻俩为了厂子牺牲了,这事还上过市里的报纸呢。” “宁宁性子纯善,常常被婆家欺负。一对龙凤胎从小就会捡牙膏皮,拿去换吃的。听说是因为她那个婆婆脑子不正常,才会搓磨儿媳与孙子们。” “宁宁很懂礼貌,从不麻烦我们这群邻居。” “还有宁宁从小学习成绩就好,父母出事后因此颓废一段时间。但学校老师觉得她不容易,还是给了高中文凭。” 蛤蟆镜敏锐捕捉到关键,镜片底下精光冒起:“你说她的高中文凭不是正规得来的?姜宁宁学历造假!!” 这语气太兴奋了,朱婶登时觉得不太对劲,抢话道:“你这同志断章取义,什么叫不是正规得来的,学校发的还有假?” 越琢磨越觉得可疑,“你要采访宁宁,为啥不去军区找她,来家属区打听这些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什么探子吧?” 探子? 其他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齐齐闭上了嘴,看他的眼神立即不同了。 就连一向最贪小便宜的刘大娘都觉得手中的红糖格外烫手,扔回他身上。 对啊,口口声声说要采访姜宁宁,却大老远跑到纺织厂家属区来问东问西。 朱婶双手叉腰,心中的怒火止都止不住,唾沫星子直往蛤蟆镜脸上飞:“难怪你拿包红糖来贿赂我们,原来不憋好屁。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蛤蟆镜一见这阵势,脸颊青一阵红一阵,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就想钻出人群仓皇逃离。 可哪有那么容易? “混账东西,居然敢跑到纺织厂撒野!”朱婶攥起他衣领,拉拽他去公安局。 蛤蟆镜吓得冷汗直飙,忽然手指向前方,“姜宁宁你回来了?” 所有人齐齐侧头去看。 见状,蛤蟆镜情急中脱下外套迅速开溜。 “探子跑了!” “外单位人员要登记,快去老王那看看。” 保安亭空荡荡的,挂着个上厕所的牌子。 果不其然登记表上面空荡荡的。 坏事了! 朱婶急得跺脚,不知道大儿子朱长光有没有留军区的电话,得尽快打电话通知宁宁。 心里再着急,她也只能慢慢等待厂子下班。 另一边。 蛤蟆镜离开纺织厂家属区,立马奔到县里唯一的学校。 “前几天运动太严重,当初的老师要么辞职要么下放,早就换了一批。” 蛤蟆镜不死心,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包糖,“那你知道姜宁宁吗?她老师如今在哪?” 门卫顿时笑咧出嚯牙子,“姜宁宁啊,那丫头长得可俊了,学习名列前茅,就是命不好,爹妈都没了。” “听说她爹妈死的时候,故意躲懒没来上课?” 这话大爷不爱听,直接呛声回去:“你这同志咋说话的,你爹妈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干其他的?” 说着,还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蛤蟆镜深深吸了两口气。 要不是学校不让进,他根本不用与这个贪心的老头虚以委蛇。 “我也是听其他人这么说的,姜宁宁是组织认定的好同志。” 大爷不语,那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公文包。 蛤蟆镜只好掏出最后一包糖,并且把空了的公文包给他瞧。 老大爷脸上瞬间乐开了花,重新和颜悦色地说:“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你去问问孟老师,据说被下放到……” 苦思冥想大半天,在蛤蟆镜耐心彻底告罄前,终于想起来:“好像是下放到月牙沟大队,沿着衢江一直往东走的村子,自行车骑个两天就能到了。” “……” 蛤蟆镜险些破口大骂,怀疑老头在耍自己。 可是随后他听到老大爷感叹一句,“姜宁宁那丫头也不容易,当初老家亲戚为了霸占房产与工作机会,还编造出姜宁宁是抱养来的鬼话。” 蛤蟆镜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说?” “当年姜家夫妻俩被外派学习,姜宁宁是在外地生的。李明霞以前就是纺织厂的厂花,姜宁宁跟她一样漂亮,一身白皮子,肯定亲生的没错!” 老大爷唏嘘不已:“有些人哪,为了一己之私什么话都编得出来。幸好纺织厂那位退休的老厂长深明大义,姜明夫妻俩出事后忙前忙后,还自掏腰包给姜宁宁五十块钱。” 五十块! 放在六五年是一大笔巨款了!! “说起来当年纺织厂最倒霉,受灾最严重,防汛沙袋没啥用……” 第96章 去江城市! 江县距离江城市区开车两个多小时。 下午三点,一家子抵达百货大楼。 入目是七层楼高的苏式建筑,米黄色外墙上,十根罗马柱托起鎏金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在周边一众建筑中鹤立鸡群。 “好气派啊。” 两个团子仰起脑袋,从下往上看,他们觉得楼顶要冲破云霄了。 姜宁宁后世见过不少摩天大楼,这根本不算什么,沪市的新世界大丸百货商场里电梯可是会拐弯的。 碰巧今天是周末,来逛百货商场的人很多。 他们一家四口颜值都很高,俊男美女,龙凤胎玉雪可爱。尤其是霍东临还穿着一身挺括的绿军装,气势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登时引来无数人侧目。 经过这些日子,满满和夏夏两个小团子,已经能坦然面对各种打量的视线了。 可是当鞋子踏上商场里光亮干净的水磨石地面,心里仍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自卑来。 这与曾经生活的环境有关,一直待在垃圾堆里翻牙膏皮和铁皮,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百个日日夜夜。 垃圾场就是舒适区间,以至于突然踏足这种富丽堂皇的地方,总害怕会被妈妈丢脸。 于是他们紧紧挨着姜宁宁,大大的眼睛满是对她的依赖。 商场第一层都是日杂和烟酒,一排一排的玻璃柜台,商品都摆在里头。上海牌手表在丝绒托盘上泛着金属寒光,自行车铃铛串成水晶帘。 统一穿藏蓝制服、梳革命头的售货员站在每个柜台里面,神情或高傲、或热情。 结账柜台队伍蜿蜒成长龙,小青年数着搪瓷盆上的红双喜,主妇们嗅着友谊雪花膏的铁盒香,穿补丁棉袄的乡下老汉仰头望着天花板的石膏五角星浮雕,脖颈弯成问号。 进门的时候姜宁宁就敏锐察觉到小家伙敏感自卑的情绪,但她什么都没说,牵着他们的手温柔又用力,坚定地拉着他们直奔服装区。 江城冬季平均气温约15-22c,早晚温差大,最低也是八九度左右。 台风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必须得买薄款得春秋装来。 三楼专卖服装。 不同的品牌与布料,品类也非常齐全,男女童装都有,是县里的供销社比不了的。 “先给妈妈挑!”夏夏非常懂事地说道。 而且她有种预感,妈妈穿上新衣服肯定比其他姨姨还要美! 满满手指向第三个柜台,兴奋地说:“妈妈试穿那条嫩黄色的布拉吉。” 姜宁宁拗不过两只团子,便带着他们去了走上前去,让售货员把儿子指的裙子拿下来,又挑选两件的确良衬衫,一条黑色长腿。 母子三人穿着不合身的棉袄,但干净整洁,连指甲里都没有污垢。 售货员的眼睛都在放光。 无他,这位女同志长得太标志了,跟画报里的电影明星似的。一身冷白皮在灯光下好似发光,眉眼弯弯地站在柜台前,就耀眼得移不开眼。 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 那位军官好看的俊脸板着,双手垂在身侧,连头发丝都跟铁般硬邦邦的。 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姿态,将不远处的母女俩吓得不敢靠近。 售货员不仅痛快地把姜宁宁指定的那三身衣服找出来,还额外多拿了两身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其他的你不买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 她语气格外真诚,且拿的都是适合姜宁宁的尺码。 姜宁宁不忍心拂了对方的心意:“行呀,我都穿一下。” 她拿着衣服进去换。 霍东临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等,要是从前,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如今却甘之如饴,相当地有耐心。 似乎只要在姜宁宁与孩子们身边,就连呼吸都变得有意义。 一双黑沉的眸直勾勾盯着试衣间,手心更是紧张得布满细汗。 难得的满满没有打趣他,因为他也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地期待地等着妈妈试完衣服。 很快姜宁宁换好出来。 白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规规矩矩地扎进黑色长裤里,掐出一截细细的腰。 最小码的裤子还余有一拳头,虽然瘦,但身材十分有料。 胸前高高耸起,屁股浑圆,纤腰仿佛大掌就能完全握住。 要是再搭配一双小皮鞋就更好了。 “好看吗?”姜宁宁抬起那双水蒙蒙的秋眸望过来,眼神清澈无辜。 既有不谙世事的纯,还有勾人心魄的妩媚。 商场里不少人都眼前一亮。 霍东临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久,黑眸渐渐幽深,“好看!” 干巴巴的一句话,很快就被满嘴彩虹屁的儿子挤到九霄云外,“妈妈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这身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有这样的仙女妈妈,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了。” 夏夏直接迈腿跑上前去,拉起姜宁宁往试衣间走,“藏起来。” 妈妈太好看了,要防止被坏人抢走,得藏起来。 姜宁宁顺势换了布拉吉。 衬衫搭配长裤,自古以来都会显得干练精神,很有职场范。 但嫩黄色的布拉吉衬得她肤色更嫩,仿佛豆腐似的能掐出水来,气质温婉柔和。 毫不夸张地说像十八岁少女,根本看不出是俩孩子的妈。 后面两身中规中矩,不过姜宁宁身材好,长相漂亮,完全能撑得起来。 布料穿着也舒服,不会刺得皮肤瘙痒。 价格同样不便宜,仅仅身上刚试过的这条蓝色工装背带裤加上粉色确良衬衫,就要二十五块呢。 如果再加上其他三身衣服,还有内衣内裤,就过百了。 姜宁宁有些犹豫。 “买!” 旁边不怎么没过说话的霍东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票,放在柜台上。 “都要了,麻烦同志帮我包起来,我妻子身上那身直接穿走就行。” 售货员惊喜得合不拢嘴,这位军人同志虽然板着脸有点吓人,没想到居然是个疼媳妇的。 服装不用去排队,柜台就能买单。 售货员手脚利落地叠起来,用塑料袋给装上,递给霍东临,“三楼楼梯转角可以免费裁剪衣服,要是觉得不合身,可以拿去改,当天就能取。” 一家人离开女装柜台,很快就有个女人牵着孩子过来。 面庞同样精致好看,但显然在乡下做了不少农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那双手也是粗糙干燥,掌心布满老茧。 售货员想到姜宁宁刚才穿的那几身衣服,觉得两人身材差不多,直接推荐道:“同志你看看这几套衣服……” 第97章 小黑蛋是怪物 楼梯另一边正好就是童装柜台,裁缝给姜宁宁量好三围,满脸都是惊叹。 90-60-90,胸大腰细臀圆,容貌还绝艳,她忍不住问道:“同志,你是市里文工团的台柱子吧?” 姜宁宁笑着摇头,至于什么职业,没必要对陌生人和盘托出。 “腰围稍微收一收,改的合身就行,其他不用动。” 裁缝闻言遗憾不已:“要是再把胸围都收收,肯定特别好看。” 现在的形势比前几年好,大街上不少年轻小姑娘都穿上颜色亮丽的布拉吉,听说深市那边还流行喇叭裤。 姜宁宁本人不喜欢太紧身的衣服,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衣服暂时寄放在这里,她带着两个团子直奔童装区。 既然有人花付款,花起钱来不再束手束脚,给孩子们挑的也是布料更柔软价格更贵的。 姜宁宁几乎一眼就瞧中件海军领的粉白色拼接上衣,口袋部分缝只小兔子,再搭配一条白色背带工装裤。 而男童的衣服时下流行的是浅粉色格子衬衫,搭配紧身裤。 不敢想象崽崽们穿上新衣服会有多软萌。 “这件,旁边那件,还有那两件……都拿下来试试。”姜宁宁双眼冒光,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为什么奇迹暖暖那么火爆,换装养成果然是每个女人的天性! 说实话,妈妈挑选的衣服都很漂亮,远比厂长小孙子身上穿的漂亮一百倍。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两团子买东西之前,先翻看衣领后面的标签看价格。 光是这么一块小小的布料就三十四块钱,比大人衣服贵一倍。 这件布料,够他们捡好几年的牙膏皮了。 夏夏有些手足无措的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哥哥,眼中满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慌乱无措。 这是妈妈亲手选的,她真的好喜欢啊! 可是太贵了…… “妈妈,我和妹妹不喜欢。”满满都不敢伸手触碰那些衣服,尽管他的手洗的很干净。 撒谎! 姜宁宁分明看见,两团子看见新衣服时那一瞬间的渴望与激动。 “何况我这身棉袄还是新的呢,小孩子长得快,没必要浪费钱,大人的衣服缝缝补补就能穿。”这是恶奶奶说过的话,也是满满能想到最好的借口。 “满满说得对,而且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夏夏嘴上说着不喜欢,眼睛却偷偷瞥了小裙子一眼,小心翼翼地放回柜台上。 姜宁宁用力抿紧唇角。 崽崽们怎么这么乖,这么懂事? 更衬得原主不是人! 她歪起脑袋,故作苦恼地说道:“可是爸爸已经付好钱了,百货商场概不退换。” 两团子瞬间慌了神,只能无措的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去看霍东临,看的他一颗心都酸胀发疼。 “是的,我已经结账了。”霍东临微微垂下头掩盖红红的眼,把衣服重新塞回一双儿女手中,“快去试衣服吧?难道你们不想跟妈妈一起穿亲子装吗?” “想!”团子们异口同声。 为了不浪费钱,他们乖乖地跑进试衣间。 等他们进去,姜宁宁狼狈转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费力把漫到眼眶的泪给逼退回去。 “对不起!”霍东临拍了拍她的肩。 孩子们买东西时对价格异常敏感,其中他有很大的责任。 姜宁宁深吸了一口气:“你快去结账,全部买下来,别让他们发现端倪。” 霍东临点头,抓紧时间去买单,寒潭一样冷酷的目光射向售货员。 对方本来想要八卦两句的,顿时颤颤巍巍地开单子。 等两个小家伙换好衣服出来时,夫妻俩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 “宝贝儿你们简直太好看了,比奶粉罐子上的童星还好看。”姜宁宁止不住大声夸赞。 团子们被夸的害羞,胭脂红迅速蔓延上脸颊。 两个崽崽本来就继承父母全部优点,换上时下最流行的衣服后,衬得愈发粉雕玉琢。 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的脸颊,唇红齿白。 跟姜宁宁站在一块,母子三人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而一身绿军装的霍东临,则是高大健壮的绿叶,为他们遮风挡雨。 商场里不少妇人见状,都忍不住过来买同款。 就连刚才女装区的那个女人走过来时,也被售货员安利一模一样的男童装。 - 海岛登岛每天都是有固定时间的。 等一家人从百货商场出来,已经傍晚了,俨然错过点,霍东临便带着姜宁宁与孩子们去招待所。 检查过结婚证、军官证等文件后,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开了临海的标间。 站在房间里,从窗台能眺望整个海港的美丽景色。 褪去风暴的海平面像是脾气温和的少女,在霞光中波光粼粼,海鸥时不时飞掠而过,美不胜收。 东西放好,霍东临自觉提着饭盒去国营大饭店买晚饭。 姜宁宁则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分别叠好放入背包中。 等霍东临打饭回来,就看见满地的垃圾袋,有些不解:“怎么不要袋子了?” 男人毕竟没有女生心细,姜宁宁解释道:“毕竟是出来救援的,还是低调点好。”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有人眼红向上面写举报信,虽然没有影响但也恶心。 “还是你想的周到。”霍东临神色柔和下来,拉起桌子,依次打开饭盒。 对妻子和孩子,男人十分大方。 两盒猪肉大葱饺子,一份排骨炖玉米,一盘子炒青菜,还有三个煎蛋。 国营饭店包的饺子馅大肉薄,三分之二都是猪肉,真材实料。 两个团子一口都咬不完。 “黑蛋爸爸你真厉害!”满满完美表现什么叫有钱就是爹,“我要给你做一辈子儿子!” 如果没有黑蛋两个字,霍东临会更高兴。 但做人要懂得满足。 他一边吃,一边用公筷给妻子和两个孩子夹肉,自己则把配菜吃了。 姜宁宁看着一大碗排骨,哭笑不得,分了好几块给他,“你最近都累瘦了,多吃点补补。” 两个团子见状,有样学样。 霍东临下颌线都绷紧了,胸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酸酸涩涩,胀得难受。 原来这就是家人…… 从小到大,爸妈只给建军与小妹夹菜。 有一次他忍不住大声质问,夫妻俩表现得又惊又怕。 他们怕什么? 怕他这个小怪物会伤害他们。 小黑蛋不明白,他懂事,不会哭闹,主动帮家里收拾家务,学习不用大人操心,为什么爸妈不喜欢自己呢? 后来有次半夜里起来,他偷听到夫妻俩说话。 田翠芬声音惊惧:“他连一岁半岁时我打了他一耳光都记得,谁家不到两岁的孩子就记事了?” 霍卫国吧哒吧哒抽着烟卷,那烟味顺着门缝飘出来,呛得小黑蛋嗓子发疼。 只听他说—— 第98章 故人!仇人! “再过四五年,等他大一点,就远远送出去其他地方学手艺。” “我在上升期,千万别留下把柄。” 后来,小黑蛋开始假装跟同龄孩子一样忘性大。 可是当县里招兵时,名字还是第一个出现在上面。 他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放学回来,街道办的刘叔叔用赞赏的目光轻拍他肩膀。 “去了部队要好好干,别辜负你爸妈一片苦心!” 手中那张年级第一的奖状落在地上,随着风飘进了下水道。 霍东临埋下头去,一口一口吃得非常认真,连排骨上的肉渣都吃得仔仔细细。 他是个相当老练的伪装者,就连满满都察觉不到任何异状。 吃饱喝足后,根本不用多说一句,男人自动收拾洗碗,才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票来,以及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 “回基地后你要上班,有手表方便些。”惯有的冷硬气场,让他就连送东西讨女孩子欢心,都像是在教训下属。 哪有这么送礼的? 没救了! 满满抬手挡起脸,不忍直视。 就算他不捣乱,黑蛋同志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哄走妈妈一起生弟弟妹妹。 “你什么时候买的?”姜宁宁很是惊喜,毫不犹豫地戴起来。 她手腕细白,反而衬得这块表说不出的高档贵气。 这是一块上海牌a581,表面银圈素面,基础三针计时,采用17钻细马机械机芯。 姜宁宁对这款手表如此了解,还是因为这是新的“三转一响”之一,当初霍建军要结婚,田翠芬闹着要她出钱买这款手表。 除了工业票外,至少还需要一百多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3个月工资了。 夏夏忽然想起来,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上厕所!” 母女俩相处这么长时间,姜宁宁已经知道女儿说什么意思,是指霍东临上厕所时偷偷去柜台买的。 被女儿戳破,霍东临耳朵不大自在地抖了抖,全身血液都往脸上涌,那双幽深黑沉的眸依旧盯着执着地姜宁宁看。 坐姿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浑身肌肉鼓鼓囊囊地绷起,连晋封连长的仪式上都没现在这样紧张期待过。 姜宁宁红唇一扬,眉眼弯弯地朝他笑道:“我很喜欢。” 轰地一下,霍东临全身血液都往脸上涌,喉结微微滚动,佯装淡定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解释钱票的来源:“是前几次做任务的奖金,有一千多块。” 除了他借了孙向前的,还有方才花掉的四百来块,就只剩下七百块了。 “还有最大一笔奖金没下来,到时候再给你。” 姜宁宁看着这么多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除非任务非常危险,否则奖金不会这么高。 这是霍东临用命换来的钱。 “现在我也有工作,以后你别再接危险的任务了。” 面对妻子饱含期待的秋眸,霍东临冷硬的心肠塌陷一块,非常想要点头答应下来。 但身为军人,尤其是特种军人身不由己,他只能宽慰她:“我尽量。” 招待所两张床,两团子毫不犹豫选择跟妈妈挤一块,黑蛋爸爸压根不在考虑范围内。 看他们一人趴在姜宁宁一边怀里,霍东临唇线都绷紧了,脑海里连次卧的床怎么打都想好了。 床很舒服,一家人睡眠质量都很好。 霍东临惊异发现,只要在妻儿身边,从来没有半夜再犯病醒来。 直到他在上岛的船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老战友,好久不见!” 一身飞行员制服的英俊男人伸手过来,笑眯眯地要拍霍东临的肩膀。 啪! 手被无情拍开。 “滚开!” “再伸手过来,我就剁了那双爪子!” 刹那间霍东临眼底冷意凝固,周身因怒火自然流露出的威慑,让船上众人后背都冷嗖嗖的。 被他当众拍开手下面子,飞行员心中暗恼,眸底迅速闪过一丝不悦,唇角却依旧噙着温和的浅笑,“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感情用事。” 那无奈的语气,衬得霍东临冲动又无理取闹。 “我不像你,拿战友生命去换自己的功勋章。”霍东临低头理着军装袖扣,慢慢敛去外露的情绪,一边直截了当地扯下遮羞布。 船上的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鄙夷与指点落在飞行员身上,显然他没料到霍东临当真一点情面都不顾,脸上虚伪假面层层裂开。 额侧隐隐有青筋暴起,又极快压下去。解释的声音不大,船上众人都能听得见。 “当年我没料到那伙人就藏在树林里等着我们,明明计划很成功,已经调开了他们才对。” “我知道你在怪我,胖子与小六子牺牲了我不比你少难过。当时我们小队死的死,伤的伤,总有人……” “总要有人去领取勋功章是吗?”霍东临冷声截断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就从嘴里挤出来似的。 飞行员嘴角笑意终于僵凝住了。 那次任务的领队是霍东临,要领奖章也是他。可偏偏他身受重伤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是自己替代了他! 等霍东临伤愈归来,他已经通过关家运作三连跳,晋升去了首都! 接下来的话更是炸得飞行员头皮发麻—— “陈烽,当初他们为什么会死,你我都清楚原因。” 这些年陈烽练就得喜怒不形于色,手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哪怕知道霍东临没有任何证据,心脏仍不可抑制地狂跳,他嘴硬道:“你真是又冷又硬,这几年完成不少任务依旧原地踏步,没准有这个原因在。好好改改狗脾气,否则将来孤家寡人、独木难支!” 刚嘲讽完,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攥住,小幅度扯了扯。 低头一瞧,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孩正在仰头看他。 “这位长相普通的叔叔,麻烦让让可以吗?” 陈烽:?? 在外维持的温和人设让他根本没办法冲个小孩发火,憋屈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然后—— “哇!” 只见那小孩奔到霍东临跟前,满脸惊喜,一双水汪汪的眼神里充满崇拜。 “这位俊朗的军人叔叔,请问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英姿飒爽的盖世英雄,霍东临霍队长吗?” 陈烽:“……” 妈蛋,这小孩是不是眼瞎! 第99章 哇!爸爸真厉害 霍东临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被儿子这么一打岔,紧绷了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下来。 根本不用他配合,满满眼神灼灼,用软乎乎的小奶音继续哇了起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腿这么长、肱二头肌这么有力、肩背如此宽阔之人。” “只有像你这样俊朗,正直,英勇,卓越的军人叔叔,才配当我的偶像。” “偶像!给我签个名吧!!” 不得不说,如果儿子没有作妖,真心实意吹捧一个人的话,就算冷面如霍东临都会被吹爽了。 满满眼神坚定,目光崇拜。 拥有十足的信念感,“偶像叔叔,你可以签在我胳膊上吗?” 霍东临脸上面无表情,两只耳朵却红透了,觉得心肝脾肺肾犹如暖流浸润般熨贴至极。 他没办法拒绝那双孺慕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写在那只白嫩嫩的胳膊上。 “哇!” 根本不需要其他言语表达,光是听到小孩子满足的喟叹声就足够了。 霍东临挺直胸膛。 此刻竟有些感激陈烽那个混蛋来! 要不是这个人渣,他能听到儿子真实的心声吗? 原来他对自己这个父亲竟如此之崇拜!! 满满举着胳膊,小跑到姜宁宁身边,声音激昂且信誓旦旦:“妈妈,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像英雄叔叔那样优秀的人!” 姜宁宁蹲下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演戏,她是最专业的。 抑扬顿挫的娇软话音,缓缓在船板上响起: “你看看霍队长那迷彩服上未褪的盐霜,是海波涛凝成的革命气节!额角那道疤,是红旗的经纬线!忠诚在他血肉里生根发芽……他,就是最可爱也是最伟大的军人! 军爱民,民拥军,共筑抗洪钢铁城! 儿砸,你要是成为霍队长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 满满入戏太深:“好的妈妈!” 说完还学着妹妹平时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又乖又萌得不行。 夏夏:“……” 再看看美得不行的黑蛋爸爸,夏夏:“……” 捧起脸,小大人般的叹息,这个家终究还是得靠她。 轮船很快靠岸。 陈烽眼睁睁看见霍东临走向那母子三人,才晓得自己被他们给戏耍了,恼火得不行。 随着一家四口下船离开,他疾步追上去。 “霍东临!”他喊道。 霍东临眉毛都没抬一下,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你还不知道我回来做什么吧?”陈烽气得憋红脸,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去路,“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怎么?在首都好好的狗不当了,回来基地耍威风?” “你……” 陈烽羞愧地面红耳赤,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要是能在首都好好待着,谁愿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海岛上来,给关家那几个小祖宗擦屁股。 霍东临绕过去径直走了。 直到走出好远,姜宁宁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向自己的方向带。 霍东临倾身过去,垂眸便撞见一截雪色颈项,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下。 他撇开脸,喉结滚动着吞下近在咫尺的茉莉花香味,声音暗哑:“怎么了?” 姜宁宁没发现他的异常,眼睛亮晶晶地问:“你们有仇?” 霍东临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字:关心备至! 一想到她在关心自己,就止不住血脉偾张心跳加速。 “以前他贪功害死不少人,可惜没留下来证据。” 其他的都是机密,他不方便透露。 吃瓜只能吃到一半,姜宁宁心里颇感遗憾。面上嘟起红唇,茶里茶气地说:“那他的确是个人渣,孩子他爸以后咱别搭理他。” 越绿茶,霍东临越上头。 双手在军裤两侧猛然握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如擂鼓般颤动的心脏按在胸腔里。 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姜宁宁见状,笑容愈发灿烂,状似无意的感叹:“坐船好累呀,家里屋顶漏雨,也没打扫……” 霍东临想也没想立刻包揽下来:“我修!我来打扫!!” 旁边。 两团子无声对视。 黑蛋爸爸又是被妈妈死死拿捏的一天。 - 七号院。 早晨的太阳暖暖挂在天空,霍东临正在屋顶忙活。 孙向前走了进来,看到霍东临后手拿铁瓦刀敲砖,忍不住调侃,“别说,你还真有点泥瓦匠的样。” 霍东临回头看了眼自投罗网的壮丁,下巴朝着另一片屋顶努了努,“工具箱里还有把油灰刀,赶紧上来,厨房屋顶没修呢。” “……” 伸长脖子往厨房瞅了眼,发现姜宁宁正在灶台间忙活,孙向前还是麻利地脱下军装外套上了。 “你家这地势果然好,瓦片没碎几块。三排二号院那家正好在风口,屋顶被掀掉一大半。” “休息日放着好好的媳妇不陪,你特意跑来跟我八卦的?”霍东临声音淡淡,言外之意修完屋顶赶紧滚蛋,老子还要陪媳妇孩子呢。 孙向前啧啧一阵稀奇,老霍这是陷进去了啊。 再也不是那个休息日也拉着他依旧泡在训练室的狠人了。 自从姜宁宁随军后,不仅早中晚再忙也回家吃饭,积极主动的不像他。 远的不提,单说第一晚黑着脸把他叫出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最后才知道,霍东临是要让他一块去黑市搬东西,他担心媳妇随军生活太无聊了。 孙向前的眼珠子好悬没掉下来。 那时他就觉得老霍可能要栽…… 没想到会这么快! 孙向前双目戏谑,紧盯着霍东临那张俊脸瞧,险些把人看毛了,才不紧不慢地八卦道:“看来你在江县跟嫂子感情突飞猛进。” “有屁快放!” “……”孙向前撇撇嘴,“也就嫂子能忍受你这狗脾气了!” 他自然不是来闲聊扯淡的,朝霍东临那边靠过去,压低声音说道:“陈烽回基地了,接替风纪办马主任的职位,这事你知道吗?” 霍东临:“在船上碰见了。” 孙向前吃惊的嘴都张大了,“你俩居然没打起来。” 准确的说,霍东临居然没单方面揍他,而且似乎……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 这格局、这养气功夫,怨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是连长呢!! 孙向前哪里知道霍东临是被儿子的彩虹屁吹爽了,一想到那一声声“哇”,冷硬的唇角微微翘起。 “你千万要小心,当年你侥幸从手术台活下来,姓陈的人渣这回指定想方设法办法搞死你。” 毕竟三年前那次任务就是随时引爆陈烽军旅生涯的定时炸弹,霍东临是见证者。 这些机要内幕,还是多亏了孙向前有个首长爷爷才能知晓。 霍东临刚刚才扬起的唇角瞬间又抿直了。 第100章 我爸是后爸? 两人一边聊着手底下动作没停。 等修补完房顶,霍东临塞给孙向前一把钱,就要把人打发走。 用完就丢,跟渣男似的。 姜宁宁听到吵吵闹闹的动静,端着两碗酸梅汤出来,正巧看见男人把战友往门外推。 她嗔了男人一眼,热情地招呼孙向前:“孙同志忙累了吧,先进屋喝碗酸梅汤吃点下午茶。” 酸梅汤是现熬的,放在冷水里冰镇过了。 大中午干完活正好消消热气。 除酸梅汤之外,桌上还摆着一盘花生瓜子,并满满一碟绿豆糕。 面对姜宁宁的邀请,孙向前得意地朝霍东临呲了个牙,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张口就是夸:“难怪刚才在房顶闻着谁家煮东西那么香,敢情是咱们家厨房飘出来的,嫂子辛苦了。”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姜宁宁红唇微翘,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喜欢就多喝点。” 霍东临脸色更黑沉了,能不香吗?是他媳妇亲自下厨给他做的,白白让这臭小子捡了便宜。 两团子礼貌打招呼。 “帽子叔叔!” “孙叔叔!” 孙向前揉了揉满满脑袋,弯腰把夏夏抱起来。 他做梦都想要生个香香软软的闺女,可惜努力好多年妻子肚子始终没动静。 可能这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吧。 夏夏乖乖地待在他怀里,长而翘的睫毛轻颤,软萌得不行,嫉妒让孙向前忍不住给兄弟添堵。 “前天狗蛋被他爸妈联合双打,据说他又把文老的保险箱撬开开了,你猜猜狗蛋开保险箱干嘛?” 放在以往,狗蛋那可是闻家的宝贝疙瘩,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霍东临满头雾水:? 但从孙向前的表情来看,心里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不会是要拿他姥爷的笔记本给夏夏吧?”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 话音刚刚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夏夏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只见狗蛋一瘸一拐,十分顽强地小跑进来,手里还扬着一本批满他姥爷注释的专业书。 姜宁宁嘴角抽抽。 嚯!这小子果然没一顿揍是白挨的。 狗蛋傻乎乎地举着书本邀功,很快就被黑蛋同志抄起来,送回闻家。 满满发自内心头一回觉得,黑蛋爸爸可真帅!! 闻家似乎来了客人,屋里热闹非凡,夹着哭腔与喜悦激动的声音。 霍东临不经意朝里面扫一眼,目光微顿,屋子里有个女人穿的衣服,跟姜宁宁一样。 这年头衣服款式就这么多,撞衫很正常。扫一眼过后并不放在心上,把狗蛋送到家门口便回去了。 屋内。 韩青青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等她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远去的军装背影。 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一瞧身材就是极品。 “小姨,那人是谁呀,他把狗蛋送回来了。”韩青青眸光微闪,装作不经意地问。 文秀英硬生生气笑了,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那是霍队,狗蛋果然是上霍家去找他女儿夏夏玩了。” 原来已婚了。 韩青青有些失望,面上一点儿也不显,感叹道:“原来狗蛋总是拿姥爷的东西去霍家啊。” 这话听在文秀英耳朵里,怎么理都不顺耳极了,好像斥责夏夏贪墨不少文姥爷的东西似的。 文秀英狐疑地眯起眼睛,韩青青神色单纯,仿佛一点深意与恶意都没有。 但她还是板起面孔,肃声维护夏夏,“不过是借阅给夏夏几本物理书,而且每本书我都是过目了的。” 韩青青在心里直撇嘴。 文老保险箱里的东西,就算是一本书能普通吗? 刚才她儿子要书看,结果被狗蛋扑上去咬,现在脸蛋还有个牙印呢。 要是文秀英知道她心里话肯定气得吐血,你儿子那是看吗?是要撕下来折纸飞机玩! “夏夏在物理学方面十分有天赋,连你姥爷都赞赏有加,这些书也是他默许的,上次还说等夏夏回来要亲自给他做物理学启蒙。” 提起夏夏,文秀英毫不吝啬满嘴都是夸赞。 韩青青不以为意,一个四岁孩子能有多聪明?明明他儿子才是继承文老四分之一的血脉,长大后肯定也是个物理学天才。 “对不起小姨,我刚从乡下回来,什么都不懂。在我们大队,书本是最珍贵的东西,铁柱想学也没得学。”她委委屈屈地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文秀英心疼地上前抱住她,方才的不悦就在此刻烟消云散。 “我没怪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就行。等开春后,我就送铁柱去上学。” 毕竟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又流落在乡下。 但是! 为什么就觉得哪里哪里不太得劲,相比于韩青青,她还是觉得姜宁宁更有亲切感。 姜宁宁为什么不是姐姐的孩子呢? 很快她便找到了理由,估计是孩子突然找上门来,太突然了,所以才感到陌生吧。 “小姨,姥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给他亲手做顿饭,孝敬他老人家。”韩青青忽然问道。 多么懂事的孩子呀,文秀英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愧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地说:“正好今天休假,晚上会回来。你有这份心,你姥爷就高兴了,不用下厨动手,你们娘俩只用负责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把身体养起来。” 文家长女丢失多年的孩子找回来了。 家属院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很快就传遍了,而姜宁宁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 因为—— 狗蛋背着她妈又偷偷跑出来了,并且死皮赖脸不愿意回家去。 “铁柱抢我玩具,偷吃我的零食,还未经允许翻开箱子偷穿我衣服……妈妈说铁柱在乡下过了苦日子,可凭什么,要我去谦让他?”狗蛋耷拉脑袋,眼眶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满满听得咬牙切齿,拳头捏紧。 止不住脑补了下,换做有其他陌生小孩分享走妈妈的关注,还抢他东西,肯定比狗蛋还委屈。 但,这些统统不是重点! “拿出你撬保险箱的机灵劲来,偷摸摸揍回去呀!!”满满恨铁不成钢。 狗蛋打了个哭嗝:“揍、揍回去?” 那双黑葡似的大眼睛很是崇拜,暗戳戳期待地看向满满,“满哥,你说怎么揍?” 满哥……? 没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当大哥,满满觉得浑身酥麻,通体舒坦,以至于……他,膨胀了! 狗蛋也算是蛋家族中的成员,这个忙必须得帮。 “你家有麻袋吗?” 三个团子头碰头,策划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101章 八号院被赶出去 有一段时间没回来,家里东西都要重新收拾规整。 姜宁宁撸起袖子开干。 趁天气好,床单被罩统统拆下来放入洗衣机里,棉被也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两口铁锅都生锈了,碗筷也要烧热水重新烫一遍。 她在厨房里忙后,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走出去一瞧,发现霍东临拉了一车木板回来。 趁着休假有空,霍东临计划打张床,省得天天睡冷板凳。 每家每户的木头数量都是有定额的,一个月前他已经在后勤部报备过,这次直接推车去取很方面。 “你会木工活?”姜宁宁惊讶极了。 霍东临道:“会一点。” 手上这张设计图纸用传统榫卯结构固定,全程不需要一颗钉子,简单又大气,制作起来也格外方便。 根据标注的尺寸,铅笔在每根木板上面进行一一标注,再拿起锯子,青筋虬结的小臂绷成拉满的弓,锯齿迅速咬进木头里。 咔嚓! 多余的木块落在地上,动作干脆利落。连处理好的老榆木,都跟他这个人一样冷硬。 霍东临肩头搭着的汗巾很快被浸透,汗珠随背肌起伏滑落在地,消失在工装裤松垮的腰际。 姜宁宁攥着搪瓷缸的手指紧了紧,忽然有点理解妈妈他们那一辈的审美了。 这样荷尔蒙炸裂的糙汉子,哪点不比后世那些白斩鸡强? “我去做饭。”姜宁宁心满意足地欣赏完美色,提着竹篮上供销社买食材,要好好犒劳下认真干活的男人。 她一走,那股如影随形的灼热的视线消失。 霍东临浑身绷紧的肌肉才得以喘息片刻。 心中像是冒起了泡泡,她盯着他的时间比上回要长。 这是个很大的信号。 他拎起军用水壶灌了口,水流过滚动的喉头,擦把汗继续弓腰刨木,感觉打了肾上腺素似的,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两人各自忙活,时间过得也快。 姜宁宁做了一份蒜蓉白菜,紫菜蛋花汤,还有炸萝卜丸子。 之所以做了三道素菜,是因为她今天竟然在供销社买到了青花椒与红油豆瓣酱! 青花椒与水煮鱼是绝配。 海边最不缺鱼,姜宁宁选择刺最少的江团鱼,斜刀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蘸上淀粉与调料腌制二十分钟。 然后取一刀肥肉炼成猪油,下入香料、豆瓣酱,油锅里发出兹啦兹啦的脆响,炒制片刻加入,顷刻间一股霸道的红油香味瞬间飘出厨房。 “太香了!肯定是妈妈在做好吃的。”满满拼命抽吸着鼻子。 越过院子里干活的黑蛋爸爸,直奔厨房。 夏夏坐在小板凳上,手中的书早就放下来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错眼不眨地盯着姜宁宁的动作。 用锅铲装着油在柴火上烧热,最后浇在青花椒上面,滋滋的声音随着香气铺开。 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麻辣的味道。 生怕小家伙们第一次吃花椒吃不习惯,姜宁宁单独做了一小份葱油鱼片。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纯粹是多虑了。 鱼肉微微有点辣味,再混合着青花椒的麻香,两个小家伙的胃大概也是随了姜宁宁,第一次尝试根本停不下来。 鱼肉滑嫩,底下的配菜各有各的爽口,豆芽劲道,莴笋脆嫩。 好麻!但也好上头!! 这还是姜宁宁按照正常量少放三分之二的调料,相比于父子三人,她觉得味道一般般,麻辣味聊胜于无。 如果制作出来辣条,那才是横扫小学生的大杀器。 “小孩子吃多了胃疼,你们多吃点妈妈做的葱油鱼片。”霍东临突然出声。 团子们抬起头,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 霍东临不为所动。 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当爹的进行管教,且确实是为了孩子好,姜宁宁不会插手。 所以,眼看妈妈都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两团子有点遗憾,仍旧乖乖地去吃其他菜。 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肚皮浑圆。 也就在这时候,院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东西快点搬!” “天黑之前务必要收拾好,陈主任家属还在等着呢。” 听那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搬家? 姜宁宁牵着两团子出去凑热闹,顺便饭后消消食。 霍东临则默默留下来收拾碗筷刷锅,待会儿还要继续打床。 搬家的居然是隔壁八号院。 往日嚣张的赵家人,这次居然闷声不响地从房子里收拾东西搬出来。 蔡婆子早早就选好视野最好的地方,招招手让她过去,并自来熟地给母子三人分别塞一把盐水花生。 老太太挺讲究卫生,地上专门放着一个装花生壳的陶瓷盆。 她上下打量着姜宁宁,眸光亮晶晶的,满嘴止不住夸:“宁宁你这样穿可真洋气,年轻人就是要多打扮自己。” “满满和夏夏也比丰收宣传画里的娃娃好看。” 听到夸奖,夏夏歪着脑袋笑得特别乖,“谢谢蔡奶奶。” 满满则臭屁地附和:“妈妈军区第一好看!” 两只团子各有各的软萌,招人稀罕得不行。 也比从前更加大方自信了。 显然姜宁宁这次出去救援,不仅出色完成工作,同样没忽视照顾一双孩子,把他们教育得更好。 同样作为母亲,蔡婆子深知道姜宁宁两者兼顾多么不容易。 当初军区里还有看她笑话的,这不一个个的眼神里如今只剩下钦佩。 世人都是慕强的。 如果一个人已经优秀足以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方,就会对她嫉妒不起来。 从众心理让大家伙不知不觉以姜宁宁为中心,围着这边蹲下来。 有瓜子的分瓜子,有花生的剥花生。 因此,当新来的军属走到小路尽头,便看到这样一幅略显得诡异的画面—— 莫非,这是基地独有的欢迎仪式? 未免也太接地气了点! 更诡异的是——她与姜宁宁撞衫了!!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尴尬,连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消弭。 第102章 撞衫 两人穿着同样款式同颜色的衬衫黑裤,众人忍不住拿来做比较。 都说撞衫谁丑谁尴尬。 论颜值,两人其实各分秋色。 一个明艳大气,一个端庄秀丽。 但姜宁宁一身白皮子,在温暖的天光下白得好似发光。前凸后翘身材炸裂,集合妩媚与清纯,是极其耀目的存在。 新来的军嫂单独看觉得挺美,此时在同款服装的衬托下,变得普通了起来。 偏偏不知情的文秀英从拐角走过来,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姜宁宁,招呼道:“宁宁,这位是新来的军嫂林桐雨,以后住在你隔壁。” 本来打算冷处理的姜宁宁被迫起身上前。 文秀英此时才发现她和新来的军嫂竟然穿着同款,虽然时下衣服款式都差不多,可从头到脚都一样,也是十分少见的。 下一句话不由卡在嗓子眼,她脸色也讪讪的。 全军区谁不知道她跟姜宁宁关系好,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她看不上新来的军嫂,故意让好姐妹过来打脸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硝烟味,一双双好奇的目光直往两人身上飘。 撞衫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尤其是落败那个心里都会很不舒服。 林桐雨紧紧抿着唇,脸颊涨成猪肝色。 就在这时,她的手忽然被姜宁宁握住了。 只见她抬起那双水汪汪的杏眸,笑脸满是羡慕,“同志,你这肤色又亮又有光泽,像浸透了秋收的日头,比公社麦浪尖上的金粒子还亮堂,你这是怎么保养的?” 林桐雨愣了一下,眼里从难堪到惊讶,再到隐秘的喜悦,“我吗?我没怎么保养,就是晒出来的。” “难怪了!”姜宁宁一脸真诚与羡慕,“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太阳偏爱的底色。” “都说女人当妈后会显老十岁,可你年轻又漂亮,完全都看不出来生过孩子。” 啊? 如果姜宁宁长得普通,林桐雨也许还认为是在讽刺她。 可当一个大美人,紧紧握着你的手,真心实意夸赞并认可你时,任何人都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林桐雨简直受宠若惊,“是有人夸我长得年轻,不过大家都说我太黑了,不是白点好吗?” 乡下的姑娘出嫁前,也有捂白的说法。 就连丈夫在床第间也说过“弄起来白皮肤都是红印子”类似的浑话。 这其实在男凝视线下长大所产生的不自信心理。 林桐雨的确是比一般人肤色沉点,还有晒出来的雀斑。 文秀英不由得为姜宁宁捏起一把汗,总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夸她白吧? 谁知道,姜宁宁跟本不按套路走。 停顿了片刻,她重新拾起思路,继续忽悠…… 不对,继续夸赞道:“那是她们在嫉妒你啊!” “嫉妒我?” 林桐雨闻言微愣,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与此同时内心升腾起一股骄傲与自信。 姜宁宁一脸真诚,信誓旦旦地说:“你回想下,她们是不是鼻梁没你高挺?眼睛没你有神?牙齿是不是没你整齐洁白?” 这次林桐雨快速点头。 她爱干净,早晚都要刷牙,村子里其他人还为此常常笑话她。 “比美比不过,身材也没你好,你再看看你这双手。” 两只手交握在一块,愈发凸显林桐雨那只常年劳作的手,粗糙、又黝黑。 文秀英默默在旁边心想:这要怎么夸? 就见姜宁宁突然举起那只手给大家看,给了另外一种解读:“你手心的老茧是土地盖的钢印,种的五谷杂粮是大地写的诗!手背掌心都是三夏抢收的勋章。” 姜宁宁说完这番话,自己都在心里鼓掌了一下。 不愧是我。 旁边,林桐雨已经膨胀得要晕厥过去了,摸着自己的脸,嘴角咧到后牙根。 什、什么? 原来她这不是黑,是太阳偏爱的底色。 这双手种的哪是粮食?分明是保家卫国的子弹头! 林桐雨终于理解为什么一路走来,文秀英半句不离她,都在夸赞小姜干事了。 就是自己,现在也恨不得把姜宁宁引为知己好姐妹。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那番话放在任何一个乡下来的女同志身上,都完美符合。 旁边,姜宁宁同样笑弯了眼睛,水汪汪的眼里满是狡黠。 能化敌为友,绝不轻易结仇。 本来以为会很难搞,没想到七十年代的人实在太淳朴,随便丢个糖衣炮弹,对方就中招了。 气氛重新缓和起来。 文秀英重新介绍道:“林同志一直在基层工作,有相当丰富的宣传经验。此次特意从老家过来,是跟随丈夫来基地随军的。” “赵卫军已经调任到其他地方了,因此空出来的八号院给他们住。” 林军嫂刚刚搬过来,还有很多行李要规整。简单介绍过后,文秀英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蔡婆子没走,拉着姜宁宁回霍家继续八卦:“你知道赵家怎么走的吗?” 浓浓的瓜味险些要从她扬起的眉眼里跑出来。 姜宁宁随口道:“该不会是被人举报了吧?” 谁曾想,居然被她说中了—— “是大丫亲自举报的。”蔡婆子没料到赵家居然出了这么一块硬骨头。 “就你还没回来那几天发生的事,赵大丫跟着救援队回来,进门就撞见被放出来的亲爹,父女俩当场吵起来。” “大丫哪里是赵卫军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结果一个不察,小姑娘偷偷溜出家门跑到首长那里,举报亲爹。” “以前没有人敢管,是张芸与四个女儿扶不起来。这回,人证物证皆在。” “赵卫军被贬职调出军区了,就是可怜大丫那个孩子,碰上这样的爹,子孙三代政审都留有污点。” 赵家被灰溜溜赶出基地,一大毒瘤终于被摘除,家属区人人拍手称快。 姜宁宁没料到大丫居然如此果断,但行事未免也太冲动了点。 她还没成年,有没有学历,害得亲爹被贬职,未来日子肯定难熬。 要是再熬两年改革开放,脱离家族南下去闯荡,说不定真能闯出条活路来。 “那大丫呢?” “那丫头自愿下乡去了,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 蔡婆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之前不是跟薛老申请把大丫加入救援名单吗?文主任也大力称赞那丫头勤快本份。 组织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送她到江县附近的公社学习深造,那丫头前途绝对错不了。” 至于具体位置蔡婆子也不晓得,是基地对大丫的保护,谨防赵家人去找她寻仇。 姜宁宁勾起红唇笑起来,遥望万里无云的长空,“我其实没做什么,是大丫——” “她亲手攥住了自己的命!” 第103章 遭遇被刺 天色渐渐黑下来。 霍东临手脚再快,才勉强搭起个床架子。 收拾一整天,虽然姜宁宁没干多少活,仍然累的不行。 于是晚上做的是最省事的杂酱面。 用牛肉粒炒至酱料,再放入清爽的黄瓜丝与豆芽,鲜咸又爽口。 饭后,霍东临自觉去收拾。 明日要去宣传部上班,姜宁宁打开军挎包,整理之前的那些报道与照片。 两团子围在她旁边凑热闹。 就在这时候,夏夏忽然把录音机举起来,“妈妈,这个好像坏掉了。” 姜宁宁接在手中,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于是打开后盖一瞧,发现装电池的地方很潮湿,里面铁丝还有锈迹。 等霍东临从厨房收拾出来,问道:“好像是进水了!这还得交上去呢,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霍东临视线落在那微微嘟起的红唇上,黑眸深邃下来,“改天我拿去百货市场问问,要是不行,再买个新的。” 也只能这样了。 姜宁宁想到要赔偿一台新机子,心疼得小脸皱起来。 一旁,夏夏看看妈妈,再看看录音机。 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了闪。 - 床没搭好,这一晚霍东临只得回宿舍凑合。 其他人都睡下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是白日里见到故人,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柜子里拿出那张尘封已久的黑白照片。 相片是五年前出发前拍的,映着不同战友的脸。 胖子、小六子、老耿、大刀……还有陈烽!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后半夜霍东临被拉入沉沉的梦魇之中。 好热。 四周都是热带雨林的湿热,沉闷得几乎叫人喘不上气来。 上午十点一刻。 他们这支小分队按照计划原地待命,距离行动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 代号胖子的年轻士兵侧过身,画满迷彩的黑黢黢脸庞,咧出两派大白牙。 “干完这一次任务我就退伍了,俺娘给俺找了个媳妇。听说那姑娘可能干了,打猪草下地干活一把好手。” 小六子结着泥浆的眉毛戏谑地扬起,用手肘捅了捅他手臂,“难怪你半夜起来洗床单,原来是想媳妇了!” “放你娘的罗圈屁!”胖子脸色涨红,“我那是半夜起来喝水,不小心打翻了陶瓷缸。” 众人都压低嗓音起了哄。 霍东临看着胖子小心珍惜地拿出照片给大家看,相片上的姑娘标准国字脸,大方秀气。 他极淡地笑了笑,“是个好姑娘,你小子千万别辜负人家。退伍申请书我已经审批了,回去就交上去。” “队长,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老耿八卦地问。 霍东临说:“善良。” 老耿不信,“可我听说嫂子十个大美人呢。” “她的确漂亮,本质是个淳朴体贴的好同志。”霍东临回忆:“第一次相亲,她怕我多花钱,在国营饭店不肯多点菜。” 那是人生中头一回有人“心疼”他。 哪怕家人反对,霍东临依旧决定与姜宁宁结婚。 其他人纷纷畅想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干他们这行,命都提在裤腰带上。命是属于祖国的,要给家人留个后才安心。 胖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队长,你要不要来点?” 霍东临摇头:“我不饿。” 他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再扫了眼腕表。 还剩下1小时15分23秒。 本来应该是他带另一支小队突击侦查的,但陈烽不知道跟上面说了什么,抢走了这项危险的任务。 于是临时变成他率领的这支小队在后面等待信号弹,再包抄上去汇合。 这都叫什么事? 霍东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定住情绪,重回冷静。 1小时13分08秒。 “反正我是继队长之后有媳妇的,你们羡慕去吧。”胖子得意地翘起嘴角,双手掰开压缩饼干。 锡纸撕裂声,骤然与七百米外狙击枪上膛声的重合。 变故陡然发生在一瞬间。 霍东临听到子弹破空声传来。 “小心!” 他扑过去的瞬间,胖子颈动脉喷出的血柱在月光下绽成山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没吃过的压缩饼干。 “顾队.……好疼啊……” 这声枪响只是突击的信号,密密麻麻的子弹同时朝这边射来。 “快找掩体隐蔽!” “陈烽他妈是怎么侦查的,前方居然有这么多伏兵!” 墙角行军壶突然倾倒,水流蜿蜒成国境线外的无名河。 霍东临看见自己把爆破筒塞进岩缝时,小六子绝望的声音突然在耳蜗深处炸响。 “咱们中计了!妈的,陈烽人呢?” …… 月如钩。 霍东临猛然坐起,下颌紧咬,胸膛剧烈起伏着。 黑暗中他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是血。 右耳一阵轰鸣,似乎仍能听见小六子咽气前的咕噜声,像极了竹筒饭在炭火上爆开的黏响。 脑海闷闷的抽疼,无处声音不断涌进来,如同密密麻麻的刀子扎下来。 他干脆换上训练服离开宿舍。 单杠区的沙袋在夜风里晃出残影,那日滇南雨林蒸腾的腐叶气息突然涌进鼻腔, 轰—— 霍东临发狠地捶打上去。 不是拳锋砸向沙袋的闷响,是回忆里的枪林弹雨在嘶鸣。 又一拳。 沙袋接缝处渗出的不是棉絮,分明是老耿肠子滑出腹腔时的粉白色。 再来一拳,是大刀被炸飞前塞来的家书。 一拳又一拳…… 直到岗哨换班的喇叭声刺破夜幕,霍东临才脱了力般把额头抵在单杠上喘息。 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在舌尖蔓延,下一秒,他深深弯下腰去,手撑住膝盖,突然开始剧烈干呕—— 仿佛这样就能把嵌在骨髓里的弹片痕迹,连带着记忆里此起彼伏的“队长快走”,一同吐出来。 两三滴晶亮的泪水砸进泥土里。 很快,软弱的片刻在黎明破晓前结束。 这个心志无比坚定的男人重新站起身,抬脚离开,面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气势更冷更硬了。 训练场那棵盛开的梅花。 血红的花瓣经晨风一吹簌簌掉落,像极了滇南雨季永远洗不净的红土。 第104章 霍东临风评被儿子毁 照例结束早上训练后。 霍东临洗好澡,拿上饭盒去食堂打饭。 一路走来,无论新旧老兵看到他转头就走。可是等他离开后,又偷偷抬眼过来瞧。 四面八方各种视线随着他脚步移动,像是移动的活靶子。 就连打饭的炊事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霍东临眉头拧得更紧了,那张脸拉得又臭又黑,周身笼罩着低气压。 没人敢坐在旁边,三两下扒完饭就撤。 于是周围竟然形成了真空地带。 “霍队,老首长找你。”就在这时,警卫员着急跑进食堂汇报。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霍东临以为孙老有重要事情,只好让小张帮忙把早饭送回去。 办公室。 “老首长,您找我?” 霍东临站在门外行了个军礼,得到应允后才走进去。 孙老眸光复杂,示意他先坐下。 看到这一幕,霍东临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发生了紧急任务,又要让他去执行。 沉默一会儿后,孙老终于试探着开口:“东临,你们家辈份从蛋啊?” 霍东临:? 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儿子随爹小名好,但霍白蛋好像不太文雅。满满未来定会成为国家优秀人才,要是哪天登上报纸,让全国人民看见……可能会形象到军人的正面形象。”孙老斟酌词句,尽量不伤害心腹爱将那颗自尊心。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委婉了,可对面那张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是不是孙向前跟您说的?此事子虚乌有,那是我故意吓唬满满的。” 霍东临自问自己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就因为自己童年不幸福,就转嫁到儿子身上,那是王八蛋才会做的事。 难怪早上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他,原来都是因为孙向前这个大嘴巴! 现在好了,全军区的人都知道他叫黑蛋爸爸。 他儿子,叫霍白蛋!! 孙老很快就想通了事情来龙去脉,耳根子微微发烫。 “为了澄清谣言,你还是尽快给孩子取大名,上户口吧。” “要是没思绪,我来帮忙取也可以。”毕竟是自己孙子闯的祸,孙老只能尽力兜底。 霍东临摇摇头,谢绝老首长的好意:“这件事得问问宁宁的意思。” - 早上要去宣传部报道。 算起来,这是姜宁宁第一次正式上班。 照例冲好两杯奶粉,切了水果,摆上盘糕点,一切准备就绪后,姜宁宁弯腰交待:“妈妈中午就会回来,除非认识的人,否则一律不许打开院子门知道吗?” 两团子乖乖点头。 “妈妈知道啦。” “还有不许跑出去,不许玩火,不许拿热水壶倒水,要是有紧急情况,上门卫那里打电话找妈妈……我们都牢牢记记在心里啦。” 两个小家伙才四岁,虽然与同龄人相比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了,但姜宁宁仍然觉得心有亏欠。 要是放在正常友爱的家庭,这个阶段会有长辈帮忙带带孩子,可姜父姜母早已牺牲,至于婆家…… 让田翠芬带孩子,这不就跟掉入米缸的老鼠无法无天了? 姜宁宁有些发愁。 见她迟迟没出门,满满忽然福至心灵,脱口问道:“妈妈,你是不是不想去上班?” 妈妈磨磨蹭蹭的样子,很像纺织厂大院里那些不想去上学的孩子。 姜宁宁一个激灵,居然被儿子看出来了? 那怎么行? 人设坚决不能崩。 面上旋即扬起苦涩且难过的笑容:“妈妈就是舍不得你们。”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两团子本来就不愿意离开妈妈太久,小嘴儿立马瘪起,双双过来抱她大腿。 “妈妈别去了,我和哥哥捡牙膏皮养你。”夏夏这阵子仔细观察过,目前家属区还没人大张旗鼓地捡破烂,竞争力低。 姜宁宁哭笑不得,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团子们哄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才走着去宣传部。 宣传部设置在研究所大楼内,基地中心地带。 她今天穿了条嫩黄色的裙子,中规中矩地扎了高马尾。即便如此,在人群中依旧闪闪发光,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的视线。 到了研究所,警卫员小李已经在大厅候着她了。 “小姜干事,首长让我带你去办公室。” 姜宁宁回以真诚的笑容:“劳烦你了。” 这一笑,明艳如春暖花开,小李面色噌一下瞬间涨红。 办公区在二楼。 薛老年纪大了本就觉少,一想到今日姜宁宁来上班,天刚亮就到了办公室。 这次台风抢险救援,姜宁宁给他大大长脸,不仅出色完成宣传任务,省里县里的领导都轮番打电话过来夸赞她。 那些背地里曾经嘲笑指责他人老眼瞎、公私不分的人,这阵子见他就跑,别提多扬眉吐气了。 不过薛老心里仍旧十分担心姜宁宁的健康状况,本来就是个身体孱弱的女同志,这次肯定又消瘦不少。 “首长,小姜干事到了。”小李敲响门。 “进来吧。” 薛老清咳嗓子,满含担忧地望过去,视线越过小李落在跟在后头的姜宁宁身上。 “孩子,你又瘦……” 声音一下子卡壳了。 虽然瘦,且依旧纤弱,但绝对远远不到想象中弱如扶病、瘦骨伶仃的地步。 对面那张脸,甚至还可以用面色红润来形容! 怎么比在基地时还要健康几分呢? 薛老迟疑着最后选择摘下眼镜,“小李,这老花镜似乎又该换了。”咋自带美颜效果呢? “首长,我来报道了。”姜宁宁说道。 一个人健康不健康,光从声音就能听得出来,娇软但有力。 抗洪是累,可几乎每天都有林晓燕投喂各种肉罐头与美食。后面休息那几天,又带着崽子们天天在国营饭店吃香喝辣的,日子美得跟过年似的。 肚子里不缺油水,气色看着不就好了。 薛老重新戴上眼镜,沉默良久后,才猛猛一顿夸赞,最后道:“……你这次做得非常棒,在基地给宣传部打响了名声。准备下发言稿,参加过两天的表彰会。” 这些夸赞词这段时间姜宁宁都听腻了,表现得十分镇定,“好的,那我接下来的工作是什么?” 小干事应该就是整理资料,跑跑腿。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立志要一辈子在小干事这个职位上发光发热,连日常上班怎么摸鱼都想好了。 但是。 为什么薛老会用那种激动又赞赏的目光看她? 姜宁宁心里打了个突。 第105章 接媳妇下班 “不骄不躁,满而不溢,小李你看看宁宁,这就叫做大将风范!” 薛老如同发现蒙尘明珠,语气透着兴奋:“本来我还打算让你多干些基础小活,锻炼锻炼一段时间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有必要!十分有必要!!” 姜宁宁扬起声音:“这次救援我已经大出风头,机会要留给其他干事。” 小李默默心道:可是整个宣传部,目前就你一个小干事啊! 此时姜宁宁还不知道她是独苗苗,愈发义正言辞地拒绝:“再说了,在宣传事务上我的经验毕竟不足,对相关流程也不够了解,基础小活就挺适合我的。” 越是这么说,薛老越是赞赏。 “你这孩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谦虚了!” 姜宁宁:“……” 她,麻木了! 果然对她带有滤镜的不止是文秀英,还有薛老。 前者拿她当侄女疼,后者……是那颗浓浓的爱才之心,不断为她铺路。 姜宁宁胸腔胀胀的,她何德何能! “这次表彰会就由你来负责操办,到时候首都也会来人,这也是宣传部第一次承接大型汇报项目。”薛老自豪地抬起下巴。 “需要什么支援尽管跟我提,哪怕是76式双管130毫米舰炮放烟花,我也能弄来。” ……大可不必! 面对那双信重的眼睛,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姜宁宁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安排好任务后,薛老让小李带着她去各个部门打招呼,混个脸熟,也是为她撑腰的意思。 - 一上午下来,小李带着她奔波在各个部门之间。 虽然只是简单打过招呼,认一圈人,姜宁宁还是觉得累的不行,腿几乎快要走断了。 刚走出研究所大门,就看到霍东临居然骑着一辆自自行车等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还有,哪来的自行车?” 霍东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瞬,见她眉宇间虽然有点疲惫但轻松地舒展着,想来第一天上班没有人为难她。 “我在食堂打了饭,顺道来接你回去。” 军区食堂跟研究所根本不顺路,姜宁宁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直把霍东临看得耳根子烧起来。 她才坏心眼地拖长了音调,“我还以为你是见我第一天上班太辛苦,特意搞来辆自行车载我回家呢。” 霍东临握着自行车的手臂僵硬了一瞬,耳根子越来越涨红。 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有薛老撑腰,其他人明面上不敢刁难我。” 霍东临连忙接口:“要是以后有人刁难你,你尽管告诉我。” 他声音听起来有点凶,姜宁宁好奇地问:“告诉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挨个打一顿。” “我从不欺负弱小!”霍东临十分正直地说:“只是单纯找他们聊聊天,面对面讲道理。” “……” 光是面对他这张黑脸,就能把别人脑补吓死。 姜宁宁嘴角有点压不住了。 这男人真会讨她欢心。 同时心里也变得暖洋洋的,“走吧,孩子们该等急了。” 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紧紧攥着他腰腹的军服。 “我坐稳了,你待会儿骑慢点。” “好。” 隔着衣服,霍东临感觉到被她手指有意无意蹭过的地方烫得惊人。 脑袋里顿时变成一片浆糊。 紧接着脚下一个用力蹬,自行车立马冲飞了出去。 他骑得太快了,姜宁宁被吓了一跳,连忙改成环抱住他的腰身,防止被甩出去。 轰! 这一抱,霍东临整个腹肌霎时间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块滚烫又坚硬的铁。 妻子对他越来越亲密了,都开始大庭广众之下抱他了,这是强有力的信号! 昨天梦魇时残留那些心酸、悔恨与难过,都在这双手的环抱中慢慢消弭不见。 霍东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呼吸逐渐粗重。 浑身肌肉分明,有棱有角。 姜宁宁觉得手感出乎意料的好,手指不受控制地摸了一把。 两三秒后,她感觉自行车骑得更快了,道路两边柏树迅速后退。 这车速,几乎赶得上小汽车了。 “你慢点呀~” 这时候撒娇现在不是明智之举。 对霍东临而言,这是撒娇吗? 分明是肾上腺素!! 海风从耳边呼呼的吹,但比风声更大的,是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跳快得恨不能冲出胸腔。 心有多快,车轱辘转得就有多飞速。 就连下坡时都不带刹车,姜宁宁软绵绵的“呀一声”,嗓音在燥热的风中变得缠绵起来,身体被迫靠过去。 两人紧紧贴在一块。 今天天气热她就单穿了身裙子,这下好了,霍东临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一刹那间,后背贴上来两团柔软。 那是…… 那是她的!!! 宁宁居然这么主动,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 后背灼灼发烫,一直往小腹冲。 霍东临骑车的姿势开始变得僵硬又变扭,后脖颈已经红透了。 到了家属院,等姜宁宁跳下自行车,他忽然蹲下身来检查,佯装检查车链子。 “怎么了?”姜宁宁不明所以。 霍东临眼神正直地盯着车轱辘,声音暗哑:“链条有点锈了,我修修,你先回去吧。” 姜宁宁:? 可是她怎么看这车都像是新的,链条也没什么锈迹啊? 在机械方面,姜宁宁完全是个外行,看男人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先提起饭盒回去。 等她走进了家属院,霍东临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得太早—— “车不是新买的吗?这么快就坏了?” 孙向前那小子正好回来,看见这一幕热心肠地过来帮忙,手拨弄两下踏板,整体都没什么问题。 “这不是好端端的吗?等等,不是车有问题,老霍你脸色咋这么红?发烧了?” 烧和骚只差一个h。 巧了,孙向前祖籍是渝城人。 众所周知,渝城平翘舌不分。 霍东临冷睨他一眼,“滚!” 孙向前:“……” 就不该滥发好心! 第106章 给媳妇捏脚 “小姜干事,衢县有你老家的电话。” 姜宁宁刚进入家属院没多久,传达室同志便喊住了她,“对方自称姓朱,是你在纺织厂的邻居。” 朱婶? 她突然找自己做什么? 姜宁宁脚尖微转,走进传达室打电话。 等了大约八分钟,朱婶焦急的声音才从那头传过来:“宁宁啊,你是不是当上小干事了?” “你怎么知道?” 姜宁宁充满诧异,按理说不会传回老家才对。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朱婶愈发认定前两天那个梳大背头的青年不是好人,赶忙把事情说出来。 “有个男人自称是省里来的,要来给你写什么先进个人的稿子,其实四处探听你的私事,我怀疑他是探子。” 姜宁宁不解:“我有什么好打探的?” 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她个人,都跟五星红旗一样正得发红! 这事朱婶也很奇怪,理不出任何头绪,“我特意调查过,这小子还上你曾经的学校去了,你婆家那边也去问过,肯定不安什么好心。” 在朱婶心里,姜宁宁性格软弱胆小,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生非。 要有错,肯定是其他人的错! “军区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或者是得罪什么人了?” 姜宁宁第一反应就是:关家在查她。 除了得罪过关文雪,她在基地人缘还是蛮不错的。 但关家就为了替关文雪出口恶气,大费周章跑去衢县查她,实在说不过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江生手里有父亲姜明的扳手…… 姜宁宁脑子里思绪很乱,嘴上却故作轻松地安抚道:“干事都要经过背景审查,不知道是不是组织派去的人。这事我会上报的,还得麻烦你日常帮我再留意一二。” 朱婶拍着胸脯保证,“交给婶子吧。”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三句家常,知道双方都过得还不错,才放下电话。 “小同志,真是麻烦你了。” 姜宁宁从兜里掏出两颗塞分过去,顺便问道:“上次之后,请问我婆家还有电话打过来吗?” 传达室小同志点了点头,“打过两次,后来我说你上了前线,便再也没有打过来。” 可怜霍队长遇上那种倒霉家人,一上来就问他尸体找到没。 耽搁这么一会儿功夫,姜宁宁回到家里,霍东临正好推车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 “车子这么快就修好了?” 霍东临目光游离,轻“嗯”一声,停好车子后走过来帮忙提饭盒,转移话题:“你怎么走这么慢?是不是脚太疼了,等中午我给你烧个水泡泡脚,再帮你按摩下。” 他说的一本正经,姜宁宁想象那个画面,脸颊莫名有点发热。 “不用,就是鞋底太硬了。下午我不用出去了,就坐在办公室写策划方案。” 霍东临看了眼她脚上的布鞋,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对了,朱婶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有人上衢县老家查我。” 姜宁宁左右看了看,突然倾身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是冲我爸去的。江生肯定跟我爸有关系,你说,是不是我爸还没死?” 霍东临不由得佩服妻子的敏锐。 “这件事很复杂,我也在调查,一有结果我就告诉你。” 江生嘴很硬,根本撬不开。 不过他已经派人去当初安排江生下放的地方调查,巧的是,那个地方就在衢县旁边的上泽县。 衢县位于江的上游,上泽县则在下游。 姜宁宁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霍东临,就是想让他去查。 见他主动把事情揽下来,红唇不由勾起,回以他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你真好。” 霍东临盯着那微微嘟起来的红唇,黑眸变得深邃起来。 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变得激动…… “妈妈回来了!” 然后被满满欢快的声音硬生生吓了回去。 团子们一手牵着姜宁宁一只手,拉着她进家门,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霍东临早已习惯崽崽们的区别对待,认命地提着东西进厨房。 这么一耽搁,食堂饭菜有点凉了。 宁宁跟孩子们肠胃不太好,入口的东西要再三小心,霍东临时刻记着医嘱。 他快速点燃灶火,把食材重新加热一遍,又快手做了个紫菜蛋花汤。 先喝汤再喝汤是南方这边的吃饭,听说对胃也好。 眼看着一盘盘菜重新出锅了,姜宁宁带着两个团子过来帮忙摆饭。 满满发现爸爸的大海碗,足足是自己的三倍。 “妈妈,如果我要锻炼得很强壮,以后也要吃这么多饭才行吗?家里有两个饭量跟猪一样的大男人,一个月得赚多少钱才能养家糊口?” 霍东临忽然觉得碗里的韭菜鸡蛋不香了。 “我问过校长,满满和夏夏这样的小朋友可以去学校旁听。正好下个月学校报名,要不要送他们去?” 让崽崽们在学校发泄精力,晚上就能睡得熟一点。 可怜满满不知道大人的邪恶用心,举手赞同道:“我要去二年级!” 年纪小,口气却很大。 姜宁宁不是扫兴的家长,温声鼓励道:“你们想要插班,必须要接受考试。这几天好好在家里看书,还要练字,争取努力实现目标。” 这话说完,就连一向文静的夏夏,干饭速度更快了。 等两个团子吃完饭,帮大人收拾完,手牵手乖乖去午睡。 距离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姜宁宁也打算眯一会儿。 谁知道霍东临居然真的端盆水过来,铝盆磕在青砖地上的脆响惊醒了她的睡意。 “你靠在椅子上眯会儿,我给你按按脚,不然明天会更疼。” 姜宁宁拗不过他,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 刚坐好,霍东临已经蹲在地上,军绿背心下的胸肌擦着她膝盖压下来,连空气都变得逼仄两分。 愣神间,他直接把她的右脚拽起来。 这双拿过抢、拆过哑弹的手正捏着她的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鞋带缠在虎口旧伤疤上,像给粗粝套了圈柔丝。 第107章 黑蛋要晋升啦上 “我自己来.……” “别动!” 姜宁宁脚趾蜷起往后缩,却被却被铁钳似的手掌扣住脚腕,掌心枪茧擦过她冰凉的脚踝,放入热水中。 她抿紧唇角,盯着他颈后随动作滚动的汗珠,水波晃碎他眉骨阴影。 这个冷得跟铁似的男人,冷峻眉峰化开的温柔,比阳春的雪还软。 双脚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便被他重新拿起来放在膝盖上,后脚跟淌下来的水渍泅湿了他的军裤。 按揉脚底的动作比拆引信还轻。 “这手法又是跟谁学的?” 姜宁宁觉得气氛莫名有些灼热,忍不住开启话题。 “新兵蛋子每天都要训练到很晚,脚底起泡是常有的事情,久而久之就会了。” 霍东临说的轻描淡写。 军人的辛苦,远远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你……”尾音突然变调,姜宁宁猛地揪住他头发。 只见他拇指抵着涌泉穴猛然施力,打着旋往脚心揉,酸麻如电流窜上尾椎。 这手法的确专业! 等霍东临按完两只脚,酸胀感瞬间去了大半,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等霍东临倒完洗脚水回来,姜宁宁已经在椅子上歪着头睡着了。 长而卷的睫毛上还拧着没干的泪珠。 他心里半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打横将她抱进卧室去睡,唯有满腔的心疼。 其实他希望姜宁宁可以过得轻松点,自己津贴完全够养活他们娘三。 可惜姜宁宁是个独立又能干的新时代女性,他不能那么自私地抹灭她的梦想。 啊! 妻子太爱工作怎么办? 霍东临又是苦恼的一天。 - 一连好几天,霍东临都骑车送姜宁宁去上班。 夫妻俩颜值都很高,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玲珑,任谁瞧起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宁宁不知道说了什么,霍东临后脖颈一片霞红,离开时车蹬得飞快。 “宁宁,你等等我。” 文秀英停好车后,快步走上前来,“正好有宣传板报的事情要与你沟通。” 基地正式成立宣传部后,所有宣传物料都归拢到这边协调负责。 表彰会时间安排得很紧,剩下半个月时间。 除了妇联,其他部门都在争抢宣传栏,务必在首都来的领导跟前展示风采。 办公室里已经等了好几个人,因此看到姜宁宁跟文秀英一块走进来,神色变幻不一。 后勤部小高干事眯起眼睛,道:“小姜干事,你可不能厚此薄彼,给文主任开后门呐。” 屋内数双目光骤然变色。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大家都是凭借真本事竞争,宁宁要是给我开后门,我也不必大清早跑到门口蹲守她了。” 文秀英不愧是老职场人,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化解一场潜在危机。 姜宁宁回头冲她感激一笑,这两天不少人为这事跑前跑后,连炊事班专门派了林晓燕过来,询问她能不能留个位置,宣传下他们炊事班。 资源协调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事,当然,姜宁宁早就琢磨好了对策。 “门口那块大黑板我留着有用,其他板块由竞选获得。一周后你们交上设计简稿,写明具体要做什么,宣传什么,有没有创新的地方。大家一起投票,公开选拔。” “无论哪些部门获胜,都是咱基地的一份子,维护的是集体荣誉与利益。” “不过你们放心,大门口那块大黑板,肯定都有每个部门的露出宣传。” 公开选拔,众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公平,离开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的。 本来文秀英还打算让姜宁宁给妇联出谋划策,想想还是放弃了。 自己提的请求,姜宁宁肯定会帮忙答应,同时也会占用到她的个人休息时间。 - 这天下午,霍东临没来接她,来接她的是个军人女同志。 “嫂子你好,我是孙丽红,特种小队的预备队员。霍队这两天不回去了,让我骑车载你回去。” 声音冷冰冰的,不愧是霍东临带出来的兵! 此时正值下班点。 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来。 霍队长那么冷情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如此疼媳妇。 天天车接车送,自己有事来不了,还贴心地让其他人帮忙。 姜宁宁脸颊微微发烫,好在能当茶王的人脸皮都足够厚。 从军挎包里掏出两颗白兔奶糖递过去,笑道:“听说特种小队选拔标准特别高,孙同志你能在一众男兵中脱颖而出,真是太厉害了,给咱们女性狠狠长了脸!” 孙丽红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了一抹自豪与娇羞,“我就是运气好。” “胡说!”姜宁宁板起面孔,“瞧瞧你虎口的老茧,平时肯定没少训练吧?” “在体型与力量方面男性天然占据优势,为了赢过他们,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岂能轻飘飘的用运气二字来衡量呢?孙同志,你就是太谦逊了。” 远远的,林桐雨正好路过。 就看到一个女兵正眼眶红红地握着姜宁宁的手,眼里满是找到人生知己的感动与喜悦。 她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这画面……为何那么眼熟呢? “孙同志麻烦你跑一趟,我会骑自行车,自己骑回去就行。”部队有严格作息时间,姜宁宁不愿意太麻烦别人。 “请问东临是不是去执行任务了?” 孙丽红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霍队去省医院进行体检了。” 在基地里,体检意味着要往上升迁了。 这次霍东临在抢险中表现出色,加上前几次任务的功劳,肯定能升到团级! “霍队体能都是最好的,只要没有检查出其他健康隐疾,肯定没问题。” 姜宁宁面上表情十分稳得住。 这件事还没彻底定下来,要是一不小心弄的人尽皆知,晋升说不定就泡汤了。 跟往常一样骑车回到家,院门居然是开着的,有个陌生的小孩在院子里玩泥巴。 第108章 两团子拐来的大佬 而客厅里站这个极其陌生的老教授。 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个小黑板,满满、夏夏还有狗蛋,三个小团子排排坐,手背着手乖乖听他讲课。 时不时传来三个小团子哇哇的惊呼声。 姜宁宁扫了眼黑板。 宇宙起源? 登月? 东方红一号火箭? …… 军区孩子听的故事都如此与众不同,她记得自己四岁时,还在看童话故事来着。 此时此刻,姜宁宁觉得与玩泥巴的小孩找到学渣之间的灵魂共鸣。 “妈妈回来了!” 满满嗅到空气中的茉莉花香味,立刻回过头来,果然看见妈妈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 两个团子飞奔出去。 狗蛋不甘落后,也一溜烟跑出去,学着满满和夏夏抱上姜宁宁的腿。 别人喊妈妈,这孩子倒还激灵,会喊“姜姨!” 姜宁宁挨个亲完自家两个粉团子,然后发现狗蛋目光也亮晶晶的。 大大的瞳仁里满是孺慕,主动抬高右脸给她。 姜宁宁哭笑不得,正要亲上去。 谁知道满满抢先一步,率先亲在狗蛋脸上。 不止是狗蛋被亲懵了。 其他人亦是如此! “我是妈妈生的,你是我兄弟。所以我亲了你,等于妈妈也亲了你。”满满口才逻辑向来都不错,直接把狗蛋给绕晕了。 老教授简直没眼看,自家那傻孙子,竟然高兴地咧起嘴角来。 老教授与狗蛋长得挺像,姜宁宁心里有了点猜测,还是询问道:“满满、夏夏、快跟妈妈介绍下,这位老爷爷是谁呀?” 夏夏眉飞色舞地说:“是狗蛋姥爷!妈妈,文爷爷可真厉害,无论是物理、化学、还是器修都懂,知识特别渊博。” 难得听见自家闺女如此夸赞一个人,姜宁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抬眼看向老教授时充满感激:“您难得休假,还麻烦您给两个小家伙上课。” 文颐斋乐呵呵地捋着胡须,“我闲着没事,正好给狗蛋他们说点小故事,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就是起了爱才之心,夏夏天赋无与伦比,看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要不是年纪太小,不能离开爸爸妈妈身边,他都想要直接带到研究所去手把手教导。 “怎么会?您可是帮了我大忙!” 虽然知道两个小家伙是蹭了狗蛋的光,但对于这个热心的老人家,姜宁宁仍旧十分感激:“您有空给他们讲讲课,那是他们的荣幸。” 她低下头,看着跑过来抱腿的崽崽们,柔声问道:“有没有好好感激过文爷爷?” 两个团子非常听妈妈的话,站正了身体,然后对着文颐斋弯腰鞠躬。 奶声奶气地齐声说道:“谢谢文爷爷!” 文颐斋连连“哎”了几声,心中软成一团。 “不如您今天在这吃饭吧?”姜宁宁不知道如何答谢文老爷子,觉得做饭款待他。 “姥爷,姜姨饭好吃,不回去吃猪食!”狗蛋快要把头摇成拨浪鼓。 文颐斋瞪了他一眼:“要是你妈知道你说她做的饭是猪食,姥爷也保不住你屁股。” 狗蛋吓得立刻噤声。 “不过,”文颐斋举拳至唇边轻咳两声,“既然你这么不情愿回家,那就留下来吃饭吧。” 狗蛋眨巴眨巴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满满在旁边看破不说破,既然夏夏那么喜欢文爷爷,勉强给他留个面子。 见妈妈要去做饭,两团子跟着进了厨房。 满满自觉去灶台烧火,夏夏帮忙洗菜,姜宁宁则把熏肉取下来准备做腊肉饭。 母子三人分工协作,动作熟练且自然。 看着这一幕,文颐斋心头感慨万千。 从前他从来不进厨房,下放后得自己煮吃食,被火烫了许多次,烟呛得嗓子发疼,才勉强学会生活做饭。 原来基地里传言都是真的,姜宁宁母子三人受尽恶婆婆迫害,要不是干活千百遍家务活,两个孩子动作能这样熟练吗? 他们才四岁呀! 文颐斋有些于心不忍,问:“小姜干事,我能做点什么?” 姜宁宁回头笑道:“您坐在客厅里喝杯水,帮我看看西边的斜阳,与漫天的朝霞有多美。” 明明是一句婉拒的话,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就那么让人受用。 文颐斋紧绷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秀英常常夸赞姜宁宁,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孩子,做人做事都叫人如沐春风,心里舒坦。 那个疯了的恶婆婆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不要。 很快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的两盘新菜,几乎被文颐斋与狗蛋齐齐包揽下来。 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早不知道去哪了。 满满是个情报王,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那是八号院的铁柱。” “铁柱妈妈这两天到处都在外面找工作,他也是一个人在家里。文爷爷看他可怜,叫他过来听课,可是他一点都听不懂,只喜欢玩泥巴。” “玩泥巴就算了,他竟然是撒尿上去和的,说在村里大家都这么玩。” 听到最后一句,姜宁宁忽然觉得有点吃不下饭。 话说回来,八号院搬过来好几天了,一直安静的很,从来没有什么动静。 她偶尔见过林梧雨,却一次都没见过她男人,这一家子都神秘兮兮的。 一顿饭下来,文家祖孙俩都吃撑了。 文颐斋体面一辈子,居然在吃食跟前失态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次我休息两周,可以天天给俩孩子上课。不过别准备我们祖孙的饭菜,我们回家吃。” 叨扰一次就够了,哪能蹭饭。 老爷子是个实在人。 姜宁宁视线扫过桌旁的拐杖,她想了想,体贴地说道:“这样吧,我白天把孩子们送过去,下班再来接他们。” 这是特意照顾他腿脚不好呢。 文颐斋心里一阵感动,欣然同意下来。 更别提饭后,姜宁宁打包几条腊肉腊肠给他们带回去。 回到家后,文秀英都惊呆了。 “爸,你上霍家吃饭,怎么连吃带拿的?” 狗蛋诚实地说:“因为妈妈你做饭太难吃了,姥爷每次回家都吃不下,方才在姜姨那里,足足吃了两大碗呢!” “难怪我姥爷这么瘦!” 文颐斋:“……” 文秀英:“……” 第109章 妈妈不是那个妈妈 霍家。 夜晚母子三人躺在床上。 “妈妈,我好喜欢听文爷爷讲课啊。”平日里比较内向的夏夏,主动开口说起课堂上的趣事。 “文爷爷懂得好多,比如地球其实是圆的,地球之外还有更大的星球,我们所处的地方是银河系……” 当她说起这些知识时,乌溜溜的大眼睛都在发光。 姜宁宁尽管上一天班很疲惫了,仍认真地倾听,时不时跟着夸赞两句。 情绪价值给的特别足。 直到小团子说累了,窝在怀里乖乖睡着。 她才挨个亲亲他们的脸颊,重新起身,打起精神钻进灶台里忙活。 夏夏那么喜欢文老爷子,还是得准备点东西送上门,一来答谢对方,二来孩子不能去别人家白吃白喝。 良久,本该熟睡的夏夏睁开眼。 她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一丁点儿的抽签声。 “笨夏夏,妈妈会发现的。” 借着客厅投过来的灯光,满满伸出小手摸去妹妹眼角的泪水。 “哥哥,我好喜欢妈妈当我们妈妈呀。” 白天文爷爷说,一个人在遭受巨大变故时的确会性情大变。 但学识、阅历、胆识……却是朝夕间无法改变的。 虽然两个团子早就有猜测,如今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满满沉默片刻,忽然道:“或许妈妈从来不打算跟我们隐瞒呢?” 一开始,她就下厨为他们做饭了呀。 夏夏蓦然怔住。 满满再懂事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子。 他拼命告诉自己别泪流,眼眶还是抑制不住落下两滴来,狠狠抬起袖子擦掉。 “但妈妈对我们的爱都是真的,好啦,妹妹快睡觉,明天眼睛该肿了。” 两团子紧紧牵着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着。 翌日起床时,姜宁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崽崽们眼睛似乎有点肿,也更黏着她了。 无论走到哪里,两条小尾巴紧紧跟到哪里。 姜宁宁无奈极了,把团子们捉到怀中,“昨晚是不是做噩梦梦见妈妈不见了?” 夏夏浑身绷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浑圆。 “对,妹妹梦见黑蛋爸爸变成大狗熊,一下子就吃掉了妈妈。”满满夸张地张开双手,比划大狗熊多么恐怖可怕。 提到霍东临,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询问:“黑蛋爸爸是不是外出做任务了?” 姜宁宁早就想好了借口:“爸爸带兵进山拉练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团子们深信不疑。 简单收拾过后,她提上昨晚做的红枣糕,牵着团子们前往闻家。 红枣糕已经放凉了,香甜的味道还是透过盘子传出来。 文颐斋本来打算不收的,闻见这股香味,眼睛都亮了好几分。 “红糖吃多了牙疼,我帮狗蛋收起来。”他从善如流地接过篮子,放进自己卧室。 傻乎乎的狗蛋还不知道,大人口中的“帮你收起来”意味着什么。 于是等傍晚下班,姜宁宁来接孩子们时,看到狗蛋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 文颐斋板着脸一副威严的模样,嘴角还残留有糕点屑,递过来的竹篮已经空了。 连盘子都帮忙洗的干干净净。 - “妈妈,余家进了一只大老鼠,把糕点全部吃没了。”夏夏在垃圾堆里见过,老鼠脏兮兮的,又臭又可怕。 小团子紧紧挨着姜宁宁。 淡淡的眉头害怕地皱在一起,像两条毛毛虫。 满满觉得妹妹可真笨,“是文爷爷偷偷把糕点吃掉了,什么有老鼠?根本是用来安慰你们这种小孩子的。” 夏夏不服气,“你没比我大,你也是小孩子。” 满满挺起胸脯,“我是成熟的大孩子。” “妈妈!” 夏夏说不过哥哥,小手叉腰,腮帮子气得鼓起来。 姜宁宁蹲下身,亲亲两团子肉嘟嘟的脸颊。 “你们永远都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儿。” 一句话成功把团子们哄得脸颊通红。 踩着夕阳,母子三人手牵手回到家。 “院子门是开的,妈妈,是不是黑蛋爸爸回来了?” 分别一段时间,两个孩子还是有点想念霍东临的,撒开脚丫子奔进去。 很快传来满满大惊小怪的声音:“哇塞!黑蛋爸爸你是进煤厂挖煤去了么?” 姜宁宁习惯了儿子的夸张,可等她走进家门,不由得一愣。 男人黑了半个度,眉下那道弹痕新覆了层古铜色,像戈壁滩被风沙磨亮的岩层。 霍东临以前不在乎自己容貌,可当姜宁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扫过来时,怕遭到媳妇的嫌弃,着急解释道:“体能测试,在太阳下暴晒导致的,过几天就能恢复。” 他紧张得掌心都是汗。 这一刻,姜宁宁觉得自己像个检阅士兵的首长,很捧场地故意板起面孔背着手上前,围绕他转了几圈。 茉莉花香混着风油精味撞进霍东临鼻腔,身体霎时间绷得紧紧的,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等她绕完一圈站定后,他抬起黑而亮的眼睛安静看着她。 见她皱眉,黑黑的剑眉耷拉下来;见她唇角扬起,就跟吃了蜜糖似的,挺直起腰身。 满满跟妹妹咬耳朵:“跟以前门卫叔叔寻狼犬,好像差不多诶。” 夏夏很抠细节:“可爸爸不是狼犬,是狗熊!” 耳力一绝的霍东临:“……” 不过他很快就被媳妇哄好了。 “霍队长现在像炼钢炉里淬过火的枪管,这颜色肯定能衬得军功章都鲜亮三分。” 她知道自己将要晋升了? 霍东临喉结滚了滚,盯着那张红艳艳的嘴唇,声音哑得像被炮火燎过,“你喜欢,我以后多晒晒。” 勋功章,也给你捧回来。 姜宁宁轻捶了他的手臂一下,嗔道:“傻气。” 手却被他反扣住,按在他的胸口上,那里突突跳着,比排雷时探针触到引信还颤得凶。 虽然一句话没说,姜宁宁却知道他是认真想要去多晒太阳的。 仅仅是为了——讨她欢心。 这男人的确傻气得可爱。 她心坎忍不住软了软,“我在供销社买了猪肉,你和上面,今晚包饺子吃行不?” 她记得男人很爱吃饺子。 那双黑眸一瞬间亮了起来,“行!” 姜宁宁心想:也相当好哄! 一家人集体动手,饺子包的很快,吃得也快。 第110章 晋升有波折 等吃过晚饭后,霍东临才从背包里拿出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三双白球鞋。 回力牌的鞋子在当下属于潮牌,大人的要十块钱一双,小孩子最少也得六块。 “我特意问过售货员,这种鞋底软又耐磨,不少年轻人都喜欢来买,你们快试试看。” 说完,霍东临侧眸注视着姜宁宁。 对上他深邃炙热的视线,姜宁宁莫名就有点受不住,耳垂微微发烫。 显然这男人还记得那天上班,自己鞋子不太舒服的事情呢。 她娇羞地抬手遮住那双眼睛,显然这很不明智。 男人的睫毛缓慢地扫过掌心,痒酥酥,又像羽毛在挠,不由得“呀”一声收回手。 霍东临喉间滚出闷笑。 姜宁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虚地扭头去看孩子们。 旁边两团子根本没注意到爸爸妈妈在打情骂俏,正弯腰迫不及待地试穿起来。 第一次体验到别的小朋友口中炫耀的——“我爸爸出差带礼物了”,这种奇妙无比与满足的感觉。 回力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回弹力十足,底下的海绵又厚又软。 橡胶底也不像后世偷工减料,用的都是好料子,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哇!” 团子们连连发出惊叹声,稀奇得不行,恨不能立刻跑出去跟狗蛋炫耀。 也越来越有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了。 姜宁宁捂嘴笑,要是他们知道黑蛋爸爸即将晋升,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只不过,意外总是来得更快一些。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基地开始传出一些流言,说霍东临患上了ptsd。 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军人,显然不适合担任更高职位。 也还有流言说,当初在江县时由于他错误的决策,没有及时撤离南城部分百姓,结果房屋坍塌导致不少人员伤亡。 而后面这件事,被添油加醋说成他情绪不稳定的有力证据。 这些天姜宁宁总觉得好多人在盯着她看,可是当她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时,他们纷纷又避开视线。 ……就很不对劲。 办公室。 薛老放下手中这份工作进度汇报文件,既惊叹又倍感遗憾,杂糅成重重的一声叹息。 虽然姜宁宁对自己很自信,但一时间也没明白他表情为何纠结成这样,试探着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这…… 我总不能说,你初次承接大项目一点纰漏都没出,目前为止都十分完美。 作为你的领导,突然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薛老假意清咳两声,“没有,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桩桩件件都处理得非常好,没有让我指点的空间。” 听完这句话,姜宁宁大概明白领导的小情绪,是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展现他不出强大的能力了。 她压下眼底的笑意,一脸诚恳地说道:“正好想请您帮个忙呢。” 薛老耳朵抖了抖,连忙端坐身体倾听。 “表彰会具体由哪些领导致辞,致辞的先后顺序,座次情况,这些还得您来定呢。” “我想申请十二色的粉笔十盒、彩色油漆五桶……这些珍贵的颜料不知道上哪里去弄。” “还有部门目前就我一个,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才正式招聘新人?” “……这些统统得请您来定夺。” 每说一样,薛老眼睛亮一分,最后嘴角几乎快要压不住。 “好,我知道了,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办,你继续忙其他的吧。” 他要让姜宁宁好好看看,他这个领导,实力与人脉多么强悍! 他们宣传部多么牛逼!! “对了,最近你出门,别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一律别搭理就对了。” 明显话里有话。 姜宁宁耷拉起脑袋,故作难过地问:“我不怕别人说我,就担心给你惹麻烦。最近我卡着宣传栏的事情,所以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薛老本不想让她操心,可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充满委屈的杏眸,按捺不住地说:“不是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道消息,把霍东临决策失误导致江县百姓受伤的事情大肆宣扬。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患上ptsd。” “某些人听风就是雨,谣言愈演愈烈,风纪办目前已经介入调查了。” 姜宁宁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至于传播谣言的目的,稍微一分析就能明白——不想让霍东临升迁。 不得不承认,这招的确够歹毒的。 基地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霍东临往上升,自然就有人落选。有心理问题,就是给其他竞争对手提供了活把柄。 所以霍东临想要自证清白,第一就是拿出证据证明决策没失误,第二就是通过心理压力测试。 风纪办新上任的主任正是那天船上遇到的飞行员陈烽,本来他跟霍东临就有旧怨。 不管事实如何,这下肯定会牢牢抓住这件事情,狠狠打压霍东临。 要是霍东临真被打上“ptsd”的标签,别说升迁,还有可能被迫退伍。 想通整件事,姜宁宁不由得庆幸前世看过太多老人碰瓷的新闻报道,为了以防万一,提前把医院发生的情况记录下来。 “我有份录音文件与照片,可以证明当初东临没有决策失误,不过我需要您帮个小忙。” 谣言要越早攻破越好,姜宁宁心头已经想好对策,请了半天假往家里赶。 第111章 你爸有病了 姜宁宁突然抬高竹篮,让他抓了个空。 铁柱不依不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曾姥爷,我要红枣糕。” “起来!” 文颐斋气得脸色发青,明明这孩子刚来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礼仪不太好,但也是乖巧懂事。 才短短十几天,怎么就变样了? 闻家体恤他年纪小,又是从乡下来的,时时刻刻让着他。而韩青青每天打扫卫生累死累活,根本没精力管教孩子。 小孩子最是会看大人脸色的,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变本加厉。 眼看铁柱已经滚在地上,文颐斋用力跺了下拐杖,厉声吼道:“我再说一遍,起来!” 铁柱身体一顿,哭得更凶了。 哭嚎声喊的人头疼。 文颐斋体面一辈子,做不来鞭打曾孙的事情,只好朝里面问一句:“韩青青呢?” “姥爷,我来了!”韩青青正在卫生间洗头,闻讯匆匆包裹毛巾出来。 一眼看到光鲜亮丽的姜宁宁,以及一双可爱软萌的儿女,再看看地上滚着的铁柱……一股难堪与羞愧涌上心头,从脖颈到面颊瞬间涨红。 本来工作就矮了姜宁宁一头,连儿子也比不过人家…… “姥爷,我带儿子去后屋管教。”她冲上前抄起儿子就走。 铁柱本来还有哭闹,被她狠狠拍了两下屁股终于老实下来。 “宁宁,让你看笑话了。”文颐斋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宁宁自然不能接着他的话说,而是善解人意地替他找好理由:“孩子突然进入陌生环境感到不适应很正常,用心教导一段时间就能变好了。” 文颐斋又是一阵感动不必提。 三只小团子开始咬耳朵。 “那红枣糕是我妈妈熬夜做的,一块也不能分给铁柱。”满满眉毛拧成毛毛虫。 狗蛋挥着肉呼呼的小手,跃跃欲试:“满哥你说怎么做?还要再套一次麻袋吗?” 满满觉得小弟好像变了,以前从不喊打喊杀的,估计这阵子没少受闷气。 兔子被逼急了果然会咬人。 “笨,这招被大人发现已经不好使了。”夏夏嫌弃地翻起白眼。 被骂之后,狗蛋非但没生气,反而傻乎乎的笑,觉得夏夏妹妹翻白眼的样子更萌更可爱了。 满满抬手挡住那张傻气的脸,“你这样,故意在他跟前说家里哪里有好吃的,要那种平时舍不得吃的,被大人藏起来的东西。” 铁柱不明所以,歪起大脑袋眨巴眼睛:“啊?可是这样的话他就会去翻找出来,然后吃掉的。” 跟耗子知道米仓有什么区别? 满满觉得小弟真心傻透了,不应该叫狗蛋,要叫笨蛋才对! “只要他去偷吃,大人才会揍他,这叫借力打力懂不懂?” 剩下两个团子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等傍晚下班,姜宁宁来接孩子们时,看到铁柱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韩青青正在给他上药。 瞧瞧那屁股鞭痕交加,被揍得又红又肿。 估计未来一段时间,这熊孩子彻底熊不起来了。 踩着夕阳,母子三人手牵手回到家。 “院子门是开的,妈妈,是不是黑蛋爸爸回来了?” 分别一段时间,两个孩子还是有点想念霍东临的,撒开脚丫子奔进去。 很快传来满满大惊小怪的声音:“哇塞!黑蛋爸爸你是进煤厂挖煤去了么?” 姜宁宁习惯了儿子的夸张,可等她走进家门,不由得一愣。 男人黑了半个度,眉下那道弹痕新覆了层古铜色,像戈壁滩被风沙磨亮的岩层。 霍东临以前不在乎自己容貌,可当姜宁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扫过来时,怕遭到媳妇的嫌弃,着急解释道:“体能测试,在太阳下暴晒导致的,过几天就能恢复。” 他紧张得掌心都是汗。 这一刻,姜宁宁觉得自己像个检阅士兵的首长,很捧场地故意板起面孔背着手上前,围绕他转了几圈。 茉莉花香混着风油精味撞进霍东临鼻腔,身体霎时间绷得紧紧的,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等她绕完一圈站定后,他抬起黑而亮的眼睛安静看着她。 见她皱眉,黑黑的剑眉耷拉下来;见她唇角扬起,就跟吃了蜜糖似的,挺直起腰身。 满满跟妹妹咬耳朵:“跟以前门卫叔叔寻狼犬,好像差不多诶。” 夏夏很抠细节:“可爸爸不是狼犬,是狗熊!” 耳力一绝的霍东临:“……” 不过他很快就被媳妇哄好了。 “霍队长现在像炼钢炉里淬过火的枪管,这颜色肯定能衬得军功章都鲜亮三分。” 她知道自己将要晋升了? 霍东临喉结滚了滚,盯着那张红艳艳的嘴唇,声音哑得像被炮火燎过,“你喜欢,我以后多晒晒。” 勋功章,也给你捧回来。 姜宁宁轻捶了他的手臂一下,嗔道:“傻气。” 手却被他反扣住,按在他的胸口上,那里突突跳着,比排雷时探针触到引信还颤得凶。 虽然一句话没说,姜宁宁却知道他是认真想要去多晒太阳的。 仅仅是为了——讨她欢心。 这男人的确傻气得可爱。 她心坎忍不住软了软,“我在供销社买了猪肉,你和上面,今晚包饺子吃行不?” 她记得男人很爱吃饺子。 那双黑眸一瞬间亮了起来,“行!” 姜宁宁心想:也相当好哄! 一家人集体动手,饺子包的很快,吃得也快。 等吃过晚饭后,霍东临才从背包里拿出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三双白球鞋。 回力牌的鞋子在当下属于潮牌,大人的要十块钱一双,小孩子最少也得六块。 “我特意问过售货员,这种鞋底软又耐磨,不少年轻人都喜欢来买,你们快试试看。” 说完,霍东临侧眸注视着姜宁宁。 对上他深邃炙热的视线,姜宁宁莫名就有点受不住,耳垂微微发烫。 显然这男人还记得那天上班,自己鞋子不太舒服的事情呢。 她娇羞地抬手遮住那双眼睛,显然这很不明智。 男人的睫毛缓慢地扫过掌心,痒酥酥,又像羽毛在挠,不由得“呀”一声收回手。 霍东临喉间滚出闷笑。 姜宁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虚地扭头去看孩子们。 旁边两团子根本没注意到爸爸妈妈在打情骂俏,正弯腰迫不及待地试穿起来。 第一次体验到别的小朋友口中炫耀的——“我爸爸出差带礼物了”,这种奇妙无比与满足的感觉。 回力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回弹力十足,底下的海绵又厚又软。 橡胶底也不像后世偷工减料,用的都是好料子,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哇!” 团子们连连发出惊叹声,稀奇得不行,恨不能立刻跑出去跟狗蛋炫耀。 也越来越有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了。 姜宁宁捂嘴笑,要是他们知道黑蛋爸爸即将晋升,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只不过,意外总是来得更快一些。 第112章 拳拳到肉 前方腐叶堆突然炸起一声短促的鹧鸪啼。 两人同时下意识摸向腰间,猫腰躲到了树干后面。 霍东临嗅到了火药与露水混杂的腥气,鹰目紧紧盯着前方。 脑海中瞬间跳出来,很快,那里便有两只红颊獴正为争夺竹鼠幼崽滚作一团。 “霍队!” 没等他腐叶下面的小动物探出头来,有人拍在他肩头。 是胖子! 他手里还举着一块压缩饼干,笑着问他:“霍队,你要不要吃?” 霍东临脑子乱作一团。 枪声来得比他的反应快两拍,一团红色忽然正中胖子眉心。 他直直往后倒去。 四处都是硝烟与枪击声,隐隐约约还有人在破口大骂。 霍东临尝到嘴角的血腥味,军靴后退踩在腐叶丛中险些踉跄了下。 重重树影之后,陈烽默默注视眼前这一切,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里面。 不愧是最了解霍东临的对手,一下子就知道他的薄弱点在哪里。 他用力闭上眼睛。 重新睁开,只余下冷漠。 陈烽转身朝着门边走去,一边对着对讲机说道:“不用看了,事实证明霍东临同志的确……” 咔!有什么东西顶在自己后脑勺。 陈烽停下脚步。 摇摇头,自嘲地扬起一抹笑:“老霍,是我又小看你了。” 在这场攻心战役中,他又输了。 就像是无数次输给霍东临那样,万年老二。 陈烽不知道,斑驳的光影中霍东临手背用力到绷紧,眼看快要按下了扳机。 只要轻轻一按,这个罪人就能为小六子他们报仇!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如今即将唾手可得、梦想成真。 只要按下去…… 可直到最后,那只手还是垂了下去。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且卑鄙。” 霍东临眼底寒芒凛冽,薄唇抿直成一条线,像是多看他一眼就会侮辱眼睛似的,抬脚就离开。 “等等、”陈烽气急败坏,伸手去扒他的肩膀。 砰! 霍东临迅速抓起他的手,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地上,与此同时扯下他身上的对讲机用脚踩碎。 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捏紧拳头朝他脸上砸过去。 陈烽一张脸瞬间被打得歪过去,右脸火辣辣的疼,口腔里尝到血腥味。 他侧过头,对上霍东临赤红着双眸。 眼睛漆黑而锐利,戾气汹涌。 紧接着一拳又一拳落下来,砸在他身上。 同为军人,陈烽当然知道他用上格斗技巧,这些地方揍得再狠,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全身火辣辣的疼,陈烽想要反抗,双腿却早已被霍东临压制住。 空气里都是拳头和皮肉碰撞的闷响。 最后,霍东临俯下身来,双手拽起他衣领,并在他耳边说道:“我想打你个傻逼很久了。” “还有,胖子从来不叫我霍队。” “审讯这门课你学得可真差劲,跟五年前一样毫无进步,看来关家的狗一点儿都不好当。” 陈烽歪头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你以为我当时有选择吗?” “我没有!” 他红着眼道:“你他妈有种打死我!否则我出去必定加倍偿还,天天盯死你。” 被困在五年前的何止是霍东临,还有他! 可又能如何? 他想活,想要往上爬,就没有任何选择。 霍东临心底里那股气蓦然散开,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挺可悲的,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们这群蛀虫,以后自有法律会制裁你!” 听到这句话,陈烽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似的,捂着肚子笑出声来,很快又被痛得龇牙咧嘴直喘气。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又硬又直,天真且愚蠢。” 霍东临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门边用力拉开,一眼就看到孙老正站在走廊外。 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一手杵着拐杖,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老首长!” 霍东临端正身体,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看到他率先从里面走出来,孙老严肃的面庞多了几分笑意,“恭喜你霍东临同志,通过考验证明自己清白。” 身为一路看他走过来的领导兼长辈,孙老其实知道霍东临一直被困在滇南丛林的任务中,好在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克服出来。 这简直就是奇迹。 不,这根本不是什么奇迹!霍东临在心里补充道,胸腔里这颗心早就不是千疮百孔。 早就有人温暖了它…… 所以他怎么舍得这份温暖溜走呢? 宁宁,还有孩子们正在等着他。 此时此刻,霍东临无比想要见到他们。 “噗噗噗……” 军区大喇叭忽然间响起来。 通常来说,不到正午休息时间,是决计不可能响的。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里面传来无比清亮的童音:“黑蛋爸爸爸爸爸……” 霎时间整个军区安静如鸡,只回旋这道魔幻的声音。 走廊气氛瞬间有些冻结。 孙老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阵仗没见过,此时也是憋笑憋到尴尬,从头红到脚。 反观霍东临,除了嘴唇抿得紧了点,脸上表情更冻人了点,依旧相当冷静稳得住。 不对,还是有一点点的—— 绷紧的唇线微微扬起,似乎……心情很不错? 甚至能说得上眼开眉展! 孙老心说莫不是被儿子给气疯了,嘴上哈哈干笑两声,安慰道:“东临啊,满满还小不懂事,这大名还是得尽快取了。” 否则那孩子真以为自己叫霍白蛋了。 他刚把话圆上,霍东临笑道:“我没生气,满满是在为我好。” 孙老:“……” 完蛋。 这是犯病了? 田翠芬的疯病终究还是遗传到她儿子身上! 就在这时,广播里继续传来动静: “文爷爷,外面能听得见了吗?” “听得非常清楚!”这道软糯糯的声音是夏夏。 “对!”这道是狗蛋。 “满啊,刚才那句测试全军区都听见了。”而这道居然他妈是文颐斋的。 孙老麻木了:“……” 众所周知文老教授很重规矩,连下放农场时候,穿着补丁的破袄子都是一丝不苟的。 没想到居然会跟两个孩子用军区广播玩闹。 会不会是他人老眼花耳聋了? 第113章 救爸爸下 霍东临站在走廊边缘,看向广播室位置。 应当是准备工作完成了,满满清亮的童音再次响起,这次就正经多了—— “霍东临同志是无辜的,这里有份当日江县医院的现场实录,病人家属后悔没有听从解放军的安排,固执守在老房子里。并在劝说途中,房屋忽然倒塌。我妈妈已经前往风纪办,手里有许多照片,同样能证明黑蛋爸爸的清白。” 紧接着便是磁带滚动的沙沙声,而后老太太后悔的声音响起来:“早知道当初听霍队长的话就好了,都怪我舍不得老房子……” 期间夹杂着护士与路人的讨论声。 “幸好霍队长提前带人挨家挨户检查过,不少人都撤离到安全地方。” “就那几个舍不得搬走誓要跟房子共存亡的,这下终于满足他们心愿了,真是自作自受。” …… 剩下的霍东临已经听不进去了,也不用再听。 他喉咙间滚出闷笑,然后抬脚朝门外走去。 刚开始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渐渐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接近大门,远远看见那道娇俏的倩影时再也控制不住,变成小跑。 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无耻与贪心。 贪恋到了家人的温暖之后,却还想要更多。 他想要跟妻子相濡以沫,想要孩子们孺慕崇拜的眼神,想要跟其他普通男人一样——拥有幸福的资格! 霍东临几乎是两三步冲到妻子跟前,张开手把她拥入怀中。 熟悉的茉莉花香味从发间传出来,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发胀,还有点甜,揽在她后背的手指微微收缩。 妻子跟他一如既往的娇小瘦弱。 也同样的……温暖。 “你……” 姜宁宁才开了个口,感觉男人抱着她更紧些了。 浑身肌肉绷紧成铁板,青筋一股一股浮起来。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又硬生生克制住了。 小手攀着霍东临的胸膛,姜宁宁微微仰起头来,狡黠地眨了下眼睛,“霍同志,我们来救你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比这更动听了。 一股难言的甜蜜在霍东临心口处蔓延开来。 “我知道你们会来。”就像是在江县,在台风跟前,你们义无反顾来找我一样。 所以他没有被过去击倒,也克制住没有扣下扳机。 “对不起,让和孩子担心了。还有,谢谢。” 他嗓音低沉又沙哑,因为眼圈早已发红。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众人表情复杂。 别的不说,都羡慕霍连长有如此维护并且有勇有谋他的家人。 这么多人看着,姜宁宁有些不好意思,轻锤了下他胸口,嗔道:“这里有录音磁带和照片,你看看交给谁?” 霍东临垂眸瞥见一抹霞色。 淡淡的霞光漫上她的脸颊,那张小脸愈发明艳张扬。 她的红唇是樱桃浆果色,触感柔软像云朵,他在梦里尝过千万遍。 霍东临眸色深沉,颇为遗憾地松开手,“你在树荫里站,那里太阳不晒,等我两分钟。” 说是两分钟,姜宁宁才走到树荫底下站了没多久,他就大步跑出来,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这就完事了?” “嗯。” 霍东临表面镇定,实则脚底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一股股酥麻感瞬间沿着媳妇柔软的小手窜了上来。 媳妇没有抽回小手,这是质的飞跃! “我专程请了半天假,接完孩子们,回家……”继续打床! 倒不是霍东临脑子里全部是黄色废料,而是成日里住在宿舍像什么话,睁眼醒来就看见老婆孩子不香吗? 广播站离得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隔着大老远,已经有两个小炮弹直直冲了过来。 霍东临松开姜宁宁的手,上前两步,半蹲下身,冷硬的眉眼变得无限柔和。 小家伙们同样张开双手。 满满和夏夏终于接纳他这个爸爸,愿意和他亲近了。 苦尽甘来!! “来,爸爸抱……”他说。 两道风嗖嗖从旁边穿过,带起那愉悦的尾音在风中破碎。 就很尴尬! 霍东临早就练就钢铁般的脸皮,假装低头系了个鞋带,才从容不迫地站起来。 天气热,小家伙们怕妈妈太辛苦,在她身上黏了一下就放开。 紧接着身体就腾空被人抱起来。 这结实的手臂与宽阔的胸膛,与妈妈是完全相反的,却同样令人感到舒心。 夏夏害羞地脸颊通红,小手紧紧攥着黑蛋爸爸的衣襟,时不时偷偷撇他一眼。 两个小揪揪随着她动作也跟着一晃一晃。 再晃两下,霍东临觉得那颗心都快要萌掉了。 他侧头去看儿子,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写着“求夸赞”“求表扬”的傲娇表情。 每当孩子们做了正确的事情,姜宁宁就毫不吝啬夸赞他们。 霍东临虽然知道他亲口夸赞儿子,会让小家伙的尾巴翘起来,此时此刻,却觉得儿子尾巴翘得再高点才好。 “你们做的事情妈妈都告诉我了,爸爸为你们感到骄傲!” 有些事一旦做了,有些话一旦说了,接下来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你们维护了爸爸的名声,是勇敢又聪明的小孩。” “妈妈把你们教导得非常好。” 爸爸不仅夸了他们,还表扬了妈妈!两团子顿时咧起嘴角来,笑得特别乖。 满满伸出一个小指头比划,声音很谦逊,小下巴却高高扬起来,“我就是帮忙打打下手,真正的功臣是妹妹。” “妹妹跟文爷爷一起修好了录音机,还复制了多盘磁带。” 霍东临一脸恍然,故意感叹道:“原来妹妹才是拯救爸爸的大英雄呀?” 满满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嘴巴一撇,朝姜宁宁伸手:“妈妈抱!”他再也不要搭理黑蛋爸爸了。 夏夏抓抓自己的小揪揪,急急争辩:“不是,哥哥才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哥哥悄悄冲自己眨了下眼睛。 她愣了下,扭头求助妈妈。 姜宁宁唇角带着笑,眼神依旧温和如春风。 然后夏夏就懂了。 眨眼间,儿子眼里已经攒起水雾来。 第114章 当面道歉 霍东临慌了神,“爸爸说错了,满满也是大英雄,你们都很厉害。” 谁知道听见这句话,满满哭得更伤心难过了,拼命挣扎着要往姜宁宁那边去求抱抱。 小奶音既委屈又难过,“白蛋大英雄?太难听了,我不要!” 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沿着面颊落下来,瞬间砸在霍东临心上,揪得发疼。 “改名,回头就改名!”他轻声哄道:“什么霍白蛋都是爸爸骗你的,我们家没有那种风俗。” “拉勾!” “好,拉勾。”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头轻轻勾上去,定下承诺。 几乎同一时间,满满的哭声和眼泪刷一下就收住。 小家伙还挺爱干净,注重形象,从裤兜里摸出手帕来仔仔细细把泪痕全部擦掉。 “哈哈!我终于不用叫霍白蛋了。”他扯着嗓子就喊。 霍东临:“……” 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实在很难形容。 大概是有点手痒吧? 明明上一秒还感动得热泪盈眶,下一刻就觉得神仙宝宝莫不是有毒。 时间快要到中午,一家人顺路去买菜。 两团子头一回来军区的供销社,被热情的大爷大妈们团团包围住。 “鸡蛋不能要,不行不行,我白要这两根葱花会害婶婶挨批评……: 满满刻意夹起的小奶音萌翻全场。 脸上小表情丰富,嘴巴又甜,“哇!这麦芽糖是爷爷做的?爷爷你长的慈祥手又巧,能当你孙子可真幸福。” 这“哇哇”声霍东临可太耳熟了,拳头都捏紧了。 “你朋友你来得真巧,这是今日新到的牛肉,就剩下不到两斤了。”肉摊杨师傅被哄得眉开眼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新鲜牛腩。 姜宁宁正愁晚上做什么答谢文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口不太好,正好炖点西红柿牛腩。 “我全包了!” “师傅牛肉咋卖?”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姜宁宁回头,发现竞争牛肉的是隔壁新来的林军嫂。 她神情瞧着十分疲惫,怀里抱着好几本书,都是与宣传相关的。 宣传部前两天放出消息拟招三名新干事,林军嫂在基层做过事,又刻苦用功,很大概率能考进来。 姜宁宁巴不得早点有人进来,帮忙分担下薛老的器重,抬眼看向林军嫂的笑容更灿烂了:“杨师傅,我跟林军嫂一人一半,你再给我称上半斤排骨。” 林桐雨被那笑容晃了下眼睛,有点不好意思,“是你先到的,我还是买猪肉吧。” “邻里之间不必太客气。” 姜宁宁一脸正直,让杨师傅赶紧切好,称完付钱,牵着两个崽崽离开。 等走出供销社,母子俩洋溢的热情笑容同时拉平了。 姜宁宁捶胸顿足:肉疼! 满满揉揉僵硬的脸蛋:太受欢迎也好累哦! “……” “……” 眼熟,他又眼熟了。 他媳妇好像每次也是这么哄他的! 霍东临低下头,怀中的小女儿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察觉到爸爸疑惑且茫然的目光,小大人般的拍拍他肩膀,心里默默道:爸爸放心笨,这个家有我撑着呢。 - 流言被澄清后,整个家属院也都知道霍东临要晋升了。 连长跟团长不是一个等级。 虽然大家习惯用霍队称呼他,但仍然不可忽视的是——晋升后他就是军中最年轻的团长之一。 在他这个岁数就能有如此成就,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谁都知道霍东临身上功勋多得数不清,是拿命换来的。 要是让她们男人去边境执行任务,一去就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脑袋放在裤腰带上,估计她们也不太愿意。 边境那些贼匪,可是配备有真枪实弹的! 七号院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 满满一下子认出来,“是那个说爸爸有精神病的老奶奶。” 夏夏表情也奶凶奶凶的,跟着挥舞起小拳头:“坏!” 卢连长表情讪讪,回到家属院所有人都在传,说他婆娘当众欺负霍家四岁孩子。 就跟龙凤胎的恶奶奶一样,疑似脑子不太正常。 卢连长吓出身冷汗,立刻押着婆娘来霍家道歉,“霍连长,是我家婆娘不懂事。” 说话间,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妻子。 卢大嫂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家属区大小媳妇间闹矛盾说闲话的多了,当时就是酸了两句,怎么就是犯错误了? 她不后悔说闲话,就怕连累到丈夫。 还有点怵霍家那对龙凤胎,才四岁,心里就那么多弯弯道道,跟精怪似的! 卢大嫂硬着头皮上前,不敢对视霍东临那双黑沉沉的眼,把装满鸡蛋的竹篮递给姜宁宁。 小姜干事性子软绵,又是个女人,最好说话。 两团子张开双手挡在姜宁宁跟前。 “不许欺负妈妈!” 那警惕的小模样,仿佛卢大嫂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 就连霍东临上前两步来。 低气压笼罩在周围,那冷冰冰的气势叫卢大嫂头皮发麻,顾不得最后那点颜面,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多嘴多舌,听风就是雨,求你们原谅我。” 姜宁宁没接。 如果她拿鸡蛋,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 “鸡蛋我们不要,不过,基地里的流言你要负责澄清。” 卢大嫂猛地抬起头来:“我也是道听途说……” 这一抬头,正好与霍东临对视上。 与刀刃同样锋利的,是男人的眼神,幽黑迫人,仿佛浸这层霜雪。 卢大嫂嗓子眼像是卡了鸡毛,卡词了。 一双眼瞪得跟同龄似的。 姜宁宁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叫他往旁边让让。 只见上一刻气势如虹、面冷得跟揍人似的霍东临,周身气势尽数敛去,听话地让到旁边去了。 卢大嫂怔怔地想:霍连长还挺宠媳妇的。 “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让她去澄清不就好了。”姜宁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反正基地里还有流言,我就负责找你。” 卢大嫂此刻心里才悔得要死,更是把背后散播流言的人恨透了,发誓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送走卢连长夫妻俩,午饭时间也过去了。 上次做杂酱面的酱料还剩下不少,霍东临二话不说,主动撸起袖子进厨房擀面。 第115章 夏夏获名师 只有这种时候,姜宁宁才觉得家里有个男人挺好的。 眼里有活,不用付工资。 稍微夸奖两句就跟中彩票似的高兴,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天气热起来,不少人家都选择在院子里吃饭。 吹着和煦的春风,眺望远处的大海,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妈妈你看……” 午饭过后,夏夏迫不及待捧着录音机给姜宁宁看:“里面有零件锈掉了,文爷爷换掉它。” “骗人!明明是文爷爷说,妹妹换的。” 满满为妹妹感到骄傲:“文爷爷说妹妹那双手稳得像是十年老师傅,他要收妹妹为学生。” 这可是件大事! 当文老教授的学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宝宝你可真棒,妈妈就知道你在物理方面天赋异禀。” 听到这话,夏夏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姜宁宁忽然觉得厨房那块牛肉不够做主菜了,指挥霍东临出去再买块肉回来。 “如果妹妹要上学的话,是不是得赶紧取大名了?” 满满心心念念取个响亮又威武不凡的名字,“最好是坏人一听到,直接被吓得跪地求饶。” “行,这两天我就跟你们爸爸商量。” 大名早就该取了的,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给忙忘了。 - 下午的时候霍东临搞回来一只鹅,大肥鹅足足有四斤半,吃一半留一半,做成铁锅炖大鹅。 玉米饼子贴一圈在锅边,等鹅肉炖得烂透以后,饼子也吸满不少汤汁。 除了宴请文老爷子外,还邀请余家一家三口。 认真说起来,姜宁宁还是头一回见到文秀英的爱人。 余岘是政治教导员,从首都下来基地镀金的,斯文儒雅。跟文秀英性情截然相反,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温吞。 一顿饭下来,文秀英嘴边的夸赞就没停过。 “宁宁你的手艺真是不错,难怪狗蛋天天不爱回家吃猪食。” 霍东临看了姜宁宁一眼,微不可察地弯了唇角。 他媳妇可不止厨艺好,样样都非常棒! 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文颐斋轻咳一声:“宁宁,东临,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 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眼里都带起浓浓笑意。 “夏夏你过来文爷爷这里。”文颐斋招了招手。 小团子抬头挺胸,学着爸爸的军步踢着小短腿上前,萌得人心肝乱颤。 文颐斋本来想要严肃点,怎么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抬头对夫妻俩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收夏夏为学生。平时有时间会教导她,不会影响她正常上学。” 姜宁宁与霍东临对视一眼。 姜宁宁先说道:“您肯教导夏夏,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就是担心您分心教导这孩子,会不会太累?” 小脸诚恳,眼里明晃晃地盛满担忧。 她是真的在担心老爷子身体会受不住,比起教导夏夏,老人家对国家科研事业有着重大贡献。 文颐斋心里一阵熨贴,语气再次认真两分:“狗蛋不是那块料,我又信不过其他人,更舍不得带着这满身知识埋进黄土。夏夏这孩子懂事又聪明,我是真心想要教导她的。” 老爷子早年有不少学生,当初举报他的,也是他们。 本来决定此生再也不教书育人,这些原则在遇到夏夏后统统破例。 老爷子此生都奉献给祖国。 “我已经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颐斋低垂眼眸,含笑看着眼前依旧一团稚气的夏夏,语重心长道:“一代代努力传承有为,且看明日之中国,必是红旗漫卷处。” 姜宁宁听得肃然起敬,万分钦佩老教授广阔的胸襟与宏愿。 夜晚。 孩子们都睡着了,夫妻俩在客厅里翻字典。 自古以来,取名都是一件慎之且重的事情,寄予父母对孩子一生美好的祝愿。 以前姜宁宁觉得取名字很容易,轮到自己当妈时,才觉得这个太普通,那个又不够响亮。 那对柳眉都纠结成一团。 而且根本指望不上霍东临,取出来的名字太具时代特色,瞧瞧这个爹想出来的好名字: 满满叫跃进、红卫、学峰…… 夏夏叫麦穗、学青、卫红…… 好家伙,往家属院门口喊一嗓子,能有七八个跃进和卫红同时应声。 “快十点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先收拾收拾睡觉吧。”霍东临合上字典,“我问问老首长有没有什么好名字。” 姜宁宁斜睨他一眼,娇嗔道:“过两天学校就开始报名,名字得尽快取了。” 软绵绵的嗓音在昏黄灯光下,掺了把蜂蜜糖似的。 甜得霍东临喉结发紧,全身发硬,瞳仁中擦亮了一簇暗火。 床,下午已经打好了。 崽崽们,也已经睡了。 “跟你说话呢。” 见男人久久不应声,姜宁宁抬手轻捶了他一下。 微微仰起来的明艳小脸,娇嫩的唇微张,鲜红欲滴,诱人采撷。 而墙壁上的影子正在交缠。 风纪扣硌着喉结滚动,压得声音几分暗哑:“好。” “对了,户口本在你这里吗?” 出生证件在姜宁宁这里,不过户口……她眼皮子一跳:“该不会是在你爸妈手中吧?” 霍东临摇摇头,屁股往靠近得极其自然:“入伍即有军籍,户籍当初就注销了。放心吧,这件事很好办。” 等姜宁宁察觉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人距离坐得如此之近。 散开的辫梢与他的肩膀交缠在一起,就连布拉吉袖摆也被军装压了一角。 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她心跳莫名快了几拍,看见霍东临幽深的眸全然倒映着她的身影,蜷在拖鞋里的脚趾突然绷紧。 噼啪! 煤油灯芯忽然爆了个灯花,把《新华字典》第963页的“情”字烫出个焦痕。 姜宁宁慌忙去掸纸灰,手肘不小心撞倒了墨水。 放置在墨瓶里的英雄牌钢笔滚来出,反着光,正好投影在她锁骨凹陷处。 霍东临眸色暗了暗,可看到满桌子兵荒马乱,起身去厨房拿抹布过来收拾。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敲门声: “小姜干事,请问你睡了吗?” “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帮忙……” 第116章 终于吻上了 已经晚上十点了,估计是外面看到客厅灯光还亮着,隔壁林军嫂才上门求助。 对方是位女同志,霍东临不好出面,留下来继续收拾桌残局,侧身支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姜宁宁打开门,借着月色一眼便看见林军嫂正抱着儿子,焦急得满头都是汗。 她迎视上那双慌乱又饱含感激的目光,问:“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铁柱晚上忽然发高烧,我想尽办法一直退不下来,能不能借用下你家自行车,载他去卫生所。”林桐雨声音里带上哭腔。 出了这么大的事,林军嫂男人依旧不在家? 疑虑快速从心头闪过,姜宁宁伸手去摸铁柱脑袋,温度烫得惊人。 小孩子没有征兆突然发烧是非常严重的,铁柱又烧糊涂了,的确耽搁不得。 但是天太黑了,林军嫂抱着孩子骑车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稍等下。” 回到客厅把铁柱与林军嫂的情况一说,霍东临看出她的担忧,嘴角不由得扬起。 他媳妇就是这么心地善良。 “我借辆车送他们去。”霍东临穿上外套,薄而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扣着扣子,直到扣完领口最上面那颗。 挺阔的军装勾勒出他结实有型的上身,明明雄性荷尔蒙气息十分炸裂,偏偏透着难言的禁欲感。 姜宁宁一时间觉得有点腿软,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眼睛忍不住追随他转动。 “你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送她过去卫生所我就回来。”男人一边穿鞋,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 冷峻的眉眼在煤油灯下晕开了万千温柔。 姜宁宁控制不住上前两步。 “你低头。” “嗯?”她声音放得很轻,霍东临有些没听清。 小手已经拽上他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拉,没用什么力气,便让高大冷沉的男人为她折腰。 啪嗒! 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霍东临愣怔在原地,瞳孔一寸寸放大,手脚僵硬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比梦里想象的要软!要甜! 一万倍!不,是千万倍…… 这个吻一触即分,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姜宁宁已经往后退开两步。 唇角那对荡开的梨涡一直荡进霍东临心窝。 “晚安吻~” 说完还坏心眼冲他眨了下眼睛,撩完就走,脚步轻快地转身进了卧室。 咔哒。 房门也被关上。 霍东临摸了摸嘴唇,嘴角越翘越高,直至最后露出一排大白牙。 唇上似乎还残留有茉莉花的香味。 林军嫂在外边等了两三分钟,终于再次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谁知道走出来的人居然是那个冷冰冰的霍营长。 “小姜干事她……” “宁宁担心你们母子骑车不安全,让我帮忙去找辆车。你在门口稍等几分钟,马上就开车带你们上卫生所。” 雾凇般的冷冽音色透着几分暗哑。 林军嫂以为对方平常语调就是这样,没有多想,心里对姜宁宁又是一阵感激。 小姜干事人美心善,她们要做一辈子好邻居! 只是。 谁能告诉她? 走在最前面的霍营长为什么同手同脚?唔!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 次日,姜宁宁是被一阵香味给唤醒的。 准确的说是一阵刺鼻的呛辣椒香味! 外边天色还黑着,她摸起床头柜的手表瞧,上面显示五点半。 这香味太霸道,身边两只团子同样香迷糊了,长睫毛眨啊眨,然后缓慢睁开眼睛。 刚刚爬起来的两只团子表情懵懂,小鼻头却已经勤快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妈妈,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不闻还好,小肚子很快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自从上次尝试过青花椒水煮鱼后,姜宁宁又做了几道辣菜,如今他们习惯并爱上微微微辣。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川菜占据半壁江山,什么夫妻肺片、毛血旺、火锅……都是辣菜。 但小孩子嗓子嫩,姜宁宁就算无辣不欢,还是控制自己的私欲,只放一点点辣椒尝个味道。 如今厨房这股呛人的辣味,显然辣椒放了不少,姜宁宁忍不住吞咽起口水,起身下床,“是你们爸爸在厨房做饭。” 两团子紧随其后。 “黑蛋爸爸平时不是上食堂买早餐吗?”满满不解。 姜宁宁会心一笑:“估计是受刺激了。” 没想到晚安吻这么好使,以后有这根萝卜吊着,还怕什么心愿实现不了? 看着妈妈的表情,身旁小家伙眼珠子转转。 厨房里除了霍东临,还有苦力孙向前正在灶膛前烧火。 孙向前一边打呵欠一边悔不当初,他不就偷偷告诉张大力霍家从蛋字辈,谁曾想张大力会转身告诉其他人。 一传十,十传百,结果传遍整个军区。 就连余岘深受波及,几次三番被同事询问儿子叫狗蛋,他小名是不是也叫什么蛋? 一连好几日,孙向前都避着霍东临走。 结果这小子当狗不做人,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说要去找——辣椒! 神经病吧? 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觉不香吗? 结果霍东临脸色更黑沉了,拖着他就走。 孙向前怀疑,老霍是嫉妒他! 自从小姜干事随军后,老霍该不会一次都没有跟媳妇钻过一个被窝吧? 可惜孙向前怂怂不敢问。 酸笋香辣鹅已经在铁锅里炖了半个多点,鹅肉先用六成热的油锅中炸至金黄色,再中火慢炖,此刻用筷子夹起来直接脱骨。 听到脚步声,霍东临猛然回过头来,一双黑眸瞬间锁住姜宁宁,问:“是不是小孙劈柴太用力把你吵醒了?” 孙向前:? 我求你当个人。 姜宁宁被他用那样幽深又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看着,搭在门框上的手指用力捏起,指甲盖绷紧到发白。 “没有,是爸爸做饭太好吃,把我们和妈妈馋醒啦!” 满满踢着小短腿上前来,歪起脑袋,眨巴圆溜溜地大眼睛:“全世界最帅的爸爸,我能先尝一口吗?” 可爱软萌的小模样瞬间硬控全场。 更别提头一次听到儿子不带黑蛋二字、直接唤他爸爸的霍东临,脑袋瞬间变成浆糊。 儿子,夸他全世界最帅的爸爸! 第117章 被小孩羡慕的龙凤胎 弯下腰,把筷子上那块凉了的鹅肉小心喂给儿子。 香辣鹅肉入口,第一个字就是酥香,紧接着是酸辣,酸笋中和了辣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 满满被辣得直呼气,张开小嘴,用手当风扇不停地扇着风。 见状,姜宁宁忙倒杯凉白开递给小团子。 一杯接着一杯,满满连喝两杯半,打了个响亮的嗝才停下来。 “是不是特别辣呀?”夏夏觉得香辣鹅似乎没那么吸引人了,瞧哥哥这辣得脸颊通红的模样,有点可怕。 满满用力点头,目光亮晶晶的:“辣,但好上头!” 那模样显然还想继续吃。 姜宁宁凉凉睨了霍东临一眼。 被媳妇一瞪,霍东临发热的头脑才猛然恢复理智,脸色讪讪的,他又被臭小子给套路了。 “哈哈哈……老霍你也有今天呐。”偏偏孙向前不嫌事大,捂着肚子尽情嘲笑出声。 霍东临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 片刻后。 孙向前左手端着酸笋香辣鹅,右手是炖鹅汤,木门在他跟前狠狠合上。 他美滋滋地端着战利品回家。 媳妇陈宝珠刚刚起来,瞧见他,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一瞧就是生气了。 孙向前腆着脸上前,“媳妇你猜猜我从霍家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最近你不是说身子虚吗?鹅汤最滋补,这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劲,磨不少嘴皮功夫才弄回来的呢。” 听到这里,陈宝珠轻哼一声,总算没那么生气了,“昨晚霍东临又叫你去做什么?” 孙向前耷拉肩膀,“训练场拉练一晚上,都怪张大力那么大嘴巴。” 陈宝珠轻哼:“活该!你明明知道张大力保守不住秘密。” 每次被霍东临虐得不行,还经常去招惹他。 她垂眸扫了眼自己平坦的肚子,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我知道你羡慕霍家两个孩子,谁叫我不争气呢。” 孩子一直是夫妻俩的心病。 “是我不行,怎么能怪你呢?”孙向前忙把餐盘放下,上前搂住妻子轻哄。 训练有时会伤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孙向前一直都觉得生不出来孩子,是自己的问题。 “大不了以后领养一个,实在不行,我当你儿子行不?” 陈宝珠破涕为笑,气得狠狠锤他,眉心的郁结却是怎么也舒展不开。 - 霍家。 六点半霍东临还要出早操,洗漱好后就准备出门了,早饭准备待会儿上食堂去吃。 两个小团子吃鹅汤手擀面,姜宁宁一个人吃一大盘酸笋鹅。 吃辣椒果然要循序渐进,她辣的不行,微微嘟起来的嘴唇红得不行,像是浆果被揉碎。 霍东临黑眸肆无忌惮地盯着瞧。 既然有晚安吻,是不是也有早安吻? 一想到这个,心脏跟闹钟响了似的叮咣跳个不停,呼吸也瞬间重了几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到过去整整五分钟,他依旧巴巴站在柜子边等着。 半响,他才清了清嗓子,“我走了?” 谁知道姜宁宁压根听不懂他的暗示,红唇扬起,朝他摆摆手:“再见。” 两团子学着妈妈招手,“黑蛋爸爸再见!” 就、就这样? 霍东临心里一阵失望,满腔热血亦被晨风吹散,表情依旧镇定稳得住。 并且很快给姜宁宁找好借口:孩子们在,媳妇她肯定是害羞了! 想到这里,霍东临连脚步都轻快两分,路上瞧见八卦之一的张大力,表情没之前那般黑沉了。 在他眼里天真蓝、云真白、阳光暖洋洋的,这样美好的天气怎么能够浪费? 加练,必须加练,多跑几圈! “爸爸好像怪怪的。” 夏夏放歪歪脑袋皱着小眉头,“刚刚妈妈上前帮忙盛菜的时候,爸爸忽然蹲下身,我问他是不是肚子疼了,他说不是。” “文爷爷说孩子会遗传父母基因,有好的,也有坏的。奶奶脑子疯掉了,万一爸爸……” 夏夏十分聪明的得出结论,虎着小脸非常严肃:“妈妈,我们带爸爸去体检吧。” 姜宁宁轻咳了一下,“爸爸是军人,有革命的意志的,不会遗传到奶奶的疯兵基因的。” 夏夏眨巴眼睛。 可文爷爷说世界是唯物主义的,物质是世界的本原,意识是物质的产物和反映。 革命意志属于一种意识,并不是客观存在的,不会保护身体健康。 但…… 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 夏夏是个坚定的妈妈吹。 这是正式成为文老教授学生的第一天。 姜宁宁特意给夏夏绑两个蜈蚣辫,尾端用红头绳绑着,再换上一身粉色蓬蓬裙。 满满哇一声:“妹妹漂亮得就百货商场橱窗里的洋娃娃。”小家伙非常有想法,“妈妈,我要换那套背带裤,今天做保护妹妹公主的骑士。” 孩子越来越能表达自己的喜好,这是一件好事! 虽然衣服刚刚换好,姜宁宁不嫌麻烦,重新给他换了一套。 事实证明满满品味相当好。 龙凤胎站在一块,就是家属院最靓的崽。 姜宁宁脑海中忽然间灵光一闪,从军挎包里拿出相机,“宝宝们配合妈妈拍几张照片好不好?” “好!” 满满这个显眼包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夏夏迟疑两秒,也点起头。 从前在家属院,不少孩子都炫耀去过照相馆。 其他孩子体验过的,他们通通也想要。 妈妈果然是全世界最棒了! 两团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瞬时蕴起漫天星辰。 姜宁宁决定根据满满提议的“公主与骑士”主题进行拍摄,还拿了截木棍插在他腰间充当佩剑。 从屋子拍到院子,满满无师自通,各种姿势信手捏来,有时候根本不用姜宁宁指导,自己摆好各种姿势。 而害羞的夏夏则负责美就好,更何况还有姜宁宁不住的夸赞,“宝宝你真棒”“宝贝儿可真漂亮”……渐渐的,越来越放得开。 直到整整一卷胶卷全部拍完了。 姜宁宁仍有些意犹未尽,决定攒几个月工资买台相机,也要买拍立得,省得洗照片麻烦。 不过这样折腾了一番后,上班时间快要到了,姜宁宁牵着崽崽们前往余家。 家属院不少人已经起床,看见母子三人从院子外走过,就是道赏心悦目的画卷。 很快,自家小崽崽闹腾起来。 “妈,我也要跟夏夏梳同款发型。” “我要满满同款武器!” …… 听着周围闹哄哄的动静,姜宁宁发现团子们抬头挺胸,正步踢得更起劲了。 原来……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是其他小孩羡慕的对象。 有妈妈真好! 第118章 姜宁宁泄题? 送完孩子去余家上学,姜宁宁折返回来取自行车。 门口碰上了林桐雨。 “你家孩子好点了吗?” 林桐雨眉心皱着,“烧退了一点,还在卫生所,我回来取两本书。” 无论哪一世,姜宁宁最钦佩刻苦学习的人。 有这份努力,什么目标达成不了? 有这样勤奋的同事,什么鱼也摸不到! 姜宁宁更热情了,朝她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 林桐雨被她满满活力感染,小姜干事就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嘴角不知觉扬起来,“谢谢。” 家属院有人眼尖看见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新来的林军嫂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样子。 直到姜宁宁骑车过来,她才猛地缩院子里去。 过了一会儿,见林军嫂抱着两本书闷头走来,才拎起垃圾桶佯装出去倒,一边装作巧遇惊讶地问:“林同志,你抱着书去哪?” 说话间眼睛不住往她手中扫,看到上面那本是《新闻学纲要》,不禁恍然大悟起来。 “我儿子生病住院,闲着无聊,就看书照顾他。”林桐雨柔声解释道。 “你是不是要报考宣传部?” 林桐雨愣了下,而后点头:“是。” 谁知道那婶子突然倾身过来,挽上她胳膊,神秘兮兮地问:“小姜干事是不是跟你透题了?咱们都是邻居,要是都能考上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林桐雨不客气地抽出手来,不容许任何污蔑姜宁宁,厉声批评道:“同志你可别胡说,小姜干事绝对没有给我透题。” 对方扁扁嘴,看表情就知道一点也没信。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桐雨懒得跟她辩解,加快脚步离开。 等她离开,妇人立刻跑到好姐妹家里八卦。 巧了,她的好姐妹是卢大嫂。 “我跟你说,小姜干事好像给林军嫂泄露题目了,肯定是林军嫂给了小姜干事好处……啊啊啊!陈秀花你疯了?拿水泼我作甚。” 卢大嫂收回空盆,警告道:“再让我听见你传小姜干事的闲话,我就掐烂你那张嘴。” 上次那笔账没跟她算呢! 万一姜宁宁又误以为是她传流言的咋办? 妇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真中邪了吧?” 她,陈秀花,可是家属区最爱说八卦的人。 与自己臭味相投的一对好闺闺! 回应她的是陈秀花挥舞起来的扫把,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卢大嫂双手叉腰,声音无比洪亮:“小姜干事多么正直的一个人,天下红雨她都不会泄题。以后谁敢说她一句坏话,休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阵仗,家属院不少人探出头来。 谁不知道卢大嫂上霍家道歉的事情,只是没料到,姜宁宁瞧着性子软和,居然能把这个横人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本来不少人还想去霍家打探情况,纷纷放弃了想法。 军区里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次宣传部公开招人,一招还招三位干事。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除了军属,还有那些面临专业退伍的老兵,光是报名人数都上三百人了。 自从招人的公示贴出去后,每天都有人跟姜宁宁打探情况。 她烦不胜烦,干脆躲到外面去。 此前说门口黑板报她有大用处,并不是糊弄文秀英等人。 相比于宣传工作,她更擅长老本行做设计。 这张设计图足足做了十天,在薛老那里一下子就通过。 小李搬着扶梯过来,放置在黑板下。望着两米高的黑板,担心地说道:“要不还是找位男同志来吧?” 上次借着大家伙提交上来的黑板报宣传图,姜宁宁已经大致给众人水平摸了个底。 除了妇联那位女同志,其他人绘画水平一般般。 可妇联也有自己的黑板报要做,过两天才能腾开手来。 迫不得已,姜宁宁才选择亲自上阵。 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一截细细的腕骨,在阳光下白得好似发光。 前世她习惯用数位板画画,先拿起粉笔找找手感。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龙凤胎的身影,心里有了草稿,画起来就很快。 不到一会儿功夫,两只可爱粉嫩的q版大头小团子便出现在笔下。 任谁一瞧,都知道画的是满满和夏夏。 “小姜干事你画得可真传神呐。”小李嘴笨描述不出来,就觉得这两个小人表情生动,形象立体,让他忍不住想要偷回家去。 有路过的人张嘴就是夸赞,也有人表达质疑:“小姜干事扣留最大那面黑板,就是为了画小人,简直不知轻重。” 这些声音姜宁宁选择不去听,找到手感后,她先踩了两脚楼梯,觉得很稳当后,才一手拿起毛巾,一手拿着粉笔,往上爬。 娇小玲珑的一个人站在巨大的黑板报边缘,下面的人都瞧得有点心惊胆战的,生怕她摔下来。 小李更是屏住呼吸,稳稳扶住楼梯。 对于一个老画手来说,眼睛也是一把尺子。 姜宁宁简要地在中间勾画出每部分的轮廓,做好规划后,正式开始设计。 报头区用朱红粉笔书写「军民鱼水一家亲抗天歌响彻云霄」粗体美术字,黄色粉笔勾边。 顶部装饰麦穗齿轮浮雕纹样,缀以浪花形无线电波纹。 左右顶角各插三面迎风招展的红旗,旗面写小字标语,左边是「军爱民,民拥军,共筑抗洪钢铁城」,右边写「舍小家,保大家,集体利益高于天」。 接下来是主视觉区,整个构想的画面太宏大了。一直到暮色漫过岗哨时,姜宁宁才勉强把线条勾勒起来。 隐隐约约能瞧出来,一辆直升机悬停于惊涛骇浪之上。 她动了动酸胀的脖颈,从楼梯上爬下来。 站了一天腿脚有点发麻,才不稳身子重心往后倒。 不好! 就在这时,整个腰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呀”了一声,紧接着被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 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膜发颤:“站两米高不是大得很,怎么被抱下来就知道怕了?” “什么时候来的?”姜宁宁惊喜侧头。 “刚刚。” 第119章 父子干仗 男人眉骨在暮色下笼上一层影,黑眸极具攻击力地锁住她。 腰间的大手像是一块烧热的铁板,又烫又硬。 姜宁宁耳根子有点发热,挣了两下便轻松挣脱开来,弯腰去捡掉落的粉笔头。 霍东临陪她捡。 两人收拾得很快。 等霍东临把楼梯和颜料箱暂时寄放在就近的部门时,才一块并肩往家赶。 姜宁宁踩着路边夕阳拉长的树影,后知后觉想起来:“小李呢?” 那个电灯泡早就溜了,霍东临心里这样说道。但媳妇向来脸皮薄,于是一本正经的胡诌:“薛老突然有事找他。” 接下来便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 要是放在往常,姜宁宁不愁找不到话题,可经过昨晚那个吻,似乎一切都有点变味了。 变得局促,以及不太自在。 霍东临以为妻子是累着了不想说话,便安静地陪她走一段。 今天下班时间有点晚。 两团子早就等急了,看到夫妻俩同时走过来。 满满明白了:“妈妈,你去接黑蛋爸爸下班了呀?” 他心里顿时便有点吃醋,冲上去挤开霍东临,牢牢占据离妈妈最近的位置。 “要亲亲!” 姜宁宁弯腰亲了亲小团子的脸蛋,再亲亲紧随其后的乖女儿。 紧接着就听满满说道:“明天文爷爷就回山里的研究基地了,给妹妹布置了好多作业和书。” 自然搬书这种苦力落到霍东临头上,这时候他还没有多想。 母子三人走在前边,他跟在后面。 忽然满满回过头,挑衅地冲着他抬起下巴。 霍东临挑起眉:! 臭小子是在故意报复他。 不过霍东临此时心里并不着急,一想到晚上等孩子们睡着之后,就能得到媳妇香香甜甜的晚安吻,心里一片火热。 今天一定要早早关上客厅的灯,煤油灯也不能点。 他就不信还有人来敲门! 前边,满满小团子缓缓地眯起眼睛。 不对劲! 简直太不对劲了! 晚上照例姜宁宁先哄两个孩子上床睡觉,满满借口要喝水,从卧室跑出来,发现黑蛋爸爸不在客厅里。 而旁边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踮起脚尖偷偷摸过去看,发现次卧的床已经铺好了。 黑蛋爸爸正在铺床单,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愉悦。 满满目光闪了闪,悄悄退回主卧。 “妹妹,今天文爷爷讲的知识点我听不太懂,你能不能重新教教我?” 夏夏歪歪脑袋,心道:哥哥今天怎么忽然变笨了? 正疑惑间,满满已经捧着书物理书过来,翻开到最深奥最枯燥那页。 “咦?”夏夏嘟起嘴巴,“这不是老师今天教的……” 满满两条眉毛耷拉下去,立即露出一副懊恼又求知若渴的表情来,“是我记岔了,妹妹你讲这章好不好?” 面对哥哥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夏夏没办法拒绝,而且给哥哥重新讲一遍,温故而知新。 上课的时候满满就觉得昏昏欲睡,何况是劳累一整天,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好几次都靠掐大腿才勉强止住困意。 半小时后,夏夏越说越兴奋。 而旁边——姜宁宁已经睡熟了。 满满重重地吐了口气,赶忙捂住妹妹嘴巴,“妈妈累一整天,不要吵醒她,明天再学吧?” “那我去客厅教你?”夏夏想出好主意。 满满:! 妹妹你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幸好在忽悠这方面,他比妹妹擅长:“妈妈说过小孩子要劳逸结合,假如熬坏眼睛,该让妈妈担心难受了。” 物理显然没有妈妈重要,夏夏果断合上书,乖乖躺好。 满满见状滑下床去,反锁上门,迅速关灯,回来睡觉。 脑袋刚沾在枕头上,无数只瞌睡虫从耳朵里飘进来,很快响起小呼噜声。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妹妹说有人在开门,满满张口就来:“是老鼠。” 门外。 霍东临试着扭了扭门把手,发现从里面锁上了。 “……” 想到妻子晚饭时就连打哈欠,很快他就又说服了自己:嗯,宁宁肯定是太累,才会忘记给他晚安吻了。 明晚补回来就行! 一想到明天晚上能有两个晚安吻,他做梦都是兴奋的。 然后半夜悲催的醒了。 “……”认命起床消灭证据。 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夏夏害怕地缩进被窝里,紧紧挨着妈妈。 结果就是,第二天她起不来了。 小团子从来没有睡过懒觉,姜宁宁还以为她是生病了,小心翼翼把萌崽崽抱在怀中轻轻唤醒她。 听到动静,霍东临从客厅奔进来。 正好看见夏夏疲惫地睁开眼,嘴里害怕地嘟囔:“妈妈,昨晚家里进老鼠了,大半夜在厨房翻东西。” 满满心里突突地一跳:! 霍东临比他惊吓得更狠,感觉英名即将不保:!! “去买老鼠药!” “我买老鼠药!” 父子俩忽然间异口同声说道。 然后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心虚。 最后再同时眯起眼:很可疑! 家里出现老鼠,姜宁宁不敢单独把两团子放在家里,正好今天继续要画黑板报,便带着他们一块出门,并决定中午不回家吃饭。 灭鼠的工作就交给孩子他爸。 为了顺利圆过去,霍东临不得不上防疫站买了两包老鼠药,并把房子里外都打扫一遍。 家属区根本没有秘密,一时间家家户户都警惕起来,掀起轰轰烈烈的灭鼠狂潮。 这片房子都挨着,当一家有老鼠时,说明很多户人家都有老鼠在打窝。 还真别说,紧挨山林的边户大多发现了老鼠。 于是牵一发动全身,在家属们联合申请下,上面派发任务下来要上山剿鼠。 晚上听说这件事,姜宁宁杏眸都亮了。 海岛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老鼠,而是大名鼎鼎的竹鼠! 后世很多人养殖竹鼠,不仅是一道美味,还是中药材,有益气养阴的功效 姜宁宁满脑子都是脆皮烤竹鼠,皮脆肉嫩还多汁,不过也只是想想,因为家里小团子闻鼠色变,脸子都吓白了。 于是一连两天,她都带着团子们上班。 就在霍东临带队上山灭鼠时,黑板报终于完成了主视觉设计。 第120章 闹别扭 这些天因为只画出框架,基地产生不少质疑的声音。 有人说她在瞎画,有人说她故意挣表现,那些支持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下去。 都怪姜宁宁太招眼了,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无数双目光紧盯着。 稍有差池,总会有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说“看吧,她以前就是运气好”。 当然原因还是出在宣传部招人这事上。 人人都知道姜宁宁“走后门”进去的,可他们却要跟上百人竞争,心里自然不平衡了。 宣传部这次招聘告示要求非常严格,高中学历是门槛。 第一轮笔试,除了读听写,听说还考验绘画功底。 至于第二轮面试,薛老担任主考官,这点大家心服口服。 可是凭什么考官当中也有姜宁宁? 虽然质疑的声音不少,可没有人敢跑到姜宁宁跟前嚼舌根。 尤其是家属区。 每天从早到晚卢大嫂扛着扫把四处巡逻,要是听到嘴碎婆子说她坏话,二话不说直接挥起抽上去。 跟条疯狗似的! 阵仗闹的很大,连远在炊事班的林晓燕都听说了此事,生怕好姐妹受欺负,专程跟老班长请假,扛起擀面杖跑来这边镇场子。 家属区卢大嫂,基地门口林晓燕。 俩保镖双剑合璧。 因此,姜宁宁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全副身心都在这幅长达两米的画作上。 直到霞光漫过桅杆上的红旗,将她纤薄的背影拉得好长,粉笔灰像星屑落在发间,手中那支残破的蓝粉笔也在女医生的药箱上落下最后一笔。 至此,大功告成! 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渐渐围拢过来。 表情也渐渐从看戏变成瞠目结舌。 他们呆呆地举目眺望。 眼前巨大的画面一下子就把他们拉入那场惊心动魄的抢险救援中。 直升机悬停于惊涛骇浪之上,螺旋桨甩出的水珠里暗藏小字「人定胜天」。 墨绿军装的军人呈45度俯冲姿态,紧绷的军装下肌肉虬结如盘根老松。 军装下摆翻卷如鹰翼,腰间救援绳在飓风中拧成螺旋,末端系着飘舞的《毛选》,暴雨中如火焰不熄。 整幅巨大的画面边缘用草绿粉笔勾勒芭蕉叶,下方则采用白描手法绘制。 左下角有三个扛沙袋的战士,一个军裤卷至膝盖,露出结痂的小腿;一个竹编斗笠被台风掀起;一个腰间军用水壶撞出凹痕。 而左上角卫生员跪地急救,红十字药箱浸在泥水里,绷带末端用钢笔写着血型。 再看看右下角,一辆辆解放牌卡车涉水运输物资,挡风玻璃裂痕拼成五角星。 右上角总机接线员雨衣兜着三台话机,指挥官鬓角夹着铅笔。 中间底部浪尖托起连环画式插曲,炊事班用行军锅煮姜汤,百姓拿铜锣当救生圈,孩子们叠纸船运送饼干。 “嘿嘿,那辆江b765543大卡车是我开的。那晚开到半路,天上突然打了个闪电把树劈倒了,正好砸在挡风玻璃上,我鼻子撞在方向盘,还出了好多的血。” “老李你瞧左边那个炊事员是不是咱们?削了好几天土豆皮,手都削麻了,上厕所差点拉不来裤子哈哈哈。” …… 现场每个人都能从画面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当然最醒目的当初正中间占据画面三分之一的墨绿军装的军人,唯有他完全画出清晰的面部轮廓。 那道黑眸锋锐如刀,像是浸着一层霜雪,透过画卷直直扫视在所有人身上,让人头皮发麻。 但如果走进一些仔细看,会发现他瞳仁里面画着一颗五角星,代表着军人坚定不移的意志。 霍东临跳下飞机拯救孟老教授的笔记,却被其学生割断绳索的事情,因影响不好等原因被要求保密。 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为此差点付出生命。 可姜宁宁记得。 两个团子也清晰记得。 因此,当霍东临结束一天任务回到家,头一回得到两个崽崽的热情欢迎。 “爸爸!” 满满喊得真心实意,满心满眼里都是对霍东临的孺慕与钦佩。 足以毁天灭地的台风,两层楼高的海浪,爸爸都能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完全与满满心中的军人伟大无私的形象契合起来。 这一刻,爸爸在他眼中肩背是那么宽阔,腿部肌肉是那么有爆发力,都头发丝都冷硬得帅气逼人。 满满发誓,绝对一点套路都没有。 然而…… 狼来得太多次了。 霍东临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稳定住小家伙的身体,与此同时警惕地眯起眼睛:“儿砸,你到底想干啥,直接明说吧。” “你一喊爸,我这心里就发慌。” “咱真诚点行不?” 满满:“……” 抬手一巴掌按在那张有迫害妄想症的脸上,并生出一种话不投机的感觉,转身踢起小短腿找妈去了。 夏夏见哥哥表情落寞又难过,及时刹住脚步,同样气呼呼地甩给爸爸一个潇洒的背影。 在夏夏心中:妈妈排第一,哥哥排第二,文老师排第三……最后暂时勉强是黑蛋爸爸。 哼!黑蛋爸爸欺负哥哥,她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 霍东临愈发肯定儿子刚才是要套路他。 能让两只小团子最在意的两件大事——自然是取名字,以及学校开学! 想通了之后,他拍拍上衣口袋,脚步轻快地踏进厨房去帮忙。 今天晚上,他就要儿子女儿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爸爸”! 霍东临野心勃勃,且志在必得。 哪怕晚饭的时候两小只紧紧挨着姜宁宁坐,占据一左一右的位置,刻意离霍东临远远的。 他神情一点儿也不着急。 姜宁宁疑惑地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刷着明晃晃的几个字:你们父子三人闹什么别扭了? 她记得回家时,崽崽们还是相当崇拜父亲的。 “咳咳……”连媳妇都催促他了,霍东临不再卖关子,掏出纸条递过去。 “这是爸爸找给你们取的名字!” 霍东临挺直脊背,做好了得到儿女满目崇拜的准备。 然而,事实上…… 对面软萌萌的团子们依然没什么兴致,眼也不抬,恹恹地继续吃着饭。 霍东临:? 第121章 霍砚蹊 客厅有点安静。 “妈妈,我吃饱了,回房去看书了。” 满满放下碗筷,他不想要妈妈为难,跳下板凳朝卧室里走去。 小身影从头到脚透着丧。 夏夏满脸纠结,既想要跟妈妈待在一块,又想要去陪哥哥。 姜宁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先安抚好女儿。 紧接着抬起杏眸,不悦地扫向罪魁祸首:“刚刚你跟儿子在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高高兴兴地搬了根小板凳去廊檐下坐着,专程等你下班。” 霍东临动了动唇:“儿子叫我爸爸,我以为他又在忽悠我。” “……” 姜宁宁默然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平常不是挺聪明的,偏偏面对儿子就好赖分不清了? 想到满满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揪起来,她抬了一下下巴,指向卧室:“还不赶紧去哄。” 父子间的矛盾让他们去解决,否则长此以往,满满心中刚刚建立的父子信任就会崩塌。 本来缺失父爱五年,他对霍东临这个父亲的情感就很复杂。 霍东临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放下筷子抬脚进了卧室。 “妈妈……”夏夏乌溜溜的瞳仁里充满担心。 姜宁宁给她夹了筷炒鸡蛋,笑道:“试着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 夏夏一愣,才缓缓点了下头,开始低头吃鸡蛋。 “宝贝儿真棒。”姜宁宁亲了亲她脸颊。 在女儿看不到的地方,杏眸同样盛满担忧。 卧室。 被子里鼓成一小团。 听到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小家伙瞬间一动不动了。 霍东临试着拉了下被子,另一角却被狠狠压制住了。 显然儿子在跟自己斗气呢。 姜宁宁不在的时候,其实霍东临并不知道如何单独跟孩子们相处,因为霍卫国从来没有教过他。 印象中父亲是严厉且自私的。 他坐在床边。 然后便感觉到被子里的那团小家伙往旁边挪了挪。 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霍东临喉间滚出两声笑,“我想了几个名字,你听听要哪个,要是你不应答,我就随便找一个上户口了。” 被子里悄悄开了一个小角。 霍东临假装没看到,伸展开纸张,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霍律衡、霍霆钧、霍擎朗……”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被角越掀越高。 一道沙哑的小奶音响起:“霍砚蹊。” “嗯?” “我喜欢霍砚蹊,因为妈妈说过真相比墨色更浓,优秀的刑侦警察要用思维的光透进去看。” 霍东临默默念了这句话,思维豁然开朗。 儿子一直立志于要做人民警察,年纪小小就很有责任感,他内心是无比骄傲与自豪的。 满满说完有点不好意思,打算重新钻回被窝。 霍东临眼疾手快,伸手把小团子抄进怀里,小家伙剧烈挣扎起来,却被大手紧紧禁锢起来。 “坏黑蛋!”满满倔强又执拗的与他对视。 抬起的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双眼湿漉漉的,眼尾还泛着红,显然刚刚正在被窝里哭鼻子。 小家伙是真的感到了委屈。 刹那间,与曾经那个小黑蛋重叠起来。 霍东临心脏都揪疼了,“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犯了非常严重的主观臆想,不该胡乱揣测你。” 他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儿子与自己之间关系剑拔弩张,就像他同霍卫国一样冷冰冰的。 在看到儿子的失望与伤心之后,顾不得那点父亲的自尊,把内心剖白给他听:“儿子,你知道爸爸多想得到你的认可吗?” “我知道自己很不负责,把你们母子三人丢在老家不管不问,害你们一直被恶奶奶欺负。过去五年只有妈妈保护并陪伴你们,你埋怨我,我都认。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你们,弥补你们妈妈的机会好吗?” 眼泪模糊了满满的眼睛,心里在说:你永远都弥补不了那个妈妈了。 这些话他坚决不能说,这辈子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 但是满满心里还是好委屈,好难过,也觉得小肩膀好重好累。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像是有小人在捶打胸腔,酸酸涩涩的疼。 姜宁宁安抚女儿别担心。 在客厅里听到儿子的哭声,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奔进去。 “妈妈抱……” 满满张开双手。 看到妈妈,他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掉下来。 啪嗒啪嗒砸落在霍东临的手臂上,砸得霍东临茫然又难受。 一双黑眸无助地看向妻子。 这让姜宁宁质问的声音卡在嗓子眼,上前把儿子接过来,小家伙趴在熟悉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他多么懂事呀,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胡编乱造:“我好喜欢爸爸取的名字呀,以前家属院孩子们总说没有大名的就是野孩子。妈妈,我和妹妹有大名了,以后就不是野孩子了对不对?” 这点演技只能骗得过满心愧疚的霍东临,却骗不了朝夕相处的姜宁宁。 显然儿子不想要爸爸知道,姜宁宁尊重儿子的意愿,没有当场揭穿他。 半个小时后,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 “睡着了?”霍东临压低声音问。 姜宁宁点了下头。 见她右手轻轻捶打着腰间,柳眉紧紧蹙起,霍东临起身把她拉到次卧,“你躺着,我给你揉揉。” 黑板画一整天都要站着,姜宁宁的确腰酸背痛,从善如流地趴上去。 男人手法很好,力道适中,自从上次给她捏脚过后一下子融会贯通。 连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这一觉睡的不太安稳,像燎原火种滚过雪地,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行。 姜宁宁在一声压抑的闷哼中惊醒,睁开眼,陡然与一张俊脸对视上。 搭在男人腰腹的掌心下,六块壁垒分明的肌理随呼吸起伏,烫得她指尖一颤。 “晨起就验货,满意吗?”低哑嗓音震着耳膜。 姜宁宁触电般缩手,心跳快得炸出胸腔,佯装镇定地点评:“还行,也就一般般,多练练。” 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跟没事人一样走出去。 徒留霍东临愣怔在原地,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是还行? 一般般? 再多练练? 三个断句组合在一起就是晴天霹雳! 二十八分钟后,士兵们发现早操又多加练了五圈,感觉天都要塌了。 第122章 满满俘获首都大佬 另一边。 今天正值休息日。 姜宁宁牵着崽崽们上学校参加考试。 校长已经在办公室候着,试卷也准备好了。 除了霍家一对小宝贝外,还有狗蛋、以及八号院的铁柱。 试卷共两张,语文和数学,题目涵盖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内容,根据成绩给孩子们分配对应的班级。 孩子们考试,大人就在外边等着。 文秀英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跑到窗子边张望。狗蛋这孩子不是不聪明,而是致力于撬锁。 家里没有一把锁他开不了。 难不成儿子以后要去当开锁匠? 想想文秀英就感到一阵绝望,姥爷是有名的科学家,爸爸是教导员,妈妈是妇女主任,爷爷奶奶在首都机关上班…… 狗蛋究竟是继承了谁的天赋? 和她一样焦急的还有林军嫂。 姜宁宁一开始还劝诫她们,后来就随她们去了,四处参观学校。 这是一栋三层的军绿色建筑,屋顶正中间镶嵌一颗五角红星。 屋檐底下的教室外墙用弹壳嵌成“好好学习”四个字,每个弹壳底部都刻着年份,最早的一枚是1953年。 操场比普通学校要大,设置各种小型军用训练器材,比如爬绳杆攀登架、射击靶台,显然十分注重培养孩子们的体能。 参观完一圈时间正好,姜宁宁回到教室外,满满和夏夏已经考完了,校长与老师们正在批阅试卷。 十分钟后,校长面色红光地走出来。 他声音里透着激动:“小姜干事,你家两个孩子考得非常好,三年级以下的内容全部都能做对。” 关键是,他们才四岁呀! 简直就是天才! 两个小团子骄傲地挺起胸膛。 “相对来说满满擅长语文,无论是理解、造句还是作文都是满分典范。而夏夏更偏向数学,甚至三年级的数学卷子都难不倒她。” “当然,他们也有不足的地方。”校长话锋一转,眉头紧紧皱起来:“字得勤加练习,有条件的话可以找字帖进行临摹。” 校长说的比较委婉了,事实上两团子字写得非常差,像是刚学习写字似的。 字体软绵绵,又大又粗。 “多谢校长,我私下会让孩子们多练字。”姜宁宁笑着应下来,没有过多解释俩孩子才学习两个多月。 世界上天才何其多,有人十五岁考上大学,也有人二十岁就进入国家级物理研究所。 外国有个高智商人群组成的社团——门萨俱乐部,入会的智商门槛为130。 校长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对姜宁宁说道:“开学后直接送他们上二年级报到,目前每个年级就一个班,正好他们兄妹俩能互相照应。” 满满欢呼起来:“太好了!不用跟妹妹分开。” 夏夏唇角同样翘起来,脸颊漾开一对小梨涡,笑得特别乖。 虽然他们智商高,可乍然进入陌生的环境,还是习惯彼此依赖。 本来姜宁宁打算等狗蛋他们考完试再回去,结果小李找过来,说薛老在大门口有事找她。 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姜宁宁猜测跟宣传板报有关,再看小李憋不住的笑,心里渐渐有了底。 跟文秀英和林军嫂打声招呼后,她一手牵起一个小团子跟着小李离开。 基地大门人头攒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让让,小姜干事来了。”小李在前边负责开路。 等母子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率先瞧见黑板报前面竖起两米远的警戒线,薛老跟两个陌生的中山装站在一块。 旁边还有人在拍照。 镁光灯闪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这阵仗……姜宁宁顿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薛老已经发现他们,笑呵呵地招手:“夏夏和满满也来了,快到薛爷爷这里来。” “去吧。”姜宁宁弯着眼睛看着他们,松开手。 两团子立即撒开脚丫子欢快地奔上去,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以及……愧疚。 脚步站定后,满满牵着妹妹深深地给薛老鞠了一躬。 “对不起薛爷爷,那天我和妹妹欺骗了你,让你担心了!” 事后妈妈告诉他们,薛爷爷整宿睡不好。本来老人家年纪很大,第二天差点在办公室昏倒。 这两个孩子怪懂事的,叫人心疼极了。 薛老蹲下身来,摸摸他们的脑袋,“没关系,是薛爷爷没有保护好你们。” 他牵起团子们的小手,给身边的老友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孙孙,满满夏夏,快喊孟爷爷和徐爷爷。” 软糯童音齐声喊:“孟爷爷、徐爷爷好!” 孟徐二人对视一眼。 身为多年好友,才明白薛老口中这句“我的孙孙”的含金量有多高。 目光从陌生变得慈爱,分别掏出别在胸口的英雄牌钢笔,递给两个小家伙做见面礼。 没想到眼前的糯米团子们乖乖背起小手。 满满两条淡淡的眉毛扬起,小奶音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妈妈说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收。” 说话间隙,他眼尖瞧见孟爷爷中山装领口下露出一截红色领章,于是非常丝滑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以后可是要跟孟爷爷一样做人民警察,从小培养起,群众一针一线不能拿。” 孟徐二老惊诧。 瞧瞧老友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薛老与有荣焉抬起下巴,“满满,你是怎么发现孟爷爷是警察的?” “红色领章白衬衫!”满满指了指领口,“这是72式警服,我在衢县老家见警察叔叔都这么穿。还有,孟爷爷虎口有跟爸爸一样的枪茧,徐爷爷没有。” 孟老眸光阵阵发亮,直接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小朋友观察得真仔细。” 满满谦虚地摆摆手:“都是我妈妈教的好。” 在两只小团子心里,优秀的妈妈才能生出他们这样优秀的崽。爸爸用处不大,主要帮妈妈干家务!! “要是我妈妈去训练馆,射击刑侦几门训练肯定比爸爸强。” “特种小队长都得换人当。” 姜宁宁:! 不。 我没有,崽崽别瞎夸。 霎那间数双炽热目光扫过来。 很快她就从薛老口中了解这两位大佬。 一位是首都报社主任,另一位则是薛老曾在警校的老搭档。 薛老单独把姜宁宁拉到一旁,一副“快来夸夸我”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宁宁啊,你看这两位当表彰会的嘉宾如何?老孟负责演讲,老徐负责宣传报道。” “要是分量不够,我再找其他人。” 姜宁宁:“……够!” 按照本来她的意思是,让薛老在基地里邀请孙老等人,做开场演讲。 好家伙,他直接从首都摇人。 姜宁宁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舞台是不是太简陋了,流程是不是要重新确定,也不知道文工团节目排列得如何了…… 看着她震惊并分神的模样,薛老心满意足地抬起下巴,宁宁果然被他强大的人脉网震撼住了吧。 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领导。 其他部门休想挖走她! 第123章 田翠芬送人头 开往江城的火车上。 “奶,你说宁宁表妹嫁了个高级军官是真的吗?”坐了一整天火车,姜志刚感觉屁股快要报废了。 硬座狭窄又逼仄,空气特别难闻。 福还没享,罪先受上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听那人的蛊惑。 反观旁边的老太太蔡金花稳坐如洪钟,极其淡定地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到地方就知道了,反正车费不要钱。” “那怎么行?我得再去问问!” 姜志刚眼睛一转,起身去厕所门口蹲着。 中山装大背头解决完人生大事,拉开门,眼前视线一黑,被一堵肉墙挡住去路。 没等他发作,对方抢先倒打一耙:“啊啊啊丁大哥没想到你长得挺斯文,屎却拉得那么臭。” 这一嗓子嚎的,车厢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丁仁民被看得满脸通红,往前一步。 姜志刚捏起鼻子连连往后退,一脸恶心道:“你站那,先别过来。” “……” 要不要听听你这个王八蛋说什么玩意儿? 丁仁民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你蹲厕所门口能不臭吗?有事说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说我表妹夫在军区权力大得很,可以搞定工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姜志刚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不能把人得罪死,忍着那股子臭味嬉皮笑脸地上前询问。 可这嘴巴一张,臭味搅得他胃部翻滚,止不住干呕起来。 “对不起丁大哥,呕……怪你太臭了……呕……” 丁仁民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气得鼻子差点歪了,“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肯定没问题。” “军区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表妹被挤下去,职位就会空缺出来。”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到那个时候,你表妹夫不暗箱操作留给你,难道要白白让给外姓人吗?” 姜志刚听得心头一阵火热,再次被说动了。 “丁大哥,还好遇到你,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放在从前,丁仁民觉得那些跟傻逼称兄道弟的人脑子有大病,现在他就是这种神经病。 “当初第一次在村口见到姜老弟,就被你的王霸之气给震住了。” “老弟你命中就是大富大贵的命,仅仅是缺少一点运气,他日飞黄腾达千万别忘记提携老哥。” 一声声吹捧让姜志刚得意地找不着北。 “就我这聪明的脑袋瓜子,不出一年半载,我最不起码能干个副主任啊,到时候再走后门安排你进来。” “谢谢姜老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畅想美好的未来! 霍建军刚好从另一节车厢过来上厕所,嘴角止不住抽搐,转头就跟亲妈吐槽:“我方才遇上俩神经病……” “我没病!”田翠芬下意识脱口道。 这阵子听了那么多句“脑子有病”的话,听得她应激了。 “妈,我又没说你。”霍建军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又挤眉弄眼地询问:“你说大哥死了能领取多少抚恤金?” 田翠芬道:“怎么也得好几千吧?” 霍春芳补充一句:“反正不能便宜姜宁宁和那一对贱种。” 旁边有人觉得很奇葩,亲儿子/哥哥死了,他们却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只惦记着那点抚恤金。 也有人好奇询问:“大娘,你儿子在军队里什么职位,怎么能领那么多抚恤金呢?” 田翠芬昂着下巴,“牺牲前他可是营长,可惜了,以前还有领导说我家黑蛋要是干得好,每两年就晋升团长呢!”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捧场奉承了起来。 “哎哟大娘你大儿子真是了不得!” “听说高级军官牺牲后还会给额外补偿,说不定能给你小儿子在军区找个好工作呢。” 一句句吹捧,让田翠芬回到“脑子正常”之前。 至于丈夫霍卫国再三提醒要低调的话,完全被她抛之脑后。 大儿子死了,再也没人指证她有病了。 田翠芬恨不得放鞭炮响个三天三夜庆祝! 本来霍卫国盘算得很好,儿子牺牲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要么是人没事,要么是被姜宁宁拦截住了。 他让“有病”的妻子上军区打探虚实,万一真牺牲了,田翠芬仗疯行事无论怎么闹都不过分,撒泼打滚至少把一半抚恤金要到手。 假如是个误会,谁会跟一个疯子计较,还能借机赖着不走,笼络住大儿子的心。 有了当军官的儿子,对他前途大有裨益。 再说了,大儿子不想认他这个爹? 那他还能认谁! 可惜霍卫国再精明,小儿子小女儿没有继承到半分。 “妈,要是有工作,红袖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了?”霍建军眼睛一亮,害羞地搓起双手。 红袖是霍建军曾经的未婚妻,因为霍建军因拐卖侄子吃牢饭,还有个疯子娘,果断退了亲。 田翠芬脸色一下子耷拉得跟老黄瓜似的,冷声一哼:“没出息,等到了军区,文工团什么漂亮姑娘找不着。” “不,我就要红袖!”霍建军坚持。 儿子一个个挑媳妇都不跟她一条心,田翠芬气得脸色铁青,老霍家祖坟肯定出问题了,怎么专出痴情种? 她打定主意小儿媳妇要挑个合乎心意,最重要是好拿捏的。 工作还没板上钉钉,母子俩就争执起来。 霍春芳早就习惯了当妈的偏心。 有人不嫌事大询问道:“大娘,高级军官牺牲后部队会派人把津贴和遗体送回老家的,怎么你们还要亲自上部队去?” 田翠芬被深深噎了下。 “还不是因为姜宁宁把抚恤金全部拿走了。”霍建军大嘴巴根本守不住秘密,秃噜皮全部倒出来。 “当初她偷偷带着龙凤胎去随军,还造谣说我妈脑子有问题,害得我妈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呢。” 田翠芬想要捂小儿子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的人表情集体变了。 尤其是同一排的人,屁股悄悄往外边挪了挪。 “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要是大娘脑子没问题,怎么会住院呢?”有人提出质疑。 霍建军被问得一愣。 旁边霍春芳赶忙为母亲正名:“谁知道呢?不过我妈住院回来后,肤色比以前好,腰不酸背不痛,说话也温柔了,脾气不暴躁了……” 有个疯病母亲,她的婚事接连受到波折。 本来相看好几家全部没有音讯了。 霍春芳越是想要澄清,落在其他人耳朵里越发不对劲。 众人哗然。 这难道不是脑子被治好的证据吗? 等到霍春芳说完,突然发现周围空荡荡的,其他人挤在车头车尾。 并且用一种警惕又惊愕的目光打量他们。 霍春芳心头发慌,转头求助:“妈?” 她妈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在座位底下随便一抽,不知道摸出什么就往她这边砸来,瞬间糊了一脸。 霍春芳瞬间感觉到鼻腔里弥漫一股屎臭味。 她伸手去抹脸,摸到一把粘腻的东西。 再抬头定睛看过去,她妈田翠芬正挥舞着一块小孩的尿布,甩得虎虎生风。 霍春芳/霍建军:?? 全车厢的人:!!! “不好!我妈脑子又犯病了……” 第124章 双宝认大佬做爷爷 前往江城的k895列火车停在中途。 丁仁民出去打听一圈回来,眉头打成结。 “丁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姜志刚伸长脑袋往外面瞧,看见一个医生带着俩护士往这边赶。 丁仁民嘴角抽搐:“隔壁车厢有个大娘在玩屎。” “啥?”姜志刚怀疑自己听错了。 丁仁民只好再说一遍。 姜志刚听完也很无语,“列车要停多久?原计划抵达江城是白天,不会明天半夜才到吧?” 蔡金花继续翻起白眼,“你担心个屁!反正住招待所有人付钱。” 继而伸手摸了摸肚子,“正好我饿了,小丁啊,去跟列车员买点吃的过来。” “您不是刚刚才吃过早饭?”丁仁民皮笑肉不笑。 吃吃吃……跟猪似的! 一天吃四顿。 身上带来的钱和票差不多被老太太搜刮一空,乡下人真是贪得无厌。 蔡金花斜了他一眼:“你也知道那是早饭,这个点该吃午饭了。杵这当门神呐,还不赶紧去!” 丁仁民领教过这位老太太的厉害,哪怕心里有气,也不敢撒出来,憋屈地去五号车厢买吃食。 偏偏姜志刚傻乎乎地在后面感叹一句:“丁大哥真是热心肠啊,呜呜!我要跟他做一辈子好兄弟。” 闻言丁仁民脚下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 首都孟徐两位大佬的到来,让姜宁宁压力倍增,咸鱼周末被迫卷起来。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文工团内部居然闹分歧。 连午饭都没吃,把两团子交给薛老帮忙照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军区食堂。 “这孩子,就是太热爱工作了。”薛老颇为无奈,吩咐道:“小李,你多打一份饭给宁宁留着。” 孟徐二人纷纷夸赞姜宁宁这种勤奋刻苦的精神。 满满眼尖的发现旁边记者阿姨一直在记录,他凑上前去瞧,发现记者阿姨正好记录这一段。 “哇!漂亮大姐姐,你写的字可真好看!不过妈妈不只是勤奋,而是十分、不、是超级勤奋!” 女记者姓萧,被这句直白的马屁夸的脸红。不!小孩子怎么可能说假话,肯定是真心觉得她漂亮字又好。 萧记者唇角一弯,假装苦恼道:“可是新闻报道要写实客观,不能添加形容词怎么办?” 这可难不倒满满这个小聪明,“写个勤奋典范不就行了?” 他拍起小胸口,开始吹起妈妈请缨上前线的事迹来。 听到前面,众人还在感叹姜宁宁是位勇敢无畏的的女同志,到了后面一个个都瞠目结舌。 在新华分社连续刊登十篇稿子的含金量,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对于新闻工作者而言,是业内最高的奖章之一了。 这时候的报纸是人们获取信息最重要的渠道,十分权威且具有公信力,不是随便投篇稿子,花点钱就能上的。 “当然必须要感谢下文秀英,文阿姨,是她给妈妈投递的稿子。”吃水不忘挖井人,满满年纪小也懂得这个道理。 “文秀英?”萧记者觉得很熟悉,而后一拍大腿,激动地对徐老说道:“主编,咱们这期收录一篇外来稿件,写的是战士勇战台风的内容,好像作者就叫姜宁宁。” 当时她还纳闷,为什么投稿人和写稿人不一样,专程打电话过来询问。 这下子徐老不淡定了,“小姜干事文笔老练,组词遣句看得人热血沸腾。”紧接着语气有点酸:“可惜了,要不是江城距离首都太远,我就要跟老薛你抢人了。” 旁边孟老也搭腔:“小姜干事不仅出色完成本职工作,还协助江县妇联做好灾后重建,的确可以列为勤奋典型。” 大人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哥哥,这个典型感觉哪里怪怪的。”夏夏有种直觉,妈妈似乎不想要太勤奋。 要不然她为什么天天踩点上班呢? 满满挠了挠后脑勺,“那待会儿悄悄跟薛爷爷说,不给妈妈这个典型了。” 正好小李和其他警务圆端着饭过来。 薛老冲着兄妹俩找招手:“满满、夏夏,过来薛爷爷这里吃饭了。” 团子们手牵手踢着正步上前,招人稀罕得不行。 军区食堂的饭菜有荤有素,都是统一的。 夏夏眼尖的发现其他人都是米饭,唯有薛老是一碗清淡面。 那碗面很神奇,一根长长的面条,中间不连断。 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圆了。 “这叫长寿面。”薛老笑着解释道。 这个夏夏知道,歪歪脑袋,奶声奶气地回答:“过生日要吃长寿面,以前家属院的孩子都有,等到年底我们也能吃到啦。”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过一次生日,但她无比确定,今年冬天妈妈肯定会好好为她和哥哥庆祝的。 满满小脸同样十分憧憬:“薛爷爷,听说生日还可以吃到大餐是真的么?你的孙子们什么时候才来呀?” 此话一出,餐桌上气氛忽然陷入凝滞。 尽管心里很疑惑,满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道歉:“对不起薛爷爷。”薛老宽厚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两个团子的脑袋,目光里含着热泪:“爷爷没有孙子孙女,爷爷的两个儿子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了。” 要是儿子们还在,他们的孩子,估计也跟夏夏满满一样大了,或许可能还再大点。 两团子对视一眼。 兄妹俩一人握住薛老一只手。 “薛爷爷,不,爷爷……谁说你没有孙子孙女的。”满满小脸认真,“在我们心中,一直拿你当亲爷爷看待。” 谁对他们好谁不好,他们都是知道的! “爷爷!” 夏夏跟着哥哥,小奶音铿锵有力地喊:“爷爷!” 薛老感动得眼眶都红了,紧紧攥着两个小团子的手,激动得胳膊都打着颤。 人老了图什么? 图的无非就是一个团圆和美。 满满站起来,腾出另外一只手给他拍拍后背顺气。 肉乎乎的小手其实没什么劲,跟挠痒痒似的,薛老心里那叫一个熨贴,唇角高高翘起来,然后听到他大孙子说: “以后,我们就是你亲生的。” “我爸,就是你亲儿子。” 薛老:? 默然片刻,蹦了四个字:“……这不好吧?” 认孙子还能白捡好大儿? 但想想霍东临那张黑脸喊自己爸,他怕自己半夜惊醒。 以为他抹不开面,满满小团子格外贴心地补充一句:“有事没事尽管使唤他,干家务,我爸爸全军第一。” 这样就不会整日憋着坏跟他抢妈妈了! 嘿嘿!他真是个小天才。 第125章 霍东临改姓? 文工团内部分裂成两派系。 一派以田大妮为首; 另一派则是关文雪留下来的旧部。 虽说自从病及事件后她就被老爷子派人带走了,但其他人家里多少有点背景,不愿意被个小地方来的乡下丫头骑到头上。 他们哪曾想得到,主动申请前往江县支援大半个月功夫,文工团内部居然事事听从田大妮指挥,并没有因为少几个人散成一盘沙。 因此这次表彰会上表演的节目,内部分歧很大。 主要是方瑜跟田大妮竞争领导者。 “宁宁你终于来了。” 姜宁宁推门进来,就被热情的田大妮挽起胳膊,往练功房里面走。 其他人瞧见她,反应各不一样。 尤其以方瑜为首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人人知道姜宁宁是此次表彰会的负责人,现在田大妮特意请她过来,不是撑腰是什么? 有人担心地说:“咱们辛苦排练的节目,不会就这样报废了吧?” “不然呢?”另外一人撇撇嘴:“你忘了之前为了文雪,咱们跟姜宁宁闹过矛盾了?” 这伙人心里莫名有些堵,同时怨恨关文雪以前拿她们当枪使。 姜宁宁顶着各种复杂的目光走到练功房中央,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礼貌地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姑娘们察觉到她的善意,那股子敌意消散不少。 “你找我来做什么?”她问。 田大妮道:“文工团排了两个节目,双方各自表演一遍,你拍板决定要哪个。” 听到她这么说,方瑜等人十分诧异。 没想到田大妮找姜宁宁过来,是要公平竞争的。 “我同意。”方瑜点头表态。 她从小就练舞,十多年的童子功,自信不比任何人差。 两边排练的节目不一样。 一队唱歌,一队舞蹈,各有各的优势,难分伯仲。 这也是她们分歧最大的点。 等所有人表演完,都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姜宁宁的选择。 花团般的姑娘簇拥着她。 那一刹那间,姜宁宁觉得自己像个选妃的皇帝。 她静了两秒,问:“为什么你们不一起做歌舞呢?” 文工团众人:当然是彼此看不爽。 “这次表彰会请了首都报社的主编与记者来,你们要是再意气用事,可就丢脸到首都去了。” “相反的,如果你们表演很成功,极大可能会登报。” 这次姜宁宁没有刻意输送心灵鸡汤,实在是这阵子忙累了,直接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把集体利益绑定在一起。 姑娘们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拉不下面子来。 现在给她们台阶下,一个个都抛开成见激烈讨论起来。 身为外行,姜宁宁不便参与进去,悄悄离开练功房。 身后,方瑜快步追了上来:“小姜干事,对不起上次没听你的。” 姜宁宁看着她,“如果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没必要专程来道歉。” 方瑜一愣,抿紧嘴唇说道:“文雪回首都了,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连累家族,已经遭到了报应,被老爷子强制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这,就是报应? 姜宁宁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可笑:“就算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关文雪的丈夫也是门当户对的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没嫁给爱情算哪门子报应?” “如果有朝一日,其实你发现关文雪处处陷害你,要让你家破人亡去坐牢。那时候你还觉得她没了爱情很可怜,就会原谅她吗?” 方瑜被噎住了。 在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觉得爱情大于一切。 嫁错人难道还不惨吗? 偏偏姜宁宁的话她一句都反驳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 离开文工团,姜宁宁又陆续跑了其他部门对接进展,顺便打点鸡血。 等所有事情全部敲定下来,休息日也倒霉地过完了。 家属院热闹非凡。 部队接连捅了好几十个竹鼠窝,家家户户都分到两只。 竹鼠个头大,肉也多。 无论是炒还是烤着吃,都相当美味。 一路走来,不少人跟姜宁宁打招呼。 还有人询问道:“小姜干事,后天宣传部的招聘会对服装有什么要求吗?” 姜宁宁耐心解答:“干净整洁就行,主要是考验写作宣传能力。” 大家都若有所思。 等好不容易离开人群回到家属院,平常都会来迎接她的小团子们,正在院子里哇哇大叫—— “爷爷,你真厉害,用草也能编蚂蚱。” “哇!爷爷你以前还炸过敌人的坦克呢。” …… 姜宁宁:? 她正要推门进去,霍东临正好提着竹鼠皮出来晾晒。 “你爸霍卫国来了?”她问。 霍东临心情相当复杂。 听到她的声音,满满就炮竹般冲过来,一脸“快来夸夸”我的骄傲表情:“妈妈,爸爸的爸爸不好,所以我给爸爸重新认了个爹!” 姜宁宁静默片刻,“儿砸,你能不能一口气告诉妈妈,你今天都干了啥,我好有些心理准备。” 满满正要开口。 “宁宁,你别怪孩子,他也是看我孤家寡人,特意想要给我过个生日呢。”薛老抱着夏夏走过来。 夏夏双手圈着薛老脖颈,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一看就是特别喜欢这个爷爷。 小孩子不知轻重,认亲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薛老只说是过生日,也是不愿意让夫妻俩为难,尽管私心里非常愿意趁机认满满和夏夏…… 这份妥帖让姜宁宁心里暖洋洋的,红唇扬起来,“原来今天是您生日?那是得好好庆祝一番。” 紧接着转身交待霍东临,“你再去买点菜回来,多买几个鸡蛋,要是有牛奶和柠檬更好。” 蛋糕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也没有灶台。 但是可以做舒芙蕾。 霍东临这身肌肉,手动搅蛋清应该没问题。 “妈妈,我能请狗蛋过来玩嘛?人多比较热闹。”满满忽然问道。 “去吧,跑慢点。” 姜宁宁显然低估小朋友的炫耀心理。 满满正处于“原来我跟其他小朋友一样,他们有,我也有”的新奇阶段,自以为得了全世界最好的爷爷,忍不住要上狗蛋跟前炫一波。 得到大人的应允,满满迈起小萝卜腿飞奔到文家。 人还没到,雀跃的声音抢先传进去:“狗蛋,今天我爷爷过生日,邀请你去我家玩。” 今天正值休息日,大人们都在家。 正巧,孙向前来余家送东西。 “你爷爷怎么来了?”他问。 “不是衢县的爷爷,”满满相当骄傲:“是薛爷爷,他现在是我爷爷了!” 明天让黑蛋爸爸去改姓成薛,就能永绝后患! 以后再也不用称呼田翠芬为奶奶,也不用认霍家那堆亲戚了,再也没人知道……妈妈的秘密了。 满满握紧小拳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划过一丝坚定。 - 火车上。 “阿嚏——” 田翠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上午强行被洗了个冷水澡,好像是感冒了。 “妈你能不能别往我脸上打喷嚏,太恶心了。”霍春芳用袖子擦了擦脸,一脸嫌恶。 田翠芬虎眼一瞪,感觉胸口那股火又要冒起来了。 霍建军看他妈狰狞的脸,往后退两步:“妈,求求你别再犯病了,要不咱们都得被赶下火车了。” 其他人不愿意跟他们同一节车厢,迫不得已加钱到卧铺车厢来。 “……” 田翠芬那叫一个憋屈。 不行。 到了军区第一件事,就是要姜宁宁给她正名——她,田翠芬,脑子好得很! 第126章 母子三人的秘密 霍东临刚刚跟人换回来一只鸡,在大门口与孙向前正面碰上。 看见他,孙向前都有点应激了,腿脚也有些发软。 生怕那张冷硬无情的嘴巴里下一句蹦出来“加练”两个字,他抢先开口:“老霍,你要跟薛老认干亲?” 霍东临挑起眉梢:“没有的事,是孩子觉得好玩瞎喊的,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不是,我刚刚在余家正好听到。” 霍东临不接话,一双黑眸沉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孙向前想到前科累累,连忙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外传。” 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关键时刻不会真的坑了好兄弟。 见大人们表情凝重,满满心头略微不安,踢起小腿跑进厨房去找姜宁宁,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掰在一块。 姜宁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把儿子拉过来,蹲下身与他平视,“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军队里不能认干亲。往小了说是搞圈子文化,往大了说就是搞山头主义。” “你喜欢薛爷爷,他也拿你们当亲孙子疼爱。你们之间的祖孙情,并不需要认干亲来维系。难道不改口叫爷爷,你就不跟薛爷爷亲近了吗?” “不是的。”满满坚定的摇摇头。 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我只是……” 只是怕失去你…… 剩下的话却哽咽在喉咙。 吧嗒! 妈妈忽然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满满诧异地抬起头,那双黑葡似的大眼睛攒起水汽,颤颤巍巍的挂在睫毛上。 然后妈妈在他耳边说:“妈妈不会离开的,还要亲眼看着我们家满满当上最优秀的刑侦警察呢。” “就算再见到霍家人,他们也不会发现真相的。” 姜宁宁又摸了摸他的头,俏皮地冲他眨了下眼:“这是我们母子三人的秘密。” 满满浑身一震。 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又一次搬走压在他肩头的大山。 “妈妈!”满满快速眨掉睫毛上的泪珠,伸手环抱住她,依赖的用脸蹭了蹭她的肩膀。 这一次笑的很轻松。 他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听到厨房外传来动静,姜宁宁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去找妹妹跟薛爷爷玩吧。” 满满蹬着小短腿离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与轻松的喜悦。 就连霍东临都稀奇地多看两眼。 “还是你最有办法。”他收回目光,黑眸落在姜宁宁身上时柔得能滴出水来。 没有平日的那般冷硬。 “还有,谢谢你。”他又道。 姜宁宁不解地嘟起红唇,“谢我做什么?” 今天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大事。 “孩子的事,你总是处理的很好。”霍东临喉结轻轻滚了下。 娶妻当娶贤,他现在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家有你在真好。”他勾起唇角,一步步靠近,伸手把她困在灶台间,弯下腰来。 眼神中燃着幽深的光。 极具侵略性,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大型猛兽。 姜宁宁对上他如此炙热的视线,身子都有些酥了。 耳边,低沉磁性的嗓音震着耳膜:“宁宁,你真好看。” 他伸手把她额前碎发拨到了耳后,指腹划过的地方留下一串电流,皮肤瞬间激起一阵战栗。 姜宁宁紧张地紧抿唇。 红唇一张一合,比红色浆果还鲜美,霍东临只尝过一次,便欲罢不能。 喉结顶着风纪扣来回滚动。 姜宁宁觉得空气炙热稀薄得快要不能呼吸,情不自禁往后仰,腰间紧紧抵在灶台边沿。 一墙之隔,是孩子们与薛老大声读书的声音。 就在这紧张又刺激的氛围中,她忽然听到男人打报告般地询问:“现在我能亲你一下吗?” 姜宁宁疑惑:? 姜宁宁不解:“……” 恼羞成怒地抄起手边的那颗大白菜,拍在男人脸上。 “亲什么亲,你也就配吃点素!” - 晚餐给做成了板栗烧鸡,融合了鸡肉的鲜滑与板栗的香甜,汁浓醇厚,再次馋坏周围的邻居们。 军区日子比外面好太多,顿顿有荤腥,却远远比不过霍家。 “霍家天天大鱼大肉的吃,日子不过了?” 女人的话题才刚刚起来,就被她们那些军官丈夫赶紧给压下去。 “霍家双职工,工资福利本来就高。再说了,小姜干事与一双儿女身体差,军医都说了得多补补。” 他们可不想大半夜被霍东临找上门来,拉到演武场上比划几下。 这阵子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手底下那些兵训练加倍,导致其他营也被迫卷起来。 大多数军属们都是嘀咕两句,唯有姚大嫂心里难受。 因为她的好闺闺卢大嫂这阵子性格大变,每天不爱跟她说小八卦,而是爱上了扛着扫把满家属区晃荡。 枕边人是什么性格,她男人连忙提醒道:“你千万别再嘴碎了,别忘了小姜干事也是考官。” “把她替换下去,换作其他人兴许还没她公正,脾气没她好,能力也没她强,你图什么?” 听到这么一说,姚大嫂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有个能力强且性格好的同事,是福报! 姚大嫂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要是其他人敢说小姜干事坏话,我也抽她!” 翌日,家属区又多了一个扛扫把的人。 身后迅速跟着一群凑热闹小孩,别提还挺威风的。 直到曾经这对好闺蜜正面碰上。 姚大嫂惊喜发现,她的扫把比对方大。 身后小孩,比对方也多。 卢大嫂轻哼一声,丢给她一个后脑勺。转头找到了姜宁宁,声音里透着委屈:“你居然还请了姓姚的帮你澄清谣言。” “哪个姓姚的?”姜宁宁十分纳闷。 谁知道就是这一句,就把卢大嫂给哄好了。 “咱们约定好可不能反悔了哦。” “……行吧。” 经过这么一遭卢大嫂更有干劲了,回家后扛起镰刀上山砍竹子,发誓要扎更醒目的扫把找回场子。 流言刚刚冒起火星子,就被军属们迅速踩灭。 幕后黑手快要被气死了。 “丁仁民什么时候才到?” 属下说:“听说火车又晚点了,这两天肯定能到。” 幕后黑手:“……什么叫又晚点?” 属下只好迅速解释了火车上有个疯老太的事情。 听完,幕后黑手总觉得脑门一抽一抽的。 前有蔡金花后有疯老太,隐隐约约有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不妙感。 第127章 谁在查我? 霍东临雷厉风行,很快就把户口给上完了。 满满大名叫霍砚蹊,寓意心如明砚,蹊径寻真。 理性腼腆的夏夏叫霍砚秋,这是文老专门取的,瑞利散射现象在秋天最显著,也寓意着秋实之稳。 平静是最深的共振,只有夏夏这样沉默的观测者才听得见宇宙心跳。 团子们对自己的名字相当满意。 今天学校正式报名,也是宣传部招人的日子。 姜宁宁特意穿了件波点的确良白衬衫,搭配蓝色半身长裙,既稳重又不失优雅。 再穿一双带根的小皮鞋,露出细细一截脚踝,白得晃眼。 “好看吗?”换好衣服,她特意在家人跟前转了一圈。 两团子超级给力,小手掌都拍红了。 “妈妈皮肤特别白,穿什么都好看,穿这身显得很干练。” “妈妈每天都比昨天更漂亮一点点。” 孩子们一声声夸赞毫不吝啬,衬得旁边的霍东临像根木头。 姜宁宁不指望这个正经到连索吻都要提前打报告的男人,具体能夸出什么好话来。 凉凉睨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手腕却从身后被人拽住,只听到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特别好看,就是……” 姜宁宁回头。 杏眸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鬼使神差地,霍东临把“腰太细了”四个字给咽回去。 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本正经地提议:“不如穿那条宽松的工装裤,搭配运动鞋就很好。今天你肯定很累,带跟的鞋子不好走。” 媳妇这模样走出去太招人了,他有点不放心。 还是得穿丑点。 姜宁宁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回卧室换了工装裤。 时下流行的工装裤其实跟后世背带裤差不多,胸前有个大口袋可以装很多东西。同时也遮挡住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多了两分俏皮感。 等换好衣服,差不多时间该出门了。 今天由霍东临带着孩子们去报名,姜宁宁则骑上自行车,来到大礼堂。 八点考试,外面已经挤满了人。 除了考生,还有家属,以及看热闹的人群。 姜宁宁还看到了隔壁的林军嫂,出于避嫌,她没敢打招呼。 等她进入大礼堂,广播正好响起,提示考生依次进入考场内入座。 后勤保障部的蔡主任才提着黄色档案袋进来,里面装着的就是本轮招聘的考题。 至于题目是什么,姜宁宁也不知道。她负责走走过场,等待三天后的面试。 就在她忙里偷闲时,大门外那边却有人来找她:“小姜干事,江城派出所的人打电话通知,你婆婆和奶奶打起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抬起眼睛望过来。 姜宁宁顿时露出忐忑惊讶的表情来:“我婆婆不是在医院治脑子吗,偷偷跑出来了?” 她大概猜得到田翠芬来这里做什么,觉得大儿子死了,大儿媳贪墨了抚恤金,特意上军区来闹。 只是她奶奶又是哪一号人物? 姜宁宁在记忆里翻找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因为自打原主记事起,姜明就跟老姜家断绝关系了。 夫妻俩牺牲那会儿好像老家人来闹过,最后被厂长联合邻居给撵走了。 好端端的突然冒出来,总不能是因为这位奶奶突然想她了吧? 甭管怎么说,两人已经抵达江城,她必须得去见一见,好歹把人领出来。 姜宁宁并不着急,请完假后慢悠悠往家里赶。 等骑车回到家,霍东临正要带着一双儿女去找她,从父子三人凝重的表情来看,显然也得知这个噩耗。 “宁宁你放心,无论我妈过来有什么目的,都不会让她如愿的。”霍东临生怕妻子生气,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姜宁宁点头:“我信你。” 她现在对男人也挺了解,说得出做得到,处理家事上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霍东临声音冷酷:“我妈从医院逃出来,还打了人,疯病更严重了,送她回去好好养病。” 江城派出所有他朋友,对方告诉他,田翠芬是来领抚恤金的。 虽然知道亲妈不待见自己,但还是彻底伤透了他的心。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认她这个亲妈,趁此机会一刀两断。 男人的态度让母子三人很满意。 先前爸爸就跟两团子保证过,绝对不会再让恶奶奶伤害他们。现在爸爸居然说不让恶奶奶住进来,他们更高兴了。 “那我奶奶呢?”姜宁宁又问。 霍东临沉默片刻,先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试探询问:“宁宁,你跟你奶奶感情好吗?” 一听这位奶奶也是来者不善。 姜宁宁实话实说:“没印象。” 父子三人皆松了口气。 满满握紧小拳头,忿忿不平地说:“妈妈,曾奶奶受到坏人蛊惑,特意过来揭发你高中文凭造假。打算借此害你丢掉宣传部的工作,让姜志刚叔叔顶上去。” 这位素未谋面的曾奶奶,在团子们心中评分降到负数。 “别担心,审讯的人是我朋友,你文凭的事情不会传出半点消息。”霍东临温声宽慰道。 三双眼睛紧张担忧地盯着自己,姜宁宁忍不住勾起嘴角,“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这份工作怎么得来的?” 所谓关心则乱,连情商最高的满满都歪起小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写满迷茫。 姜宁宁揉揉他的脑袋瓜,温软的嗓音充满自信:“学历根本不重要,本来就是走后门得来的。” “这段时间我早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除非我自己辞职,没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她只是不爱上班,又不是真废柴。 安抚好两个孩子,姜宁宁给了霍东临一个眼神。 夫妻俩先后进了卧室。 “你说会是谁在幕后查我?” 姜宁宁眉头拧起,“大动干戈把老家的人请来,就为指证学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敏锐地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可她一个三代清白的烈士遗骨,有什么值得查的呢? 柳眉刚打成结,就被一只大掌抚平。 “我在江城的朋友说,诓你奶奶来的人叫丁仁民,事发时他就逃跑了,目前警方已经在全力搜捕他。” “这人我也没听过。”姜宁宁摇摇头。 本来霍东临不愿意让她担忧,事到如今不得不把自己查到的零星线索说出来:“宁宁,你爸的死似乎不是意外……” 第128章 你爸可能知晓些秘密 “你意思是我爸是被人暗算的?” 这个消息把姜宁宁吓得呆住了,水汪汪的杏眸瞪得圆圆的,跟两个小团子如出一辙。 霍东临肃声道:“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时间隔太久,十年间许多线索早就断了,查起来十分费劲。 “要想继续往下查,得回渠县一趟。”他道。 “是不是那个江生?”姜宁宁不假思索,抓住霍东临的胳膊,“我就知道那个斜挎包和扳手是我爸的!” 霍东临低垂眼眸,抓在胳膊上的那只手用力到绷紧,手背青筋绷出漂亮的弧度。 “不是他。” 他顺势反握住那只手,包裹在掌心里,面上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曾经单独试探过他,江生失忆是假的,他隐瞒身份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跟你父亲一样知晓某种秘密,害怕被灭口。 第二,被下放劳改,从某个农场逃出来的。” “十年前没几个八级技工,我已经派人沿着红旗渠周边县市调查,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姜宁宁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好比是身边埋伏这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哪天就会彻底引爆。 “别怕,来一个坏人我揍一个。” 霍东临长得凶悍,连安慰的语气也冷硬狠戾。 要是一般娇柔的小姑娘,没准会比他现在这副冷着脸的模样给被吓住。 姜宁宁却觉得他霸气得过分,双臂肌肉绷得军装紧致鼓囊,让人安全感十足。 然后踮起脚尖,亲上他左边脸颊:“抓到坏人亲一下,这次算提前预支的。” 刚要退开,却被一只大掌按住了后腰。 轻松拉着她往前一带。 两人紧紧相贴,气息紊乱。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震得比拖拉机还响。 心爱的女人一次次的撩拨,是个真男人都忍受不了。 姜宁宁撅着红嘴唇冲他笑道:“霍同志这次还要打报告吗?” 听到她戏谑的声音,霍东临黑眸里跑出火山爆发般的爱意,浑身滚烫到要将她拆吃入腹,很快便俯身吻住那朝思暮想的唇。 比果浆甜,比云朵更柔软。 一手顺势按下桌子旁边的收音机,磁带转动,悠扬的歌声传出来掩盖住无比旖旎的声音。 姜宁宁顺从地仰起头,手圈住他脖颈,樱唇里承受不住地滚出两声嘤咛。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有生理反应的。 霍东临哪经受住这样的邀请,舒服愉悦得毛孔全张开了。 野兽一旦尝到肉腥味根本停不下来,那双瞳孔墨色沉沉,加重唇齿间的力道。 眼看变本加厉,下一步就要攻城略池。 霍东临硬生生克制住了,额头抵着她的头顶剧烈地喘息着,某处更是难受到发疼。 孩子们还在客厅里看书呢,就算他再恨不得跟姜宁宁融为一体,也要分清场合。 他紧扣着她的腰腹,克制又隐忍地一遍又一遍亲吻她发顶,嗓音低沉认真地打报告:“宁宁,晚上好不好?” 滚烫的温度如同一道电流,窜上姜宁宁脊梁骨,腿脚都有些发软了。 她感受到还有比手掌更滚烫的地方…… 姜宁宁眨了下眼睛:“今晚家里有人做客,你确定?” 想到还在派出所等待去接的蔡金花一行人,霍东临瞬间泄气,耷拉着脑袋好不委屈。 彻底卸下了心防后,男人在她面前展现着各种脆弱又可爱的一面。 可是出了卧室这道门,他是孩子们跟前严肃与慈爱并存的父亲;离开家,又是那个又冷又硬的煞神军官。 姜宁宁轻拍了下他脸颊,“我打算把你妈也接过来。” 霍东临低垂的眼眸抬起来,难掩惊讶:“为什么?” “军区条件好,说不定能给婆婆看看脑子。” ……当然不是! 田翠芬与蔡金花刚见面就打起来,天生犯冲。 甭管她们各持什么目的,只要放在一起,就会跟斗鸡似的,斗得两败俱伤。 当然最重要的是—— 当过儿媳妇的都知道,男人可以吐槽冷待老子娘,媳妇绝对不能当着他的面有样学样。 假装大度,才能把男人的心彻底笼络过来,彻底杜绝田翠芬一切阴谋。 所有心思在心头转瞬划过,姜宁宁甜甜地扬起笑容,“再说了,表彰会近在眼前,你这时候把她送回去,恐怕有人会说你不孝。” 这两句话说完,便发现握着腰腹的那只大掌更紧了紧。 妻子处处为他着想,让霍东临心中暖洋洋的,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恨不得时时刻刻疼疼她。 “他们都要来的话,家里住不下。” 姜宁宁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基地上岛都要登记的,谁说他们能全部进来,只能进三个。” 僧多肉少,有竞争才有矛盾。 - - 演戏就要演全套,接人这种苦差事交给霍东临去办,姜宁宁负责收拾家里,整治接风宴。 她提着篮子特意上供销社买了好几个猪脑。 杨师傅怀疑自己听错了,只好再次重新确认一遍,“只买猪脑,不要其他的?猪脑腥味重,多吃就犯恶心。” “听说吃什么补什么,这不是我婆婆突然到访基地,想多给她补补脑子。”姜宁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杨师傅目光变得同情起来,多有孝心的好同志啊! 哪怕田翠芬以前那么虐待她,还想着要给她补脑子,上哪去找小姜干事这么好的儿媳妇? “这玩意儿很少有人爱吃,这几天我天天都给你留着。” “谢谢杨师傅,但愿猪脑真的管用吧。”姜宁宁忧心忡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杨师傅抄起菜刀,气愤询问:“小姜干事,是不是你家恶婆婆又打算欺负你了?” 姜宁宁低垂下眼眸,给儿子抛了个眼神。 满满瞬间会意,两条淡淡的眉毛扭成一团,“我曾奶奶也来了。” 小奶音惆怅又无奈,还带着两分恐慌,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听到小团子说道:“曾奶奶刚下火车,就倒霉的撞见我奶奶发疯病,无缘无故被揍了一顿。现在她们在派出所,等我爸爸去接人呢。” 第129章 耍流氓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听起来小姜干事的疯子婆婆已经病入膏肓了。 “满满,你奶咋跑出来了?”有大娘疑惑地问。 提到这个,满满握紧小拳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愤怒,“之前我们全家都上前线了,他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没人接听,以为我爸爸殉职了。奶奶受了大刺激,脑子更不清楚了。可是小叔叔和小姑姑却带奶奶过来,打算领取抚恤金。” 顿了顿,小家伙哽咽询问:“妈妈,为什么爸爸活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诅咒他死了?” 四周集体哗然。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人? 虽然从没见过霍卫国等人,众人对他们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 回到家属区,又碰巧撞见卢大嫂扛着扫把在巡逻,身后跟着一遛鹦鹉学舌的小屁孩。 母子俩又表演了一遍。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传遍整个家属区,无论大人小孩都知道—— 小姜干事的疯子婆婆,她来啦! 大人们纷纷对孩子耳提面命,让他们这几日远离霍家,千万别招惹上疯子。 - 田翠芬与蔡金花之所以打起来。 事情还要追溯到昨天半夜。 行驶三天后,绿皮火车终于抵达车站。 坐过十个小时以上硬座的人都知道,浑身跟散架似的。 姜志刚此刻就是这种感受,觉得屁股已经坐废了,忍不住埋怨起来:“真倒霉,第一次坐火车就碰见个疯老太,害我们多坐大半天车。不行不行,腿麻了,丁大哥你辛苦点拿行李。” 丁仁民摆手拒绝:“我也……” 对方已经把行李一股脑都挂上他肩膀。 我他妈……丁仁民差点憋不住破口大骂,脸拉得跟苦瓜似的。 这时,蔡金花不客气地开口:“小丁啊,这大半夜的你走快点,赶紧上招待所开两间房,再想办法弄点宵夜,我现在又累肚子又饿。” 丁仁民咬紧牙关,“大娘,咱们还是在车站凑合一宿,明天去海岛也方便。” 蔡金花不以为意:“没关系,大娘我腿脚好,明早再走过来就行。” 丁仁民气得鼻子生烟:“……” 这只是腿脚好不好的问题吗? 这些天老太太拿他当免费提款机,大鱼大肉眼睛都不眨一下。 丁仁民觉得他快要受够了。 偏偏姜志刚那个傻逼根本看不懂人脸色,还在旁边惊喜感动道:“呜呜丁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有住过招待所呢。对了,你晚上打呼噜,要不开三间吧,我怕睡不着……” 丁仁民觉得脑子有根弦炸了,把行李全部扔回姜志刚身上。 谁知道姜志刚比他还废材,抱不住那么多行李,身体跌跌撞撞朝旁边扑去,撞到行人。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手底下按住一团柔软,姜志刚觉得手感好,忍不住又捏了捏。 刹那间,震破耳膜的女音响起:“妈!救命!有人当众耍流氓摸我胸!” 车站里人多又乱,顿时女尖叫声四面八方响起,现场一片混乱。 姜志刚才发现他扑倒一位漂亮的女同志,而他的手抓着的是…… 愣怔间他就被人拉拽起来,一巴掌抽得眼冒金花。 “敢欺负我闺女,我抽死你丫的!”田翠芬这几天攒了一股气没处发,对着姜志刚连环输出。 姜志刚恼羞成怒,伸手要去推她。 田翠芬吓得双手捂住胸,“啪!”又是一巴掌。 “你个臭流氓打算摸哪呢?老娘这年纪都够当你妈了。” 姜志刚冤枉死了,一张脸跟打翻调色盘似的,伸手拽住她手腕,据理力争:“大娘你侮辱谁呢?我就算是色鬼投胎,也瞧不上你啊。” 田翠芬不语,目光落在擒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姜志刚:“……” “我没有,我不是,大娘你听我解释!” “建军,有人对你妈耍流氓。” 眼看有个年轻小伙子握紧拳头追过来,姜志刚吓得撒腿就跑,“奶,丁大哥,救命啊!” 他没有对方腿长,很快就被追上,一拳抡在面颊上。 姜志刚感觉鼻子又酸又胀,有热流从鼻孔里面流出来,伸手一摸,眼泪霎时间飙出来。 “兄弟别打,都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刚说完又挨了一拳头。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 “你这个流氓、败类,社会残渣,连我妈那样脑子有疯病的你都下得去手。” 姜志刚脑袋短路了,脱口道:“原来你妈就是丁大哥口中那个玩屎的大妈……” 田翠芬最怕有人提及这段过往,想要把那张嘴给堵上。 眼看有人抱着婴孩路过,她脑子一热,冲上去扯下尿布塞进姜志刚口中。 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现场像是按下暂停键,连空气都静默了好几秒钟。 直到—— “呕!” 姜志刚转身吐得稀里哗啦。 一股不可名状的臭味迅速散开。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避之不及,留下一片真空地带。 田翠芬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解释:“我,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他闭嘴而已。” 越解释,人群越往后退。 另一边,蔡金花眼看自己孙子受了奇耻大辱,脱下棉布鞋,恶狠狠地冲上去。 双方很快扭打在一块。 - 江城派出所。 了解到事情前因后果,霍东临沉默了好久。 他妈田翠芬看样子是真疯了。 以前疑似,现在基本能确诊了,否则正常人能干出里那种没素质的事情吗? “丁仁民抓到没?” “暂时没有,他对江城地形很熟悉,初步怀疑在江城有内应,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 办理好手续,警察分批带着两家人过来,唯恐他们又在里面打起来。 霍东临一身笔挺军服,站姿挺拔,在大厅里十分醒目。 “大哥,原来你没死,太好了!”霍春芳眼含热泪小跑上前,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紧紧拽住他胳膊。 “你不知道这三天我们在火车上怎么度过的,妈接连犯了好几次疯病。” “……”田翠芬嘴角抽搐。 这几天同样带给她造成极大的心里创伤,浑身还酸疼难受,哪哪都不得劲,状态大不如从前。 难不成,她真的脑子有点问题? 第130章 黑蛋坑亲妈 田翠芬压根没有意识到,住院那几天,每天不用起早踏黑干家务伺候,每天吃吃喝喝,顺带调理身体,身体能不健康吗? “大哥,快带我们回家,让大嫂赶紧烧锅热水,身上臭死了。”霍建军嘴里嘟囔着。 这人还没到军区,就先指使上姜宁宁干活了。 瞧瞧这理直气壮的语气,以前恐怕没少使唤他大嫂。 这时,旁边一道声音传过来:“你就是……表妹夫,姜宁宁她男人?” 霍东临回头。 一双鹰目瞬间锁住盯着姜志刚,那眼睛深黑得就像无底洞。 姜志刚只感觉头皮发麻,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我奶想宁宁了,特意带了不少特产来看望她。” 他打开麻袋,里面盛放着一口袋晒干的菜。 相比起来,霍家两手空空。 一时间田翠芬三人脸色都有些讪讪的。 蔡金花眼睛尖,笑呵呵地插刀,“上门做客的道理我们乡下人还是懂的,都是山里的干货,拿给你们尝个味。” “黑蛋,我本来打算下火车再上供销社给宁宁和孩子们买点东西的,这不碰上流氓,被耽搁住了。” 田翠芬脑子疯了之前还是好使的,知道霍东临目前最在乎什么,对症下药,果然看见大儿子脸色缓和不少。 “派出所旁边就是供销社。”霍东临体贴地说道:“妈你别担心,无论多少东西我都提得动。” 噗嗤! 蔡金花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是啊大妹子,我在乡下干惯了农活,也能帮你提。” 两人一眼一句,堵得田翠芬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等到供销社之后,蔡金花一点儿不见外地走到柜台前,对售货员说道:“我这个亲家是城里人,出手大方,你们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她全包了,钱票都不算事。” 一双双羡慕的目光顿时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田翠芬被高高捧起,硬着头皮上前挑选,心想:反正大儿子在这里,待会儿假装钱不够,让他帮忙先补上。 有人兜底心中便有了底气,挑起东西来毫不手软。 本就是城里人,见多识广,表面工夫做的也很足,挑选的东西都是年轻女人和孩子们吃的用的。 加上旁边还有蔡金花一口一个“亲家你眼光真好”“你真大方”“你选的布料真不错”……渐渐的,田翠芬开始在吹捧声迷失了自我。 等到结账的时候,大包小包地上放的都是,售货员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算,顿时年轻水嫩的脸上笑成一朵花,“大娘,一共是六十八块七毛五,布票两张、肉票五张。” “多少?”田翠芬声音里卡上鸡毛,沙哑得难听。 足足抵得上她两个月的工资了! 售货员笑眯眯的,“您挑选的都是好东西,像这匹粉红色的棉,颜色稀缺,质量又柔软,价格当然比普通布更贵些。” 田翠芬平时都舍不得穿这么好的料子,一想到要给姜宁宁用,顿时膈应得不行。 心里组织好了措辞,她装出一副窘迫的模样,回头道:“黑蛋那……” 供销社哪里还有霍东临的影子! 田翠芬心里咯噔作响,急声询问女儿:春芳,你哥上哪去了?你大哥出去,你咋不吭一声?” 霍春芳委屈:“建军肚子疼要上厕所,我哥带他去了,难不成我也要跟着去男厕所?” 你个憨货! 田翠芬捏紧拳头,都说母女心连心,但她怎么就生出这个足以进博物馆的蠢蛋来。 “亲家,你该不会是没钱付吧?”蔡金花幽幽的声音响起。 售货员脸上笑意瞬间敛去,“大娘,东西都包好了,你不会是要耍我们玩吧?这样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田翠芬不想再进第二遍派出所,迫不得已把所有私房钱都拿出来。 蔡金花看她又青又白的憋屈脸色,别提多畅快了,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夸赞:“还是亲家大方,我们想下人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么多钱!” 这一捧,田翠芬心里才稍微好受些。 等她结完账,霍东临兄弟俩正好走进来。 “妈,你咋买那么多东西?”霍建军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妈不是最讨厌姜宁宁的吗?居然这么舍得,为她花了不少钱。 田翠芬气得要死,咬牙:“你怎么偏偏这时候拉肚子?” “妈!”霍建军吓了一跳,“屎都被冲掉了,你就别想了!” 田翠芬胸口闷的狠狠一窒:?? 她大力呼吸几下,忍耐几乎快要到极致,“你给老娘滚蛋!” 霍建军被惯坏了,撇撇嘴,问他大哥:“哥,现在东西都买好了,能上岛了吗?” 所有人抬起目光。 霍东临不紧不慢地抛出重磅炸弹,“军区有规定,每次只能接受三个家属探访。” 霍建军不明所以,“不是正好吗?我们家刚刚来了三个。” “你想什么屁吃,我跟我奶才是正好,就两个人。”姜志刚生怕被落下,赶忙接话。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 三个名额,意味着有两个人要被抛下。 江城人生地不熟,吃穿住行样样都要花钱。 那怎么行? 他/她是来过好日子的。 田翠芬最有发言权:“黑蛋,我花钱买那么多东西,你总不能不让我看满满和夏夏一眼吧?” 蔡金花寸步不让,“老话说的话,礼轻情意重,我一路从江城背了山货过来,比你妈辛苦多了。再说了,我一次都没见过曾孙们呢。” 为了争夺仅有的名额,一行人吵吵闹闹。 几乎快要打起来。 而霍东临…… 事不关己般地向售货员拿了麻袋,把东西全部装起来,足足装了两袋子。 要是媳妇看到这么多东西,肯定会特别高兴,说不定还会额外奖励他一个吻。 霍东临肩膀扛一个,左手提一个,想到这里心头格外火热,连带看向霍家人口袋的目光都变得温和不少。 这些年二老肯定攒了不少存款,巧了,宁宁不是想要个照相机吗? 第131章 蔡金花的目的 除了猪脑,姜宁宁额外买了不少大萝卜和白菜。 她把糕点都锁在卧室柜子里,转身告诉两个小团子,“这阵子暂时委屈你们,每天妈妈会打饭去学校,等吃完饭再回来。” “要是饿了,钥匙放在字典里,你们自己开柜子吃零食,知道了吗?” 两团子挺起小胸脯,“妈妈我们知道啦!” 不过满满还是有些担心,“恶奶奶万一还欺负妈妈咋办?” 小脸气呼呼的,像只小青蛙。 “她不会的。”姜宁宁安抚地亲亲两个小家伙的额头,“这次她是来笼络爸爸的,肯定会好好表现。” 田翠芬很快就知道霍东临要晋升了,有个团长儿子,讨好还来不及,根本不敢搞小动作。 满满通晓人情世故,很快就想通了。 见妹妹愁眉不展,他掰开揉碎说给她听,末了交待妹妹:“……所以在人前绝对不能对恶奶奶冷语相向,还要展现出我们的孝心。” “妹妹,我们可以这样……” 两只团子咬起耳朵说悄悄话。 姜宁宁钻进厨房去忙活。 主菜是猪脑,一个香辣、一个红烧、一个清蒸,剩下两个炖汤。 光是肉菜不健康,再来点蔬菜,什么凉拌萝卜丝、炒萝卜片、萝卜炒白菜、素炒白菜。 一口气凑齐八个菜,主菜放正中间,摆了满满一桌子。 等她刚刚做好饭,门外传来动静。 紧接着满满那饱含情感的语调响起:“奶,你脑子还好吗?还认得出来我是谁不?” 田翠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两团子一人拉着她一边手,黑葡似的的眼睛里充满了孺慕、思念、以及对她疯病的担忧。 “我没病!”田翠芬猛地抽回手。 明明她只是正常的甩开手,就看见满满忽然向后一倒,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 小家伙一句话都没说,扁扁嘴巴,眼里立刻攒起亮晶晶的水雾来,那模样仿佛是受到了天大委屈。 “妈,满满只是关心你,你干嘛要推他?”霍东临不客气地质问道。 弯腰放下麻袋,把哭得鼻子通红的儿子抱起来。 田翠芬委屈死了:“我没有!” 满满十分体贴地说:“爸爸别怪奶奶,是我不小心。” “!” 这茶中之茶的话说出来,连姜宁宁都自叹弗如。 儿子越懂事,越体现田翠芬的狠毒,霍东临额角青筋直跳,一字一顿地说道:“妈,你快跟满满道歉,否则我只好把你送回去了。” “妈,你快点道歉啊。”霍春芳急得要死。好不容易才进来军区,她可不想被撵回去。 蔡金花拍了下手掌,幸灾乐祸地说道:“正好把我孙子接过来。” 听到这,田翠芬再憋屈也不得不低下头,“对不起满满,奶奶不该推你。” “没关系奶奶,我原谅你了。” 道歉后,满满哭声丝滑地一收。 田翠芬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但让她心堵的不止这个。 只见满满从霍东临身上下来,跑到她那死对头蔡金花跟前,嗓音雀跃:“你是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奶奶呀?哇!您长得可真慈祥,就像是丰收年画里的老太太一样。” 捧一个踩一个,让两位奶奶时刻竞争,这是妈妈教的! 玉雪可爱的小家伙,嘴巴又甜,蔡金花被哄得眉开眼笑,摸出两颗糖分给兄妹俩。 这糖是她从丁仁民那里搜刮来的,可架不住她会借花献佛,话说得十分好听:“曾奶奶家里穷,省吃俭用买了两颗糖,你和妹妹可别嫌弃。” 满满当即剥开糖纸塞进嘴巴里,眼睛笑弯成月牙,“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奶奶给的糖。” 瞧瞧这小家伙多有心机,故意隐掉曾字,一语双关。 霍东临联想到母子三人从前过的苦日子,脸色黑沉如冰。 低气压笼罩在周围。 不好!田翠芬如临大敌般,手脚利落地一手抄起一个麻袋,朝姜宁宁走过去。 婆婆疯不疯,姜宁宁也不确定,但力气肯定比普通人要大。 扛起两麻袋丝毫不费力,走到她跟前一放,田翠芬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宁宁啊,以前是妈不对,误会你了。” “这些东西都是妈特意买来补偿你的,足足花了差不多一百块呢。” 话音刚落口就被蔡金花拆台,“放屁!明明六十多块钱,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田翠芬简直气的恨不得冒烟。 六十多块钱?姜宁宁轻轻挑起眉梢,一向只进不出的拔毛公鸡居然舍得花巨款买东西,跟天降红雨差不多。 这堆东西不收白不收。 看在东西的份上,姜宁宁也肯多演点戏,一脸诚恳的说道:“妈,奶奶,你们赶了几天火车肯定累坏了吧?我做了午饭,快进来吃。” 经她这么一提,众人才发现的确饿坏了。 恩怨全部都放在一边,吃过午饭再说。 只是当他们进到屋里,看到满满一大桌的猪脑跟萝卜白菜,都惊呆了。 “大嫂,你不想招待我们就算了,干嘛做一桌子素菜膈应人呢?”霍春芳气汹汹地质问她。 姜宁宁露出一抹委屈来,“你们来的急,肉菜都被买光了。而且我听其他人说,猪脑对咱妈补……” 就在看到这一桌子猪脑时,田翠芬隐约有了猜测,直到她说完了,又是一副为了自己好的模样。 田翠芬听的心中憋气,偏偏碍于儿子在场不能发出来,一口气堵塞胸口险些没被憋死。 “那也不能全买猪脑啊……”霍春芳不依不饶。 “闭嘴吧你!”田翠芬没好气的喷道:“难为你大嫂亲自下厨给我做吃的。” 再看看大儿子那感动的表情…… 田翠芬眼前都气黑了,觉得自己要气到吐血了。 妻子大度与体贴入微,让霍东临心里既感动又难受。明明他妈曾经虐待她,她却不计前嫌,还整治一大桌菜。 “能把猪脑做出这么多花样,难为你了。”他碰了碰媳妇的手。 姜宁宁红唇扬起,“只要能帮助妈养好脑子,再辛苦,也值得了。” 她悄悄把手往后面藏,柳眉微微蹙起,很快又舒展开。 霍东临黑眸微闪,心中愈发愧疚。 因此当他抬眼瞧见霍春芳嫌弃挑剔的模样,冷冰冰地说道:“不吃就出去。” “出去就出去,谁稀罕。”霍春芳被娇惯坏了,摔起筷子,委屈地捂着脸跑出家门。 姜宁宁故作担忧地问:“要不要去追?” “别去!让她好好冷静冷静。”霍东临无奈且宠溺地看向妻子,“你就是太善良了。” 与此同时心中愈发坚定,等表彰会结束就把两人送走。 田翠芬:??? 善良? 儿子你莫不是眼瞎! 一旁,蔡金花老神在在地扒饭。 不得不说,孙女这脑花做的不醒不臭,像是豆腐一样滑滑嫩嫩的。 不仅厨艺好,收拾人的功夫不比自己低。 奇怪了,以前是怎么被婆家欺负成那样的? 想到姜明那个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蔡金花眼里既怨又心痛,嘴里一下子没了滋味。 还得再观察观察这个孙女…… 她想。 第132章 姜明旧事 田翠芬本以为自己吃不下饭,可几乎所有猪脑都被她和蔡金花全部瓜分。 剩下的青菜拿猪油炒的,香脆入味,也被两人扫荡得干净,最后肚皮吃了个浑圆。 大儿媳妇厨艺好,愈发证明她当初就是装的。 田翠芬气得鼻子都歪了,打定主意等大儿子不在家,就指使姜宁宁干活,享受媳妇伺候的好日子。 要是姜宁宁阳奉阴违,她就找邻居们哭诉,坏她名声。 田翠芬意气风发,嘴角越翘越高,双腿也止不住抖起来。 看见亲妈疑似发病,霍东临一边走到玄关处换鞋,一边说道:“妈,走吧,我带你上卫生所做个体检。” 什么体检,分明是查脑子。 “不去!”田翠芬撇着嘴哼唧:“我没病。” 霍东临黑眸冷冷扫过来,薄唇抿紧,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田翠芬身体一个激灵,乖乖跟着出去。 “爸爸,我也去。”满满眼睛骨碌碌转一圈,踢着小短腿上前牵住霍东临的手。 中午家属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瞧见霍东临父子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陌生的大娘。 四五十岁的年纪,体型偏胖,相貌端正肤色白净,衣服崭新没有补丁,瞧着是个体面的城里人,怎么都不像是有疯病的样子。 “满满,后面那个大娘是谁啊?”有婶子好奇询问道。 “她就是我奶奶,”软糯的童音超大声,“军区医疗条件好,我妈妈让爸爸要带奶奶去卫生所看脑子,因为她在火车上玩屎。” 田翠芬:“……” 她咬牙切齿,怒斥一句:“你闭嘴!” 满满扁起小嘴儿,委屈地往霍东临身边靠,紧接着他就被爸爸抱起来。 “妈,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况且他说的都是事实。”霍东临脸色黑沉,“有病就治不丢人。” 与那双黑眸对视上,田翠芬瞬间气焰全消,后背都佝偻起来。 等一家三口离开,吃瓜群众都炸了。 “原来田翠芬脑子疯了是真的。” “小姜干事真是太善良、太孝顺了,被恶婆婆虐待还能不计前嫌,出钱给她治脑子。” “你们说她一个疯子千里迢迢跑到军区来干嘛?”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好不容易碰到见活生生的疯子,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老娘瞧瞧谁在说小姜干事的八卦?”一道尖锐又刺耳的女音陡然炸响。 众人回头。 远远的,就看见两人扛扫把冲过来,挥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不好,是卢姚那两个狗腿子。 他们大惊失色,抱起碗四散离去。 明面上不敢讨论霍家八卦,私底下八卦传得更猛了。 田翠芬疯病深入人心,甚至还传出谣言说她喜欢扒茅坑玩。 一时间家属院风声鹤唳。 - 下午姜宁宁单位还有事,收拾完厨房差不多到上班的点了。 客厅里,夏夏小团子乖乖坐在桌子前,不吵也不顽皮,翻阅晦涩难懂的书籍,铅笔时不时在本子上书写。 小团子的字一天写得比一天好,已经超越哥哥一大截了。 姜宁宁摸摸她的小脑袋,不忘心地叮嘱:“每次只能看一小时书,就必须要休息上院子里玩一会儿。” 虽然夏夏觉得自己连续看一下午书都不会累,但妈妈关心的样子还是让小团子心里甜滋滋的,颊边顿时漾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妈妈我知道啦。” 没人不喜欢乖巧又懂事的小姑娘,况且还是漂亮稚气的糯米团子,正是可人疼的时候。 蔡金花忍不住埋怨起孙女来,“夏夏还这么小,你就让她学这么深奥的东西,心可真够狠的。” 夏夏不允许其他人说妈妈,歪起脑袋,小奶音反驳道:“曾奶奶,不是妈妈让我看的,是我自己要学的。” “哟!还挺护短,不愧是我姜家的种。”蔡金花不仅没生气,反而咧嘴笑出豁牙子,伸手把小团子抱在怀中。 虽然是乡下人,她一身洁净,爱讲卫生,夏夏乖乖坐在她怀中。 黑葡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懵懵懂懂的。 蔡金花觉得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跟你当年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这么大一点,闹着找我要麦芽糖吃。” 四岁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经她这么一提,姜宁宁心脏猛然一揪,忍不住问道:“为何当初你会跟我爸断绝来往呢?” 蔡金花翻起白眼,“你爸脑子是个蠢的,我没有那种傻蛋儿子。” 提到姜明这个字,她攒了一肚子怒气,抬手捂住夏夏的耳朵,才继续喷道:“明明当初有大好前途,却为了你妈调去三厂。老姜家举全家之力才把他供出来,这个白眼狼为了个女人就不认家人,早知道当初把他浸茅坑淹死算了。” 站在老太太角度,这番话固然没有任何错。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想要供出个八级技工,除了天赋外,姜家在姜明身上投资不少钱。 乡下人家想要培养出个人才,意味着其他人就要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即便如此,姜宁宁本能的蹙起眉头,“我妈是厂里的女工模范,对待邻居友善,没人不夸她好。” “她好个屁,她就是个不下蛋……” 撞上姜宁宁那双亮晶晶的杏眸,蔡金花猛然止住话题,“老娘跟你个憨货争辩个锤子,不是要去上班吗?还不赶紧去,孩子我帮你带,夏夏看着就比你脑子要灵光。” 姜宁宁:“……” 好端端的,老太太这是吃枪药了。 但足以表明一点——她没有多大的恶意。 家里有老人带孩子,的确能省心不少。 “那就麻烦奶奶您了。”姜宁宁勾起红唇笑着感谢。 蔡金花轻哼两声,要麻烦人的时候嘴巴变甜了,满满就是跟他妈学的。 “赶紧滚吧,看着烦心。”她摆摆手。 姜宁宁弯下腰,伸手摸摸夏夏的脑袋,“要听曾奶奶的话。” 小团子萌哒哒地点头。 姜宁宁觉得满颗心柔和得不像话,背起斜挎包换鞋出门。 走到院子门口,霍春芳捂着红扑扑的脸跑进来,眉宇间春心荡漾。 两人正面碰上。 霍春芳居然一句恶语都没说,甚至还有两分讨好的意味,主动打招呼:“嫂子要出门啊?” 姜宁宁眉梢微动—— 第133章 争起宠来了 年轻小姑娘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这是出门碰上合乎眼缘的兵哥哥了? 可惜,家属院早传遍她曾跟同学私奔的事情。 小姑子的算盘估计要落空。 上班路上,姜宁宁都是神清气爽的。 宣传部的考试结束后,成绩继续由后勤部批改,最终交到薛老手中决定面试名单。 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彩排进行得也格外顺利。 只是某些人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田翠芬愁眉苦脸地从卫生所走出来,拿着新出炉的诊断报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年纪轻轻,她脑子怎么就不太正常了呢? 诊断书上面清晰记载,行为异类,记忆紊乱,时常烦躁焦虑,易怒易躁……病人疑似有精神障碍。 排除行为异常,其实在后世有个更准确的病因叫更年期。 “黑蛋,上供销社再多买两个猪脑吧。”田翠芬自暴自弃地说道。 显然她已经相信自己疯了的事情。 她深深垂下头,佝偻脊背,仿佛一下子苍老好几岁。 霍东临黑眸情绪复杂难辨,“明天我早点起床去买。” “你训练那么辛苦,让姜宁宁去。”倒不是田翠芬突然良心大发,心疼起大儿子,而是打算借病好好搓磨大儿媳妇。 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当初她也是好不容易才熬走婆婆。 “宁宁每天要早起去上班,她没空。”霍东临直接安排道:“妈你来了正好,帮忙洗衣做饭做点家务。” 有事情做才不会闹腾,安稳把这几天度过去,就把人送回去。 田翠芬傻眼,“姜宁宁有工作了?” 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你要我每天伺候她?” 霍东临皱起眉:“都是一家人,什么叫伺候?妈,你这话传出去是要挨批斗的。” 这话一出,田翠芬噤若寒蝉。 “爸爸,家里人太多了好像住不下。”满满掰着小手指算,“要不要送个人去陪建军叔叔吧?” 田翠芬一个激灵,生怕自己真被送出海岛,决心要在大儿子跟前好好表现。 不就是干家务吗,反正她都做习惯了,正好把蔡金花给比下去。 田翠芬又是摩拳擦掌、算计满满的一天。 一行人回到家。 院子里传来“咚咚”“咚咚”的响声,蔡金花正在翻地。 乡下人平日里干惯农活,看见地荒着,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跟邻居借把锄头,下午时间就翻好院子里的菜地。 菜地分割四四方方的四小块,沟壑分明,坚硬的泥土都被敲得细细的,放眼望去就觉得赏心悦目。 夏夏挥舞起小锄头帮忙,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在旁边玩闹。 粉嘟嘟的小脸布满认真,不时还学着蔡金花发出“嘿哟”“嘿哟”的小奶音。 霍东临弯腰把萌崽崽抱起来,并在脸颊亲了一口,“夏夏打算要种什么菜?” 爸爸的胡渣扎得夏夏脸颊痒痒的,小团子捂着脸咯咯的笑,“种多多辣椒!妈妈爱吃。” 种菜是件新奇的事情,满满在旁边看得心痒痒,拿起妹妹的小锄头开始帮忙。 锄头挖两下地面,震得手掌都麻了,才堪堪挖出来一点点土。 他哇一声,佩服地看向蔡金花:“曾奶奶您可真厉害。” 蔡金花得意地挑起眉梢,抬眼看向霍东临:“孙女婿,我帮你们种点菜吃,你不介意吧?” 田翠芬:!! 他娘的好一朵心机花,居然提前表现上了。 她扭头去看大儿子的表情,毋庸置疑,那双往日幽深冷沉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温情。 瞬间田翠芬就嗅到一股危机感。 “早上在供销社买了个大猪蹄,我去给你们做。”她撸起袖子,一头扎进厨房,发誓要把蔡金花给狠狠比下去。 等到姜宁宁下班的时候,发现家里不仅多了四块小菜地,而且还整治好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 “妈妈,菜地是曾奶奶挖的,饭菜是奶奶做的。”满满这个小机灵鬼跑过来汇报。 他说完这句话,两道炙热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姜宁宁打算溜一溜她们,保持住这股正向的竞争力,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 田翠芬:就这? 蔡金花: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硝烟蔓延越演越烈。 饭菜热气腾腾都很美味,等吃饱饭,霍春芳才开口问道:“嫂子,听说你在宣传部上班,福利待遇都很好,你看能不能把我也招进去?” 姜宁宁反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霍春芳不自在地避开眼,“隔壁邻居说的,正好这几天你们在招人,你偷偷把我名字加上去。作为报酬,头三个月工资都给你。” 这还是那个一毛不拔的小姑子么?姜宁宁长睫眨了眨,“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帮不了你。” “那你把职位让我呗,有我大哥赚钱养你就行。”霍春芳理直气壮。 啪! 霍东临突然放下筷子。 场面安静了几秒。 姜宁宁仿佛毫无察觉,笑眯眯地说:“养孩子特别费钱,你大哥津贴可不够。唉,你要是早来一天就好了,今天早上公开招聘,足足有三个名额呢。” 提到这个,霍春芳心里把她妈给记恨上了。 夜晚。 主卧里姜宁宁把两个团子睡熟了,霍东临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白管药膏跟棉签。 “中午你做饭的时候不是被油溅到了,我特意跟上卫生所买来的,顺便带我妈去看病。” 听到他这么说,姜宁宁心里甜滋滋的,伸出手给他,让他帮忙涂抹药膏。 霍东临神情无比专注,用棉签抹药膏点在她手背上,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气。 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以为他在拆炸弹。 “抱歉,这阵子要委屈你了。” 姜宁宁其实不觉得委屈,田翠芬根本来不及作妖,就跟蔡金花斗成斗鸡眼,家务活抢着干,比平常还省心。 真实想法就没必要让男人知道了,顺着他的话露出委屈又坚强的表情来,“只要不影响你晋升,我辛苦点没关系。” 霍东临觉得一颗心泡在蜂蜜罐里,胸腔胀胀的,伸手拨弄她的头发到耳后。 这么好的媳妇,他又想要疼她了。 姜宁宁嗔了他一眼,“孩子们都在呢。” 被那双美眸一瞪,霍东临眸色更深,想到白日里甜美的滋味,一股热气涌到某个地方。 “……我去洗个澡。”他狼狈地出门。 晚上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但此时衢县的纺织厂家属院,有人偷偷撬开了老姜家以前住的房子—— 第134章 黑豹 租房钱是朱长光掏的,理所当然带着媳妇孩子搬进老姜家的房子。 当年姜明心疼妻女冬天挨冷受冻,特意花大价钱盘了火炕,别说睡起来真舒服。 尤其是抱着媳妇睡觉床不会咯吱咯吱响,别提多美了。 后半夜,朱家大媳妇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在磨牙齿。 “家里进老鼠了,赶紧拿扫帚撵出去。”她翻了个身,抬脚踢了踢睡得跟死猪似的男人。 朱长光嘟囔道:“耗子不钻空仓,咱家米缸都是空的,哪来的耗子,媳妇你是不是想吃肉了?睡吧,梦里啥都有。” 朱大嫂本来差点睡着,硬是被这句话给气醒了,一骨碌坐起来,发狠地拧起他腰间的软肉。 “哎哟哎哟,媳妇你轻点,我去,我去抓老鼠。”朱长光疼得哇哇大叫。 哐当!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一阵打翻东西的闷响。 这声音像是进贼了…… 朱长光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胡乱套条裤子去门边拉灯。 外面听到动静,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等他光起脚板追出去,正好看见一道人影夺门而出。 “抓贼啦——” 家属区一盏盏灯火逐次亮起。 无论哪个年代,大家都无比痛恨小偷。 老姜家被贼翻得乱七八糟,客厅里四面墙面还被铁锹锤出好几个坑。 好在仅仅损失好个碗,粮食布料全部好好放在橱柜里。 “哈哈这贼好蠢,翻箱倒柜,结果啥东西都没拿。” “我觉得是朱长光夫妻俩醒来太快了,才没来得及装吧。” 头一回见笨贼,邻居们稀奇得很,围在门口唠嗑,还是朱婶以明天上班为由把大家撵走了。 她从家里拿了一把新锁过来,对夫妻俩说道:“以后睡觉前拿个陶瓷盆立在门上,贼从外边推门,就能马上就会惊醒了。” “妈,还是你有经验。”朱家大儿媳妇想到贼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家里,就后怕得不行。 “家属院好几年没出小偷了,咋偏偏进了姜家呢?” 朱婶白了她一眼,“你不愿住,让老二一家住进来。” 那怎么行?朱家大儿媳妇就是埋怨两句。 “过日子钱要细着点花,这才发工资,你们就吃了多少回肉了,贼不找你找谁?” 朱婶觉得就是老大媳妇行事太张扬,这才惹人眼红。 朱家大媳妇脸色讪讪。 搬出去住后顺理成章分家,第一次当家作主,难免大手大脚。 “妈,要不买条狗回来吧?” 虽然狗吃得多,但忠心耿耿,能看家护院,关键时刻还能咬住贼的裤腿不放。 朱婶扭头看一眼两个被吓坏的孙子,咬牙同意下来:“也成。” 次日朱婶带儿媳妇上派出所报案,警察过来转了两圈,做做笔录,纺织厂也加强警戒,这事就算落幕了,没人给放在心上。 - 另一边,霍东临也从外面牵回来一只退役的大狼犬。 全身乌溜溜的,脑袋上有个小白点。 让它坐下就坐下,还会伸出爪子来握手,歪头卖萌。 家里两团子稀罕得不行,双手托着下巴,远远观察着它。 “等过段日子喂熟悉了,就能跟它玩了。”霍东临交待道。 团子们齐声回答:“知道啦。” 姜宁宁不讨厌小狗,但她比较喜欢金毛这种暖男狗,面对大浪犬还是有点发怵。 偏偏小家伙瞧见她,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姜宁宁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它把尾巴摇给断了。 “你怎么突然想到养狗了?”她问。 霍东临解释道:“我以前是黑豹的训导员,小家伙受伤太多,不能再继续服役,我就把它带回来看家护院了。” 见妻子似乎有些惧怕黑豹,他连忙补充一句:“先让它在这呆几天,我重新再给它找户好人家。” 仿佛是听懂主人的话,黑豹呜呜的叫了两声,滚在地上四脚朝天,朝姜宁宁露出小肚子。 这一幕,把姜宁宁给逗乐了。 她上前两步,蹲下来抚摸黑豹肚皮。 黑豹见状,脑袋一点点往旁边挪,直到挨着她的腿才停下来。 霍东临惊奇地挑起眉头。 能被选中稽查军犬的小狗本性都不会太和善,更别提初次见面就露肚皮,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类,这是小狗无比信任的体现。 “黑豹也喜欢妈妈,世界上就没有人不爱妈妈。”满满既骄傲又眼馋。 听到这话田翠芬撇撇嘴巴,放屁,她就是对姜宁宁喜欢不起来。 婆媳天生就站在对立面,尤其儿子完全偏心儿媳妇那边,更是叫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但这个家里,她一个得罪不起,地位比蔡金花还不如。 哦,不对,还是有地位更低的。 霍春芳满面春风地从门外进来,嘴里还哼着咿咿呀呀的曲调。 “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一天都不见人影。”田翠芬抬手照着她背上来了一巴掌。 “哎哟!”霍春芳被打得呲牙咧嘴,“妈,你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名声一半都是被这个女儿败坏掉的,田翠芬走在家属院,别说跟邻居吐槽姜宁宁,还没靠近对方就大喊“疯子”,尖叫逃走。 她才知道自己的疯,深入人心。 “对,我脑子是不清楚了,疯子打人不犯法,老娘先把你个不孝女打死。”田翠芬咬牙切齿,抄起院子里的扫把追着女儿狂打。 黑豹立马护在姜宁宁跟前,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显然在这个家里,它已经认定了第一主人了。 “黑豹真乖。”姜宁宁抬手摸摸它脑袋,“厨房里的棒骨待会儿洗干净给你吃。” 闻言,黑豹尾巴止不住高高摇起啦,看得曾经的训导员黑蛋同志都有些吃味。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霍春芳接连挨了好几棒,后背到脖颈火辣辣的疼,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妈,别打了,明天有表彰会,我还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呢。” 家属院没人搭理田翠芬,她消息闭塞,疑惑地停下动作,“什么表彰会?就算有表彰会关你屁事?” 霍春芳扭扭捏捏,怎么也不肯说。 脸颊却是越来越红,蔓延到整个脖子。 看到小女儿,田翠芬哪有什么不明白,心里警铃大作:“你跟我进来。” 拖拽起她的手进房间里说悄悄话。 姜宁宁大概猜得到母女俩要说什么,也不关心。 刚要起身,突然看见紧挨着邻居的围栏底下脑出来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第135章 狗洞惊险 那是个小狗洞,平时让枯藤遮挡得严实。 隔壁八号院的铁柱突然从另一端钻过来,脑袋正好挨着姜宁宁脚边,吓得她心跳失衡。 小脸一阵煞白。 “汪汪!”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察觉到主人有危险,黑豹呲牙咧嘴,弓起身子作势就要扑过去。 幸好霍东临眼疾手快,双手把它死死给抱住了。 连人带狗一并滚到地上。 见状,铁柱咧起嘴儿咯咯笑。 这孩子心可真大,刚才要是霍东临稍微慢点,估计黑豹已经咬住他那颗脑袋了。 “妈妈!” “妈妈你没事吧?” 团子们飞奔上前围住姜宁宁,紧张地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霍东临:“……” 低垂眼帘看着擦伤的手掌,他薄唇抿直了,沉默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狗洞很小,孩子的脑袋一旦被卡住可能会导致窒息,他只好去通知隔壁的林军嫂。 没过一会儿,院子那边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霍东临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他人长得太过凶悍,板着脸的时候浑身写着生人勿近。 田翠芬等人瞧见就远远躲开,哪怕再好奇也不敢凑上前来。 “出什么事了?” 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姜宁宁心头一跳,把手放进他掌心。 拉着他进了卧室,夫妻俩面对面坐着。 小手温暖又柔软,一下一下轻轻揉捏着,霍东临冷硬的表情渐渐如春雪化融。 开口时,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林军嫂的丈夫就是陈烽。”他说。 姜宁宁心中警铃大作,“难怪了……” “对方总是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家属院好像就没人见过他。” 这人搬到他们隔壁,肯定不安什么好心。 “那狗洞该不会是陈烽掏的吧?” 霍东临觉得他媳妇的反侦察能力特别强,心里有点自豪,“不是,我特意察看过狗洞,边缘的木痕都很旧,起码挖开半年以上。陈烽给人当走狗坏事做尽,但不至于如此没品没下限,他这人还是有点假清高的。” “就算他没底线也不怕,咱们有黑豹!”姜宁宁觉得男人临时起意带黑豹回来,简直太对了。 有黑豹在,不怕陈烽偷摸摸搞事情。 只不过…… “就算他有意避开我们,铁柱可是他儿子,亲儿子生病了撒手不管?” 那娃总是发低烧,反反复复,当爹的也不怕儿子把脑子烧坏了。 “还有林军嫂,这次笔试她拿了第一,十拿九稳进入宣传部,偏偏她的丈夫是陈烽,与关家有关系。” 姜宁宁的眉头有一瞬间的蹙起,不等霍东临宽慰,很快又舒展了开来:“这些事情薛老肯定都知道,我一个小人物瞎操什么心,咱们出去吃饭吧。” 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霍东临完全没有发挥作用的余地,心里既甜蜜又有些遗憾。 经过狗洞事件,姜宁宁特意叮嘱两团子以后别跟铁柱走得太近。 孩子是无辜的,但大人心思复杂,万一哪天就起了歹心呢。 “把狗洞用木板钉上,干脆再垒个鸡窝,一天下两三个鸡蛋,正好够给孩子们补身体。”蔡金花提议道。 “东临你想办法找点木板来,等你们明天都去那什么表彰会凑热闹,我留下来干活。” 听到这里,田翠芬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啊啊啊气死她了,这朵心机花又想单独挣表现。 “明天我洗衣服,拖地,给你们做饭。”她不甘落后。 嗓门太大且急,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蔡金花笑得意味深长。 事关面子,田翠芬哪能承认自己生怕被比下去,灵机一动,“妈脑子不太清楚,万一在表彰会发疯咋办?” “妈,那你还是待在家里吧。”霍春芳可不想亲妈出去丢脸。 田翠芬这才想起来,本来她打算明天时刻盯紧小女儿,但眼下对付蔡金花更重要。 不过她仍旧觉得那个优秀英俊堪比霍东临的军人同志,好像不太靠谱,晚上又对小女儿耳提面命。 霍春芳满脸不耐烦,嗯嗯啊啊敷衍地应付着。 - 表彰会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无云。 霍东临一身传统蓝白色军装制服,袖口双道黄线,戴着大檐帽,腰配铜头棕色皮带,脚蹬黑色三接头皮鞋。 勋章多得左边胸口几乎挂不下,整整齐齐列成五排。 他墨眉沉沉,五官英俊立体。 加上超人的个头,挺阔的肩背,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田翠芬觉得嗓子里卡了跟鸡毛似的,瞪大眼珠子,头一次正视眼前的大儿子。 大儿子越优秀,越证明曾经的自己何其荒唐。 可是霍东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等待父母夸赞的孩童了,大步越过她,走到真正的家人跟前。 高大的身形挡住一大截天光。 姜宁宁被他帅得脸热,觉得有些走不动道了。 男人一旦穿上制服,攻击力十足,完全就是另外一种味道。 “哇!” 儿子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把她从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满满捏捏爸爸那爆发力迅猛的大腿肌肉,惊叹不已:“爸爸你今天真帅,以后我要跟你一块晨跑训练。” 等他训练好,妈妈就由他保护,爸爸休想再靠近妈妈半分。 霍东临哪知道儿子那么多小心思,连同夏夏一块,弯腰把两只团子抱起来。 小臂肌肉群如绞紧的缆绳般暴起,军服都绷得紧紧的。 姜宁宁避开眼不敢再去看。 从厨房拿来一根大骨头喂给黑豹,抬手摸摸它脑袋,“好好看家,回来带你出去溜一圈。” 黑豹听懂似的叼着大骨头,慢悠悠走到大门口坐下,抬头挺胸,尾巴在身后一左一右地晃着。 路过的行人眨然间瞧见一只大浪犬,纷纷避得远远的,不再好奇地七号院里面瞅。 黑豹脑袋抬得更高了。 神气又威风凛凛。 “妈妈,下次能不能让我喂一次黑豹?”没有小男孩不喜欢大狗,满满不例外。 他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牵着黑豹走在家属院,其他小朋友投来艳羡的目光了。 “行。”姜宁宁答应得很爽快。 有她在身边看着,黑豹乖得跟小猫似的。 “要是能安装监控,家里会更安全。”可惜了,电子监控到80年代才逐步引入,且价格高昂。 姜宁宁无比怀念拥有各种高科技的后世。 “妈妈,安装监控很难吗?”夏夏昂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嗯,咱们国家目前尚无自主生产能力,得依赖进口。所以夏夏要快点长大,研发新技术。” 夏夏严肃地扳起小脸,“妈妈我会的。” 曾奶奶说妈妈生日是阴历三月二十八号,要是做成生日礼物,妈妈肯定会特别高兴。 两只团子在旁边重新咬起耳朵。 第136章 晋升团长 一家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露天大礼堂。 这里能足足容纳上万人。 “大哥,我四处转转。”霍春芳今天穿了身粉色布拉吉,脸上还特意化了淡妆。 进入会场后,左看右瞧,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姜宁宁饱含深意地提醒一句:“春芳你别乱跑,座次都是有规定的。” “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回来找你们。”霍春芳敷衍一句,就匆匆抬脚离开。 她的离开,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一家四口继续往前走。 入口处两侧放着一排排的kt板,上面绘制着台风抢险里各种或惊心动魄、或感人肺腑、或温情脉脉的海报照片。 置身其中,细细感受着那段时间抗洪抢险,共产党员不畏艰险的革命精神。 连平日里最闹腾的小孩子,都惊讶地张大嘴巴,一双黑葡似的眼睛看个不停。 海报区长达五米,众人却觉得像是走了几百米长似的,久久无法从震撼中回神。 还有的人从出口离开,重新排队回去再看一遍。 “妈妈,你是怎么想到要做海报墙的?”满满小手抚上胸口,觉得小心脏现在跳得特厉害。 小脸颊红扑扑的,目光孺慕。 夏夏一边嗯嗯一边用力点着头。 两团子本来就是妈妈吹,此刻更是崇拜得不行。 跟他们一样想法的人很多,先前对姜宁宁能力感到质疑的,此刻止不住大力赞赏。 “妈妈提供想法,具体实现的是你们薛爷爷。” 现在的海报技术采用胶版印刷,需要经过极其严格的层层审查。 姜宁宁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全赖有个全能且护短的好领导。 “是爷爷!” 眼尖瞧见薛老进来,满满萌哒哒的小脸上扬起笑,牵着妹妹踢起小短腿上前。 在三位老爷子跟前站定,软软糯糯的唤人。 “爷爷、孟爷爷、徐爷爷。” 小团子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微微弯起,看得三人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尤其是薛老得意地抬起下巴,瞧瞧,夏夏和满满跟他最亲近,叫他爷爷。 其他两人颇有些无语,同样感慨万千。老友有人惦着念着,以后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是以后都能回首都就好了…… 姜宁宁夫妻俩走在后边,远远就看到满满两条淡淡的眉毛扬起,一脸古灵精怪。夏夏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时不时应和一两声。 三人不住的摸摸两团子的脑袋。 尽管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清楚,没有人能逃得过两团子的彩虹屁。 霍东临心里顿时有点吃味,“你儿子生下来就这么能说会道吗?这几天我收到好几封举报信,说利用儿子结交各方关系,简直冤枉死了。” 听到前面半句,姜宁宁还有点不满,后面却紧张起来,“很严重吗?以后我让儿子低调点。” “不用,我还没出手,孟老已经澄清了谣言,并且把幕后散播谣言的人给揪了出来,进行批评教育。” 这给霍东临一种自己可有可无的感觉,一颗老父亲的心堵塞得不行。 但很快,他找回了场子。 先前只是听到晋升的消息,直到孙老正式公布名单,宣布霍东临正式成为团长。 台下,团子们手掌都拍红了。 满满激动地嗷嗷喊:“那是我爸爸!” 霍东临终于有种暗爽的感觉。 除了表彰军人们,其他表现出色的同志也站上颁奖台。 姜宁宁获得先进个人的奖状。 除此之外,还混入一个勤劳模范,吓得她小脸煞白,差点把这枚胸章扔出去。 等她从台上下来,团子们争相来看奖状。 满满:!!! 怪不得隐隐约约好像忘记什么事,原来他忘记跟薛爷爷说,别给妈妈颁什么勤劳典范了。 “妈妈,都是我不好……” 满满把前因后果交待出来。 夏夏:“也有我一份。” 兄妹俩低垂着脑袋,蔫巴巴的。 姜宁宁心情复杂,伸手摸摸团子们的脑袋,“不怪你们。” 要怪就怪她那该死的表演欲,人设打造太成功,装过头了。 正好趁此机会教育团子们,“不是什么都可以炫耀的,以后要三思而行,分清楚场合。” 两团子乖乖应声:“明白啦。” 不管怎么说,霍家今天喜获两件大喜事,该有的仪式感要有。 就在一家人商量着晚上如何庆祝的时候,后台忽然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有人大白天乱搞男女关系,白花花的屁股都露出来了。” 这一声吼,把原本要退场的吃瓜群众给拉回来,一窝蜂涌向后台。 现场瞬间乱哄哄的,时不时还听到推搡间各种喊声,继续乱下去很容易会造成踩踏事故。 “你带孩子们去台上,那里地势高比较安全,等等我。” 霍东临叮嘱两句,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召集其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维持现场秩序。 那模样简直帅得不行。 姜宁宁唇角缓缓扬起来,牵着孩子们爬到舞台上面去,避免被人群冲撞到。 没过一会儿,混乱就被制止住,组织群众有秩序地撤离现场。 大多人离开后不愿走,分散在大礼堂周边等待后续吃瓜。 “妈妈,春芳小姨去哪了?”夏夏皱皱小鼻子,疑惑询问。 自从霍春芳在大礼堂前面跟他们分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姜宁宁隐隐约约有点猜测,面上装作不知情地摇了摇头:“可能先回家了吧。” 儿子却拉了拉她的衣袖,等她蹲下来时,在她耳边说道:“妈妈,小姨肯定是去见对象了。因为以前隔壁赵婆子的小闺女去相亲,脸蛋也涂抹得跟猴屁股似的。” 真是人小鬼大,还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当众说出来。 姜宁宁曲起食指轻刮小家伙鼻头,“宝贝儿真聪明。” 满满骄傲极了,转头跟妹妹咬耳朵。 两个小家伙齐齐叹起气来,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小姨,真是叫人伤透脑筋。 本来就萌,鼓起腮帮子更萌了。 周围的大人们集体被逗得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有个小士兵焦急跑上前来,“小姜干事,上面喊你去后台一趟,霍团长也在。” 单独喊他们夫妻去后台? 姜宁宁心头漏跳一拍,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当小士兵扫了一眼团子们,体贴地说:“我帮你先带带孩子们。” 第137章 能写进教科书的蠢货 后台已经被士兵清场。 姜宁宁走进去,就听到响亮的一声男音:“我跟春芳正在处对象。” 男人相貌清俊,跟霍春芳站在一块,的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见旁边霍春芳呆愣愣地没反应,男人伸手去碰她的手,“你快跟领导解释啊,我俩没有在亲嘴儿,我没有耍流氓,你裙子刚刚是被箱子勾住了。” 粗糙的大手摸过来,霍春芳如梦初醒般,浑身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 “你撒谎!” 一想到那张又厚又臭的嘴唇亲过自己,她一边拿手背用力擦着嘴巴,一边嫌恶地跳到旁边。 气愤地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认识的是第二十团六营营长的刘勇,根本不是你这个小小的士兵。” 然而男人听见这话,表情无奈又宠溺,说:“春芳,结婚以后我会努力晋升的。” “谁要跟你结婚?”霍春芳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当场就软了。 她疯狂摇着头,语气恶毒:“你做什么春秋大梦,除非我眼瞎了才会相上你这个窝囊废。” 被当众这么侮辱,刘勇脸色微沉,上前两步箍住她胳膊,“春芳,你就算发脾气也要分清楚场合。咱们昨天还在家属院门口那棵大松树下面,说好要表彰会结束就领我去见你大哥嫂子,然后明天去打结婚报告的。” 不! 不是这样的! 男人力气很大,捏得霍春芳胳膊阵阵发疼,她急得哭出声,“我认识的刘勇根本不是你,你放手啊!” “春芳……” 刘勇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腕骨剧痛。 眼黑视线蓦然一黑,高大的身影足足压了他一个头。从他视角看过去,仅仅看到一截冷硬的下颌线。 周身气压很低,那通身从战场上浴血奋战磨练出来的威势,亦叫他头皮发麻,心底浮起一丝战栗。 刘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讨好地喊:“大哥……” 钳着他的手猛地用力反拧到背后,动作快得像给步枪上刺刀。 疼得刘勇惨叫一声。 就这素质,谁招进来的兵? 霍东临微微眯起眼睛,冷硬的唇角挑起,“士兵刘勇,请称呼我为霍团长。” 听到对方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士兵,霍春芳差点崩溃了,明明他说自己跟大哥一样是营长。 事到如今,她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仙人跳”,就白白活了。 胸口憋起一股气,梗得她浑身发抖,咬牙坚持道:“大哥,我真的不认识他,是他兽性大发要非礼我,你快把他抓起来。对,最好直接开除军籍,让他滚出海岛。” 不得不说,霍春芳依旧是那个自私的狠角色。 只要刘勇被开除军籍,再也不会与她牵扯上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刘勇脸色大变,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狠意,“我有证据证明我跟春芳在处对象,在宿舍里,有春芳的户口本。” 霍春芳大惊失色,突然想起来,昨天刘勇诓走了户口本。 光是想想要跟他结婚,她就气得胸口闷疼! 接下来的话,也把她彻底打入冰窖—— “霍团长,结婚报告昨天我已经打上去了,绝对没有耍流氓,是春芳在跟我闹矛盾呢。” 两人很快被带走调查,各执一词。 但是。 刘勇的说辞显然可信度更高,不仅对霍家了如指掌,箱子里还找到了霍春芳的户口本。 而第二十团杜团长那里,昨天下午团里的确收到了刘勇的结婚报告申请单,对象正是霍春芳。 审讯很快便结束了,霍东临懒得搭理脸色灰败的亲妹妹,迈步走过来,牵起姜宁宁的手去接孩子们。 一边沉声说道:“刘勇资质平平,这些年考核中处于中下等,还剩下半年就退伍,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春芳身上。” 明眼人都知道,霍春芳长得漂亮,但也不至于让人铤而走险,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霍东临。 海岛最年轻之一的团长,前途无量。 哪怕刘勇依旧得转业,背靠一个团长姐夫,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惜,霍东临对这个妹妹没有任何感情。 “霍春芳以为对方是营长,被三言两语给哄得送出户口本。现在结婚申请已经递交上去,这个婚她不结也得结。” 尽管他有办法,却不打算为霍春芳奔波搭进人情。 听到这些审讯结果,姜宁宁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什么操作? 见过蠢人,却没见过霍春芳这般能写进教科书的蠢货。 连男方信息没有调查清楚,跳过处对象环节,偷偷跟人打好结婚报告,直接闪婚。 她的心理倒不难猜测,觉得刘勇是个未婚又年轻的营长,迫不及待要当营长夫人,好跟自己平起平坐。 “回家还有得闹腾的。”想想姜宁宁就觉得头疼,忍不住嗔了男人一眼。 望着她眉眼间的疲惫,霍东临的心像被针扎过,“我们一家四口去食堂吃,然后我带你们去参观基地。” 要不是海岛进出需要打报告,他其实更想带她和孩子们去国营饭店吃饭,顺便看个电影。 听孙向前说电影院最近正在重印《南海长城》和《年青的一代》,前者讲的是民兵连长智斗敌特的故事,后者聚焦青年人的事业观与爱情观。 宁宁脊梁骨跟五星红旗一样红,应该会特别喜欢看《南海长城》。 霍家正在上演鸡飞狗跳,一家四口却在外面玩得十分尽兴,直到宵禁前才回去。 田翠芬独自坐在客厅里抹眼泪,脸色惨白白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听到开门的动静与黑豹的狗吠声,她意识到大儿子回来了,抬起袖子擦把眼泪迎上去。 “回来了?妈煮了点宵夜,正在灶台上温着呢,现在去给你们端过来。” 半天不见,田翠芬脊背佝偻一大截,期期艾艾地望着他们。 做这副姿态,无非是想要为霍春芳求情。 现场像是按下暂停键,气氛凝固住了一般,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妈,我们不饿,明天满满跟夏夏要去上学,先回房间睡了。”姜宁宁不打算掺和进霍家的纷争里,牵着两个团子离开。 关上卧室门之前,她看见田翠芬讨好地拉上大儿子的手,眼泪滚下来,模样好不可怜。 霍东临薄唇拉直了,不急不缓地拂开她的手,低眸,一点点抻平军装下摆褶皱。 第138章 上学咯 “妈妈,春芳小姑是不是闯了很大的祸,会不会连累到你和爸爸?”满满抬起小脑袋,小脸表情苦恼。 两只嫩生生的小手捏着衣角,把衣角揉得不像样。 小孩子的喜恶最是分明了。 姜宁宁伸手把两个贴心的宝宝圈进怀中,亲亲他们头顶,温声安慰:“放心吧,爸爸能处理好的。” 见团子们依旧愁眉不展,她只好拿出杀手锏:“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快点睡觉,要是明天早上起得太晚,妈妈就没办法送你们去学校了。” 开学第一天,满满和夏夏当然希望妈妈送他们。 闻言迫不及待地钻进小被窝,拉起被子挡住脸,只露出两双圆溜溜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妈妈,没有刷牙会不会长虫子?”夏夏忽然问。 最近她觉得有颗乳牙痒痒的,有掉落的迹象。 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包括哥哥。 以前朱婶家的二毛门牙缺一块,被家属院其他小朋友嘲笑很久,朱婶说是他不爱刷牙导致的。 “妹妹你真笨,现在出去刷牙,奶奶会拿我们当枪使,从而威胁爸爸帮助小姑。” 听到哥哥这么说,夏夏也不敢提刷牙的事情了。 次日醒来,乳牙似乎更疼了。 连食欲都没从前好。 “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姜宁宁扭头询问道。 夏夏含糊地点点头。 这时,满满激动的声音从院子外传过来,“妹妹你快来,爸爸给我们买了新书包!” 夏夏努力扒掉碗里的饭菜,哒哒哒跑出去瞧,正好避开妈妈灼热的目光。 那是两个小小的军绿色斜挎包,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五角红星。 除此之外,书包里各自放有一套新文具和作业本。 两团子背起书包,丢给霍东临一句“谢谢爸爸”跟后脑勺,迫不及待地给姜宁宁展示。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满满和夏夏这么一打扮,瞧着就是跟从前不一样。”田翠芬抢先拍起马屁。 以前两孙子总是灰扑扑的,穿着大人的旧衣裳,补丁摞补丁,跟农村小娃娃似的,总是让她觉得他们很丢面。 满满眨巴眨巴眼睛,歪起小脑袋,童言童语地说:“奶奶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孩子长得快,穿大人剩下的衣服就行。从小要培养起艰苦朴素的精神,长大才不会忘本。” 田翠芬噎住了,小孩子记性哪能这么好,肯定是大人教的,心里不禁埋怨起姜宁宁来。 认定她不仅叫两个孙子不亲近自己,还跟大儿子吹了枕头风。 否则以前听话懂事的霍东临,咋就突然翻脸了呢?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她据理力争。 “妈,你还是多吃点猪脑吧。”姜宁宁不是泥捏的性子,把桌上那盆脑花全部摆到田翠芬跟前。 笑眯眯地继续说:“小姑子和建军小叔子,从小到大都穿好衣裳,就东临跟他两个儿子艰苦朴素。” 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刹那间,周边气氛气压低得骇人。 田翠芬刚要发作,霍东临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妈,没什么事,这两天你就走吧,我给你订火车票。” 表彰会顺利结束,孝道刷够了,人也该送走了。 田翠芬听完急了,“我、我不回去,春芳的事情没解决呢。” 从小到大,她唯一能做的主就是送大儿子去参军。 现在大儿子翅膀硬了,语气不是商量,而是正式通知。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管……” 霍东临语气冷漠,眼见妻子与孩子们穿戴整齐出了门,他放下碗筷,快步跟上去。 没注意到次卧的门拉开一条缝,霍春芳浑身都在发抖,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布满恨意。 霍东临上前追上母子三人,追上人之后,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默默缀在后边。 因为儿子与田翠芬那一番话,胸腔里既歉疚又心疼,他在前方用命换来的津贴,老婆孩子没享受半分,却被弟弟妹妹花掉了。 他低垂着眼眸,面色黑沉如死水,不少人瞧见纷纷吓得躲避远远的。 估计很快就会传出霍团长惹媳妇生气的八卦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来推自行车。”姜宁宁停下脚步,嗔了他一眼。 霍东临猛然抬起眸,惊喜地上前接过车,浑身透着愉悦的气息。 媳妇肯搭理我了,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 姜宁宁本来就不生气,可看他这副愧疚得不知所措的模样,顿了顿,适时露出一抹“为了你我可以大度”的牵强笑容。 一句话没说,霍东临自己便感动得一塌糊涂,微微苦笑道:“妈刚才说放心不下爸,打算回去了,稍后我就去买车票。” 自家事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 在外面,姜宁宁从不会拆男人的台,给他留足面子。 姜宁宁数出几张钱票给他,“妈身体不好,单独给她买张卧铺票,再上供销社称点鸡蛋糕。” 瞧见这一幕,路人纷纷夸赞起小姜干事太孝顺云云。 霍东临与荣有焉,嘴角挂起不值钱的笑容。 两团子见惯不怪了,有爸爸这个苦力推车,正好一人一边可以牵妈妈的手。 开学第一天上课,送孩子的家长很多。 他们还碰上隔壁的林军嫂。 姜宁宁一愣,面不改色地朝她点头示意。 许是没料到她还会搭理自己,林军嫂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眸光亮晶晶的。 “去吧,妈妈下班来接你们。”姜宁宁挨个亲了亲软糯糯的小团子。 不舍、欣慰、担忧等各种情绪杂糅在心头,觉得孩子们几乎一眨眼就长大了,怎么也瞧不够。 做父母的,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满满小手搭在她肩头,体贴入微地安抚:“妈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小宝贝。” 说到这三个字,小家伙自己先红了脸蛋儿。 就这自我攻略的崽崽,还时常笑话他爸爸傻气,父子俩不分大小王。 夏夏受不了哥哥的傻样,鼓起腮帮子,一脸严肃地保证:“妈妈,我会看好满满的。” 姜宁宁被两团子萌得眉开眼笑,冲散不少惆怅的心绪,摆摆手:“妈妈最爱你们,快进去吧。” 第139章 我是你亲生的吗? 团子们小手牵起来,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 他们来的时间早,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兄妹俩刚好坐一桌。 不一会儿,狗蛋也来了。 他擅长开锁,脑子本来就比普通小孩灵活,同样靠近了二年级。 隔着大老远就瞧见夏夏,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亮一下,高高兴兴地甩开他妈妈的手。 一边跑,肉呼呼的小手一边要往斜挎包里拿东西。 “夏夏妹妹,你瞧瞧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 文秀英已经对这句话形成条件反射,抄起小家伙往围墙那边去,打算先检查下书包。 满满一秒扭头,只看见狗蛋被夹在胳肢窝,傻乎乎地冲着这边笑,门牙不知何时缺了一颗。 “!” 他吓得双手捧住妹妹脑袋,强行扭回来,心有余悸地说:“别看傻子,眼睛会坏掉的。” …… 离开学校,林军嫂便追了出来。 “小姜干事,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话音刚落下,就被一张凶悍黑沉的脸挡住了视线,黑眸里充满无声的警告。 林军嫂抬出去的脚瞬间收回去,有点怵他。 男人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姜宁宁心里感受十分熨贴,轻轻拍了下他胳膊,“你在旁边等我下。” 霍东临有些不乐意,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些女特务外表柔弱,下手却相当狠辣。 “还不快去。”姜宁宁轻轻推搡下他。 语气里带起两分娇嗔来。 霍东临耳根子发热,才推着自行车往旁边挪开半米,脚底就像是生了根再也挪不动了。 林军嫂见状不好说什么,期期艾艾地上前来,“陈烽跟我说,以前他跟你男人存在一点误会……” 她才开口,姜宁宁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今天是宣传部复试,而她是考官之一,林军嫂害怕自己带上个人恩怨,给她打低分。 “林同志,我昨天已经跟领导申请不当考官了,你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顿了顿,娇软的嗓音冷厉下来:“至于男人之间的恩怨,陈烽说是误会,我男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军嫂脸色变得讪讪的,这才意识到大家都被姜宁宁外表欺骗了,内里并不娇软。 面对那冷漠的眼神,她心里慌了神,紧张地袒露道:“我跟陈烽感情不好,是意外结的婚,没有感情基础。” 所以你能不能,别因为他不跟我做朋友。 陈烽成分太复杂,哪怕姜宁宁读懂她的未尽之意,也不敢去赌。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她客气疏离地点了下头,转身朝霍东临走去。 夫妻俩相视一笑。 “走吧。” 姜宁宁坐在自行车后座,小手自然圈住他的腰身,指尖坏心眼地在他腹肌挠来挠去。 男人肌肉都绷紧了。 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嗓音低沉好听得要命:“别动。”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得要媳妇明白,有些火是玩不得的。 - 傍晚。 刘勇的处分也才下来了,在档案上记过。 履历上有了污点,意味着日后想要往上升迁比别人更加困难。 就算转业,其他单位同样很难去聘用这种品行不正的腿去军人。 听到这些消息,霍春芳感觉天塌了,崩溃大哭:“妈,我不要跟他结婚。” 田翠芬脑子感觉要被她哭炸了,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她脑门,“不想结婚你偷什么户口本,但凡问过我一句,也不至于会这样。” “刘勇骗我说他是营长,要是我能当上营长夫人,你就不用对姜宁宁那个小贱人卑躬屈膝。” 霍春芳咬住嘴唇,反抓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地说:“妈,我都是为了你。” 哪怕知道小女儿的话只能信两分,田翠芬依旧被牵着鼻子走,“结婚报告打上去了,你大哥撒搜不管,现在你不嫁也得嫁。” 霍春芳眼里积攒恨意,想到刘勇的话,她在田翠芬耳朵旁耳语两句。 院子里,蔡金花不经意抬眼,就瞧见母女俩密谋要搞事情,唇角拉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故意扬起声音说道:“东临你回来啦?鸡窝已经垒好了,你带我上供销社转一圈,买点种子回来种。” 话音刚落下,田翠芬那个老娘们果然从屋内冲出来,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妈已经做好饭了,哟!咋买了这么东西,妈帮你提进去。” 她小包大包的全部提到手中,迅速把东西归置好,扛起扫把打扫卫生挣表现。 脑子实在蠢得跟蚯蚓似的。 而蠢人,才能容易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密谋被打断,霍春芳阴沉沉的目光剜了蔡金花一眼。 蔡金花忽然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现在惹上一身骚。 餐桌上果然就被针对了,甭管想夹什么菜吃,就会被霍春芳抢走,主打一个伤害不大但能恶心死你。 全家吃饱饭后,霍东临当众宣布一个消息—— “妈,我给你买好了后天的卧铺票,正好有个任务要去江城,到时候亲自送你们上火车。” 他哪有那么贴心,是防着母子三人留在江城继续搞事情。 “这么快?”田翠芬知道自己无法动摇大儿子的决定,却没料到居然如此之快。 “我们要是走了,春芳咋办?”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闺女,田翠芬怎能眼睁睁看她跳入火坑,“黑蛋,妈从来没求过你,这次能不能帮帮你小妹?” 一颗心简直偏到西边了。 桌下,姜宁宁伸手握住男人冰冷的手。 霍东临用力回握住她。 半晌,冷冷反问田翠芬:“妈,你又没想过,要是我插手这件事,对我会产生什么影响?而我又要牺牲掉什么,才能安抚住刘勇?” 田翠芬哑了火。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习惯性选择忽略大儿子的感受。 就像是曾经一样,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无论他们提什么要求,他默默执行。 怎么就变了呢? 此刻在那双饱含质问的目光中,田翠芬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带上哭腔与决绝道:“算妈求你,妈保证,只要你处理好这件事,妈马上就走,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麻烦你。” 此刻,她又是个慈母了。 她的委屈求全,那颗拳拳爱子之心,无疑不化作一把把尖刀,狠狠捅向霍东临的心窝。 霍东临狠狠闭上了眼睛,问出那句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第140章 断绝关系 空气静寂片刻。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抬眼望来。 田翠芬一愣,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这还能有假?” “是吗?” 霍东临睁开眼,凝着霜雪的黑眸紧紧盯着她,讽刺地拉起唇角:“从小到大,你和我爸所作所为,有哪一件,是对一个亲生孩子该做的?” 刻意被维持出来的和平与体面瞬间被打破,那些被压制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田翠芬老脸涨得通红,唇瓣却被咬得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 长子对父母的意义总是不同。 可偏偏…… “我太害怕了,你那双冷静黑沉沉的眼睛,跟你过世的奶太像了。” 婆婆是高知分子,田翠芬是乡下人,在这个婆婆跟前永远低人一等,好不容易才熬走了她。 结果满怀期待生下来的长子,气质跟她如出一辙。 面对他,就像是面对婆婆。 所以那时候她有些隐秘的心思,故意对他不管不顾,非打即骂,想要饿死他,气走他。 可是长子不仅健健康康活下来,还成为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都说缺什么渴望什么,这孩子内心无比渴望亲情,于是她堂而皇之捏着这点,偶尔施舍他一点亲情,借此换成各种好处。 唯一的变故出现在姜宁宁带娃随军后…… “那我爸呢,也怕他娘么?”霍东临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 田翠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丈夫同样不喜欢长子,对她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等同默许。 一家之主的态度决定每个家庭成员的待遇,田翠芬充其量就是个打手,而霍卫国永远指摘干净,心机深厚且令人发指。 可惜了。 霍东临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等待他们施舍爱的小黑蛋,他拥有更值得珍惜、也会互相分享爱的家人。 桌子底下,那只小手依旧紧握着他,时不时安抚地揉捏两下,抚去心底的戾气与难过。 “往日的事我不再追究,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 黑蛋这是要断绝关系的意思! 田翠芬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并不是因为她后悔了,而是源于骨子里的贪婪——团长儿子能对家族带来许多助益,坚决不能放他走! “妈以前太偏心了,黑蛋,对不起。想到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妈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啪!” “啪啪!” 姜宁宁抬手就抽了她两个大耳光。 田翠芬扇懵了,戏演到一半,被迫戛然而止。 其他人同样瞠目结舌。 手劲用得有点大,掌心都染红了,姜宁宁歪起脑袋一脸诚挚地说:“妈,你不用感谢我。” 田翠芬这才觉得双颊剧痛,伸出食指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你……” 姜宁宁上前握住那只手,笑眯眯地说:“妈,瞧你感动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主席说向雷锋同志学习,为人民服务,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妈蛋,她莫不是眼瞎? 她是气的!气的!气的! 田翠芬嘴巴张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紧接着耳朵里就钻进来恶魔般的问题:“刚才那两巴掌只是你欠东临的,还有你过去五年苛待我和两个孩子的那份,要不要我继续帮助你消除几分愧疚?” 要拒绝,岂不是说她悔过是假的? 可不拒绝,难道又要让小贱人扇自己两巴掌? 姜宁宁顶着为她真心着想的担心模样,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妈,你就是亏心事做太多,脑子才会不正常,多打两巴掌说不定就能打清醒了。” “?” 放屁! 田翠芬气到大脑充血,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音,觉得自己马上要气到吐血了。 “不好!奶奶好像发疯病了。”满满自以为很小声地跟妹妹咬耳朵。 霎时间,满桌子的人都距离田翠芬远远的。 霍东临第一时间把媳妇拉进怀中,心疼地拉起她泛红的手掌,轻轻吹着气。 黑眸里溢满心疼。 田翠芬:“……” 两颗眼珠子左右一转,连疼爱的小女儿,都是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 与她对视上之后,居然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哥,快把妈关进精神病医院去,最好一辈子别放出来,动不动就发病简直太可怕了。” 田翠芬心底感到阵阵悲凉。 这就是她疼宠一辈子的小女儿? 自私又恶毒。 二话不说对着她的脸“啪啪啪”就是好几个耳光! “滚!我没有你这种女儿。”田翠芬气得手指都在哆嗦。 霍春芳被扇得眼冒金星。 “滚就滚!”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跌跌撞撞夺门而出,冲进暮色里。 她要让母亲后悔!! - 这一夜,霍春芳没有回来。 田翠芬枯坐在门口,咸涩的海风卷着煤油灯忽闪的火苗,在她眉宇织成死结。 第二天霍春芳依旧没有出现。 田翠芬又等了一晚上,月光下的剪影在门框上渐渐佝偻成虾米。 第三天则是回衢县的日子。 当启明星刺破黎明时分的天幕时,田翠芬摸索着门框起身的刹那,两缕霜雪般的白发从发髻垂落,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小女儿霍春芳去哪了哪里,又能去找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院子里,霍东临已经等候多时。 “走吧。”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 田翠芬机械地拎着褪色的蓝印花包袱,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掌心的沟壑。没有任何作妖的念头,顺从地登上轮船。 轮船轰鸣,汽笛声惊起成群海鸥,渐渐驶离海岛。 - 江城。 霍建军见到她,罕见地吓了一大跳:“妈,你咋变得这么老了?”他妈不会是去享福了吗?难道海岛吃住条件特别差?幸好他没上去! 他跟姜志刚就是臭味相投的一对懒蛋,这阵子在招待所吃好喝好,偶尔出门瞎混,腰围甚至还胖了一圈。 “小妹呢?”他问。 田翠芬脚下踉跄了一下,兄弟俩眼疾手快双双扶住他。 左边那只格外沉稳有力,是大儿子! 她惊喜侧目,仅仅看见霍东临冷硬的侧脸。等她站稳后,那只手便毫不留情地收回去。 扶她,出于这身军装的责任。 仅此而已。 咸腥的海风灌进田翠芬袖管,生生将喉间的呜咽咽成血沫。此刻深深意识到,大儿子是铁了心要跟霍家断绝关系了。 “妈,小妹怎么不跟你回来?”霍建军满腹疑惑,他还想让姜志刚跟小妹配一对呢。 “她嫁人了。” 田翠芬言简意赅,任凭霍建军如何追问都不肯解释。 霍建军双手抱在后脑勺,颇为感慨:“嫁进军区的话,小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 闻言,田翠芬唇角扯起讽刺的弧度。 就为了跟她置气,霍春芳一无所有跟了刘勇,跟娘家闹翻,她最后能过上什么如意日子? 绿皮火车开往衢县。 衢县。 老姜家原来的房子再次被撬开,这次发生在大白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贼学聪明了些,隔壁两家的同样都被翻个底朝天。 朱大嫂觉得风水不太好,偷偷跟朱婶商量,琢磨着想要退租。 第141章 前厂长突然中风 “进了两次贼?” 电话那头,听到朱婶描述家里被贼光顾后的模样,姜宁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听都觉得贼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难道父亲姜明真的藏匿了什么? 军区电话是有人监听的,姜宁宁不动声色地应付过去,“朱婶,既然你们不租的话房子就先空着。还得麻烦你帮忙多打两把锁,过两天我把余下的房租钱汇给你。” 朱婶是个敞亮人,“好,包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呢,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姜宁宁捏紧电话线,“什么事?” 朱婶压低声音,“前厂长好端端的忽然中风了,听说嘴巴都歪了,整天呜呜不知道在说什么,根本听不清。这嘴巴一张,口水一直往下流,他媳妇一天得擦几十回呢。” “外面到处都在传,说前厂长以前做了不少亏心事,这才受到了惩罚。还有小道消息说,是他害死了你爸呢。”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连姜明鬼魂回来,开了老姜家的锁这种谣言都有人信。 姜宁宁眉心狠狠一跳。 姜明是在抢修电表箱被洪水冲走的,大水一过,现场什么痕迹都没有。 当天晚上乱糟糟的,也没有人证物证在。 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冒出这些谣言来?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姜宁宁故意散播出来的,目的要给父亲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凛,连忙肃声道:“都说了是谣言,我们要相信警察,相信厂子。” 电话那头朱婶同样松口气,听这话的意思不是姜宁宁做的,鬼魂之说是封建迷信,散播迷信是要蹲局子的。 因心里存着这件事,姜宁宁这一日有点心不在焉。 本来心情就烦躁,还在研究所大门被霍春芳跟刘勇堵住了去路。 “大嫂,这是我和春芳的喜糖,给你沾个喜气。”刘勇大声吆喝,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硬糖。 大嫂?喜糖? 正值下班点,不少人纷纷回头过来吃瓜。 姜宁宁没有伸手接,杏眸冰冷。 两人特意挑这个时间点跑到研究所来闹上这么一出,是打算当众逼迫她承认这门姻亲吗? 要是他们敢去堵霍东临,说不定姜宁宁还会高看一眼。 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旁边,霍春芳自觉受到羞了辱,面色涨红,拉着刘勇往门口走,“走吧,我就说她瞧不起我们。” 刘勇甩开她的手,“春芳,咱们结婚的消息大嫂也是刚刚知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他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霍春芳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折返回来。 谁知道就在小夫妻闹矛盾期间,姜宁宁居然走了。 刘勇大惊失色,随手抓了一个路人询问,“请问小姜干事去哪了?” 路人:“她刚刚从侧门离开。” 刘勇/霍春芳:“……” 两人赶忙出门去追。 长相漂亮惹眼的人都很好辨认。 姜宁宁盘条顺靓,沐浴在阳光下,明艳逼人,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刘勇两三步奔上前,伸手去抓姜宁宁的胳膊。 眼前那一截手臂又细又白,如同牛奶一般,霍春芳根本不能比,这让他眼睛都看直了。 想要扣住,留下红印子,让清高的神女下神坛。 “大嫂,你等等,我们还有话要跟你……啊啊啊!” 眼看快要摸到姜宁宁,手臂忽然被斜里插入的一道大手箍住了,并迅速反钳在身后。 霍东临满是戾气的视线扫向那只胳膊,刚才就是那只不老实的手,想要当众耍流氓。 抬脚,军靴撞入膝盖上。 刘勇瞬间跪倒在地面,伴随着惨叫声,有咔嚓的骨头脱臼的声音同时响起。 “大哥别打了,都是误会,我是你妹夫刘勇啊。我跟春芳领证了,是来找嫂子说事的,不信你问春芳。” 冷汗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刘勇眯着眼睛去找妻子,却看见霍春芳站在五米开外,表情早就被吓傻了。 他气得在心中破口大骂,继续解释自救:“我们是来给大嫂发喜糖,顺便邀请请你们一家吃饭。” 就在这时,巡逻队一边吹着铜哨,一边匆匆赶过来,“霍团长,发生什么事情了?” 霍东临这才撒开手,无视刘勇祈求的眼神,“这人当众耍流氓。” 在基地里耍流氓,还穿着军装,巡逻队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扣住刘勇的胳膊擒住他就走。 刘勇彻底吓坏了,“误会,同志全部是误会,我是霍团长的妹夫。” 巡逻队动作迟疑。 “我不认识他。” 刘勇脸色不停变幻,没想到霍东临真的如此不近人情,连亲妹夫都不管不顾,眼底升起一股毒怨来。 看来霍春芳说大哥跟家里有矛盾,不止是姜宁宁吹枕头风那么简单。 霍东临冷冷丢下一句话,匆匆迈步走过去,距离姜宁宁两步前停下,紧张打量着她:“他没吓到你吧?” 姜宁宁眼睫眨了眨,嘴角扬起来:“没有,你救美救得很及时。” 这话落在霍东临耳中,就是妻子在夸他是英雄。冷峻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主动牵起她的手。 对于霍团长无时无刻秀恩爱的行为,研究院的人已经习惯了。 巡护队的士兵们个个却鼓起眼睛,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头阵子霍东临掀起一股往死里卷的热潮,私底下有不少猜测,觉得他跟小姜干事闹矛盾了。 可现在看来夫妻俩感情非常好。 那就只剩另外下一种可能性——霍团长这是在发泄过剩的精力! 男人嘛,大家懂得都懂。 于是孙向前这次回家被堵住了,托他给霍东临支支招,让霍团长吃上一次肉。 沉默片刻,孙向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你们觉得我比较抗揍?” 队友们嘿嘿咧嘴笑,帮他把烟给点上,“不,因为你爷爷是孙老!” 孙向前:“……” 不得不说,他疯狂心动,脚尖一转奔向卫生所。 “要点虎狼之药,最猛的那种!” - 而此时的霍东临,骑车载着姜宁宁来到学校。 在研究所门口耽搁一阵子,学校零零散散,已经没几个人了。 崽崽们估计已经等得着急了,姜宁宁心里琢磨着如何哄好他们,加快脚步朝教室二年级走。 然而等她走到教室门口,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第142章 孩子们失踪 崽崽们平时非常乖,有次她下班晚了,霍东临过来接,可两团子依旧坚持等着她。 生怕跟爸爸回家,妈妈找不见他们会着急。 可现在团子们不在教室里,也不在操场上,想到朱婶那通电话,姜宁宁心里慌了神,脸上的血色好像被抽去一般。 回身抓住男人的胳膊,急声道:“孩子们不见了。” 霍东临看着妻子煞白如雪般的小脸,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兴许是上厕所或者奶奶带回家了,先四处找找。” 也只能如此了。 夫妻俩分头行动,姜宁宁去询问门卫和任课老师,霍东临则到厕所、各个角落搜寻,甚至还跑回家一趟。 没有! 到处都没有团子的身影。 他们也不在家里。 这下,姜宁宁几乎快要急哭了。 左右看了看四周没人,赶忙把朱婶那通电话告诉他,“……肯定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并且以为东西在我这里,所以才把孩子们绑走了?” 父亲的死根本并不是意外,纺织厂前厂长知道什么内幕,才被害得中风了。 能牵扯到一厂厂长,被姜明藏起来的那个东西势必非常重要。 现在那些人才把主意打到姜宁宁身上来,稍有不慎,连孩子们都会受到牵连。 姜宁宁能想到的,霍东临也想到了。 有必要再去拜访江生一趟,他那里肯定是最大的突破口。 但现在不是静下心来分析十年前案子的时候,霍东临牵起妻子冰冷且颤抖的手。 一边往学校外面走,边安抚道:“这里是军区,没人敢在这绑架孩子。我先送你回家,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们平安接回来的。” “我也去!” 一想到孩子们可能遭受什么,姜宁宁心脏狠狠揪紧了,根本坐不住。 “不,你留下。”霍东临难得用上了强硬的语气,“如果孩子们突然回来,见不着你怎么办?” 姜宁宁抬起眼,还想继续说什么。 却撞见那双坚定果决的黑眸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相信我!” “刑侦这方面,只有你儿子能比得过我。” 姜宁宁缓缓点了下头。 七号院。 得到消息后蔡金花急得来回踱步,听到动静连忙迎出去,却看见夫妻俩单独回来。 一颗心登时沉入谷底,“还没找到?” 霍东临轻“嗯”一声,“奶奶,麻烦你帮忙照顾下宁宁。” 停好自行车,他便雷厉风行地大步离开家。 路上,正好撞见笑得十分猥琐的孙向前,“老霍,你瞧我给你拿了……” “满满和夏夏不见了。” 孙向前瞬间肃容,把好东西放回兜里,同他一块找起来。 …… 另一边。 “宁宁,你千万别着急,孩子们肯定会找回来的,说不定在哪里贪玩呢。”蔡金花宽慰道。 姜宁宁胡乱点头,挤出一抹比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时,黑豹舔了舔她手背。 黑豹是退役军犬,比寻常狗狗心思要敏锐。 察觉到主人不安的情绪,小家伙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轻轻舔舐她的手背,无声安抚着她。 见她低头望过来时,它喉咙里嘤嘤地哼唧,圆润润的目光带着一丝要为主人排忧解难的热切。 姜宁宁想到什么,转身跑进卧室里,拿了满满和夏夏的脏衣服出来,放在黑豹鼻子下让它闻。 一手轻抚它后背,“帮我把崽崽们找回来好不好?” “汪汪!” 黑豹嗅够了两个小主人的味道,扭头跑到墙院边叼来自己的牵引绳,示意姜宁宁给自己套上。 一屁股蹲在地上,伸出脑袋过去。 等姜宁宁套好牵引绳,黑豹一边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一边拉着她往前走。 蔡金花看着黑豹一系列的小动作,都直呼这狗神了。要是它真能把团子们找回来,肯定要给他十根八根大骨头。 想了想,蔡金花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不管是孩子大人今天都收到惊吓,煮点热乎乎的酸枣仁汤,有安神静心的作用,等他们回来正好能喝。 黑豹先根据路上的味道,把姜宁宁带回学校。 二年级教室味道最浓,其次便是操场那些军训设施。满满是个活泼坐不住的团子,到了学校后,体育器材皆被他玩出花。 黑豹在射击点反复闻了闻,便拉着姜宁宁沿着围墙往外走,再沿着大马路离开家属院。 脚步坚定不移。 这方向,像是前往基地训练场。 傍晚训练场依旧有许多士兵,时不时有人停下步子看个热闹。 黑豹体型高大,强壮健硕,走在前边昂首阔步。姜宁宁娇小玲珑,生的明艳动人,一人一狗走在路上非常吸睛。 也有人难免有些担心,因为大型犬一旦发起狂来,以姜宁宁的体型跟力气根本拉不动。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黑豹是条经验丰富的军犬。 被这么多人围观,即便有人吹口哨干扰,它情绪没有半分波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半分。 黑呼呼的鼻头在空气中嗅来嗅去,并且非常聪明地绕过一波波人群。 狼犬想要训练有素,背后付出非常大的艰辛,况且黑豹还是只极具责任感的小狗,工作的时候天大的事情都不会分心。 “黑豹你太聪明了!” 姜宁宁撸了一下它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黑豹似是听懂了她的话,黑眸亮晶晶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尾巴尖又往空气中高扬一点儿。 训练场旁边就是军工研究所。 黑豹走到门口,一屁股坐下来就不走了。 姜宁宁揉了它的脑袋一把,“他们在里面?” 黑豹超大声:“汪!” 抬头挺胸,眯着眼睛十分享受主人的抚摸。 “嫂子,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听到熟悉的犬吠声,孙向前从里面走出来,发现姜宁宁娉婷袅娜地站在军工所门口,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老霍正打电话去家属院,想要通知你,孩子们找到了。” 亲耳听到孩子们平安的消息,姜宁宁仓惶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黑豹带我来的。” “汪汪!” 黑豹附和地嗷两嗓子。 孙向前这才注意到几乎快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猎犬,脚步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众所周知黑豹脾气很差,就跟它的训导员一样出了名的狗脾气,谁讨好都没用。 居然在姜宁宁跟前跟乖宝宝似的。 不过她能降服得了霍东临,驯服一条军犬,好像就不那么稀奇了。 姜宁宁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询问道:“可以带黑豹进去吗?” 黑豹回头,无声的呲牙。 这狗以前就成精,退休被宠得脾气更骄纵了。 孙向前心跳都漏了一拍,“可以。” 得到首肯,姜宁宁才牵着黑豹进了军工所。 黑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腿边,路过孙向前时,不知道是不是意外,突然甩起尾巴狠狠抽在对方小腿上。 不疼,侮辱性却极高。 孙向前:“……” 第143章 满满放弃机会 军工所里面灯火通明。 姜宁宁牵着黑豹走进大厅,霍东临就发现了他们,挂断电话大步走过来。 欣长的双腿眨眼间便走到她面前,垂首看着妻子,那双黑眸中漾起点点笑:“媳妇你比我聪明,能想到利用黑豹来找孩子们。” 霍东临伸手一点点拂过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感叹她脑袋瓜子怎么那样好使,让人爱到骨子里去。 姜宁宁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明白男人带着有色滤镜,无论做什么都会把她夸上天,但心里仍然十分受用。 “究竟怎么回事?孩子们为什么会来这?” 霍东临解释道:“军工所实验室的门坏了,有研究人员被关在里面一天,好几个开锁师傅都解决不了。余岘没办法,让他儿子狗蛋来试试。正巧,把两个孩子一并带过来了。” “还真别说,其他人不行,狗蛋这娃轻松就能搞定了。这期间,我们家两个孩子同时干了件大事。” 停顿了下,他声音变得无限感慨与自豪。 “那名研究员平时心高气傲,不会为人处事,与人闹了矛盾,这才被关进去。满满凭借蛛丝马迹便推断案情,并协助军工所将罪魁祸首抓起来。” “当然女儿更逆天,夏夏听完研究人员讲解监控原理,花了一下午时间便把监控修复了,还原现场画面。” “三个孩子这回立下大功了。” 关键是两团子四岁,狗蛋不过也才五岁。 基地里大佬都被惊动了,纷纷出题测试考验这三个小家伙。 “宁宁,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霍东临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孟老,看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把满满带到首都去,接受专门训练。 姜宁宁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攥紧了缰绳。 狗狗不愧是人类最忠诚的护卫。 黑豹察觉到主人情绪变化,本来扬起的尾巴落下来,一双眼警惕地瞪向霍东临。 霍东临脸色沉下来。 黑豹昂着脑袋坚持不服输,只是身后两条狗腿跟踩着缝纫机似的,抖个不停。 噗嗤。 旁边,孙向前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 黑豹羞恼不已,冲他呲了呲牙齿。 一人一狗居然较上劲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姜宁宁情绪缓和不少,柳眉布满愁容,“可是他们才四岁,这一切对四岁的孩子而言太早太残忍了。” ……她也舍不得。 霍东临歉意道:“一切未成定局,我会努力争取的。” 夏夏倒是不必担心,文老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基地搞秘密研究。 而满满…… 那孩子做梦都想要成为最优秀的刑侦警察,而孟老是全国最顶尖的刑侦专家。 要是满满想要去首都,身为父母如何能折断他的梦想的翅膀? 显然霍东临还不够了解儿子,对于满满而言,梦想,根本不能与妈妈相提并论。 小短腿并拢,九十度弯腰鞠躬,小奶音清脆且坚定:“谢谢孟爷爷的看重,但是我还是想要留在基地。因为妈妈说过,我和妹妹值得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现在我就是个小孩子,过早训练会长不高的。” 孟老并不太能理解什么叫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在他看来,满满本身就与普通孩子格格不入。 实在不想放弃这根好苗子,他继续劝说道:“我会根据你定制化课程,还有专门的大厨制作营养餐,不会让你长不高的。如果你实在想家,没半年我都陪你回来一趟。实在不行,我把小姜干事调到首都去上班。” 条件相当诱人,说实话,满满可耻的心动了。 小手指紧紧捏着袖摆,指甲用力到发白,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诱惑摇头拒绝。 “对不起孟爷爷,我不能跟你去……” 妈妈跟着一块去首都,那妹妹要怎么办? 他不能太自私,妹妹还要跟着文爷爷学习。而且妹妹的天赋更高,将来能为祖国做更大的贡献。 难道就为了实现他的梦想,要牺牲掉妹妹吗? 绝对不行! 满满宁肯自己一辈子都当不上警察! 文爷爷曾经说过,世界大国的竞争在于科技水平,谁实力更强,科技发展更快,谁在国际上就有话语权。 反之,落后则挨打。 要是祖国强盛起来,像爸爸一样的军人,再也不会死在边疆。 以前跟爸爸一块洗澡的时候,满满曾经数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加起来有六十五条,其中致命伤在胸腔。 那时候他问爸爸,“疼吗?” 可爸爸却说:“不疼。” 他在骗人! 那么大的伤疤留在身上,肯定流了不少血,怎么能不疼呢? 爸爸之所以“不疼”是因为有身为军人保家卫国的责任,而满满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同样有身为哥哥要爱护妹妹的责任在。 糯米小团子抬起头来,眼睫轻颤了一下,故作轻松地笑道:“孟爷爷您不是说过,每年军校都会公开招考选拔人才,假如我真的有实力,总有一天会堂堂正正成为您的学生。” 学着爸爸的样子,挺胸收腹,行了个军礼。 动作虽然不太标准,仍叫孟老感动欣慰得一塌糊涂,心里止不住叹息,决定从霍东临夫妻那边下功夫。 满满年纪太小,不知道自己放弃什么。 如果成为他的学生,意味着背后有着数不清的资源与人脉,以及未来无比光明的前途。 而且那可是去首都,一旦学成从军校毕业,起点比其他人强上一大截。 “妹妹,我们回家吧,妈妈该着急了。”满满走过去,牵起妹妹的小手。 妹妹没有动。 啪嗒! 啪嗒! 一滴两滴眼泪落在他的手上。 满满鼻子开始变得酸酸涩涩的,伸手把妹妹的脸捧起来,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 才擦完一圈,新的又掉下来。 “哥哥永远不会丢下你的。”他语气无比坚定。 “笨满满……” “对,我最笨,妹妹最聪明了,但是你还是得叫我哥哥。” 满满贫嘴逗她开怀。 谁曾想—— “哥……” 满满动作一顿,继而:“哈哈!你终于肯喊我哥啦。” 只是为什么笑着笑着,眼泪花就模糊了视线。 这时,有只大手温柔地把他和妹妹抱个满怀,满满靠在妈妈熟悉的怀抱中,允许自己再落两滴眼泪。 妹妹拜了文爷爷当老师,每天都在飞速进步,脱胎换骨似的,他其实好羡慕啊。 当孟爷爷说他是全国最厉害的刑侦专家,他也真的好心动。 只是首都太远,一个南一个北…… “妈妈,一天不见你,我好想你呀。”满满伸手,圈住姜宁宁的脖颈,依恋地把小脸埋进她脖颈间。 感觉颈畔传来一阵湿热,姜宁宁心脏钝钝的痛,边亲吻两个团子的侧脸,边回应:“妈妈也想你们。”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有妈妈温柔的嗓音轻哄,还有香香的吻,两个团子转瞬破涕为笑。 “回家。” “不知道曾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团子们一手牵着姜宁宁一边,脚步轻快地离开研究所。 就连黑豹自己也叼起狗绳,屁颠颠地跟在后头。 那一瞬间,霍东临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东临,我让警务员送他们娘仨回去,有事要跟你说。”孙老朝他招招手,表情相当严肃。 “来紧急任务了——” 第144章 蔡老太说真相 警卫员把母子三人安全送回家就离开了。 听到动静,蔡金花匆匆走出来,“是不是满满和夏夏回来了?” “曾奶奶……” “曾奶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灯光下团子们脸色很是苍白,眼睛红红,可怜的模样让她心中一揪。 蔡金花一把拉过他们,挨个查看两个团子没有哪处受伤,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去。 “饿了吧?曾奶奶打好水放在厨房地上,赶紧洗手吃饭。” 满满牵着妹妹听话地去洗手。 蔡金花一双眼睛往门外瞧了瞧,问:“孙女婿呢?” 姜宁宁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首长找他说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让我们先吃。” “那我给他留点饭菜温在灶台上。” 这种时候,家里有老人坐镇的好处显现出来了。累了一整天,桌上饭菜还温热着,根本不用多操心。 就连黑豹这个大功臣,除了大骨头外,还额外得到了一块巴掌大的肉拌米饭吃。 肉煮好后剁得碎碎的,随便一口就是油香。 黑豹很给面子,不仅全部吃光光,还朝她摇了两下尾巴。 晚饭过后,一人喝掉半碗安神汤,小家伙们自觉上床睡觉,脑袋刚沾着枕头就呼呼大睡。 只是睡梦中不太安稳,满满好几次发出呓语声,哼哼唧唧。 姜宁宁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肩膀,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宝宝不怕,妈妈在这呢。” 夏夏看似安静些,两只小手紧紧拽着她衣角不放,睡梦中眉头拧成毛毛虫。 正在发愁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宁宁,我能进来不?” “奶奶你进来吧。”姜宁宁稍稍抬高音量。 蔡金花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外面刚采回来的一截猫儿刺,尾端用红绳绑了几圈。 “孩子小容易被吓住,图个吉利。” 她边说边把猫儿刺挂在床头辟邪化煞,然后挪动五斗柜遮挡。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贸然闯进来,也不会瞧见柜子后面放有东西。 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大多是有道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猫儿刺真起到了作用,还是感受到妈妈温柔陪伴,两个团子接下来睡得十分安稳香甜。 睫毛长而卷翘,嘴唇微微张开,脸蛋红扑扑……奶乎乎的小团子格外招人稀罕。 姜宁宁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 “今天到底咋回事?”蔡金花压低嗓音询问。 电话里孙女婿说得含糊不清,说是三个小团子帮了军工所的大忙。 怎么立功了,孩子们还哭成那副小可怜猫的模样? 这事不涉及任何机密,姜宁宁便将来龙去脉告诉她。 听完,蔡金花久久咂舌,“跟听唱戏似的,咱们家满满和夏夏这么能耐呢。” 姜宁宁心里补充道:这世界就是以两团子为主角构造的,顶级天赋就是他们的金手指。 面上不动声色地解释:“满满继承了他爸的天赋,至于夏夏,自然是跟她姥爷一个样。” “放屁!夏夏怎么可能……” 察觉到孙女疑惑的目光,蔡金花猛然住口,这是大儿子在门口跪了两天,求她要保守的秘密。 话音一转,她岔开话题:“孙女婿查案子厉害吗?” 姜宁宁看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心里猜测这应该就是她来军区的目的,继而又联想到朱婶的那通电话。 心思转动间,她试探性地反问道:“奶,朱婶说家属院都在传我爸是被害死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一问,蔡金花神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真这么传的?我就知道大娃子不是被洪水冲走,而是被人害的,就是前纺织厂厂长周建新。” 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她眼泪控制不住地下来,拉住孙女的手都有点颤抖。 “十年了啊……” 或许有原主的情感在里边,看着老太太佝偻着身体抹眼泪的模样,姜宁宁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更多的,则是愤怒与疑惑。 “周老厂长前两天突然中风偏瘫在床,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吗?” “中风了?” 蔡金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顿了顿,咬牙切齿地啐一句:“瘫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周建新的报应终于来了,只恨阎王爷咋不一下子就把他收了呢……” 骂了一通,整个人神清气爽。 见孙女眼巴巴继续等着,才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娓娓道来。 “大娃子有天突然回来,说要是他出事了,让我收留你们娘俩。结果没两天,便爆发了山洪。” “再后来,我还收到一张巨额汇款单……” 蔡金花抹了把眼泪,回次卧去取,返回时表情已经缓和下来。 那张汇款单纸质都已经发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汇款金额:三千元整 汇款用途:探亲费 收款人地址:衢县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 政治审查栏:首都纺织三厂家属院革委会公章 三千块钱不管放在六十年代,还是现在的七六年,都是一大笔巨款。 “奶,这张汇款单你具体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你爸妈牺牲后第二个月收到的,老姜家祖祖辈辈都是贫农,你妈那边亲戚更是都死绝了,不可能会有首都那边的亲戚。” 老太太脑袋瓜子十分灵活,“只要孙女婿沿着汇款单去查,找出汇款的人出来,揭开当年的内幕。” 首都距离他们这些乡下人遥不可及,就算凑够车费,大队开具介绍信,到了首都依旧是两眼一摸瞎。 从哪里查起? 相关部门会不会行方便? 游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红卫兵抓起来? …… 外面动乱,老太太不得不蛰伏起来。 直到丁仁民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蔡金花听到孙女嫁给一个高级军官,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蠢蠢欲动。 孙女婿是营长,对乡下人而言那是好大的官了,他肯定有这个能力去查明真相。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姜宁宁疑惑。 蔡金花翻起白眼,开口就是一顿喷:“十年前你蠢得跟头猪似的,你爸走后没几天我们就上纺织厂讨说法,结果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谣言,说我们别有用心,是来要钱的。” “你个蠢货还指着我鼻子骂,说没有我这样蛇蝎心肠的恶奶奶,联合邻居把亲戚全都轰走了。” “你脾气也硬,此后十年不曾服软,连结婚那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老家人联系。” “你个只会窝里横的蠢蛋,老娘跟你说个锤捶!” 越说蔡金花越生气,气得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伸出食指狠戳她脑门。 “……” 姜宁宁捉住她的手,抿了抿唇角,开始忽悠:“我以前都是伪装的。” 第145章 你是不是不行? 蔡金花显然不相信这鬼话:“伪装什么?伪装窝囊,让田翠芬欺负得叫满满夏夏去捡垃圾养家?老娘是不是得夸你一句好棒棒?” 句句直戳痛处,老太太是会骂人的。 换做普通皮嫩的小姑娘肯定羞愧得红了脸,姜宁宁有茶气护体,根本不受干扰,借着那股情绪往下演戏。 卷而长的黑睫轻颤着,轻咬嘴唇,一脸“十年卧薪尝胆无人理解”,忍辱负重的坚韧表情。 “我爸不知道留下了什么东西,周老厂长等人一直在暗中追查。那几年,无论我到哪里,总有人如影随形,迫不得已才装成一个身娇体软的废材。” 蔡金花有点动摇,心头却是想:那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仿佛是猜出她的想法,姜宁宁眯起眼睛,似是陷入回忆:“我申请下乡,被厂里以要照顾烈士遗孤驳回来,连入职流程都替我走完了。进厂后,我假装敢啥啥不会,继续试探他们,您猜猜怎么着?” 蔡金花听得一愣一愣的,摇摇头。 姜宁宁适时露出一丝苦笑:“厂里非但没有辞退我,反而贴心保留工作。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想要永远困住我留在纺织厂。” “嫁给霍东临,本来是打算随军的,可惜他一走五年根本联系不上人。” “直到周建新退下去,情况才稍微好转,我赶忙带着一双孩子跑到军区来。” 为了增加信服度,姜宁宁把自己入军区后,有人继续暗中针对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还有,两次访问老姜家房子的贼。 “……奶不信没关系,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姜宁宁握紧拳头,水汪汪的杏眸里充满坚定:“总有一天我会把杀害我爸妈的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半晌,身边都没什么动静。 不对呀! 姜宁宁默默复盘故事脉络,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 正当她疑惑间,嘤!一道哭腔姗姗来迟。 蔡金花刚才被震撼到失声,心酸的喘不上气来,捂着脸,抹了两把眼泪。 想想当初她独自保守秘密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受,蔡金花顿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孙女有多么的不容易。 重新抬起头,看着孙女的眼神宽和又心疼,“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咋不告诉我呢……” 姜宁宁那张明艳的小脸果然露出担忧的表情来,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您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够难过了,没必要跟着担惊受怕。” 听到这番话,蔡金花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 该死! 我真该死啊! 宁宁这孩子太傻,太懂事了呜呜! - 临近半夜,霍东临才摸黑回到家。 他身高腿长,站在院子外便看见,一盏昏黄的灯火从客厅窗户泄出来。 冷厉的面色柔缓下来,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客厅里,姜宁宁支着下颌,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头上下一点一点。 煤油灯下的她,美得动人心魄。 霍东临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温柔乡英雄冢,胸腔里被柔情填塞满怀,上前两步打算把她抱去床上。 刚抱起来,姜宁宁便醒了。 杏眸水汪汪的,尤带着几分迷离,妩媚又勾人。 “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我去厨房给你拿。” 霍东临被她看得喉结微滚,身体克制不住地涌出一种冲动,声音沙哑地回:“饿了。” 接着又问:“孩子们和奶奶都睡了?” 姜宁宁点点头,“嗯,睡了。” “那就好……” 好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就被男人突然堵住了唇舌。 相贴那一刹那间,两个人心底皆是一颤。 仿佛有电流从唇齿一直窜到心脏,脊梁骨麻酥酥的,带着沉沉欲念。 本来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女。 一把小火苗蹿上去后,不知道是谁更主动一点。 姜宁宁勾上他脖颈,这个举动是鼓励,是暗示。 霍东临眼底暗色更浓。 很快,男人带着强势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吻下来,几乎叫她喘不上气来,大手也渐渐变得不太安分。 不过到最后关头,霍东临还是靠着他强大的自制力停下来。 姜宁宁全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满地嗔了他一眼,“你到底行不行啊?” 霍东临:“……” 基本没有男人忍受得了这句话。 虽然他很想要证明自己,但是…… “等我回来!” 脑袋抵在她脖颈处,霍东临感觉身体忍得快要爆炸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紧急出个任务,我马上就要走。” “这么快?” 姜宁宁闻言瞬间清醒,焦急询问:“去哪?有危险吗?” 霍东临简直爱死她这副为自己紧张的模样,执起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去首都。” 顷刻间,姜宁宁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端坐正身体:“正好你去查一件事……” - 次日。 就连情商最迟钝的夏夏,都敏锐察觉到曾奶奶一夜间性情大变。 从前浑身带着一股子客套疏离,今日的她,布满风霜的老脸上笑出褶子,怎么都压不下去。 蔡金花决定把缺失二十多年的爱,加倍补偿给这个孙女,嗓音温和慈爱,夹得几乎都要冒烟了。 “宁宁,早上起来别用冷水刷牙,奶给接好热水了。” “宁宁多吃两个鸡蛋,营养好。” “宁宁你晚上想吃什么菜,酸菜炖鱼好不好?那可是奶的拿手菜!” …… 碗里放进来第三个剥好壳的土鸡蛋,姜宁宁抬头,正好对上她奶“慈爱炙热”的目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反手便放到对方碗里,“奶,你更应该多吃点。瞧,最近脸都瘦了。” 蔡金花“嘤”一声,掏出小手绢按住发红的眼角。 姜宁宁:“……” 满满/夏夏:?? 小团子们好奇得不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咬一颗心。 直到姜宁宁送他们去上学,满满忍不住开口询问:“妈妈,昨晚你忽悠……究竟跟奶奶说了什么呀?” 姜宁宁手指点了下小机灵鬼的鼻子,半真半假地说道:“以前曾奶奶跟你们爷爷有点矛盾,跟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误会终于解除了。” 满满歪起脑袋,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信没,不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军医戴好口罩,提着药箱匆匆走进学校。 所有学生被拦在校门外。 “宁宁……” 文秀英小跑过来,神情满是焦急,在距离母子三人一米开外停下来,“你家满满和夏夏没发烧吧?” 姜宁宁摇头,心头突然有些不安:“学校出什么事了?” 身为妇女主任,文秀英消息是最灵通的,“学校好几个学生出了水痘,还有你隔壁八号院的铁柱,昨天连夜被送去卫生所。” “早上我起来狗蛋脑门有点烫,想到他们几个同班,我就赶紧过来告诉你……” 第146章 出水痘 “狗蛋身上开始出痘了吗?” 小孩出水痘很明显的一个征兆就是突发高热。 姜宁宁隐约记得,大约要到九十年代才普及全民种痘,当下治疗手段匮乏,全靠自愈。 有的人体质差,还会不小心患上肺炎、脑炎等并发症。 文秀英咬紧唇,涉及到孩子,再坚强的人声音里还是泄出一丝哭腔:“出了,后背冒出几颗红色小疹。我把他指甲全部剪了,防止他抓挠。” 这才仅仅是第一天啊,她的心就难受得不行。 出痘大约要两周时间才会消退,等过两天全身爆满水痘,对家长和孩子的考验才真正开始。 “对了,你小时候出过痘没?成年人感染水痘比孩子危险。”尤其是文秀英夫妻俩已经四十多岁了。 文秀英一愣,脸上血色尽褪,“我和老余都没有!” “我这就去把老余换回来,再打电话让我爸这周别回来了。” 她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无力感。 军区不比首都,亲戚朋友都在,丈夫工作繁忙又脱不开手。一旦出了事情,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她。 心里乱糟糟的,文秀英转身时不小心踩到一颗贝壳,脚下踉跄了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好在她很快便稳住身形。 饶是如此,母子三人还是看得一阵心惊胆颤。 “文姐,我小时候出过水痘,这两天去帮你照顾狗蛋吧。”姜宁宁终究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平日里文秀英拿她当亲妹子处,事事想着她。况且夏夏能找到好老师,狗蛋功不可没,做人不能不讲恩。 “宁宁……”文秀英回头,心头涌起酸软和感动。 有这份心意足够了,她理智地拒绝道:“放心,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好狗蛋,回头别再将水痘传染到满满和夏夏。” 姜宁宁声音坚定:“就这么说定了,我先送孩子们回家,稍后就上你家吃住一阵子。” 顿了顿,她歪起脑袋,故意打趣道:“还是你舍不得那点粮食?” 文秀英没忍住,红了眼眶。 这个妹子认得值啊! 经过这一遭,学校还是暂时不能去了。 姜宁宁牵着崽崽们回家。 路上,满满仰起脑袋,发出一连串提问:“妈妈,什么叫水痘呀?是不是很危险?狗蛋会不会有事情?我们能够去探望他吗?” 旁边的夏夏同样抬起头来,两条淡淡地眉毛拧成毛毛虫。 狗蛋是兄妹俩人生中第一个玩伴,虽然平时傻气点,技能点徘徊在犯罪边缘,他们仍然希望狗蛋快快好起来。 团子们都不是普通小孩,理解能力强,姜宁宁给他们科普道:“水痘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感染疾病,皮肤出现疱疹,形状如豆,色泽明净如水疱。水痘传播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空气传播,一种是直接接触,所以你们不能去探望狗蛋。” “不过人一生中基本只会感染一次水痘,痊愈后体内就会形成抗体。妈妈去照顾狗蛋,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狗蛋平时身体就健壮,恢复应当也比其他小朋友要快,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两团子一颗心悄然落地。 院子里,蔡金花正在用水发泡种子,这样的种子出芽率高,根茎也会壮些。 看到母子三人去而复返,惊讶地放下手中农活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姜宁宁便把水痘的消息告诉她。 “……奶,这次东临出任务要去一个月,得麻烦你照顾满满和夏夏了。” “还有志刚堂哥总在江城住招待所不是一回事,他已经安排人把他带进来,估计中午就能到。” 昨晚祖孙俩交心,确认蔡金花两人没有恶意,才让姜志刚上海岛。 正好这阵子让姜志刚在家里帮蔡金花跑跑腿,买菜之类的。 “要不我去吧,你白天还要上班,身体哪能吃得消?”蔡金花忧心忡忡地望着孙女小身板,主动给自己揽累活。 相处时间不长,但满满和夏夏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除了一日三餐,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操心。 噢,不对。 还是有操心的地方,得谨防他们一整天看书学习,时不时哄两只团子出门玩一会儿。 真是一个甜蜜又欣慰的烦恼。 姜宁宁嗔怪道:“接你上岛是来享福的,哪能让你去伺候别人家孩子?咱家还需要您老坐镇呢。” 一句话说得蔡金花眉开眼笑,豁牙子都咧出来。 她孙女哪哪都好,连话都说得那么熨贴。 “夏夏的字写得好,我念她写,有几个农村治痘的土方子你拿去试试。” 姜宁宁红唇扬起,不管有没有用先夸就是:“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你这回真是帮了我的忙了。” “要是方子好,我就推广到全军区,属上你的大名。” 听到她画的大饼,蔡金花呼吸瞬间变紧了,越说越起劲。 什么艾草石灰水消毒、餐具衣物高温烫煮、金银花洗澡……这些都是一代代人治疗水痘的经验。 蔡金花年纪毕竟大了,有时候记岔了,想到哪里说哪里,没有任何章法。 还是满满从旁提醒,总结并复述出来,帮助妹妹做记录。 见状,姜宁宁骑上自行车前往研究所请假。 宣传部新招来的三个小干事,两女一男,除了家属院姚大嫂,沈干事青春洋溢,事事争先。 魏干事是临近退伍的老兵,在通讯部干过类似工作,经验丰富,是个性格醇厚的老好人。 至于林军嫂,的确在面试环节被薛老刷下去了。 宣传部决不允许出现任何一只关家的狗,哪怕疑似。 日常基础工作有三个新来的干事抢着表现,因此姜宁宁哪怕请上十天假,部门也能照常运转。 等狗蛋出完痘,还能在家咸鱼躺几天。 姜宁宁想得很美好。 问题是…… 薛老赞赏地拍了下手,“宁宁你真是哪里有危险冲到哪里,颇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不愧是我选定的继……” 姜宁宁警惕:? 意识到差点说漏嘴,他咳两声清清嗓子,面色自然地转过话题。 “你反应的情况非常好,冬春交替的季节正是水痘传染高发期,就由你驻排家属院,宣传水痘相关预防与治理经验。” “稍后你再写个后勤物资申请报告,把需要用到的药材、消毒剂陈列出来,我派人送过去。” 从请假变成外派办公,姜宁宁眼含热泪:“……好。” 一旦被打上勤劳模范的标签,好像就苟不起来了。 第147章 密谋哄姜宁宁出岛 “小姜干事,你去找薛老做什么?”姚大嫂吊车尾进了宣传部,爱八卦的毛病依旧没变。 她伸长脑袋凑上前,惊讶出声:“咦?你要到家属区宣传治痘,有人出水痘了,你消息可真灵通啊。” 这一声把其他两位小干事吸引过来。 沈干事眼睛一转,“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去帮你忙吧。” 坐在办公室虽然轻松不太累,都是整理资料写标语的杂活,上“前线”才能尽快出成绩。 姜宁宁倒是希望有人帮忙,不过这事她做不了主,“你得去问问薛主任的意思。” “去就去!你就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沈干事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走了。 姜宁宁莫名其妙,看向姚大嫂。 姚大嫂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她呀,眼高手低,看不上这些基础杂活,整日挑三拣四,总想要一飞冲天,走你的路线干大事呢。” “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的确,姜宁宁职场之路无法复制。 “对了小姜干事,你高中学历是不是假的?” 姚大嫂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家属院之前有人在传,不过你放心,有我和卢大嫂在,谣言根本传不起来。” 宣传部的干事学历最低是高中,姜宁宁初中文凭,还能得薛老器重,其他人不是没有怨言,以及想要取而代之的。 魏干事瞧着老实,不也天天早起到薛老办公室擦桌子,挣表现吗?搞得小李一度以为自己要失去工作。 姚大嫂表趁机忠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姜宁宁:“……” 办公室人多起来果然就有竞争。 “要是需要人手,我就喊你去。”相比于其他两位,爱说点小八卦的姚大嫂省心多了。 姚大嫂:“!” “汪!” 顺路上供销社买了菜,回到七号院已经九点多了。 一进门,黑豹就摇着尾巴围了过来,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兴奋得不行。 姜宁宁从菜兜里拿出刚买的大骨头丢给它。 虽然比不上后世,但隔三差五能吃根骨头,黑豹的生活质量已经比其他狗子要美了。 “妈妈给你……” 除了写满防痘治痘经验的笔记,夏夏踮起脚尖,还把一盘磁带递给她。 虎着小脸非常严肃,“我和哥哥用磁带给狗蛋录了一些鼓励的话。” 这不得把那小子给美死? 姜宁宁莫名有点心堵。 这种心堵的感觉持续到进入文家,看到狗蛋全身烧得通红,眼睫还凝着没干的泪珠儿,才化为心疼。 为了防止狗蛋抓挠,文秀英把他抱在怀中轻哄,时不时抹两把眼泪。 “妈妈,我好难受啊,求求你帮我挠挠后背好不好……”狗蛋哼哼唧唧。 好几次文秀英的心都要哭碎了,差点在他的乞求声中投降。 水痘挠破留疤是小,可能会造成大面积感染,加重出痘风险。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当妈的听着这些啜泣—— “妈妈好痒啊。” “妈妈求求你了,帮我挠挠……” 文秀英忍不住就要给他解开衣服。 姜宁宁按住她的手,弯下腰轻哄狗蛋:“夏夏托我带了盘磁带给你,你要是忍着不挠,我就放给你听。” “夏夏妹妹?” 狗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姜宁宁又说了一遍。 只见小家伙目光亮晶晶的,双手乖乖放在两侧,表情满是期待:“姜姨,我不挠。” 文秀英:“……” 心,咋就那么塞呢! 余家就有录音机,在狗蛋的期待中,姜宁宁把磁带插进去,按下开关。 很快,里面传来夏夏奶声奶气的声音:“狗蛋,你要乖乖听我妈妈的话,赶快好起来,把妈妈还给我,否则我这辈子再也不跟你玩了。” 姜宁宁:“……” 不用想,肯定是满满教的。 这一招简直绝了。 狗蛋伸出四根手指,郑重对着录音机发誓:“夏夏妹妹你放心,我肯定乖乖听姜姨的话!” 转头,黑葡似的大眼睛望着姜宁宁,小眉毛又皱了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姜姨,我现在不怕苦了,想吃黑呼呼药了。” “?” “??” 文秀英一口老血堵得心发疼。 儿砸,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模样,莫不是忘记自己其实有个妈? 刚才有多心疼独子,此刻手就有多痒。 她深深吸一口气,“趁药还没凉,妈喂你喝。” 狗蛋偏过脑袋,看向他姜姨、跟夏夏妹妹长得很像的妈,意思不言而喻。 文秀英:“……” 好想问问苍天,儿子生病期间打他屁股,会不会天打雷劈? 姜宁宁眼看情况不对,赶忙说道:“夏夏以前都是自己喝药,不要大人喂,喝完药再吃颗奶糖。” 一句话就让狗蛋主动捧起药碗,吨吨吨喝个干干净净。 小脸苦得皱成一团。 “妈,要吃颗大白兔。” 文秀英沉默片刻,有些怀疑儿子舍不得吃霍家的糖,毕竟他多吃一颗,他夏夏妹妹就少一颗。 想到这,她猛然摇头,生怕气得乳腺疼。 狗蛋乖乖配合,照顾起来就容易多了,折腾一番吃完药自己沉沉睡去。 姜宁宁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方子,递给文秀英,“这几张土方子是我奶给我的,有食疗,还有止痒药膏。你拿去卫生所找军医问问,要是方子行,尽快推广至全军区。” 事不宜迟,文秀英敛好情绪,洗手换身衣服出门。 她离开以后姜宁宁也不闲着,打开窗子通通风,拖地打扫一遍房间。 每隔二十分钟,给狗蛋换一次毛巾。 等文秀英回来以后,还带回来一大包路上采的金银花,的确良衬衫都被汗水给浇透了。 端起陶瓷缸直接往喉咙里灌水,足足喝了大半茶缸才止渴,“军医做了些调整,现在这三张方子都可以用,狗蛋怎么样了?” 姜宁宁拦在门边,只能看得见一个大概。 “药起作用了,烧退一些,脸上还冒出不少痘,估计明后天就能全部发出来,到时候需要……” 那可靠妥帖的行事风格,与长姐的影子重叠。 文秀英眼眶渐渐发红,忽然想起来,首都老家里有张姐姐小时候的相片。 有些想法一旦冒出来,根本刹不住。 与此同时。 姜志刚原定计划要中午登船的,临上船前,肚子里忽然翻墙倒海,跟警卫员小张说了两句,急急钻进左边小树林。 正在解决人生大事,耳边忽然听到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道声音非常熟悉。 是他的丁大哥! 这道很陌生,“那东西肯定在姜宁宁身上,尽快想办法把她哄出海岛来。” 另一道则是丁仁民的,声音阴狠至极:“姜志刚那个小子没脑子,套个麻袋打断腿,不信姜宁宁不出来。” 姜志刚:“!” 我拿你当大哥,你却琢磨打断我的腿? 一怒之下,用手捞起背后的东西,朝声源处扔过去。 一边提起裤子一边往海港跑,扯起大喊:“快来人呐!抓特务!!” 第148章 抓到大鱼 姜志刚有点小聪明。 知道在军需港口喊特务肯定比喊其他有用,这不,海港那边的军人听到呼声,敏捷飞奔而至。 “同志,特务在哪?” 一看到绿军装,姜志刚眼泪就往外冒,觉得自己那双腿保住了。 颤抖着给他们手指了指方向,“就在树林里,一共两人,其中一个还是江城警局通缉的在逃嫌犯丁仁民。” 树林里惊起阵阵雀鸟。 这股动静是丁仁民二人正在夺命逃跑。 军人们面色微变,齐齐追上去。 二十分钟后,俩特务被抓捕归案,押解他们的军人表情同样一言难尽。 闻到那股浓烈的味道,姜志刚捂住鼻子,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嫌恶地嚷嚷:“哎呀丁大哥你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能吓得拉在裤子里?” 丁仁民额侧青筋暴起,恨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神经病!姜宁宁身边全他妈是神经病!” 前有疯老太,后有神经小伙。 上头为何要派他们来对付一窝疯子? “咦?”姜志刚直直越过他,摸着下巴来到另一人身边,围着他上下打量。 黑衣特务回避了他的目光,深深垂下头去。 “你好眼熟,咱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姜志刚的话一出口,对方的脸色就变了,下巴低垂得几乎快要抵在胸口上。 异常的举动让军人们察觉到不对劲。 “老实点,抬起头来。” 特务哪敢抬头。 可就算他再隐瞒,姜志刚直勾勾盯着他左耳下那颗带毛的痦子,终于想了起来:“你是衢县纺织厂保卫科科长郑强。” “同志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郑强。”特务心里慌得要死,故意压低嗓音说话,企图蒙混过关。 谁知道姜志刚这个蠢货偏偏记性好,一口咬定:“你就是郑强,十年前大伯牺牲,奶带领全家上厂里讨说法,就是你个王八蛋差点打瘸我爹的腿。” 好啊。 十年前打他爹的腿,十年后还要打他。 他们父子上辈子扒郑家祖坟了? “军人同志,我实名举报他们密谋要害我堂妹。我堂妹是谁?姜宁宁!” 孙向前接到汇报急匆匆赶过来,正巧听到这么一番话,面色铁青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哎哟!哪个王八蛋踢我?”姜志刚踉跄两下,回头一瞧,对上一张跟霍东临一样黑沉的死人脸,嗓子眼瞬间卡上鸡毛。 孙向前对负责港卫的军人大队长说道:“这俩特务与我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关,现在由我们全权接手。” 俩特务面色大变,他们自然注意到孙向前是从船上下来。 基地为何要提审他们? 不好! 他们、不、兴许整个计划已经暴露了。 丁仁民急急说:“长官,我跟姜志刚有旧怨,准备套麻袋把人打一顿,现在人没打成,还被抓起来,顶多算是犯罪未遂,不是应该移交到江城派出所吗?” 说完,他就对上孙向前意味深长的目光,顿时缄口。 难怪江城派出所一直搜捕无果,老霍猜测果然是对的,里面真有内应。 “带走!” - 上午晴空万里,下午突然转阴,飘起毛毛雨。 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要诀在早,关键在防,重点在控。 得尽快统计出具体发热的孩子数量,将他们在房间中单独“隔离”起来,阻断传播链。 “我让妇联的人尽快过来统计。”文秀英自告奋勇揽下苦差事,这也是妇联的工作之一。 不仅需要挨家挨户上门查探,还要谨防某些无知的家长自作聪明,隐瞒孩子病情、滥用药物,从而耽误孩子的最佳治疗时机。 每当这时候,总要花费许多精力给这些家长做思想工作,让他们乖乖配合。 这是一个巨大又麻烦的工程。 “不用,我有人!”姜宁宁胸有成竹。 本来文秀英以为她要找宣传部新招的干事们帮忙,却看见她直往家属院去,找到扛着扫把领帮小屁孩巡逻的卢大嫂。 文秀英:“?” 卢大嫂爱八卦的名号家属院无人不知。 除了八卦,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难不成宁宁是打算雇佣卢大嫂当打手,谁不听话揍谁? 那就犯错误了! 文秀英内心一阵焦急。 结果—— 在她呆滞的注视下。 便见卢大嫂跟老鼠瞧见猫儿似的,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小姜干事最近有人传你闲话了?不是我干得!” 姜宁宁勾唇笑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卢大嫂一愣,四周瞧了瞧,才手指着自己:“我?我行吗?” 姜宁宁唇角笑容更重:“放眼家属院就属你人缘最好,大家都喜欢听你说话?” “对对对,没错。”卢大嫂用力点头。 文秀英心里吐槽:能不好吗?都是表面朋友,卢大嫂八卦最多,一众闲得发慌的老少娘们,哪个不喜欢跟她唠嗑打发时间。 “那就对了,这事就需要人缘好的人去办!” 卢大嫂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自信点头:“这个人选肯定非我莫属。” “对了,你出过水痘吗?” “小时候出过。” 姜宁宁一脸真诚,继续夸:“哇!卢大嫂你真是天选之才。” 刹那间卢大嫂整个人的嘴角都压不住:“小姜干事你有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 姜宁宁敛好笑意,郑重开口:“家属院出了水痘,需要统计发热名单,以及出痘情况。陈秀花同志,现请你协助宣传部帮忙统计一份名单出来,并且要在发热的孩子家院子门口挂上一条红绳。” 卢大嫂听完有些失望,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就这点小事。 但是她很快就被灌了满满的鸡血—— “此名单涉及到后续物资发放情况,需要感染水痘的孩子家长配合,总之责任非常重大。” “水痘防疫战能不能打胜仗,全靠陈同志事先摸底的调查数据了。” 卢大嫂目光迸发出亮光,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肯定能完成组织交待地任务,要是哪个娘们不听话,拍两巴掌就好了。” “怎么能揍人呢?” 第149章 想踩她上位? 姜宁宁微微蹙起眉,不赞同地说:“干部家属要跟大家好好讲道理,懂文明讲礼貌。当然啦,气急上头时拉拉扯扯都是正常的。” 卢大嫂愣了愣,半响没回过神来。 “拉、拉扯扯?” 姜宁宁不好意思的笑笑,“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显然让卢大嫂十分接受不能,如此正直文明的小姜干事,怎么能说出虎狼之词来? 但。 她好喜欢!! 两个小时后。 一份最细致的调查名单送到姜宁宁手中。 目前有十五个孩子发热,三个出水痘,情况最严重的当属铁柱,身上已经全面爆发水痘。 铁柱那个娃反反复复发低烧十几天,符合水痘潜伏期症状,十有八九就是零号病人。 会不会是陈烽搞出来的把戏? 姜宁宁心里不由咯噔一响,手指紧捏得纸张皱起。 不怪她多想,两家离得实在太近了,铁柱又跟满满和夏夏是同学。 见她表情不对,卢大嫂紧张询问:“是名单有问题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 卢大嫂失望地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还以为能找某些瞒而不报的军属讲讲道理……不对,是极限拉扯一番呢。 姜宁宁顺手把一沓纸交给她,“等姚大嫂过来,你们俩把故事全部背下来,负责挨家挨户唠唠嗑,聊点小八卦。” 宣教到户是防疫工作得以顺利开展的关键。 但正儿八经的宣教大多数人都不会听,很多老人也不会配合。 她干脆把如何防痘治痘编写成各种小故事,伪装成一个个“小八卦”,不信一众大娘们不“上当”。 卢大嫂低头一瞧,上面标题赫然写着《我晋升营长失败,都是小时候出痘被爹娘害得》、《石头村王大爷,被三个儿子赶出家门,挑拨父子关系的竟是水痘》…… 七十年代的人哪见过这类故事,卢大嫂看的如痴如醉,一会儿愤怒,一会儿面露惋惜,一会儿又抹起眼泪。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糊涂的爹娘?原来水痘治不好,竟会使得本来圆满的家庭反目成仇? 文秀英觉得她太夸张,心道几个故事而已,瞧她那没出息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草稿来。 “……一对蠢货,竟然拿草木灰撒在闺女水痘上,好好一个姑娘人生彻底毁了!”文秀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外人觉得妇联是养老部门,工作轻松,实际上非常难做。 解救被家暴的妇女,对方反咬一口说他们多管闲事。 让村民送女儿去上学,他们说女儿迟早要嫁人,不如在家里帮衬几年,长大成人换成彩礼钱,给耀祖哥哥弟弟们起房子。 “宁宁,这个故事我要刊登出来,分发给更多人。”文秀英说干就干,握着故事就离开了。 索性卢大嫂记性非常好,此刻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人八卦去了。 “小姜干事,你申请的抗痘物资都拉过来了,要放在哪里?”后勤部小战士推来五大板车东西,其中还有两顶帐篷。 跟他们后勤部一起的,还有姚大嫂跟沈干事。 两人显然不太对付,一前一后走着。 看见姜宁宁,姚大嫂快步冲上前告状:“某些跟屁虫非要跟过来。” 沈干事噌一下就面颊涨红了,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如果有意见可以跟薛主任提,小姜干事,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抱团玩过几家家,请你公平公正的分派任务。” 这一句话,高高把姜宁宁架起来。 姚大嫂开口狂喷:“什么好话歹话都让你讲了,你咋那么能耐呢?盘算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是不是日后稍有不顺心,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我跟小姜干事穿一条裤子,然后你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随意挑选活干?” 被戳中心思,沈干事脸色渐渐难看下来,还未等她开口,卢大嫂紧跟着在旁边阴阳怪气。 “哟,这位小干事脸盘子可真够大的,都快赶上天安门广场了。” “哈哈哈对,脸大还爱做白日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用姜宁宁出马,沈干事已经被怼的脸色铁青,偏偏面上还不能发出来。 “沈干事年纪小不懂事,也不是故意说错话的,你们给她留点面子。”姜宁宁这才开口打圆场。 年轻人想要表现姜宁宁可以理解,前提是不能踩着她上位。 如朝露玫瑰般明艳的笑脸上露出浅笑,“沈干事你放心,我们都是为百姓做实事,肯定会公事公办的。” 有了台阶下,沈干事脸色缓和不少,说话却很呛人:“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卢姚二人听着就来气,正要开口。 姜宁宁一个眼风扫过去。 两人闭口。 落在沈干事眼里,是三人亢靡一气,心理愈发不满,决定稍后就跟薛老打小报告。 “这里有两个工作,一个跟家属们聊八卦,另一个则是协助后勤部建立救援点,发放物资。”姜宁宁笑眯眯地问:“为了公平,沈干事你先选。” 沈干事不疑有他,“我选后者。”聊八卦能有什么出息?要干就干最容易出成绩的。 薛主任年纪大了,肯定干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宣传部就四个人,只要她累积足够多的人脉与经验,相信肯定能当接替主任的位置。 想到这,沈干事神情满是势在必得。 姜宁宁一猜就知道她选择最累的,本来这些杂活要她自己去做,现在来了个苦力,正好全部推出去。 关于怎么做,她上午拟好章程。 后世历经过三年疫情的人,无论谁都能照搬前辈们总结的成熟经验,比如…… 家属院中间有片大广场,把帐篷与物资都拉到上面,设立临时的医疗救援点。 露天场所都用石灰水消杀一遍,再把物资规整成一份份的,分发到挨家挨户。 每天医护人员还会上门为出痘的孩子检查身体,调整用药。 “行,后勤部的士兵会借调过来帮忙,救援点就交给你统一负责了。” 为避免她发挥想象空间,姜宁宁交给她一份手册,叮嘱道:“发热跟出痘名单每天都要更新,物资要挨家挨户发放。” 沈干事接过来,反问:“那你做什么?” 第150章 林军嫂要告密上 姜宁宁红唇扬起:“做其他打杂的事情。” 沈干事毕竟职场经验不足,根本不知道领导者并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在大后方把控全局即可。 她傻乎乎地真以为自己代替姜宁宁接掌抗痘任务,干劲十足地指挥后勤部士兵去搭帐篷。 任务全部分派下去,姜宁宁终于得以抽出空,提着霍家那份物资送回家。 “妈妈,你这么快回来了?” 两团子瞧见她,如同雀鸟归巢般,高兴地张开双手飞奔过来。 “往往!”黑豹撒开四蹄紧随其后。 “都别过来。”姜宁宁声音严厉。 崽崽们跟一狗急忙刹车,呆呆地停在原地,小表情十分委屈。 这幅画面让姜宁宁险些绷不住笑场,为了让两个妈宝崽听进去,继续肃着脸说道:“妈妈早上跟狗蛋待了好长时间,身上或许携带病毒。这几天妈妈都会回来看你们,都要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知道吗?” 闻言,团子们只觉得天要塌了。 黑豹呜呜咽咽地叫出声来,倒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小肚皮给她求摸摸。 虽然没有说法狗狗会传染水痘,但自家崽崽们都是小醋精,姜宁宁狠下心来一个都不摸。 “现在你们退回院子里去,妈妈就站在外边,跟你们说会儿话。” 崽崽们蔫巴巴地返回院子里。 蔡金花忍俊不禁,挨个摸摸他们脑袋,“要是你们传染水痘,宁宁就要照顾三个孩子,会把她累死的。” 听到她这么说,光是想象妈妈心力交瘁的样子,两团子十万个不愿意。 “妹妹,下次录磁带多骂狗蛋两句。”满满低声跟妹妹咬耳朵。 夏夏用力点头:“骂他!” 姜宁宁把东西放在门口,对蔡金花说道:“奶,稍后你就把院子里消杀一遍,尤其是靠近八号院墙根那块,多撒点石灰水,白天也少让孩子们出来院子玩。” 蔡金花神色凝重起来,“这么严重啊?” 姜宁宁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初步排查下来,水痘是从隔壁的铁柱那里传播开来的。我们两家离得近,要格外小心。” “而且隔壁林军嫂他男人跟东临不太对付,有旧仇。”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蔡金花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那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天天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以为是个好人呢。” “他没问什么吧?”姜宁宁心生警惕。 “没有,自家事我从不跟外人说。”蔡金花顺便拉踩下老对手。 “田翠芬那蠢货说没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她嘴里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好屁来。” 话糙理不糙,田翠芬对亲儿子一无所知,除了伸手要津贴就是让儿子办事。 如今遭到女儿背刺,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正在唏嘘间,林军嫂抱着铁柱从小路另一端走过来,神情无比憔悴,隐约还哭过,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 姜宁宁不打算多管闲事。刚要躲进院子里,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叫住了她。 “小姜干事……” 姜宁宁无可奈何,回以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客套地说道:“林军嫂这是从医院刚回来?稍后记得去家属院中间的广场领取抗痘的物资。” 就是这么一句话,林桐雨居然感动得哭了。 这几日她就没怎么休息好,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又累又困,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隔壁几户人家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凑热闹。 这年头就这点不好,邻居知根知底,靠八卦打发时间。 姜宁宁被迫上前,递给她一方手帕,“天上还下着毛毛雨呢,孩子长痘最好别见冷风,赶紧回家去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东西过来。” 手帕带着茉莉花皂角的香气缠绕上林军嫂,看着眼前温柔的明艳小脸,心里防线一点点在崩塌,“宁宁,陈烽他……” 才刚开口,陈烽的声音从后边响起来:“桐雨,你怎么走得那么快?” 林桐雨一怔,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 她,似乎很怕自己的丈夫? 念头在心里一闪而逝,姜宁宁无比自然地叮嘱道:“你们家孩子出痘太严重了,条件允许的话,最好上医院进行隔离。还有,你们家里里外外都要洒上艾草石灰水,开窗勤通风。” 林桐雨渐渐被她的镇定感染,心情平复下来,认认真真地听着。 等姜宁宁说完,陈烽立刻接口道:“难怪刚才看到广场那边有人在搭帐篷,这样吧,你先回家,我这就跟小姜干事过去领取物资。” 林桐雨抿紧嘴唇,飞快地看向姜宁宁。 陈烽手搭在她肩膀上,用力捏紧,目光却柔情得快要掐出水来,“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用力之大,掐得林军嫂差点叫出声来。 直到陈烽视线扫过铁柱,她身子一抖,才低着头离开。 等她进了院子,陈烽才收回那道炙热的目光,对姜宁宁充满歉意地说道:“我妻子从乡下来的,性子胆小腼腆,让你见笑了。” 姜宁宁跟林军嫂接触好几次,足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一个腼腆胆小的女人。 “小姜干事,走吧,我跟你去领取物资。”陈烽绅士地做了个请她先走的动作,理由也想当充分。 然而…… 姜宁宁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抱歉陈主任,我男人醋劲大,不让我跟其他陌生男人单独走。” 开玩笑,虽然在家属院内部,万一陈烽动了什么手脚,比如像拍花子一样洒上迷药,让她乖乖跟着走咋办? 陈烽:“……” 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跟东临是旧识,不算陌生人,说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弟妹呢。” “陈主任,攀交情根本没用!” 陈烽:? 姜宁宁双手背到身后,杏眸里充满谴责,拔高音量说道:“家家户户的物资都是定量的,你多拿一份,其他人家就少一份。” 涉及到群体利益,围观的大妈们不干了,纷纷冲出来包围住陈烽。 “堂堂主任,居然还贪老百姓的东西,臭不要脸。” “还是小姜干事刚正不阿!” 大妈们围堵陈烽,唾沫不客气地喷到他脸上。 陈烽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被憋死,在自己名声即将被毁掉之前,忍气吞声地挨个解释。 等他好不容易应付完一众大妈,姜宁宁早就溜得没影了。 有句话关文雪说的对,这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阴暗的视线一转,落在七号院里面…… 第151章 陈烽vs满满 这一眼,正好与黑豹那双狗眼对上。 军犬对恶意向来比人类敏锐,黑豹压低身子,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这是准备攻击的动作。 陈烽手按在腰间枪袋上,往后退几步。 黑豹肩高约90厘米,体重80公斤,最高时速能达60公里,这种体型的成年大狼犬咬合力约为三百公斤。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咬穿人类腿骨轻轻松松。 一人一狗对峙片刻。 哗啦! 一盆水忽然从院子里泼出来。 陈烽避让得快,鞋面仍旧湿透了,他恶狠狠地抬起眼。 “小陈你在我家门口杵着做什么?真是抱歉,大娘没看见你。”蔡金花一脸歉意。 陈烽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说道:“没事,怪我这么高的人站在这,没让你瞧见。” 蔡金花假装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自然地摸着黑豹的狗头。 陈烽黑眸沉了沉,“老太太,你认识丁仁民吧?” 蔡金花不语。 嘴角噙着的笑容不变,十分稳得住。 陈烽心里冷哼一声,死老太婆装模作样,待会儿有的你求我的时候。 “丁仁民是个特务,已经被抓起来了。听说你孙子跟他关系很好,两人称兄道弟,他还一路护送你们来军区。” 陈烽不慌不忙,再次抛下重磅炸弹:“你孙子今天原计划要上岛吧?他跟丁仁民已经被关起来接受调查。” 轰—— 对面死老太婆脸色终于变了。 “我可以安排你见姜志刚,但前提是,你要老如实交待清楚他如何跟丁仁民勾结在一块,说不定可以戴罪立功减轻刑罚。” 蔡金花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颇为心动:“你不会诓骗我吧?” “不会!”陈烽冷笑着勾起唇角,继续诱惑:“我跟东临曾经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要不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坚信一个农村老太太,千里迢迢带着孙子来军区抢占孙女工作,肯定把孙子的命看得比天还重。 只要由老太太亲口承认,姜志刚与特务丁仁民一块勾结,姜家就会被打上特务的标签。 姜明的死自然也有了对应的说法。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曾奶奶,这句歇后语是不是这样用的呀?”一道软糯童音忽然响起。 围墙上多出两颗圆滚滚的脑袋。 满满肃起小脸,眨眨眼:“妹妹你骂陈叔叔就算了,怎么能侮辱黑豹呢?” 夏夏一下子抿紧了小嘴巴,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控诉哥哥。 刚才那句话明明是哥哥教的! 哥哥好坏!! “汪!”被提到名字,黑豹兴奋地嗷了一嗓子。 黑豹太配合,满满捂住肚子差点憋不住笑。 对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军人叔叔,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 陈烽看到满满,就想起从首都过来重新登岛那天,耳边充溢着非常魔性的哇哇声。 请问他腿哪里不比霍东临长,五官哪里不如他帅,嗓音哪里没他磁性好听? “老太太,小孩子不懂事,你自己多考虑考虑,千万别耽误了减刑的机会。”他有些恼怒地开口。 “减刑?” 满满小表情困惑然后震惊,“志刚堂叔犯什么法了?罪名已经成立了吗?哪里审判的?江城派出所还是军区?” 一句句反问直击要害。 陈烽忽悠老太太那番话,根本唬不住眼前的小团子,一开口就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腔调。 “军人叔叔你怎么不说话,是嗓子突然不舒服吗?还是你知道,造谣是犯法的!” 陈烽瞳孔巨缩,眼里的温度骤然冷却,凝聚起一丝毒怨。 什么叫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他今儿个算是体会到了。 看他离开的背影,蔡金花才后怕地拍拍胸口:“这人眼神恁吓人,以后肯定要使坏,多亏有咱们家满满。” 满满骄傲地抬起下巴。 “好孩子……”蔡金花摸了摸他的头顶,深深的抬头纹满是愁绪。 “曾奶奶,志刚堂叔一定没事的。” 满满握住那双苍老冰凉的手,思路十分清晰:“假如堂叔有问题,妈妈肯定会收到消息,我们也会被抓起来接受审问。” “说不定是堂叔立功了,正在配合警察做调查,晚上就来了呢。” 夏夏点头:“对!” 糯米团子们围着她温声安抚,句句在理,心智成熟跟大人似的,蔡金花看着觉得好笑。 老太太闲不住,与其东想西想不如撸起袖子干活。用艾草把家里家外熏一遍,再四处拖拖洗洗。 “黑豹总不能一天到晚都不睡觉吧?妹妹你能把监控给做出来吗?”廊檐下,满满双手托腮,高脚凳上两只小脚晃呀晃的。 夏夏摇小脑袋,臭哥哥想什么呢?不过,“军工所有台坏掉的监控,可以修修。” 兄妹俩对视一眼。 “找爷爷!” 半个小时后,小李气喘吁吁地扛着一台老旧的监控摄像头过来,还有不少夏夏指定的配件。 “这台机器坏了五年,很多师傅都修不好。”小李本意是想要让小团子不要太有负担,修不好也没关系,老首长的意思是全当给她拆着玩。 论宠孙子,薛老绝对算得上军区第一人。 作为十足妹控,满满撂下狠话:“他们修不好是因为能力不行,我妹妹可是天才。” 夏夏动作不由一顿。 隐隐觉得这场面非常熟悉,好像妈妈以前就是这么被哥哥坑的。 小李不走心地夸赞一句:“夏夏真棒!” “妹妹,他好敷衍啊。你要是修不好,肯定会被笑话好久,还会给文爷爷、爷爷、和妈妈丢脸。”满满是懂拿如何捏人心的。 夏夏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腮帮子用力鼓起来。 “我一定可以!” 稀里糊涂当了坏人的小李:“……” 晚饭后,姜志刚果然来了,送他回来的正是孙向前。 “咦?帽子叔叔,你没跟我爸爸一块出任务吗?”满满迈开小腿蹬蹬蹬跑过来,仰着小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充满狡黠。 孙向前伸手把小家伙抱起来,“机密,我不能透露给你听。” 满满皱小眉毛,“那危险吗?” 第152章 妹妹把电子狗修好啦 “没有危险。”孙向前给他肯定的答案。 听到黑蛋爸爸现在很安全,满满松了口气,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到姜志刚身上。 老姜家的人长相周正,腿都挺长的。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咧嘴傻笑不停。 要么捡钱,要么就是立功了。 满满刚要开口,就被孙向前捂住了嘴巴。 “机密!” 孙向前有些事情要询问蔡金花,两人单独进了客厅聊。 于是,满满盯上了院子里那头单纯的小肥羊。 姜志刚猛然察觉到后背冷飕飕的,双手环胸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 另一边。 水痘防治工作进展得如火如荼。 工作省心,还得多亏卢姚二人,嘴皮子上下一翻,跟说书似的。 一圈下来,家属孩子们都知道—— “某个小孩抓破水痘,继发链球菌败血症,变成麻子脸,爹娘后悔不已” “农村里老人拿草木灰给孙儿止痒,加重感染风险,孙儿死了,导致家破人亡” “某大娘采用老办法给发热患儿捂汗,诱发高热惊厥,医生差点没救回来” …… 所有人按照宣传部联合妇联分发下来的治痘手册,老老实实用药,消杀病毒。 一连半月,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艾草石灰水的味道。 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水痘没有扩散传染,也没有病危的病例出现。饶是如此,姜宁宁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家属院多了两张陌生面孔领取物资。 没等下班,姚大嫂就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韦团长得到平反了,从东北农场接回来,官复原职。” 自从关弘毅倒台后,薛孙两位首长联合搜查证据,陆续给昔日遭到迫害的军人平反。 韦团长就是其中之一。 家属院不少人看到希望,他们之中不乏有被下放的亲朋好友。随着这两年平反的人越来越多,预示着动荡的局面即将过去。 这阵子就连风纪办都低调不少。 狗急了还会跳墙,首都关家还没倒台。 不知为何,姜宁宁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余家。 军医给狗蛋做了基础的检查,“最后冒出来那批水疱也干燥结痂了,肯定不会再长新的了。” 相比于其他孩子,狗蛋恢复速度快,意志力也非常强。在水痘全面爆发那几天愣是咬紧牙关,没有伸手抓挠一次。 这素质,将来肯定是一名出色的军人。 “小朋友,你切记一定等到痂皮全部自然脱落才不会留疤,否则会变成麻子脸。” “谢谢军医叔叔,我记住啦!”狗蛋肃着小脸应下来,郑重不得了。 生病的时候一身肥肉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受了老大的罪,小团子依旧精神奕奕,面色红扑扑的。 军医忍俊不禁:“文主任你家孩子还挺爱俏。” 文秀英心道:你懂个屁!要是变成麻子脸,就彻底失去他夏夏妹妹的欢心了。 “水痘还有传染性吗?” 这阵子姜宁宁跟狗蛋吃住一屋,虽然每天都会回家看满满和夏夏,但都是站在篱笆外面远远瞧上一眼。 文秀英夫妻俩无比感激她。 身为母亲,文秀英也心疼并理解她。 “结痂没有新皮疹出现出现,就没有传染性了。”军医收拾好东西,提着药箱赶往下一家。 这轮水痘传染二十四个孩子,出痘情况各不相同。 军医忙得脚不沾地。 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包括姜宁宁。 见她满脸疲惫,文秀英十分心疼,说道:“宁宁,你今天就回家去吧,好好睡上一觉。工作上的事情有我盯着,肯定不会出乱子的。” 姜宁宁这阵子没休息好,的确绷到极致了,见状点了下头:“行。” “你先在沙发上等我一会儿。” 文秀英提起菜刀去后院宰了只最肥硕的大公鸡,拎回厨房烫水拔毛,处理好以后放在篮里用布盖着。 姜宁宁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可想而知,这阵子累成什么样了? 文秀英感动自责得眼眶都红了一圈,现在虽然是春天,但连续下了半月的毛毛雨雨,天气依旧微凉。 虽然不忍心,她还是伸手推了推姜宁宁的肩膀,把人给摇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 姜宁宁双手揉了揉眼睛,努力撑起眼皮。 见状,文秀英心疼得揪起,把竹篮递给她,“拿回去补补身体,别跟姐客气。” “还有,你姐夫帮忙寻摸的鸡苗有着落了,过两天就给你送过去。” 话说到这份上,姜宁宁不好再推辞。而且她收下礼物,文秀英夫妻俩心里也能好受些。 七号院。 两团子正在跟着田翠芬学种菜。 土里挖个坑,把发芽的种子放下去,肥料距离种子十厘米地方埋起,防止烧苗。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复合肥,使用的是狗粪、厨余以及果蔬皮堆起来的肥。要按照蔡金花本来的意思,茅坑里才是最天然的人工肥,可惜夏夏和满满接受无能。 菜地离房子拢共就几步路,天气热起来,不得把人臭得熏死。 率先发现姜宁宁回来的是黑豹。 黑豹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起前脚搭在木门上,用牙齿咬着门闩往右边拉,轻而易举地打开门。 尤记得第一次看见黑豹开门,两团子都惊呆了。 “是妈妈回来了!” 兄妹俩扔下小锄头,迈起小短腿奔上去。不过他们有乖乖听话,在距离姜宁宁一米开外停下来。 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巴巴望着。 连平日里腼腆的夏夏,这几天话也变多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妈妈你这次能待多久呀?” “中午奶奶煎了带鱼,特别好吃,我们有给你留。” “文爷爷又让人捎来好多书……” 旁边,满满敏锐发现妈妈今天脚步不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试着往前迈两步,妈妈没有制止他。 小团子眼睛越来越亮,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嗷呜一声抱住她大腿,“妈妈,我好想你呀!” 妈妈身上都是艾草味,但满满宣布,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夏夏傻愣一下,慢了半拍冲上前,抱住姜宁宁另一条腿,小嘴儿叭叭追问个不停:“妈妈你是不是回来就不走了?狗蛋好了对不对?” 姜宁宁蹲下身来抱住崽崽们,亲亲他们脸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狗蛋好多了,妈妈这两天都会在家里陪你们。不仅如此,晚上还要给你们做叫花鸡吃。” 满满看着妈妈消瘦的下巴,摇头:“我们不爱吃叫花鸡,喜欢曾奶奶做的饭。” 懂事的小家伙分明是怕她太累。 姜宁宁那颗心霎时间熨贴得不行。 糯米团子们牵着她回家,走到廊檐下,满满指着头顶那台黑呼呼的机器大声炫耀:“妈妈你看,妹妹把电子狗修好啦!” 第153章 设局,即将收网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的是土豆烧鸡块。 老姜家厨艺都不错,晚饭是姜志刚做的,鸡块炖得软烂,土豆也相当入味。 “要是每天都能跟过年似的就好了。”姜志刚抱着圆滚滚肚子,满脸都是飨足。 蔡金花张嘴就喷:“我看你想屁吃!等你堂妹夫回来,咱俩就回老家去,天天白吃白喝也不嫌害臊。” 姜志刚撇撇嘴:“奶,我怎么白吃白喝了?等奖金下来,就请宁宁堂妹一家下馆子,再给我侄子侄女买两身衣服。” 懒归懒,他出手阔绰,对家人十分大方。 “什么奖金?”姜宁宁有些好奇。 满满解释道:“堂叔上岛前协助孙叔叔他们抓住了两个特务,上面会发给他一笔奖金。” “嗷呜!” 姜志刚抱住脑袋:“奶,你揍我干啥?” 蔡金花抬起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嘴上没把门的,保密保密,要是坏了大事,老娘抽死你。” “我没往外传,明明是大侄子太聪明了,一不小心就把话全部套出来。”姜志刚委屈极了。 回头,泪眼汪汪地瞪了瞪满满:“说好人与人之间地信任呢?你答应过我不传出去。” 满满理直气壮:“妈妈又不是外人。” 好像没毛病。 蔫巴不过三秒的姜志刚重新抖起来,看着孙子那傻相,蔡金花顿时觉得俩特务倒大霉了,才被他发现。 她打发孙子带着满满和夏夏去隔壁玩,把事情来龙去脉以及孙向前委托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姜宁宁才知道,这几天家里人都在悄悄干大事。 俩特务交待,姜明私藏了一本账册,至于账册记录什么,他们这些小啰啰不知道。 纺织厂厂长周建新只是一条小鱼,所以他被下了药,致使中风,目的也是防止他泄露相关秘密。 纺织厂保卫科科长郑强,一面负责监视周建新,一面负责监视姜宁宁。 说到这里,蔡金花紧紧握住孙女的手,眼眶微微发红:“宁宁,那些年都在监视下生活,你真的受苦了。” 姜宁宁:! 那天纯属胡说八道,居然歪打正着成真了。 原主一直都被监控着。 但从原主的记忆里,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反而感激厂里处处照顾自己。 “账本?”姜宁宁摇头:“我从没有见过,不过我爸有留下来一个斜挎包。” 她把藏在卧室柜子底下的斜挎包翻出来,哗啦啦倒在地上,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工具,最常见的那种。 一堆工具中,只有扳手刻着茉莉花纹。 蔡金花捡起来,缠有厚厚茧子的指腹摩擦着那朵花,咧起嘴角笑了:“打小你就喜欢茉莉花,洗手要用、洗脸洗澡要用、衣服上也要用。第一年过年,你爸带你回来认祖归宗。 村里哪有那么多讲究,你扯着嗓子在澡盆里哭到嗓子都哑了。最后没办法,你爸连夜跑回县城拿回来。” “这朵花,还是你三岁那年闹着要你爸刻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背个刻花的扳手,也不怕别人笑话他。” 笑着笑着,蔡金花眼泪就落下来。 姜宁宁心脏同样揪揪的疼,姜明真的爱女儿爱到骨子里,这份沉甸甸的父爱压在胸口,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蔡金花是个心志非常坚强的老人家,抹了把眼泪,那天孙向前先试探性地问了她一个问题,儿子的烈士之名,与找出真相,哪个重要? 当然是找出真相,为儿子报仇! 十年了,蔡金花蛰伏的时间太长,因此一旦有机会,她就迫不及待答应下来。 “奶,孙向前到底要你做什么事?” 看着孙女眉宇间的疲倦,蔡金花语气含糊道:“没什么,就是让我看好志刚,叫他别泄密。” 其实是孙向前做了本假账册,让她这几天去基地大楼多转悠几圈,四处向人打听哪位首长最刚正不阿,假装要举报,从而引导幕后之人狗急跳墙、露出马脚。 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 蔡金花不仅仅是为了儿子姜明,还为了孙女一家,也是为了拯救并洗白孙子。 那天陈烽有些话没有说错,姜志刚与特务一路称兄道弟,很容易被有心人以此为把柄攻歼。 因此,孙老首长设计了一个剧情。 蔡金花计划带着“账册”上岛,准备告发纺织厂前厂长。但消息不知道为何透露出去,特务丁仁民故意接近姜家。 于是蔡金花将计就计,让孙子假意与他周旋,从他口中套取更多情报。 这件事牵扯到首都那边的纺织厂,还与关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首都,霍东临在那边已经查找到不少证据。 目前只差收网了。 这一次,势必要关家彻底倒台,将其身后的走狗暗桩连根拔除。 本来孙老那边打算让姜宁宁参与进来,被霍东临拒绝一次,蔡金花拒绝第二次。 她深深凝视着眼前娇美的孙女,纤瘦且脆弱,灯光下美得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答应过大儿子,要好好照顾孙女。 失约了十年。 如今也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姜宁宁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蔡金花面不改色,“我就是在担心孙女婿,这一走就是半个月,连个音信都没有。” “老话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再厉害,首都毕竟人生地不熟,早知道就让其他人去查那张汇款单了。” 谎话不打草稿,大概是老姜家的技能了。 提到霍东临,姜宁宁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柳眉轻轻蹙起:“奶别担心,东临他行事有分寸。” 蔡金花点头“嗯嗯”应答两声,目光里闪烁着复杂情绪。 风雨欲来。 这一夜没能如姜宁宁意睡个好觉。 凌晨。 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不多时,蔡金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宁宁醒醒,八号院的铁柱过来说,他妈感染水痘昏迷了。” 昏迷?! 姜宁宁瞬间睡意全消。 防痘工作由她全权负责。 两家关系本就紧张,要是林军嫂再出事,肯定惹来一身骚。 第154章 救命恩情,家里着火 “妈妈?” 起床动静很小,还是惊动了旁边的团子们。 足以表明他们这阵子多么没有安全感。 姜宁宁心头一阵酸涩。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满满揉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 “天还没亮呢,再多睡一会儿,等睡醒妈妈就回来了。” 姜宁宁亲亲他们脑门,哄着团子们重新睡下,才穿好衣服出门。 见到姜宁宁,铁柱眼泪就往外冒,仿佛是找到救星般奔上前,“姜姨,我妈怎么喊都不醒,要去卫生所。” 这娃眼泪鼻涕哭得到处都是,太埋汰了。 姜宁宁眼疾手快伸手按住他肩膀,阻止他继续扑上来,“你爸呢?” 铁柱一脸茫然。 姜宁宁顿了顿,耐心地问:“你爸爸不在家吗?” “妈妈咳嗽好几天,一直咳嗽不停,脸上也有好多痘痘。爸爸跟妈妈吵架,妈妈说爸爸狼心狗肺,爸爸晚上生气就走了。” 听孩子描述的情况来看,林军嫂感染水痘,咳嗽还非常严重,说明有可能感染上病毒性肺炎。 要是不及时接受治疗抗病毒,死亡概率很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铁柱不明白大人为何有那么多奇怪的问题,老老实实回答:“妈妈经常在家里夸姨姨,家属院我也只认识姨姨,所以就来找姨姨了。” “……” 林军嫂新搬来不久,几乎很少出门,家属院的确没有深交的朋友。 姜志刚听到门口动静揉着眼睛走出来,正好被姜宁宁拉来当壮丁:“堂哥,你去门卫室喊人过来,再让他们找辆车。”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找个军人拉背林军嫂上卫生所,能避免许多流言蜚语。 姜志刚人傻话不多,啥也没问,听话地拿起手电筒撒腿便奔出去。 八号院。 客厅与卧室两盏灯皆大开着。 林桐雨闭目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烧得浑身滚烫。 此刻正处于水痘高发期,脸上爆开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瞧着十分触目惊心。 姜宁宁上前掀开厚被子,帮她把衣服穿好。 旁边铁柱只会哭,光着脚丫子踩在地面上,照顾完大的还得伺候小的穿鞋子。 不过铁柱这样的才是正常的五岁小孩,对比起来,自家崽崽们显得过分懂事了。 给母子俩穿好衣服,保卫科的人赶至八号院,背起林军嫂上卫生所。 昏昏沉沉中林军嫂掀开眼皮,手电光在雨帘里织成晃动的银河,姜宁宁的背影纤细却又同样高大。 眼角,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 “糊涂!大人感染水痘本来就比孩子严重,怎么烧到昏迷才送来?” 军医检查林军嫂的情况,发现病人呼吸微弱,胸腔里出现杂音,这是肺部出现感染的现象。 幸好就医及时。 得知林军嫂没有生命危险,姜宁宁便把铁柱带到护士站。 “他们是风纪办主任陈烽的家属,麻烦同志联系他过来照顾妻儿,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她又不是什么圣母。 送林军嫂上卫生所已经尽了工作职责,根本不可能会留下来彻夜照顾他们母子。 姜宁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扫了眼腕表。 现在才五点一刻,回家后还能抱着崽崽们睡个回笼觉。 这时,角落里忽然冲出来一个护士,莽莽撞撞地撞到她,手中碘伏泼洒出来。 白色的确良衬衫瞬间泅湿一大片。 “抱歉同志,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卫生间洗洗吧?”小护士急得快哭了。 姜宁宁颇为无奈,徐徐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有酒精吗?”酒精具有脱碘作用,能快速去除碘伏污渍。 小护士看着她明艳的笑容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 她跑回护士站,取了一瓶开封过的酒精。 姜宁宁接过酒精,抬脚继续往外走。 “同志,你就这样走,不洗了?”小护士伸手拉住她,“你这身衬衫可不便宜,还是赶紧去洗洗吧?” 姜宁宁觉得有些古怪:“不然呢,难不成要穿湿衣服回去?反正晚上也没几个人瞧见。” 小护士:“可是……” 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反驳的话回答不上来。 她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显然像是在拖延时间。 姜宁宁眸光闪了闪,拂开她的手,突然大步往门外飞奔。 眼看她背影消失在门口,小护士泄气的跺了跺脚。 卫生所外边。 保卫科的人正准备开车回去。 车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座,姜宁宁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钻进去,“我家里出事了,麻烦同志开快点。” 车灯下,那张艳若桃李的笑脸一片煞白。 “好,你坐稳了。”保卫科同志拍响缠着胶布的方向盘,立刻发动车子狂奔出去。 吉普车在黑夜中疾驰。 引擎盖每颠簸一次,姜宁宁的心跟着跳快一拍,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指节白得吓人。 但愿是她多想了。 十分钟车程仿佛过去一个世纪般。 “快看,家属院着火了!”车上有人大喊一声。 姜宁宁闻言看过去,瞬间如坠冰窟,脊椎如过电般绷直。那个方向,正是三排七号院附近! 车停稳后,她率先冲出去,拔腿就朝着家里跑。 她此时心里又焦急又后悔,要是没有尽那该死的责任送林军嫂上卫生所,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工作哪有孩子们重要? 都是她的错! 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姜宁宁拼命飞奔,只想要快一点,赶快到孩子们身边。 - 噼啪! 家属院红砖墙外浮着层橘色光晕,滚滚浓烟从窗户蹿出来。 “着火了!” 黑夜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 家家户户亮起灯火。 邻居们跑出来一瞧,纷纷提着水桶木盆出来帮忙救火。但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火势太大了,房子肯定要烧没了。”有人惋惜摇头。 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里面有没有人?有的话,回应一声。” 冬天大火蔓延得非常快,火势沿着电线窜上顶棚,焦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远远的看,就像一条狰狞的火蛇。 还能听到凶猛的狗吠声。 跑在最前面的姜宁宁急得眼圈都红了,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与咸湿海风粘上鬓角。 她迅速拨开人群,这下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 第155章 千钧一发 蔡金花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脸上被浓烟熏黑,生死不知。 两个糯米小团子在旁边哭得打嗝,眼睛鼻子通红,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 小嘴里不停呼唤着:“奶奶你快醒醒呀。” 彼此紧紧依靠,像是两只受尽欺负、仓皇无措的流浪猫。 那一瞬间,姜宁宁心脏紧缩,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浓浓的自责与愧疚将她淹没。 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他们身边,双膝跪在地上,伸手去探蔡金花鼻息,手指尖儿不住地打颤。 直到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指上,呼吸强劲且有节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姜宁宁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回身检查两个团子。 在她回头刹那,蔡金花动了动手指尖儿。 “对不起,妈妈来晚了,受伤没有?身上有没有哪里难受?” 团子们看见她的这一刻,嘴角愈发瘪了下去,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襟,一整夜的无助与害怕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委屈地喊: “妈妈……” 一声破碎的呼唤,胜过千言万语。 姜宁宁喉咙阵阵发紧,眼睛红了,拿手指轻轻揩去崽崽们脸上的泪,“别怕,妈妈这就送你们和曾奶奶去卫生所。” 满满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手指着火光处:“还有黑豹,妈妈快去叫黑豹回来,它追坏人还在里边。” “志刚舅舅去找你了。” 黑豹无比忠诚勇敢,一路咬着坏人不放。 哪怕房子已经被烧着了,义无反顾地冲进去抓坏人。 狗命也是命! “好,你们乖乖别动在这等妈妈。”姜宁宁亲亲他们脸蛋,叮嘱两句,才起身去找黑豹。 水汪汪的杏眸朝火灾处望过去,不由得吃了一惊,最先着火的房子居然不是她家,而是—— 隔壁的八号院?! 五米开外的房子已成火笼,翻涌着沥青似的浓烟。 两家离得近,巨大火蛇才刚刚蔓延到七号这边。 “他奶奶个腿,今晚邪性了,火势咋那么大咧,怎么都扑不灭,这他娘的是浇汽油了吧?” “队长,小路太窄了,消防车停在家属区门口进不来。” “队长水管不够。” “唉,算了个球,叫兄弟们接龙!” 十八个消防员瞬间排成蜈蚣阵,搪瓷脸盆在焦黑的小道上击鼓传花般飞递,泼出的水未触火苗就蒸成白雾。 火光照亮他们褴褛的身影,宛如一群扑向烛焰的飞蛾。浓烟呛不哑革命号子,火舌舔不化钢铁纪律! 望着这一幕,姜宁宁心生敬畏。 哪里有危险祖国的军人就往哪里钻,伟大又无私,可他们明明同普通老百姓一样都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小姜干事,前面不能去了。”保卫科小科员突然伸手拦住去路。 姜宁宁这才注意到前面竖起一条警戒线。 “我家狗追坏人进了八号院,求求你让我过去喊它出来。” “原来那只狗是你家的啊?”小科员声音遗憾:“火势太大,可能活不下来。”或许,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听到这里,姜宁宁心脏发疼,但她不想放过任何希望。 眼泪比声音更快一步掉下来,继续急声乞求:“我家黑豹比一般的狗狗还要聪明,你让我去试试,我保证绝对不盲目往前面冲,也不会耽误你们工作。” “求求你……” 火光映照下,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有种破碎的、惊心动魄的美。 小科员神情动摇。 视线瞥到他腰间的大喇叭,姜宁宁保证道:“借你的喇叭一用,我就站在安全线内。” “行。”只要不继续上前影响扑火工作,通融一下没什么问题。 小科员同样不忍心那只勇敢的黑色大狼犬丧生火海,解开作战带把喇叭递给她。 姜宁宁走到警戒线的位置,这里距离房子不到两米远,热浪烫得脸部发麻。 心里愈发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么大的火势,狗子生还率极其低,但她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打开喇叭,用尽全部的力气朝里边大声喊:“黑豹,你快出来!黑豹出来,黑豹——” “黑豹……” 霎时间,喇叭声响彻在噼里啪啦的木头断裂声中。 每喊一声,她的心都在焦灼。 消防队长闻讯回头,看见姜宁宁站在警戒线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不用管,咱们继续!” 轰—— 燃烧的房梁轰然倒塌,掀起的热浪几乎要把姜宁宁掀翻。她踉跄着往后退几步才站稳,眼圈更红了。 “黑豹你要是活着快点出来,不要管坏人了。” “黑豹……” 小科员过来拉她,“小姜干事这里太危险了,你往后退吧。” 姜宁宁不死心,举着喇叭一遍遍喊。 “没用的,房梁倒塌,黑豹肯定活不下来了。” “小姜干事请你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浓烟中忽然传来犬吠。 “是黑豹!黑豹还活着!” 姜宁宁喜出望外,继续喊它。 狗吠声越来越焦急,最后变成呜呜咽咽,显然火势太大找不着任何出路。 “奇了,这只退役军犬居然还活着,大家动作快点,把我们的战友救出来。”消防队长喊了一嗓子。 黑豹是只赫赫有名的英雄犬,但凡基地里的军人,没人不听过它优秀且英勇的战绩。 何况,刚才不少人亲眼看见它追着坏人闯进火海里。 消防员们接龙动作更快了,红色陶瓷盆在一双双手中交替。火场废墟种信仰,燎原灰烬开出红花。 围观群众深深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住了,纷纷加入进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嗡嗡声。 直升飞机悬吊着一只巨型大桶,在十五米上空盘旋不动。 这样一只桶里最多能装满15吨水。 消防队长回头大吼:“都往后退,找掩体。” 众人纷纷往后撤。 姜宁宁举起喇叭,连忙朝里面喊:“黑豹!找地方躲好!” 刚要离开,胳膊忽然被人抓住,往后一拉。 顷刻撞入一个坚硬宽厚的怀抱中。 男人揽着她,加快脚步往后飞奔出十米远,直到来到两个团子身边,张开双手把母子三人都揽在怀抱里。 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后方。 轰—— 水从上空哗啦啦泼了下来,水花四溅。 几滴水落在姜宁宁脸上,水不冷,甚至还有点温热。 她缓而慢的抬起头,只看见一截比钢管还冷硬的下颌线。 第156章 领功机会给爸爸 火势瞬间扑灭。 “都没事吧?”霍东临心神紧绷,迅速松开妻子与孩子们,借着手电筒光亮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 除了脸上脏污点,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满满顶着两颗金鱼般的肿泡眼,本来要吐槽下黑蛋同志总是在故事最后登场英雄救美的行为。 可当电筒光扫过时,黑蛋爸爸眼底一片红。就知道为了能提前赶回来,付出了许多辛劳。 小团子重重地叹口气,拍拍他肩膀,“回来就好。” 霍东临叫儿子这小大人般的语气逗乐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看向妻子:“我已经让人送奶奶去卫生所了,别担心。” “还有黑豹!”姜宁宁猛然起身,拔腿朝着废墟方向跑。 两团子紧跟其后。 消防员们正在清扫现场。 八号院烧得只剩下一个房子的基础框架在,从现场烧焦的痕迹来看,不止是简单起火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候,一道虚弱不失威胁的“汪汪”声响起。 “妈妈,是黑豹的声音,黑豹还活着!”夏夏激动得小奶音都喊破音了。 前方消防队集体束手无策。 无他,黑色大狼犬样子实在太惨烈了,后背毛发都被烧焦,看起来触目惊心、血肉模糊。 可是它不让任何人靠近,一走近就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低吼声。 “黑豹!” 姜宁宁小跑上前。 黑豹惊喜抬起狗头,那双狗眼瞬间锁定住主人,在手电筒光下亮得惊人。 一下子变得无比温顺,迫不及待想要投入主人怀抱里,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嘴里呜呜咽咽发出委屈的叫声,求抚摸求安慰。 姜宁宁喉咙干涩,酸胀得她想流泪。在它旁边蹲下,手抬起来却下不去,害怕手上有细菌加重它伤口感染。 黑豹主动用鼻头过来蹭蹭她的手指,满是依赖与眷恋,好像是在安慰她别担心。 消防队长惊叹地说:“小家伙躲在卫生间里,开着水龙头打湿毛发,这才得以活下来。” 火场生存,是军犬必备课程之一。 被挑选出来的大狼犬智商普遍高,再经过顶尖训练过后, 相当于人类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不过并非是所有智商高的狗子适合当军犬,服从性与责任心才是最重要的。 黑豹就跟他的训导员一样,训练课程门门优秀,勇夺第一,还有一颗无畏的奉献的心。 只是那个坏人就没那么幸运,已经烧得面色模糊。 如此一来,身份查验起来增加难度。 满满见黑蛋爸爸在检查尸体,踢起小短腿跟上去。 本来霍东临以为儿子会害怕,正要提醒他,那颗小脑袋已经凑上前,仔细观察尸体。 “这里被黑豹咬过。” 小手指着尸体右腿位置,有两颗牙印,大腿的肉还被撕下来一整块。 平时黑豹在姜宁宁跟前撒泼打滚,以至于满满都觉得它是温顺无害的,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黑豹是凶猛的狼犬。 警察面对尸体要面不改色,满满心理素质极强,这让霍东临感到无比骄傲。 他挑起眉梢,有意锻炼儿子,问:“还有吗?” 满满受到鼓励,继续观察,“这个人腰部烧得比其他地方焦黑,应该是房梁砸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了腰部。” 一边说,一边偷偷看黑蛋爸爸的表情,小奶音也越来越自信:“他倒下的位置就在卫生间门口,陈家位于这排家属院末尾,卫生间窗户正好对着山坡,坏蛋估计是想从这边逃走,却倒霉地被黑豹咬住了。” “房梁砸下来之后,黑豹也受到了波及,导致后背烧伤。不过黑豹非常聪明,知道打开水龙头扑火自救。” “此人身高目测在一米八,只要查出来基地里谁失踪,这个人的身份就能确定了。” “要是这个人是军人的话,身上还肯定带着铭牌。” 瞧着黑呼呼的尸体,满满觉得有点恶心,下不去手。 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一圈,开始忽悠:“我还小,领功的机会还是让给爸爸吧。” “毕竟太早把你拍在沙滩上有点不孝顺。” 黑东临:“……”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一旁,听着这边动静的消防队长竖起大拇指称赞:“霍队,你儿子真厉害!” 满满挺起胸膛,十分谦虚地摆摆手:“一般一般,就比我爸爸厉害点。” “……” 儿子厉害是真厉害,但霍东临觉得自己这前浪可能不是被拍死,而是迟早被噎死。 “对了,我们还有电子狗!” 满满激动地一击手掌,把小手掌都拍红了,凑上霍东临耳边低语。 听完,霍东临的心再次受到亿点震撼。 如果说战士用热血守国门,那么军工人才则用精度造国盾! 事不宜迟,他安排人安排人送黑豹与母子三人一块去医院,再回家取摄像机里面的盒式磁带。 七号院虽然被隔壁波及烧了一点,但电子狗位于另一侧,依旧在正常运转着。 刚准备去军工所查看摄像,便看见孙向前迎面走过来,“我听消防队长说你回来了,看来一切顺利。走,去我爷爷那,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霍东临蹙起眉头:“说话就说话,你腿肚子抖什么抖?” 孙向前拼命吞咽口水,声音在夜风里打颤:“……看见你太高兴了。” 说话间两条腿跟抖得更快了,跟踩着缝纫机玩似的。 霍东临眯起眼睛,声音带起冰渣:“你做什么坏事了?” “不是我!是我爷爷!”孙向前甩锅甩得干脆利落,一点感情都不讲。 - 基地里的宠物医院设备齐全,兽医们经验丰富。 军犬待遇跟正规军人差不多,这群人类最忠诚的小家伙每月都安排体检,如果受伤,还能得到专业的治疗。 黑豹勋章多,受伤也频繁,算是医院里的常客了。兽医对它身体各方面比较了解,立即推入手术室处理伤口。 而隔壁,就是卫生所。 蔡金花接受治疗后已经清醒过来了。 “奶,军区太危险,咱们明天就回去吧?”姜志刚一个大男人哭出鼻涕泡。 这又是特务,又是着火的,真不如他们村安全。 “瞧你那点出息!” 蔡金花反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拍得姜志刚脑瓜子嗡嗡响。 他没跟从前一样哇哇大叫,嘴角一咧,满眼都透出了喜意来,嘿嘿傻笑:“太好了,奶你真的没事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蔡金花见状又想一巴掌拍过去,愁的不行。本来小孙子就蠢,万一拍得更蠢咋办。 就在这时,两只小团子从门外奔进来。 “曾奶奶你醒了呀?” “你好点没有?” 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满是担心与孺慕。 蔡金花心中软成一团,一手揽着一个小家伙,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曾奶奶没事,是不是吓坏了?” 祖孙三人紧紧依偎说着话。 姜宁宁往里边看一眼,找到了值班医生,询问蔡金花的身体状况。 “同志怎么又是你?” 值班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本来以为自己够忙了,没想到姜宁宁比他还要忙碌,一晚上接连送人跑两趟卫生所。 姜宁宁适时露出一抹苦笑。 值班医生见状,不好再揭人伤疤,翻开就诊记录说道:“老人家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受惊过度,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听到蔡金花没事,姜宁宁松了口气。 紧接着柳眉又重新蹙紧。 “你早些时候送来的那位林同志,打针以后烧退下去了。只是……我们这边始终联系不上家属。” 不是钱的问题。 军人家属基础的医疗由部队全权报销,林军嫂需要家属照顾,铁柱年纪太小,所以值班医生才来找姜宁宁。 言外之意,让她帮忙照顾林军嫂。 姜宁宁眨了眨眼睛,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来:“我不仅要照顾奶奶跟两个孩子,而且我家里着火还需要收拾整理,实在分身乏术。” “你真不容易!”值班医生叹口气,心生同情,“那我跟上面申请下看护吧。”也只能这样办了。 值班医生说完把笔插进口袋里,接着忙碌去了。 姜宁宁往病房方向走,才走两步,衣角忽然被人拉住。 她低头,看见铁柱。 不知道谁给小家伙洗过脸,两颗眼红肿肿的,但没有刚才埋汰了。 铁柱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蹲下身来,表情相当郑重,有话要说。 姜宁宁无奈蹲下来。 铁柱手掌放在嘴巴边做喇叭状,在她耳边低声说:“妈妈让我找你,说床底下地板钻有铁盒子。” “姜姨,妈妈只让我跟你一个人说,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不然妈妈身体就永远好不了了。”最后那句,显然是为了要他保守秘密,林军嫂故意诓骗他的。 第157章 行凶灭口 姜宁宁眸光微闪。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哪哪都不对劲。 林军嫂昏迷在家,前脚她刚刚把人送去卫生所,后脚八号院便突然起火? 同时可疑的还有那个故意往她身上泼碘伏、阻止她离开的小护士。 姜宁宁脚尖一转,牵起铁柱的小手先往护士站走。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娃比满满和夏夏骨架大,身上干干瘦瘦没几两肉,瞧着也是个可见怜的。 护士站里,两个小护士在值班。 且面孔都很陌生。 “同志,跟你们打听一件事……”姜宁宁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把小护士往自己身上泼碘酒的事情说出来。 说完停顿几秒种,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解释来意:“家里忽然着火,情急之下我把酒精瓶弄丢了。所以想问问,对她有没有什么影响?” 护士们听完来龙去脉,再看看她身上的碘酒污渍,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其中有人想了想,回答道:“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谭灵灵,喏,她刚刚端着托盘去给十四号床换吊瓶去了,就是你送来的那位林军嫂。” 不好! 姜宁宁心里咯噔作响,一手抄起铁柱,撒开腿直奔十四号病房。 十四号病房。 凌晨时分,病人们大多睡得十分安稳。护士进来换药查房是常有的事情,哪怕有人中途醒过来,也没当回事。 谭灵灵换好消炎药瓶后,左看右看,见没有病人醒来,快速从兜里掏出来一小瓶透明的液体。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手指都在颤抖,前两次针头戳歪了,扎进自己手指里, 十指连心,疼得她眼泪花冒出来。 谭灵灵仅仅偷运出来一根针筒,根本不敢再去更换。 只好深深吸了口气平喜紊乱的心跳,再试一次,这次针头稳稳扎入棉塞中。 她面色一喜,把液体全部吸出来。再扎进正在输液的吊瓶里,右手指腹抵在针筒上,用力往里面一推。 “你在干什么?” 冷冽的女声从背后炸开时,谭灵灵的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失手打翻不锈钢托盘。 哐当一声,器械药瓶顷刻散落满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大声响,不少病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地震了?”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出啥事了?” 谭灵灵脸色一变,顾不得那么多,扯下针头拔腿便跑,手腕骨蓦然被人紧紧钳制住。 注射器随着颤抖的手腕在两人僵持中危险摇晃。 昏暗光线下,姜宁宁的瞳孔映着针管里晃动的透明液体,像淬了冰的刀锋。 腾出另一只手把输液管开关拨到最小,阻止液体继续往下滴。 “小、小姜干事……”看清楚来人,谭灵灵吓得嗓子破了音,斜歪的护士帽露出冷汗浸湿的鬓角,脸色白得好像一张纸。 她灵机一动,解释道:“我在给林军嫂换药,这是医生新开的镇痛剂。” 姜宁宁淡定道:“换药就换药,那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医生开具的单子在哪里?” 林军嫂退烧了,单子上根本没有什么镇痛剂。 万万没料到姜宁宁如此难缠,谭灵灵整个人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睛一转,说道:“你先放开我,我拿单子给你。” “好。”姜宁宁松开手。 一手摸向旁边的药品推车。 就在她松手的这一刹那间,谭灵灵突然发难,挥舞着注射器朝她面颊袭来。 姜宁宁早有准备,拉起药品推车挡在跟前,并狠狠撞上对方小腹。 “唔……” 谭灵灵肚子蓦然吃痛,疼得她弓起身子,眼泪直流。 姜宁宁趁机把针筒夺过来。 变故就在一瞬间,看到两人动手打起来,病房里顿时发出阵阵尖叫声。 “打架啦!有人殴打护士啦!” 两名护士姗姗来迟。 “出什么事了?” 姜宁宁一手举起针筒,一手指向谭灵灵,露出后怕的表情来,“我进来时看见她正在往林军嫂吊瓶里注射不明液体,我怀疑她是特务!” 特务?! 所有人大惊失色。 保安很快便把谭灵灵带走审查,与此同时,针筒里面的液体也查出来了——是酒精! 而林军嫂正在注射的液体是头孢噻吩。 众所周知,酒精与头孢类抗生素一起使用会引发“双硫仑样反应”,患者轻则出现恶心头痛等症状,重则导致呼吸困难、休克甚至死亡。 姜宁宁身子一震,林军嫂因为肺部病毒感染入院,本身就有呼吸困难乏力的征兆。 一旦出现双硫仑样反应,很大概率会导致死亡。 谭灵灵这是想要林军嫂死! 不,要不是铁柱半夜忽然口渴醒闹着要喝水,不会发现林军嫂昏迷。要不是以前她对林军嫂保持善意,铁柱也不会过来求助她。 所以,极有可能林军嫂早就丧生在那场大火里。 幕后之人能接连两次势要她性命,肯定是因为她掌握至关重要的秘密—— 对了,林军嫂家床底下地板钻那个铁盒子! 医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保卫科立马把一干人等控制起来。 每个人单独一间办公室进行审问。 姜宁宁坐在凳子上,负责审问的三名保卫科干事举着一盏灯扫视过来,光线太强烈,让她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这是例行调查。 “小姜干事,你为什么会发现谭灵灵有问题?”其中一人询问道。 姜宁宁一脸无辜,把先前在护士站说的那番话再陈述一遍,“……我本来只是想要跟谭灵灵道歉,谁知道那么巧,就看见她鬼鬼祟祟地从兜里掏药瓶。” 三名干事面面相觑。 这点与护士站的陈述如出一辙,她们的确看到谭灵灵从护士站拿了一瓶酒精离开,姜宁宁身上的确也有对应的污渍。 但是。 “可谭灵灵却在口供里说,这件事是你指使她干的。霍团长与陈烽主任有宿怨,陈主任前阵子又跟你奶蔡金花发生了冲突,因此你怀恨在心,却又打不过陈主任,才借机想要给林军嫂一个教训。” 啧啧,短短时间便能攀咬上她,要不是场合不对,姜宁宁想要给谭灵灵鼓鼓掌。 作案动机这不是有了么! 第158章 姜明死因+尸体信息 姜宁宁手抚上胸口,表现得既气愤又委屈:“林军嫂昏迷不醒,明明是我送来卫生所,救了她一命,家属院保卫科以及医护人员皆能作证。” 任谁接连做两次好事,却被倒打一耙泼脏水,都会感到委屈。 听到这里,保卫科干事们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其他人的口供如姜宁宁所说的一摸一样,那就是谭灵灵撒谎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霍营长,情况就是这样的,小姜干事非常勇敢,要不是她发现谭灵灵的异常,林军嫂肯定就危险了。” “你放心好了,只是例行审问,做完口供就能回去了。” 保安队长说明情况,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 姜宁宁侧头看去,看到霍东临大步站在门外,光是站在那里,就气势十足无法忽略。 他旁边还跟着两个满脸小心翼翼的男人。 霍东临大步走进来,一双眼睛落到她身上,垂在裤缝的手握得死紧。 姜宁宁对上那双如墨的黑眸,双眼亮晶晶地,红唇就勾起来露出小梨涡:“你来了?” 霍东临点头:“嗯,来接你回家。” 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眸扫向保卫科三名小干事,犀利如鹰隼,“录完了吗?” 三人瞬间起身,行军礼。 “报告教官,录完了!”有人止不住嘴瓢开口。 说完脖颈到脸颊通通红透了。 基地里一大半的兵都想要进入特种小队,他们都参加过相应特训,霍东临就是教官,本能对他有种敬畏。 霍东临没放在心上,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带着她离开办公室。 卫生所外面停放一辆吉普车。 上了车后,霍东临没有开往家属区,反而开往另一个方向。 姜宁宁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是去哪?孩子们呢?” “家里被隔壁大火波及,先在基地里面的招待所住几天,孩子们已经送过去了。不过,现在要带你去见见孙老。” 霍东临腾出一只手握住她,“宁宁,你爸的确是被谋害的,他发现了厂里贪污的证据。厂里花费重金买入的那批新机器外壳是新的,里面机芯却很老旧,甚至有些还有问题。” “经过调查,他发现每隔几年厂里都要换一批机器,借此从中牟利。这场贪污涉及众广,牵扯到首都总厂书记等人。” 那些人为了笼络姜明,开出进入省厂的优越条件,却被他严词拒绝,誓死要守护好国家财产。 这便阻了其他人的路。 蜉蝣岂能撼动大树,要不是出现山洪,那些人本来也不打算留下姜明。 那场山洪来得太及时了,不仅掩盖一切真相,还把那批“重金”购入的、有很大问题的新机器全部淹没。 最终姜明死于牺牲! 可他死以后,那些人却踩着他的尸骨,重新购买机器再贪一笔。 听完霍东临说出整个真相,姜宁宁久久都没有说话。 从古至今,每个时代都有姜明这样守护正义的小人物,下场都不会太好。 但正因为有这样伟大无私的人,正义才会一直存在! “那我妈呢?她知道真相吗?还是纯属意外?”姜宁宁一想到二老被人谋害,心脏狠狠揪疼。 “应该是意外,派出去的人上衢县深入调查,有工人亲眼看你妈被洪水冲走。” “你爸妈都是烈士,为了保护厂子而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宁宁,岳父岳母都十分伟大。” 霍东临抬起她的手在唇下亲了亲,借此缓缓安抚她的情绪。 “掉头回家属院!”姜宁宁忽然开口。 虽然不知道妻子要做什么,但看见她脸上严肃的表情,霍东临立马调转车头。 他的无条件信任与听话,让姜宁宁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铁柱告诉我,林军嫂藏了证据,就在她床铺底下的地板砖里。” “坐稳了!” 事情迟则生变,霍东临一脚踩动油门,吉普车迅速冲出去,在夜色中快如闪电。 因此,姜宁宁被迫体验了一把飙车。 等抵达家属院,腿脚都有点发软。 “我背你。”霍东临举拳至唇边咳嗽两声,高大身躯从善如流地在她面前蹲下。 望着男人结实宽阔的后背,姜宁宁缓缓眯起眼睛。 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来,霍东临该不会是为了找机会背她,才故意开那么快吧? 这一夜折腾得有点累,两人是夫妻,让他背一下没什么问题。 姜宁宁趴在他背上,手臂软软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眼底洋溢起促狭的笑意,故意坏心眼地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那耳垂瞬间泛起一片粉色。 霍东临全身肌肉绷紧,心尖变得酥酥痒痒了起来。起身时,脚下步伐微不可查的凌乱了两分。 “哎呀,你到底行不行?”姜宁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夹起嗓子娇嗔地问。 霍东临剑眉挑起。 等下,就让她知道自己究竟行不行! 曾经负重三十公斤越野不在话下,姜宁宁才八十多斤,体型纤细瘦弱,速度一点不受影响。 幸好也是夜晚,白天夫妻俩要是这么亲密进入家属院,肯定惹来一些长舌妇八卦。 八号院周边被警戒线拉起来,保卫科留下两个人守着,其余人早就回去了。 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霍东临,敬礼:“霍队长,我们刚刚捡到这块不锈钢铭牌。” 标识牌是军人身份的象征,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有可能是那个人死前不愿意让人尽快发现身份,为了拖延时间,才特意扔到了其他地方。 上面除了一些焦黑的印记,基础信息都还保存完整。 霍东临接过来,用指腹把多余的灰烬擦拭干净,才用手电筒光照上去。 姜宁宁也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瞧。 刘勇,男,a型血 隶属海军第二十团,六营,卫兵…… 刘勇? 居然是他! 不对,怎么可能会是他? 姜宁宁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小心脏砰砰直跳。 死者刘勇跟霍春芳是夫妻关系,这件事该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她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春芳啊春芳,你千万别糊涂,多补点猪脑吧! 第159章 铁盒子 把不锈钢名牌收进口袋里,霍东临下颌线绷紧,冷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抓了把巧克力过去,“你们辛苦了,上前面转一转活络下筋骨吧。” 俩干事面面相觑,这是要支开他们的意思。 “霍团,留着给你家孩子吃,正好我们要去上厕所,麻烦你帮忙守着。”其中一人说道。 霍东临强硬把巧克力塞进二人手中,“熬夜伤身,拿着,补充点能量。” 这些高级巧克力是他从首都的友谊商店,专程买回来给孩子们的,瞧包装便价值不菲,此时用来做人情十分合适。 保卫科干事们高高兴兴地离开,连脚步都很轻快。 “怎么了?”霍东临感受到旁边炙热的视线,疑惑问道。 姜宁宁忍不住咬唇笑起来,“没想到你一点不迂腐。” 跟霍东临接触越深,越能感觉到他的魅力。 如果强势支开保卫科的人,碍于职权,他们同样会走。结果他却用一把巧克力温暖并收买人心,还能让他们帮忙保守秘密。 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但凡任何人看到霍东临第一眼,就是又冷又硬,连头发丝都写着刚正不阿四个大字。 霍东临挑眉:“我平时很迂腐?” 姜宁宁煞有其事地用力点头:“嗯,做什么都要打报告审批,跟博物馆出土的老古董似的。” 听完这句调侃,霍东临想到好几个被迫叫停的画面,热气瞬间往脸上涌。 黑眸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心里重重一叹,拿起旁边的铁铲铁锹往废墟走。 家属院布局统一,按照大概的位置,埋头开挖。 半小时后,床铺周围清空出一片空地。 霍东临再用铁锹一一敲打地砖,很快就发现有块砖声音跟其他不一样,底下是空心的。 沿着边缘撬开,里面藏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盒子底下,则规规整整铺放——六条小黄鱼! 每条小黄鱼巴掌大,掂在手里沉甸甸的,约有30克左右。 这年头私藏并买卖黄金是违法的,视为小资主义、投机倒把。 陈烽一个从农村上来的普通军人,家中为何会私藏这么多小黄鱼?毋庸置疑,肯定是非法所得。 至于铁盒子里,放着一封封陈烽与关家之间的来往密信,以及各种票根。 显然,陈烽同样留了一手,防止关家卸磨杀驴,事后遭到清算。 有了这些证据,就算不能让关家彻底倒台,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霍东临当机立断,脱下军装外套把所有东西都包裹起来,再把现场复原。 做完这一切,后背衣衫被汗渍浸透了。他不敢松懈半分,立即驱车前往基地办公室。 等吉普车抵达楼下时,天边裂开一道青灰色的缝隙。 正是黎明破晓时分。 “天快亮了。”姜宁宁抬起杏眸,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眼底却冒起两簇比酒精灯更灼人的光。 霍东临伸出手来。 姜宁宁搭上去。 男人的手宽厚温暖,骨节分明,紧紧地包裹着她,给予无限的安全感。 办公室里讨论正激烈,孙老薛老等人同样一夜未睡。 看见夫妻二人前后脚进来,满身泥泞,薛老吓了一跳,起身快步上前来。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紧张询问:“宁宁,路上出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 姜宁宁心中暖洋洋的,扬起笑容道:“我没事。” “林军嫂亲自举报丈夫陈烽,我跟东临回去挖证据了。” 老人家平时身体再硬朗,毕竟年纪摆在这,熬了个大夜以后神情写满憔悴。 姜宁宁连忙扶他回到座位坐下,见陶瓷缸空了,拿起水壶倒满热水,又剥了五颗大白兔奶糖进去。 很快,陶瓷缸里泛起一股奶香味。 “您老晚上以后少喝点茶水,对心脑血管不太好。” 薛老嘴角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得意地冲孙老抬起下巴,开口就是炫耀:“瞧我们宁宁多贴心,再看看你的兵,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孙老:“……” 以及他的兵霍东临:“……” 其他首长纷纷垂下头去假装翻看桌上文件,避免惹祸上身。 空气中沉默片刻。 “首长们看看这个,根据林桐雨提供的举报线索,在陈家找到。” 霍东临摊开包裹在桌面上,刚解开死结,六条小黄鱼便哗啦啦地掉出来,满桌面都是。 众人瞠目结舌。 光是这些小黄鱼就够治陈烽的罪了。 等所有人消化之后,霍东临又拿起信件递给诸位首长。 这些信件准确点说更像是一份受害者名单,从军人到学者、再到普通工人,但凡阻碍了他们路的统统都被设计下放。 而最新一封信,则是让陈烽接近姜宁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到那本失踪的账册。 关家居然也与纺织厂贪污案有关! 但是。 一封信并不能给关家治罪。 致命证据,就藏在那本失踪的账册里。 这时,孙向前敲门进来,先敬了个军礼,才汇报道:“电子狗已经调出摄像,凌晨四点十五分,有个男人戴着口罩在八号院配电箱动手脚,导致电路起火。 四点二十三分,蒙面男提着一个桶回来,进入陈家以后。 四点二十八分,蒙面男提桶出来,往七号院开始泼东西。 四点二十九分,黑豹发现异常,狂吠不止。 四点三十分,蔡金花出家门查看,发现蒙面男,开始大喊着火抓贼。黑豹自己打开锁,冲出去与男人缠斗。 四点三十六分,大火越烧越大,满满和夏夏大喊人来救火。蒙面男冲进火海,黑豹紧随其后。” 回顾整个火灾发生的情况,孙向前声音蓦然一顿。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当众说。 “蒙面男是第二十团六营卫兵刘勇。” 霍东临主动开口,并将铭牌拿出来,“这是保卫科在现场找到的。”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了。 刘勇? 他好像是霍东临的妹夫吧。 一时之间不少审视的目光都落在霍东临身上。 霍东临面容冷毅,身躯板直如悬崖边上的松柏,道:“老首长,我申请以私藏黄金与涉嫌谋杀发妻两项罪名,即刻逮捕陈烽。并以嫌犯名义,追捕霍春芳归案。” 第160章 连根拔除 霍春芳与陈烽双双逃出海岛,不知所踪。 他们是从海上搭船离开的。 次日下午,姜宁宁睡醒以后才得知这个消息,小脸茫然极了。 她捏了捏眉心,让大脑更加清醒,“他俩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 蔡金花唇角嘲讽的勾了勾,“一开始霍春芳偶遇的人就是他,被他做局设计。而刘勇,则是陈烽打算安插进入霍家的探子。” 本来陈烽打算徐徐图之,谁曾想霍春芳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生怕好男人没了,非要赶紧领证结婚,并巴巴地送上户口本。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便宜刘勇。 军婚不是儿戏。 如果当时霍春芳能跟霍东临说两句软话,放低身段,兴许霍东临会从中周旋。或许霍春芳豁出去脸面,上总部去闹,也有转圜的空间。 但偏偏……在结婚报告没有审批下来之前,她为了跟田翠芬置气跑去找刘勇,亲自把自己后路作没了。 婚姻,女人第二次投胎,决定女人后半生的命运。 一步错,步步错,霍春芳居然再次恋爱脑上头,选择跟陈烽逃跑,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活该!” 蔡金花没有什么同情她的心,那就是一条胳膊肘往外拐的毒蛇。 现在唯一让她担忧的是,账册一日找不到,孙女一家便永无安宁。 大人们的担心在两团子出现时悉数敛去—— “妈妈快起床啦,去看黑豹!”满满左脚踩右脚,迅速脱下鞋子跳上床,扑进姜宁宁怀抱中。 姜宁宁习惯了儿子的撒娇,只是被他脱鞋子的丝滑动作给惊艳住了,跟她前世独居时一模一样。 男孩子皮点受伤没事,女娃皮肤娇嫩。蔡金花怕乖乖软软的曾孙女磕到碰到,弯腰把她抱起来,亲亲她侧脸。 小团子害羞地翘起iioiio。 “黑豹是条好狗,也难怪俩孩子中午起来就念叨着探望它呢。” 想到昨晚惊险的一幕,蔡金花仍然心有余悸。 平时黑豹十分高傲,连摸都不让摸,关键时刻它是真上,冲在最前边死死咬住坏蛋不松口。 姜宁宁同样担忧黑豹的伤势,简单收拾过后,一家人来到宠物医院。 经过救助之后黑豹病恹恹地趴在病床上,狗爪输着抗生素,后背伤口动一动便是火辣辣的疼。 看见姜宁宁,出乎意料的是它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跟平日里热情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对,还是有的,黑豹拼命想要抬起爪子,似乎想要把脑袋给遮挡起来。 “黑豹羞羞,居然裸奔了!”满满一针见血地感叹。 小团子的毒舌不分物种,不仅对他黑蛋爸爸诛心,连狗心也没放过。 黑豹浑身一震,四条狗腿伸直了,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放弃挣扎,狗脸写满了生无可恋。 于狗狗而言,剃光毛发是一种耻辱,好比是人类被当众扒光衣服。 夏夏莫名觉得黑豹很可怜,看见哥哥张开嘴巴,连忙制止道:“哥哥你别说了,再说黑豹只能去死了。” 黑豹狗眼瞪得圆溜:“……” 你哥顶多羞辱我,而你,怕不是连我身后事都想好了。 三个小家伙多少都有点戏精体质。 姜宁宁觉得有些人天生毒舌,比如满满,有些人腹黑不自知,比如夏夏。 她憋住笑,温声安慰家里的大功臣:“等你能出院,毛发就重新长起来了。” 黑豹呜呜咽咽两声,用脑袋蹭她的手。 “嗯嗯,也就三个月。” 最近夏夏在读动物百科,上面刚好有写,奶声奶气地为大家科普道:“狗狗新毛发会在1个月内开始生长,黑豹毛囊受损严重,完全恢复到原有长度起码要三到六个月。” 蹭着姜宁宁的狗头僵住了,狗生再次迎来一次奔溃。 满满也是听得大眼睛睁溜圆,小表情震惊,心里愈发同情起黑豹,并贴心安慰它: “别怕,就算天天打针,你狗爪那么多,轮换着来。” 说完这句话,满满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只是为何—— 黑豹突然间咧起牙齿? 唔,可能是感动得要哭了吧。 今天也在致力于做好人好事呢! 来时黑豹病恹恹的,离开后狗子浑身都透着丧。 - 此时的家属院,八号院半夜起火的事情早就炸开了锅。 后来搜捕陈烽和霍春芳的通缉令下来,光是前因后果就让吃瓜群众们猜测纷纷。 一众老少娘们连家务都不干了,围拢在广场上嗑瓜子讨论。 姜宁宁一出现,她们便围拢过来,有那急性子的直接询问:“小姜干事,你小姑子真的与陈主任联手杀妻,阴谋暴露后私奔了?” “是吗?”姜宁宁表现得比对方还要吃惊,“我刚从卫生所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你展开说说?” “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姜宁宁无辜眨眨眼。 那名婶子只好把家属院各种流言都说出来。 有人补充道:“昨晚就是小姜干事送林军嫂上卫生所,听我男人说,小姜干事又在那救了林军嫂一次。” 小姑子杀人,阴谋诡计不断;大嫂救人,两次力挽狂澜。 这故事精彩得就跟看样板戏似的。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看姜宁宁的反应。 姜宁宁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春芳干的呀,那就不稀奇了,全家仅有她身上有我婆婆的遗传基因,得了一种名为恋爱脑的疯病,就习惯跟人私奔。” “恋爱脑?”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病。 众人仔细琢磨,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霍春芳以前跟同学私奔,来到军区再跟刘勇私定终身,后来莫名其妙又跟陈烽跑了……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也有人提出质疑,很快就被卢姚二人联手喷下去,理由便是—— 田翠芬脑子不正常是大家伙亲眼看到的,她小女儿的行为同样令人匪夷所思,肯定遗传了疯病。 这阵子卢姚二人因为抗痘故事,在家属院奠定了八卦之王的地位。 有她们信誓旦旦的宣传,一天下来,全军区都知道霍春芳也疯了。 疯子能有什么脑子?肯定是陈烽和刘勇搞鬼的! 这让幕后想要借此攻歼霍家的人都傻眼了。 不过他们很快自顾不暇。 根据名单,霍东临与孙向前兵分两路,一人负责军区,一人搜查江城,把不少关家暗线一一揪出来。 那些人本来就在名单之上,此刻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连根拔除,彻底肃清基地。 这场抓捕行动从军区,也蔓延到首都那边。正如猜想那般,信件不能完全扳倒关家,还缺少最关键性的证据——账册。 但关家已经嚣张不起来了,犹如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会倒下来。 关键在于谁能更快找到东西。 基地。 方瑜因被关家养大的身份,遭到文工团辞退。 这件事她早有预料。 只是天下之大,不能待在军区究竟还能去哪里? 上面只给两天时间离开海岛,方瑜愁眉苦脸地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封匿名信—— “你二伯在江县,小渔村,化名江生。” 第161章 家里围墙烧塌了 这次隔壁起火波及到霍家,挨着八号院那面墙壁烧得黢黑,院墙也倒塌好几处。 万幸的是,在刘勇泼汽油时就被黑豹抓个正着,否则等火势蔓延过来,霍家同样不能幸免。 “奶奶,多亏你让我送林军嫂去卫生所。” 姜宁宁想到家属院沸沸扬扬的流言,本来那晚不打算亲自去的,还是蔡金花劝诫了她几句。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倘若那天没跟着去,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可能霍东临都会因此遭受波及,被暂停职务接受审查。 蔡金花心虚地避开脸,其实那晚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怀疑幕后之人要冲自己下手抢账册。于是支开姜宁宁,给对方制造机会。 她想着自己一条命算不得什么,有黑豹在,肯定能把坏人抓住。 结果,幕后之人心肠歹毒,为了一劳永逸决定斩草除根。 制造电线短路模拟意外起火,借一把火烧死林军嫂母子俩,以及霍家一家老小,彻底将证据埋藏在火海里。 “行了,都过去了,我们先把东西归置归置吧。” 蔡金花根本不敢让孙女知道自己先前那点打算,摆了摆手,去归置东西了。 在招待所住了几天,家里房子布满灰尘,里里外外都要清扫一遍。 还有外面墙壁烧得黢黑,需要重新用油漆刷一遍,这种苦力活自然交给姜志刚去做。 大人都忙活起来,满满和夏夏两个小团子不闲着,乖乖拿着小帕子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四处帮忙。 遇到高一点的地方,小家伙们努力踮起小脚尖,额头上很快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满满学着曾奶奶模样歪起脑袋用胳膊擦,谁曾想胳膊上沾染灰尘,一下子给弄成大花脸。 姜宁宁见状,哭笑不得,拧了湿毛巾重新给崽崽们擦脸。 一人又冲了杯奶粉,让他们坐在廊檐下喝。 崽崽们排排坐,喝着甜滋滋的奶粉,小短腿快乐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陪伴萌崽崽们了,姜宁宁心里有些亏欠,思索片刻,提议玩小游戏。 “要不要跟妈妈玩古诗词接龙,比比谁最近背的古诗最多?” 两团子异口同声:“要!” 她简单讲了下规则,两个崽崽都相当聪明,瞬间就理解了玩法。 姜宁宁先开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夏夏想也不想小奶音立刻接:“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泉……” 根本难不倒满满,入学考试语文他可是拿了全场唯一的满分呢,大声答出来:“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一圈后又转到姜宁宁这里,相比团子们,她思索了十几秒才想到:“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娘仨你一言我一句,可想而知,姜宁宁率先淘汰出局,后面半小时都是两个团子们在比拼。 稚嫩响亮的童音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我的天,同样老姜家的孩子,为什么只有满满夏夏那么能耐?”姜志刚有种被侄子侄女无情吊打的挫败感。 回想自己的四岁,在打老牛(北方说法,陀螺的另一种称呼)、放风筝、丢沙包。 一提到看书认字就犯困打瞌睡。 蔡金花翻起白眼:“那是宁宁基因好。” 姜志刚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堂妹基因好,他差在哪了,不都是姓姜吗? “我觉得是堂妹夫基因好,你瞧他多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团级军官!” “厉害个屁!” 蔡金花撇撇嘴,嫌弃不得了:“他没遗传到田翠芬的疯病基因已经谢天谢地了,满满和夏夏聪明又可爱,就是咱们家宁宁的功劳。” 两团子猛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要不是妈妈看爸爸可怜,否则他连妈妈头发丝都配不上。”满满转身对着姜志刚,掰着手指头一一摆明证据。 “你看我和妹妹是不是白,跟妈妈一样,反观爸爸黑得跟煤炭似的。” 姜志刚点头:“对。” “你再看看妈妈大眼睛、瓜子脸、鼻子还特别挺翘。我和妹妹是不是也一样?” 姜志刚再次点头:“对哦!” “还有妈妈根本不用招考,工作主动送上门来,人缘特别好,是个万人迷,上过报纸得过奖章……不是我吹,要是当初妈妈参军,就没我爸爸什么事了。” 好有道理!姜志刚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小团子给说服了。 这时,满满感觉到妹妹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他低头,看到妹妹挤眉弄眼,点点小脑瓜,悟了——妹妹肯定是嫌吹捧妈妈的力度还不够! “如果妈妈五年前就随军,说不定至少也是个女团长,特种部队的大队长都轮不着我爸爸。” “爷爷说了,妈妈语言的力量很伟大,在战场上就是吹响号角的冲锋号,在狂暴的台风中是屹立不倒的灯塔。爸爸用武力解决敌人,妈妈则能用语言让坏人放下屠刀从善。小舅舅,你说谁最厉害?” “当然是堂妹!”姜志刚完完全全被说服了。 他小的时候《西游记》还不是禁书,唐三藏念经就降服齐天大圣,指哪打哪。 宁宁就是唐三藏,霍东临就是听话的孙猴子。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难道你爸爸一点优点都没有吗?” 满满下意识回答道:“有吧?腿长、体壮、听妈妈的话。” “没了?” “对!” 下午的太阳拉长霍东临的影子,把满满小团子包裹得严实。 满满一个激灵,话音一转,“虽然我爸爸哪哪配不上妈妈,但是,他比其他军人都要勇敢无畏。” 他挺直胸脯,小模样十分认真地……忽悠:“未来我可是要当警察的,爸爸就是我通往优秀警察之路的榜样与标杆!” 说完这句话,满满回过神来,假装才发现霍东临,惊讶得合不拢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黑蛋爸爸没开口,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旁边,夏夏沉默好一会儿,冲哥哥竖起大拇指。 第162章 喜获名师! “你家孩子简直就是全能警察,反应机敏,行动迅速。无论刑侦还是谈判技巧,都手到擒来。” 孟老目光炯炯地看向满满,背起双手:“小姜干事,我想要带他去首都,今后与未来只训练他一个人!” “带满满去首都?” 姜宁宁愣怔在原地,难怪小团子们上回哭的那么伤心,原来是为着这件事。 心口瞬间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舍,理智在她脑海中极限拉扯着,一边是满满未来光明的前途,一边是孩子年纪太小,舍不得他吃苦。 “东临同意了吗?”姜宁宁强压去复杂的心绪,问道。 孟老泄气地摇了摇头:“他听你和孩子的。” 谁能想到,霍东临那样的男人居然没有大男子主义,是个听老婆话的耙耳朵。 这也是他此番上门的目的,“这次在军区耽搁时间太久,我后天就要走。” 姜宁宁暂且落下去的那口气重新提起来,“这么快?”要是答应孟老,岂不是后天满满就要离开家了? 捏着抹布的手指尖颤了颤,她还没有做好让孩子们离开家,自由翱翔天空的准备。 “孟爷爷,您还没回首都呀?”满满踢着小短腿上前,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半个身子挡在姜宁宁跟前。 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情绪冷静又警惕。 这孩子太聪明了! 孟老心里有些酸酸的,更多则是自豪。 他已经老了,精力体力双双跟不上了,想要尽快为祖国培养出下一代优秀的人民警察。 那些客套话不必再多说,单刀直入:“我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来跟你爸爸妈妈商量,带你去首都学习。” 轰—— 如同一道惊雷平地炸开。 周围安静了下来。 夏夏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手指捏紧衣袖,心高高提了起来,哥哥会怎么选? 所有人都在等着满满的反应,甚至孟老想象过,小团子会跟上回一样哭闹不休。 然而没有。 他表情太平静了。 双手叉腰,满满人小鬼大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我是这么受欢迎的小孩子呀,都怪妈妈把我生的太优秀了。” 众人都被他萌哒哒的样子逗乐了。 紧张的气氛亦遽然松懈下来。 姜宁宁蹲下身,双手圈住儿子在怀中,“孟老是全国最优秀的刑侦专家,要是你跟着他学习,将来肯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话音一转,变得严肃起来,问:“霍砚蹊小同志,不要顾虑其他人,这次遵从你内心的选择,你要跟孟爷爷去首都吗?” 满满对视上妈妈的杏眸,里面盛满对他的信任与鼓励。 他知道,只要点头,妈妈肯定会排除万难,辞掉工作跟他去。妹妹不用提,肯定也会跟着离开。 母子三人永远都在一起。 除了…… 黑蛋爸爸! 满满侧头望过去,爸爸站在廊檐下,一如既往的端着表情。 不过难不倒观察力满分的他,爸爸垂在裤缝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泄露了他其实并不平静的心绪。 虽然黑蛋爸爸很讨厌,总跟他抢妈妈。 但,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黑蛋爸爸! “孟爷爷为什么你不留下呢?” 满满歪起小脑袋,眨巴扑闪的大眼睛,“如果是只训练我一个人的话,环境、场地、军械……军区远胜过首都。” “您不会留下来,是因为首都还有您的家人在。既然您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小孩呢?” 孟老被这番话问住了。 满满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见老人家嘴唇都在哆嗦,上前伸出小手牵住他,仰起小脑袋继续说道:“请您再多等我几年好吗?我一定会去首都找您的。” “我怕我活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孟老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有点小毛病,坏掉了,所以爷爷才这么着急想要带你走。” “医生修不好吗?”满满蹙起眉毛,小奶音诚恳:“那您更应该多等等,我妹妹修理东西一绝,长大以后肯定能帮你修好的。” 夏夏自信地点起小脑袋,其他不敢保证,修东西她还是擅长的! “要不孟爷爷你拆下来,我修不好,文老师肯定能修好!” 姜宁宁捂起脸。 心脏拆下来人就死了,而且崽崽呀,医术跟物理跨度太大,你老师来了也解决不了。 两团子的童言童语吹走了孟老脸上的愁绪,心知肚明满满不会跟自己离开了,所以他早就做好b计划。 “满满,你愿不愿做我学生,不用去首都。我给你制定成长计划,你每个月必须要把完成情况发给我。然后每隔半年上首都来待几天,爷爷给你们报销车票。” 既不用离开家,还能拥有名师,满满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愿意!” 满满拜了名师,蔡金花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庆祝,还邀请了薛老来做客。 席间喝了点果子酒,薛老与老战友互相搭着肩膀,追忆抗战那段岁月。 两团子听得热血沸腾,到了晚上睡觉时,还在床上讨论个不停。 霍东临推门进来打算跟孩子们商量点事情。 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满满顿了一下:“爸爸你直接说想要我们干什么吧?” 霍东临眼睫轻颤:“后天就是你们妈妈的生日,爸爸悄悄买了几张电影票,但她不知道。待会儿宁宁过来,你们就大声说想要后天去看电影。” 夏夏不解:“直接告诉妈妈不行吗?” 霍东临紧紧皱起剑眉:“万一她不喜欢看电影怎么办?” 听孙向前说他们小夫妻经常去看电影,培养感情,这是一种生活情趣。 没人会喜欢那种只爱钻被窝的愣头青。 霍东临认真总结前几次的经验教训,觉得就是因为时机不够浪漫。 要是他主动说看电影,一来有点不好意思张口,二来显得别有用心。 “妈妈要是不喜欢还能退掉电影票,然后你们再问她想要做什么,或者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 满满没忍住捧起肚子满床打滚,“爸爸你简直是老奸巨猾!” 霍东临黑了脸,老奸巨猾也是能这么用的?小家伙纯粹是为了故意打趣他。 “帮你有什么好处?”满满眼睛一转,谈起生意来。 第163章 惊喜?还是惊吓? 霍东临咬紧牙关,抛出筹码:“带你去训练场玩一天,什么枪械都让你上手。再带妹妹去军工所,有个仓库放满各种废弃零件,随意拿来组装。” 满满内心一阵火热,小家伙向来稳得住,面上假装十分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行,这次就这样吧。” 言外之意下次就不是这个价了。 “嗯嗯!”夏夏是哥哥跟屁虫,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达成交易后,父子三人便头碰头商量起来,要如何才能表演得不留痕迹。 洗完澡正准备推门而入,全部听个正着的姜宁宁:“……” 试问,要如何表演假装不知道? 姜宁宁笑的眼泪花出来了,看来不止是她和崽崽们,就连霍东临都被传染了戏精体质。 送个礼物,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真是太可爱了。 她装作没听到,踮起脚尖回厨房。 “不是叫东临来倒水吗,怎么就你独自回来了?”见她去而复返,蔡金花疑惑询问。 姜宁宁只好压低声音,把父子三人密谋怎么给她过生日的事情说出来。 蔡金花听完的眼神就带上笑意,觉得孙女婿还算会来事。 她往灶台里添了两根柴火,“家里有我跟志刚守着,你们一家出去放松放松也好。” 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借住在孙女家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也不做那种不懂眼色不识趣的老人,什么热闹都要凑。 锅里正在熬皮冻。 晚上炖了猪蹄吃,剩下来的那锅汤不能浪费,于是蔡金花往里面加猪皮继续熬。 天气渐渐热起来,凉拌皮冻吃,清爽又营养美味。 也是一道难得的肉菜。 “估摸他们讨论完了,你快回卧室待着吧,厨房烟火大,小心熏你一身味。”蔡金花二话不说,把孙女赶出厨房。 姜宁宁回头瞧一眼,老太太猫着腰蹲在灶膛前,火光映照那张历经风霜的老脸,愁绪怎么都压不住。 账册找不出来,老太太那颗心始终悬着,也回不去老家。 就算姜宁宁夫妻俩不介意,老太太自己天天害怕添添麻烦,祖孙两张嘴白吃白喝花太多钱。 这不,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全部包揽下来,一整天下来就没见着闲的时候。 姜宁宁心头颇不是滋味,回房路上故意加重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卧室里动静蓦然一静。 紧接着满满忽然唱起来:“映山红哟映山红,英雄儿女哟!” 另一道小奶音像是在诗朗诵一般,声音抑扬顿挫:“哥哥,你为什么要突然唱这首歌?” “妹妹,孙叔叔说最近正在上映一部电影叫《闪闪的红星》,这是那部电影的插曲。” “哥哥我知道了,后天是妈妈的生日,你想要去看电影对不对?” “嗯,就是不知道妈妈喜不喜欢?” 听着里面两团子“毫无痕迹”的表演,姜宁宁差点笑岔气了。 孙向前也是无妄之灾,被拉出来背锅。 门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父子三人面面相觑。 “妈妈会不会没听到?”霍东临压低声音。 满满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小孩,既然跟爸爸达成交易,自然要办到:“妹妹,要不我们再来一遍吧,这次声音要更大更响亮。” 夏夏面颊红扑扑,有几分难为情,依旧听从哥哥指挥。 这次上一次的经验,两团子拔高音量,再次表演一遍。 噗嗤! 姜宁宁根本忍不住,直接笑场了,全身都笑得抖起来。 父子三人听到这股动静,穿上鞋子跑出来一瞧,看见姜宁宁站在门边,指着客厅那扇半开的窗户,笑着眼泪花都冒出来。 “刚刚有只麻雀想要飞进来,连续撞了好几次玻璃,太傻了哈哈哈……” 两团子不疑有他。 就是好遗憾——妈妈又没有听到。 不过这次当着妈妈的面表演,肯定没问题,满满牵着妹妹跑到姜宁宁跟前。 仰起小脑袋,挺着小胸脯,右手抬起做了个起势的动作,信誓旦旦地开唱:“映山……” 才唱了两个字就被霍东临捂住了嘴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霍东临示意儿子看他妈妈。 那厢,姜宁宁捂着肚子,笑得蜷缩起来,浑身都在抖。 崽崽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红霞瞬间从脖颈蔓延到面颊,变得红扑扑的可爱团子。 “妈妈,都是黑蛋爸爸的馊主意。”满满瞬间就把幕后指使卖个精光。 霍东临:“……” 很好。 平时喊爸爸,大难临头就是黑蛋爸爸。 完美诠释什么叫塑料父子情。 - 转眼到了农历三月二十八这天。 赶上周末,江城电影院人山人海。 电影算是这年代最大的娱乐活动了,电影票卖得十分紧俏,窗口已经排起一条长龙。 幸好霍东临提前买好票,不用再去排队。 无论哪个年代,售票处窗口旁边负责售卖小吃。别人有的,自家崽崽肯定不能缺。 尤其是养闺女,如果家庭条件允许,女儿一定要富养。长大后才不容易被陌生男人用杯奶茶、一束花诓骗。 在这方面姜宁宁相当大方,瓜子花生各来一份,汽水儿直接买四瓶,全家人人都有。 桔子味的北冰洋是当下新鲜时髦的代名词。 俩团子人手一瓶,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顿时笑得牙不见眼。 不少小孩从羡慕到哭鼻子,直接拉动整个电影院汽水儿的购买力。 姜宁宁不由得感叹,放在后世,崽崽们完全可以去拍广告了。 一家人拉足仇恨,才检票进入电影院。 他们进场的时候离开场还有几分钟,放映厅里黑漆漆一片。 霍东临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弯着腰为母子三人照亮脚底下的路。 事事就怕有对比。 身后年轻的女同志气愤地锤了一把对象:“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连瓜子舍不得买。” 崔瑾不由得剜了霍东临背影一眼。 他也就敢在背后做小动作,开玩笑,前面军人宽肩窄腰,身强体壮,一个拳头便能把他打翻。 好巧不巧,他们位置紧挨着一家四口。 崔瑾心里吃味,特意跟对象换位置,坐在霍东临旁边。 坐下后,发现对方比他强壮就算了,身高还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周身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场电影看得没滋没味。 直到电影即将放完,他忽然间注意到前方有对男女拉拉扯扯,黑暗中好像是在——亲嘴儿? 他们旁边很快就有人尖叫出声:“耍流氓!!” 电影被迫戛然而止,紧接着四周灯光依次亮起。 看清楚瓜田中央的人物,姜宁宁瞬间挑起眉毛,那个女同志她认识,是江县医院那个经常跟她聊八卦的圆脸小护士—— 第164章 联手救人 年轻小男女冲动之下亲亲小嘴其实很正常。 电影院黑灯瞎火谁也瞧不见谁。 问题是,这部电影《闪闪的红星》讲的是小红军潘冬子的故事,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看。 一时间群情激愤。 “你俩什么关系,单位在哪,证件都掏出来。” “就是,亲嘴儿也不分分场合,带坏孩子怎么办?” “哎呀甭跟他们废话,电影院模仿西方腐化行为,思想觉悟还是有待提高的,直接扭送去派出所审查。” …… 一听到要进派出所,圆脸小护士吴慧芬急哭了,赶忙从兜里掏出街道开具的介绍信和民政局的号,“我们是谈婚论嫁的关系,已经排上了三点的号领证儿。” 听到是准夫妻,其他人脸色缓和不少,没有那么愤怒了。 人家两口子亲嘴不算耍流氓,哪怕闹到警察局,顶多被批评教育一顿,还会白白耽搁他们的时间。 吴慧芬弯腰朝大家深深鞠躬,姿态放到最低:“对不起,我俩回去便进行自我反省教育,写检查。” 就在她力挽狂澜时,旁边的男人跟死了似的一言不发,小眼神时不时往入口处瞥。 “那个叔叔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呢!”满满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男人,出事以后不仅不帮忙,还琢磨着添乱。 满满的预言很快成真。 放映厅的门突然被推开,戴着红袖章的大妈举着手电筒冲进来,大声嚷嚷:“我在后面的放映室观察你俩很久了,什么单位的?我要如实跟你们领导反映!” 吴慧芬吓得脸色煞白,推搡了男的一把,“冯开明你说句话啊!” 可她对象一开口,却是把她的信息全部交个底:“她叫吴慧芬,是江县医院的护士,刚才也是她主动偷亲我,不断诱惑我犯错误。” 听到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话,吴慧芬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反驳道:“明明是你先亲过来的,还坏心眼地一直往我耳膜吹气,说黑灯瞎火没人发现,还很刺激。” 黑暗中人的五感被无限放大,欲望战胜了理智,吴慧芬这才把持不住偷尝禁果。 两人由冯开明的小姨介绍认识,处了半个月,彼此情投意合,偶尔也在小树林偷偷拉过小手。 往日里温柔小意的男人,此刻彻底翻脸:“慧芬,你胡乱攀咬我有什么好处,要是咱们两个都丢了工作,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红袖章大妈附和:“对!坚决抵制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必须要让你们医院开除你。” 不不不! 这工作是她顶替亲妈得来的,为此妹妹被迫下乡,工资一半也要上交娘家。 要是让父母知道自己因为亲嘴儿弄丢工作,肯定会把她打死的。 吴慧芬眼睛刷的红了,无助绝望地拽着自己的辫子。 冯开明不经意间与红袖章对视一眼。 红袖章大妈不由分说拽住吴慧芬的手,脸上横肉一抖,“跟我们走!” “我不走!”吴慧芬面色顷刻没了血色,急得掉下泪来,带着哭腔跟众人求助:“谁能帮我求求情……” 众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谁也不敢去得罪红卫兵,惹来一身骚。 就在吴慧芬即将被揪出电影院时,比姜宁宁抢先一步,崔槿站了出来。 他义正言辞地朝红袖章说道:“我是江县派出所新来的警察的崔槿,刚才我在后面看的很清楚,是那个男同志先偷亲这位女同志。既然以流氓罪开除工作,就把那位男同志一并开除了。” 冯开明面不改色心不跳,质问道:“如果你是警察,为什么不穿警服,还有证件呢?” 崔槿脸色讪讪:“我明天才去报到,江县的家里有任命文件,你们可以跟我去取。” 没正式报道就是普通人,冯开明立刻跳脚反咬一口:“你跟吴慧芬肯定是一伙的,出去后你就拉着她逃跑咋办?” “好啊,你都有对象了还找我出来相亲,难怪这么抠门。”身旁的女伴登时便甩了崔槿一巴掌,气愤地背包离开。 所有人纷纷看过来,崔槿白嫩的脸上一片爆红。 “大家快看,那位女同志都承认了,他和吴惠芬就是一对,是她的姘头。”冯开明头顶着青青草原,脸都绿了。 “你们这是骗婚。” 吴慧芳瞪大眼:“我没有!我不认识他!” 骗婚行为比准夫妻亲嘴儿严重多了。 红袖章大妈脸上横肉再次抖了抖,手指向崔槿跟吴慧芳,“你们两个跟我走!” “我真是警察,我也不认识那位女同志。”崔槿简直百口莫辩,想不明白见义勇为怎么就变成“姘头”了? 就在陷入僵局时,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我认识江城派出所大队长,正好送你们过去。” 一个热心人刚解决,又来一个热心肠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冯开明肚子里憋着一股气,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气势汹汹地回头喷道:“你要是认识大队长,我就认识局长,一个个净他妈吹牛逼。” 直到看清楚霍东临那身军装,心跳瞬间炸了,离当场去世就差一丢丢。 霍东临那一身是真正的历经战场、浴血磨练出来的肃杀之气,黑眸幽幽深如寒潭。 后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意,冯开明的嗓子眼跟塞了鸡毛似的骂声瞬间消弭。 他也就敢欺负欺负弱小,碰上比他更强壮的男人,瞬间怂得像是缩头乌龟,一点大老爷们的样子都没有。 霍东临微微眯起眼,这件事存在很大蹊跷。 摆明了是那个冯开明联同红袖章大妈做局,故意要吴慧芬丢掉工作。 吴慧芬一眼就认出了霍东临,视线一转,看到他旁边的姜宁宁,眼泪稀里哗啦地砸下来。 刚要开口,就被姜宁宁用眼神制止住了。 吴慧芬脑子不傻,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夫妻俩正在为她说话,要是贸然打招呼,肯定会被男人揪着小辫子,污蔑他们包庇她。 姜宁宁板起小脸,掏出工作证,“我是军区的宣传干事,事情经过我已经全部了解。刚才确实是这位男同志先亲女同志,还撒谎,情节更恶劣,必须让单位进行开除。而那位女同志则是受男方蛊惑,从犯从轻处置,只要向革委会递交检讨就行了。” 目光一转,徒然间变得无比凌厉,扫向红袖章。 “既然两人都有错,你为何只抓那位女同志?难道你和那位男同志是认识并串通好的?” 第165章 衢县的汇款单来了 一句话,让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姜宁宁压根不给两人任何串供狡辩的机会,继续瓦解他们的心理防线,“污蔑和包庇,也是要判刑的。” 判刑? 红袖章大妈猛然一个激灵,瞬间不干了,找准机会就要开溜:“既然他们两个已经谈婚论嫁,是俩口子,检讨就不必写了。” 匆匆撂下一句话,她便朝着门边狂奔而去。 “不好!” 满满抬手捅咕霍东临的胳膊,见红袖章逃到门边他爸还没动,急得嘴瓢:“黑豹爸爸,上啊!她做贼心虚要逃跑了。” 霍东临脸都瘫了:“……” - 派出所。 两人经不起审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 众人感觉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原来冯开明跟吴慧芬的亲妹妹是亲梅竹马,当初吴慧芬接替母亲工作,害得她被迫下乡。 几年来这对亲梅竹马一直在暗中联系,眼看不少知青回城,于是想出这么一个计谋。 既能害吴慧芬失去工作,还能让小青梅从乡下回来,也能借此不去领证。 从派出所出来,吴慧芬感激地握住姜宁宁的手,“谢谢你小姜干事,还好今天遇到的是你和霍营长。” 霍东临如今已经是团长了,但姜宁宁没纠正她的称呼,两人交浅言深,对待外人不必把家底全部抖出来。 她压低嗓音,凑在吴慧芳耳边说:“下次找对象擦亮眼睛,我们女孩子婚前婚后还是要多矜持一点,千万不能便宜那些臭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要吊着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觉得你好追。” “嗯嗯。”吴慧芳脸颊瞬间爆红,用心记下来。 吃一蛰长一智,最近一段时间她不再敢相亲了,谁知道某些臭男人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男人们常常说自己心眼子不多,有话直说,也没错。只是他们耍的不是心眼子,是阴谋诡计,比女人还致命! “对了,江工去医院拆石膏了吗?胳膊怎么样了?”姜宁宁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吴慧芳摇摇头:“没来呢,还得再过两天。他媳妇上医院里取过止痛药,听说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要是他哪天来拆线,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江工是霍东临的救命恩人,这事早就传开了。姜宁宁关心他的伤势,在情理之中,没让吴慧芳多想。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姜宁宁勾唇笑起来:“我留个联系方式给你,要是今天的事情传到你们院里,还可以为你作证。” 吴慧芳顶着两个红眼圈离开。 母子三人在派出所门口,大约十分钟后,霍东临才从里面出来。 瞧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姜宁宁就知道男人又有新任务了,十分体贴地开口道:“有事你去忙吧,我领孩子们上国营饭店吃午饭,然后搭下午的船回去。” 她嫁的是军人,还是个特种军人,国家有召必应,要做好丈夫随时经常出任务的准备。 所以才说军嫂是最伟大的!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霍东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来打算要给她过生日的,这下子又食言了。 上次肃清关家在江城和基地驻留的探子后,空出不少职位来,崔槿便是从其他城市调派过来的侧写师。 在1976年,优秀的犯罪侧写师跟国宝似的十分稀缺。崔槿有本事,性子却莽撞冲动,才会派到下辖县城。 正好,方才派出所大队长告诉霍东临,平沙农场十年前着过一场大火,方家最后一人死在里边。 方家,她们是第一批被关家举报下放的人。 至此后关家青云直上。 巧合的是,平沙农场距离衢县几百公里,位于衢江中下游,也是十年前那场洪水经过的地方。 霍东临计划带着崔槿前往农场深入调查,他有种敏锐的直觉,此行绝对收获颇丰。 “对了,衢县有包裹早早寄到了,在邮局。你们在国营饭店吃饭以后,顺路过去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色信封交给妻子,那双黑眸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既然他想要卖关子,制造惊喜,姜宁宁便不再多问,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行,那我们走了。” - 派出所隔壁街道就是国营饭店。 美女与一对萌崽崽的组合非常吸睛。 对于这样的视线,团子们早就习以为常,昂首挺胸地走进去,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今天他们来得巧,饭店里有松鼠鳜鱼和京酱肉丝。 姜宁宁额外再点一份排骨玉米汤。 母子三人热爱美食,相当捧场地吃到肚皮浑圆,剩下的全部打包。 但是吃的再多,姜宁宁依旧不见胖,腰肢纤细如初。 算是穿越最大的金手指了。 吃饱喝足,娘仨直奔邮局。 工作人员根据单子,很快便取出来一沓钱。 “一共六十块钱,从衢县服装厂财务部直接打过来的,汇款目的是田翠芬请医生的医疗费。同志你确认下没有任何问题,请在上面签字。” 六十块钱相当于公公霍卫国一个月的工资了,霍东临直接从厂里支取一半,最近刚好过去俩月。 难怪男人非要自己过来取,这还真的是惊喜。 姜宁宁在上面签完字,把单子从窗口递回去。 “下个月一号记得按时来取,千万别耽误田翠芬同志治病。”工作人员盖上公章,叮嘱她一句。 每月要三十块钱治病,那位田同志估计得了不治之症。 姜宁宁憋住笑,连连点头应是。 离开邮局以后,见周围没有人,她才把这笔钱的来源告诉崽崽们。 “……这笔钱是爸爸给你们的赡养费,妈妈先帮你们存起来,说不定过几年能派上大用场。” 八九十年代哪个行业最容易暴富,买房炒房! 尤其是买首都的房子。 姜宁宁计划得很好,满满迟早要去首都,现在努力攒钱,将来在那边买房。 城市里买不着,村里肯定能行。 比如中关村,现在叫中官坟,属于偏远的城郊地区,但在后世被誉为中国硅谷,寸金寸土。 “爸爸居然主动从爷爷手里把钱要回来?” 团子们从惊讶到合不拢嘴,心里也酸酸涩涩的,原来这就是有爸爸撑腰维护的感觉吗? 家里最可恶的其实是爷爷,要是没有爷爷在幕后操纵,恶奶奶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搓磨他们。 满满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脸无比严肃:“爷爷每月痛失一半工资,他会不会憋着坏,计划如何报复我们?” 第166章 丢钱了 想到霍家那边的人,满满小脸愁容满面,淡淡的眉毛都纠结一团。 夏夏小嘴瘪起来,跟着哥哥一块儿唉声叹气:“总不能让爷爷脑子也有病吧?” “不行!”满满一口否决,“老霍家总得有个赚钱的苦力,否则全靠爸爸妈妈养着咋办?” 这不行那也不行。 崽崽们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两只生气的小青蛙。 “要是能用火箭把爷爷奶奶送出地球就好了。”夏夏握紧小拳头。 小孩子总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姜宁宁有点想笑,牵着他们往港口方向走。 华国第一艘载人航天飞船是神舟五号,小团子的梦想要到03年以后才能实现。 “回家,妈妈教你们做简易火箭发射器。” 得益于前世刷了那么多短视频,谁还不会一两个小手工,正好用来哄娃。 姜宁宁心想这不得把崽崽们给迷死。 低头,果然对上溢满崇拜与骄傲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满满捧起小脸,快乐地朝天空高喊:“我妈妈什么都会、无所不能哈哈哈……” 巷子口两个年轻女人愁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乍然间听到这句话,目光齐齐一亮。 她们举目望向声源处,大马路上只有一个仙女般的女同志,一手牵着一个萌崽崽恰巧路过。 呼唤“妈妈无所不能”的正是左手边的小团子。 一家三口穿着的确良料子的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补丁,瞧起来家庭条件便不一般,是高知分子。 两人互看一眼,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抬脚快步追上前,拦住他们去路。 “同志!” 这是两张极其陌生的面孔。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姜宁宁十分警惕地把崽崽们往身后拉,同时观察四周。 这条路比较偏僻,行人很少,但后面不远处就是邮局,只要大声呼救保安就能听见。 想到这里,她冷静了下来,并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黄衣女人窘迫开口:“我们要紧急送个东西,可是路上自行车链子坏掉了。因为刚刚听到你家孩子说你无所不能,所以才想请你帮忙修理。” 安静地待在妈妈身后的小团子们,一左一右冒出小脑袋,肉嘟嘟的脸颊,瞳仁黑白分明。 女同志们都被崽崽萌翻了。 满满超骄傲:“我妈妈会造火箭,不过没修理过自行车,都是我爸爸修哒。” 闻言,两人瞬间肃然起敬,看向姜宁宁的眼神变了:“原来同志你是科研专家!” 姜宁宁:“……” 这下子误会大了,她连忙解释道:“我会做火箭小玩具,不是真的造火箭。” 两人沉吟片刻便恍然大悟,听说这些科研专家要遵守极其严格的保密条款,否则敌特知道后会搞破坏,甚至危害到家人的安全健康。 “对对对,你造的是火箭玩具。” “同志你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四处乱说。” 姜宁宁很轻地蹙了一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 “你们自行车在哪?我试试,提前说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修。” 造火箭与修自行车完全不同,两女人都表示理解。 自行车停在路边,后座不知道放什么东西,车胎都压扁了。 姜宁宁对窥探别人秘密不太感兴趣,蹲下身来检查,转动脚踏板,发现是车链条掉了。 再左右摇晃几下,链条被卡得死死的,她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车链掉了修理起来说简单也难,关键是掌握小技巧。 前世爸妈走得早,这些基础生活技能她不得不去学。包括什么疏通下水道、换灯泡、刷大白墙…… 哪有谁生来就会,都是负重前行,被迫成长罢了。 姜宁宁避免机油弄脏斜挎包,随手放在路边地上。天气晴朗,水泥路面不太脏。 然后一边撸起袖子,一边吩咐:“把后座的箱子搬下来,再把自行车放平。” 两女人见她信誓旦旦,面色一喜,迅速按照指示行动。 等自行车放平稳后,姜宁宁转动脚踏车转到卡死的大齿轮,用手帕包裹下手指,抠出卡齿的链条,再轻推后拨导轮,把链条拉上去挂上。 试着轻轻转动踏板,一圈又一圈,链条这次不再掉下来。 最后把自行车搬正,她骑上去试着踩两圈。 车子轻轻一蹬,瞬间驶出好远。 再重新骑回来。 “太神了!真的修好了。” 两个女人激动地鼓掌,啊!这位同志不愧是造火箭的专家,机械方面样样手到擒来。 崽崽们更是把小手掌拍红了,与有荣焉。 姜宁宁停稳自行车,提醒道:“骑起来有点费力,你们回去以后上点机油。” “嘟——” “嘟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轮船的轰鸣声。 “妈妈是大船开走啦!”夏夏小奶音提醒。 要是太晚赶不及上船,只能等待明早的那班船回家。 姜宁宁牵起两个崽崽们,朝着海港口狂奔而去。 母子三人跑得很快,身影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唉,我还想感谢他们母子三人,请他们喝瓶汽水呢。”黄衣女人深表遗憾。 蓝衣女人把箱子搬上自行车后座,“下次有机会兴许能碰上,赶紧走吧……诶?这不是那位女同志的斜挎包吗?” 两人对视一眼。 黄衣女人立马抓起包包,“刚才那个小女孩不是说船开了吗?他们应该是去海岛的,我去送!” 焦急之下没看路,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包里的黄色信封掉出来,钱撒满一地。 两人眼睛都看直了。 - 姜宁宁上船以后才发现包包没拿。 此时,轮船已经离开海港,再回去也来不及了。斜跨包里没什么东西,一个军用水壶,再有便是六十块钱。 万幸的是身份证件没丢,她习惯随身携带。 到了军区以后,姜宁宁先上传达室说明情况,再跟江城派出所报案。 那边民警听说军属丢了一大笔钱,告诉她会回去找。与此同时,她要做好心理准备,那条路上没有监控,只能赌对方会不会把包送往派出所。 第167章 宁宁造火箭 丢了一大笔钱,母子三人恹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回到家,蔡金花还以为他们受欺负,风风火火举着菜刀就要冲出去干架。 “奶,是这样的……”姜宁宁把她拉回来,说了下前因后果。 蔡金花双眸睁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她攒一辈子才能有六十块钱,要是弄丢,肯定比孙女还肉疼。 眼前三张小脸无精打采的,蔡金花于心不忍,温声宽慰道:“明天我让志刚去派出所那边问问,再上邮局附近转转。” “包在我身上!我这鼻子可是属狗的,肯定能把钱给要回来。” 姜志刚一手抱起一个小团子,故意用胡渣去渣他们小脸蛋,逗得小家伙们咯咯直乐。 丢钱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姜宁宁答应过要给崽崽们造火箭,不是她在吹牛。 从家里翻出纸壳,卷成杯子大小,做两个,用胶带封住封口。 杯沿四个方向戳对称的小孔,然后拿出一根皮筋从其中一个小孔穿过,用小木棒固定住。皮筋另一端则穿到对面小孔,同样用小木棒固定住。 其他两孔同样操作。 再用纸片折叠成尖角斗笠状,粘在杯子上。再剪两个直角三角形,粘在杯子两侧做火箭的羽翼,还可以在表面贴上各种五角星剪纸。 如此一来,简单的小火箭就做了! 姜宁宁把套着皮筋的杯口对着一个玻璃瓶,用力往下压,肃声道:“火箭即将发射,请夏夏小同志倒数五个数,请塔台的满满小同志批准发射。” 团子们领到妈妈交予的重大任务,小脸板起来,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夏夏小奶音掷地有声地倒数:“五、四、三……” 数到“一”的时候,满满紧随其后,嗓音洪亮的宣布:“发射。” 姜宁宁松开手,火箭头直接喷飞出去。 原理很简单,利用橡皮筋的弹性,用来哄孩子玩足够了。 “哇!” 院子里外同时响起阵阵惊呼声。 姜宁宁回头一瞧,看见文秀英牵着儿子站在外边,不知道来了多久。 一阵子没见,狗蛋脸上水痘全部结痂脱落了,小家伙直接白上一个度,粉雕玉琢的。加上遭罪瘦了一大圈,瞬间变成个不输给满满的萌小娃! 满满险些不敢认,双手揉了揉大眼睛,最后干脆跳到狗蛋跟前,淡淡的眉头皱起:“汰!怎么证明你就是狗蛋?” 狗蛋眨巴眨巴眼,傻乎乎的嘿嘿笑。 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只要附近出现夏夏妹妹,其他人和事物都是空气! 尤其是当他瞧见夏夏迈迈短腿哒哒跑过来,头上两个小揪揪直晃,萌得他的嘴角几乎当场咧到后脑勺。 “夏夏妹妹,这几天我终于打开了爸爸的保险柜,找到不少好东西给你玩。” 狗蛋巴巴地拉着一玩具车东西给夏夏展示,都是些零件小器械,完美送到他夏夏妹妹的心巴上。 “这些可以拿来造小火箭!”以后造大火箭,送爷爷奶奶升天。 夏夏以前觉得造火箭很困难,但妈妈今天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只要掌握好原理其实相当简单。 等做好火箭以后,谁欺负妈妈,就把谁送到外太空去。 不愧是兄妹俩,满满瞬间明白妹妹的言外之意,撸起袖子加入进来,“妹妹我来帮你。” 小团子们脑袋碰脑袋,说不完的悄悄话。 对于儿子的爱好,文秀英夫妻俩认命了。把保险柜里重要的东西换到其他地方,再把不重要的塞进去。 狗蛋他爸甚至也沉迷上这个小游戏,想方设法升级保险柜锁,父子俩整天斗智斗勇。 如今军区所有型号的保险柜都被狗蛋撬遍了,根本难不住他。 “文姐,你为什么不让狗蛋研究怎么制造出别人开不出来的锁?” 姜宁宁认真提议:“狗蛋对每款锁了如指掌,不深入研究可惜了,说不定将来能做出好多专利呢。” 文秀英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思路。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制造锁,总比将来当开锁匠要体面。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文秀英脸上带起笑容,说明来意:“过两天史政委一家就要到了,你男如今已经晋升团长,按例每个团都要配备一个政委。” 姜宁宁心道难怪此前一直没有消息,原来政委还在路上。不过文秀英专程跑过来跟自己说这件事,这位史政委肯定不简单。 三个团子在院子里玩得起劲,不用随时看着他们,她挽着对方胳膊出了进了屋子,才开口问:“什么来头?” 文秀英赞赏地看她一眼,她们做军嫂的不能什么也不管不顾,对时事跟人际关系都要保持足够的敏锐。 “史政委是从农场平反回来的,能力强,就是性子比较刚直不阿。” 这样的人在这场运动中特别容易吃亏,很容易被揪住小辫子。 性子直的人脾气直来直往,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就事论事。 军区谁不知道霍东临脾气又冷又硬,两个硬脾气凑一块,指定得天天炸锅。 “你家东临实在是太招惹人眼红了。”文秀英点到为止。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能力越强,背后小人越多。 要么就强悍到让人无可挑剔。 姜宁宁心知肚明文秀英专程过来说这一通,是想着将来能多劝谏点霍东临。 想通之后,她点头道:“文姐你放心,要是东临错了,我肯定会帮忙纠正的。” 言外之意,要是他没有错也不会委屈自己男人。 文秀英一听就乐了:“你当我是非不分,来劝你委屈求全的?就算是霍东临捅破天了,看在你面子上,姐都会拉他一把。” 姜宁宁把头亲昵地歪在她肩膀上,笑得眼睛都弯了,感慨道:“姐,你就是我亲姐,你说我命咋那么好能遇见你呢?” 文秀英瞬间被哄得找不着北。 第二天。 姜志刚揣上几个干粮,在一声声殷殷叮嘱中,去江城寻人找包。 另一边,水痘治理得差不多了,学校重新开学,姜宁宁把团子们送到学校以后,回办公室做汇报。 过程非常顺利,薛老十分满意,又甩给她一份新文件——五一劳动节配合首都歌舞团,进行宣传演出。 “薛主任你太偏心了,同样都是小干事,凭什么好事都交给姜宁宁去做?”得知此事,沈干事不满地冲进办公室。 第168章 薛主任太偏心 这段时间她累死累活,最后才意识到自己充其量是个打杂的,为姜宁宁做了嫁衣。 这一次甭管怎么说,她都要争取到独立负责项目的机会。 薛老一愣,姜宁宁能干是公认的事情,他也习惯把所有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再由她统一协调,给其他小干事分工,结果忘记给姜宁宁提升职的事情。 他的沉默,落在沈干事眼中就是偏心,据理力争:“我认为应该要公平公正,给其他干事表现的机会,我们一点不比姜宁宁差。”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宁宁身上,有替她担心的,也有人幸灾乐祸。 姜宁宁也怔了。 而后心里便是一阵狂喜。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干事,“主任,我觉得沈干事说的非常好,应该公平地给每个人一次锻炼与表现的机会。” 也就是说,轮三次以后才会到她干活! 呜呜!沈干事真是个大好人。 他们宣传部,就需要沈干事这样事事力争第一,勤奋上进的好同志。 她说的一脸真挚,沈干事却觉得心里十分不得劲,好像是姜宁宁不想要做的事情让给她似的。 其他两位干事则面露喜色。 每个人都有独立表现的机会,对于他们而言都很公平,都是好事。 众望所归,薛老颔首应下来:“好,这件事由沈干事负责。” “不过这种大型活动你没有相关经验,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不如让小姜干事和你一起负责,在旁边指导。” 姜宁宁承接好几次活动,经验丰富,在各个部门人缘与关系抖很好,能让小沈干事少走弯路。 有过一次经验,下次就能独立承接活动了。 可惜薛老用心良苦,沈干事没能理会。 那张脸当场绿了,咬着后槽牙说道:“主任,我可是从三百多人中头名考进来的,保证肯定能够独立完成任务。” 这句话内涵姜宁宁走后门进来,她行,自己肯定更行。 小沈干事并非坏人,就是犯了大多数初入职场萌新的毛病,非要拉踩老员工证明自己实力。 可职场不是谁实力强就能行,千万别小看走后门的关系户。关系户一句话的事,可能你要付出千百倍努力才能达到。 姜宁宁有个妇联的姐,当团长的丈夫,以及薛老无条件的兜底撑腰,其他部门多多少少都会给点薄面。 资源、能力、人脉向来都是缺一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姜宁宁同样不愿掺和进去。 忍一忍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她立刻反击道:“既然沈干事这么有信心,我相信她肯定能独立办好。” 其他两位干事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有了小九九。 不用负责大项目,宣传部日常就是整理文件,指导落实其他部门的新闻宣传工作。 姜宁宁甚至中午还从家里拿了点茶叶,泡在陶瓷缸里,闲暇时候喝两口,别提多惬意了。 忙碌惯了的人一旦闲暇下来,总觉得心底有点发慌。 这是正常的戒断反应。 姜宁宁心头一凛,拼命多喝两口茶水,压制住这股甘当牛马的可怕冲动。 结果就是晚上失眠了。 翻来翻去睡不着,干脆起来喝水,结果瞧见姜志刚坐在客厅里,脸颊红扑扑,对着前方墙壁发呆傻笑。 “堂哥,你今天是不是碰见什么姑娘了?” 她凑上前,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正大光明地探听八卦:“我帮你分析分析,要不然,你碰上霍春芳那种情况咋办?” 本来姜志刚没想说,叫这句话激得心头一凛,喜悦的心情登时散去不少。 老老实实地交待:“我今天在邮局附近瞧见一个女同志,被她打了一巴掌,她手劲可真大。” “我觉得她跟其他姑娘与众不同,真性情,一点都不做作。” 姜宁宁:? 然后你就爱上了,怕不是抖m吧? “你没有正经工作,哪个城里姑娘愿意跟你回乡下种地?” 犹如兜头再次泼下来一盆冷水,姜志刚肩膀垮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彻底被扼杀在摇篮里。 看着他瞬间萎靡的状态,姜宁宁唇角勾起来。 虽然这个堂哥是懒汉,胜在十分听劝,不会像霍春芳一样搞出大事来。 年轻人荷尔蒙上头,多半是太闲了,没有班味。 隔了两天,得知孟教授团队要招募一批船员出海,起码半个月才回来,姜宁宁果断给姜志刚拿了张报名表。 船员工资普遍都高,要求不严格,是个身体健康的男性即可。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工作,是聘用工,可能就这一回,轮船回港就结束聘用合同。但是每天工资高达一块钱,吃住统统不要钱。 姜宁宁尽可能把海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说出来,蔡金花祖孙俩分析过后,决定还是干! 他们可不像田翠芬母女俩厚脸皮,天天在孙女/堂妹家白吃白喝,祖孙俩觉得浑身不得劲。 而且这是一个好机会。 姜志刚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技能,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要不是姜宁宁在研究所,人脉广,可能还够不着跟船的机会。 报名表交上去以后,姜志刚天天去海边接受基础训练,三天后跟着轮船出发。 五一终于也要到了。 首都巡演的歌舞团要在江城最大的人民广场表演,消息早就传遍了,家属院不少人都约定一起去看。 尤其是孩子们,心思早就飞到了课堂之外。 夏夏兴致缺缺。 放学以后,小团子惦记着要做小火箭,马不停蹄飞奔到家,对着一堆工具捣鼓。 刚开始满满兴致勃勃,后来发现做实验实在太枯燥了,失败又失败,不如上训练场跑两圈。 今日就是按照孟老留下来的训练计划,姜宁宁带着小团子去训练场。 同样的,夏夏不乐意上训练,觉得枪声太刺耳,留在家里摆弄自己的小玩具。 器械螺丝太硬了,拧得她粉嫩的手指发红。 夏夏发动聪明的小脑袋想了想,哒哒哒跑进卧室,把姥爷的扳手拿出来用。 文老就是这时候来的。 小团子盘腿坐在垫子上,专心致志地握着大扳手打螺丝,别提多可爱了。 文颐斋忍俊不禁,轻手轻脚走上前,捡起地上那张图纸。 这是一张气压式喷水三级火箭设计图,动力全靠水压,火箭外形参考的是神宙十四号。 为了更好的控制气压让火箭飞得更高,下面还设计个专门的发射架。 图纸旁边还有一个本子,上面记载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不合格的地方旁边大大画叉——比如推力不足(水压偏低)、机身太重、二极管高度不合理…… 文颐斋捏着图纸的手激动地在抖,“夏夏,这是你画出来的?” “文老师!” 夏夏这才发现文老的存在,仰起小脑袋,“是妈妈跟我一起画的!” 她兴致勃勃地把此前姜宁宁做的皮筋发射器拿出来,展示给文颐斋瞧,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鼓吹妈妈的机会。 “夏夏,咱们现在就去军工所!”文颐斋拿到图纸,心头火热得不行,“那里工具更多,还有各种顶尖设备。” “走!文老师快点走!!”夏夏目光闪闪发亮,兴致冲冲地握着姥爷的扳手跟他离开。 第169章 夏夏,人生腾飞 青沙岛属于特级军工岛屿,岛内的军工研究所拥有全国最顶尖的设备。 比如武钢“一米七”轧机系统、二氧化碳激光器、以及用于晶体结构分析的x射线衍射仪。 这些设备都来之不易。 当世界用禁运筑起高墙,华国一代代科学家用血肉之躯填补技术的鸿沟,没有超级计算机,就用纸笔勾画,没有精密仪器,就用十年青春打磨磁铁。 深山实验室里,一个个旧仓库里都装着自研的核心部件,每一颗螺丝都拧紧了一个民族挺直的脊梁,才让被封锁的粒子在华夏大地撞出惊雷。 而今,文颐斋牵着夏夏的小手出示身份信息之后,搭乘电梯一层层直通地下,又通过一道道严密的检查关卡,才正式走进这扇通往华国顶尖科技的大门。 正门大厅摆放着巨大的东方红一号火箭模型,左边墙壁横幅写的是“真正的存在不需要被看见”,右边则挂着“沉默的观测者才听得见宇宙心跳”。 如果实验室级别有排序,深山>地底>地面。 要不是因为那张参考神舟十四号模型的图纸,文颐斋估计带了夏夏进入这里。 霎那间,小团子登时觉得眼睛根本不用了,胸腔里像是装着一个叮哐作响的闹钟,闹腾得马上要蹦出来。 “夏夏你看,这些设备都是你的前辈们造出来的。” 文颐斋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语重心长地说道:“未来你同样会遇到更多问题,或许因为设备精确度不够,或许是实验材料不足。 但老师希望,你能继承前辈们“用土办法解世界难题”的胆魄,不惧错误,它们是通往完美的阶梯。” 这番话如同火星溅进干草堆,种下一把终将震撼世界的火种。 夏夏肃起小脸,攥着扳手的掌心都渗出汗水,郑重且用力地点头。 后来拥有独立实验室的霍砚秋同志,拒绝使用任何电子记事本,坚持用砚台研磨石墨烯导电墨水书写实验日志,声称“量子不确定性需要古典载体的制约”。毋庸置疑,文颐斋是位言传身教的好老师。 见小团子听进心里,文颐斋欣慰地起身,继续牵着她走到最里面那间实验室。 一身白色实验服的科学家,大约五十岁上下,正埋头用二氧化碳激光器切割东西。 夏夏张大嘴巴,眼睛都亮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独当一面的女性科学家。 “老李,你快来看看这个气压式喷水三级火箭设计图。”文颐斋兴冲冲地将图纸递过去。 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派了警务员打过招呼。 李朝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哼,“一个小娃娃的信手涂鸦哪值得你兴师动众,肯定是故意来炫耀的!” 拌嘴归拌嘴,她还是给面子的接过图纸,一边用手指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镜,以便能看清楚一些。 这一瞧,脸上轻慢的神色立刻变了。 有些东西在后世司空见惯,可在这年代可能属于创新。 姜宁宁提供思路,狗蛋提供姥爷笔记,满满超绝的思维,以及夏夏小团子经过反复试验验证……才形成最终的图稿成品。 这张设计图细节满满,依稀窥见反复用橡皮擦涂抹修改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它包含载人保护舷,逃逸塔,整流罩、横列式分离器……每个图层分别标注最新数据。 比如逃逸塔,火箭出现故障时供航天员逃生的东西。 推力28g 重量:8g 推重比:3.5:1 最大直径:10cm高30cm 下面还有主引擎、副引擎各种推算力,几乎后面都画了大大的问号,以及打叉。 当然,图纸和最终成品有些差距。 警卫员搬运火箭模型姗姗来迟,摆在桌面上。 成品说实话不太美观,火箭整体主材料用的是pvc管子和塑料瓶,虽然已经有工厂能生产出有这两样东西,但市面上并不常见,且价格十分高昂。 从颜色与表面划痕来看,都是从实验室旧仓库里淘出来的废弃品。 即便如此,已经给她带去不小的震撼了。 “你叫夏夏是吧?”李朝阳弯腰把小团子抱到高脚凳上,声音无比温和:“能给奶奶讲解你进行到哪一步吗?” 一问这个,夏夏侃侃而谈。 这段时间她心里存了好多问题,虽然哥哥很聪明,但对这方面不擅长,妈妈同样一知半解。 现在有了交流和求助的机会,小团子一点儿也不浪费,自信地表达着。 跟平日里稍微说话大声点,就感到无比害羞的小家伙截然不同。 李朝阳眼神越来越火热,她知道世界上从不缺乏超级天才,比如甘罗十二岁当上始皇上卿,周瑜七岁调令兵,蒯祥十八岁设计承天门(天安门)至今屹立不倒。 那些普通天才倾尽一生努力,考入顶尖学府,进入顶级实验室,也只是面见他们的第一步而已。 而夏夏无疑就是这种超级天才。 必须要跟上面申请保护令! 普通教学方式也根本不适合她,李朝阳琢磨着要从文颐斋手中抢人。 这个计划相对更好实现。 因为眼前的小团子跟她老师一样都是傻白甜。 为了更好的展示,夏夏顺手把扳手放到桌面上,兴致勃勃地演示起来,一点儿不藏私。 两大一小完全没注意到二氧化碳激光器还开着,扳手另一端,正好落在激光上…… - 训练场。 结束两小时的训练,满满没有感到丝毫疲惫,仍然兴奋不得了。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十分旺盛。 姜宁宁打开军用水壶,递给他喝。 小团子学着其他军人豪迈的模样,仰起小脑袋,咕噜噜灌了好几口,发现里面装着的不是白开水,而是冲了奶粉。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满满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弯弯,扬起嘴角露出一点小米牙。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在此刻具像化。 “小姜干事,有你的电话。” 母子俩踩着橘红色夕阳回到家属院,传达室小同志从窗户探出脑袋来,“是半小时前从江县医院打过来的,名字叫吴惠芬,对方声称会一直等你。” 姜宁宁神色微变。 这么紧急,难道是出大事了? 第170章 宁宁亲口造谣 现在长途电话费高昂,按分钟计费,每分约两毛钱。 吴惠芬那边电话接得很快,她不敢寒暄,直奔主题,“江工今天下午来医院拆线了,他胳膊恢复得还算不错。” “陆大夫说了,只要江工平日里做好康复训练,以后基础生活没什么大问题。” 姜宁宁听到这松了口气。 显然这口气松太早了,吴惠芬转而又说道:“陪江工来的不是他妻子,而是他家远房亲戚。” “侄女?”姜宁宁大吃一惊,“他老家人找过来了?” “没错,而且他亲戚你肯定见过。那位女同志之前来江县做过救援,是你们海岛上的人,总跟那个钱多的冤大头进进出出。她是姓方还是姓蒋来着,我给忘了。” 自从病鸡事件以后,江县医院家属区上上下下都称呼关文雪伟为冤大头,至于跟她交好的人,姜宁宁只认识其中一个人—— 方瑜! 紧接着问题来了,方瑜不是由关家收养长大的吗? 如果她是江工的远房亲戚,岂不是说江工跟关家也有关联? 这是一条重要情报! 姜宁宁挂断电话以后,马不停蹄赶往孙家,打算跟孙老当面进行汇报。 ……好像来的不是很巧。 哐当! 一个土碗摔到脚边,四分五裂。 姜宁宁下意识抬手挡住儿子的脸,飞溅的碎屑擦着手背而过,留下一条小小的血痕。 幸好没有落在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上。 她把手藏到背后,抬起水汪汪的杏眸望去,孙家一片狼藉,家里锅碗瓢盆摔了一地。 显然孙向前夫妻俩正在闹矛盾呢。 陈宝珠一看到姜宁宁,眼泪控制不住往外冒,“宁宁你来得正好,我在孙向前兜里发现这瓶药,他非得说是给霍东临拿的。” “你男人要是不行,能生出来满满跟夏夏这么可爱的龙凤胎吗?” 说话间,她把那瓶药举到姜宁宁眼前。 药瓶上写着六味地黄丸五个大字。 身为成年人,都心知肚明这药是男人们用来治疗那个地方,以便提高夫妻生活质量。 姜宁宁嘴角一抽,连忙捂住儿子的耳朵和眼睛。 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到孙向前身上。 孙向前夹紧双腿,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他还能据理力争,就是特意给霍东临买的,可此刻面对姜宁宁,总不能说是因为老霍总是欲求不满,天天折腾手底下的兄弟们,这才想要让他晚上多去“折腾”你吧? “你看看他没话说了吧?”陈宝珠越想越伤心,“难怪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真的是因为你不行。” 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话,夫妻俩关起门来随便吵嚷,在外人跟前提起完全成另外一回事了。 孙向前方才理亏一直伏低做小,这会儿失了面子当场就变了脸色,口不择言地回怼道:“我不行,其他男人行,你找他们生孩子去!” 夫妻吵架最容易上头放冷话。 陈宝珠脸色跟打翻调色盘似的精彩纷呈,有愤怒、有伤心、还有浓浓的委屈。 “离婚!” “我要跟你离婚!”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孙向前不甘示弱,梗着脖子答:“离就离,谁不离谁就是小狗。” 这两人还有些小孩子脾性呢。 姜宁宁见形势不对,再不调解两人真离婚了,于是咬牙替霍东临认下来。 “这药的确是给我家老霍的。” 霎那间,充满硝烟的紧张氛围,如同倾盆大雨尽数泼下,变得无比安静平和。 孙向前望向姜宁宁的眼神如同在世恩人般,虽然老霍很狗,但嫂子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嫂子!! “霍东临需、需要?”陈宝珠瞠目结舌,眼泪挂在睫毛上。 瞬间拔高声音:“他看起来非常行啊!” “唉,就是太行了,才需要补一补。” 陈宝珠:? 孙向前:?? 只见姜宁宁表情既幸福又苦恼,死死捂住满满的耳朵,感叹:“一晚上七次,床都塌了好几张。” 陈宝珠震惊:“七、七次?” 孙向前钦佩:“难怪老霍总是在打床!” 就这?老霍居然还不满足,动不动就带领兄弟们负重跑越野,发泄过剩的精力。 这就是兵王的实力吗? 给这对夫妻俩留下不小的震撼以后,姜宁宁自然地把药揣进兜里,来到隔壁房子,向孙老说明方瑜的情况。 这抽丝剥茧的敏锐能力,让孙老大为欣赏。 一脸惋惜地看着姜宁宁,很快心中又大失所望,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就不参军呢? 现在他要是跟薛老头抢人,老东西肯定会驾驶坦克,把他办公室移平。 孙老惋惜的目光落在她旁边的小团子身上,胸口堵得更难受了。 满满小团子以后绝对是个不亚于他爹的兵王,也早早被孟老抢走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大约就剩下霍东临了。 不过不妨碍他给薛老头挖坑,“宁宁啊,听说最近你们宣传部有个小干事大出风头,你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你想去哪个部门,随便挑。” “多谢老首长的信重,我还是喜欢留在宣传部。” 姜宁宁笑眯眯的说:“沈干事是个能干的小姑娘,不需要我们帮忙,自己就能做好。” 能干,的确没夸错。 这次任务来得急,距离五一没几天,不仅要与首都文工团对接好,还要联动其他部门把军区的宣传板报做出来。 沈干事为了证明自己比姜宁宁更行,从策划到宣传,从写到画方方面面都亲力亲为,生怕其他人分走一杯羹。 办公室其他两位干事便没去凑热闹,天天同姜宁宁一块整理资料,悠哉喝喝茶。 沈干事瞧见几次以后心态炸了,听说前天同新闻组的人为谁稿子放在第一的问题吵起来。 其他部门协调起来问题各种各样,沈干事每天几乎分身乏术,恨不能变成三头六臂,结果这阵子把自己累得半死。 基地里的确冒出来一些谣言,说姜宁宁带领其他人孤立沈干事,给她下绊子。 这些谣言还是交给薛老头去处理吧。 孙老相信姜宁宁的人品,听到她解释这么一句,便没再继续讨论下去,转过话题到正事上:“事实上,方瑜离开海岛后便有人一直跟着她。我们早就知道她去江县寻找江工,对于江工的身份,东临那边也已经有了眉目。” 第171章 扳手里面有东西 “除了方瑜,所有与关家有关系的人,离开海岛以后都有人跟踪,包括霍斩棘。” 姜宁宁不明所以,不知道孙老为何单独提及这个人? “那个人曾经暗恋妈妈!”满满超气愤。 姜宁宁懵了,“什么暗恋?崽崽你从哪里听来的?” 满满:“燕姨说的,还有张钢铁叔叔,他们都说那个白斩鸡对妈妈不怀好意,想要撬爸爸的墙角,所以我跟妹妹把他揍了一顿。” 糟糕! 小团子说完一怔,抬手捂住嘴巴。 孙老自然不是随便提起这个人。 示意警卫员带满满出去玩,等人一走,才正式开口:“我们接到线报,五一有人要在人民广场搞破坏,最后追查到霍斩棘身上。” “那天有人会给他一个包裹,时间、派送人物完全不确定,唯一能肯定的里面装着土制炸弹。“ 可怜霍斩棘那个恋爱脑还天真以为包裹真是另一个“女神”给他的,天天翘首以盼。 想到这,孙老嘴角一阵讽刺。 关家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也是到了穷途末路,故意制造事故,转移军方与警方的注意力。 现在蹦跶越高,将来都是置之死地的罪证。 终有一日必将这群臭虫彻底踩死。 孙老正了正色,道:“宁宁,我们需要你在霍斩棘接到包裹后,引他离开广场,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 一旦霍斩棘离开广场,抵达目标位置,他们的人就能冲上来把霍斩棘控制住,把风险值降到最低。 如果军方在广场上贸然动手,导致霍斩棘无意触碰到什么按钮,可能会启动机关,致使数以万计的民众将会受伤。 选择姜宁宁,是因为……“他信任你,对你没有什么戒心。” 姜宁宁没想到组织会交给自己这么大的任务,愣了愣。 反应过来以后,点头道:“我做。” 关家早日倒台,才能告慰姜明夫妻俩在天之灵。 这是姜宁宁占了这具身体,必须要偿还的因果。 她回答得干脆,反倒把孙老整不会了,一肚子劝谏的话以及允诺的好处卡在喉咙里。 最后干巴巴的说:“放心,组织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离开孙家以后,满满时不时观察她的表情,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挠似的,好奇又担忧。 大人们故意支开自己,到底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眼看即将回到七号院,满满再也忍不住了:“妈妈,孙爷爷跟你说了什么呀?” 一开口,就对上姜宁宁那双笑意盈盈的杏眸。 小团子哪还不明白,转身抱紧她大腿,害羞地埋起小脸。 “这次憋了挺久,比以前有进步。”姜宁宁摸着崽崽毛茸茸的脑袋夸赞。 满满被夸得心花怒放,嘴角高高扬起来。 然后听到妈妈说:“后天就是五一,霍斩棘会去凑热闹。老首长让我去劝说他自首,交待出关家的罪行。所以那天早上妈妈要跟你们分开一段时间,等忙完再来找你们。” 自己崽崽脑袋瓜子太聪明了,姜宁宁只能真假参半地说。 “这是美人计!” 满满恍然大悟,并且十分通情达理地说:“只要能抓住犯人,只能委屈爸爸头顶绿一点了。” “……” 你真是你爸的好大鹅! 孝出强大。 姜宁宁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儿子的小脸。 小家伙见状,刻意鼓起腮帮子给她多戳戳。 好吧,对满满来说无论妈妈做什么都是对的,爸爸靠边站,不能妨碍到任何妈妈立功的机会。 “崽崽你真是个妈宝男。”姜宁宁感叹。 满满反以为荣,抬起下巴:“是哒,而且我要做一辈子的妈宝男。” 姜宁宁被儿子傲娇的小模样逗乐了,止不住亲了亲他脸颊。 母子俩手牵手,高兴高兴地回到家里。听到动静,夏夏从里面迈着萝卜腿奔上前。 手里捧着两截断掉的扳手,正好把茉莉花从中间割开两截。 “妈妈,姥爷的扳手被我弄坏了。” 软糯的小团子眼睛鼻子通红,眼睫还凝着没干的泪珠儿,看上去又可怜又惹人怜爱。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自家崽崽那么乖,扳手坏掉肯定是意外,不可能为此揍孩子一顿。 姜宁宁抱起小团子亲掉她面颊上的泪珠,故作惊诧地问:“崽崽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呀,也太厉害了吧?” 妈妈没怪她,还夸她! 夏夏那颗仓皇无措的心瞬间被抚平了,抱着姜宁宁的脖子,奶声奶气道:“文老师带我去实验室修火箭时候,我把扳手放在桌上,被激光切断了。” “难怪切口那么平整,可惜了,咱们家差点出了个大力士了呢。”姜宁宁遗憾地叹口气。 满满煞有其事地附和:“妹妹要是大力士,一拳一个,恶爷爷恶奶奶不用火箭也能上天啦。” 想象那个滑稽的画面,夏夏跟着破涕为笑。 扳手调转个头,将裂口处展示给妈妈和哥哥瞧,“扳手里面藏有东西!” “但是文老师说了,里面藏着的肯定是姥爷留给妈妈的信,让我拿回来给妈妈自己取。” “这件事只有我、文老师还有李教授知道。” 扳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姜宁宁接过扳手,分别亲亲两个小家伙的脸颊。 “妈妈有事要跟曾奶奶说,满满你带妹妹房间里去玩吧。” 她语气严厉,便是不打算说的意思了。 满满遗憾地牵着妹妹,蹦蹦跳跳地进了卧室。 厨房里,烟火缭绕。 蔡金花正在灶台上炒菜。 五花肉煸炒出油香以后,倒入鸡蛋快速翻炒。现在的食材都是天然无污染的,随便一盘炒鸡蛋就喷香。 “厨房烟大,你先出去,再炒盘豆腐就好。”蔡金花用胳膊肘撵她。 灶台的火熄灭后再引燃,不仅浪费柴火,也很费时费力。 姜宁宁只好按耐住心绪,帮着她把最后一道肉末豆腐烧好。 想到蔡金花年纪大了,还用小灶煮了锅凝神静气的酸枣仁汤。 祖孙二人都不磨蹭,手脚利落地烧好菜煮好汤。再将锅刷洗干净,加上几瓢水在锅里就着灶台余温继续烧着。 如此一来,等吃完饭后舀水洗碗正好。 等饭菜都上桌,让两团子出来吃饭,姜宁宁一手端碗安神汤,一手挽着蔡金花进了次卧。 “奶奶,我好像找到账册了。不过你先别急,喝点汤静静气。” 蔡金花不矫情,孙女是为了她考虑,毫不犹豫地把汤喝光。 缓了一会儿,紧抿的唇缓缓松开,道:“你说吧,我稳得住。” 见她面色的确平静,姜宁宁才把扳手拿出来。 扳手里面塞着一张油纸布,折叠成长条状,手指捏着一端轻轻松松便拉出来。 除此之外再也放不下其它东西。 蔡金花呼吸变紧,看着姜宁宁慢慢打开纸条,即便喝了酸枣仁汤,浑身仍在打着颤。 就是这一张东西,搭进去儿子儿媳两条命。 第172章 账册… 这不是什么账册。 而是一张布局方正的四合院户型图。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连个数字标点符号都没有。 蔡金花定睛一瞧,嘿,乐了,咧起嘴角露出豁牙子。 “这不是咱们家嘛!” 手指着房屋布局一一介绍,“东厢房是我跟你爷住,南厢房是老大的,北厢房是二房的,志刚几个孩子都住西厢。前年你志强大堂哥结婚,重新起了两间房。” “你们大房的屋子旁边有颗柿子树,每年结满果子,又大又甜,闹饥荒那阵子全家靠它才全须全尾活下来哩。” 说着说着蔡金花突然沉默起来,慈祥温和的脸上充满缅怀。 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她偏头用手背快速抹去。 瞧这一幕,姜宁宁心脏一抽一抽的疼,颇不是滋味。 老太太老爷子嘴硬心软,一直惦记大儿子。哪怕跟姜明怄气“断亲”了,这么多年都为他们一家空留着房子。 父母与子女哪有深仇大恨。 再解不开的结,随着姜明夫妇牺牲,白发人送黑发人,都变成无尽的后悔与心痛。 “你爸出事前曾经回过老家,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把账册藏在那了。” 姜明早就料定自己会出事,不仅安排好妻女回老家避难,同时还在老家留下了证据。 若是老厂长等人在他死后不依不饶,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就账册可以成为母女俩的筹码。 可惜。 再怎么算无遗策,都没料到妻子李明霞跟着牺牲。更没料到老厂长等人的无耻,让小女儿彻底与老家人反目成仇。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坚强地收拾好情绪,化悲痛为力量,“宁宁,我明天就买车票回老家找。” 别看蔡金花身子板硬朗,精神铄矍,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姜宁宁哪敢让老太太独自坐火车回去,沉吟一会儿,道:“等五一过后,我跟你去。” 蔡金花皱起眉头刚要拒绝,就听到孙女说出无法让她拒绝的话来,“正好给我爸妈扫墓,今年清明还没来得及回去呢。” 按理说姜明夫妻俩要葬在老家,可当初蔡金花带人闹过一场,两家便断了联系,最后县领导发话葬在烈士陵园里。 账册有了线索后,蔡金花放下一桩心事,胃口大开,晚饭足足吃了两大碗。 手脚利落地收拾完卫生,搂两个糯米小团子进怀里亲香,问:“后天去江城看表演,你们想要吃什么小糕点呀?” 夏夏不挑嘴,吃什么都可以。 “太苦恼了!”满满长叹一口气。 两条淡淡的眉毛拧成毛毛虫,面颊鼓起来,用那双略泛圆的眼睛望着老太太,看的蔡金花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既然很难选,那就别选,曾奶奶全部给你做。” 谁知道满满听后摇了摇小脑袋,叹气声更重了。 蔡金花满腹疑惑,抬眼无声询问姜宁宁。 姜宁宁唇角噙着笑没解释。 酝酿好氛围,小团子开始表演:“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简单又不费力的糕点,无论什么曾奶奶都得做上大半天。” “想到曾奶奶腰一直得弯着,这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小手指向心脏的位置。 蔡金花感动了。 不,她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曾孙孙多孝顺啊! 满满趁热打铁,来了一套彩虹屁:“曾奶奶厨艺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好一万倍,无论做什么糕点都宇宙无敌好吃。但是,” 蔡金花心底就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声音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但是什么?” “就像是妈妈说的那样,接您上岛是享福,而不是来当短工。”满满握住那双苍老的手,“那天,咱们就勉为其难上国营饭店随便对付几口得了。” 如果厨艺有段位,妈妈第一,至刚舅舅第二个,曾奶奶……排名黑蛋爸爸之后。 曾奶奶一辈子节俭惯了,舍不得放盐放油放糖,总体评价比果腹好一点,比美味差几分。 姜宁宁:“……” 夏夏:“……”狗蛋要是学会这一手,不至于天天因为饭菜问题被文姨揍。 客厅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唯有蔡金花感动得眼尾都在发红,掏出小手绢来,激动地吹鼻子。嘤!她的满满就是这样窝心的曾孙孙。 明天她就大展身手,用毕生厨艺,为他做各种各样的糕点!! 不止明天,后天也是,大后天都要做!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悄悄爬上屋顶,默默见证小团子彩虹屁翻车的这一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下同一轮明月。 - 平沙农场。 四月底天气炎热,临河的草场蚊虫飞舞。 霍东临带着崔槿趴在草堆里,浑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被咬出好几个大包。 饿了一冬天的蚊子有毒又狠,红包疼且发痒,崔槿时不时转动身子,伸手挠不停。 再看看旁边,霍东临就跟一座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仿佛天塌下来同样惊扰不了他。 农场的蚊虫算什么,滇南环境才是真的恶劣。 华国军人拥有比肩神明的意志力。 “趴好别动,人来了。”霍东临黑眸精确地锁定不远处晃动的电筒光,抬手把乱动的崔槿按下去。 崔槿咬紧牙关,忍着巨大的痒意趴回去,抬眼望去。 月光下,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奔着他们居住的茅草屋摸过来,两人手里提着个木桶,蹑手蹑脚地在周围洒了什么东西。 混着夜风,他很快便闻了出来——汽油! 他们想干什么,无非是借着大火将他与霍东临烧死在屋子里。 我的天,他们怎么敢? 要不是白日里调查时霍东临主意到农场主任表情不对劲,足够敏锐,带他待在外边,后果不敢想象。 崔槿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做为侧写师他虽然经历过几个大案,但都是在警局里写写画画,还是头一次亲临犯罪现场。 越想越害怕,牙齿止不住打颤哆嗦,那动静像是耗子在偷偷咬苞米。 霍东临表情凉凉的:“……” 对面两人做贼心虚,对周边环境十分警觉。 “你把门堵死,我去那边看看。”其中一人抄起腰间的柴刀,蹑手蹑脚地朝草垛这边摸过来。 第173章 农场内情 眼看他越来越近,崔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把嗓子跳炸了。 他想要扭头去看霍东临的表情,后脑勺那只大掌紧紧按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猫叫,不多时老鼠发出惨叫的吱吱声。 有什么东西落到另一边草垛,最后声音彻底消弭。 那人便顺着声音最后出现的地方找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转身离去。 就在崔槿想要松一口气时,那人忽然重新折返回来。 这是个在反侦察方面很警觉的人。 崔槿察觉到霍东临那只手绷紧了,开始琢磨着如何才能不拖后腿。 “别看了,估计是夜猫,赶紧过来帮忙。”另一人压低声音招呼道。 显然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那人朝着这边瞧了好几眼,又竖起耳朵听一会儿,才真的折返回茅草屋。 两人用树枝把门闩封死以后,点燃一支烟,轮换着抽两口,其中一人把烟头对准茅草屋拜了三拜。 霍东临脸都黑沉了,薄唇拉出讽刺的弧度。 既然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就别怕所谓的鬼神之说。 随着烟头落到茅草屋上,汽油溅上火星子,瞬间腾起一条火蛇。 “不对劲。”有人道:“里面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另一人不以为意:“给他们屋里挂的艾草里有迷药,能醒来才怪。” “你守着,我去扔桶。” 他提着水桶朝河边走,打算毁灭证据。 霍东临悄悄摸起身,跟上去。 留守那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那人回来,心里咯噔一响,意识到不对劲,撒开脚丫子就跑。 咻! 一道破空声传来,飞过来的石头打在他的膝盖上。 那人猝不及防往前面扑去,发现中计,他张大嘴巴就要大喊。 一支枪突然顶上脑门。 “别动!” 短短几分钟,整座茅草屋彻底被大火吞没。 火光映照出旁边那道英俊的冷面,那人寒毛直竖,跌坐在地上:这下全完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人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以为计划成功,四处呼喊:“着火了,快救人呐!” 霍东临侧首望去,眼神再次变深。 - 月亮落下,朝阳升起。 又是新的一天。 崔槿从临时审讯室走出来,唇色有点发白。 这两天就像是做梦一样,本来以为是简简单单跟着霍东临来找人,没曾想居然协助破获一桩大案。 主任办,霍东临在电话里跟孙老汇报,“……根据农场主任等人交待,关家收买他们故意折磨方家人,让他们做最苦最累的活。方家老爷子跟长子不到半年先后病死了。一年后,方寄北也受不了自焚在茅草屋中。” “根据农场其他人回忆,十年前从上游冲下来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自称是衢县的八级技工,姓姜。在方寄北死后没几天,也离开了农场。” “根据崔槿的侧写画像,证实了方寄北就是江生,他假借姜明身份金蝉脱壳,隐姓埋名在小渔村生活。” 先前霍东临怀疑过江生与姜明有关,但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如此复杂。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与姜明调换身份?姜明是自愿的吗?还是涉嫌杀人? 不管怎么说,江生,即方寄北私自从农场逃出来,罪名只重不轻。他在江县所做的那些贡献,仅仅能帮助减轻刑罚。 “老首长,我申请立刻把方寄北逮捕归案,押解到军区进行审问。”这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电话那端很快同意:“批准!” 由江县那边派出所先抓捕方寄北,霍东临避免有意外,还是决定亲自押送他上军区。 为了避免他干着急,孙老隐瞒姜宁宁使美人计的事情。 - 市区为了庆祝五一,大街小巷挂满红灯笼。 人人都拿出柜子里最好的衣服穿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五彩斑斓。 这种热闹的街景放在前几年是完全没有的。 “我的乖乖,还是大城市热闹。”蔡金花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来。 等回去以后,跟村子里其他老娘们尽情显摆吹牛的素材不就有了。 “这次首都歌舞团会表演五个节目,地方上还贡献一个样板戏。”文秀英内部消息比较灵通,“也是为了慰问灾后地区的百姓,才特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年没年味,节日不像节日,一点意思都没有。 姜宁宁心中接话道:后世更没意思。 年年春晚无聊透顶,烟花炮竹禁放,年轻人大年三十都在加班,才叫真的乏味。 不像现在的人,对节日憧憬期盼的可多了。一件新衣服、一顿大肉,就能满足好几天。 两家人越往广场走,人越多。 作为干部家属,他们都有入内场的票,且位置比较靠前。 在大门口检票以后,按照票根号码按照顺序入座。 很多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肩碰肩站在圈外,甚至有人爬到大树上。 坐定以后,余砚父子俩拎着一篮子东西过来,里面有绿豆糕和几瓶汽水。 看到绿豆糕,满满脸色都绿了,觉得胃顶得慌。 “夏夏妹妹你别吃,这是我妈妈做的。”狗蛋凑近夏夏耳边,自以为说的很小声。 “你说我妈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煮点土豆炖点白菜呢,非要变着花样做些难吃的东西。” 文秀英气得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儿子嘴里,翻起白眼吐槽道:“放块五花肉放你嘴巴里都成饺子馅,瞧瞧你夏夏妹妹多文静。” 狗蛋立马双手捂嘴,也不知道是怕夏夏嫌弃他话多,还是担心文秀英给他塞绿豆糕多一点。 隔壁一家人打打闹闹,歌舞表演开始了。 不愧是首都歌舞团,表演动作相当专业,所有人看的目不转睛。 也就在这时候,姜宁宁收到提示,跟文秀英和蔡金花交待一声,跟着警务员来到后台。 有个身高腿长的女同志等候多时。 一瞧,还是个老熟人。 之前霍东临去体检,就是安排了特种小队的预备队员孙丽红来接她下班,姜宁宁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刻。 “小姜干事你好,目标任务已经出现,你放心,我离你不会太远,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姜宁宁上前回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掌心布满后茧子,冷硬十足,充满着爆发力,非常具有安全感。 于是态度更热情了,“感谢孙同志,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孙丽红没料到姜宁宁还记得自己名字,脸上笑容变得真切起来,难得温声安慰她:“这场行动在我们计划之内,小姜干事你别害怕。” 简单寒暄过后,姜宁宁从侧门离开,按照孙丽红给的既定路线,假装在广场上与霍斩棘偶遇。 没有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霍斩棘长得白白净净,脚边放个大纸箱子,在人群中很好找。 问题是,他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身子骨虚得很。搬了好几次箱子才磨磨蹭蹭挪动十几步,别提多狼狈了。 跟他对接的两个女人傻眼了,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下帮忙。 脸上嫌弃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霍斩棘抬眼看到姜宁宁,手一滑,咚!箱子砸在地上—— 第174章 拼命周旋 暗处,所有便衣心脏都揪紧了。 庆幸的是箱子离地面本来就不高,落地后没有任何动静,暂时安全。 当事人浑然不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举拳至唇边咳两声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打招呼:“小姜干事,好巧,你也来取包裹啊?” 两个女人:“……” 姜宁宁:“……” 你当大街上是邮局呢? 现在情况与预料中完全不同,出场出早了几分钟,送包裹的两个女人还在现场。 她们有点眼熟。 现在的人梳两条麻花辫,衣服款式颜色差不多,那两人长相清秀没什么特色,估计是看错了。 姜宁宁眼睛不眨一下,红唇扬起来,善解人意地解围道:“霍同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霍斩棘面颊爆红,后知后觉反应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与此同时,心里无比感激姜宁宁的体贴入微,顺着台阶而下讪讪笑了两声。 他以前的判断一点儿错都没有,小姜干事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可惜自从收到他的信件后,女神就生气了,后来直接回了首都。 不过女神心里还有他的,这不,就送了个大包裹来,听说是首都那边的特产。 霍斩棘眼睛绽放出光芒心里跟喝了一盏蜜似的,见到个熟人便忍不住炫耀道:“文雪给我寄了不少首都特产,你肯定没尝过,我分点给你吧。” 人群中,张钢铁因为跟霍斩棘同住过一个帐篷,有幸参与到任务中。 拳头当场硬了。 姓的霍就是个三心二意的花心大萝卜,在关文雪那边当狗还不知足,现在又向小姜干事献殷勤,企图挖霍团长墙角。 待会儿一定狠狠暴打这个傻逼。 张钢铁气势汹汹,被拳头威胁过无数次的霍斩棘,感觉后脖颈处阴风阵阵,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好啊。” 霍斩棘那句是炫耀之后的客气话,没想到姜宁宁居然真的答应下来。 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说实话,他舍不得,如今可谓是骑虎难下。 面前那张明艳的小脸已经露出欣喜的笑容,赞叹:“这箱子看起来挺重,关同志对你可真好。” 嗡—— 霍斩棘脸颊再次烧起来,心脏几乎要跳炸了,脑子里如同塞了团棉花似的飘飘然,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然而没高兴两秒,紧接着姜宁宁义愤填膺地说道:“你明明是个大方的好同志,怎么有流言说你很抠门呢?” “抠门?我哪抠了?” 霍斩棘这个傻白甜信以为真,气愤地撸起袖子:“肯定是那三个室友干的,他们就是嫉妒我上报纸。” 当初他献血以后,姜宁宁说到做到写进“江工抢救配电箱”的篇章里。 虽然名字被一笔带过,却足够霍斩棘自豪很久了,逢人就炫耀。 “所以今天,我就要为你正名!”姜宁宁握紧拳头,一副舍身取义的正直表情。 霍斩棘眼泪汪汪,基地里谁不知道小姜干事出了名的高风亮节,她是贪图特产吗?不!分明是为了助他澄清谣言啊! 这个念头一起,就停不下来地在脑海中给自己洗脑。 姜宁宁趁机提议:“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万一被挤坏关同志的心意咋办?不如我帮你一块搬到马路对面,再拿特产吧。” “小姜干事你考虑得太周到了,谢谢你!” 霍斩棘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后他和女神结婚,还要邀请姜宁宁来观礼。 “等等!” 就在两人搬运箱子时,一道身影忽然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暗处的便衣们再次把心提到嗓子眼。 孙丽红手按上腰间,随着人流朝姜宁宁方向靠近。 四周人来人往。 两个女人板起脸庞,柳眉皱成一团,一前一后把他们包抄在中间。 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姜宁宁。 姜宁宁心中一凛,故作淡定地抬起水汪汪的杏眸,疑惑:“霍同志,她们是……” 霍斩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拦住自己,“她们是首都歌舞团的成员,文雪特意嘱托她们送包裹。” 姜宁宁恍然大悟。 难怪她们一直没有被发现,原来是借着歌舞团掩藏身份,藏得挺深。 心里戒备着,嘴角噙起的笑容不变,天真又无辜地回视过去。 气氛瞬间陷入胶着,紧绷如同一条绷直的线。 所有人神经都拉紧了。 孙丽红逐步接近姜宁宁,距离拉短到一米远。这个距离,一旦发生任何异动,都能第一时间带她逃生。 “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其中一个矮个子女人试探性的开口,又往前走进一步。 手朝着身上的斜挎包里伸…… 这个动作…… 她要拿什么东西?枪吗? 姜宁宁不禁屏住呼吸,极慢极慢地蜷起了指。 “你是那个造火箭玩具的同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个子女人抢先认出她来:“几天前在邮局门口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六十块钱!! 姜宁宁当然不能那么说,眼睫轻颤了一下,道:“是你们呀,自行车那天掉链子了。” “对对对,是我们!同志,那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出手相助,终于找到你了。” 高个子女人比姜宁宁还要欣喜,“第二天我在邮局门口等你,结果碰到个傻逼假装失主,气得我甩了他一巴掌,不敢再去那边等着。” 姜宁宁:“……” 原来姜志刚的刚萌芽就夭折的爱情是她啊。 “我们猜你今天肯定要来凑热闹,所以斜挎包一直背在身上,随时都能还给你。要是碰不到你,再送到派出所。” 也在这时候,矮个子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信封,“东西完好无损都在这里。” 虚惊一场! 姜宁宁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她眉头蹙了起来,激动道:“我婆婆得了疯病,这笔钱是要用来给她治疗脑子,真是谢谢你们。” 听到这笔钱的用处,两个女人心生同情。 这么厉害的科研专家,居然摊上个得疯病的婆婆? 在她们眼中,一下子姜宁宁就变得亲切接地气多了,没了距离感。 转瞬间姜宁宁心头有了好主意,提议道:“咱们都上那边聊聊吧。” 信封里的钱需要姜宁宁清点,这里人多的确不太方便。两个女人不疑有他,甚至还帮忙一起搬箱子。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的朝着目标地点走去。 幕后便衣们集体傻眼:“……” 本来他们等着引开霍斩棘以后,再把接头人抓起来。现在好了,姜宁宁一个人就把嫌疑人全部忽悠走。 咳咳!组织的好同志,怎么能用忽悠来形容呢? 分明是有口才! 第175章 不好!霍团领回野女人 进入目标地点后,便衣们立刻涌上来把三人给抓住。 做戏做全套,孙丽红同样扣住姜宁宁,一边掏出证件一边厉声道:“有人举报你们倒卖物资,请跟我们走一趟。” 四人大惊失色。 “警察同志你误会……”霍斩棘刚要解释。 孙丽红如刀刃同样锋利的目光扫过去,吓得他怂成鹌鹑,“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为了防止串供,现在要蒙上你们的眼睛分开押走!” 蒙上眼睛前,霍斩棘抛给姜宁宁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要不是为了帮助他,小姜干事就不会被牵连。 面对着他的愧疚,姜宁宁徐徐扬起不在意的笑笑,满脸写着善良大度。 霍斩棘一怔。 心中既感动又是无奈,决定待会儿把罪责全部揽到身上。 旁边两个女人想法如出一辙。 矮个子女人鼓足勇气求情:“警察同志能不能别给小姜干事戴手铐,她那双手,是用来造火箭的。倘若不小心扭伤,将会给国家与人民带来无法估计的巨大损失。” 便衣们满头雾水。 姜宁宁不是宣传部干事吗,什么时候会造火箭了? 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为了继续稳住并忽悠住两个女人,姜宁宁满脸高深莫测,坦然而镇定地接受四面八方的打量与审视。 光是这身气度,足以让人信服了。 很快,所有人被戴上眼罩,分别押送上车。 唯独姜宁宁被带到角落里,由孙丽红解开手铐与眼罩。 她皮肤娇嫩,瓷白如雪,手腕一圈被磨红了,看起来格外的醒目。 别说男人,就连孙丽红瞧见都于心不忍,“抱歉,我应该再小心点的。” 姜宁宁倒是没觉得难受,摆摆手:“不关你的事,都是为了工作,我回去抹点雪花膏就好。接下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她抬头,看见孙丽红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双眼转来转去,最后实在憋不住,询问:“小姜干事你真会造火箭啊?” “……” - 回到广场,表演已经过半。 观众席周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姜宁宁根本挤不进去,脚尖一转,打算上后台找板凳坐。等演出结束,再去找崽崽们。 出示工作证后,入口处的工作人员痛快放行。 就是好像来得不太巧,刚进去就瞧见里面传来激烈的吵架声。 远远的,沈干事与首都歌舞团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 从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拼凑,好像是因为歌舞团缺少人导致少了个表演,节目单需要临时调整。 事情可大可小。 姜宁宁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事的人,沈干事不待见她,没必要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闪身进了最近的杂物间。 巧了,刚打开就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魏干事,你怎么在这?” 姜宁宁脑子转得很快,“你该不会是在这躲着沈干事吧?”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沈干事分身乏术,肯定不会求助自己,姚大嫂等同于她的走狗,两人都被排除掉。 剩下的,便只能求助宣传部另外一位男同志。 既然魏干事答应帮忙,到了现场却找地方躲清闲。或者等事情闹入僵局时,再来英雄救美,力挽狂澜。 比起沈干事,姜宁宁更厌恶这种利益至上,没有节操的小人。 也是他,每天都跟小李抢工作,每天天不亮就去办公室给薛老打扫卫生。 男人认真地算计起来,连头发丝都是心眼子。 对视那双戏谑清亮的杏眸,好像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无所遁形。 被扯下遮羞布的魏干事登时恼羞成怒,快速合上书塞进怀里,厚脸皮地说道:“我怎么会躲着沈干事?是特地进来拿扫把打扫卫生。” 他随手抄起一把扫把,出门时还故意撞了下姜宁宁肩膀。 十分不走心地道歉:“啊,真是对不起,小姜干事你挡这门了。” 姜宁宁勉强稳住身形,不仅不生气,反而好心为他指路:“沈干事在那边,正好遇到麻烦了,魏干事你千万别走错路了。” 魏干事嘴角狠狠一抽,脸色阴沉至极,心里彻底把她记恨上了。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薛老年岁毕竟大了,说不定过两年便退下去。为了抢夺主任的位置,宣传部四个人里面,就属姜宁宁威胁最大。 看来得改变策略,先把姜宁宁排出竞争圈子。 很快他的机会便来了。 五一过后,姜宁宁申请半个月的探亲假。 除了姚大嫂以外,沈巍两干事十分高兴,走路都带起风,显然两人已经联手了。 然而办公室。 薛老相当爽快地批假。 一想到等她回来,就能立即给她一个惊喜,心里头就美滋滋。 请好假以后,姜宁宁当天果断选择摸鱼,骑自行车来到供销社,计划给老家的人买礼物。 老姜家可谓是四世同堂,枝繁叶茂。 蔡金花生了两儿一女,老大膝下就一个独生子女,老二老三个个都很能生。 二伯家四个男孩,除姜志刚以外全部成婚了。 老三是外嫁女,一连串生三儿。 村里人讲究多子多福,老姜家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福气。 光是想要买什么礼物,便够姜宁宁头疼的了。 糕点之类的吃食回衢县后再买,她主要是在军区供销社挑选小城市没有的特产。 诸如各类海鲜干货,东西太重拎着费劲,打包了一大包上邮局寄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折腾。 最后火车上带着走的只剩下烟酒茶叶,以及给三姑和几位堂嫂准备的雪花膏。 交情要拿心血养,重礼是叩心门的金榔头。 礼厚一寸,情近一尺,这些都是老祖宗教的,别问太多照做就行。 东西挂在自行车上满满当当,家属院不少人见着了,时不时地跟她打声招呼。 姜宁宁一一回应。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她要送老太太回老家。 对于这满满一车东西,也没有人私底下说三道四,指责她不会过日子。 这年头谁家走亲戚,哪怕再难,不提点礼物都说不过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经过水痘事件以后,姜宁宁在家属院的影响力更上一层楼,仅次于妇女主任文秀英。 她前脚刚走过去,几分钟后,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家属院门口。 霍东临那双大长腿率先下车来,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很快,后座下来一个陌生年轻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娃娃。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家属院,霍东临时不时回头说什么,陌生女人眉宇间禁皱的眉头舒展,样子亲密无间! 卢大嫂远远瞧见这一幕,心中雷达瞬间发出疯狂警报,扛着扫把直奔七号院报信。 不好! “宁宁啊,霍团长领回来一个野女人了——” 第176章 借住 听到消息,姜宁宁懵了好一会儿,道:“东临不是那种人。” 相比于她的淡定,卢大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理有据地分析:“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都领回来了,有什么不可能?” “那女娃娃瞧着也就四五岁,算一算,你们夫妻俩正好分隔两地五年之久,完全对得上。”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卢大嫂是真心拿姜宁宁当姐妹处。出了事这才第一时间跑来通风报信,为她打抱不平。 “刚才霍东临亲自打开车门,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可亲密了。” 哐当! 蔡金花手中的盆打翻在地,绿豆滚得到处都是,气得面容扭曲:“好啊,孙女婿胆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看老娘不敲断他的腿!” 巨大的声响同样惊动屋子里的两只小团子。 “出什么事了呀?” 团子们瞧见大人凝重的表情,小脸煞白。 眼看谣言即将被制造出来,姜宁宁叹了口气,“东临向来洁身自好,都先别猜测,等他回来以后听听他怎么说。” “诶,行吧。”卢大嫂颇为无奈,攥紧手中的扫把,想着自己年纪大当姐的待会儿多帮衬点她。 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姜宁宁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软和纯善了。 等到霍东临回到家,首先面对的就是两尊黑面“门神”。 一左一右各自扛着扫把,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以及他身后的母女看。 廊檐下,还有粉雕玉琢的左右护法,保护在他们妈妈身边。 四双眼睛如出一辙的愤怒,仿佛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霍东临一怔:“?” 刚要抬脚走进去,面前突然挥过来一个扫把。 “她们是谁?”其中一个黑面门神不客气地质问道。 霍东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才明白症结所在,连忙解释道:“奶奶,他们是我救命恩人的家眷。那个恩人出了点事情,不放心妻女,这才送到咱们家暂住一晚上,明天就会给她们安排好新住处。” 蔡金花:“……” 卢大嫂:“……” 原来所谓出轨是个大乌龙。 两人脸孔飞速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蔡金花不愧多活了几十年,很是稳得住,自然而然地收回挡在孙女婿胸口的扫把,落在地上,弯腰打扫起院子来。 一边嗔怪道:“咳,家里客人不早说一声,我好提前整治点大菜招待客人。” 老人家也是为了给孙女出头,霍东临自然不会拆台,巴不得多有长辈对宁宁好。 那双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暖意,顺着这话道:“对,都怪我没事先通知。奶奶别担心,待会儿我就上邻居家换点肉菜。” “哈哈……巧了不是,昨天我家还吃剩半只鸭子,待会儿便我儿子送过来。”卢大嫂讪笑两声,匆匆丢下一句话直接开溜。 背影快得跟有鬼追赶似的。 一家人关上门,霍东临支走三个孩子,把事情前因后果说给姜宁宁跟蔡金花听。 原来,就在警方准备逮捕江生那天。 有一伙人因为买了江家的鱼吃中毒了,上江家大闹一场。要不是警方及时赶到,江生估计就被他们给打死了。 经过审讯才得知,事先方瑜偷偷在鱼肚子里灌农药。由于海鱼打捞上来时就死了,江生才会看不出来鱼被加了料。 那伙人是十里八乡的二流子,平时招猫逗狗人人嫌,也是拿钱闹事。 江生主动跟警方离开,并且愿意交待一切,条件是希望警方能保护好自己妻女。 于是霍东临跟上级请示以后,这才带着江生及其妻女一块上岛。 目前,江生昏迷不醒,军医正在全力救治。 姜宁宁听完发出灵魂拷问:“江生不是方瑜二叔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东临很无语的说:“这些年她被关家洗脑太深,说江生之所以能逃出农场,是因为向组织出卖她爸和爷爷。” 姜宁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瑜这个人了。 认贼作父,愚蠢至极。 有些人脑袋长在脖颈上纯粹是为了摆设。 “江生,准确的说方家,她们掌握关家的罪证吗?”她脑子转的快,关家之所以对方家赶尽杀绝,肯定是害怕他们抖露自己的秘密。 “方家当初被下放的罪名是什么?” “通敌卖国,与海外势力勾结。” 姜宁宁感叹道:“说不定真正与海外勾结的是关家,结果被方家发现,反将一军。” 霍东临赞赏地看着她,他媳妇脑袋怎么那样好使,这么快就能找到关键点。 那双黑眸太赤裸裸,目光充满爱意又无比灼热。 旁边不少人都在瞧着,纷纷露出打趣的笑容。姜宁宁耳根子止不住发烫,不满地嗔了他一眼。 被媳妇瞪一眼,霍东临眼神更爱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他就要干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桌子底下那只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勾搭上她。 直至十指紧握。 “黄英姐,江工有跟你透露过什么吗?”姜宁宁问。 这个黄英还真不知道,认识丈夫的时候,他已经是县里赫赫有名的八级技工了。 要不是姜宁宁突然出现,这辈子估计到底她都不知道丈夫根本没失忆,还隐藏许多秘密。 而且以前她还以为,姜宁宁是丈夫前妻生的孩子。 想到这里,黄英脸孔微微羞窘,道:“他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怕我们母女俩被牵连进去。还有,” “老江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对不起,你父亲临终前嘱托他去看望你,他食言了。” 说完,她代替丈夫朝着姜宁宁深深鞠了一躬。 蔡金花心脏瞬间揪紧:“什么意思?我大儿子不是死在洪水中吗?跟你丈夫又有什么联系?” “奶奶你别着急,听我说……” 霍东临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才把江生与姜明之间调换身份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大儿子被打捞上来,瘫痪的躯体像台报废的铣床,蔡金花眼眶红了。 大娃子从小脾气就倔,村里人说农村人农村娃,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不信,日日苦读,考出全县第一。 进厂后,师傅说他力气不够,不是干技工的料,从早到晚手脚捆沙袋绕着厂子跑。 当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再也走不回家的时候,心里该多么绝望? 后来再听到他打翻煤油灯,亲手把扳手交给江生,并且祈求他回去帮忙看看孙女时—— “呜!” 蔡金花嗷一嗓子,眼泪汹涌往下掉:“还有一口气,眼睁睁看着大火活活烧死自己,那该有多疼啊!” 第177章 回衢县啦 沉重的情绪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姜宁宁觉得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针扎过。 细细密密的连成一片疼,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父宁愿烧死自己,不仅仅是为了给江工挣出一条生路,更重要的是—— 相比于一个活着回去、需要长久治疗费时费钱的病人,成为母女俩的拖累。 如果他死在外边,就是抗洪烈士。 烈士身份能够长久庇佑妻女。 世界上怎么能有人这么傻,同时这么伟大呢? 可惜他的女儿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临终前最痛的不是焚身之火,而是没能亲眼看她,余生安安宁宁,平安喜乐。 后来他的宁宁…… ……也死了。 因父母的死一直抑郁消沉,最后枯死在那间充满回忆的冰冷牢笼里,死在无数个数不完的一千个数里面。 那姜母呢? 当她被洪水卷走时,最后一刻的念头,是否也在庆幸至少还有丈夫陪在女儿身边? 察觉到姜宁宁脸色煞白得没有丝毫血色,霍东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无声安抚着,想要她少难受一点。 男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小细节却让人十分安心。 渐渐的,姜宁宁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回握上去。 小夫妻紧紧相牵,彼此的心在这刹那间靠的无比近。 姜宁宁抬起水汪汪的杏眸,看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蔡金花,温声安抚道:“奶奶,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祖孙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经过她的提醒,蔡金花重新变得坚强起来,用袖子抹把脸,“你说的对,大娃子九泉之下还在等着呢。” 祖孙俩话里有话。 此刻,霍东临才敏锐发现客厅里有几个打包好的行李,从老太太到两个糯米团子都有,显然他们计划要回老家。 并且很快猜测与跟账册有关系。 他思索一会儿,道:“我现在要去找老首长汇报情况,六点前要是没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给我留饭,稍后我让小张送点肉菜过来。” “不用破费,我吃不下……”黄英不愿意太麻烦霍家。 姜宁宁挽起她胳膊,劝说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多想想丫丫。” 为母则刚,黄英收拾好情绪,勉强露出笑容来:“幸好丫丫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们有时候自以为是,其实小孩子才对周遭事物最敏感的那个。 卧室。 丫丫没精打采地坐在床沿,低头抠手指,完全没了从前的神采飞扬。 这表情,一看就知道不少内幕! 满满正愁如何探听情报呢,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开始套路:“丫丫姐姐,是不是你爸出事了?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夏夏拿手挡住脸,不忍直视。 来了。 又来了! 哥哥又开始他的忽悠了。 丫丫抬起头,撞进一双无比真挚的目光里,两条眉毛瞬间皱起来:“可我们都是小孩子。” 满满手指向墙上的奖状,不赞同地摇摇头:“小孩子也大有作为,你看看,我四岁就抓过人贩子团伙呢。” “你年纪比我大,肯定更厉害。” “等到你把爸爸救出来,大人们绝对会刮目相看,就再也不会拿你当小孩子,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没错! 小孩子最懂小孩子的心思,丫丫的血液都点燃了,“爸爸喝醉以后总背诵一个电话号码……” 半夜。 霍东临才踏着夜色,带上满身疲惫回来。 客厅里留有盏昏黄的煤油灯光。 避免吵到家里人,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刚在玄关处换好鞋子,一抬眼,便对视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只见大儿子盘腿坐在凳子上,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掩不住春风得意。 小团子朝他招招手,并指了指对面的板凳。 霍东临挑起眉稍。 臭小子又在搞什么把戏? 他抬脚走上去,腿极长,三步就到了小家伙跟前坐下。 满满端坐正身体,嘴角咧得差点收不住:“我亲爱的爸爸,你愿意花费多少条信息,从我这里购买一条关于江工的重要线索。” 霍东临:? 哟,这是要跟他谈判! 最近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就知道小家伙肯定要憋个大的。 他不慌不忙,反问道:“如何确定你手里的线索很重要?” 黑蛋爸爸老奸巨猾,满满才不上当,半分信息都不肯透露。 小奶音势在必得:“丫丫说江工受了很严重的伤,肯定没办法接受审讯。如此一来,就要耽搁好几天。” “查案,讲求一个速字!” “黑蛋同志,你敢不敢从我这里赌一赌,万一赌对了呢?赌错,反正你没有任何损失,顶多被妈妈批评一顿。” “……” 霍东临既欣慰又震撼。 小团子才上了一阵子的专业课,谈判技巧突飞猛击。 可惜,白蛋终究没有黑蛋心肝黑。 “儿子,你要是告诉我。等从老家回来,我带你一块上首都,去看场痛打落水狗的大戏。要是你不说,到时候我就单独让小张送你回军区。” “谁让我是你爸爸呢?” -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半的火车,早餐吃的简单点,就煮了锅阳春面。 早饭过后,做轮船搭乘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火车站。 行李虽然有点多,但霍东临跟小张两个大男人,上下火车搬运两趟就解决了。 这次回程坐的依旧是卧铺。 不过选的是包厢。 一上车,满满眼皮子便睁不开眼,沉沉睡去,甚至打起小呼噜。 小团子从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吓得姜宁宁还以为他生病了。 后来经过霍东临解释,才知道儿子闷声不吭,大半夜偷偷爬起来干大事。 火车上的时间总是无聊至极,有了上次的经验,姜宁宁专门带了两本小说打发时间,一本是《大刀记》、一本是《映山红》。 现在的读物有限,内容相差不多,都是各种智斗敌人的故事。 三天后,火车顺利抵达衢县。 一家人打算先上供销社买点东西,再搭乘下午大巴回老家。 霍东临那身军装太招眼了,还比普通人高出半个头,走在小县城里,回头率高得不像话。 这不,就有老霍家那边的邻居眼尖地发现了他们—— 第178章 羞辱霍父 这天,照常下班后霍卫国先买菜后回家。 自从妻子在军区确诊疯病以后,整天魂不守舍。类似这种就该女人干的家务活,便落到他一个大老爷们身上。 正值下班点,筒子楼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的女人们在公共厨房忙活。霍家位于长廊另一端,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 “哎呀不得了,霍主任今天又去买菜啦?” “要我说田翠芬命真好,虽然脑子坏掉啦,但选男人眼光好啊,霍主任居家又贴心,还对她不离不弃。” “可不是嘛,我男人下班后尽管往床上一躺,酱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懒死他得了。要是能学到霍主任一半,我就美死了。” …… 听着四面八方的溢美之词,大概是霍卫国唯一慰藉并自得的时刻。 可就在这时,斜里忽然间插进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霍主任,你家黑蛋怎么还没回来?我中午都在供销社看见他了。” 霍卫国心中咯噔作响,瞳孔里骤然浮现一抹怨恨。大儿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面孔上继续噙着儒雅笑容不变,他停下脚步,侧身转过来,正好与马寡妇对视上。 “从中午到现在都过去三四个点了,黑蛋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太久没回家找不到路了吧?”马寡妇幸灾乐祸地捂嘴笑。 刹那间,厨房里除了炒菜切菜时叮叮咣咣,其他人声瞬间消弭。 好事八卦的邻居们面面相觑,什么?霍东临回来了! 堂堂团长怎么可能找不到路,就算找不到,难道还不会问路吗? 分明是不打算回家属院看爸妈! 难道传言是真的,霍东临为了媳妇孩子,与霍主任一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就这么短短半分钟,几乎要将霍卫国竭力维持的体面与荣光给拆穿。 嘴角笑容险些维持不住,霍卫国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快的说:“黑蛋这次有公务在身,等忙完以后才回来。” 马寡妇不依不饶:“我还是头一回听见还能带老婆孩子一块执行公务的?他们在供销社买了点心瓜果,好家伙,一行人双手差点提不动。” 话音蓦然一顿,她后知后觉地作势拍了下自己嘴巴,“瞧我这张嘴,谁不知道你们家搓磨大儿媳妇,还惦记亲家的房子与工作,坏事做绝。小夫妻恩恩爱爱,怎么可能还会回来认你们?”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众人虽然觉得十分刺激,却不敢讨论半分,甚至恨不能缩进地缝里降低存在感。 霍卫国毕竟是服装厂主任,要是为了说两句八卦给她们男人小鞋穿,得不偿失。 在她们想象中,霍卫国脸色肯定黑沉得难看。 然而,并不…… 即便遮羞布叫马寡妇扯下来,霍卫国依旧是个儒雅有风度的霍主任,脾气很好地点了下头,不做任何多余的辩驳。 只是在转身离开的刹那,黑框镜片下一双眼睛漆黑而锐利,戾气汹涌。 “我呸!”马寡妇翻了下白眼。 这还没完,一瞬间风向忽然转变,众人开始同情起背影落寞的霍卫国来。 无他,因为霍卫国以前塑造形象太成功了。 “坏事全都是田翠芬精神失常时干出来的,霍主任完完全全被她牵连,真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是啊,霍主任一个大老爷们哪懂什么弯弯绕绕,莫名其妙,大儿子就跟家里离心,他心里肯定很难过。” “霍主任已经够可怜了,马寡妇你就别在这搬弄是非了。” 马寡妇:“……” 妈蛋,气死她了,这群老娘们眼是不是瞎了? 最可怜的难道不是田翠芬? 前半生为霍家当牛做马,出事以后还得背锅。 霍卫国一个心肝黑透了的大老爷们可怜无辜个屁!! 话说另一头。 一群吃瓜群众争论不休,霍卫国拧开门锁回到家。 进入五月,夜幕来得比冬日迟。外边天光依旧大亮,屋子里却黑呼呼的,窗帘全被人拉起来。 关上门后,他气得把手里拎着的菜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声响惊动次卧的霍建军。 他踢踏拖鞋跑出来,一手慌忙系着裤带,“爸,你回来了?我这就喊妈起来做饭。” 屋子里黑,看不清霍卫国的脸色。 他跟寻常一样,从他旁边路过,打算去主卧喊田翠芬,胳膊忽然被一只手箍住。 “爸?”霍建军侧头,这才发现他爸的脸沉如霜雪,头皮瞬间发麻。 “在军区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瞒着我什么?”霍卫国紧紧咬着后槽牙,“为什么春芳嫁人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电话都不打一个?” 霍建军一问三不知,胳膊疼得哇哇大叫:“妈、妈你快出来呀,爸要打死我了!” 这一嗓子,吼得田翠芬一个激灵,混沌的大脑恢复两分清明,连鞋子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奔出来。 她就剩下建军一个孩子了…… “好端端的你打孩子作甚?建军这阵子可乖了,没出去瞎混。” 霍卫国听到这心里就来气,小儿子是没出去瞎混,因为他连个工作都没有,只会啃老,全部是被妻子给惯成了不折不扣的废物! 想到这里,他一巴掌扇在霍建军脸颊上,忍不住,反手又是一巴掌。 “老霍你疯了?”田翠芬惊叫一声冲上去阻拦。 却叫丈夫一句话给唬在原地:“黑蛋今天回到衢县了,是要来找你算帐的。你赶紧给春芳打电话,让她那个营长丈夫帮帮忙,从中说和两句。” 田翠芬脑袋瞬间炸了,嗡嗡作响,脱口道:“那可怎么办?春芳嫁的不是什么营长,她跟一个小兵私奔了。而且还……” 她猛然捂住嘴巴。 “什么?” 霍卫国觉得天快要塌了。 妻子这次上军区不仅没有与团长儿子修复关系,反而关系闹得更僵,小女儿还做尽丑事。 难怪大儿子有家不回。 原来如此!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霍卫国气得甩开儿子,伸手掐住田翠芬的脖子,通红的眼底充满浓浓的暴戾与愤怒。 “你这个蠢货!愚妇!!” 那可是一个当上团长的儿子啊。 第179章 田翠芬觉醒 田翠芬惊恐地瞪圆眼睛,拼命拍打他的手却徒劳无功,感受到喉咙里呼吸越来越稀薄,脸颊又青又紫。 而那个被她视如珍宝的小儿子,吓得缩在角落里,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小女儿也是,小儿子亦如此! 一瞬间绝望、无助与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她错了! 大错特错,疼出来两个王八羔子! 要是再来一次机会…… 就在田翠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霍卫国蓦然松开手,她如同掉线风筝滑落在地,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劫后余生,眼泪鼻涕齐齐流下来。 可脑袋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瞧瞧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混账事,诚然有丈夫默许在,可她,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刽子手啊! “黑蛋如今应该是去了姜宁宁那边老家,你收拾收拾,明天随我下乡,上姜宁宁跟前磕头认错。” 霍卫国想的很好,大儿子毕竟是缺爱的,只要他这个当家人公平公正,肯定能哄得他回心转意。 扫了眼地上跟死鱼一样的田翠芬,他嫌恶至极,抬脚踢了踢她胳膊,“喂,别装死了,赶紧滚出去做饭,记得用东西把你脖子遮一遮。” “要是我名声毁了丢掉工作,家里没了顶梁柱,你们娘俩都得上大桥洞去喝西北方。” 说到此处难免会想到被划走一半的工资,霍卫国心头更是堵得慌。 施过一次暴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忍不住又抬脚踹了田翠芬两脚,才觉得舒坦点。 田翠芬疼得蜷缩起身体,从她这个角度,看到夕霞从窗帘一角透进来,落在手背上。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这一抹亮色。 她一怔。 光斑顺着指节游走,皮肤下跳动的血管突然变得无比的滚烫。 鬼使神差的,田翠芬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伸手拉开窗帘—— - 傍晚的天边像是打翻了颜料桶,彩霞美不胜收。 一辆破旧的大巴车晃晃悠悠,迎着霞光驶入乡间小道。两侧油菜花美不胜收,金黄的麦浪层层叠叠随风翻动。 两个糯米团子新奇地趴在车窗,往外看个不停。 他们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美丽的景象。 蔡金花一手搂着一个,教他们一一辨认农作物。说起庄稼,她是种地的老把式了,说的头头是道。 车厢里时不时响起两团子“哇哇”崇拜的声音。 大巴转了一个大弯,前面路边伫立一块巨大的木牌子,逆光瞧不太清楚。 “前面就是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了,”乘务员扯着嗓子喊:“抓紧时间拿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落了丢了东西概不负责啊。” 从县里到下辖大队,足足开了三个多点,第六大队是倒数第二站。 “宁宁快醒醒,我们到了。”霍东临轻轻摇醒旁边的妻子,看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乡道难行,泥土路坑坑洼洼。 上车后没多久姜宁宁便开始晕车,胸口闷得难受,怎么感觉才刚刚闭眼睡了没一会儿,现在就要起来了?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保持靠在男人肩膀的姿势,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直到大巴车停稳后,才伸手揉了揉眼睛,跟着众人下车。 迎着乡间晚风一吹,心底那股郁气随之消散,精神头稍微好了一些。 “妈妈!” 满满牵着妹妹踢小腿奔上前,然后非常不小心地屁股把爸爸撞开,牢牢霸占住妈妈身旁的位置。 小家伙其他方面暂时比不过黑心的爸爸,但,在抢妈妈方面,向来无往不利。 “妈妈你感觉还很难受吗?曾奶奶说老家井水可甜可甜啦,待会儿我亲自打上来给你喝。” 农村水井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摇上来,满满现在根本摇不动,不过依旧逗得姜宁宁眉开眼笑。 “好,妈妈等着宝贝们打井水喝。” 母子三人走在最前边,漂亮的小脸在夕霞中发光。霍东临跟小张落后几步提行李,两只手提满大包小包,连脖子上也挂满东西。 望着眼前这一幕,蔡金花挺直腰杆,故意带路从村口最热闹的大榕树下走过。 饭点刚过,一众老娘们老爷们喜欢在树下唠嗑乘凉。 当一行人出现在村口时,那场景别提多轰动了。 有那眼尖的一下子认出来:“老姜家的从外地回来了啊?哟!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蔡金花立刻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跟众人一一寒暄。 一边摆摆手,不以为意的样,话里话外充满炫耀。 “对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这不,我孙女还有团长女婿非得送我回来。” “我说坐硬座,我孙女非要买卧铺票,包厢知道吧?四铺床一间,关起门来就跟自家房子似的。” “拿什么东西?都是些吃食东西,在供销社卖得老贵了!你说咱们农村人有窝窝头吃到饱,日子就美了,浪费那个钱作甚?哎呀我孙女又说了,那可不行,结婚后头一回上门,得给家里人多带点礼物。” 最后,再自然地拍了拍新衣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听说这布料叫的确良,我一个老太太穿这么好的衣服,不是浪费是什么?”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 老姜家那个烈士大儿子生的独女回来了,还嫁给一个团长军官,生有一对聪明漂亮的龙凤胎。 大儿子姜明没有跟家里断绝关系,都是误会,要不姜宁宁能买那么多贵重的东西回来? 谁说生女儿没用,老姜家这下子是要发达了啊! 一行人被大爷大妈们团团围住。 夏夏不好意思地躲在妈妈身后,微微鼓起腮帮子,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小家伙玉雪可爱,这副懵懂害羞的小模样,招人稀罕得不行。 另一个社牛小团子更不必提,一口一个“爷爷您身体真英朗”“奶奶您好慈祥啊”,哄得众人眉开眼笑。 “怪不得我看见爷爷奶奶们就觉得无比亲切,原来我的根就在咱们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啊!” 这一句简直绝杀,直接带飞了亲妈姜宁宁,瞬间拉近与众人的距离。 是啊,姜宁宁就是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的人。 那她丈夫,不就是他们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的女婿? ——咱们红星桥公社第六大队出了一个团长孙女婿,我的乖乖,太给第六大队长面子了! 无数双火热的目光一转,落到霍东临脸上。 下一秒,现场火热的气氛遽然陷入死寂。 霍东临那张脸又冷又硬,浑身气势凌厉逼人。 也许是察觉到村民的惧怕,姜宁宁回头不着痕迹地嗔了男人一眼。 霍东临顿了顿,试着挤出一抹笑。 啊啊啊更可怕了!! 刹那间村民如同潮水褪去,四周出现真空地带。 姜宁宁:“……” 霍东临:“……” 第180章 老姜家鸡飞狗跳 第六大队没有通电话,因此,当蔡金花领着孙女一家浩浩荡荡进入老姜家院子时,全家集体震惊到失语。 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打补丁的靛蓝衣服,哎呦一声就跑上前:“妈,你咋闷声不吭回来了?志刚那小子呢?” 她左看右看,没瞧见小儿子的身影,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不好的事情,脸子登时白了,熟练地掏出手帕来吹鼻子。 “是不是志刚犯事进局子了?” “呜呜!他生下来就是个懒蛋,干啥啥不行,除了偷懒就是吃,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位二伯娘挺有意思,姜宁宁差点笑出来。 蔡金花脑门青筋直跳,喷道:“你就不能盼他好?你宁宁侄女介绍他去当船员了,半个月后才出海回来。” 二伯娘动作一顿,干脆利落地收起手帕,“唉,妈你咋不早点说。等等,志刚当船员?那位船长莫不是眼瞎?” 这根本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 一想要不着调的儿子可能会烧了人家的船,连累全家赔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她重新扬起小手绢。 咚! 蔡金花忍无可忍,曲起手指敲上她脑门,懒得跟这个憨货浪费唇舌。 紧接着一双鹰眸扫向众人,继续喷:“都死了是不是?没看到老娘的孙女婿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赶紧滚过来帮忙。” 老姜家从老到小,包括头发花白的姜老汉烟杆一收,屁颠颠地上前来帮忙,足见蔡金花在这个家的地位。 姜宁宁朝她奶竖起大拇指。 原以为回到老家有一场硬仗要打,毕竟当初两家人闹得非常不愉快。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只要她奶这根定海神针在,老姜家至少明面上不会刁难她。 蔡金花得意地抬起下巴,这才哪到哪儿。 老姜家枝繁叶茂,子子孙孙,最大的曾孙年前娶了媳妇进门,新媳肚子里已经揣上娃。 村里十七八岁结婚算正常的事情,哪怕到了后世很多地方依旧如此,等孩子上小学以后,夫妻才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乌泱泱的一大家子,光是互相介绍认人就用了半小时。 这样对比下来,姜明这一脉的确子嗣单薄。 他三十岁才得了姜宁宁一个独女,而弟弟的长子已经开始相看了。 老一辈农村人最重子嗣,思想封建,也难怪蔡金花夫妇同大儿子置气多年。 “把后院那只老母鸡杀了,炒两块腊肉,再蒸锅大米饭吃。”孙女第一次正式回老家,蔡金花无比重视。 儿媳妇与孙媳妇面面相觑,有些犹豫,这待遇比得上过年了。 蔡金花横眉一竖:“怎么?宁宁花那么多钱给你们买雪花膏,你们连只鸡都舍不得炖?那好,把东西全部还回来吧。” 那怎么行? 众媳妇彻底没意见了。 光是摆在地上那堆好东西就费不少钱和票,老姜家早就分家了,蔡金花出事公正,待会儿肯定会分到各家各户,足够他们吃很久呢。 一时间倒茶的倒茶,杀鸡炒菜,男人们劈柴,连小孩子帮忙收拾南厢房,除了几位大家长全部忙活起来。 蔡金花招呼九岁的曾孙子过来,叮嘱道:“虎子,你带满满堂表弟和夏夏堂表妹出去玩,马上就要吃饭了,别跑太远。” 小孩子都喜欢漂亮食物,虎子第一眼就很喜欢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老姜家穷了点,孩子却养的很好,衣服干净整洁。 虎子伸手牵起两个小团子离开。 团子们的手白白嫩嫩,像是豆腐,他不敢用力握,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捏坏。 几乎是一个照面,满满便摸清楚这位堂表兄的脾性,提议道:“我们去村子走一圈吧?” 满满对乡村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 虎子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是曾奶奶说就在门口玩……” 才开口,就看到堂表弟睁圆那双黑葡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根本不忍心拒绝。 “去挖酢浆草!”一道小奶音忽然传来。 “妈妈晕车晚上胃口肯定不好,曾奶奶说酢浆草开胃,清脆爽口。” 夏夏肃起小脸,说得相当郑重,脑袋跟着一点点的,惹得头上两个小揪揪来回晃。 满满跟着点头:“妹妹说的对!” 什么都没有妈妈更重要,他不禁责备自己太粗心了,还好有妹妹在。 “虎子哥,哪里有酢浆草?” “我家菜园子里就有,等等我去拿小锄头。” 家里其他小朋友听说要去菜园子里挖酢浆草,集结出发。 老姜家七八个小孩围着两个漂亮龙凤胎,浩浩荡荡前往菜园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村里其他小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加入进来凑热闹。 队伍越来越壮大。 “虎子,他们是谁呀?”有人好奇询问。 不等虎子介绍,满满超大声介绍:“我是他堂表弟,我们一家人刚刚从军区送奶奶回来。” 又有孩子问:“什么是军区?” 满满道:“是军人叔叔训练的地方,我爸爸就是军人!” “哇!” 村里孩子们经常会玩打鬼子的游戏,对军人都崇拜不得了。 “你爸爸肯定特别厉害。” 满满谦虚地摆摆手:“一般一般,比我妈妈差远了。” 上了几次侦讯课,小团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挑选那些最接地气的故事吹捧:“我妈妈是宣传干事,解救不少被受迫害的妇女儿童。 我家隔壁有个大姐姐叫大丫,过得可惨了,总是被爸爸打,是妈妈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还有一个文工团的阿姨,遇到妈妈以前天天扫厕所,后来登上大舞台……” 一众小屁孩从震惊到崇拜,原来小姜阿姨是个无所不能的女英雄! 能扛沙袋抵御台风,能徒手驯服凶恶的大狼狗,还能从火海里把人扛出来…… 夏夏听着听着越来越离谱,忍不住扯了扯哥哥的衣角,贴着他耳朵边说:“哥,好像有点不太对。” 满满理直气壮:“妹妹你太实在了,这叫艺术加工!” 夏夏迷茫地眨巴眨巴眼。 第181章 厕所救人 菜园子旁边就是牛棚,这一畦菜地上种的蔬菜长得比其地方肥壮,就连小小的酸浆草也连成一片。 挖到一半,满满突然感到尿急:“虎子哥,我想上厕所。” 虎子指向路边,“去吧。” 满满震惊。 一大一小瞪眼睛。 半晌,虎子才反应过来堂表弟是从城里来的,就像是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一样很讲究。 手一转,指向牛棚,“你往前走,那里有茅坑,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帮我保护妹妹就行啦。”满满撒开脚丫子狂奔。 虎子在后边交待道:“尿完就出来,千万别乱跑,牛棚里面住的都是下放来的臭老九,村长叔叔从来不让我们过去玩。” “知道啦!” 这时候的牛棚打扫相当干净卫生,地方宽敞空气清新,一点异味都没有。 牛,是大队里最珍贵的财产。 满满一溜烟儿小跑进去,果然很快找到厕所。 村里普通都是在地下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上面仅仅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站上去摇摇晃晃,非常考验重心。 他低头,就在这时,忽然发现里面有个人—— “虎子哥,有人掉进茅坑!” “快来救人呀!” - 消息传到老姜家的时候,变成虎子掉进茅坑了。 “我可怜的虎子,别怕,娘来救你!”虎子娘吓哭了,连跑带滚冲向牛棚。 隔壁村前年有小娃娃掉进粪坑里,最后没能救回来。 堂屋里谈话才刚刚进入正题,被迫戛然而止。 “三堂哥,家里有板车吗?拉上几水桶赶紧跟我走。”霍东临学过相关急救知识,一旦掉入粪池,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有东西堵塞气管导致窒息而亡。 “有!”虎子爹拔腿就跑。 其他男人纷纷打水帮忙,女人们则集体追去牛棚。 姜宁宁小跑在最前边,心里担忧一点儿也不少。满满同夏夏是跟着虎子一块出去玩的,崽崽们有没有事情? 前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 期间夹杂着虎子娘哭天喊地的声音。 老姜家众人脸色难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们好不容易挤进去,结果看见虎子娘脱下虎子裤子,正打横起来狂揍屁股。 虎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姜宁宁那口气没落下去,就看到满满浑身都是不可名状的东西,脚边躺着一个脏兮兮的中年男人。 她感觉眼前蓦然一黑,“儿砸,这是怎么回事?” 想靠近,鞋底却在地上扎了根。 实在是太臭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香喷喷的小团子,才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变成臭娃了? 难不成,两团子都继承了田翠芬的疯病基因。 满满骄傲不得了:“妈妈,我们少先队联合伯伯们把这个人从茅坑里救出来啦!” “……什么少先队?”姜宁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满满更自豪了,大手一挥:“同志们都出来,让我妈妈看看。” 很快人群中挤出来十五六个小孩,年龄跨度从四岁到十一岁,浑身全部脏兮兮。 但是。 他们的精神是红色的,表情是无比自豪的!! 那场景,那画面,简直不要太震撼了。 姜宁宁怀着最后一点侥幸,目光落到满满后面的小团子身上,还好,小家伙身上没脏多少,也足以让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妈妈你不为我们感到骄傲吗?”满满有些委屈,做了好人好事本来以为会得到妈妈表扬的,毕竟救了一条人命。 沉默片刻,姜宁宁惭愧地挤出两个字:“骄傲。” 崽崽们精神崇高,不畏艰险; 是她,思想狭隘了。 “旁边就有条小河,赶紧带娃娃去洗洗。”蔡金花常年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不怕脏臭,一手抱着一个曾孙孙往河边走。 衢县五月份跟夏天似的,河水被太阳晒一整天,根本不冷。 其他家长也带着自家孩子去河边,路上,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起如何救人的事情。 此时此刻,所有家长心里诡异的同频了——晚上揍娃!! 救人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团子们足足洗了好几遍,皮肤都快搓洗破皮,才没有异味,浑身都是茉莉花味道的香皂味。 “是妈妈的味道!”满满眉飞色舞的感叹。 姜宁宁:“……” - 半夜,霍东临才跟着村长回来。 奔波一整日,肚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灶台里给你留了饭,我去拿。”姜宁宁起身下床,被他按住了手。 “你别起来了,我待会儿去拿。” 男人的体贴让姜宁宁十分受用,勾起红唇:“好。” 煤油灯光下,那张红唇像是含着揉碎的红色樱桃,水润且透着诱人的气息。 霍东临低头扫了一眼炕,大约两米长,两团子睡在另一侧,打起呼来。 剩下的那一大半,位置——特别宽敞! 英俊的眉眼立刻低垂下来,压低的嗓音里甚至带上几分可怜:“媳妇,你能抱抱我吗?” 姜宁宁毫无察觉,伸手圈住他腰身。 下一刻,就被更加炽热的怀抱,用力地回抱住了。 脑袋放在她颈窝,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嗯?洗澡了?还是你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最让人安心。” 一句话,让暧昧的气氛瞬间破灭。 “不,以后我要换香皂。”姜宁宁伸手推了推他。 霍东临心里颇为遗憾,有孩子们在的确不太方面亲近。南厢房有两间,这几天可以哄满满带妹妹过去睡。 脑海里全部是黄色废料,面上却一本正经直起身来,坐在床边。 执起姜宁宁葱白细嫩的小手,指腹轻轻揉捏着,一边问说:“你猜咱家崽崽救了谁?” 第182章 炕,塌了 说话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 见自家男人一张英俊的冷面上噙着笑意,姜宁宁轻轻摇晃他的手,声音不自觉的娇:“谁呀?” 霍东临本来还想要卖卖关子,却在媳妇的温柔攻势下,连一个回合也坚持不下来。 心甘情愿向她俯首称臣,揭开谜底:“是你文姐的大姐夫。” “他们下放的农场去年早秋发大水,摧毁了房子,上面的人一合计,下放到附近公社。也是真的巧了,他们夫妻俩恰好被送到第六大队……” 第六大队民风淳朴善良,大队长明事理,那对夫妻才勉强过上点好日子。 农场劳作过重,十年间他们的身体落下不少病根,文家大姐前些日子就因久咳不愈住进医院。 为了筹钱,她丈夫私底下给村里修理拖拉机,拼命抢活干。由于身体太劳累,才站不稳掉入茅坑里。 话说回来夏夏真的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团子,提议找根长棍子伸进去让他抓。 利用杠杆原理,一群小孩子努力压住另一端把他往上提,防止他继续往下沉,才能坚持等到大人们赶过来。 听完这些话以后,姜宁宁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回身,亲了亲儿子跟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 嗓音温柔又低低的:“宝贝儿你们太厉害了,妈妈感到无比骄傲。” 回应妈妈早已成为糯米团子们的本能。 他们撅起小嘴儿,对着空气里亲了亲,才翘起唇角继续甜甜的睡去。 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姜宁宁心中软成一团,恨不得把他们举高高亲不停。 那双杏眸盛满一汪温柔,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煤油灯下拉长她的影子,纤细的影子却能全然罩住一双儿女。 这一幕温情脉脉,是霍东临梦寐以求的家。 “明天一大早我打算上公社,去给文姐打电话。”姜宁宁想了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告诉文秀英。 霍东临笑道:“别担心,电话我已经打过了。还有医药费是大队帮忙垫付的,你给我点钱,我拿去还上。” 文霍两家交情颇深,既然文家大姐夫妻下放到老家,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帮忙照顾。 垫付的医药费也不怕文家不给钱,他们也不是那种人。 姜宁宁数出一百块钱给他,“医院里帮忙多交点医药费,让医生开好药治。”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不到半年时间这场革命就能结束,说不定文家大姐夫妻俩年底就能平反回京。 霍东临点头:“明天我再去买点吃的喝的营养品,给他们补身体。” “大队长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等他们夫妻出院以后,会帮忙多照顾他们一点,分派点轻松的活计。” 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些。 男人考虑得面面俱到,根本不用姜宁宁操一点儿心。 伸手圈住他脖颈,语气既夸张又飞扬:“哎呀,我命也太好了,居然嫁给这样厉害贴心的男人。” 啪嗒! 一口亲在他薄唇上,“这是奖励!” 晚上沐浴以后姜宁宁穿着宽松的睡衣,这一折腾,领口低得要命。 从霍东临角度望去,能看见一抹圆润的莹白。 咚咚咚! 心脏几乎快要跳炸了,他听见自己声音乱了:“奖励不够。” 然后低头,狠狠攫住那肖想已久的樱唇。 男人的亲吻毫无技巧,全凭野兽的原始本能,又咬又啃,凶猛地恨不得把她拆之入腹,揉于骨血之中。 两条胳膊跟铁块似的硬邦邦,把姜宁宁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浑身瘫软,手臂无力地拂过他劲瘦的腰上,语调断续不成音:“别……别在这……去次卧……” 仿佛是接收到某种讯号,霍东临吹灭煤油灯,随手抄起外套裹住她身体,打横抱起她冲向隔壁。 一弯新月从窗子探进来,银纱洒在满地的衣服上。 姜宁宁在沉沉浮浮中,极度满足地身心舒畅了一番,到了最后,混沌的大脑得出一个结论——男人那点子力气全部用在她身上了。 都说小夫妻不能素太久,但这体力也太恐怖了吧? 男人平日里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亲亲抱抱都忍的不行,更何况是现在了。炕太好发挥了,又非常抗造,以前吹牛说的一夜七次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最后,胳膊无力从他肩头滑落,愉悦化成啜泣。 等到又一次结束的时候,姜宁宁已经彻底瘫软了。 霍东临顿感遗憾,套上衣服出去,回来后端了桶回来帮她清洗身子。 等一切收拾好,正准备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觉,炕上忽然发出“轰隆”的声响。 他迅速炒起姜宁宁,一个弹跳起身,跳下炕。等夫妻俩再回头,刚刚睡过的地方已经塌了个大坑。 姜宁宁:“……” 霍东临:“……” 更要命的是,老姜家其他屋子的依次灯亮了。 “人民的好军人霍东临同志,交给你善后了。”姜宁宁一个激灵,从男人怀中跳下来,双腿发软地摸回主卧,钻进被窝。 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充分诠释什么叫做——塑料夫妻、与掩耳盗铃! 这么大的动静,两个团子没醒来。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往这边靠近。 “出什么事情了?”蔡金花率先奔进来。 紧接着是二伯娘、二伯等人……除了睡熟的小孩子们,老姜家的大人全部到齐了。 然后他们便看到,霍东临正在收拾散乱的衣服,地上的水渍,以及塌陷一角的大炕…… 成年人,哪还不明白呢! 居然激烈成这个样子?姜老汉等人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对孙女婿/侄女婿/堂妹夫感到无比钦佩。 当然最敬仰的当属姜宁宁,敢跟霍团长谈恋爱,实在太勇猛了! 从此在老姜家地位,仅次于蔡金花。 蔡金花一边撵人,一边打圆场:“这炕盘了快五十年了,从来没有翻修过,是该塌了。一个个杵着当门神呐,都给老娘滚回去睡觉,明早还要起来下地农活呢。” 所有人一哄而散,关起房门津津乐道。 等他们离开后,蔡金花才清咳两声,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年轻人还是要悠着点,对了,宁宁她……没受伤吧?要不要我去找村医拿点药抹抹?” 霍东临老脸滚烫。 一墙之隔,姜宁宁心如死灰——请问,世界能不能就此停止运转? ……简直,没脸见人了。 第183章 找账册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鸡鸣第三遍以后,老姜家陆续起床。 五一前后正是油菜和冬小麦抢收的黄金期,上工口号响起,半大的孩子们跟着大人一块下田。 他们负责跟在后面捡拾散落的麦穗,大队给算半天工分。 因此,姜宁宁起床以后,家里面便没有什么人了。 夏夏坐在廊檐下安安静静的看书,时不时用树枝在地上计算,从满地的痕迹来看,小团子起床时间还挺早。 另一只小团子则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 听到动静,夏夏抬起头来,清澈乌黑的眼睛迸发出亮光:“妈妈你今天起得好晚呀,是不是昨晚太累了呀?” 姜宁宁脸颊腾一下布满红霞。 第一次没把持住,夫妻俩过于放纵了。 “锅里煮有鸡蛋红糖水。”夏夏合上书本,牵起她的手往厨房里走。 “曾奶奶说你昨天晕车,需要好好补身体,让我监督你全部喝光光。” 小小一个人儿,双手叉腰,亲眼看见姜宁宁把一大碗红糖鸡蛋水全部吃完。 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肩膀,学着她以前的样子夸赞:“我家妈妈真厉害,是全天下最棒的妈妈。” 姜宁宁看她摇头晃脑的可爱样子,心都跟着萌到颤抖。 弯腰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崽崽啊,你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夏夏小脸皱成一团,扭起身子,扁起小嘴儿可怜巴巴的说:“可是小堂嫂说妈妈你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到时候妈妈的心肝宝贝就不是我和哥哥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宁宁,回头得去把计生用品领上。 “不会的,妈妈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生什么生? 钱赚了很多吗?无痛当妈还不够香吗! 听出话语里的郑重,小团子霎那间笑出小梨涡,啪嗒!回亲在妈妈漂亮的脸颊上。 母女俩亲亲热热好一会儿,姜宁宁重新回到南厢房,撸起袖子仔仔细细查找账册,顺便打扫卫生。 箱子里、房梁上均无收获,想到电影情节,她甚至曲起手指头敲打在墙面地板上,四处探查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可惜忙活一早上,依旧什么都没找着。 奇了怪了,账册还能藏在哪里呢? 就差炕里面没扒开查看了。 姜宁宁不由感叹要是黑豹在就好了,小家伙鼻子特别灵敏,说不定能够迅速把东西找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下工的铃声,老姜家的人陆续回来。 一家十几口人走过村里,羡慕居多,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人。 人多虽然工分赚的多,同样意味着吃得多。每天两眼一睁,就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分家,可谓是蔡金花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只有在抢收的时候全家聚在一块吃,曾孙媳妇怀有身子负责留下来做饭。 昨天剩下那半只鸡,加萝卜白菜一块炖,满满一大铁锅,旁边还烙有一盆摞得冒尖的饼子。 无论大人小孩吸溜吸溜狂吞口水。 虎子顾不得先洗脸,小跑到姜宁宁跟前,上气不接下气,仰着小脑袋说道:“我们路上碰见堂姑父,满满跟他上公社玩拉砖头去啦。” 拉砖头…… 姜宁宁脚趾头尴尬地蜷缩起来,毋庸置疑,肯定是拉砖头回来补炕。 抓一把糖塞进虎子兜里,笑道:“拿去跟弟弟妹妹们分一分吧。” 望着她的笑脸,虎子大眼睛忽闪忽闪,不自觉地道:“堂姑你真好看,比城里来的林知青好看一万倍。” 姜宁宁敏锐地嗅到一股瓜味,“谁是林知青?” “林知青是三哥的对象,谈了一年多了,每次家里炖点肉,三哥总会带她回来吃。” 虎子话音才刚刚落口,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虎子妈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哟,林知青今天鼻子又灵了,隔知青点那么远,还能闻出来我家炖肉了。” 现在家家户户饭桌上很难见到荤腥,老姜家人本来就多,一个人分不到两三块肉。 此时再多来一个外人,等于是从他们碗里抢肉吃。 林知青脸皮薄,听出来对方在讽刺她是狗鼻子,羞愤地转身欲走。 姜三哥连忙抓住她的手,低声下气地乞求道:“别走,我把我那份肉分给你吃。抢收活重,你身子那么单薄,得好好补一补。” 二伯娘听到憨货儿子这句话,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干脆钻进厨房去忙活,眼不见为净。 按理说对象谈了一年多,应该要谈婚论嫁了。 偏偏林知青以正在劝说家里人同意为由一直拖着,让傻儿子隔三差五给她干活,还能时不时上老姜家改善生活。 她凭的不就是那张脸蛋吗? 人人都知道林知青在钓着姜老三,偏偏他自己甘之如饴。 “开饭啦!”蔡金花吆喝一嗓子。 其他人再也顾不得八卦,纷纷涌进堂屋。 这一次,蔡金花旁边空出两个位置,连姜老汉都被挤到最边缘。 林知青心里感到一阵诧异,很快,屋外响起脚步声。 所有人默契地侧头望去。 因为等待虎子洗脸的缘故,姜宁宁牵着两只小团子来得比较晚。身上穿着嫩黄色布拉吉,走的急,脸颊还染上红霞。 饶是昨天已经被她的美貌震惊过,此刻仍是把众人看的都愣住了。 “老三,这才叫好看!”虎子妈逮住机会就开口,“有空多瞧两眼你宁宁堂妹,说不定能挽救下你那岌岌可危的审美。” 这话可太扎心了。 霎那间林知青面色异常难看,攥紧筷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伸手捣了没有反应的姜老三一下。 以前她没少凭这张脸让男人们为她鞍前马后。 姜家条件在第六大队数一数二的好,而姜老三则是她精心挑选出来最老实也最不求回报的追求者。 姜家条件再好,能比得上城里? 她一直拖着不愿意答应结婚,就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出现一个更有本事的男人,再把姜老三给甩掉。 可如今,她那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姜宁宁跟前压根没有可比性。 如同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给碾压成渣渣了。 尤其是姜宁宁那双杏眸无意中落到她身上,林知青就是觉得她眼里充满嘲讽,心底里猛然间生出一股愤懑。 不愿意被姜宁宁给看轻,她梗着脖子说道:“奶,我这次来是要商量跟老三结婚的事宜,不是故意来蹭饭。” 蹭饭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真的?”姜老三闻言喜出望外,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根。 其他人则跟见了鬼似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林知青挺起胸膛:“下午我就请假上公社,给我爸妈打电话。” 姜老三恨不得分出一个人陪她去,想想根本不现实。 他一个成年劳动力,就顶十个工分。 农忙时候大队长肯定不会放人,他爸妈也不会同意。 只能提议道:“正好我妹夫上公社拉砖,到时候你跟他们一块坐驴车回大队。” 第184章 霍卫国杀过来了 吃过饭以后,老姜家的人各回各屋睡午觉,下午还要接着起来上工呢。 姜宁宁正要抱香喷喷的女儿睡下,门外传来敲门声:“宁宁啊,开下门。” 她打开门,看见蔡金花手里端着一碗手擀阳春面,热气腾腾,把老人家的手指给烫红了。 “我看你们母女餐桌上没动几筷子,想来是吃不惯村里的大锅饭,所以特意给你擀点面条。” “奶奶谢谢你……”姜宁宁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前世她就没有奶奶,两辈子头一回感受到老一辈无条件的疼爱,鼻头止不住泛起酸意。 蔡金花满脸慈爱地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色泽晶亮的阳春面很能激起人的食欲,面条筋道,小白菜挺括爽脆,溏心蛋丝滑醇厚。 母女俩的确饿了,吃的头也不抬。 姜宁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奶奶,你做的阳春面真好吃。” “好吃!”夏夏用力点小脑袋附和。 不知道为何,她莫名笃定,哥哥之所以追着爸爸去公社,是害怕吃奶奶家做的饭? 啊啊啊哥哥真是太鸡贼啦!! 蔡金花满眼含笑,伸手抚摸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心里愈发觉得招待不周,决定晚上回来再大展身手,单独炒两菜。 自从分家以后,她想给谁开小灶都理直气壮,反正用的都是她和老头子的家底。 蔡金花端手擀面上南屋没避着人,对面西屋,二伯娘冷艳看着,心里有些落差。 这些年婆婆公公处处补贴帮衬二房,她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宁宁侄女回老家做什么?” 姜二伯动作顿了顿,继续吧嗒吧嗒抽烟卷,粗声粗气的说:“送咱妈回来,顺便给大哥大嫂扫墓。” 二伯娘半信半疑:“真的?过去十年一趟都不回,当初还联合邻居把我们这群穷亲戚撵走,咋一下子就变了呢?还有,当初你差点被纺织厂保卫科打断腿……” 提到这件事,二伯娘心里仍然怨怼。 姜二伯吧哒吧哒:“宁宁那时候年纪小,被前厂长蒙蔽了,这次妈上军区同她解除了误会。” “宁宁毕竟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况且那天她跟我当众道歉了。” 同床共枕几十年,他了解自己婆娘心眼子其实不小,就是娘家重男轻女,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姜家条件好,婆婆明事理,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这是在担心蔡金花以后只对大房好,从而忽略二房,心里有了落差。 “宁宁这次回老家只待个几天,再说了,她跟我们亲近、看重我们不好吗,不然哪舍得给你买雪花膏?” 村里唯有京市来的秦知青才能用得起雪花膏,听说在市里的百货大楼才有卖。 二伯娘咧起嘴角笑起来,心里对家中新成员的加入而导致的不安少了许多。 下午上工的时候她刻意抹了脸,跟开屏孔雀似的,故意在全村一众娘们跟前转一圈。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姜明那个闺女很有钱,给老姜家女眷都买了雪花膏。 “什么?” 无意中在村口听到这个消息,霍卫国气得肺险些炸了。 他还不知道姜宁宁有工作的事情,以为她花的是大儿子的津贴,还有,他那六十块的工资! 大儿媳妇一边花钱大手大脚,买高档商品讨好娘家人。另一边,却在挑拨大儿子连家都不回。 心底渐渐升腾起一股毒怨来。 这次不仅要把大儿子的心重新笼络回来,而且还要借机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让大儿子把她给休了。 霍卫国回头冲妻子使眼色,这一次,妻子始终呆呆地低着头,沉默寡言,不知道想些什么。 自从上次揍过她以后,好像不小心把脑袋给打得更傻了。在家里也是这般一声不吭,连视如珍宝的小儿子也不管不顾。 要不是看她还有用的份上,霍卫国根本不可能带她出来丢人现眼。 至于小儿子建军,那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扯出一抹笑容上前问路:“老乡,请问姜明家怎么走?” 霍卫国穿着中山装,黑框镜片下面庞温和,瞧起来就是一个脾气和善的知识分子。 跟乡下晒得黝黑的糙老爷们完全不同风格。 被他问路的大娘禁不住羞红脸,指了指村中的方向:“你沿着这条路走,房子起得最好得那栋院子就是。” “老乡真是谢谢你。”霍卫国语气真诚地感谢。 这一举动,博得在场不少人好感。 田翠芬撇撇嘴角,装模作样,老东西心肠黑着哩。 这对相处多年的夫妻反目成仇,如今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同志你找姜家什么事?”有老婶子询问。 老姜家如今可是第六大队最热门的话题。 “姜明他闺女嫁给我大儿子,算起来,我们两家是亲家。”霍卫国重重地叹息一声:“听说我大儿子还有一对孙儿回衢县,多年未见,我特地赶过来看看他们。” 一句话,立刻点燃所有人的八卦之魂。 什么? 大儿子回来不看望自己爸妈,却跑到妻子娘家献殷勤……这里面听起来很有故事啊! 那位老婶子紧接着问:“出啥事了?霍团长为啥不回家,反而要你们大老远跑过来?” 霍卫国酝酿了半天情绪,终于听到这句话,眼里闪烁起泪花:“这件事不怪宁宁,也不怪我妻子。都怪我工作太忙,没有及时发现妻子脑子有病,导致她做了许多伤害他们母子三人的事情……” “呜呜!” 声泪俱下的故事说完,一众老少娘们同样听得眼泪汪汪。 没想到他们之间存在如此深的误会。 而误会的源头,是因为田翠芬莫名其妙得了疯病。 一时之间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纷纷落在田翠芬身上,外表瞧起来是个正常的城里妇人。 要不是霍卫国信誓旦旦,并且拿出军医诊断书,根本看不出来她其实不正常。 疯子本来就控制不住的行为,苛责姜宁宁娘仨或许真的不是出于本意。 当然这件事里最无辜的要数霍卫国,莫名其妙就被大儿媳怨恨上了,并且吹枕头风,让大儿子跟自己断绝关系。 姜宁宁居然是这么小气恶毒的一个人? 这两天众人对老姜家多么羡慕,此刻心里就多么幸灾乐祸,想看他们家出丑。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我们带你去老姜家!”有人喊了一嗓子。 其他人纷纷响应,想去看热闹。 跟蔡金花交好的朱花婶偷偷摸向另一条路,等远离众人后,撒开脚丫子狂奔向田间。 “金花,不好了!有人来你家闹事了——” 第185章 夏夏修拖拉机 下午睡醒一觉后,姜宁宁决定带女儿出去转一圈。 自家的小团子太好学爱看书,对家长而言无疑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天气炎热,戴好草帽出门。 果然人只要长得漂亮,即便一顶最普通的草帽也能秒变时尚单品。无论母女俩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此时,村里场坝上围满人头,隐隐约约传来“坏了修不了”、“韩工不掉厕所就好了”的声音。 敏锐地听到这些词,夏夏频频回头张望。 姜宁宁无奈地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牵她往那边走。 走近一瞧,才发现是拖拉机坏了。 这是一台五十年代引进的乌尔苏斯45老式热球拖拉机,拥有独特的烧球启动方式。 缺点是噪音大,速度慢。 按理说乌尔苏斯c45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市场淘汰,最新型的是丰收35、东方红40。 奈何第六大队实在太穷了!! 这样的老机子修立起来特别费力,会维修的师傅也少,大队没有办法,才把资历最深的廖师傅找来。 谁曾想廖师傅同样犯愁。 他埋头翻看拖拉机使用手册,按照上面的指导逐一进行排查。 很快,旁边伸过来一个绑着两个啾啾的小脑袋。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手册上面的图案与文字。 那双黑葡似的大眼睛仿佛嵌进漫天星光,耀眼得不行。 “嘿,你是谁家小孩,能看得懂吗?”廖师傅笑呵呵地打趣道。 世人都偏爱漂亮的事物,尤其是漂亮又懵懂的人类幼崽,出乎意料的有足够的耐心。 “看得懂!”夏夏眨巴眨巴大眼睛,伸出小手对着拖拉机一指:“这是发动机,这里是液压悬挂系统,还有……” 小奶音清脆娇软,如同夏日里喝了盏蜜糖水。 廖师傅发现小家伙全部指对了,连最细小的零件都没错,不由惊为天人:“崽崽,你是谁家孩子?” 夏夏挺起胸膛,超大声:“我是妈妈的孩子,我妈妈是姜宁宁。” 众人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而女人们既欣慰又羡慕,姜宁宁这个闺女生的值,不像她们生的那群王八蛋,只记得爸爸是谁,从来不记得妈妈名字。 廖师傅觉得“姜宁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见他眉头紧锁,姜宁宁主动开口介绍:“我爸是姜明。” 廖师傅这才发觉身后站在一个极其明艳的小姑娘,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你跟你爸妈真是一点都不像,难怪我认不出来。” 仅仅随口感叹一句,却让姜宁宁凝起眉头。 他毫无所觉,激动地看向夏夏:“难怪你对拖拉机这么了解,敢情是继承你姥爷的天赋了!当初你姥爷比你还大一点,就敢徒手修拖拉机……” 廖师傅是姜明第一任老师,算起来,就是夏夏的曾师公! 对待小团子不由得多了一层亲切,话更轻更密集,把姜明大夸特夸。 听着姥爷小时候的事情,夏夏眼睛睁得圆溜溜,瞬间对素未谋面的姥爷感到无比崇拜。 “姥爷能,我也能!曾师公我帮你一块修拖拉机。” 小团子相当有志气。 廖师傅连说三个“好”,为了鼓励小团子,他一边讲解拖拉机构造,一边参照手册讲解可能故障的原因。 本来,他只当免费给当初徒孙上堂课。 毕竟一个四岁小孩能听个一知半解就行了。 谁曾想很快就被啪啪打脸—— “手册上面说拖拉机使用寿命过长,会导致油管老化严重,失去密封性。刚才油管就有这种共振异响,曾师公你摸摸看接头是否变硬松动?” 有些人天生耳力异于常人,夏夏就是天生的机械师。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机油管表面皲裂许多小细纹,跟书里描述得非常像,这才有此提议。 小团子说得信誓旦旦,廖师傅半信半疑伸手去摸油管,果不其然发现接口处螺丝松动。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觉得廖师傅纯属胡闹,把小孩子的话当真,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知道韩工身体如何了,上次就是他修理好的。”有人感叹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 韩工虽然是下放来的臭老九,但技术好,无论什么东西,就算是一堆废铜烂铁都能修理好。 还有人泄气地说:“廖师傅要不算了,还是上县里请专家来修吧?” 廖师傅没搭理他,往里边用力拧紧螺丝。 然后点火,压紧舱盖,眨瞬间拖拉机便发出突突的声音。 一团团浓烟从烟管喷出,模糊小团子懵懂又明亮的双眼,也把所有人集体吓了一大跳。 “打着了!!拖拉机可以继续拉麦子了。” “有其祖父父必有其女,夏夏真厉害,肯定继承了姜明的天赋。” “韩工说有种天才一下子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夏夏该不会就是这种天才吧?” “哎呀别说,天才长得多少有点相似,你们看看夏夏那眉眼,跟韩工还挺像啊。” 听着四周的夸赞声,夏夏面颊红扑扑,害羞地躲到妈妈身后。 明明修电子狗比拖拉机复杂多了,为什么大人要如此夸赞她? 夏夏抱着妈妈的腿,很快给自己洗脑:肯定因为她是妈妈的乖崽!! 他们喜欢妈妈,所以才夸她! 哎呀妈妈太厉害了,她以后还得加倍努力学习才行呀。 姜宁宁得亏没有读心术,要不然知道是自己给孩子制造了学习压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 “宁宁,你跟东临晚上带孩子来我家吃饭吧。”夏夏帮忙修理好拖拉机,没办法给她奖励,罗大队长便打算请一家人吃饭。 况且他也有自己小心思在里边,想要多多交好霍东临。 大队上出了这么一位团长女婿,在公社那边等于加分项。以后公社有好事情,冲着霍东临的面子,肯定会多想着第六大队。 可惜罗大队长一番苦心要被底下人坑惨了。 不远处,一个婆子急冲冲跑过来,满脸的幸灾乐祸遮掩不住:“宁宁,你怎么在这?你公公婆婆过来了。” “真不是婶子说你,做人千万不能太作,你怎么能挑拨婆家的父子关系呢,让霍团长跟家里断绝关系呢?” 轰—— 犹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众人望向姜宁宁的目光惊疑不定。 第186章 爸,给你跪下了 “你胡说八道!” 一道小奶音骤然响起。 有点社恐的小团子从姜宁宁身后跳出来,双手叉腰,气得腮帮子像小青蛙一鼓一鼓。 声音奶凶奶凶地辩驳:“恶奶奶恶爷爷不给我们饭吃,害得妈妈有胃病,爸爸才不搭理他们的。你要怪就怪爸爸,为什么要指责我妈妈?” “肯定是因为你打不过我爸爸,不敢找我爸爸的茬,然后又觉得我妈妈更好欺负!” 一句句逻辑清晰,直指要害,把那婆子弄了个大大的没脸,嘀咕道:“小屁孩莫不是成精了?” 姜宁宁眉头不悦地皱起:“婶子,封建迷信要不得,信不信我把这句话举报给红卫兵听?” 婆子登时吓得脸色发白,没想到姜宁宁瞧着软绵,性子冷硬泼辣。 “我可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倒打一耙:“大热天我白白跑一趟通知你,一点都不领情,连句感谢话也没有,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过也难怪,毕竟有爹妈生,没爹妈教。” 婆子的声音跟破锣嗓子似的,满场坝都是她阴阳怪气的腔调。 啪! 姜宁宁扬起巴掌扇过去,大得她手指发疼。 更把那名婆子脸都扇歪了。 “婶子,我爸妈可是烈士,侮辱烈士遗孤是要接受批评教育的。现在我好心帮你改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用最义正言辞的语调,说最气人的话。 不愧是她! 脸颊火辣辣的疼,婆子气得脸发青,跳起来就要去抓她的头发:“死丫头,老娘个你拼了。” 姜宁宁拉着夏夏往大队长身后一躲,眼眶一红,无辜地补刀:“婶子你不领情就算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你……”婆子暴跳如雷。 眼看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罗大队长黑着脸扭住她的手,“够了!” “再闹下去扣你全家的工分。” 工分关系到粮食,顷刻间婆子被揪住命脉,偃旗息鼓了。继续鼓着一双眼睛死死瞪向姜宁宁,噗嗤噗嗤,喉咙像是破风箱大喘气。 谁看了不说一句“活该”!! “全部散了,赶紧干活去。”罗大队长一发话,其他人再想要看热闹,不得不忙活起来。 等打发村民离开,他才转身对姜宁宁说:“别怕,没有人敢在第六大队撒野。” 这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现在的大队长权力很大,在村子里说一不二,只要他站在姜宁宁这边,任何流言蜚语都能及时掐断。 姜宁宁略一琢磨,就明白大队长的心思,红着眼眶感激道:“第六大队就是我的根,是我娘家,我相信大队一定不会让我受外人欺负的。” 罗大队长脸上瞬间多了两分笑意。 转而她又是一叹:“我公公婆婆坏事做绝,东临铁心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毕竟是他们霍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烦请大队长派人去公社去通知东临。” 这下子,罗大队长彻底没了顾虑,立马招呼小儿子上公社,然后亲自跟姜宁宁母女俩回去主持公道。 一行三人刚走出场坝,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掀起的风沙迷住姜宁宁的眼睛。 她伸手揉了揉,眼圈更红了。 “妈妈,是曾奶奶跑过去了。”夏夏目瞪口呆。 不怪小团子如此惊讶,实在是蔡金花一手挥舞一把镰刀,两条老腿直倒腾,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人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因此,霍卫国堆起来的伪善面孔,在对视上那跟罗刹般凶恶的蔡金花时,从发白到惊恐。 他一下子就躲到了田翠芬身后去,生怕那两把镰刀砍到身上。 “妈,救命!”霍建军有样学样。 父子俩都拿她当挡箭牌。 田翠芬面无表情,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跟窜到后脊梁骨,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儿子! 于是她一个闪身错开两步,把父子俩暴露在蔡金花视野中,冷漠地怂恿道:“亲家你多砍两刀,拿他们去喂猪。” 父子俩什么表情,众人顾不得去看了。 他们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下巴,姜宁宁的婆婆果然是疯了,不是疯子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 蔡金花举起的镰刀顿在了半空中,然后十分自然地往左一转,扎进旁边葡萄架上。 仿佛她就是专程回家放镰刀。 “亲家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霍卫国整理衣襟,轻咳两声开口:“宁宁他们回衢县也不回家看看,我们只好过来看望满满和夏夏两个孙孙。” 蔡金花一口啐在他脸上:“呸!” “……” 霍卫国用袖子擦了擦脸,一脸恶心。 “满满和夏夏被你们霍家折磨虐待,天天捡垃圾吃,你是来看他们娘仨死没死吧?”蔡金花扯下遮羞布。 一听这话,吃瓜群众暗暗心惊。 城里媳妇原来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过得猪狗不如。 不少人同情起姜宁宁。 霍卫国眼见不对,用村口那番说辞试图平息蔡金花的怒火,然后对着妻子大声喝斥:“还不赶紧跪下,向亲家磕头道歉。” 田翠芬没动。 霍卫国眉头拧成麻花,频频使眼色,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此时此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到底在干什么?”怒火在霍卫国胸腔里剧烈燃烧,他大步上前,擒住妻子的手。 用两人仅仅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回去我抽死你。” 田翠芬依旧一动不动,唇瓣抿得紧紧的。 此举无疑更加激怒了霍卫国,箍着她的那只大手,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当场捏断。 就在夫妻俩僵持中,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宁宁回来了!” 霍卫国猛然转头,那双鹰目一下子便准确捕捉到姜宁宁的身影,迅速松开田翠芬的胳膊冲上前,“宁宁,好孩子,爸才知道原来你以前受苦了。” 他语气充满自责,大掌也一下子就抓住姜宁宁的胳膊,如同毒蛇攀附上来。 让她无法挣脱。 痛心疾首地锤打自己胸口,声音嘶哑:“你妈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们霍家对不住你,爸在这给你道歉了。” 望着这感人的一幕,有那感性的大娘忍不住动容地掏起手帕。霍卫国真是太难了,婆娘犯下的事要自己收拾烂摊子,还要低头跟儿媳妇道歉。 那弯的腰,可是大老爷们的腰啊! 一时间,姜宁宁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不接受霍卫国的道歉,那就是得理不饶人,就是不孝顺! 眼尖看到人群外一身墨绿军装,霍卫国逼自己含起热泪,像是一个无辜又怀念孩子的老父亲,声泪俱下地喊道:“只要你能让黑蛋回家,爸,给你当众跪下了……” 第187章 满满护妈 霍卫国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给姜宁宁跪下,顶多是做做样子。 像电影慢动作,膝盖一点点往下滑。 “爸,求你了……” 可是嚎了大半天,眼看膝盖快要接触到地面,谁知道姜宁宁那个死丫头居然无动于衷。 霍卫国简直气的大脑充血,他一个长辈真给她跪下,也不怕折寿? 还有第六大队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如此安静,继续谴责姜宁宁啊? 再继续滑下去真要跪在地上了,霍卫国眸光里快速闪过几分毒怨,再也忍不住,抬起头。 旋即便是一怔。 姜宁宁特么比自己演的更逼真—— 睁圆的杏眸无比惊恐,小脸煞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一副吓得快要晕倒的模样。 仿佛眼前的人是恶鬼,是梦魇,是一切恐惧的源泉。 但为了保护女儿,她被迫坚强,一手用力把孩子按在身后,脊背如同绷到极致的琴弦。 姜宁宁是不孝顺想要看他下跪吗?不,分明是被他吓到失去动作。 这姑娘以前在霍家究竟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变成如此战战兢兢?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姜宁宁两条腿因为害怕止不住轻轻打颤,她身后小团子同样眼眶含泪,咬紧下唇,愤怒地握紧小拳头。 母女俩如同风中漂浮的浮萍,脆弱、且绝望。 世人都有怜悯弱小的心理,一时间谴责与怀疑的目光落在霍卫国身上。 “……” 霍卫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咚”一下跪下去。 然而没等他飙演技—— 一个小炮仗突然冲出来跳到他身上,挥起小拳头砸在他身上:“坏蛋,不要欺负我妈妈,我跟你拼了。” 是满满! 满满跟着爸爸从公社回来,买了好多东西打算给妈妈和妹妹吃,就看见恶爷爷在恐吓妈妈。 刹那间心跳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恶爷爷已经杀死了一个妈妈,为什么又来逼死另一个妈妈! 是不是要逼死他和妹妹才罢休? 想要欺负妈妈和妹妹,除非从他尸体上跨过去。 小团子又是打又是咬耳朵,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小狼崽,发了狠般要从霍卫国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小王八羔子,疼死我了,滚开!”耳朵流下血来,霍卫国伪善的面具彻底裂开,大力甩开小团子。 满满身体飞出去,狠狠砸在地面上。 他似乎感受不到痛苦,重新爬起来,咬紧牙关挥舞小拳头继续扑上去。 才扑到一半,就被拉进怀中。 满满抬起发红的眼睛,然后落进来妈妈温热的眼泪,身体蓦然顿在原地。 “妈妈,别哭——” 他手足无措地伸手去给姜宁宁擦眼泪,小手擦掉又滚落下来,砸在他心尖上寸寸的疼。 “我不疼,你别难过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说到最后哽咽住了,满满突然觉得身体其实也好疼好疼,眼泪也止不住砸落下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在这短短的一分半钟里,所有人都被满满刚才突然的动作给震住了。 霍卫国伸手摸到耳朵上一把血,愤怒与暴虐彻底冲毁理智,他抽出腰间的皮带,朝着母子二人狠狠抽去。 啪! 破空声骤然响起,打在皮肉上发出剧烈声响。 一道墨绿色的高大肉墙挡在母子跟前。 从耳后到脖颈处留下一道红青色印记,边缘泛起细小的血珠,片刻后迅速肿胀起来,足见霍卫国力道之大。 这一鞭子如果打在肤白肉嫩的妻儿身上…… 那一瞬间,霍东临心脏骤缩,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黑眸倏地变红,戾气汹涌。 抬手箍住皮带另一端,三两下便轻松抢了过来。 嗓音也浸了一层霜雪:“大队长,麻烦你上派出所报警,有人寻衅滋事。” 霍团长这是大义灭亲啊?不过,的确是霍卫国太过分了。 罗大队长义愤填膺地跑了出去。 一听这话,霍卫国脸色大变:“黑蛋,爸就是一时糊涂,这事能不能不要报警?” 要是有了案底,丢脸不说,服装厂主任的工作也会丢了。 他低声下气地求情道:“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自己家的事情关起门来解决,就别闹到公安局去了吧?” 满满伸手拉了拉妈妈的衣服,委屈且虚弱地喊了声:“妈妈,我好疼呀。” 没错,他就是害怕黑蛋同志会心软。 却把姜宁宁吓得够呛,抱起他往外走,“奶奶,卫生所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小孩子骨头脆,捧着摔着都有可能骨折,何况是被狠狠摔倒地上。 蔡金花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那一幕,也禁不住感到阵阵后怕。 她冲进门来的老二使了个眼色,才抱起夏夏追上前去。 正好驴车停在门口,乡亲们帮忙卸下砖头。 李老头二话不说,挥起鞭子抽在驴屁股上,载着他们直奔卫生所。 正好与无比狼狈的林知青擦肩而过。 灰尘扑了她一脸。 待她看清驴车上其中一个小孩子的脸,面庞登时更黑沉了。 中午上公社,她碰到一个无比心动的军人。就是刚刚那个小王八羔子坏了自己好事,让她当众丢脸不说,还被迫徒步走回来。 林知青随手抓了个人:“老乡,发生什么事了?” - 另一边。 当事人全部都走了,霍卫国心下松了一口气,自以为更好拿捏住大儿子,继续游说他:“刚才都是小崽……满满突然冲上来咬我,才气冲了头,我真不是故意的。” “黑蛋,你小时候爸从来没有动过手吧?也没有责骂过你们一句吧?爸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这次真是意外。” “刚才爸都跟姜宁宁跪下了,是真心实意要为你妈的错误道歉,希望能解除两家的误会。” 霍卫国说得口干舌燥,偏偏大儿子一句话都没有。 他心里顿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抬头,见大儿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睛深黑得就像无底洞,那眼神像是要将他整个扒皮拆骨。 霍卫国心头一紧,如同有寒气蹿上脊背,猛地感受到了恐惧。 “爸,这些话你留到派出所再说。”霍东临非但不留情面,反而把他推至绝路上。 断绝关系他不要,只好送他吃牢饭了。 霍卫国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面容微微扭曲,“黑蛋,我可是你亲爸啊。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你敢送老子去警局,我就告到军区,说你不孝!” 第187章 霍家入狱 霍东临薄唇抿直。 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说道:“没错,我的确得感谢你替我报名参军,所以现在我才能以权谋私,让你在里面多待几年。” 他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霍卫国一把推得连连后退。 “嗬嗬嗬……” 霍卫国气得大喘气,觉得自己要气到吐血了:“我真是瞎了眼,才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他歇斯底里。 霍东临讥诮地望着他,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深深刺激着霍卫国敏感的神经。 正当他暴跳如雷的时候,一直当隐形人的田翠芬终于开口了: “老霍,你就认罪吧!” “黑蛋小时候,你从来不待见他,指使我不给他饭吃,想要活活饿死他。等他长大以后,明明他成绩年年第一,却为了打发他出去,替他报名参军……” “黑蛋不顾你的意愿娶了姜宁宁,你怀恨在心,便指使我搓磨她。大年三十,可怜姜宁宁月子都没做完,就被撵出家门。” “后来,你又指使我拿走黑蛋大部分津贴。那些钱,一分没用在我身上,都被你用拿去送礼,春芳买衣服,建军结婚。” “整整五年,她们娘仨饿成皮包骨,满满和夏夏去垃圾堆里找吃食。” “你说要使劲压榨姜宁宁,往死里去逼迫她,她受不了就会主动提离婚。如此一来,你才能把厂长侄女介绍给黑蛋,帮助你更上一层楼。” …… 一桩桩一件件全被田翠芬给披露出来,不仅如此,她还从兜里掏出来一本账册。 “黑蛋津贴开销,每一笔我全部记录下来,这就是证据!” 哗—— 围观群众吃了好一口惊天大瓜,顿时不少谴责与鄙夷的目光看向霍卫国,恨不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瞧这挺体面的一男同志,怎么能干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情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想到姜宁宁母子三人吃了那么多苦,吃不饱穿不暖,还差点被霍家给逼死了。” “天呐,这种人太狠毒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 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听得霍卫国怒目圆睁,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射向妻子。 “她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根本不能信。” 他是万万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妻子会是背叛自己的那把尖刀。 田翠芬迎着大家伙惊疑的目光,拉下脖颈上戴着的丝巾,撸起袖子。 把昨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展示给大家伙看。 “虐待姜宁宁,的确是我的错,我认!” “但这个老东西同样不无辜。如果我不照做,他就会往死里打我。” 霍卫国大惊失色:“胡说八道!大家别信那个疯婆子的鬼话,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犯病,自己掐自己。” “我脑子为什么不好,还不是因为被你给打傻的?”说完,田翠芬心道:这才叫胡诌! 凭什么她的人生毁了,老东西还能安然无恙? 既然要下地狱,他们夫妻俩谁也不想好。 霍卫国大步冲上前,想要捂住她嘴巴,根本来不及了。 一双手牢牢禁锢着他,在他反抗后,甚至反绞他的双手,把他摁在地面。 完了! 这下子彻底完蛋了。 霍卫国脸色和嘴唇白得吓人。 霍东临锐利冰冷的黑眸落在田翠芬脖颈上,学过刑侦的人都知道,自己掐自己与别人掐自己,手掌弧度、以及掐痕轻重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只有把人往死里掐脖子,伤口才会变青紫。 霍卫国果然不是人,连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都下得去毒手。 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以后,出警非常迅速。 他们带走霍卫国的时候,对方仍在梗起脖子叫嚣着:“我没犯法,都是误会,都是他们联合起来污蔑我。” 然而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七嘴八舌控诉他的罪行。 家暴在这个年代属于民不举官不揪,如今田翠芬奋起反抗,给霍卫国的罪名只重不轻。 霍卫国被押上车,眼见危险消除,田翠芬才抬脚走到大儿子跟前。 眸光复杂至极,有愧疚、有后悔、更多的则是无尽的痛苦。 看着大儿子冷漠的面庞,她心知今日自己所做一切,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她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 大儿子是决对不会原谅自己了啊! 一切为时已晚!! 田翠芬蹲下身捂住面庞,任由泪水流过指缝,绝望地放声大哭。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霍东临连对陌生人的同情也没有,抬脚转身离去。 他奔走的那个方向,是卫生所。 田翠芬一愣。 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大儿子终于梦想成真,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做完一圈笔录,民警走到她跟前,拿出手铐: “田翠芬同志,你涉嫌虐待军属,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卫生所。 大夫检查满满的身体过后,得出结论:“孩子没有骨折,后背有些擦伤,回去涂点药就行了。” 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趁蔡金花去拿药的间隙,满满伸手握住姜宁宁的手。 小团子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斩草除根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双黑葡似的眼睛里没有同龄人的懵懂,有的是理智与成熟,还有对妈妈无尽的心疼。 “妈妈,我们不能回霍家去。今天让他们丢脸,恶爷爷恶奶奶肯定会加倍欺负在我们身上。” “妈妈,要不你跟爸爸离婚吧?就算是去捡垃圾,就算去要饭,我和妹妹都跟着你。” 姜宁宁愣怔住了。 小团子是认认真真的。 本来以为这只是满满一个人的想法,没曾想,旁边夏夏握住她另一手,小奶音无比坚定。 “妈妈,我也不当科学家了,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 显然小团子们都心知肚明,离婚意味着姜宁宁不会留在军区,文老与孟老都不会跟着来衢县。 也意味着,他们会失去自己的梦想。 可这些有什么用? 他们想要做最厉害的警察,想要做科学家,全都是建立在妈妈能幸福的前提上。 有什么能比妈妈更重要? 没有! 就算是这段时间他们跟爸爸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可那点感情微不足道。 “妈妈,请你稍微忍耐几年的苦日子好不好?我和妹妹长大以后,会让你过得比现在好。” “我发誓……” 满满小心翼翼又虔诚地憧憬着——没有霍家,没有爸爸的未来。 头倔强的抬起,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 努力用自己那尚且稚嫩的肩膀,现在又要为妈妈和妹妹撑起一片天来。 吧嗒! 吧嗒、吧嗒!! 两张白嫩嫩的脸蛋上被眼泪砸上,分不清是妈妈的眼泪,还是他们的,或许都有。 没有哪一刻,母子三人的心靠得如此之近。 第188章 离婚 一门之隔,霍东临整个人几乎要碎掉了。 他都听到了什么,儿子女儿打算放弃他,并且还劝说妻子跟他离婚。 面色可见的浮现慌乱,昨夜跟姜宁宁多甜蜜多疯狂,此刻心脏就有多么揪疼。 根本不用思考,他大步冲进门去,快速解释道:“我没有向着他们,刚才警察已经把他们统统抓走了,不蹲上几年出不来。所以……” “……你们能不能别不要我。” 高大英俊的军人低声乞求着,往日挺得直直的脊背塌下来,长手长脚无处安放。 等待的间隙总是漫长的,霍东临听见自己的心跳悬在喉咙,额头、身上、掌心冷汗直冒。 不知道下一刻关于命运的宣判会是什么结果。 母子三人哭声顿住了。 一大两小齐齐侧过头来,三双一模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里充满惊愕与不敢置信。 霍东临迅速抓住这渺茫的机会,上前两步单膝跪在地上,举起手来发誓:“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以后你们不用叫爷爷奶奶,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跟前。” “等我退伍,你们妈妈想去哪个城市,我们就搬到哪个城市,再也不回衢县,好不好?” 没有人比母子三人更清楚,军人职责对于霍东临的意义。 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对得起那身墨绿军装,他可以舍弃掉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承诺和誓言是发自真心,是郑重的。 糯米团子们抿紧唇瓣,抬眼看妈妈。 显然,他们虽然有点心软,但还是无条件跟随姜宁宁。 她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姜宁宁摇头:“不好。” 刹那间霍东临面上血色尽褪,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去想要够姜宁宁的手,伸到一半,陡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着霍家的血液,觉得自己脏得不行,配不上那么美好的她。 于是手止步不前,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道歉怎么能弥补伤害? 宁宁,她有资格选择不原谅他。毕竟他的不管、不作为,同样是刺向她与孩子们的刽子手。 一切都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禁不住眼眶发红,他拼命遏制住哭腔,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冒出来,自顾自的说道: “我都听你的,就算是离婚,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军区,以宣传干事的名义。” “我会跟上级申请,家属院的房子留给你们住,每个月津贴全部打给你,作为……作为孩子们的抚养费。” “如果想要看望孩子,我会征得你的同意。如果你不希望再见到我,我、我……申请调到其他部队。” 霍东临把能够考虑的全部考虑到了,越是分割得清楚,胸腔越是疼得不能自抑。 一边理智地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另一边,情感在拼命叫嚣—— 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吧,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们。 他们,是你的命啊!! 眼泪突然砸上地面,害怕会影响到姜宁宁的情绪,他连忙低下头去,咬紧牙关把眼眶剩下的泪水逼退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满满和夏夏看到爸爸哭泣。 原来,如高山般坚强的爸爸,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原来,爸爸如此在乎并舍不得他们。 小团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开口求情。 对不起了,黑蛋爸爸…… 无声的沉默里,霍东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竭力收拾好多余的情绪,再次艰难开口:“我送你们回去。” 他转身欲走。 手腕却从身后被人拽住,只听得一道含笑的声音说:“奶奶他们在衢县,我们偶尔还是要回来探亲。” 霍东临脑袋嗡嗡作响,猛然转身,看见姜宁宁那张明艳的笑脸,明明是自己最期待的,可是为什么会如此胆怯? 好害怕会是黄粱一梦。 他呆呆的,整个人毫无动作,失去了言语。 这个男人真是傻得可爱。 他的不作为,是因为长达五年时间里三分之二都在边疆执行任务,剩下三分之一在医院养伤。 作为丈夫与父亲,他很失职。 但在发现了霍卫国与田翠芬真面目以后,他当机断亲,又在他们继续胡搅蛮缠时,亲手送他们进监狱。 古往今来,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能与原生家庭断交。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保护了妻儿,与此同时赌上的是他的仕途,也将一辈子背负上不孝与心狠手辣的骂名。 姜宁宁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霍东临同志,鉴于你过去没有保护好我们,现在我要把你放入考察期。” “由满满同志、夏夏同志担当考察官,一旦发现霍东临同志有失职的地方,再开除家庭成员身份。” “你们有异议吗?” 满满和夏夏翘起嘴角,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一股狂喜猛地闯入霍东临心口,双腿并立,行了个军礼:“希望组织上对我进行严格的考察,绝不辜负信任。” 门外,蔡金花背起小手,悠哉悠哉地抬脚离开,没去打扰温情脉脉的一家四口。 这世道,对女人始终太苛刻。 离婚证也不是什么救赎,“失败者”三个字渗着血,在闲言碎语里终将一点点溃烂化脓。 想要剜掉脓肉,谈何容易? - - 搭乘驴车回到第六大队,正好碰上下工点。 老姜家十几口人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满满没伤到哪里吧?大夫怎么说?” “我在灶台上炖了锅鸡汤,待会儿给孩子好好补补。” “满满这么小的孩子,那老东西也舍得下得去手?” “下次霍家人再敢来,来一个打一个,让他们知道老姜家的厉害!” …… 听着娘家人的关心维护,姜宁宁心里十分熨贴,笑着一一回复。 听到满满没事,集体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二伯忽然开口:“宁宁,霍家还剩下一个小的被我们抓起来绑在厨房,等着你揍他出气,你看行吗?” 刑! 可太刑了!!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待看到霍建军鼻青脸肿的惨样,她觉得嗓子眼那口气提得不够高。 而人群最后面,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盯着这一切。 第189章 林知青最终计划 经过姜宁宁普法以后,老姜家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把霍建军从房梁上放下来。 本来她打算忽悠…… 不对,做做霍建军的思想工作。小叔子突然连滚带爬扑上来,抱住她的小腿嚎啕大哭。 “嫂子我错了,以前我不该动歪心思想要抢你的工作,不该当街掳走满满侄子。” “你揍我几顿吧?千万别把我送去改造了。” 监狱的日子一点不好过,犯人们一个比一个更像人渣。 那段时间霍建军伏低做小,给他们当狗,什么用自己毛巾打扫厕所都是家常便饭。 总之,他宁愿被姜宁宁揍死,再也不回去了,鼻涕眼泪齐刷刷落下来。 把姜宁宁恶心得不行,试图挣脱几下,腿没抽出来。 “你放开我。” “不,除非你先答应揍我一顿?” 霍建军抱得更紧了。 姜宁宁无奈:“……” 其他人震惊:“……” 还是头一次碰见如此贱的人。 霍家除了霍东临根正苗红,剩下全是歪瓜裂枣。 祖宗牌位都能气得冒黑烟了吧? 霍东临黑脸上前,一手提溜起弟弟的衣领,咬紧后槽牙:“松开!” 就跟老鼠碰见猫似的,霍建军发出无比惊恐的尖叫声:“不要!嫂子快救我!!” “再不松开,我把你手给废了。”霍东临懒得跟他废话,另一手抓过去。 霍建军被吓住了,乖乖缩回手。 然后整个人就被提溜站起来。 噗通! 再重新朝姜宁宁滑跪回去。 姜宁宁:“……” 霍东临嫌弃地睨了眼堪比智障的弟弟,额角青筋一鼓一鼓的跳,“你在干什么?” 霍建军欲哭无泪:“我、我腿软。” 霍东临抬起手来,吓得他抱紧脑袋缩成鹌鹑。 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想要抽,又嫌弃脏了手;不抽吧,心火又旺盛得很。 等了许久都没挨揍,霍建军偷偷用眼尾瞄他大哥,猛然撞见那双犀利的黑眸,浑身再次抖了抖。 他咧起牙齿讨好地嘿嘿笑两声,配上那张堪比猪头的肿脸,简直不忍直视。 “滚吧。”霍东临嫌恶地松开手,“以后我就不是你大哥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霍建军惊恐地张大嘴巴:“大哥,别呀,爸妈都坐牢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你别不要我。这样吧,你揍我行不行?” 他把脸伸过去,“你随便揍,怎么揍都行,只要你能解气。” 霍东临没动作,眼神冷漠至极。 看来,大哥是真的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了!霍建军彻底慌了神,眼泪再次涌出眼眶。 就在他伤心不已的时候,蔡金花风风火火地挥起竹扫把,把他给打出老姜家的门。 木门在眼前狠狠合上,霍建军望着周围陌生的场景,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不知道如何回城,继续悲从中来。 就在这时,眼前递过来一方丝帕。 他疑惑地抬头,看见丝帕的主人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就是穿着过时款式的裙子,土里土气。 “抱歉同志,我心里只有红袖一个人。”霍建军还等着前未婚妻回心转意,避嫌地跳出一米远。 似乎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知青气得险些捏碎丝帕,追求者太多,把她捧得太高,以至于觉得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善解人意地说:“同志你误会了,我是老姜家的远房亲戚。下午看到他们揍你,觉得他们做的不对,是违法行为。奈何只有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很抱歉没能救下你。” “什么揍我?分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你别胡说八道!”霍建军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紧张地注视老姜家的大门。 要是大哥听到这番话,肯定更不会搭理他了。 这个女人肯定是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 霍建军愈发警惕起来。 林知青被噎住了:“……” 这人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她在帮他啊!! 要不看他是城里人,又跟老姜家有关系,她才不会多费唇舌。 下乡,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目的是监视老姜家。 几年过去,姜家一点异状都没有,穷得叮当响,那批金条连根毛也没见着,还差点害她与那个姜老三乡巴佬结婚。 林知青想想繁重的农活,简直受够乡下的苦日子了。哪怕眼前是个智障,她都要试一试。 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道:“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然后轮到霍建军觉得她不仅眼神不好,脑子还有坑。 可是接下来,林知青的话又让他放下戒备:“同志,我在村里租了个房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那里。一会儿等吃完饭,我再回知青点跟其他人将就一晚上。” “你是老姜家的亲戚,我也是。算下来,咱们就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 乡下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晚饭后各自回房。 炕很大,一家四口完全睡得下。 团子们躺在正中间,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左手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满满翻过来滚过去,还没翻半圈,就倒在爸爸高大的身躯上。 他爬起来,小手比划一下,小脸上小眉毛便皱起。 霍东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跟爸爸挨在一起?” 姜宁宁憋住笑,配合地问:“为什么呀?” 满满虎着小脸非常严肃,“以前我说爸爸是狗熊,没想到居然成真了。昨晚他把隔壁的炕压塌了,要是今晚翻个身,也不小心把我和妹妹压成肉饼咋办?” “……” 让霍东临更尴尬更扎心的是,小女儿默默地又往妻子那边挪了挪。 简直就是诛心! 夫妻俩无奈地相视一眼。 接收到姜宁宁求助般的目光,霍东临顿了顿,认命地继续单独背锅:“我保证今晚绝不翻身。” 要是不能说服儿子,估计他还得一个人去睡隔壁那张又破又冷的炕。 满满歪歪脑袋,觉得不太保险。聪明的小脑袋想了想,最后想到一个保障他和妈妈、妹妹安全的好主意。 小团子远轻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提议道:“爸爸,要不你减点肥吧。” 霍东临:??? 他忍了一下又忍。 “为了你和妹妹不被我压扁,我还是勉为其难,跟你们妈妈挨在一块睡得了。” “不行!”团子们异口同声,坚定地阻止了爸爸的奸计。 第190章 账册找到啦 次日天色有点阴沉。 大公鸡才刚刚叫第二遍,村里的大喇叭便响起来,让全村老少全部下地抢收。 如果下毛毛雨还好,要是碰上狂风暴雨,粮食全得瞎在田间地头。 一家四口同样被喇叭声吵醒了,简单用过早饭以后,请来盘火炕的工人也到了。 这一次不仅要把次卧的炕给修补好,还要帮忙把东厢房二老的炕给重新翻修。 霍东临学过一点砌砖的技能,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首先要把炕全部扒掉,这是一个大工程。 一车车废料暂时堆积在墙角,即便是大阴天,霍东临军绿色上衣全部被汗水打透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姜宁宁拎着小罐子过来:“来喝点绿豆汤解解渴,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这点小活对于霍东临而言算不得什么,对上妻子那担忧的杏眸,心里头如饮蜜水。 冷硬的唇角化开温柔般往上翘起,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罐子,“这么重?怎么不叫我去提?” 男人黑眸中的心疼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哪里重了? 分明连满满和夏夏都能搬得动。 但不得不说,姜宁宁心里十分受用,踮起脚尖,用帕子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霍东临弯下腰,让她好擦一些。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只要稍稍往下,就能亲到那张樱红的唇。 霍东临眸光沉了沉,喉结滚动。 正当他遗憾的时候,一阵馨香忽然靠近,柔软贴在他的唇上。 一触即分。 姜宁宁退开两步,水盈盈的杏眸里满是黠色,无声说了两个字:奖励。 霍东临摸了摸嘴唇,怎么办,好像越来越爱宁宁了! 感觉怎么疼她都不够。 满满和夏夏小腿短,走得迟一些,正好瞧见爸爸笑得很不值钱的模样。 团子们习以为常了,跑进屋里去找妈妈。 屋里,姜宁宁招呼工人出去喝绿豆汤。 炕已经被拆掉三分之二,两人速度还挺快,中午前肯定能全部清理干净。 对于火炕的构造,夏夏非常感兴趣。 老祖宗经年传下来的工艺,绝不是简单的下面升火,上面石板烧那么简单。 比如用来填放燃料的炕洞,后部要有沿,这是为了防止将灰渣推进炕洞深处,到时候不好清理。 小家伙向来很有分寸,不会乱爬到高处。姜宁宁想到灶膛还在继续熬汤,回厨房看了一眼,加了柴火。 等她回来,便看到小团子们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在挖什么东西。 断裂的砖头边缘锋锐,姜宁宁生怕崽崽们受伤,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拦腰抄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团子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妈妈来啦! “有没有受伤?” 姜宁宁紧张地打量他们的双手。 团子们摇摇头。 “妈妈,下面有本书,我们想要拿出来。”夏夏奶声奶气地说道,脏兮兮的小手右下角一指。 书? 炕洞里怎么会有书? 姜宁宁觉得很奇怪,放下崽崽们,上前去看,发现底下的确藏着一本卷起来的书。 外面还用牛皮纸包裹起来,露出一叠书页。 她眸光闪烁,呼吸不禁变紧。 周围的砖头已经被团子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姜宁宁用力一拉,很快便把那本书拉出来,拍了拍上面灰尘。 不过她没有当场打开,藏进衣摆里。 看见妈妈的动作,满满和夏夏突然意识到这本书很重要,一句话都没有询问。 这个小插曲外面的两人并不知晓。 喝完绿豆汤,他们继续干活。 姜宁宁收拾好碗罐,放回厨房,才牵着孩子们回到主卧,从里面锁上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拿出那本书,揭开掉一层又一层的牛皮纸以后,展开一瞧。 这真的只是一本书。 最普通的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 但是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夹着一张张纸,每一张都记录了纺织厂五年间采购的机器型号、数量、金额。 每台机器一一做了标注,是否以旧套新,存在什么问题。负责采购与核办的人员分别都是谁,厂里某年某月,哪几笔资金流向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几篇日记,记录前厂长与保卫科科长如何恐吓与贿赂自己,以及亲眼看见保卫科科长埋下金条的位置,并偷偷转移到柿子树下。 最后那页则夹着一封信,封皮上写“明霞亲启”。 这是姜明写给妻女的诀别信—— “明霞,宁宁: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听到了我的死讯。 厂长与保卫科科长联合贪污国家财产,涉嫌人数甚广,金额数量庞大。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们,也留不下我了。 今天早上,我已经把举报信塞进革委会门缝。 如果没有任何回应,请务必将这本账册与工作笔记交至省调查组。 明霞,这支英雄钢笔是结婚时你赠予我的,如今笔尖已磨出镰刀般的弧度,能剖开真相的茧。 为国家而死,我不悔。 唯一割舍不下的,是咱们唯一的女儿。 主卧枕芯里藏有三十五斤全国粮票,十张肉票,两张工业票,是给宁宁攒下的嫁妆。 只愿她此生平安喜乐。 如果以后有合适的人,对宁宁又好,你便改嫁了吧。 姜明字,1966.1.18夜” 信纸上泅开团团泪痕,字迹凌乱。 他手指在煤油灯下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那时候心里有多么不舍,多么痛苦? 三日后,如同预感般,姜明真的牺牲在那场来势汹汹的山洪中。 而这封信,十年后才被找到。 偏偏拿到它的人不是李明霞,也不是他的宁宁…… 一家三口结局全部be! 姜宁宁轻咬下唇,努力想要压制住胸腔里那股酸涩的疼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 心口太疼了,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 两团子慌了神,伸出小手去给她擦眼泪。 姜宁宁才惊觉脸颊冰凉凉的,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开口,嗓音沙哑哽咽得不行:“妈妈没事,就是看到姥爷写的信了。” “你们姥爷是个无名英雄!” 满满声音轻轻拍她后背,安慰:“妈妈是不是想姥爷了?明天我们回衢县,去给姥爷姥姥扫墓。” 姜宁宁亲了亲崽崽们白嫩嫩的脸颊,含泪笑道:“对,去扫墓!” 然后上首都,把这本账册递交给中央调查组。 让英雄得以瞑目!! 第191章 又策反一个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姜宁宁擦干眼泪,垂眸扫了眼腕表,才十点一刻,今天这么早就下工了? 环顾房间一圈,账册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满满看出她的顾虑,提议:“妈妈,跟妹妹的书放在一起就行啦。” 书堆放在一块不显眼,毕竟谁能想到账册会放在小学课本里。要是单独藏在某个地方,才叫人起疑呢。 要不怎么说人类幼崽的新脑子最好使,姜宁宁杏眸微亮,亲亲小家伙的右脸颊,“崽崽你真聪明!” 满满捂起小脸,笑出小米牙。 院子里,姜老三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感觉他整个人悲伤难过得快要碎成好几瓣了。 无论霍东临怎么问,他始终不开口。 姜宁宁上前宽慰他:“老三,你跟林知青吵架了?” 提到林知青,姜老三眼睛瞪得牛眼一样,隐隐有泪光闪烁。 看来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更像是失恋了。 姜老三简直爱惨了林知青。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林知青肤白貌美,跟乡下小姑娘完全不同。 “昨天你俩不是还在谈婚论嫁吗,今天怎么就闹掰了?”姜宁宁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有什么困难你提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实在不行,还有你堂姑父呢。” 啪! 姜老三忿忿地拍开她的手,伸手推开她,恶声恶气地问:“解决?还怎么解决?他弟都滚到人家床上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姜宁宁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霍东临眼疾手快上前环住妻子,看到她手背红了一圈,眼底寒芒凛冽。 捏紧拳头往姜老三的方向走了一步,浑身骇人的气势吓得他脸色煞白,默默蹲了回去。 嘴里嚅嗫着:“对不起堂姑,我就是看到霍建军跟林知青白花花的躺在一块,心里太难受了,不是故意迁怒你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家汉子,哭得稀里哗啦。 林知青比他大三岁,放在后世,姜老三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毛头小子。 然而,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却把众人震住了。 霍建军跟林知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俩究竟是如何睡到一起一条炕上的? “我这就去问问霍建军,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霍东临知道自己弟弟是社会败类,没想到居然干出强迫陌生女同志的丑事,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瞧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姜老三心中咯噔作响,眉头深深皱起来:“堂姑父不会把林知青给打死吧?”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你小子都成绿毛乌龟了,居然还担心对方会不会受伤? “老三,堂姑劝你一句,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舔狗?” 即便姜宁宁没有解释,姜老三从她复杂的表情看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不行,林知青细皮嫩肉,没吃过什么苦头,我还是得跟上去看看。” 这种好戏哪能错过,姜宁宁回头叮嘱崽崽们别乱跑,抬脚跟了上去。 说起来,林知青住的小木屋还是姜老三忙前忙后帮忙搭建,位置就在老姜家房子背后。 那块地本来就是老姜家批下来的宅基地,全家默认以后小夫妻在那起新房子。 可如今,却有其他男人睡在他的新房里,狠狠疼爱着他未来的媳妇。 姜老三穿着一身粗布灰衣,从头到脚却绿到发光。 姜宁宁心生同情。 等两人走进小屋,在门外就听一阵拳拳到肉碰撞的闷响声,间或女人小声的啜泣。 “大哥,你别打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拢共就喝了两杯米酒。” “嗷嗷轻点打,再打下去就打死人了。” 霍建军被打得瘫倒在地上,嘴里惨叫连连,拼命用手护住脑袋。 直到被大哥从床上揪起来,暴揍一顿,才知道到自己居然借着酒意,强迫了一个陌生女同志。 具体细节他想不起来了,不过从林知青身上暧昧的痕迹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我娶她,我娶她还不行吗?” 听到弟弟总算说了句人话,霍东临才不急不缓地停下手,问:“什么时候领证?” 姑娘一旦失去名节,就会遭受无数流言蜚语。要是霍建军不愿负责,人肯定就活不成了。 “下午我就带她回城,去领证。”说完,霍建军哇哇大哭,心里对不住红袖。 啪!啪! 他突然抬手甩自己两巴掌,又狠又响亮。 那决绝与隐忍的模样,让林知青额头青筋直跳,紧抱着双腿把头埋得更深。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能离开乡下,以后无论过成什么样她都认了。 就在这时,一件外套忽然搭在她身上,紧紧裹住她赤裸的身体。 林知青惊讶抬头,看见姜宁宁那张绝美明艳的面庞,心里顿时有种异样。 一天之前,她曾深深嫉妒对方。 此刻,给她披上遮羞布的,偏偏也是她。 这件事经不起推敲,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林知青在其中一点不无辜。如果她没有心,会把男人往自己家里引,还主动拿出米酒来喝? 林知青有八成的错,管不住下半身的霍建军错得更多。 什么“喝酒了不记事”,都是借口罢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思想封建的年代,婚前无媒苟合女方受到的伤害更多。 同为女性,姜宁宁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性光着身子,任由其他人指指点点,也仅此而已。 就是这么一点善意,让濒临溺水的林知青感觉到温暖。 “巧娟,你也愿意跟他领证?” 她侧头,看见姜老三红着眼嘴唇哆嗦,那眼里的爱意与痛色几乎凝成实质,在这一瞬间,说实话她有点后悔了。 也仅仅是一瞬。 姜老三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可她不一样,从小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享受过舒坦日子,接受过知识教育。 如何甘心一辈子留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做最苦最累的活? 一个女人被迫嫁进大山,后辈子孙走出来却要花费一生。 对,她没错! 诚然她辜负了姜老三,算计了霍建军,自私自利。可她只是想要离开乡下,回到城里去。 林知青眸光闪躲,咬紧下唇。 她没有辩驳,没有解释,也没有把责任全部推到霍建军身上。 姜老三脸上血色尽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那么爱她,甚至比她还要了解她的喜好与心愿。 癞蛤蟆永远留不住白天鹅。 “好,我成全你。” 林知青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满是错愕,脑子都有瞬间的空白。 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最后吐出来两个字:“谢谢。” 姜老三痛苦得几乎快要哭了。 姜宁宁想要安慰他,衣角忽然被扯了扯。 回头,然后便撞上对方满是乞求的目光中。 他是老实人,但不傻。 “姑,算我求你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他俩走吧,兴许……下午还赶得及领到结婚证。” 只有爱到骨子里,人才会低至尘埃。 蠢货! 一股复杂的心绪挤压在胸口,闷闷的疼。林知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算了。 就当是答谢那个蠢货…… “姜同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单独跟你说。” 第192章 下药 十分钟后。 姜宁宁离开小木屋,一抬眼,便看到霍东临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哪怕只是在等她,军姿依旧挺拔如松。 在他跟前,霍建军跟姜老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对相看两相厌的情敌,此时倒默契地缩着脖颈当鹌鹑。 听到开门声,霍东临大步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她跟你说什么了?” 其他两人眼巴巴地望过来。 姜宁宁叹了口气:“这事毕竟不光彩,她身子又不便,所以拜托我帮忙跟大队长请假。” “人渣!” 姜老三咬紧牙关,一拳砸上霍建军鼻梁,打得他鼻子都歪了。 霍建军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哇哇大叫,憋屈地忍耐下来。 换作姜老三欺负红袖,他肯定揍得比对方狠。 乡下人还是太老实太体面了。 “以后好好对巧娟,要是你敢欺负她,老子饶不了你。”姜老三狠狠抹了把脸,埋头走了。 霍建军撇撇嘴,小声嘀咕道:“都当了绿帽龟,还管那个女人做什么?” 现在大脑冷静下来,他慢慢回过味来,自己是被林知青设计了。 “你闭嘴!” 霍东临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是个男人就要承担起责任,别让我看不起你。” 霍建军心头一凛,小心思彻底没了,举起手指对天发誓:“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跟林知青过日子。” 娶了林知青也算是件好事,她毕竟是老姜家的远亲,算下来,跟大嫂是亲戚。 既然大哥跟霍家断绝关系,以后总能当亲戚来往吧? 霍东临懒得纠正称呼问题了,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糊涂的人,跟姜宁宁手牵手往回走。 村里人人忙着抢收,路上只有他们两个。 等夫妻俩肩并肩走远了以后,姜宁宁才压低声音,把林知青告诉她的秘密说出来。 “你意思是林知青接近老三,是为了找到岳父藏起来的小黄鱼?” 几乎是一瞬间,霍东临立马联想到保卫科科长儿子千里迢迢跑到江城,这家伙肯定是冲着小黄鱼来的。 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账册失踪十年,对他们而言找不到才是最安全,而黄金不一样。 “而且她还承诺要是碰见那个人,就会立马通知我。” 林知青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人,既然选择嫁给霍建军,必然要想办法讨好她与霍东临。 姜宁宁左看右看,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霍东临疑惑。 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畔贴上他耳根。 本来霍东临还有些心猿意马,下一刻,笑意一点点收在唇角。 “账册我找到了,我爸说,黄金就藏在柿子树下。” 半晌,霍东临捏了捏她的手指,低沉的嗓音安全感十足:“别担心,我想办法弄出来。” 柿子树长得好端端,突然要在周围挖坑,肯定会引起家里其他成员的注意力。 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到家以后,霍东临继续撸起袖子帮忙盘炕,姜宁宁也跟没事人一般,帮侄媳妇一块做饭。 辈分高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年岁不大,硬生生被叫老了好几岁。 直到吃过午饭,夫妻俩才进了东厢。 蔡金花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老大那天拉了一大车东西回来,白菜萝卜肉都有,后来还给柿子树施肥,估计就是那时候给藏在树下了。” “娘,这事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姜二伯疑惑地挠挠后脑勺。 蔡金花翻起白眼,无情嘲讽:“那天正好赶大集,你大哥给你不少钱和票,打发你带全家去买年货。” 老大脑子随她,机灵; 至于老二,跟他爹一个样,脑袋空空塞满棉花。 无辜躺枪的姜老汉继续吧嗒吧嗒抽旱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蔡金花不愧是个能干大事的狠人,一开口,语惊四座:“这样吧,晚上我在菜里下点药,保管他们睡的跟死猪一样,孙女婿你尽管挖。” 众人:“……”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奶,东临和二伯动作轻点就行,不至于下药。” “不行,还是得保险点,外面那几个没一个嘴上把门。老娘隐忍十年,谁也甭想阻止老娘为大儿子讨公道。” 蔡金花一锤定音,拍拍屁股下炕,手背手去村医那里讨点带安眠成分的草药。 回来便宣布,晚上杀鸡吃!!全家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晕头转向。 到了晚上,果不其然全被放倒了。 半夜。 蔡金花握着手电筒,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大手一挥:“挖。” 三个男人根本不敢多言,围绕柿子树,一人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挖坑。 其中,最卖力的当属姜老汉。 结婚这么多年,婆娘说下药就下药,要是哪天看他不顺眼,是不是送他上西天了? 想到这他一个激灵,挖得更起劲了。 “宁宁你看,男人千万不能宠,该干活就干活,老了身体才能硬朗结实。”蔡金花语重心长地跟孙女分享心得。 姜宁宁吞咽下口水,“我怎么瞧着,爷爷双腿在打颤呢?” “……他可能有老寒腿吧。” 姜老汉动作一顿,铛!的一声,锄头挖歪了。不对,好像是挖到铁块了。 霍东临和姜二伯赶紧过来帮忙。 在三人合力之下,终于把一个大箱子挖出来,重新填平一个个坑,再把推板车过来在泥土上来回碾轧。 “走,上房间。” 别看蔡金花声音听起来相当沉稳,姜宁宁挽着她的胳膊,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正在颤抖。 那箱子看起来不小,光霍东临一个人抱着就很吃力。 到了上房,紧紧关闭门窗,只留下一盏煤油灯。 在老太太的授意下,霍东临撬断锁打开箱子。 箱子里,小黄鱼铺得满满当当。 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五十根。 这不止是保卫科科长的那份,肯定还包括前厂长等人的贼赃。 “咚!”“咚!” 屋子里,蓦地传出两声闷响声。 姜老汉父子俩腿发软,一屁股瘫坐下去,瞪得眼睛都发直了。 黄黄黄黄黄金?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准确的说,家里穷得连副银手镯也没有。 大儿子/大哥被人灭口,着实不冤啊!! 霍东临拿起一根掂在手中,仔细观摩,很快发现侧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与陈烽屋子里缴获那批无论重量、印记、造型皆一模一样。 加上这些罪证,足以锤死那帮人了。 与此同时,也预示着——危险。 现在这个箱子与账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绝不能让妻儿置身在危险之中。 “宁宁,你等我几天,我要连夜把账册跟箱子送走。” “明天我让小张从县城回来保护你们……” 夫妻俩依依惜别。 县医院。 昏迷多日的韩泊禹醒了过来—— 第193章 韩泊禹 他费力掀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最后的记忆在跌进厕所以后戛然而止。 韩泊禹不禁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真荒唐,他竟然会梦见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孩救了自己。 而且那小孩跟自己小时候还长挺像。 要是当初没弄丢孩子,估计孙子也有这般大了吧? 想到这里,韩泊禹心脏阵阵揪疼,挣扎着就要起身。 不知道昏迷多少天,他得去看看妻子。 一只手把他按回去,“太好了,韩教授你终于醒了,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请不要乱动,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你是?”韩泊禹十分警惕地望着眼前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青年。 “我是第十海军基地霍东临团长的警卫员小张,我们霍团长陪妻子回老家扫墓,正巧救了你。” “小姜干事跟文秀英同志是好姐妹,你的岳丈文老专家,还是霍团长女儿的老师。两家交情颇深,所以我们团长命我留在医院照顾你。” “韩教授,你昏迷了两天,目前在县医院。文老师那边病情比较严重,不能再耽搁下去,已经安排转移到省级医院治疗。” 小张简单把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还出示了相关工作证件。 这年头冒充军人属于违法行为,韩泊禹瞬间放下戒备,听话地躺了回去。 他唯一牵挂的便是妻子,听到她转移到省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心中对那位霍东临团长无比感激。 刚躺下没一会儿,挣扎着要起来:“不行,我得回去,第六大队那台老古董拖拉机除了我没人能修好。” “这几天正是抢收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自从下放以后,夫妻俩受尽蹉跎,只有在第六大队感受到温暖。 这里民风淳朴,队员们都很照顾他们夫妻俩,还同意让身体虚弱的妻子去学校做不记名的老师,工作轻省。 韩泊禹为此感激不尽。 刚要起身时就被小张伸手压了压,“你呀别着急,拖拉机有人修了。” 韩泊禹一怔:“大队长请到了市里的维修师傅?” “不是!”小张咧起一口大白牙,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是我们团长的女儿夏夏,她能修。” 最后一桩心事彻底放下,韩泊禹笑着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一代更比一代强。” 岳丈在遭受学生背叛后,还能重新招收那位叫夏夏的姑娘,对方的天赋肯定特别高,才让老人家起了爱才之心。 “唉,韩教授你说错了……” “什么?”韩泊禹不明所以。 小张与有荣焉:“夏夏今年才四岁呢!” “?” 韩泊禹怀疑自己听错了,抬手轻轻拍了拍耳朵,想要把残留的粪水拍出来。 然而,更惊愕的还在后头—— “救你的也不是我们团长,而是夏夏的龙凤胎哥哥,满满小朋友。” “……” 韩泊禹双手叠在胸前,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病床上。这梦境,真是越做越离谱了。 四岁能徒手修拖拉机? 四岁就知道利用杠杆原理,把他从厕所撬出来? ……不可能!除非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 “夏夏啊,拖拉机又抛锚了,你看咋修呢?” 廖师傅上其他大队修机子去了,迫不得已,罗大队长厚脸皮地抱走小团子来到地头间。 听说老姜家的曾孙女会修拖拉机,传的神乎其神,不少村民围过来凑热闹。 罗大队长知道队里娘们都是什么德行,板起脸子赶人:“滚滚滚赶紧干活去,不然扣你们工分了。” 众人撇撇嘴,一哄而散,当然不看好的居多。 夏夏一回生二回熟,修理拖拉机有诀窍,常见故障无非就是那几个,散热器破漏、离合器打滑、气门弹簧折断等……看看是发动机问题,还是地盘需要检修。 除了维修拖拉机,罗大队长发现糯米小团子还有另外一项技能,算账既快又准。 老会计算大半天的账本,她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 于是夏夏童工就这么被征用上了,每天半个工分,算在老姜家头上。 蔡金花扬眉吐气,这两天换上花色鲜艳的衣裳下地干活,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当然最震撼的要属第六大队的村民,不少人甚至跑到老姜家,问姜宁宁讨教教子秘诀。 一开始,姜宁宁实话实说:“两个孩子天赋好,平时就爱看书,其实我没有怎么教。”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就凭咱们两家的关系,你甭跟婶子见外了。”陈大娘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听说有那什么头悬梁锥刺骨,绳子和钉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经验呢。” 一副你尽管提,绳子钉子管够的表情。 “……” 这话差点给姜宁宁整不会了。 那句物以类聚的老话是对的。能跟蔡金花交好的小姐妹,又岂是泛泛之辈? 她重拾思路,无奈上鸡汤:“如果条件允许,要送孩子全部去上学,尤其是女娃娃。知识就是力量,读书改变人生,我爸姜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大娘用力点头,没错,第六大队一共就飞出姜明这么一只金凤凰,从小他成绩就好,还爱看书。 只不过……“女娃也要上学?” 陈大娘有些不太乐意,“村里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已经能帮家里干不少农活,少一孩子,就少个劳动力。像我小时候,站在小板凳上面帮忙做饭,大冷天的挑衣服上河边去洗……” 面对姜宁宁越发蹙紧的眉头,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弭在嗓子眼。 姜宁宁语气严肃:“我本来以为婶子跟我奶奶一样,是个明事理有远见的智慧女性,跟村里那些老娘们不一样,结果太让我失望了。” 陈大娘张大嘴巴,原来她以前在姜宁宁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蔡金花比下去? “婶子也送家里的丫头片子……” 姜宁宁眉头蹙得更紧。 陈大娘连忙改口:“送家里的女娃娃去上学。” 陈家条件还不错,生的也多,全部送去上学其实不费什么事。 就是心里有点不太得劲。 哪个女人不是一代代过来的,出嫁前从父,嫁人后相夫教子。读书,古往今来都是男娃的事情。 话音刚落口,双手就被姜宁宁反握住了,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满是崇拜: “婶子你真是太英明了,要是以前有条件读书,你和我奶现在肯定在公社当女干部了。” 第194章 宁宁的志向 陈大娘“啊”一声,顿时被捧得有些飘飘然:“打小我脑子就好使,数钱比我兄弟还快,可惜没赶上好时候。” 姜宁宁小脸认真,“你说,为什么供销社售货员、国营饭店服务员,这些油水多、福利好、工作轻松的岗位只招女同志?” 陈大娘闻言微愣:“是啊,为什么?” 蔡金花翻起白眼,在旁边默默地想:这些岗位看脸,女同志更亲切。 五大三粗汉子往柜台一站,黑着脸跟要揍人似的,谁敢买东西? 姜宁宁却快速道:“因为女娃读书更用功,心也更细,算账出错率少,连主席主席都称赞过咱们妇女能顶半边天。” “当然更重要的是……” 陈大娘憋起一口气,竖起耳朵。 “女娃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会心疼人!” 姜宁宁声音掷地有声,声声敲打在陈大娘心间:“你想想看,平时过年过节,你闺女和小儿子,谁为你添置新衣更多?谁最爱孝敬你?你病了难受了,谁最着急?” “儿子长大结婚有了自己小家,是疼媳妇孩子多一点,还是心疼你多一些?” 陈大娘仔细回想,“的确是女儿更加贴心一点,我身上好几身衣服,都是闺女给买的。相反几个臭小子除了伸手要钱就是要钱,讨个媳妇,还总是跟我抬杠找气受。” 姜宁宁一锤定音:“所以养儿给摔盆,培养女儿才防老啊!” 天呐! 门里门外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听着姜宁宁这与众不同的另一种解读,恍然大悟—— 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子是讨债鬼,而女儿可不是小棉袄嘛。 再看看老姜家,听说姜宁宁在军区也是个小干事,每月工资不低。回一趟老家多风光啊,给蔡金花买这买那,还给伯娘堂嫂送雪花膏。 陈大娘颤声道:“明天我就送家里丫头们全部读书!!” 一传十、十传百,第六大队掀起一股读书风潮,有条件的都把女娃送到学校。 也有那等古板的婆子啐一口,不屑道:“丫头片子读再多书迟早要嫁出去,浪费那几个钱,还不如给老爷们打点黄酒喝。” 她们顶多敢私下里讨论,不敢在明面上吐槽,尤其是在蔡金花跟前。 前几年学校形同虚设,几乎快荒废了。 为此村民自发还把学校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罗大队长找过来的时候,姜宁宁有点懵:“你让我提两句标语?” “对,夏夏说你在军区专门负责这一块,就想请你帮帮忙。” 七一年的时候,上面就派发了任务指标,各生产大队需确保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75%以上。 第六大队一直垫底,这也是年年考核不过关的原因之一。 罗大队长为了鼓励上学想得头快秃了,没想到,姜宁宁居然轻轻松松就帮他解决了难题。 今年大队的入学率指标完成,还破格多了许多女娃,年底在公社汇报时肯定得到嘉奖。 姜宁宁深知这年代女娃读书多么不容易。 尤其是大山里的女娃娃,除了嫁人与读书,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命运的机会。 前者,把自己的命从爹妈手上,交到另一个陌生男人手中,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比如林知青。 后者,才能真正攥住自己的命运,比如大丫。 既然自己有能力,秉持能多拯救一个女同胞是一个的原则,心底渐渐有了想法。 她一口应下来:“行,除了标语,我还想在墙上画画。” 墙上绘画需要用到油漆,罗大队长高涨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肩膀随之耷拉下来。 第六大队太穷了,要是拿工费去买油漆,不能吃不能穿,底下社员们肯定会有意见。 看出他的犹豫与为难,姜宁宁善解人意地开口:“这事我会以宣传干事的名义去申请经费。” 想到就立即做,姜宁宁下午便带着满满前往公社。 搭乘上驴车那一刻,吹着田间的微风,她猛然间惊醒过神来—— 等等,她不是在美美的休假吗,怎么突然间又莫名其妙开始卷起来? 当牛马成为一种本能与习惯,果然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而另一头。 接到她的电话以后,那端薛老既骄傲又惊叹:“宁宁,你有一颗永远不肯停歇、想奋斗的心,比勤劳模范勋章上的红色还耀眼!” “……”姜宁宁干笑两声,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督促适龄儿童入学、提高农村思想觉悟的确也是我们宣传部的职责之一,稍后我会给省教育部打电话,让他们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 本来姜宁宁只打算在红旗公社开展下宣传活动,让更多女娃娃有机会上学,现在突然就上升到整个省了。 这跨度大到扯得胯疼。 “主任,咱们毕竟是军区的宣传部,贸然指导省里教育工作有些逾矩,要不还是在红旗公社宣传宣传就行了。” 薛老点头:“你说得对。” 姜宁宁刚松了口气。 然后听到他说:“我稍后打电话运作下,给你申请个与省里宣传部工作交流的任命文件,就先以红旗公社为试点。” “说起来,你们省部宣传主任曾经是我学生呢!”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薛老自信的想:这回,宁宁应该再次被我庞大的人脉网惊到了吧? 当领导,就是要像他一样,时刻为下属排忧解难哈哈哈! “……” 结束通话以后,姜宁宁蹲下身来,对着身旁的小团子说道:“儿砸,以后你能不能少开点金手指,不要动不动就结识个大佬。” 满满听得一头雾水。 歪起小脑袋,无辜地眨巴大眼睛。 但不妨碍他听话的点头:“好的,妈妈,以后有大佬的话你提前跟我说,我肯定不结识他。对了妈妈,什么叫大佬?看起来很苍老虚弱的奶奶算吗?” 说到这里,满满自责地低下头去。 姜宁宁心口重重一跳。 “儿砸,妈妈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上厕所去了吗?” 满满小奶音清脆:“是呀,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一个摔在地上的奶奶,我把她扶起来了。” 扶老人等于倾家荡产。 尖叫冲上嗓子眼,姜宁宁差点被没吓死,幸好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个淳朴的年代。 “宁宁啊……” 赶驴车的李老头小跑过来,“满满刚刚扶起来的那位文老师醒了,你快去看看……” 第195章 宁宁初见韩泊禹夫妻 “李大爷,你认识她呀?” 姜宁宁听到对方仅仅是个老师,不是什么大人物,明显松了口气。 别人家都是鸡娃,轮到他们家则反过来,是娃鸡妈! 李老头道:“文老师是咱们第六大队的老师,前些日子生病住院了。我看她那样子不太好,咳得像是要背过气哩。” 姜宁宁正好负责起促学相关事宜,听到她是大队上的老师,不由多上了一份心:“那麻烦你赶紧把她送回医院,我回去通知她家属过来。” “哎哟,瞧我这脑子。” 李老头狠狠拍了下脑袋,连忙补充道:“她丈夫就是你儿子从厕所救上来的韩工,如今还在县医院呢。文老师担心他,特意从省城跑回来。” “省城与咱们县城刚好两方向,文老师上完厕所出来,体力不支摔在地上,就被你家满满给扶起来了。” “说起来,你家满满救了他们夫妻俩!” “……”姜宁宁讪讪地挤出一抹笑,“是挺有缘分。” 她收回刚才那个只是老师的想法,据文秀英说,她姐姐文采斐然,是清大中文系老师。 而姐夫则是第一批国家派遣留洋学习的工程专家。 既然是文秀英的姐姐,没道理再坐视不理,姜宁宁跟着李老头过去瞧瞧。 驴车停在公社门口的梧桐树下,一个中年妇人正虚弱地往挪动脚步。 那摇摇晃晃的身形,真怕她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 姜宁宁感叹这对夫妻感情笃深,抬脚奔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文老师,你着急上医院看望韩工是吧?我们送你去。” 来人有把好嗓子,声音娇软,像是含着蜜糖一般沁人心脾。 还有扶在胳膊上的那只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什么粗活。 文秀敏以为是新来的知青,扯起一抹笑容抬起头来,道:“谢谢同……” 余下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她反手拽住对方的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眉那眼,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 你是谁? 她拼命想要问,脱口却变成一连串破碎的咳嗽声。 那手劲,紧紧拽得姜宁宁感觉到疼。 见她咳得难受,声音依旧温和的宽慰道:“我们这就送你上医院,先别慌,深呼吸调整心跳。” “文秀英是我干姐姐,你呢,就是我大姐,小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 闻言,文秀敏咳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姜宁宁不敢再耽搁,扶着她上了驴车,一手被文秀敏抓着,另一只手圈住满满在胸前,防止驴车太奔波孩子掉下去。 “妈妈,奶奶咳成这样难受,能不能喝蜂蜜水呀?”满满是个无比善良的孩子,看文秀敏咳得面颊通红,于心不忍地举起军用水壶。 蜂蜜水可以保护喉咙,具有一定止咳的作用。 姜宁宁点头:“可以,但你先问奶奶对蜂蜜过不过敏,要不要喝?” 满满小手往前一伸,高高举着军用水壶,“奶奶,你要不要喝点蜂蜜水呀?” 文秀英低血糖晕倒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道童稚的声音,是小家伙救了自己。 她拼命压制住咳嗽,才回过头来。 这一瞧,再次愣怔在原地。 如果姜宁宁有四分像丈夫,那跟前的小团子,简直有六分相似。 冷不丁的,眼泪突然落下来。 小团子被她的样子吓一跳,两条淡淡的小眉毛蹙起。 从荷包里掏出白色手帕,一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一边哄道:“奶奶别怕,这里没有外人,疼了就哭不丢人。” 姜宁宁因儿子的话差点被口水呛住,面无表情沉默两秒,捂上他嘴巴。鹅砸,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满满一脸无辜。 疑似小孙孙温柔给自己擦眼泪,这是文秀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心跳如同坐上飞机直冲云霄,瞬间飙升120下。 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在情绪剧烈起伏之下根本承受不住。两眼一翻,软倒在姜宁宁身上。 “……” “!” 姜宁宁原地木了一会儿,而后无声爆发轰鸣。 完蛋了。 儿砸把人给硬生生气晕过去了。 - 到了医院以后该缴费该签字,姜宁宁相当配合。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文秀敏身体虚弱,伴随低血糖的征兆,所以在情绪波动过大后才会导致晕厥。 “你这个家属是怎么当的?病人刚从县医院转移过去,再继续拖下去,就会发展成严重肺炎。”大夫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姜宁宁脾气很好的认完错,问:“还能不能找辆救护车,再把她送回省医院治疗?” 大夫冷睨她一眼。 “我们家属愿意出钱,只要能把病人治好。”姜宁宁赶紧保证。 大夫冷凝的表情这才缓和,抛下两个字:“等着。” 得到消息以后,韩泊禹匆匆赶过来便看这一幕,心脏刹那间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 小姑娘长得明艳张扬,性子却极为温和。 唇角那对漾开的梨涡,仿佛能甜到所有人的心窝里去。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了,姜宁宁似有所感,回过头来,装入一双充满怀念与激动的目光中。 眼前的人总感觉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里曾见过。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应该是历经风霜,面颊皱纹很深,眉头始终紧紧愁苦的皱起。 头发白了大半,瞧着比同龄人还要苍老几分。 “嫂子,他就是韩泊禹教授,文秀敏的爱人。”小张落后两步,小跑过来喘着气儿介绍。 原来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难怪眼睛那么亮,姜宁宁有些心虚。 “你好韩教授,真是对不住。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负全责。” 韩泊禹不明所以,定定地望着面前那张小脸,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问:“什么对不住?” 姜宁宁硬着头皮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 韩泊禹知道妻子不是小气的人,何况那个小团子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当姜宁宁招手让小家伙过来,向他鞠躬道歉时,韩泊禹蓦然张大了嘴巴,心跳快得几乎控制不住。 他直视姜宁宁的眼睛,嘴唇都在哆嗦:“孩子,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哪里人?” 第196章 希望她别是女儿 姜宁宁第一反应: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打算告家长吧? 虽然感到相当奇怪,她脸上笑容不变,道:“我叫姜宁宁,土生土长的衢县人,今年二十四,我爸妈都是烈士。” 韩泊禹一颗心提起又落下,再次提起。 除了年龄,其他都对不上。 他女儿要是没丢,也二十四岁了,不过当初不是在衢县弄丢了女儿,而是陵县。 陵县位于衢县最东边,位于海港口,距离此地上百公里远。 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不能看到一个姑娘,就觉得是自己闺女。韩泊禹不断安抚自己,可是那双眼睛却止不住追随那对母子。 嘴里如同含上苦瓜似的无比苦涩:“我也有个女儿,可惜刚生下来就丢了,她叫韩清宁。是“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的那个清宁。” 姜宁宁闻言怔了一下,嘴角微勾:“是挺巧。” 难怪夫妻俩总用那种怀念的目光看她,敢情是因为她们两人名字里面都有一个宁字。 相比于韩家夫妻对女儿诗情画意的名字,姜宁宁更喜欢姜明夫妻最淳朴无华的心愿——祈愿女儿安安宁宁,平安喜乐。 “韩教授你别担心,兴许未来你们还能找回女儿。” 姜宁宁记得04年全国公安系统开始录指纹,也就是说再过二十八年,他们一家人真能团聚。 韩泊禹张了张口,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过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理智瞬间恢复过来。 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女儿又有什么用? 万一真的确定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岂不是害了她? 他拼命克制住汹涌的情绪,把苦涩往肚子里咽,艰涩的说:“借你吉言。” 病房里忽然陷入一阵缄默。 “家属,救护车安排好了,快上窗口缴费。”护士走过来通知,正好打破这股略显怪异的气氛。 “我去吧。”姜宁宁迫不及待地牵着崽崽跟上去。 母子俩走出一段距离。 突然,儿子拉了拉她的胳膊,“妈妈。” 姜宁宁低下头,杏眸里充满疑问:“怎么了?” 虽然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满满小唇儿抿了抿,还是说道:“那个爷爷和奶奶都怪怪的,像是拐卖小孩儿的坏蛋,妈妈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姜宁宁揉了揉他的脑袋,“可能是太想念他们女儿了,要是妈妈哪天弄丢了你,肯定吃不好睡不着,伤心不得了。” 满满想到那种情况,吓得小脸惨白,反手抱住妈妈的腿。 平日里崽崽胆子大得很,偏偏是个妈宝男。 姜宁宁无奈把他抱在怀中,亲亲他白嫩嫩的脸颊,才让这个没安全感的小团子咧起嘴角笑露出小米牙。 而另一边。 韩泊禹忍不住跟小张打听姜宁宁的事情。 提到小姜干事的各种事迹,小张根本停不下来。 起初,听到她惨遭疯病恶婆婆迫害,带领一对龙凤胎千里奔赴军区,韩泊禹愤怒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把田翠芬拽出来揍一顿。 后来,听到她不畏艰险,主动请缨上前线做独家报道。 不仅出色的完成任务,还协助江县妇联重建家园。多篇文章更是被选送到省城,乃至被首都新华社选中。 韩泊禹眼底的惊愕与骄傲满得快要溢出来,这是一个果敢、英勇无畏、而且有才华的女同志。 但这些远远没完。 小姜干事做的不止这些,小张继续道:“前段时间,小姜干事在家属区开展抗痘活动……” 什么?退役大狼犬在姜宁宁跟前,温顺得像猫。 什么?姜宁宁冲进火海,救出了隔壁的林军嫂和她儿子。 什么?姜宁宁以身涉险,通过谈判让三个嫌犯交出土制炸弹,解决潜在危机。 …… 病床上的文秀敏不知何时苏醒了,蜷缩身子,手指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咬着,默默地流下眼泪。 如此优秀的孩子,要是她女儿该有多好。 但如此优秀的孩子,也最好别是她女儿!! - 救护车拉走文秀敏以后,天边的云就烧起来了。 郊外几乎都是山道,走夜路不安全,今晚指定回不去了。 姜宁宁上医院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另一间给无辜受牵累的李老头住。 李老头连连摆手:“哎呀,不费那个钱,我在板车上凑合一宿。” 老一辈的人节俭惯了,如果任由李老头睡板车,她跟儿子睡招待所,村里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她。 姜宁宁强硬地把油纸包着的大包子塞进他粗糙的手中,小脸义正言辞:“本来我就要上县教育局拉几桶油漆,还要跟他们讨论点事情,咱们这趟算是公费出差。” 李老头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落下来,乐呵呵地接过大包子,咬一口爆肉汁。 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比同龄还大。 城里的肉包真的是馅大皮薄,猪肉给的特别足,七分瘦三分熟,里面还放了一点猪皮,吃起来特别有嚼劲。 这样的肉包子,李老头人生第一次吃。哪怕是肉,家里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 第二口怎么也咬不下去了,于是吸溜了一下,把口水咽回去。两个大包子全部揣进打满补丁的兜里,打算明天带回去给小孙孙们吃。 望着这一幕,姜宁宁什么也没说。 虽然不太能理解父辈的牺牲精神,但尊重他们。 要是能有什么办法帮助第六大队的人共同致富就好了,这样的话,也能有更多女娃娃可以去上学…… 次日。 天才刚刚亮起。 姜宁宁跟儿子下楼的时候,李老头早早就起来了,把驴车擦得特别干净,纤尘不染。 这就是昨天释放善意的回报。 李老头看到她迅速收起老烟枪,抬手拍了拍空气中的烟味,“宁宁,我都打听好了县教育局怎么去,现在要走吗?” 姜宁宁翘起红唇:“走,麻烦三伯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等他们母子俩上车,坐稳以后,李老头才挥动鞭子赶驴子往前走。 满满一会儿看看心情高昂的李老头,一会儿看看含笑不语的妈妈,小小的脑袋若有所思。 有时候父母就是孩子成长路上最好的老师。 李老头寻摸到一条近路,听说穿过两个巷子就到教育局。只是他们起得太早,驴车驶进来的时候,对上一群蒙着脸、包裹得十分严实的人。 有的人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人正在问价。 总而言之,一不留神他们误入了黑市。 就在双方惊愕之中,旁边一个女人粗声粗气地说:“姑娘,你们胆子可真大,不做伪装就算了,居然还坐着驴车大摇大摆过来。” 投机倒把是违法的! 不,你听我解释。 姜宁宁没来得及张口,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口哨声。 “不好!是警察来了。” 女人把口袋甩上驴车,催促道:“大爷快走!” 现在的人听到警察,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李老头闻言色变,刷刷甩起牛鞭用力抽在驴屁股上。 再懒惰的驴,在疼痛下都撒开脚丫子往前奔。 这下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颠簸中,女人手边的麻袋口展开一角。 姜宁宁眸光微闪,到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与此同时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197章 应对警察 驴车远远把黑市抛在身后。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际,前方巷子口忽然跳出来两个身穿警服的公安,口哨吹得震天响。 前有狼后有虎,巷子口狭窄,根本没法掉头。 “三爷爷,你还是让驴子跑慢点吧。”满满蔫了吧唧,活脱脱一副“小白菜”可怜样儿。 “要是冲撞到警察叔叔,性质就变了。本来咱们只用在牢里蹲个两三天,袭警后起码两三年打底。” 稚嫩的童音一出,李老头脸色骤然大变,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 他手中骤然发力,缰绳迅速在掌心勒紧泛红。 吁! 毛驴抬高前蹄,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姜宁宁眼疾手快圈住儿子。 旁边,麻袋里的竹篾制品滚得车上地下到处都是。 蒙面女人一边下车去捡,一边淡定的开口:“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们,会跟警察们解释清楚。” 李老头闻言松了口气。 这位女同志虽然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总归是非分明,很讲义气。 偏偏在此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唉!” 这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李老头僵硬地转过身,看见小团子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含了点儿小小的泪花。 他顿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莫名想要阻止对方开口。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家伙就在他心上无情扎着刀:“您拉她跑了一段路,在警察那里已经等于是同伙了。” “……” 李老头绝望至极。 双脚如同踩上一台缝纫机,板车跟着哒哒地抖不停。 满满露出同情的神色,自以为很小声的问道:“妈妈,三爷爷脸色好白,他待会儿要是被吓晕了,是要先送医院,还是送警察局找大夫过来?” 你人还怪好心的哩? 咯咯!是李老头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感觉他随时都能吓得背过气去,姜宁宁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自家崽崽那张比毒蛇还毒的小嘴儿。 现在不是教育崽崽的时候,眼看警察越来越近,她侧头对那位陌生女同志说道:“你快把面罩摘下来,相信我,我能保你平安无事。” 女同志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面前那张明艳逼人的小脸。 说实话,无论是衢县还是在首都,她生平头一次看见如此漂亮自信的姑娘。 “哔哔哔——” 警察的哨声近在咫尺,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和迟疑的时间,反正到派出所,面罩迟早也是要摘的。 她一把抓住面罩往下扯,把整张脸给露出来。 鹅蛋脸柳眉红唇,五官精致,是典型的气质淡颜系美人。 “白老师,怎么是你?你胆子可真大呐!”李老头眉毛一扬,嗓音震惊得劈岔。 他脑袋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白曼家里很有钱,每个月都会按时收到一个大包裹,为什么她还要冒险做这种事情? 这批知青真是胆子一个比一个肥,一个比一个会作妖。 难怪她会跳上板车,估计是已经认出他来了。 白曼没来得及解释,警察已经抵达驴车前。 毕竟不是在黑市被抓住,他们例行询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麻袋里装着都是什么东西?” 换做心理素质差的人肯定主动招供了。 白曼这个当事人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怕,自有依仗。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没想到姜宁宁同样不慌不忙。 唯有李老头表现得很正常。 ……听到怒喝声,他已经瘫软身体滑下板车,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安同志,我是军区的宣传干事姜宁宁,这是我的工作证件。” 姜宁宁扬起一抹笑容,不疾不徐地先表明身份:“上面派我过来跟下辖的基层部门交流工作,我们正打算去教育局呢。” 两名公安核对信息后,眸光立刻变了。 海岛属于国家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能在那里担任干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背景,要么是军属要么有亲眷在部队。 公安的态度瞬间变得温和起来,疑惑询问:“上教育局的话怎么不走大路?” 姜宁宁大大方方地回答:“县医院旁边那间招待所的人说这条路比较近,这不为了赶时间嘛,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误入了不该到的地方。” 并且主动展示麻袋给两人瞧,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手工编织品。 “这些编织品是要拿去教育局,跟他们商量讨论,如何通过编织副业,利用农闲劳力,服务国家出口。” 李老头瞠目结舌,觉得自己记忆出现偏差:啊?是这样的吗? 白曼眸光微闪,以前她觉得自己很会吹牛,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姜宁宁忽悠起来根本不用打草稿。 普通人顶多只能想到,手工编织品可以提高集体创收。 然而,姜宁宁直接把这件事拔到新高度——支援国家出口换汇!! 这些都是有依据的,75年上面已经颁发了规定:社队企业主要为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服务,有条件时可承担出口任务。 所以,麻袋里这些是手工编织品吗?不,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啊! 公安拿起一个柳编茶筅立,编织得十分精美,让人爱不释手,的确有出口的本钱。 不过他还是抓住话里的漏洞,继续追问:“教育局跟编织副业有什么关系?” 白曼心中咯噔一响,为姜宁宁捏起一把汗,心里默默的想:这回该怎么忽悠? “不仅教育局,还跟妇联有关系,因为编织副业需要心灵手巧的女同志去做。” 说到这里,姜宁宁自己先是一愣,一不留神,好像摊子铺得有点大,涉及部门越来越多,有种想要低调但是被迫高调的感觉。 算了,以后再来烦恼,先应付过去眼前的局面。 她从一堆编织品里,找出一个编有福字的水果篮,“比如想要编出这个篮子,是不是得先识字,知道横撇竖横,福字应该怎么写?” 公安点头如捣蒜:“是。” 姜宁宁痛心疾首:“所以,这就是根源所在!” 公安们:? 其他人:?? 第198章 赢麻了,好强的背景 “我查阅过相关数据,以红旗公社为例,下辖各大队入学率普遍不高,其中,能读得起书的女娃娃几乎不足1%。” “光是在起点上,咱妇女同志就比男同志们落后一大截。长此以往,差距会越来越大,还怎么响应伟人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言?说不定,咱们衢县,还会被盖上一个思想落后的帽子。” 天呐! 所有人都傻了。 原来不让女娃娃上学这么严重。 李老头重男轻女,此时被吓得再次哆嗦起来。 在这个思想觉悟高于一切的年代,集体利益远远胜过一切。 但这远远不够,姜宁宁心知肚明,想要让更多女娃娃读得起书,最重要的是让家长心甘情愿—— 个人利益,才是长久的驱动器。 否则他们碍于压力被迫送女儿/孙女去读书,关起门来后,把恶气撒在这群女娃娃身上,变本加厉搓磨她们。 这不是姜宁宁想要的结果。 “编织品副业创收将优先吸纳女社员。” “等女娃读书成才以后,不仅有工分可拿,还能给集体创收,为支持国家换外汇的号召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那时候,家长还会反对送女娃娃去读书吗?” “当然不会!”李老头激动地挥拳回应。 白曼心想:这就从满心抗拒,变成心甘情愿了? 心里吐槽李老头没原则,没注意到自己同样激动又钦佩地注视着姜宁宁。 女娃娃读书,国家外汇创收,这些居然能联系到一起。 学到了! 真的学到了!! “这件事关系整个衢县的未来,所以需要教育局与妇联、包括县里同时支持响应。”话落,姜宁宁忽然叹了一口气。 本来众人还沉浸在瞠目结舌之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这声叹息,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凉水,让他们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小姜干事,有什么困难吗?”有公安关切询问。 姜宁宁摇摇头:“都怪我着急要去汇报,这才抄了近路,给你们警察同志造成了误会。” 就为这啊? 公安们反过来纷纷宽慰她。 “啊?怎么会?小姜干事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是我们耽搁了你的时间。” “这样吧,我亲自带路送你们去教育局。” 两名公安商量过后,一人留下来继续值守,另一人骑自行车带他们前往教育局。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公安不仅没把他们抓走,还热心肠地在前面开路。 白曼整个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似的,那双丹凤眼时不时偷瞄几眼姜宁宁,几度欲言又止。 旁边的糯米小团子忽然开口:“姨姨,你是不是特别佩服我妈妈?” 被戳破心思,白曼脸颊微微泛红,压低声音问:“这么明显吗?” “哎呀,我妈妈就是这么厉害,佩服她的人实在太多啦,我都习惯了。”满满自豪地抬起下巴。 眼看小团子又要开始吹嘘自己,姜宁宁亲了亲他白嫩嫩的脸颊。 一下子给他亲红温了,眨巴眨巴大眼睛,安静下来。 粉粉糯糯的小团子太招人稀罕了。 白曼彻底放下心防,抬起那双丹凤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姜宁宁:“小姜干事,你是真心要帮助女娃娃们上学的吗?” 姜宁宁与下辖教育局交流工作这件事是真的,可什么编织业创收,肯定属于临场发挥。 但不妨碍白曼心动了。 她之所以冒险来到黑市售卖编织品,目的是为了给那些女娃娃交学费。 这些事不是她一个人完成,还有其他几位知青。 响应号召下乡,曾经他们也是抱着满腔热血来到第六大队,可日复一日繁重的劳作磨练不少人的心性。 直到夏夏一个四岁小女娃,徒手修拖拉机,引发村里送女娃上学的热潮。 这件事在白曼等女知青心中重新点燃了一簇光亮。 下乡这段日子,她们深知村里的女娃娃过得非常不容易,学习是唯一改变她们人生的途径。 她们编织不少东西,由白曼拿到黑市售卖。 如果卖得出去,说明有市场,就可以向大队提议做编织副业,先让会识字的妇女们来做,继而引出呼吁女娃娃上学的事情。 姜宁宁点头:“对。” 这一点头,白曼表情更激动了:“编织品出口外汇,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姜宁宁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胡乱瞎说一通,作为宣传干部需要浏览全国各地的报纸。 五一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她看过75年河北白洋淀芦苇编织出口东欧的案例。 再加上后世的经验,她思忖后道:“据我了解,手工艺品是我国目前出口创汇的重要支撑。” “这些编织品工艺不错,但不具有特色,如果加上传统的大熊猫、中国结等元素,拿到广交会上参加展览,才有出口外汇的可能。” 尤其是国宝大熊猫,可是我国对外邦交的重要武器。萌哒哒的样子,吸引海外无数狂热粉丝购买周边。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十分可行,白曼兴奋地握起姜宁宁的手来,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你要不要也信我一次?” 手往上抬,不经意露出一截腕表。 姜宁宁视线落在那块露出来的手表上,身为军属,在部队浸营那么长时间,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一款老旧的手表,搭载ss2c自动机芯,表面足足有29钻,盘面标注“军用”字样。 白曼出身干部家庭,当然这不是让姜宁宁诧异的点,而是29钻代表的意义即——专供师级以上干部。 这块手表,等于白曼下乡的护身符。 所以她敢只身前往黑市,就算被警察抓住也不慌乱。 她有的是底气。 “信!” 姜宁宁表情愈发真挚:“因为你有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比延安窑洞的革命火种还要明亮。” “有这种目光的同志,肯定是人民的好同志!” “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你。” 现在的人实在太淳朴了,哪听过如此新奇又真诚的彩虹屁? 白曼头愣怔在了原地。 继而感动得眼眶红了,这还是第一个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 呜呜,她稍后要给首长爸爸打电话。 她,白曼,不凭背景不靠家里,凭借个人魅力,终于交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先稍等我几分钟。” 驴车驶到目的地后,白曼擦掉眼泪率先跳下车。 “宁宁,我要给你个惊喜。” 不知道为何,姜宁宁的眼皮突然间不安地跳动两下。 以前薛老和文秀英总爱这么说,结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中警铃大作,小脸肃起,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曼曼,我是真心实意要跟你交朋友,不需要任何惊喜。” 茶言茶语一出,姜宁宁心头又是一突,糟糕!怎么莫名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第199章 苦力,眼前不就有一个 对面,那双漂亮的凤目刹那间亮到惊人。 “你是第一个不图我钱不图我家的人!” 白曼感动不已,“我这就打电话告诉我爸,让他帮忙疏通下关系。” 姜宁宁:“……” 要知道薛老打过招呼以后,工作量瞬间翻。要是白曼再动用家里关系,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得掐掉她危险的想法,最好还能把工作分出去一部分,掐掉任何有可能升职的危险苗头。 姜宁宁对现状非常满意,军官丈夫升任团长,一双儿女各自拜了大佬为师……截至目前为止,她的人生完全可以躺赢了。 真的对宣传部主任的位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收起表情,语气非常严肃:“曼曼,下乡以后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出你家的事情。除非遇到危险,否则尽量也不要动用家里的关系。” “低调才是硬道理!” 听到这番浓浓地关切之语,白曼心里流过一阵暖流,“这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事,我家里人肯定非常支持。” 她抬起下巴,眉目张扬自信,说明在家里是个非常得宠的孩子。 而这种干部家庭比较受宠的子女下乡,那就意味着一件事——镀金。 几分钟前姜宁宁还在发愁摊子铺太大扯腚疼,但眼下…… 她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镀金好啊!! 白曼不是缺实绩吗?巧了不是。 “正是因为是件好事,你才要暂时守口如瓶。” “嗯?”白曼听得一愣一愣。 姜宁宁拉起她的手,一副为她全心全意谋算的模样,“编织创收是由你独自干成的大事,与白家没有任何关系。凭借这一点,以后你肯定能够堂堂正正的回到城里去,让伯父伯母为你感到骄傲。” 此言一出,真真切切说到了白曼的心坎上。 她回首都是迟早的事情,但家里动用关系回去,与立功回调,完全是两码事。 光是想想浑身便热血沸腾,眼睛亮亮的点着头:“你说得对,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这件事。” 白曼理解为何第六大队人人都对姜宁宁赞不绝口了。 就连自己才跟她相处不到半小时功夫,已经被她的人格魅力给折服。 但事实上…… 哪个官二代没有一颗干出轰轰烈烈大事的梦想?这种说辞用来忽悠他们,那真是一忽悠一个准儿。 姜宁宁笑的更有深意:“待会儿进去以后,我会全力配合你。” 四目相对,白曼在她眼里看到了信任。 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怎么行?”她摆手拒绝:“我们想的仅仅是个雏形,是你完善了它,应该是我配合你。” 可姜宁宁接下来的两个理由,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编织创收本来就是你和其他知青琢磨出来的,你们对第六大队更熟悉,这件事由你们来主导,也最合适。” “而且过两天假期结束,我就回军区了。可这件事却需要做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有成果。” 顿了顿,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突然被坚定与激赏充满,声音中带着赞叹:“曼曼,我只信任你。” 白曼耳朵微红:“啊?信任我?” 姜宁宁用力点头:“对,因为你拥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赤子之心。” 看穿一切的满满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最好忽悠。 姜宁宁:“你肯定能够带领公社创收,让更多女娃娃有学可上。” 满满附和点头:这句倒是发自内心的称赞,白姨敢只身跑到黑市,这份魄力让人折服。 小团子双手一摊。 根本不用去看白曼表情,肯定已经被妈妈忽悠上天了。 “啊啊啊原来宁宁如此信重我,也只有她,一眼就看出了我是个可造之材!”白曼心中兴奋咆哮。 双肩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这种被赋予重任的感觉太奇妙太珍贵了。 嘴角一边忍不住傻笑,心里面又有些生气。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旦做成,将会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可是宁宁却把功劳白白让给自己。 唉,太苦恼了,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傻这样无私的人呢? 一行人走进县办公大楼。 马路对面。 一个身形无比魁梧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姜宁宁的背影,凝聚一丝毒怨。 姜宁宁究竟什么时候回衢县的? 她去县大楼做什么? 难道是找到了姜明藏起来的账册,打算举报揭发他们吗? 不行! 他上次已经在江城折了一个儿子,这笔账还没跟她清算呢,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得逞了。 想到这里,男人手背上青筋都开始凸起,招手示意心腹过来。 “科长,什么吩咐?” “召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你们这样……” - 上面省级办昨天刚刚打过招呼派人下来考察交流,上午刚上班,教育部庄主任就听到下属汇报小姜干事到了。 考察员来的这么快? 庄主任心里咯噔一响,抻平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热情地迎出去。 大厅里只站着两个年轻陌生的女同志,相貌一个比一个惹眼。 这不,光是这短短几分钟,不少未婚小伙子都不经意路过好几趟了。 不过庄主任可不敢小瞧她们,要是没有后台,这么年轻也当不上考察员。 就是不知道对方此行目的是什么? 他收敛情绪上前询问:“请问哪位是小姜干事?” 姜宁宁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庄主任你好,真是非常感谢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面见我们。” 听听这语言的艺术,白曼眉梢微扬,下意识去看庄主任的反应。 瞧见他本来紧缩的眉头骤然间舒展开来,笑容愈发热情,一一伸手回握上来。 “欢迎两位考察员指导工作,这边走,先上我办公室喝杯茶,稍后带你们参观咱们衢县的教育部。” 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白曼若有所思,决定在旁边多观察多学习。 “时间紧迫,参观就不必了。” 姜宁宁摆摆手,简单说明来意:“我们此行是为了红旗公社女娃娃上学的事情,制定了一个方案想跟庄主任讨论下。” 刹那间,庄主任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与警惕,语气也尤为冷淡:“哦,这样啊。” 第200章 捶死关老狗 姜宁宁嘴角噙起的笑容不变,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庄主任您在基层扎根多年,经验丰富,大方向自然还是需要您来把控。” 无论是她还是白曼,虽然本意是做好事,可到底属于越权逾矩,抢了这些基层干部的工作。 如果是由政府部门牵头,白曼带领一群知青去做,执行起来会更容易,也才不会被使绊子。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庄主任愣怔片刻,重新开始审视姜宁宁。 没想到她如此年轻,做派却如此圆滑,跟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家伙不相上下。 这是一个有背景且有实力的年轻人。 前途不可限量啊! 庄主任不敢再小觑她,收起心中的敷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接下来的谈话过程就相当于愉快了。 这份策划案执行性非常高,集体创收都是小事,主要是庄主任被“为祖国换外汇”的大饼深深砸中了。 此刻激动到难以自持,两眼放光,甚至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能猜到编织品畅销海外,衢县大笔外汇进账的画面。 这口饼太大,不能光他一个人吃。 “走,咱们去找县长!!” 对此姜宁宁已经麻木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命运的雪球终究是越滚越大了。 幸好,她早就把工作甩给了白曼。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 办公室讨论激烈。 一整天下来,白曼受益匪浅。 县办公楼旁边就是邮局,她趁上厕所功夫跑过去,把今日所见所闻写下来,足足写了三页纸。 她答应姜宁宁不打电话请求家里帮忙,可没说不能打电报将她好一通夸赞。 电报大意是这样子的——“爸爸,以前大院里的人总说我是只会靠家里、脾气骄纵的朽木。可是现在,我遇到了一个人。她,一眼看出我金子般的内心。 …… 宁宁不求回报,硬把功劳塞给我。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给我一种其实我很厉害的错觉。 但我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真正的英雄,不应该被埋没!!” 工作人员接过写得密密麻麻的这三页纸,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来了。 电报按照字算钱,每个字3分钱,这三页纸,怎么也得花掉好几十块钱吧? 不过白曼算是邮局的常客了,擦了一把眼泪后,熟练地数好一沓钱放在窗口。 “同志,麻烦你了。” 看她眼圈红红,工作人员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正打算安慰她两句,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纸上的文字,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而次日傍晚。 远在首都的白家人才收到了这封电报。 每隔几天,白曼总会拍电报过来,要么是抱怨乡下条件太差,要么是缺少物资要东西。 但是。 白曼头一次发三页纸长的电报。 难不成,是孩子真的受委屈了? 心里止不住一阵担忧,白首长赶忙拆开一瞧,看到千娇百宠的小女儿自称自己是废物,他怒了。 女儿只有自己能吐槽,其他人绝对不行。 但下一句,愤怒就变成了嗤之以鼻,什么金子般的内心,是金子般的背景才对!! 强忍住槽点,白首长看完了这封信。 第一页,大半都是夸赞一个叫姜宁宁的人。 第二页也是。 第三页特么还是!! 呵。 你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夸赞炫耀,一个所谓举世难得一见大义凛然的小干事?甚至连三分钱都舍不得,问候并关心下你的老父亲。 白首长嫉妒又愤怒,当即命人拍起电报发过去,写下几句日后每每想到就无比羞愧的话:“世界上根本没有无私奉献的人,你多半碰上了骗子。” “听爸一句劝,咱不是那块料,当朽木挺好的,别瞎折腾。” “那什么小姜干事,为父日后定会亲手揭穿她的假面目!” 仔细思索一番,白首长依旧不太放心,生怕自家单纯的闺女被人欺骗。 于是忍不住又拨打了另外一个令他日后无比自豪的电话。 “听说衢县有位小姜干事很能干,年轻人能是好事,更得要多多磨练……” 挂掉电话以后,白首长终于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太英明了。 只要给那位小姜干事多找点活干,她应该就没功夫勾搭傻闺女了。 小小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电话一层层打下去,衢县庄主任接到上级的电话都惊呆了。 小姜干事来头这么大,不仅军区有大佬护航,就连首都那边都派人打招呼好好关照她。 幸好自己那天没有为难她。 只不过…… 庄主任头大地找到县长商量:“小姜干事那天说负责管事的是白曼同志,她就是打打配合,显然有意要扶持那位白同志。可上面的意思咱们也不能不管啊。” 县长同样惆怅地抓了抓头发,无意中扯下来几根,本来头顶就很荒芜,现在感觉更空了。 相比于庄主任,他对姜宁宁比较了解,父母双双是烈士,自己丈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姜宁宁跟她烈士父母一样无私,托举年轻后辈。 这样的好同志好干部,的确不能埋没她的才干。 “那这样吧,咱们表面上当作白曼同志负责,但什么要紧事重要决策都先过问下小姜干事的意思。小姜干事是第一责任人,其次是白曼同志。” “如此一来,既不违背小姜干事的意愿,还能跟上面交差。” 庄主任竖起大拇指夸赞:“要不怎么说您是县长呢!高,实在是高!” - 与此同时。 霍东临终于带着证据回到基地。 从东部战区搭乘飞机,直接降落在办公大楼房顶上。 风声呼啸,他弯腰踏下飞机。 银色手铐在太阳光下闪耀着白光,一端拷在他的右手腕,一端拷在箱子上。 人不离箱,箱不离人。 那双鹰目布满红血色,锐利扫过房顶上每一张脸,确认都是自己人,也不敢放松警惕,持续戒备地往楼梯口下行。 办公室里。 孙老与薛老众人屏息凝神,端坐身姿。 为了防止被敌人窃取情报,霍东临只在在电话里声称带回来一个重要的东西。 为此,他申请由战区兄弟部队保护运送。 即便如此,这一路依旧不太平。 “哒哒哒……” 沉寂许久的走廊里突然响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不多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孙老清了清嗓子:“进。” 很快,霍东临便推门而入,那张疲惫又坚定的脸出现在众人跟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怀中那个笨重的箱子上,呼吸都轻了。 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 “我妻子找到了其父姜明留下来的账册,上面清晰记录纺织厂每一笔贪污罪证。” “此外,还有纺织厂前厂长与保卫科科长等人贪污的金条,也被找出来了,与陈烽私藏那些印记全部相同。” 霍东临抿了抿干裂且发白的嘴唇,目光中燃起两簇火苗:“首长,我申请即刻提审关弘毅,正式展开对关家的调查。” 部队没有抓人与审查的权力。 这个调查,自然指的是由纪检委进行审查起诉。 薛老站起身来,“我亲自去一趟首都。” 他就不信,这次还锤不死姓关的那个老东西! “东临你跟我一起去,这堆证据太重要了,其他人我不放心。” 霍东临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 本来他打算送完证据就回去接宁宁和孩子们,如今只好再往后延迟几天了。 幸好他把探子都引开了。 而且宁宁他们母子三人在乡下也不怎么出门,加上有彪悍的奶奶坐镇,应该很安全。 第201章 二伯娘被当枪使了 霍东临离开第五天,老姜家的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 午饭过后,二伯娘疑惑询问:“宁宁,东临上哪去了?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这一问,其他人纷纷侧眸看来。 除了姜老汉和姜二伯。 两张老实巴交的脸恨不能埋进大海碗里,闷头扒饭。生怕婆娘/亲妈一个不高兴,也给他们下点药。 蔡金花翻了个白眼,瞧不上父子俩这副怂样,张口对着儿媳妇就是一顿喷:“吃饭还堵不上你的碎嘴,要吃就吃,不吃赶紧滚回屋睡觉。” “我这不是关心宁宁嘛。”二伯娘委屈地撇起嘴巴。 “霍东临身上毕竟流着那对夫妻的血,老话说得好,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前一天亲手把父母送入监狱,后两天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他是不是后悔了,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跟宁宁大吵一架,夫妻俩在闹离婚呢?” 屋内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或打探或审视或同情的目光瞬间落在母子三人身上。 姜宁宁眼睫轻颤了一下,正要开口。 啪! 蔡金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突然抬手将筷子狠狠拍在桌面上。 所有人的心跟着重重一跳。 老二媳妇一根肠子通到底,就那稻草塞的脑袋,哪能想到这些话? 这个蠢货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 根本不用多想,蔡金花就能猜得出来是哪根搅屎棍,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担心宁宁哪天跟东临离婚,失了一门团长姻亲。” 她一一扫过屋内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二孙子媳妇脸上,话音陡然转厉—— “老娘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霍东临是团长跟咱家没任何关系。谁要是敢在外面借他的名搞事情,别怪老娘家法伺候。” 哐当! 二孙子媳妇被蔡金花凌厉的眼神吓得握不住碗,落在桌子上,菜花汤泼得到处都是。 蔡金花抿紧唇角,家族繁盛有时候并非一件好事。人多意味着心也杂,总会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盘算。 这个大家长当得十分糟心。 然而,更糟心的是—— 在一片静默中,唯独她那个蠢媳妇的声音弱弱响起:“所以娘,东临到底跟没跟宁宁闹离婚?” “……” “呵!”蔡金花当场给气笑了,“既然舌头用不好干脆别留着了。” 全家都觉得蔡金花在说气话,唯有姜老汉父子俩面无人色,心中爆发无声轰鸣。 ——别人杀鸡都是划两刀,她是直接剁掉鸡脖子啊! 桌子底下,两双沾满泥巴的腿肚子颤啊颤,觉得自己舌头也快要保不住了。 “我爸爸去拜访老战友了。”满满突然说道。 这是妈妈告诉他们兄妹俩的理由,但满满不信,他觉得爸爸肯定是出秘密任务了。 既然是秘密任务,就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肯定会给黑蛋爸爸带来危险。 想到这里,小团子突然间重重的叹了口气,小眉毛随之耷拉下来。 一脸忧愁难过不得了的模样,让单纯的老姜家众人一颗心跟着揪起来。 满满生得可爱,嘴巴又甜,全家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小团子的彩虹屁,包括二伯娘。 她立马紧张追问:“满满,你叹什么气?” 满满嗷一嗓子,瞬间飙上了热泪:“太可怜了啊……” 二伯娘有点懵:“谁可怜?” “听爸爸说那位战友牺牲好多年了,他老家在很远很远的深山里,要走好几天才能到。” “家里面三个兄弟全部为国捐躯,只剩下一个哭瞎了眼睛的老母亲。” “那位老母亲七老八十了,腿脚还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每天只能啃点野菜草根充饥……” 老姜家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没人觉得四岁小孩子会撒谎,尤其是满满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画面感扑面而来。 家里没有闹钟,连公鸡也没有,那位老母亲每天居然还能按时五点半起床?哦,原来是被冻醒的。 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把糙米,你问家里抚恤金呢?全部被极品亲戚诓骗走了,连那根瘸了一条腿的破板凳也没留下。 本来那位老母亲还有位女儿,为了给母亲治病,女儿自愿嫁给一个爱家暴的鳏夫,几次三番差点被活活打死。 霍东临去干什么? 自然是要为那位可怜的老母亲打跑恶亲戚,抢回财产,不让烈士母亲寒了心。 “嘤……”感性的二伯娘立刻擒起小手绢吹鼻子,“那家人狼心狗肺,简直不是人。” “是啊,那对母女太可怜了,能不能接到第六大队来住?我们大队民风淳朴,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们。” “霍团长一定要把坏人抓起来,送到农场去,必须要让坏人接受改造。” 就在老姜家的人同情那对可怜的母女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两三道愤慨的附和。 姜宁宁抿了抿嘴唇,循声望去,看见罗大队长与白曼等人不知道何时进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她无语地低下头,然而……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就连身边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居然也哭红了眼眶。 “……” 夏夏扑进妈妈怀中,小奶音好生气:“哥哥坏!” 明知哥哥在胡说八道,奈何故事太感人了,根本控制不住为纸片人流泪。 姜宁宁没吭声,孟老临走前给满满上的不是谈判课吗?为何儿子会在冲刺奥斯卡影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再侧头看看自家儿子,原以为崽崽会得意的冲她眨眼睛,无声说:哈哈妈妈我超厉害哒,所有人全被骗了。 现实却是—— 小团子编故事把自己说感动了,正在跟二伯娘抱头痛哭,哭到打嗝,眼睛鼻子通红。 最顶尖的骗术果然是先骗过自己! “宁宁,正好我在县里帮你拿了两封电报,其中一封是霍团长寄来的。”罗大队长抹了把眼泪,才把怀中的信封递过去。 “你看看是不是解救那对母女有结果了?要是没有容身之地,尽管来咱第六大队,我给她们申请宅基地!” 霎那间,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姜宁宁手一抖。 ……这下要怎么收场? 第202章 阴谋一环扣一环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一切顺利,归期延迟。 右下角印有海岛基地的印章,说明霍东临已经安全回到基地。 东西送到了就好,后续肯定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做,延迟几天回来也很正常。 姜宁宁心中那块大石彻底放下,折叠信纸收回兜里。 众人目光炯炯。 “宁宁,电报里究竟怎么说?” 二伯娘是个急性子,等她看完立刻火急火燎地询问:“那对母女到底咋样了?东临有没有救出她们?” 满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糟糕,演戏太上头了! 果然要做到跟妈妈一样收放自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团子对妈妈感到无比钦佩的同时又有些自责,拼命朝姜宁宁眨眼睛,盼望妈妈跟他一块母子心灵相通。 “爸爸出马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对吧,妈妈?” 妈妈有没有接受到他不知道,反正虎子肯定接受错了。 “满满你就是太感性了,才会哭到眼睛抽筋!” “……” 小团子傻眼。 僵在原地想要辩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 头一回看见儿子急到抓耳挠腮,姜宁宁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东临说顺利见到那对母女了,但事情有点棘手,还需要再耽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唉!” 就是这一个“唉”,再次把所有人的心提起来。 姜宁宁状似不经意扫过罗大队长手中厚厚的文件,再看看白曼眉飞色舞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谱。 一双好看的柳眉蹙起,只听她感慨道:“原来这对母女之所以被人吃绝户,是因为她们不识字。” 二伯娘摸不着头脑:“这跟识字有什么关系?不是那群极品亲戚联合起来坑害她们吗?” “亲戚们打着借钱写借条的名义,从母女俩身上哄骗走抚恤金。但母女俩不认字啊,根本不知道那些借条,其实写的是欠条,好几百块的抚恤金估计都要不回来了。” 借条与欠条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给惊到失语。 “不识字的代价可真大呐!好几百块抚恤金呢,要是她们识字,肯定不会被人欺骗。”姜宁宁假装抹眼泪,揉红了眼圈。 “要是她们识字,还会被亲戚吃绝户吗?” “不会!”白曼无比气愤地握紧拳头。 并且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这件事,真的可以改变像故事里那对母女一样的女同胞的命运。 “大队长,村里必须号召所有女娃娃都去上学。既然要做示范村,就从第六大队开始!” 罗大队长心口咯噔一响,巧了不是,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怀里其中一份文件是号召适龄女娃娃入学。 县里表明编制副业是由姜宁宁主导,知青白曼协助,扶持第六大队进步的重要项目。 让他务必无条件配合姜宁宁。 这不,罗大队长骑车回到村里,半路碰见白曼,两人一起过来,正好便在正好在老姜家听到这个由文盲引发的惨剧。 他不禁望向姜宁宁。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表情愤慨难过,情真意切,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她总不能未卜先知,猜到他会这个点突然出现吧? 何况,霍东临还在电报里专门说了此事。 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对可怜的母女,因为不识字,酿造了悲剧。 这个案例来得太及时了,罗大队长正愁着如何号召村民送女娃娃入学,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对,现在有条件了,必须送女娃娃去上学。” 罗大队长几乎掩不住声音里的激动:“宁宁,下午你上我家一趟,讨论下编织创收与宣传入学的事情。” 罗大队长风风火火的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留下来的信息点却把众人的好奇心高高地勾起来。 蔡金花知道孙女这几天在忙教育方面的事情,为此县城待了一晚上。 可是现在听罗大队长的意思,好像孙女又搞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宁宁,你带白知青上你屋里去坐会儿。” 老太太发了话,立刻隔绝其他人打探消息的念头。 不过今天他们听到了如此劲爆的八卦,已经心满意足了,老姜家在蔡金花高压管理下,非常容易知足。 当然,也有那种小心思很多的人。 二孙子媳妇孙萍趁着收拾工夫,一溜烟摸出了院子,直奔村子另一头娘家。 孙家条件跟老姜家不相上下,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看见女儿大中午回来,孙父就知道让女儿打探的消息有眉目了,笑吟吟地招呼她进二老的房间里,并让孩子她娘冲了一杯麦乳精。 “霍团长跟姜宁宁离婚了吗?”他迫不及待地询问。 孙红慢悠悠地喝着麦乳精,享受着娘家的好招待,一边回答道:“没有,霍团长出任务了,上他战友家里解救一对被骗走津贴的母女……” 等她把整个故事说出来,孙母眼圈都哭红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豺狼亲戚? 孙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既然霍东临专程拍电报过来说这件事,事情肯定只真不假。 “爸,宁宁表姑不离婚,这下子就不会赖在家里了。”孙红瞧中南厢房很久了,房间宽敞又明亮。 真是搞不懂蔡金花为什么要一直空着,留给有需要的孙子孙女们住不好吗? “爸?” 孙红吐槽半天,见孙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多喊了几遍。 孙母用胳膊捣了他两下,“红儿问你纺织厂让女婿去当保安的事情咋样了?确定有谱吗?” 孙父拍拍胸脯保证:“你三叔介绍的人,肯定靠谱。就是需要三十块钱的介绍费,你回婆家跟你男人商量商量。” “三十块钱!”孙红张大嘴巴。 孙父老神在在:“当保安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干两个月就回本了。要不是有你三叔这层关系,能轮得着女婿吗?” 孙红算了一笔账,觉得孙父说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三十块钱是一笔天文数字,普通乡下人一辈子都可能攒不到。 老姜家虽然老早就分家了,但年轻人花销大,管不住钱,所以孙红手里顶多只有一块多。 “姜宁宁不是有钱吗?问她借啊,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不还。”孙父给她出主意。 送走女儿以后,他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打算上老三家跟他说说霍东临不在家的事情,顺便再打听当保安的事情。 第203章 被跟踪了 南厢。 白曼独来独往,跟村里其他人并不亲近,下乡三年来,第一次上朋友家里做客。 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 南厢宽敞明亮,陈设跟村里其他人家大同小异。 只是在临窗的桌子上摆放一个缺口的陶碗,装着一束脱谷的麦穗杆,瞧起来野趣十足。 “这是妹妹带回来的。” 满满踢着小短腿上前,双手搭在桌沿,感叹:“哎呀,妹妹随手搭配,就是一幅艺术品!” 白曼十分赞同,目光一转落在夏夏身上。 小团子天天被大队长带去田间,一点儿也没晒黑,继承了她妈妈那身牛奶白的皮肤。 眼睫又长又黑,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像藏进漫天的星光。 白曼被萌得心肝颤儿,伸手圈住两只粉糯糯的小团子。 别看她面上表情依旧沉稳,心里土拨鼠在尖叫: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类幼崽。 因此当姜宁宁端一壶花茶进来,她忍不住问:“孩子们有干妈了吗?” 姜宁宁:? “你看我叫白曼,曼曼满满就是谐音。啊!所以说我天生就跟你们是一家人。” “……” 隔日。 白曼兴冲冲地上邮局,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付款时发现积蓄不多了,于是删删减减: 【速寄十套童装,你们孙子孙女要用。】 白母白父:?!! - 白家将会掀起怎样一场风暴,姜宁宁不得而知,反正被白曼强行认下了这门干亲。 此刻,全副心思都在罗大队长带来的另外一封电报上。 这封是由薛老发过来的,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问候完满满和夏夏两个团子的状况,才进入正题,大意是这样—— 编织品换外汇想法非常棒棒,放心大胆去做,出事有我兜底。 假期也给你销了,转成外出公干。 加油好好干,回基地有惊喜哦! …… 现在但凡瞧见“惊喜”两个字,姜宁宁那颗小心脏都忍不住狂跳两下。 不过这次可能要让老领导失望了,因为这件事的负责人是白曼。 姜宁宁心虚地去看白曼。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者回以她一个灿烂天真的笑容。 果然是没有遭受过社会无情的毒打,浑身上下一点班味也没有。 是她,亲手把她拉下泥潭。 简直太罪恶了。 这让姜宁宁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小脸认真:“曼曼,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你尽管来问我。” 白曼眼皮狠狠跳动。 “好、好的。” 糟糕,宁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她爸爸那样生气,偷偷搞起阳谋。 这个项目尚未开展,已经在首都那边挂上号了,责任人写的还是宁宁。 要是搞砸,宁宁以后在仕途上肯定备受波折。 啊啊啊她爸爸简直太鸡贼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以后做什么还是先过问下宁宁,绝对不能拖后腿。 尽管想法八竿子打不着,两人却诡异达成默契——为了对方,力争把这个项目做到完美! 秉持这种心理默契,在大队长家里探讨时,两人特别积极,效率超级高。 她们本来就是项目一二把手,背景一个比一个深厚。 大队上的干部与参与进来的知青没有任何意见,帮忙补充边边角角以后,次日罗大队长便在场坝宣布这个消息。 第六大队的社员集体沸腾。 “县里要在第六大队开办编织厂!” “什么?只招老人和女工,且只招会识字的女娃娃做学徒。” “大队长是不是疯了?这种好事凭什么让丫头片子做?她们早晚都会嫁人,不就把技术带到其他村子里去了吗?” …… 村子里一片反对的声音,其中嗓门最大的那几个都是家中有生有耀祖的老娘们。 白曼看得心头火起,死死攥住拳头,“她们怎么能这样?” 村民的反应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本来觉得这些婶娘们会高高兴兴地送女儿去上学。 结果她们关注的重点是丫头片子抢走了本属于耀祖们的工作机会? “为什么?” 白曼根本想不通。 “因为她们害怕耀祖们永远会被瞧不起的丫头片子压一头,害怕女娃读书以后有了见识,不能再以“母亲身份”模仿男性霸权。”姜宁宁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语撕开表象下,自私自利的人性。 女性既是父权文化的受害者,也可能成为其共谋。 “所以解放思想得从娃娃做起,这便是我们做这件事的意义。” 白曼一怔,而后更加坚定地握紧拳头。她突然间觉得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小跑到知青那头跟大家伙商量起来。 姜宁宁无声翘起唇角。 她迟早要回基地,解放思想却是一件持之以恒要去做的事情,要有能力有背景的人继续去做。 经过这件事,白曼肯定也能脱胎换骨的成长。未来回到首都,有这份功绩肯定能安排到好工作。 “奶奶,我们先回家了。”五月蚊子毒辣,光是在这站一会儿,姜宁宁身上被咬了不少包。 两个团子不遑多让。 母子三人皮肤白皙还娇嫩,被蚊子咬了以后,肿起来一个大大的红包,瞧着触目惊心。 蔡金花吓了一跳,心疼地催促道:“那你们赶紧回去,我上地里扒拉点草药,回去给你们涂一涂。” 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天边还有余晖。 姜宁宁身上实在痒的不行,大人还能忍受得住,关键是两个小孩子,蔫巴巴地待在她身边,一点活力也没有。 “奶奶你小心点,要不让二伯去吧。” 回头一瞧,发现姜老汉跟姜二伯原本站着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影了。 夏夏奶声奶气的说道:“曾奶奶刚刚说挖草药,曾爷爷他俩就踮起脚尖离开了,有点鬼鬼祟祟的。” 蔡金花:“……” 家里两个聪明贴心得小团子,鬼鬼祟祟在满满口中是形容词,那在夏夏这个老实孩子口中,便是名词。 说明那两个家伙逃跑的模样很辣眼睛。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出来,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癖好给家里人下药的毒妇吗? 她的好名声迟早要被两个怂蛋给败坏。 “没事,我自己去,乡下我熟得很。”蔡金花咬紧后槽牙,背起手往菜地里去。 奶奶就是如此好强。 姜宁宁扬起无奈浅笑,牵着小团子们往家赶。 天边夕阳一点点落在山头,光线昏暗下来,一道人影偷偷跟在后边。 第204章 逃跑 入夜后的村庄笼罩在一阵墨色中。 此时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甭管男女老少都在场坝凑热闹,村子里面很安静。 突然,满满戒备地停下了脚步:“妈妈……” 刚开口小手便被姜宁宁轻轻捏了捏。 小团子黑葡似的大眼睛闪了闪,立刻会意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那紧握着他和妹妹的掌心里已经浸满绵密粘稠的细汗,显然比他早一步察觉到异常。 他们被人跟踪了! 从天边爬起来的月亮拉长对方的影子,落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狰狞得宛若恶鬼。 “砰砰砰!” 心脏快得几欲冲破胸腔,姜宁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来回逡巡观察着周围环境。 场坝声音太大了,在这里喊叫根本不现实,没人会听得见,还容易激怒后面的歹人。 万一跟踪的是个身强体健的壮汉怎么办?如果被抓走,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必须得赶紧回家,或者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杏眸里出现一道烛火的亮光。 是牛棚! 那里面住的人成分太差,没有参与村里会议的资格。 姜宁宁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尽量稳住语调说道:“这次拖拉机的故障很难修理,大队长说了,夏夏你可以去牛棚拿韩工的笔记本。” 听到这话,满满目光骤然亮若星辰,妈妈真的好聪明呀,只要躲到牛棚里,坏人就抓不走他们啦。 但。 这也刺激了歹徒,步伐跟着变得凌乱起来。 墙上的影子眼看越来越近。 母子俩心头一紧。 姜宁宁正要拉着崽崽们狂奔。 满满急中生智,故意皱起小眉头,开始撒起娇:“妈妈,牛棚臭死啦,能不能别去呀?” 那傲娇并嫌弃的语气夸张不得了,真是个十足的小戏精。 姜宁宁忍俊不禁:“先去拿笔记本,再回家,免得耽搁明天的抢收。” “行吧。”小团子蔫巴下来,不情不愿地妥协。 “那只待一分钟咱们就出来,好不好呀?” “好。” 母子俩配合默契。 身后跟踪的动静果然小了一点。 现场唯有夏夏状况外。 大眼睛扑闪扑闪,小小的脑袋满是问号。 好奇怪呀,拖拉机根本没有坏掉,妈妈和哥哥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无条件支持妈妈是小团子的本能。 要是哪天妈妈说地球是直的,估计夏夏连研究方向都会变成如何证明地球是一条直线。 “取笔记本,回家修拖拉机。”小脑袋用力点着,惹得头上两个小啾啾上晃动,萌到不行。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宁宁真想好好亲亲两个懂事贴心的崽崽。 牛棚近在跟前,两分钟便走到了。 身后那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母子三人尖叫引得里面的人出来。 或许是觉得他们马上就出来,再寻找下手机会,蛰伏进墙根处。 他在暗处就那么盯着,姜宁宁总有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抬手敲上木门时,手指都紧张地发颤。 “咚咚咚……” 牛棚里面即刻传来回应,声音十分警惕:“谁?” 姜宁宁努力扬起了一抹笑,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自然些:“那台拖拉机又坏了,大队长让我来拿韩工的笔记本。” 不多时有人拉起一条门缝往外瞧。 不怪他们如此戒备。 这些人在过去遭受了太多,但凡一点风吹草动皆如临大敌。 借着门缝透过的光亮看清楚来人,老人动作一怔,而后便拉开了门。 这阵子夏夏在第六大队出了名,大队长天天牵着她四处晃悠。 因此即便是他们也知道,这个四岁女娃娃是个小神童,不仅能修理拖拉机,算账同样是一把好手,从未出过错。 那天也是这对聪明善良的兄妹俩,救了掉入茅坑的韩泊禹。 “韩工东西都在床上,你们自己过去找吧。”老人侧身让开一条路,让母子三人进来。 牛棚里除了老人,还住着一家三口。加上韩泊禹夫妻俩,共六口人挤在牛棚里。 说是床铺,其实用稻草在角落里铺了一层。“床边”有张小桌子,上面摆放各种生活用品。 母子三人的到来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众人无声打量间隙,满满松开妈妈的手,跑到老人家身边。 他仰起脑袋,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道:“爷爷,你能不能先把门关上?” “外面有人贩子在跟踪我们,想要把我和妹妹这样漂亮的崽崽抓起来,然后卖到深山里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表情骤然变了。 不管什么时候,大家伙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老人立刻关上木门,并拉上门闩。 瞧见这一幕,姜宁宁母子俩才舒了一口气。 两张漂亮的脸蛋上白惨惨的,额头沁满冷汗,一瞧就是吓得不轻。 而夏夏才刚刚反应过来,大眼睛惊恐得瞪圆了。 “太可恶了,人贩子肯定是趁村民叔叔婶婶都在场坝上,还有爸爸不在家,才想要来诱拐我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满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称赞道:“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着陌生人的面,夏夏被哥哥夸奖的不好意思,往姜宁宁身后藏了藏。 头上小啾啾晃呀晃,露出来的耳朵也红扑扑的。那画面,把牛棚里的人给萌得不行。 按理说人贩子不会如此嚣张跑到村子里抓人,可这对小孩太招人稀罕了,漂亮又聪明,被盯上一点儿不奇怪。 满满已经发动他聪明的脑袋瓜子,分析起来:“爸爸去看望战友的时候今天才传出去,晚上就有人要来抓我们,人贩子团伙肯定是蓄谋已久。” “妈妈,会不会是那天咱们在衢县里就被盯上了呀?” 姜宁宁好奇询问:“为什么是那时候呢?” 满满理直气壮:“爸爸跟大冰山一样,附近十里开外都在放冷气。坏人还没注意到我和妹妹多可爱,就被爸爸吓跑了。但是妈妈不一样!” 这个夏夏懂。 “爸爸凶,妈妈漂亮!” “没错!” “就是因为妈妈太好看啦,无论是谁路过忍不住都瞅两眼,这一瞧,哎呀不得了。” 小家伙左手拍在右手掌心,两条淡淡的眉毛灵活地扭来扭去,再配合他那夸张的语气,所有人都听入迷了。 “人贩子看呆了,咋会有这么俊的姑娘咧?然后再定睛一瞧,哇,好可爱的宝宝。这对母子肯定值不少钱!” “牙一咬,腿一跺,人贩子决定干票大的,于是偷偷尾来到了第六大队。” 李老头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家伙简直太逗了,逻辑缜密,推理分析有理有据,还跟说书似的相当具有画面感。 第205章 放长线钓大鱼 “你的名字叫满满是吧?”李老头蹲下身来,和蔼可亲地询问道:“你能不能告诉爷爷,这种推理方式是谁教你的?” 难道是他的父亲霍团长? 能担任团长资历年纪肯定不小了,以前咋没听过军队里有这样一位不走寻常路(逗比)的军官? 就在霍东临风评即将被坏之时,满满很有原则地选择了尊师重道。 小奶音无比骄傲:“我老师姓孟,是国内最厉害的刑侦老专家,是他教我哒。” “……”李老头地表情顿时纠结起来:“那位姓孟的刑侦专家,莫不是叫孟荣桓?” 这回轮到满满惊呀了,“爷爷,你认识我老师呀?”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老头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认识哈哈哈……” 相同领域相同专业,谁能不认识谁? 怪不得姓孟的能全身而退,敢情是因为转行说单口相声了! 满满总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怪怪的,但是他没有多想。听见两人认识以后,望向李老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亲切。 踮起脚尖,贴在老人家耳朵边说道:“既然你是老师的朋友,老爷爷,以后我会经常偷偷来看望你。” 李老头眉梢扬起,小家伙还挺精,知道要私底下偷偷来。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满满的智商。 下一刻,口袋里突然间被偷偷塞了三颗大白兔奶糖。 “爷爷你太瘦了,妈妈说奶糖很有营养,明天我给你多带一些。你要养好身体,家里人肯定还在等着团聚呢。” 明明还是四岁的孩子,却什么都懂得。 李老头的眼眶微微泛红。 对于孩子释放出来的善意,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可以回报的,唯有帮他一块推理线索。 “人贩子消息如此灵通,在村子里定然有同伙。只要查出来最近谁家来了客人,或者谁请假离开大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稍后你们这样做……” 屋子拢共这么大,两人自以为动作很隐晦,其实大家伙都瞧见了。 姜宁宁眼尖注意到,对面那对夫妻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挡住孩子的眼睛。 他们的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瘦骨嶙峋,正是嘴馋的年纪。 人心难防,谁知道下一刻他们为了利益会不会揭发李老头。 从不去赌人性,是她一贯行事风格。 她跟夏夏耳语两句。 小团子踢起小萝卜腿上前,掏出一把糖果递给那小孩,“谢谢你们暂时收留我们,避免我们被人贩子抓走,这是谢礼。” 这漂亮话说出来,即便知道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那对夫妻只好收下来。 也许是为了让姜宁宁放心,那位丈夫当场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儿子口中。 看见儿子骤然间变得明亮的眼神,顿时觉得无比心酸,一个大男人当场红了眼眶。 夏夏瘪起小嘴儿,觉得胸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堵塞得难受,闷闷不乐地回到妈妈身边,牵起她的手。 用力又紧紧地攥住。 要是没有遇见妈妈,她与哥哥兴许跟那个孩子一样。 对一颗糖果都万分珍惜地用舌尖慢慢舔舐,一点点的回味着,不敢一下子将它嚼碎。 十几分钟后,村子突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灯火通明。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拿手电筒,热心肠的村民和知青们帮忙四处找寻母子三人。 “宁宁啊……” “满满、夏夏,你们在哪?”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近,姜宁宁耳尖地听出蔡金花的声音,对老头说道:“老先生,我家里人找过来了,就不再叨扰你们休息了。” 李老头再三叮嘱:“你们来要韩工笔记本,结果满满突然拉了肚子。哪怕是对你们家里人,都要坚持这番说辞。” 这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霍团长不在家的消息那么快传出去,李老头怀疑是老姜家出了内鬼。 除了对人情世故不太通窍的夏夏,几乎是同一时间,姜宁宁跟满满都想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为了说辞地加深可信度,李老头从韩泊禹夫妻俩的桌子上找到一本维修相关的笔记本。 书页里还夹着张黑白相片,露出来一部分,被他重新塞回去,郑重地交到夏夏手中。 那双睿智的目光打量着眼前最像夫妻俩的小团子,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你们暂时借用笔记,他们夫妻俩肯定不会反对。” 姜宁宁误以为他的言外之意,是因为两个团子是他们夫妻俩的救命恩人。 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已经有人找到牛棚这边。 “七婶,我们在这……” - 得到消息后,蔡金花匆匆跑回家,连鞋子跑掉一只都没发觉。 母子三人全须全尾地坐在堂屋里,那颗仓皇失措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 要知道当时抓了一大把草药回到家以后,发现母子三人不见了踪影,吓得蔡金花心脏险些骤停。 大儿子夫妻俩已经没了,要是孙女再出事,将来到了地下她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儿子儿媳妇? 姜宁宁心中充满愧疚与自责,碍于这么多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把刚才的说辞拿出来再说一遍。 “大队拖拉机有个故障夏夏一直不会修,这才顺道去拿韩工的笔记本。” “结果满满拉了肚子,我们才在那多耽搁了一会儿。” “奶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上前握住蔡金花的手,扶着她进门来,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 蔡金花心头咯噔一响,侧头,对上孙女狡黠的目光。 “哎哟,肯定是因为白天满满多喝了绿豆汤,绿豆性寒,小孩子肠胃弱,这才拉肚子。” “你赶紧带孩子回屋躺着,我去烧点姜片,再冲杯麦乳精。” 蔡金花行事雷厉风行,把一大家子赶回屋去睡觉,转身上厨房捣鼓起来。 西厢房,孙红掀开一家帘子望过去,果然看见老太太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姜片,一手端着陶瓷缸进了斜对门。 她撇撇嘴,放下帘子,转身扒拉自家男人的胳膊:“曾奶奶对姜宁宁可真好,母子三人住大房子,还有麦乳精喝。” 姜老二脑袋随了妈,一根筋地回答:“那本来就是大爷爷的房子,而且满满生病了,喝杯麦乳精很正常啊。” 孙红被噎了下。 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中午跟你说的那件事怎样了?跟姜宁宁借三十块,发了工资就还她。” “不行!”姜老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初保卫科郑科长差点打断爷爷的腿,曾奶奶肯定不同意我去纺织厂当保安。” “那都是前两代人的恩怨了,人家堂堂一个科长,哪还记得你一个泥腿子?” 孙红恨铁不成钢,“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吃公粮。要不是我小叔疼我,这种好事情还轮不到你呢。” 不管她如何劝,姜老二捂住耳朵装聋,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鼾声打得震天响。 这把孙红气得够呛,连连挠了他好几下,“你个孬货,明天我自己去找姜宁宁借。” 第206章 找内鬼 南厢房。 关紧门窗以后,姜宁宁把被人跟踪的事情跟蔡金花说了出来。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满是后怕:“敢摸进村子抓人,附近肯定藏有他的同伙。” 这年代没有监控,周边大山连着山,一旦被人贩子抓走后果不堪设想。 但……倘若他们不是人贩子呢? 普通人贩子可不敢如此嚣张,现在的村子跟后世不一样,邻里和睦团结,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个个都还留在村子里务农,一家出事集体呼应。 因此,能让那些坏人铤而走险的东西,非账册与小黄鱼莫属。 祖孙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天我上公社打电话,让小张赶紧回村。” 蔡金花眯起眼睛,道:“有个军人在村子里走动,人贩子投鼠忌器,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要拖延过这段时间,他们就再也嚣张不了。” 不单单指霍东临回来,而是账册那时候已经交给首都纪检委。届时,这群国家的蛀虫将通通被抓起来。 经过这种事情,哪怕满满和夏夏胆子再大,他们始终还是个小孩子。唇色发白地窝在妈妈怀里,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吧唧。 蔡金花瞧着就是一阵心疼,默默问候了人贩子的祖宗十八代。 “这几天你们娘仨待在村子里哪儿也不去,我明天也不去上工了,留下来保护你们。” 姜宁宁有些为难:“估计不行,编织创收的事情刚刚开头,我得多帮帮曼曼。” 蔡金花想说那你别管了,但她太了解孙女,跟她烈士爸妈一样喜欢为人民服务。 哈哈!孙女太优秀太无私,真是一件好苦恼的事情啊。 “孙老头说的对,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你先别去找大队长了,找人的事放心包在我身上。” 蔡金花自信地扬起眉梢,千万不要小看村子里的老少娘们,那才是全国最牛逼的情报组。 “你尽管去忙工作,家里面有我带满满和夏夏,明天我弄只土狗回来。” 提到小狗,姜宁宁不禁想到黑豹,不知道它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 大概是心里存着事情,一整夜没怎么睡好,次日醒得特别早。 老姜家的人头一次早上看见姜宁宁坐在餐桌前,纷纷惊讶得合不拢嘴。 蔡金花正大光明地给孙女开小灶,把蛋羹单独放在她跟前,“趁热吃,满满和夏夏那份我待会儿再重新蒸。” 蛋羹色泽光亮,上面撒了一小把葱花,一小勺香油和酱油,光是瞧着便垂涎欲滴。 孙红眼睛滴溜溜一转,把刚会走路的小儿子,朝姜宁宁那边推了推。 谁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察觉到似有似无的讽刺目光,姜老二尴尬得脸色涨红,孙红却不以为意。 一方面,她想借这件事,摸一摸姜宁宁的性子。 另一方面的确觉得蔡金花二老太偏心了,凭什么好东西全给外孙一家享用,而对自己的亲曾孙则抠门得要死。 人性永远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究其原因还是老姜家太穷了。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眼珠子都落在争抢那点资源上。 以前蔡金花处事公正,家里和平相处,直到她对大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偏心…… 其他人私底下也不是没有怨言,只不过孙红那个蠢货几次三番跳出来,当了出头鸟。 餐桌上众人假装喝粥,实则眼神飞到了主位那边。 蔡金花刚要张口喷,只见姜宁宁拿起一把干净的勺子,分成三份,一份拨给她,一份拨给姜老汉。 分完才扬起甜甜的笑容说道:“爷爷,奶奶,你们抢收最辛苦,多吃点蛋羹补补身体。” 蔡金花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这是你孝敬我们的,我们当然要自己吃。” 本来舍不得吃、打算分给小曾孙子的姜老汉,听到老婆子这句话,默默埋头扒起来。 嗷—— 眼睁睁蛋羹全部被吃掉,小曾孙瘪起嘴巴嚎啕大哭。 姜老汉不敢抬头,蔡金花存心要给无端找事的孙红一个教训没管,而姜宁宁…… 伴随哭声她笑得眉眼弯弯,吃得也更香了。 众人:“……” 也对。 敢嫁给霍团长那样冷厉的人,堂妹/堂姑岂是泛泛之辈。 “从中午开始,各家各户分开吃。”蔡金花突然宣布。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每逢抢收季节老太太心疼儿孙们,总会都会想办法补贴他们,时不时割点肉炒盘鸡蛋。 要是各家分开吃,不仅需要单独抽个人出来做饭,麻烦不说,吃得也不好。 一时间,所有怨怼的目光落在孙红身上,看得她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蔡金花欣赏够了她的窘迫,才缓缓开口:“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从今天起就不下地上工,留在家里享清福。” “再过两年你们爷也干不动了,到时候就得靠你们吃饭。” “俗话说有钱儿孙才孝顺,为了以后保险点,我还是多攒点棺材本吧。” 最后那句话说出来,众人脸颊火辣辣的,纷纷表示哪怕老太太老爷子干不动活,也会如现在这样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些漂亮的场面话,蔡金花左耳进右耳出,心意已决。 随着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每次吃饭都要吃掉许多粮食,这些粮食都是二老单独补贴出来的。 她琢磨这件事很久了,只不过是最近家里出了内鬼,连累到宁宁母子三人,才把决定提前。 人多口杂,分开吃饭减少接触机会,避免有人从这里探听消息再次泄露出去,还能把潜在危险降到最低。 老太太走一步算三步,所有事情在心里过一遍。再说了东西都是她的,她想给谁就给谁,理直气壮得很。 但唯独人心是算不准的。 她今日如此偏心姜宁宁,众人不敢有太多怨言,是因为姜宁宁姓姜。 现场鸦雀无声,就跟打翻调色盘似的,一张张脸精彩纷呈。 “妈,对不起,是我不会教育子孙。”姜二伯瓮声瓮气地道。 蔡金花翻起白眼:“你到现在才发现啊?生了一窝全是蠢蛋,老姜家的根基算是葬在你这脉了。” 姜二伯:“……” 二房所有人:“……” 第207章 宁宁布局 吃过早饭以后,上工铃声也响了,老姜家的人陆续地拿起镰刀去上工。 今日又是个艳阳天,晴空万里乌云。 上次答应罗大队长要给学校写标语,上午赶紧把这件事给落实。姜宁宁担心在太阳底下暴晒会中暑,打算从仓库拿顶斗篷。 刚进去,就感觉身后有人跟进来,并且拉上了门。 姜宁宁转身一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孙红。 她鬼鬼祟祟地关紧门以后,直勾勾盯着这边,明显是来找自己的。 姜宁宁瞬间挑起柳眉,开口问:“有事?” 不知道为何,迎着姜宁宁这样的目光,孙红心里十分不舒服,仿佛被她看穿一般。 借钱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低人一等,让人觉得心虚难堪,一想到要低声下气的请求姜宁宁,她那张脸就憋屈得一阵扭曲。 最后跺了跺脚,虚张声势地吼道:“难道就只有你能进来仓库,我没事不能来玩玩吗?” 嗯? 仓库有什么好玩的? 隔壁就是猪圈,老姜家分家以后,按照户口可以养四头猪。尽管每天努力清扫猪圈,那股臭味在夏天依旧直冲天灵盖。 姜宁宁不理解孙红的癖好,但表示尊重,拿到草帽以后便抬脚想要离开。 “等等。” 发现她真的要走,孙红重新变得着急起来,身子一档堵在门边。 “你还有事啊?”姜宁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昨天老太太说二伯娘是被她当枪使了,孙红那么着急探听霍东临的消息,肯定在打什么小算盘。 就是不知道昨晚那件事她有没有参与其中? 一直到她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孙红深呼吸一口气:“借我三十块钱,过两个月就还你。我不贪你的钱,给你付利息。” 她梗起脖子,眼神倔强地迎视姜宁宁。既害怕被拒绝,又担心被她瞧不起。 人穷归穷,还挺傲气。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姜宁宁有种直觉这就是线索,旋即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两个月就能回本有余钱,你该不会是遭遇上骗子了吧?”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孙红愣住了,道:“不是骗子,我三叔介绍了一个去县里当保安的工作,介绍人要三十块钱。” 她留了份心眼,按照老姜家对纺织厂深恶痛绝的态度,没说是哪个厂子。 “消息肯定保真,我亲叔叔还能害我不成?” “……” 对,他不害你,因为他想要害的是我! 姜宁宁心头一突,立即想到了纺织厂保卫科科长,昨晚为什么有人贩子抓他们娘仨就解释得通了。 “你三叔是做什么的?他会不会是被骗了?” 姜宁宁扳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胡诌:“我们回衢县的火车上,就有人打着高薪卖文工团工作的幌子招摇撞骗,结果被警察抓起来了。” 孙红被唬住了,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似的,心里仍然保存一丝侥幸。 “可我三叔说是那个人家里出了点事,又绝户了没亲戚,才迫不得已空出一个岗位。” “你知道卖工作多少钱吗?”姜宁宁伸出一根手指,“起码一千多块,三十块钱连零头都不够。” 紧接着为她打抱不平:“你三叔太不像话了,竟然连自家人都坑。要是你背上三十块巨债,得多少年才能还清。而你三叔,却拿着这笔钱吃香喝辣。” 光是想到那画面,孙红便恨恨地握紧拳头,“我去找我三叔算账!” “你别急。”姜宁宁拉住她胳膊,“你要是冲过去戳破他的真面目,万一你三叔不承认,还影响你和你爸的父女之情,觉得你不识好歹。” 孙红又气又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什么好办法都想不出来。 故意等她多急一会儿,姜宁宁才垂下眼睫,说:“这样吧,你稍后回娘家一趟,就说我答应借钱。就后天吧,正好那天我有事要去革委会。到时候让你三叔带上那人,一块签合同。” “说白了就是我去给你掌掌眼,要是工作机会真的,皆大欢喜,要是假的,还能给你当个证人。” 孙红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感激地回握住她的手。 怪不得人人喜欢姜宁宁,她,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啊。 - 离开仓库,孙红眼眶都是红的。 她心里存着事,着急往娘家走,因此没注意到蔡金花抱着一只小狗回来,正狐疑地打量她。 “那个蠢货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借钱……” 稍后,祖孙俩在仓库核对信息。 经过蔡金花打探,昨天孙红的确偷偷跑回娘家去了,下午孙老汉穿着体面新衣请假出村,探望他三弟去了。 孙老三在隔壁村子给人做倒插门女婿,正巧,那家老丈人的侄子在纺织厂开大货车。 信息点全部对上了。 两个小团子不在,蔡金花终于可以畅快地亲切问候郑孙两家祖宗。 姜宁宁彻底长见识,原来吵架还有如此多种骂法。 等老太太发泄完,她低声把计划说出来。说什么帮孙红掌眼是假,借她之手将幕后主使抓起来。 当时故意说后天上革委会,消息泄露出去,幕后那些人肯定怀疑她拿到账册,要去举报他们。 在路上或者在县里抓她的机会非常大。 感谢这个年代,倒卖工作犯法,属于民不举官不究。以这个理由报警,利用公安把他们一网打尽。 计划听起来很周全,蔡金花眉头拧得死紧:“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伤人咋办?” 姜宁宁心里也有点害怕,可是一日不解决那帮人,身边好比埋了颗定时炸弹,主动出击是最好的选择。 大人们还能稍微应对过去,假如他们冲满满和夏夏出手呢? 不如趁此机会,先把他们抓进牢里。 “有公安在,肯定没事。” 孙女为了安慰她才说得如此轻松,蔡金花深知其中凶险,眸光微微闪了闪。 中午。 她搭乘驴车来到公社,先打电话通知小张回来,顺道一拐,进了旁边的卫生所。 “大夫,我最近失眠,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能不能开点药……” 第208章 壁画震惊村民 自从诱饵抛出去以后,生活好似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隐隐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这两天姜宁宁可一点儿没闲着,编制创收的事情忙得团团转,余下时间全部用在画学校的标语上。 要是她一个人忙身体肯定吃不消,好在知青点有不少人都会画画。 最后姜宁宁选中一个方圆脸女同志,画工十分了得。 她只看过一眼草图,便能生动形象地把想要的东西全部复刻出来。 姜宁宁如获至宝,跟罗大队长商量过后,以后队里类似宣传的活都交给她去做,算成工分。 其他知青听到这个消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为此,不少人专程跑到学校那边围观,然后震撼到久久合不拢嘴嘴巴。 左边围墙比较完整,红字白底写的是——红色江山代代传,女娃上学接好班! 标语朗朗上口,女娃教育不仅与革命传承结合起来,还刚刚好映射了编织厂主收女学徒的事情。 光是这文笔,众人就冲着姜宁宁竖起大拇指。 听着四周溢美之词,旁边大石头上排排坐着的一大两小,与有荣焉地双手托腮,表情骄傲不得了。 再多夸一点,根本听不够! “这才哪到哪呀,妈妈的厉害不止如此呢。”满满突然感叹一句。 白曼与夏夏齐齐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满满手往身后一背,解释道:“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实验证明,重复刺激会强化神经联结,这就是著名的心锚效应。” 务实的夏夏立马联想到泊船时用的那个铁锚,登时脑洞大开:“是不是用铁锚把心给勾住了?” 想到这里,水汪汪大眼睛立即瞪圆了,“那该有多疼呀!” 满满被可爱的妹妹给萌到了,差点绷不住小脸上严肃的表情。 “心锚效应是特定刺激与情绪反应之间的条件反射式链接,只要家长每次路过学校,看到这个标语,都会在心头种下一次心锚。” “一次又一次,长年累月次数累计多了,久而久之就会自动形成女娃上学好的潜意识。” “等厂子开办起来,第一批女工领到工资,到时候不用再挨家挨户宣传劝诫,家长们自动就把那些女娃娃们送入学校啦。” 夏夏和白曼没想到小小一个标语,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大的门道。 “你们再看看右边那幅壁画。” 一大一小齐齐侧头去看,听满满继续给她们解释心理学效应:“以大片的金色向日葵打底,黄色能够激发大脑的愉悦中枢。” “而主视觉中心,画着一个跟妹妹般玉雪可爱的女娃娃,戴着红领巾穿墨绿军装,左手高举五星红旗,右手紧握铅笔,脚下踩断裹脚布……无论谁一眼都能看到女孩向阳而生、热烈而又灿烂的、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这就是心理学中的纯粹接触效应,频繁出现的美好事物自然会引发好感。所以,村民叔叔婶婶们看到这幅画,就很难再排斥对面的标语啦。” 满满望向人群中央的妈妈,黑葡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 书读得越多,掌握知识越丰富,对妈妈的钦佩越多。 前世他和妹妹肯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资格做妈妈的乖崽。 骄傲让小团子脸颊红扑扑的,下巴几乎快要抬到天上去。 旁边一大一小不遑多让。 因此,等姜宁宁好不容易才从人群脱离出来,便看到三双亮得惊人的目光。 “宁宁,你真是太优秀了!”白曼激动得不成语调,把满满的那番解读说出来。 “……” 是、是这样吗? 居然还能如此解读! 姜宁宁无比笃信,以后高考做阅读理解,她儿子肯定能拿满分。 做人要诚实,她实话实说:“其实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这幅画好看。” “唉!”满满小团子真是太自豪了,“我妈妈就是如此谦虚。” “嗯嗯。” “嗯嗯。” 白曼跟夏夏十分赞同地猛点着脑袋。 “……”姜宁宁沉默下来,这辈子她设置最成功的心锚,应该就是自己的人设了。 视线落在白曼脚边的篮子里,她弯腰拿起来一个新笔筒,估计是对方带来给她看的样品。 笔筒小巧玲珑,图案上面的小熊猫憨态可掬。 “哪怕不出口外汇,放到百货大楼去销售肯定也畅销。”姜宁宁爱不释手。 “这个定价多少想好了吗?这个熊猫笔筒我先买上两个,它跟我家宝贝们一样可爱。” 闻言,两团子禁不住翘起唇角,妈妈夸他们可爱耶! 白曼从斜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定价做好了,此外还有建厂的事情要跟你汇报下……” 姜宁宁一个激灵,警惕地纠正用词:“讨论,帮你参考参考,一起讨论。” “行行行,找你讨论。”白曼无奈至极,宁宁就是太没有领导架子太亲和了,以后这样子可不行。 两人这一讨论,天边很快只剩下一轮残阳。 毕竟有两世经验,姜宁宁提出许多改进的建议,白曼如获至宝。 “……明天下午要上县里汇报,早上八点我来你家找你,咱们一块进城。” 这是村里第一次跟县领导做汇报,要是方案通过,下面会正式拨款建厂。 姜宁宁的眉头微拧,时间怎么碰撞一块去了,原计划跟孙红约定的时间也是明天。 不过孙红这几天一直没找她,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有碰到,难不成是有什么变故吗? 按下心底略微有些不安的杂念,姜宁宁点头:“行。” “那我先回去跟其他人讨论了。”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白曼迫不及待地朝村子里跑去。 姜宁宁有些羡慕。 年轻人,干劲就十足。 不像她满身班味,天天只想要躺平。 身后,小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工具,默默守在两团子身边,时刻保持警戒地观察四周。 与姜宁宁预想的如出一辙,小张在村子里走动以后,这几日幕后那股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彻底消失了。 说明幕后主使对军人有忌惮。 心有忌惮,才不会铤而走险,危及孩子们的安全。 姜宁宁眉心锁着愁绪,牵崽崽们回到家里,突然听到一件大事。 第209章 宁宁被药倒 孙红怀孕了。 下午在麦田里干活时突然晕倒,送到卫生所检查后,大夫发现她肚子里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76年超生还没有进行严打,对乡下人来说,添丁进口是件天大的好事,家里人人喜气洋洋。 虽然平时里小打小闹,争这抢那,但老姜家众人心眼并不坏,纷纷对姜老二送上祝福。 全家难得重新聚在一块吃晚饭,男人们喝上一点米酒。 姜老三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大哥二哥家里孩子早就能打酱油了,唯独他打光棍,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要是不被霍建军截胡,兴许年底就能跟林知青结婚。 可是真的能吗? 他心里一阵苦涩,眼眶变得通红。 领证次日林知青便把户口关系转回城里,对于这一天,她期待很久,走起路来神采飞扬。 碰见他,还分给他一把喜糖。 那些糖他一颗都没吃,全部藏在枕头底下。 姜老三喝酒一碗接一碗,仰头首接干了,众人劝都劝不住。 很快就喝醉了,坐在地上抱着板凳腿嚎啕大哭:“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有城里户口,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姜宁宁轻叹一声,要是论痴情,估计连霍东临都比不上他。 莫名的,她突然也有点想男人了。 另一边姜老二听着弟弟发酒疯的话,不由得想起孙红每天在他耳边的念叨,没有二话地端起酒杯干了。 酒壮怂人胆,平时里不敢发泄的怨言,这会儿突然有勇气说出来:“曾奶奶,大爷爷跟纺织厂到底有什么仇怨?他不是为了厂子牺牲的吗?” 前两代人的恩怨,还是大爷爷的恩怨,为何还要牵扯到他们这一代人? 堂屋遽然陷入死寂。 姜老汉抽出怀里的旱烟枪,连点烟都不敢,装作很忙的样子吧哒吧哒抽起来,降低存在感。 大家对他家庭地位很了解,目光一转,在蔡金花与姜宁宁二人间来回打转。 蔡金花一改常态遮遮掩掩的态度,“过阵子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们夫妻俩想做什么,我通通不管。” 一句话,让周围好奇窥探的视线转到姜老二身上。 姜老二并不是真正的醉酒,听到蔡金花略带讽刺的一句话,面色慢慢涨成了猪肝色。 他自然不是关心姜明与纺织厂的纠葛,而是对孙红口中的保安工作,说不心动是假的。 吃公粮总比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强。 经过这一遭,蔡金花板着脸开始赶人,指挥孙媳妇们收拾餐桌散了家宴。 姜宁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回房挑拣两块布料,捧着上了西厢房。 “堂姑,你怎么来了?”姜老二开门瞧见她,莫名有几分心虚。 他跟姜宁宁年龄差不多,辈分却跟虎子一样,每次称呼她总有种把对方叫老了的感觉。 姜宁宁扬起红唇:“侄媳妇有喜,正巧我那里有两块细棉布,拿来给小孩子做衣裳。” 这两块布颜色鲜艳,一看就贵,然而她眼不眨一下便拿出来。 姜老二突然间感到自惭形秽。 “你上厨房看蛋羹蒸好没,我跟侄媳妇说点话。”姜宁宁打发他离开,进了屋子。 门边的动静早就惊醒了孙红,看见姜宁宁坐在床边,眸光忽然变得躲闪。 “堂姑,我不跟你借钱了,那个工作我们不要了。” 姜宁宁觉得孙红在说谎,要是不想要,为什么在席间姜老二还能说出那番话。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变故? “怎么好端端就不要了?你该不会是担心还钱的问题吧?晚几个月还没事,利息我也不会要。” “咱们是一家人,彼此帮助是应该的。” 孙红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家里有点事,工作没着落了。” 具体原因无论如何她都不肯说,姜宁宁只好把话题转到怀孕和养孩子方面,寒暄几句后才离开。 晚上蔡金花照例端来三杯麦乳精。 在她眼里,孙女跟满满和夏夏一样都是小孩子,需要多补补。 姜宁宁不疑有他,捧着香喷喷的小甜水,把孙红的异状跟她说了一遍。 “兴许郑刚等人察觉到异常,或许琢磨过后不敢得罪孙女婿。他们没什么行动,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蔡金花表情镇定。 “只要你们娘仨待在村子,就很安全。” 话是这样倒也没错。 不过…… “我明天下午要跟曼曼和大队长一块去县里汇报,稍后还要把计划书完善一下。”姜宁宁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麦乳精,把陶瓷缸放回桌面。 白曼那边有准备计划书,这是她第一次做,要是没做好的话,自己这份还能做备份。 要是她做的很好,这份计划书自己就不会拿出来。 无论什么事,姜宁宁习惯有备无患。 蔡金花眉心重重一跳,自顾自的说道:“下午,那还赶得及。” 大巴进县里需要绕路去其他村子,因此路途相比驴车更遥远。 “奶奶你说什么赶得及?”只言片语姜宁宁听不太真切。 蔡金花十分淡定:“明早起来我蒸点馒头,还赶得及你带在路上吃。” 子孙俩说话间隙,旁边两团子已经睡得打起鼾来。 瞧崽崽们睡得无比香甜,姜宁宁止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怪了,今天咋那么困?” 蔡金花一怔,声音突然变得很粗:“……废话,你在外面站了一整天能不累吗?早点休息,明早再写计划书吧。” “等会儿睡,计划书还差个收尾。” 姜宁宁眨掉眼尾的泪花,收拾桌子把纸笔拿出来。 全靠前世加班修炼出来的毅力,硬是撑到写完最后一笔才爬上床睡觉。 躺下时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抗洪最累的时候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姜宁宁大脑一片混沌。 来不及思考,脑袋沾上枕头迅速进入梦乡,连煤油灯都忘记吹。 夜深了。 有人进来给母子三人掖被角,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姜宁宁的衣服,才吹灭灯关上房门。 - 一夜无梦酣睡到十点。 居然睡得如此沉,姜宁宁甚至都怀疑腕表坏掉了。 想到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她连忙爬起来洗漱收拾。刚出屋,便瞧见白曼坐在廊檐下,正抱着夏夏听她读书。 “曼曼对不起,我睡得太死,耽搁你时间了。”姜宁宁满心愧疚。 白曼歪起脑袋,疑惑的问::“现在才十点,你不是让蔡奶奶告诉我们,十一点再出门吗?” “我没有……” 话刚刚脱口,姜宁宁脸色蓦然一变。 而后想起来什么拔腿就往西厢跑,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 她马上找到小张询问:“我奶奶是不是带孙红进城了?” 小张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见状,姜宁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被硬生生气笑了。 这一个个的联合起来给她下药! 第210章 假冒孙女赴局 “老太太糊涂,你也跟着她胡闹?” 一开始,蔡金花便决定替代她完成计划,才联合了孙红、小张一块在她跟前演戏。 姜宁宁面无表情沉默两秒,觉得她奶的胆子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 要是给她一枚核弹,她是真能轰平某岛国。 小张脑袋低垂下去,“老太太让我替她辩驳一句,给其他人下的是地里头随手抓的草药,专门药猪药牛没啥安全保障。” “而给你开的是安眠药,花了好几毛钱,本质上还是有点区别的。” “?”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姜宁宁捏了捏眉心,咬牙蹦出两个字:“所以?” 小张觑着她越来越沉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少生气一点?” “……” 姜宁宁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在暴走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她们什么时候走的,地点约定在哪里?” “七点她们便出门了,老太太对外宣称要带曾孙媳妇去县里体检,约定地点我不能说……” 小张委屈极了:“她说我要是不听话,导致你出了任何意外,就保证我晚上能跟张家祖宗见面。” 昨晚在厨房里,他亲眼见证老太太往那杯麦乳精里下安眠药,那双苍老的手连抖也不抖一下。 小张丝毫不怀疑那番威胁之语的真实性。 当然小张的确存在私心,团长离开前再三叮嘱,要保护好姜宁宁母子三人。 那边警察在现场埋伏,老太太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相比于他的乐观,姜宁宁右眼皮突然间不安地狂跳。为了撬开小张的嘴,她只好说出一部分真相。 “东临离开是因为拿到了郑刚等人的犯罪证据,他以为证据在我身上,才答应这次见面。” “一旦发现老太太冒充我,暴怒之下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做出伤害老太太跟孙红的事情来。” “咱们必须得赶紧过去!” 小张听得惊心,脸上血色如潮水般顷刻褪去。 这与老太太跟他说的不一样,原来不是抓捕什么倒卖工作的骗子,而是假借警察之手抓捕罪犯。 “来不及了。” “约定了十点半在马蹄巷26号门碰面……” - 马蹄巷位于南城尾,距离长途客车站很近。 白天人们该上学该上工,巷子里十分安静。按照门牌号一路深入巷子里,找到对应的门牌号以后,蔡金花才抬手敲响门。 “谁呀?”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有人拉开一条门缝,一双绿豆眼无声打量来人。 是两位年轻女同志,其中,右边那位女同志穿着时髦,戴了副黑色墨镜,丝巾从头到脖颈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双手都戴着一副白手套。 老婆子疑惑询问:“大妹子这是咋了?天气这么热,你裹成这样不难受吗?” 砰砰! 孙红心跳声骤然加快,紧张到手心溢满汗水。 蔡金花佯装咳嗽两声。 孙红按照祖孙俩提前对好的说辞,讪讪地挤出一抹笑,道:“我小姑昨天出板报晒伤了脸,这不大夫说不能再晒到太阳,正涂着草药嘛。” 听到她这么说,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再看看蔡金花那身段,窈窕纤细,布拉吉完美勾勒出她的曲线。无论从背影还是侧面,怎么瞧都是个十足十的年轻美人。 因此老婆子信了大半。 孙红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只想要赶快签完合同离开,“婶子,请问这是张丽家吗?” 老婆子点头:“对,你是?” “张丽是我表姐,听说她怀孕了,特意给她带了篮子鸡蛋。” “丽丽说的就是你呀,快请进。” 对过暗号以后,婆子立马换上一副热情的模样,拉开房门让她们进来。 进门前,蔡金花故意翻看了下篮子,夹着嗓音道:“糟糕!红枣糕落在供销社了,小红你赶紧去取。” 这嗓音矫揉造作,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名婆子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好的,我现在就回去拿。”孙红急得不行,两斤红枣糕花了八毛钱,是老太太专程给她补身体用的,转身就跑。 眼看快要跑到巷子口,忽然折身返回,后面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蔡金花眸色瞬间变了。 失策了。 原以为他们埋伏在屋子里,没想到巷子口还有人。 “妈,表妹她们难得来家里做客,快给她们沏杯茶水。”大汉故意推了下孙红的肩膀,露出袖口那把刀给蔡金花瞧。 孙红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地走向蔡金花。 蔡金花扶住曾孙女婿的胳膊,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巷子口那边一眼,才在壮汉接连不断地催促下抬脚进了院子。 砰! 木门合上那刹那,孙红眼泪瞬间飙出来。哪怕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自己被亲叔叔坑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做什么的?他们故意引诱自己过来,是不是想要把她拐卖到深山里去? 孙红后悔的要死,天上果然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祖孙俩被带进屋子里。 “别怕。”蔡金花扶她坐下,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水壶递给她,“喝点水定定神。” 动作语气堪称温柔。 孙红喝水的手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多一点。 “把幕后主使给叫出来吧。”蔡金花看向壮汉,“你们根本不是卖工作,是要从我身上拿到一个东西对吧?” 什么东西? 事情发展超出预料,孙红脑袋嗡嗡响,死死咬着唇瓣。 “啪啪啪……” 蓦地,里屋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你的确很聪明,怪不得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装了那么多年。” 这道声音蔡金花永远不会忘记,哪怕化成灰都认识。 “郑刚!” 被认出身份,郑刚不再装神弄鬼,一把扯下身上的伪装走出来。 虽然觉得这道嗓音有些奇怪,可他跟姜宁宁接触机会不多,没有多想:“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蔡金花翻起白眼,张嘴就喷:“你这话简直说得跟放屁似的。” 一口气硬生生憋在胸口,郑刚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这口吻让他想起十年前老姜家那个难缠的老太太,粗俗且不讲道理,在厂子门口大骂三天三夜不重样。 第211章 还是出事了 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门边的壮汉挥舞小刀一步步接近。 蔡金花仿佛看不见两人小动作,镇定开口:“我要是现在拿出来,下一秒恐怕就被处理了。你先让我侄媳妇离开,咱们再来谈条件。” “郑刚,我可警告你。” “东西被藏在一个秘密地方,要是中午十二点我没出现在约定地点,有人就会帮我交到县长手上。” 郑刚苍老的脸庞扭曲一瞬,心里燃烧着怒火,努力忍了忍,决定换个怀柔的方式。 他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容,诱惑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根本不是姜明的亲生女儿,是他们外派到陵县时捡到的。” “姜宁宁,你是个聪明人,何必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把事情做绝。” “把东西给我,我给你一笔钱,双方皆大欢喜。” “什么?” 孙红听到这话如同五雷轰顶,脸色又白了一分。 转头询问蔡金花:“曾奶奶,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姜宁宁不是大爷爷的女儿?” 这一句话,也突然暴露了蔡金花的身份。 平地一声雷! 现场安静了几秒。 郑刚回过神来,三两步冲上前,迅速扯开老太太手上罩着的头纱,露出那头苍苍白发以及布满皱纹的面庞。 “该死的!又被姜宁宁戏耍了!!” 他气得差点吐血。 蔡金花额头青筋一抽一抽地跳动,她后悔了,就不该为了家族和谐,给孙子曾孙们娶一堆蠢货回来。 按照孙女原本的计划,进门十分钟后,公安便可以冲进来抓人,所以只要拖延住时间即可。 随便怎么忽悠,十分钟都能轻松忽悠过去。 但偏偏出了个猪队友。 几乎是同时间,她从背篓里迅速掏出两把镰刀,挡在了孙红跟前。 “来啊,老太婆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有了几个垫背,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 冲上来的壮汉险些被刀划伤胳膊,再听到这句话,当场吓得不敢继续上前。 别瞧老太太年纪大,身形相当灵活。 两把镰刀舞出了残影。 俗话说的好,好人怕坏人,坏人怕狠人,狠人怕不要命的人。 众人丝毫不怀疑老太太话里的真实性,因为十年前她就敢堵厂子门口骂,任凭公安如何劝解都没用。 这次伪装成孙女赴约,带上镰刀,显然已经打算好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 郑刚面颊黑如锅底,视线一转落在吓懵了的孙红身上,一手还护在自己肚子上。 老太太不怕死,不代表其他人不怕。 “为了一个死了那么久的儿子,你就要牺牲掉孙子?老太太你心肠可真狠毒!” 明知道他在挑拨离间,偏偏蔡金花百口莫辩。 她的确利用了孙红。 “曾奶奶我不想死,我肚子里还怀有你们老姜家的种,你就把那东西交给他们吧。”孙红扯着她衣摆哭。 此刻恨死老太太和姜宁宁了,要不是因为她们,自己也不会经历这场无妄之灾。 蔡金花不为所动,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墙壁上的时钟。 现在已经是十点三十六分,只要再坚持四分钟,孙红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便能安全了。 至于郑刚…… 蔡金花抬眼,与那双阴狠的目光对视上。 双方都在里面看到了狠辣与决绝。 巷子附近就是汽运站,汽车南来北往,每天客流量那么大,想要偷运几个人离开根本不算事。 一开始,郑刚没打算放过她们。 巧了,蔡金花也是。 这世界上法律制裁不到的地方,但母亲可以! 郑刚眯起眼睛:“孙红,说起来你跟我有点亲戚关系。你到爷叔这里来,保证不会伤害你。” “这是我与老姜家的仇怨,不应该牵扯无辜。” 孙红心里恨极了蔡金花,被轻松挑拨两句,想也不想抬脚朝那边迈过去。 “别去!” 蔡金花回头去抓她。 好机会。 趁两把镰刀停止挥舞的间隙,一旁的壮汉抓住时机,抄起起长板凳对准两人身上砸过去。 蔡金花眼疾手快,挡身护住了曾孙媳妇。 砰! - 进城的小路颠簸狭窄,驴车撞在右侧的山岩上。 姜宁宁小脸煞白,觉得五脏六腑快要被颠出来了。 抓着车沿的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疼,粗粝的木板在晃荡中,把掌心磨出了几个小水泡。 这身肌肤实在太娇嫩了,有时候反而成为累赘。 板车上其他人不遑多让。 好在走过这条颠簸山路以后,很快拐入主干道上面,前方便是衢县的城郊了。 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足足比平时快了四十多分钟。 所有人皆松了口气,面色缓和起来。 李老头老神在在地想:这还是在公社耽搁了一会儿的结果,要不是姜宁宁刚才下车打了一会电话,估计还能更快。 自从队上把驴车交到他手上,任何活儿从未出过错。 他老李就是如此之优秀! 十二点五十三分,驴车停在衢县派出所。 车尚未停稳,姜宁宁已经跳到地面上,身体踉跄两下站稳后,拔腿冲了进去。 那张漂亮至极的小脸蛋忽然出现在大厅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公安同志,我刚刚在红旗公社打过电话报案,名字叫姜宁宁,爱人是海岛基地的团长霍东临,这是我的工作证件和结婚证。” 听到她是军属,负责接待的公安眼神立刻变得尊敬起来。军人们保家卫国,军属就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但程序依旧要走。 检查过证件,确认信息没错以后,他才查阅相关报警记录,最后对她说道:“姜同志,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队长亲自抓了一伙人回来,如今正在接受审问。” 人抓到就好,姜宁宁心神不敢松懈半分:“审问的人里面有蔡金花和孙红吗?她们目前在哪里?” 公安摇摇头:“抓回来的没有这两个人。” 姜宁宁一怔,按理来说不应该呀,就算蔡金花两人是受害者,也要上派出所做笔录。 就在这时,一名三十多岁的公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小公安眼前一亮,上前说道:“大队长,红旗公社的报案人来询问案情了,这是她的证件。” “这位姜同志想要找两个叫蔡金花和孙红的女同志,说她们两个当时就在马蹄巷26号门。” 公安队长接过证件一瞧,不由愣了下,举目望过去,又被姜宁宁的脸晃了下眼睛。 “原来你是霍团长的爱人呀。” 姜宁宁眨了下眼睛,听这语气,他跟霍东临好像认识? 很快一颗心重新提起来,“你姓姜,蔡金花是你……” “她是我奶奶!” 公安队长的眼神顿时变得钦佩起来,与此同时隐隐还有几分不忍:“你要找的人正在县医院……” 第212章 获救 听到蔡金花住院,姜宁宁脸色唰白,有点站不稳。 身后一只手忽然扶住她。 姜宁宁惊喜回头,看到那张凶戾的脸庞,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你怎么才回来?” 她唇上毫无血色,眼睛红红,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儿。 可怜的模样让霍东临胸口一揪,伸手环住她,不停道着歉:“对不起。” 上次一走差不多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让她和孩子跟着担惊受怕。 都是他的错。 霍东临宝剑般锋锐的眉峰柔和下来,冷冽的嗓音里亦充满自责,“坏人被我开枪打中了,奶奶她们没受伤。” “但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心脏有些受不了,我才安排她住几天院养身体。” 听到蔡金花没受伤,姜宁宁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刚刚她又急又害怕,神经紧紧绷着,乍然看见能够依靠的人,情绪才会一下子崩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刚刚到,有事来局里一趟,正好听见你那通报警电话。” 霍东临一直都知道自己媳妇很聪明,今天重新刷新他的认知。 其实是姜宁宁救了蔡金花。 抓捕倒卖工作的骗子仅仅派出两名公安,按照计划十点四十分后进入巷子。 十点三十二分,姜宁宁在公社打电话报警,声称有人要绑架军属,这才调动大批公安前去抓人。 要是没有那通电话,留守在附近的两名公安按照计划延迟十分钟再进去。 前后仅仅相差三分钟,可这三分钟,却足以让蔡金花被板凳砸中,非死即伤。 目前,郑刚等人已被一网打尽,抓进牢里。 数罪并罚,郑刚这次进去,没个二三十年休想再出来。 霍东临弯腰,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关家被控制住,首都调查组在前往衢县的路上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姜宁宁眉梢微扬,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夫妻俩交颈说着悄悄话,办公室里的公安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装作看天看地。 没想到霍团长相貌如此冷戾,其实是个疼媳妇的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娶到姜宁宁那样漂亮的媳妇,哪怕霍团长是铁块都能化作绕指柔。 “咳咳……” 这是在公共场合,影响比较不太好,公安队长举拳至唇边咳嗽两声提示他们。 姜宁宁方才意识到他们夫妻动作暧昧到引人误会,脸颊微微泛红,退后两步离开那个宽厚的怀抱。 “你有事要办,还是跟我一块上医院看奶奶?” “跟你去医院。” 霍东临看她前碎发散落下来,帮她弄到耳朵上夹好。 安顿好蔡金花以后,他估摸着时间赶到公安局,是专程来接她的。 他猜到她进县城第一件事便是来这。 姜宁宁心底微微触动,红唇徐徐扬起来,伸手碰了碰男人的手背,“赶紧走吧,下午我还有事要去县委一趟。” 夫妻俩并肩从派出所出来,跟白曼等人约定在县委再见面,便往县医院方向赶去。 - 医院。 病房门没关。 从外面瞧过去,蔡金花正在挂水。 经过这么惊险的一遭,老年人心脏很难熬得住,昏昏沉沉地睡着。 往日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如今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白惨惨的没有血色。 姜宁宁禁不住再次红了眼圈。 要是她再细心一点,或许就能发现老太太的异常,从而阻止她替代自己赴局。 霍东临揽住她肩膀,“医生说奶奶没事,老人家平时身体强健,休养两天便恢复如初。” 老人最脆弱的器官是心脏,蔡金花惊吓到住院,怎么可能是小问题? 姜宁宁抿了抿唇,眉宇间的愁容与担忧掩不住。 看到门口的夫妻俩一同出现,孙红愣住了,目光首先锁定了霍东临那张黑沉的脸。 当时站在她那个角度,正好看见霍东临举枪射击。 乌黑的眼仁沉沉,一点儿光泽也无。 下一刻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壮汉的血液飚溅在她脸颊上。 直到此刻,孙红仍感觉到脸颊有股腥臭味,令人毛骨悚然,牙齿上下打起冷战。 姜宁宁疑惑蹙眉,问:“她怎么了?” “据说是被吓住了,这不一听要做笔录便捂肚子喊疼,公安拿她没办法。”霍东临眸底浮现一抹嘲讽。 “加上郑刚那帮人负隅顽抗,警方目前还不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鬼! 姜宁宁缓缓眯起眼睛来,故意扬起声音道:“她肚子里怀有身孕,你赶紧叫个产科大夫来看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 霍东临从她眼神中看到一抹狡黠,唇角微勾,抬脚朝护士站那边走去。 他一离开,房间似乎从逼仄变得明亮宽敞起来,孙红也终于能喘口气。 而后便是一阵浓浓的心虚。 姜宁宁推门而入,双手环胸坐在另一张空闲的床铺上,翘起腿来:“现在没人了,说吧,奶奶为什么跟你一块去?还有,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对方怎么会暴起揍人?” 明明坐下后比孙红矮了一头,还仰视着与她对视,然而气场一点也不弱,冷戾十足。 孙红心头一紧,感觉有股寒气蹿上脊背。 什么狗屁娇软柔软?所有人都被姜宁宁的人设给欺骗了。 这,才是她的本性! “哎哟……”孙红忽然弯腰捂起肚子开始喊疼。 一只手突然覆在她的手背上。 “既然你肚子里的胚胎这么脆弱,早晚也保不住。正好在医院里,干脆直接做掉算了。” 姜宁宁眉眼弯弯,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狠毒无情的话。 ”……“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简直就是疯子! 孙红双手护住肚子,惊恐地往后退两步,直至退到墙角避无可避。 意识到自己被她恐吓住,顿时火冒三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又不是姜家人。” 老太太那晚找到自己,提出替代姜宁宁去,是不是那时候就预料到会有危险? 明明姜宁宁才是外姓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姓姜,留着老姜家的血液。 老太太的心简直偏上天了。 她保护了姜宁宁,却把老姜家的血脉置于危险中。 第213章 招供 想到这里孙红眼里迅速凝聚起一丝怨恨,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跟老姜家完全不同的长相,咬紧后槽牙: “你根本不是大爷爷的女儿,你是他们夫妻俩在陵县捡回来的野种!” 轰—— 姜宁宁一怔,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瞧她茫然错愣的神情,孙红心里头蓦然间察觉到一阵畅快。 “不对,我家户口本关系那一栏写的是亲生,而非养女。”姜宁宁掐紧掌心,疼痛让理智逐渐回笼,“如果我不是亲生的,奶奶为什么还会如此疼爱我?” 这一问,把孙红给问住了。 是啊,老太太放着亲孙子不疼,去疼一个外姓人,除非脑袋有毛病。 她呐呐道:“这是郑刚说的,当时曾奶奶也没有反驳。你跟老姜家的人长得一点儿不像,这就是证据。” 姜宁宁无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妈!” “……”孙红再次被噎住了。 姜宁宁脑子高速运转,“郑刚老奸巨猾,肯定以此挑拨离间。是不是因为你信了这种屁话,破坏奶奶的计划,才害得奶奶差点被板凳打?” “!” 孙红心头一凛,不可置信抬起眼,而后神色闪躲地避开她锐利的视线。 那副心虚的模样完全证实了姜宁宁的猜测。 怪不得…… 姜宁宁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揍死这个蠢货。 要是孙红不添乱,纯靠忽悠,蔡金花怎么也能安然无恙地拖延十分钟。 冷厉的眸光扫向她肚子,“奶奶如果有三长两短,就算你怀有身孕,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孙红双腿当场就软了,不服气的吼道:“那群人明明是冲你来的,他们想要你手里的东西,我是被你连累了,我才是受害者。” 呵。 这时候脑子怎么不蠢了? 姜宁宁有时候真心觉得人不如狗,给口吃的狗还懂冲你摇尾巴,而有些人根本不知感恩。 “三十块钱买份工作,也就你这个蠢货才敢做梦!” “你小叔一开始就不存好心,与郑刚等人联合起来做局,借你引我出来。马蹄巷距离客车站很近,他们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你。” “不可能!”孙红脸上的血色好像瞬间被抽走一般,苍白如纸,“他可是我亲小叔。” 回应她的是姜宁宁的一声轻呵。 凡是种过地的人都懂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抓走姜宁宁,难道会放过孙红这个目击证人吗? 忽然之间,孙红想到进门之前,蔡金花借口红枣糕落在供销社,尝试支开她。 如果小叔真的在乎她生死,巷子口就不会有人拦路。 “里面肯定有误会。”孙红垂死挣扎。 要是姜宁宁说的是真的,岂不是表明蔡金花一直在保护自己。 而她不录口供也要保住的小叔,才是罪大恶极? 姜宁宁唇角扯起嘲讽的弧度:“那我问你,你娘家人为什么要突然打探东临的下落?开大会那天晚上,人贩子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村子?如果你娘家没有泄露我今天中午要去革委会的消息,郑刚等人又岂会狗急跳墙?还有,奶奶替代并打扮成我的样子进城,你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疑惑?”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砸下来,毫不留情扯破了孙红的底裤。 “滴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两人齐齐侧头。 只见蔡金花眉头紧紧锁着,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 这个苦苦支撑着老姜家运转的大家长,替大儿子姜明讨公道,为小孙女姜宁宁铤而走险,又用生命去保护曾孙媳妇……哪怕在梦里,依旧不得安宁吗? 姜宁宁抿紧唇角,继续往孙红心间抛下一枚枚炸弹:“你不如回去与你亲小叔对峙,那三十块钱,是郑刚想要,还是他打算坑你一笔?” “如果真有什么保安工作,你爸妈为什么不留给你娘家兄弟,反而轮得着一个外姓女婿?” 有些事根本不能细推敲。 或许孙家并不知道全情,但他们肯定收到了不菲的好处,才会联合外人做局。 为此不惜赔上一个外嫁女。 血淋淋的真相,让孙红心里如同针扎一样。 再看看病床上几次三番保护自己的蔡金花,愧疚时刻谴责着她的良心。 “我招供,堂姑,我现在就跟公安全部招供!” 公安很快带走孙红。 也许是蠢货不在了,病房里空气清新,蔡金花紧蹙的眉头舒展不少。 姜宁宁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霍东临走进来。 黑眸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找了个护工照顾奶奶,现在送你去县委大楼,还是先去吃个午饭?” 姜宁宁本来没什么胃口,抬头瞥见男人眼下的乌青,点头说道:“先去吃午饭。” 折腾这么久,估计他也没吃东西。 不过……“国营饭店估计已经关门了,上哪去吃?” 霍东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大掌紧紧包裹住她,“我在医院食堂打过招呼,让后厨帮忙留两份饭。” 所谓打招呼其实就是花了点钱。 当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上桌,闻到那股无比霸道的味道,姜宁宁肚子便发出一阵轰鸣。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其实身体已经饿过头了。 霍东临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子,把手中吹凉的那碗鸡蛋汤递给她,“你肠胃不好,先喝汤再吃饭。” 在某些方面,男人表现得相当霸气。 姜宁宁微微勾唇:“老公你真好。” 老公! 她又叫自己老公了! 霍东临耳朵倏的一下子变得通红,脸也红,心跳如擂鼓。 这种称呼明明属于小资情调,古板正直如他,却一点也儿不讨厌,甚至觉得有种暗戳戳的甜蜜。 “咳咳……五花肉上面的肥肉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剔下来是吧?”霍东临面上一本正经,剔肉的模样认真得像是在拆定时炸弹,其实唇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姜宁宁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浓得要溢出来了。 现在两人相处的感觉,像是在谈恋爱。 一点儿不让人讨厌。 等夫妻俩结束甜蜜的午饭,那边孙红招录的口供已经做完了。 第214章 孙家被抓 这份笔录,不仅是撬开郑刚等人嘴巴的线索。 还能抓捕孙家与孙三叔等人归案。 至于孙红…… 整件事虽说她毫不知情,可也间接协助了犯罪。 考虑到她主动招供有功,又是个孕妇,因此暂时对她进行思想教育,便从派出所放了出来。 具体惩罚还要等蔡金花苏醒,以及其他人录完口供,有没有新罪名才能给她定罪。 孙红回到病房时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坐在角落里默默抹眼泪。 姜宁宁看她哭成泪人,心里面一点儿同情都没有。 要是郑刚等人计划成功,现在的她生死难料,最好的结果是被卖进深山里给鳏夫和傻子当媳妇。 “下午你就坐大巴回去吧,跟家里人说我在县里有点事,需要奶奶帮忙,过几天才回去。” 姜老汉岁数同样大了,要是得知老伴生病的消息,还不知急成什么样? 孙红却误会了姜宁宁的意思,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在婆家受欺负,顿时感动不已。 泪水流得更凶了,哽咽出声:“堂姑谢谢你。” 姜宁宁:“……” 既然她误会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被人感激,总比被怨恨强。 等打发孙红离开医院,汇报的时间也快到了。 因为不清楚郑刚等人有没有其他同伙,霍东临找了辆自行车,把她送到县委大楼。 夫妻俩颜值都很高,尤其是霍东临那身绿军装十分惹眼。 车刚停稳在门口,远远的,白曼和罗大队长朝这边走过来。 “宁宁。” 姜宁宁跳下自行车,环在腰间的温暖触感瞬间消失,霍东临黑眸里闪过一抹遗憾,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俩来得真不是时候”。 本来他还能送媳妇上楼,跟她多相处一会儿。 “我上派出所办点事,稍后再来接你。” 姜宁宁看他眉毛耷拉下来,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 哟呵,正直的军人同志学坏了,会装可怜。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她踮起脚尖快速在霍东临侧脸亲了下,“去吧。” 霍东临愣住了。 浑身好像被电流电到一般,整个身子都酥麻了。 接近一米九的大汉嘴角扬起不值钱的傻笑。 而后,那位在边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蛋兵王,脚下一蹬,自行车如同安装上火箭引擎,嗖一下瞬间蹿出去百八十米。 自行车链条几乎冒出火星子。 众人看到这个场面,完全懵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罗大队长呐呐道:“霍团长骑那么快,不怕撞树吗?” 白曼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汇报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还有十五分钟时间。 一行人汇合后往楼上走。 姜宁宁从兜里掏出大肉包递过去:“刚刚在县医院食堂买的,还热乎着呢,你们简单吃两口垫垫肚子,待会儿才有力气做汇报。” “宁宁你真好,我的肚子饿扁了。”白曼欢呼一声接过来,咬一口,肉汁香味溢满整个口腔,顿时满足的眯起双眼。 要是放在平时,罗大队长还会客气客气。 可要是因为饿肚子导致发挥失常,耽误大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两人二话不说快速解决掉大包子。 这时候姜宁宁贴心地又递过来一把枇杷,理由同样不容拒绝:“跟领导做汇报,要时刻保持口气清新。” “!” 要不怎么说,体制这碗饭天生合该姜宁宁吃! 五月份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混合了梨和桃子的味道,鲜甜甘美。 两人的眼睛亮了亮,笑得更灿烂了。 “曼曼,方案在哪,我给你最后检查下。”等待的间隙姜宁宁同样不闲着,这是白曼第一次汇报,尽量不要在细节上出错。 白曼手里剥着枇杷不方便,挺起左边腰身,示意东西放在军绿色斜挎包里。 姜宁宁打开包包,拿出里面的文件。 干部家庭长大的子女,从小在父辈那里耳濡目染,遣词造句方面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 尤其像是“编织创收要缓干、稳干、有计划的干”……这些话,就相当体制味。 策划方案前面都没问题,都是众人一次次商讨的成果。直到姜宁宁翻到最后两页,眉头立马皱紧了。 后面部分与前面突然割裂。 不仅笔记不一样,内容更是相差甚远。 虽然比前面部分更具文采,词藻华丽,但对应措施写得十分模棱两可。 她肃声问道:“曼曼,谁动过你的策划案?” 白曼心中咯噔一响:“方案有什么问题吗?昨天睡前我还专门检查一遍……” 等她看到上面的笔记,脸色唰的变白:“这不是我写的!” 显然,这份策划案被其他人动手脚了。 并不是人人都识货认出白曼那块腕表所代表的涵义,但是下乡以来,白曼行事高调张扬,出手阔绰,付钱让其他知青帮自己干活洗衣服。 本来就有人看不惯她,如今她突然空降成了编织项目二把手,暗地里没人嫉妒使坏才怪。 “现在改还来得及吗?”罗大队长急得要死。 回去以后再查处幕后小人,眼下不到五分钟就要开始汇报,得赶紧想办法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白曼白着脸道:“内容我都记得,我现在重新写。” 人在着急上火的时候最容易出错,策划书忽然散落一地,不少还沾上了枇杷汁液。 轰—— 所有人只觉浑身血液都冷却在此刻。 “别急,我有……” 姜宁宁手伸进背包里,摸到自己那份策划案那一刻,蓦然间僵硬住了。 莫名其妙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荒诞感觉。 好像每次只要她有躺平的想法,贼老天根本不会如她所愿。 ……难道是对她前世经常上班摸鱼的惩罚? 不怪姜宁宁脑洞大开,实在是自打穿越过来以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根本停不下来。 勤劳,已经成为深刻在她身上的模范标签。 进步,是众人对她洗不掉的客观印象。 事到如今顾不得吐槽了,姜宁宁拿出自己那份策划案,“我这里有一个备份方案,曼曼你待会儿拿上去讲,千万别说是我写……” 话音还没落下,走廊那边传来皮鞋踏地的声音,县长与教育部庄主任一同出现在众人跟前。 姜宁宁:“……” 急!如果现在假装把策划案放回包里,还来得及吗? 第215章 天塌了!我才是负责人 巧了不是。 这份策划案刚好递到领导跟前。 县长笑呵呵地接过那份策划案,翻开仔细看。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刚好水到渠成。 领导们走在前边。 一行人缀在后边,前往会议室。 姜宁宁压低声音对白曼说道:“对不起曼曼,我只是想要有备无患,现在却抢了你的功劳。” 说完,她蓦然一顿。 这话怎么听起来茶茶的? 白曼满头雾水,疑惑反问:“宁宁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她越是单纯,姜宁宁那为数不多的良心越是谴责不安:“明明庄主任他们现在看的应该是你的策划书,而我却顶替了你,在领导跟前大大露脸了。” 没想到,白曼比她更自责:“对不起宁宁,是我没用,差点害你在庄主任他们面前丢脸了。” “是我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 “?” 姜宁宁一脸懵。 “你让我仿写策划案是为了锻炼我的写作能力,让我主讲是为了锻炼我的口才与胆气。只有你最看好我,偏偏我最不争气。”白曼歉疚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根本不配宁宁如此信重。 反观,旁边的罗大队长倒是长舒一口气,“宁宁啊,我理解你要培养并托举新人的奉献精神。” “但你毕竟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以后这种重要事情还是你继续负责吧。次一级的事,再交给白曼同志去干。” “?” “!!” 姜宁宁觉得天要塌了。 “等等,项目负责人不是曼曼吗?”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而且好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情。 罗大队长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白曼同志只是个知青,无法承接如此重大的项目。而你,是首都那边领导指定的负责人。” 姜宁宁第一反应就是,薛老干的!! 完全没发现白曼已经心虚到满头都是大汗。 - 这份策划书果然大受好评。 条理清晰,将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具体到短期及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以及分阶段考核目标。 在后世职场,有个专门的名词叫okr。 姜宁宁不仅卷思想,不知不觉还卷起工作流程与方法。 上次她口头上说要用编织创收推动女娃上学,可现在这份策划案里,她直接写明工人必须达到小学文化水平,文职岗、管理岗学历必须在高中及以上。 为此,姜宁宁还给出一个特别响亮的名字——红娘子经济。 第一步,引用伟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语录,将编织厂定位为“妇女解放实践基地”。 第二步,提出生产与教育相结合,形成“上学—就业”正向循环。倒逼家庭送女童入学,甚至还会托举她们继续接受高等教育。 对送女童入学的家庭,给予工分补贴或优先分配编织厂岗位。 第三步、第四步…… 其中还规避许多政治风险,比如利润分配上缴集体后按工分结算,将女性就业与解放家庭生产力挂钩,允许男性参与原料运输、设备维护等辅助岗位,弱化性别冲突。 最后让县长等人无法拒绝的大饼,是工厂提高女娃升学率以后,以县里名义向上级提交报告,建议将“妇女集体生产”纳入地方经济发展规划。 那时候,衢县就是红娘子经济发展的第一人! …… 走一步算三步,太精明了。 可惜姜宁宁是军区的干部,否则县长肯定会把她挖过来,多一个好帮手。 县长心里感到遗憾,炽热的目光落到白曼与罗大队长身上,同样把他们归纳到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上,进行好一通夸赞。 结束汇报以后,两人走出县委大楼时脚步虚浮,好似踩在棉花上面。 罗大队长比较稳得住,压着嘴角笑容问道:“宁宁,你奶奶身体怎么样了,要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跟你们回去。” 起先,姜宁宁不知道自己是第一负责人,打算留在医院陪床,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国家干部要时刻以集体利益为重,先国后小家。 正是有一代代干部牺牲精神,才能构建出后世那个敢在联合国跟西方抗衡的强盛祖国。 姜宁宁要赶忙回大队做安排,照顾蔡金花的事情只能落到霍东临身上。 “你安心回去,奶奶这里有我呢。” 在调查组抵达前,霍东临要安排不少事宜,确保名单上的人监控起来,确保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夫妻之间说谢谢便生疏了,姜宁宁红唇勾起:“这阵子辛苦你了,回头我好好奖励你。” 霍东临扬起剑眉:“什么奖励?” 姜宁宁双手拉上他的军装。 轻轻一拉,男人配合地弯下腰。 那张红唇便贴在他耳朵低语:“炕干了……” 砰砰! 某人的心率瞬间飙到一百五十下。 调戏完纯情的兵哥哥,姜宁宁逃也似得搭上回村的驴车,脸颊烫得惊人。 男人的眼神黑黢黢的极具攻略性,像是那晚要把她拆之入腹一般,强烈的荷尔蒙气息让人双腿发软。 “宁宁,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白曼感叹道。 她这个年纪正是对爱情充满美好幻想的时候,姜宁宁担心以后她会吃亏,连忙传授给她不少识别渣男的技巧,顺便科普许多恋爱脑的悲催下场。 一不小心科普过了头,瞬间浇灭了白曼心头关于爱情的小火苗。 驴车驶入第六大队,天边如同泼了油画美不胜收。 社员们都知道三人上县里做汇报,不约而同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主要是问罗大队长,毕竟他们也没想到,姜宁宁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趁此机会,姜宁宁溜出人群。 然后看见自家崽崽踩着一辆滑板车从跟前路过。 “满满。” 听到妈妈的声音,满满立刻停下动作,一脚拖在地上刹车。 小团子回头一瞧,兴奋地露出小米牙奔过来:“妈妈,你不是要留在县里住几天吗?” 姜宁宁揉揉他的头:“爸爸帮了妈妈的忙,所以妈妈才能回来陪你们呀。” 满满张大嘴巴,诧异到小眉毛抖了抖:“黑蛋爸爸居然不黑心了,感觉不太习惯呢。” 姜宁宁忍不住笑喷了。 儿砸,你还能再戏精一点吗? 有了妈妈,满满很快抛弃了新玩具,让给村里其他小孩子玩。 母子俩手牵手往回走。 “滑板是谁做的?”姜宁宁询问。 满满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东西叫滑板呀?是韩爷爷做的,我说想要开车去找妈妈,他就模拟小汽车给我做了个小玩具。” “妈妈,韩爷爷可真厉害,我好喜欢他呀。” “!” 第216章 韩工笔记里的相片 听到儿子话语里的崇拜,姜宁宁心脏漏跳一拍,不确定地问:“韩泊禹、韩教授出院了?” “对哒!”满满用力点起小脑袋,“韩爷爷是下午回来的,正好拖拉机坏掉了,他带妹妹还在场坝那边修理呢。” “韩爷爷闭着眼睛都能修拖拉机,对每颗小小的螺丝如数家珍,要是单论机子器械,文爷爷不如他知识渊博……” 小团子每夸赞韩泊禹一句,姜宁宁唇瓣抿得更紧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与韩泊禹夫妻俩多接触。 具体原因根本不愿也不敢去深想。 姜宁宁摒弃杂念,决定把笔记本归还给对方,顺便把夏夏接回来。 老姜家刚刚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乘凉,看到母子俩一同进来,表情有些错愕。 “宁宁你怎么回来了?孙红不是说你跟奶奶要在城里办事吗?”二伯娘好奇地上前打探。 姜宁宁不慌不忙地解释:“县里刚刚审批通过大队建编织厂的事情,这不我得赶紧回来干活。不过县里头还有点事需要奶奶帮忙,过几天她跟东临一块回。” “真的?县里真要在咱们大队建纺织厂了?” “厂子什么时候建好?什么时候招工?招多少人?福利待遇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 相比于建厂这种大事,蔡金花留在县里帮什么忙,显然不那么重要了。 在他们心中蔡金花并非一般村妇,要不是生错时代,放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巾帼女将军! 姜宁宁笑道:“大队长正在村口给大家解答呢,你们要是跑快点,估计还能赶得及。” 闻言,众人拔腿就跑,生怕错过了热闹。 唯独剩下姜老汉。 他站在廊檐下吧哒吧哒抽旱烟,开口便是语出惊人:“你奶奶是不是出事了?” 姜宁宁脸上噙起的浅笑不变:“怎么会?上面派人来重新调查十年前的案件,需要奶奶协助调查,你老尽管放心吧。” 姜老汉狐疑:“真的?” 白天那阵上工时他心口忽然剧烈的疼了一下,眼皮狂跳不止。后来看见孙红回来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才敢肯定老婆子出事了。 可是…… 姜宁宁不躲不闪,直视他锐利的眼睛,瞧不出任何异状。 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东临目前就在县里,有他在,肯定能保护好奶奶。”姜宁宁上前扶起老爷子的胳膊进屋,“所以您别胡思乱想,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休息养身体。” “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咱们还要上我爸妈坟前,告诉他们那个好消息呢。” 提到大儿子,姜老汉浑浊的眼眶开始泛红。 走进卧室前他反握住孙女的手,“宁宁,爷爷求你,务必让你奶奶平平安安地回。” 姜宁宁笑着道:“爷爷你说什么话,我当然不会让奶奶出事的。”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一滴泪从老爷子脸上快速滑落下来。 不等她看清,老爷子挥挥手让她离开,关上了房门。 有时候,姜老汉并不糊涂。 姜宁宁垂下眼睫。 “妈妈快点呀~”小奶音在门外催促。 “好,马上就来。” 她敛好情绪直奔南厢房,一眼便发现笔记本放在书桌上。 对知识再如饥似渴,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前夏夏从未打开。 两个团子的教养都很好。 姜宁宁伸手去拿,不小心打翻水杯,弄得桌上一片狼藉。 面对这一幕,她只好顺手把本子放回桌上。 结果没放稳。 就像是陷入了多米勒效应一样,笔记本砸在地面,有张黑白相片滑出来,正巧滑到了她脚边。 - 场坝。 一大一小蹲在拖拉机旁边。 在普通人看来螺丝钉样式大同小异,好像没什么区别。其实真要划分的话,可以划分出多种不同款式的螺丝。 自攻螺丝、紧固螺母、螺栓及螺柱…… 不同品牌和型号的车辆,其轮胎螺丝的扭矩要求可能会有所不同。 夏夏觉得自己化身一块小海绵,不断汲取新知识。 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文老师说过工程师在在打螺丝孔时,如果不小心在碳布层产生裂纹,哪怕是最细微的纹,也可能会导致火箭发射失败。” 韩泊禹轻笑出声:“没错,所以不能小瞧一枚颗小小的螺丝钉,它们,也会引发巨大事故。” 怪不得岳父会收夏夏为学生,这孩子一点就通,实在太聪明了。 如果她是…… “妹妹回家啦!”满满双手放在嘴巴边大喊。 刚刚还成熟得像个小科学家的夏夏,转头瞧见哥哥旁边的妈妈,迅速撒开扳手奔上前。 冲到对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腰间。 这一抱,就在姜宁宁白衬衫上留下两个黑掌印。 可是妈妈没有生气,还弯腰把她抱起来,挺翘的鼻尖来回蹭了蹭她的。 “哎呀,哪里来的一个黑团子,真不愧是你们黑蛋爸爸的崽。” 夏夏长睫毛疑惑地眨了眨,歪起小脑袋。 “笨妹妹,你脸上沾机油啦。”满满双手叉腰,哎,怎么才走开一小会儿,妹妹就成小花猫了呢? 夏夏小脸蛋迅速涨红,羞成了一只粉扑扑的小团子,埋首进妈妈颈窝。 无论外面多累多忙,只要回家看到萌萌的崽崽们,姜宁宁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手圈住崽崽,另一只手则把笔记本递给韩泊禹,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 听到母子三人遇险,韩泊禹的心提到嗓子眼,着急询问:“人贩子现在抓住没有?” “抓住了。”姜宁宁笑眯眯地说:“而且你放心,笔记本我们只是暂时借用,没有翻开过。” 所以里面藏着的那张黑白相片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韩泊禹愣了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骄傲,还是觉得遗憾多一点。 不过,他是理智的,现在的身份不问不查对姜宁宁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不能给她添乱。 “笔记本里收录下放这些年来修理机器的经验,既然夏夏是岳丈的学生,借给她学习没什么。” 韩泊禹自然地把相片翻出来,放入上衣口袋,而后把笔记本递回去。 “就当是两个小家伙救了我们夫妻的谢礼吧。” 此时此刻,韩泊禹无比庆幸,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这层关系。哪怕他与母子三人走得近一些,其他人也不会多想。 “不了。” 姜宁宁摇头拒绝。 第217章 动员大会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拒绝,韩泊禹愣怔在原地,眼里浮山一抹浓浓的痛色。 姜宁宁几乎忍不住要心软。 可视线触及一双小团子们,她便强迫自己冷硬起心肠,“天色很晚了,我们要回家去了。” “满满、夏夏,跟韩教授再见。” 小团子听话地朝韩泊禹挥手拜拜。 夕阳拉长母子三人的身影,不知道满满说了什么,姜宁宁侧头,眉眼温柔至极。 韩泊禹攥着笔记本的指尖绷紧至发白。 其实,现在这样能远远看一眼他们母子就很好了…… 他没资格奢求太多。 伸手快速抹去眼眶的热泪后,韩泊禹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才踏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回牛棚。 “身体恢复如何了?”刘老头语带关切,“未来的路还很长,该住院休养就好好休养,别太逞强。” 这句话饱含深意。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您放心,我现在肯定不会再糟蹋自己身体了。”韩泊禹走过去,看见他在写刑侦笔记,密密麻麻记录了十几页,诧异地挑起眉头。 “您老怎么突然想到要写笔记了?” “给小朋友的谢礼。” “嗯?” 再看看刘老头那张脸,眉目飞扬,眼神明亮,跟从前麻木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止是他,连柱子都变得活泼起来。 柱子,便是夫妻的孩子,一家三口好像是来自沪市,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到农场无人得知。 他们这些人约定成俗,默契没有过问对方来历。 韩泊禹十分好奇,在他住院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头打开老旧破损的怀表看了一眼,晚上七点一刻,而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不多时,一个油纸包忽然从窗户扔进来。 韩泊禹大吃一惊。 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柱子小跑到窗户边捡起油纸包,打开一瞧,除了五个鸡蛋外,还有一把黄澄澄的果子。 按照人数分了一人一枚鸡蛋,两枚果子。 柱子生在农场,第一次吃到枇杷这种水果,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瞬间亮如星辰。 大人们见状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是?”韩泊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刘老头点了下头。 猜测得到肯定,韩泊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胡闹! 一旦让人知晓他们与牛棚来往,后果不堪设想。可自己再着急上火,也不能跑过去提醒他们。 刘老头见他急得脸都红了,赶忙把他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来的是霍团长身边的警卫员。这事罗大队长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 韩泊禹好奇心达到顶峰。 “毕竟?” “小姜干事的能耐大着呢!”刘老头故意卖起关子,无论如何不肯再说,反正他在村子里待几天就能明白。 这一夜,韩泊禹满心煎熬,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嘴角还冒起一个大燎泡。 上工时魂不守舍,直到中午,村民们顾不得回家吃饭,纷纷往村子外边跑,嘴里还说什么“宁宁”“编织厂”之类的词语。 韩泊禹愣怔片刻,拔腿奔上去。 编织厂选址建在学校旁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幅向阳而生的女娃上学图,那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生命力从画中跃出来。 学校旁边的空地人山人海。 刚开始,姜宁宁还脑补一出众人不服调度,嘲讽并奚落她一个女人就该围着灶台转。 然后她凭借实力成功打脸。 实际那些村干部们个个都笑眯眯的,态度热情恭敬不得了,连知青们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看不起的神色。 姜宁宁稍微琢磨就能明白,肯定是罗大队长私底下已经狠狠敲打过众人。 她的背景与人脉太雄厚,普通人根本招惹不起。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资源咖! “宁宁,趁乡亲们都在,你要不要跟大家伙说两句?”罗大队长询问道。 私底下那些对她不满的声音都被罗大队长压下去,但堵不如疏,此举也有帮她立威扬名的意思。 刹那间无数双目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第六大队五百多户人家,一千三百余口人,放眼望去田埂上乌泱泱挤满人头。 满满大眼睛转一圈,拿起桌子上的简易喇叭,踢起军步来到姜宁宁身边,把喇叭交给她以后,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军礼。 姜宁宁被崽崽萌得心颤,抬手在喇叭拍了拍,发出噗噗的声音。 全场随之安静下来。 她面向村民们,一点儿不胆怯。 演讲,她可太擅长了。 根本不用准备稿子,即兴发挥:“县里决定就在这儿,建起编织厂。” “我知道,有人心里犯嘀咕:办厂?咱能行吗?咱一群大老粗,就会种地,哪懂啥技术?” 目光扫过妇女们疲惫但渴望的眼睛,姜宁宁语气陡然拔高。 “有啥不行?哪个姐妹手里没点绝活?纳鞋底、编筐篓、打草席……骨子里就流着巧手的血!过去那是没机会,没组织!现在,党给咱们指了路,公社给咱们搭了台,咱自己就得争这口气!” “十根手指就是十根金扁担,挑起咱公社新明天!” “一根藤,一片篾,编出娃娃学费钱!竹变筐,藤变篓,换回咱家花布头!” “是坐着等?还是站起来干?愿意干的举起手!跟公社,闯出路!” “干!”白曼高高举起手,抢先第一个呼应。 那双眼睛里簇起两把火把,崇拜、坚定又充满野心,喊得脸颊通红。 现场先是短暂的寂静,接着,一双双粗糙的、沾着泥土的手。 特别是一众老少娘们的手,带着犹豫、迟疑,但最终带着决心和希望,陆陆续续地、越来越多地举了起来。 阳光下,那些手构成了一幅沉默却无比有力的画面。 不知不觉竟跟学校围墙上那幅油彩画相互呼应起来。 所有人深深为之震撼。 包括人群背后的韩泊禹。 听别人说,与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建编织厂、促女娃娃上学…… 姜宁宁才来第六大队几天?就干出了许多知青好几年没办到的事情。 姜明夫妇真的把她教育得非常优秀。 第218章 新生!女娃上学 但很快,姜宁宁带给整个村子的震撼越来越多。 从选址到建厂,前后花了五天时间。 用人方式跟她行事风格一样大胆,不看成分,只用人才。女同志忙活一整天下来,跟男同志一样算满工分。 所有人干劲满满,在社员们齐心协力之下,两个长方形的厂房很快搭建起来。 第六天,正好抢收结束次日,风风火火的第一次招工开始了。 厂区门口放置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竖一块牌子,标明后勤、文职、普工等字样。 社员们根据自身能力与兴趣,选择不同队伍排队报名。 报名结束后进入“露天考场”,左边是文职岗,需要按照考官的话,默写词语或句子,只有不出错的人才能被录用。 右边则是技工岗,现场跟着考官学习如何编织,按照天赋与成品,考核成功或淘汰,这一步也能当场选拔出小组长。 知青们考文职岗轻轻松松,村民之中,唯有高婆子家孙女考上。 以前村子里不少人嫌弃高家媳妇生一串赔钱货,此刻心里是嫉妒的不行。 高家五个孙女,大的考上文职岗,其余全部当上纺织厂女工。算下来一天的工分,跟大老爷们不相上下。 不少人拍着大腿,特后悔喊着:“哎哟,早知道让俺闺女去上学,现在说不定现在也能当女工。” “现在还不晚,抓紧时间送女娃去上学。” “对对对,必须上学!” 因此,一众女娃娃们领到书本,背上破布做的书包,坐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时,仍觉得跟梦里似的。 曾经这些待遇只有耀祖弟弟/哥哥们才有资格享受,留给她们的,是从早到晚干不完的农活。 等到年纪大一点换成彩礼钱,从娘家到婆家,直到双手拿不动镰刀,扛不起锄头,烧不起一锅饭……也意味着她们的生命抵达终点。 原来,像是她们这种穷苦人家的贱命,有朝一日也有改变的机会。 “呜呜呜……” 角落里响起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好怕一不小心,会吓破这个美好的梦境。 所有人眼眶一热,小小的脑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胸腔里酸酸胀胀,特别的难受。 也有人果断得擦干眼泪,翻开书本。 姜姨仅仅是提供一张入场券,让她们看似与耀祖们站在起跑线上,然而男女平等的封建糟粕永远无法消除。 就像是放学之后耀祖们不需要干活,而她们却要割猪草、抱着比她们高的衣服去河边洗。 想要攥住自己的命,还得靠她们自己。 或许将来她们也会嫁人、生子,跟祖祖辈辈的女性一样,为娘家夫家当老黄牛。 但总有一天,在一代代的托举之下,子孙后代能够走出大山。 真正的穷人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学生一下子增多,新增了三名老师的岗位。 新来的老师一个是村支书的儿媳妇,一个是老会计家的孙女,还有一个是村子辈分最高的族老家孙女婿。 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后,这些举足轻重的干部都站到了姜宁宁这边。 因此,村里有些思想封建的大老爷们挑刺找茬,可还没捅到姜宁宁跟前,有人已经悄悄解决了。 这些人很不服气,决定给女人们一点颜色瞧瞧,常常聚在一块商量如何搞破坏。 转头,家里的小叛徒便把消息透露给满满。 这阵子满满早就混成第六大队的孩子王。 如果说夏夏因为技能深受大人们喜爱,是女娃娃上学好的标杆。 满满则在村里的孩子跟前说一不二,天天指挥这些童子军摸鱼打鸟。 小团子继承了妈妈晒不黑的皮肤,却苦了小张,几天下来晒成了煤球。 听到大老爷们密谋的事情,满满气坏了,跟鼓眼青蛙一样瞪圆了大眼睛。 “我妈妈明明是为了村子里干好事,大家手里钱多了,才能买更多糖果和肉回来吃,这些人简直太坏了。” 哪个孩子不喜欢糖果,不想要吃肉? 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挑起孩子们的怒火。 可一想到爸爸的巴掌与藤条,又泄气地耷拉下来肩膀。 “怕什么?”满满虎着小脸非常严肃,忽悠一群小屁孩简直不要太轻松。 “跟大人做对顶多挨顿揍,疼上一小会儿。但妈妈/姐姐/姑姑们去上工,天天有糖吃,月月能吃肉。” 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 挨顿揍换天天吃糖,这个买卖一点儿都不亏。 所有孩子都被说服了。 满满学着妈妈那天的样子,一脚踩在板凳上,振臂高呼:“为了守护我们的快乐童年,干不干?” “干!” “满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干!” 小萝卜头们正是喜欢模仿大人行为的阶段,模仿那天的画面,充满激情地挥起小拳头。 远远瞧见这搞笑的一幕,大人们集体笑疯了。 很快满满踢起小腿跑过来,仰起小脑袋,怪萌得不像话:“妈妈,借妹妹给我用一下好不好?” 听到自己名字,夏夏顶着机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姜宁宁纠正:“妹妹不是用来玩的。” 满满知错就改,小奶音认真不得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妹妹,我说错啦,是有事情要请教妹妹。” 小团子神神秘秘,再看看不远处眼巴巴张望的小萝卜头们,把大人们的好奇心高高吊起来。 白曼问:“满满,你要请教妹妹什么事?” 满满嘟起小嘴儿:“秘密!” “连你妈妈都不能说吗?” “……暂时不能。”生怕妈妈会难过,满满快速补充一句:“过两天妈妈就知道啦。” 在妈妈面前,他永远是透明的没有秘密。 姜宁宁的心瞬间软成一团,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然后给夏夏擦了擦脸颊。 “学了一早上,跟哥哥去玩会儿吧。” 夏夏觉得她不累,不过要听妈妈的话。等哥哥过来牵她小手的时候,乖乖跟他离开。 走到半路,听到哥哥询问:“妹妹,你认识的草药种类多不?” 夏夏:? 跟上来的小张:!!! 第219章 报应!天道有轮回 霍家两只小团子粉嫩漂亮,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非常醒目。 最初姜宁宁还担心他们受村里孩子欺负,没曾想,自家崽崽太会来事了,不知用什么办法收服村子里孩子王以后,自动继任当老大。 如今村子里的小萝卜头们个个衣衫整洁干净,脸颊也不挂着鼻涕了。 据说这是加入童子军的基础条件,要注重仪容仪表。 大人们整天津津乐道,今天那群童子军又在玩什么,又学到了什么新知识。 “小姜干事,这是新设计的宣传图,你看看。”方圆脸女知青董春害羞地捧着一本画册过来。 小姑娘画技出神入化,就是有点社恐。 对于技术型人才,姜宁宁态度非常温和,接过画册仔细翻看。 一边看一边夸,当场把董春夸红温了。 无论是图案还是配色都非常完美,生动展现第六大队编织厂女工的形象。 唯一有瑕疵的便是标语…… 她拿过铅笔修修改改,重新递回给董春,“曼曼,你找两个人协助董春马上弄标语。” 白曼二话不说,马上去办。 其他人对大费周章弄标语的事情很不理解,但白曼比他们好的一点是,从不多问马上照办。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赖,让姜宁宁止不住多托举她一些。 别看不少是跑腿的小活,但最能锻炼一个人的领导能力,安排什么人,如何用人,里面都是学问。 白曼每一天都在脱胎换骨般进步。 而罗大队长也是见证她成长的人之一,私底下不止一次让几个儿子跟在姜宁宁身边多学多看。 因此,虽然承接一个大活,真正让姜宁宁上手干活的时候并不多。 整天一群人围在身侧,对于大家的请教,她同样毫不吝啬地指导。 这种善意慢慢回馈给老姜家,路上打招呼的人变多了,家门口时不时摆放一把干货,或者谁家拿手的腌菜等等。 这些都是大队社员们送给姜宁宁的东西,篮子往门口一摆撒腿就跑,连推都推不掉。 不止如此,姜二伯娘还得到了一个守粮仓的轻省活计。 这辈子她还没享到儿孙福,先享了侄女福。 “宁宁每天太忙了,你有空给他们娘仨洗洗衣服,蒸点蛋羹补补身体。”姜二伯忍不住叮嘱自己婆娘。 二伯娘翻了个白眼,“那还用得着你说,包准娘回来,宁宁一点儿也没瘦。” 提到蔡金花,夫妻俩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家里少了定海神针,总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日子总是要继续过,老姜家的人喜气洋洋。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便是孙红。 自从娘家人被抓走后,快过去两周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重重压力之下,孕反越来越严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偶尔一次碰见她,姜宁宁险些不敢认。再这样下去,孙红这胎不一定能保得住。 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她实在太忙了,趁着阶段汇报的功夫,带着崽崽们搭乘驴车来到县城。 - 在医院住了大半月,蔡金花慢慢恢复元气,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许多。 隔着一扇门,在楼梯间都能听见她那道粗嗓门:“东临啊,我在医院住得快发霉了,到底哪天才能出院?” 农家人根本闲不住,关在小小一间病房里,蔡金花好几次尝试偷跑,最后不出意外都被给抓回来。 作为团长家得军属,医院里把她列为重要病人,时时刻刻都有眼睛盯着她。 “奶奶,等检查结果出来,大夫说没问题,你才能出院。”霍东临给老太太削了一个苹果。 蔡金花牙口好,把苹果咬得嘎嘣脆,发泄着窝囊气。 “我好得很,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 “乡下人皮糙肉厚,一点小病小痛都习惯了,哪有住院住上半个月?费那个钱不如买点红糖,炖只老母鸡。” 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霍东临抿紧薄唇,不疾不徐地开口:“上次你昏倒把宁宁吓个够呛,这阵子忙编织厂的事情就很疲惫了,您老还舍得让她多忧心吗?” 一下子就捏住老太太命门,哑口无声。 “奶奶。” “黑蛋爸爸我们来啦。” 就在这时,两道欢快兴奋的小奶音传进病房。 蔡金花用小手指掏掏耳朵,嘀咕道:“我是不是病出幻觉了?好像听到两个乖孙孙的声音。” 霍东临起身,脚步有些急切。 拉开门,正好把嗷嗷喊着的崽崽们接个满怀。 一手抱起一个团子。 “哇!” 无须多言,只有这声惊叹,足以让霍东临这个老父亲满足,低头亲亲他们脸蛋。 胡渣刮在团子们白嫩嫩的小脸上。 夏夏痒到不行,伸手去推爸爸那张大脸。 相比起来,满满淡定多了。 两条眉毛纠结地扭成一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黑蛋爸爸瘦了、黑了、还有点憔悴。 明明有点心疼爸爸,脱口的话却习惯性变成吐槽:“不好妈妈!黑蛋长毛变坏蛋,不能要了。” 霍东临粗神经,压根察觉不到儿子外表底下细腻的心,忍不住跟他抬杠:“……你还白蛋变黑蛋了呢。” 胡说八道! 明明他比村里小孩白多了。 满满觉得一腔热血喂了狗,气呼呼地抬手挡住爸爸坏掉的眼睛,挣扎着从怀里滑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病床前。 双手支撑在床上,撅起小屁股晃来晃去。 “曾奶奶,你还难受不难受呀?我给你呼呼好不好?” 霍东临额头青筋暴起。 蔡金花却相当受用,觉得心都要化掉了,“不难受,曾奶奶好着呢,是你爸大惊小怪不让曾奶奶回去。” 满满帮着她一块控诉:“黑蛋爸爸心真黑,看不见妈妈,也不让你看见妈妈。” “可不是嘛……” 一老一小仿佛遇见人生知己,执手相看,泪眼汪汪。 “……”霍东临回头,问:“我是不是得罪儿子了?” 姜宁宁嗔了他一眼:“刚才他关心你,结果你却吐槽他黑。” 霍东临直呼冤枉,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臭小子对他妈妈压根不是这样,小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止不住一阵吃味。 幸好还有香香软软的女儿在怀里,霍东临掂了掂,道:“好像重了点。”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连女儿也不搭理他了。 两团子围着蔡金花嘘寒问暖,半个眼神没分给他。 霍东临一米八几的大汉近乎碎了。 看着男人装可怜,姜宁宁只好牵起他的手,拉他一同去取检查报告。 检查结果提示正常,具体心脏有什么问题,县城校医院查不出来,得上首都或者沪市才行。 既然暂时没什么事,顺便办理好出院手续。 霍东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车,除了蔡金花的行李,之前从军区寄过来的海鲜干货也到了,全部放在后备箱。 一家五口,位置刚好能坐下。 出城的路上会路过纺织厂,正好撞见一大批公安进家属院里面抓人。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 后排,蔡金花下意识握住了孙孙们的手。 霍东临干脆熄火驱车停在路边,一边说道:“中央调查组一周前就到了,他们手中掌握不少证据,抓人审判,接下来就是重新为岳父论功勋……” 蔡金花眼眶一热,什么功勋不功勋的根本不重要,儿啊,你看到这些人的下场了吗? 第220章 大队谣言四起 浩浩荡荡抓了十几人,有的是跟前厂长一样退下来的干部,等待这些蛀虫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姜宁宁看得十分解气,让她高兴的还有另外一则消息。 据霍东临说,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孙家人全部招供。 原来郑刚给了孙红娘家与小叔一笔钱,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并且想办法引诱姜宁宁出村子。 他们不清楚郑刚与姜宁宁有什么仇怨,可谁会跟钱过不去。于是一家人琢磨过后,才想出了“给孙女婿买工作”的主意。 可笑的是到了警局,这家人还辩解说跟他们无关。 直到公安给他们普法,在法律上这种行为叫从犯,一家人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孙父、孙母、孙家小叔、以及孙家三个儿子全部收押,按照绑架未遂判处,送到农场接受改造。 姜宁宁心中有着无限感慨,怪不得孙红会瘦成那样,兴许她早就收到了通知。 两团子现在才知道蔡金花勇斗人贩子的事迹,黑葡似的大眼睛都在发光,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曾奶奶,原来你不是生病住院,而是智斗人贩子时不小心在身上落下了勋功章。” 不愧是继承了姜宁宁茶性的小团子,连彩虹屁都文采斐然,直夸得蔡金花破涕为笑。 老太太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后根,直搂着窝心的小团子们亲香不停。 霍东临见状心里说不酸是假的,透过后视镜,与后座另一只小团子对视上。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莫名其妙的,霍东临从小团子眼中看到了……沉重。 沉重? 对,夏夏愁得不行,爸爸好像越来越幼稚了,而她,长大的速度跟不上爸爸变傻的速度,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要是霍东临知道女儿脑袋里的奇思异想,心脏估计要再次被扎痛。 小孩子身上有股奶香,闻着这味道,蔡金花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 大儿媳大儿媳妇没了,好在还给她留下来宁宁,以及一双可爱的小团子。 蔡金花动作蓦然一顿,忐忑又心虚地去瞅孙女,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怎么都问不出口。 等到回到第六大队,下车的时候,老太太眉间依旧愁容不展。 不过,周遭的场景很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宁宁啊,是不是开车走错路了?这不是咱们大队啊。” 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下,无论是社员还是知青们,脸上都尽显疲惫与麻木。 才一阵子不见,所有人面庞焕发荣光,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是突然间对未来有了盼头,生活有了激情。 整个第六大队的产生精神面貌翻天覆地的改变,就连入目所及的场景,都不再是灰扑扑的。 蔡金花瞠目结舌,不断揉自己的眼睛:“这……” 满满冲妹妹眨了下眼睛,团子们拉起她的手往厂区飞奔,“曾奶奶你跟我们去看看,就知道啦。” 直到祖孙三人走远了,姜宁宁才注意到霍东临正低着头目不转睛看着她。 黑眸充满激赏与爱恋,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 那样炙热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军装袖子,“军人同志,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霍东临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跟她十指紧扣,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不能,只要看你怎么都看不够。”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难道在首都那些日子被什么人给带坏了? 姜宁宁眼睫轻颤,决定晚上好好拷问他。 但事实证明,她低估了素了太久的男人,体力究竟有多么恐怖,最后累瘫得连动都不想动。 不仅情话好,技巧也突飞猛进。 折腾一晚上,垃圾桶里装进来五个计生用品,导致她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起来后浑身酸疼难受,吓得姜宁宁赶忙把剩下的计生用品藏起来。 刚藏好,霍东临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奶奶专门给你煮的。” 小夫妻难得见面,众人懂的都懂。 蔡金花甚至心想:按照夫妻俩这种折腾法,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外孙生出来。 她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姜宁宁不愿意生,霍东临是个耙耳朵,最听媳妇的话。要是哪天让他去结扎,二话不说立马就干。 “都怪你昨晚动静太大。”姜宁宁气得狠狠锤上男人胸口。 这一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霍东临捉过来放在唇下亲了亲,眸底溢满心疼:“下次我会节制点,一晚三次行不行?” 男人正儿八经跟她讨论,风纪扣仍旧规规矩矩扣在喉结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俩在商量什么正事。 姜宁宁又是羞恼又是气愤,扑上去咬他。 对于她的投怀送抱,霍东临喉结滚动,一把将人拦腰捞过来,抱坐到身上,趁机交换了一个深吻。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又差点插枪走火。 “宁宁……” 就在她感觉到胸前一凉的时候,白曼的声音突然间在院子里炸响,吓得她一脚踹在霍东临肚子上。 霍东临闷哼一声。 姜宁宁翻身裹进被子里,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眸无辜回望他。 只用一个娇嗔的眼神,就让霍东临引以为傲的钢铁般意志灰飞烟灭,别说生气了,一颗心已经浸到蜜罐里,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得不行。 迅速穿戴整齐,才走出了房门,替姜宁宁打掩护:“宁宁昨天有点着凉了。” 听闻她生病,白曼急得不行,快步挤开他冲进房门。 姜宁宁裹成一个蝉蛹,凝脂般嫩白的脸颊浮起浅浅粉红,发丝凌乱,让天真单纯的白曼深信不疑。 伸手去碰她额头,发现温度是正常的,这才放心下来:“去看过大夫了吗?” 姜宁宁觉得脸颊更烫人了,幸好绿茶脸皮都厚,镇定自若地回答:“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不用去卫生所。” 白曼始终不太放心,突然,她视线聚焦在姜宁宁脖颈间,“你屋子里蚊子这么多吗?我那里有驱虫的药包,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姜宁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迅速转移话题。 提到来此的目的,白曼面色铁青,气得鼓起腮帮子:“早上我在地头听到有人碎嘴巴造谣,说你不是老姜家的血脉,是捡来的野种,不配领导大家伙干活。” 第221章 夏夏惩治坏人 姜宁宁眸光徒然转厉。 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暗处早已泛滥成灾。 或许谣言暗地里传遍整个村子,只是才刚刚凑巧被白曼听到而已。 会是谁散播的谣言? ……孙红吗? “这些人为了拉你下台,背地里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臭不要脸。” 相比于淡定的当事人,白曼气得咬紧后槽牙:“要让我知道谁在背后散播谣言,非撕烂那张臭嘴不可。” 被朋友这样全心全意维护着,姜宁宁顿感窝心,唇角徐徐扬起来: “谢谢你专程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 白曼的脸红了。 她哪有姜宁宁说的那么好? 不过听到这种话,心里如同喝了一盏蜜,止不住跟着傻笑起来。 下午,姜宁宁去厂区那边时,明显感觉到无数窥探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忽然转身,被抓包的人猝不及防,要么讪讪地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要么慌忙垂下头去。 众人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想。 安排完所有工作以后,她径直来到大队长家。 没曾想,正好碰见罗大队长点头哈腰,送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出来,嘴里连番保证:“霍团长你放心,我会尽快肃清村子里的谣言。” 霍东临抿紧唇线,雾凇般的声音比面庞更冷:“造谣是违法行为,如果三天后还有谣言,就别怪我报警了。” 冷汗不断从罗大队长额头流下来,孙家前脚刚被送去农场改造,要是大队上再有人进局子,上面肯定会重新考虑办厂的事情。 他再三保证,好说歹说,才争取到大队内部处理的机会,肯定不会搞砸了。 霍东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这才拿出一份名单给他,“是孙二牛媳妇开始散播的谣言……” 原来,二妞媳妇因为公公婆婆以及丈夫被抓走后,一直怀恨在心。 罗大队长接过名单,惊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一串人名,具体到谣言从哪来,如何扩散,谁跟谁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讨论过此事。 倘若从前只是敬畏霍东临团长的身份,此时此刻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这份名单一旦递交上去,村子里一半的人都要被抓走。 就算只是简单的教育批评,也足够让其他大队看笑话,而他大队长的职位也坐到头了。 霍东临只所以先来找他,完全是看在姜宁宁和蔡金花的面子上,给大队卖个好。 “我向五星红旗起誓,大队肯定会好好惩罚这些乱嚼舌根的人。” 霍东临满意点头,抬脚离开。 他一走,罗大队长才惊觉背上冷汗都浸透衣衫,赶忙捏着名单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小路转角,霍东临一眼瞧见媳妇在冲自己甜甜的笑,难得露出一抹赧然。 快步走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并肩往家走。 “厂区那边忙完了?” 姜宁宁举起水汪汪的杏眸,望向他的眼神轻柔至极,情绪价值给的特别足。 “嗯,忙完了,所以才有幸看见霍团长为我冲锋陷阵的帅气模样,男人味十足。”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浑身硬邦邦跟铁似的糙汉子,居然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这种被人默默维护的感觉,她很享用,也觉得温暖。 接收到她的夸赞,霍东临面上表情不变,实际心里享受得不行。男人就要做一颗大树,为妻儿遮风挡雨。 现在姜宁宁大声回馈给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种被崇拜当靠山的一样的感觉,熨帖极了。 觉得怎么疼她都不够,想要千百倍地对她好。 - “嫂子,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夫妻俩回到家,小张便递给姜宁宁一张纸条。 姜宁宁徐徐展开,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上一次看见类似的字迹,还是在那张黑白相片上。 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散步谣言者已经处理。 处理? 怎么处理? 刹那间,姜宁宁一颗心高高提起来,转头求助旁边的男人:“东临,你快去二牛媳妇家看看,韩泊禹好像要对她下手。” 听到她的话,霍东临有些疑惑,韩教授与二牛媳妇有什么恩怨? 但看着妻子那副焦急的模样,二话不说朝着孙家跑去。 姜宁宁跟在后边。 来的时机刚巧,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朝着二牛媳妇撞去,后面的人扯着嗓子提醒她离开。 可那辆拖拉机就像是长眼睛似的,明明没有人驾驶,二牛媳妇跑到哪里,拖拉机拐到哪儿。每每快要碾压上她,速度忽然停下来。 等二牛媳妇松口气,再次追上去。 斜门得很。 关键时刻,霍东临扒上失控的拖拉机,艰难往车头摸过去,好几次差点被甩下车。 惊险的一幕,吓得一众婶娘失声尖叫。 “天呐!” 好在霍东临动作敏捷,迅速控制住车头,并一脚踩在刹车上。用力踩没反应,直到第三次尝试,拖拉机忽然刹停。 仅仅相差一根手指头,车轮便能碾轧上二牛媳妇的腿。 所有人集体松了一口气,而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年轻人集体吹起口哨,对霍东临崇拜不得了。 唯有霍东临心知肚明,拖拉机不是被他刹停的。 罗大队长抹了一把脸冲上前,“霍团长真是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或许就要出人命了。” 霍东临跳下拖拉机,弯腰检查,“怎么会失控?” “不知道啊,好端端的突然就故障了。” 另一边。 茂密的杨树林里,一大一小低下头,不敢直视姜宁宁的眼睛。 本来两人长得七分相似,如此一来,显得更像了。 姜宁宁冷笑一声:“刚才不是胆子大得很,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家里最乖巧的孩子偷摸摸干起大事,一干,就干一票最大的。 韩泊禹挡在小团子跟前,揽下一切过错:“是我动的手脚,一切都是意外,与夏夏无关。” “妈妈,我也帮了忙。”夏夏是个特别讲义气的小姑娘,眼里攒起两泡眼泪,“我就是想为你出气。” 谁说妈妈坏话,谁就是她的敌人! 姜宁宁既生气又觉得暖心,面孔怎么板不起来,打算回家后再教育小团子,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至于韩泊禹…… 第222章 霍东临揍儿 说实话她相当头痛,明明自己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偏偏对方拥有一颗万分诚挚热烈的心意。 一旦事情曝光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难道他不知道吗? 不,他心知肚明! 却为了她选择继续这样做。 “你别担心,他们查不出来,不会连累到夏夏……”韩泊禹弱声弱气地宽慰道。 他对于自己的技术无比自信,何况还有夏夏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两个天才机械师思维碰撞,改编拖拉机程序。 此外,他们还有个强有力的后援。 刘老头一遍又一遍推倒模拟犯罪过程,整个行动绝对不可能出错。 而且他们也没想着伤害二牛媳妇,仅仅是追她跑一会儿,出口恶气。 事后再引导到鬼神之说上面…… 对于鬼神,世人总是保持敬畏。孙家作恶多端,报应落到子孙后代身上。 村民的偏见与孤立,才是对老孙家长长久久的惩罚。 听完他复盘整个过程,姜宁宁脑海里蓦然浮现一句话—— 一念天才,一念疯子。 她深深吸一口气:“东西交给我。” 韩泊禹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一句话不敢多说,乖乖地递过去。 姜宁宁走到河边,扔进湍急的河流中,“记住,这件事是个意外。韩教授,你赶紧回牛棚去,说不定大队长要找你去修拖拉机。” “夏夏跟我回家!” 妈妈头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唤她名字,小团子双手紧紧绞在一块,不安极了。 韩泊禹想要求情,却被姜宁宁狠狠瞪了一眼,声音怂怂的卡在喉咙里。 故意晾了小团子一路,等回到家,正好碰见满满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边,伸长脑袋打探家里情形以后,才踮起脚尖跨进门槛。 然后后脖颈衣服突然被拽住了。 他回头,吓了脸子发白:“妈、妈妈!” 瞧见那躲闪的眼神,姜宁宁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先稳住心绪,故意露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来,诈小团子:“妈妈都知道谣言的事情了,宝贝儿你真棒,妈妈好感动。” 满满重新骄傲地抖起来:“虽然黑蛋爸爸很没用,但是妈妈你放心,还有我这个宝贝崽崽为你撑腰!” “……” 姜宁宁眼皮一阵跳动,强压着火气惊叹:“哇!崽崽你好棒,你是怎么教训他们的。” 夏夏疯狂给哥哥使眼色。 但是,陷入妈妈彩虹屁当中的哥哥,完全不知道大难临头。 “就是往水里下点巴豆,让他们拉了好几天肚子而已。” “拉一天,缓一天,再拉一天……坏人们没有精力琢磨如何破坏厂子啦。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也以为是自己吃错了东西。” “哎呀妈妈别担心,都是他们家熊孩子干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嗯,他就是当着那群小屁孩的面不经意感叹:要是吃巴豆拉肚子,大人们就没精力揍人啦。 那群大人太坏了,要么故意搬错木料,要么突然藏起来半天找不着人,要么故意砍错柳条……跟厕所里的苍蝇似的天天都在搞破坏,让妈妈跟白曼阿姨焦头烂额。 更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还想写举报信,以妈妈是野种冒充烈士之后的名义,举报到县里。 满满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啊啊啊……” 身体忽然间腾空,满满吓得抓紧来人,然后对上黑蛋爸爸那张比煤炭黑、比冰块冷的脸。 再然后,裤子忽然被扯下来。 “啪!” 满满不敢置信。 满满觉得非常丢脸。 他,人生第一次挨打,居然在家门口被脱裤子揍了。 小家伙既然伤心又觉得丢脸,紧咬嘴唇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霍东临心肠冷硬,抱起哭得伤心的小团子进了南厢房。 母女俩紧随其后。 夏夏完全被暴怒的爸爸吓住了,嘴唇没有一丁点儿血色,牵着妈妈的手瑟瑟发抖。 关上房门以后,霍东临端正小团子的身体坐在炕上,问:“知道爸爸为什么揍你吗?” 满满哭得打嗝,眼睛鼻子通红,头依旧倔强的仰着,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 “小小年纪撺掇其他小孩给大人下药,这不是帮你妈妈教训坏人,而是犯罪行为。要是剂量不对,害死人怎么办?你拿什么负责?到时候你妈妈该有多么伤心难过,你想过没有?” “爸爸知道你很聪明,但如果这份聪明用不好,就会危害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爸爸希望你能跟大人商量,至少要告诉妈妈吧?” 如果霍东临叱责满满一顿,或许他还不觉得错了。 可是当他一字一句把事情揉碎掰开,认真讲道理分析时,满满认真听进去了。 从小父爱缺失,让他习惯做家里的顶梁柱。 可是当真正的一家之主,作为父亲的角色告诉他,怎么做更好时,满满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 好像他也可以求助大人,可以适当的——示弱? 一想到自己不是在帮妈妈出恶气,而是在害人,满满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抬起头时眼泪吧嗒吧嗒掉落。 双手紧紧抓着霍东临的胳膊,“爸爸我错了……” 说实话霍东临悄悄松了口气,这孩子本性还是善良的,越是天才越容易走岔路。 儿子那点小聪明不该用在戏耍大人身上,而是要放在正途,将来必定是祖国最优秀的军工人才。 “爸爸,我也有错……”见哥哥承认错误,哭的伤心,夏夏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霍东临才知道拖拉机失控,女儿在其中参与动了手脚。 一方面,他既为儿女的天赋、为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维护妈妈那颗心而感到无比骄傲。 与此同时,也止不住担忧。 他接触过不少犯罪分子,比任何人还要清楚高智商人才犯罪有多么恐怖。 如果满满懂得反侦察,毁灭一切犯罪痕迹,把警方耍得团团转。 那么夏夏这种科研人才,制造出毁灭世界的炸弹或者化学药品,将会给全人类带来灾难。 幸好,小团子们本性都是善良的底色。 幸好,从现在教育他们还不晚。 霍东临暗暗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大儿子说道:“满满,爸爸刚才打你是因为太害怕了,也要跟你道歉。” 这么一提醒,满满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小嘴巴撅起来。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妈妈。 第223章 厂子建成,给领导亿点震撼 姜宁宁冲他一笑,眼神里充满鼓励与包容,让他自己做决定。 小团子立马理解为妈妈跟自己是一国的,比起爸爸,还是更爱自己多一点。 心里面那点别扭的情绪瞬间消散,沙哑着小奶音,大方地摆摆手:“是因为我做错事情才挨打,原谅你啦,不过……” 两条淡淡的眉毛纠结起来,“爸爸你打过我,就别打妹妹了。妹妹是女孩子,你要是不解气,还是多打我两巴掌吧。” 小家伙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换了个方向,高高撅起屁股。 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你开打吧!” “噗——” 一个屁忽然嘣到霍东临脸上。 满满浑身僵硬住了。 霍东临黑了脸。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团子眼看形势不对,一骨碌爬进角落,拉起被子裹住全身。 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嘿嘿,我的爸爸肯定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好军人,我一直为他感到骄傲。” “……” 霍东临要是揍了他,岂不就成了黑白混淆的混蛋了? 明明知道小团子的算盘,偏偏叫人生不起气来。 噗哧。 姜宁宁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笑出眼泪花。 下巴豆的事情自然没做成,出事以后,小张早已挨家挨户跑断腿解决了。 后来,霍东临找到他们交流问候了一番,共同探讨如何强身健体,再也没人敢搞动作。 满满直呼学会了:“爸爸,你教我格斗术吧。” 四五岁正是学习格斗术的最佳年龄,可塑性强、筋骨软,先从基本功开始。 每天早上天微微亮,霍东临便带上崽崽们跑操,享受着难得放松的亲子时光。 很快,二牛媳妇罚扫挑一个月大粪的消息传出来。一时间人人自危,没有谁再敢胡乱传播谣言。 谣言的事情没捅到蔡金花跟前,老姜家其他人偶尔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姜宁宁,但却保持默契三缄其口。 无论外人如何搞破坏,老姜家团结一致,给姜宁宁提供坚强的后盾,她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建设厂子上。 六月下旬,庄主任等人便收到下面汇报的消息,声称厂子生产出一批样品。 并邀请他与县长前往编织厂参观检阅,进行正式的开厂剪彩。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两人瞠目结舌。 “是不是这阵子给小姜干事的压力太大了?”庄主任莫名心生愧疚。 王县长思索片刻后吩咐道:“待会儿编织厂无论差成什么样,都要克制住自己,少批评,多鼓励。” 毕竟姜宁宁是关系户,背景不简单,好歹要给军区跟首都的领导留点面子。 说话间,手就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头。 再这么愁下去,头发要从地中海变成卤蛋了。 秉持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前方,终于抵达第六大队。 村口伫立一块巨大的广告木牌,两米宽。 五星红旗微扬,身穿藏蓝工装的铁娘子眼神坚毅,手指远方。 旁边白字书写大字——妇女解放实践基地。 光是这块牌匾,已经把第六大队建编织厂的立意,拔高到另一个层次。 王县长与张主任面面相觑,忽然对此行期待起来。 车停稳以后,姜宁宁上前帮忙打开车门,“欢迎领导莅临编织厂指导。” 社员们夹道热烈欢迎,开始用力鼓起掌。人群中,时不时有闪光灯发出“咔咔”的声音。 庄主任脚步一顿。 姜宁宁笑眯眯地解释:“那是省城来的记者,特意请来宣传咱们编织厂,罗大队长上次应该汇报过了。” 庄主心里头默默的想:是汇报过了,问题是,他们都当作一个美好的宏愿,压根没料到第六大队真有本事把记者请过来。 “走吧。”王县长比较镇得住场子,脚步沉稳如初。 社员们从村口一直排到厂区门口,沿路两侧的围墙同样颇具看点。 有女工俯身检机器、肩扛柳条行走如风、或者夜班时借窗边晨光记录产量…… 甚至连标语都朗朗上口,“妇女能顶半边天,手巧心红建工厂”、“铁手柔情,编织光荣”。 再看看第六大队妇女社员的精神奕奕的面貌,短短一段路走来,“妇女解放实践基地”的印象深入人心。 直到进入厂区前,王县长二人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照相机的镁光灯同样响个不停。 一行人很快来到厂区。 门口的广场搭建成一个简易的艺术展览区,各种做工精巧的编织品或放置在茶几上,或摆在五斗柜里,或手提箱装着衣服……既美观,又实用,品类丰富多样。 最吸睛的当属中央摆放的半人高的狮子与鲤鱼摆件,乍一瞧,仿佛是金子打造般,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王县长不由得瞪了罗大队长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编织出一点样品?” 好家伙,其他地方还在编织陶陶罐罐,第六大队已经把编织玩成了艺术品。 罗大队长表示很无辜,这的确只是样品,根据姜宁宁跟编织老师傅们讨论出来的设计图,比这丰富多了。 但东西没做出来,牛皮不能提前吹,于是道:“小姜干事说了,想要发行海外让老外买单,仅仅实用是行不通的,要做到创新有新意,相关精品还能有收藏价值。” 一句话说完,四周赞叹的目光落在姜宁宁身上。 姜宁宁有自知之明,她只不过是吃了时代红利,眼光才看似比其他人高一层罢了。 非常谦虚地摆手道:“这些都是大家共同讨论出来的成果,是女工们照着“十指磨穿不叫苦,灯下熬干不觉累”的拼劲儿,是老师傅们把“精益求精”四个字刻在骨子里,才能把编织厂建起来。” “别看现在只有几间土坯房、几把破篾刀,但我相信,在县领导们的英明指导下,咱们红旗公社编织厂肯定能闯出来,编出更多让洋人都竖大拇指的顶尖好货,为祖国添砖加瓦!” 轰—— 宛如平地炸响一颗惊雷。 大家伙脑海中畅想着未来美好蓝图,心里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以前都是王县长给别人画饼,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画的大饼砸成翘嘴。 举拳至唇边咳嗽两声:“咳咳……我没什么都没做,是你们自己奋斗的成果。” 姜宁宁摆摆手:“王县长,您就是太谦虚了。多亏有你和庄主任指点,每次进城做汇报一次,我们就进步一次,否则根本不能这么快把厂子给建出来,年中的广交会门票还需要二位领导多多费心呢。” 王县长:! 庄主任:!! 两人胸脯双双过挺起来,像两只常胜公鸡。 “你放心,我肯定会把门票给弄到手,后天、不、明天,我亲自带着展览品去给你们省里找门路。”王县长大包大揽。 县长出马,肯定比他们自己摸索找市场强。 最困扰的事情迎刃而解,白曼和罗大队长两眼发直,心里对姜宁宁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就算县长那边不行,姜宁宁还留有后手。省报发出去,说不定也有外贸公司发现商机联系他们。 眼看气氛炒到最高点,她拍了拍手。 社员们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来,上面还盖着一块红绸。 王县长与庄主任分别站在两边,揭开绸缎,露出底下的招牌——红旗公社编织厂。 紧接着全村最漂亮可爱的崽崽,满满和夏夏一人捧起一束干草与野花做成的花束,以及锦旗,小腿踢着军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来。 王县长那面锦旗写着,指引航程破风浪,集体经济步新高;而庄主任则是破除蒙昧擎明灯,春风化雨润山乡! 一米八的两个大汉,热泪盈眶,顿时感动成了红眼兔子。 没错,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民的好同志! 编织厂正式建立,投入忙碌的生产当中。 另一边,县里传来好消息,通知蔡金花夫妻俩与姜宁宁一家前去。 调查取证结束,如今要还姜明一个公道,以及重新为他颁发勋章。 十年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吉普车上,蔡金花激动过了头,捂住隐隐作痛的心脏,努力咬紧牙关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 第224章 迟来的功勋证书 轰隆—— 车刚刚驶入纺织厂厂区,天空毫无预兆的落下大雨。 声音急促而粘腻,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同样没完没了的夜晚,震得人心头发颤。 路的两侧,站满了人。 没有喧哗,也没有交谈。 姜宁宁透过车窗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朱婶一家亦在其中。 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汇成一片沉静的海洋,袖口沾染的油污是劳动的勋章。 他们还特意佩戴上了十年前的旧厂徽。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层出不穷,首都调查组忽然入驻厂子,紧接着有人被抓,有人被辞退。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工人们个个人心惶惶,唯恐遭遇波及。 直到厂子新上任的万厂长宣布,前厂及保卫科郑刚一行人侵占国家资产,金额高达数十万元。 而十年前在抗洪中牺牲的烈士姜明,因为发现他们的犯罪证据,惨遭谋害。 前排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眼神浑浊却锐利如钩,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厚厚的老茧。 他们记得十年前那个惊涛骇浪的夜晚,记得那个扛着沙袋冲在最前、总是默默修好卡死机器的八级钳工“老姜”。 几个女工偷偷抹着泪,她们记得林师傅憨厚的笑容和那双沾满机油却能神奇地让机器重新歌唱的大手。 姜明,衢县第一个八级技工,他们纺织厂的骄傲! 他总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工服,背着一个斜挎包,腰后别一把扳手。解放鞋鞋底补了又穿,穿了又补。 逢人便乐呵呵的打招呼,笑容温和而朴实,一点大工的架子也没有。 所有工人也深深记得那个暴雨倾盆、洪水肆虐的恐怖夜晚,沾着机油的扳手插在姜明后腰,在闪电中亮得像柄决绝的剑,义无反顾劈开姜明冲向配电房的路…… 所有人都知道暴雨夜电站是最危险的地方。 姜明同样心知肚明。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去…… 轰隆隆! 一条条银色长龙在天空愤怒咆哮,厚厚的云层被撕裂开一道道口子。 吉普车最终刹停在主厂区门前。 霍东临率先下车,打开黑伞,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一股湿冷的风裹挟着雨水的腥气猛地灌入,姜宁宁不由屏住了呼吸。 怀中黑白遗像硌得她掌心生疼,并延着掌心一直蔓延到心脏。 每呼吸一次,便带起酸酸胀胀、密密麻麻的痛。 是原主残留的情绪正在作祟。 “宁宁……” 看到她发白的脸色,霍东临伸手去扶她胳膊。 黑眸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妈妈!” “妈妈你还好吗?” 两团子迅速围拢上来,仰起小脑袋,大眼睛里充满担忧。 “我没事。”姜宁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悲怆的情绪,弯腰下车。 周围一道道无声且沉甸甸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人群依旧沉默,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织布机沉闷的运转声。 但那沉默里蕴含的力量几乎让人窒息。 “嗷呜……” 朱婶眼尖瞧见姜宁宁的身体在风雨中晃了晃,抬起衣袖抹眼角。 她永远记得姜明夫妻俩牺牲后,那孩子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在泥潭里掏个不停,把手都给泡烂了。 一边挖,嘴里一边还数着数:“1、2、3……” 朱婶恨恨咬牙,郑刚那伙人真是畜生! 一行人往厂子里走,里面站着十几个人。 为首头发花白的老者居然是薛老,他今天没有穿中山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墨绿军装,胸前挂满勋章。 身后跟着两个表情肃穆的军人,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深红丝绒锦盒,簇新的功勋证书躺在里面。 烫金的国徽和字迹在斜阳下反射着刺目而庄严的光,像一团凝固的火焰,灼烧着这片灰蒙蒙的厂区。 团子们一左一右乖乖跟在妈妈旁边,与薛爷爷的视线对视上,懂事地没有开口。 而薛老紧张打量着小家伙们,几个月不见崽崽们小脸蛋圆润,身体似乎更健壮一些,见状他稍稍放下心。 只是当视线扫过姜宁宁那双红红的兔子眼时,眉头又深深蹙紧了。 姜宁宁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姜明虽然是为了纺织厂而死,但没资格让薛老这种级别的大佬亲自颁发勋章。 之所以薛老千里迢迢赶到衢县,一是钦佩姜明的牺牲精神,二则——是为了给她撑腰! 这份纯粹的心意如何不让人动容? 在姜宁宁心里,早就把他当作满满和夏夏的亲爷爷看待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两人无声对视,多余的话根本不用多说。 万厂长低头扫了眼腕表,见时间指向十一点,压低声音提醒道:“薛首长,可以开始了。” 有人把话筒搬运过来,摆在正中央。 薛老正了正衣冠,上前两步站定,目光沉甸甸地扫过道路两侧这片沉默的“蓝色海洋”。 开口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艰涩,在寂静的厂道上回荡:“工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为姜明同志举行这个迟到的仪式。” “十年前,纺织厂那场洪水是一场灾难。姜明同志在那场灾难中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为了保护数百名工友的生命安全,他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但是,”薛老猛地提高了声音,花白的鬓角沁出细汗,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过去的十年,姜明同志的牺牲,被玷污了!被一些败类用肮脏的手段,蒙蔽了真相,篡改了性质!掩盖了他真正的、无私无畏的壮举!” “他不仅是抗洪的英雄,更是一个在黑暗里擎着火把的人!他用他的命,照亮了那些藏在洪水背后的肮脏!他用他的血,擦亮了‘工人’这两个字的分量!” 薛老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再次投向人群,投向那一张张被生活打磨得粗糙却无比真实的面孔,投向那些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了一生的身影。 他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有力,穿透了压抑的空气: “它属于所有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人!属于所有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坚守、一丝不苟、守护着‘良心’二字的人!属于所有在黑暗里哪怕只能发出微弱萤火,也绝不向不公低头的人!” 第225章 扫墓 听到这迟来的正名,蔡金花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砸落,胸腔里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旁边的姜老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旧布。 这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汲取着彼此的力量,无声地诉说着这十年无法言说的血泪与此刻难以承受的重量。 满满和夏夏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再看看曾奶奶,眼圈也红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可是每到忌日那天,那个妈妈就会把自己关起来。 小小年纪不懂什么是烈士,只知道爷爷奶奶不在了,从此以后,妈妈没有了爸爸妈妈。 满满和妹妹小脑袋靠在门板上,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紧紧牵着手。 妈妈很难过,他们也很难过…… 妈妈很爱他们,她只是心里面生了病,没办法照顾他们了。 共情能力特别强的满满,快速眨掉眼角的泪水。 然后一只手温柔的为他抚去。 满满惊讶地抬起头。 是妈妈! 那个尽管悲痛欲绝,也记得保护他和妹妹的妈妈,与记忆中的身影彻底重叠起来。 保护孩子是父母的本能。 就像是姜明夫妇离开前不忘保护女儿,就像是妈妈不忘记照顾他和妹妹…… 满满心底里莫名有种荒诞的想法——妈妈,好像从来都是同一个妈妈! 会不会是以前妈妈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变成“行尸走肉”;但为了他和妹妹,才会回到他们身边? 小家伙咬紧嘴唇,抱住了妈妈的腿,哽咽得不成语调:“妈妈……别难过……我和妹妹……永远陪你。” 紧接着夏夏也抱住了姜宁宁另一只腿。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好难过,也莫名感觉到跟妈妈之间无比强烈的血脉纽带。 霍东临试图去哄崽崽们,小家伙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用孺慕又依恋的目光,执拗地盯着他们的全世界。 那两双目光看得姜宁宁心脏揪疼,把遗像交给霍东临,才腾出手来摸摸他们的脑袋,无声安抚着。 母子三人之间温情脉脉,根本插不进任何人,包括霍东临这个爸爸。 霍东临心知这些年自己对妻子与孩子亏欠太多,不敢奢求,默默地转到风口那侧,用高大的身躯竭尽全力地遮挡住呼啸的风雨。 看到这一幕,蔡金花与姜老汉无比欣慰。 大儿子大儿媳妇没了,好在宁宁还有真心爱护她的家人。 将来到了地下,他们也能安心了。 其他人默默抹起眼泪。 直到母子三人情绪缓和下来,军人上前一步,将锦盒郑重地放在铺着红绒布的旧木桌上。 薛老极其郑重地、缓慢地,从锦盒里取出了那本深红色封面的功勋证书。 崭新的封皮在阳光下反射着庄重而冰冷的光,仿佛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组织重新认定了你父亲姜明同志的功绩,这份迟来的但代表正义和真相的功勋,是组织对姜明同志的告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宁宁身上,聚焦在那本簇新的象征着“昭雪”的红色证书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宁宁的呼吸不由屏住了,动了动近乎迟滞的手指,将那本象征着十年冤屈终于洗刷的证书,从薛老手中接了过来。 她没有举高,没有展示。 只是将那本沉重的证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指节用力到发白。 如同抱着一块冰冷的墓碑,又像抱着一个终于得以安息的灵魂。 她弯腰,向薛老代表的祖国深深鞠躬,哽咽的声音穿透力十足,重重敲在众人心间。 “这份证书,是对所有像我爸爸一样,默默无闻却用脊梁扛起这个国家前行重量的无名英雄们的致敬!” “正是这千千万万沉默的基石,才铸就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伟大的根基!” 英雄的血,终究会渗入历史的肌理,成为支撑伟大前行的最深沉的力量。 就在这番话落下的瞬间,道路两侧,那些沉默的工人们,动作几乎整齐划一。 没有口号,没有掌声。 他们只是默默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向着那本迟来的功勋证书,向着照片里那个永远穿着工装、笑容温和的八级钳工姜明,鞠躬。 向着无数个平凡的“姜明”,所有未曾被历史书写、却用汗水、热血甚至生命默默浇筑这条前行道路的无名英魂,致以最深沉、最崇高的敬意! 成百上千个沉默的脊梁在棉絮纷飞的空气中弯折下去,如同风吹过一片沉重的麦田。 这无声的、集体的鞠躬,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比任何仪式都更加震撼。 它是对英雄的缅怀,是对真相的致敬,更是对迟来正义的无声控诉。 阳光穿过高大的厂房窗户,斜斜地照射下来,在弥漫的棉絮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光柱里,无数微小的尘埃在飞舞、升腾,如同无数个平凡却闪耀的灵魂。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姜宁宁伸手接住阳光,蔡金花夫妻俩则挺直了脊梁。 十年前,为了探寻真相,他们被冠以贪财极品的恶名,狼狈地被打出厂子; 十年后,正义终于来到了他们这一边。 这一次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地走出纺织厂。 - 烈士陵园。 姜明夫妻的墓碑并不在最显眼的位置,一块普通的黑色花岗岩,上面简单地刻着:姜明、李明霞同志之墓。 生卒年月下方,是两行小字:“原纺织厂八级钳工、纺织工”。 朴素得如同他们的一生。 一家人默默无声,拔掉周围的杂草,擦拭干净墓碑后,才把新的功勋证书放置在墓碑前。 照片里的姜明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永远干净平整的工装,笑容温和而平静。 眉宇间刻着岁月和机油留下的痕迹,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穿透这世间的尘埃与污浊,坦荡地迎向任何方向。 而母亲李明霞长得非常漂亮,杏眸弯弯,难怪朱婶会说李明霞是厂花。 论长相,姜宁宁其实跟他们都不像。 但夫妻俩温柔的目光仿佛穿透生死界限,与她对视上—— “宁宁,玩不玩骑大马的游戏?” “哎哟我闺女可真棒,又拿了全校第一。” “老姜,快要饭点你去哪?哎,真是的,你爸估计又上邻居家炫耀去了。” “今晚吃炖鱼,孩子他爸把鱼刺挑挑,别让咱闺女被卡到。” “行,过两天我再换点精细粮,宁宁嗓子太嫩了,杂粮饼吃得上火,你们娘俩都吃点好的,再扯块好布做两身衣裳。” “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这辈子安安宁宁,喜乐一生。” “囡囡听话,数到一千下就天亮,天亮我们就回来。” …… 回忆如同潮水汹涌而至,沉甸甸的压在胸腔里,姜宁宁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墓碑顶端,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 “爸,组织给您正名了。” “你们看,这天……有多亮!”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声:“老婆子,你怎么了?” 第226章 心梗 姜明之死是老太太心里藏了十年的结。 现在紧绷着的那口气散了,整个人便承受不了了,双腿软倒下去。 心脏牵起剧烈疼痛,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她看见了大儿子。 蔡金花老泪纵横,拼尽全力追上去,想要告诉大儿子自己做到了,为他讨回公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姜明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儿啊,你是不是在怪娘耽搁时间太久了? 是娘没用啊! 娘对不住你和儿媳妇。 “呼哧!呼哧!” 蔡金花觉得胸口好疼好难受,实在是太累了,追不动了,好想要停下来休息。 就是耳边实在是太吵,声音嗡嗡跟蜜蜂似的。哼,肯定是姜老汉生的那堆棒槌,看不懂眼色,扰人清梦。 这个家没她得散! 算了,还是先睡一小会儿吧。 眼皮太重,身体也忽然间变得好重,就在老太太逐渐放轻意识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听到一道哭腔:“奶奶,别睡,你快张开嘴巴吃药。” 哎呀这声音……好像是她家宁宁啊! 宁宁怎么哭了呢? 不行不行。 难怪大儿子一直不理她,原来是因为答应他的承诺没办到啊。 老太太顿时急了,气得牙齿根痒痒,努力想要掀开眼皮,看看究竟是谁媳妇她孙女了。 终于睁开——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孙女哭得一塌糊涂,伸手去摸她的脸。 姜宁宁惊喜握住那只手,“奶奶醒了,快送到医院。” 救护车在烈士陵园门口等候多时,病人送上车后,直奔省城。 姜宁宁与姜老汉跟车。 霍东临则载着小团子还有薛老,开车跟在后边。 这次蔡金花突发心脏病,幸好薛老随身携带有硝酸甘油,这才救了她一命。 “薛爷爷,你这里是不是也经常痛?”满满伸出小手指了指心脏,沙哑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哭腔。 夏夏瞪圆了惊恐的大眼睛,小手紧紧抓上了薛爷爷的衣摆。 经过方才那么一遭,两团子对于生死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吓得小脸惨白。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懂事并非一件好事,薛老叹口气,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斟酌词语说道:“人年纪大了,或多或少都有心血管方面的毛病。” 话才脱口,便察觉到小团子们依偎他更近了。 生死对于他们而言还太沉重。 “妹妹我们改行好不好?”满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当警察了,我要当医生,我要曾奶奶跟薛爷爷永远好好的。” 夏夏猛点小脑袋,一想到妈妈老了以后心脏也会痛痛,小团子整个不好了,瞬间放弃掉跟老师一块造火箭的想法。 恶爷爷恶奶奶已经被公安叔叔抓起来,受到了惩罚,送不送他们上外太空就无所谓了。 但她舍不得妈妈难受一点点。 “去首都!”夏夏语出惊人。 “首都有全国最好的医学院,我们努力学,等到妈妈老的那天还来得及。” 满满深以为然:“对,我们捡垃圾养妈妈和薛爷爷、曾奶奶,至于爸爸……” 小团子发动聪明的脑袋瓜子思索,而后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爸爸辞职,去首都当保安!” 霍东临:“……” 好家伙,堂堂团长不干了,去给别人守仓库。 你这儿子是真的坑爹啊。 车内悲伤的气氛瞬间被童言童语一扫而空,薛老努力憋住笑,道:“可是保安工资没有团长高,养不起一大家子怎么办?” 满满嫌弃地瞅了黑蛋爸爸一眼,论相貌,本来他就配不上妈妈了。 现在还养不起家?那还得了。 “唉!”他重重地叹口气,摊开双手无奈道:“那就只能给妈妈换个爸爸了。” 吱嘎! 车轮突然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要不是霍东临反应迅敏,估计真给刹车一脚踩到底。 - 省医院。 在医院接受这么多天的治疗,文秀敏身体痊愈,正好今日出院。 这是十年来最轻松的一段日子,没有看不到头的繁重农活,不会受尽白眼,甚至医护人员对她多加照顾。 这一切都源自于霍东临从罗大队长那里开具的看病证明,篡改了她的身份信息。 “出院后继续按时吃药,早晚注意穿衣,着凉容易导致咳疾复发。”医生再三叮嘱。 要不是这位女同志的家里人舍得花钱,这条命估计都救不回来。 文秀敏牢牢记在心里,跟医生告别后准备搭乘大巴回大队。 刚出医院大门,一辆救护车匆匆驶过来。 她连忙朝旁边让开两步。 心内科的医生早就得到通知,等候在大门口。看见车停稳后,推病床上前。 车门拉开,医生们对接病情:“疑似急性心梗,已经服用过硝酸甘油,目前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但心跳血压仍然高……” 文秀敏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直到她看见姜宁宁从车上跳下来,双眼哭得红肿。 她紧紧抓住大夫的手:“用最好的设备与药,我们不怕花钱,大夫求求你救我奶奶。” 这么配合的家属大夫很少见,不过医生还是给对方打预防针:“我们会竭尽全力,但最好的心内科医生在首都和沪市,省城医院在心脏这方面还是落后太多。” 姜宁宁点头表示明白:“麻烦医生了。” 当务之急是要让病人生命体征恢复平稳,一行人推着蔡金花直奔急诊监护室。 紧接着一辆吉普车紧随其后,霍东临带着一双儿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军装老首长。 薛老与霍东临出现在医院霎那间,大厅立刻引来轰动。 瞧那两人胸口挂的勋章,一个比一个多。再看看肩章,一个团长,另一个金色枝叶两颗金星……正军职!! 连院长都惊动了。 那位蔡金花老太太究竟什么来头? 待听完薛老说完姜明同志的事迹,所有人凝视手术室的方向,目光充满钦佩。 姜明这样的无名英雄是基石,是脊梁,是历史车轮下无声的铺路石,是民族血脉里奔涌不息却常常隐形的力量。 而蔡金花,隐忍蛰伏十年只为给儿子讨回公道,则是无数个平凡母亲的代表。 这样的英雄母亲,命不该绝! 但…… 无论是医疗条件,还是医疗人才,在1976年实在太落后了。 医院只能尽力。 第227章 老姜家血型 众人被迫留在走廊。 门里门外如同是生死的隘口,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与智慧,在此刻退化成最原始的恐惧与等待。 类似的等待,姜宁宁前世经历过两次。 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身旁还有崽崽们要照顾,人类为母则刚的本能让她变得无比坚强。 哭了一场,满满和夏夏十分疲惫,小脑袋儿一点一点。 姜宁宁抬手摸了摸团子们的头,小声道:“眯一会儿,等会儿妈妈喊醒你们。” 团子们默契摇头。 “要陪妈妈……” “乖宝宝,听话。” 她一手圈住一个团子,手指轻拍他们的肩膀。 满满和夏夏被拍得很舒服,又看了看妈妈温和的脸庞,闭上了眼睛。 等崽崽们睡熟以后,霍东刻上前接替她,“薛老正在联系首都那边的医院和心内科大夫,奶奶一定会平安无事。” “嗯。”姜宁宁往后仰,把脑袋靠在墙壁上。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着检验报告过来问道:“老太太的血检结果出来了,肌酸激酶显著升高,病理性q波、st段也抬高,确认是心梗。” 轰—— 姜宁宁全身血液瞬间凝结。 心梗具有极高的致死率和致残率,在后世都是危急重症,何况在1976年。 “目前国内药物保守治疗为主,除非做搭桥手术。” 姜老汉急得不行:“那就做啊。” 医生十分为难,道:“搭桥手术在海外已经普及,但以咱们国内目前的技术与医疗器械,能操作的人很少。” “而且老太太年纪大了,手术风险高。”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姜老汉踉跄两下,险些站不稳。 他与老婆子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老婆子身体一直很健康,他也习惯了这个家依赖她。 老婆子突然倒下,他的世界也塌了。 见他唇色发白,姜宁宁连忙扶他坐下,一只手轻拍他后背:“爷,奶奶操劳一辈子,现在轮到你给她当靠山,你可不能有事啊。” 孙女的话是一剂强心针,姜老汉激动的心绪慢慢缓和下来。 除了检验血值,医生还顺便检查血型,以防万一。 姜宁宁扫了一眼报告单,惊讶发现:“奶奶居然是b型血?” 姜老汉道:“以前刘三婶媳妇大出血,咱们几家邻居都验过血型,你爸你妈也都是b型血。” 刹那间,姜宁宁脑袋里“嗡”鸣一声。 她是a型血。 两个b型血的父母可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 是姜明和李明霞欺骗了原主。 她用力掐紧掌心,才勉强恢复镇定,状似不经意地问:“爷,我妈说她是陵县人,怎么从来不见我妈那边的亲戚?” 姜老汉道:“你姥姥要把你妈嫁给老鳏夫,你妈不肯。大冬天在河里游了两里地才逃出来,落下病根子,所以才生……” 意识到差点说漏嘴,他连忙打住嘴。 姜宁宁却猜出了他后半句话,李明霞落下病根生不了,所以,她真不是爸妈亲生的女儿。 但这些统统不重要。 姜明夫妻俩对女儿宠如掌上明珠,在姜宁宁心里,他们就是生父生母。 角落里,听到蔡金花的病情,文秀敏急得不行,赶忙回去找丈夫商量。 - 村子里。 姜明的事迹经由县里传到第六大队,村民们彻底沸腾了。 余下老姜家的人一脸懵。 “什么?我大伯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揭露了郑刚等人的阴谋,被他们害死的?” “扯犊子呢,你们咋可能不知道?” 无论他们如何解释,村民压根不信。 姜二伯蹲在他爹常蹲的墙角,吧嗒吧嗒抽旱烟,心里默默的想:废话,他们知道个屁,一个个都被我娘给药倒了。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文秀敏病愈回到大队,显得微不足道。 牛棚气氛沉重。 “想办法跟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找心脏方面的专家。”文秀敏一想到姜宁宁那双哭红肿的眼睛,便心疼得不行。 韩泊禹同样着急上火,“天黑后我去找找大队长。” 虽然他们这群住牛棚的人待遇比以前提升,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注意,少给大队和姜宁宁添麻烦。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时,角落里那对夫妻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们要找心内科大夫,我丈夫可以。” “对,我在米国克里夫兰医院交流过一段时间,操作过几台心脏搭桥术。” 正是因为这个背景,才导致这场无妄之灾。 本来陶永良发誓再也不会拿起手术刀,可姜宁宁对他们一家三口有恩。 妻子因算账好被安排在厂子里做不记名得指导顾问,工作轻巧,村民们也逐渐接纳他们,时不时在门口堆放一些蔬菜瓜果。 这份恩情,让陶永良决定挺身而出。 所以啊,种下的善因不一定次次都会有回报,但肯定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 次日,霍东临便接到电话,匆匆回了公社。调取陶永良的资料后,发现他所言不虚。 可问题来了。 上手术台当主刀医生,与在大队厂子里小打小闹不同,要如何才能合理化陶永良的身份? “上军区。”薛老当即拍板。 相比于省医院,军区医疗设备高级不次于首都,隐秘性也更强。 况且不少老战友心脏方面多少都有点毛病,如果手术成功,陶永良这样的人才回归沪市医院是迟早的事情。 蔡金花病情稳定下来,姜宁宁也抽出空处理编织厂的事情。 如今厂子已经能够正常运转,她不太放心地又制定后续发展计划,一并交给白曼。 虽然知道她迟早要回军区,白曼没料到会如此突然,哭成一个泪人。 “干妈我也舍不得你,你以后一定要来军区找我们呀。”满满是个老演员了,陪着白曼抱头哭了一场。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 白曼的心都快被小团子哭碎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挥手送他们登上飞机。 当天。 恰逢电话故障,迫不得已只能给家里发电报:【妈,我儿子闺女走了。】 前一阵子,白母还处在女儿偷偷嫁人,怀孕生子的浑浑噩噩之中。 为此,还把白父赶出家门。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结果,好端端的外孙、外孙女突然没了。 一怒之下直接杀到丈夫办公室:“曼曼受欺负了,你赶紧把孩子接回来。” 白父故作皱眉:“可能不行。” 他刚刚拿到底下送来的信件与样品,上面说那个小姜干事真在底下公社开办了一个编织厂,促进周边大队女娃娃的入学率。 最重要的是,那位小姜干事真的带飞了闺女。 他,那个只会花钱的闺女,居然成了厂子二把手。 白父有些不敢相信,可桌子上摆放着精美小巧的编织品,从做工到创意无一不令人称赞。 哎哟,脸咋那么疼呢?白父咧开嘴傻笑个不停,就是……“这个姜宁宁怎么那么眼熟?” 下属回答道:“她就是薛老首长口中称赞的小姜干事,霍东临的妻子。” 原来如此。 白父疑惑地问:“她不是军区干部吗?怎么在红旗公社建厂了?” 下属:“小姜干事这次属于回乡探亲,看见村里发展落后,社员们生活水平低,才提出要打造妇女解放基地的想法。” “据说小姜干事在军区也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情。” 白父立马推翻以前的评论,夸赞道:“这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非常难得。你把汇报文件送到教育部、妇联还有宣传部,像姜宁宁她们这样的好干部,必须要好好嘉奖一番。” 嗯,他绝对没有顺便炫耀与嘉奖女儿的私心。 等下属离开,白父恨不得立刻拿编织品出去炫耀,结果妻子哭红眼睛闯进来。 “曼曼还要继续留在下面公社,过些日子,堂堂正正的回首都。” 什么堂堂正正? 那点面子能比女儿重要? 白母怒不可遏,上前拧起丈夫的耳朵:“曼曼被婆家欺负到流产,我的小孙孙们没了。要是你不去亲自接曼曼回来,咱俩就离婚!” 白父大惊:“什么?曼曼怀孕了?” 第228章 公安走访 姜宁宁一家人返回军区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二牛媳妇重新蹦跶起来。 连续挑了三十天的大粪,浑身上下仿佛都被腌入味了。 走到哪都被村民嫌弃且排挤不说,回到家里,孩子们同样捏起鼻子,恶心得快吐了:“娘,你能不能少邋遢一点,上河边洗干净再回来?” 二牛媳妇脸颊红温,额角青筋肉眼可见地跳动。 因此当罪魁祸首不在村子以后,她便重拾老本行,四处散播姜宁宁是野种的消息。 首选跟她臭味相投的马婆子。 不曾想,她刚刚把来意说完,哗啦!一盆洗脸水兜头盖脸浇上来,浇了个透心凉。 “你疯了?” 马婆子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我是疯了,才会听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你再怎么嫉妒宁宁也没用,总不能让你那早死的爹从坟里爬出来抗洪去。” 二牛媳妇憋屈得要死。 下一刻,马婆子抄起扫把将她撵出去,顺道还上大队长家举报她。 开什么玩笑,姜宁宁为村子做了那么多贡献,她小儿子如今在厂子开车,那可是金饭碗! 接连几家皆是如此。 二牛媳妇狼狈地跑出来,愈发坚定要揭穿姜宁宁的真面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姜家。 巧的是,孙红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一阵子没见,小姑子瘦骨如柴,脸色蜡黄,却挺着一个大得出奇的肚子,真怕把腰给折了。 大夫说这次怀的是双胎。 自古双胎属于吉兆,不少婶子经常领儿媳妇过来串门,沾沾喜气。 这不,她们瞧见二牛媳妇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拽住了孙红的手:“小姑子,那天你也在场,郑刚是不是亲口说过姜宁宁不是老姜家的种。” 孙红蹙眉,试着抽了抽手。 二牛媳妇急了:“你想想爸妈,再想想你大哥二哥他们,要不是老姜家仗势欺人,他们会被发配农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一双双目光直勾勾盯着孙红。 “二嫂,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孙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堂姑是大爷爷的孩子,户口本写得清清楚楚,难道还有错?” “而且是爸妈做错了事情,关堂姑什么事?就为了三十块钱,他们联合骗子以工作名义诱拐我,没枪毙他们算好的了。” 轰! 二牛媳妇脸色灰败,这与丈夫说的完全不同。不过她已经陷入魔怔了,不管孙红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 最后还是罗大队长闻讯赶来,把人带走。 这场闹剧才结束。 然而没过几天,忽然有公安来村子里盘问韩泊禹夫妻丢孩子的事情。 社员们集体炸开锅。 听说韩泊禹夫妻俩在陵县丢的孩子,这么巧,姜明夫妻在那边纺织厂待过两年,回来时,孩子也两岁了。 也有人把满满和夏夏与韩泊禹面相做对比,发现相似度很高。 难不成,姜宁宁真不是老姜家的种? 但这些…… 统统不重要! 编织厂开办得如火如荼,每天一辆辆车开进来,再满载着拉出去。 那是所有人的盼头,是未来的希望,而这些都是姜宁宁给村子带来的改变! 于是公安第二次来走访时,村民口径出乎意料的一致: “放屁!宁宁肯定是李明霞生的,她怀宁宁那会,我还摸过她的大肚子呢。” “什么长得像?那姜宁宁怎么跟韩泊禹长得不像?如果长得相似就是父女,那如果我和你爹像,你是不是得喊声一声爷爷?” “你们安什么心?信不信我给省里写举报信,说你们侮辱烈士之后。” …… 韩泊禹夫妻二人更是一口咬死,“我妻子生的是儿子,生下来没几天,感染风寒死了。” 那时候根本没来得及上户口,李秀敏是在前往农场半路生产,根本无从查证男女。 第六大队的村民空前一致的团结。 就在这时候,白父白母终于抵达了衢县。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 而此时。 飞机平稳落地在军区机场。 下了飞机以后,救护车立刻把蔡金花拉入医院。 经过省城医院的保守治疗,蔡金花生命体征恢复平稳。 目前需要在军区医院住几天院,评估身体状况后,才能进行手术。 姜老汉说什么都要在医院陪床。 姜宁宁拗不过他。 多花了一点钱开了间独立病房,角落里有一张双人沙发,正好晚上供他休息,又上供销社重新购买两套崭新的生活用品。 “这里有你们爷爷,宁宁你快带孩子们回去休息吧。”蔡金花舍不得孙女跑前跑后,开始板着脸赶人。 军区医院条件比省城好,医护也更专业。 姜宁宁留下来的确没什么事。 “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 回家属院看看能不能换只老母鸡,给她炖汤喝。 “走吧走吧。”蔡金花摆摆手。 一家四口低调地回到家属院,才下了车,远远的就有一道黑色闪电扑过来。 直奔姜宁宁门面。 霍东临吓了一跳,刚要挡在妻子跟前,那道闪电蓦地刹车。 最后停在姜宁宁跟前,蹲坐着,仰起圆滚滚的脑袋看她,一副快看我的焦急模样。 身后那根大尾巴一摇一晃,激动得快要扭断了。 姜宁宁蹲下身,抬手摸摸黑豹的脑袋,还用脸去蹭了蹭它:“我也想你了。” 这下子黑豹再也绷不住,扑进她怀中,不停用爪子扒拉她的手,一边热情地舔她的脸。 喉咙里一边发出委屈的呜咽声,仿佛是在问“你去哪里打猎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好不容易姜宁宁才安抚住它,黑豹绕着一家四口揍了一圈,确认家里的主人们都在。 才用尾巴傲娇的勾了一圈满满和夏夏的腿,最后再不经意地滑过霍东临的指尖。 见指导员没生气,黑豹嘚瑟地走在前边开路,尾巴高高扬起来,甩得可欢快了。 别提有多么神气了。 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扎心的声音:“妈妈,黑豹的毛发秃一块缺一块,它会不会一直这么丑,最后被自己丑死了吧?” 黑豹狗腿踉跄一下。 继而蔫巴了。 第229章 狗蛋,抗保险柜来啦 正逢工作日,家属院没几个人。 但谁叫姜宁宁人缘好,一路走来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小姜干事你终于回来了,这次省亲时间可真长呐。” “你家黑豹了不得,天天守在大门口。谁要是多看两眼,它就一路跟上去叫骂。” “我家黄瓜长势不错,待会儿给你送两根过去。” …… 姜宁宁全程保持微笑,一一回应大家。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愣是走了大半个点。原以为打开门,会被院子里疯长的草吓一跳。 岂料院子里干干净净,菜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喜人,辣椒茄子硕果累累。 右手边鸡笼里还养着六只鸡,个个都有三四斤。 这下子根本不用发愁上哪换只母鸡回来。 看到这一幕,姜宁宁心里暖洋洋的,不用多想,肯定是她文姐常常来帮忙打扫。 上次出水痘时文姐就说过余姐夫买到了小鸡苗,不仅给她送过来,还帮忙养大,堪比田螺姑娘。 不得不说,被人照顾并惦念的感觉非常好。 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面却从没有人进来过,积攒不少浮灰。 东西全部放好以后,全家撸起袖子大扫除。 趁着天气好,再把被子晒一晒。 很快就收拾好了,时间也临近中午。 夏天天气热,适合吃点炸酱凉面,清爽又解腻。 姜宁宁猜测她文姐肯定要过来,让霍东临多剁点牛肉沫,擀点面条。 自己则从菜地里摘了点瓜果蔬菜,先把辣椒、茄子与西红柿放入煤火里面慢慢烧熟,这是贵州那边非常美味的一道凉拌菜。 趁此间隙,顺便把黄瓜切丝,葱姜蒜切沫,豆芽焯上水,这些都是放在面条里的小料。 最后再做一道紫菜蛋花汤,在窗口放凉。 做凉菜的时候还不显,等牛肉下锅开始制酱,熟悉霸道的香味弥漫开来。 明明都是做酱,偏偏姜宁宁能把酱炒得无比美味,跟大饭店的厨子不相上下。 “夏夏妹妹,你终于回来啦,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见面礼!”狗蛋不停跐溜着口水,大嗓门抢先飘进院子里。 姜宁宁从厨房探头一瞧。 很快看见狗蛋费力拉着一个儿童小拖车过来,吭哧吭哧直喘气。 待看清楚拖车上的东西,姜宁宁吓得丢下锅铲跑出来。 撬保险柜已经成为过去式了,狗蛋升级,直接把姥爷的保险柜扛过来! “你被打死的时候,我会去祭奠你的。”满满叹口气,饱含同情地拍了拍玩伴的肩膀。 狗蛋萌萌的歪了下脑袋,眨巴大眼睛。 这孩子,该不会是被文秀英夫妻俩给揍傻了吧?姜宁宁忧心忡忡。 可话说回来如果她有这样一个整天往外搬保险柜的崽崽,估计比文秀英还要上火。 “狗蛋,你快把保险柜放回去,再来找夏夏和满满玩。” 狗蛋固执地摇摇头。 突然间,目光亮如星辰,拉起拖车直奔他夏夏妹妹跟前,献宝地说道:“你去了三个月,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礼物,姥爷的好东西都在里边呢。” “你这样是不对的。” 这段日子夏夏成长许多,两条淡淡的眉毛拧成毛毛虫,小奶音一板一眼地说道:“不问自取便是偷,就算文老师是你爷爷,也不能随便拿。” 狗蛋激动地点点头,心里哇哇大叫:啊啊啊夏夏妹妹批评人的时候也好可爱呀。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夏夏有些生气。 她在跟他好好讲道理,结果他居然在开小差。 妹控的满满小团子在旁边拱火:“妹妹,狗蛋肯定是觉得你太唠叨了。” 狗蛋一个激灵,用力摆手。 满满:“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让你赶紧滚。” 狗蛋大惊失色。 狗蛋冤枉至极! 然而夏夏已经被深深伤害到了,扭头就走。哼,她再也不要跟狗蛋一块玩了。 “我不是……” 狗蛋笨拙的想要追上去解释,却被满满拉住了。 “妹妹不和小偷一起好,你还是赶紧把保险柜带回家去吧。” 这个时间点文姨正好下班,发现狗蛋顺走家里保险柜,肯定大发雷霆。 如此一来,他就没力气来讨好妹妹啦。 满满算盘打得很好,可是还没过一会儿,文秀英和余砚牵着狗蛋一块过来。 男人们在外头谈事,文秀英进厨房帮忙煮面条。 “你姐夫单位发的熏鸡,带给你们尝尝鲜。” 姜宁宁也不矫情推来推去,红唇扬起来:“那正好,熏鸡能添个菜。你们中午留下来一块吃饭,我做了好多酱呢。” 文秀英就喜欢她这股爽快劲儿,当即应了下来。 面条煮熟以后要过凉水,眼看差不多了,她打盆水端到灶台。 热气蒸腾泅湿了她的眼眶,“宁宁,我大姐的事情,这次多亏有你帮忙。” 本来她打算请假过去衢县,奈何这阵子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开身。 “你大姐就是我大姐,跟我客气什么?”姜宁宁眼睛诚挚:“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打理院子,照顾黑豹呢。” 文秀英背过身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她怎么如此幸运,拥有这么好的妹子!! “你奶奶的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姜宁宁笑着摇头:“暂时不用,薛老都安排妥当了。” 薛老出马,的确没其他人出手的机会。 想到文秀英的来意,姜宁宁压低声音把文秀敏夫妻俩的近况一一说出来。 听到大姐与大姐夫日子过得好,村民们不欺辱他们,文秀英心里对她愈发感激。 与此同时,也为她妹子感到万分骄傲。 身为妇女主任,文秀英每天接触到不少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太多妇女同志过得不如意,比如嫁过去以后,婆家联合起来欺负她。 婆婆经常在儿子跟前挑拨离间,丈夫觉得自己的娘不容易,让媳妇多干点活。 怎么? 他母亲的不容易是妻子嫁过去才造成的? 这些女性被欺压得太狠了,于是把怒气发泄在比她们弱小的女儿或者儿媳妇身上。 一代又一代形成死循环。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认知太低,书读得太少了。 她们不知道村庄外面是什么样子,人生没有其他可能性,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小小的房子里。 相夫教子,当牛做马。 读书,能改变绝大多数女娃娃的命运。 “我要把此事作为典型,宣传到下面县城与公社去。” 第230章 挑拨离间 文秀英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连午饭都不吃,直接跑去上班,解救更多的妇女同胞。 当然了,她也有私心。 好姐妹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与有荣焉,必须好好宣传一波。 出名,等于事多。 姜宁宁警惕:“文姐,建厂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白曼同志与其他知青、罗大队长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文秀英无奈地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谦虚”的表情,敷衍地应和:“我懂。” 姜宁宁:“……” 我觉得你不太懂。 为了平静的咸鱼生活,她决定自崩人设:“这阵子太累,我打算低调地休息一段时间。” 文秀英点头:“是该好好休息。” 姜宁宁松了口气。 - 这顿饭,吃得最欢快的当属狗蛋父子俩。 连紫菜蛋花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父子俩抱着浑圆的肚子,齐齐发出飨足的感叹。 “姜姨,我压岁钱都给你,以后能不能来你家蹭饭?”狗蛋一想到晚上要回家吃妈妈做的饭,眉毛耷拉下来。 幸福,为什么总是如此短暂? 文秀英脖颈涨红。 有只漂亮小团子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蹬蹬跑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文姨,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文秀英微微一愣。 满满唉声叹气,正大光明地挑拨离间:“你每天都很忙,下班回到家其实累得不行,还要坚持给狗蛋做饭。” “难道你不知道食堂饭菜更美味吗,更简单,更轻松吗?你不辞辛苦,也要亲手为孩子做营养餐,为丈夫烹饪爱心饭,你图的是什么?” 文秀英:“对呀,我图什么?” 下一刻,满满无比坚定的告诉她:“因为爱!因为责任!!”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文秀英心坎上,鼻头变得酸酸的。 “他们不懂你的付出算了,还践踏你的真心。如果他们真心爱你,为什么不尝试自己做饭做家务?比如我爸爸就经常做饭给妈妈吃。” 所以狗蛋想要天天来蹭饭,让妈妈那么累,绝对不可能! “嘤~” 文秀英瞬间红了眼眶,她的付出,她的辛苦,居然是满满最懂她最体恤她。 “我妈妈说女儿家的眼泪最珍贵,文姨,男人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满满十分贴心地递上一根棍子。 狗蛋:! 他爸余砚:!! 霍东临:“……”儿子平时调皮点,好歹心还是向着他这个爸爸的。 院子里瞬间鸡飞狗跳。 离开前,文秀英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从兜里掏出一捆钱:“你表哥姜志刚上次跟船回来以后,表现好,又让他继续跟船出海去了。” “二十块,他让我转交给你。十块是之前在你家的借住费,剩下十块给老太太。” 姜宁宁不贪图姜志刚的钱,不过听到他这般安排,心里还是感到高兴。 当然,这二十块钱她会全部交给蔡金花。 还有什么比懒汉孙子有出息更高兴的事情?说不定,老人家心情好,能恢复得更快。 - 下午一家四口总算能歇歇,这段时间真的累得够呛。 晚饭随便对付两口早早上床睡觉,很快进入甜甜的梦乡。 不对,还是有人失眠了的。 老家炕大,一家四口能够睡在一起。 家属院床比较小,于是,多余出来的霍东临抱起被子去了隔壁。 次日,霍东临在熟悉的号角中起床。 等他训练结束,从饭堂买好早餐回来,母子三口刚刚起床。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爷爷奶奶那边我已经打饭过去了。” 趁孩子们在洗漱,姜宁宁冲他甜甜一笑:“老公,你真好。” 霍东临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声音问:“那你不奖励我一下?” 姜宁宁觉得他真的变坏了。 不过。 一旦开了荤,那种事的确让人食髓知味。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想要天天贴贴,没什么好羞耻的。 薛老特地给姜宁宁多放两天假休整。 上午,她炖鸡汤送去医院,顺便上供销社分别买了两套童装。崽崽们个头蹿得快,原来的衣服已经不太合身了。 买来的衣服也不合适,需要改改。 正好蔡婆子家里有缝纫机,于是她多称了一斤糕点,牵着团子们前往蔡家。 来得不巧,蔡家正好有人在做客。 家属院大部分人姜宁宁都眼熟,这位女同志却是副生面孔。 那双眼正在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评估什么。 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蔡婆子昨天就听说姜宁宁回来,本来打算等她休整两天,再过去唠嗑,结果她先过来了。 “蔡奶奶。” 团子们嘴甜地喊人。 蔡婆子乐得当场咧出豁牙子,拿出葡萄招待他们。 满满和夏夏坐在沙发上,甜甜地道谢过后,落落大方吃着葡萄。 跟半年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见状,蔡婆子不住地点头。 姜宁宁把孩子们教养的非常好,在爱里才能浇灌出最美的鲜花。 那位脸生的女同志是个有眼色的,见两人聊得欢,起身准备告辞。 蔡婆子才想起来互相介绍。 “她叫马翠凤,男人是二十一团的政委,正好与你家东临搭档。” 马翠凤有些惊讶,没想到霍团长的爱人长得这般漂亮。这阵子在家属院,到处可都是关于她的传说。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未来不可小觑。 而且,两家男人接下来要一起共事。 能交好绝不结仇。 这么想着,马翠凤的脸上多带上了几分笑意:“过两天我家老太太过大寿请客吃饭,小姜干事一定要来啊。” 姜宁宁有些犹豫。 官场人情往来都是有讲究的,她打算回去问问霍东临的意见,省得添乱。 正打算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蔡婆子在旁边解围道:“马同志你不知道,这次宁宁带她奶奶来军区做手术,可能脱不开身。”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了。 一个过大寿,一个做手术。 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上门做客,给主人家添晦气。 马翠凤仿佛听不出言外之意,继续热情邀请:“人多,大家凑一块热闹。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以后要靠大家多多指教呢。” 话说到这份上,姜宁宁只能回道:“要是那天得空,我就去。” 马翠凤不再打扰,爽快地离开蔡家。 这个人并不坏,就是做事目的性太强,过于精明了,让人观感不好。 但对于她男人而言,娶到这样的贤内助是件好事。 第231章 跟黑蛋夺权 客客气气的送走马翠凤。 蔡婆子嘴角一扯,眼里深得看不出情绪。 “她不止请了你,还请了我、文秀英、还有左右两户邻居。” 史家夫妇俩初来乍到,迫不及待想要打入家属院。 若单单只邀请她们这些夫家有点权势的军属,作派就会变得难看,所以马翠凤相当聪明地还邀了邻居。 那两户军阶比史政委低。 如此一来,其他人便挑不出错漏。 从侧面不难看出,史政委估计是个性子要强的人。这种搭档既有好处,也有很大坏处—— 容易争权。 “这些日子,连我这个每天深居简出的老太婆,都听过第二十一团史政委的好名声呢。” 姜宁宁杏眸微闪。 蔡婆子这是在特意提点她呢。 霍东临外出执行任务,第二十一团由史政委全权代管,没少收拢人心。 眼睫垂下来,她勾唇笑道:“跟机敏的人共事,总比蠢货强。” 是,霍东临年纪不大。 之所以能爬到团长的位置,都是用命一点点搏出来,任何人挤也挤不走。 以他在基地的声望,史政委想要拿捏住他,估计悬。 姜宁宁所料不错。 果然,等到晚上史政委回来,眉头拧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遇到什么事了?”马翠凤笑吟吟地端来一杯凉茶。 一口去火的凉茶下肚,史政委表情稍微缓和,道:“早上我刚到训练场,结果看到霍东临已经在操练士兵们。你说,他回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按照流程,先上总部报道,然后跟我做交接。他这么做,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听完丈夫的埋怨,马翠凤知道丈夫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又犯了,柔声劝慰道:“昨天不是还跟我说训练太苦腰伤犯了,身体吃不消吗?本来你们就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霍团长回基地第二天就接手回自己的工作,你能轻松很多。” 话是这么说,史政委仍然觉得心里不得劲。 “哼!希望他以后多按“流程”走,别再搞突然袭击了。” 马翠凤自知劝不过他,干脆说起中午碰见姜宁宁,顺便邀请她来参加婆婆寿宴的事情。 史政委闻言眉头一下子拧得死紧。 这边,他刚刚跟霍东临别苗头。那头,妻子便邀请了对方的爱人上门做客。 “小姜干事来不来两说呢。”马翠凤叹一口气:“她奶奶上军区做手术,抽不开身,我好说歹说才劝动她。” 史政委脸色更黑了。 妻子眼巴巴上赶霍家,好似自己矮了霍东临一头。 本来他就不同意搞什么寿宴,认为是邪门歪道,更愿意凭借真本事在军区站稳脚跟。 马翠凤看一眼,便知道丈夫迂腐的老毛病又犯了,掰开给他解释:“霍东临毕竟跟你是搭档,总不能邀请旁人,不邀请他爱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史家小肚鸡肠呢。” “行,你看着办吧。”史政委憋着一口气。 回头又跟他娘发起牢骚。 人上了年纪本来就有点迷信,史大娘不禁埋怨上儿媳妇办事不周到。 那位霍团长跟儿子不对付,家里还有人在做手术,这不是跟史家天生犯冲嘛。 可邀请已经发出去了,没有转圜余地,史大娘只能天天暗自祈祷霍家别来添晦气。 另一边。 霍家气氛截然相反。 “史政委性子直,品行不坏,做事还成。”霍东临客观评价。 只字不提上午在训练场与史政委爆发一些不愉快。 就事论事,他不会把职场情绪带到家里。 妻子也需要正常社交,霍东临说道:“你想去就去,不用顾忌我。” “我在外面努力奋斗,就是为了让你和孩子们不必看其他人脸色生活。” 男人一旦开窍,说起甜言蜜语来,比罐子里的蜜糖还要沁甜。 屋子里孩子们已经睡下,姜宁宁心里有点痒痒,便往前一步大胆的坐在他腿上。 阵阵幽香直往霍东临鼻子里钻。 他身形顿了顿,而后长手一捞,夫妻俩顿时严丝合缝的紧紧抱在一块。 情到深入自然不必说,快到关键时,霍东临猛然想起来:“没有计生用品了。” 姜宁宁气得拿脚踢他。 霍东临捉在手里,在唇下亲了亲。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起床放水的满满看见。 从他的角度看去,黑蛋爸爸要把妈妈的脚给吃掉了。 “嗷呜——” 小炮弹般地冲过来,一头撞在霍东临腰上。 咔哒! 霍东临的腰,扭了! 次日,霍东临忍痛完成一整天的训练。 结束以后,拐到了医务室贴膏药,顺便买了好几盒卫生计品。 军医想到那个“一晚七次”的传闻,委婉的劝诫道:“虽然年轻,房事还是要节制才行。” 霍东临脸色拉下来。 没等他解释,军医吓得落荒而逃。 更要命的是,消息被刚刚踏入医务室的孙向前听见。转头,一夜间传遍军区。 接下来好几天史政委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霍东临这人脾气又臭又硬,但他向来就事论事,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 直到某个午后孙老找到他。 “老首长,您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东临本来还在射击场训练,突然被急召过来,以为出了急事。 “没什么,你把这个带回去。”孙老指了下桌面那个布兜,旋即低头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 霍东临满头雾水,当场打开布兜。 定睛一瞧。 这是一瓶药酒。 药酒没什么问题,哪个军人不带点伤,需要借助药酒揉捏化淤。 问题是,瓶子里面装着巴戟天淫羊藿、枸杞、杜仲、鹿茸、以及肉苁蓉。 这些药材都有共同的功效——补肾壮阳! 霍东临忍了又忍,面无表情地放回去:“多谢老首长的好意,我好得很,好东西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比如大嘴巴的孙向前。 为了要孩子,他最近看起来身体就挺虚的。 孙老以拳抵唇轻咳两声,视线扫过他的腰,一脸“别逞强”的表情。 霍东临无奈解释:“我是被满满撞了一下,导致腰闪了。” 孙老不信:“可上次你还说炕意外塌了……” 炕岂会无缘无故塌陷? 身为男人,大家该懂的都懂。 “……” 霍东临瞬间哑口无言。 办公室陷入一阵缄默,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孙老话音一转:“不过对你而言,有点贪恋温柔乡的小毛病倒是好事。” 第232章 宁宁地位不保? 自从参军以来,霍东临的履历表完美,军功累累。 他早就遭人眼红了,所以上面才会派了一根筋的史政委做搭档,想要压一压他的风头。 人无完人,这个不算污点的污点,才能让那些人放心。 这世间并非黑是黑,白是白。 尤其是官场。 霍东临一点就通。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大出风头还成,偏偏妻子姜宁宁在宣传部成绩斐然。 而两个孩子一个拜文教授为师,一个是孟老的接班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如今霍家需要的是有人低调起来。 要么是霍东临。 要么是姜宁宁。 而孙老今天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来,显然是因为——妻子那边的工作出现了新调动! “多谢老首长,我明白了。”霍东临痛快地收下了药酒。 他刚刚升任团长,正是需要好好沉淀,稳扎稳打做出实绩的时候。 见他很快想明白,孙老眼底笑容更浓了,挥了挥手:“去吧,有我在,没人敢动到你头上。” 这霸气的话语与浓浓的维护之意让人动容。 霍东临暂时无以报答,暗自决定每天给孙向前单独加练一个小时。 离开办公室,他立即换上一副臭脸,生人勿近。 因此当日传出霍东临因私生活,遭到老首长训斥的消息。 晚上。 史政委对妻子说:“霍东临作风不良,明天你还是别请姜宁宁上门做客了。” 马翠凤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疼媳妇算哪门子作风不良,霍团长又不是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听说人家一晚七次,而你,三分钟,怕不是嫉妒人家? 心里这般吐槽,面上却说:“不让她一个人来,传出去不像话,还以为咱们家落井下石呢?” 而且姜宁宁在家属院人缘超好,比文秀英还强一些。要是能请得动她来做客,其他人更容易接纳他们。 千万别小看女人间的交际,关键时刻能给丈夫仕途助益。 只是丈夫不喜欢听别人夸赞霍家,也不喜欢她算计来算计去,这些盘算马翠凤脑子里过一遍,没有一股脑说出来。 史政委是个要脸的,听完这话果然不再提,背地里却对老子娘发牢骚。 史大娘为儿子排忧解难:“那还不简单,座次安排在最角落,她自个受不了委屈便走了,说出去,也不算我们撵客。” 霍家风评不好,可别牵累上他们史家。 外面谣言传得如何,家属院在卢姚二人的联手治理下,密不透风,没人敢公开说闲话。 因此姜宁宁还不知道,男人的风评被满满给坑了。 史家寿宴定在傍晚。 正好今天假期结束,白天去上班,回来上学校接孩子,同文秀英一道去吃宴。 东西她也准备好了。 现在这年代送礼都送吃食,姜宁宁用柳编寿字样的篮子装六个梨子,两斤红枣糕,礼物不轻不重。 “就是要委屈你晚上独自上食堂吃饭了。”趁孩子们不注意,她踮起脚尖在男人唇上亲了亲。 霍东临心底里那点不愉快瞬间被抹平,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我打饭去医院,陪爷爷奶奶一块吃。陶医生说奶奶身体恢复得不错,等设备到了便可以开展手术。” 有些手术器材国内没有,需要从特定渠道引进过来。 薛老一手操办。 不止是为了帮助蔡金花,他许多老战友诸如孟老都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又欠下了一份恩情。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早饭,姜宁宁牵起崽崽们去上学。 想到一个早上看不见妈妈,满满难过得不行。 正想要抱着妈妈的腿撒娇,要亲亲抱抱才好时,狗蛋那个狗皮膏药又来黏着妹妹啦。 夏夏显然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小脑袋一转,脾气可大了。 无论如何都哄不好。 狗蛋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见状,满满热心肠地给他出馊主意:“妹妹最不喜欢跟你这样的小屁孩说话了,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很厉害。” 狗蛋傻眼。 他最擅长什么呢?好像除了开锁,其他都不会! 咦! 开锁!! 在大人们看来,三小只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感情很好的样子,一同进了二年级。 旁边,史大娘暗暗教导自家孙子:“二年级有个叫狗蛋的学生,你要跟他交朋友,知道吗?” 铁牛恨不得立刻冲去学校玩,压根不听他奶说什么,随口敷衍道:“知道啦。” 史大娘见孙子如此听话,欣慰不得了。 儿媳妇上赶着讨好霍家有什么用,还不如讨好妇女主任家的孩子。 这个家果然还是得靠她。 - 另一边。 霍东临骑车载着姜宁宁来到研究所。 路过的女同志们瞧见,说不羡慕是假的。 那些桃色新闻愈发证明霍团长爱惨了妻子,有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哪点不比那些大老粗强? 而男人们则是悄悄往霍团子小腹偷瞄。 顶着各种各样的视线,夫妻二人告别以后,姜宁宁抬脚踏进研究所大楼。 办公室喜气洋洋。 姚大嫂第一时间发现她,疾步冲上前熊抱住她:“宁宁,你终于回来上班了,我想死你了。” 姜宁宁红唇扬起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哇塞!”姚大嫂惊喜极了,松开手。 只见她从布兜里掏出三个熊猫笔筒,每只小熊猫神态各异,憨态可掬。 “这是老家那边的编织厂做的手工艺品。” 姚大嫂优先挑选最喜欢的笔筒,剩下两个姜宁宁随机送到沈干事与魏干事的桌面上。 “谢谢。”沈干事有点蔫巴。 几个月不见,整个人颓废好多,黑眼圈还很重。 相反的魏干事神采飞扬,拿起笔筒打量,最后才道:“这手工艺品真精致,小姜干事你给钱了吧,咱们可不能仗着干部身份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种说教的口吻令人反感。 姜宁宁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夺回笔筒,“没付钱,所以我还是别污了魏干事的清名。” “你……”魏干事气成鼓眼青蛙。 继而想到什么,徐徐扬起一抹高高在上的笑容,仿佛不屑于跟她计较。 这里面——有大瓜! 这是姜宁宁第一反应,所以姚大嫂借着上开水房接水的名义,实则拉她去说八卦,姜宁宁抄起桌上水杯走得飞快。 原来,这段日子上面陆续派下不少活,基本都被沈魏二人抢走了。 可惜沈干事运气不好,活总出错。 反倒是魏干事屡次得到薛老的口头表扬。 这不,姚大嫂挤眉弄眼的说道:“薛主任前天透露口风,要给其中一个干事升职,魏干事非常坚信是自己呢。” “宁宁,你宣传部第一干事的地位要不保啦!” 第233章 升职副主任 哈哈!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 姜宁宁差点压不住唇角的笑。 碍于姚大嫂义愤填膺地看着自己,她不得已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唉,早知道我就不回老家探亲了。” 姚大嫂反过来宽慰她:“魏干事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除了拍须溜马,其他方面就是个屁。” 这番话多少带了点私人感情。 魏干事专挑轻松能出成绩的好活干,争先表现自己。 而姜宁宁一碗水端平,根据每个人特长分配工作,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 两人回去的时候,魏干事抱了一堆文件过来,俨然一副小组长的模样。 “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咱们宣传部要提前想出好的宣传方案,不能跟以前一样临时抱佛脚。” “今天你们把历年中秋宣传资料整理下,下个礼拜给我。都是为了宣传部好,按照规矩办事,大家没意见吧?” 姜宁宁目光扫到那摞文件上,分工以后,平均每天看一份文件,每份文件也就四五页纸。 余下全部是摸鱼时间。 这位魏干事当小组长哪点不好? 他可太好了! 姜宁宁的沉默,落在姚大嫂和魏干事眼中,等同是不满。 姚大嫂瞬间支棱起来了。 双手叉腰,指着魏干事鼻子一顿喷:“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有什么权力给我们安排工作?” 魏干事心头一梗:“你……” “你什么你?”姚大嫂挺着胸脯往前,“有些人呐,别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样,仿佛他敢再说一句,就直接用胸口撞上来。 跟泼妇骂街有辱斯文,魏干事咬紧后槽牙:“小姜干事,管好你身边的狗,别到处乱叫咬人。” 姜宁宁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之所以容忍魏干事作妖如此久,是因为两人的本质利益没有任何冲突。 但绝对不能忍受他阴阳怪气,辱骂自己的人。 如果是这种货色升职,她肯定要跟着争一争,让对方知道自己脾气虽好,但不能随便拿捏。 “听说魏干事上过一年大学?” 魏干事得意地扬起下巴:“没错,我上的是沪大,学校跟清大不相上下。” “我觉得还是差挺多的。”姜宁宁一脸真挚:“毕竟,清大教不出来会狗叫的学生。” 气氛安静了两秒钟。 紧接着办公室响起一阵痛快的笑声:“宁宁,你说的太好了,诶哟,笑得我肚子疼。” 魏干事气的咬牙切齿,偏偏他不敢跟姜宁宁直接杠上。她的背景,可比姚沈两位干事强悍太多了。 但这口气又咽不下去,一时间僵在原地。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今天这么热闹啊?”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见薛老背着手站在门边,表情十分严肃。 不熟悉的人皆以为他生气了,只有姜宁宁熟稔地对视那双含笑的眼睛。 魏干事眼一转,上前告状:“我琢磨着中秋快到了,咱们宣传部提前准备方案。这不,想着大家一起整理历年资料,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谁曾想……” 他故意转头看向姜宁宁,道:“大家好像不太配合。” 薛老点头:“不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得到这句肯定,魏干事忍不住抬头挺胸。 以前宣传部只有姜宁宁一个人,才会无限放大她的功劳。 但是。 职场讲求能者居之,像他这样思领导之思,琢磨领导之想,眼里有活的人,才能平步青云。 果然下一刻,喜从天降下来。 薛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经过你这些日子的表现,你的能力组织看在眼里,现在任命你为小组长。” “希望你日后能秉持为党、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话音落下。 气氛跟着一窒。 其他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让这种小人当上小组长,以后岂不是在办公室横着走? 沈干事目露诧异,下意识去看姜宁宁的表情。 那张明艳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正在真心实意的为魏干事的升职而鼓掌。 经过前几次连续被魏干事坑了以后,沈干事与他如今水火不容。 这次出奇一致的与姚大嫂站在同一阵线上,希望姜宁宁升职。 前者唯利是图,后者大公无私。 以后日子要难过了…… 现场唯有魏干事面颊涨红,声音激动地保证道:“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带领大家好好干。” 他在心里得意的想:就算姜宁宁有个团长老公又如何,总不能还把手伸到宣传部来吧? 等下就让姜宁宁和姚干事去扫厕所! 薛老目光如炬,把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等众人笑话掉这个消息以后,再次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我这里还有一封来自首都的嘉奖令。” 魏干事再次狂喜:“是不是上次建党节宣传做得太好了?” 付出果然有双倍收获,不枉他根据这次活动悄悄写了一篇文章,匿名送到了首都报社。 肯定是那篇文章太出彩,被刊登出来,让首都的领导们看到了他的实力。 看吧,姜宁宁上过首都报纸,他也上过。 一点都不比她差。 就在魏干事信心满满之际,薛老实事求是地说道:“不就是个普通节日活动,在军区激不起任何水花。” 刹那间,魏干事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姚大嫂捂唇笑起来。 以前,但凡是姜宁宁主导的活动,宣传部永远占据主导位置;而现在,宣传部就是配合其他部门镶金边。 “这份嘉奖令肯定是给宁宁的。”姚大嫂无比自信。 魏干事猛地攥紧手心。 薛老眼底又多了几分笑意,“没错,姜宁宁同志在这次探亲期间,联合基层干部创办编织厂,打造妇女解放基地,为祖国增收外汇。” “经上级组织认定,姜宁宁同志表现出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由首都亲自任命,提拔为宣传部副主任。” 轰—— 所有人瞠目结舌。 姜宁宁被提拔为宣传部副主任,连跳两级便罢了。 居然是首都那边亲自任命!! 意义非同凡响。 “怎么可能呢?”魏干事脸色灰败,带着点不甘心的语气喃喃道:“她肯定是运气太好了。” 因为好命嫁了个团长老公,才跟着水涨船高,狠狠压了自己一头。 “魏同志!”薛老声音严厉。 魏干事仓皇抬起头来,感觉到后背慢慢浸上来的凉意。 第234章 宁宁的逆天人缘 薛老面上无波无澜,层层威压却犹如寒气,在办公室里凝结成霜。 “姜副主任实绩可查,她的实力,有目共睹,比你们在场所有人都优秀一百倍。” “我希望你能放下男女偏见,做好本职工作,日常多跟姜副主任学习。” “否则,宣传部不需要思想觉悟太低的同志。” 魏干事面颊青一阵红一阵,把羞辱与不甘纷纷压回肚子里。 经此一遭,也让所有人明白,薛老对于姜宁宁的器重与偏爱,不是随便一个人拍须溜马能匹敌的。 况且姜宁宁的确有担得上副主任位置的能力。 “宁宁,你稍后来办公室一趟。”薛老说道。 等他离开以后,办公室响起一阵鼓掌声,尤其以姚大嫂鼓掌最为用力。 “姜副主任,恭喜你升职。”沈干事真心实意的送上祝福,隐约也有示弱的意思。 前段时间她对姜宁宁针锋相对,如今风水轮流转,对方成了她顶头上司,自然要多多讨好。 姚大嫂扁起嘴巴,有些不乐意,显然还记挂当初沈干事做的那些丑事。 姜宁宁按了下她的手,笑着说道:“大家能在宣传部工作,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就事论事,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事!” 规矩这个词,再次狠狠打了魏干事的脸。 这次他敢怒不敢言。 姜宁宁打一棍再给一颗枣:“魏组长提前策划中秋方案的行为很不错,可以继续执行下去。大家以后互相学习,有好的方案或者创意可以告诉我。” 魏干事懵了,原以为姜宁宁刚才给自己下马威以后,接下来便是持续在工作中打击他。 没想到这会儿又在夸赞鼓励他,认可他的工作方式。 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他的想法很好猜,姜宁宁在心里叹了口气。 比起勾心斗角,她还是希望同事与下属之间和谐相处,正向竞争。 领导不好当,职责更重。 但,也意味着基础杂活不用干,把控大方向就行。 努力安抚好自己情绪,姜宁宁深深呼吸,抬脚走进主任办公室时笑容自然真诚多了。 薛老等候多时,见她进来,老脸怎么也板不起来,笑呵呵地把奖状递给她。 “还是我眼光好,当初一下子就发掘了你这颗金子。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想要跟我抢人呢,我没让。” “现在你去首都为时尚早,只能当一颗小小螺丝钉。再熬几年资历,你就是主任!” 薛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觉得宁宁肯定是要感动得哭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相信她已经猜的出来,主任的位置迟早要是她的。 “本来我打算只把你提拔为小组长,低调低调(未来直接干主任)。可首都那边白部长亲自下达指令,要提拔你。” 姜宁宁心中一动。 那位白部长该不会是白曼的父亲吧?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肯定是因为白曼把自己强行认满满夏夏当干儿子的事情说给家里听,兴许对方一开始是担心女儿上当受骗,才给自己加活干。 否则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变成一把手? 现在厂子建成了,姜宁宁领了妇女解放基地的功劳,离开前交给白曼接管。 等厂子赚到外汇,又是另一份大功劳。 这才是姜宁宁留给白曼的礼物。 白曼也许不懂。 可白部长浸淫官场多年,肯定已经猜出来了,才顺水推舟,送出了这份厚礼。 “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帮扶弱小,其实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会升职。” 姜宁宁说完一顿,发现自己已经茶入味了。 薛老笑的合不拢嘴:“组织不会让真正付出的同志受委屈,接下来我要上一趟首都,宣传部所有事宜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这才是薛老专程找她过来的原因。 他伸手蘸水,在桌面写了一个“关”字。如今关家证据确凿,怎么定罪,各方势力撕得腥风血雨。 薛老势必要让这些蛀虫得到应有惩罚,并把私吞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归还国有。 此行,他非去不可。 姜宁宁头一回独自挑大梁,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生怕自己做不好。 薛老给她一颗定心丸:“别怕事,就算你把孙老头的头发全拔了,我回来也能收拾残局。” 哼!谁让姓孙的天天在他跟前炫耀自己儿子、孙子多。 他家无论是单拎一个满满,还是夏夏,都吊打他那一串子孙。 “您老什么时候走?” “下午。” 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专程跑到研究所来恭喜她。 这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姜宁宁人缘超好。 林晓燕提着两只猪后腿,专蹲在研究所门口等她下班,远远地瞧见她后,右手扬起来激动得快要甩断了。 “宁宁。” 算起来,两个人好久不见了。 姜宁宁同样很高兴,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好想你呀,正打算邀请你明天来我家做客呢,咱们姐妹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听到这句话,林晓燕激动得飙起眼泪花,呜呜!宁宁没有忘记她这个好姐妹。 “正好我带了两只后腿,明晚我掌厨。” 炊事班虽然门道多,但她肯定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弄来这么多的肉。 这份心意如同一道暖流流过姜宁宁心头。 “那怎么行?我请你来玩,不是让你来干活。” 然后执起对方的手来,既感慨又无奈:“最近在炊事班肯定跟那帮男人争抢干活吧?瞧你这双手有好几道口子,走,上我家去,给你上点药包扎下。” 林晓燕都习惯了,笑眯眯地说:“没事。” 姜宁宁嗔了她一眼:“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 林晓燕微微一愣,然后再次红了眼眶。 两人骑车上供销社买了点菜,再去学校接团子们回家。 昨晚饺子没吃完,中午回锅煎成两面金黄,再随手炒个小青菜。 饭后,姜宁宁重新进厨房准备熬酱。 上次听小李说薛老最近胃口不好,整个人瞧着瘦了一点,跟天气炎热有关系。 这次他上首都,小李又劝不住他,于是她便打算做一瓶牛肉杂酱,还有一瓶香菇肉酱。 无论是拌饭吃,还是做面条臊子,都非常美味。 旁边的灶台同样不闲着,蒸了一屉的红枣桂圆糕、一屉绿豆糕。 “你爸三生有幸才能娶到宁宁!”林晓燕朝厨房扫了一眼,语气有点酸。 要是她是男人就好了,肯定要跟霍东临争一争。 满满深以为然,平时肯定跟林姨背后数落爸爸如何如何配不上妈妈。 然而今天一反常态,姿势别扭地坐在凳子上。 就连夏夏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书看,一个中午过去,一页书都没翻开。 俩团子明显不正常。 可惜林晓燕神经大条察觉不出来,姜宁宁一心一意忙着做酱,根本无暇顾及。 第225章 满满在学校打架 中午送他们去学校,姜宁宁风风火火赶到公寓楼,把一应吃食转交到小李手上。 “分别有两份,少的那份是你的。” 要是时间充足的话,她肯定多做一些,“好好照顾老首长,要是他使小性子,你就偷偷给我打电话。” 旁边,薛老脸颊涨红。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任性的小老头吗? 一边嘴角却越翘越高,丝毫不觉得姜宁宁的行为“越矩”,反而受用得很。 小李看向姜宁宁的目光中多了些崇拜。 “小姜干事……”才开口,就被薛老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改口:“姜副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老首长按时吃饭,经常向你做汇报。” 太不容易了,终于有人能管得了老首长。再这样下去,他只能跪下来求对方吃饭了。 姜宁宁笑弯了眼:“一路顺风,等您回来,我亲自下厨为您接风。” “回吧。” 薛老摆摆手。 登上飞机以后,他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姜宁宁还站在外面等飞机走。 汗水早已打湿她的衬衫,额发都紧紧贴在脸上,整个中午肯定不得闲。 眼角,不知不觉有泪水流淌。 老婆子你看到了吗? 我不再是孤家寡人啦,咱们“小闺女”真的很好…… - 白天出了一身汗,傍晚姜宁宁先洗了个澡。 本来她打算扒光两个团子一块洗,结果满满说什么“大孩子男女授受不亲”,她只好带着妹妹一块洗。 洗澡的时候姜宁宁就敏锐地发现了夏夏今天格外沉默寡言,试探地问了她几句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小团子摇了摇小脑袋,不肯说。 她身上也没有一点伤痕。 眼看上门做客的时间快要来不及,她只得按耐住思绪,打算回来后再跟崽崽们谈心。 要是遭遇到校园暴力,不及时引导的话,对孩子们身心健康有很大影响。 姜宁宁都盘算好了,让霍东临跟欺负人的孩子家长上训练场,聊会儿天。 子不教父之过。 等娘俩洗完澡,满满已经换上新衣服。 “妈妈,我们今天穿母子装好不好?” 小团子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妹妹来到卧室,连她们的衣服都搭配好了。 “宝贝你真棒。”姜宁宁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团子顿时红成了熟虾。 亲子装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当母子三人出现在史家那一刻,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样穿呢?” “宁宁脑子灵活,你?九九歌能完成背下来就不错了。” “回头我也买一身,到时候跟我闺女一块穿,我家臭小子长得太埋汰,还是算了。” …… 军属们你一言我一句,纷纷夸赞起姜宁宁来。 旁边史大娘脸僵硬得快绿了。 挑剔的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小姜干事,脸庞过于艳丽,不庄重;那身布拉吉没穿过好几回吧,败家;还带了两个孩子来打秋风,臭不要脸。 跟个小狐狸精似的,难怪能天天把霍团子往炕上引干那种事。 这种人上史家做客,简直就是侮了门楣,待会儿她待过的地方一定要拿柳条和盐巴撒一撒。 小孩子对大人的恶意最敏感,满满第一时间捕捉到那道鄙夷的目光,不满地瞪回去。 史大娘心里又多了几分不喜,大的骚,小的没教养,霍团长有这种军属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不过这样也好。 才能凸显出她儿子的优秀来。 “哎呀,小姜干事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太客气了。”马翠凤人还没从屋子里走出来,率先听到她的笑声。 史大娘气得鼻子歪了,觉得儿媳妇不跟自己一条心,自降身份专捧霍家臭脚。 马翠凤才不管婆婆那点小心思,高高兴兴地迎出来,引姜宁宁往上座走。 座次按照男人们的军阶排,她跟文秀英平起平坐没问题。 然而史大娘却不这么想,她想要讨好另外一位团长夫人。 十六军的政委据说要退休了,如果能把儿子调过去,便能远离霍家这个祸害了。 于是故意支开对儿媳妇:“我好像闻到菜糊了,你赶紧去厨房看看。” 马翠凤有些犹豫。 姜宁宁才来自己就走,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她? 史大娘伸手推了推她:“放心,这里有我呢,菜糊了才是真正的怠慢客人。” 马翠凤想想也是,都是为了丈夫,老太太再糊涂也不会拿儿子前程开玩笑。 就算霍东临传出些桃色消息又如何,他靠着军功一步步爬上来,在基地里根基很深。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心里怎么想都可以,面子上对待霍团子家属要保持八九分客气。 马翠凤给姜宁宁指了下座位,连说了几声抱歉,赶忙奔回厨房里忙活。 要是婆婆能帮她还好,可惜对方没有那个意思。 姜宁宁表示理解,牵着崽崽们往座位走。 谁知道她才刚刚要坐下,史大娘忽然蹿了过来,蛮横地拽住她胳膊往旁边一扯。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姜宁宁险些没站稳。 史大娘理直气壮:“文主任和张团长的夫人还没来呢,这是留给她们坐的。” 都是团长夫人,按理说谁坐都一样。 但史大娘偏偏要故意刁难姜宁宁,随手指向墙角根那个逼仄的位置。 “你坐那里。” 那个位置看起来也是上位,不过却夹在角落里。加上姜宁宁还带着两个孩子,等于母子三人要一直团缩着身子。 两家地位差不多,姜宁宁才不受那等窝囊气,直接挑明道:“既然史家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刹那间,现场喧闹的气氛降至冰点。 史大娘没料到姜宁宁如此不体面,一点不给她这个寿星面子,故意要把事情给闹大。 老脸登时拉下来,显得格外刻薄:“我好心好意安排你做上座,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 姜宁宁一脸无辜:“既然是上座,当然要留给你这个寿星去坐,毕竟尊!老!爱!幼!嘛!” 说完,一把拽住史大娘的手,扯拽她往角落里走去。 史大娘猝不及防,被塞进角落时表情还是懵的。她体型偏胖,想要挣扎起来,结果卡在桌子与墙壁之间。 姜宁宁挑起眉梢:“哈!果然是寿星专座。” 史大娘气得要死,死丫头嘴皮子太利索了,一套一套,估计没少在炕上哄男人。 姜宁宁牵起两个崽崽朝门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 同样看不上史家做派。 这下子史大娘彻底傻眼了,不是,姜宁宁走就算了,其他人为什么也跟着走? 母子三人很快来到门口。 外边,一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正好冲进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小男孩一手指着满满,吓得嗓子破音:“奶,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学校厕所揍了我!” 第236章 满满受伤了 “原来是一家子蛇鼠臭虫。” “欺负我小弟,还要欺负我妈妈。我打不过老的,还收拾不了你个小瘪孙?” 愤怒的满满皱小眉毛,松开妈妈的手,直接扑上去。 一脚先不讲武德地踹上他裆间。 “啊——” 铁牛惨叫一声。 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躬身成虾米状。 趁此机会,满满跳到他身上,抡起拳头专门朝那张猪脸狂揍。 两个孩子身形相差极大。 健壮得跟小牛犊似的铁牛被娇小的满满摁在地上打,这一幕,在院子里其他小朋友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满满手下动作不停,嘴巴还在喊口号:“铲除社会毒草,捍卫红色江山。” “毒瘤不除,民心不服!” “……” 夏夏脑袋发懵。 哥哥打架就打架,居然还表演上了? 心里吐槽不停。 旁边的小朋友们却个个听得热血沸腾,不约而同涌上前,撸起袖子除害虫。 铁牛仗着力气大,平时没少欺负他们,抢他们东西,早看他很不爽了。 小朋友你一拳,我一脚。 铁牛嚎到嗓子沙哑。 现场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姜宁宁似乎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自家小团子揍了十几下,累的气喘吁吁,才后知后觉地上前拉架。 一手把崽崽拉起来脱离战场,避免铁牛蹦起来还击,一边背对着众人,高高扬起巴掌开揍。 “有话好好说,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啪啪啪! 一声声巴掌十分响亮。 掌掌皆落在姜宁宁自己大腿上。 满满呆愣愣地看了眼姜宁宁,见妈妈冲自己飞快眨了下眼睛。 哭,小团子是个老演员了。 长长的眼睫顷刻凝起泪珠儿,鼻尖微红,小米牙轻轻咬着嘴唇。 委屈巴巴,却透着一股执拗倔强。 神仙宝宝的眼泪还没掉下来,现场一众婶子大娘的心已经被哭碎了。 再看看旁边哭得震天响、鼻涕糊满脸的铁牛。 以及自家参与围殴的孩子们。 很快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满满多么窝心的一个崽崽呀,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保护了妈妈而已。” “满满平时最讲礼貌最懂事,学习成绩又好,还在学校帮忙照顾我家刚子。肯定是史家孩子不好相处,才惹了众怒。” 还有人劈头盖脸批评史大娘:“老太太,你家孩子该好好教了,否则长大后成了小混混,危害社会安全是要吃枪子的。” 史大娘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难堪,像两条毒蛇噬咬着她的理智。 砰! 她用力掀翻桌子,才得以从墙角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抱起地上不成人样的孙子嚎哭。 “没王法了,团长儿子打人了。” “我要告到首长那里去。” 现场那多人,史大娘偏偏紧揪霍家不放。 一来是两家刚刚结了私仇,二来打算借这个事帮助儿子调到其他团当政委。 “好啊,我们一起去。” 姜宁宁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不慌不忙地对史大娘说道:“要不是你孙子嘴巴不干净,我家儿子怎么会揍他?” 紧接着扫了一眼周围,客客气气:“烦请大家伙一块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应和。 不仅是因为姜宁宁人缘超好,而且她们孩子也参与其中。 史家墙倒众人推。 史大娘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马翠凤听到乱糟糟的声音,终于从厨房脱身出来,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搅得脑袋嗡嗡作响。 “娘,这是咋了啊?” 明明她才离开一小会儿。 史大娘手指哆嗦着指向姜宁宁:“白天在学校里揍铁牛的小杂种找到了,就是霍家的孩子。刚才莫名其妙,又揍了铁牛一顿。”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邀请姜宁宁,能出这种事情吗?” 史大娘把所有怨气全部撒在儿媳妇身上。 好端端的寿宴全被毁了。 还让这么多看笑话。 “不是这样的。”一道小奶音清晰传过来。 是夏夏。 小团子虽然有点点社恐,但为了哥哥,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那个坏孩子在学校抢狗蛋要送给我的玩具,狗蛋不给,他就揍哭了狗蛋,我哥哥分明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还有刚刚那位老太太,安排妈妈做小板凳,故意刁难妈妈,给妈妈气受。” 越说越气愤,把夏夏气成鼓嘴青蛙。 “如果你们家没有诚心,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来做客呢?” “你们大人真是好虚伪呀。” 小孩子一针见血的吐槽最为致命。 马翠凤额头青筋暴跳,一个刀眼剜在婆母身上:“妈,小姜干事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你怎么能怠慢她呢?” 老太太平时溺爱孙子,把孙子宠得无法无天就算了。 当初在小地方,丈夫军阶高,才没有碰上硬茬。 可这是在军区! 一口唾沫都有可能吐到一个团长政委的地方。 儿子再不严厉教导,以后就废了。 “她算哪门子贵客?”史大娘不服气的吐出一句。 “娘,闭嘴吧你!” 马翠凤从牙缝里挤出咆哮。 史大娘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但触及儿媳妇那冷如寒霜的目光,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就连扯起嗓子嚎的铁牛也瞬间噤声。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马翠凤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对着姜宁宁深深鞠躬。 语气真挚且充满歉意:“真是对不起,小姜干事,是我没教好孩子。” “改天我再专程上门跟你道歉。” 史家总算还有一个头脑比较清醒的人。 姜宁宁笑道:“道歉就不必了,你家老太太,还要去老首长那里告状,说我家满满揍了她孙子呢。你们收拾收拾,赶紧出发。” 什么叫猪队友? 这就是! 马翠凤在心里破口大骂婆母一万遍,表情愈发真诚:“哎呀,刚才就是几个孩子在玩闹。小男孩调皮,难免会磕磕碰碰。” 视线一转落到满满身上。 小团子眼睛鼻子通红,看上去可怜巴巴又惹人怜爱。 语气随之轻柔下来:“孩子你受伤没?姨姨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这句话落下,满满突然“哎哟”“哎哟”喊疼起来。 姜宁宁想到小家伙白日里的种种异常,拉起他衣领—— 小肚子上青一块紫一块。 第237章 史家哐哐打脸 姜宁宁脸色骤变。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四岁小孩子骨骼软,五脏六腑也娇嫩,必须得赶紧上医务室做检查。 马翠凤刚才觑一眼,同样瞧见满满身上的伤。 “我跟你一块去,要是孩子出什么事,我们史家肯定负责到底。” 姜宁宁看也不看她一眼,抱起满满,招呼夏夏赶紧跟上,脚步匆匆出了院子。 正好,文秀英迎面走过来,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满满出什么事了?” 小团子蔫巴巴地趴在姜宁宁肩头,小脸白惨惨的,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文秀英脱口道:“你家儿子该不会也被人打了吧?” “也”这个字,让后头跟着的马翠凤眼前一黑。 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夏愤怒的告状:“文姨,是史家孩子打了狗蛋和哥哥。” “什么?”文秀英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问的时候狗蛋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孩子他爸还在努力撬开儿子的嘴巴呢。 “文姐,满满身上都是伤,你帮我找辆车送他去医院。”姜宁宁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声音一脱口,就带上了哭腔。 心里又气又急。 气自己粗心大意没察觉到儿子异常,急不知道儿子的伤情如何。 文秀英心脏猛然揪紧了,“别怕,我来帮你抱孩子。”转头交待夏夏:“你赶紧上我家去找你余叔,他知道哪里可以弄来车子。” 夏夏点头,撒开脚丫子奔向余家。 满满在乡下那些日子长高不少,体重也增加了。 姜宁宁抱着崽崽根本跑不快,也不逞强,文姐力气比她大,遂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她。 文秀英抱起孩子狂奔。 院子里。 史大娘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头询问孙子:“奶奶不是说让你跟狗蛋交朋友吗?” 铁牛一脸无辜:“嗯,我交了啊,可是他不愿意,也不把玩具给我,所以我就动手抢过来。” “……”史大娘两眼一抹黑。 然而,让她绝望的还不止如此。 她心心念念的十六军团长夫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姜副主任呢?” 有人好奇询问:“什么姜副主任?” 十六军团长夫人捂唇笑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姜宁宁升职啦,消息一般都会迟两天才公示出来。” “据说姜副主任这次回乡建了个编织厂,太了不得了,我来向她取取经,如何才能更好为群众服务。” “还听我家男人说,这次升职,是首都专程下达的调令呢。” “……不可能!” 史大娘头一个提出质疑:“霍家那两口子作风不正,怎么可能给姜宁宁升职?” 十六军团长夫人蹙紧眉头:“老太太你别瞎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红得过姜宁宁了。” “她的作风,是经过人民群众考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绝对没有任何质疑。” “再说霍团长,那可是咱们军区的第一兵王!家里嘉奖证书多到一面墙摆不下。” 她越是力证,史大娘脸色越是白一分。 最后心里发出无声尖叫。 糟糕! 好像给儿子闯祸了。 - 医务室。 军医给满满做了全身检查,幸运的是,没有伤及任何器官。 不过身上的淤青需要用药膏涂抹手掌,大力推开。 还要警惕晚上有没有发热的情况。 “满满,你这孩子,可别吓曾奶奶啊。” 蔡金花火急火燎地冲进诊室,看见小孙孙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颗心瞬间揪得发疼。 姜宁宁连忙上前扶住她胳膊,“奶奶,大夫说满满没事,您千万别动气。” “怎么可能没事?”蔡金花舍不得瞪孙女,转而把怒火发泄到孙女婿身上。 “你真是没用,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一个屁也不敢放。” 没用的霍东临抿紧了薄唇。 姜老汉同情地拍了下孙女婿的肩膀。 天地良心,孙女婿下班后直接上病房陪伴二老,还没来得及回家。 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但只要老婆子别把怒火积压在心里,从而影响到身体,孙女婿委屈就委屈点吧,当一回出气筒。 病情已经听大夫说过了,霍东临走到床边,与儿子对视。 满满十分不服输地回瞪过来,气呼呼地说:“我没错,是他仗着高大先欺负我们蛋家人。” 狗蛋制作的鲁班锁,是要送给妹妹的。 虽然满满不喜欢狗蛋黏着香喷喷的妹妹,但是,更不愿意见到狗蛋被欺负。 狗蛋,那是他小弟。 小团子握紧拳头:“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姜宁宁捂脸。 儿砸,小强不是什么好词? 还有力气瞪人与说话,说明是好事。 霍东临冷哼一声:“手法太差劲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和孟老教你的东西全喂进狗肚子里了?” 他使劲搓揉双手,让掌心发热以后,才涂抹上药膏,拉起儿子的衣服,揉捏伤处。 话是那么说,可当他看清楚儿子身上的伤痕时,黑眸一片冰冷。 手底下也卸了大半力道。 满满惊喜抬眼:“爸爸你真好,居然没怪我,咱们蛋字辈的人就是这般的热血男儿。” 霍东临嘴角抽搐,纠正:“我们家不从蛋字辈。” “爸爸,你别还不好意思,这里都是一家人。”满满想到妈妈说过的词,对,黑蛋爸爸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 眼一转,他看向姜老汉:“曾爷爷,爸爸是黑蛋,我是白蛋,狗蛋是狗蛋,你是什么蛋呀?” 蔡金花没好气的抢答:“他是傻蛋!” 姜老汉不敢吭声,默默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嘎嘎嘎……” 诊室里霎时间响彻满满贱兮兮的笑声。 听在耳里,姜宁宁忍不住背过身去抹眼泪。 小团子太懂事了。 为了不让大人们担心,还故意充当气氛组,卖萌耍贱。 “哥哥,你笑得太难听了。”夏夏用手帕挡在哥哥的眼睛上。 视线被遮挡住了。 吧嗒!吧嗒! 一滴两滴……冰凉的液体砸在满满胳膊上。 小团子愣了下,而后埋怨道:“爸爸你坏,弄疼我了。” 声音沙哑的,带着小声的、隐忍的啜泣。 啊啊啊好疼呀! 以后他肯定好好学军拳,再也不偷懒啦。 “爸爸……” 满满唤了一声。 霍东临面庞温和下来:“嗯?” 房间里静寂片刻。 小家伙突然坐起来,紧紧抱住他。 霍东临愣住了。 下一刻,他听到儿子说:“原来做英雄这么累这么疼呀,爸爸,你真伟大……” 第238章 霍东临为崽报仇 睡着以后满满身体有点发烫。 姜宁宁担心出门见了冷风,崽崽烧得更严重,便决定在医院住上一晚。 “你去食堂吃点东西,我来照看满满。”蔡金花端盆热水进来。 四岁年纪的孩子实在太小,不适合用酒精刮背散热。 她拧了匹温热的湿毛巾,给满满擦拭额头腋下,一边催促孙女:“快去吧,这里有我。” 自从穿越过来,崽崽第一次生病,姜宁宁实在没什么胃口。 况且—— “大夫说你要好好休养,身体不能劳累,还是我来吧。” 她伸手去拿毛巾。 老太太动作还挺快,迅速撤回手,让她抓了个空。 “我坐着擦,一点儿也不累。” 蔡金花一屁股坐上床沿,挤开孙女。 “大人吃不吃饭无所谓,还有夏夏呢?我们老姜家可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 姜宁宁哭笑不得。 不过经过蔡金花提醒,她心里突然觉得很亏欠女儿,儿子受伤分走她的心神,继而忽略照顾她。 小家伙不吵不闹,一声不吭,乖乖地待在旁边。 被提到名字,夏夏摇起小脑袋,一脸严肃:“我不饿。” 话音才落下,小肚子里便发出一阵轰鸣。 那声音一下子把小团子尬熟了。 “不饿!”夏夏再次摇头。 小脸颊鼓鼓,乖得不得了。 信念还无比之坚定:“哥哥没吃东西,要等哥哥醒来一起吃。” 旁边祖孙俩的心都要化了。 姜宁宁蹲下身来,故意摸了摸肚子,漂亮的脸皱起:“可是妈妈好饿喔,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吃呀?” 怎么能让妈妈饿肚子? 夏夏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看她可爱的样子,姜宁宁“叭”一下在崽崽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母女俩刚来到医院大厅,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娘,你能不能别再捣乱了?” 马翠凤几近崩溃。 要是知道那对母子私底下如此看不起霍家,她说什么都不会办什么破寿宴。 现在闯了大祸,倒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 摊上这么一个婆家真是倒八辈子霉。 史大娘不依不饶:“大夫说铁牛子孙袋受损,养不好,长大生孩子困难。” “他们霍家存心是要咱们史家绝后啊。” 既然已经得罪霍家,干脆得罪到底,换到其他团当政委。 铁牛伤势比霍家那个小杂种重多了,传出去,理也站在他们这一边。 马翠凤要是知道婆婆心里打什么美主意,估计会一头闷棍敲上去。 在梦里,啥都有! 她当军区是菜市场,还是当她儿子是诸葛亮,想换什么团就换什么团。 天知道,她刚刚听见婆母四处嚷嚷,说铁牛被霍家孩子在学校霸凌,打得多么多么严重。 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周围不少人看过来,要脸的马翠凤强硬拽起婆母的手,上外面一点点掰开揉碎给她讲道理。 史大娘撇撇嘴,不以为意,始终觉得儿媳妇胆子太小。 她儿子好歹是政委,霍东临再霸道,还能正大光明的对付他不成? 霍东临还真能!! 次日。 一大早,史政委便把霍东临堵在无人的角落里。 霍东临站在原地,垂眸看他,目光锐利又威慑力十足。 “史政委有何指教?” 毕竟是儿子惹事在先,史政委憋屈地说道:“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家铁牛伤势还比你家孩子重多了,你看这件事能不能就此算了?” 不然老话怎么说文化人的心里都是弯弯绕绕,好话歹话都让史政委说尽了。 要是霍东临不依不饶,那就是小肚鸡肠,不大气,上纲上线破坏战友之间的革命友谊。 霍东临没接这茬,反而问道:“你孩子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史政委脸色跟打翻调色盘似的,一阵青一阵白,难以启齿。 他怀疑霍东临是故意的。 偏偏那张黑面什么也瞧不出来。 而且耐心十足,非要等待他亲口说出答案。 太阳从东边爬起,日头渐渐变大。 站军姿对于霍东临而言是家常便饭,一站七八小时都可以。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与煎熬中,史政委渐渐败下阵来,“……伤了子孙袋。” 子孙袋,那可是男人的尊严! 霍东临皱起眉头:“我认识省里男科方面的专家,要不要送你家铁牛过去。” 那跟昭告天下儿子那出了问题有什么分别? 史政委气得冒烟,咬紧后槽牙道:“不必,还望霍团长能保守秘密。” “行。”霍东临答应得无比爽快。 史政委惊讶地愣在原地,还以为要花费许多功夫劝说他呢。 霍东临这个人的人品,好像还可以。 至少第二十一团的兵没有一个不信服他的。 “对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霍东临敛下眼底的情绪,一脸公事公办的说道: “昨天晚上刚发下来的通知,让我们团全体进山训练。” 史政委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场集训是霍东临大半夜跟孙老申请的,特别为他准备。 等进了山,怎么训练都是他说了算。 “上面临时决定,我也刚刚得到通知。”他不声不响,接着抛下一枚重磅炸弹:“这次训练跟特种小队一块,鉴于我是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参与训练赛不公平。” “上级决定由你亲自带团。” 史政委不是蠢蛋,瞬间回过味来,脸色唰地苍白,见鬼一样地看着霍东临。 “你、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明知道这是阳谋,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史政委别提多憋屈了。 霍东临冷硬的唇角翘起,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绕过他,大步往前走。 “集训半个小时开始,史政委赶紧回团部吧。” 史政委气成了鼓眼青蛙。 半个小时? 连回家收拾行李的时间都不够。 草!传言果然没错,霍东临特么就是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管史政委如何气愤,时间一到,部队准备出发进山。 让让更加绝望的是,居然是跑步出发。 其他不知情的团长们气得破口大骂,国庆全团要进行演练,霍东临那个王八羔子居然搞小动作,偷偷进山去训练。 不仅申请去最恶劣的场地,还让特种小队陪练。 妈蛋,霍东临真是太鸡贼了。 众团长纷纷不干了,向上级申请进山训练。 霍东临去一周,我们训两周。 霍东临跑步前行,我们负重越野。 …… 于是突然之间全军被迫卷起来。 除了—— 孙向前! 他有特殊任务。 第239章 赶海奇遇 小孩子身体恢复快。 满满重新变得活蹦乱跳,每天放学以后,最爱拉拽狗蛋一块上训练场。 刚开始文秀英还担心自家儿子坚持不下来,谁能想到,小家伙经过铁牛一事后发奋图强。 练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累到吃饭打盹儿。 狗蛋咬牙坚持下来。 因为满哥跟他说:“妹妹不喜欢怂蛋,只喜欢爸爸那样强壮的男子汉。” 哪怕年纪小,男人也绝不容许其他人说自己不行。 于是满满忽悠到一个陪练对象,每天干饭嘎嘎香。 看着精力充沛的小团子,蔡金花受到感染,早晚绕着医院走上几圈。 身体各项检查数据良好。 也因此得到了医生出院的特别准许。 毕竟从海外引进设备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功。 蔡金花出院,最开心的莫属姜老汉。小老头根本闲不住,里里外外全部大扫除。 一天打扫好几遍。 门口那块菜地同样深受其害,草连芽都没冒出来,便被清理干净。 看着二老快要闲出病来,趁着休息,姜宁宁决定带他们去海外玩。 正好次日涨大潮。 大潮能把深海里的海货给带上岸,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到八爪鱼之类的大货。 免费的东西对于老人而言非常具有诱惑力,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姜宁宁刚提出来,二老纷纷响应。 晚饭后,蔡金花指挥老伴准备东西:“竹背篓水桶都要,还有火钳、铲子、小锄头……咱们五点出发,早上孩子们没饭吃,肯定要饿肚子。不行,我得蒸点绿豆糕。” 老太太总有操不完的心。 “别蒸!”姜老汉发出灵魂般的尖叫。 蔡金花嫌弃的翻起白眼:“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满满就爱吃我做的饭,说比国营饭店还好吃。” 姜老汉:“……” 现在国营饭店的大厨门槛这么低了? 他求生欲极强地找到一个好借口:“大夫说你不能太累,需要多休息。你不听话,我告诉宁宁,让她送你回医院。” 一句话直接把住蔡金花命门。 这傻蛋关键时刻不傻了,气得她一晚上不跟他说话。 - 大潮赶海的人不少。 孩子们集体在沙滩里挖花蛤、捡贝壳,大人们则跑到礁石那边翻找大货。 到了海边以后,姜宁宁清了清嗓子,先给全家小开会:“水母有毒千万不能用手去摸,螃蟹夹人很疼,生蚝表面十分锋利……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能下水。” 离岸潮悄无声息,也最危险。 两大两小齐刷刷点头。 “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监督好笨哥哥。”夏夏小脸严肃。 爸爸不在家,她就是这个家最成熟的了。 满满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妹妹低估了,伸手拨弄她头上小揪揪。 惹得夏夏摊手叹气:看吧,哥哥就是如此幼稚。 一家人分头行头。 由蔡金花带领两团子在沙滩玩,姜老汉则跟着孙女去礁石那边碰碰运气。 礁石滩路难走,稍不小心会被划伤。 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 不到一会儿桶里放进来一只八爪鱼、三只梭子蟹、还有一堆海螺。 夏天自然少不了烤生蚝。 肉末加上蒜蓉制作成酱,放在生蚝肉上面一块炭火烤,滋味无比鲜美。 姜宁宁想做就做,跟姜老汉交待两声,扛起锄头绕到另一侧。 喜欢吃生蚝的人比较少。 这边空荡荡,只有一个穿夏季常服、戴鸭舌帽的军人。 姜宁宁本来打算离开,却被对方叫住。 “嫂子。” 居然是孙向前。 “小孙,你没进山去训练吗?” 不怪姜宁宁有点诧异,据说各个军团争抢特种小队去虐自己的兵,连特种预备队员都出发了。 孙向前苦巴巴,抹了一把辛酸泪:“我有其他任务。” 他转过头。 那黑眼圈浓得吓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夜猫子去了。 姜宁宁关心询问:“你没事吧,要不去找大夫瞧瞧?” “不去!” 孙向前脑袋拨得跟拨浪鼓似的,天知道光是把那瓶药酒喝完,每个晚上就经历了怎样的至暗时刻。 谁能跟霍东临比啊? 偏偏在一众小媳妇口中:一次是普通,三次是及格,七次才是真男人!! 噢,孙向前就很不及格。 趁周围没有其他外人,孙向前赶忙发出请求:“嫂子,你有时间能不能跟我媳妇多聊聊,或者传授点生子秘诀?”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死在床上。 “而且我和她还年轻,还没到三十,要孩子的事情不着急。” 姜宁宁差点被呛住,笑着婉拒道:“没有什么秘诀,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情,还是面对面聊开比较好。” 孙向前失望至极。 重新蔫巴了。 这年代还没有专门的生殖科,也没有试管婴儿等辅助手段。要是其中一方身体有问题,其实很难查出来。 再继续聊下去双方都会尬死。 孙向前非要把生蚝分一半给姜宁宁:“嫂子别推辞,我还想要多撬一会儿。” “求你了。” 姜宁宁默了默,便没推辞。 背着半筐生蚝离开。 殊不知两人这场短暂的谈话被人看在眼里。 正是跟姜宁宁不对付的史大娘。 儿子突然进山训练,让警卫员捎话回来:低调做人,别再招惹霍家。 史大娘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那姓霍的忒不要脸,居然公报私仇? 如今终于抓住了姜宁宁的把柄。 孤男寡女在海边私会! 哈哈,活该!姓霍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姜宁宁如此不安分,说不定生的两个都是野种。 这次史大娘学聪明了,没有第一时间宣扬出去,悄悄离开海边。 另一边,马翠凤还不知道,婆婆闷吭不响要放大招。 她提着一篮子土特产上霍家。 见人三分笑。 “姜副主任,我娘家寄来点土货,拿点给孩子们和老人家尝尝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马翠凤懂眼色,姿态放得低,说话还好听。 她隔三差五找借口上门做客,霍家上下都习惯了,也能客客气气招待她。 史政委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才娶有这样的贤内助。 “你太客气了,但组织有规定,不能收群众一针一线。”姜宁宁笑着推拒。 马翠凤早就预料到了,也不气馁,道:“家家户户都有,听大家说你最会吃,厨艺好,所以我把味道最正那罐留下来,专程给你。” 瞧瞧这番话说得多好听。 哪怕姜宁宁想要跟史家划清界限,也讨厌不起马翠凤来。 马翠凤是精明,可摊上那种糊涂婆婆以及一根筋的丈夫,再不精明点,这个家就完蛋了。 最让人觉得舒心的一点是,这份精明用于处事为人方面,没用来占小便宜。 马翠凤掀开罐子盖,一股子浓烈的臭味瞬间散发出来。 不一会儿,蔡金花从厨房奔出来,捏鼻子问:“我的乖乖,这是哪家茅坑炸了?” 马翠凤:“……” 蔡金花搜寻一圈,最后来到马翠凤旁边,视线落到篮子里的陶罐里。 震惊:“你居然跟田翠芬一样喜欢玩屎?” 第240章 史大娘出昏招 家属院有许多传说,但“田翠芬喜欢扒茅坑”绝对牢牢占据榜首。 你问小田是谁? 她是姜副主任得了疯病、天天吃猪脑的婆婆。 为了跟霍家修复关系,马翠凤私底下没少做功夫。 愈深入了解姜宁宁的经历,对她,只会从佩服到敬重。 “蔡奶奶你误会了,这叫虾酸酱,是我们黔南独山的一种酱,用活虾封坛发酵而成。跟猪大肠或牛肉或者豆腐一块烹制,无比美味。” 马翠凤说的信誓旦旦,然而这股味道太呛人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类似的场景,这几天她都在经历。 其实独山一共有三种酸:臭酸、盐酸、以及虾酸。 相对而言,大众对臭酸接受程度比较低,甚至外地人可以说是抗拒。 “正好我带了一块牛肉,中午给你们露一手。”说话间,马翠凤自来熟的进了厨房。 那怎么行? 蔡金花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拔腿跟进去。 相对而言,姜宁宁镇定多了。 前世在短视频上面看过博主测评,知道这种酱闻着臭吃起来香,跟臭豆腐一个道理。 但显然她还是低估了虾酸的威力。 经过高温炒制以后,臭味简直铺天盖地。 这可害苦周围的邻居们。 家家户户探出头:“谁家煮屎呢?” “好像是七号院那边传出来的。” “难不成田翠芬又来了?” 霍家。 面对一大盘虾酸牛肉,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姜老汉默默扒白米饭。 他错了,老婆子做饭其实还行,至少盐是盐,糖是糖,起码味道正常。 “你们尝尝,真的好吃。”马翠凤力证清白,夹一筷子进碗里,率先尝一口。 霍家五双眼睛奇奇瞪圆了。 在这一刹那间,满满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做母亲的为了给孩子擦屁股,连屎也敢吃。 太伟大,也太可怕了,以后他千万不要结婚生孩子。 姜宁宁不知道儿砸为此恐婚了,看马翠凤吃得津津有味,夹起来尝尝。 结果,味道出奇的美味。 没有太多酸味,而是浓烈的酱香,十分鲜醇。 “不错。”她评价道。 霍家人见姜宁宁吃得停不下来,接二连三的伸出筷子。 “真香啊!”满满发出灵魂感叹。 在美味的食物面前毫不介意被打脸。 这盘菜吃得最快,最后那点汤底,姜老汉裹上米饭拌着吃。 一家人吃撑了的结果,是饭后在家属院散步。 当然了。 要是邻居们望过来的目光没那么欲言又止,那么惊悚,就好了。 “姜副主任,你们是不是在吃史政委媳妇娘家的特产?”有人忍不住好奇心询问。 现场遽然一静。 谁不知道史霍两家前不久闹了矛盾。 八卦的目光扫过来,姜宁宁神情坦然:“对,用虾酸酱炒的牛肉,特别下饭,连我家孩子都得肚子浑圆。” 众人虽然心有猜测,可听到她大力推荐了马翠凤送来的特产,还是产生不少的震撼。 很快家属院掀起一股虾酸牛肉热潮。 马翠凤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人缘变好了,路上陆续有人跟她打招呼,愿意邀她去赶海,也乐意串门了。 只不过看见史家其他人的时候,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经过打听以后,马翠凤才知道是姜宁宁帮她说了好话,既感激又心惊:姜宁宁一句话,便完成她三个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其在家属院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正沉思间,院子里传来响动。 马翠凤从窗子探出头,看见婆母正在打水洗脸。 “娘,你上午去哪了,热成这样?” 史大娘语气含糊:“整天带着没事做,想去挖野菜,结果什么也没挖着。” 这个天挖什么野菜? 马翠凤眯起眼睛,道:“过两天铁牛他爸就回来了,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得当心别惹事。” 哐当! 史大娘狠狠把盆摔在地上,气得双手叉腰破口大骂:“放屁!我还能害自己儿子不成?总比你天天去捧霍家臭脚强。要不是碍于政策,我早让儿子休了你。” 马翠凤翻了个白眼:“新社会只有离婚,没有休妻的说法。” “那就离婚!”史大娘眼前一亮,恨不得立马换个跟自己一条裤子穿的儿媳妇。 “行,你赶紧睡午觉,做点白日梦去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马翠凤多长了个心眼,晚上拿糕点悄悄套儿子的话。 可惜这回史大娘口风紧,愣是半点没透露。 次日特地找到姜宁宁:“我婆婆最近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你放心,我肯定会盯紧她的。” 说实话马翠凤觉得无比疲惫。 本来她跟史大娘才是一家人,要一致对外,偏偏婆婆不争气。 无论什么事,认准后不撞南墙不回头。 史政委多少遗传到老娘的一根筋。 “……犯法的事情我婆婆倒是不敢干。” 姜宁宁有点同情马翠凤了。 做人家儿媳,总不能把婆婆关起来,光是一个孝道压下来,就能淹死她。 捉摸不透的事情懒得想,姜宁宁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史大娘揪小辫子。 过两天霍东临回来,再让他好好跟史政委多聊聊,投鼠忌器,史大娘才会消停。 毕竟升职以后,顶着她的人更多了,对她的要求也比高,不像从前那般自在。 大人们在客厅里说着话。 卧室里,三个团子脑袋碰脑袋。 “得找点帮手跟踪那个老巫婆才行。”满满觉得有时候大人们需要顾忌太多,反而陷入被动。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 要是能一辈子长不大就好了。 这次仅仅是跟踪,不做其他事,夏夏短暂思考两秒便同意了哥哥的想法。 三个团子分头行动,去给玩得要好的小伙伴派任务。 很快有小孩发现史大娘经常往孙家跑,跟孙向前的媳妇来往密切,并手挽着手,亲亲热热一块出了岛。 两人声音很小,孩子们偶尔听到几个词:“老中医”、“疗效好”、“一年抱俩”…… 他们撒开脚丫子往霍家报信。 第241章 夏夏创造历史 下午的时候研究院那边突然来电话,邀请姜宁宁一家人去参加新品展览会。 宣传部与研究院的工作互不干涉。 按理,她没有资格受邀。 听到她的疑惑,那边回复得很快:“是你家夏夏改装了车载系统,让我国汽车事业跨入新的里程碑。” 姜宁宁很快联想到那辆失控的拖拉机,爽快地应答下来。 回家后简单说了此事,全家都特别高兴。 二老为此特地换上了新衣服。 “妈妈,我向你买十个鸡蛋好不好呀?”满满思索半天,蹬蹬蹬抱着存钱罐跑过来,仰起小脑袋跟妈妈打商量。 姜宁宁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询问:“你要鸡蛋打算做什么?” 满满道:“高奶奶种了一院子的月季花,开得可好了。我想跟她换点花,包装起来送给妹妹。” 听到这里,哪怕平时再宠小团子,蔡金花深深皱起眉头想要反对。 鸡蛋多金贵啊,拿来换鲜花简直是暴殄天物。 除非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同意。 “好啊。” 那口郁气憋在蔡金花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回去。 恰逢“出气筒”面色红光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孙女新买的中山装,发梢上还挂着水珠。 “跟个花孔雀似的,老了还开屏给谁看,真不害臊!” 姜老汉:??? 不是。 你让我穿新衣,撵我去洗冷水澡,生怕给曾孙女丢脸,这些就健忘了吗? 满满小小年纪就懂得仪式感,还知道以物换物,等价交换,不仗着年纪小跟别人讨要东西。 这点非常值得鼓励。 “不过拿十个鸡蛋换花实在太浪费了,有些穷苦人家,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每天连鸡蛋都吃不起。” 姜宁宁红唇一勾,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 把满满当作大人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拿鸡蛋去跟高大娘换几株月季。这样的话,鲜花有了,回头咱们还能种在院子里。” “哇噻!” “妈妈好聪明呀!等明年我们家也能拥有一大片月季花了。”满满张开双手夸张地做比喻,歪着脑袋笑得特别甜。 水汪汪的黑眸里只倒映出姜宁宁一个人的身影,写满了对她的孺慕与崇拜。 难怪霍东临一个接受过专门培训的军人,都拒绝不了儿子的糖衣炮弹。 姜宁宁有种自己拯救地球的自豪感。 八朵月季花搭配竹叶、狗尾巴草,最后用旧报纸裹起来,赏心悦目的好看。 满满抱花走在最前面。 昂首挺胸踢着军步。 黑豹在左侧给小主人护卫,嘴巴也叼着一枝。耳朵竖起来,狗脸相当严肃。 软萌的小团子搭配健壮威猛的黑狼犬,神奇的组合迅速吸引路人的围观。 一路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到研究所。 文颐斋牵着夏夏在门口,等了许久。 听到路边传来的喧闹声两人齐齐举目眺望,然后就看见人群中央,表情无比郑重的小团子以及……一条狗。 夏夏抿紧小唇瓣,默默地抬手挡住脸。 文颐斋亦是。 后世有个词叫“显眼包”,形容的就是满满和黑豹,这样性格外向乐观的群体。 也还有一个词称之为“社恐”,完美诠释师生二人,此刻脚趾抓地的尴尬。 几分钟后。 一人一犬带着喧闹与人群,万众瞩目地来到他们跟前。 “妹妹送给你。” 夏夏微微一怔,手脚僵硬地接过来。 满满掰着手指介绍道:“花是我买的,根茎是曾爷爷处理的,妈妈做了搭配,曾奶奶最后进行包装,这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礼物!” 月季花正是盛开最艳的季节,花瓣上还含着水雾,娇艳欲滴,映红了夏夏的小脸蛋。 她抬眼望去,看到漂亮的妈妈、慈祥的曾奶奶、以及略显局促但满脸自豪的曾爷爷。 心脏莫名觉得有点酸,更多的则是蜜糖般的甜意。 进入展厅后,正中央摆放一台汽车,驾驶座空无一人,正在底盘测试上,模拟道路行驶。 文颐斋介绍道:“海外目前正在进行相关技术研究,如今咱们比他们快一大截。” 这还只是初代,依靠传统汽车上安装计算机以及一系列传感器,时速仅15公里/小时。 但已经创新的突破了。 这项技术将优先用于无人机等军事领域。 毕竟真理,永远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最让文颐斋激动的还有一点,这项技术最初是由夏夏同韩泊禹共同研究出来,由夏夏提供创思,韩泊禹改动设计。 夏夏跟她爸爸妈妈一样正直,没有贪墨全部功劳。 这件事已经如实上报。 说不定,大女婿和大女儿能借此回来。 文颐斋眼眶渐渐发热,手指哆嗦着揉了揉夏夏的脑袋。 当初爱才之心收了她做学生,没想到会有福报。 就在他默默感动之际,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声无比夸张的马屁声: “妹妹,你真是“半边天”的骄傲!你这发明创造,填补了空白,让咱国产汽车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这改进真叫一个妙!这脑子真活络!” “看看这革新成果,嘿,大家猜怎么着?让铁牛跑出了新速度,为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唔唔唔” 是忍无可忍的夏夏,捂住了哥哥叭叭不停的小嘴巴。 呼! 世界终于安静。 小团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朝夕之间,夏夏忽然变成全家最忙碌的人。 满满为了追赶上妹妹,默默给自己加练一小时。 全家最清闲的反而变成了姜宁宁。 这天,她牵着黑豹出门遛弯儿,半路碰见陈宝珠。 一阵子没见,陈宝珠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与从前郁结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陈宝珠没发现她,走到路口等了一会儿,再然后,出现了一个姜宁宁意想不到的人—— 史大娘! 瞧两人手挽手,亲若母女的模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般要好了? 两人继续等了五六分钟,又陆续来了几个妇人。 人人手里还提着一只篮子。 其中有妇人的篮子里,冒出一只活的……公鸡脑袋,被她迅速压回去。 很快,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家属院外边走。 第242章 史大娘彻底翻车 傍晚。 霍东临终于回来了。 胡子拉碴,下巴变尖,浑身散发一股酸臭味。 不知道还以为他乞讨去了。 蔡金花瞧在眼里十分心疼,赶忙指挥姜老汉为孙女婿烧洗澡水。 自己则挥舞菜刀剁掉鸡脖子,拔毛,动作一气呵成。 角落里,黑豹的狗腿抖个不停。 显然被吓傻了。 这个家最恐怖的并非指导员,当属这位屠夫老太太。 蔡金花不清楚自己彪悍的行为给黑豹留下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老母鸡一半炖汤,一半和土豆炖。 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统统拿出来,对晚辈们相当大方。 霍东临洗完澡出来,回到卧室看见妻子笑吟吟地望着他,眉目柔情似水。 那颗心瞬间被爱意填塞满怀。 上前揽住她的腰身,紧紧抱在怀里。 朝思暮想的女人此刻就在身边,霍东临脑袋窝在她颈窝,亲了亲,满足地发出呓语。 姜宁宁被他亲得身子都酥了,却又舍不得推开他。 难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恋爱脑,陷入爱情时,真是无时无刻都想要贴贴。 她伸手回抱。 然后男人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阵子多么想念她。 恨不得拆之入腹。 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是大白天,所以也没动真格,只是亲了好一会儿。 霍东临觉得某个地方疼得难受,额头抵在妻子头顶,一边喘气一边说:“宁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姜宁宁仰起头,嗔了他一眼。 媚眼如丝,被亲肿的红唇愈发鲜艳,差点让霍东临的意志力缴械投降。 霍东临喉结上下滚动,黑眸深得吓人:“谢谢你这阵子,辛苦操持家里。” 姜宁宁轻哼两声:“你知道就好。” 军人虽然身不由己,但也要让男人持有愧疚心,心疼并理解自己的付出。 “待会儿你也要谢谢爷爷奶奶,他们帮了我不少忙。” 霍东临二话不说,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前几次包括上次抗洪的奖金发下来了,你看看爷爷奶奶缺少什么,尽管添上。” “你别只给他们买,自己也多买两身。” “我还换到一张电视票,你平时下班后在家无聊,可以看看电视。” 姜宁宁数了数,震惊发现足足有四千多块。 她高兴地在男人脸颊亲了亲。 “哎呀这是谁家老公呀,可真能干。” 霍东临不语,再次俯身攫住那张红唇。 开始新一轮难舍难分的吻。 这顿团圆饭所有人吃得异常满足。 当满满得知爸爸是如何如何地血虐铁牛他爸,嘴巴里的“哇哇”声停也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父亲这个词的含义,在满满以及夏夏心中再次具象化。 “史政委最后一天摔折胳膊,你会不会有麻烦?”蔡金花操不完的心。 望着二老担心的模样,霍东临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这种长辈的关怀,是他以前很少体会到的,格外珍惜。 “爷爷奶奶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军事训练。” 史家。 儿子全须全尾的出门,回来黑瘦得不成人样,还折了一条胳膊。 史大娘气得破口大骂:“是不是姓霍的搞了鬼,故意把你推下山?不行,我要去举报他。” “娘,”史政委无奈地拉住她,“怪我自己站不稳才摔下去,是老霍把我背上来。” 这次集训让史政委对霍东临彻底改观。 全团训练,特种小队做的是他们的一倍多。而霍东临永远是动作最标准、射击最准、速度最快的那个。 从前他认为自己熟读兵法,又在军校接受过正统教育,肯定能率领全团围困住特种小队。 结果现实却是在模拟对抗赛中,他率领的第二十一团还在营地休息,眨眼间便被包围,全部“牺牲”。 短短半个月,史政委对他的称呼从霍团长变成老霍,有这样的团长,接下来全军的比赛中肯定能拿第一。 史政委如今对霍东临佩服到不行,反而劝诫他娘:“之前是我错信了谣言,老霍夫妻俩是党的好干部。” “明天你买点东西,我们上霍家,专程道个歉,再好好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史大娘傻眼。 怎么突然之间儿子不记恨霍家,霍家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紧接着她慌了神。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背对着电灯,那张老脸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史政委这阵子受了不少罪,躺在床上,眼皮重得不行。 迷迷糊糊跟她娘感叹:“还是翠凤明事理,早知道就听她的就好了。” 结果睡了没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嘈杂声。 又哭又叫,声音有男有女。 很快,妻子马翠凤用力摇醒了他,那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 大半夜家属院灯火通明。 上一次所有人被惊醒,还是因为八号院着火的事情。 史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隐隐约约传来几个词“流产了”、“发烧”、“好多血”这些字眼。 姜宁宁刚抵达现场,卢大嫂扛着扫把冲过来,满脸八卦的分享欲。 “史家老婆子带领一群人去外面打鸡血,导致孙老首长家的孙媳妇流产啦,还有黄家小孙子发起高烧。” “打鸡血?”姜宁宁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打?” 卢大嫂给她科普:“就是抽了鸡的血打进身体里面,据说鸡血可补了,在好几年前特别流行。” “政府虽然早就禁止了,可民间一直流传下来。” “这不,史大娘带了好多人去小诊所打。” 姜宁宁都服了。 医院给病人输血时都要求相同血型、非近亲、无感染疾病。 何况是跨物种,她们怎么敢? 鸡血中可能含有病原体等复杂成分,直接注射到人体,极有可能导致过敏、感染等问题。 史大娘闯下大祸以后,不管受害者家属如何闹,龟缩在房子里不出来。 可怜马翠凤做小伏低,尽力安抚众人的情绪。 至于史政委,早就陪病人上医院治疗去了。 “谁不知道陈宝珠想要孩子几乎魔怔了,结果出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卢大嫂唏嘘不已。 这下子姜宁宁是真的诧异了。 上次在海边的时候,孙向前那快被榨干的模样仍然记忆犹新。这对小夫妻要是没了孩子,还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呢。 卢大嫂继续说道:“陈宝珠也是活该,自己是个文化人,家里个个都是领导。但凡能询问他们几句,也不至于听信偏方。” 姜宁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别让大家伙讨论这件事。” 本来陈宝珠心情就难受,要是再听到风言风语,估计受不了打击做出危险的事情来。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卢大嫂扛起扫把。 姓姚的靠近宣传部有什么用?看吧,她才是姜宁宁最亲近信赖的自己人。 姜宁宁心满意足吃完瓜,回家搂崽崽们继续睡。 天亮的时候才从霍东临口中得知消息,陈宝珠这胎没留住。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史大娘跟自己也有点纠葛。 直到上班时候纪委请她过去。 桌面,放着一封举报信—— 第243章 被举报 信的篇幅不长,内容如下: 【军区首长你们好,我是一名根正苗红的军属,坚决抵制品德败坏的人当干部!】 【宣传部姜副主任——姜宁宁,于七月二十四日凌晨,在海边偷偷与一名军人幽会。】 【二人会面五分钟左右,姜宁宁还收下了对方挖的生蚝。我合理怀疑,里面肯定藏着来往情信。】 【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请首长们尽快审查,肃清部队风纪,姜宁宁不配当副主任。】 姜宁宁缓缓眨了下眼睫。 这封举报信还挺出人意料,居然检举她和孙向前有私情。 那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见她看完举报信,纪委部的人笑着说道:“姜副主任,我们找你来,只是想要是了解事情原委。” 这封举报信在纪委压了好几天。 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好笑。 论能力,论才干,部队里哪个兵比得上霍东临? 除非姜副主任瞎了眼! 况且举报信中没有任何逾矩行为,要是关系相识的人,互相送半筐生蚝太正常了。 那玩意儿海港到处都是,一堆石头疙瘩,压根不值钱。 直到幕后那人又接连投来几封匿名信,声称他们包庇姜宁宁,要告到更上级去。 于是才有这么一出审查。 姜宁宁毫无隐瞒,把那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当她说出“私会”的对象是孙向前时,纪委部的人更觉得写举报信的人缺大德了。 军区谁不知道,孙向前与霍东临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好兄弟。 “感谢姜副主任的配合,接下来我们会跟孙同志了解情况。耽搁您宝贵的时间,真是抱歉。” 纪委部的人客客气气把姜宁宁送出门。 门口,已经立着一尊黑面门神。 当看清楚那张黑脸,众人心里暗自叫苦,硬着头皮上前讲诉事情原委。 霍东临表情严肃地点了下头。 黑眸紧张的落在姜宁宁身上,开口便是浓浓的维护之意:“没受委屈吧?” 姜宁宁抬头看到他,双眼一亮。 “没,纪委部的同志很客气,公事公办。” 见她那双杏眸里没有一丝阴霾,霍东临心里松了口气。 当听到姜宁宁被纪委部带走的事情,他当即拔腿就跑。 太阳这么毒辣,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布满汗珠。 声线却一直保持着冰冷:“希望你们尽快调查,并且及时公告澄清,以证明我妻子的清白。” “没问题,霍团长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张贴告示……” “太慢,成效太少了。”霍东临拧起眉头。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到宣传部,把姜宁宁从研究所带出来,此事早就传遍了半个军区。 要知道造谣容易,辟谣难。 张贴告示根本不能及时挽回姜宁宁的名誉。 纪委部众人脸色一僵。 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要怪就怪姜副主任名气实在太大了。 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大新闻。 但他们不敢发牢骚。 霍东临的要求合情合理,这对夫妻俩,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这样吧,我把孙向前抓过来,你们赶紧审问他,然后广播给我妻子澄清。” 霍东临一锤定音。 其他人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这下子,心里愈发恼恨那个写举报信的人了。 霍东临办事效率高,不知从哪借来一辆自行车,先送姜宁宁回去上班,紧接着直奔医院抓人。 昨晚陈宝珠流产,孙向前请假陪床。折腾一整夜,等妻子睡着以后,他才有机会靠着床沿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便被霍东临提着后领子薅到门外。 “老霍,有话好好说!嗷嗷……” 霍东临把人拎到医院门口,骑上自行车,“有人举报你跟宁宁在海边私会,现在!立刻!马上!跑到纪委部说清楚。” 孙向前冤死了。 哪怕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姜宁宁有非分之想。 况且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视线落在自行车后座上,孙向前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么热的天,你载着我去比较快。” 回应他的,是霍东临一脚踏出去的自行车。 “你要是跑得比车慢,过两天收拾东西进山去,给其他团做陪练。” 那怎么行? 这时候出任务,陈宝珠不得拿刀砍了他? 孙向前认命地跟在后边跑。 - 另一边。 姜宁宁回到研究所,不少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当属宣传部的气氛最为怪异。 “副主任,你这么快回来,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姚大嫂冲魏干事翻了一个白眼,故意大声询问。 魏干事脸色十分僵硬。 此前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难猜想。 姜宁宁语气平静:“嗯,有人举报我作风不良,已经解释清楚了,稍后纪委部会广播亲自正名。” 姚大嫂这才彻底放心,兴奋地小跑着过来,拉住她手腕:“太好了,我看就是某些人嫉妒你职位比他高,才故意在背后搞小动作。” 就差点着魏干事鼻子骂,说他使坏了。 魏干事面庞铁青,差点咬碎后槽牙:“不是我干的!” 是,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人品还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况且姜宁宁如今是他上级,只要脑子不蠢,想要继续留在宣传部工作。 除非有十全的把握,否则根本不会与姜宁宁起什么冲突。 姚大嫂撇撇嘴明显不信。 所以人不要干坏事,否则一出事,很难洗清嫌疑。 “的确不是魏干事写的举报信。”姜宁宁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还不太确定。 魏干事心头涌上来一股感动,以前他那么对付姜宁宁,没想到她不计前嫌。 在品行方面,自己确实不如她。 “不是他啊,”姚大嫂语气里有点失望,更多则是摸不着头脑:“还能是谁?” 说话间幽幽扫向无辜的沈干事。 沈干事无语:“不是我。” 她与魏干事有私怨,对方整日针对她。 沈干事讨好姜宁宁还来不及呢。 这样下去容易引发同事间的信任问题,而且必须要杜绝举报作风。 姜宁宁肃声道:“姚干事,虽然你是出自于好意,但在事情真相大白前不要胡乱猜测,损害其他人的名誉。” “宣传干事要以身作则,正直公正,实事求是,才能写出最客观的新闻稿件,完成组织交待的宣传任务。” 第244章 人人喊打 此话一出,魏沈两位干事心里平衡许多。 以前他们就担心姜宁宁偏袒姚干事,看到她批评对方,维护自己,纷纷露出一抹笑容。 而姚干事心里有些委屈,但听到姜宁宁接下来的话,忽然间感到热血沸腾。 “在座的各位都是几百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你们手中的笔杆子就是枪杆子,是群众思想战线的标兵。” “要用先进思想文化鼓舞人、教育人,时时刻刻做好一位红色宣传员。” 啪啪啪! 不知道谁先鼓起掌。 察觉到身负的伟大使命,三个干事激动得面颊涨红,眼神明亮如星。 姜宁宁抬手止住了鼓掌声,分配上任后第一个任务:“家属院近期有人因为打鸡血出事,魏组长,你安排底下人快速跟进这件事。围绕打鸡血,科普其他有危害的民间偏方。” 魏干事郑重地应下来。 其他两位干事没什么意见。 打鸡血的事情早上就传遍了,不知情的人们集体惊呆。 鸡血居然不是煮着吃,而是从活鸡身上抽出血,打到身体里。 抛开健康问题,这种行为实在太残忍了。 鸡身上才多少血? 等于是把一只鸡活活抽干,折磨而死。 就在众人当做八卦津津乐道时,姜宁宁凭借敏锐的新闻嗅觉,已经抢先立了项目。 顿了顿,她也给底下人“打打鸡血”: “你们好好干,我会邀请妇联、以及卫生防疫站等部门同志配合开展,为期一周的教育活动。” 这是宣传部主导的项目,也是给他们一个露脸输出的机会。 一众干事们的干劲更足了。 难怪当领导总喜欢给人画大饼。 安排任务以后,姜宁宁肃脸回到独立办公室。 门一关。 嘴角再也压不住翘起来。 好像……当领导挺爽的哈哈! 工资变高了,还不用跑前跑后干杂活,到点没什么事便能准时下班。 中午,纪委部通过广播澄清谣言。 消息传到史家。 在床上装病一整天的史大娘,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不可能,那个野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孙向前呢?这下子彻底得罪孙家了。” “我当时是匿名举报,还戴了帽子,应该没人会察觉。” 史大娘不断安慰着自己。 直到院子里传来嘈杂声,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举报”“诬陷好干部”。 那张苍老的脸上,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因此姜宁宁骑车回家,正好看见史大娘被人抬走的画面。 家属院人人喊打,拍手称快。 卢大嫂挥舞扫把冲出人群,拉住了自行车头,兴冲冲地说:“哎呀你还不知道吧……” 听完来龙去脉,验证了姜宁宁的猜测没错。 举报信的确是史大娘写的,她做一系列事情的目的,是想要把儿子换到其他团去当政委。 当被人扣起来的时候,史大娘才知道怕了,当场昏迷不醒。数罪并罚,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可怜史政委无辜遭受牵连。 姜宁宁长睫垂下来,眸底泛冷。 无辜? 史大娘为何突然间针对霍家,难道史政委一点错也没有吗?肯定是他跟母亲抱怨了什么,才引发了误会。 不管能不能如愿以偿换团,他始终干干净净,一身清名。 就像是霍东临的渣爹一样令人作呕。 真正无辜的应该是马翠凤。 可怜她努力撑起史家,结果被两个拖后腿的被绊住脚后跟。 马翠凤焦头烂额。 一方面处理打鸡血事件后续,一方面又要想办法捞自家男人。 效果微乎其微。 孙家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小生命,结果因史大娘的偏方没了,根本不会轻饶史家。 隔日姜宁宁就听到史政委调走的消息。 “现在史大娘也是如愿以偿了。”霍东临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不过,不是史大娘心心念念的第十五团,而是调到基地以外。 “多亏有你,咱们家也算因祸得福了。” 霍东临忍不住又夸起他媳妇来。 史政委性子太直了,心里面还有许多弯弯绕绕,整天只想着内斗夺权,跟他做搭档很费心力。 虽然不知道下次调来的政委什么性格,但只要不牵扯到家人,就算脾性不好,霍东临也能接受。 满满觉得爸爸现在的模样很油腻,转头跟妹妹咬耳朵:“妹妹,以后你找对象,不能找黑蛋同志这样油嘴滑舌的男人。” 夏夏心里补充一句:哥哥这样的也不行。 霍东临用手扶了扶额头:“……” 差点被气笑了。 “当年好多人都想要给我介绍对象。” 他的行情非常好。 姜宁宁没好气地嗔他一眼:“怎么,只娶一个你还遗憾上了?” 霍东临赔着笑脸说不敢。 眼看爸爸妈妈差点要冷战,夏夏默默夹了一块排骨放哥哥碗里,“你多吃点。”少说话。 满满误会了。 得意地瞟了爸爸一眼,表演欲爆棚:“啊!曾爷爷做的排骨已经很香了,但妹妹夹起来这块最香。” 一句话,同时夸了两个人。 姜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在心中暗暗比较起了老婆子和自己厨艺的差距。 最后恨不能有尾巴可以翘上天。 看他这模样,蔡金花感觉自己的脚痒了,抬脚就往他鞋面上踩了一下。 “啊!” 姜老汉惨叫出声。 “曾爷爷,你没事吧?” “曾爷爷……” 两团子焦急询问道。 蔡金花老神在在地翻起白眼:“他脚面爬了个菜青虫,我给踩死了,他这是感动。嗯?” 最后那声威胁很重。 “……”感动的姜老汉,泪眼汪汪的点起脑袋。 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忽然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爸爸,是帽子叔叔!”满满指着外面大声说。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 孙向前从脸到脖颈都是抓痕,神情狼狈,看他那失魂落魄、且沮丧的模样,似乎受的刺激不轻。 满满放下筷子,蹬蹬蹬跑上前牵起他的手,一脸关怀的询问:“帽子叔叔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去。” 那双黑葡般的大眼睛里充满八卦之光。 孙向前哪里看得透小团子的心思,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 “过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宝珠要跟我离婚!” 第245章 宁宁怒喷孙向前 离婚? 陈宝珠居然要跟孙向前离婚。 “女人小月子亏损严重,容易受激素影响情绪,你多多谦让她一点儿。”姜宁宁劝诫道。 不管陈宝珠是不是因为打鸡血自作自受,此刻她身心受创,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丈夫一职的陪伴。 而且产后太容易抑郁了,要是不及时处理,可能会酿成难以挽救的后果。 孙向前哭丧着脸吐槽:“我还不够迁就她吗?她要喝汤,我给她亲自炖。嫌弃太烫,我给吹凉。嫌弃太油,我一点点把油水撇干净,然后又开始嫌弃太清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知道要怎样她才满意?” 姜宁宁听完他发的牢骚有点生气:“别以为流产是小事,做不好小月子将来会受大罪。” “她为什么作?还不是你这个丈夫不够格,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给足她安全感与爱!” 孙向前被喷到发蒙:“是这样吗?” 他还是觉得委屈。 “除了训练,我所有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她身上,还不够吗?尤其是这次为了要孩子,缺席小队训练,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嘲笑我的吗?” “笑你两句就受不了了?”姜宁宁想要掰开他脑袋,把里面的水给倒出来:“你知道一个母亲有多辛苦吗?” “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从孩子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凭什么生孩子带孩子全部是女人的事情,你们男人想起来就逗弄下孩子,想不起来就说忙工作。” “怎么?提供点精子你就了不起,就要给大老爷们给供起来了,你们男人是头配种的猪吗?” 最后这句话太炸裂,吓得蔡金花连忙捂住夏夏的耳朵。 而现场包括孙向前在内的男性,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脸色像是打翻调色盘般精彩纷呈。 霍东临联想到自己缺失五年,心中的愧疚如潮水涌上来,原来养育一个孩子如此不容易! 尤其是那么小的婴孩,什么都不懂,饿了就哭,拉了也哭,难受也要哭。 做母亲的需要及时能分辨孩子的需求。 要是碰上生病,更是得万分小心,时刻守在床边。 “对不起”三个字的分量太轻了,霍东临黑眸里满是愧疚与心疼。 “妈妈,你把我养这么大,实在是太辛苦了。”满满跑到姜宁宁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 “我以前那么小一点,肯定没少让你操心吧?” 怪不得妈妈一直身体不好,敢情是因为同时照顾他和妹妹,太操劳了呀。 “对不起妈妈……” 满满难过得眼泪簌簌往下掉。 从前,他一直觉得妈妈这不好那不好,跟其他人家维护孩子的母亲不一样。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和妹妹能长这么大,全靠妈妈照顾和保护他们兄妹俩。 “以前的我,太可恶啦,真是该死啊。” 满满情感真挚,把霍东临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干脆拉起姜宁宁的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气很大。 黑面上很快浮现五个手指印,也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他单膝跪在地上,举手对五星红旗起誓: “以前是我太混蛋,我保证以后肯定好好弥补这几年的缺失,不再犯错误。” 姜宁宁还没开口说话,紧接着女儿也抱住了她。 嫣红小嘴儿抿着,自责地用那双略泛圆的眼睛望着她,哭得鼻子通红。 光是瞧着两团子难过的模样,姜宁宁的心已经碎了。 在他们额头上各自亲了亲。 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们能平安长大,妈妈从来不觉得辛苦。” 至于霍东临,她没办法替那个五年来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母亲说原谅。 便暂且冷一冷他。 霍东临黑眸的光一寸一寸暗下去。 这些都是他该得的惩罚。 以后只能用实际行动去弥补孩子们,以及弥补妻子。 但此刻……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拽起孙向前的胳膊往孙家去。有些后悔,他不想让好兄弟经历一遍。 “小陈是个好妻子,好同志。她背井离乡,从首都千里迢迢陪你上军区,这些年无怨无悔。” “你该珍惜!” “回去好好道歉,再好好对老婆。” 来到孙家门口,霍东临把好兄弟推了进去,而后转身就走。 孙向前呆呆看着他侧脸的巴掌印,一次又一次颠覆他的认知。 老霍那样有种的男人,都在妻子跟前做小伏低。 他何必要为了那点所谓的男性尊严,跟宝珠吵架,难道真要等宝珠心灰意冷跟他离婚才罢休吗? 孙向前拍了拍脸蛋,拔腿奔向房间。 霍家。 姜宁宁哄着两个团子睡午觉。 姜老汉默默收拾餐桌。 人就怕有比较。 瞧瞧霍家的男人们,再看看老姜家一棍子也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棒槌。 蔡金花边叹气,边起身往房间走:“算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姜老汉:??? 这样是哪样啊? 这辈子儿孙满堂,享起孙女福还不自足吗? 因此,等霍东临回来,便看见姜老汉蹲在鸡窝旁边,吧哒吧哒抽旱烟。 他走上前:“爷爷,你又惹奶奶生气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姜老汉把烟枪递给他,“来两口不?” 霍东临摇了摇头。 他不抽烟。 记忆中霍卫国经常抽烟,烟雾缭绕的时候那副算计的嘴脸,让人憎恶。 姜老汉压低声音,悄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唉声叹气:“你奶奶到底想要什么呢?” 跟世界上大多数男人比较,他算是最怂的那类了。 自打结婚后一直没有立起来。 都说下位者为爱低头,姜老汉自己没察觉,他对蔡金花感情多么深。 霍东临问道:“爷爷,你识字吗?或者会读拼音吗?” “会!”姜老汉点头:“你岳父上学那会儿,被你奶奶押着学了一阵子。” 会识字就行,霍东临压低嗓音:“我有本秘籍,你要不要?” 姜老汉一听来劲了:“要!” “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能说出去。” “没问题。” 霍东临左看右看,见四周没有人,才从鸡窝顶下面取出来一本书。 从中间撕下少儿不宜的几页纸,才郑重地递到姜老汉手中。 姜老汉低头。 定睛一瞧。 书封赫然写着—— 《婆娘高兴,全家和谐!如何讨婆娘欢心一百招》 第246章 小学放假啦 “……这书靠谱吗?”姜老汉狐疑。 光是书名听起来就很不正经。 “靠谱!” 霍东临目光挪开,举拳至唇边尴尬地咳嗽两声:“是我在首都一个战友推荐的,我用过,还挺管用。” 要不是看在姜老汉太可怜的份上,他也不会自揭老底。 想到这里,霍东临一遍遍不放心地叮嘱:“爷爷,你看完以后千万收藏好了,千万别让奶奶和宁宁发现。” 姜老汉点头如捣蒜,目光落在他手上:“那几页是?” 霍东临浑身僵硬。 见状,身为男人,姜老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怪不得上次炕塌了! 年轻人体力好,花样就是多!! 伸手拍了拍孙女婿的肩膀,姜老汉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军区的床不一点儿不结实,悠着点儿。” 轰—— 霍东临从头红到脖子根。 还有跟父母讨论性更尴尬的事情吗? 转头,就把那几页统统塞进灶膛里毁尸灭迹。 火正烧着,外边传来警卫员小张的声音—— “团长,出事了,老首长让你即刻过去!” 卧室。 姜宁宁刚哄崽崽们睡下,就听见这道焦急的声音。 她趿拉着布鞋出来,先看见霍东临两道剑眉深深蹙起,表情肃穆至极。 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宁宁,出什么事了?”老人觉轻,听见外边动静蔡金花也起身来看,心头担忧得不行。 姜宁宁摇了摇头,压下慌乱扶住蔡金花的胳膊,轻拍她手背安抚着情绪。 那边,两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小张拔腿往门外跑去。 霍东临转身进了客厅。 黑眸凝视妻子,欲言又止。 姜宁宁心有猜测:“又要出任务了?” 蔡金花不禁握紧了孙女的手,做军属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经常守活寡,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这时候她觉得姜老汉挺好,没什么本事好歹天天在家,出了什么大事,夫妻俩还能一块商量。 “对,这次任务快则两三周,多则一两个月。”霍东临有些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上面派我去接韩教授夫妻二人回国。” 韩教授夫妻? 姜宁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韩泊禹,据说他就是受到父母牵连。 “正好,之前薛老引进的那批进口医疗设备还卡在米国的海关,到时候我想办法一并顺进来。” 霍东临语气轻松。 但这两个任务,无论哪个执行起来都非常危险。 姜宁宁面色一白。 “我最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做手术了,东临你把两位教授带回来就行。”蔡金花一听设备运送如此艰难,立马打消了手术的念头。 孙女婿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霍东临太懂如何拿捏老人了:“奶奶,设备已经付过钱了。要是不拿回来,岂不是打了水漂,白白让米国占了便宜?” 蔡金花气呼呼地瞪眼:“那不行!” 搞定老人家以后,霍东临带着歉意的眼神,继续落到姜宁宁身上。 “这次任务事关重大,由特种小队负责,估计孙向前也要出发。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多去开解开解陈同志。” 姜宁宁重新整理好情绪,点头:“没问题。” 又问:“什么时候走?” 既然享受团长夫人身份带来的红利,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她有自己的事业,有家人陪伴,有两个崽崽要照顾。每天生活充实,没工夫伤春悲秋。 爱情也仅仅是生活的调剂品。 “还不知道,最迟一个月后就要出发。具体等我见过老首长以后,回来再说。” 霍东临扫了眼腕表,交待两声匆匆离开。 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蔡金花感叹:“当初要是知道军人这样忙,我肯定阻止你嫁给他。” 一年到头几乎不在家,都叫什么事? 其实不管是七十年代还是后世,要是级别不够,家属没有随军资格的话,夫妻俩一年到头估计连面也见不上。 所以才说军属难做,军嫂伟大无私。 姜宁宁翘起唇角,脑袋歪在她肩头:“假如不嫁给霍东临,你打算给我把关什么样的女婿。” 蔡金花想也不想直接答:“肯定不要你爷那样的傻蛋!” 她才舍不得娇滴滴的孙女,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吃不完的苦。 姜老汉:“……” 跨进门的左脚默默收回去,算了,他还是打扫鸡窝去吧。 争取早日学成出师! - 八月初,小学放假了。 年初的时候因为台风耽搁了开学时间,便往后推迟一个月,占了暑假的时间。 最后一天接孩子放学,姜宁宁特意绕道上供销社,买了两斤鸡蛋糕回来庆祝。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跟放栏的羊似的一窝蜂往外跑。 一群乌泱泱的小萝卜中央,霍家两团子特别醒目。 兄妹俩手牵手,踢着军步,沉稳地往外走。 不少家长纷纷恭维起姜宁宁。 “满满和夏夏真懂事。” “是啊,姜副主任你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教教我们呗。” 还有人捂唇笑道:“我家皮猴子谁的话都不听,这阵子放学到家以后,学会先写作业,吃饭前洗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满满大哥立下的规矩。” 众人恭维的话才说了一半。 人群中,瞧见妈妈的小团子们再也绷不住,撒开脚丫子奔过来。 “妈妈,你快看,我考了双一百分。”满满从书包里翻出两张卷子,激动得小脸红扑扑。 夏夏同样骄傲的挺起胸膛。 团子们等着夸赞的模样别提多萌了。 “宝贝们太厉害啦!”姜宁宁蹲下身来,挨个亲亲他们白嫩嫩的脸颊。 开学时崽崽们各自偏科,后来兄妹俩想到一个好办法,满满教导妹妹学语文,如何遣词用句。 夏夏则给哥哥拆解,怎么做数学题最简单。 经过半年时间,双双不偏科了,都拿了一百分及三好学生的奖状回来。 姜宁宁笑眯眯地宣布好消息:“明天爸爸休息,要带我们去百货商场逛街。” 两团子对视一眼。 电视机!! 这是爸爸曾经允诺过他们的事情。 满满道:“狗蛋早上拉肚子,要把卷子带给他。” 宣传部这阵子在忙医疗教育专题,姜宁宁很少能与文秀英碰面,听到这话担忧地问:“怎么回事?严重吗?” “狗蛋半夜摸进厨房偷吃西瓜,吃太多结果拉肚子了。”满满小大人般叹口气:“文姨跟老师请假的时候,说狗蛋已经好多啦。” 姜宁宁:“……” 狗蛋那孩子居然还是个小吃货! 第247章 黑蛋决定结扎 这年代很少有人家用得起冰箱。 夏天温度高,西瓜切开以后放在外边,时间长以后容易滋生细菌。 比如大肠杆菌,就会导致拉肚子。 很多家长却以为是因为孩子贪凉。 除了西瓜,像是隔夜凉皮、凉菜最好都别吃。 “……千万觉得可惜舍不得扔,要是吃出毛病,进医院花更多的钱。”姜宁宁趁机教育崽崽们。 现在自然不会有这种“剩下”的情况发生,家家户户食物都不够吃,得抢着吃。 但再过二十年、三十年,等团子们正值青壮年的时候,那时候的华国强盛,食物种类丰富且量大。 她这是在未雨绸缪,从娃娃教起。 满满举一反三:“妈妈我懂啦,做饭时候要控制住量,才不会浪费。” 夏夏的总结更精辟:“要学会正确节俭。” 每每到这时候,姜宁宁都为崽崽们感到骄傲。 从学校到文家那条路,会经过孙家的院子。 上一秒娘仨有说有笑,下一秒,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得几乎瞪出来。 只见陈宝珠正在院子里面。 以手撑地,足部向天—— 倒立? 不知道倒立多长时间,反正看她满头大汗的模样,估计坚持了挺长时间。 姜宁宁不敢吭声,生怕惊扰到陈宝珠,导致她摔下来,牵着两个团子赶紧离开。 来到文家,她迫不及待便把孙家的事情告诉文秀英。 身为妇女主任,文秀英对家属院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的确知道陈宝珠的动向。 “她在锻炼。”文秀英捏了捏略显疲惫的眉心,打发孩子们去旁边吃鸡蛋糕。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过一个偏方,说倒立能更好促孕。” 姜宁宁:“……” 民间的确有这种说法,但都是在房事以后,用枕头垫高后腰。 想到什么她惊愕瞪大眼:“他们夫妻这么快就……” 距离陈宝珠流产,才半个月吧? 这时候同房容易导致女性感染,最好先休养一个月。 “我隐晦地劝诫过她,结果被她喷了回来,说我四十岁才生了狗蛋,就是见不得她年轻早怀孕?” 文秀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职责所在,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如今,要孩子已经成为她心魔了。晚上你跟霍团长提提,让他去跟孙向前说说。” 晚上。 姜宁宁把这番话转述给霍东临听,然后补充说道:“流产后子宫需要恢复,炎症多了,要孩子更难。” “既然这次有孩子,说明两人身体没大问题。先把身体调理上来,按照下次月事来潮前十四天同房,几率会更大。” 对面,霍东临耳根子爆红。 姜宁宁不遑多让。 突然间,霍东临握住了她的手:“听说现在可以结扎,等任务回来,我就去做手术。” 那天看见陈宝珠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 霍东临不愿意让妻子再去受生育的苦。 这倒是个好主意。 从科学角度来说,男性结扎手术比女性上环容易,也不容易感染。 姜宁宁越看男人越喜欢,在他唇角亲了下。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一点儿也不拉扯劝诫。 女性如果连自己都不爱自己,就别指望让别人更爱自己。 自私一点,婚姻中才不容易长结节。 霍东临愣了下,而后笑出声来。 抱着妻子往床上去。 夫妻俩尽管动作很轻,一墙之隔,还是能听到隔壁的木床嘎吱嘎吱的声音。 姜老汉满脑子都是那本书,一页页颠覆他的认知,原来跟婆娘相处还有那么多门道。 原来疼媳妇能发大财…… 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睡不着。 砰!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脚把他踹下床。 姜老汉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小老头抱着枕头,委屈到不行。 “多大年纪了,想屁吃!”蔡金花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姜老汉想到书里的内容,决定试一试,立刻改坐为跪:“老婆子,我错了。” 要是婆娘生气,肯定是男人做错了,要第一时间认错。 月光透过窗台在地上铺上一层银霜。 也照亮了姜老汉那张扭扭捏捏、十分做作的老黄瓜脸。 蔡金花微微眯起眼睛:“我问你,你最近在鸡窝干啥呢?” 姜老汉心头一跳:“垒、垒鸡窝啊,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嘛。” “呵、” 蔡金花鼻子发出轻哼。 光是这么一个气音,姜老汉额头冒起密汗。 然后十分爽快地出卖了孙女婿:“是东临给我一本书,让我学着如何讨好你。” “放屁!”蔡金花气不打一处来,“东临堂堂一个军人,哪会看这种东西。你咋不诬赖黑豹,说它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叼来的呢?” 姜老汉眼睛一亮。 下次就赖在黑豹头上。 蔡金花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堆烧了一半的废纸,噼里啪啦摔到老头子脸上:“下次偷看这种东西,记得烧干净,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 姜老汉低头一瞧。 蓦地。 老脸唰一下红成了猴屁股! “你该不会又想要赖到孙女婿身上吧?”蔡金花幽幽发问。 姜老汉震惊。 姜老汉嘴笨。 姜老汉…… 看老头子那憋不出一个屁的模样,蔡金花摆摆手:“趁大家都睡了,赶紧上厨房烧了。” “为老不尊!!” 姜老汉冤死了。 于是。 当霍东临心满意足地来到厨房打水时,看到小老头蹲在灶膛,生无可恋的模样。 “爷爷,你怎么又惹奶奶生气了?” 姜老汉心脏高高提到嗓子眼,来了,又来了,这熟悉的开场白! 霍东临从房梁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他。 “这是孙向前给我的,你试试这本。” 姜老汉低头。 这次书封依旧不太正经—— 《男人滑跪姿势大全!天天让你吃上热乎饭》 “……” 这次他学聪明了:“东临,部队里还有人写这种书呢?” “当然不是。” 霍东临表情严肃:“这可是禁书。” 姜老汉:“……” 你也知道这属于禁书啊。 霍东临:“这是大家平时交流得,互相总结出来的经验。” 姜老汉懂了。 这些文化人讨论的真不一样,在乡下,一群大老爷们都在互相比较如何驯服婆娘,让婆娘端茶倒水乖乖听话。 城里人直接反过来—— 驯服自己,伺候婆娘,就为了天天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爷爷,这两本书要保存好,千万被让人发现。”霍东临叮嘱。 姜老汉一个激灵,心虚低头。 好在灶膛火光太小,霍东临没察觉出来,“对了,爷爷,你有私房钱吗?宁宁的头绳断了好几根,明天去商场,我打算偷偷买下来送给她。” 姜老汉脚趾蜷缩,用力踩着鞋底,声音很粗:“没有,一分都没有!” “我,坚决不可能藏私房钱!!” 第248章 请她当翻译 这年头买电视机是大事。 全家集体出动。 他们到的时间不算太晚,才上午九点,售卖电视机的柜台前面已经排起一条长龙。 “江城人都这么有钱吗?” 不怪蔡金花发出感叹,在乡下,谁家有一辆自行车已经很了不得了。 十里八村津津乐道,是嫁女娶媳妇的不二之选。 电视机均价四五百块钱,霍东临身为团长,也是兑换好几个月了,才搞到一张票。 但是即使有钱有票,电视机数量有限,也未必能立即买到。 霍东临解释道:“江城沿海,外贸公司多。听说里面的员工福利待遇特别好,每月发油发粮,节日还有礼盒水果。” 众人听完羡慕得不行。 尤其是两只财迷小团子,目光噌一下,比星光还亮。 满满仰起小脑袋:“妈妈,外贸公司的招聘条件是不是很高呀?” 姜宁宁思索了下,点头:“你至少得会精通一门外语,这样的技术人才薪资也更高。” “什么是外语?”满满问:“衢县老家话算不算?” “不算,外语指的是其他国家的语言,比如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因为外贸公司需要跟海外客户对接,要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容易被坑。” 满满恍然大悟。 夏夏眼睛也瞪大了。 “妈妈,你教我们好不好?”在满满心中,绝对没有妈妈不会的东西。 “等学会外语,我也要报效祖国,绝不会让老外坑骗我们。” 嗯,绝对不是因为外贸员工资高!! 他才不是这样肤浅的崽崽,要跟妈妈一样,为人民服务。 姜宁宁道:“妈妈会一点简单英语,不过没你们爸爸那么精通。” 前世,大学的毕业条件之一是考过六级。 如果是日常用语对话,她没问题。 脑子一抽想到小学课本,姜宁宁张口就道:“howareyou?i''mfine,thankyou.andyou?” 说完以后,她自己先被这个梗给逗乐了。 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这句话后世三岁小孩都知道。 其他人不明所以,目光钦佩地望着姜宁宁。 蔡金花以为孙女是在军区学的。 而霍东临,则误会是岳父的教导。 五十年代国内有许多苏式机器,有些优秀的八级工,就自学了不少门外语。 霍东临跟崽崽们一样挺直脊背,黑眸凝视着无比优秀的妻子。 她就像是一个宝藏,每次都能挖出巨大的惊喜。 江城思想开放,翻译人才供不应求。 路人早就注意到这高颜值的一家人,听到姜宁宁会英语,有人急急走过来。 “这位同志,我是这家商场的经理,想要请你帮个忙。” 原来,商场来了一位华侨参观合作。 可他们请的翻译人员,临时拉肚子,来不了。 商场经理正愁着上哪去找备用人选,路过时正好听到姜宁宁在说英语,这才请她帮忙。 “……陆先生是真正的爱国人士,这些年没少帮国内企业牵桥搭线,为祖国换回来不少外汇。” 姜宁宁算算时间,下个月初就是广交会,说不定白曼也会带着编织品过来。 如果能提前结交这位陆先生,对编织品出口的事情也有一定帮助。 “行。” 姜宁宁爽快应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霍东临蹙了蹙眉。 商场经理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军人,黑沉着脸,一副凶戾的模样。 当场就被他吓得心脏狂跳,视线再落到他肩章上,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团、团长同志你好。” 看见黑蛋爸爸又吓坏无辜路人,满满迈着小腿上前,苦命地替爸爸擦屁股。 “这位叔叔,你别害怕哟。”小团子夹起嗓子,笑容甜甜地说道:“我爸爸虽然长得黑点丑点,但心地非常善良,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干部。” “……” 霍东临嘴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弯腰跟儿子打商量:“以后夸我的时候,能不能别加前面那句“虽然”?” 满满歪起脑袋:“爸爸,你不是教过我,小孩子诚实吗?” 不诚实的霍东临:“……” 可爱的人类幼崽的确有缓解尴尬气氛的能力。 商场经理放松下来,对霍东临说道:“市文化部的领导也在场,团长同志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去。” 离开前,姜宁宁把钱和票给蔡金花,让她看着给一家人添置新衣服。 蔡金花表面答应好好的,心里盘算只给孙女和孩子们买。 她和老头子身上这身衣服才买了没多久,至少能穿个七八年再换新。 姜宁宁哪里不知道老太太在打什么主意,叮嘱两个崽崽做监工。 “……记得给你们曾爷爷选双好走路的鞋子,我看他一早上走路时不时跺跺脚,估计鞋子小,夹脚了。”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到最后面的姜老汉身上。 只见他低垂脑袋,一声不吭,时不时抬起鞋面,跺了跺鞋底不存在的灰尘。 整个人感觉快要碎了。 霍东临:“……” 明知但不能说出来。 选择了沉默。 “平时挺灵活一老头儿,鞋子不合适,也不知道说出来。”别看蔡金花平日跟姜老汉呛嘴,关键时刻还是挺心疼老伴。 “我心里都有数,你们赶紧去忙正事。要是中午不回来,我先带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饭。” 大人随便吃馒头对付两口,孙孙们可不行。 姜老汉抬起头,心里默默的想:老太婆越来越没有原则了。想当年在村子里,孙子曾孙饿了随便烧俩土豆,不吃就拉倒。 愣怔间,一只小手牵上了他。 小奶音清脆地说:“先给爷爷去买鞋!” 姜老汉低头看着表情认真的曾孙女,两眼泪汪汪。 吃什么烧土豆? 满满和夏夏就该吃红烧肉呜呜! 直到一行人来到男士鞋摊旁,姜老汉如梦初醒,说什么也不肯脱鞋。 “我、我脚太臭了。”他急中生智。 蔡金花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脱!” 姜老汉这次居然挺硬气,没有动作。 要是两只腿不颤抖就好了。 蔡金花横眉竖起,拽住他两条胳膊,对满满说道:“把曾爷爷鞋子脱下来。” 姜老汉心里咯噔作响,挣扎起来。 一个不留神,鞋子被踢飞出来。 以及…… 踢飞出去两张一毛的私房钱。 沉默。 现场安静得可怕。 姜老汉怂怂地瞄了一眼老婆子的表情。 然后放下心了。 很好,跟预想中一样,黑如锅底。 “姜老汉!!”蔡金花狠狠捏住老头子的耳朵。 “哎哟!” “哎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姜老汉。 另一道来自无辜路人。 满满和夏夏双双捂上眼睛,从指头缝往外看。 原来,姜老汉几十年老汗脚穿过的鞋,硬生生把人给臭吐啦。 “陪钱。” 旁边一米九的大汉撸起袖子,露出一胳膊的腱子肉,气势汹汹:“必须赔我们一百块医疗费,否则今天你们甭想走出商场。” 俩团子:! 妈妈说这种情况好像叫做……碰瓷! 第249章 反碰瓷 大汉满脸横肉,手指骨掰得咔咔作响。 毫不夸张,他那暴起来的肱二头肌,比两团子的大腿粗多了。 一拳轻轻松松能打飞一只。 “我娘被你们家老头的鞋子熏吐了,赔偿天经地义。赶紧拿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开口,胸脯上的肌肉便跟着抖动一下。 糯米团子们哪里见过这种技能,“哇哇”两声鼓起掌。 大汉懵了。 并且感觉受到了侮辱。 大喝一声,肌群瞬间如怒涛推挤着,在紧绷的布料上扭曲出狰狞姿态。 商场顾客瞧见这一幕,吓得落荒而逃。 大汉冷笑出声:这回两个小屁孩该害怕了吧? 从姜宁宁把一沓钱和票塞给蔡金花的时候,他们便盯上了这一家人。 老的老,小的小。 这样的小肥羊组合最容易被吓到,选择出钱息事宁人。 “赶紧的,赔完钱,我还要送我娘去医院。” “要是耽搁了病情,小心我弄死你们。” 大汉恶狠狠地咬紧后槽牙。 一双眼睛时不时瞄着楼梯方向,看保安来没来。 显然这行人是惯犯了。 可这回叫嚣了半天,小肥羊们居然没任何反应。 大汉恼羞成怒,视线转到跟前,然后对视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小屁孩看什么看?” 大汉挥舞拳头,抖了抖肌肉。 “哇!” 满满一双眼瞪溜圆,撒开腿丫子就要冲上前。 才迈开腿,腰间横过来一只手,把他抄起来。 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 两只萝卜腿顺势在空中倒腾两下。 满满咧嘴露出小米牙:“叔叔,要怎么训练胸肌才能动起来?能不能教教我?我给你两毛钱!” 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地上那两毛。 姜老汉苦巴巴地皱起脸。 大汉:“……” 区区两毛钱就想要偷师? 小孩莫不是想要屁吃!! “快拿钱,少废话,打了人赔偿天经地义。”估摸着保安快要过来,大汉等不了,从麻袋中掏出一块板砖。 并在手中掂了掂。 姜老汉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老婆子和孩子们跟前。 “你、你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孙女婿可是军人,殴打军属罪上加罪,要蹲篱笆子。” 蔡金花眸光微闪,视线落在老头子抖得跟羊癫疯似的双腿上,气又不打一处来。 怂蛋,依旧是怂蛋! 一巴掌拍在老伴肩膀,用力往后一拉,顺势把满满塞进他怀中。 “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蔡金花柳眉倒竖。 论撒泼? 不好意思,乡下那群老娘们全部是她的手下败将,从无败绩。 抬头挺胸大步向前,甚至还故意拿脑袋往板砖跟前伸:“来,往这砸,见血快!” 大汉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里,怔怔往后退两步。 他后退,蔡金花往前逼近。 直至后腰抵在栏杆上。 “右边额头你不喜欢,换左边,也行吧。”蔡金花非常贴心地转动脑袋。 “……” 妈蛋,这是疯婆子! “哔哔——” 这时,不远处忽然吹响了口哨声。 蔡金花眼角余光瞥到匆匆跑过来的保安,“哎哟”一声,忽然倒地。 “不行,心脏好难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碰瓷? 呵、谁能比得过华国老太太! 蔡金花喵一眼那个正吐得昏天地暗的老太太,同台飙起演技。 “哎哟,打人了,光天化日欺负我一个小老太太。” “必须要赔偿五百块医药费才行。” 大汉呼哧呼哧气得大喘气。 五百钱?! 比他还狠。 姜老汉大惊失色,以为蔡金花真是心脏病犯了。一面跑上前,一面从包包里翻出药。 他的手太抖了,药壶怎么也拧不开。 急得连扇自己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大汉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真的扇。 敢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同行了。 “哔哔哔” 口哨声越来越近。 这母子两人是商场里的惯犯了,专挑软弱可欺的有钱人下手,钱到手就跑。 商场保安早就盯上他们。 眼见形势不对,地上装病的老太太一个鲤鱼打挺蹦起身,动作无比丝滑。 “跑!” “儿子赶紧的!” 老太太撒开腿立刻狂奔。 那股伶俐劲儿跟年轻人不相上下。 两团子瞪圆了同款大眼睛。 妈妈说,碰瓷有两种:一种是本人身体健康,装病讹一笔钱。 另一种最可恶,本身有很难治疗的疾病,便把天价医药费转嫁到无辜的路人身上。 眼前的碰瓷显然属于第一种。 大汉想要跑,可是腿却被蔡金花抱住。 “五百块钱医药费!赔我!!” 都踏马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讹钱,大汉气得破口大骂:“保安来了,你还演个屁,小心大家一块蹲局子。” 蔡金花不依不饶:“五百块!” 再不跑,真要被保安抓住了。 大汉咬紧牙关,从兜里摸出一把钱甩在地上。 看到钱,蔡金花很有契约精神地松开手。 大汉一边骂,一边拔腿狂奔。 商场保安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去追那对母子,另外一队停下来,围住蔡金花和姜老汉。 气势汹汹:“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蔡金花气势比他们更足,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指着他们鼻子狂喷:“一群没用的废物!怎么现在才来?得亏老娘拖了坏人这么久。” 商场保安还没见过如此厉害的老太太。 纷纷被骂懵了。 “瞪什么瞪?赶紧抓坏人去啊!” 蔡金花眉毛扬起:“怎么?还指望老娘我帮你们抓?有你们这种废物子孙,祖宗八代真是倒了大霉。” 商场保安:“……” 弱小,无助! “保安叔叔,你们误会啦。”满满蹬蹬跑上前,口齿清晰的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后才亮明身份:“……我爸爸是团长,名字叫霍东临,他刚刚被你们经理请走了。” 抓坏人的时候,显然爸爸的团长身份更厉害。 满满心里门儿清。 “我奶奶不仅智斗了大坏蛋,还把赃款追了回来,她可是女英雄!!” 旁边,偷偷摸摸想要把钱塞进自己腰包的蔡金花:“……” “没错!” “这钱你们拿着,尽快归还失主。” 蔡金花一脸大义凛然。 心里肉疼极了。 不过在看到两个孙孙崇拜的眼神,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婆子,药来了,快吃药。” 姜老汉终于拧开了水壶,巴巴地把水和药递给她。 蔡金花张嘴就要喷。 然后她瞧见老头子微微发红的眼圈,以及颤抖的指尖。 一怔。 “……还真是个傻蛋。” 第250章 白捡一小孩 很快有顾客听到消息找过来。 原来那母子二人早在楼上做过案,坑走他们八块钱。 “古有花木兰,今有蔡大娘。您,就是让大家伙学习的榜样,人民的巾帼英雄。”受害者家属紧紧握住蔡金花的手,感激的好话一箩筐。 还有路人好奇询问:“大娘,请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对劲的?” 蔡金花一脸正直:“当时多亏了我家老头儿,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对母子鬼鬼祟祟,于是我俩配合演了一出戏。” 真正正直的姜老汉根本不敢反驳一句。 老姜家的人样貌都不差,慈眉善目。 此时他抿紧唇角,面庞绷着。 加上军人家属的滤镜在,乍一瞧,真有那么一点运筹帷幄的高人形象。 八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受害者家属商量过后,买了一大袋零食做答谢。 蔡金花说什么也不肯要:“我孙女姜宁宁说了,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顺便为孙女刷了一波好名声。 最后路人帮忙劝说。 来回拉扯好几次,蔡金花才勉为其难收下来。 人群渐渐散去。 老俩口与满满心神一松。 紧接着心跳到了嗓子眼:“糟糕!妹妹/夏夏呢?” 三人环顾四周,最后看到萌萌哒的小团子还在男士鞋柜前面。 在她面前,有个扎着同款啾啾的三岁小孩。 双手紧紧拽着她衣摆。 夏夏往前一步,小孩跟着走一步。 夏夏后退,小孩跟着后退。 “妹妹!”满满大吃一惊,小跑上前。 那小孩被满满吓了一跳,快速缩到了夏夏身后。 怯生生地露出一双眼睛。 小表情警惕,又懵懂。 满满嫌弃不得了:“你上哪来拐来的小屁孩?怎么不拐个聪明一点儿哒?她看起来笨死了。” 小孩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奶声奶气地说:“我不笨。” 满满惊叹:“原来你不是哑巴。” 这句话直接把小孩给气自闭了。 经过了解以后,这小孩突然跑过来粘着夏夏。小家伙似乎跟父母走丢了,一问三不知。 最后只好报警。 公安那边毫无头绪,最让他们头疼的是如何安置小家伙。 小孩似乎认定了夏夏一个人。 无论谁来抱,她立即扁起嘴巴,吧哒吧哒掉眼泪。 “大娘,要不你们先带回去?要是找到孩子家长,我们再通知你们。”公安头疼极了,试探地询问道。 他们相信军属的人品。 蔡金花犹豫,斟酌措辞如何才能不得罪公安同志。 旁边,稚嫩的童音已经拒绝道:“不行!” 满满肃起小脸。 这样的小不点,吃喝拉撒肯定要大人操心。 带回家就是个麻烦。 “公安叔叔,我们好心送她来,已经尽了公民的义务。照顾她、为她找父母,是你们的责任。” 那名公安被噎住了,脸上烧起一片窘迫的红。 小孩见状,哭得更伤心了。 紧紧攥着夏夏的衣角不放,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满满不为所动,抄起剪刀把妹妹的衣服剪坏,最后塞进公安手里:“叔叔再见。” 说完便拉起妹妹的手往外走。 “嗷呜——” 眼看兄妹俩走的头也不回,小孩扯起嗓子哭。 满满下意识握紧了妹妹的手。 夏夏轻哼:哥哥笨死了,她又不傻,才不会给妈妈添负担。 龙凤胎走得十分干脆,蔡金花老俩口拔腿跟上。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惊叹:军二代都这么厉害吗? 小孩似乎哭累了,窝在公安怀中闭着眼沉沉睡去。 其实小家伙长得很漂亮,白白的皮肤,肉嘟嘟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儿。 身上穿着新裙子,估摸家庭条件不错,从小被家人疼宠长大。 就是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父母还没有找过来? “通知商场那边张贴好告示,每隔二十分钟,大喇叭播报一次消息。再查查本地三岁左右的女童登记情况……”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就在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时,本来熟睡的小孩悄悄睁开眼,摸出派出所—— - 商场经理一边走,一边给姜宁宁介绍这次任务。 陆先生对非遗艺术很感兴趣。 这次特意出了一大笔钱,希望能在广交会开办那天,在海岸边举办一场中外交流的打铁花秀。 这也是趁机向海外宣扬华国传统文化的好机会。 陆先生身份特殊,不能直接向华国捐款,正大光明地出入政务办公大楼。 商场经理跟陆家祖上是远房亲故,这次由他作陪,地点也选在商场顶楼的会议室。 没想到关键时刻找的翻译出了岔子。 有些属于专业名词,为此,商场经理贴心准备一本资料给姜宁宁,让她事先做了解。 姜宁宁心里渐渐有了底。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陆先生很好辨认,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正装,胸前白丝帕露出一角,典型的英伦绅士打扮。 却出乎意料的年轻,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与霍东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 商场经理上前,跟文化部高主任解释几句。 起初,听说姜宁宁是临时请过来的翻译,众人止不住赞赏,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有才华。 后来,听到她年纪轻轻就担任宣传部副主任,态度瞬间变得客气恭敬起来。 高主任虽然比姜宁宁高一级,但众人皆知,军区的宣传部独立并隶属于首都,比地方上的部门高级。 众人简单寒暄过后,正式进入正题。 陆家祖上是江城人。 五十年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老爷子带着全家出逃,临死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落叶归根。 陆先生提及爷爷,眼睛鼻子一阵酸胀。 异国他乡哪有祖国好,像是他们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处处受排挤打压。 陆家老爷子十分好强,硬是在海外创下新基业。 然后拿着海外赚来的外汇,默默汇回国。 打铁花耶是陆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最爱,这次陆家捐了一大笔钱,特意协助文化部举办活动。 姜宁宁猜测数额肯定不少。 瞧瞧在场的江城领导们脸上笑容都没有停下来过。 双方都有巨大的诚意合作,翻译起来并不难,中午前便敲定下来。 具体细节日后再慢慢谈。 姜宁宁也功成身退。 夫妻俩前脚刚离开会议厅,商场经理快步追出来,笑眯眯地说:“姜副主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我给你预留了一台电视机,直接上柜台领取就行。” “等确定好表演时间,到时候我再寄几张票到军区,邀请你们全家过来看打铁花。” 姜宁宁当时没多想。 直到柜姐抱出来一台电视,并且不肯收钱,才反应过来商场经理是什么意思。 “这太贵重了……” 白送一台电视机这种大事,或许已经经过江城领导们的同意。 但姜宁宁与霍东临位居要职,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 礼物收不得,况且是价值四百块的贵重礼物。 夫妻俩对视一眼。 霍东临数好钱和票放在柜台上。 柜员刚刚开口:“同志……” 霍东临蹙眉,默默抬起眼皮。 目光幽沉幽沉的。 柜员吓得噤了声。 长得凶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姜宁宁扬起红唇,脸颊旋即浮现跟夏夏一样浅浅的小梨涡。 刚要开口。 斜里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孩儿抱住她大腿。 “妈……” 第251章 小特务? 小孩儿微微仰起脑袋,双眼像小鹿般亮亮的,奶萌奶萌的喊“妈妈”。 一般女同志肯定早被萌到心肝乱颤。 姜宁宁却一点儿波动都没有,自家两个崽崽显然比她可爱多了。 “你是哪家小孩?”她问。 “妈妈。”小孩十分执拗。 如同对牛弹琴。 霍东临眉头一蹙,拎起小家伙的后衣领,如同提小鸡崽似的拎在半空中打量。 一大一小对视上。 小孩被眼前突然放大的凶脸吓得不敢动弹。 眉眼陌生,浑身上下没一点像他或者妻子。 也不像是认识的人。 职业的特殊性,让霍东临对周边刻意接近的人都保持警惕,包括小孩子。 在边境,这么大一点儿小屁孩,手中早已见血。 他们身上或许绑着炸弹,或许窃取情报,或者利用同情心,引诱我方军人掉进陷阱里。 尤其是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不简单,牵涉广,风险高。 光是保密条款,霍东临签了整整五页。 根本不止是接韩教授夫妻回国那么简单。 因此,面对突如其来认妈的小孩,霍东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眉头蹙得更紧了。 巧合、意外? 还是小特务? “不要乱喊,她不是你妈妈。”霍东临声音严厉。 “是妈妈!”小孩大眼睛里攒起两泡眼泪,“我见过妈妈的照片,就是我妈妈。” 霍东临一个激灵。 手上力道一松,差点把小孩给摔下去。 眼神凶凶的盯着小孩。 事关清誉,姜宁宁连忙温声问道:“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报纸上看过我的照片?” 小孩缓缓点了下头。 原来是虚惊一场。 “乖孩子。”姜宁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继续询问:“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摇头:“爸爸忙。” 然后指着她:“妈妈。” “……” 这么小的孩子认定一件事很难改正过来。 要是处理不好,传出的话还以为姜宁宁红杏出墙,跟其他男人生了孩子。 霍东临脸色更黑了。 姜宁宁只好换另外一个问题:“今天是谁带你出门的呀?” 小孩:“婶婶。” 这是个好的开始,姜宁宁红唇扬起来,继续问:“还记得你婶婶穿什么衣服吗?长什么样子?” 小孩看着“妈妈”脸上甜甜的梨涡,不自觉也笑出小米牙。 “婶婶胖胖…特别高…蓝衣服…大辫子…还很凶凶……” 也许是想到婶婶凶神恶煞的模样,害怕地伸出双手:“妈妈,抱。” 姜宁宁笑着没动作。 有了这些线索,找人就很容易了。 霍东临道:“我带她去派出所,奶奶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国营饭店,你去找他们汇合,不用等我回去。” 小孩的身份要追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结果。 夫妻俩相处那么久,一个眼神,双方都心领神会。 电视机不重,姜宁宁抱着就走。 “唔……”小孩眼看她走得头也不回,急得张口大喊,被霍东临捂住了嘴巴。 商场偶尔有人望过来,视线与霍东临那双冷沉的黑眸对视上,纷纷吓得噤声。 - 电视机在家属区同样引起不小的轰动。 实在是票太难弄到了。 在军区里安装室外天线需要向上级报备审批,这些手续霍东临早就才能办好了。 装修师傅在房顶上摆弄设备,底下一群小萝卜头排排坐,安静如鸡,齐齐仰起脑袋瞧。 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鼓下掌。 听到这股动静,装修师傅跟打了两斤鸡血似的,干劲十足。 这画面叫人忍俊不禁。 今天是个大阴天,空气沉闷。 姜宁宁摆了两盘花生瓜子,又煮了一锅酸梅汤。 “我妈妈弄这些可辛苦了,你们赶紧谢谢她。”满满站起来,脊背挺得直直的。 小脸肃起,小手背在后边。 扬起下巴指挥。 一群小萝卜头起身鞠躬,乖乖道谢:“谢谢姜姨。” 满满这才满意点头,挥手:“坐下吧,该吃吃该喝喝,瓜子花生皮堆在一块,不许乱扔。” 这群家长们平时头疼不得了的皮猴子,此刻顺从不得了,一点儿怨言也没有。 真就老老实实把瓜子皮吐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蔡金花笑出了眼泪花:“别说,咱家满满还真有点小班长的模样了,像我!” 视线再转到夏夏身上。 任凭全场喧闹,小团子依旧看书得入神。 “哎呀,夏夏专注那股劲儿,也像我!”蔡金花自豪不得了。 在看看身后因为偷藏私房钱被发现,正不遗余力讨好她的姜老头,手一指墙角:“瞧你那怂样,像黑豹!” 黑豹“汪”一声,调转身体用屁股对着他们。 姜老汉十分确定从那张狗脸上看出了嫌弃:“……” “姜副主任。” 隔壁高大娘提着一篮子韭菜过来,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门口,“我家韭菜今年长得好,拿点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她的来意不难猜,刚才已经有八个人上门打听消息了。 上次满满跟她家换过月季花,高大娘厚道,专挑五年以上的老桩。 老桩种起来容易成活,开的花又多花骨朵又大。 姜宁宁接过篮子,在地里摘了点茄子辣椒做回礼,再掐一把嫩绿的小白菜。 小白菜巴掌高,无论是煮汤还是凉拌,口感脆爽清甜。 她最喜欢下火锅吃。 院子里种了菜就很方便,除了夏天蚊子多点,基本没什么毛病。 高大娘接回篮子,顺道拉过她上旁边询问:“你有没有什么渠道也帮我弄张票?” 高大娘男人是旅长,大儿子上了边疆,小儿子进了一家国营厂子。 平时家里就她一个老太太,整日除了侍弄花草没事干。 一直想要弄台电视机解解闷。 吴旅长热心肠,甚至可以说是个老好人。 手里每每有点好票,还没捂热两天,就换给了底下更有需要的战士们。 为此,高大娘没少念叨他。 “我小儿子在棉纺厂工作,经常有那些瑕疵品棉花和棉布……” 后面的话没说全,姜宁宁十分上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搞到,只能尽量试试。” 去年家里棉被就不太够盖,如今家里又添了两个老人,棉被棉衣、还有棉鞋必须得做足了。 距离冬天说长也不长,四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每个月攒一点,等到冬天正好能派上用场。 未雨绸缪,是姜宁宁的行事准则。 而且她也不是胡乱答应高大娘,把责任转嫁到霍东临身上。 商场经理本来要送她一台电视机,她没要。如果提出买一张票,对方估计会答应。 高大娘提着一篮子菜,心满意足的走了。 第252章 干亲风波 回到院子,蔡金花问道:“那人找你什么事?” 姜宁宁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城里人买棉花也这么难?”蔡金花还以为城里样样都有,什么都不缺。 “棉花限量供应,还不一定能抢得着,要是有羽绒服就好了……”说着说着,姜宁宁用力击了下手掌。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可以自己买鸭绒回来做羽绒服啊。 这年头没有手机娱乐,可以做些手工制品打发时间,哪怕失败也没关系。 想到就做,姜宁宁直奔蔡家。 蔡大娘儿子掌管后勤,手中有不少渠道。 听到她要鸭绒来做什么羽绒服,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还是疑惑询问:“鸭绒味道大,而且轻飘飘的,真比棉袄御寒?” 姜宁宁早就想好了借口,笑吟吟地说:“我也是突发奇想没事找事做,鸭子大冬天还敢在水里游泳,肯定不怕冷。”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蔡大娘夸赞道:“你肯定能做出来,要是羽绒比棉袄更防寒,用在战士们身上,说不定又能给你家东临立功了。” 这才哪到哪儿,姜宁宁哭笑不得。 “我家东临自己会挣功劳,用不着我给他锦上添花。” “也是。” 凭借累累军功当上团长,全军区提及霍东临,没有人不竖起拇指。 蔡大娘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最近小心点陈宝珠。” 姜宁宁满腹疑惑:“怎么了?” “你们宣传部不是在搞什么医疗教育周嘛,里面提到什么打鸡血、倒立、甩手操……宣传科学养身,陈宝珠正好占了俩。” “昨天我听到她跟其他说,是你特意在针对她,用她取乐,拿她当领取功劳的垫脚石。” “还说什么孙向前一直想认满满和夏夏做干亲,如果孙家没有孙子,到时候你家俩孩子才能得到孙家的资源。” 姜宁宁简直无言以对。 现在陈宝珠就是颗满身竖起尖刺的刺猬,逮谁刺谁,上回还斥责文秀英嫉妒她早生孩子。 “我明白,下次见到她肯定离得远点。” 顿了顿,姜宁宁觉得有必要补充:“满满和夏夏早就认干亲了,是我在衢县老家认识的一个知青。” 霍东临本来就是得到了孙老的赏识才爬得那么快,要是真跟孙家有什么干亲纠葛。 肯定有人觉得他们霍家心肠歹毒,筹谋着吃孙家绝户。 蔡大娘立刻会意:“你放心,大娘肯定帮你好好宣传。” 隔天,家属区便传出霍家孩子跟个知青结干亲的事情。 那些前脚吐槽姜宁宁市侩的人,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下乡的知青能有什么背景? 而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霍家,这是刻意在跟孙家撇清干系呢。 有好事者想看陈宝珠打脸,故意跑到她跟前说。 这两天本来就因为孙向前拒绝同房,陈宝珠心里积攒了郁气。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气得脸色发青。 偏偏对方还在说:“现在你该放心了,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霍家认了一个没背景的知青当那对龙凤胎的干妈。” 陈宝珠心里不得劲,钻进了牛角尖——霍家瞧不上孙家! 傍晚孙向前回来以后,哭着大骂霍家狼心狗肺,逼迫孙向前跟霍东临断交。 等她发泄一通过后,孙向前望着乱糟糟的家,涌来一股无力感。 “当初你流产,咱俩闹过一阵子,你还记得吗?” 陈宝珠拿眼睛瞪他,下意识防备:“怎么?你要跟我翻旧账?” 孙向前深深吸一口气。 妻子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他咨询过心理医生,对方称这是流产后遗症。 简单点来说,妻子心里生病了。 或许更早以前,在以前无数个想要孩子的日夜里生了病,只是因为流产加重了这种病情。 现在妻子时而安静,会跟他道歉,也会做饭等他。 有时候变得相当狂躁,用言语,把他刺得伤痕累累。 孙向前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害怕妻子最终变得跟田翠芬一样,脑子疯掉了。 如果在后世,心理医生肯定能告诉他病因——双相情感障碍。 这是抑郁症加重之后的症状。 孙向前痛苦地抱住头,叙述道:“上次在霍家,是姜宁宁骂了我一通。说你不容易,让我多多体谅你。宝珠,姜宁宁不是坏人,你能不能别用恶意揣测她了?” 再这样下去,他跟霍东临或许连兄弟也做不了。 这番话听在陈宝珠耳中,就成了丈夫在维护其他女人,心里那把刚刚熄灭的火重新熊熊燃烧,击溃她的理智。 “既然你觉得姜宁宁好,那你去找她啊!让她跟霍东临离婚,你们结婚,她为你生十个八个孩子……” 啪!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陈宝珠脸颊被打偏过去。 孙向前声音冷下去:“你怎么样折磨我都可以,因为是我忽略了你,害你变成这副模样,是我活该。但请你不要牵累无辜的人。” 陈宝珠根本听不进去,几乎目眦欲裂:“你打我?孙向前你居然打我,当初结婚前你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 气得她扑上来抓挠。 孙向前站在原地,任由她动作。 直到妻子累下来,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齐齐落下来。 “是不是我有个孩子,你就不会变了?” “为什么只有我生不出来孩子?老天爷为什么独独惩罚我?” “为什么呀……” 一声声敲打在孙向前胸口,他蹲下身抱住妻子,“宝珠,你很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妻子。之前还怀过孩子,证明你完全没有问题。” “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领养一个。” 陈宝珠愣怔抬起眼:“领养?” 孙向前用袖子一一擦干净妻子脸上的眼泪,“过两天我要出任务,已经提前通知岳母过来陪你。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要是想要接着过,我们就过。” “如果、如果你想要改嫁,积蓄全部给你,我净身出户。” - 两天后霍东临才回来。 姜宁宁看他愁眉不展,心里咯噔一响:“小孩身份有问题?” “没有,暂时给送到了福利院去了。”霍东临摇头。 “户口登记处没有他的信息,我调取商场大厅监控,有个黄衣妇人牵他进商场。不到十分钟,妇人匆匆离开。她头戴着丝巾和墨镜,像是被人发现。” “我找了崔槿帮忙做犯罪侧写,警方根据画像继续找人。” 警方认定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遗弃。 姜宁宁恍然大悟:“小女孩是黄蓝色盲?” 霍东临:“他是男孩!” “……” “那个妇人故意给他穿了女装,混淆警方视线。” 小孩说爸爸经常出差,住在一个大房子里,以前婶婶对他很好。 但后来婶婶肚子里有小娃娃了,就不喜欢他了。 小孩子的话不知道真假,需要警方甄别判断。 姜宁宁心满意足地听了一耳朵八卦。 刚要走,霍东临拉住她的手:“情况有变,我明天就走。” 第253章 黑蛋家暴乌龙 知道霍东临要出任务了,两团子表现得异常镇定。 “爸爸放心去,家里有我呢。”夏夏奶声奶气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满满被抢走台词,歪着脑袋,很是不解:“笨妹妹,我才是哥哥,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夏夏小眉毛一皱:“可是我已经能够赚钱了,是个小大人了,我比哥哥厉害呀。” 智能汽车的专利已经申报上去了,研究所为了奖励她,发了好大一笔奖金。 “……” 吃白饭的满满蔫巴了,打算重操旧业。 只要每天捡的垃圾足够多,日积月累,总有一天能超过妹妹!! 团子们一边拌嘴一边找妈妈评理。 徒留下无人在意的霍东临。 他弯腰,默默捡起来那一颗碎了的老父亲的心。 姜宁宁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套换洗的衣服,再装上后勤部发的干粮。 干粮以761压缩饼干为主,副食是红烧猪肉和午餐肉罐头。这种罐头油脂凝结,吃起来口感十分油腻。 “为什么不直接背一袋米去煮呀?”夏夏忽然觉得爸爸好惨,她记得薛爷爷曾说过。 以前红军过草地的时候炊事员就背上一口大锅,随时随地能生火煮草根。 现在条件好了,爸爸不用啃树皮挖草根,为什么还要吃这种干巴巴的粮? 满满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城,科普道:“爸爸是去执行秘密任务,要是生火冒出烟,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敌人顺着青烟悄悄摸到后方,嘿!我的天哪,爸爸还在那埋头扒饭呢。” “啪叽。” “爸爸没了。” 走到门边突然没了的霍东临:“……” 手痒! 想象那个画面,夏夏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张成一个大大的“o”字。 脑海中灵光一闪:“哎呀!我知道啦,做米花!!” 炒米花有个别名叫爆炒米花,咬在嘴里嘎嘣脆,满嘴都是大米的清香味。 可以直接当零嘴吃,还能用热水泡软,加一勺白糖,另有一番风味。 夏夏迅速开动聪明的小脑袋,“曾奶奶前两天刚刚做了干豆角,豆角水汽蒸发以后变成豆干,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等到想要吃的时候,再泡在水里,口感一样的好。” 妹妹越说越激动,作为龙凤胎的满满心领神会:“对哦,如果炒好的菜蒸干掉水份,倒入米花里,加水烧开,就是一顿香喷喷的午饭啦。”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温柔的嗓音:“宝贝你们太聪明啦,现在问题来了,怎么在不生火的情况下,让米饭可以加热呢?” 崽崽们疑惑地侧头看向姜宁宁。 姜宁宁继续引导他们思考:“如果想要水沸腾,除了底下架火烤,还有什么办法?” 夏夏思索一会儿,回答超大声:“生石灰!” “文老师说过,生石遇到水,会反应出大量的热量。” 说完,小家伙激动地踮起脚尖亲了亲姜宁宁的侧脸。 亲完又有些害羞。 妈妈果然全宇宙最厉害。 她一定要追赶上妈妈的脚步才行! 夏夏握紧小拳头,然后对哥哥说道:“文老师这两天休息,我们去找他做实验。” 满满过来牵上妹妹,蹦蹦跳跳地往文家跑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做什么,行动力无比强。 兴许真能搞鼓出来自热米饭。 这样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圈住了她。 姜宁宁回过头,呼吸瞬间被男人夺走,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霍东临黑眸深邃。 这是他的妻子,如此的知识渊博、闪闪发光、耀眼得让他想要将她藏起来。 一个久久的深吻结束以后,姜宁宁娇喘着靠在他怀中。 红唇微微肿起,如同捏碎揉出汁水的红樱桃,鲜嫩可口。 霍东临低头亲了又亲。 很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过来,软绵绵的,带着一柄柄小钩子般,瞬间击溃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崽崽们不在家,爷爷奶奶也散步去了。 无需再忍。 霍东临喉结上下滚动,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宁宁,我想试试新的……” 姜宁宁微微瞪圆了眼。 紧接着,红唇再次被攫住。 放纵的后果,直到晚饭结束她也没能起来,一直睡到次日清晨。 团子们泪眼汪汪趴在床边。 姜宁宁醒来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吓得睡意全无。 “谁欺负你们了?”她伸手想要去抱崽崽们,结果腰间传来一阵酸胀,闷哼两声倒回去。 心里破口大骂男人太狗不是人,花样居然如此多。 一点儿没记得自己喊“继续”。 同样快乐上了天。 “妈妈!” 团子们吓得眼泪流更凶了。 姜宁宁顾不得揉腰,赶忙安抚孩子们:“妈妈没事,就是扭到腰了。” 崽崽们压根不信,哭得更伤心了。 这动静很快把蔡金花引进来,急得不行:“怎么了?出啥事了呀?咋哭得那么伤心呢?” 孙女还没起床,姜老汉在外边来回踱步。 “我不知道,醒来他们就看着我哭。”姜宁宁也是满头雾水。 蔡金花刚要开口,视线落在孙女睡衣露出来的一截皮肤上,愣了愣,而后老脸“腾”一下红了。 “东临也真是的,外表老实巴交,正直得不行,居然……” 姜宁宁低头一瞧,脸颊也跟着腾起一片热意,拉起被子抵挡。 原来是因为崽崽们看到妈妈身上多出了许多红痕,以为霍东临家暴,私底下偷偷打妈妈,这才伤心的哭了。 “妈妈别怕,我上军部去告他!” 满满咬着下唇,眼泪吧哒吧哒掉落。觉得自己这阵子真是瞎了狗眼,居然认为他是好爸爸。 呸! 黑蛋的心已经黑透了! 连曾奶奶都那么说了,黑蛋真的打了妈妈。 小团子既愤怒又委屈,替妈妈愤怒,委屈的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不,黑豹是条好狗,不能侮辱了它。 这下子误会大发了。 姜宁宁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咳咳……我昨天感冒了,爸爸给我刮痧呢,所以身上才红一块,青一块。” 蔡金花:“……” 两团子愣住了。 姜宁宁脸皮厚得出奇:“用硬币或者姜块蘸上白酒,把体内的寒气给刮出来,感冒才能好得快。” “原来是这样呀。”满满擦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爸爸还挺好。” 夏夏吸了吸鼻子:“哥哥你刚才还骂他臭黑蛋。” 继承了妈妈同款脸皮的满满,咧嘴嘿嘿笑道:“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他从床上蹦起来:“我宣布,危机解除,霍东临同志是好同志!” 吧嗒! 有什么落下来,砸在夏夏胳膊上。 她低头捡起来一颗牙。 第254章 制作鸭绒服 卫生所。 军医做了简单检查以后,发现没什么问题:“口腔十分健康,小朋友早晚肯定有乖乖刷牙。” 大部分孩子在六岁左右才开始掉乳牙,不排除满满这样的例外。 尤其是小男孩整日跑跑跳跳,偶尔磕碰到牙齿,太正常了。 “我有乖乖刷牙!”满满骄傲地举起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眼眸里带着自信的光芒。 真是可爱得不行。 姜宁宁低头在他脑壳上吧唧亲了一口。 幸好掉的不是门牙,否则臭美的小家伙肯定要自闭。 军医眼里溢出笑意,再三叮嘱:“回家以后早晚用盐巴水漱口,在牙齿长出来之前,不能舔牙床,否则会影响新牙发育。” 满满肃起小脸记得很认真,时不时点起小脑袋应和。 从卫生所出来,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姜宁宁直接带他去上班。 工作忙起来的时候没空顾忌上小家伙。 等她终于结束手头上的事情,满满已经跟宣传部众人打成一片了。 就连魏干事也呵呵地往他怀中塞牛肉干。 “哎呀,吃不下啦,小肚子要爆炸了。”满满摆起小手,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别看他拒绝得很干脆,当魏干事把牛肉干塞进他口袋时也不反抗。 主打一个“我没要但是对方太热情了”,完全就是蔡金花的翻版。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简直太强了! 姜宁宁无奈,从抽屉里拿出小零嘴分给大家。 头一回吃到猪肉脯,三人目光都亮了。 刚开始大家还很客气,后来迅速抢光,主打一个手速。 经过互相分享零嘴一事后,宣传部一连大半月气氛无比和谐,其乐融融。 九月初,姜宁宁终于收到了商场经理送来的包裹。 除了十张前排观看打铁花秀的票外,里面还有三张电视机购买票。 按照约定,姜宁宁下班后赶忙把票给高大娘送过去。剩下两张,一张给了文秀英,另外一张给了蔡大娘。 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蔡大娘心情十分雀跃,先给她塞了一大堆水果,才道:“巧了,我正要给你把鸭毛送过去呢。” 屠宰场的人听闻他儿子要鸭毛,一分钱不要白送,整整装了俩麻袋。 “……就是得你自己打理。” 姜宁宁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要不是多亏您,我上哪去白捡两袋鸭毛,已经很知足了。” 姜宁宁长得漂亮,说话更好听,被她一直高高捧着,蔡大娘得嘴角就拉下来过。 大手一挥:“你一个人提着不方便,我帮你送回去。” 天气热,鸭毛放置了一整天味道有点大,干脆就地把鸭毛给洗了。 人工分离鸭绒出来是个大工程。 满满和夏夏蹲在大盆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好奇。 只见姜宁宁把鸭毛浸入大木盆,搅拌后静置。过了一会儿,绒朵便浮出了水面。 那些厚重的毛片,则全部沉到水底去了。 团子们看得啧啧称奇。 然后通知了各自的小伙伴来凑热闹。 文颐斋祖孙俩也在团子们受邀之列,小小的院子几乎站不住脚。 “这叫水浮法。” 文颐斋因材施教,趁机给小萝卜头们上了一堂物理课:“水浮力的计算公式基于阿基米德原理,即即f浮=g排=m排g=p液gv排……” 满满小脑袋根本装不下,跟听天书似的。 一到数学课就犯困咋回事? 其他小弟们不遑多让。 身为大哥,要以身作……则?算了,根本则不起来。 在第三次脑袋差点点到盆里,大哥威名即将不保的时候,小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终于让他想到一个正大光明的摸鱼机会。 一会儿说:“妹妹,我给你找纸笔。” 一会儿又屁颠颠端给文颐斋一杯水:“文爷爷,你给我们上课太辛苦了,喝点蜜水润润嗓子。” 最后还自封纪律委员,专门抓那些课堂上打瞌睡、走神的学生。 偶尔有家长过来瞧,看见自家皮猴子规规矩矩坐着听课,一个个感动得泪眼汪汪。 而后做出了一个让无数小朋友留下童年阴影的决定—— “宁宁,以后能不能让你家满满监督做作业?” 夏夏爱学习,满满会监督,要是跟着霍家两个孩子做功课,下学期肯定能考好成绩。 一众小媳妇婶娘也不让姜宁宁为难:“你放心,零食板凳什么的由我们提供,地点不如就定在场坝那棵大松树下吧。夏天凉快,晚上还有路灯。” “就是,我们平时在那里纳鞋底做衣服,也能听一耳朵,认一两个字呢。” 姜宁宁招招手让自家的小显眼包过来,征询他的意见。 满满眼睫眨了一下。 什么? 这些婶婶奶奶们居然盛邀自己当纪律小委员! 没错,他就是这样优秀且有能力、有担当、有魄力的小朋友。 小胸脯骄傲地挺了起来。 算了算自己和妹妹的时间,小奶音认真道:“七点以后可以,婶婶奶奶们放心,有我在,保证所有小朋友都能完成暑假作业。” 满满曾经见过爸爸训练士兵的方式,要是不能及时完不成任务,加倍处罚。 那反过来,小弟们做错一题,也让他们翻!倍!做!题! 当天晚上回家以后,这群小萝卜头只觉当头一棒。 结果次日,他们看见满满制定的特种版本——“红星小学暑假作业惩罚计划”。 天,彻底塌了。 正当满满沉浸在当纪律委员的快乐时,大人们把羊绒给漂洗干净,晾晒干了。 风干的鸭绒洁白,摸起来比棉花团还要柔软。 蔡金花感受着指腹底下的柔软,稀罕得不行:“两袋子鸭毛才处理不到半袋子鸭绒,难怪没人想到做什么羽绒服。” 这点鸭绒根本做不了两件羽绒服,光是打理,几天下来已经把一家人累得够呛。 姜老汉犯起了腰伤,还搁床上躺着呢。 姜宁宁早就想好了办法:“我们不做衣服了,做成马甲。” “马甲?” “对,马甲轻巧方便,制作做起来也更容易。如果还有多余的鸭绒,再给孩子们做副手套。” 第255章 好孕的宁宁? 霍家没有缝纫机,听说此事以后,文秀英专程让她男人搬过来。 蔡金花做了几十年衣服,剪刀一裁,布料分毫不差。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老姜家乌泱泱十几口人,根本买不起新衣服,便只能上供销社扯几块便宜的瑕疵布回来做。 时间久了,熟能生巧。 蔡金花动作很快,两个小时以后,便做出了一件小马甲。 按照一个巴掌印长宽,缝钉一次线,分别再填充上适量鸭绒。 文秀英才试穿不到五分钟,在屋子里便热出一身薄汗。 “大娘,这衣服要是用在士兵身上,冬天巡逻站岗就不会被冻伤了。” 她越想越高兴,“这衣服我先拿走了,给其他领导看看,说不定还能给宁宁那个嘉奖回来呢。” “真的?”蔡金花笑得合不拢嘴,大方的说道:“我再装点鸭绒给你带过去。” 文秀英脱下马甲仔细叠好,“这事不知道能不能成,您先别告诉宁宁。要是成了,回头给她一个惊喜。” 她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太淡泊名利了。 家属院不乏脑袋瓜子灵活的人,听说有好几家都跟风买了鸭毛,包括陈宝珠。 现在陈宝珠真是陷入魔怔了,什么都要跟姜宁宁攀比。 要是让她们抢占了宁宁的创意,提前把羽绒马甲申报上去,那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蔡金花拍胸口保证:“妹子你放心,大娘我嘴巴最严!” - 广交会进行第四天,终于轮到了休息日。 霍余蔡三家在家属院门口碰头,一起去江城看打铁花。 打铁花晚上看才有意思,基地的领导们通情达理,为了照顾家属们特意加了一艘晚上九点回来的轮船。 前三天去看过秀的家属回来宣传,说得天花乱坠,因此休息日出岛的人很多。 大家挤在一块出行,免不了碰见老熟人。 姜宁宁一转头,突然与陈宝珠的视线对上,礼貌性地扯起一抹笑容。 一阵子没见,陈宝珠气色越来越差。 “哼!”她扭过头,眉毛倒竖。 好似看见什么脏东西。 “什么人呐?”蔡大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姜宁宁打抱不平。 文秀英倒是知道一些内幕,碍于轮船上人太多不好说。忍了一路,直到下船以后,才拉着两人上旁边八卦。 “孙向前岳母前阵子来了,给陈宝珠带了不少草药。现在天天一到饭点,孙家就飘出来一股苦药味,搞得隔壁几户邻居上我这里来投诉。” 说完,文秀英轻叹一声:“当年我也走了不少弯路,后来放弃了,结果意外有了狗蛋。” 女人不容易。 虽然要不要孩子是自己事,遭不住邻居的闲言蜚语。 蔡大娘冷笑出声:“真心为女儿好,就带她上首都医院好好瞧瞧。” 三人齐齐沉默下来。 “总之,宁宁你小心点,先前家属院有人传你好孕,一晚上就怀上一对龙凤胎。”文秀英忧心忡忡。 人怕有比较,人心也难防。 姜宁宁嘴角一抽。 好孕? 不知道还以为她穿进了什么奇葩的生子文呢。 三家人凭票进入内场,好巧不巧,他们座次在陈宝珠前面那排。 整场表演看下来,姜宁宁没觉得打铁花精不精彩,只是觉得后背冷飕飕。 偶尔回头,便发现陈宝珠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她。 这眼神姜宁宁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心里忍不住发毛。 经过这么一件事,她时刻把崽崽们拘在身边,不让他们到处乱跑,必须要大人牵着才放心。 后面。 陈家母女一晚上都在咬耳朵。 “她就是那个一口气生了龙凤胎的姜宁宁?”陈母撇撇嘴,心里瞧不上姜宁宁那股狐媚样。 “那什么副主任的位置,肯定是耍手段升上去的,这种小妖精我见多了。” “那对龙凤胎倒是长得还行。” 陈宝珠眼里的嫉妒几乎要凝成实质,这阵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家属院的人夸赞满满和夏夏。 好似世界上就只有那两个聪明小孩似的,霍家利用孩子博名声,真够不要脸。 要是她有孩子,肯定会放在掌心宠,不让他们整天学东学西,沦为大人的牺牲品。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的肚子不争气! 陈宝珠用力捶了下肚子。 陈母按住她的手,厉眸带着无声警告。 女儿代表的是陈孙两家的体面,在家里怎么撒泼都行。但在外面,就要保持端庄。 陈宝珠身体一抖,死死咬住下唇。 - 一直到表演结束,回到家属区,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接下来两日亦如此。 私底下,姜宁宁还自我谴责了一番。 陈宝珠虽然要子心切,但不至于拿别人家小孩发泄。 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另外的事情占据—— 因为白曼上岛啦! 白曼本身就会一点儿外语,这次在广交会上代表厂子,跟老外推销展示编织品。 最后成功拿下一笔订单。 量不大,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多亏有陆先生帮忙。”白曼捧着陶瓷烫,脸颊微微发烫。 “陆先生真是我见过最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了,懂礼貌、有才华、还精通十种外语。” 每每夸赞对方一句,姜宁宁心脏跟着一跳,迟疑地问:“曼曼,你是不是……” 白曼被戳中心思,垂下头去,缓缓蜷起指尖。 “我知道和他不可能会有结果,你不用劝我。”她声音低低,既低落又难过。 十多年来好不容易对个男人动心,结果对方身份过于敏感,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家与国,祖国永远放在第一位。 平时最没心没肺的人,实际上比谁都清醒、理智。 “我只是觉得……以后可能再也遇不上像陆先生这样优秀的男人了。” 姜宁宁不赞同:“这只能说明他不够优秀,配不上你呀。” 白曼愣愣的抬起头。 “配、配不上我?” “对啊。” 姜宁宁扬起唇角,握起她的一只手,开始忽悠:“论家世,你比他差吗?” 白曼摇头。 “论相貌,你觉得自己不美吗?” 白曼继续摇头。 “你十八,他三十多岁,几乎比你大一轮。”姜宁宁反问道:“这样的老男人,体力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你嫁给他图什么?图他一身老人味?” 光是想想,白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内心里那点少女心思瞬间稀巴碎。 重新变得没心没肺起来:“宁宁,晚上吃什么?我跟你去供销社买菜吧,顺便给我妈打个电话。” “行。” 姜宁宁以为她要跟家人保平安。 谁曾想,下一句便是—— “对了,你知道江城海港招待所的电话吗?也不知道我妈住不住习惯,吃不吃得惯江城的饭菜……” 姜宁宁瞪圆眼:“你说阿姨现在就在江城,独自住招待所?” 白曼歪了下脑袋:“对啊,她从衢县特地跟我过来江城,想要探望干外孙干外孙女。我不准,为此我妈还委屈哭了。” “……” 姜宁宁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跟蔡金花说了一声,拉扯她赶紧走:“趁现在还有一班船,赶紧去把阿姨接上岛。” 刚走到路口,远远的瞧见陈宝珠亲亲热热地牵了一个小男孩,朝孙家方向走去。 第176章 借住 听到消息,姜宁宁懵了好一会儿,道:“东临不是那种人。” 相比于她的淡定,卢大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理有据地分析:“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都领回来了,有什么不可能?” “那女娃娃瞧着也就四五岁,算一算,你们夫妻俩正好分隔两地五年之久,完全对得上。”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卢大嫂是真心拿姜宁宁当姐妹处。出了事这才第一时间跑来通风报信,为她打抱不平。 “刚才霍东临亲自打开车门,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可亲密了。” 哐当! 蔡金花手中的盆打翻在地,绿豆滚得到处都是,气得面容扭曲:“好啊,孙女婿胆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看老娘不敲断他的腿!” 巨大的声响同样惊动屋子里的两只小团子。 “出什么事了呀?” 团子们瞧见大人凝重的表情,小脸煞白。 眼看谣言即将被制造出来,姜宁宁叹了口气,“东临向来洁身自好,都先别猜测,等他回来以后听听他怎么说。” “诶,行吧。”卢大嫂颇为无奈,攥紧手中的扫把,想着自己年纪大当姐的待会儿多帮衬点她。 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姜宁宁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软和纯善了。 等到霍东临回到家,首先面对的就是两尊黑面“门神”。 一左一右各自扛着扫把,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以及他身后的母女看。 廊檐下,还有粉雕玉琢的左右护法,保护在他们妈妈身边。 四双眼睛如出一辙的愤怒,仿佛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霍东临一怔:“?” 刚要抬脚走进去,面前突然挥过来一个扫把。 “她们是谁?”其中一个黑面门神不客气地质问道。 霍东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才明白症结所在,连忙解释道:“奶奶,他们是我救命恩人的家眷。那个恩人出了点事情,不放心妻女,这才送到咱们家暂住一晚上,明天就会给她们安排好新住处。” 蔡金花:“……” 卢大嫂:“……” 原来所谓出轨是个大乌龙。 两人脸孔飞速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蔡金花不愧多活了几十年,很是稳得住,自然而然地收回挡在孙女婿胸口的扫把,落在地上,弯腰打扫起院子来。 一边嗔怪道:“咳,家里客人不早说一声,我好提前整治点大菜招待客人。” 老人家也是为了给孙女出头,霍东临自然不会拆台,巴不得多有长辈对宁宁好。 那双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暖意,顺着这话道:“对,都怪我没事先通知。奶奶别担心,待会儿我就上邻居家换点肉菜。” “哈哈……巧了不是,昨天我家还吃剩半只鸭子,待会儿便我儿子送过来。”卢大嫂讪笑两声,匆匆丢下一句话直接开溜。 背影快得跟有鬼追赶似的。 一家人关上门,霍东临支走三个孩子,把事情前因后果说给姜宁宁跟蔡金花听。 原来,就在警方准备逮捕江生那天。 有一伙人因为买了江家的鱼吃中毒了,上江家大闹一场。要不是警方及时赶到,江生估计就被他们给打死了。 经过审讯才得知,事先方瑜偷偷在鱼肚子里灌农药。由于海鱼打捞上来时就死了,江生才会看不出来鱼被加了料。 那伙人是十里八乡的二流子,平时招猫逗狗人人嫌,也是拿钱闹事。 江生主动跟警方离开,并且愿意交待一切,条件是希望警方能保护好自己妻女。 于是霍东临跟上级请示以后,这才带着江生及其妻女一块上岛。 目前,江生昏迷不醒,军医正在全力救治。 姜宁宁听完发出灵魂拷问:“江生不是方瑜二叔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东临很无语的说:“这些年她被关家洗脑太深,说江生之所以能逃出农场,是因为向组织出卖她爸和爷爷。” 姜宁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瑜这个人了。 认贼作父,愚蠢至极。 有些人脑袋长在脖颈上纯粹是为了摆设。 “江生,准确的说方家,她们掌握关家的罪证吗?”她脑子转的快,关家之所以对方家赶尽杀绝,肯定是害怕他们抖露自己的秘密。 “方家当初被下放的罪名是什么?” “通敌卖国,与海外势力勾结。” 姜宁宁感叹道:“说不定真正与海外勾结的是关家,结果被方家发现,反将一军。” 霍东临赞赏地看着她,他媳妇脑袋怎么那样好使,这么快就能找到关键点。 那双黑眸太赤裸裸,目光充满爱意又无比灼热。 旁边不少人都在瞧着,纷纷露出打趣的笑容。姜宁宁耳根子止不住发烫,不满地嗔了他一眼。 被媳妇瞪一眼,霍东临眼神更爱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他就要干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桌子底下那只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勾搭上她。 直至十指紧握。 “黄英姐,江工有跟你透露过什么吗?”姜宁宁问。 这个黄英还真不知道,认识丈夫的时候,他已经是县里赫赫有名的八级技工了。 要不是姜宁宁突然出现,这辈子估计到底她都不知道丈夫根本没失忆,还隐藏许多秘密。 而且以前她还以为,姜宁宁是丈夫前妻生的孩子。 想到这里,黄英脸孔微微羞窘,道:“他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怕我们母女俩被牵连进去。还有,” “老江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对不起,你父亲临终前嘱托他去看望你,他食言了。” 说完,她代替丈夫朝着姜宁宁深深鞠了一躬。 蔡金花心脏瞬间揪紧:“什么意思?我大儿子不是死在洪水中吗?跟你丈夫又有什么联系?” “奶奶你别着急,听我说……” 霍东临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才把江生与姜明之间调换身份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大儿子被打捞上来,瘫痪的躯体像台报废的铣床,蔡金花眼眶红了。 大娃子从小脾气就倔,村里人说农村人农村娃,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不信,日日苦读,考出全县第一。 进厂后,师傅说他力气不够,不是干技工的料,从早到晚手脚捆沙袋绕着厂子跑。 当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再也走不回家的时候,心里该多么绝望? 后来再听到他打翻煤油灯,亲手把扳手交给江生,并且祈求他回去帮忙看看孙女时—— “呜!” 蔡金花嗷一嗓子,眼泪汹涌往下掉:“还有一口气,眼睁睁看着大火活活烧死自己,那该有多疼啊!” 第257章 完了,被坑入火海 另一边。 两人顺利上了轮船。 白曼再也憋不住,忍不住跟好姐妹抱怨:“陈家人居然就这德行?亏我妈还夸她多么通情达理,是圈内人人称赞的好婆婆。” 姜宁宁听出了一丝瓜味,用胳膊肘捅了捅她腰窝:“好啊,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没想到是为了躲避相亲。” 被猜中心思,白曼脸颊不自然地微红,脑袋靠在她肩头感慨:“宁宁,你真是我的福星。” 上次帮她铺平一条回京的康庄大道,这次,又让她提前看清陈母的真面目,有了正当理由可以回绝相亲。 她一点儿也不想早结婚。 只是白母觉得乡下条件太差,心疼女儿,整日以泪洗面。 白曼借广交会跑到江城,白母后脚跟上来。 上岛之前母女二人还产生了争执。 不过哪有什么隔夜仇? 独自上岛没多久,白曼便后悔了,担心白母一个人在江城,人生地不熟。 幸好有姜宁宁给她下台阶。 姜宁宁一笑:“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好。要不然以后按次数收费,好运一次,收一百块。” 白曼夸张地挑起眉梢,抚了抚有赘肉的小肚子:“哎哟,你可是我孩子的干妈,居然还跟我收费?” 两人笑作一团。 殊不知,这番打趣的话被其他人听了去。 那人眼眸闪了闪:姜宁宁居然真的有好孕! - 海港招待所。 白母正躺在床上抹眼泪。 下乡前,女儿两百斤,白白胖胖的小福妞。 下乡没几年,现在才一百零八斤,瘦瘦干干像柴火。 这些年家里虽然寄了不少钱票,可下乡能有什么好东西,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偏偏丈夫赞同女儿在衢县多历练一年。 为此,夫妻俩大吵一架。 白母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结婚。 只要结婚,变成回里的户口,就能立刻能回京。 奈何闺女嫌她唠叨,独自一人跑上了海岛。 真是的,她准备了好几套童装,也想去瞧瞧那对个个夸赞不停的干外孙们。 “嘤嘤嘤……” “砰砰砰——” 房间里忽然响起敲门声。 紧接着女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妈,快开门,宁宁来接你上岛啦。” 白母以为自己听岔了,愣愣地从枕头里抬起头。 得不到回应,外面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妈,你是不是头疾犯了?宁宁,你继续敲门,我去找人拿钥匙。” 白母连忙起身。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同志,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满含担忧。 她一怔。 好好看!好像她小时候橱柜里珍藏那套洋娃娃!! 姜宁宁却是被她吓了一跳,白母眼睛肿成核桃,脸上没什么血色,呆愣愣地没任何反应—— 这是病入膏肓了啊! “伯母,曼曼去找拿钥匙了。你是不是特别难受?我扶你上医院。” 她挽起白母的胳膊回房间,让她先坐在床上,询问道:“伯母,身份证件在哪里?” 刚松开手,反被白母捉住了,那对红肿的眼睛亮得出奇:“洋娃……不对,你就是宁宁?我那干女儿!!” 姜宁宁:? 瞧瞧这自来熟、这认干亲的速度,跟白曼真不愧是母女俩。 白母拉着她的手,打量着新出炉的干女儿。 小脸约莫只有巴掌大,小腰一把就能掐住,大胸……非常壮阔!! 身材比例超绝! “宁宁,你跟我回首都吧,咱们家有一橱柜的漂亮裙子,你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 白母喋喋不休,已经脑补出姜宁宁穿着各种各样的裙子,再搭配各式造型那闪瞎眼的场面了。 小时候白曼就是个假小子,头发稍微长长一点,就跑去剃短。有次干脆剃成大光头,气得白母好几天吃不下饭。 长大以后,头发养长了,却吃成了小胖妞,根本穿不了那些裙子。 如今,白母终于找了梦寐以求的模特。 不,她已经等不及了。 白母二话不说,拉起姜宁宁的手往外走:“现在就去百货商场,妈给你买点见面礼。” 正好与匆匆赶回来的白曼撞个正着。 白曼:“……” 白母:“……” 姜宁宁:“……” “妈!”白曼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白母的老毛病犯了,吓得赶紧从她手中把好姐妹解救出来,拉到身后。 “你小时候折腾大哥二哥还不够吗?就别祸害宁宁了。” 白母嗔了女儿一眼,有点不高兴:“什么叫祸害?妈只是想给我干女儿买点衣服当见面礼。” 白曼嘴角一抽:“……干女儿?妈,你乱认什么女儿,有问过宁宁的意见吗?” 白母据理力争:“我是满满和夏夏的干姥姥,而宁宁,不就是我干女儿,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有种好姐妹即将被自己坑入火海的感觉。 白曼梗起脖子:“我认我的,跟你没关系。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宁宁这层关系,是跟我嫁出去的。” 姜宁宁:“……”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等等。 她是什么陪嫁吗? “反正你又不愿意嫁人,妈以后都支持你。”白母这会儿变得通情达理了。 “不如招个上门女婿吧?这样宁宁就能一直留在白家了,正好嫁妆都用来买小裙子。” 白曼一口气堵在喉咙。 姜宁宁:??? “阿姨,这不好。”姜宁宁决定从白家母女的y中自救出来:“要是认干亲,容易给白伯父遭来小人的攻歼。” 白母眼圈再次红了,感动得凝视着她:“宁宁,别担心,你干爸是个成熟的老头了,能处理好这种小事。要是他不行,大不了,我带着你离婚。” “放心,妈的祖上特别阔,嫁妆管够!!” 姜宁宁:“……” 白曼:“……” 真是替我爸谢谢您嘞! “嘟嘟——” 窗外适时响起了轮船的汽笛声。 姜宁宁趁机转移话题:“伯母,我们收拾好东西赶紧上岛吧。” 白母只好暂且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来日方长,上岛再说。 一行人回到家属院,天色已经暗下来。 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因此,没人发现白母的到访。 院子里,满满和夏夏托着下巴排排坐,黑豹尾巴一甩一甩,无聊的趴在小主人们旁边。 率先嗅到主人的气味,黑豹耳朵瞬间竖起来,撒开腿“汪汪”两声冲出院门。 瞧那无比狗腿的热情模样,毋庸置疑,肯定是妈妈回来才有的待遇。 俩团子高兴地蹦起来,撒开脚丫子迎出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妈妈和白曼干妈,以及旁边还有一个跟白曼干妈长得像且十分优雅的贵妇人。 正疑惑间,那位贵妇人像是发现什么宝藏似的,满眼都是喜爱。 就是……她好像被人欺负过,哭过一场。 简直太可怜了。 白曼干妈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怎么能让亲人流泪呢? 没有他哄不高兴的大人! 于是满满做了一个日后痛定思痛的错误决定,奔到了白母身边。 歪起脑袋,拼命瞪圆乌溜溜的眼睛,挤出最萌的表情。 小嘴儿甜甜地问姜宁宁:“妈妈,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怎么墙壁上的丰收女神从画像里走出来啦?” 姜宁宁:“……” 白曼:“……” 白母心花怒放:! 哇,怎么会有如此萌的娃? 童装…… 还是带少了啊!!! 第258章 见面礼 双方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寒暄。 白母看见一大桌子荤菜,心中知道老姜家是真心实意认这门干亲。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曼曼的真实身份,并非爱慕虚荣之辈,这份纯粹的心意更让人动容。 一时间,白母倒觉得这次上门太匆忙,礼薄了几分。 她把小团子们揽到跟前,从兜里掏出两个大红封。 鼓鼓囊囊,厚实得惊人。 “这是姥姥准备的见面礼,一人一个。” 谁料俩团子背起小手,藏在身后。 乖到不像话。 姜宁宁杏眸闪了闪,婉拒道:“伯母你这就见外了,不年不节的,用不着给红包。” 旁边,白曼脸颊同样烧得慌,上前扯了扯亲妈袖子:“妈,确实不合适。” “我第一次上门,没给孩子准备什么好东西。”白母嗔了她一眼,回头对俩团子笑得慈祥。 “拿着吧,买点糖豆儿、小人书、好看的小裙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见孩子们不肯收,她强势的塞进两人衣兜里。 “呀!太大啦,不能收,值好多个好多个牙膏皮。”夏夏一边摇摇头,小身体扭来扭去,脑袋上两个小啾啾跟着在灯光下晃呀晃。 霍家俩团子养得特别好,尤其是女宝,根本不用刻意去卖萌。 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星星像会说话,继承了妈妈的柳叶眉、爸爸的高鼻梁,比电影画报的童星可爱。 殷红小嘴儿一抿,那委屈的小模样,让白母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乖宝宝,什么牙膏皮呀?”白母心肝都被萌得乱颤,圈住乱动的小家伙,在她脑门上亲了亲。 于是全家最害羞的小团子,肉眼可见的变得粉嫩嫩,僵在原地不能动了。 小奶音低低的说:“一个牙膏皮换五毛钱,白姥姥的红包里有很多个五毛钱,等于很多个很多个牙膏皮。” 夏夏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很多”有多大。 白母愣住了。 仔细琢磨小家伙的话,心脏狠狠揪紧一下。 她有亲孙子亲孙女,从小都是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 一包巧克力几十块钱,一个进口玩具上百块,根本不知道牙膏皮能换钱,包括她自己。 这么小的孩子对金钱都没有太大观念,除非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 “妹妹说的对!”满满顺势把红包重新塞回白母手中,“白姥姥,可不可以再等我长大一点,再收这个红包呀?” 白母听了十分稀奇,反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候我就有能力,可以给白姥姥买见面礼啦。” 一屋子的人都被童言童语给逗笑。 满满拉起白母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小脸上一派认真:“送礼与感情都是相互的,我和妹妹不能仗着年纪小,就占了白姥姥的便宜。” “在白姥姥的父母眼里,你也还是个孩子呀。” “大家都是孩子,凭什么大一点的孩子就要吃亏?” 白母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眶微微红了。 呜呜!俩外孙咋那么招人稀罕呢? 满满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绢,踮起脚尖帮忙擦眼泪,动作简直不要太熟练了。 一场红包风波在团子们联手下平息了。 蔡金花心生自豪,招呼白家母女俩吃饭吃肉,还把黄桃罐头拿出来当饭后甜品。 热情得很。 晚上。 白家母女俩并肩躺在床上。 “看看家里缺什么,明天你上供销社都买回来,老人家的东西也要买上一份……”白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白曼脑袋一偏,靠在她肩头:“妈,你和爸之前还担心我被骗,这下亲眼所见总算放心了吧?亏得你还特意拿了个大红包试探他们。” 被戳中小心思,白母脸颊发烫,当即一梗脖子嘴硬道:“我没有,是真心实意要给俩孩子当见面礼。老姜家一家人品行端正,满满和夏夏教养得非常好。” “比我那堆侄女侄子强太多了。”白曼轻哼。 她望着夜色中的白色蚊帐,“我要成为宁宁一样的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有自己的事业。” 前半段白母还很赞同,后面蹙起眉头,“女儿家打拼什么事业,当个官太太享福不好吗?” 来了,又来了! 听到母亲老调重弹,白曼不耐烦极了:“像你一样的官太太吗?整天呆在家里没事干,就会摆弄那堆破娃娃。妈,你都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东西,又不幼稚啊?” 白母气得不行。 母女俩各自翻过身,开始冷战。 次日一大早。 姜宁宁特意给崽崽们换上了白母带来的童装。 夏夏穿着一条纯白色蓬蓬裙,满满则穿着小飞行员服。 所有人的心都萌得颤抖。 “衣服还是有点大,快脱下来我给改改。”白母是个对美有极高要求的人,连早饭顾不得吃,一头扎进了房间踩缝纫机。 一上午,缝纫机声响个不停。 不过这可苦了俩团子。 衣服脱了又试,试了一件又一件,一点点儿蔫巴了。 于是姜宁宁下班回来,成功收获两枚小苦瓜。 崽崽们还穿着早上那套衣服,细节上却多了许多小巧思。 比如夏夏转圈圈的时候,连衣裙撑开,衣摆的褶皱展开,露出一只只小蝴蝶,栩栩如生,白母绣功了得。 而满满的衣服加宽肩部设计,料子挺括有型,视觉上使得小家伙看起来更强壮有气势。 “伯母,你这双手天生就是为了设计而生。”姜宁宁竖起大拇指夸赞。 白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经常给家里的洋娃娃做衣服,熟能生巧。” 白曼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在旁边接口道:“是啊,只要会缝缝补补,其他人也能做出来。” 这句话落下,白母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 姜宁宁用眼神询问蔡金花:她们吵架了? 蔡金花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不过蔡金花在旁边看了一上午,觉得非常有实力:“大妹子这手艺旁人可学不来,比如那根绿色的线,你说什么薄荷绿、什么深绿,在我看来都是绿色。” “还有那蝴蝶,要用深浅不一样的线绣,才能绣出立体感,啥叫立体啥叫阴影,老婆子我也不懂。” “你要是给别人做衣服,肯定能赚大钱,一个月赚个几十块轻轻松松没问题。” 白母很好哄,又变得高兴起来:“真的?” 蔡金花老神在在:“比真金还真,不信我让满满和夏夏出去转一圈,保准下午一堆人上门求你做衣服。” “到时候,走在路上的人都穿你设计出来的衣服,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最后那句大饼砸得白母晕头转向,忍不住畅想起来。 白曼撇撇嘴,刚要说点打击的话,就被姜宁宁拉进了厨房。 客厅里。 接收到曾奶奶的信号,满满大眼睛一亮,拉着妹妹出去找小伙伴们。 玩是其次,关键在于炫耀。 只要转移白母的精力,就不会整天拉着他和妹妹试衣服。 啊,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第259章 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曼曼,你跟伯母闹矛盾了?”姜宁宁小心翼翼的问。 白曼正好攒了一肚子牢骚,全部发泄出来。 “……真不知道我妈整天在家有什么意思?也不跟其他官太太一起出去逛街,整天就知道窝在家里,摆弄那堆破娃娃,跟没长大似的。小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常常因为这件事被大院里其他孩子笑话。” “她要是闲的没事,完全可以出去找个班上。像隔壁王姨,在图书馆上班,工资不高,好歹也是个正经工作。” 这番话要是落入白母耳中,指不定多伤心难过。 姜宁宁肃起小脸:“曼曼,我不觉得伯母幼稚,也不认为她给洋娃娃做衣服很幼稚。要不是时代不对,她会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服装设计师。” 有一种人是四色觉者,天生能分辨出普通人分辨不出来的色差,白母便是这种人。 她拥有超高的审美,一流的绣工,还有超出时代的小创思……这些都是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所具备的能力。 “曼曼,你扪心自问,伯母改装满满和夏夏那套衣服好看吗?” 白曼不能违心说不好看,又不肯承认姜宁宁那番话,倔强地抿了抿唇。 姜宁宁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这两天你用心观察。” 一连两天不少军属抱着衣服找上门来。 每次都是满载离开。 一件简单的衣服,缝纫机绣上一朵向日葵,衣服瞬间变了个味道。 一件宽松的布拉吉,调整胸型收紧腰身,轻松变身时髦精。 …… 家属院人人讨论激烈。 动不动就往七号院那边跑,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那边喧闹非凡,显得孙家这边却冷冷清清。 陈母很气闷。 与此同时,心里也觉得十分痛快。 “霍家居然找了那样一门穷干亲,打秋风打到家属区,真够丢人的。” 什么手艺好? 肯定都是吹牛的,手艺还能比得过百货大楼里的牌子货? “妈,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招宝出门?”陈宝珠垂眸看着沙发上熟睡的小孩,恨不能直接带到姜宁宁跟前炫耀。 不就是儿子嘛? 瞧,她现在不生也有了! 招宝招宝,顾名思义把小宝招过来。 陈母觉得女儿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过几天开学,你带他去学校报名。霍家那对龙凤胎下学期就三年级了,这几天在家里好好教招宝认字数数,别上学校丢人。” 陈宝珠也想要争一口气,点头应下来。 又问:“妈,这件事要不要先告诉爷爷?” 这个爷爷,自然指的是孙家现在的当家人,孙老。 陈母淡定地说:“再等等。” 算一算上次女儿女婿同房的日子,如果要有孩子,差不多就能查出来了。 要是有亲生孩子,完全没必要领养。还能趁手续没全部办齐,把孩子送回福利院。 陈母沉吟片刻,补充道:“如果亲家公提前发现,到时候你一口咬定是孙女婿的主意。” 想了想陈母不放心,决定再去文家敲打下文秀英,让她别把消息传出去。 “……一切按照手续办,赶紧上交资料,否则我就向上面举报你们拐卖孩子。”文秀英油盐不进。 要是陈母好好说话,说不定她心情一好就帮忙了,可她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给谁脸色看呢。 陈母看着被关上的门,一口气堵在喉咙眼里出不来。 这股火气无处宣泄,直到她在供销社碰见了大肆采购的白曼…… - 1976年九月,全国禁止一切文娱活动。 宣传准备了一个多月的中秋宣传方案被迫终止,要开展对伟人的悼念活动。 姜宁宁亲自跟进,一一派发任务下去。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薛老不在,她就是主心骨。 这么重大的宣传任务,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 接到任务,其他人干事先行离开办公室,魏干事单独留了下来。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姜宁宁主动开口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我收到一张纸条。”魏干事从兜里掏出来,递到她跟前。 姜宁宁展开一瞧,秀眉挑起来—— 【宣传部招聘明明要求高中起步,可副主任姜宁宁却只有初中学历。】 这是在拉拢魏干事,想要把她撵下台? 魏干事昂起下巴:“没错,我是看不惯你。但宣传部副主任的位置,你的确实至名归。” 学历算什么? 连初中学历的人都可以写出那样精辟的稿件,他们却不能,高中三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别看魏干事说得大义凛然,要是举报对象是其他两位干事,他肯定跟送信人联手搞事情。 他招惹不起姜宁宁,反手送上一个人情。 “这封信是位大婶送的,带着围巾蒙起脸,手挺粗糙的,你自个好好想想究竟得罪了谁吧。”魏干事点到为止,迈着高傲的步伐离开。 这年代的女同志大多数的手都很粗糙。 姜宁宁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 这一天下班以后,明显感觉到军区变得安静起来。 路上行人匆匆,神色肃穆。 家属院门口,白曼提着大包小包慢吞吞走在路上,好家伙,这是把供销社给搬回来了? 什么热水壶、陶瓷盆……大大小小的日用品应有尽有。 姜宁宁推着自行车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把东西挂在自行车上,的确节省了许多力气。 大热天扛着一堆东西走,白曼累得够呛,头发打湿汗水沾在脸上。 姜宁宁把手帕递给她,一边推车询问:“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哎呀别提了,本来我打算买点肉,买点麦乳精之类的好东西,结果在供销社碰上个疯娘们,我买什么,她都出双倍的钱买。”提起这件事,白曼就生一肚子气。 那人的行人是傻得冒泡,可也相当膈应人。 姜宁宁见她蔫头耷脑,安慰道:“曼曼,幸好你没买大鱼大肉,只买了这些盆盆罐罐。” “说起来,那个人帮了你一把,替你挡灾了呢!” 白曼眼睛一亮:“怎么说?” 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姜宁宁跟她耳语几句,顺便把她头上的的红头绳拆下来。 白曼愣怔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真的?” 姜宁宁表情肃穆,用力点了下头。 白曼的眼圈一点点红了。 像她这样难过的人,全国有数亿个。 隔日。 家属院有八卦传出来,有人在家里大鱼大肉。 消息一经传出,群体愤怒了,撸起袖子扛起锄头,嚷嚷着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批斗。 陈家母女吓得不敢出门。 第260章 搬起石头砸脚 “妈,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居然买了那么多肉回来?”陈宝珠止不住埋怨。 陈母哆嗦嘴唇道:“我也不知道会那么巧。” 她后悔得不行,当时脑子一热,只想要给白曼一个下马威,谁曾想会惹出大祸。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肯定是那个女人故意设计陷害我。”陈母立马得出了阴谋论。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母女俩迫不得已把事情告诉了孙老。 “蠢货!!” 孙老高血压突然发作,差点人就没了,还要当天晚上及时送入急救室。 好在陈母买肉时消息还没公布,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即便如此,母女俩双双被带到审讯室问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陈母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忍不住攀咬白曼。 借机拖一个人下水。 白家母女与姜宁宁都被传召过去。 别看白母优雅柔弱,涉及到小女儿,二话不说上前扬起手扇过去。 这一巴掌,直接把陈母脸打偏了。 陈母看清楚打她那张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中一般。 “白、白夫人?!” 而她身边那个,就是自己一直想要儿子攀附的白家小千金,她不应该是个小胖妞吗? 如果得罪白家还不至于那么难受,陈母连夜被遣返出基地,里子面子全部掉光了。 孙家也因此被记了一过。 也许是觉得太丢脸,陈宝珠自此闭门不出。 “真是活该!” “一想到差点让女儿跟陈家相看,我就浑身膈应。”白母深深吸一口气。 白曼趁机挽起她胳膊说道:“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妈,你这次回去慢慢挑,好好打听,女儿下半身的幸福可全都交到你手上了。” 白母翻起白眼,伸出保养得体的手指,戳了戳女儿脑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要多打拼两年。你们兄妹三个,随了你爸,是个十足的事业狂。” 白曼疯狂向姜宁宁眨眼求助。 姜宁宁红唇扬起来:“伯母,曼曼这份事业心其实是跟你学的。” 白母瞪眼:“跟我学?” 她做了三十多年的官太太,每天喝喝下午茶,插插花,要么给洋娃娃做衣服,养尊处优,从来没出去工作过。 何谈事业心? 姜宁宁问:“为了给洋娃娃缝制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时候灵感上来,你是不是常常熬夜至通宵?” 白母激动地点头:“对对对,我还为此自学了如何打板画图。无论是中山装、布拉吉、还是以前的唐装明服,都是我自己琢磨着给做出来。看着娃娃们穿各式各样的衣服,特别有成就感。” 提到自己的兴趣爱好,她整个人闪耀发光,侃侃而谈。 白曼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母亲。 忍不住用力抱住了她:“妈,你做的衣服比百货大楼的还好看,以后我的衣服都交给你来做,好不好?” 白母惊喜不已,没想到女儿有朝一日能理解她,说出这番话来,激动得眼眶红了:“不止给你做,还要给宁宁做,给满满和夏夏做。” 母女俩重修旧好,白母也更加干劲十足。 八十年代以后,她创立了国内首个女装品牌,远销海外,在世界时尚圈中占据一席之地,这些都是后话了。 过了两天,白曼母女也低调离开了基地。 虽然白母舍不得离开,但基地有要求,非直系亲属的探亲时间不能超过五天。 临走的时候,她悄悄在枕头底下放了两个大红包。 正是初见面时要给满满和夏夏那份。 姜宁宁打开数一数,每个红包都有六十六块。 相当于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回头我跟老二说声,让他平时在村里多照看白曼一点。” “行,我买点海鲜干货,寄去首都,给白家尝尝鲜。” 祖孙俩仔细商量着。 姜老汉乐呵呵地被背起手上院子,打算给满满和夏夏打套书桌。 生活在忙忙碌碌中恢复平静。 一个月后,全国又发生了一件轰动性的大事。 那帮人倒台了。 群众奔走相告,表达喜悦之情。 姜宁宁再次见到孙老的时候都惊呆了,这个身体无比硬朗的老人,不知不觉又老去了好几岁。 如今,走到哪里,时刻需要有人搀扶着他。 “宁宁,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孙老如今身体孱弱,稍微说话长一点,便有些喘,便不卖关子了。 “关家审判结果出来了,家产被没收充公,参与者全部入狱审判。其中关氏父子枪决……你父亲的英灵应该能够安息了。” 这件事在姜宁宁意料之中。 薛老亲自前往首都督促这件事,绝不会让关家逃脱法网,按照律法重重判决。 得到确切消息,如今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孙老咳嗽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今天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你现在就回家去吧。” 姜宁宁立马反应过来。 转身,往家赶。 路上她与陈宝珠擦肩而过。 一个往家属院走。 一个牵着小男孩往外跑,满脸泪痕。 那小孩侧脸有些熟悉…… 没等姜宁宁看清,两人已经上了吉普车,陈宝珠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他为什么会受伤?” 姜宁宁心中咯噔一响,自行车蹬得更快了。 到了七号院,她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一点轻伤,我没事,不用住院。”这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果然是霍东临。 蔡金花不赞同:“纱布还浸着血呢,咋没事?” “我换身干净的衣服,等会儿还要上医院探望向前,到时候再去包扎,爷爷奶奶你们可别在宁宁和孩子跟前说漏嘴。” 姜宁宁听着听着愣是气笑了。 所以偷摸摸回来换身衣服,就能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了? “小孙严重吗?”姜老汉挺喜欢能说会道的孙向前,关心询问:“要不要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霍东临压低嗓音:“别去,他是伤到了那个地方。” 空气安静了几秒。 “汪汪!” 睡醒了的黑豹察觉到主人的气息,迅速翻起身,甩起尾巴迎出去。 霍东临一愣,快步跟出去。 原本冷凝的黑眸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时柔和下来,而后漫上心虚。 拉紧胸前衣服,挡住左臂渗血的绷带。 第181章 厕所救人 菜园子旁边就是牛棚,这一畦菜地上种的蔬菜长得比其地方肥壮,就连小小的酸浆草也连成一片。 挖到一半,满满突然感到尿急:“虎子哥,我想上厕所。” 虎子指向路边,“去吧。” 满满震惊。 一大一小瞪眼睛。 半晌,虎子才反应过来堂表弟是从城里来的,就像是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一样很讲究。 最近的厕所在…… 手转了个方向,虎子想也不想指向牛棚,道:“你顺着牛棚往里面走,有个独立的茅草房就是厕所了,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帮我保护妹妹就行啦。”这点小事难不倒聪明的满满,顺着虎子手指的方向,撒开脚丫子狂奔。 虎子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在后边不放心地交待道:“尿完就出来,千万不要乱跑。牛棚里面住的都是下放来的臭老九,村长叔叔从来不让我们过去玩,被大人们发现是要被打屁股,特别特别疼。” 满满头也不回:“知道啦!” 这时候的牛棚打扫相当干净卫生,地方宽敞空气清新,一点异味都没有。 牛,是大队里最珍贵的财产。 满满一溜烟儿小跑进去,果然很快找到厕所。 村里普通都是在地下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上面仅仅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站上去摇摇晃晃,非常考验重心。 小团子傻眼了。 不过上厕所战胜了心里恐惧。 正要走上去,底下忽然发出一两声呜咽。换作其他孩子,肯定会被吓死了。 “谁?”满满厉喝一声,屏住呼吸。 断断续续的声音重新响起:“救…咕噜咕噜……” 小团子胆子特别大,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很快就忽然发现里面有个人,并且脑袋快要沉下去了—— “虎子哥,有人掉进茅坑!” “快来救人呀!” - 消息传到老姜家的时候,变成虎子掉进茅坑了。 “我可怜的虎子,别怕,娘来救你!”虎子娘吓哭了,连跑带滚冲向牛棚。 隔壁村前年有小娃娃掉进粪坑里,最后没能救回来。 堂屋里谈话才刚刚进入正题,被迫戛然而止。 “三堂哥,家里有板车吗?拉上几水桶赶紧跟我走。”霍东临学过相关急救知识,一旦掉入粪池,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有东西堵塞气管导致窒息而亡。 “有!”虎子爹拔腿就跑。 其他男人纷纷打水帮忙,女人们则集体追去牛棚。 姜宁宁小跑在最前边,心里担忧一点儿也不少。满满同夏夏是跟着虎子一块出去玩的,崽崽们有没有事情? 前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 期间夹杂着虎子娘哭天喊地的声音。 老姜家众人脸色难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们好不容易挤进去,结果看见虎子娘脱下虎子裤子,正打横起来狂揍屁股。 虎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姜宁宁那口气没落下去,就看到满满浑身都是不可名状的东西,脚边躺着一个脏兮兮的中年男人。 她感觉眼前蓦然一黑,“儿砸,这是怎么回事?” 想靠近,鞋底却在地上扎了根。 实在是太臭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香喷喷的小团子,才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变成臭娃了? 难不成,两团子都继承了田翠芬的疯病基因。 满满骄傲不得了:“妈妈,我们少先队联合伯伯们把这个人从茅坑里救出来啦!” “……什么少先队?”姜宁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满满更自豪了,大手一挥:“同志们都出来,让我妈妈看看。” 很快人群中挤出来十五六个小孩,年龄跨度从四岁到十一岁,浑身全部脏兮兮。 但是。 他们的精神是红色的,表情是无比自豪的!! 那场景,那画面,简直不要太震撼了。 姜宁宁怀着最后一点侥幸,目光落到满满后面的小团子身上,还好,小家伙身上没脏多少,也足以让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妈妈你不为我们感到骄傲吗?”满满有些委屈,做了好人好事本来以为会得到妈妈表扬的,毕竟救了一条人命。 沉默片刻,姜宁宁惭愧地挤出两个字:“骄傲。” 崽崽们精神崇高,不畏艰险; 是她,思想狭隘了。 “旁边就有条小河,赶紧带娃娃去洗洗。”蔡金花常年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不怕脏臭,一手抱着一个曾孙孙往河边走。 衢县五月份跟夏天似的,河水被太阳晒一整天,根本不冷。 其他家长也带着自家孩子去河边,路上,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起如何救人的事情。 此时此刻,所有家长心里诡异的同频了——晚上揍娃!! 救人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团子们足足洗了好几遍,皮肤都快搓洗破皮,才没有异味,浑身都是茉莉花味道的香皂味。 “是妈妈的味道!”满满眉飞色舞的感叹。 姜宁宁:“……” - 半夜,霍东临才跟着村长回来。 奔波一整日,肚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灶台里给你留了饭,我去拿。”姜宁宁起身下床,被他按住了手。 “你别起来了,我待会儿去拿。” 男人的体贴让姜宁宁十分受用,勾起红唇:“好。” 煤油灯光下,那张红唇像是含着揉碎的红色樱桃,水润且透着诱人的气息。 霍东临低头扫了一眼炕,大约两米长,两团子睡在另一侧,打起呼来。 剩下的那一大半,位置——特别宽敞! 英俊的眉眼立刻低垂下来,压低的嗓音里甚至带上几分可怜:“媳妇,你能抱抱我吗?” 姜宁宁毫无察觉,伸手圈住他腰身。 下一刻,就被更加炽热的怀抱,用力地回抱住了。 脑袋放在她颈窝,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嗯?洗澡了?还是你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最让人安心。” 一句话,让暧昧的气氛瞬间破灭。 “不,以后我要换香皂。”姜宁宁伸手推了推他。 霍东临心里颇为遗憾,有孩子们在的确不太方便亲近。南厢房有两间,这几天可以哄满满带妹妹过去睡。 脑海里全部是黄色废料,面上却一本正经直起身来,坐在床边。 执起姜宁宁葱白细嫩的小手,指腹轻轻揉捏着,一边问说:“巧了,你猜咱家崽崽救了谁?” 第182章 炕,塌了 说话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 见自家男人一张英俊的冷面上噙着笑意,姜宁宁轻轻摇晃他的手,声音不自觉的娇:“谁呀?” 霍东临本来还想要卖卖关子,却在媳妇的温柔攻势下,连一个回合也坚持不下来。 心甘情愿向她俯首称臣,揭开谜底:“是你文姐的大姐夫。” “他们下放的农场去年早秋发大水,摧毁了房子,上面的人一合计,下放到附近公社。也是真的巧了,他们夫妻俩恰好被送到第六大队……” 第六大队民风淳朴善良,大队长明事理,那对夫妻才勉强过上点好日子。 农场劳作过重,十年间他们的身体落下不少病根,文家大姐前些日子就因久咳不愈住进医院。 为了筹钱,她丈夫私底下给村里修理拖拉机,拼命抢活干。由于身体太劳累,才站不稳掉入茅坑里。 话说回来夏夏真的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团子,提议找根长棍子伸进去让他抓。 利用杠杆原理,一群小孩子努力压住另一端把他往上提,防止他继续往下沉,才能坚持等到大人们赶过来。 听完这些话以后,姜宁宁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回身,亲了亲儿子跟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 嗓音温柔又低低的:“宝贝儿你们太厉害了,妈妈感到无比骄傲。” 回应妈妈早已成为糯米团子们的本能。 他们撅起小嘴儿,对着空气里亲了亲,才翘起唇角继续甜甜的睡去。 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姜宁宁心中软成一团,恨不得把他们举高高亲不停。 那双杏眸盛满一汪温柔,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煤油灯下拉长她的影子,纤细的影子却能全然罩住一双儿女。 这一幕温情脉脉,是霍东临梦寐以求的家。 “明天一大早我打算上公社,去给文姐打电话。”姜宁宁想了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告诉文秀英。 霍东临笑道:“别担心,电话我已经打过了。还有医药费是大队帮忙垫付的,你给我点钱,我拿去还上。” 文霍两家交情颇深,既然文家大姐夫妻下放到老家,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帮忙照顾。 垫付的医药费也不怕文家不给钱,他们也不是那种人。 姜宁宁数出一百块钱给他,“医院里帮忙多交点医药费,让医生开好药治。”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不到半年时间这场革命就能结束,说不定文家大姐夫妻俩年底就能平反回京。 霍东临点头:“明天我再去买点吃的喝的营养品,给他们补身体。” “大队长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等他们夫妻出院以后,会帮忙多照顾他们一点,分派点轻松的活计。” 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些。 男人考虑得面面俱到,根本不用姜宁宁操一点儿心。 伸手圈住他脖颈,语气既夸张又飞扬:“哎呀,我命也太好了,居然嫁给这样厉害贴心的男人。” 啪嗒! 一口亲在他薄唇上,“这是奖励!” 晚上沐浴以后姜宁宁穿着宽松的睡衣,这一折腾,领口低得要命。 从霍东临角度望去,能看见一抹圆润的莹白。 咚咚咚! 心脏几乎快要跳炸了,他听见自己声音乱了:“奖励不够。” 然后低头,狠狠攫住那肖想已久的樱唇。 男人的亲吻毫无技巧,全凭野兽的原始本能,又咬又啃,凶猛地恨不得把她拆之入腹,揉于骨血之中。 两条胳膊跟铁块似的硬邦邦,把姜宁宁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浑身瘫软,手臂无力地拂过他劲瘦的腰上,语调断续不成音:“别……别在这……去次卧……” 仿佛是接收到某种讯号,霍东临吹灭煤油灯,随手抄起外套裹住她身体,打横抱起她冲向隔壁。 一弯新月从窗子探进来,银纱洒在满地的衣服上。 姜宁宁在沉沉浮浮中,极度满足地身心舒畅了一番,到了最后,混沌的大脑得出一个结论——男人那点子力气全部用在她身上了。 都说小夫妻不能素太久,但这体力也太恐怖了吧? 男人平日里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亲亲抱抱都忍的不行,更何况是现在了。炕太好发挥了,又非常抗造,以前吹牛说的一夜七次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最后,胳膊无力从他肩头滑落,愉悦化成啜泣。 等到又一次结束的时候,姜宁宁已经彻底瘫软了。 霍东临顿感遗憾,套上衣服出去,回来后端了桶回来帮她清洗身子。 等一切收拾好,正准备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觉,炕上忽然发出“轰隆”的声响。 他迅速炒起姜宁宁,一个弹跳起身,跳下炕。等夫妻俩再回头,刚刚睡过的地方已经塌了个大坑。 姜宁宁:“……” 霍东临:“……” 更要命的是,老姜家其他屋子的依次灯亮了。 “人民的好军人霍东临同志,交给你善后了。”姜宁宁一个激灵,从男人怀中跳下来,双腿发软地摸回主卧,钻进被窝。 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充分诠释什么叫做——塑料夫妻、与掩耳盗铃! 这么大的动静,两个团子没醒来。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往这边靠近。 “出什么事情了?”蔡金花率先奔进来。 紧接着是二伯娘、二伯等人……除了睡熟的小孩子们,老姜家的大人全部到齐了。 然后他们便看到,霍东临正在收拾散乱的衣服,地上的水渍,以及塌陷一角的大炕…… 成年人,哪还不明白呢! 居然激烈成这个样子?姜老汉等人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对孙女婿\/侄女婿\/堂妹夫感到无比钦佩。 当然最敬仰的当属姜宁宁,敢跟霍团长谈恋爱,实在太勇猛了! 从此在老姜家地位,仅次于蔡金花。 蔡金花一边撵人,一边打圆场:“这炕盘了快五十年了,从来没有翻修过,是该塌了。一个个杵着当门神呐,都给老娘滚回去睡觉,明早还要起来下地农活呢。” 所有人一哄而散,关起房门津津乐道。 等他们离开后,蔡金花才清咳两声,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年轻人还是要悠着点,对了,宁宁她……没受伤吧?要不要我去找村医拿点药抹抹?” 霍东临老脸滚烫。 一墙之隔,姜宁宁心如死灰——请问,世界能不能就此停止运转? ……简直,没脸见人了。 第183章 找账册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鸡鸣第三遍以后,老姜家陆续起床。 五一前后正是油菜和冬小麦抢收的黄金期,上工口号响起,半大的孩子们跟着大人一块下田。 他们负责跟在后面捡拾散落的麦穗,大队给算半天工分。 因此,姜宁宁起床以后,家里面便没有什么人了。 夏夏坐在廊檐下安安静静的看书,时不时用树枝在地上计算,从满地的痕迹来看,小团子起床时间还挺早。 另一只小团子则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 听到动静,夏夏抬起头来,清澈乌黑的眼睛迸发出亮光:“妈妈你今天起得好晚呀,是不是昨晚太累了呀?” 姜宁宁脸颊腾一下布满红霞。 第一次没把持住,夫妻俩过于放纵了。 “锅里煮有鸡蛋红糖水。”夏夏合上书本,牵起她的手往厨房里走。 “曾奶奶说你昨天晕车,需要好好补身体,让我监督你全部喝光光。” 小小一个人儿,双手叉腰,亲眼看见姜宁宁把一大碗红糖鸡蛋水全部吃完。 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肩膀,学着她以前的样子夸赞:“我家妈妈真厉害,是全天下最棒的妈妈。” 姜宁宁看她摇头晃脑的可爱样子,心都跟着萌到颤抖。 弯腰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崽崽啊,你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夏夏小脸皱成一团,扭起身子,扁起小嘴儿可怜巴巴的说:“可是小堂嫂说妈妈你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到时候妈妈的心肝宝贝就不是我和哥哥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宁宁,回头得去把计生用品领上。 “不会的,妈妈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生什么生? 钱赚了很多吗?无痛当妈还不够香吗! 听出话语里的郑重,小团子霎那间笑出小梨涡,啪嗒!回亲在妈妈漂亮的脸颊上。 母女俩亲亲热热好一会儿,姜宁宁重新回到南厢房,撸起袖子仔仔细细查找账册,顺便打扫卫生。 箱子里、房梁上均无收获,想到电影情节,她甚至曲起手指头敲打在墙面地板上,四处探查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可惜忙活一早上,依旧什么都没找着。 奇了怪了,账册还能藏在哪里呢? 就差炕里面没扒开查看了。 姜宁宁不由感叹要是黑豹在就好了,小家伙鼻子特别灵敏,说不定能够迅速把东西找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下工的铃声,老姜家的人陆续回来。 一家十几口人走过村里,羡慕居多,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人。 人多虽然工分赚的多,同样意味着吃得多。每天两眼一睁,就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分家,可谓是蔡金花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只有在抢收的时候全家聚在一块吃,曾孙媳妇怀有身子负责留下来做饭。 昨天剩下那半只鸡,加萝卜白菜一块炖,满满一大铁锅,旁边还烙有一盆摞得冒尖的饼子。 无论大人小孩吸溜吸溜狂吞口水。 虎子顾不得先洗脸,小跑到姜宁宁跟前,上气不接下气,仰着小脑袋说道:“我们路上碰见堂姑父,满满跟他上公社玩拉砖头去啦。” 拉砖头…… 姜宁宁脚趾头尴尬地蜷缩起来,毋庸置疑,肯定是拉砖头回来补炕。 抓一把糖塞进虎子兜里,笑道:“拿去跟弟弟妹妹们分一分吧。” 望着她的笑脸,虎子大眼睛忽闪忽闪,不自觉地道:“堂姑你真好看,比城里来的林知青好看一万倍。” 姜宁宁敏锐地嗅到一股瓜味,“谁是林知青?” “林知青是三哥的对象,谈了一年多了,每次家里炖点肉,三哥总会带她回来吃。” 虎子话音才刚刚落口,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虎子妈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哟,林知青今天鼻子又灵了,隔知青点那么远,还能闻出来我家炖肉了。” 现在家家户户饭桌上很难见到荤腥,老姜家人本来就多,一个人分不到两三块肉。 此时再多来一个外人,等于是从他们碗里抢肉吃。 林知青脸皮薄,听出来对方在讽刺她是狗鼻子,羞愤地转身欲走。 姜三哥连忙抓住她的手,低声下气地乞求道:“别走,我把我那份肉分给你吃。抢收活重,你身子那么单薄,得好好补一补。” 二伯娘听到憨货儿子这句话,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干脆钻进厨房去忙活,眼不见为净。 按理说对象谈了一年多,应该要谈婚论嫁了。 偏偏林知青以正在劝说家里人同意为由一直拖着,让傻儿子隔三差五给她干活,还能时不时上老姜家改善生活。 她凭的不就是那张脸蛋吗? 人人都知道林知青在钓着姜老三,偏偏他自己甘之如饴。 “开饭啦!”蔡金花吆喝一嗓子。 其他人再也顾不得八卦,纷纷涌进堂屋。 这一次,蔡金花旁边空出两个位置,连姜老汉都被挤到最边缘。 林知青心里感到一阵诧异,很快,屋外响起脚步声。 所有人默契地侧头望去。 因为等待虎子洗脸的缘故,姜宁宁牵着两只小团子来得比较晚。身上穿着嫩黄色布拉吉,走的急,脸颊还染上红霞。 饶是昨天已经被她的美貌震惊过,此刻仍是把众人看的都愣住了。 “老三,这才叫好看!”虎子妈逮住机会就开口,“有空多瞧两眼你宁宁堂妹,说不定能挽救下你那岌岌可危的审美。” 这话可太扎心了。 霎那间林知青面色异常难看,攥紧筷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伸手捣了没有反应的姜老三一下。 以前她没少凭这张脸让男人们为她鞍前马后。 姜家条件在第六大队数一数二的好,而姜老三则是她精心挑选出来最老实也最不求回报的追求者。 姜家条件再好,能比得上城里? 她一直拖着不愿意答应结婚,就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出现一个更有本事的男人,再把姜老三给甩掉。 可如今,她那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姜宁宁跟前压根没有可比性。 如同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给碾压成渣渣了。 尤其是姜宁宁那双杏眸无意中落到她身上,林知青就是觉得她眼里充满嘲讽,心底里猛然间生出一股愤懑。 不愿意被姜宁宁给看轻,她梗着脖子说道:“奶,我这次来是要商量跟老三结婚的事宜,不是故意来蹭饭。” 蹭饭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真的?”姜老三闻言喜出望外,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根。 其他人则跟见了鬼似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林知青挺起胸膛:“下午我就请假上公社,给我爸妈打电话。” 姜老三恨不得分出一个人陪她去,想想根本不现实。 他一个成年劳动力,就顶十个工分。 农忙时候大队长肯定不会放人,他爸妈也不会同意。 只能提议道:“正好我妹夫上公社拉砖,到时候你跟他们一块坐驴车回大队。” 第184章 霍卫国杀过来了 吃过饭以后,老姜家的人各回各屋睡午觉,下午还要接着起来上工呢。 姜宁宁正要抱香喷喷的女儿睡下,门外传来敲门声:“宁宁啊,开下门。” 她打开门,看见蔡金花手里端着一碗手擀阳春面,热气腾腾,把老人家的手指给烫红了。 “我看你们母女餐桌上没动几筷子,想来是吃不惯村里的大锅饭,所以特意给你擀点面条。” “奶奶谢谢你……”姜宁宁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前世她就没有奶奶,两辈子头一回感受到老一辈无条件的疼爱,鼻头止不住泛起酸意。 蔡金花满脸慈爱地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色泽晶亮的阳春面很能激起人的食欲,面条筋道,小白菜挺括爽脆,溏心蛋丝滑醇厚。 母女俩的确饿了,吃的头也不抬。 姜宁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奶奶,你做的阳春面真好吃。” “好吃!”夏夏用力点小脑袋附和。 不知道为何,她莫名笃定,哥哥之所以追着爸爸去公社,是害怕吃奶奶家做的饭? 啊啊啊哥哥真是太鸡贼啦!! 蔡金花满眼含笑,伸手抚摸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心里愈发觉得招待不周,决定晚上回来再大展身手,单独炒两菜。 自从分家以后,她想给谁开小灶都理直气壮,反正用的都是她和老头子的家底。 蔡金花端手擀面上南屋没避着人,对面西屋,二伯娘冷艳看着,心里有些落差。 这些年婆婆公公处处补贴帮衬二房,她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宁宁侄女回老家做什么?” 姜二伯动作顿了顿,继续吧嗒吧嗒抽烟卷,粗声粗气的说:“送咱妈回来,顺便给大哥大嫂扫墓。” 二伯娘半信半疑:“真的?过去十年一趟都不回,当初还联合邻居把我们这群穷亲戚撵走,咋一下子就变了呢?还有,当初你差点被纺织厂保卫科打断腿……” 提到这件事,二伯娘心里仍然怨怼。 姜二伯吧哒吧哒:“宁宁那时候年纪小,被前厂长蒙蔽了,这次妈上军区同她解除了误会。” “宁宁毕竟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况且那天她跟我当众道歉了。” 同床共枕几十年,他了解自己婆娘心眼子其实不小,就是娘家重男轻女,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姜家条件好,婆婆明事理,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这是在担心蔡金花以后只对大房好,从而忽略二房,心里有了落差。 “宁宁这次回老家只待个几天,再说了,她跟我们亲近、看重我们不好吗,不然哪舍得给你买雪花膏?” 村里唯有京市来的秦知青才能用得起雪花膏,听说在市里的百货大楼才有卖。 二伯娘咧起嘴角笑起来,心里对家中新成员的加入而导致的不安少了许多。 下午上工的时候她刻意抹了脸,跟开屏孔雀似的,故意在全村一众娘们跟前转一圈。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姜明那个闺女很有钱,给老姜家女眷都买了雪花膏。 “什么?” 无意中在村口听到这个消息,霍卫国气得肺险些炸了。 他还不知道姜宁宁有工作的事情,以为她花的是大儿子的津贴,还有,他那六十块的工资! 大儿媳妇一边花钱大手大脚,买高档商品讨好娘家人。另一边,却在挑拨大儿子连家都不回。 心底渐渐升腾起一股毒怨来。 这次不仅要把大儿子的心重新笼络回来,而且还要借机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让大儿子把她给休了。 霍卫国回头冲妻子使眼色,这一次,妻子始终呆呆地低着头,沉默寡言,不知道想些什么。 自从上次揍过她以后,好像不小心把脑袋给打得更傻了。在家里也是这般一声不吭,连视如珍宝的小儿子也不管不顾。 要不是看她还有用的份上,霍卫国根本不可能带她出来丢人现眼。 至于小儿子建军,那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扯出一抹笑容上前问路:“老乡,请问姜明家怎么走?” 霍卫国穿着中山装,黑框镜片下面庞温和,瞧起来就是一个脾气和善的知识分子。 跟乡下晒得黝黑的糙老爷们完全不同风格。 被他问路的大娘禁不住羞红脸,指了指村中的方向:“你沿着这条路走,房子起得最好得那栋院子就是。” “老乡真是谢谢你。”霍卫国语气真诚地感谢。 这一举动,博得在场不少人好感。 田翠芬撇撇嘴角,装模作样,老东西心肠黑着哩。 这对相处多年的夫妻反目成仇,如今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同志你找姜家什么事?”有老婶子询问。 老姜家如今可是第六大队最热门的话题。 “姜明他闺女嫁给我大儿子,算起来,我们两家是亲家。”霍卫国重重地叹息一声:“听说我大儿子还有一对孙儿回衢县,多年未见,我特地赶过来看看他们。” 一句话,立刻点燃所有人的八卦之魂。 什么? 大儿子回来不看望自己爸妈,却跑到妻子娘家献殷勤……这里面听起来很有故事啊! 那位老婶子紧接着问:“出啥事了?霍团长为啥不回家,反而要你们大老远跑过来?” 霍卫国酝酿了半天情绪,终于听到这句话,眼里闪烁起泪花:“这件事不怪宁宁,也不怪我妻子。都怪我工作太忙,没有及时发现妻子脑子有病,导致她做了许多伤害他们母子三人的事情……” “呜呜!” 声泪俱下的故事说完,一众老少娘们同样听得眼泪汪汪。 没想到他们之间存在如此深的误会。 而误会的源头,是因为田翠芬莫名其妙得了疯病。 一时之间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纷纷落在田翠芬身上,外表瞧起来是个正常的城里妇人。 要不是霍卫国信誓旦旦,并且拿出军医诊断书,根本看不出来她其实不正常。 疯子本来就控制不住的行为,苛责姜宁宁娘仨或许真的不是出于本意。 当然这件事里最无辜的要数霍卫国,莫名其妙就被大儿媳怨恨上了,并且吹枕头风,让大儿子跟自己断绝关系。 姜宁宁居然是这么小气恶毒的一个人? 这两天众人对老姜家多么羡慕,此刻心里就多么幸灾乐祸,想看他们家出丑。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我们带你去老姜家!”有人喊了一嗓子。 其他人纷纷响应,想去看热闹。 跟蔡金花交好的朱花婶偷偷摸向另一条路,等远离众人后,撒开脚丫子狂奔向田间。 “金花,不好了!有人来你家闹事了——” 第185章 夏夏修拖拉机 下午睡醒一觉后,姜宁宁决定带女儿出去转一圈。 自家的小团子太好学爱看书,对家长而言无疑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天气炎热,戴好草帽出门。 果然人只要长得漂亮,即便一顶最普通的草帽也能秒变时尚单品。无论母女俩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此时,村里场坝上围满人头,隐隐约约传来“坏了修不了”、“韩工不掉厕所就好了”的声音。 敏锐地听到这些词,夏夏频频回头张望。 姜宁宁无奈地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牵她往那边走。 走近一瞧,才发现是拖拉机坏了。 这是一台五十年代引进的乌尔苏斯45老式热球拖拉机,拥有独特的烧球启动方式。 缺点是噪音大,速度慢。 按理说乌尔苏斯c45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市场淘汰,最新型的是丰收35、东方红40。 奈何第六大队实在太穷了!! 这样的老机子修立起来特别费力,会维修的师傅也少,大队没有办法,才把资历最深的廖师傅找来。 谁曾想廖师傅同样犯愁。 他埋头翻看拖拉机使用手册,按照上面的指导逐一进行排查。 很快,旁边伸过来一个绑着两个啾啾的小脑袋。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手册上面的图案与文字。 那双黑葡似的大眼睛仿佛嵌进漫天星光,耀眼得不行。 “嘿,你是谁家小孩,能看得懂吗?”廖师傅笑呵呵地打趣道。 世人都偏爱漂亮的事物,尤其是漂亮又懵懂的人类幼崽,出乎意料的有足够的耐心。 “看得懂!”夏夏眨巴眨巴大眼睛,伸出小手对着拖拉机一指:“这是发动机,这里是液压悬挂系统,还有……” 小奶音清脆娇软,如同夏日里喝了盏蜜糖水。 廖师傅发现小家伙全部指对了,连最细小的零件都没错,不由惊为天人:“崽崽,你是谁家孩子?” 夏夏挺起胸膛,超大声:“我是妈妈的孩子,我妈妈是姜宁宁。” 众人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而女人们既欣慰又羡慕,姜宁宁这个闺女生的值,不像她们生的那群王八蛋,只记得爸爸是谁,从来不记得妈妈名字。 廖师傅觉得“姜宁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见他眉头紧锁,姜宁宁主动开口介绍:“我爸是姜明。” 廖师傅这才发觉身后站在一个极其明艳的小姑娘,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你跟你爸妈真是一点都不像,难怪我认不出来。” 仅仅随口感叹一句,却让姜宁宁凝起眉头。 他毫无所觉,激动地看向夏夏:“难怪你对拖拉机这么了解,敢情是继承你姥爷的天赋了!当初你姥爷比你还大一点,就敢徒手修拖拉机……” 廖师傅是姜明第一任老师,算起来,就是夏夏的曾师公! 对待小团子不由得多了一层亲切,话更轻更密集,把姜明大夸特夸。 听着姥爷小时候的事情,夏夏眼睛睁得圆溜溜,瞬间对素未谋面的姥爷感到无比崇拜。 “姥爷能,我也能!曾师公我帮你一块修拖拉机。” 小团子相当有志气。 廖师傅连说三个“好”,为了鼓励小团子,他一边讲解拖拉机构造,一边参照手册讲解可能故障的原因。 本来,他只当免费给当初徒孙上堂课。 毕竟一个四岁小孩能听个一知半解就行了。 谁曾想很快就被啪啪打脸—— “手册上面说拖拉机使用寿命过长,会导致油管老化严重,失去密封性。刚才油管就有这种共振异响,曾师公你摸摸看接头是否变硬松动?” 有些人天生耳力异于常人,夏夏就是天生的机械师。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机油管表面皲裂许多小细纹,跟书里描述得非常像,这才有此提议。 小团子说得信誓旦旦,廖师傅半信半疑伸手去摸油管,果不其然发现接口处螺丝松动。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觉得廖师傅纯属胡闹,把小孩子的话当真,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知道韩工身体如何了,上次就是他修理好的。”有人感叹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 韩工虽然是下放来的臭老九,但技术好,无论什么东西,就算是一堆废铜烂铁都能修理好。 还有人泄气地说:“廖师傅要不算了,还是上县里请专家来修吧?” 廖师傅没搭理他,往里边用力拧紧螺丝。 然后点火,压紧舱盖,眨瞬间拖拉机便发出突突的声音。 一团团浓烟从烟管喷出,模糊小团子懵懂又明亮的双眼,也把所有人集体吓了一大跳。 “打着了!!拖拉机可以继续拉麦子了。” “有其祖父父必有其女,夏夏真厉害,肯定继承了姜明的天赋。” “韩工说有种天才一下子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夏夏该不会就是这种天才吧?” “哎呀别说,天才长得多少有点相似,你们看看夏夏那眉眼,跟韩工还挺像啊。” 听着四周的夸赞声,夏夏面颊红扑扑,害羞地躲到妈妈身后。 明明修电子狗比拖拉机复杂多了,为什么大人要如此夸赞她? 夏夏抱着妈妈的腿,很快给自己洗脑:肯定因为她是妈妈的乖崽!! 他们喜欢妈妈,所以才夸她! 哎呀妈妈太厉害了,她以后还得加倍努力学习才行呀。 姜宁宁得亏没有读心术,要不然知道是自己给孩子制造了学习压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 “宁宁,你跟东临晚上带孩子来我家吃饭吧。”夏夏帮忙修理好拖拉机,没办法给她奖励,罗大队长便打算请一家人吃饭。 况且他也有自己小心思在里边,想要多多交好霍东临。 大队上出了这么一位团长女婿,在公社那边等于加分项。以后公社有好事情,冲着霍东临的面子,肯定会多想着第六大队。 可惜罗大队长一番苦心要被底下人坑惨了。 不远处,一个婆子急冲冲跑过来,满脸的幸灾乐祸遮掩不住:“宁宁,你怎么在这?你公公婆婆过来了。” “真不是婶子说你,做人千万不能太作,你怎么能挑拨婆家的父子关系呢,让霍团长跟家里断绝关系呢?” 轰—— 犹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众人望向姜宁宁的目光惊疑不定。 第186章 爸,给你跪下了 “你胡说八道!” 一道小奶音骤然响起。 有点社恐的小团子从姜宁宁身后跳出来,双手叉腰,气得腮帮子像小青蛙一鼓一鼓。 声音奶凶奶凶地辩驳:“恶奶奶恶爷爷不给我们饭吃,害得妈妈有胃病,爸爸才不搭理他们的。你要怪就怪爸爸,为什么要指责我妈妈?” “肯定是因为你打不过我爸爸,不敢找我爸爸的茬,然后又觉得我妈妈更好欺负!” 一句句逻辑清晰,直指要害,把那婆子弄了个大大的没脸,嘀咕道:“小屁孩莫不是成精了?” 姜宁宁眉头不悦地皱起:“婶子,封建迷信要不得,信不信我把这句话举报给红卫兵听?” 婆子登时吓得脸色发白,没想到姜宁宁瞧着软绵,性子冷硬泼辣。 “我可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倒打一耙:“大热天我白白跑一趟通知你,一点都不领情,连句感谢话也没有,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过也难怪,毕竟有爹妈生,没爹妈教。” 婆子的声音跟破锣嗓子似的,满场坝都是她阴阳怪气的腔调。 啪! 姜宁宁扬起巴掌扇过去,大得她手指发疼。 更把那名婆子脸都扇歪了。 “婶子,我爸妈可是烈士,侮辱烈士遗孤是要接受批评教育的。现在我好心帮你改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用最义正言辞的语调,说最气人的话。 不愧是她! 脸颊火辣辣的疼,婆子气得脸发青,跳起来就要去抓她的头发:“死丫头,老娘个你拼了。” 姜宁宁拉着夏夏往大队长身后一躲,眼眶一红,无辜地补刀:“婶子你不领情就算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你……”婆子暴跳如雷。 眼看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罗大队长黑着脸扭住她的手,“够了!” “再闹下去扣你全家的工分。” 工分关系到粮食,顷刻间婆子被揪住命脉,偃旗息鼓了。继续鼓着一双眼睛死死瞪向姜宁宁,噗嗤噗嗤,喉咙像是破风箱大喘气。 谁看了不说一句“活该”!! “全部散了,赶紧干活去。”罗大队长一发话,其他人再想要看热闹,不得不忙活起来。 等打发村民离开,他才转身对姜宁宁说:“别怕,没有人敢在第六大队撒野。” 这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现在的大队长权力很大,在村子里说一不二,只要他站在姜宁宁这边,任何流言蜚语都能及时掐断。 姜宁宁略一琢磨,就明白大队长的心思,红着眼眶感激道:“第六大队就是我的根,是我娘家,我相信大队一定不会让我受外人欺负的。” 罗大队长脸上瞬间多了两分笑意。 转而她又是一叹:“我公公婆婆坏事做绝,东临铁心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毕竟是他们霍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烦请大队长派人去公社去通知东临。” 这下子,罗大队长彻底没了顾虑,立马招呼小儿子上公社,然后亲自跟姜宁宁母女俩回去主持公道。 一行三人刚走出场坝,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掀起的风沙迷住姜宁宁的眼睛。 她伸手揉了揉,眼圈更红了。 “妈妈,是曾奶奶跑过去了。”夏夏目瞪口呆。 不怪小团子如此惊讶,实在是蔡金花一手挥舞一把镰刀,两条老腿直倒腾,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人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因此,霍卫国堆起来的伪善面孔,在对视上那跟罗刹般凶恶的蔡金花时,从发白到惊恐。 他一下子就躲到了田翠芬身后去,生怕那两把镰刀砍到身上。 “妈,救命!”霍建军有样学样。 父子俩都拿她当挡箭牌。 田翠芬面无表情,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跟窜到后脊梁骨,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儿子! 于是她一个闪身错开两步,把父子俩暴露在蔡金花视野中,冷漠地怂恿道:“亲家你多砍两刀,拿他们去喂猪。” 父子俩什么表情,众人顾不得去看了。 他们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下巴,姜宁宁的婆婆果然是疯了,不是疯子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 蔡金花举起的镰刀顿在了半空中,然后十分自然地往左一转,扎进旁边葡萄架上。 仿佛她就是专程回家放镰刀。 “亲家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霍卫国整理衣襟,轻咳两声开口:“宁宁他们回衢县也不回家看看,我们只好过来看望满满和夏夏两个孙孙。” 蔡金花一口啐在他脸上:“呸!” “……” 霍卫国用袖子擦了擦脸,一脸恶心。 “满满和夏夏被你们霍家折磨虐待,天天捡垃圾吃,你是来看他们娘仨死没死吧?”蔡金花扯下遮羞布。 一听这话,吃瓜群众暗暗心惊。 城里媳妇原来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过得猪狗不如。 不少人同情起姜宁宁。 霍卫国眼见不对,用村口那番说辞试图平息蔡金花的怒火,然后对着妻子大声喝斥:“还不赶紧跪下,向亲家磕头道歉。” 田翠芬没动。 霍卫国眉头拧成麻花,频频使眼色,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此时此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到底在干什么?”怒火在霍卫国胸腔里剧烈燃烧,他大步上前,擒住妻子的手。 用两人仅仅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回去我抽死你。” 田翠芬依旧一动不动,唇瓣抿得紧紧的。 此举无疑更加激怒了霍卫国,箍着她的那只大手,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当场捏断。 就在夫妻俩僵持中,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宁宁回来了!” 霍卫国猛然转头,那双鹰目一下子便准确捕捉到姜宁宁的身影,迅速松开田翠芬的胳膊冲上前,“宁宁,好孩子,爸才知道原来你以前受苦了。” 他语气充满自责,大掌也一下子就抓住姜宁宁的胳膊,如同毒蛇攀附上来。 让她无法挣脱。 痛心疾首地锤打自己胸口,声音嘶哑:“你妈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们霍家对不住你,爸在这给你道歉了。” 望着这感人的一幕,有那感性的大娘忍不住动容地掏起手帕。霍卫国真是太难了,婆娘犯下的事要自己收拾烂摊子,还要低头跟儿媳妇道歉。 那弯的腰,可是大老爷们的腰啊! 一时间,姜宁宁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不接受霍卫国的道歉,那就是得理不饶人,就是不孝顺! 眼尖看到人群外一身墨绿军装,霍卫国逼自己含起热泪,像是一个无辜又怀念孩子的老父亲,声泪俱下地喊道:“只要你能让黑蛋回家,爸,给你当众跪下了……” 第187章 满满护妈 霍卫国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给姜宁宁跪下,顶多是做做样子。 像电影慢动作,膝盖一点点往下滑。 “爸,求你了……” 可是嚎了大半天,眼看膝盖快要接触到地面,谁知道姜宁宁那个死丫头居然无动于衷。 霍卫国简直气的大脑充血,他一个长辈真给她跪下,也不怕折寿? 还有第六大队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如此安静,继续谴责姜宁宁啊? 再继续滑下去真要跪在地上了,霍卫国眸光里快速闪过几分毒怨,再也忍不住,抬起头。 旋即便是一怔。 姜宁宁特么比自己演的更逼真—— 睁圆的杏眸无比惊恐,小脸煞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一副吓得快要晕倒的模样。 仿佛眼前的人是恶鬼,是梦魇,是一切恐惧的源泉。 但为了保护女儿,她被迫坚强,一手用力把孩子按在身后,脊背如同绷到极致的琴弦。 姜宁宁是不孝顺想要看他下跪吗?不,分明是被他吓到失去动作。 这姑娘以前在霍家究竟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变成如此战战兢兢?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姜宁宁两条腿因为害怕止不住轻轻打颤,她身后小团子同样眼眶含泪,咬紧下唇,愤怒地握紧小拳头。 母女俩如同风中漂浮的浮萍,脆弱、且绝望。 世人都有怜悯弱小的心理,一时间谴责与怀疑的目光落在霍卫国身上。 “……” 霍卫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咚”一下跪下去。 然而没等他飙演技—— 一个小炮仗突然冲出来跳到他身上,挥起小拳头砸在他身上:“坏蛋,不要欺负我妈妈,我跟你拼了。” 是满满! 满满跟着爸爸从公社回来,买了好多东西打算给妈妈和妹妹吃,就看见恶爷爷在恐吓妈妈。 刹那间心跳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恶爷爷已经杀死了一个妈妈,为什么又来逼死另一个妈妈! 是不是要逼死他和妹妹才罢休? 想要欺负妈妈和妹妹,除非从他尸体上跨过去。 小团子又是打又是咬耳朵,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小狼崽,发了狠般要从霍卫国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小王八羔子,疼死我了,滚开!”耳朵流下血来,霍卫国伪善的面具彻底裂开,大力甩开小团子。 满满身体飞出去,狠狠砸在地面上。 他似乎感受不到痛苦,重新爬起来,咬紧牙关挥舞小拳头继续扑上去。 才扑到一半,就被拉进怀中。 满满抬起发红的眼睛,然后落进来妈妈温热的眼泪,身体蓦然顿在原地。 “妈妈,别哭——” 他手足无措地伸手去给姜宁宁擦眼泪,小手擦掉又滚落下来,砸在他心尖上寸寸的疼。 “我不疼,你别难过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说到最后哽咽住了,满满突然觉得身体其实也好疼好疼,眼泪也止不住砸落下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在这短短的一分半钟里,所有人都被满满刚才突然的动作给震住了。 霍卫国伸手摸到耳朵上一把血,愤怒与暴虐彻底冲毁理智,他抽出腰间的皮带,朝着母子二人狠狠抽去。 啪! 破空声骤然响起,打在皮肉上发出剧烈声响。 一道墨绿色的高大肉墙挡在母子跟前。 从耳后到脖颈处留下一道红青色印记,边缘泛起细小的血珠,片刻后迅速肿胀起来,足见霍卫国力道之大。 这一鞭子如果打在肤白肉嫩的妻儿身上…… 那一瞬间,霍东临心脏骤缩,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黑眸倏地变红,戾气汹涌。 抬手箍住皮带另一端,三两下便轻松抢了过来。 嗓音也浸了一层霜雪:“大队长,麻烦你上派出所报警,有人寻衅滋事。” 霍团长这是大义灭亲啊?不过,的确是霍卫国太过分了。 罗大队长义愤填膺地跑了出去。 一听这话,霍卫国脸色大变:“黑蛋,爸就是一时糊涂,这事能不能不要报警?” 要是有了案底,丢脸不说,服装厂主任的工作也会丢了。 他低声下气地求情道:“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自己家的事情关起门来解决,就别闹到公安局去了吧?” 满满伸手拉了拉妈妈的衣服,委屈且虚弱地喊了声:“妈妈,我好疼呀。” 没错,他就是害怕黑蛋同志会心软。 却把姜宁宁吓得够呛,抱起他往外走,“奶奶,卫生所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小孩子骨头脆,捧着摔着都有可能骨折,何况是被狠狠摔倒地上。 蔡金花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那一幕,也禁不住感到阵阵后怕。 她冲进门来的老二使了个眼色,才抱起夏夏追上前去。 正好驴车停在门口,乡亲们帮忙卸下砖头。 李老头二话不说,挥起鞭子抽在驴屁股上,载着他们直奔卫生所。 正好与无比狼狈的林知青擦肩而过。 灰尘扑了她一脸。 待她看清驴车上其中一个小孩子的脸,面庞登时更黑沉了。 中午上公社,她碰到一个无比心动的军人。就是刚刚那个小王八羔子坏了自己好事,让她当众丢脸不说,还被迫徒步走回来。 林知青随手抓了个人:“老乡,发生什么事了?” - 另一边。 当事人全部都走了,霍卫国心下松了一口气,自以为更好拿捏住大儿子,继续游说他:“刚才都是小崽……满满突然冲上来咬我,才气冲了头,我真不是故意的。” “黑蛋,你小时候爸从来没有动过手吧?也没有责骂过你们一句吧?爸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这次真是意外。” “刚才爸都跟姜宁宁跪下了,是真心实意要为你妈的错误道歉,希望能解除两家的误会。” 霍卫国说得口干舌燥,偏偏大儿子一句话都没有。 他心里顿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抬头,见大儿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睛深黑得就像无底洞,那眼神像是要将他整个扒皮拆骨。 霍卫国心头一紧,如同有寒气蹿上脊背,猛地感受到了恐惧。 “爸,这些话你留到派出所再说。”霍东临非但不留情面,反而把他推至绝路上。 断绝关系他不要,只好送他吃牢饭了。 霍卫国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面容微微扭曲,“黑蛋,我可是你亲爸啊。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你敢送老子去警局,我就告到军区,说你不孝!” 军人的名声对工作仕途非常重要,霍卫国无比自信,被指责威胁的大儿子肯定要服软。 追逐名利,是他们男人的天性。 为此不惜牺牲妻儿…… 第187章 霍家入狱 霍东临薄唇抿直。 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说道:“没错,我的确得感谢你替我报名参军,所以现在我才能以权谋私,让你在里面多待几年。” 他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霍卫国一把推得连连后退。 “嗬嗬嗬……” 霍卫国气得大喘气,觉得自己要气到吐血了:“我真是瞎了眼,才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他歇斯底里。 霍东临讥诮地望着他,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深深刺激着霍卫国敏感的神经。 正当他暴跳如雷的时候,一直当隐形人的田翠芬终于开口了: “老霍,你就认罪吧!” “黑蛋小时候,你从来不待见他,指使我不给他饭吃,想要活活饿死他。等他长大以后,明明他成绩年年第一,却为了打发他出去,替他报名参军……” “黑蛋不顾你的意愿娶了姜宁宁,你怀恨在心,便指使我搓磨她。大年三十,可怜姜宁宁月子都没坐完,就被撵出家门。” “后来,你又指使我拿走黑蛋大部分津贴。那些钱,一分没用在我身上,都被你用拿去送礼,春芳买衣服,建军结婚。” “整整五年,她们娘仨饿成皮包骨,满满和夏夏去垃圾堆里找吃食。” “你说要使劲压榨姜宁宁,往死里去逼迫她,她受不了就会主动提离婚。如此一来,你才能把厂长侄女介绍给黑蛋,帮助你更上一层楼。” …… 一桩桩一件件全被田翠芬给披露出来,不仅如此,她还从兜里掏出来一本账册。 “黑蛋津贴开销,每一笔我全部记录下来,这就是证据!” 哗—— 围观群众吃了好一口惊天大瓜,顿时不少谴责与鄙夷的目光看向霍卫国,恨不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瞧这挺体面的一男同志,怎么能干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情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想到姜宁宁母子三人吃了那么多苦,吃不饱穿不暖,还差点被霍家给逼死了。” “天呐,这种人太狠毒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 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听得霍卫国怒目圆睁,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射向妻子。 “她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根本不能信。” 他是万万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妻子会是背叛自己的那把尖刀。 田翠芬迎着大家伙惊疑的目光,拉下脖颈上戴着的丝巾,撸起袖子。 把昨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展示给大家伙看。 “虐待姜宁宁,的确是我的错,我认!” “但这个老东西同样不无辜。如果我不照做,他就会往死里打我。” 霍卫国大惊失色:“胡说八道!大家别信那个疯婆子的鬼话,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犯病,自己掐自己。” “我脑子为什么不好,还不是因为被你给打傻的?”说完,田翠芬心道:这才叫胡诌! 凭什么她的人生毁了,老东西还能安然无恙? 既然要下地狱,他们夫妻俩谁也不想好。 霍卫国大步冲上前,想要捂住她嘴巴,根本来不及了。 一双手牢牢禁锢着他,在他反抗后,甚至反绞他的双手,把他摁在地面。 完了! 这下子彻底完蛋了。 霍卫国脸色和嘴唇白得吓人。 霍东临锐利冰冷的黑眸落在田翠芬脖颈上,学过刑侦的人都知道,自己掐自己与别人掐自己,手掌弧度、以及掐痕轻重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只有把人往死里掐脖子,伤口才会变青紫。 霍卫国果然不是人,连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都下得去毒手。 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以后,出警非常迅速。 他们带走霍卫国的时候,对方仍在梗起脖子叫嚣着:“我没犯法,都是误会,都是他们联合起来污蔑我。” 然而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七嘴八舌控诉他的罪行。 家暴在这个年代属于民不举官不揪,如今田翠芬奋起反抗,给霍卫国的罪名只重不轻。 霍卫国被押上车,眼见危险消除,田翠芬才抬脚走到大儿子跟前。 眸光复杂至极,有愧疚、有后悔、更多的则是无尽的痛苦。 看着大儿子冷漠的面庞,她心知今日自己所做一切,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她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 大儿子是决对不会原谅自己了啊! 一切为时已晚!! 田翠芬蹲下身捂住面庞,任由泪水流过指缝,绝望地放声大哭。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霍东临连对陌生人的同情也没有,抬脚转身离去。 他奔走的那个方向,是卫生所。 田翠芬一愣。 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大儿子终于梦想成真,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做完一圈笔录,民警走到她跟前,拿出手铐: “田翠芬同志,你涉嫌虐待军属,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卫生所。 大夫检查满满的身体过后,得出结论:“孩子没有骨折,后背有些擦伤,回去涂点药就行了。” 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趁蔡金花去拿药的间隙,满满伸手握住姜宁宁的手。 小团子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斩草除根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双黑葡似的眼睛里没有同龄人的懵懂,有的是理智与成熟,还有对妈妈无尽的心疼。 “妈妈,我们不能回霍家去。今天让他们丢脸,恶爷爷恶奶奶肯定会加倍欺负在我们身上。” “妈妈,要不你跟爸爸离婚吧?就算是去捡垃圾,就算去要饭,我和妹妹都跟着你。” 姜宁宁愣怔住了。 小团子是认认真真的。 本来以为这只是满满一个人的想法,没曾想,旁边夏夏握住她另一手,小奶音无比坚定。 “妈妈,我也不当科学家了,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 显然小团子们都心知肚明,离婚意味着姜宁宁不会留在军区,文老与孟老都不会跟着来衢县。 也意味着,他们会失去自己的梦想。 可这些有什么用? 他们想要做最厉害的警察,想要做科学家,全都是建立在妈妈能幸福的前提上。 有什么能比妈妈更重要? 没有! 就算是这段时间他们跟爸爸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可那点感情微不足道。 “妈妈,请你稍微忍耐几年的苦日子好不好?我和妹妹长大以后,会让你过得比现在好。” “我发誓……” 满满小心翼翼又虔诚地憧憬着——没有霍家,没有爸爸的未来。 头倔强的抬起,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 努力用自己那尚且稚嫩的肩膀,现在又要为妈妈和妹妹撑起一片天来。 吧嗒! 吧嗒、吧嗒!! 两张白嫩嫩的脸蛋上被眼泪砸上,分不清是妈妈的眼泪,还是他们的,或许都有。 没有哪一刻,母子三人的心靠得如此之近。 第188章 离婚 一门之隔,霍东临整个人几乎要碎掉了。 他都听到了什么,儿子女儿打算放弃他,并且还劝说妻子跟他离婚。 面色可见的浮现慌乱,昨夜跟姜宁宁多甜蜜多疯狂,此刻心脏就有多么揪疼。 根本不用思考,他大步冲进门去,快速解释道:“我没有向着他们,刚才警察已经把他们统统抓走了,不蹲上几年出不来。所以……” “……你们能不能别不要我。” 高大英俊的军人低声乞求着,往日挺得直直的脊背塌下来,长手长脚无处安放。 等待的间隙总是漫长的,霍东临听见自己的心跳悬在喉咙,额头、身上、掌心冷汗直冒。 不知道下一刻关于命运的宣判会是什么结果。 母子三人哭声顿住了。 一大两小齐齐侧过头来,三双一模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里充满惊愕与不敢置信。 霍东临迅速抓住这渺茫的机会,上前两步单膝跪在地上,举起手来发誓:“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以后你们不用叫爷爷奶奶,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跟前。” “等我退伍,你们妈妈想去哪个城市,我们就搬到哪个城市,再也不回衢县,好不好?” 没有人比母子三人更清楚,军人职责对于霍东临的意义。 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对得起那身墨绿军装,他可以舍弃掉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承诺和誓言是发自真心,是郑重的。 糯米团子们抿紧唇瓣,抬眼看妈妈。 显然,他们虽然有点心软,但还是无条件跟随姜宁宁。 她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姜宁宁摇头:“不好。” 刹那间霍东临面上血色尽褪,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去想要够姜宁宁的手,伸到一半,陡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着霍家的血液,觉得自己脏得不行,配不上那么美好的她。 于是手止步不前,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道歉怎么能弥补伤害? 宁宁,她有资格选择不原谅他。毕竟他的不管、不作为,同样是刺向她与孩子们的刽子手。 一切都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禁不住眼眶发红,他拼命遏制住哭腔,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冒出来,自顾自的说道: “我都听你的,就算是离婚,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军区,以宣传干事的名义。” “我会跟上级申请,家属院的房子留给你们住,每个月津贴全部打给你,作为……作为孩子们的抚养费。” “如果想要看望孩子,我会征得你的同意。如果你不希望再见到我,我、我……申请调到其他部队。” 霍东临把能够考虑的全部考虑到了,越是分割得清楚,胸腔越是疼得不能自抑。 一边理智地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另一边,情感在拼命叫嚣—— 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吧,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们。 他们,是你的命啊!! 眼泪突然砸上地面,害怕会影响到姜宁宁的情绪,他连忙低下头去,咬紧牙关把眼眶剩下的泪水逼退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满满和夏夏看到爸爸哭泣。 原来,如高山般坚强的爸爸,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原来,爸爸如此在乎并舍不得他们。 小团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开口求情。 对不起了,黑蛋爸爸…… 无声的沉默里,霍东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竭力收拾好多余的情绪,再次艰难开口:“我送你们回去。” 他转身欲走。 手腕却从身后被人拽住,只听得一道含笑的声音说:“奶奶他们在衢县,我们偶尔还是要回来探亲。” 霍东临脑袋嗡嗡作响,猛然转身,看见姜宁宁那张明艳的笑脸,明明是自己最期待的,可是为什么会如此胆怯? 好害怕会是黄粱一梦。 他呆呆的,整个人毫无动作,失去了言语。 这个男人真是傻得可爱。 他的不作为,是因为长达五年时间里三分之二都在边疆执行任务,剩下三分之一在医院养伤。 作为丈夫与父亲,他很失职。 但在发现了霍卫国与田翠芬真面目以后,他当机断亲,又在他们继续胡搅蛮缠时,亲手送他们进监狱。 古往今来,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能与原生家庭断交。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保护了妻儿,与此同时赌上的是他的仕途,也将一辈子背负上不孝与心狠手辣的骂名。 姜宁宁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霍东临同志,鉴于你过去没有保护好我们,现在我要把你放入考察期。” “由满满同志、夏夏同志担当考察官,一旦发现霍东临同志有失职的地方,再开除家庭成员身份。” “你们有异议吗?” 满满和夏夏翘起嘴角,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一股狂喜猛地闯入霍东临心口,双腿并立,行了个军礼:“希望组织上对我进行严格的考察,绝不辜负信任。” 门外,蔡金花背起小手,悠哉悠哉地抬脚离开,没去打扰温情脉脉的一家四口。 这世道,对女人始终太苛刻。 离婚证也不是什么救赎,“失败者”三个字渗着血,在闲言碎语里终将一点点溃烂化脓。 想要剜掉脓肉,谈何容易? - - 搭乘驴车回到第六大队,正好碰上下工点。 老姜家十几口人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满满没伤到哪里吧?大夫怎么说?” “我在灶台上炖了锅鸡汤,待会儿给孩子好好补补。” “满满这么小的孩子,那老东西也舍得下得去手?” “下次霍家人再敢来,来一个打一个,让他们知道老姜家的厉害!” …… 听着娘家人的关心维护,姜宁宁心里十分熨贴,笑着一一回复。 听到满满没事,集体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二伯忽然开口:“宁宁,霍家还剩下一个小的被我们抓起来绑在厨房,等着你揍他出气,你看行吗?” 刑! 可太刑了!!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待看到霍建军鼻青脸肿的惨样,她觉得嗓子眼那口气提得不够高。 而人群最后面,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盯着这一切。 第189章 林知青最终计划 经过姜宁宁普法以后,老姜家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把霍建军从房梁上放下来。 本来她打算忽悠…… 不对,做做霍建军的思想工作。小叔子突然连滚带爬扑上来,抱住她的小腿嚎啕大哭。 “嫂子我错了,以前我不该动歪心思想要抢你的工作,不该当街掳走满满侄子。” “你揍我几顿吧?千万别把我送去改造了。” 监狱的日子一点不好过,犯人们一个比一个更像人渣。 那段时间霍建军伏低做小,给他们当狗,什么用自己毛巾打扫厕所都是家常便饭。 总之,他宁愿被姜宁宁揍死,再也不回去了,鼻涕眼泪齐刷刷落下来。 把姜宁宁恶心得不行,试图挣脱几下,腿没抽出来。 “你放开我。” “不,除非你先答应揍我一顿?” 霍建军抱得更紧了。 姜宁宁无奈:“……” 其他人震惊:“……” 还是头一次碰见如此贱的人。 霍家除了霍东临根正苗红,剩下全是歪瓜裂枣。 祖宗牌位都能气得冒黑烟了吧? 霍东临黑脸上前,一手提溜起弟弟的衣领,咬紧后槽牙:“松开!” 就跟老鼠碰见猫似的,霍建军发出无比惊恐的尖叫声:“不要!嫂子快救我!!” “再不松开,我把你手给废了。”霍东临懒得跟他废话,另一手抓过去。 霍建军被吓住了,乖乖缩回手。 然后整个人就被提溜站起来。 噗通! 再重新朝姜宁宁滑跪回去。 姜宁宁:“……” 霍东临嫌弃地睨了眼堪比智障的弟弟,额角青筋一鼓一鼓的跳,“你在干什么?” 霍建军欲哭无泪:“我、我腿软。” 霍东临抬起手来,吓得他抱紧脑袋缩成鹌鹑。 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想要抽,又嫌弃脏了手;不抽吧,心火又旺盛得很。 等了许久都没挨揍,霍建军偷偷用眼尾瞄他大哥,猛然撞见那双犀利的黑眸,浑身再次抖了抖。 他咧起牙齿讨好地嘿嘿笑两声,配上那张堪比猪头的肿脸,简直不忍直视。 “滚吧。”霍东临嫌恶地松开手,“以后我就不是你大哥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霍建军惊恐地张大嘴巴:“大哥,别呀,爸妈都坐牢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你别不要我。这样吧,你揍我行不行?” 他把脸伸过去,“你随便揍,怎么揍都行,只要你能解气。” 霍东临没动作,眼神冷漠至极。 看来,大哥是真的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了!霍建军彻底慌了神,眼泪再次涌出眼眶。 就在他伤心不已的时候,蔡金花风风火火地挥起竹扫把,把他给打出老姜家的门。 木门在眼前狠狠合上,霍建军望着周围陌生的场景,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不知道如何回城,继续悲从中来。 就在这时,眼前递过来一方丝帕。 他疑惑地抬头,看见丝帕的主人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就是穿着过时款式的裙子,土里土气。 “抱歉同志,我心里只有红袖一个人。”霍建军还等着前未婚妻回心转意,避嫌地跳出一米远。 似乎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知青气得险些捏碎丝帕,追求者太多,把她捧得太高,以至于觉得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善解人意地说:“同志你误会了,我是老姜家的远房亲戚。下午看到他们揍你,觉得他们做的不对,是违法行为。奈何只有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很抱歉没能救下你。” “什么揍我?分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你别胡说八道!”霍建军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紧张地注视老姜家的大门。 要是大哥听到这番话,肯定更不会搭理他了。 这个女人肯定是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 霍建军愈发警惕起来。 林知青被噎住了:“……” 这人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她在帮他啊!! 要不看他是城里人,又跟老姜家有关系,她才不会多费唇舌。 当初有人诱惑她,说老姜家的大儿子偷偷藏了一批小黄鱼。要不是为了这个,她也不会接近姜老三。 几年过去,姜家依旧穷得叮当响。更烦躁的是,那个跟告诉他消息的人早就消失无踪,回城依旧无望。 林知青想想繁重的农活,简直受够乡下的苦日子了。哪怕眼前是个智障,她都要试一试。 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道:“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然后轮到霍建军觉得她不仅眼神不好,脑子还有坑。 可是接下来,林知青的话又让他放下戒备:“同志,我在村里租了个房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那里。一会儿等吃完饭,我再回知青点跟其他人将就一晚上。” “你是老姜家的亲戚,我也是。算下来,咱们就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 乡下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晚饭后各自回房。 炕很大,一家四口完全睡得下。 团子们躺在正中间,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左手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满满翻过来滚过去,还没翻半圈,就倒在爸爸高大的身躯上。 他爬起来,小手比划一下,小脸上小眉毛便皱起。 霍东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跟爸爸挨在一起?” 姜宁宁憋住笑,配合地问:“为什么呀?” 满满虎着小脸非常严肃,“以前我说爸爸是狗熊,没想到居然成真了。昨晚他把隔壁的炕压塌了,要是今晚翻个身,也不小心把我和妹妹压成肉饼咋办?” “……” 让霍东临更尴尬更扎心的是,小女儿默默地又往妻子那边挪了挪。 简直就是诛心! 夫妻俩无奈地相视一眼。 接收到姜宁宁求助般的目光,霍东临顿了顿,认命地继续单独背锅:“我保证今晚绝不翻身。” 要是不能说服儿子,估计他还得一个人去睡隔壁那张又破又冷的炕。 满满歪歪脑袋,觉得不太保险。聪明的小脑袋想了想,最后想到一个保障他和妈妈、妹妹安全的好主意。 小团子远轻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提议道:“爸爸,要不你减点肥吧。” 霍东临:??? 他忍了一下又忍。 “为了你和妹妹不被我压扁,我还是勉为其难,跟你们妈妈挨在一块睡得了。” “不行!”团子们异口同声,坚定地阻止了爸爸的奸计。 第190章 账册找到啦 次日天色有点阴沉。 大公鸡才刚刚叫第二遍,村里的大喇叭便响起来,让全村老少全部下地抢收。 如果下毛毛雨还好,要是碰上狂风暴雨,粮食全得瞎在田间地头。 一家四口同样被喇叭声吵醒了,简单用过早饭以后,请来盘火炕的工人也到了。 这一次不仅要把次卧的炕给修补好,还要帮忙把东厢房二老的炕给重新翻修。 霍东临学过一点砌砖的技能,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首先要把炕全部扒掉,这是一个大工程。 一车车废料暂时堆积在墙角,即便是大阴天,霍东临军绿色上衣全部被汗水打透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姜宁宁拎着小罐子过来:“来喝点绿豆汤解解渴,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这点小活对于霍东临而言算不得什么,对上妻子那担忧的杏眸,心里头如饮蜜水。 冷硬的唇角化开温柔般往上翘起,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罐子,“这么重?怎么不叫我去提?” 男人黑眸中的心疼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哪里重了? 分明连满满和夏夏都能搬得动。 但不得不说,姜宁宁心里十分受用,踮起脚尖,用帕子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霍东临弯下腰,让她好擦一些。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只要稍稍往下,就能亲到那张樱红的唇。 霍东临眸光沉了沉,喉结滚动。 正当他遗憾的时候,一阵馨香忽然靠近,柔软贴在他的唇上。 一触即分。 姜宁宁退开两步,水盈盈的杏眸里满是黠色,无声说了两个字:奖励。 霍东临摸了摸嘴唇,怎么办,好像越来越爱宁宁了! 感觉怎么疼她都不够。 满满和夏夏小腿短,走得迟一些,正好瞧见爸爸笑得很不值钱的模样。 团子们习以为常了,跑进屋里去找妈妈。 屋里,姜宁宁招呼工人出去喝绿豆汤。 炕已经被拆掉三分之二,两人速度还挺快,中午前肯定能全部清理干净。 对于火炕的构造,夏夏非常感兴趣。 老祖宗经年传下来的工艺,绝不是简单的下面升火,上面石板烧那么简单。 比如用来填放燃料的炕洞,后部要有沿,这是为了防止将灰渣推进炕洞深处,到时候不好清理。 小家伙向来很有分寸,不会乱爬到高处。姜宁宁想到灶膛还在继续熬汤,回厨房看了一眼,加了柴火。 等她回来,便看到小团子们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在挖什么东西。 断裂的砖头边缘锋锐,姜宁宁生怕崽崽们受伤,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拦腰抄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团子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妈妈来啦! “有没有受伤?” 姜宁宁紧张地打量他们的双手。 团子们摇摇头。 “妈妈,下面有本书,我们想要拿出来。”夏夏奶声奶气地说道,脏兮兮的小手右下角一指。 书? 炕洞里怎么会有书? 姜宁宁觉得很奇怪,放下崽崽们,上前去看,发现底下的确藏着一本卷起来的书。 外面还用牛皮纸包裹起来,露出一叠书页。 她眸光闪烁,呼吸不禁变紧。 周围的砖头已经被团子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姜宁宁用力一拉,很快便把那本书拉出来,拍了拍上面灰尘。 不过她没有当场打开,藏进衣摆里。 看见妈妈的动作,满满和夏夏突然意识到这本书很重要,一句话都没有询问。 这个小插曲外面的两人并不知晓。 喝完绿豆汤,他们继续干活。 姜宁宁收拾好碗罐,放回厨房,才牵着孩子们回到主卧,从里面锁上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拿出那本书,揭开掉一层又一层的牛皮纸以后,展开一瞧。 这真的只是一本书。 最普通的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 但是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夹着一张张纸,每一张都记录了纺织厂五年间采购的机器型号、数量、金额。 每台机器一一做了标注,是否以旧套新,存在什么问题。负责采购与核办的人员分别都是谁,厂里某年某月,哪几笔资金流向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几篇日记,记录前厂长与保卫科科长如何恐吓与贿赂自己,以及亲眼看见保卫科科长埋下金条的位置,并偷偷转移到柿子树下。 最后那页则夹着一封信,封皮上写“明霞亲启”。 这是姜明写给妻女的诀别信—— “明霞,宁宁: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听到了我的死讯。 厂长与保卫科科长联合贪污国家财产,涉嫌人数甚广,金额数量庞大。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们,也留不下我了。 今天早上,我已经把举报信塞进革委会门缝。 如果没有任何回应,请务必将这本账册与工作笔记交至省调查组。 明霞,这支英雄钢笔是结婚时你赠予我的,如今笔尖已磨出镰刀般的弧度,能剖开真相的茧。 为国家而死,我不悔。 唯一割舍不下的,是咱们唯一的女儿。 主卧枕芯里藏有三十五斤全国粮票,十张肉票,两张工业票,是给宁宁攒下的嫁妆。 只愿她此生平安喜乐。 如果以后有合适的人,对宁宁又好,你便改嫁了吧。 姜明字,1966.1.18夜” 信纸上泅开团团泪痕,字迹凌乱。 他手指在煤油灯下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那时候心里有多么不舍,多么痛苦? 三日后,如同预感般,姜明真的牺牲在那场来势汹汹的山洪中。 而这封信,十年后才被找到。 偏偏拿到它的人不是李明霞,也不是他的宁宁…… 一家三口结局全部be! 姜宁宁轻咬下唇,努力想要压制住胸腔里那股酸涩的疼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 心口太疼了,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 两团子慌了神,伸出小手去给她擦眼泪。 姜宁宁才惊觉脸颊冰凉凉的,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开口,嗓音沙哑哽咽得不行:“妈妈没事,就是看到姥爷写的信了。” “你们姥爷是个无名英雄!” 满满声音轻轻拍她后背,安慰:“妈妈是不是想姥爷了?明天我们回衢县,去给姥爷姥姥扫墓。” 姜宁宁亲了亲崽崽们白嫩嫩的脸颊,含泪笑道:“对,去扫墓!” 然后上首都,把这本账册递交给中央调查组。 让英雄得以瞑目!! 第191章 又策反一个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姜宁宁擦干眼泪,垂眸扫了眼腕表,才十点一刻,今天这么早就下工了? 环顾房间一圈,账册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满满看出她的顾虑,提议:“妈妈,跟妹妹的书放在一起就行啦。” 书堆放在一块不显眼,毕竟谁能想到账册会放在小学课本里。要是单独藏在某个地方,才叫人起疑呢。 要不怎么说人类幼崽的新脑子最好使,姜宁宁杏眸微亮,亲亲小家伙的右脸颊,“崽崽你真聪明!” 满满捂起小脸,笑出小米牙。 院子里,姜老三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感觉他整个人悲伤难过得快要碎成好几瓣了。 无论霍东临怎么问,他始终不开口。 姜宁宁上前宽慰他:“老三,你跟林知青吵架了?” 提到林知青,姜老三眼睛瞪得牛眼一样,隐隐有泪光闪烁。 看来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更像是失恋了。 姜老三简直爱惨了林知青。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林知青肤白貌美,跟乡下小姑娘完全不同。 “昨天你俩不是还在谈婚论嫁吗,今天怎么就闹掰了?”姜宁宁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有什么困难你提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实在不行,还有你堂姑父呢。” 啪! 姜老三忿忿地拍开她的手,伸手推开她,恶声恶气地问:“解决?还怎么解决?他弟都滚到人家床上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姜宁宁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霍东临眼疾手快上前环住妻子,看到她手背红了一圈,眼底寒芒凛冽。 捏紧拳头往姜老三的方向走了一步,浑身骇人的气势吓得他脸色煞白,默默蹲了回去。 嘴里嚅嗫着:“对不起堂姑,我就是看到霍建军跟林知青白花花的躺在一块,心里太难受了,不是故意迁怒你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家汉子,哭得稀里哗啦。 林知青比他大三岁,放在后世,姜老三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毛头小子。 然而,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却把众人震住了。 霍建军跟林知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俩究竟是如何睡到一起一条炕上的? “我这就去问问霍建军,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霍东临知道自己弟弟是社会败类,没想到居然干出强迫陌生女同志的丑事,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瞧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姜老三心中咯噔作响,眉头深深皱起来:“堂姑父不会把林知青给打死吧?”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你小子都成绿毛乌龟了,居然还担心对方会不会受伤? “老三,堂姑劝你一句,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舔狗?” 即便姜宁宁没有解释,姜老三从她复杂的表情看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不行,林知青细皮嫩肉,没吃过什么苦头,我还是得跟上去看看。” 这种好戏哪能错过,姜宁宁回头叮嘱崽崽们别乱跑,抬脚跟了上去。 说起来,林知青住的小木屋还是姜老三忙前忙后帮忙搭建,位置就在老姜家房子背后。 那块地本来就是老姜家批下来的宅基地,全家默认以后小夫妻在那起新房子。 可如今,却有其他男人睡在他的新房里,狠狠疼爱着他未来的媳妇。 姜老三穿着一身粗布灰衣,从头到脚却绿到发光。 姜宁宁心生同情。 等两人走进小屋,在门外就听一阵拳拳到肉碰撞的闷响声,间或女人小声的啜泣。 “大哥,你别打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拢共就喝了两杯米酒。” “嗷嗷轻点打,再打下去就打死人了。” 霍建军被打得瘫倒在地上,嘴里惨叫连连,拼命用手护住脑袋。 直到被大哥从床上揪起来,暴揍一顿,才知道到自己居然借着酒意,强迫了一个陌生女同志。 具体细节他想不起来了,不过从林知青身上暧昧的痕迹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我娶她,我娶她还不行吗?” 听到弟弟总算说了句人话,霍东临才不急不缓地停下手,问:“什么时候领证?” 姑娘一旦失去名节,就会遭受无数流言蜚语。要是霍建军不愿负责,人肯定就活不成了。 “下午我就带她回城,去领证。”说完,霍建军哇哇大哭,心里对不住红袖。 啪!啪! 他突然抬手甩自己两巴掌,又狠又响亮。 那决绝与隐忍的模样,让林知青额头青筋直跳,紧抱着双腿把头埋得更深。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能离开乡下,以后无论过成什么样她都认了。 就在这时,一件外套忽然搭在她身上,紧紧裹住她赤裸的身体。 林知青惊讶抬头,看见姜宁宁那张绝美明艳的面庞,心里顿时有种异样。 一天之前,她曾深深嫉妒对方。 此刻,给她披上遮羞布的,偏偏也是她。 这件事经不起推敲,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林知青在其中一点不无辜。如果她没有心,会把男人往自己家里引,还主动拿出米酒来喝? 林知青有八成的错,管不住下半身的霍建军错得更多。 什么“喝酒了不记事”,都是借口罢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思想封建的年代,婚前无媒苟合女方受到的伤害更多。 同为女性,姜宁宁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性光着身子,任由其他人指指点点,也仅此而已。 就是这么一点善意,让濒临溺水的林知青感觉到温暖。 “巧娟,你也愿意跟他领证?” 她侧头,看见姜老三红着眼嘴唇哆嗦,那眼里的爱意与痛色几乎凝成实质,在这一瞬间,说实话她有点后悔了。 也仅仅是一瞬。 姜老三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可她不一样,从小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享受过舒坦日子,接受过知识教育。 如何甘心一辈子留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做最苦最累的活? 一个女人被迫嫁进大山,后辈子孙走出来却要花费一生。 对,她没错! 诚然她辜负了姜老三,算计了霍建军,自私自利。可她只是想要离开乡下,回到城里去。 林知青眸光闪躲,咬紧下唇。 她没有辩驳,没有解释,也没有把责任全部推到霍建军身上。 姜老三脸上血色尽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那么爱她,甚至比她还要了解她的喜好与心愿。 癞蛤蟆永远留不住白天鹅。 “好,我成全你。” 林知青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满是错愕,脑子都有瞬间的空白。 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最后吐出来两个字:“谢谢。” 姜老三痛苦得几乎快要哭了。 姜宁宁想要安慰他,衣角忽然被扯了扯。 回头,然后便撞上对方满是乞求的目光中。 他是老实人,但不傻。 “姑,算我求你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他俩走吧,兴许……下午还赶得及领到结婚证。” 只有爱到骨子里,人才会低至尘埃。 蠢货! 一股复杂的心绪挤压在胸口,闷闷的疼。林知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算了。 就当是答谢那个蠢货…… “姜同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单独跟你说。” 第192章 下药 十分钟后。 姜宁宁离开小木屋,一抬眼,便看到霍东临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哪怕只是在等她,军姿依旧挺拔如松。 在他跟前,霍建军跟姜老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对相看两相厌的情敌,此时倒默契地缩着脖颈当鹌鹑。 听到开门声,霍东临大步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她跟你说什么了?” 其他两人眼巴巴地望过来。 姜宁宁叹了口气:“这事毕竟不光彩,她身子又不便,所以拜托我帮忙跟大队长请假。” “人渣!” 姜老三咬紧牙关,一拳砸上霍建军鼻梁,打得他鼻子都歪了。 霍建军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哇哇大叫,憋屈地忍耐下来。 换作姜老三欺负红袖,他肯定揍得比对方狠。 乡下人还是太老实太体面了。 “以后好好对巧娟,要是你敢欺负她,老子饶不了你。”姜老三狠狠抹了把脸,埋头走了。 霍建军撇撇嘴,小声嘀咕道:“都当了绿帽龟,还管那个女人做什么?” 现在大脑冷静下来,他慢慢回过味来,自己是被林知青设计了。 “你闭嘴!” 霍东临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是个男人就要承担起责任,别让我看不起你。” 霍建军心头一凛,小心思彻底没了,举起手指对天发誓:“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跟林知青过日子。” 娶了林知青也算是件好事,她毕竟是老姜家的远亲,算下来,跟大嫂是亲戚。 既然大哥跟霍家断绝关系,以后总能当亲戚来往吧? 霍东临懒得纠正称呼问题了,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糊涂的人,跟姜宁宁手牵手往回走。 村里人人忙着抢收,路上只有他们两个。 等夫妻俩肩并肩走远了以后,姜宁宁才压低声音,把林知青告诉她的秘密说出来。 “你意思是林知青接近老三,是为了找到岳父藏起来的小黄鱼?” 几乎是一瞬间,霍东临立马联想到保卫科科长儿子千里迢迢跑到江城,这家伙肯定是冲着小黄鱼来的。 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账册失踪十年,对他们而言找不到才是最安全,而黄金不一样。 “而且她还承诺要是碰见那个人,就会立马通知我。” 林知青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人,既然选择嫁给霍建军,必然要想办法讨好她与霍东临。 姜宁宁左看右看,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霍东临疑惑。 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畔贴上他耳根。 本来霍东临还有些心猿意马,下一刻,笑意一点点收在唇角。 “账册我找到了,我爸说,黄金就藏在柿子树下。” 半晌,霍东临捏了捏她的手指,低沉的嗓音安全感十足:“别担心,我想办法弄出来。” 柿子树长得好端端,突然要在周围挖坑,肯定会引起家里其他成员的注意力。 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到家以后,霍东临继续撸起袖子帮忙盘炕,姜宁宁也跟没事人一般,帮侄媳妇一块做饭。 辈分高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年岁不大,硬生生被叫老了好几岁。 直到吃过午饭,夫妻俩才进了东厢。 蔡金花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老大那天拉了一大车东西回来,白菜萝卜肉都有,后来还给柿子树施肥,估计就是那时候给藏在树下了。” “娘,这事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姜二伯疑惑地挠挠后脑勺。 蔡金花翻起白眼,无情嘲讽:“那天正好赶大集,你大哥给你不少钱和票,打发你带全家去买年货。” 老大脑子随她,机灵; 至于老二,跟他爹一个样,脑袋空空塞满棉花。 无辜躺枪的姜老汉继续吧嗒吧嗒抽旱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蔡金花不愧是个能干大事的狠人,一开口,语惊四座:“这样吧,晚上我在菜里下点药,保管他们睡的跟死猪一样,孙女婿你尽管挖。” 众人:“……” 姜宁宁倒吸一口凉气:“奶,东临和二伯动作轻点就行,不至于下药。” “不行,还是得保险点,外面那几个没一个嘴上把门。老娘隐忍十年,谁也甭想阻止老娘为大儿子讨公道。” 蔡金花一锤定音,拍拍屁股下炕,手背手去村医那里讨点带安眠成分的草药。 回来便宣布,晚上杀鸡吃!!全家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晕头转向。 到了晚上,果不其然全被放倒了。 半夜。 蔡金花握着手电筒,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大手一挥:“挖。” 三个男人根本不敢多言,围绕柿子树,一人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挖坑。 其中,最卖力的当属姜老汉。 结婚这么多年,婆娘说下药就下药,要是哪天看他不顺眼,是不是送他上西天了? 想到这他一个激灵,挖得更起劲了。 “宁宁你看,男人千万不能宠,该干活就干活,老了身体才能硬朗结实。”蔡金花语重心长地跟孙女分享心得。 姜宁宁吞咽下口水,“我怎么瞧着,爷爷双腿在打颤呢?” “……他可能有老寒腿吧。” 姜老汉动作一顿,铛!的一声,锄头挖歪了。不对,好像是挖到铁块了。 霍东临和姜二伯赶紧过来帮忙。 在三人合力之下,终于把一个大箱子挖出来,重新填平一个个坑,再把推板车过来在泥土上来回碾轧。 “走,上房间。” 别看蔡金花声音听起来相当沉稳,姜宁宁挽着她的胳膊,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正在颤抖。 那箱子看起来不小,光霍东临一个人抱着就很吃力。 到了上房,紧紧关闭门窗,只留下一盏煤油灯。 在老太太的授意下,霍东临撬断锁打开箱子。 箱子里,小黄鱼铺得满满当当。 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五十根。 这不止是保卫科科长的那份,肯定还包括前厂长等人的贼赃。 “咚!”“咚!” 屋子里,蓦地传出两声闷响声。 姜老汉父子俩腿发软,一屁股瘫坐下去,瞪得眼睛都发直了。 黄黄黄黄黄金?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准确的说,家里穷得连副银手镯也没有。 大儿子\/大哥被人灭口,着实不冤啊!! 霍东临拿起一根掂在手中,仔细观摩,很快发现侧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与陈烽屋子里缴获那批无论重量、印记、造型皆一模一样。 加上这些罪证,足以锤死那帮人了。 与此同时,也预示着——危险。 现在这个箱子与账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绝不能让妻儿置身在危险之中。 “宁宁,你等我几天,我要连夜把账册跟箱子送走。” “明天我让小张从县城回来保护你们……” 夫妻俩依依惜别。 县医院。 昏迷多日的韩泊禹醒了过来—— 第193章 韩泊禹 他费力掀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最后的记忆在跌进厕所以后戛然而止。 韩泊禹不禁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真荒唐,他竟然会梦见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孩救了自己。 而且那小孩跟自己小时候还长挺像。 要是当初没弄丢孩子,估计孙子也有这般大了吧? 想到这里,韩泊禹心脏阵阵揪疼,挣扎着就要起身。 不知道昏迷多少天,他得去看看妻子。 一只手把他按回去,“太好了,韩教授你终于醒了,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请不要乱动,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你是?”韩泊禹十分警惕地望着眼前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青年。 “我是第十海军基地霍东临团长的警卫员小张,我们霍团长陪妻子回老家扫墓,正巧救了你。” “小姜干事跟文秀英同志是好姐妹,你的岳丈文老专家,还是霍团长女儿的老师。两家交情颇深,所以我们团长命我留在医院照顾你。” “韩教授,你昏迷了两天,目前在县医院。文老师那边病情比较严重,不能再耽搁下去,已经安排转移到省级医院治疗。” 小张简单把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还出示了相关工作证件。 这年头冒充军人属于违法行为,韩泊禹瞬间放下戒备,听话地躺了回去。 他唯一牵挂的便是妻子,听到她转移到省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心中对那位霍东临团长无比感激。 刚躺下没一会儿,挣扎着要起来:“不行,我得回去,第六大队那台老古董拖拉机除了我没人能修好。” “这几天正是抢收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自从下放以后,夫妻俩受尽蹉跎,只有在第六大队感受到温暖。 这里民风淳朴,队员们都很照顾他们夫妻俩,还同意让身体虚弱的妻子去学校做不记名的老师,工作轻省。 韩泊禹为此感激不尽。 刚要起身时就被小张伸手压了压,“你呀别着急,拖拉机有人修了。” 韩泊禹一怔:“大队长请到了市里的维修师傅?” “不是!”小张咧起一口大白牙,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是我们团长的女儿夏夏,她能修。” 最后一桩心事彻底放下,韩泊禹笑着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一代更比一代强。” 岳丈在遭受种种磨难以后,还能重新招收那位叫夏夏的姑娘,对方的天赋肯定特别高,才让老人家起了爱才之心。 “唉,韩教授你说错了……” “什么?”韩泊禹不明所以。 小张与有荣焉:“夏夏今年才四岁呢!” “?” 韩泊禹怀疑自己听错了,抬手轻轻拍了拍耳朵,想要把残留的粪水拍出来。 然而,更惊愕的还在后头—— “救你的也不是我们团长,而是夏夏的龙凤胎哥哥,满满小朋友。” “……” 韩泊禹双手叠在胸前,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病床上。这梦境,真是越做越离谱了。 四岁能徒手修拖拉机? 四岁就知道利用杠杆原理,把他从厕所撬出来? ……不可能!除非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 “夏夏啊,拖拉机又抛锚了,你看咋修呢?” 廖师傅上其他大队修机子去了,迫不得已,罗大队长厚脸皮地抱走小团子来到地头间。 听说老姜家的曾孙女会修拖拉机,传的神乎其神,不少村民围过来凑热闹。 罗大队长知道队里娘们都是什么德行,板起脸子赶人:“滚滚滚赶紧干活去,不然扣你们工分了。” 众人撇撇嘴,一哄而散,当然不看好的居多。 夏夏一回生二回熟,修理拖拉机有诀窍,常见故障无非就是那几个,散热器破漏、离合器打滑、气门弹簧折断等……看看是发动机问题,还是地盘需要检修。 除了维修拖拉机,罗大队长发现糯米小团子还有另外一项技能,算账既快又准。 老会计算大半天的账本,她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 于是夏夏童工就这么被征用上了,每天半个工分,算在老姜家头上。 蔡金花扬眉吐气,这两天换上花色鲜艳的衣裳下地干活,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当然最震撼的要属第六大队的村民,不少人甚至跑到老姜家,问姜宁宁讨教教子秘诀。 一开始,姜宁宁实话实说:“两个孩子天赋好,平时,其实我没有怎么教。”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就凭咱们两家的关系,你甭跟婶子见外了。”陈大娘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听说有那什么头悬梁锥刺骨,绳子和钉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经验呢。” 一副你尽管提,绳子钉子管够的表情。 “……” 这话差点给姜宁宁整不会了。 那句物以类聚的老话是对的。能跟蔡金花交好的小姐妹,又岂是泛泛之辈? 她重拾思路,无奈上鸡汤:“如果条件允许,要送孩子全部去上学,尤其是女娃娃。知识就是力量,读书改变人生,我爸姜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大娘用力点头,没错,第六大队一共就飞出姜明这么一只金凤凰,从小他成绩就好,还爱看书。 只不过……“女娃也要上学?” 陈大娘有些不太乐意,“村里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已经能帮家里干不少农活,少一孩子,就少个劳动力。像我小时候,站在小板凳上面帮忙做饭,大冷天的挑衣服上河边去洗……” 面对姜宁宁越发蹙紧的眉头,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弭在嗓子眼。 姜宁宁语气严肃:“我本来以为婶子跟我奶奶一样,是个明事理有远见的智慧女性,跟村里那些老娘们不一样,结果太让我失望了。” 陈大娘张大嘴巴,原来她以前在姜宁宁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蔡金花比下去? “婶子也送家里的丫头片子……” 姜宁宁眉头蹙得更紧。 陈大娘连忙改口:“送家里的女娃娃去上学。” 陈家条件还不错,生的也多,全部送去上学其实不费什么事。 就是心里有点不太得劲。 哪个女人不是一代代过来的,出嫁前从父,嫁人后相夫教子。读书,古往今来都是男娃的事情。 话音刚落口,双手就被姜宁宁反握住了,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满是崇拜: “婶子你真是太英明了,要是以前有条件读书,你和我奶现在肯定在公社当女干部了。” 第194章 宁宁的志向 陈大娘“啊”一声,顿时被捧得有些飘飘然:“打小我脑子就好使,数钱比我兄弟还快,可惜没赶上好时候。” 姜宁宁小脸认真,“你说,为什么供销社售货员、国营饭店服务员,这些油水多、福利好、工作轻松的岗位只招女同志?” 陈大娘闻言微愣:“是啊,为什么?” 蔡金花翻起白眼,在旁边默默地想:这些岗位看脸,女同志更亲切。 五大三粗汉子往柜台一站,黑着脸跟要揍人似的,谁敢买东西? 姜宁宁却快速道:“因为女娃读书更用功,心也更细,算账出错率少,连主席主席都称赞过咱们妇女能顶半边天。” “当然更重要的是……” 陈大娘憋起一口气,竖起耳朵。 “女娃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会心疼人!” 姜宁宁声音掷地有声,声声敲打在陈大娘心间:“你想想看,平时过年过节,你闺女和小儿子,谁为你添置新衣更多?谁最爱孝敬你?你病了难受了,谁最着急?” “儿子长大结婚有了自己小家,是疼媳妇孩子多一点,还是心疼你多一些?” 陈大娘仔细回想,“的确是女儿更加贴心一点,我身上好几身衣服,都是闺女给买的。相反几个臭小子除了伸手要钱就是要钱,讨个媳妇,还总是跟我抬杠找气受。” 姜宁宁一锤定音:“所以养儿给摔盆,培养女儿才防老啊!” 天呐! 门里门外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听着姜宁宁这与众不同的另一种解读,恍然大悟—— 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子是讨债鬼,而女儿可不是小棉袄嘛。 再看看老姜家,听说姜宁宁在军区也是个小干事,每月工资不低。回一趟老家多风光啊,给蔡金花买这买那,还给伯娘堂嫂送雪花膏。 陈大娘颤声道:“明天我就送家里丫头们全部读书!!” 一传十、十传百,第六大队掀起一股读书风潮,有条件的都把女娃送到学校。 也有那等古板的婆子啐一口,不屑道:“丫头片子读再多书迟早要嫁出去,浪费那几个钱,还不如给老爷们打点黄酒喝。” 她们顶多敢私下里讨论,不敢在明面上吐槽,尤其是在蔡金花跟前。 前几年学校形同虚设,几乎快荒废了。 为此村民自发还把学校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罗大队长找过来的时候,姜宁宁有点懵:“你让我提两句标语?” “对,夏夏说你在军区专门负责这一块,就想请你帮帮忙。” 七一年的时候,上面就派发了任务指标,各生产大队需确保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75%以上。 第六大队一直垫底,这也是年年考核不过关的原因之一。 罗大队长为了鼓励上学想得头快秃了,没想到,姜宁宁居然轻轻松松就帮他解决了难题。 今年大队的入学率指标完成,还破格多了许多女娃,年底在公社汇报时肯定得到嘉奖。 姜宁宁深知这年代女娃读书多么不容易。 尤其是大山里的女娃娃,除了嫁人与读书,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命运的机会。 前者,把自己的命从爹妈手上,交到另一个陌生男人手中,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比如林知青。 后者,才能真正攥住自己的命运,比如大丫。 既然自己有能力,秉持能多拯救一个女同胞是一个的原则,心底渐渐有了想法。 她一口应下来:“行,除了标语,我还想在墙上画画。” 墙上绘画需要用到油漆,罗大队长高涨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肩膀随之耷拉下来。 第六大队太穷了,要是拿工费去买油漆,不能吃不能穿,底下社员们肯定会有意见。 看出他的犹豫与为难,姜宁宁善解人意地开口:“这事我会以宣传干事的名义去申请经费。” 想到就立即做,姜宁宁下午便带着满满前往公社。 搭乘上驴车那一刻,吹着田间的微风,她猛然间惊醒过神来—— 等等,她不是在美美的休假吗,怎么突然间又莫名其妙开始卷起来? 当牛马成为一种本能与习惯,果然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而另一头。 接到她的电话以后,那端薛老既骄傲又惊叹:“宁宁,你有一颗永远不肯停歇、想奋斗的心,比勤劳模范勋章上的红色还耀眼!” “……”姜宁宁干笑两声,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督促适龄儿童入学、提高农村思想觉悟的确也是我们宣传部的职责之一,稍后我会给省教育部打电话,让他们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 本来姜宁宁只打算在红旗公社开展下宣传活动,让更多女娃娃有机会上学,现在突然就上升到整个省了。 这跨度大到扯得胯疼。 “主任,咱们毕竟是军区的宣传部,贸然指导省里教育工作有些逾矩,要不还是在红旗公社宣传宣传就行了。” 薛老点头:“你说得对。” 姜宁宁刚松了口气。 然后听到他说:“我稍后打电话运作下,给你申请个与省里宣传部工作交流的任命文件,就先以红旗公社为试点。” “说起来,你们省部宣传主任曾经是我学生呢!”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薛老自信的想:这回,宁宁应该再次被我庞大的人脉网惊到了吧? 当领导,就是要像他一样,时刻为下属排忧解难哈哈哈! “……” 结束通话以后,姜宁宁蹲下身来,对着身旁的小团子说道:“儿砸,以后你能不能少开点金手指,不要动不动就结识个大佬。” 满满听得一头雾水。 歪起小脑袋,无辜地眨巴大眼睛。 但不妨碍他听话的点头:“好的,妈妈,以后有大佬的话你提前跟我说,我肯定不结识他。对了妈妈,什么叫大佬?看起来很苍老虚弱的奶奶算吗?” 说到这里,满满自责地低下头去。 姜宁宁心口重重一跳。 “儿砸,妈妈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上厕所去了吗?” 满满小奶音清脆:“是呀,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一个摔在地上的奶奶,我把她扶起来了。” 尖叫冲上嗓子眼,姜宁宁差点被没吓死,幸好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个淳朴的年代。 “宁宁啊……” 赶驴车的李老头小跑过来,“满满刚刚扶起来的那位文老师醒了,你快去看看……” 第195章 宁宁初见韩泊禹夫妻 “李大爷,你认识她呀?” 姜宁宁听到对方仅仅是个老师,不是什么大人物,明显松了口气。 别人家都是鸡娃,轮到他们家则反过来,是娃鸡妈! 李老头道:“文老师是咱们第六大队的老师,前些日子生病住院了。我看她那样子不太好,咳得像是要背过气哩。” 姜宁宁正好负责起促学相关事宜,听到她是大队上的老师,不由多上了一份心:“那麻烦你赶紧把她送回医院,我回去通知她家属过来。” “哎哟,瞧我这脑子。” 李老头狠狠拍了下脑袋,连忙补充道:“她丈夫就是你儿子从厕所救上来的韩工,如今还在县医院呢。文老师担心他,特意从省城跑回来。” “省城与咱们县城刚好两方向,文老师上完厕所出来,体力不支摔在地上,就被你家满满给扶起来了。” “说起来,你家满满救了他们夫妻俩!” “……”姜宁宁讪讪地挤出一抹笑,“是挺有缘分。” 她收回刚才那个只是老师的想法,据文秀英说,她姐姐文采斐然,是清大中文系老师。 而姐夫则是第一批国家派遣留洋学习的工程专家。 既然是文秀英的姐姐,没道理再坐视不理,姜宁宁跟着李老头过去瞧瞧。 驴车停在公社门口的梧桐树下,一个中年妇人正虚弱地往挪动脚步。 那摇摇晃晃的身形,真怕她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 姜宁宁感叹这对夫妻感情笃深,抬脚奔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文老师,你着急上医院看望韩工是吧?我们送你去。” 来人有把好嗓子,声音娇软,像是含着蜜糖一般沁人心脾。 还有扶在胳膊上的那只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什么粗活。 文秀敏以为是新来的知青,扯起一抹笑容抬起头来,道:“谢谢同……” 余下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她反手拽住对方的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眉那眼,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 你是谁? 她拼命想要问,脱口却变成一连串破碎的咳嗽声。 那手劲,紧紧拽得姜宁宁感觉到疼。 见她咳得难受,声音依旧温和的宽慰道:“我们这就送你上医院,先别慌,深呼吸调整心跳。” “文秀英是我干姐姐,你呢,就是我大姐,小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 闻言,文秀敏咳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姜宁宁不敢再耽搁,扶着她上了驴车,一手被文秀敏抓着,另一只手圈住满满在胸前,防止驴车太奔波孩子掉下去。 “妈妈,奶奶咳成这样难受,能不能喝蜂蜜水呀?”满满是个无比善良的孩子,看文秀敏咳得面颊通红,于心不忍地举起军用水壶。 蜂蜜水可以保护喉咙,具有一定止咳的作用。 姜宁宁点头:“可以,但你先问奶奶对蜂蜜过不过敏,要不要喝?” 满满小手往前一伸,高高举着军用水壶,“奶奶,你要不要喝点蜂蜜水呀?” 文秀英低血糖晕倒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道童稚的声音,是小家伙救了自己。 她拼命压制住咳嗽,才回过头来。 这一瞧,再次愣怔在原地。 如果姜宁宁有四分像丈夫,那跟前的小团子,简直有六分相似。 冷不丁的,眼泪突然落下来。 小团子被她的样子吓一跳,两条淡淡的小眉毛蹙起。 从荷包里掏出白色手帕,一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一边哄道:“奶奶别怕,这里没有外人,疼了就哭不丢人。” 姜宁宁因儿子的话差点被口水呛住,面无表情沉默两秒,捂上他嘴巴。鹅砸,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满满一脸无辜。 疑似小孙孙温柔给自己擦眼泪,这是文秀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心跳如同坐上飞机直冲云霄,瞬间飙升120下。 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在情绪剧烈起伏之下根本承受不住。两眼一翻,软倒在姜宁宁身上。 “……” “!” 姜宁宁原地木了一会儿,而后无声爆发轰鸣。 完蛋了。 儿砸把人给硬生生气晕过去了。 - 到了医院以后该缴费该签字,姜宁宁相当配合。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文秀敏身体虚弱,伴随低血糖的征兆,所以在情绪波动过大后才会导致晕厥。 “你这个家属是怎么当的?病人刚从县医院转移过去,再继续拖下去,就会发展成严重肺炎。”大夫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姜宁宁脾气很好的认完错,问:“还能不能找辆救护车,再把她送回省医院治疗?” 大夫冷睨她一眼。 “我们家属愿意出钱,只要能把病人治好。”姜宁宁赶紧保证。 大夫冷凝的表情这才缓和,抛下两个字:“等着。” 得到消息以后,韩泊禹匆匆赶过来便看这一幕,心脏刹那间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 小姑娘长得明艳张扬,性子却极为温和。 唇角那对漾开的梨涡,仿佛能甜到所有人的心窝里去。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了,姜宁宁似有所感,回过头来,装入一双充满怀念与激动的目光中。 眼前的人总感觉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里曾见过。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应该是历经风霜,面颊皱纹很深,眉头始终紧紧愁苦的皱起。 头发白了大半,瞧着比同龄人还要苍老几分。 “嫂子,他就是韩泊禹教授,文秀敏的爱人。”小张落后两步,小跑过来喘着气儿介绍。 原来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难怪眼睛那么亮,姜宁宁有些心虚。 “你好韩教授,真是对不住。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负全责。” 韩泊禹不明所以,定定地望着面前那张小脸,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问:“什么对不住?” 姜宁宁硬着头皮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 韩泊禹知道妻子不是小气的人,何况那个小团子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当姜宁宁招手让小家伙过来,向他鞠躬道歉时,韩泊禹蓦然张大了嘴巴,心跳快得几乎控制不住。 他直视姜宁宁的眼睛,嘴唇都在哆嗦:“孩子,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哪里人?” 第196章 希望她别是女儿 姜宁宁第一反应: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打算告家长吧? 虽然感到相当奇怪,她脸上笑容不变,道:“我叫姜宁宁,土生土长的衢县人,今年二十四,我爸妈都是烈士。” 韩泊禹一颗心提起又落下,再次提起。 除了年龄,其他都对不上。 他女儿要是没丢,也二十四岁了,不过当初不是在衢县弄丢了女儿,而是陵县。 陵县位于衢县最东边,位于海港口,距离此地上百公里远。 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不能看到一个姑娘,就觉得是自己闺女。韩泊禹不断安抚自己,可是那双眼睛却止不住追随那对母子。 嘴里如同含上苦瓜似的无比苦涩:“我也有个女儿,可惜刚生下来就丢了,她叫韩清宁。是“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的那个清宁。” 姜宁宁闻言怔了一下,嘴角微勾:“是挺巧。” 难怪夫妻俩总用那种怀念的目光看她,敢情是因为她们两人名字里面都有一个宁字。 相比于韩家夫妻对女儿诗情画意的名字,姜宁宁更喜欢姜明夫妻最淳朴无华的心愿——祈愿女儿安安宁宁,平安喜乐。 “韩教授你别担心,兴许未来你们还能找回女儿。” 姜宁宁记得04年全国公安系统开始录指纹,也就是说再过二十八年,他们一家人真能团聚。 韩泊禹张了张口,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过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理智瞬间恢复过来。 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女儿又有什么用? 万一真的确定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岂不是害了她? 他拼命克制住汹涌的情绪,把苦涩往肚子里咽,艰涩的说:“借你吉言。” 病房里忽然陷入一阵缄默。 “家属,救护车安排好了,快上窗口缴费。”护士走过来通知,正好打破这股略显怪异的气氛。 “我去吧。”姜宁宁迫不及待地牵着崽崽跟上去。 母子俩走出一段距离。 突然,儿子拉了拉她的胳膊,“妈妈。” 姜宁宁低下头,杏眸里充满疑问:“怎么了?” 虽然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满满小唇儿抿了抿,还是说道:“那个爷爷和奶奶都怪怪的,像是拐卖小孩儿的坏蛋,妈妈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姜宁宁揉了揉他的脑袋,“可能是太想念他们女儿了,要是妈妈哪天弄丢了你,肯定吃不好睡不着,伤心不得了。” 满满想到那种情况,吓得小脸惨白,反手抱住妈妈的腿。 平日里崽崽胆子大得很,偏偏是个妈宝男。 姜宁宁无奈把他抱在怀中,亲亲他白嫩嫩的脸颊,才让这个没安全感的小团子咧起嘴角笑露出小米牙。 而另一边。 韩泊禹忍不住跟小张打听姜宁宁的事情。 提到小姜干事的各种事迹,小张根本停不下来。 起初,听到她惨遭疯病恶婆婆迫害,带领一对龙凤胎千里奔赴军区,韩泊禹愤怒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把田翠芬拽出来揍一顿。 后来,听到她不畏艰险,主动请缨上前线做独家报道。 不仅出色的完成任务,还协助江县妇联重建家园。多篇文章更是被选送到省城,乃至被首都新华社选中。 韩泊禹眼底的惊愕与骄傲满得快要溢出来,这是一个果敢、英勇无畏、而且有才华的女同志。 但这些远远没完。 小姜干事做的不止这些,小张继续道:“前段时间,小姜干事在家属区开展抗痘活动……” 什么?退役大狼犬在姜宁宁跟前,温顺得像猫。 什么?姜宁宁冲进火海,救出了隔壁的林军嫂和她儿子。 什么?姜宁宁以身涉险,通过谈判让三个嫌犯交出土制炸弹,解决潜在危机。 …… 病床上的文秀敏不知何时苏醒了,蜷缩身子,手指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咬着,默默地流下眼泪。 如此优秀的孩子,要是她女儿该有多好。 但如此优秀的孩子,也最好别是她女儿!! - 救护车拉走文秀敏以后,天边的云就烧起来了。 郊外几乎都是山道,走夜路不安全,今晚指定回不去了。 姜宁宁上医院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另一间给无辜受牵累的李老头住。 李老头连连摆手:“哎呀,不费那个钱,我在板车上凑合一宿。” 老一辈的人节俭惯了,如果任由李老头睡板车,她跟儿子睡招待所,村里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她。 姜宁宁强硬地把油纸包着的大包子塞进他粗糙的手中,小脸义正言辞:“本来我就要上县教育局拉几桶油漆,还要跟他们讨论点事情,咱们这趟算是公费出差。” 李老头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落下来,乐呵呵地接过大包子,咬一口爆肉汁。 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比同龄还大。 城里的肉包真的是馅大皮薄,猪肉给的特别足,七分瘦三分熟,里面还放了一点猪皮,吃起来特别有嚼劲。 这样的肉包子,李老头人生第一次吃。哪怕是肉,家里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 第二口怎么也咬不下去了,于是吸溜了一下,把口水咽回去。两个大包子全部揣进打满补丁的兜里,打算明天带回去给小孙孙们吃。 望着这一幕,姜宁宁什么也没说。 虽然不太能理解父辈的牺牲精神,但尊重他们。 要是能有什么办法帮助第六大队的人共同致富就好了,这样的话,也能有更多女娃娃可以去上学…… 次日。 天才刚刚亮起。 姜宁宁跟儿子下楼的时候,李老头早早就起来了,把驴车擦得特别干净,纤尘不染。 这就是昨天释放善意的回报。 李老头看到她迅速收起老烟枪,抬手拍了拍空气中的烟味,“宁宁,我都打听好了县教育局怎么去,现在要走吗?” 姜宁宁翘起红唇:“走,麻烦三伯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等他们母子俩上车,坐稳以后,李老头才挥动鞭子赶驴子往前走。 满满一会儿看看心情高昂的李老头,一会儿看看含笑不语的妈妈,小小的脑袋若有所思。 有时候父母就是孩子成长路上最好的老师。 李老头寻摸到一条近路,听说穿过两个巷子就到教育局。只是他们起得太早,驴车驶进来的时候,对上一群蒙着脸、包裹得十分严实的人。 有的人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人正在问价。 总而言之,一不留神他们误入了黑市。 就在双方惊愕之中,旁边一个女人粗声粗气地说:“姑娘,你们胆子可真大,不做伪装就算了,居然还坐着驴车大摇大摆过来。” 投机倒把是违法的! 不,你听我解释。 姜宁宁没来得及张口,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口哨声。 “不好!是警察来了。” 女人把口袋甩上驴车,催促道:“大爷快走!” 现在的人听到警察,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李老头闻言色变,刷刷甩起牛鞭用力抽在驴屁股上。 再懒惰的驴,在疼痛下都撒开脚丫子往前奔。 这下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颠簸中,女人手边的麻袋口展开一角。 姜宁宁眸光微闪,到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与此同时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197章 应对警察 驴车远远把黑市抛在身后。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际,前方巷子口忽然跳出来两个身穿警服的公安,口哨吹得震天响。 前有狼后有虎,巷子口狭窄,根本没法掉头。 “三爷爷,你还是让驴子跑慢点吧。”满满蔫了吧唧,活脱脱一副“小白菜”可怜样儿。 “要是冲撞到警察叔叔,性质就变了。本来咱们只用在牢里蹲个两三天,袭警后起码两三年打底。” 稚嫩的童音一出,李老头脸色骤然大变,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 他手中骤然发力,缰绳迅速在掌心勒紧泛红。 吁! 毛驴抬高前蹄,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姜宁宁眼疾手快圈住儿子。 旁边,麻袋里的竹篾制品滚得车上地下到处都是。 蒙面女人一边下车去捡,一边淡定的开口:“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们,会跟警察们解释清楚。” 李老头闻言松了口气。 这位女同志虽然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总归是非分明,很讲义气。 偏偏在此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唉!” 这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李老头僵硬地转过身,看见小团子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含了点儿小小的泪花。 他顿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莫名想要阻止对方开口。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家伙就在他心上无情扎着刀:“您拉她跑了一段路,在警察那里已经等于是同伙了。” “……” 李老头绝望至极。 双脚如同踩上一台缝纫机,板车跟着哒哒地抖不停。 满满露出同情的神色,自以为很小声的问道:“妈妈,三爷爷脸色好白,他待会儿要是被吓晕了,是要先送医院,还是送警察局找大夫过来?” 你人还怪好心的哩? 咯咯!是李老头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感觉他随时都能吓得背过气去,姜宁宁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自家崽崽那张比毒蛇还毒的小嘴儿。 现在不是教育崽崽的时候,眼看警察越来越近,她侧头对那位陌生女同志说道:“你快把面罩摘下来,相信我,我能保你平安无事。” 女同志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面前那张明艳逼人的小脸。 说实话,无论是衢县还是在首都,她生平头一次看见如此漂亮自信的姑娘。 “哔哔哔——” 警察的哨声近在咫尺,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和迟疑的时间,反正到派出所,面罩迟早也是要摘的。 她一把抓住面罩往下扯,把整张脸给露出来。 鹅蛋脸柳眉红唇,五官精致,是典型的气质淡颜系美人。 “白老师,怎么是你?你胆子可真大呐!”李老头眉毛一扬,嗓音震惊得劈岔。 他脑袋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白曼家里很有钱,每个月都会按时收到一个大包裹,为什么她还要冒险做这种事情? 这批知青真是胆子一个比一个肥,一个比一个会作妖。 难怪她会跳上板车,估计是已经认出他来了。 白曼没来得及解释,警察已经抵达驴车前。 毕竟不是在黑市被抓住,他们例行询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麻袋里装着都是什么东西?” 换做心理素质差的人肯定主动招供了。 白曼这个当事人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怕,自有依仗。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没想到姜宁宁同样不慌不忙。 唯有李老头表现得很正常。 ……听到怒喝声,他已经瘫软身体滑下板车,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安同志,我是军区的宣传干事姜宁宁,这是我的工作证件。” 姜宁宁扬起一抹笑容,不疾不徐地先表明身份:“上面派我过来跟下辖的基层部门交流工作,我们正打算去教育局呢。” 两名公安核对信息后,眸光立刻变了。 海岛属于国家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能在那里担任干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背景,要么是军属要么有亲眷在部队。 公安的态度瞬间变得温和起来,疑惑询问:“上教育局的话怎么不走大路?” 姜宁宁大大方方地回答:“县医院旁边那间招待所的人说这条路比较近,这不为了赶时间嘛,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误入了不该到的地方。” 并且主动展示麻袋给两人瞧,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手工编织品。 “这些编织品是要拿去教育局,跟他们商量讨论,如何通过编织副业,利用农闲劳力,服务国家出口。” 李老头瞠目结舌,觉得自己记忆出现偏差:啊?是这样的吗? 白曼眸光微闪,以前她觉得自己很会吹牛,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姜宁宁忽悠起来根本不用打草稿。 普通人顶多只能想到,手工编织品可以提高集体创收。 然而,姜宁宁直接把这件事拔到新高度——支援国家出口换汇!! 这些都是有依据的,75年上面已经颁发了规定:社队企业主要为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服务,有条件时可承担出口任务。 所以,麻袋里这些是手工编织品吗?不,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啊! 公安拿起一个柳编茶筅立,编织得十分精美,让人爱不释手,的确有出口的本钱。 不过他还是抓住话里的漏洞,继续追问:“教育局跟编织副业有什么关系?” 白曼心中咯噔一响,为姜宁宁捏起一把汗,心里默默的想:这回该怎么忽悠? “不仅教育局,还跟妇联有关系,因为编织副业需要心灵手巧的女同志去做。” 说到这里,姜宁宁自己先是一愣,一不留神,好像摊子铺得有点大,涉及部门越来越多,有种想要低调但是被迫高调的感觉。 算了,以后再来烦恼,先应付过去眼前的局面。 她从一堆编织品里,找出一个编有福字的水果篮,“比如想要编出这个篮子,是不是得先识字,知道横撇竖横,福字应该怎么写?” 公安点头如捣蒜:“是。” 姜宁宁痛心疾首:“所以,这就是根源所在!” 公安们:? 其他人:?? 第198章 赢麻了,好强的背景 “我查阅过相关数据,以红旗公社为例,下辖各大队入学率普遍不高,其中,能读得起书的女娃娃几乎不足1%。” “光是在起点上,咱妇女同志就比男同志们落后一大截。长此以往,差距会越来越大,还怎么响应伟人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言?说不定,咱们衢县,还会被盖上一个思想落后的帽子。” 天呐! 所有人都傻了。 原来不让女娃娃上学这么严重。 李老头重男轻女,此时被吓得再次哆嗦起来。 在这个思想觉悟高于一切的年代,集体利益远远胜过一切。 但这远远不够,姜宁宁心知肚明,想要让更多女娃娃读得起书,最重要的是让家长心甘情愿—— 个人利益,才是长久的驱动器。 否则他们碍于压力被迫送女儿/孙女去读书,关起门来后,把恶气撒在这群女娃娃身上,变本加厉搓磨她们。 这不是姜宁宁想要的结果。 “编织品副业创收将优先吸纳女社员。” “等女娃读书成才以后,不仅有工分可拿,还能给集体创收,为支持国家换外汇的号召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那时候,家长还会反对送女娃娃去读书吗?” “当然不会!”李老头激动地挥拳回应。 白曼心想:这就从满心抗拒,变成心甘情愿了? 心里吐槽李老头没原则,没注意到自己同样激动又钦佩地注视着姜宁宁。 女娃娃读书,国家外汇创收,这些居然能联系到一起。 学到了! 真的学到了!! “这件事关系整个衢县的未来,所以需要教育局与妇联、包括县里同时支持响应。”话落,姜宁宁忽然叹了一口气。 本来众人还沉浸在瞠目结舌之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这声叹息,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凉水,让他们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小姜干事,有什么困难吗?”有公安关切询问。 姜宁宁摇摇头:“都怪我着急要去汇报,这才抄了近路,给你们警察同志造成了误会。” 就为这啊? 公安们反过来纷纷宽慰她。 “啊?怎么会?小姜干事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是我们耽搁了你的时间。” “这样吧,我亲自带路送你们去教育局。” 两名公安商量过后,一人留下来继续值守,另一人骑自行车带他们前往教育局。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公安不仅没把他们抓走,还热心肠地在前面开路。 白曼整个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似的,那双丹凤眼时不时偷瞄几眼姜宁宁,几度欲言又止。 旁边的糯米小团子忽然开口:“姨姨,你是不是特别佩服我妈妈?” 被戳破心思,白曼脸颊微微泛红,压低声音问:“这么明显吗?” “哎呀,我妈妈就是这么厉害,佩服她的人实在太多啦,我都习惯了。”满满自豪地抬起下巴。 眼看小团子又要开始吹嘘自己,姜宁宁亲了亲他白嫩嫩的脸颊。 一下子给他亲红温了,眨巴眨巴大眼睛,安静下来。 粉粉糯糯的小团子太招人稀罕了。 白曼彻底放下心防,抬起那双丹凤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姜宁宁:“小姜干事,你是真心要帮助女娃娃们上学的吗?” 姜宁宁与下辖教育局交流工作这件事是真的,可什么编织业创收,肯定属于临场发挥。 但不妨碍白曼心动了。 她之所以冒险来到黑市售卖编织品,目的是为了给那些女娃娃交学费。 这些事不是她一个人完成,还有其他几位知青。 响应号召下乡,曾经他们也是抱着满腔热血来到第六大队,可日复一日繁重的劳作磨练不少人的心性。 直到夏夏一个四岁小女娃,徒手修拖拉机,引发村里送女娃上学的热潮。 这件事在白曼等女知青心中重新点燃了一簇光亮。 下乡这段日子,她们深知村里的女娃娃过得非常不容易,学习是唯一改变她们人生的途径。 她们编织不少东西,由白曼拿到黑市售卖。 如果卖得出去,说明有市场,就可以向大队提议做编织副业,先让会识字的妇女们来做,继而引出呼吁女娃娃上学的事情。 姜宁宁点头:“对。” 这一点头,白曼表情更激动了:“编织品出口外汇,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姜宁宁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胡乱瞎说一通,作为宣传干部需要浏览全国各地的报纸。 五一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她看过75年河北白洋淀芦苇编织出口东欧的案例。 再加上后世的经验,她思忖后道:“据我了解,手工艺品是我国目前出口创汇的重要支撑。” “这些编织品工艺不错,但不具有特色,如果加上传统的大熊猫、中国结等元素,拿到广交会上参加展览,才有出口外汇的可能。” 尤其是国宝大熊猫,可是我国对外邦交的重要武器。萌哒哒的样子,吸引海外无数狂热粉丝购买周边。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十分可行,白曼兴奋地握起姜宁宁的手来,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你要不要也信我一次?” 手往上抬,不经意露出一截腕表。 姜宁宁视线落在那块露出来的手表上,身为军属,在部队浸营那么长时间,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一款老旧的手表,搭载ss2c自动机芯,表面足足有29钻,盘面标注“军用”字样。 白曼出身干部家庭,当然这不是让姜宁宁诧异的点,而是29钻代表的意义即——专供师级以上干部。 这块手表,等于白曼下乡的护身符。 所以她敢只身前往黑市,就算被警察抓住也不慌乱。 她有的是底气。 “信!” 姜宁宁表情愈发真挚:“因为你有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比延安窑洞的革命火种还要明亮。” “有这种目光的同志,肯定是人民的好同志!” “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你。” 现在的人实在太淳朴了,哪听过如此新奇又真诚的彩虹屁? 白曼头愣怔在了原地。 继而感动得眼眶红了,这还是第一个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 呜呜,她稍后要给首长爸爸打电话。 她,白曼,不凭背景不靠家里,凭借个人魅力,终于交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先稍等我几分钟。” 驴车驶到目的地后,白曼擦掉眼泪率先跳下车。 “宁宁,我要给你个惊喜。” 不知道为何,姜宁宁的眼皮突然间不安地跳动两下。 以前薛老和文秀英总爱这么说,结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中警铃大作,小脸肃起,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曼曼,我是真心实意要跟你交朋友,不需要任何惊喜。” 茶言茶语一出,姜宁宁心头又是一突,糟糕!怎么莫名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第199章 苦力,眼前不就有一个 对面,那双漂亮的凤目刹那间亮到惊人。 “你是第一个不图我钱不图我家的人!” 白曼感动不已,“我这就打电话告诉我爸,让他帮忙疏通下关系。” 姜宁宁:“……” 要知道薛老打过招呼以后,工作量瞬间翻。要是白曼再动用家里关系,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得掐掉她危险的想法,最好还能把工作分出去一部分,掐掉任何有可能升职的危险苗头。 姜宁宁对现状非常满意,军官丈夫升任团长,一双儿女各自拜了大佬为师……截至目前为止,她的人生完全可以躺赢了。 真的对宣传部主任的位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收起表情,语气非常严肃:“曼曼,下乡以后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出你家的事情。除非遇到危险,否则尽量也不要动用家里的关系。” “低调才是硬道理!” 听到这番浓浓地关切之语,白曼心里流过一阵暖流,“这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事,我家里人肯定非常支持。” 她抬起下巴,眉目张扬自信,说明在家里是个非常得宠的孩子。 而这种干部家庭比较受宠的子女下乡,那就意味着一件事——镀金。 几分钟前姜宁宁还在发愁摊子铺太大扯腚疼,但眼下…… 她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镀金好啊!! 白曼不是缺实绩吗?巧了不是。 “正是因为是件好事,你才要暂时守口如瓶。” “嗯?”白曼听得一愣一愣。 姜宁宁拉起她的手,一副为她全心全意谋算的模样,“编织创收是由你独自干成的大事,与白家没有任何关系。凭借这一点,以后你肯定能够堂堂正正的回到城里去,让伯父伯母为你感到骄傲。” 此言一出,真真切切说到了白曼的心坎上。 她回首都是迟早的事情,但家里动用关系回去,与立功回调,完全是两码事。 光是想想浑身便热血沸腾,眼睛亮亮的点着头:“你说得对,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这件事。” 白曼理解为何第六大队人人都对姜宁宁赞不绝口了。 就连自己才跟她相处不到半小时功夫,已经被她的人格魅力给折服。 但事实上…… 哪个官二代没有一颗干出轰轰烈烈大事的梦想?这种说辞用来忽悠他们,那真是一忽悠一个准儿。 姜宁宁笑的更有深意:“待会儿进去以后,我会全力配合你。” 四目相对,白曼在她眼里看到了信任。 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怎么行?”她摆手拒绝:“我们想的仅仅是个雏形,是你完善了它,应该是我配合你。” 可姜宁宁接下来的两个理由,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编织创收本来就是你和其他知青琢磨出来的,你们对第六大队更熟悉,这件事由你们来主导,也最合适。” “而且过两天假期结束,我就回军区了。可这件事却需要做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有成果。” 顿了顿,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突然被坚定与激赏充满,声音中带着赞叹:“曼曼,我只信任你。” 白曼耳朵微红:“啊?信任我?” 姜宁宁用力点头:“对,因为你拥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赤子之心。” 看穿一切的满满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最好忽悠。 姜宁宁:“你肯定能够带领公社创收,让更多女娃娃有学可上。” 满满附和点头:这句倒是发自内心的称赞,白姨敢只身跑到黑市,这份魄力让人折服。 小团子双手一摊。 根本不用去看白曼表情,肯定已经被妈妈忽悠上天了。 “啊啊啊原来宁宁如此信重我,也只有她,一眼就看出了我是个可造之材!”白曼心中兴奋咆哮。 双肩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这种被赋予重任的感觉太奇妙太珍贵了。 嘴角一边忍不住傻笑,心里面又有些生气。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旦做成,将会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可是宁宁却把功劳白白让给自己。 唉,太苦恼了,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傻这样无私的人呢? 一行人走进县办公大楼。 马路对面。 一个身形无比魁梧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姜宁宁的背影,凝聚一丝毒怨。 姜宁宁究竟什么时候回衢县的? 她去县大楼做什么? 难道是找到了姜明藏起来的账册,打算举报揭发他们吗? 不行! 他上次已经在江城折了一个儿子,这笔账还没跟她清算呢,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得逞了。 想到这里,男人手背上青筋都开始凸起,招手示意心腹过来。 “科长,什么吩咐?” “召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你们这样……” - 上面省级办昨天刚刚打过招呼派人下来考察交流,上午刚上班,教育部庄主任就听到下属汇报小姜干事到了。 考察员来的这么快? 庄主任心里咯噔一响,抻平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热情地迎出去。 大厅里只站着两个年轻陌生的女同志,相貌一个比一个惹眼。 这不,光是这短短几分钟,不少未婚小伙子都不经意路过好几趟了。 不过庄主任可不敢小瞧她们,要是没有后台,这么年轻也当不上考察员。 就是不知道对方此行目的是什么? 他收敛情绪上前询问:“请问哪位是小姜干事?” 姜宁宁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庄主任你好,真是非常感谢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面见我们。” 听听这语言的艺术,白曼眉梢微扬,下意识去看庄主任的反应。 瞧见他本来紧缩的眉头骤然间舒展开来,笑容愈发热情,一一伸手回握上来。 “欢迎两位考察员指导工作,这边走,先上我办公室喝杯茶,稍后带你们参观咱们衢县的教育部。” 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白曼若有所思,决定在旁边多观察多学习。 “时间紧迫,参观就不必了。” 姜宁宁摆摆手,简单说明来意:“我们此行是为了红旗公社女娃娃上学的事情,制定了一个方案想跟庄主任讨论下。” 刹那间,庄主任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与警惕,语气也尤为冷淡:“哦,这样啊。” 第200章 捶死关老狗 姜宁宁嘴角噙起的笑容不变,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庄主任您在基层扎根多年,经验丰富,大方向自然还是需要您来把控。” 无论是她还是白曼,虽然本意是做好事,可到底属于越权逾矩,抢了这些基层干部的工作。 如果是由政府部门牵头,白曼带领一群知青去做,执行起来会更容易,也才不会被使绊子。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庄主任愣怔片刻,重新开始审视姜宁宁。 没想到她如此年轻,做派却如此圆滑,跟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家伙不相上下。 这是一个有背景且有实力的年轻人。 前途不可限量啊! 庄主任不敢再小觑她,收起心中的敷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接下来的谈话过程就相当于愉快了。 这份策划案执行性非常高,集体创收都是小事,主要是庄主任被“为祖国换外汇”的大饼深深砸中了。 此刻激动到难以自持,两眼放光,甚至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能猜到编织品畅销海外,衢县大笔外汇进账的画面。 这口饼太大,不能光他一个人吃。 “走,咱们去找县长!!” 对此姜宁宁已经麻木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命运的雪球终究是越滚越大了。 幸好,她早就把工作甩给了白曼。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 办公室讨论激烈。 一整天下来,白曼受益匪浅。 县办公楼旁边就是邮局,她趁上厕所功夫跑过去,把今日所见所闻写下来,足足写了三页纸。 她答应姜宁宁不打电话请求家里帮忙,可没说不能打电报将她好一通夸赞。 电报大意是这样子的——“爸爸,以前大院里的人总说我是只会靠家里、脾气骄纵的朽木。可是现在,我遇到了一个人。她,一眼看出我金子般的内心。 …… 宁宁不求回报,硬把功劳塞给我。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给我一种其实我很厉害的错觉。 但我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真正的英雄,不应该被埋没!!” 工作人员接过写得密密麻麻的这三页纸,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来了。 电报按照字算钱,每个字3分钱,这三页纸,怎么也得花掉好几十块钱吧? 不过白曼算是邮局的常客了,擦了一把眼泪后,熟练地数好一沓钱放在窗口。 “同志,麻烦你了。” 看她眼圈红红,工作人员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正打算安慰她两句,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纸上的文字,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而次日傍晚。 远在首都的白家人才收到了这封电报。 每隔几天,白曼总会拍电报过来,要么是抱怨乡下条件太差,要么是缺少物资要东西。 但是。 白曼头一次发三页纸长的电报。 难不成,是孩子真的受委屈了? 心里止不住一阵担忧,白首长赶忙拆开一瞧,看到千娇百宠的小女儿自称自己是废物,他怒了。 女儿只有自己能吐槽,其他人绝对不行。 但下一句,愤怒就变成了嗤之以鼻,什么金子般的内心,是金子般的背景才对!! 强忍住槽点,白首长看完了这封信。 第一页,大半都是夸赞一个叫姜宁宁的人。 第二页也是。 第三页特么还是!! 呵。 你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夸赞炫耀,一个所谓举世难得一见大义凛然的小干事?甚至连三分钱都舍不得,问候并关心下你的老父亲。 白首长嫉妒又愤怒,当即命人拍起电报发过去,写下几句日后每每想到就无比羞愧的话:“世界上根本没有无私奉献的人,你多半碰上了骗子。” “听爸一句劝,咱不是那块料,当朽木挺好的,别瞎折腾。” “那什么小姜干事,为父日后定会亲手揭穿她的假面目!” 仔细思索一番,白首长依旧不太放心,生怕自家单纯的闺女被人欺骗。 于是忍不住又拨打了另外一个令他日后无比自豪的电话。 “听说衢县有位小姜干事很能干,年轻人能是好事,更得要多多磨练……” 挂掉电话以后,白首长终于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太英明了。 只要给那位小姜干事多找点活干,她应该就没功夫勾搭傻闺女了。 小小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电话一层层打下去,衢县庄主任接到上级的电话都惊呆了。 小姜干事来头这么大,不仅军区有大佬护航,就连首都那边都派人打招呼好好关照她。 幸好自己那天没有为难她。 只不过…… 庄主任头大地找到县长商量:“小姜干事那天说负责管事的是白曼同志,她就是打打配合,显然有意要扶持那位白同志。可上面的意思咱们也不能不管啊。” 县长同样惆怅地抓了抓头发,无意中扯下来几根,本来头顶就很荒芜,现在感觉更空了。 相比于庄主任,他对姜宁宁比较了解,父母双双是烈士,自己丈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姜宁宁跟她烈士父母一样无私,托举年轻后辈。 这样的好同志好干部,的确不能埋没她的才干。 “那这样吧,咱们表面上当作白曼同志负责,但什么要紧事重要决策都先过问下小姜干事的意思。小姜干事是第一责任人,其次是白曼同志。” “如此一来,既不违背小姜干事的意愿,还能跟上面交差。” 庄主任竖起大拇指夸赞:“要不怎么说您是县长呢!高,实在是高!” - 与此同时。 霍东临终于带着证据回到基地。 从东部战区搭乘飞机,直接降落在办公大楼房顶上。 风声呼啸,他弯腰踏下飞机。 银色手铐在太阳光下闪耀着白光,一端拷在他的右手腕,一端拷在箱子上。 人不离箱,箱不离人。 那双鹰目布满红血色,锐利扫过房顶上每一张脸,确认都是自己人,也不敢放松警惕,持续戒备地往楼梯口下行。 办公室里。 孙老与薛老众人屏息凝神,端坐身姿。 为了防止被敌人窃取情报,霍东临只在在电话里声称带回来一个重要的东西。 为此,他申请由战区兄弟部队保护运送。 即便如此,这一路依旧不太平。 “哒哒哒……” 沉寂许久的走廊里突然响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不多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孙老清了清嗓子:“进。” 很快,霍东临便推门而入,那张疲惫又坚定的脸出现在众人跟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怀中那个笨重的箱子上,呼吸都轻了。 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 “我妻子找到了其父姜明留下来的账册,上面清晰记录纺织厂每一笔贪污罪证。” “此外,还有纺织厂前厂长与保卫科科长等人贪污的金条,也被找出来了,与陈烽私藏那些印记全部相同。” 霍东临抿了抿干裂且发白的嘴唇,目光中燃起两簇火苗:“首长,我申请即刻提审关弘毅,正式展开对关家的调查。” 部队没有抓人与审查的权力。 这个调查,自然指的是由纪检委进行审查起诉。 薛老站起身来,“我亲自去一趟首都。” 他就不信,这次还锤不死姓关的那个老东西! “东临你跟我一起去,这堆证据太重要了,其他人我不放心。” 霍东临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 本来他打算送完证据就回去接宁宁和孩子们,如今只好再往后延迟几天了。 幸好他把探子都引开了。 而且宁宁他们母子三人在乡下也不怎么出门,加上有彪悍的奶奶坐镇,应该很安全。 第201章 二伯娘被当枪使了 霍东临离开第五天,老姜家的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 午饭过后,二伯娘疑惑询问:“宁宁,东临上哪去了?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这一问,其他人纷纷侧眸看来。 除了姜老汉和姜二伯。 两张老实巴交的脸恨不能埋进大海碗里,闷头扒饭。生怕婆娘/亲妈一个不高兴,也给他们下点药。 蔡金花翻了个白眼,瞧不上父子俩这副怂样,张口对着儿媳妇就是一顿喷:“吃饭还堵不上你的碎嘴,要吃就吃,不吃赶紧滚回屋睡觉。” “我这不是关心宁宁嘛。”二伯娘委屈地撇起嘴巴。 “霍东临身上毕竟流着那对夫妻的血,老话说得好,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前一天亲手把父母送入监狱,后两天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他是不是后悔了,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跟宁宁大吵一架,夫妻俩在闹离婚呢?” 屋内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或打探或审视或同情的目光瞬间落在母子三人身上。 姜宁宁眼睫轻颤了一下,正要开口。 啪! 蔡金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突然抬手将筷子狠狠拍在桌面上。 所有人的心跟着重重一跳。 老二媳妇一根肠子通到底,就那稻草塞的脑袋,哪能想到这些话? 这个蠢货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 根本不用多想,蔡金花就能猜得出来是哪根搅屎棍,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担心宁宁哪天跟东临离婚,失了一门团长姻亲。” 她一一扫过屋内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二孙子媳妇脸上,话音陡然转厉—— “老娘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霍东临是团长跟咱家没任何关系。谁要是敢在外面借他的名搞事情,别怪老娘家法伺候。” 哐当! 二孙子媳妇被蔡金花凌厉的眼神吓得握不住碗,落在桌子上,菜花汤泼得到处都是。 蔡金花抿紧唇角,家族繁盛有时候并非一件好事。人多意味着心也杂,总会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盘算。 这个大家长当得十分糟心。 然而,更糟心的是—— 在一片静默中,唯独她那个蠢媳妇的声音弱弱响起:“所以娘,东临到底跟没跟宁宁闹离婚?” “……” “呵!”蔡金花当场给气笑了,“既然舌头用不好干脆别留着了。” 全家都觉得蔡金花在说气话,唯有姜老汉父子俩面无人色,心中爆发无声轰鸣。 ——别人杀鸡都是划两刀,她是直接剁掉鸡脖子啊! 桌子底下,两双沾满泥巴的腿肚子颤啊颤,觉得自己舌头也快要保不住了。 “我爸爸去拜访老战友了。”满满突然说道。 这是妈妈告诉他们兄妹俩的理由,但满满不信,他觉得爸爸肯定是出秘密任务了。 既然是秘密任务,就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肯定会给黑蛋爸爸带来危险。 想到这里,小团子突然间重重的叹了口气,小眉毛随之耷拉下来。 一脸忧愁难过不得了的模样,让单纯的老姜家众人一颗心跟着揪起来。 满满生得可爱,嘴巴又甜,全家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小团子的彩虹屁,包括二伯娘。 她立马紧张追问:“满满,你叹什么气?” 满满嗷一嗓子,瞬间飙上了热泪:“太可怜了啊……” 二伯娘有点懵:“谁可怜?” “听爸爸说那位战友牺牲好多年了,他老家在很远很远的深山里,要走好几天才能到。” “家里面三个兄弟全部为国捐躯,只剩下一个哭瞎了眼睛的老母亲。” “那位老母亲七老八十了,腿脚还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每天只能啃点野菜草根充饥……” 老姜家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没人觉得四岁小孩子会撒谎,尤其是满满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画面感扑面而来。 家里没有闹钟,连公鸡也没有,那位老母亲每天居然还能按时五点半起床?哦,原来是被冻醒的。 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把糙米,你问家里抚恤金呢?全部被极品亲戚诓骗走了,连那根瘸了一条腿的破板凳也没留下。 本来那位老母亲还有位女儿,为了给母亲治病,女儿自愿嫁给一个爱家暴的鳏夫,几次三番差点被活活打死。 霍东临去干什么? 自然是要为那位可怜的老母亲打跑恶亲戚,抢回财产,不让烈士母亲寒了心。 “嘤……”感性的二伯娘立刻擒起小手绢吹鼻子,“那家人狼心狗肺,简直不是人。” “是啊,那对母女太可怜了,能不能接到第六大队来住?我们大队民风淳朴,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们。” “霍团长一定要把坏人抓起来,送到农场去,必须要让坏人接受改造。” 就在老姜家的人同情那对可怜的母女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两三道愤慨的附和。 姜宁宁抿了抿嘴唇,循声望去,看见罗大队长与白曼等人不知道何时进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她无语地低下头,然而……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就连身边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居然也哭红了眼眶。 “……” 夏夏扑进妈妈怀中,小奶音好生气:“哥哥坏!” 明知哥哥在胡说八道,奈何故事太感人了,根本控制不住为纸片人流泪。 姜宁宁没吭声,孟老临走前给满满上的不是谈判课吗?为何儿子会在冲刺奥斯卡影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再侧头看看自家儿子,原以为崽崽会得意的冲她眨眼睛,无声说:哈哈妈妈我超厉害哒,所有人全被骗了。 现实却是—— 小团子编故事把自己说感动了,正在跟二伯娘抱头痛哭,哭到打嗝,眼睛鼻子通红。 最顶尖的骗术果然是先骗过自己! “宁宁,正好我在县里帮你拿了两封电报,其中一封是霍团长寄来的。”罗大队长抹了把眼泪,才把怀中的信封递过去。 “你看看是不是解救那对母女有结果了?要是没有容身之地,尽管来咱第六大队,我给她们申请宅基地!” 霎那间,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姜宁宁手一抖。 ……这下要怎么收场? 第202章 阴谋一环扣一环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一切顺利,归期延迟。 右下角印有海岛基地的印章,说明霍东临已经安全回到基地。 东西送到了就好,后续肯定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做,延迟几天回来也很正常。 姜宁宁心中那块大石彻底放下,折叠信纸收回兜里。 众人目光炯炯。 “宁宁,电报里究竟怎么说?” 二伯娘是个急性子,等她看完立刻火急火燎地询问:“那对母女到底咋样了?东临有没有救出她们?” 满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糟糕,演戏太上头了! 果然要做到跟妈妈一样收放自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团子对妈妈感到无比钦佩的同时又有些自责,拼命朝姜宁宁眨眼睛,盼望妈妈跟他一块母子心灵相通。 “爸爸出马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对吧,妈妈?” 妈妈有没有接受到他不知道,反正虎子肯定接受错了。 “满满你就是太感性了,才会哭到眼睛抽筋!” “……” 小团子傻眼。 僵在原地想要辩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 头一回看见儿子急到抓耳挠腮,姜宁宁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东临说顺利见到那对母女了,但事情有点棘手,还需要再耽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唉!” 就是这一个“唉”,再次把所有人的心提起来。 姜宁宁状似不经意扫过罗大队长手中厚厚的文件,再看看白曼眉飞色舞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谱。 一双好看的柳眉蹙起,只听她感慨道:“原来这对母女之所以被人吃绝户,是因为她们不识字。” 二伯娘摸不着头脑:“这跟识字有什么关系?不是那群极品亲戚联合起来坑害她们吗?” “亲戚们打着借钱写借条的名义,从母女俩身上哄骗走抚恤金。但母女俩不认字啊,根本不知道那些借条,其实写的是欠条,好几百块的抚恤金估计都要不回来了。” 借条与欠条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给惊到失语。 “不识字的代价可真大呐!好几百块抚恤金呢,要是她们识字,肯定不会被人欺骗。”姜宁宁假装抹眼泪,揉红了眼圈。 “要是她们识字,还会被亲戚吃绝户吗?” “不会!”白曼无比气愤地握紧拳头。 并且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这件事,真的可以改变像故事里那对母女一样的女同胞的命运。 “大队长,村里必须号召所有女娃娃都去上学。既然要做示范村,就从第六大队开始!” 罗大队长心口咯噔一响,巧了不是,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怀里其中一份文件是号召适龄女娃娃入学。 县里表明编制副业是由姜宁宁主导,知青白曼协助,扶持第六大队进步的重要项目。 让他务必无条件配合姜宁宁。 这不,罗大队长骑车回到村里,半路碰见白曼,两人一起过来,正好便在正好在老姜家听到这个由文盲引发的惨剧。 他不禁望向姜宁宁。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表情愤慨难过,情真意切,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她总不能未卜先知,猜到他会这个点突然出现吧? 何况,霍东临还在电报里专门说了此事。 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对可怜的母女,因为不识字,酿造了悲剧。 这个案例来得太及时了,罗大队长正愁着如何号召村民送女娃娃入学,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对,现在有条件了,必须送女娃娃去上学。” 罗大队长几乎掩不住声音里的激动:“宁宁,下午你上我家一趟,讨论下编织创收与宣传入学的事情。” 罗大队长风风火火的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留下来的信息点却把众人的好奇心高高地勾起来。 蔡金花知道孙女这几天在忙教育方面的事情,为此县城待了一晚上。 可是现在听罗大队长的意思,好像孙女又搞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宁宁,你带白知青上你屋里去坐会儿。” 老太太发了话,立刻隔绝其他人打探消息的念头。 不过今天他们听到了如此劲爆的八卦,已经心满意足了,老姜家在蔡金花高压管理下,非常容易知足。 当然,也有那种小心思很多的人。 二孙子媳妇孙萍趁着收拾工夫,一溜烟摸出了院子,直奔村子另一头娘家。 孙家条件跟老姜家不相上下,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看见女儿大中午回来,孙父就知道让女儿打探的消息有眉目了,笑吟吟地招呼她进二老的房间里,并让孩子她娘冲了一杯麦乳精。 “霍团长跟姜宁宁离婚了吗?”他迫不及待地询问。 孙红慢悠悠地喝着麦乳精,享受着娘家的好招待,一边回答道:“没有,霍团长出任务了,上他战友家里解救一对被骗走津贴的母女……” 等她把整个故事说出来,孙母眼圈都哭红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豺狼亲戚? 孙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既然霍东临专程拍电报过来说这件事,事情肯定只真不假。 “爸,宁宁表姑不离婚,这下子就不会赖在家里了。”孙红瞧中南厢房很久了,房间宽敞又明亮。 真是搞不懂蔡金花为什么要一直空着,留给有需要的孙子孙女们住不好吗? “爸?” 孙红吐槽半天,见孙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多喊了几遍。 孙母用胳膊捣了他两下,“红儿问你纺织厂让女婿去当保安的事情咋样了?确定有谱吗?” 孙父拍拍胸脯保证:“你三叔介绍的人,肯定靠谱。就是需要三十块钱的介绍费,你回婆家跟你男人商量商量。” “三十块钱!”孙红张大嘴巴。 孙父老神在在:“当保安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干两个月就回本了。要不是有你三叔这层关系,能轮得着女婿吗?” 孙红算了一笔账,觉得孙父说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三十块钱是一笔天文数字,普通乡下人一辈子都可能攒不到。 老姜家虽然老早就分家了,但年轻人花销大,管不住钱,所以孙红手里顶多只有一块多。 “姜宁宁不是有钱吗?问她借啊,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不还。”孙父给她出主意。 送走女儿以后,他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打算上老三家跟他说说霍东临不在家的事情,顺便再打听当保安的事情。 第203章 被跟踪了 南厢。 白曼独来独往,跟村里其他人并不亲近,下乡三年来,第一次上朋友家里做客。 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 南厢宽敞明亮,陈设跟村里其他人家大同小异。 只是在临窗的桌子上摆放一个缺口的陶碗,装着一束脱谷的麦穗杆,瞧起来野趣十足。 “这是妹妹带回来的。” 满满踢着小短腿上前,双手搭在桌沿,感叹:“哎呀,妹妹随手搭配,就是一幅艺术品!” 白曼十分赞同,目光一转落在夏夏身上。 小团子天天被大队长带去田间,一点儿也没晒黑,继承了她妈妈那身牛奶白的皮肤。 眼睫又长又黑,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像藏进漫天的星光。 白曼被萌得心肝颤儿,伸手圈住两只粉糯糯的小团子。 别看她面上表情依旧沉稳,心里土拨鼠在尖叫: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类幼崽。 因此当姜宁宁端一壶花茶进来,她忍不住问:“孩子们有干妈了吗?” 姜宁宁:? “你看我叫白曼,曼曼满满就是谐音。啊!所以说我天生就跟你们是一家人。” “……” 隔日。 白曼兴冲冲地上邮局,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付款时发现积蓄不多了,于是删删减减: 【速寄十套童装,你们孙子孙女要用。】 白母白父:?!! - 白家将会掀起怎样一场风暴,姜宁宁不得而知,反正被白曼强行认下了这门干亲。 此刻,全副心思都在罗大队长带来的另外一封电报上。 这封是由薛老发过来的,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问候完满满和夏夏两个团子的状况,才进入正题,大意是这样—— 编织品换外汇想法非常棒棒,放心大胆去做,出事有我兜底。 假期也给你销了,转成外出公干。 加油好好干,回基地有惊喜哦! …… 现在但凡瞧见“惊喜”两个字,姜宁宁那颗小心脏都忍不住狂跳两下。 不过这次可能要让老领导失望了,因为这件事的负责人是白曼。 姜宁宁心虚地去看白曼。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者回以她一个灿烂天真的笑容。 果然是没有遭受过社会无情的毒打,浑身上下一点班味也没有。 是她,亲手把她拉下泥潭。 简直太罪恶了。 这让姜宁宁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小脸认真:“曼曼,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你尽管来问我。” 白曼眼皮狠狠跳动。 “好、好的。” 糟糕,宁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她爸爸那样生气,偷偷搞起阳谋。 这个项目尚未开展,已经在首都那边挂上号了,责任人写的还是宁宁。 要是搞砸,宁宁以后在仕途上肯定备受波折。 啊啊啊她爸爸简直太鸡贼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以后做什么还是先过问下宁宁,绝对不能拖后腿。 尽管想法八竿子打不着,两人却诡异达成默契——为了对方,力争把这个项目做到完美! 秉持这种心理默契,在大队长家里探讨时,两人特别积极,效率超级高。 她们本来就是项目一二把手,背景一个比一个深厚。 大队上的干部与参与进来的知青没有任何意见,帮忙补充边边角角以后,次日罗大队长便在场坝宣布这个消息。 第六大队的社员集体沸腾。 “县里要在第六大队开办编织厂!” “什么?只招老人和女工,且只招会识字的女娃娃做学徒。” “大队长是不是疯了?这种好事凭什么让丫头片子做?她们早晚都会嫁人,不就把技术带到其他村子里去了吗?” …… 村子里一片反对的声音,其中嗓门最大的那几个都是家中有生有耀祖的老娘们。 白曼看得心头火起,死死攥住拳头,“她们怎么能这样?” 村民的反应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本来觉得这些婶娘们会高高兴兴地送女儿去上学。 结果她们关注的重点是丫头片子抢走了本属于耀祖们的工作机会? “为什么?” 白曼根本想不通。 “因为她们害怕耀祖们永远会被瞧不起的丫头片子压一头,害怕女娃读书以后有了见识,不能再以“母亲身份”模仿男性霸权。”姜宁宁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语撕开表象下,自私自利的人性。 女性既是父权文化的受害者,也可能成为其共谋。 “所以解放思想得从娃娃做起,这便是我们做这件事的意义。” 白曼一怔,而后更加坚定地握紧拳头。她突然间觉得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小跑到知青那头跟大家伙商量起来。 姜宁宁无声翘起唇角。 她迟早要回基地,解放思想却是一件持之以恒要去做的事情,要有能力有背景的人继续去做。 经过这件事,白曼肯定也能脱胎换骨的成长。未来回到首都,有这份功绩肯定能安排到好工作。 “奶奶,我们先回家了。”五月蚊子毒辣,光是在这站一会儿,姜宁宁身上被咬了不少包。 两个团子不遑多让。 母子三人皮肤白皙还娇嫩,被蚊子咬了以后,肿起来一个大大的红包,瞧着触目惊心。 蔡金花吓了一跳,心疼地催促道:“那你们赶紧回去,我上地里扒拉点草药,回去给你们涂一涂。” 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天边还有余晖。 姜宁宁身上实在痒的不行,大人还能忍受得住,关键是两个小孩子,蔫巴巴地待在她身边,一点活力也没有。 “奶奶你小心点,要不让二伯去吧。” 回头一瞧,发现姜老汉跟姜二伯原本站着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影了。 夏夏奶声奶气的说道:“曾奶奶刚刚说挖草药,曾爷爷他俩就踮起脚尖离开了,有点鬼鬼祟祟的。” 蔡金花:“……” 家里两个聪明贴心得小团子,鬼鬼祟祟在满满口中是形容词,那在夏夏这个老实孩子口中,便是名词。 说明那两个家伙逃跑的模样很辣眼睛。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出来,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癖好给家里人下药的毒妇吗? 她的好名声迟早要被两个怂蛋给败坏。 “没事,我自己去,乡下我熟得很。”蔡金花咬紧后槽牙,背起手往菜地里去。 奶奶就是如此好强。 姜宁宁扬起无奈浅笑,牵着小团子们往家赶。 天边夕阳一点点落在山头,光线昏暗下来,一道人影偷偷跟在后边。 第204章 逃跑 入夜后的村庄笼罩在一阵墨色中。 此时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甭管男女老少都在场坝凑热闹,村子里面很安静。 突然,满满戒备地停下了脚步:“妈妈……” 刚开口小手便被姜宁宁轻轻捏了捏。 小团子黑葡似的大眼睛闪了闪,立刻会意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那紧握着他和妹妹的掌心里已经浸满绵密粘稠的细汗,显然比他早一步察觉到异常。 他们被人跟踪了! 从天边爬起来的月亮拉长对方的影子,落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狰狞得宛若恶鬼。 “砰砰砰!” 心脏快得几欲冲破胸腔,姜宁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来回逡巡观察着周围环境。 场坝声音太大了,在这里喊叫根本不现实,没人会听得见,还容易激怒后面的歹人。 万一跟踪的是个身强体健的壮汉怎么办?如果被抓走,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必须得赶紧回家,或者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杏眸里出现一道烛火的亮光。 是牛棚! 那里面住的人成分太差,没有参与村里会议的资格。 姜宁宁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尽量稳住语调说道:“这次拖拉机的故障很难修理,大队长说了,夏夏你可以去牛棚拿韩工的笔记本。” 听到这话,满满目光骤然亮若星辰,妈妈真的好聪明呀,只要躲到牛棚里,坏人就抓不走他们啦。 但。 这也刺激了歹徒,步伐跟着变得凌乱起来。 墙上的影子眼看越来越近。 母子俩心头一紧。 姜宁宁正要拉着崽崽们狂奔。 满满急中生智,故意皱起小眉头,开始撒起娇:“妈妈,牛棚臭死啦,能不能别去呀?” 那傲娇并嫌弃的语气夸张不得了,真是个十足的小戏精。 姜宁宁忍俊不禁:“先去拿笔记本,再回家,免得耽搁明天的抢收。” “行吧。”小团子蔫巴下来,不情不愿地妥协。 “那只待一分钟咱们就出来,好不好呀?” “好。” 母子俩配合默契。 身后跟踪的动静果然小了一点。 现场唯有夏夏状况外。 大眼睛扑闪扑闪,小小的脑袋满是问号。 好奇怪呀,拖拉机根本没有坏掉,妈妈和哥哥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无条件支持妈妈是小团子的本能。 要是哪天妈妈说地球是直的,估计夏夏连研究方向都会变成如何证明地球是一条直线。 “取笔记本,回家修拖拉机。”小脑袋用力点着,惹得头上两个小啾啾上晃动,萌到不行。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宁宁真想好好亲亲两个懂事贴心的崽崽。 牛棚近在跟前,两分钟便走到了。 身后那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母子三人尖叫引得里面的人出来。 或许是觉得他们马上就出来,再寻找下手机会,蛰伏进墙根处。 他在暗处就那么盯着,姜宁宁总有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抬手敲上木门时,手指都紧张地发颤。 “咚咚咚……” 牛棚里面即刻传来回应,声音十分警惕:“谁?” 姜宁宁努力扬起了一抹笑,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自然些:“那台拖拉机又坏了,大队长让我来拿韩工的笔记本。” 不多时有人拉起一条门缝往外瞧。 不怪他们如此戒备。 这些人在过去遭受了太多,但凡一点风吹草动皆如临大敌。 借着门缝透过的光亮看清楚来人,老人动作一怔,而后便拉开了门。 这阵子夏夏在第六大队出了名,大队长天天牵着她四处晃悠。 因此即便是他们也知道,这个四岁女娃娃是个小神童,不仅能修理拖拉机,算账同样是一把好手,从未出过错。 那天也是这对聪明善良的兄妹俩,救了掉入茅坑的韩泊禹。 “韩工东西都在床上,你们自己过去找吧。”老人侧身让开一条路,让母子三人进来。 牛棚里除了老人,还住着一家三口。加上韩泊禹夫妻俩,共六口人挤在牛棚里。 说是床铺,其实用稻草在角落里铺了一层。“床边”有张小桌子,上面摆放各种生活用品。 母子三人的到来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众人无声打量间隙,满满松开妈妈的手,跑到老人家身边。 他仰起脑袋,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道:“爷爷,你能不能先把门关上?” “外面有人贩子在跟踪我们,想要把我和妹妹这样漂亮的崽崽抓起来,然后卖到深山里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表情骤然变了。 不管什么时候,大家伙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老人立刻关上木门,并拉上门闩。 瞧见这一幕,姜宁宁母子俩才舒了一口气。 两张漂亮的脸蛋上白惨惨的,额头沁满冷汗,一瞧就是吓得不轻。 而夏夏才刚刚反应过来,大眼睛惊恐得瞪圆了。 “太可恶了,人贩子肯定是趁村民叔叔婶婶都在场坝上,还有爸爸不在家,才想要来诱拐我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满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称赞道:“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着陌生人的面,夏夏被哥哥夸奖的不好意思,往姜宁宁身后藏了藏。 头上小啾啾晃呀晃,露出来的耳朵也红扑扑的。那画面,把牛棚里的人给萌得不行。 按理说人贩子不会如此嚣张跑到村子里抓人,可这对小孩太招人稀罕了,漂亮又聪明,被盯上一点儿不奇怪。 满满已经发动他聪明的脑袋瓜子,分析起来:“爸爸去看望战友的时候今天才传出去,晚上就有人要来抓我们,人贩子团伙肯定是蓄谋已久。” “妈妈,会不会是那天咱们在衢县里就被盯上了呀?” 姜宁宁好奇询问:“为什么是那时候呢?” 满满理直气壮:“爸爸跟大冰山一样,附近十里开外都在放冷气。坏人还没注意到我和妹妹多可爱,就被爸爸吓跑了。但是妈妈不一样!” 这个夏夏懂。 “爸爸凶,妈妈漂亮!” “没错!” “就是因为妈妈太好看啦,无论是谁路过忍不住都瞅两眼,这一瞧,哎呀不得了。” 小家伙左手拍在右手掌心,两条淡淡的眉毛灵活地扭来扭去,再配合他那夸张的语气,所有人都听入迷了。 “人贩子看呆了,咋会有这么俊的姑娘咧?然后再定睛一瞧,哇,好可爱的宝宝。这对母子肯定值不少钱!” “牙一咬,腿一跺,人贩子决定干票大的,于是偷偷尾来到了第六大队。” 李老头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家伙简直太逗了,逻辑缜密,推理分析有理有据,还跟说书似的相当具有画面感。 第205章 放长线钓大鱼 “你的名字叫满满是吧?”李老头蹲下身来,和蔼可亲地询问道:“你能不能告诉爷爷,这种推理方式是谁教你的?” 难道是他的父亲霍团长? 能担任团长资历年纪肯定不小了,以前咋没听过军队里有这样一位不走寻常路(逗比)的军官? 就在霍东临风评即将被坏之时,满满很有原则地选择了尊师重道。 小奶音无比骄傲:“我老师姓孟,是国内最厉害的刑侦老专家,是他教我哒。” “……”李老头地表情顿时纠结起来:“那位姓孟的刑侦专家,莫不是叫孟荣桓?” 这回轮到满满惊呀了,“爷爷,你认识我老师呀?”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老头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认识哈哈哈……” 相同领域相同专业,谁能不认识谁? 怪不得姓孟的能全身而退,敢情是因为转行说单口相声了! 满满总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怪怪的,但是他没有多想。听见两人认识以后,望向李老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亲切。 踮起脚尖,贴在老人家耳朵边说道:“既然你是老师的朋友,老爷爷,以后我会经常偷偷来看望你。” 李老头眉梢扬起,小家伙还挺精,知道要私底下偷偷来。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满满的智商。 下一刻,口袋里突然间被偷偷塞了三颗大白兔奶糖。 “爷爷你太瘦了,妈妈说奶糖很有营养,明天我给你多带一些。你要养好身体,家里人肯定还在等着团聚呢。” 明明还是四岁的孩子,却什么都懂得。 李老头的眼眶微微泛红。 对于孩子释放出来的善意,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可以回报的,唯有帮他一块推理线索。 “人贩子消息如此灵通,在村子里定然有同伙。只要查出来最近谁家来了客人,或者谁请假离开大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稍后你们这样做……” 屋子拢共这么大,两人自以为动作很隐晦,其实大家伙都瞧见了。 姜宁宁眼尖注意到,对面那对夫妻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挡住孩子的眼睛。 他们的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瘦骨嶙峋,正是嘴馋的年纪。 人心难防,谁知道下一刻他们为了利益会不会揭发李老头。 从不去赌人性,是她一贯行事风格。 她跟夏夏耳语两句。 小团子踢起小萝卜腿上前,掏出一把糖果递给那小孩,“谢谢你们暂时收留我们,避免我们被人贩子抓走,这是谢礼。” 这漂亮话说出来,即便知道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那对夫妻只好收下来。 也许是为了让姜宁宁放心,那位丈夫当场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儿子口中。 看见儿子骤然间变得明亮的眼神,顿时觉得无比心酸,一个大男人当场红了眼眶。 夏夏瘪起小嘴儿,觉得胸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堵塞得难受,闷闷不乐地回到妈妈身边,牵起她的手。 用力又紧紧地攥住。 要是没有遇见妈妈,她与哥哥兴许跟那个孩子一样。 对一颗糖果都万分珍惜地用舌尖慢慢舔舐,一点点的回味着,不敢一下子将它嚼碎。 十几分钟后,村子突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灯火通明。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拿手电筒,热心肠的村民和知青们帮忙四处找寻母子三人。 “宁宁啊……” “满满、夏夏,你们在哪?”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近,姜宁宁耳尖地听出蔡金花的声音,对老头说道:“老先生,我家里人找过来了,就不再叨扰你们休息了。” 李老头再三叮嘱:“你们来要韩工笔记本,结果满满突然拉了肚子。哪怕是对你们家里人,都要坚持这番说辞。” 这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霍团长不在家的消息那么快传出去,李老头怀疑是老姜家出了内鬼。 除了对人情世故不太通窍的夏夏,几乎是同一时间,姜宁宁跟满满都想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为了说辞地加深可信度,李老头从韩泊禹夫妻俩的桌子上找到一本维修相关的笔记本。 书页里还夹着张黑白相片,露出来一部分,被他重新塞回去,郑重地交到夏夏手中。 那双睿智的目光打量着眼前最像夫妻俩的小团子,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你们暂时借用笔记,他们夫妻俩肯定不会反对。” 姜宁宁误以为他的言外之意,是因为两个团子是他们夫妻俩的救命恩人。 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已经有人找到牛棚这边。 “七婶,我们在这……” - 得到消息后,蔡金花匆匆跑回家,连鞋子跑掉一只都没发觉。 母子三人全须全尾地坐在堂屋里,那颗仓皇失措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 要知道当时抓了一大把草药回到家以后,发现母子三人不见了踪影,吓得蔡金花心脏险些骤停。 大儿子夫妻俩已经没了,要是孙女再出事,将来到了地下她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儿子儿媳妇? 姜宁宁心中充满愧疚与自责,碍于这么多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把刚才的说辞拿出来再说一遍。 “大队拖拉机有个故障夏夏一直不会修,这才顺道去拿韩工的笔记本。” “结果满满拉了肚子,我们才在那多耽搁了一会儿。” “奶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上前握住蔡金花的手,扶着她进门来,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 蔡金花心头咯噔一响,侧头,对上孙女狡黠的目光。 “哎哟,肯定是因为白天满满多喝了绿豆汤,绿豆性寒,小孩子肠胃弱,这才拉肚子。” “你赶紧带孩子回屋躺着,我去烧点姜片,再冲杯麦乳精。” 蔡金花行事雷厉风行,把一大家子赶回屋去睡觉,转身上厨房捣鼓起来。 西厢房,孙红掀开一家帘子望过去,果然看见老太太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姜片,一手端着陶瓷缸进了斜对门。 她撇撇嘴,放下帘子,转身扒拉自家男人的胳膊:“曾奶奶对姜宁宁可真好,母子三人住大房子,还有麦乳精喝。” 姜老二脑袋随了妈,一根筋地回答:“那本来就是大爷爷的房子,而且满满生病了,喝杯麦乳精很正常啊。” 孙红被噎了下。 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中午跟你说的那件事怎样了?跟姜宁宁借三十块,发了工资就还她。” “不行!”姜老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初保卫科郑科长差点打断爷爷的腿,曾奶奶肯定不同意我去纺织厂当保安。” “那都是前两代人的恩怨了,人家堂堂一个科长,哪还记得你一个泥腿子?” 孙红恨铁不成钢,“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吃公粮。要不是我小叔疼我,这种好事情还轮不到你呢。” 不管她如何劝,姜老二捂住耳朵装聋,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鼾声打得震天响。 这把孙红气得够呛,连连挠了他好几下,“你个孬货,明天我自己去找姜宁宁借。” 第212章 获救 听到蔡金花住院,姜宁宁脸色唰白,有点站不稳。 身后一只手忽然扶住她。 姜宁宁惊喜回头,看到那张凶戾的脸庞,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你怎么才回来?” 她唇上毫无血色,眼睛红红,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儿。 可怜的模样让霍东临胸口一揪,伸手环住她,不停道着歉:“对不起。” 上次一走差不多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让她和孩子跟着担惊受怕。 都是他的错。 霍东临宝剑般锋锐的眉峰柔和下来,冷冽的嗓音里亦充满自责,“坏人被我开枪打中了,奶奶她们没受伤。” “但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心脏有些受不了,我才安排她住几天院养身体。” 听到蔡金花没受伤,姜宁宁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刚刚她又急又害怕,神经紧紧绷着,乍然看见能够依靠的人,情绪才会一下子崩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刚刚到,有事来局里一趟,正好听见你那通报警电话。” 霍东临一直都知道自己媳妇很聪明,今天重新刷新他的认知。 其实是姜宁宁救了蔡金花。 抓捕倒卖工作的骗子仅仅派出两名公安,按照计划十点四十分后进入巷子。 十点三十二分,姜宁宁在公社打电话报警,声称有人要绑架军属,这才调动大批公安前去抓人。 要是没有那通电话,留守在附近的两名公安按照计划延迟十分钟再进去。 前后仅仅相差三分钟,可这三分钟,却足以让蔡金花被板凳砸中,非死即伤。 目前,郑刚等人已被一网打尽,抓进牢里。 数罪并罚,郑刚这次进去,没个二三十年休想再出来。 霍东临弯腰,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关家被控制住,首都调查组在前往衢县的路上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姜宁宁眉梢微扬,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夫妻俩交颈说着悄悄话,办公室里的公安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装作看天看地。 没想到霍团长相貌如此冷戾,其实是个疼媳妇的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娶到姜宁宁那样漂亮的媳妇,哪怕霍团长是铁块都能化作绕指柔。 “咳咳……” 这是在公共场合,影响比较不太好,公安队长举拳至唇边咳嗽两声提示他们。 姜宁宁方才意识到他们夫妻动作暧昧到引人误会,脸颊微微泛红,退后两步离开那个宽厚的怀抱。 “你有事要办,还是跟我一块上医院看奶奶?” “跟你去医院。” 霍东临看她前碎发散落下来,帮她弄到耳朵上夹好。 安顿好蔡金花以后,他估摸着时间赶到公安局,是专程来接她的。 他猜到她进县城第一件事便是来这。 姜宁宁心底微微触动,红唇徐徐扬起来,伸手碰了碰男人的手背,“赶紧走吧,下午我还有事要去县委一趟。” 夫妻俩并肩从派出所出来,跟白曼等人约定在县委再见面,便往县医院方向赶去。 - 医院。 病房门没关。 从外面瞧过去,蔡金花正在挂水。 经过这么惊险的一遭,老年人心脏很难熬得住,昏昏沉沉地睡着。 往日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如今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白惨惨的没有血色。 姜宁宁禁不住再次红了眼圈。 要是她再细心一点,或许就能发现老太太的异常,从而阻止她替代自己赴局。 霍东临揽住她肩膀,“医生说奶奶没事,老人家平时身体强健,休养两天便恢复如初。” 老人最脆弱的器官是心脏,蔡金花惊吓到住院,怎么可能是小问题? 姜宁宁抿了抿唇,眉宇间的愁容与担忧掩不住。 看到门口的夫妻俩一同出现,孙红愣住了,目光首先锁定了霍东临那张黑沉的脸。 当时站在她那个角度,正好看见霍东临举枪射击。 乌黑的眼仁沉沉,一点儿光泽也无。 下一刻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壮汉的血液飚溅在她脸颊上。 直到此刻,孙红仍感觉到脸颊有股腥臭味,令人毛骨悚然,牙齿上下打起冷战。 姜宁宁疑惑蹙眉,问:“她怎么了?” “据说是被吓住了,这不一听要做笔录便捂肚子喊疼,公安拿她没办法。”霍东临眸底浮现一抹嘲讽。 “加上郑刚那帮人负隅顽抗,警方目前还不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鬼! 姜宁宁缓缓眯起眼睛来,故意扬起声音道:“她肚子里怀有身孕,你赶紧叫个产科大夫来看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 霍东临从她眼神中看到一抹狡黠,唇角微勾,抬脚朝护士站那边走去。 他一离开,房间似乎从逼仄变得明亮宽敞起来,孙红也终于能喘口气。 而后便是一阵浓浓的心虚。 姜宁宁推门而入,双手环胸坐在另一张空闲的床铺上,翘起腿来:“现在没人了,说吧,奶奶为什么跟你一块去?还有,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对方怎么会暴起揍人?” 明明坐下后比孙红矮了一头,还仰视着与她对视,然而气场一点也不弱,冷戾十足。 孙红心头一紧,感觉有股寒气蹿上脊背。 什么狗屁娇软柔软?所有人都被姜宁宁的人设给欺骗了。 这,才是她的本性! “哎哟……”孙红忽然弯腰捂起肚子开始喊疼。 一只手突然覆在她的手背上。 “既然你肚子里的胚胎这么脆弱,早晚也保不住。正好在医院里,干脆直接做掉算了。” 姜宁宁眉眼弯弯,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狠毒无情的话。 ”……“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简直就是疯子! 孙红双手护住肚子,惊恐地往后退两步,直至退到墙角避无可避。 意识到自己被她恐吓住,顿时火冒三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又不是姜家人。” 老太太那晚找到自己,提出替代姜宁宁去,是不是那时候就预料到会有危险? 明明姜宁宁才是外姓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姓姜,留着老姜家的血液。 老太太的心简直偏上天了。 她保护了姜宁宁,却把老姜家的血脉置于危险中。 第213章 招供 想到这里孙红眼里迅速凝聚起一丝怨恨,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跟老姜家完全不同的长相,咬紧后槽牙: “你根本不是大爷爷的女儿,你是他们夫妻俩在陵县捡回来的野种!” 轰—— 姜宁宁一怔,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瞧她茫然错愣的神情,孙红心里头蓦然间察觉到一阵畅快。 “不对,我家户口本关系那一栏写的是亲生,而非养女。”姜宁宁掐紧掌心,疼痛让理智逐渐回笼,“如果我不是亲生的,奶奶为什么还会如此疼爱我?” 这一问,把孙红给问住了。 是啊,老太太放着亲孙子不疼,去疼一个外姓人,除非脑袋有毛病。 她呐呐道:“这是郑刚说的,当时曾奶奶也没有反驳。你跟老姜家的人长得一点儿不像,这就是证据。” 姜宁宁无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妈!” “……”孙红再次被噎住了。 姜宁宁脑子高速运转,“郑刚老奸巨猾,肯定以此挑拨离间。是不是因为你信了这种屁话,破坏奶奶的计划,才害得奶奶差点被板凳打?” “!” 孙红心头一凛,不可置信抬起眼,而后神色闪躲地避开她锐利的视线。 那副心虚的模样完全证实了姜宁宁的猜测。 怪不得…… 姜宁宁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揍死这个蠢货。 要是孙红不添乱,纯靠忽悠,蔡金花怎么也能安然无恙地拖延十分钟。 冷厉的眸光扫向她肚子,“奶奶如果有三长两短,就算你怀有身孕,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孙红双腿当场就软了,不服气的吼道:“那群人明明是冲你来的,他们想要你手里的东西,我是被你连累了,我才是受害者。” 呵。 这时候脑子怎么不蠢了? 姜宁宁有时候真心觉得人不如狗,给口吃的狗还懂冲你摇尾巴,而有些人根本不知感恩。 “三十块钱买份工作,也就你这个蠢货才敢做梦!” “你小叔一开始就不存好心,与郑刚等人联合起来做局,借你引我出来。马蹄巷距离客车站很近,他们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你。” “不可能!”孙红脸上的血色好像瞬间被抽走一般,苍白如纸,“他可是我亲小叔。” 回应她的是姜宁宁的一声轻呵。 凡是种过地的人都懂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抓走姜宁宁,难道会放过孙红这个目击证人吗? 忽然之间,孙红想到进门之前,蔡金花借口红枣糕落在供销社,尝试支开她。 如果小叔真的在乎她生死,巷子口就不会有人拦路。 “里面肯定有误会。”孙红垂死挣扎。 要是姜宁宁说的是真的,岂不是表明蔡金花一直在保护自己。 而她不录口供也要保住的小叔,才是罪大恶极? 姜宁宁唇角扯起嘲讽的弧度:“那我问你,你娘家人为什么要突然打探东临的下落?开大会那天晚上,人贩子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村子?如果你娘家没有泄露我今天中午要去革委会的消息,郑刚等人又岂会狗急跳墙?还有,奶奶替代并打扮成我的样子进城,你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疑惑?”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砸下来,毫不留情扯破了孙红的底裤。 “滴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两人齐齐侧头。 只见蔡金花眉头紧紧锁着,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 这个苦苦支撑着老姜家运转的大家长,替大儿子姜明讨公道,为小孙女姜宁宁铤而走险,又用生命去保护曾孙媳妇……哪怕在梦里,依旧不得安宁吗? 姜宁宁抿紧唇角,继续往孙红心间抛下一枚枚炸弹:“你不如回去与你亲小叔对峙,那三十块钱,是郑刚想要,还是他打算坑你一笔?” “如果真有什么保安工作,你爸妈为什么不留给你娘家兄弟,反而轮得着一个外姓女婿?” 有些事根本不能细推敲。 或许孙家并不知道全情,但他们肯定收到了不菲的好处,才会联合外人做局。 为此不惜赔上一个外嫁女。 血淋淋的真相,让孙红心里如同针扎一样。 再看看病床上几次三番保护自己的蔡金花,愧疚时刻谴责着她的良心。 “我招供,堂姑,我现在就跟公安全部招供!” 公安很快带走孙红。 也许是蠢货不在了,病房里空气清新,蔡金花紧蹙的眉头舒展不少。 姜宁宁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霍东临走进来。 黑眸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找了个护工照顾奶奶,现在送你去县委大楼,还是先去吃个午饭?” 姜宁宁本来没什么胃口,抬头瞥见男人眼下的乌青,点头说道:“先去吃午饭。” 折腾这么久,估计他也没吃东西。 不过……“国营饭店估计已经关门了,上哪去吃?” 霍东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大掌紧紧包裹住她,“我在医院食堂打过招呼,让后厨帮忙留两份饭。” 所谓打招呼其实就是花了点钱。 当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上桌,闻到那股无比霸道的味道,姜宁宁肚子便发出一阵轰鸣。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其实身体已经饿过头了。 霍东临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子,把手中吹凉的那碗鸡蛋汤递给她,“你肠胃不好,先喝汤再吃饭。” 在某些方面,男人表现得相当霸气。 姜宁宁微微勾唇:“老公你真好。” 老公! 她又叫自己老公了! 霍东临耳朵倏的一下子变得通红,脸也红,心跳如擂鼓。 这种称呼明明属于小资情调,古板正直如他,却一点也儿不讨厌,甚至觉得有种暗戳戳的甜蜜。 “咳咳……五花肉上面的肥肉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剔下来是吧?”霍东临面上一本正经,剔肉的模样认真得像是在拆定时炸弹,其实唇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姜宁宁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浓得要溢出来了。 现在两人相处的感觉,像是在谈恋爱。 一点儿不让人讨厌。 等夫妻俩结束甜蜜的午饭,那边孙红招录的口供已经做完了。 第214章 孙家被抓 这份笔录,不仅是撬开郑刚等人嘴巴的线索。 还能抓捕孙家与孙三叔等人归案。 至于孙红…… 整件事虽说她毫不知情,可也间接协助了犯罪。 考虑到她主动招供有功,又是个孕妇,因此暂时对她进行思想教育,便从派出所放了出来。 具体惩罚还要等蔡金花苏醒,以及其他人录完口供,有没有新罪名才能给她定罪。 孙红回到病房时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坐在角落里默默抹眼泪。 姜宁宁看她哭成泪人,心里面一点儿同情都没有。 要是郑刚等人计划成功,现在的她生死难料,最好的结果是被卖进深山里给鳏夫和傻子当媳妇。 “下午你就坐大巴回去吧,跟家里人说我在县里有点事,需要奶奶帮忙,过几天才回去。” 姜老汉岁数同样大了,要是得知老伴生病的消息,还不知急成什么样? 孙红却误会了姜宁宁的意思,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在婆家受欺负,顿时感动不已。 泪水流得更凶了,哽咽出声:“堂姑谢谢你。” 姜宁宁:“……” 既然她误会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被人感激,总比被怨恨强。 等打发孙红离开医院,汇报的时间也快到了。 因为不清楚郑刚等人有没有其他同伙,霍东临找了辆自行车,把她送到县委大楼。 夫妻俩颜值都很高,尤其是霍东临那身绿军装十分惹眼。 车刚停稳在门口,远远的,白曼和罗大队长朝这边走过来。 “宁宁。” 姜宁宁跳下自行车,环在腰间的温暖触感瞬间消失,霍东临黑眸里闪过一抹遗憾,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俩来得真不是时候”。 本来他还能送媳妇上楼,跟她多相处一会儿。 “我上派出所办点事,稍后再来接你。” 姜宁宁看他眉毛耷拉下来,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 哟呵,正直的军人同志学坏了,会装可怜。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她踮起脚尖快速在霍东临侧脸亲了下,“去吧。” 霍东临愣住了。 浑身好像被电流电到一般,整个身子都酥麻了。 接近一米九的大汉嘴角扬起不值钱的傻笑。 而后,那位在边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蛋兵王,脚下一蹬,自行车如同安装上火箭引擎,嗖一下瞬间蹿出去百八十米。 自行车链条几乎冒出火星子。 众人看到这个场面,完全懵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罗大队长呐呐道:“霍团长骑那么快,不怕撞树吗?” 白曼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汇报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还有十五分钟时间。 一行人汇合后往楼上走。 姜宁宁从兜里掏出大肉包递过去:“刚刚在县医院食堂买的,还热乎着呢,你们简单吃两口垫垫肚子,待会儿才有力气做汇报。” “宁宁你真好,我的肚子饿扁了。”白曼欢呼一声接过来,咬一口,肉汁香味溢满整个口腔,顿时满足的眯起双眼。 要是放在平时,罗大队长还会客气客气。 可要是因为饿肚子导致发挥失常,耽误大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两人二话不说快速解决掉大包子。 这时候姜宁宁贴心地又递过来一把枇杷,理由同样不容拒绝:“跟领导做汇报,要时刻保持口气清新。” “!” 要不怎么说,体制这碗饭天生合该姜宁宁吃! 五月份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混合了梨和桃子的味道,鲜甜甘美。 两人的眼睛亮了亮,笑得更灿烂了。 “曼曼,方案在哪,我给你最后检查下。”等待的间隙姜宁宁同样不闲着,这是白曼第一次汇报,尽量不要在细节上出错。 白曼手里剥着枇杷不方便,挺起左边腰身,示意东西放在军绿色斜挎包里。 姜宁宁打开包包,拿出里面的文件。 干部家庭长大的子女,从小在父辈那里耳濡目染,遣词造句方面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 尤其像是“编织创收要缓干、稳干、有计划的干”……这些话,就相当体制味。 策划方案前面都没问题,都是众人一次次商讨的成果。直到姜宁宁翻到最后两页,眉头立马皱紧了。 后面部分与前面突然割裂。 不仅笔记不一样,内容更是相差甚远。 虽然比前面部分更具文采,词藻华丽,但对应措施写得十分模棱两可。 她肃声问道:“曼曼,谁动过你的策划案?” 白曼心中咯噔一响:“方案有什么问题吗?昨天睡前我还专门检查一遍……” 等她看到上面的笔记,脸色唰的变白:“这不是我写的!” 显然,这份策划案被其他人动手脚了。 并不是人人都识货认出白曼那块腕表所代表的涵义,但是下乡以来,白曼行事高调张扬,出手阔绰,付钱让其他知青帮自己干活洗衣服。 本来就有人看不惯她,如今她突然空降成了编织项目二把手,暗地里没人嫉妒使坏才怪。 “现在改还来得及吗?”罗大队长急得要死。 回去以后再查处幕后小人,眼下不到五分钟就要开始汇报,得赶紧想办法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白曼白着脸道:“内容我都记得,我现在重新写。” 人在着急上火的时候最容易出错,策划书忽然散落一地,不少还沾上了枇杷汁液。 轰—— 所有人只觉浑身血液都冷却在此刻。 “别急,我有……” 姜宁宁手伸进背包里,摸到自己那份策划案那一刻,蓦然间僵硬住了。 莫名其妙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荒诞感觉。 好像每次只要她有躺平的想法,贼老天根本不会如她所愿。 ……难道是对她前世经常上班摸鱼的惩罚? 不怪姜宁宁脑洞大开,实在是自打穿越过来以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根本停不下来。 勤劳,已经成为深刻在她身上的模范标签。 进步,是众人对她洗不掉的客观印象。 事到如今顾不得吐槽了,姜宁宁拿出自己那份策划案,“我这里有一个备份方案,曼曼你待会儿拿上去讲,千万别说是我写……” 话音还没落下,走廊那边传来皮鞋踏地的声音,县长与教育部庄主任一同出现在众人跟前。 姜宁宁:“……” 急!如果现在假装把策划案放回包里,还来得及吗? 第215章 天塌了!我才是负责人 巧了不是。 这份策划案刚好递到领导跟前。 县长笑呵呵地接过那份策划案,翻开仔细看。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刚好水到渠成。 领导们走在前边。 一行人缀在后边,前往会议室。 姜宁宁压低声音对白曼说道:“对不起曼曼,我只是想要有备无患,现在却抢了你的功劳。” 说完,她蓦然一顿。 这话怎么听起来茶茶的? 白曼满头雾水,疑惑反问:“宁宁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她越是单纯,姜宁宁那为数不多的良心越是谴责不安:“明明庄主任他们现在看的应该是你的策划书,而我却顶替了你,在领导跟前大大露脸了。” 没想到,白曼比她更自责:“对不起宁宁,是我没用,差点害你在庄主任他们面前丢脸了。” “是我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 “?” 姜宁宁一脸懵。 “你让我仿写策划案是为了锻炼我的写作能力,让我主讲是为了锻炼我的口才与胆气。只有你最看好我,偏偏我最不争气。”白曼歉疚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根本不配宁宁如此信重。 反观,旁边的罗大队长倒是长舒一口气,“宁宁啊,我理解你要培养并托举新人的奉献精神。” “但你毕竟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以后这种重要事情还是你继续负责吧。次一级的事,再交给白曼同志去干。” “?” “!!” 姜宁宁觉得天要塌了。 “等等,项目负责人不是曼曼吗?”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而且好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情。 罗大队长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白曼同志只是个知青,无法承接如此重大的项目。而你,是首都那边领导指定的负责人。” 姜宁宁第一反应就是,薛老干的!! 完全没发现白曼已经心虚到满头都是大汗。 - 这份策划书果然大受好评。 条理清晰,将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具体到短期及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以及分阶段考核目标。 在后世职场,有个专门的名词叫okr。 姜宁宁不仅卷思想,不知不觉还卷起工作流程与方法。 上次她口头上说要用编织创收推动女娃上学,可现在这份策划案里,她直接写明工人必须达到小学文化水平,文职岗、管理岗学历必须在高中及以上。 为此,姜宁宁还给出一个特别响亮的名字——红娘子经济。 第一步,引用伟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语录,将编织厂定位为“妇女解放实践基地”。 第二步,提出生产与教育相结合,形成“上学—就业”正向循环。倒逼家庭送女童入学,甚至还会托举她们继续接受高等教育。 对送女童入学的家庭,给予工分补贴或优先分配编织厂岗位。 第三步、第四步…… 其中还规避许多政治风险,比如利润分配上缴集体后按工分结算,将女性就业与解放家庭生产力挂钩,允许男性参与原料运输、设备维护等辅助岗位,弱化性别冲突。 最后让县长等人无法拒绝的大饼,是工厂提高女娃升学率以后,以县里名义向上级提交报告,建议将“妇女集体生产”纳入地方经济发展规划。 那时候,衢县就是红娘子经济发展的第一人! …… 走一步算三步,太精明了。 可惜姜宁宁是军区的干部,否则县长肯定会把她挖过来,多一个好帮手。 县长心里感到遗憾,炽热的目光落到白曼与罗大队长身上,同样把他们归纳到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上,进行好一通夸赞。 结束汇报以后,两人走出县委大楼时脚步虚浮,好似踩在棉花上面。 罗大队长比较稳得住,压着嘴角笑容问道:“宁宁,你奶奶身体怎么样了,要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跟你们回去。” 起先,姜宁宁不知道自己是第一负责人,打算留在医院陪床,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国家干部要时刻以集体利益为重,先国后小家。 正是有一代代干部牺牲精神,才能构建出后世那个敢在联合国跟西方抗衡的强盛祖国。 姜宁宁要赶忙回大队做安排,照顾蔡金花的事情只能落到霍东临身上。 “你安心回去,奶奶这里有我呢。” 在调查组抵达前,霍东临要安排不少事宜,确保名单上的人监控起来,确保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夫妻之间说谢谢便生疏了,姜宁宁红唇勾起:“这阵子辛苦你了,回头我好好奖励你。” 霍东临扬起剑眉:“什么奖励?” 姜宁宁双手拉上他的军装。 轻轻一拉,男人配合地弯下腰。 那张红唇便贴在他耳朵低语:“炕干了……” 砰砰! 某人的心率瞬间飙到一百五十下。 调戏完纯情的兵哥哥,姜宁宁逃也似得搭上回村的驴车,脸颊烫得惊人。 男人的眼神黑黢黢的极具攻略性,像是那晚要把她拆之入腹一般,强烈的荷尔蒙气息让人双腿发软。 “宁宁,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白曼感叹道。 她这个年纪正是对爱情充满美好幻想的时候,姜宁宁担心以后她会吃亏,连忙传授给她不少识别渣男的技巧,顺便科普许多恋爱脑的悲催下场。 一不小心科普过了头,瞬间浇灭了白曼心头关于爱情的小火苗。 驴车驶入第六大队,天边如同泼了油画美不胜收。 社员们都知道三人上县里做汇报,不约而同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主要是问罗大队长,毕竟他们也没想到,姜宁宁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趁此机会,姜宁宁溜出人群。 然后看见自家崽崽踩着一辆滑板车从跟前路过。 “满满。” 听到妈妈的声音,满满立刻停下动作,一脚拖在地上刹车。 小团子回头一瞧,兴奋地露出小米牙奔过来:“妈妈,你不是要留在县里住几天吗?” 姜宁宁揉揉他的头:“爸爸帮了妈妈的忙,所以妈妈才能回来陪你们呀。” 满满张大嘴巴,诧异到小眉毛抖了抖:“黑蛋爸爸居然不黑心了,感觉不太习惯呢。” 姜宁宁忍不住笑喷了。 儿砸,你还能再戏精一点吗? 有了妈妈,满满很快抛弃了新玩具,让给村里其他小孩子玩。 母子俩手牵手往回走。 “滑板是谁做的?”姜宁宁询问。 满满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东西叫滑板呀?是韩爷爷做的,我说想要开车去找妈妈,他就模拟小汽车给我做了个小玩具。” “妈妈,韩爷爷可真厉害,我好喜欢他呀。” “!” 第216章 韩工笔记里的相片 听到儿子话语里的崇拜,姜宁宁心脏漏跳一拍,不确定地问:“韩泊禹、韩教授出院了?” “对哒!”满满用力点起小脑袋,“韩爷爷是下午回来的,正好拖拉机坏掉了,他带妹妹还在场坝那边修理呢。” “韩爷爷闭着眼睛都能修拖拉机,对每颗小小的螺丝如数家珍,要是单论机子器械,文爷爷不如他知识渊博……” 小团子每夸赞韩泊禹一句,姜宁宁唇瓣抿得更紧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与韩泊禹夫妻俩多接触。 具体原因根本不愿也不敢去深想。 姜宁宁摒弃杂念,决定把笔记本归还给对方,顺便把夏夏接回来。 老姜家刚刚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乘凉,看到母子俩一同进来,表情有些错愕。 “宁宁你怎么回来了?孙红不是说你跟奶奶要在城里办事吗?”二伯娘好奇地上前打探。 姜宁宁不慌不忙地解释:“县里刚刚审批通过大队建编织厂的事情,这不我得赶紧回来干活。不过县里头还有点事需要奶奶帮忙,过几天她跟东临一块回。” “真的?县里真要在咱们大队建纺织厂了?” “厂子什么时候建好?什么时候招工?招多少人?福利待遇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 相比于建厂这种大事,蔡金花留在县里帮什么忙,显然不那么重要了。 在他们心中蔡金花并非一般村妇,要不是生错时代,放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巾帼女将军! 姜宁宁笑道:“大队长正在村口给大家解答呢,你们要是跑快点,估计还能赶得及。” 闻言,众人拔腿就跑,生怕错过了热闹。 唯独剩下姜老汉。 他站在廊檐下吧哒吧哒抽旱烟,开口便是语出惊人:“你奶奶是不是出事了?” 姜宁宁脸上噙起的浅笑不变:“怎么会?上面派人来重新调查十年前的案件,需要奶奶协助调查,你老尽管放心吧。” 姜老汉狐疑:“真的?” 白天那阵上工时他心口忽然剧烈的疼了一下,眼皮狂跳不止。后来看见孙红回来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才敢肯定老婆子出事了。 可是…… 姜宁宁不躲不闪,直视他锐利的眼睛,瞧不出任何异状。 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东临目前就在县里,有他在,肯定能保护好奶奶。”姜宁宁上前扶起老爷子的胳膊进屋,“所以您别胡思乱想,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休息养身体。” “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咱们还要上我爸妈坟前,告诉他们那个好消息呢。” 提到大儿子,姜老汉浑浊的眼眶开始泛红。 走进卧室前他反握住孙女的手,“宁宁,爷爷求你,务必让你奶奶平平安安地回。” 姜宁宁笑着道:“爷爷你说什么话,我当然不会让奶奶出事的。”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一滴泪从老爷子脸上快速滑落下来。 不等她看清,老爷子挥挥手让她离开,关上了房门。 有时候,姜老汉并不糊涂。 姜宁宁垂下眼睫。 “妈妈快点呀~”小奶音在门外催促。 “好,马上就来。” 她敛好情绪直奔南厢房,一眼便发现笔记本放在书桌上。 对知识再如饥似渴,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前夏夏从未打开。 两个团子的教养都很好。 姜宁宁伸手去拿,不小心打翻水杯,弄得桌上一片狼藉。 面对这一幕,她只好顺手把本子放回桌上。 结果没放稳。 就像是陷入了多米勒效应一样,笔记本砸在地面,有张黑白相片滑出来,正巧滑到了她脚边。 - 场坝。 一大一小蹲在拖拉机旁边。 在普通人看来螺丝钉样式大同小异,好像没什么区别。其实真要划分的话,可以划分出多种不同款式的螺丝。 自攻螺丝、紧固螺母、螺栓及螺柱…… 不同品牌和型号的车辆,其轮胎螺丝的扭矩要求可能会有所不同。 夏夏觉得自己化身一块小海绵,不断汲取新知识。 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文老师说过工程师在在打螺丝孔时,如果不小心在碳布层产生裂纹,哪怕是最细微的纹,也可能会导致火箭发射失败。” 韩泊禹轻笑出声:“没错,所以不能小瞧一枚颗小小的螺丝钉,它们,也会引发巨大事故。” 怪不得岳父会收夏夏为学生,这孩子一点就通,实在太聪明了。 如果她是…… “妹妹回家啦!”满满双手放在嘴巴边大喊。 刚刚还成熟得像个小科学家的夏夏,转头瞧见哥哥旁边的妈妈,迅速撒开扳手奔上前。 冲到对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腰间。 这一抱,就在姜宁宁白衬衫上留下两个黑掌印。 可是妈妈没有生气,还弯腰把她抱起来,挺翘的鼻尖来回蹭了蹭她的。 “哎呀,哪里来的一个黑团子,真不愧是你们黑蛋爸爸的崽。” 夏夏长睫毛疑惑地眨了眨,歪起小脑袋。 “笨妹妹,你脸上沾机油啦。”满满双手叉腰,哎,怎么才走开一小会儿,妹妹就成小花猫了呢? 夏夏小脸蛋迅速涨红,羞成了一只粉扑扑的小团子,埋首进妈妈颈窝。 无论外面多累多忙,只要回家看到萌萌的崽崽们,姜宁宁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手圈住崽崽,另一只手则把笔记本递给韩泊禹,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 听到母子三人遇险,韩泊禹的心提到嗓子眼,着急询问:“人贩子现在抓住没有?” “抓住了。”姜宁宁笑眯眯地说:“而且你放心,笔记本我们只是暂时借用,没有翻开过。” 所以里面藏着的那张黑白相片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韩泊禹愣了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骄傲,还是觉得遗憾多一点。 不过,他是理智的,现在的身份不问不查对姜宁宁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不能给她添乱。 “笔记本里收录下放这些年来修理机器的经验,既然夏夏是岳丈的学生,借给她学习没什么。” 韩泊禹自然地把相片翻出来,放入上衣口袋,而后把笔记本递回去。 “就当是两个小家伙救了我们夫妻的谢礼吧。” 此时此刻,韩泊禹无比庆幸,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这层关系。哪怕他与母子三人走得近一些,其他人也不会多想。 “不了。” 姜宁宁摇头拒绝。 第217章 动员大会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拒绝,韩泊禹愣怔在原地,眼里浮山一抹浓浓的痛色。 姜宁宁几乎忍不住要心软。 可视线触及一双小团子们,她便强迫自己冷硬起心肠,“天色很晚了,我们要回家去了。” “满满、夏夏,跟韩教授再见。” 小团子听话地朝韩泊禹挥手拜拜。 夕阳拉长母子三人的身影,不知道满满说了什么,姜宁宁侧头,眉眼温柔至极。 韩泊禹攥着笔记本的指尖绷紧至发白。 其实,现在这样能远远看一眼他们母子就很好了…… 他没资格奢求太多。 伸手快速抹去眼眶的热泪后,韩泊禹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才踏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回牛棚。 “身体恢复如何了?”刘老头语带关切,“未来的路还很长,该住院休养就好好休养,别太逞强。” 这句话饱含深意。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您放心,我现在肯定不会再糟蹋自己身体了。”韩泊禹走过去,看见他在写刑侦笔记,密密麻麻记录了十几页,诧异地挑起眉头。 “您老怎么突然想到要写笔记了?” “给小朋友的谢礼。” “嗯?” 再看看刘老头那张脸,眉目飞扬,眼神明亮,跟从前麻木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止是他,连柱子都变得活泼起来。 柱子,便是夫妻的孩子,一家三口好像是来自沪市,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到农场无人得知。 他们这些人约定成俗,默契没有过问对方来历。 韩泊禹十分好奇,在他住院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头打开老旧破损的怀表看了一眼,晚上七点一刻,而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不多时,一个油纸包忽然从窗户扔进来。 韩泊禹大吃一惊。 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柱子小跑到窗户边捡起油纸包,打开一瞧,除了五个鸡蛋外,还有一把黄澄澄的果子。 按照人数分了一人一枚鸡蛋,两枚果子。 柱子生在农场,第一次吃到枇杷这种水果,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瞬间亮如星辰。 大人们见状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是?”韩泊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刘老头点了下头。 猜测得到肯定,韩泊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胡闹! 一旦让人知晓他们与牛棚来往,后果不堪设想。可自己再着急上火,也不能跑过去提醒他们。 刘老头见他急得脸都红了,赶忙把他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来的是霍团长身边的警卫员。这事罗大队长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 韩泊禹好奇心达到顶峰。 “毕竟?” “小姜干事的能耐大着呢!”刘老头故意卖起关子,无论如何不肯再说,反正他在村子里待几天就能明白。 这一夜,韩泊禹满心煎熬,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嘴角还冒起一个大燎泡。 上工时魂不守舍,直到中午,村民们顾不得回家吃饭,纷纷往村子外边跑,嘴里还说什么“宁宁”“编织厂”之类的词语。 韩泊禹愣怔片刻,拔腿奔上去。 编织厂选址建在学校旁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幅向阳而生的女娃上学图,那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生命力从画中跃出来。 学校旁边的空地人山人海。 刚开始,姜宁宁还脑补一出众人不服调度,嘲讽并奚落她一个女人就该围着灶台转。 然后她凭借实力成功打脸。 实际那些村干部们个个都笑眯眯的,态度热情恭敬不得了,连知青们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看不起的神色。 姜宁宁稍微琢磨就能明白,肯定是罗大队长私底下已经狠狠敲打过众人。 她的背景与人脉太雄厚,普通人根本招惹不起。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资源咖! “宁宁,趁乡亲们都在,你要不要跟大家伙说两句?”罗大队长询问道。 私底下那些对她不满的声音都被罗大队长压下去,但堵不如疏,此举也有帮她立威扬名的意思。 刹那间无数双目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第六大队五百多户人家,一千三百余口人,放眼望去田埂上乌泱泱挤满人头。 满满大眼睛转一圈,拿起桌子上的简易喇叭,踢起军步来到姜宁宁身边,把喇叭交给她以后,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军礼。 姜宁宁被崽崽萌得心颤,抬手在喇叭拍了拍,发出噗噗的声音。 全场随之安静下来。 她面向村民们,一点儿不胆怯。 演讲,她可太擅长了。 根本不用准备稿子,即兴发挥:“县里决定就在这儿,建起编织厂。” “我知道,有人心里犯嘀咕:办厂?咱能行吗?咱一群大老粗,就会种地,哪懂啥技术?” 目光扫过妇女们疲惫但渴望的眼睛,姜宁宁语气陡然拔高。 “有啥不行?哪个姐妹手里没点绝活?纳鞋底、编筐篓、打草席……骨子里就流着巧手的血!过去那是没机会,没组织!现在,党给咱们指了路,公社给咱们搭了台,咱自己就得争这口气!” “十根手指就是十根金扁担,挑起咱公社新明天!” “一根藤,一片篾,编出娃娃学费钱!竹变筐,藤变篓,换回咱家花布头!” “是坐着等?还是站起来干?愿意干的举起手!跟公社,闯出路!” “干!”白曼高高举起手,抢先第一个呼应。 那双眼睛里簇起两把火把,崇拜、坚定又充满野心,喊得脸颊通红。 现场先是短暂的寂静,接着,一双双粗糙的、沾着泥土的手。 特别是一众老少娘们的手,带着犹豫、迟疑,但最终带着决心和希望,陆陆续续地、越来越多地举了起来。 阳光下,那些手构成了一幅沉默却无比有力的画面。 不知不觉竟跟学校围墙上那幅油彩画相互呼应起来。 所有人深深为之震撼。 包括人群背后的韩泊禹。 听别人说,与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建编织厂、促女娃娃上学…… 姜宁宁才来第六大队几天?就干出了许多知青好几年没办到的事情。 姜明夫妇真的把她教育得非常优秀。 第218章 新生!女娃上学 但很快,姜宁宁带给整个村子的震撼越来越多。 从选址到建厂,前后花了五天时间。 用人方式跟她行事风格一样大胆,不看成分,只用人才。女同志忙活一整天下来,跟男同志一样算满工分。 所有人干劲满满,在社员们齐心协力之下,两个长方形的厂房很快搭建起来。 第六天,正好抢收结束次日,风风火火的第一次招工开始了。 厂区门口放置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竖一块牌子,标明后勤、文职、普工等字样。 社员们根据自身能力与兴趣,选择不同队伍排队报名。 报名结束后进入“露天考场”,左边是文职岗,需要按照考官的话,默写词语或句子,只有不出错的人才能被录用。 右边则是技工岗,现场跟着考官学习如何编织,按照天赋与成品,考核成功或淘汰,这一步也能当场选拔出小组长。 知青们考文职岗轻轻松松,村民之中,唯有高婆子家孙女考上。 以前村子里不少人嫌弃高家媳妇生一串赔钱货,此刻心里是嫉妒的不行。 高家五个孙女,大的考上文职岗,其余全部当上纺织厂女工。算下来一天的工分,跟大老爷们不相上下。 不少人拍着大腿,特后悔喊着:“哎哟,早知道让俺闺女去上学,现在说不定现在也能当女工。” “现在还不晚,抓紧时间送女娃去上学。” “对对对,必须上学!” 因此,一众女娃娃们领到书本,背上破布做的书包,坐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时,仍觉得跟梦里似的。 曾经这些待遇只有耀祖弟弟\/哥哥们才有资格享受,留给她们的,是从早到晚干不完的农活。 等到年纪大一点换成彩礼钱,从娘家到婆家,直到双手拿不动镰刀,扛不起锄头,烧不起一锅饭……也意味着她们的生命抵达终点。 原来,像是她们这种穷苦人家的贱命,有朝一日也有改变的机会。 “呜呜呜……” 角落里响起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好怕一不小心,会吓破这个美好的梦境。 所有人眼眶一热,小小的脑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胸腔里酸酸胀胀,特别的难受。 也有人果断得擦干眼泪,翻开书本。 姜姨仅仅是提供一张入场券,让她们看似与耀祖们站在起跑线上,然而男女平等的封建糟粕永远无法消除。 就像是放学之后耀祖们不需要干活,而她们却要割猪草、抱着比她们高的衣服去河边洗。 想要攥住自己的命,还得靠她们自己。 或许将来她们也会嫁人、生子,跟祖祖辈辈的女性一样,为娘家夫家当老黄牛。 但总有一天,在一代代的托举之下,子孙后代能够走出大山。 真正的穷人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学生一下子增多,新增了三名老师的岗位。 新来的老师一个是村支书的儿媳妇,一个是老会计家的孙女,还有一个是村子辈分最高的族老家孙女婿。 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后,这些举足轻重的干部都站到了姜宁宁这边。 因此,村里有些思想封建的大老爷们挑刺找茬,可还没捅到姜宁宁跟前,有人已经悄悄解决了。 这些人很不服气,决定给女人们一点颜色瞧瞧,常常聚在一块商量如何搞破坏。 转头,家里的小叛徒便把消息透露给满满。 这阵子满满早就混成第六大队的孩子王。 如果说夏夏因为技能深受大人们喜爱,是女娃娃上学好的标杆。 满满则在村里的孩子跟前说一不二,天天指挥这些童子军摸鱼打鸟。 小团子继承了妈妈晒不黑的皮肤,却苦了小张,几天下来晒成了煤球。 听到大老爷们密谋的事情,满满气坏了,跟鼓眼青蛙一样瞪圆了大眼睛。 “我妈妈明明是为了村子里干好事,大家手里钱多了,才能买更多糖果和肉回来吃,这些人简直太坏了。” 哪个孩子不喜欢糖果,不想要吃肉? 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挑起孩子们的怒火。 可一想到爸爸的巴掌与藤条,又泄气地耷拉下来肩膀。 “怕什么?”满满虎着小脸非常严肃,忽悠一群小屁孩简直不要太轻松。 “跟大人做对顶多挨顿揍,疼上一小会儿。但妈妈\/姐姐\/姑姑们去上工,天天有糖吃,月月能吃肉。” 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 挨顿揍换天天吃糖,这个买卖一点儿都不亏。 所有孩子都被说服了。 满满学着妈妈那天的样子,一脚踩在板凳上,振臂高呼:“为了守护我们的快乐童年,干不干?” “干!” “满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干!” 小萝卜头们正是喜欢模仿大人行为的阶段,模仿那天的画面,充满激情地挥起小拳头。 远远瞧见这搞笑的一幕,大人们集体笑疯了。 很快满满踢起小腿跑过来,仰起小脑袋,怪萌得不像话:“妈妈,借妹妹给我用一下好不好?” 听到自己名字,夏夏顶着机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姜宁宁纠正:“妹妹不是用来玩的。” 满满知错就改,小奶音认真不得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妹妹,我说错啦,是有事情要请教妹妹。” 小团子神神秘秘,再看看不远处眼巴巴张望的小萝卜头们,把大人们的好奇心高高吊起来。 白曼问:“满满,你要请教妹妹什么事?” 满满嘟起小嘴儿:“秘密!” “连你妈妈都不能说吗?” “……暂时不能。”生怕妈妈会难过,满满快速补充一句:“过两天妈妈就知道啦。” 在妈妈面前,他永远是透明的没有秘密。 姜宁宁的心瞬间软成一团,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然后给夏夏擦了擦脸颊。 “学了一早上,跟哥哥去玩会儿吧。” 夏夏觉得她不累,不过要听妈妈的话。等哥哥过来牵她小手的时候,乖乖跟他离开。 走到半路,听到哥哥询问:“妹妹,你认识的草药种类多不?” 夏夏:? 跟上来的小张:!!! 第219章 报应!天道有轮回 霍家两只小团子粉嫩漂亮,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非常醒目。 最初姜宁宁还担心他们受村里孩子欺负,没曾想,自家崽崽太会来事了,不知用什么办法收服村子里孩子王以后,自动继任当老大。 如今村子里的小萝卜头们个个衣衫整洁干净,脸颊也不挂着鼻涕了。 据说这是加入童子军的基础条件,要注重仪容仪表。 大人们整天津津乐道,今天那群童子军又在玩什么,又学到了什么新知识。 “小姜干事,这是新设计的宣传图,你看看。”方圆脸女知青董春害羞地捧着一本画册过来。 小姑娘画技出神入化,就是有点社恐。 对于技术型人才,姜宁宁态度非常温和,接过画册仔细翻看。 一边看一边夸,当场把董春夸红温了。 无论是图案还是配色都非常完美,生动展现第六大队编织厂女工的形象。 唯一有瑕疵的便是标语…… 她拿过铅笔修修改改,重新递回给董春,“曼曼,你找两个人协助董春马上弄标语。” 白曼二话不说,马上去办。 其他人对大费周章弄标语的事情很不理解,但白曼比他们好的一点是,从不多问马上照办。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赖,让姜宁宁止不住多托举她一些。 别看不少是跑腿的小活,但最能锻炼一个人的领导能力,安排什么人,如何用人,里面都是学问。 白曼每一天都在脱胎换骨般进步。 而罗大队长也是见证她成长的人之一,私底下不止一次让几个儿子跟在姜宁宁身边多学多看。 因此,虽然承接一个大活,真正让姜宁宁上手干活的时候并不多。 整天一群人围在身侧,对于大家的请教,她同样毫不吝啬地指导。 这种善意慢慢回馈给老姜家,路上打招呼的人变多了,家门口时不时摆放一把干货,或者谁家拿手的腌菜等等。 这些都是大队社员们送给姜宁宁的东西,篮子往门口一摆撒腿就跑,连推都推不掉。 不止如此,姜二伯娘还得到了一个守粮仓的轻省活计。 这辈子她还没享到儿孙福,先享了侄女福。 “宁宁每天太忙了,你有空给他们娘仨洗洗衣服,蒸点蛋羹补补身体。”姜二伯忍不住叮嘱自己婆娘。 二伯娘翻了个白眼,“那还用得着你说,包准娘回来,宁宁一点儿也没瘦。” 提到蔡金花,夫妻俩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家里少了定海神针,总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日子总是要继续过,老姜家的人喜气洋洋。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便是孙红。 自从娘家人被抓走后,快过去两周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重重压力之下,孕反越来越严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偶尔一次碰见她,姜宁宁险些不敢认。再这样下去,孙红这胎不一定能保得住。 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她实在太忙了,趁着阶段汇报的功夫,带着崽崽们搭乘驴车来到县城。 - 在医院住了大半月,蔡金花慢慢恢复元气,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许多。 隔着一扇门,在楼梯间都能听见她那道粗嗓门:“东临啊,我在医院住得快发霉了,到底哪天才能出院?” 农家人根本闲不住,关在小小一间病房里,蔡金花好几次尝试偷跑,最后不出意外都被给抓回来。 作为团长家的军属,医院里把她列为重要病人,时时刻刻都有眼睛盯着她。 “奶奶,等检查结果出来,大夫说没问题,你才能出院。”霍东临给老太太削了一个苹果。 蔡金花牙口好,把苹果咬得嘎嘣脆,发泄着窝囊气。 “我好得很,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 “乡下人皮糙肉厚,一点小病小痛都习惯了,哪有住院住上半个月?费那个钱不如买点红糖,炖只老母鸡。” 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霍东临抿紧薄唇,不疾不徐地开口:“上次你昏倒把宁宁吓个够呛,这阵子忙编织厂的事情就很疲惫了,您老还舍得让她多忧心吗?” 一下子就捏住老太太命门,哑口无声。 “曾奶奶。” “黑蛋爸爸我们来啦。” 就在这时,两道欢快兴奋的小奶音传进病房。 蔡金花用小手指掏掏耳朵,嘀咕道:“我是不是病出幻觉了?好像听到两个乖孙孙的声音。” 霍东临起身,脚步有些急切。 拉开门,正好把嗷嗷喊着的崽崽们接个满怀。 一手抱起一个团子。 “哇!” 无须多言,只有这声惊叹,足以让霍东临这个老父亲满足,低头亲亲他们脸蛋。 胡渣刮在团子们白嫩嫩的小脸上。 夏夏痒到不行,伸手去推爸爸那张大脸。 相比起来,满满淡定多了。 两条眉毛纠结地扭成一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黑蛋爸爸瘦了、黑了、还有点憔悴。 明明有点心疼爸爸,脱口的话却习惯性变成吐槽:“不好妈妈!黑蛋长毛变坏蛋,不能要了。” 霍东临粗神经,压根察觉不到儿子外表底下细腻的心,忍不住跟他抬杠:“……你还白蛋变黑蛋了呢。” 胡说八道! 明明他比村里小孩白多了。 满满觉得一腔热血喂了狗,气呼呼地抬手挡住爸爸坏掉的眼睛,挣扎着从怀里滑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病床前。 双手支撑在床上,撅起小屁股晃来晃去。 “曾奶奶,你还难受不难受呀?我给你呼呼好不好?” 霍东临额头青筋暴起。 蔡金花却相当受用,觉得心都要化掉了,“不难受,曾奶奶好着呢,是你爸大惊小怪不让曾奶奶回去。” 满满帮着她一块控诉:“黑蛋爸爸心真黑,看不见妈妈,也不让你看见妈妈。” “可不是嘛……” 一老一小仿佛遇见人生知己,执手相看,泪眼汪汪。 “……”霍东临回头,问:“我是不是得罪儿子了?” 姜宁宁嗔了他一眼:“刚才他关心你,结果你却吐槽他黑。” 霍东临直呼冤枉,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臭小子对他妈妈压根不是这样,小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止不住一阵吃味。 幸好还有香香软软的女儿在怀里,霍东临掂了掂,道:“好像重了点。”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连女儿也不搭理他了。 两团子围着蔡金花嘘寒问暖,半个眼神没分给他。 霍东临一米八几的大汉近乎碎了。 看着男人装可怜,姜宁宁只好牵起他的手,拉他一同去取检查报告。 检查结果提示正常,具体心脏有什么问题,县城校医院查不出来,得上首都或者沪市才行。 既然暂时没什么事,顺便办理好出院手续。 霍东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车,除了蔡金花的行李,之前从军区寄过来的海鲜干货也到了,全部放在后备箱。 一家五口,位置刚好能坐下。 出城的路上会路过纺织厂,正好撞见一大批公安进家属院里面抓人。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 后排,蔡金花下意识握住了孙孙们的手。 霍东临干脆熄火驱车停在路边,一边说道:“中央调查组一周前就到了,他们手中掌握不少证据,抓人审判,接下来就是重新为岳父论功勋……” 蔡金花眼眶一热,什么功勋不功勋的根本不重要,儿啊,你看到这些人的下场了吗? 第220章 大队谣言四起 浩浩荡荡抓了十几人,有的是跟前厂长一样退下来的干部,等待这些蛀虫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姜宁宁看得十分解气,让她高兴的还有另外一则消息。 据霍东临说,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孙家人全部招供。 原来郑刚给了孙红娘家与小叔一笔钱,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并且想办法引诱姜宁宁出村子。 他们不清楚郑刚与姜宁宁有什么仇怨,可谁会跟钱过不去。于是一家人琢磨过后,才想出了“给孙女婿买工作”的主意。 可笑的是到了警局,这家人还辩解说跟他们无关。 直到公安给他们普法,在法律上这种行为叫从犯,一家人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孙父、孙母、孙家小叔、以及孙家三个儿子全部收押,按照绑架未遂判处,送到农场接受改造。 姜宁宁心中有着无限感慨,怪不得孙红会瘦成那样,兴许她早就收到了通知。 两团子现在才知道蔡金花勇斗人贩子的事迹,黑葡似的大眼睛都在发光,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曾奶奶,原来你不是生病住院,而是智斗人贩子时不小心在身上落下了勋功章。” 不愧是继承了姜宁宁茶性的小团子,连彩虹屁都文采斐然,直夸得蔡金花破涕为笑。 老太太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后根,直搂着窝心的小团子们亲香不停。 霍东临见状心里说不酸是假的,透过后视镜,与后座另一只小团子对视上。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莫名其妙的,霍东临从小团子眼中看到了……沉重。 沉重? 对,夏夏愁得不行,爸爸好像越来越幼稚了,而她,长大的速度跟不上爸爸变傻的速度,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要是霍东临知道女儿脑袋里的奇思异想,心脏估计要再次被扎痛。 小孩子身上有股奶香,闻着这味道,蔡金花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 大儿子大儿媳妇没了,好在还给她留下来宁宁,以及一双可爱的小团子。 蔡金花动作蓦然一顿,忐忑又心虚地去瞅孙女,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怎么都问不出口。 等到回到第六大队,下车的时候,老太太眉间依旧愁容不展。 不过,周遭的场景很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宁宁啊,是不是开车走错路了?这不是咱们大队啊。” 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下,无论是社员还是知青们,脸上都尽显疲惫与麻木。 才一阵子不见,所有人面庞焕发荣光,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是突然间对未来有了盼头,生活有了激情。 整个第六大队的产生精神面貌翻天覆地的改变,就连入目所及的场景,都不再是灰扑扑的。 蔡金花瞠目结舌,不断揉自己的眼睛:“这……” 满满冲妹妹眨了下眼睛,团子们拉起她的手往厂区飞奔,“曾奶奶你跟我们去看看,就知道啦。” 直到祖孙三人走远了,姜宁宁才注意到霍东临正低着头目不转睛看着她。 黑眸充满激赏与爱恋,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 那样炙热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军装袖子,“军人同志,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霍东临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跟她十指紧扣,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不能,只要看你怎么都看不够。”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难道在首都那些日子被什么人给带坏了? 姜宁宁眼睫轻颤,决定晚上好好拷问他。 但事实证明,她低估了素了太久的男人,体力究竟有多么恐怖,最后累瘫得连动都不想动。 不仅情话好,技巧也突飞猛进。 折腾一晚上,垃圾桶里装进来五个计生用品,导致她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起来后浑身酸疼难受,吓得姜宁宁赶忙把剩下的计生用品藏起来。 刚藏好,霍东临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奶奶专门给你煮的。” 小夫妻难得见面,众人懂的都懂。 蔡金花甚至心想:按照夫妻俩这种折腾法,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外孙生出来。 她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姜宁宁不愿意生,霍东临是个耙耳朵,最听媳妇的话。要是哪天让他去结扎,二话不说立马就干。 “都怪你昨晚动静太大。”姜宁宁气得狠狠捶上男人胸口。 这一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霍东临捉过来放在唇下亲了亲,眸底溢满心疼:“下次我会节制点,一晚三次行不行?” 男人正儿八经跟她讨论,风纪扣仍旧规规矩矩扣在喉结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俩在商量什么正事。 姜宁宁又是羞恼又是气愤,扑上去咬他。 对于她的投怀送抱,霍东临喉结滚动,一把将人拦腰捞过来,抱坐到身上,趁机交换了一个深吻。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又差点擦枪走火。 “宁宁……” 就在她感觉到胸前一凉的时候,白曼的声音突然间在院子里炸响,吓得她一脚踹在霍东临肚子上。 霍东临闷哼一声。 姜宁宁翻身裹进被子里,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眸无辜回望他。 只用一个娇嗔的眼神,就让霍东临引以为傲的钢铁般意志灰飞烟灭,别说生气了,一颗心已经浸到蜜罐里,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得不行。 迅速穿戴整齐,才走出了房门,替姜宁宁打掩护:“宁宁昨天有点着凉了。” 听闻她生病,白曼急得不行,快步挤开他冲进房门。 姜宁宁裹成一个蝉蛹,凝脂般嫩白的脸颊浮起浅浅粉红,发丝凌乱,让天真单纯的白曼深信不疑。 伸手去碰她额头,发现温度是正常的,这才放心下来:“去看过大夫了吗?” 姜宁宁觉得脸颊更烫人了,幸好绿茶脸皮都厚,镇定自若地回答:“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不用去卫生所。” 白曼始终不太放心,突然,她视线聚焦在姜宁宁脖颈间,“你屋子里蚊子这么多吗?我那里有驱虫的药包,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姜宁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迅速转移话题。 提到来此的目的,白曼面色铁青,气得鼓起腮帮子:“早上我在地头听到有人碎嘴巴造谣,说你不是老姜家的血脉,是捡来的野种,不配领导大家伙干活。” 第221章 夏夏惩治坏人 姜宁宁眸光陡然转厉。 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暗处早已泛滥成灾。 或许谣言暗地里传遍整个村子,只是才刚刚凑巧被白曼听到而已。 会是谁散播的谣言? ……孙红吗? “这些人为了拉你下台,背地里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臭不要脸。” 相比于淡定的当事人,白曼气得咬紧后槽牙:“要让我知道谁在背后散播谣言,非撕烂那张臭嘴不可。” 被朋友这样全心全意维护着,姜宁宁顿感窝心,唇角徐徐扬起来: “谢谢你专程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 白曼的脸红了。 她哪有姜宁宁说的那么好? 不过听到这种话,心里如同喝了一盏蜜,止不住跟着傻笑起来。 下午,姜宁宁去厂区那边时,明显感觉到无数窥探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忽然转身,被抓包的人猝不及防,要么讪讪地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要么慌忙垂下头去。 众人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想。 安排完所有工作以后,她径直来到大队长家。 没曾想,正好碰见罗大队长点头哈腰,送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出来,嘴里连番保证:“霍团长你放心,我会尽快肃清村子里的谣言。” 霍东临抿紧唇线,雾凇般的声音比面庞更冷:“造谣是违法行为,如果三天后还有谣言,就别怪我报警了。” 冷汗不断从罗大队长额头流下来,孙家前脚刚被送去农场改造,要是大队上再有人进局子,上面肯定会重新考虑办厂的事情。 他再三保证,好说歹说,才争取到大队内部处理的机会,肯定不会搞砸了。 霍东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这才拿出一份名单给他,“是孙二牛媳妇开始散播的谣言……” 原来,二牛媳妇因为公公婆婆以及丈夫被抓走后,一直怀恨在心。 罗大队长接过名单,惊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一串人名,具体到谣言从哪来,如何扩散,谁跟谁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讨论过此事。 倘若从前只是敬畏霍东临团长的身份,此时此刻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这份名单一旦递交上去,村子里一半的人都要被抓走。 就算只是简单的教育批评,也足够让其他大队看笑话,而他大队长的职位也坐到头了。 霍东临之所以先来找他,完全是看在姜宁宁和蔡金花的面子上,给大队卖个好。 “我向五星红旗起誓,大队肯定会好好惩罚这些乱嚼舌根的人。” 霍东临满意点头,抬脚离开。 他一走,罗大队长才惊觉背上冷汗都浸透衣衫,赶忙捏着名单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小路转角,霍东临一眼瞧见媳妇在冲自己甜甜的笑,难得露出一抹赧然。 快步走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并肩往家走。 “厂区那边忙完了?” 姜宁宁举起水汪汪的杏眸,望向他的眼神轻柔至极,情绪价值给的特别足。 “嗯,忙完了,所以才有幸看见霍团长为我冲锋陷阵的帅气模样,男人味十足。”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浑身硬邦邦跟铁似的糙汉子,居然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这种被人默默维护的感觉,她很享受,也觉得温暖。 接收到她的夸赞,霍东临面上表情不变,实际心里享受得不行。男人就要做一棵大树,为妻儿遮风挡雨。 现在姜宁宁大声回馈给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种被崇拜当靠山的一样的感觉,熨帖极了。 觉得怎么疼她都不够,想要千百倍地对她好。 - “嫂子,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夫妻俩回到家,小张便递给姜宁宁一张纸条。 姜宁宁徐徐展开,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上一次看见类似的字迹,还是在那张黑白相片上。 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散布谣言者已经处理。 处理? 怎么处理? 刹那间,姜宁宁一颗心高高提起来,转头求助旁边的男人:“东临,你快去二牛媳妇家看看,韩泊禹好像要对她下手。” 听到她的话,霍东临有些疑惑,韩教授与二牛媳妇有什么恩怨? 但看着妻子那副焦急的模样,二话不说朝着孙家跑去。 姜宁宁跟在后边。 来的时机刚巧,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朝着二牛媳妇撞去,后面的人扯着嗓子提醒她离开。 可那辆拖拉机就像是长眼睛似的,明明没有人驾驶,二牛媳妇跑到哪里,拖拉机拐到哪儿。每每快要碾压上她,速度忽然停下来。 等二牛媳妇松口气,再次追上去。 邪门得很。 关键时刻,霍东临扒上失控的拖拉机,艰难往车头摸过去,好几次差点被甩下车。 惊险的一幕,吓得一众婶娘失声尖叫。 “天呐!” 好在霍东临动作敏捷,迅速控制住车头,并一脚踩在刹车上。用力踩没反应,直到第三次尝试,拖拉机忽然刹停。 仅仅相差一根手指头,车轮便能碾轧上二牛媳妇的腿。 所有人集体松了一口气,而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年轻人集体吹起口哨,对霍东临崇拜不得了。 唯有霍东临心知肚明,拖拉机不是被他刹停的。 罗大队长抹了一把脸冲上前,“霍团长真是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或许就要出人命了。” 霍东临跳下拖拉机,弯腰检查,“怎么会失控?” “不知道啊,好端端的突然就故障了。” 另一边。 茂密的杨树林里,一大一小低下头,不敢直视姜宁宁的眼睛。 本来两人长得七分相似,如此一来,显得更像了。 姜宁宁冷笑一声:“刚才不是胆子大得很,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家里最乖巧的孩子偷摸摸干起大事,一干,就干一票最大的。 韩泊禹挡在小团子跟前,揽下一切过错:“是我动的手脚,一切都是意外,与夏夏无关。” “妈妈,我也帮了忙。”夏夏是个特别讲义气的小姑娘,眼里攒起两泡眼泪,“我就是想为你出气。” 谁说妈妈坏话,谁就是她的敌人! 姜宁宁既生气又觉得暖心,面孔怎么板不起来,打算回家后再教育小团子,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至于韩泊禹…… 第222章 霍东临揍儿 说实话她相当头痛,明明自己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偏偏对方拥有一颗万分诚挚热烈的心意。 一旦事情曝光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难道他不知道吗? 不,他心知肚明! 却为了她选择继续这样做。 “你别担心,他们查不出来,不会连累到夏夏……”韩泊禹弱声弱气地宽慰道。 他对于自己的技术无比自信,何况还有夏夏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两个天才机械师思维碰撞,改编拖拉机程序。 此外,他们还有个强有力的后援。 刘老头一遍又一遍推倒模拟犯罪过程,整个行动绝对不可能出错。 而且他们也没想着伤害二牛媳妇,仅仅是追她跑一会儿,出口恶气。 事后再引导到鬼神之说上面…… 对于鬼神,世人总是保持敬畏。孙家作恶多端,报应落到子孙后代身上。 村民的偏见与孤立,才是对老孙家长长久久的惩罚。 听完他复盘整个过程,姜宁宁脑海里蓦然浮现一句话—— 一念天才,一念疯子。 她深深吸一口气:“东西交给我。” 韩泊禹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一句话不敢多说,乖乖地递过去。 姜宁宁走到河边,扔进湍急的河流中,“记住,这件事是个意外。韩教授,你赶紧回牛棚去,说不定大队长要找你去修拖拉机。” “夏夏跟我回家!” 妈妈头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唤她名字,小团子双手紧紧绞在一块,不安极了。 韩泊禹想要求情,却被姜宁宁狠狠瞪了一眼,声音怂怂的卡在喉咙里。 故意晾了小团子一路,等回到家,正好碰见满满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边,伸长脑袋打探家里情形以后,才踮起脚尖跨进门槛。 然后后脖颈衣服突然被拽住了。 他回头,吓了脸子发白:“妈、妈妈!” 瞧见那躲闪的眼神,姜宁宁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先稳住心绪,故意露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来,诈小团子:“妈妈都知道谣言的事情了,宝贝儿你真棒,妈妈好感动。” 满满重新骄傲地抖起来:“虽然黑蛋爸爸很没用,但是妈妈你放心,还有我这个宝贝崽崽为你撑腰!” “……” 姜宁宁眼皮一阵跳动,强压着火气惊叹:“哇!崽崽你好棒,你是怎么教训他们的。” 夏夏疯狂给哥哥使眼色。 但是,陷入妈妈彩虹屁当中的哥哥,完全不知道大难临头。 “就是往水里下点巴豆,让他们拉了好几天肚子而已。” “拉一天,缓一天,再拉一天……坏人们没有精力琢磨如何破坏厂子啦。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也以为是自己吃错了东西。” “哎呀妈妈别担心,都是他们家熊孩子干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嗯,他就是当着那群小屁孩的面不经意感叹:要是吃巴豆拉肚子,大人们就没精力揍人啦。 那群大人太坏了,要么故意搬错木料,要么突然藏起来半天找不着人,要么故意砍错柳条……跟厕所里的苍蝇似的天天都在搞破坏,让妈妈跟白曼阿姨焦头烂额。 更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还想写举报信,以妈妈是野种冒充烈士之后的名义,举报到县里。 满满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啊啊啊……” 身体忽然间腾空,满满吓得抓紧来人,然后对上黑蛋爸爸那张比煤炭黑、比冰块冷的脸。 再然后,裤子忽然被扯下来。 “啪!” 满满不敢置信。 满满觉得非常丢脸。 他,人生第一次挨打,居然在家门口被脱裤子揍了。 小家伙既然伤心又觉得丢脸,紧咬嘴唇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霍东临心肠冷硬,抱起哭得伤心的小团子进了南厢房。 母女俩紧随其后。 夏夏完全被暴怒的爸爸吓住了,嘴唇没有一丁点儿血色,牵着妈妈的手瑟瑟发抖。 关上房门以后,霍东临端正小团子的身体坐在炕上,问:“知道爸爸为什么揍你吗?” 满满哭得打嗝,眼睛鼻子通红,头依旧倔强的仰着,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 “小小年纪撺掇其他小孩给大人下药,这不是帮你妈妈教训坏人,而是犯罪行为。要是剂量不对,害死人怎么办?你拿什么负责?到时候你妈妈该有多么伤心难过,你想过没有?” “爸爸知道你很聪明,但如果这份聪明用不好,就会危害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爸爸希望你能跟大人商量,至少要告诉妈妈吧?” 如果霍东临叱责满满一顿,或许他还不觉得错了。 可是当他一字一句把事情揉碎掰开,认真讲道理分析时,满满认真听进去了。 从小父爱缺失,让他习惯做家里的顶梁柱。 可是当真正的一家之主,作为父亲的角色告诉他,怎么做更好时,满满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 好像他也可以求助大人,可以适当的——示弱? 一想到自己不是在帮妈妈出恶气,而是在害人,满满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抬起头时眼泪吧嗒吧嗒掉落。 双手紧紧抓着霍东临的胳膊,“爸爸我错了……” 说实话霍东临悄悄松了口气,这孩子本性还是善良的,越是天才越容易走岔路。 儿子那点小聪明不该用在戏耍大人身上,而是要放在正途,将来必定是祖国最优秀的军工人才。 “爸爸,我也有错……”见哥哥承认错误,哭的伤心,夏夏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霍东临才知道拖拉机失控,女儿在其中参与动了手脚。 一方面,他既为儿女的天赋、为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维护妈妈那颗心而感到无比骄傲。 与此同时,也止不住担忧。 他接触过不少犯罪分子,比任何人还要清楚高智商人才犯罪有多么恐怖。 如果满满懂得反侦察,毁灭一切犯罪痕迹,把警方耍得团团转。 那么夏夏这种科研人才,制造出毁灭世界的炸弹或者化学药品,将会给全人类带来灾难。 幸好,小团子们本性都是善良的底色。 幸好,从现在教育他们还不晚。 霍东临暗暗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大儿子说道:“满满,爸爸刚才打你是因为太害怕了,也要跟你道歉。” 这么一提醒,满满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小嘴巴撅起来。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妈妈。 第223章 厂子建成,给领导亿点震撼 姜宁宁冲他一笑,眼神里充满鼓励与包容,让他自己做决定。 小团子立马理解为妈妈跟自己是一国的,比起爸爸,还是更爱自己多一点。 心里面那点别扭的情绪瞬间消散,沙哑着小奶音,大方地摆摆手:“是因为我做错事情才挨打,原谅你啦,不过……” 两条淡淡的眉毛纠结起来,“爸爸你打过我,就别打妹妹了。妹妹是女孩子,你要是不解气,还是多打我两巴掌吧。” 小家伙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换了个方向,高高撅起屁股。 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你开打吧!” “噗——” 一个屁忽然嘣到霍东临脸上。 满满浑身僵硬住了。 霍东临黑了脸。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团子眼看形势不对,一骨碌爬进角落,拉起被子裹住全身。 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嘿嘿,我的爸爸肯定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好军人,我一直为他感到骄傲。” “……” 霍东临要是揍了他,岂不就成了黑白混淆的混蛋了? 明明知道小团子的算盘,偏偏叫人生不起气来。 噗哧。 姜宁宁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笑出眼泪花。 下巴豆的事情自然没做成,出事以后,小张早已挨家挨户跑断腿解决了。 后来,霍东临找到他们交流问候了一番,共同探讨如何强身健体,再也没人敢搞动作。 满满直呼学会了:“爸爸,你教我格斗术吧。” 四五岁正是学习格斗术的最佳年龄,可塑性强、筋骨软,先从基本功开始。 每天早上天微微亮,霍东临便带上崽崽们跑操,享受着难得放松的亲子时光。 很快,二牛媳妇罚扫挑一个月大粪的消息传出来。一时间人人自危,没有谁再敢胡乱传播谣言。 谣言的事情没捅到蔡金花跟前,老姜家其他人偶尔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姜宁宁,但却保持默契三缄其口。 无论外人如何搞破坏,老姜家团结一致,给姜宁宁提供坚强的后盾,她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建设厂子上。 六月下旬,庄主任等人便收到下面汇报的消息,声称厂子生产出一批样品。 并邀请他与县长前往编织厂参观检阅,进行正式的开厂剪彩。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两人瞠目结舌。 “是不是这阵子给小姜干事的压力太大了?”庄主任莫名心生愧疚。 王县长思索片刻后吩咐道:“待会儿编织厂无论差成什么样,都要克制住自己,少批评,多鼓励。” 毕竟姜宁宁是关系户,背景不简单,好歹要给军区跟首都的领导留点面子。 说话间,手就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头。 再这么愁下去,头发要从地中海变成卤蛋了。 秉持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前方,终于抵达第六大队。 村口伫立一块巨大的广告木牌,两米宽。 五星红旗微扬,身穿藏蓝工装的铁娘子眼神坚毅,手指远方。 旁边白字书写大字——妇女解放实践基地。 光是这块牌匾,已经把第六大队建编织厂的立意,拔高到另一个层次。 王县长与张主任面面相觑,忽然对此行期待起来。 车停稳以后,姜宁宁上前帮忙打开车门,“欢迎领导莅临编织厂指导。” 社员们夹道热烈欢迎,开始用力鼓起掌。人群中,时不时有闪光灯发出“咔咔”的声音。 庄主任脚步一顿。 姜宁宁笑眯眯地解释:“那是省城来的记者,特意请来宣传咱们编织厂,罗大队长上次应该汇报过了。” 庄主心里头默默的想:是汇报过了,问题是,他们都当作一个美好的宏愿,压根没料到第六大队真有本事把记者请过来。 “走吧。”王县长比较镇得住场子,脚步沉稳如初。 社员们从村口一直排到厂区门口,沿路两侧的围墙同样颇具看点。 有女工俯身检机器、肩扛柳条行走如风、或者夜班时借窗边晨光记录产量…… 甚至连标语都朗朗上口,“妇女能顶半边天,手巧心红建工厂”、“铁手柔情,编织光荣”。 再看看第六大队妇女社员的精神奕奕的面貌,短短一段路走来,“妇女解放实践基地”的印象深入人心。 直到进入厂区前,王县长二人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照相机的镁光灯同样响个不停。 一行人很快来到厂区。 门口的广场搭建成一个简易的艺术展览区,各种做工精巧的编织品或放置在茶几上,或摆在五斗柜里,或手提箱装着衣服……既美观,又实用,品类丰富多样。 最吸睛的当属中央摆放的半人高的狮子与鲤鱼摆件,乍一瞧,仿佛是金子打造般,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王县长不由得瞪了罗大队长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编织出一点样品?” 好家伙,其他地方还在编织陶陶罐罐,第六大队已经把编织玩成了艺术品。 罗大队长表示很无辜,这的确只是样品,根据姜宁宁跟编织老师傅们讨论出来的设计图,比这丰富多了。 但东西没做出来,牛皮不能提前吹,于是道:“小姜干事说了,想要发行海外让老外买单,仅仅实用是行不通的,要做到创新有新意,相关精品还能有收藏价值。” 一句话说完,四周赞叹的目光落在姜宁宁身上。 姜宁宁有自知之明,她只不过是吃了时代红利,眼光才看似比其他人高一层罢了。 非常谦虚地摆手道:“这些都是大家共同讨论出来的成果,是女工们照着“十指磨穿不叫苦,灯下熬干不觉累”的拼劲儿,是老师傅们把“精益求精”四个字刻在骨子里,才能把编织厂建起来。” “别看现在只有几间土坯房、几把破篾刀,但我相信,在县领导们的英明指导下,咱们红旗公社编织厂肯定能闯出来,编出更多让洋人都竖大拇指的顶尖好货,为祖国添砖加瓦!” 轰—— 宛如平地炸响一颗惊雷。 大家伙脑海中畅想着未来美好蓝图,心里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以前都是王县长给别人画饼,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画的大饼砸成翘嘴。 举拳至唇边咳嗽两声:“咳咳……我没什么都没做,是你们自己奋斗的成果。” 姜宁宁摆摆手:“王县长,您就是太谦虚了。多亏有你和庄主任指点,每次进城做汇报一次,我们就进步一次,否则根本不能这么快把厂子给建出来,年中的广交会门票还需要二位领导多多费心呢。” 王县长:! 庄主任:!! 两人胸脯双双过挺起来,像两只常胜公鸡。 “你放心,我肯定会把门票给弄到手,后天、不、明天,我亲自带着展览品去给你们省里找门路。”王县长大包大揽。 县长出马,肯定比他们自己摸索找市场强。 最困扰的事情迎刃而解,白曼和罗大队长两眼发直,心里对姜宁宁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就算县长那边不行,姜宁宁还留有后手。省报发出去,说不定也有外贸公司发现商机联系他们。 眼看气氛炒到最高点,她拍了拍手。 社员们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来,上面还盖着一块红绸。 王县长与庄主任分别站在两边,揭开绸缎,露出底下的招牌——红旗公社编织厂。 紧接着全村最漂亮可爱的崽崽,满满和夏夏一人捧起一束干草与野花做成的花束,以及锦旗,小腿踢着军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来。 王县长那面锦旗写着,指引航程破风浪,集体经济步新高;而庄主任则是破除蒙昧擎明灯,春风化雨润山乡! 一米八的两个大汉,热泪盈眶,顿时感动成了红眼兔子。 没错,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民的好同志! 编织厂正式建立,投入忙碌的生产当中。 另一边,县里传来好消息,通知蔡金花夫妻俩与姜宁宁一家前去。 调查取证结束,如今要还姜明一个公道,以及重新为他颁发勋章。 十年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吉普车上,蔡金花激动过了头,捂住隐隐作痛的心脏,努力咬紧牙关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 第224章 迟来的功勋证书 轰隆—— 车刚刚驶入纺织厂厂区,天空毫无预兆的落下大雨。 声音急促而粘腻,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同样没完没了的夜晚,震得人心头发颤。 路的两侧,站满了人。 没有喧哗,也没有交谈。 姜宁宁透过车窗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朱婶一家亦在其中。 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汇成一片沉静的海洋,袖口沾染的油污是劳动的勋章。 他们还特意佩戴上了十年前的旧厂徽。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层出不穷,首都调查组忽然入驻厂子,紧接着有人被抓,有人被辞退。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工人们个个人心惶惶,唯恐遭遇波及。 直到厂子新上任的万厂长宣布,前厂及保卫科郑刚一行人侵占国家资产,金额高达数十万元。 而十年前在抗洪中牺牲的烈士姜明,因为发现他们的犯罪证据,惨遭谋害。 前排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眼神浑浊却锐利如钩,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厚厚的老茧。 他们记得十年前那个惊涛骇浪的夜晚,记得那个扛着沙袋冲在最前、总是默默修好卡死机器的八级钳工“老姜”。 几个女工偷偷抹着泪,她们记得林师傅憨厚的笑容和那双沾满机油却能神奇地让机器重新歌唱的大手。 姜明,衢县第一个八级技工,他们纺织厂的骄傲! 他总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工服,背着一个斜挎包,腰后别一把扳手。解放鞋鞋底补了又穿,穿了又补。 逢人便乐呵呵的打招呼,笑容温和而朴实,一点大工的架子也没有。 所有工人也深深记得那个暴雨倾盆、洪水肆虐的恐怖夜晚,沾着机油的扳手插在姜明后腰,在闪电中亮得像柄决绝的剑,义无反顾劈开姜明冲向配电房的路…… 所有人都知道暴雨夜电站是最危险的地方。 姜明同样心知肚明。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去…… 轰隆隆! 一条条银色长龙在天空愤怒咆哮,厚厚的云层被撕裂开一道道口子。 吉普车最终刹停在主厂区门前。 霍东临率先下车,打开黑伞,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一股湿冷的风裹挟着雨水的腥气猛地灌入,姜宁宁不由屏住了呼吸。 怀中黑白遗像硌得她掌心生疼,并延着掌心一直蔓延到心脏。 每呼吸一次,便带起酸酸胀胀、密密麻麻的痛。 是原主残留的情绪正在作祟。 “宁宁……” 看到她发白的脸色,霍东临伸手去扶她胳膊。 黑眸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妈妈!” “妈妈你还好吗?” 两团子迅速围拢上来,仰起小脑袋,大眼睛里充满担忧。 “我没事。”姜宁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悲怆的情绪,弯腰下车。 周围一道道无声且沉甸甸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人群依旧沉默,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织布机沉闷的运转声。 但那沉默里蕴含的力量几乎让人窒息。 “嗷呜……” 朱婶眼尖瞧见姜宁宁的身体在风雨中晃了晃,抬起衣袖抹眼角。 她永远记得姜明夫妻俩牺牲后,那孩子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在泥潭里掏个不停,把手都给泡烂了。 一边挖,嘴里一边还数着数:“1、2、3……” 朱婶恨恨咬牙,郑刚那伙人真是畜生! 一行人往厂子里走,里面站着十几个人。 为首头发花白的老者居然是薛老,他今天没有穿中山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墨绿军装,胸前挂满勋章。 身后跟着两个表情肃穆的军人,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深红丝绒锦盒,簇新的功勋证书躺在里面。 烫金的国徽和字迹在斜阳下反射着刺目而庄严的光,像一团凝固的火焰,灼烧着这片灰蒙蒙的厂区。 团子们一左一右乖乖跟在妈妈旁边,与薛爷爷的视线对视上,懂事地没有开口。 而薛老紧张打量着小家伙们,几个月不见崽崽们小脸蛋圆润,身体似乎更健壮一些,见状他稍稍放下心。 只是当视线扫过姜宁宁那双红红的兔子眼时,眉头又深深蹙紧了。 姜宁宁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姜明虽然是为了纺织厂而死,但没资格让薛老这种级别的大佬亲自颁发勋章。 之所以薛老千里迢迢赶到衢县,一是钦佩姜明的牺牲精神,二则——是为了给她撑腰! 这份纯粹的心意如何不让人动容? 在姜宁宁心里,早就把他当作满满和夏夏的亲爷爷看待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两人无声对视,多余的话根本不用多说。 万厂长低头扫了眼腕表,见时间指向十一点,压低声音提醒道:“薛首长,可以开始了。” 有人把话筒搬运过来,摆在正中央。 薛老正了正衣冠,上前两步站定,目光沉甸甸地扫过道路两侧这片沉默的“蓝色海洋”。 开口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艰涩,在寂静的厂道上回荡:“工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为姜明同志举行这个迟到的仪式。” “十年前,纺织厂那场洪水是一场灾难。姜明同志在那场灾难中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为了保护数百名工友的生命安全,他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但是,”薛老猛地提高了声音,花白的鬓角沁出细汗,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过去的十年,姜明同志的牺牲,被玷污了!被一些败类用肮脏的手段,蒙蔽了真相,篡改了性质!掩盖了他真正的、无私无畏的壮举!” “他不仅是抗洪的英雄,更是一个在黑暗里擎着火把的人!他用他的命,照亮了那些藏在洪水背后的肮脏!他用他的血,擦亮了‘工人’这两个字的分量!” 薛老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再次投向人群,投向那一张张被生活打磨得粗糙却无比真实的面孔,投向那些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了一生的身影。 他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有力,穿透了压抑的空气: “它属于所有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人!属于所有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坚守、一丝不苟、守护着‘良心’二字的人!属于所有在黑暗里哪怕只能发出微弱萤火,也绝不向不公低头的人!” 第225章 扫墓 听到这迟来的正名,蔡金花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砸落,胸腔里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旁边的姜老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旧布。 这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汲取着彼此的力量,无声地诉说着这十年无法言说的血泪与此刻难以承受的重量。 满满和夏夏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再看看曾奶奶,眼圈也红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可是每到忌日那天,那个妈妈就会把自己关起来。 小小年纪不懂什么是烈士,只知道爷爷奶奶不在了,从此以后,妈妈没有了爸爸妈妈。 满满和妹妹小脑袋靠在门板上,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紧紧牵着手。 妈妈很难过,他们也很难过…… 妈妈很爱他们,她只是心里面生了病,没办法照顾他们了。 共情能力特别强的满满,快速眨掉眼角的泪水。 然后一只手温柔的为他抚去。 满满惊讶地抬起头。 是妈妈! 那个尽管悲痛欲绝,也记得保护他和妹妹的妈妈,与记忆中的身影彻底重叠起来。 保护孩子是父母的本能。 就像是姜明夫妇离开前不忘保护女儿,就像是妈妈不忘记照顾他和妹妹…… 满满心底里莫名有种荒诞的想法——妈妈,好像从来都是同一个妈妈! 会不会是以前妈妈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变成“行尸走肉”;但为了他和妹妹,才会回到他们身边? 小家伙咬紧嘴唇,抱住了妈妈的腿,哽咽得不成语调:“妈妈……别难过……我和妹妹……永远陪你。” 紧接着夏夏也抱住了姜宁宁另一只腿。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好难过,也莫名感觉到跟妈妈之间无比强烈的血脉纽带。 霍东临试图去哄崽崽们,小家伙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用孺慕又依恋的目光,执拗地盯着他们的全世界。 那两双目光看得姜宁宁心脏揪疼,把遗像交给霍东临,才腾出手来摸摸他们的脑袋,无声安抚着。 母子三人之间温情脉脉,根本插不进任何人,包括霍东临这个爸爸。 霍东临心知这些年自己对妻子与孩子亏欠太多,不敢奢求,默默地转到风口那侧,用高大的身躯竭尽全力地遮挡住呼啸的风雨。 看到这一幕,蔡金花与姜老汉无比欣慰。 大儿子大儿媳妇没了,好在宁宁还有真心爱护她的家人。 将来到了地下,他们也能安心了。 其他人默默抹起眼泪。 直到母子三人情绪缓和下来,军人上前一步,将锦盒郑重地放在铺着红绒布的旧木桌上。 薛老极其郑重地、缓慢地,从锦盒里取出了那本深红色封面的功勋证书。 崭新的封皮在阳光下反射着庄重而冰冷的光,仿佛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组织重新认定了你父亲姜明同志的功绩,这份迟来的但代表正义和真相的功勋,是组织对姜明同志的告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宁宁身上,聚焦在那本簇新的象征着“昭雪”的红色证书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宁宁的呼吸不由屏住了,动了动近乎迟滞的手指,将那本象征着十年冤屈终于洗刷的证书,从薛老手中接了过来。 她没有举高,没有展示。 只是将那本沉重的证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指节用力到发白。 如同抱着一块冰冷的墓碑,又像抱着一个终于得以安息的灵魂。 她弯腰,向薛老代表的祖国深深鞠躬,哽咽的声音穿透力十足,重重敲在众人心间。 “这份证书,是对所有像我爸爸一样,默默无闻却用脊梁扛起这个国家前行重量的无名英雄们的致敬!” “正是这千千万万沉默的基石,才铸就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伟大的根基!” 英雄的血,终究会渗入历史的肌理,成为支撑伟大前行的最深沉的力量。 就在这番话落下的瞬间,道路两侧,那些沉默的工人们,动作几乎整齐划一。 没有口号,没有掌声。 他们只是默默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向着那本迟来的功勋证书,向着照片里那个永远穿着工装、笑容温和的八级钳工姜明,鞠躬。 向着无数个平凡的“姜明”,所有未曾被历史书写、却用汗水、热血甚至生命默默浇筑这条前行道路的无名英魂,致以最深沉、最崇高的敬意! 成百上千个沉默的脊梁在棉絮纷飞的空气中弯折下去,如同风吹过一片沉重的麦田。 这无声的、集体的鞠躬,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比任何仪式都更加震撼。 它是对英雄的缅怀,是对真相的致敬,更是对迟来正义的无声控诉。 阳光穿过高大的厂房窗户,斜斜地照射下来,在弥漫的棉絮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光柱里,无数微小的尘埃在飞舞、升腾,如同无数个平凡却闪耀的灵魂。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姜宁宁伸手接住阳光,蔡金花夫妻俩则挺直了脊梁。 十年前,为了探寻真相,他们被冠以贪财极品的恶名,狼狈地被打出厂子; 十年后,正义终于来到了他们这一边。 这一次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地走出纺织厂。 - 烈士陵园。 姜明夫妻的墓碑并不在最显眼的位置,一块普通的黑色花岗岩,上面简单地刻着:姜明、李明霞同志之墓。 生卒年月下方,是两行小字:“原纺织厂八级钳工、纺织工”。 朴素得如同他们的一生。 一家人默默无声,拔掉周围的杂草,擦拭干净墓碑后,才把新的功勋证书放置在墓碑前。 照片里的姜明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永远干净平整的工装,笑容温和而平静。 眉宇间刻着岁月和机油留下的痕迹,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穿透这世间的尘埃与污浊,坦荡地迎向任何方向。 而母亲李明霞长得非常漂亮,杏眸弯弯,难怪朱婶会说李明霞是厂花。 论长相,姜宁宁其实跟他们都不像。 但夫妻俩温柔的目光仿佛穿透生死界限,与她对视上—— “宁宁,玩不玩骑大马的游戏?” “哎哟我闺女可真棒,又拿了全校第一。” “老姜,快要饭点你去哪?哎,真是的,你爸估计又上邻居家炫耀去了。” “今晚吃炖鱼,孩子他爸把鱼刺挑挑,别让咱闺女被卡到。” “行,过两天我再换点精细粮,宁宁嗓子太嫩了,杂粮饼吃得上火,你们娘俩都吃点好的,再扯块好布做两身衣裳。” “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这辈子安安宁宁,喜乐一生。” “囡囡听话,数到一千下就天亮,天亮我们就回来。” …… 回忆如同潮水汹涌而至,沉甸甸的压在胸腔里,姜宁宁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墓碑顶端,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 “爸,组织给您正名了。” “你们看,这天……有多亮!”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声:“老婆子,你怎么了?” 第226章 心梗 姜明之死是老太太心里藏了十年的结。 现在紧绷着的那口气散了,整个人便承受不了了,双腿软倒下去。 心脏牵起剧烈疼痛,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她看见了大儿子。 蔡金花老泪纵横,拼尽全力追上去,想要告诉大儿子自己做到了,为他讨回公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姜明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儿啊,你是不是在怪娘耽搁时间太久了? 是娘没用啊! 娘对不住你和儿媳妇。 “呼哧!呼哧!” 蔡金花觉得胸口好疼好难受,实在是太累了,追不动了,好想要停下来休息。 就是耳边实在是太吵,声音嗡嗡跟蜜蜂似的。哼,肯定是姜老汉生的那堆棒槌,看不懂眼色,扰人清梦。 这个家没她得散! 算了,还是先睡一小会儿吧。 眼皮太重,身体也忽然间变得好重,就在老太太逐渐放轻意识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听到一道哭腔:“奶奶,别睡,你快张开嘴巴吃药。” 哎呀这声音……好像是她家宁宁啊! 宁宁怎么哭了呢? 不行不行。 难怪大儿子一直不理她,原来是因为答应他的承诺没办到啊。 老太太顿时急了,气得牙齿根痒痒,努力想要掀开眼皮,看看究竟是谁媳妇她孙女了。 终于睁开——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孙女哭得一塌糊涂,伸手去摸她的脸。 姜宁宁惊喜握住那只手,“奶奶醒了,快送到医院。” 救护车在烈士陵园门口等候多时,病人送上车后,直奔省城。 姜宁宁与姜老汉跟车。 霍东临则载着小团子还有薛老,开车跟在后边。 这次蔡金花突发心脏病,幸好薛老随身携带有硝酸甘油,这才救了她一命。 “薛爷爷,你这里是不是也经常痛?”满满伸出小手指了指心脏,沙哑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哭腔。 夏夏瞪圆了惊恐的大眼睛,小手紧紧抓上了薛爷爷的衣摆。 经过方才那么一遭,两团子对于生死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吓得小脸惨白。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懂事并非一件好事,薛老叹口气,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斟酌词语说道:“人年纪大了,或多或少都有心血管方面的毛病。” 话才脱口,便察觉到小团子们依偎他更近了。 生死对于他们而言还太沉重。 “妹妹我们改行好不好?”满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当警察了,我要当医生,我要曾奶奶跟薛爷爷永远好好的。” 夏夏猛点小脑袋,一想到妈妈老了以后心脏也会痛痛,小团子整个不好了,瞬间放弃掉跟老师一块造火箭的想法。 恶爷爷恶奶奶已经被公安叔叔抓起来,受到了惩罚,送不送他们上外太空就无所谓了。 但她舍不得妈妈难受一点点。 “去首都!”夏夏语出惊人。 “首都有全国最好的医学院,我们努力学,等到妈妈老的那天还来得及。” 满满深以为然:“对,我们捡垃圾养妈妈和薛爷爷、曾奶奶,至于爸爸……” 小团子发动聪明的脑袋瓜子思索,而后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爸爸辞职,去首都当保安!” 霍东临:“……” 好家伙,堂堂团长不干了,去给别人守仓库。 你这儿子是真的坑爹啊。 车内悲伤的气氛瞬间被童言童语一扫而空,薛老努力憋住笑,道:“可是保安工资没有团长高,养不起一大家子怎么办?” 满满嫌弃地瞅了黑蛋爸爸一眼,论相貌,本来他就配不上妈妈了。 现在还养不起家?那还得了。 “唉!”他重重地叹口气,摊开双手无奈道:“那就只能给妈妈换个爸爸了。” 吱嘎! 车轮突然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要不是霍东临反应迅敏,估计真给刹车一脚踩到底。 - 省医院。 在医院接受这么多天的治疗,文秀敏身体痊愈,正好今日出院。 这是十年来最轻松的一段日子,没有看不到头的繁重农活,不会受尽白眼,甚至医护人员对她多加照顾。 这一切都源自于霍东临从罗大队长那里开具的看病证明,篡改了她的身份信息。 “出院后继续按时吃药,早晚注意穿衣,着凉容易导致咳疾复发。”医生再三叮嘱。 要不是这位女同志的家里人舍得花钱,这条命估计都救不回来。 文秀敏牢牢记在心里,跟医生告别后准备搭乘大巴回大队。 刚出医院大门,一辆救护车匆匆驶过来。 她连忙朝旁边让开两步。 心内科的医生早就得到通知,等候在大门口。看见车停稳后,推病床上前。 车门拉开,医生们对接病情:“疑似急性心梗,已经服用过硝酸甘油,目前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但心跳血压仍然高……” 文秀敏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直到她看见姜宁宁从车上跳下来,双眼哭得红肿。 她紧紧抓住大夫的手:“用最好的设备与药,我们不怕花钱,大夫求求你救我奶奶。” 这么配合的家属大夫很少见,不过医生还是给对方打预防针:“我们会竭尽全力,但最好的心内科医生在首都和沪市,省城医院在心脏这方面还是落后太多。” 姜宁宁点头表示明白:“麻烦医生了。” 当务之急是要让病人生命体征恢复平稳,一行人推着蔡金花直奔急诊监护室。 紧接着一辆吉普车紧随其后,霍东临带着一双儿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军装老首长。 薛老与霍东临出现在医院霎那间,大厅立刻引来轰动。 瞧那两人胸口挂的勋章,一个比一个多。再看看肩章,一个团长,另一个金色枝叶两颗金星……正军职!! 连院长都惊动了。 那位蔡金花老太太究竟什么来头? 待听完薛老说完姜明同志的事迹,所有人凝视手术室的方向,目光充满钦佩。 姜明这样的无名英雄是基石,是脊梁,是历史车轮下无声的铺路石,是民族血脉里奔涌不息却常常隐形的力量。 而蔡金花,隐忍蛰伏十年只为给儿子讨回公道,则是无数个平凡母亲的代表。 这样的英雄母亲,命不该绝! 但…… 无论是医疗条件,还是医疗人才,在1976年实在太落后了。 医院只能尽力。 第227章 老姜家血型 众人被迫留在走廊。 门里门外如同是生死的隘口,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与智慧,在此刻退化成最原始的恐惧与等待。 类似的等待,姜宁宁前世经历过两次。 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身旁还有崽崽们要照顾,人类为母则刚的本能让她变得无比坚强。 哭了一场,满满和夏夏十分疲惫,小脑袋儿一点一点。 姜宁宁抬手摸了摸团子们的头,小声道:“眯一会儿,等会儿妈妈喊醒你们。” 团子们默契摇头。 “要陪妈妈……” “乖宝宝,听话。” 她一手圈住一个团子,手指轻拍他们的肩膀。 满满和夏夏被拍得很舒服,又看了看妈妈温和的脸庞,闭上了眼睛。 等崽崽们睡熟以后,霍东刻上前接替她,“薛老正在联系首都那边的医院和心内科大夫,奶奶一定会平安无事。” “嗯。”姜宁宁往后仰,把脑袋靠在墙壁上。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着检验报告过来问道:“老太太的血检结果出来了,肌酸激酶显著升高,病理性q波、st段也抬高,确认是心梗。” 轰—— 姜宁宁全身血液瞬间凝结。 心梗具有极高的致死率和致残率,在后世都是危急重症,何况在1976年。 “目前国内药物保守治疗为主,除非做搭桥手术。” 姜老汉急得不行:“那就做啊。” 医生十分为难,道:“搭桥手术在海外已经普及,但以咱们国内目前的技术与医疗器械,能操作的人很少。” “而且老太太年纪大了,手术风险高。”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姜老汉踉跄两下,险些站不稳。 他与老婆子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老婆子身体一直很健康,他也习惯了这个家依赖她。 老婆子突然倒下,他的世界也塌了。 见他唇色发白,姜宁宁连忙扶他坐下,一只手轻拍他后背:“爷,奶奶操劳一辈子,现在轮到你给她当靠山,你可不能有事啊。” 孙女的话是一剂强心针,姜老汉激动的心绪慢慢缓和下来。 除了检验血值,医生还顺便检查血型,以防万一。 姜宁宁扫了一眼报告单,惊讶发现:“奶奶居然是b型血?” 姜老汉道:“以前刘三婶媳妇大出血,咱们几家邻居都验过血型,你爸你妈也都是b型血。” 刹那间,姜宁宁脑袋里“嗡”鸣一声。 她是a型血。 两个b型血的父母可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 是姜明和李明霞欺骗了原主。 她用力掐紧掌心,才勉强恢复镇定,状似不经意地问:“爷,我妈说她是陵县人,怎么从来不见我妈那边的亲戚?” 姜老汉道:“你姥姥要把你妈嫁给老鳏夫,你妈不肯。大冬天在河里游了两里地才逃出来,落下病根子,所以才生……” 意识到差点说漏嘴,他连忙打住嘴。 姜宁宁却猜出了他后半句话,李明霞落下病根生不了,所以,她真不是爸妈亲生的女儿。 但这些统统不重要。 姜明夫妻俩对女儿宠如掌上明珠,在姜宁宁心里,他们就是生父生母。 角落里,听到蔡金花的病情,文秀敏急得不行,赶忙回去找丈夫商量。 - 村子里。 姜明的事迹经由县里传到第六大队,村民们彻底沸腾了。 余下老姜家的人一脸懵。 “什么?我大伯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揭露了郑刚等人的阴谋,被他们害死的?” “扯犊子呢,你们咋可能不知道?” 无论他们如何解释,村民压根不信。 姜二伯蹲在他爹常蹲的墙角,吧嗒吧嗒抽旱烟,心里默默的想:废话,他们知道个屁,一个个都被我娘给药倒了。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文秀敏病愈回到大队,显得微不足道。 牛棚气氛沉重。 “想办法跟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找心脏方面的专家。”文秀敏一想到姜宁宁那双哭红肿的眼睛,便心疼得不行。 韩泊禹同样着急上火,“天黑后我去找找大队长。” 虽然他们这群住牛棚的人待遇比以前提升,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注意,少给大队和姜宁宁添麻烦。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时,角落里那对夫妻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们要找心内科大夫,我丈夫可以。” “对,我在米国克里夫兰医院交流过一段时间,操作过几台心脏搭桥术。” 正是因为这个背景,才导致这场无妄之灾。 本来陶永良发誓再也不会拿起手术刀,可姜宁宁对他们一家三口有恩。 妻子因算账好被安排在厂子里做不记名得指导顾问,工作轻巧,村民们也逐渐接纳他们,时不时在门口堆放一些蔬菜瓜果。 这份恩情,让陶永良决定挺身而出。 所以啊,种下的善因不一定次次都会有回报,但肯定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 次日,霍东临便接到电话,匆匆回了公社。调取陶永良的资料后,发现他所言不虚。 可问题来了。 上手术台当主刀医生,与在大队厂子里小打小闹不同,要如何才能合理化陶永良的身份? “上军区。”薛老当即拍板。 相比于省医院,军区医疗设备高级不次于首都,隐秘性也更强。 况且不少老战友心脏方面多少都有点毛病,如果手术成功,陶永良这样的人才回归沪市医院是迟早的事情。 蔡金花病情稳定下来,姜宁宁也抽出空处理编织厂的事情。 如今厂子已经能够正常运转,她不太放心地又制定后续发展计划,一并交给白曼。 虽然知道她迟早要回军区,白曼没料到会如此突然,哭成一个泪人。 “干妈我也舍不得你,你以后一定要来军区找我们呀。”满满是个老演员了,陪着白曼抱头哭了一场。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 白曼的心都快被小团子哭碎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挥手送他们登上飞机。 当天。 恰逢电话故障,迫不得已只能给家里发电报:【妈,我儿子闺女走了。】 前一阵子,白母还处在女儿偷偷嫁人,怀孕生子的浑浑噩噩之中。 为此,还把白父赶出家门。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结果,好端端的外孙、外孙女突然没了。 一怒之下直接杀到丈夫办公室:“曼曼受欺负了,你赶紧把孩子接回来。” 白父故作皱眉:“可能不行。” 他刚刚拿到底下送来的信件与样品,上面说那个小姜干事真在底下公社开办了一个编织厂,促进周边大队女娃娃的入学率。 最重要的是,那位小姜干事真的带飞了闺女。 他,那个只会花钱的闺女,居然成了厂子二把手。 白父有些不敢相信,可桌子上摆放着精美小巧的编织品,从做工到创意无一不令人称赞。 哎哟,脸咋那么疼呢?白父咧开嘴傻笑个不停,就是……“这个姜宁宁怎么那么眼熟?” 下属回答道:“她就是薛老首长口中称赞的小姜干事,霍东临的妻子。” 原来如此。 白父疑惑地问:“她不是军区干部吗?怎么在红旗公社建厂了?” 下属:“小姜干事这次属于回乡探亲,看见村里发展落后,社员们生活水平低,才提出要打造妇女解放基地的想法。” “据说小姜干事在军区也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情。” 白父立马推翻以前的评论,夸赞道:“这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非常难得。你把汇报文件送到教育部、妇联还有宣传部,像姜宁宁她们这样的好干部,必须要好好嘉奖一番。” 嗯,他绝对没有顺便炫耀与嘉奖女儿的私心。 等下属离开,白父恨不得立刻拿编织品出去炫耀,结果妻子哭红眼睛闯进来。 “曼曼还要继续留在下面公社,过些日子,堂堂正正的回首都。” 什么堂堂正正? 那点面子能比女儿重要? 白母怒不可遏,上前拧起丈夫的耳朵:“曼曼被婆家欺负到流产,我的小孙孙们没了。要是你不去亲自接曼曼回来,咱俩就离婚!” 白父大惊:“什么?曼曼怀孕了?” 第228章 公安走访 姜宁宁一家人返回军区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二牛媳妇重新蹦跶起来。 连续挑了三十天的大粪,浑身上下仿佛都被腌入味了。 走到哪都被村民嫌弃且排挤不说,回到家里,孩子们同样捏起鼻子,恶心得快吐了:“娘,你能不能少邋遢一点,上河边洗干净再回来?” 二牛媳妇脸颊红温,额角青筋肉眼可见地跳动。 因此当罪魁祸首不在村子以后,她便重拾老本行,四处散播姜宁宁是野种的消息。 首选跟她臭味相投的马婆子。 不曾想,她刚刚把来意说完,哗啦!一盆洗脸水兜头盖脸浇上来,浇了个透心凉。 “你疯了?” 马婆子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我是疯了,才会听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你再怎么嫉妒宁宁也没用,总不能让你那早死的爹从坟里爬出来抗洪去。” 二牛媳妇憋屈得要死。 下一刻,马婆子抄起扫把将她撵出去,顺道还上大队长家举报她。 开什么玩笑,姜宁宁为村子做了那么多贡献,她小儿子如今在厂子开车,那可是金饭碗! 接连几家皆是如此。 二牛媳妇狼狈地跑出来,愈发坚定要揭穿姜宁宁的真面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姜家。 巧的是,孙红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一阵子没见,小姑子瘦骨如柴,脸色蜡黄,却挺着一个大得出奇的肚子,真怕把腰给折了。 大夫说这次怀的是双胎。 自古双胎属于吉兆,不少婶子经常领儿媳妇过来串门,沾沾喜气。 这不,她们瞧见二牛媳妇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拽住了孙红的手:“小姑子,那天你也在场,郑刚是不是亲口说过姜宁宁不是老姜家的种。” 孙红蹙眉,试着抽了抽手。 二牛媳妇急了:“你想想爸妈,再想想你大哥二哥他们,要不是老姜家仗势欺人,他们会被发配农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一双双目光直勾勾盯着孙红。 “二嫂,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孙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堂姑是大爷爷的孩子,户口本写得清清楚楚,难道还有错?” “而且是爸妈做错了事情,关堂姑什么事?就为了三十块钱,他们联合骗子以工作名义诱拐我,没枪毙他们算好的了。” 轰! 二牛媳妇脸色灰败,这与丈夫说的完全不同。不过她已经陷入魔怔了,不管孙红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 最后还是罗大队长闻讯赶来,把人带走。 这场闹剧才结束。 然而没过几天,忽然有公安来村子里盘问韩泊禹夫妻丢孩子的事情。 社员们集体炸开锅。 听说韩泊禹夫妻俩在陵县丢的孩子,这么巧,姜明夫妻在那边纺织厂待过两年,回来时,孩子也两岁了。 也有人把满满和夏夏与韩泊禹面相做对比,发现相似度很高。 难不成,姜宁宁真不是老姜家的种? 但这些…… 统统不重要! 编织厂开办得如火如荼,每天一辆辆车开进来,再满载着拉出去。 那是所有人的盼头,是未来的希望,而这些都是姜宁宁给村子带来的改变! 于是公安第二次来走访时,村民口径出乎意料的一致: “放屁!宁宁肯定是李明霞生的,她怀宁宁那会,我还摸过她的大肚子呢。” “什么长得像?那姜宁宁怎么跟韩泊禹长得不像?如果长得相似就是父女,那如果我和你爹像,你是不是得喊声一声爷爷?” “你们安什么心?信不信我给省里写举报信,说你们侮辱烈士之后。” …… 韩泊禹夫妻二人更是一口咬死,“我妻子生的是儿子,生下来没几天,感染风寒死了。” 那时候根本没来得及上户口,李秀敏是在前往农场半路生产,根本无从查证男女。 第六大队的村民空前一致的团结。 就在这时候,白父白母终于抵达了衢县。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 而此时。 飞机平稳落地在军区机场。 下了飞机以后,救护车立刻把蔡金花拉入医院。 经过省城医院的保守治疗,蔡金花生命体征恢复平稳。 目前需要在军区医院住几天院,评估身体状况后,才能进行手术。 姜老汉说什么都要在医院陪床。 姜宁宁拗不过他。 多花了一点钱开了间独立病房,角落里有一张双人沙发,正好晚上供他休息,又上供销社重新购买两套崭新的生活用品。 “这里有你们爷爷,宁宁你快带孩子们回去休息吧。”蔡金花舍不得孙女跑前跑后,开始板着脸赶人。 军区医院条件比省城好,医护也更专业。 姜宁宁留下来的确没什么事。 “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 回家属院看看能不能换只老母鸡,给她炖汤喝。 “走吧走吧。”蔡金花摆摆手。 一家四口低调地回到家属院,才下了车,远远的就有一道黑色闪电扑过来。 直奔姜宁宁门面。 霍东临吓了一跳,刚要挡在妻子跟前,那道闪电蓦地刹车。 最后停在姜宁宁跟前,蹲坐着,仰起圆滚滚的脑袋看她,一副快看我的焦急模样。 身后那根大尾巴一摇一晃,激动得快要扭断了。 姜宁宁蹲下身,抬手摸摸黑豹的脑袋,还用脸去蹭了蹭它:“我也想你了。” 这下子黑豹再也绷不住,扑进她怀中,不停用爪子扒拉她的手,一边热情地舔她的脸。 喉咙里一边发出委屈的呜咽声,仿佛是在问“你去哪里打猎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好不容易姜宁宁才安抚住它,黑豹绕着一家四口揍了一圈,确认家里的主人们都在。 才用尾巴傲娇的勾了一圈满满和夏夏的腿,最后再不经意地滑过霍东临的指尖。 见指导员没生气,黑豹嘚瑟地走在前边开路,尾巴高高扬起来,甩得可欢快了。 别提有多么神气了。 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扎心的声音:“妈妈,黑豹的毛发秃一块缺一块,它会不会一直这么丑,最后被自己丑死了吧?” 黑豹狗腿踉跄一下。 继而蔫巴了。 第229章 狗蛋,抗保险柜来啦 正逢工作日,家属院没几个人。 但谁叫姜宁宁人缘好,一路走来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小姜干事你终于回来了,这次省亲时间可真长呐。” “你家黑豹了不得,天天守在大门口。谁要是多看两眼,它就一路跟上去叫骂。” “我家黄瓜长势不错,待会儿给你送两根过去。” …… 姜宁宁全程保持微笑,一一回应大家。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愣是走了大半个点。原以为打开门,会被院子里疯长的草吓一跳。 岂料院子里干干净净,菜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喜人,辣椒茄子硕果累累。 右手边鸡笼里还养着六只鸡,个个都有三四斤。 这下子根本不用发愁上哪换只母鸡回来。 看到这一幕,姜宁宁心里暖洋洋的,不用多想,肯定是她文姐常常来帮忙打扫。 上次出水痘时文姐就说过余姐夫买到了小鸡苗,不仅给她送过来,还帮忙养大,堪比田螺姑娘。 不得不说,被人照顾并惦念的感觉非常好。 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面却从没有人进来过,积攒不少浮灰。 东西全部放好以后,全家撸起袖子大扫除。 趁着天气好,再把被子晒一晒。 很快就收拾好了,时间也临近中午。 夏天天气热,适合吃点炸酱凉面,清爽又解腻。 姜宁宁猜测她文姐肯定要过来,让霍东临多剁点牛肉沫,擀点面条。 自己则从菜地里摘了点瓜果蔬菜,先把辣椒、茄子与西红柿放入煤火里面慢慢烧熟,这是贵州那边非常美味的一道凉拌菜。 趁此间隙,顺便把黄瓜切丝,葱姜蒜切沫,豆芽焯上水,这些都是放在面条里的小料。 最后再做一道紫菜蛋花汤,在窗口放凉。 做凉菜的时候还不显,等牛肉下锅开始制酱,熟悉霸道的香味弥漫开来。 明明都是做酱,偏偏姜宁宁能把酱炒得无比美味,跟大饭店的厨子不相上下。 “夏夏妹妹,你终于回来啦,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见面礼!”狗蛋不停跐溜着口水,大嗓门抢先飘进院子里。 姜宁宁从厨房探头一瞧。 很快看见狗蛋费力拉着一个儿童小拖车过来,吭哧吭哧直喘气。 待看清楚拖车上的东西,姜宁宁吓得丢下锅铲跑出来。 撬保险柜已经成为过去式了,狗蛋升级,直接把姥爷的保险柜扛过来! “你被打死的时候,我会去祭奠你的。”满满叹口气,饱含同情地拍了拍玩伴的肩膀。 狗蛋萌萌的歪了下脑袋,眨巴大眼睛。 这孩子,该不会是被文秀英夫妻俩给揍傻了吧?姜宁宁忧心忡忡。 可话说回来如果她有这样一个整天往外搬保险柜的崽崽,估计比文秀英还要上火。 “狗蛋,你快把保险柜放回去,再来找夏夏和满满玩。” 狗蛋固执地摇摇头。 突然间,目光亮如星辰,拉起拖车直奔他夏夏妹妹跟前,献宝地说道:“你去了三个月,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礼物,姥爷的好东西都在里边呢。” “你这样是不对的。” 这段日子夏夏成长许多,两条淡淡的眉毛拧成毛毛虫,小奶音一板一眼地说道:“不问自取便是偷,就算文老师是你爷爷,也不能随便拿。” 狗蛋激动地点点头,心里哇哇大叫:啊啊啊夏夏妹妹批评人的时候也好可爱呀。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夏夏有些生气。 她在跟他好好讲道理,结果他居然在开小差。 妹控的满满小团子在旁边拱火:“妹妹,狗蛋肯定是觉得你太唠叨了。” 狗蛋一个激灵,用力摆手。 满满:“看,他连话都不想跟你说,让你赶紧滚。” 狗蛋大惊失色。 狗蛋冤枉至极! 然而夏夏已经被深深伤害到了,扭头就走。哼,她再也不要跟狗蛋一块玩了。 “我不是……” 狗蛋笨拙的想要追上去解释,却被满满拉住了。 “妹妹不和小偷一起好,你还是赶紧把保险柜带回家去吧。” 这个时间点文姨正好下班,发现狗蛋顺走家里保险柜,肯定大发雷霆。 如此一来,他就没力气来讨好妹妹啦。 满满算盘打得很好,可是还没过一会儿,文秀英和余砚牵着狗蛋一块过来。 男人们在外头谈事,文秀英进厨房帮忙煮面条。 “你姐夫单位发的熏鸡,带给你们尝尝鲜。” 姜宁宁也不矫情推来推去,红唇扬起来:“那正好,熏鸡能添个菜。你们中午留下来一块吃饭,我做了好多酱呢。” 文秀英就喜欢她这股爽快劲儿,当即应了下来。 面条煮熟以后要过凉水,眼看差不多了,她打盆水端到灶台。 热气蒸腾泅湿了她的眼眶,“宁宁,我大姐的事情,这次多亏有你帮忙。” 本来她打算请假过去衢县,奈何这阵子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开身。 “你大姐就是我大姐,跟我客气什么?”姜宁宁眼睛诚挚:“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打理院子,照顾黑豹呢。” 文秀英背过身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她怎么如此幸运,拥有这么好的妹子!! “你奶奶的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姜宁宁笑着摇头:“暂时不用,薛老都安排妥当了。” 薛老出马,的确没其他人出手的机会。 想到文秀英的来意,姜宁宁压低声音把文秀敏夫妻俩的近况一一说出来。 听到大姐与大姐夫日子过得好,村民们不欺辱他们,文秀英心里对她愈发感激。 与此同时,也为她妹子感到万分骄傲。 身为妇女主任,文秀英每天接触到不少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太多妇女同志过得不如意,比如嫁过去以后,婆家联合起来欺负她。 婆婆经常在儿子跟前挑拨离间,丈夫觉得自己的娘不容易,让媳妇多干点活。 怎么? 他母亲的不容易是妻子嫁过去才造成的? 这些女性被欺压得太狠了,于是把怒气发泄在比她们弱小的女儿或者儿媳妇身上。 一代又一代形成死循环。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认知太低,书读得太少了。 她们不知道村庄外面是什么样子,人生没有其他可能性,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小小的房子里。 相夫教子,当牛做马。 读书,能改变绝大多数女娃娃的命运。 “我要把此事作为典型,宣传到下面县城与公社去。” 第230章 挑拨离间 文秀英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连午饭都不吃,直接跑去上班,解救更多的妇女同胞。 当然了,她也有私心。 好姐妹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与有荣焉,必须好好宣传一波。 出名,等于事多。 姜宁宁警惕:“文姐,建厂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白曼同志与其他知青、罗大队长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文秀英无奈地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谦虚”的表情,敷衍地应和:“我懂。” 姜宁宁:“……” 我觉得你不太懂。 为了平静的咸鱼生活,她决定自崩人设:“这阵子太累,我打算低调地休息一段时间。” 文秀英点头:“是该好好休息。” 姜宁宁松了口气。 - 这顿饭,吃得最欢快的当属狗蛋父子俩。 连紫菜蛋花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父子俩抱着浑圆的肚子,齐齐发出飨足的感叹。 “姜姨,我压岁钱都给你,以后能不能来你家蹭饭?”狗蛋一想到晚上要回家吃妈妈做的饭,眉毛耷拉下来。 幸福,为什么总是如此短暂? 文秀英脖颈涨红。 有只漂亮小团子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蹬蹬跑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文姨,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文秀英微微一愣。 满满唉声叹气,正大光明地挑拨离间:“你每天都很忙,下班回到家其实累得不行,还要坚持给狗蛋做饭。” “难道你不知道食堂饭菜更美味吗,更简单,更轻松吗?你不辞辛苦,也要亲手为孩子做营养餐,为丈夫烹饪爱心饭,你图的是什么?” 文秀英:“对呀,我图什么?” 下一刻,满满无比坚定的告诉她:“因为爱!因为责任!!”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文秀英心坎上,鼻头变得酸酸的。 “他们不懂你的付出算了,还践踏你的真心。如果他们真心爱你,为什么不尝试自己做饭做家务?比如我爸爸就经常做饭给妈妈吃。” 所以狗蛋想要天天来蹭饭,让妈妈那么累,绝对不可能! “嘤~” 文秀英瞬间红了眼眶,她的付出,她的辛苦,居然是满满最懂她最体恤她。 “我妈妈说女儿家的眼泪最珍贵,文姨,男人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满满十分贴心地递上一根棍子。 狗蛋:! 他爸余砚:!! 霍东临:“……”儿子平时调皮点,好歹心还是向着他这个爸爸的。 院子里瞬间鸡飞狗跳。 离开前,文秀英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从兜里掏出一捆钱:“你表哥姜志刚上次跟船回来以后,表现好,又让他继续跟船出海去了。” “二十块,他让我转交给你。十块是之前在你家的借住费,剩下十块给老太太。” 姜宁宁不贪图姜志刚的钱,不过听到他这般安排,心里还是感到高兴。 当然,这二十块钱她会全部交给蔡金花。 还有什么比懒汉孙子有出息更高兴的事情?说不定,老人家心情好,能恢复得更快。 - 下午一家四口总算能歇歇,这段时间真的累得够呛。 晚饭随便对付两口早早上床睡觉,很快进入甜甜的梦乡。 不对,还是有人失眠了的。 老家炕大,一家四口能够睡在一起。 家属院床比较小,于是,多余出来的霍东临抱起被子去了隔壁。 次日,霍东临在熟悉的号角中起床。 等他训练结束,从饭堂买好早餐回来,母子三口刚刚起床。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爷爷奶奶那边我已经打饭过去了。” 趁孩子们在洗漱,姜宁宁冲他甜甜一笑:“老公,你真好。” 霍东临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声音问:“那你不奖励我一下?” 姜宁宁觉得他真的变坏了。 不过。 一旦开了荤,那种事的确让人食髓知味。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想要天天贴贴,没什么好羞耻的。 薛老特地给姜宁宁多放两天假休整。 上午,她炖鸡汤送去医院,顺便上供销社分别买了两套童装。崽崽们个头蹿得快,原来的衣服已经不太合身了。 买来的衣服也不合适,需要改改。 正好蔡婆子家里有缝纫机,于是她多称了一斤糕点,牵着团子们前往蔡家。 来得不巧,蔡家正好有人在做客。 家属院大部分人姜宁宁都眼熟,这位女同志却是副生面孔。 那双眼正在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评估什么。 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蔡婆子昨天就听说姜宁宁回来,本来打算等她休整两天,再过去唠嗑,结果她先过来了。 “蔡奶奶。” 团子们嘴甜地喊人。 蔡婆子乐得当场咧出豁牙子,拿出葡萄招待他们。 满满和夏夏坐在沙发上,甜甜地道谢过后,落落大方吃着葡萄。 跟半年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见状,蔡婆子不住地点头。 姜宁宁把孩子们教养的非常好,在爱里才能浇灌出最美的鲜花。 那位脸生的女同志是个有眼色的,见两人聊得欢,起身准备告辞。 蔡婆子才想起来互相介绍。 “她叫马翠凤,男人是二十一团的政委,正好与你家东临搭档。” 马翠凤有些惊讶,没想到霍团长的爱人长得这般漂亮。这阵子在家属院,到处可都是关于她的传说。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未来不可小觑。 而且,两家男人接下来要一起共事。 能交好绝不结仇。 这么想着,马翠凤的脸上多带上了几分笑意:“过两天我家老太太过大寿请客吃饭,小姜干事一定要来啊。” 姜宁宁有些犹豫。 官场人情往来都是有讲究的,她打算回去问问霍东临的意见,省得添乱。 正打算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蔡婆子在旁边解围道:“马同志你不知道,这次宁宁带她奶奶来军区做手术,可能脱不开身。”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了。 一个过大寿,一个做手术。 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上门做客,给主人家添晦气。 马翠凤仿佛听不出言外之意,继续热情邀请:“人多,大家凑一块热闹。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以后要靠大家多多指教呢。” 话说到这份上,姜宁宁只能回道:“要是那天得空,我就去。” 马翠凤不再打扰,爽快地离开蔡家。 这个人并不坏,就是做事目的性太强,过于精明了,让人观感不好。 但对于她男人而言,娶到这样的贤内助是件好事。 第231章 跟黑蛋夺权 客客气气的送走马翠凤。 蔡婆子嘴角一扯,眼里深得看不出情绪。 “她不止请了你,还请了我、文秀英、还有左右两户邻居。” 史家夫妇俩初来乍到,迫不及待想要打入家属院。 若单单只邀请她们这些夫家有点权势的军属,作派就会变得难看,所以马翠凤相当聪明地还邀了邻居。 那两户军阶比史政委低。 如此一来,其他人便挑不出错漏。 从侧面不难看出,史政委估计是个性子要强的人。这种搭档既有好处,也有很大坏处—— 容易争权。 “这些日子,连我这个每天深居简出的老太婆,都听过第二十一团史政委的好名声呢。” 姜宁宁杏眸微闪。 蔡婆子这是在特意提点她呢。 霍东临外出执行任务,第二十一团由史政委全权代管,没少收拢人心。 眼睫垂下来,她勾唇笑道:“跟机敏的人共事,总比蠢货强。” 是,霍东临年纪不大。 之所以能爬到团长的位置,都是用命一点点搏出来,任何人挤也挤不走。 以他在基地的声望,史政委想要拿捏住他,估计悬。 姜宁宁所料不错。 果然,等到晚上史政委回来,眉头拧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遇到什么事了?”马翠凤笑吟吟地端来一杯凉茶。 一口去火的凉茶下肚,史政委表情稍微缓和,道:“早上我刚到训练场,结果看到霍东临已经在操练士兵们。你说,他回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按照流程,先上总部报道,然后跟我做交接。他这么做,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听完丈夫的埋怨,马翠凤知道丈夫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又犯了,柔声劝慰道:“昨天不是还跟我说训练太苦腰伤犯了,身体吃不消吗?本来你们就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霍团长回基地第二天就接手回自己的工作,你能轻松很多。” 话是这么说,史政委仍然觉得心里不得劲。 “哼!希望他以后多按“流程”走,别再搞突然袭击了。” 马翠凤自知劝不过他,干脆说起中午碰见姜宁宁,顺便邀请她来参加婆婆寿宴的事情。 史政委闻言眉头一下子拧得死紧。 这边,他刚刚跟霍东临别苗头。那头,妻子便邀请了对方的爱人上门做客。 “小姜干事来不来两说呢。”马翠凤叹一口气:“她奶奶上军区做手术,抽不开身,我好说歹说才劝动她。” 史政委脸色更黑了。 妻子眼巴巴上赶霍家,好似自己矮了霍东临一头。 本来他就不同意搞什么寿宴,认为是邪门歪道,更愿意凭借真本事在军区站稳脚跟。 马翠凤看一眼,便知道丈夫迂腐的老毛病又犯了,掰开给他解释:“霍东临毕竟跟你是搭档,总不能邀请旁人,不邀请他爱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史家小肚鸡肠呢。” “行,你看着办吧。”史政委憋着一口气。 回头又跟他娘发起牢骚。 人上了年纪本来就有点迷信,史大娘不禁埋怨上儿媳妇办事不周到。 那位霍团长跟儿子不对付,家里还有人在做手术,这不是跟史家天生犯冲嘛。 可邀请已经发出去了,没有转圜余地,史大娘只能天天暗自祈祷霍家别来添晦气。 另一边。 霍家气氛截然相反。 “史政委性子直,品行不坏,做事还成。”霍东临客观评价。 只字不提上午在训练场与史政委爆发一些不愉快。 就事论事,他不会把职场情绪带到家里。 妻子也需要正常社交,霍东临说道:“你想去就去,不用顾忌我。” “我在外面努力奋斗,就是为了让你和孩子们不必看其他人脸色生活。” 男人一旦开窍,说起甜言蜜语来,比罐子里的蜜糖还要沁甜。 屋子里孩子们已经睡下,姜宁宁心里有点痒痒,便往前一步大胆的坐在他腿上。 阵阵幽香直往霍东临鼻子里钻。 他身形顿了顿,而后长手一捞,夫妻俩顿时严丝合缝的紧紧抱在一块。 情到深入自然不必说,快到关键时,霍东临猛然想起来:“没有计生用品了。” 姜宁宁气得拿脚踢他。 霍东临捉在手里,在唇下亲了亲。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起床放水的满满看见。 从他的角度看去,黑蛋爸爸要把妈妈的脚给吃掉了。 “嗷呜——” 小炮弹般地冲过来,一头撞在霍东临腰上。 咔哒! 霍东临的腰,扭了! 次日,霍东临忍痛完成一整天的训练。 结束以后,拐到了医务室贴膏药,顺便买了好几盒卫生计品。 军医想到那个“一晚七次”的传闻,委婉的劝诫道:“虽然年轻,房事还是要节制才行。” 霍东临脸色拉下来。 没等他解释,军医吓得落荒而逃。 更要命的是,消息被刚刚踏入医务室的孙向前听见。转头,一夜间传遍军区。 接下来好几天史政委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霍东临这人脾气又臭又硬,但他向来就事论事,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 直到某个午后孙老找到他。 “老首长,您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东临本来还在射击场训练,突然被急召过来,以为出了急事。 “没什么,你把这个带回去。”孙老指了下桌面那个布兜,旋即低头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 霍东临满头雾水,当场打开布兜。 定睛一瞧。 这是一瓶药酒。 药酒没什么问题,哪个军人不带点伤,需要借助药酒揉捏化淤。 问题是,瓶子里面装着巴戟天淫羊藿、枸杞、杜仲、鹿茸、以及肉苁蓉。 这些药材都有共同的功效——补肾壮阳! 霍东临忍了又忍,面无表情地放回去:“多谢老首长的好意,我好得很,好东西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比如大嘴巴的孙向前。 为了要孩子,他最近看起来身体就挺虚的。 孙老以拳抵唇轻咳两声,视线扫过他的腰,一脸“别逞强”的表情。 霍东临无奈解释:“我是被满满撞了一下,导致腰闪了。” 孙老不信:“可上次你还说炕意外塌了……” 炕岂会无缘无故塌陷? 身为男人,大家该懂的都懂。 “……” 霍东临瞬间哑口无言。 办公室陷入一阵缄默,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孙老话音一转:“不过对你而言,有点贪恋温柔乡的小毛病倒是好事。” 第232章 宁宁地位不保? 自从参军以来,霍东临的履历表完美,军功累累。 他早就遭人眼红了,所以上面才会派了一根筋的史政委做搭档,想要压一压他的风头。 人无完人,这个不算污点的污点,才能让那些人放心。 这世间并非黑是黑,白是白。 尤其是官场。 霍东临一点就通。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大出风头还成,偏偏妻子姜宁宁在宣传部成绩斐然。 而两个孩子一个拜文教授为师,一个是孟老的接班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如今霍家需要的是有人低调起来。 要么是霍东临。 要么是姜宁宁。 而孙老今天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来,显然是因为——妻子那边的工作出现了新调动! “多谢老首长,我明白了。”霍东临痛快地收下了药酒。 他刚刚升任团长,正是需要好好沉淀,稳扎稳打做出实绩的时候。 见他很快想明白,孙老眼底笑容更浓了,挥了挥手:“去吧,有我在,没人敢动到你头上。” 这霸气的话语与浓浓的维护之意让人动容。 霍东临暂时无以报答,暗自决定每天给孙向前单独加练一个小时。 离开办公室,他立即换上一副臭脸,生人勿近。 因此当日传出霍东临因私生活,遭到老首长训斥的消息。 晚上。 史政委对妻子说:“霍东临作风不良,明天你还是别请姜宁宁上门做客了。” 马翠凤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疼媳妇算哪门子作风不良,霍团长又不是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听说人家一晚七次,而你,三分钟,怕不是嫉妒人家? 心里这般吐槽,面上却说:“不让她一个人来,传出去不像话,还以为咱们家落井下石呢?” 而且姜宁宁在家属院人缘超好,比文秀英还强一些。要是能请得动她来做客,其他人更容易接纳他们。 千万别小看女人间的交际,关键时刻能给丈夫仕途助益。 只是丈夫不喜欢听别人夸赞霍家,也不喜欢她算计来算计去,这些盘算马翠凤脑子里过一遍,没有一股脑说出来。 史政委是个要脸的,听完这话果然不再提,背地里却对老子娘发牢骚。 史大娘为儿子排忧解难:“那还不简单,座次安排在最角落,她自个受不了委屈便走了,说出去,也不算我们撵客。” 霍家风评不好,可别牵累上他们史家。 外面谣言传得如何,家属院在卢姚二人的联手治理下,密不透风,没人敢公开说闲话。 因此姜宁宁还不知道,男人的风评被满满给坑了。 史家寿宴定在傍晚。 正好今天假期结束,白天去上班,回来上学校接孩子,同文秀英一道去吃宴。 东西她也准备好了。 现在这年代送礼都送吃食,姜宁宁用柳编寿字样的篮子装六个梨子,两斤红枣糕,礼物不轻不重。 “就是要委屈你晚上独自上食堂吃饭了。”趁孩子们不注意,她踮起脚尖在男人唇上亲了亲。 霍东临心底里那点不愉快瞬间被抹平,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我打饭去医院,陪爷爷奶奶一块吃。陶医生说奶奶身体恢复得不错,等设备到了便可以开展手术。” 有些手术器材国内没有,需要从特定渠道引进过来。 薛老一手操办。 不止是为了帮助蔡金花,他许多老战友诸如孟老都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又欠下了一份恩情。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早饭,姜宁宁牵起崽崽们去上学。 想到一个早上看不见妈妈,满满难过得不行。 正想要抱着妈妈的腿撒娇,要亲亲抱抱才好时,狗蛋那个狗皮膏药又来黏着妹妹啦。 夏夏显然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小脑袋一转,脾气可大了。 无论如何都哄不好。 狗蛋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见状,满满热心肠地给他出馊主意:“妹妹最不喜欢跟你这样的小屁孩说话了,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很厉害。” 狗蛋傻眼。 他最擅长什么呢?好像除了开锁,其他都不会! 咦! 开锁!! 在大人们看来,三小只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感情很好的样子,一同进了二年级。 旁边,史大娘暗暗教导自家孙子:“二年级有个叫狗蛋的学生,你要跟他交朋友,知道吗?” 铁牛恨不得立刻冲去学校玩,压根不听他奶说什么,随口敷衍道:“知道啦。” 史大娘见孙子如此听话,欣慰不得了。 儿媳妇上赶着讨好霍家有什么用,还不如讨好妇女主任家的孩子。 这个家果然还是得靠她。 - 另一边。 霍东临骑车载着姜宁宁来到研究所。 路过的女同志们瞧见,说不羡慕是假的。 那些桃色新闻愈发证明霍团长爱惨了妻子,有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哪点不比那些大老粗强? 而男人们则是悄悄往霍团子小腹偷瞄。 顶着各种各样的视线,夫妻二人告别以后,姜宁宁抬脚踏进研究所大楼。 办公室喜气洋洋。 姚大嫂第一时间发现她,疾步冲上前熊抱住她:“宁宁,你终于回来上班了,我想死你了。” 姜宁宁红唇扬起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哇塞!”姚大嫂惊喜极了,松开手。 只见她从布兜里掏出三个熊猫笔筒,每只小熊猫神态各异,憨态可掬。 “这是老家那边的编织厂做的手工艺品。” 姚大嫂优先挑选最喜欢的笔筒,剩下两个姜宁宁随机送到沈干事与魏干事的桌面上。 “谢谢。”沈干事有点蔫巴。 几个月不见,整个人颓废好多,黑眼圈还很重。 相反的魏干事神采飞扬,拿起笔筒打量,最后才道:“这手工艺品真精致,小姜干事你给钱了吧,咱们可不能仗着干部身份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种说教的口吻令人反感。 姜宁宁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夺回笔筒,“没付钱,所以我还是别污了魏干事的清名。” “你……”魏干事气成鼓眼青蛙。 继而想到什么,徐徐扬起一抹高高在上的笑容,仿佛不屑于跟她计较。 这里面——有大瓜! 这是姜宁宁第一反应,所以姚大嫂借着上开水房接水的名义,实则拉她去说八卦,姜宁宁抄起桌上水杯走得飞快。 原来,这段日子上面陆续派下不少活,基本都被沈魏二人抢走了。 可惜沈干事运气不好,活总出错。 反倒是魏干事屡次得到薛老的口头表扬。 这不,姚大嫂挤眉弄眼的说道:“薛主任前天透露口风,要给其中一个干事升职,魏干事非常坚信是自己呢。” “宁宁,你宣传部第一干事的地位要不保啦!” 第233章 升职副主任 哈哈!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 姜宁宁差点压不住唇角的笑。 碍于姚大嫂义愤填膺地看着自己,她不得已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唉,早知道我就不回老家探亲了。” 姚大嫂反过来宽慰她:“魏干事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除了拍须溜马,其他方面就是个屁。” 这番话多少带了点私人感情。 魏干事专挑轻松能出成绩的好活干,争先表现自己。 而姜宁宁一碗水端平,根据每个人特长分配工作,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 两人回去的时候,魏干事抱了一堆文件过来,俨然一副小组长的模样。 “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咱们宣传部要提前想出好的宣传方案,不能跟以前一样临时抱佛脚。” “今天你们把历年中秋宣传资料整理下,下个礼拜给我。都是为了宣传部好,按照规矩办事,大家没意见吧?” 姜宁宁目光扫到那摞文件上,分工以后,平均每天看一份文件,每份文件也就四五页纸。 余下全部是摸鱼时间。 这位魏干事当小组长哪点不好? 他可太好了! 姜宁宁的沉默,落在姚大嫂和魏干事眼中,等同是不满。 姚大嫂瞬间支棱起来了。 双手叉腰,指着魏干事鼻子一顿喷:“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有什么权力给我们安排工作?” 魏干事心头一梗:“你……” “你什么你?”姚大嫂挺着胸脯往前,“有些人呐,别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样,仿佛他敢再说一句,就直接用胸口撞上来。 跟泼妇骂街有辱斯文,魏干事咬紧后槽牙:“小姜干事,管好你身边的狗,别到处乱叫咬人。” 姜宁宁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之所以容忍魏干事作妖如此久,是因为两人的本质利益没有任何冲突。 但绝对不能忍受他阴阳怪气,辱骂自己的人。 如果是这种货色升职,她肯定要跟着争一争,让对方知道自己脾气虽好,但不能随便拿捏。 “听说魏干事上过一年大学?” 魏干事得意地扬起下巴:“没错,我上的是沪大,学校跟清大不相上下。” “我觉得还是差挺多的。”姜宁宁一脸真挚:“毕竟,清大教不出来会狗叫的学生。” 气氛安静了两秒钟。 紧接着办公室响起一阵痛快的笑声:“宁宁,你说的太好了,诶哟,笑得我肚子疼。” 魏干事气的咬牙切齿,偏偏他不敢跟姜宁宁直接杠上。她的背景,可比姚沈两位干事强悍太多了。 但这口气又咽不下去,一时间僵在原地。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今天这么热闹啊?”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见薛老背着手站在门边,表情十分严肃。 不熟悉的人皆以为他生气了,只有姜宁宁熟稔地对视那双含笑的眼睛。 魏干事眼一转,上前告状:“我琢磨着中秋快到了,咱们宣传部提前准备方案。这不,想着大家一起整理历年资料,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谁曾想……” 他故意转头看向姜宁宁,道:“大家好像不太配合。” 薛老点头:“不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得到这句肯定,魏干事忍不住抬头挺胸。 以前宣传部只有姜宁宁一个人,才会无限放大她的功劳。 但是。 职场讲求能者居之,像他这样思领导之思,琢磨领导之想,眼里有活的人,才能平步青云。 果然下一刻,喜从天降下来。 薛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经过你这些日子的表现,你的能力组织看在眼里,现在任命你为小组长。” “希望你日后能秉持为党、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话音落下。 气氛跟着一窒。 其他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让这种小人当上小组长,以后岂不是在办公室横着走? 沈干事目露诧异,下意识去看姜宁宁的表情。 那张明艳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正在真心实意的为魏干事的升职而鼓掌。 经过前几次连续被魏干事坑了以后,沈干事与他如今水火不容。 这次出奇一致的与姚大嫂站在同一阵线上,希望姜宁宁升职。 前者唯利是图,后者大公无私。 以后日子要难过了…… 现场唯有魏干事面颊涨红,声音激动地保证道:“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带领大家好好干。” 他在心里得意的想:就算姜宁宁有个团长老公又如何,总不能还把手伸到宣传部来吧? 等下就让姜宁宁和姚干事去扫厕所! 薛老目光如炬,把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等众人笑话掉这个消息以后,再次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我这里还有一封来自首都的嘉奖令。” 魏干事再次狂喜:“是不是上次建党节宣传做得太好了?” 付出果然有双倍收获,不枉他根据这次活动悄悄写了一篇文章,匿名送到了首都报社。 肯定是那篇文章太出彩,被刊登出来,让首都的领导们看到了他的实力。 看吧,姜宁宁上过首都报纸,他也上过。 一点都不比她差。 就在魏干事信心满满之际,薛老实事求是地说道:“不就是个普通节日活动,在军区激不起任何水花。” 刹那间,魏干事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姚大嫂捂唇笑起来。 以前,但凡是姜宁宁主导的活动,宣传部永远占据主导位置;而现在,宣传部就是配合其他部门镶金边。 “这份嘉奖令肯定是给宁宁的。”姚大嫂无比自信。 魏干事猛地攥紧手心。 薛老眼底又多了几分笑意,“没错,姜宁宁同志在这次探亲期间,联合基层干部创办编织厂,打造妇女解放基地,为祖国增收外汇。” “经上级组织认定,姜宁宁同志表现出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由首都亲自任命,提拔为宣传部副主任。” 轰—— 所有人瞠目结舌。 姜宁宁被提拔为宣传部副主任,连跳两级便罢了。 居然是首都那边亲自任命!! 意义非同凡响。 “怎么可能呢?”魏干事脸色灰败,带着点不甘心的语气喃喃道:“她肯定是运气太好了。” 因为好命嫁了个团长老公,才跟着水涨船高,狠狠压了自己一头。 “魏同志!”薛老声音严厉。 魏干事仓皇抬起头来,感觉到后背慢慢浸上来的凉意。 第234章 宁宁的逆天人缘 薛老面上无波无澜,层层威压却犹如寒气,在办公室里凝结成霜。 “姜副主任实绩可查,她的实力,有目共睹,比你们在场所有人都优秀一百倍。” “我希望你能放下男女偏见,做好本职工作,日常多跟姜副主任学习。” “否则,宣传部不需要思想觉悟太低的同志。” 魏干事面颊青一阵红一阵,把羞辱与不甘纷纷压回肚子里。 经此一遭,也让所有人明白,薛老对于姜宁宁的器重与偏爱,不是随便一个人拍须溜马能匹敌的。 况且姜宁宁的确有担得上副主任位置的能力。 “宁宁,你稍后来办公室一趟。”薛老说道。 等他离开以后,办公室响起一阵鼓掌声,尤其以姚大嫂鼓掌最为用力。 “姜副主任,恭喜你升职。”沈干事真心实意的送上祝福,隐约也有示弱的意思。 前段时间她对姜宁宁针锋相对,如今风水轮流转,对方成了她顶头上司,自然要多多讨好。 姚大嫂扁起嘴巴,有些不乐意,显然还记挂当初沈干事做的那些丑事。 姜宁宁按了下她的手,笑着说道:“大家能在宣传部工作,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就事论事,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事!” 规矩这个词,再次狠狠打了魏干事的脸。 这次他敢怒不敢言。 姜宁宁打一棍再给一颗枣:“魏组长提前策划中秋方案的行为很不错,可以继续执行下去。大家以后互相学习,有好的方案或者创意可以告诉我。” 魏干事懵了,原以为姜宁宁刚才给自己下马威以后,接下来便是持续在工作中打击他。 没想到这会儿又在夸赞鼓励他,认可他的工作方式。 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他的想法很好猜,姜宁宁在心里叹了口气。 比起勾心斗角,她还是希望同事与下属之间和谐相处,正向竞争。 领导不好当,职责更重。 但,也意味着基础杂活不用干,把控大方向就行。 努力安抚好自己情绪,姜宁宁深深呼吸,抬脚走进主任办公室时笑容自然真诚多了。 薛老等候多时,见她进来,老脸怎么也板不起来,笑呵呵地把奖状递给她。 “还是我眼光好,当初一下子就发掘了你这颗金子。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想要跟我抢人呢,我没让。” “现在你去首都为时尚早,只能当一颗小小螺丝钉。再熬几年资历,你就是主任!” 薛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觉得宁宁肯定是要感动得哭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相信她已经猜的出来,主任的位置迟早要是她的。 “本来我打算只把你提拔为小组长,低调低调(未来直接干主任)。可首都那边白部长亲自下达指令,要提拔你。” 姜宁宁心中一动。 那位白部长该不会是白曼的父亲吧?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肯定是因为白曼把自己强行认满满夏夏当干儿子的事情说给家里听,兴许对方一开始是担心女儿上当受骗,才给自己加活干。 否则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变成一把手? 现在厂子建成了,姜宁宁领了妇女解放基地的功劳,离开前交给白曼接管。 等厂子赚到外汇,又是另一份大功劳。 这才是姜宁宁留给白曼的礼物。 白曼也许不懂。 可白部长浸淫官场多年,肯定已经猜出来了,才顺水推舟,送出了这份厚礼。 “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帮扶弱小,其实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会升职。” 姜宁宁说完一顿,发现自己已经茶入味了。 薛老笑的合不拢嘴:“组织不会让真正付出的同志受委屈,接下来我要上一趟首都,宣传部所有事宜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这才是薛老专程找她过来的原因。 他伸手蘸水,在桌面写了一个“关”字。如今关家证据确凿,怎么定罪,各方势力撕得腥风血雨。 薛老势必要让这些蛀虫得到应有惩罚,并把私吞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归还国有。 此行,他非去不可。 姜宁宁头一回独自挑大梁,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生怕自己做不好。 薛老给她一颗定心丸:“别怕事,就算你把孙老头的头发全拔了,我回来也能收拾残局。” 哼!谁让姓孙的天天在他跟前炫耀自己儿子、孙子多。 他家无论是单拎一个满满,还是夏夏,都吊打他那一串子孙。 “您老什么时候走?” “下午。” 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专程跑到研究所来恭喜她。 这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姜宁宁人缘超好。 林晓燕提着两只猪后腿,专蹲在研究所门口等她下班,远远地瞧见她后,右手扬起来激动得快要甩断了。 “宁宁。” 算起来,两个人好久不见了。 姜宁宁同样很高兴,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好想你呀,正打算邀请你明天来我家做客呢,咱们姐妹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听到这句话,林晓燕激动得飙起眼泪花,呜呜!宁宁没有忘记她这个好姐妹。 “正好我带了两只后腿,明晚我掌厨。” 炊事班虽然门道多,但她肯定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弄来这么多的肉。 这份心意如同一道暖流流过姜宁宁心头。 “那怎么行?我请你来玩,不是让你来干活。” 然后执起对方的手来,既感慨又无奈:“最近在炊事班肯定跟那帮男人争抢干活吧?瞧你这双手有好几道口子,走,上我家去,给你上点药包扎下。” 林晓燕都习惯了,笑眯眯地说:“没事。” 姜宁宁嗔了她一眼:“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 林晓燕微微一愣,然后再次红了眼眶。 两人骑车上供销社买了点菜,再去学校接团子们回家。 昨晚饺子没吃完,中午回锅煎成两面金黄,再随手炒个小青菜。 饭后,姜宁宁重新进厨房准备熬酱。 上次听小李说薛老最近胃口不好,整个人瞧着瘦了一点,跟天气炎热有关系。 这次他上首都,小李又劝不住他,于是她便打算做一瓶牛肉杂酱,还有一瓶香菇肉酱。 无论是拌饭吃,还是做面条臊子,都非常美味。 旁边的灶台同样不闲着,蒸了一屉的红枣桂圆糕、一屉绿豆糕。 “你爸三生有幸才能娶到宁宁!”林晓燕朝厨房扫了一眼,语气有点酸。 要是她是男人就好了,肯定要跟霍东临争一争。 满满深以为然,平时肯定跟林姨背后数落爸爸如何如何配不上妈妈。 然而今天一反常态,姿势别扭地坐在凳子上。 就连夏夏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书看,一个中午过去,一页书都没翻开。 俩团子明显不正常。 可惜林晓燕神经大条察觉不出来,姜宁宁一心一意忙着做酱,根本无暇顾及。 第225章 满满在学校打架 中午送他们去学校,姜宁宁风风火火赶到公寓楼,把一应吃食转交到小李手上。 “分别有两份,少的那份是你的。” 要是时间充足的话,她肯定多做一些,“好好照顾老首长,要是他使小性子,你就偷偷给我打电话。” 旁边,薛老脸颊涨红。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任性的小老头吗? 一边嘴角却越翘越高,丝毫不觉得姜宁宁的行为“越矩”,反而受用得很。 小李看向姜宁宁的目光中多了些崇拜。 “小姜干事……”才开口,就被薛老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改口:“姜副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老首长按时吃饭,经常向你做汇报。” 太不容易了,终于有人能管得了老首长。再这样下去,他只能跪下来求对方吃饭了。 姜宁宁笑弯了眼:“一路顺风,等您回来,我亲自下厨为您接风。” “回吧。” 薛老摆摆手。 登上飞机以后,他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姜宁宁还站在外面等飞机走。 汗水早已打湿她的衬衫,额发都紧紧贴在脸上,整个中午肯定不得闲。 眼角,不知不觉有泪水流淌。 老婆子你看到了吗? 我不再是孤家寡人啦,咱们“小闺女”真的很好…… - 白天出了一身汗,傍晚姜宁宁先洗了个澡。 本来她打算扒光两个团子一块洗,结果满满说什么“大孩子男女授受不亲”,她只好带着妹妹一块洗。 洗澡的时候姜宁宁就敏锐地发现了夏夏今天格外沉默寡言,试探地问了她几句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小团子摇了摇小脑袋,不肯说。 她身上也没有一点伤痕。 眼看上门做客的时间快要来不及,她只得按耐住思绪,打算回来后再跟崽崽们谈心。 要是遭遇到校园暴力,不及时引导的话,对孩子们身心健康有很大影响。 姜宁宁都盘算好了,让霍东临跟欺负人的孩子家长上训练场,聊会儿天。 子不教父之过。 等娘俩洗完澡,满满已经换上新衣服。 “妈妈,我们今天穿母子装好不好?” 小团子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妹妹来到卧室,连她们的衣服都搭配好了。 “宝贝你真棒。”姜宁宁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团子顿时红成了熟虾。 亲子装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当母子三人出现在史家那一刻,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样穿呢?” “宁宁脑子灵活,你?九九歌能完成背下来就不错了。” “回头我也买一身,到时候跟我闺女一块穿,我家臭小子长得太埋汰,还是算了。” …… 军属们你一言我一句,纷纷夸赞起姜宁宁来。 旁边史大娘脸僵硬得快绿了。 挑剔的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小姜干事,脸庞过于艳丽,不庄重;那身布拉吉没穿过好几回吧,败家;还带了两个孩子来打秋风,臭不要脸。 跟个小狐狸精似的,难怪能天天把霍团子往炕上引干那种事。 这种人上史家做客,简直就是侮了门楣,待会儿她待过的地方一定要拿柳条和盐巴撒一撒。 小孩子对大人的恶意最敏感,满满第一时间捕捉到那道鄙夷的目光,不满地瞪回去。 史大娘心里又多了几分不喜,大的骚,小的没教养,霍团长有这种军属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不过这样也好。 才能凸显出她儿子的优秀来。 “哎呀,小姜干事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太客气了。”马翠凤人还没从屋子里走出来,率先听到她的笑声。 史大娘气得鼻子歪了,觉得儿媳妇不跟自己一条心,自降身份专捧霍家臭脚。 马翠凤才不管婆婆那点小心思,高高兴兴地迎出来,引姜宁宁往上座走。 座次按照男人们的军阶排,她跟文秀英平起平坐没问题。 然而史大娘却不这么想,她想要讨好另外一位团长夫人。 十六军的政委据说要退休了,如果能把儿子调过去,便能远离霍家这个祸害了。 于是故意支开对儿媳妇:“我好像闻到菜糊了,你赶紧去厨房看看。” 马翠凤有些犹豫。 姜宁宁才来自己就走,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她? 史大娘伸手推了推她:“放心,这里有我呢,菜糊了才是真正的怠慢客人。” 马翠凤想想也是,都是为了丈夫,老太太再糊涂也不会拿儿子前程开玩笑。 就算霍东临传出些桃色消息又如何,他靠着军功一步步爬上来,在基地里根基很深。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心里怎么想都可以,面子上对待霍团子家属要保持八九分客气。 马翠凤给姜宁宁指了下座位,连说了几声抱歉,赶忙奔回厨房里忙活。 要是婆婆能帮她还好,可惜对方没有那个意思。 姜宁宁表示理解,牵着崽崽们往座位走。 谁知道她才刚刚要坐下,史大娘忽然蹿了过来,蛮横地拽住她胳膊往旁边一扯。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姜宁宁险些没站稳。 史大娘理直气壮:“文主任和张团长的夫人还没来呢,这是留给她们坐的。” 都是团长夫人,按理说谁坐都一样。 但史大娘偏偏要故意刁难姜宁宁,随手指向墙角根那个逼仄的位置。 “你坐那里。” 那个位置看起来也是上位,不过却夹在角落里。加上姜宁宁还带着两个孩子,等于母子三人要一直团缩着身子。 两家地位差不多,姜宁宁才不受那等窝囊气,直接挑明道:“既然史家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刹那间,现场喧闹的气氛降至冰点。 史大娘没料到姜宁宁如此不体面,一点不给她这个寿星面子,故意要把事情给闹大。 老脸登时拉下来,显得格外刻薄:“我好心好意安排你做上座,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 姜宁宁一脸无辜:“既然是上座,当然要留给你这个寿星去坐,毕竟尊!老!爱!幼!嘛!” 说完,一把拽住史大娘的手,扯拽她往角落里走去。 史大娘猝不及防,被塞进角落时表情还是懵的。她体型偏胖,想要挣扎起来,结果卡在桌子与墙壁之间。 姜宁宁挑起眉梢:“哈!果然是寿星专座。” 史大娘气得要死,死丫头嘴皮子太利索了,一套一套,估计没少在炕上哄男人。 姜宁宁牵起两个崽崽朝门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 同样看不上史家做派。 这下子史大娘彻底傻眼了,不是,姜宁宁走就算了,其他人为什么也跟着走? 母子三人很快来到门口。 外边,一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正好冲进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小男孩一手指着满满,吓得嗓子破音:“奶,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学校厕所揍了我!” 第236章 满满受伤了 “原来是一家子蛇鼠臭虫。” “欺负我小弟,还要欺负我妈妈。我打不过老的,还收拾不了你个小瘪孙?” 愤怒的满满皱小眉毛,松开妈妈的手,直接扑上去。 一脚先不讲武德地踹上他裆间。 “啊——” 铁牛惨叫一声。 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躬身成虾米状。 趁此机会,满满跳到他身上,抡起拳头专门朝那张猪脸狂揍。 两个孩子身形相差极大。 健壮得跟小牛犊似的铁牛被娇小的满满摁在地上打,这一幕,在院子里其他小朋友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满满手下动作不停,嘴巴还在喊口号:“铲除社会毒草,捍卫红色江山。” “毒瘤不除,民心不服!” “……” 夏夏脑袋发懵。 哥哥打架就打架,居然还表演上了? 心里吐槽不停。 旁边的小朋友们却个个听得热血沸腾,不约而同涌上前,撸起袖子除害虫。 铁牛仗着力气大,平时没少欺负他们,抢他们东西,早看他很不爽了。 小朋友你一拳,我一脚。 铁牛嚎到嗓子沙哑。 现场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姜宁宁似乎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自家小团子揍了十几下,累的气喘吁吁,才后知后觉地上前拉架。 一手把崽崽拉起来脱离战场,避免铁牛蹦起来还击,一边背对着众人,高高扬起巴掌开揍。 “有话好好说,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啪啪啪! 一声声巴掌十分响亮。 掌掌皆落在姜宁宁自己大腿上。 满满呆愣愣地看了眼姜宁宁,见妈妈冲自己飞快眨了下眼睛。 哭,小团子是个老演员了。 长长的眼睫顷刻凝起泪珠儿,鼻尖微红,小米牙轻轻咬着嘴唇。 委屈巴巴,却透着一股执拗倔强。 神仙宝宝的眼泪还没掉下来,现场一众婶子大娘的心已经被哭碎了。 再看看旁边哭得震天响、鼻涕糊满脸的铁牛。 以及自家参与围殴的孩子们。 很快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满满多么窝心的一个崽崽呀,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保护了妈妈而已。” “满满平时最讲礼貌最懂事,学习成绩又好,还在学校帮忙照顾我家刚子。肯定是史家孩子不好相处,才惹了众怒。” 还有人劈头盖脸批评史大娘:“老太太,你家孩子该好好教了,否则长大后成了小混混,危害社会安全是要吃枪子的。” 史大娘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难堪,像两条毒蛇噬咬着她的理智。 砰! 她用力掀翻桌子,才得以从墙角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抱起地上不成人样的孙子嚎哭。 “没王法了,团长儿子打人了。” “我要告到首长那里去。” 现场那多人,史大娘偏偏紧揪霍家不放。 一来是两家刚刚结了私仇,二来打算借这个事帮助儿子调到其他团当政委。 “好啊,我们一起去。” 姜宁宁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不慌不忙地对史大娘说道:“要不是你孙子嘴巴不干净,我家儿子怎么会揍他?” 紧接着扫了一眼周围,客客气气:“烦请大家伙一块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应和。 不仅是因为姜宁宁人缘超好,而且她们孩子也参与其中。 史家墙倒众人推。 史大娘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马翠凤听到乱糟糟的声音,终于从厨房脱身出来,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搅得脑袋嗡嗡作响。 “娘,这是咋了啊?” 明明她才离开一小会儿。 史大娘手指哆嗦着指向姜宁宁:“白天在学校里揍铁牛的小杂种找到了,就是霍家的孩子。刚才莫名其妙,又揍了铁牛一顿。”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邀请姜宁宁,能出这种事情吗?” 史大娘把所有怨气全部撒在儿媳妇身上。 好端端的寿宴全被毁了。 还让这么多看笑话。 “不是这样的。”一道小奶音清晰传过来。 是夏夏。 小团子虽然有点点社恐,但为了哥哥,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那个坏孩子在学校抢狗蛋要送给我的玩具,狗蛋不给,他就揍哭了狗蛋,我哥哥分明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还有刚刚那位老太太,安排妈妈做小板凳,故意刁难妈妈,给妈妈气受。” 越说越气愤,把夏夏气成鼓嘴青蛙。 “如果你们家没有诚心,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来做客呢?” “你们大人真是好虚伪呀。” 小孩子一针见血的吐槽最为致命。 马翠凤额头青筋暴跳,一个刀眼剜在婆母身上:“妈,小姜干事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你怎么能怠慢她呢?” 老太太平时溺爱孙子,把孙子宠得无法无天就算了。 当初在小地方,丈夫军阶高,才没有碰上硬茬。 可这是在军区! 一口唾沫都有可能吐到一个团长政委的地方。 儿子再不严厉教导,以后就废了。 “她算哪门子贵客?”史大娘不服气的吐出一句。 “娘,闭嘴吧你!” 马翠凤从牙缝里挤出咆哮。 史大娘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但触及儿媳妇那冷如寒霜的目光,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就连扯起嗓子嚎的铁牛也瞬间噤声。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马翠凤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对着姜宁宁深深鞠躬。 语气真挚且充满歉意:“真是对不起,小姜干事,是我没教好孩子。” “改天我再专程上门跟你道歉。” 史家总算还有一个头脑比较清醒的人。 姜宁宁笑道:“道歉就不必了,你家老太太,还要去老首长那里告状,说我家满满揍了她孙子呢。你们收拾收拾,赶紧出发。” 什么叫猪队友? 这就是! 马翠凤在心里破口大骂婆母一万遍,表情愈发真诚:“哎呀,刚才就是几个孩子在玩闹。小男孩调皮,难免会磕磕碰碰。” 视线一转落到满满身上。 小团子眼睛鼻子通红,看上去可怜巴巴又惹人怜爱。 语气随之轻柔下来:“孩子你受伤没?姨姨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这句话落下,满满突然“哎哟”“哎哟”喊疼起来。 姜宁宁想到小家伙白日里的种种异常,拉起他衣领—— 小肚子上青一块紫一块。 第237章 史家哐哐打脸 姜宁宁脸色骤变。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四岁小孩子骨骼软,五脏六腑也娇嫩,必须得赶紧上医务室做检查。 马翠凤刚才觑一眼,同样瞧见满满身上的伤。 “我跟你一块去,要是孩子出什么事,我们史家肯定负责到底。” 姜宁宁看也不看她一眼,抱起满满,招呼夏夏赶紧跟上,脚步匆匆出了院子。 正好,文秀英迎面走过来,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满满出什么事了?” 小团子蔫巴巴地趴在姜宁宁肩头,小脸白惨惨的,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文秀英脱口道:“你家儿子该不会也被人打了吧?” “也”这个字,让后头跟着的马翠凤眼前一黑。 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夏愤怒的告状:“文姨,是史家孩子打了狗蛋和哥哥。” “什么?”文秀英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问的时候狗蛋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孩子他爸还在努力撬开儿子的嘴巴呢。 “文姐,满满身上都是伤,你帮我找辆车送他去医院。”姜宁宁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声音一脱口,就带上了哭腔。 心里又气又急。 气自己粗心大意没察觉到儿子异常,急不知道儿子的伤情如何。 文秀英心脏猛然揪紧了,“别怕,我来帮你抱孩子。”转头交待夏夏:“你赶紧上我家去找你余叔,他知道哪里可以弄来车子。” 夏夏点头,撒开脚丫子奔向余家。 满满在乡下那些日子长高不少,体重也增加了。 姜宁宁抱着崽崽根本跑不快,也不逞强,文姐力气比她大,遂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她。 文秀英抱起孩子狂奔。 院子里。 史大娘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头询问孙子:“奶奶不是说让你跟狗蛋交朋友吗?” 铁牛一脸无辜:“嗯,我交了啊,可是他不愿意,也不把玩具给我,所以我就动手抢过来。” “……”史大娘两眼一抹黑。 然而,让她绝望的还不止如此。 她心心念念的十六军团长夫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姜副主任呢?” 有人好奇询问:“什么姜副主任?” 十六军团长夫人捂唇笑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姜宁宁升职啦,消息一般都会迟两天才公示出来。” “据说姜副主任这次回乡建了个编织厂,太了不得了,我来向她取取经,如何才能更好为群众服务。” “还听我家男人说,这次升职,是首都专程下达的调令呢。” “……不可能!” 史大娘头一个提出质疑:“霍家那两口子作风不正,怎么可能给姜宁宁升职?” 十六军团长夫人蹙紧眉头:“老太太你别瞎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红得过姜宁宁了。” “她的作风,是经过人民群众考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绝对没有任何质疑。” “再说霍团长,那可是咱们军区的第一兵王!家里嘉奖证书多到一面墙摆不下。” 她越是力证,史大娘脸色越是白一分。 最后心里发出无声尖叫。 糟糕! 好像给儿子闯祸了。 - 医务室。 军医给满满做了全身检查,幸运的是,没有伤及任何器官。 不过身上的淤青需要用药膏涂抹手掌,大力推开。 还要警惕晚上有没有发热的情况。 “满满,你这孩子,可别吓曾奶奶啊。” 蔡金花火急火燎地冲进诊室,看见小孙孙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颗心瞬间揪得发疼。 姜宁宁连忙上前扶住她胳膊,“奶奶,大夫说满满没事,您千万别动气。” “怎么可能没事?”蔡金花舍不得瞪孙女,转而把怒火发泄到孙女婿身上。 “你真是没用,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一个屁也不敢放。” 没用的霍东临抿紧了薄唇。 姜老汉同情地拍了下孙女婿的肩膀。 天地良心,孙女婿下班后直接上病房陪伴二老,还没来得及回家。 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但只要老婆子别把怒火积压在心里,从而影响到身体,孙女婿委屈就委屈点吧,当一回出气筒。 病情已经听大夫说过了,霍东临走到床边,与儿子对视。 满满十分不服输地回瞪过来,气呼呼地说:“我没错,是他仗着高大先欺负我们蛋家人。” 狗蛋制作的鲁班锁,是要送给妹妹的。 虽然满满不喜欢狗蛋黏着香喷喷的妹妹,但是,更不愿意见到狗蛋被欺负。 狗蛋,那是他小弟。 小团子握紧拳头:“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姜宁宁捂脸。 儿砸,小强不是什么好词? 还有力气瞪人与说话,说明是好事。 霍东临冷哼一声:“手法太差劲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和孟老教你的东西全喂进狗肚子里了?” 他使劲搓揉双手,让掌心发热以后,才涂抹上药膏,拉起儿子的衣服,揉捏伤处。 话是那么说,可当他看清楚儿子身上的伤痕时,黑眸一片冰冷。 手底下也卸了大半力道。 满满惊喜抬眼:“爸爸你真好,居然没怪我,咱们蛋字辈的人就是这般的热血男儿。” 霍东临嘴角抽搐,纠正:“我们家不从蛋字辈。” “爸爸,你别还不好意思,这里都是一家人。”满满想到妈妈说过的词,对,黑蛋爸爸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 眼一转,他看向姜老汉:“曾爷爷,爸爸是黑蛋,我是白蛋,狗蛋是狗蛋,你是什么蛋呀?” 蔡金花没好气的抢答:“他是傻蛋!” 姜老汉不敢吭声,默默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嘎嘎嘎……” 诊室里霎时间响彻满满贱兮兮的笑声。 听在耳里,姜宁宁忍不住背过身去抹眼泪。 小团子太懂事了。 为了不让大人们担心,还故意充当气氛组,卖萌耍贱。 “哥哥,你笑得太难听了。”夏夏用手帕挡在哥哥的眼睛上。 视线被遮挡住了。 吧嗒!吧嗒! 一滴两滴……冰凉的液体砸在满满胳膊上。 小团子愣了下,而后埋怨道:“爸爸你坏,弄疼我了。” 声音沙哑的,带着小声的、隐忍的啜泣。 啊啊啊好疼呀! 以后他肯定好好学军拳,再也不偷懒啦。 “爸爸……” 满满唤了一声。 霍东临面庞温和下来:“嗯?” 房间里静寂片刻。 小家伙突然坐起来,紧紧抱住他。 霍东临愣住了。 下一刻,他听到儿子说:“原来做英雄这么累这么疼呀,爸爸,你真伟大……” 第238章 霍东临为崽报仇 睡着以后满满身体有点发烫。 姜宁宁担心出门见了冷风,崽崽烧得更严重,便决定在医院住上一晚。 “你去食堂吃点东西,我来照看满满。”蔡金花端盆热水进来。 四岁年纪的孩子实在太小,不适合用酒精刮背散热。 她拧了匹温热的湿毛巾,给满满擦拭额头腋下,一边催促孙女:“快去吧,这里有我。” 自从穿越过来,崽崽第一次生病,姜宁宁实在没什么胃口。 况且—— “大夫说你要好好休养,身体不能劳累,还是我来吧。” 她伸手去拿毛巾。 老太太动作还挺快,迅速撤回手,让她抓了个空。 “我坐着擦,一点儿也不累。” 蔡金花一屁股坐上床沿,挤开孙女。 “大人吃不吃饭无所谓,还有夏夏呢?我们老姜家可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 姜宁宁哭笑不得。 不过经过蔡金花提醒,她心里突然觉得很亏欠女儿,儿子受伤分走她的心神,继而忽略照顾她。 小家伙不吵不闹,一声不吭,乖乖地待在旁边。 被提到名字,夏夏摇起小脑袋,一脸严肃:“我不饿。” 话音才落下,小肚子里便发出一阵轰鸣。 那声音一下子把小团子尬熟了。 “不饿!”夏夏再次摇头。 小脸颊鼓鼓,乖得不得了。 信念还无比之坚定:“哥哥没吃东西,要等哥哥醒来一起吃。” 旁边祖孙俩的心都要化了。 姜宁宁蹲下身来,故意摸了摸肚子,漂亮的脸皱起:“可是妈妈好饿喔,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吃呀?” 怎么能让妈妈饿肚子? 夏夏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看她可爱的样子,姜宁宁“叭”一下在崽崽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母女俩刚来到医院大厅,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娘,你能不能别再捣乱了?” 马翠凤几近崩溃。 要是知道那对母子私底下如此看不起霍家,她说什么都不会办什么破寿宴。 现在闯了大祸,倒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 摊上这么一个婆家真是倒八辈子霉。 史大娘不依不饶:“大夫说铁牛子孙袋受损,养不好,长大生孩子困难。” “他们霍家存心是要咱们史家绝后啊。” 既然已经得罪霍家,干脆得罪到底,换到其他团当政委。 铁牛伤势比霍家那个小杂种重多了,传出去,理也站在他们这一边。 马翠凤要是知道婆婆心里打什么美主意,估计会一头闷棍敲上去。 在梦里,啥都有! 她当军区是菜市场,还是当她儿子是诸葛亮,想换什么团就换什么团。 天知道,她刚刚听见婆母四处嚷嚷,说铁牛被霍家孩子在学校霸凌,打得多么多么严重。 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周围不少人看过来,要脸的马翠凤强硬拽起婆母的手,上外面一点点掰开揉碎给她讲道理。 史大娘撇撇嘴,不以为意,始终觉得儿媳妇胆子太小。 她儿子好歹是政委,霍东临再霸道,还能正大光明的对付他不成? 霍东临还真能!! 次日。 一大早,史政委便把霍东临堵在无人的角落里。 霍东临站在原地,垂眸看他,目光锐利又威慑力十足。 “史政委有何指教?” 毕竟是儿子惹事在先,史政委憋屈地说道:“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家铁牛伤势还比你家孩子重多了,你看这件事能不能就此算了?” 不然老话怎么说文化人的心里都是弯弯绕绕,好话歹话都让史政委说尽了。 要是霍东临不依不饶,那就是小肚鸡肠,不大气,上纲上线破坏战友之间的革命友谊。 霍东临没接这茬,反而问道:“你孩子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史政委脸色跟打翻调色盘似的,一阵青一阵白,难以启齿。 他怀疑霍东临是故意的。 偏偏那张黑面什么也瞧不出来。 而且耐心十足,非要等待他亲口说出答案。 太阳从东边爬起,日头渐渐变大。 站军姿对于霍东临而言是家常便饭,一站七八小时都可以。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与煎熬中,史政委渐渐败下阵来,“……伤了子孙袋。” 子孙袋,那可是男人的尊严! 霍东临皱起眉头:“我认识省里男科方面的专家,要不要送你家铁牛过去。” 那跟昭告天下儿子那出了问题有什么分别? 史政委气得冒烟,咬紧后槽牙道:“不必,还望霍团长能保守秘密。” “行。”霍东临答应得无比爽快。 史政委惊讶地愣在原地,还以为要花费许多功夫劝说他呢。 霍东临这个人的人品,好像还可以。 至少第二十一团的兵没有一个不信服他的。 “对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霍东临敛下眼底的情绪,一脸公事公办的说道: “昨天晚上刚发下来的通知,让我们团全体进山训练。” 史政委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场集训是霍东临大半夜跟孙老申请的,特别为他准备。 等进了山,怎么训练都是他说了算。 “上面临时决定,我也刚刚得到通知。”他不声不响,接着抛下一枚重磅炸弹:“这次训练跟特种小队一块,鉴于我是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参与训练赛不公平。” “上级决定由你亲自带团。” 史政委不是蠢蛋,瞬间回过味来,脸色唰地苍白,见鬼一样地看着霍东临。 “你、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明知道这是阳谋,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史政委别提多憋屈了。 霍东临冷硬的唇角翘起,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绕过他,大步往前走。 “集训半个小时开始,史政委赶紧回团部吧。” 史政委气成了鼓眼青蛙。 半个小时? 连回家收拾行李的时间都不够。 草!传言果然没错,霍东临特么就是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管史政委如何气愤,时间一到,部队准备出发进山。 让让更加绝望的是,居然是跑步出发。 其他不知情的团长们气得破口大骂,国庆全团要进行演练,霍东临那个王八羔子居然搞小动作,偷偷进山去训练。 不仅申请去最恶劣的场地,还让特种小队陪练。 妈蛋,霍东临真是太鸡贼了。 众团长纷纷不干了,向上级申请进山训练。 霍东临去一周,我们训两周。 霍东临跑步前行,我们负重越野。 …… 于是突然之间全军被迫卷起来。 除了—— 孙向前! 他有特殊任务。 第239章 赶海奇遇 小孩子身体恢复快。 满满重新变得活蹦乱跳,每天放学以后,最爱拉拽狗蛋一块上训练场。 刚开始文秀英还担心自家儿子坚持不下来,谁能想到,小家伙经过铁牛一事后发奋图强。 练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累到吃饭打盹儿。 狗蛋咬牙坚持下来。 因为满哥跟他说:“妹妹不喜欢怂蛋,只喜欢爸爸那样强壮的男子汉。” 哪怕年纪小,男人也绝不容许其他人说自己不行。 于是满满忽悠到一个陪练对象,每天干饭嘎嘎香。 看着精力充沛的小团子,蔡金花受到感染,早晚绕着医院走上几圈。 身体各项检查数据良好。 也因此得到了医生出院的特别准许。 毕竟从海外引进设备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功。 蔡金花出院,最开心的莫属姜老汉。小老头根本闲不住,里里外外全部大扫除。 一天打扫好几遍。 门口那块菜地同样深受其害,草连芽都没冒出来,便被清理干净。 看着二老快要闲出病来,趁着休息,姜宁宁决定带他们去海外玩。 正好次日涨大潮。 大潮能把深海里的海货给带上岸,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到八爪鱼之类的大货。 免费的东西对于老人而言非常具有诱惑力,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姜宁宁刚提出来,二老纷纷响应。 晚饭后,蔡金花指挥老伴准备东西:“竹背篓水桶都要,还有火钳、铲子、小锄头……咱们五点出发,早上孩子们没饭吃,肯定要饿肚子。不行,我得蒸点绿豆糕。” 老太太总有操不完的心。 “别蒸!”姜老汉发出灵魂般的尖叫。 蔡金花嫌弃的翻起白眼:“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满满就爱吃我做的饭,说比国营饭店还好吃。” 姜老汉:“……” 现在国营饭店的大厨门槛这么低了? 他求生欲极强地找到一个好借口:“大夫说你不能太累,需要多休息。你不听话,我告诉宁宁,让她送你回医院。” 一句话直接把住蔡金花命门。 这傻蛋关键时刻不傻了,气得她一晚上不跟他说话。 - 大潮赶海的人不少。 孩子们集体在沙滩里挖花蛤、捡贝壳,大人们则跑到礁石那边翻找大货。 到了海边以后,姜宁宁清了清嗓子,先给全家小开会:“水母有毒千万不能用手去摸,螃蟹夹人很疼,生蚝表面十分锋利……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能下水。” 离岸潮悄无声息,也最危险。 两大两小齐刷刷点头。 “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监督好笨哥哥。”夏夏小脸严肃。 爸爸不在家,她就是这个家最成熟的了。 满满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妹妹低估了,伸手拨弄她头上小揪揪。 惹得夏夏摊手叹气:看吧,哥哥就是如此幼稚。 一家人分头行头。 由蔡金花带领两团子在沙滩玩,姜老汉则跟着孙女去礁石那边碰碰运气。 礁石滩路难走,稍不小心会被划伤。 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 不到一会儿桶里放进来一只八爪鱼、三只梭子蟹、还有一堆海螺。 夏天自然少不了烤生蚝。 肉末加上蒜蓉制作成酱,放在生蚝肉上面一块炭火烤,滋味无比鲜美。 姜宁宁想做就做,跟姜老汉交待两声,扛起锄头绕到另一侧。 喜欢吃生蚝的人比较少。 这边空荡荡,只有一个穿夏季常服、戴鸭舌帽的军人。 姜宁宁本来打算离开,却被对方叫住。 “嫂子。” 居然是孙向前。 “小孙,你没进山去训练吗?” 不怪姜宁宁有点诧异,据说各个军团争抢特种小队去虐自己的兵,连特种预备队员都出发了。 孙向前苦巴巴,抹了一把辛酸泪:“我有其他任务。” 他转过头。 那黑眼圈浓得吓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夜猫子去了。 姜宁宁关心询问:“你没事吧,要不去找大夫瞧瞧?” “不去!” 孙向前脑袋拨得跟拨浪鼓似的,天知道光是把那瓶药酒喝完,每个晚上就经历了怎样的至暗时刻。 谁能跟霍东临比啊? 偏偏在一众小媳妇口中:一次是普通,三次是及格,七次才是真男人!! 噢,孙向前就很不及格。 趁周围没有其他外人,孙向前赶忙发出请求:“嫂子,你有时间能不能跟我媳妇多聊聊,或者传授点生子秘诀?”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死在床上。 “而且我和她还年轻,还没到三十,要孩子的事情不着急。” 姜宁宁差点被呛住,笑着婉拒道:“没有什么秘诀,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情,还是面对面聊开比较好。” 孙向前失望至极。 重新蔫巴了。 这年代还没有专门的生殖科,也没有试管婴儿等辅助手段。要是其中一方身体有问题,其实很难查出来。 再继续聊下去双方都会尬死。 孙向前非要把生蚝分一半给姜宁宁:“嫂子别推辞,我还想要多撬一会儿。” “求你了。” 姜宁宁默了默,便没推辞。 背着半筐生蚝离开。 殊不知两人这场短暂的谈话被人看在眼里。 正是跟姜宁宁不对付的史大娘。 儿子突然进山训练,让警卫员捎话回来:低调做人,别再招惹霍家。 史大娘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那姓霍的忒不要脸,居然公报私仇? 如今终于抓住了姜宁宁的把柄。 孤男寡女在海边私会! 哈哈,活该!姓霍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姜宁宁如此不安分,说不定生的两个都是野种。 这次史大娘学聪明了,没有第一时间宣扬出去,悄悄离开海边。 另一边,马翠凤还不知道,婆婆闷吭不响要放大招。 她提着一篮子土特产上霍家。 见人三分笑。 “姜副主任,我娘家寄来点土货,拿点给孩子们和老人家尝尝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马翠凤懂眼色,姿态放得低,说话还好听。 她隔三差五找借口上门做客,霍家上下都习惯了,也能客客气气招待她。 史政委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才娶有这样的贤内助。 “你太客气了,但组织有规定,不能收群众一针一线。”姜宁宁笑着推拒。 马翠凤早就预料到了,也不气馁,道:“家家户户都有,听大家说你最会吃,厨艺好,所以我把味道最正那罐留下来,专程给你。” 瞧瞧这番话说得多好听。 哪怕姜宁宁想要跟史家划清界限,也讨厌不起马翠凤来。 马翠凤是精明,可摊上那种糊涂婆婆以及一根筋的丈夫,再不精明点,这个家就完蛋了。 最让人觉得舒心的一点是,这份精明用于处事为人方面,没用来占小便宜。 马翠凤掀开罐子盖,一股子浓烈的臭味瞬间散发出来。 不一会儿,蔡金花从厨房奔出来,捏鼻子问:“我的乖乖,这是哪家茅坑炸了?” 马翠凤:“……” 蔡金花搜寻一圈,最后来到马翠凤旁边,视线落到篮子里的陶罐里。 震惊:“你居然跟田翠芬一样喜欢玩屎?” 第240章 史大娘出昏招 家属院有许多传说,但“田翠芬喜欢扒茅坑”绝对牢牢占据榜首。 你问小田是谁? 她是姜副主任得了疯病、天天吃猪脑的婆婆。 为了跟霍家修复关系,马翠凤私底下没少做功夫。 愈深入了解姜宁宁的经历,对她,只会从佩服到敬重。 “蔡奶奶你误会了,这叫虾酸酱,是我们黔南独山的一种酱,用活虾封坛发酵而成。跟猪大肠或牛肉或者豆腐一块烹制,无比美味。” 马翠凤说的信誓旦旦,然而这股味道太呛人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类似的场景,这几天她都在经历。 其实独山一共有三种酸:臭酸、盐酸、以及虾酸。 相对而言,大众对臭酸接受程度比较低,甚至外地人可以说是抗拒。 “正好我带了一块牛肉,中午给你们露一手。”说话间,马翠凤自来熟的进了厨房。 那怎么行? 蔡金花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拔腿跟进去。 相对而言,姜宁宁镇定多了。 前世在短视频上面看过博主测评,知道这种酱闻着臭吃起来香,跟臭豆腐一个道理。 但显然她还是低估了虾酸的威力。 经过高温炒制以后,臭味简直铺天盖地。 这可害苦周围的邻居们。 家家户户探出头:“谁家煮屎呢?” “好像是七号院那边传出来的。” “难不成田翠芬又来了?” 霍家。 面对一大盘虾酸牛肉,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姜老汉默默扒白米饭。 他错了,老婆子做饭其实还行,至少盐是盐,糖是糖,起码味道正常。 “你们尝尝,真的好吃。”马翠凤力证清白,夹一筷子进碗里,率先尝一口。 霍家五双眼睛奇奇瞪圆了。 在这一刹那间,满满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做母亲的为了给孩子擦屁股,连屎也敢吃。 太伟大,也太可怕了,以后他千万不要结婚生孩子。 姜宁宁不知道儿砸为此恐婚了,看马翠凤吃得津津有味,夹起来尝尝。 结果,味道出奇的美味。 没有太多酸味,而是浓烈的酱香,十分鲜醇。 “不错。”她评价道。 霍家人见姜宁宁吃得停不下来,接二连三的伸出筷子。 “真香啊!”满满发出灵魂感叹。 在美味的食物面前毫不介意被打脸。 这盘菜吃得最快,最后那点汤底,姜老汉裹上米饭拌着吃。 一家人吃撑了的结果,是饭后在家属院散步。 当然了。 要是邻居们望过来的目光没那么欲言又止,那么惊悚,就好了。 “姜副主任,你们是不是在吃史政委媳妇娘家的特产?”有人忍不住好奇心询问。 现场遽然一静。 谁不知道史霍两家前不久闹了矛盾。 八卦的目光扫过来,姜宁宁神情坦然:“对,用虾酸酱炒的牛肉,特别下饭,连我家孩子都得肚子浑圆。” 众人虽然心有猜测,可听到她大力推荐了马翠凤送来的特产,还是产生不少的震撼。 很快家属院掀起一股虾酸牛肉热潮。 马翠凤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人缘变好了,路上陆续有人跟她打招呼,愿意邀她去赶海,也乐意串门了。 只不过看见史家其他人的时候,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经过打听以后,马翠凤才知道是姜宁宁帮她说了好话,既感激又心惊:姜宁宁一句话,便完成她三个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其在家属院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正沉思间,院子里传来响动。 马翠凤从窗子探出头,看见婆母正在打水洗脸。 “娘,你上午去哪了,热成这样?” 史大娘语气含糊:“整天带着没事做,想去挖野菜,结果什么也没挖着。” 这个天挖什么野菜? 马翠凤眯起眼睛,道:“过两天铁牛他爸就回来了,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得当心别惹事。” 哐当! 史大娘狠狠把盆摔在地上,气得双手叉腰破口大骂:“放屁!我还能害自己儿子不成?总比你天天去捧霍家臭脚强。要不是碍于政策,我早让儿子休了你。” 马翠凤翻了个白眼:“新社会只有离婚,没有休妻的说法。” “那就离婚!”史大娘眼前一亮,恨不得立马换个跟自己一条裤子穿的儿媳妇。 “行,你赶紧睡午觉,做点白日梦去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马翠凤多长了个心眼,晚上拿糕点悄悄套儿子的话。 可惜这回史大娘口风紧,愣是半点没透露。 次日特地找到姜宁宁:“我婆婆最近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你放心,我肯定会盯紧她的。” 说实话马翠凤觉得无比疲惫。 本来她跟史大娘才是一家人,要一致对外,偏偏婆婆不争气。 无论什么事,认准后不撞南墙不回头。 史政委多少遗传到老娘的一根筋。 “……犯法的事情我婆婆倒是不敢干。” 姜宁宁有点同情马翠凤了。 做人家儿媳,总不能把婆婆关起来,光是一个孝道压下来,就能淹死她。 捉摸不透的事情懒得想,姜宁宁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史大娘揪小辫子。 过两天霍东临回来,再让他好好跟史政委多聊聊,投鼠忌器,史大娘才会消停。 毕竟升职以后,顶着她的人更多了,对她的要求也比高,不像从前那般自在。 大人们在客厅里说着话。 卧室里,三个团子脑袋碰脑袋。 “得找点帮手跟踪那个老巫婆才行。”满满觉得有时候大人们需要顾忌太多,反而陷入被动。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 要是能一辈子长不大就好了。 这次仅仅是跟踪,不做其他事,夏夏短暂思考两秒便同意了哥哥的想法。 三个团子分头行动,去给玩得要好的小伙伴派任务。 很快有小孩发现史大娘经常往孙家跑,跟孙向前的媳妇来往密切,并手挽着手,亲亲热热一块出了岛。 两人声音很小,孩子们偶尔听到几个词:“老中医”、“疗效好”、“一年抱俩”…… 他们撒开脚丫子往霍家报信。 第241章 夏夏创造历史 下午的时候研究院那边突然来电话,邀请姜宁宁一家人去参加新品展览会。 宣传部与研究院的工作互不干涉。 按理,她没有资格受邀。 听到她的疑惑,那边回复得很快:“是你家夏夏改装了车载系统,让我国汽车事业跨入新的里程碑。” 姜宁宁很快联想到那辆失控的拖拉机,爽快地应答下来。 回家后简单说了此事,全家都特别高兴。 二老为此特地换上了新衣服。 “妈妈,我向你买十个鸡蛋好不好呀?”满满思索半天,蹬蹬蹬抱着存钱罐跑过来,仰起小脑袋跟妈妈打商量。 姜宁宁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询问:“你要鸡蛋打算做什么?” 满满道:“高奶奶种了一院子的月季花,开得可好了。我想跟她换点花,包装起来送给妹妹。” 听到这里,哪怕平时再宠小团子,蔡金花深深皱起眉头想要反对。 鸡蛋多金贵啊,拿来换鲜花简直是暴殄天物。 除非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同意。 “好啊。” 那口郁气憋在蔡金花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回去。 恰逢“出气筒”面色红光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孙女新买的中山装,发梢上还挂着水珠。 “跟个花孔雀似的,老了还开屏给谁看,真不害臊!” 姜老汉:??? 不是。 你让我穿新衣,撵我去洗冷水澡,生怕给曾孙女丢脸,这些就健忘了吗? 满满小小年纪就懂得仪式感,还知道以物换物,等价交换,不仗着年纪小跟别人讨要东西。 这点非常值得鼓励。 “不过拿十个鸡蛋换花实在太浪费了,有些穷苦人家,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每天连鸡蛋都吃不起。” 姜宁宁红唇一勾,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 把满满当作大人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拿鸡蛋去跟高大娘换几株月季。这样的话,鲜花有了,回头咱们还能种在院子里。” “哇噻!” “妈妈好聪明呀!等明年我们家也能拥有一大片月季花了。”满满张开双手夸张地做比喻,歪着脑袋笑得特别甜。 水汪汪的黑眸里只倒映出姜宁宁一个人的身影,写满了对她的孺慕与崇拜。 难怪霍东临一个接受过专门培训的军人,都拒绝不了儿子的糖衣炮弹。 姜宁宁有种自己拯救地球的自豪感。 八朵月季花搭配竹叶、狗尾巴草,最后用旧报纸裹起来,赏心悦目的好看。 满满抱花走在最前面。 昂首挺胸踢着军步。 黑豹在左侧给小主人护卫,嘴巴也叼着一枝。耳朵竖起来,狗脸相当严肃。 软萌的小团子搭配健壮威猛的黑狼犬,神奇的组合迅速吸引路人的围观。 一路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到研究所。 文颐斋牵着夏夏在门口,等了许久。 听到路边传来的喧闹声两人齐齐举目眺望,然后就看见人群中央,表情无比郑重的小团子以及……一条狗。 夏夏抿紧小唇瓣,默默地抬手挡住脸。 文颐斋亦是。 后世有个词叫“显眼包”,形容的就是满满和黑豹,这样性格外向乐观的群体。 也还有一个词称之为“社恐”,完美诠释师生二人,此刻脚趾抓地的尴尬。 几分钟后。 一人一犬带着喧闹与人群,万众瞩目地来到他们跟前。 “妹妹送给你。” 夏夏微微一怔,手脚僵硬地接过来。 满满掰着手指介绍道:“花是我买的,根茎是曾爷爷处理的,妈妈做了搭配,曾奶奶最后进行包装,这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礼物!” 月季花正是盛开最艳的季节,花瓣上还含着水雾,娇艳欲滴,映红了夏夏的小脸蛋。 她抬眼望去,看到漂亮的妈妈、慈祥的曾奶奶、以及略显局促但满脸自豪的曾爷爷。 心脏莫名觉得有点酸,更多的则是蜜糖般的甜意。 进入展厅后,正中央摆放一台汽车,驾驶座空无一人,正在底盘测试上,模拟道路行驶。 文颐斋介绍道:“海外目前正在进行相关技术研究,如今咱们比他们快一大截。” 这还只是初代,依靠传统汽车上安装计算机以及一系列传感器,时速仅15公里/小时。 但已经创新的突破了。 这项技术将优先用于无人机等军事领域。 毕竟真理,永远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最让文颐斋激动的还有一点,这项技术最初是由夏夏同韩泊禹共同研究出来,由夏夏提供创思,韩泊禹改动设计。 夏夏跟她爸爸妈妈一样正直,没有贪墨全部功劳。 这件事已经如实上报。 说不定,大女婿和大女儿能借此回来。 文颐斋眼眶渐渐发热,手指哆嗦着揉了揉夏夏的脑袋。 当初爱才之心收了她做学生,没想到会有福报。 就在他默默感动之际,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声无比夸张的马屁声: “妹妹,你真是“半边天”的骄傲!你这发明创造,填补了空白,让咱国产汽车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这改进真叫一个妙!这脑子真活络!” “看看这革新成果,嘿,大家猜怎么着?让铁牛跑出了新速度,为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唔唔唔” 是忍无可忍的夏夏,捂住了哥哥叭叭不停的小嘴巴。 呼! 世界终于安静。 小团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朝夕之间,夏夏忽然变成全家最忙碌的人。 满满为了追赶上妹妹,默默给自己加练一小时。 全家最清闲的反而变成了姜宁宁。 这天,她牵着黑豹出门遛弯儿,半路碰见陈宝珠。 一阵子没见,陈宝珠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与从前郁结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陈宝珠没发现她,走到路口等了一会儿,再然后,出现了一个姜宁宁意想不到的人—— 史大娘! 瞧两人手挽手,亲若母女的模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般要好了? 两人继续等了五六分钟,又陆续来了几个妇人。 人人手里还提着一只篮子。 其中有妇人的篮子里,冒出一只活的……公鸡脑袋,被她迅速压回去。 很快,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家属院外边走。 第242章 史大娘彻底翻车 傍晚。 霍东临终于回来了。 胡子拉碴,下巴变尖,浑身散发一股酸臭味。 不知道还以为他乞讨去了。 蔡金花瞧在眼里十分心疼,赶忙指挥姜老汉为孙女婿烧洗澡水。 自己则挥舞菜刀剁掉鸡脖子,拔毛,动作一气呵成。 角落里,黑豹的狗腿抖个不停。 显然被吓傻了。 这个家最恐怖的并非指导员,当属这位屠夫老太太。 蔡金花不清楚自己彪悍的行为给黑豹留下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老母鸡一半炖汤,一半和土豆炖。 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统统拿出来,对晚辈们相当大方。 霍东临洗完澡出来,回到卧室看见妻子笑吟吟地望着他,眉目柔情似水。 那颗心瞬间被爱意填塞满怀。 上前揽住她的腰身,紧紧抱在怀里。 朝思暮想的女人此刻就在身边,霍东临脑袋窝在她颈窝,亲了亲,满足地发出呓语。 姜宁宁被他亲得身子都酥了,却又舍不得推开他。 难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恋爱脑,陷入爱情时,真是无时无刻都想要贴贴。 她伸手回抱。 然后男人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阵子多么想念她。 恨不得拆之入腹。 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是大白天,所以也没动真格,只是亲了好一会儿。 霍东临觉得某个地方疼得难受,额头抵在妻子头顶,一边喘气一边说:“宁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姜宁宁仰起头,嗔了他一眼。 媚眼如丝,被亲肿的红唇愈发鲜艳,差点让霍东临的意志力缴械投降。 霍东临喉结上下滚动,黑眸深得吓人:“谢谢你这阵子,辛苦操持家里。” 姜宁宁轻哼两声:“你知道就好。” 军人虽然身不由己,但也要让男人持有愧疚心,心疼并理解自己的付出。 “待会儿你也要谢谢爷爷奶奶,他们帮了我不少忙。” 霍东临二话不说,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前几次包括上次抗洪的奖金发下来了,你看看爷爷奶奶缺少什么,尽管添上。” “你别只给他们买,自己也多买两身。” “我还换到一张电视票,你平时下班后在家无聊,可以看看电视。” 姜宁宁数了数,震惊发现足足有四千多块。 她高兴地在男人脸颊亲了亲。 “哎呀这是谁家老公呀,可真能干。” 霍东临不语,再次俯身攫住那张红唇。 开始新一轮难舍难分的吻。 这顿团圆饭所有人吃得异常满足。 当满满得知爸爸是如何如何地血虐铁牛他爸,嘴巴里的“哇哇”声停也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父亲这个词的含义,在满满以及夏夏心中再次具象化。 “史政委最后一天摔折胳膊,你会不会有麻烦?”蔡金花操不完的心。 望着二老担心的模样,霍东临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这种长辈的关怀,是他以前很少体会到的,格外珍惜。 “爷爷奶奶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军事训练。” 史家。 儿子全须全尾的出门,回来黑瘦得不成人样,还折了一条胳膊。 史大娘气得破口大骂:“是不是姓霍的搞了鬼,故意把你推下山?不行,我要去举报他。” “娘,”史政委无奈地拉住她,“怪我自己站不稳才摔下去,是老霍把我背上来。” 这次集训让史政委对霍东临彻底改观。 全团训练,特种小队做的是他们的一倍多。而霍东临永远是动作最标准、射击最准、速度最快的那个。 从前他认为自己熟读兵法,又在军校接受过正统教育,肯定能率领全团围困住特种小队。 结果现实却是在模拟对抗赛中,他率领的第二十一团还在营地休息,眨眼间便被包围,全部“牺牲”。 短短半个月,史政委对他的称呼从霍团长变成老霍,有这样的团长,接下来全军的比赛中肯定能拿第一。 史政委如今对霍东临佩服到不行,反而劝诫他娘:“之前是我错信了谣言,老霍夫妻俩是党的好干部。” “明天你买点东西,我们上霍家,专程道个歉,再好好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史大娘傻眼。 怎么突然之间儿子不记恨霍家,霍家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紧接着她慌了神。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背对着电灯,那张老脸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史政委这阵子受了不少罪,躺在床上,眼皮重得不行。 迷迷糊糊跟她娘感叹:“还是翠凤明事理,早知道就听她的就好了。” 结果睡了没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嘈杂声。 又哭又叫,声音有男有女。 很快,妻子马翠凤用力摇醒了他,那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 大半夜家属院灯火通明。 上一次所有人被惊醒,还是因为八号院着火的事情。 史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隐隐约约传来几个词“流产了”、“发烧”、“好多血”这些字眼。 姜宁宁刚抵达现场,卢大嫂扛着扫把冲过来,满脸八卦的分享欲。 “史家老婆子带领一群人去外面打鸡血,导致孙老首长家的孙媳妇流产啦,还有黄家小孙子发起高烧。” “打鸡血?”姜宁宁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打?” 卢大嫂给她科普:“就是抽了鸡的血打进身体里面,据说鸡血可补了,在好几年前特别流行。” “政府虽然早就禁止了,可民间一直流传下来。” “这不,史大娘带了好多人去小诊所打。” 姜宁宁都服了。 医院给病人输血时都要求相同血型、非近亲、无感染疾病。 何况是跨物种,她们怎么敢? 鸡血中可能含有病原体等复杂成分,直接注射到人体,极有可能导致过敏、感染等问题。 史大娘闯下大祸以后,不管受害者家属如何闹,龟缩在房子里不出来。 可怜马翠凤做小伏低,尽力安抚众人的情绪。 至于史政委,早就陪病人上医院治疗去了。 “谁不知道陈宝珠想要孩子几乎魔怔了,结果出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卢大嫂唏嘘不已。 这下子姜宁宁是真的诧异了。 上次在海边的时候,孙向前那快被榨干的模样仍然记忆犹新。这对小夫妻要是没了孩子,还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呢。 卢大嫂继续说道:“陈宝珠也是活该,自己是个文化人,家里个个都是领导。但凡能询问他们几句,也不至于听信偏方。” 姜宁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别让大家伙讨论这件事。” 本来陈宝珠心情就难受,要是再听到风言风语,估计受不了打击做出危险的事情来。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卢大嫂扛起扫把。 姓姚的靠近宣传部有什么用?看吧,她才是姜宁宁最亲近信赖的自己人。 姜宁宁心满意足吃完瓜,回家搂崽崽们继续睡。 天亮的时候才从霍东临口中得知消息,陈宝珠这胎没留住。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史大娘跟自己也有点纠葛。 直到上班时候纪委请她过去。 桌面,放着一封举报信—— 第243章 被举报 信的篇幅不长,内容如下: 【军区首长你们好,我是一名根正苗红的军属,坚决抵制品德败坏的人当干部!】 【宣传部姜副主任——姜宁宁,于七月二十四日凌晨,在海边偷偷与一名军人幽会。】 【二人会面五分钟左右,姜宁宁还收下了对方挖的生蚝。我合理怀疑,里面肯定藏着来往情信。】 【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请首长们尽快审查,肃清部队风纪,姜宁宁不配当副主任。】 姜宁宁缓缓眨了下眼睫。 这封举报信还挺出人意料,居然检举她和孙向前有私情。 那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见她看完举报信,纪委部的人笑着说道:“姜副主任,我们找你来,只是想要是了解事情原委。” 这封举报信在纪委压了好几天。 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好笑。 论能力,论才干,部队里哪个兵比得上霍东临? 除非姜副主任瞎了眼! 况且举报信中没有任何逾矩行为,要是关系相识的人,互相送半筐生蚝太正常了。 那玩意儿海港到处都是,一堆石头疙瘩,压根不值钱。 直到幕后那人又接连投来几封匿名信,声称他们包庇姜宁宁,要告到更上级去。 于是才有这么一出审查。 姜宁宁毫无隐瞒,把那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当她说出“私会”的对象是孙向前时,纪委部的人更觉得写举报信的人缺大德了。 军区谁不知道,孙向前与霍东临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好兄弟。 “感谢姜副主任的配合,接下来我们会跟孙同志了解情况。耽搁您宝贵的时间,真是抱歉。” 纪委部的人客客气气把姜宁宁送出门。 门口,已经立着一尊黑面门神。 当看清楚那张黑脸,众人心里暗自叫苦,硬着头皮上前讲诉事情原委。 霍东临表情严肃地点了下头。 黑眸紧张的落在姜宁宁身上,开口便是浓浓的维护之意:“没受委屈吧?” 姜宁宁抬头看到他,双眼一亮。 “没,纪委部的同志很客气,公事公办。” 见她那双杏眸里没有一丝阴霾,霍东临心里松了口气。 当听到姜宁宁被纪委部带走的事情,他当即拔腿就跑。 太阳这么毒辣,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布满汗珠。 声线却一直保持着冰冷:“希望你们尽快调查,并且及时公告澄清,以证明我妻子的清白。” “没问题,霍团长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张贴告示……” “太慢,成效太少了。”霍东临拧起眉头。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到宣传部,把姜宁宁从研究所带出来,此事早就传遍了半个军区。 要知道造谣容易,辟谣难。 张贴告示根本不能及时挽回姜宁宁的名誉。 纪委部众人脸色一僵。 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要怪就怪姜副主任名气实在太大了。 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大新闻。 但他们不敢发牢骚。 霍东临的要求合情合理,这对夫妻俩,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这样吧,我把孙向前抓过来,你们赶紧审问他,然后广播给我妻子澄清。” 霍东临一锤定音。 其他人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这下子,心里愈发恼恨那个写举报信的人了。 霍东临办事效率高,不知从哪借来一辆自行车,先送姜宁宁回去上班,紧接着直奔医院抓人。 昨晚陈宝珠流产,孙向前请假陪床。折腾一整夜,等妻子睡着以后,他才有机会靠着床沿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便被霍东临提着后领子薅到门外。 “老霍,有话好好说!嗷嗷……” 霍东临把人拎到医院门口,骑上自行车,“有人举报你跟宁宁在海边私会,现在!立刻!马上!跑到纪委部说清楚。” 孙向前冤死了。 哪怕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姜宁宁有非分之想。 况且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视线落在自行车后座上,孙向前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么热的天,你载着我去比较快。” 回应他的,是霍东临一脚踏出去的自行车。 “你要是跑得比车慢,过两天收拾东西进山去,给其他团做陪练。” 那怎么行? 这时候出任务,陈宝珠不得拿刀砍了他? 孙向前认命地跟在后边跑。 - 另一边。 姜宁宁回到研究所,不少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当属宣传部的气氛最为怪异。 “副主任,你这么快回来,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姚大嫂冲魏干事翻了一个白眼,故意大声询问。 魏干事脸色十分僵硬。 此前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难猜想。 姜宁宁语气平静:“嗯,有人举报我作风不良,已经解释清楚了,稍后纪委部会广播亲自正名。” 姚大嫂这才彻底放心,兴奋地小跑着过来,拉住她手腕:“太好了,我看就是某些人嫉妒你职位比他高,才故意在背后搞小动作。” 就差点着魏干事鼻子骂,说他使坏了。 魏干事面庞铁青,差点咬碎后槽牙:“不是我干的!” 是,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人品还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况且姜宁宁如今是他上级,只要脑子不蠢,想要继续留在宣传部工作。 除非有十全的把握,否则根本不会与姜宁宁起什么冲突。 姚大嫂撇撇嘴明显不信。 所以人不要干坏事,否则一出事,很难洗清嫌疑。 “的确不是魏干事写的举报信。”姜宁宁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还不太确定。 魏干事心头涌上来一股感动,以前他那么对付姜宁宁,没想到她不计前嫌。 在品行方面,自己确实不如她。 “不是他啊,”姚大嫂语气里有点失望,更多则是摸不着头脑:“还能是谁?” 说话间幽幽扫向无辜的沈干事。 沈干事无语:“不是我。” 她与魏干事有私怨,对方整日针对她。 沈干事讨好姜宁宁还来不及呢。 这样下去容易引发同事间的信任问题,而且必须要杜绝举报作风。 姜宁宁肃声道:“姚干事,虽然你是出自于好意,但在事情真相大白前不要胡乱猜测,损害其他人的名誉。” “宣传干事要以身作则,正直公正,实事求是,才能写出最客观的新闻稿件,完成组织交待的宣传任务。” 第244章 人人喊打 此话一出,魏沈两位干事心里平衡许多。 以前他们就担心姜宁宁偏袒姚干事,看到她批评对方,维护自己,纷纷露出一抹笑容。 而姚干事心里有些委屈,但听到姜宁宁接下来的话,忽然间感到热血沸腾。 “在座的各位都是几百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你们手中的笔杆子就是枪杆子,是群众思想战线的标兵。” “要用先进思想文化鼓舞人、教育人,时时刻刻做好一位红色宣传员。” 啪啪啪! 不知道谁先鼓起掌。 察觉到身负的伟大使命,三个干事激动得面颊涨红,眼神明亮如星。 姜宁宁抬手止住了鼓掌声,分配上任后第一个任务:“家属院近期有人因为打鸡血出事,魏组长,你安排底下人快速跟进这件事。围绕打鸡血,科普其他有危害的民间偏方。” 魏干事郑重地应下来。 其他两位干事没什么意见。 打鸡血的事情早上就传遍了,不知情的人们集体惊呆。 鸡血居然不是煮着吃,而是从活鸡身上抽出血,打到身体里。 抛开健康问题,这种行为实在太残忍了。 鸡身上才多少血? 等于是把一只鸡活活抽干,折磨而死。 就在众人当做八卦津津乐道时,姜宁宁凭借敏锐的新闻嗅觉,已经抢先立了项目。 顿了顿,她也给底下人“打打鸡血”: “你们好好干,我会邀请妇联、以及卫生防疫站等部门同志配合开展,为期一周的教育活动。” 这是宣传部主导的项目,也是给他们一个露脸输出的机会。 一众干事们的干劲更足了。 难怪当领导总喜欢给人画大饼。 安排任务以后,姜宁宁肃脸回到独立办公室。 门一关。 嘴角再也压不住翘起来。 好像……当领导挺爽的哈哈! 工资变高了,还不用跑前跑后干杂活,到点没什么事便能准时下班。 中午,纪委部通过广播澄清谣言。 消息传到史家。 在床上装病一整天的史大娘,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不可能,那个野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孙向前呢?这下子彻底得罪孙家了。” “我当时是匿名举报,还戴了帽子,应该没人会察觉。” 史大娘不断安慰着自己。 直到院子里传来嘈杂声,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举报”“诬陷好干部”。 那张苍老的脸上,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因此姜宁宁骑车回家,正好看见史大娘被人抬走的画面。 家属院人人喊打,拍手称快。 卢大嫂挥舞扫把冲出人群,拉住了自行车头,兴冲冲地说:“哎呀你还不知道吧……” 听完来龙去脉,验证了姜宁宁的猜测没错。 举报信的确是史大娘写的,她做一系列事情的目的,是想要把儿子换到其他团去当政委。 当被人扣起来的时候,史大娘才知道怕了,当场昏迷不醒。数罪并罚,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可怜史政委无辜遭受牵连。 姜宁宁长睫垂下来,眸底泛冷。 无辜? 史大娘为何突然间针对霍家,难道史政委一点错也没有吗?肯定是他跟母亲抱怨了什么,才引发了误会。 不管能不能如愿以偿换团,他始终干干净净,一身清名。 就像是霍东临的渣爹一样令人作呕。 真正无辜的应该是马翠凤。 可怜她努力撑起史家,结果被两个拖后腿的被绊住脚后跟。 马翠凤焦头烂额。 一方面处理打鸡血事件后续,一方面又要想办法捞自家男人。 效果微乎其微。 孙家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小生命,结果因史大娘的偏方没了,根本不会轻饶史家。 隔日姜宁宁就听到史政委调走的消息。 “现在史大娘也是如愿以偿了。”霍东临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不过,不是史大娘心心念念的第十五团,而是调到基地以外。 “多亏有你,咱们家也算因祸得福了。” 霍东临忍不住又夸起他媳妇来。 史政委性子太直了,心里面还有许多弯弯绕绕,整天只想着内斗夺权,跟他做搭档很费心力。 虽然不知道下次调来的政委什么性格,但只要不牵扯到家人,就算脾性不好,霍东临也能接受。 满满觉得爸爸现在的模样很油腻,转头跟妹妹咬耳朵:“妹妹,以后你找对象,不能找黑蛋同志这样油嘴滑舌的男人。” 夏夏心里补充一句:哥哥这样的也不行。 霍东临用手扶了扶额头:“……” 差点被气笑了。 “当年好多人都想要给我介绍对象。” 他的行情非常好。 姜宁宁没好气地嗔他一眼:“怎么,只娶一个你还遗憾上了?” 霍东临赔着笑脸说不敢。 眼看爸爸妈妈差点要冷战,夏夏默默夹了一块排骨放哥哥碗里,“你多吃点。”少说话。 满满误会了。 得意地瞟了爸爸一眼,表演欲爆棚:“啊!曾爷爷做的排骨已经很香了,但妹妹夹起来这块最香。” 一句话,同时夸了两个人。 姜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在心中暗暗比较起了老婆子和自己厨艺的差距。 最后恨不能有尾巴可以翘上天。 看他这模样,蔡金花感觉自己的脚痒了,抬脚就往他鞋面上踩了一下。 “啊!” 姜老汉惨叫出声。 “曾爷爷,你没事吧?” “曾爷爷……” 两团子焦急询问道。 蔡金花老神在在地翻起白眼:“他脚面爬了个菜青虫,我给踩死了,他这是感动。嗯?” 最后那声威胁很重。 “……”感动的姜老汉,泪眼汪汪的点起脑袋。 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忽然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爸爸,是帽子叔叔!”满满指着外面大声说。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 孙向前从脸到脖颈都是抓痕,神情狼狈,看他那失魂落魄、且沮丧的模样,似乎受的刺激不轻。 满满放下筷子,蹬蹬蹬跑上前牵起他的手,一脸关怀的询问:“帽子叔叔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去。” 那双黑葡般的大眼睛里充满八卦之光。 孙向前哪里看得透小团子的心思,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 “过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宝珠要跟我离婚!” 第245章 宁宁怒喷孙向前 离婚? 陈宝珠居然要跟孙向前离婚。 “女人小月子亏损严重,容易受激素影响情绪,你多多谦让她一点儿。”姜宁宁劝诫道。 不管陈宝珠是不是因为打鸡血自作自受,此刻她身心受创,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丈夫一职的陪伴。 而且产后太容易抑郁了,要是不及时处理,可能会酿成难以挽救的后果。 孙向前哭丧着脸吐槽:“我还不够迁就她吗?她要喝汤,我给她亲自炖。嫌弃太烫,我给吹凉。嫌弃太油,我一点点把油水撇干净,然后又开始嫌弃太清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知道要怎样她才满意?” 姜宁宁听完他发的牢骚有点生气:“别以为流产是小事,做不好小月子将来会受大罪。” “她为什么作?还不是你这个丈夫不够格,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给足她安全感与爱!” 孙向前被喷到发蒙:“是这样吗?” 他还是觉得委屈。 “除了训练,我所有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她身上,还不够吗?尤其是这次为了要孩子,缺席小队训练,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嘲笑我的吗?” “笑你两句就受不了了?”姜宁宁想要掰开他脑袋,把里面的水给倒出来:“你知道一个母亲有多辛苦吗?” “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从孩子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凭什么生孩子带孩子全部是女人的事情,你们男人想起来就逗弄下孩子,想不起来就说忙工作。” “怎么?提供点精子你就了不起,就要给大老爷们给供起来了,你们男人是头配种的猪吗?” 最后这句话太炸裂,吓得蔡金花连忙捂住夏夏的耳朵。 而现场包括孙向前在内的男性,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脸色像是打翻调色盘般精彩纷呈。 霍东临联想到自己缺失五年,心中的愧疚如潮水涌上来,原来养育一个孩子如此不容易! 尤其是那么小的婴孩,什么都不懂,饿了就哭,拉了也哭,难受也要哭。 做母亲的需要及时能分辨孩子的需求。 要是碰上生病,更是得万分小心,时刻守在床边。 “对不起”三个字的分量太轻了,霍东临黑眸里满是愧疚与心疼。 “妈妈,你把我养这么大,实在是太辛苦了。”满满跑到姜宁宁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 “我以前那么小一点,肯定没少让你操心吧?” 怪不得妈妈一直身体不好,敢情是因为同时照顾他和妹妹,太操劳了呀。 “对不起妈妈……” 满满难过得眼泪簌簌往下掉。 从前,他一直觉得妈妈这不好那不好,跟其他人家维护孩子的母亲不一样。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和妹妹能长这么大,全靠妈妈照顾和保护他们兄妹俩。 “以前的我,太可恶啦,真是该死啊。” 满满情感真挚,把霍东临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干脆拉起姜宁宁的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气很大。 黑面上很快浮现五个手指印,也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他单膝跪在地上,举手对五星红旗起誓: “以前是我太混蛋,我保证以后肯定好好弥补这几年的缺失,不再犯错误。” 姜宁宁还没开口说话,紧接着女儿也抱住了她。 嫣红小嘴儿抿着,自责地用那双略泛圆的眼睛望着她,哭得鼻子通红。 光是瞧着两团子难过的模样,姜宁宁的心已经碎了。 在他们额头上各自亲了亲。 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们能平安长大,妈妈从来不觉得辛苦。” 至于霍东临,她没办法替那个五年来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母亲说原谅。 便暂且冷一冷他。 霍东临黑眸的光一寸一寸暗下去。 这些都是他该得的惩罚。 以后只能用实际行动去弥补孩子们,以及弥补妻子。 但此刻……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拽起孙向前的胳膊往孙家去。有些后悔,他不想让好兄弟经历一遍。 “小陈是个好妻子,好同志。她背井离乡,从首都千里迢迢陪你上军区,这些年无怨无悔。” “你该珍惜!” “回去好好道歉,再好好对老婆。” 来到孙家门口,霍东临把好兄弟推了进去,而后转身就走。 孙向前呆呆看着他侧脸的巴掌印,一次又一次颠覆他的认知。 老霍那样有种的男人,都在妻子跟前做小伏低。 他何必要为了那点所谓的男性尊严,跟宝珠吵架,难道真要等宝珠心灰意冷跟他离婚才罢休吗? 孙向前拍了拍脸蛋,拔腿奔向房间。 霍家。 姜宁宁哄着两个团子睡午觉。 姜老汉默默收拾餐桌。 人就怕有比较。 瞧瞧霍家的男人们,再看看老姜家一棍子也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棒槌。 蔡金花边叹气,边起身往房间走:“算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姜老汉:??? 这样是哪样啊? 这辈子儿孙满堂,享起孙女福还不自足吗? 因此,等霍东临回来,便看见姜老汉蹲在鸡窝旁边,吧哒吧哒抽旱烟。 他走上前:“爷爷,你又惹奶奶生气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姜老汉把烟枪递给他,“来两口不?” 霍东临摇了摇头。 他不抽烟。 记忆中霍卫国经常抽烟,烟雾缭绕的时候那副算计的嘴脸,让人憎恶。 姜老汉压低声音,悄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唉声叹气:“你奶奶到底想要什么呢?” 跟世界上大多数男人比较,他算是最怂的那类了。 自打结婚后一直没有立起来。 都说下位者为爱低头,姜老汉自己没察觉,他对蔡金花感情多么深。 霍东临问道:“爷爷,你识字吗?或者会读拼音吗?” “会!”姜老汉点头:“你岳父上学那会儿,被你奶奶押着学了一阵子。” 会识字就行,霍东临压低嗓音:“我有本秘籍,你要不要?” 姜老汉一听来劲了:“要!” “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能说出去。” “没问题。” 霍东临左看右看,见四周没有人,才从鸡窝顶下面取出来一本书。 从中间撕下少儿不宜的几页纸,才郑重地递到姜老汉手中。 姜老汉低头。 定睛一瞧。 书封赫然写着—— 《婆娘高兴,全家和谐!如何讨婆娘欢心一百招》 第256章 陈宝珠领养目的 “宁宁,你在看什么呢?” 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白曼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 海岛风景优美,一栋栋家属楼伫立在半山腰。 家家户户独门独院,开门就面朝大海。 与首都的四合院完全不同。 “要是我能住在这里就好了。”白曼心生羡慕:“每天赶赶海,钓会儿鱼,偶尔打理下的自己菜园子,日子不知道该有多美。” 姜宁宁摇了摇头:“海岛的生活太慢太静了,适合度假,出入也不方便,像你这样喜欢热闹的人肯定住不惯。以后你想要想上岛玩,随时来找我。” “好啊!”白曼高兴地抱了抱她。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家那破瓦房住了几十年,有时候下暴雨还会漏雨。四代人住在一起,挤得不像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海岛条件这么好,肯定羡慕到哭。” 话音才落下,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家属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住的。” 两人转身。 一行人簇拥着陈母走过来。 陈母觉得白曼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最近正在给小儿子找对象,军区大院里适龄的女孩子都见过了,至少那些面孔里没有白曼。 因此,跟其他人认定白曼就是个小知青。 先前说话的那个年轻小媳妇,“真诚”建议道:“同志,你要是现在嫁个军人,没准过个十几年能住进来。” 这是在讽刺以白曼的条件只能嫁个普通士兵。 其他人纷纷捂嘴嘲笑起来。 白曼偏起头:“不劳大娘费心,我的婚事,自有我爸妈操心。” 像她们这种干部子女,婚事基本都定在相熟那几家。 既稳固家族利益,又知根知底。 她为什么要放弃娘家的权势、夫家的钱与权、以及两家联合起来创造的更大的权势呢? 眼前这群军属的优越感,与首都比起来一文不值。 被白曼称呼“大娘”,那名小媳妇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眼底喷出怒火。 家属院没有新鲜事,白曼上岛没多久,大家伙都知道那对龙凤胎在乡下认的知青干妈来了。 本以为是个泥捏的性子,没想到伶牙俐齿,一句话能噎死人。 她讪讪地找补:“好心当作驴肝肺,凭你的条件充其量找个泥腿子,本来还想帮你介绍对象……” “介绍你个鬼!”好姐妹当着自己的面被欺负,姜宁宁脸色一沉,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既然你爱做媒,明天我就跟上面申请让你当红娘,正好可以解决军区里单身大龄男女青年的问题。” 年轻小媳妇脸涨成猪肝色:“……” 堂堂军官媳妇当红娘,传出去笑掉大牙。要是让她男人知道,非得打死她不可。 这下子真是讨好陈母不成,还丢了自家男人的脸面。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陈母这才抬起眼皮,倨傲地打量着姜宁宁,嘴唇刻薄地抿成一条直线。 “你……” 才开了一个口,姜宁宁已经拉着白曼离开,与她擦肩而过。 什么打脸最难受,是被无视! 陈母被人捧习惯了,顿时下不来台,胸口堵得难受。 最后憋出一句:“没家教。” 其他人连忙附和道:“姜宁宁爸妈牺牲了,的确是没爸妈教养,首长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对啊,听说姜宁宁连高中学历都没有,要不是薛主任力荐,根本不可能进宣传部,还步步高升当副主任。” 陈母眸光微闪:“姜宁宁只有初中学历?” “对啊,之前基地流传过一阵。不过姜宁宁养了两条好狗,谁敢在家属院乱吠,就会挨抽。” 她们都有被卢大嫂拿扫把狂揍的经历,举报到文秀英那里,不了了之,反倒因散播谣言被批评一通。 家属院有人捧着姜宁宁,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她。 陈母的到来让这群人纷纷倒戈,当然最重要的是,想要通过陈家的人脉帮助丈夫往上升迁。 “喏,别说了,姓卢的来了!”还有人出声提醒道。 陈母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妇人肩扛竹扫帚走在前边,一群小屁孩跟在后面,正在家属院四处游荡。 “她不是疯子吗?”陈母愣怔出声。 谁家好人喜欢扛扫把四处闲荡? 众人瞬间笑喷。 “估计是被田翠芬的疯病传染了!” 陈母疑惑:“田翠芬又是谁?” “她啊,是姜宁宁脑子疯掉了的恶婆婆……” 当下有人添油加醋、断章取义,把姜宁宁随军后所有事情全部说给她听。 越听,陈母眉头皱得更深。 本来她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可上岛以后看见曾经风光霁月的女儿变成另外一个人。 听她哭诉女婿孙向前总是夸另外一个女人,想要认那个女人生的龙凤胎做干亲,便带入了“姓姜的不安分”类似先入为主的情绪。 后来攀附上来的那些人,为了讨好她,顺着陈宝珠说起姜宁宁的坏话。 正如此刻这些被歪曲客观事实的事件。 陈母越发认定,姜宁宁是个喜欢四处勾搭男人,一点儿也不分守己,还处处喜欢冒头的心机女。 以孙家的权势,要论最风光的应当是她女儿陈宝珠,众星捧月也该是她。 结果却被姓姜的给抢走了风头,还处处压一头。 自己男人还向着她。 护短的陈母怒不可遏,决定晚上跟亲家公好好聊聊,肃清下基地的风气。 宣传部副主任的位置,还不如让给她女儿去当! 好歹她女儿是高中生,要不是取消高考,考上清大完全没问题。 “宝珠领养孩子的事情,你们暂时先别透露出去。”陈母想到女儿的情况,顿觉一阵头痛。 都说抱养孩子容易怀孕。 希望那小孩争点气,给宝珠带来好孕。 要是不行,趁早换一个。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必要闹的大张旗鼓。 “我们没问题,关键是文秀英,家属院领养小孩子需要跟妇联报备,她跟姜宁宁关系好,说不定会从中作梗。” 陈母气了个不轻:“这两人真是蛇鼠一窝,整个家属院都快成她俩一言堂了。” 陈母敢光明正大吐槽姜宁宁,是因为姜家没背景,而霍东临需要依附孙家。 等于孙家养的一条狗! 不过她却不敢针对文秀英,文老爷子如今是军工部特聘的专家,而余家在首都的地位一点儿也不亚于陈家。 “我亲自去妇联找文秀英说。”陈母不信,这点面子文秀英不给她。 第261章 受伤了 上面濡湿一大片,看起来心惊肉跳。 “媳妇儿。”霍东临自知理亏,讨好地上前来捉她的手。 以前受伤比这严重多了。 但书里说了,在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不然媳妇一定会更加生气。 姜宁宁想甩开,又怕他伤口再次崩开。 按耐住脾气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带你去卫生所包扎。” 霍东临对上她冷冰冰的小脸,以及那双喷火的眼睛,心里熨贴得跟喝了蜜糖水似的,唇角差点没忍住翘起来。 “别担心,一点点小伤,我没事。” 姜宁宁咬着唇不说话,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要是自己不提前下班回来,说不定还被男人联合爷爷奶奶一块儿瞒在鼓里。 想到这,她心底里重新攒了一团怒火。 因此当霍东临伸手过来把车头,被她一巴掌狠狠拍开,自己调转好车头,拍拍后座:“上车!” 那动作、那气势霸气极了。 自己什么体重?霍东临哪舍得让媳妇载自己,道:“还是我骑吧?” 结果被淡淡瞥了一眼。 “不去?那我回去上班了。” “去去去!” 算一算快有两个月没看见姜宁宁了,霍东临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哪有刚才拒绝蔡金花的冷酷模样。 长腿一跨,一屁股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然后车头高高翘了起来。 轰—— 霍东临跟蒸熟的海虾般,从头红到脚。 更不妙的是。 上余家串门回来的两只小团子,正巧瞧见这一幕。 满满拍手叫好:“看,爸爸在给妈妈单独表演杂技呢!” 夏夏很捧场:“哇!” “……” 霍东临镇定起身,视线里黑眸微闪,忽然站不稳晃动了两下。 姜宁宁眼疾手快扶住他。 碰到他左边胳膊时,男人浑身僵硬,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起来,吓得她赶紧松开手。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不远处有个警卫员急匆匆奔过来,额头大汗淋漓。 眼看就要跑到跟前,冷不丁从旁边冲出来一条黑色大狼犬,弓起身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警卫员吓得寒毛直竖,连忙刹住脚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黑豹一直都很乖,平时有人上门做客。小家伙撩起眼皮扫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趴回窝窝里睡大觉。 难道是对面的军人太眼生了? “黑豹回来!” 姜宁宁喊了一嗓子。 听到主人的召唤,那对狗耳往后竖了竖。黑豹保持着戒备的姿态,一步一步往后退。 嘴皮偶尔上拉,露出无比锋锐的牙齿。 似乎在告诫对面的人类不要耍花招,否则自己就会撕碎他脖子。 警卫员额角青筋直跳,居然从一张狗脸上读出这些信息,后背冷汗也流得更密集了。 他努力保持镇定,朝霍东临行了个军礼,道:“霍团长,我奉命回来取我们营长的生活用品。车目前停在家属院门口,您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卫生所?” 目光时不时往霍东临左肩梭巡。 俩团子脸色微变。 离得近一点,很明显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飘荡的血腥味。 满满踮起脚尖拉拽霍东临的军装,很快就看见了左肩的伤,震惊出声:“爸爸,你都晒成煤球了,居然还能被敌人伤到?不应该啊。” 霍东临:“……” 如假包换,是他家大孝子没错了。 没等他开口,另一个小棉袄已经找到了理由:“因为爸爸偷偷生火煮饭吃啦。” 夏夏眼里攒起金豆豆,自责不得了。 要是尽早能做出自热米饭,说不定爸爸就不会受伤,都怪她太没用啦。 小家伙哭得霍东临的心几乎碎了,转头,另一只小团子也在吧哒吧哒抹眼泪。 他越哄,孩子们哭得更凶。 好似他这个爸爸下一秒就仙去了。 霍东临只好求助妻子,感觉面对敌人围剿时都没有如此手忙脚乱、束手无策。 姜宁宁蹲下身,给团子们擦掉眼泪,又各自亲了亲,轻声哄道:“爸爸现在要去卫生所重新换纱布,你们乖乖待在家里,给爸爸炖鸡汤好不好?” 接到了妈妈交待的重要任务,崽崽们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一路都无话。 车很快停在卫生所门口,姜宁宁扶着霍东临直奔急诊室,让大夫帮忙重新处理伤口。 绷带揭开,底下伤口十分狰狞。 是被流弹擦伤的痕迹。 一天内前后不到一小时,两次进卫生所,包扎的还是同一名军医。 军医眉头拧得死紧,出于职责提醒道:“霍团长,虽然你们夫妻感情很好,但这段时间……还需要多克制克制。” 显然,他误以为这对年轻小夫妻许久没见面,亲热之后才导致伤口崩开。 毕竟,霍团“一夜五次”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号称基地最有种的男人。 霍东临的脸“轰”的一声又红了,黑着脸解释:“你误会了,我从卫生所跑回家属院,才扯到了伤口。” 军医敷衍地点头:“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显然不信。 霍东临:“……” 重新处理伤口,这次军医找了块钢板,直接把他左边胳膊固定起来,悬挂在胸前。 “大夫,东临胳膊还骨折了?”姜宁宁咬紧下唇。 霍东临心口咯瞪作响,连忙冲着军医使眼色。 可惜对方不仅拒绝帮他隐瞒,还趁机告状:“对,骨折了,刚才他死活不肯上板子,正好你帮着劝劝。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修养两三个月才能行动自如。” 部队里训练量大,很容易伤到胳膊。 要是养不好,留下后遗症,严重点将会断送从军生涯。 像霍团长这样优秀的军官,如果因胳膊而退伍,那将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 军医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把病情往严重里说。 “我……”霍东临刚开了口,便被媳妇瞪了回去。 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任由军医治疗。 真是一物降一物。 军医啧啧称奇,收拾东西离开。 此时病房内就只剩下姜宁宁和霍东临。 谁也没开口。 男人微仰着脑袋,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每当对视上她的眼睛,便扬起一抹讨好的笑。 等她挪开眼,整个肩膀耷拉下来。 第262章 小男孩喊“妈妈”冥场面 虽然知道他在装可怜,姜宁宁止不住心软,冷着脸帮他把衣服穿上。 只能穿一边胳膊,再系上扣子。 才刚穿好衣服,霍东临忽然抓住她胳膊往身前一拉,姜宁宁站不稳,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 “大夫让你老实点!”她简直想伸手去捶他,“要是再扯到伤口怎么办?” 霍东临的嘴角勾了起来:“我想你了。” “幸好还有一只手,可以抱抱你。” 姜宁宁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听了这话,顿时散的一干二净。 脑袋靠在他胸前。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震得耳膜发痒,比直升飞机还响。 “笨蛋。” 霍东临低声笑起来:“爷爷是傻蛋,我是笨蛋,所以咱俩天生就是一家人。” 姜宁宁撇撇嘴:“……叫笨蛋你还骄傲上了?” 那双黑眸炽热又深情,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沉沉攫住她的视线。 “嗯,骄傲。” “娶到你当媳妇,更骄傲!” 姜宁宁耳根子阵阵发烫,恨不得捂住这张嘴。 但她敢肯定,只要自己伸过去,这个男人肯定会追着吻上来。 谁能想象得到在外边凶戾冷酷的军官,在她跟前俯首称臣,脾气好得不行。 两个月不见,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拉丝黏腻的感觉。 那种生理性的喜欢,根本无法抗拒。 姜宁宁突然仰头咬上他喉结。 霍东临闷哼一声。 黑眸燃着两簇火,喉结滚动。 正当他心猿意马,想要更进一步之际。 姜宁宁忽然抽身离开,摸到了门边:“我去问问大夫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惹了火直接跑路。 完全是在报复霍东临打算隐瞒受伤的事情。 至此,霍东临低下头看着某处,终于尝到了自作自受的苦果。 出了门以后,姜宁宁打算上水房洗把脸降降温,免得被人看出来,以为夫妻俩在病房里干什么事呢。 路过一间病房时,里面传来崩溃的大哭声。 “怎么偏偏就伤到了那里?” “姓孙的,你当时怎么不小心点?”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娇滴滴的女音传来:“对不起,都怪我,孙营长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嫂子你千万别生气。我,我会负责到底的。” 姜宁宁的眉头蹙起。 哟呵,这调调……真是好大一朵绿茶!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陈宝珠心火一瞬间蹿得极高,“我男人的子孙袋破了,你是能让他的蛋长回来,还是能让他重振雄风?” 一句句全部刺中了孙向前敏感脆弱的男儿内心。 “宝珠,你闭嘴!” 空气静默几秒钟,而后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咆哮声:“你为了一个小贱人让我闭嘴?难怪我一进来,就看见她亲亲密密的在喂你喝水。敢情是因为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孙向前没料到妻子会如此无理取闹,怒不可遏:“韩雨同志跟你不一样,她在米国已经有多项研究成果,你不要污蔑她的名声。” 听见这番直男发言,姜宁宁心道:糟糕! 陈宝珠几欲目眦欲裂,大吼出声:“孙向前,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说出来。 病房内一阵寂静。 病房外不少人嗅着八卦的味道凑过来。 从前只要陈宝珠说离婚,孙向前都会低声下气来哄她,边跪边打自己脸,求她回心转意。 她昂起下巴,睥睨地扫了韩雨一眼,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韩雨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帮忙劝说道:“嫂子生气了,孙营长,你还是赶紧哄哄你媳妇吧。” 男人私底下哪怕跪下来哄媳妇都行,任打任骂。 可当着外人的面,事关男人尊严,孙向前的头怎么也低不下来。 陈宝珠脸色越拉越长,酝酿着风暴。 “嫂子,男人在外需要留点面子。要不我先出去,再让孙营长道歉?”韩雨善解人意地说道。 一句话,同时捅了马蜂窝。 孙向前拉住她胳膊:“你别走!我和你清清白白,不怕外人说三道四。” 别的女人都知道给自己留面子,偏偏妻子恨不得无时无刻拉踩自己,好证明对她的爱。 “你想好了?那就离吧。”孙向前赌气地说。 陈宝珠愣在原地。 而后渐渐红了眼圈,恨恨地咬紧后槽牙:“好,离婚,现在就去离,给你的小情人腾位置。” 啪! 听到她越说越离谱,愤怒瞬间冲昏了孙向前的大脑。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巴掌甩在陈宝珠脸上,把她的脸都打偏到一边。 陈宝珠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娇嫩的皮肤很快肿胀起来,火辣辣的疼。 但,远远不及心脏泛起的刺痛。 “我……”孙向前吓坏了,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陈宝珠吓得闭上眼睛,生怕他再打第二次。 见状,孙向前不敢再动。 “我、我现在就叫大夫来给你处理伤。” “不必了!”陈宝珠抹去脸上的泪珠,捂着嘴巴往外跑。 “妈妈!” 一道欢快的童音忽然在病房里响起。 小孩从凳子上起身,撒开腿往门边奔来。 陈宝珠一怔,转身抱住他。 过去一个多月无论她如何教导,孩子始终不开口喊人。 没想到遭到丈夫背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这个孩子终于愿意认她当妈妈了。 “妈带你回家,以后咱们娘俩过。”陈宝珠抱起孩子往外走,拉开门。 门外乌泱泱站着一圈人。 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落在他们母子身上。 “妈妈?妈妈?” 小男孩忽然在她怀中挣扎起来,脑袋转来转去,像是在人群中搜寻什么。 “别怕,妈妈在这里。”陈宝珠以为他是感到害怕,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一边快步冲出了人群。 孙向前黑着脸,让韩雨关上房门,隔绝众人八卦的视线。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气走了原配及孩子,已经足够所有人脑补一出精彩大戏。 人群渐渐散开。 有人留意到蹲在墙角的姜宁宁,好奇询问:“同志,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姜宁宁怔了一下,道:“我在系鞋带。” 路人无语:“布鞋系什么鞋带?” “你说的太对了。”她十分自然地起身。 路人:“……” 见母子俩已经走远了,姜宁宁带着满肚子的瓜,折身回诊室去找霍东临。 韩雨什么来头? 孙向前要跟陈宝珠离婚啦! 以及…… 天呐,陈宝珠领回来的一个小孩,居然就是那天在商场遇到那个! 第263章 原来是英雄救美 诊室在长廊最后一间。 姜宁宁手指才碰到门把手,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脸红心跳的声音。 “嗯……嗯啊……” 这声音不是别人,确确实实是霍东临发出来的。 姜宁宁嘴角一阵抽搐。 是她错了。 原以为霍东临拥有强大的自制力,没想到他一点儿也不禁撩拨,居然大白天在医院做这种事情? 坚毅正直的形象瞬间崩塌! 现在开门进去,两个人都会尴尬。 想了想,姜宁宁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蹑手蹑脚地离开。 只是她刚转身,迎面军医拿着一张检查报告走过来。 不好! 姜宁宁举拳至唇边,抬高音量咳嗽两声:“咳咳!” 屋里暧昧的声音骤停。 下一刻,爆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等霍东临面色潮红打开门,裤子濡湿一大片。 空气里泛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显然是为了掩盖某种气味,故意打翻了消毒酒精。 姜宁宁悄悄竖起大拇指。 高啊! 触及她亮晶晶的目光,霍东临心虚地移开眼,红红的耳朵在空气中不自然抖了抖。 很快,军医便走至跟前,把报告递过来。 “霍团长,血检报告出来了。提示你体内存在感染情况,需要输一支消炎药。” 受伤后伤口出现轻微感染,属于正常情况。 “还有你后腰上的弹伤虽然已经愈合,但仍要注意不能泡澡……” 军医仔细交待过后,提醒十分钟后去输液室,便再次离开了。 人一走,霍东临摸了摸鼻子,讪讪回头。 “媳妇,我可以解释!” 姜宁宁面无表情,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霍东临先忍不住了,讨好地去捉她的手,“伤口早就痊愈了,我真没想瞒着你。” 姜宁宁往后退两步,避开了。 这人就是欠教训! 要不是自己临时返回,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仅仅是隐瞒的问题吗? 他们是夫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应该无所不知,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擅作主张。 这次伤口愈合了,那下次呢? 是不是要等到有朝一日,他躺在手术上台快死时,她又一次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 当然。 她最生气的点在于,明明浑身都是伤,居然还关起门来diy? 姜宁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你那么能干坚强,行,我不管了。” 霍东临心脏猛然攥紧,知道媳妇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顾不得那么多膝盖瞬间滑跪下去。 扑通! 巨大的声音吓了姜宁宁一跳。 这可是在医院! “你快起来。”姜宁宁气得揪了两下他没受伤的胳膊,发现硬邦邦的像铁块,根本揪不动。 霍东临把脸凑上前:“媳妇,要不你打脸,我全身最软的地方就是这了。” 姜宁宁:“……” 最后被他给气笑了。 即便是在角落,医院人来人往,不少人注意到这边。 姜宁宁清了清嗓子:“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走了。” 听到这话,霍东临赶忙起身。 站起来明明比她高,气势却缩了一大截。 “进去,让我看看伤口。” 现在别说看伤口了,就是要霍东临表演单手倒立,他都干。 媳妇还是十分关心他。 脸上挂起不值钱的笑容,霍东临背对着她,撩起后衣摆。 他的后背上就没一块好肉,各种疤痕交错。 最新一道在腰窝里,新愈合的伤口长出一团新肉,上面还涂抹着药膏,瞧起来还是新的。 姜宁宁光是看着伤口都能想象当时的惊险,心里顿时一阵心疼。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所以你刚刚是在涂药膏?” 霍东临点头:“大夫说我属于留疤体质,想要新肉消下去,需要涂抹药膏。” “那为什么刚才要叫得那么……骚?我还以为你在屋里做那样的事情。”姜宁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愣怔片刻,霍东临直呼冤枉,解释:“伤口位置太靠后了,手差点够不着。我一动,就扯动左肩膀的伤口。” “……” 姜宁宁脸蛋儿都红透了。 离大谱,大黄丫头竟是我自己? 抬头瞥见霍东临委屈的小表情,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亲了亲。 语气凶巴巴的:“行了吧?这下扯平了。” 唇瓣如同含露的红玫瑰,饱满微微起伏,一张一合。 霍东临喉结滑动,从胸腔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嗯”,到底是靠强大的自控力忍了下来。 想到这趟任务他和孙向前都受了伤,趁着现在没有人,姜宁宁便将疑惑问出来。 霍东临不敢再有隐瞒,实话实说了。 “我们刚抵达边境,就遭到一次袭击。” “伤口不深,没伤及任何器官,不过对外宣称伤到肺部,转移到内陆医院。” “后来,我们接回韩教授一行人,半路再次遭到截杀。” “那时候我便肯定队伍里出现内鬼。” “于是我跟孙向前演了一出戏,成功把内鬼炸出来。混乱中,内鬼挟持了曹雨。” 听到这里,姜宁宁眉心微蹙:“当时情况危急,孙向前英雄救美,两人共患难一段时间?” 霍东临惊叹出声:“媳妇你真聪明!” 姜宁宁一时有点无语,便把病房门口偷听到的八卦说给他听。 然后好奇询问:“曹雨究竟什么身份?” “她是生物学专家曹教授的独女,毕业于哈佛。曹教授病故后,拜托韩教授夫妻俩照顾独女。” “别看曹雨年纪轻轻,在海外已经拥有独立研究所。听闻韩教授夫妻俩要回国,毅然决然放弃在米国的一切成就与待遇。” “韩教授夫妻俩赌上自身名誉为她做担保,我们向上级审批后,才一并带她回来。” 所以一来一回,本来计划半个月的行程,硬是耽搁了两个多月。 对于这样的归国科研人才,姜宁宁本该是敬重的,但是…… 她犹豫着问:“你们回来时有没有走水路?” 霍东临颔首:“有。” “这就解释得通了。” “?” 姜宁宁叹气:“曹雨的脑子果然是进水了!” 否则如何解释,一个有才有颜值的女同志,明明知晓孙向前的子孙袋破了的情况下,还坚持挑拨人家夫妻俩的感情。 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第264章 住八号院吧 霍东临轻笑出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白嫩嫩的小手,说:“孙向前夫妻青梅竹马,感情很深,不会轻易离婚。” 某些事外人不适合插手,得由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 即便他们是兄弟也一样。 要有分寸感。 姜宁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根本无法分辨出绿茶。” 再深的感情,禁不起三天两头的吵架,以及第三者的趁虚而入。 “什么是绿茶?”霍东临挑起剑眉。 趁此机会,姜宁宁给他做了科普。 霍东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种茶言茶语指的难道不是他那好大儿吗? 难怪有时候听起来很别扭,手很痒,想要揍他屁股。 原来那些绿茶手段全部用来套路他这个老父亲了! “你有没有在听啊?”姜宁宁娇嗔出声,指尖轻挠他的掌心。 霍东临反手反手跟她十指紧扣。 “孙向前能够分辨,以前他就这么跟我说过你。” 姜宁宁:! “不过……我觉得他纯粹是因为嫉妒。”在霍东临眼中,妻子哪儿茶了,分明正直得赛过鞍山钢铁。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维护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心里舒坦,姜宁宁也不例外,嫣红唇瓣勾起来。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要是场合不对,真想要耍点流氓,好好奖励他。 她收起遗憾的心思,继续说起正事:“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商场里遇到那个小孩吗?陈宝珠好像收养他了。” 不曾想,霍东临听说此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仿佛再正常不过。 - 输完液以后夫妻俩便回家了。 这阵子客人多,接二连三炖鸡吃,再美味的东西也要吃腻了。 蔡金花跟其他军属换了五只鸭苗,一对鹅回来养。 大白鹅小小年纪,便表现出日后英勇不凡的气势,刚回来便挑衅上了黑豹,追着黑豹的尾巴根啄。 黑豹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等鹅靠近,一尾巴抽飞。再靠近,再抽飞,乐此不疲。 晚饭结束以后,霍东临宣布一个重大消息:“奶奶,相关医疗设备已经运送到国内了,明后天便能抵达基地。明天我问问陶大夫,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安排什么时间做手术。” 老太太年纪大了,手术时间不能拖太久。 心梗发作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再梗死率超40%。要是中途出什么意外,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但冠状动脉搭桥术…… 迄今为止,在国内手术总量不足百例,成功率仅70%~80%。 好消息是,这次除了血管造影机,霍东临还在韩教授的建议下,想办法搞到了一些β受体阻滞剂,又增加了3~5%的成功率。 此话一出,饭桌上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肃穆气氛,满满和夏夏表情不安,齐齐看向曾奶奶,又看向妈妈。 大人们不是说手术很简单,没有危险吗? 姜宁宁抬手摸摸他们的脑袋,解释手术危险期在于术后24-72小时内会不会出现相关并发症。 一周以后通常来说情况比较稳定,在此术后一年,都要小心谨慎,按时复查。 等手术开始以后,姜宁宁的重心要多放在蔡金花身上,偶尔可能会忽略他们。 提前说明白,才不会让孩子们心里产生落差。 姜老汉晃悠悠起身,抽出腰间的烟袋蹲到房檐下,点了好几次才把旱烟点燃。 一边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 “不就是做手术,你们一个个的丧着脸给我哭丧呢?”蔡金花不愧是个内核强大的女性,老神在在地把所有人狂喷一遍。 手术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否则她和姜老汉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军区。 不管什么结果,蔡金花都能接受。 要是成功了,还能帮孙女多带几年孩子,帮衬她和孙女婿几年。 要是失败……反正她活了几十年,大儿子已经沉冤昭雪,儿孙各自有儿孙福,这辈子圆满了。 “再说了,不用花钱就能看病,有便宜不占是孙子。” 不知道是安慰其他人,还是宽慰自己,或许两者都有。 这下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满满不赞同地皱起小眉毛:“曾奶奶说的不对,只要你身体健健康康,快点好起来,以后这种便宜咱们都不占。” “不占!”夏夏跟着点头,鼓起腮帮子。 她没有哥哥那么能说会道,只是伸出小手,握住了曾奶奶冰冷的手。 看着可爱的团子们,蔡金花一颗心熨贴不得了。 “妈妈,等你周末放假,我们去拍全家福吧?”满满歪了歪小脑袋,忽然提议。 “这样奶奶在病房时刻也能看见我和可爱的妹妹,就不会觉得无聊啦。”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全家兴致勃勃。 周末那天,所有人换上最好看的衣服出发。 有人见了十分新奇:“满满,你们要去哪里玩呀?” “去照相!” 满满特意换上白母改良的飞行员服,跟一身军装的霍东临站在一块。 父子俩走在最后面,气场十足,格外吸睛。 “哟,那就是霍团长的儿子吧?瞧瞧那端正的军姿,长大后肯定也是保家卫国、铁骨铮铮的汉子。”韩教授扶着老伴的胳膊,笑着感叹一句。 韩夫人紧紧皱起眉头,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夏夏那张脸,半天都没挪开视线。 直到有人接连喊了她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曹雨问:“奶奶,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韩爷爷跟你说了半天都没反应。” 韩夫人勉强一笑:“想个实验数据出神了。”她侧头看向丈夫,“你跟我说了什么?” 韩教授问:“家属院有两套房子,一套比较小,在九排七号院,一个在三排八号院。前面屋子地势较高,快到山顶了,我担心你腿脚不好。” “但八号院也有问题,以前着过一场大火,没死人,就是需要重新搭建,最迟下个月中旬才能住进去。” “不过,隔壁七号院正是霍团长家,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韩夫人对接他们回国的这个年轻军人印象很好,点头道:“那就八号院吧。” 三人继续散步。 身后,陈宝珠端着一盆粪水突然冲出来。 第265章 修罗场 陈宝珠目标明确,她就是要曹雨那个小贱人当众出丑。 至于无辜的韩教授夫妇会不会受牵累,年纪大了能不能受得住,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几天她憋足一口气没去医院探望孙向前,对方竟然也一句话都没捎过来。 不用想,肯定是被姓曹的狐狸精给死死迷住了。 陈宝珠忍着恶臭,加快脚步冲上前。 离得近了,扬起盆就要泼上去,胳膊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拉住。 哗啦啦! 粪水瞬间泼了两人一身。 巨大的动静吓坏了曹雨以及韩教授夫妻俩。 众人齐齐回头。 看见陈宝珠夫妻俩满身污秽,顿时恶心得快要把午饭给吐出来。 “孙向前,你居然为了那个小贱人阻拦我?我跟你拼了。” 一股怒火烧断了陈宝珠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扑上去对着孙向前又抓又挠。 孙向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很快捉住她的手:“你怎么变得跟泼妇似的,别闹了行不行?” 陈宝珠动弹不得。 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中一般。 泼妇? 继而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她现在可不就像是一个泼妇嘛。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是不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你才去找姓曹的贱人给你们孙家生?”陈宝珠转头怒瞪曹雨,视线紧盯着她肚子,似乎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韩教授是个刻板的老人,当即厉声询问:“小雨,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否插足了孙营长的婚姻?” 这几天他陪老婆子上医院体检,没少听见风言风语。 曹雨的动作立刻僵住,秀丽面容上慢慢显露出了执拗:“韩爷爷,我的确爱慕向前。”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八卦。 陈宝珠的脸已经彻底煞白了下来。 “但我发誓,和向前之间现在依旧清清白白,从不越雷池一步。向前是位十分优秀的军人,英俊又勇敢无畏,有人爱慕他很正常。” 这番话曹雨说的温情体贴,看向孙向前的视线中又都是恋慕,活脱脱一副为喜欢的人隐忍且着想的模样。 一下就把陈宝珠那份自私的爱踩到泥泞里。 孙向前嘴唇动了动:“我是有妻子的,对你的喜欢我很感激……” 话还没说完,曹雨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 孙向前怔住了:“你……” 曹雨偏头抹去眼泪,露出一截优美的天鹅颈出来。 似乎不让心爱的男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半晌,才回过头来,继续看向他:“向前,我不会让你为难,以后我会努力和你保持距离。让这份爱慕,留在我心间。” 任何男人被一个年轻靓丽有才华的少女一心爱慕,被那样炙热的眼神看着,怎么能不意乱情迷? “向前?”陈宝珠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难受,“你们都亲密的互换称呼了,居然还说什么清清白白?” 曹雨厉声反驳道:“陈同志,请不要用你龌蹉的思想质疑向前的人品,在国外,同性友人互换名字是正常的一件事情。”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女同志听起来反正心里很不舒服,倒是男人们不约而同朝孙向前抛去一个“你小子真有福气”的眼神。 “我龌蹉?”陈宝珠指着自己,气得鼻孔冒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那四个人已经倒台了,可现在风声依旧很紧。 万一因作风问题被人举报,从而影响到孙家,爷爷肯定会打死他。 孙向前抓住陈宝珠的手往家里走,态度强硬:“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说。” 事到如今丈夫依旧维护那个小贱人,陈宝珠奋力甩开他的手。 “别闹了行不行?”孙向前蹙起眉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成熟,稍微懂事点?” 陈宝珠怔住。 死死低着头,不让自己通红的眼露出来,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离婚吧。” 她累了。 “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民政局等你,谁不去谁是狗。” 说完最后一句话,陈宝珠泄去全身力气,捂脸跑开。 “宝珠……”孙向前心头一紧,攥紧拳头。 曹雨皱起眉头,表情适时露出一点委屈:“没想到陈同志会如此介意,我去给她道歉吧。” 顶级茶言茶语说出来,孙向前心里对曹雨的埋怨散去不少。 “不用,她冷静冷静,我再去跟她谈。” 这场闹剧很快传遍了家属院。 男女评价两极分化。 女人们觉得曹雨就是个狐狸精。 男人们则振振有词,曹雨接受西式教育,勇敢追爱有什么错?何况她从来没有跟孙向前做出格的事情。 经过此事,家里一众老少娘们愈发警惕这个曹雨,生怕她勾引家里的男人。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扛着木头进入家属院。 原来,曹雨跟韩教授夫妻要住进八号院了,那岂不是跟姜副主任隔壁? 万一曹雨又想跟更优秀的霍团长做朋友,姜副主任会怎么做? - “阿嚏!” 远在江城市区的姜宁宁打了个喷嚏。 十月底天气渐渐转冷。 海边风大,每逢大风天体感温度还要再降一两度。 “妈妈,我帮你挡坏风。”满满张开双手,挡在风吹来那一侧。 夏夏有样学样。 风很大,团子们几乎站不稳。 摇摇晃晃,像是稻草人。 看到这一幕,黑豹急得转来转去,用尾巴试图去绑住小主人。 哈哈!简直是三个小戏精。 姜宁宁忍俊不禁,摸了摸黑豹的脑袋,再伸手把崽崽们揽到怀中,“万一把你们刮上天咋办?” 想象那个画面,满满咯咯笑起来:“那我就做妈妈的专属卫星,天天给妈妈指路。” 这种天马行空的话,也只有小孩子能说得出来。 夏夏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飞上八千米以上高空就缺氧死啦,不对,哥哥太重了,飞不了那么高,根据重力加速度,直接“扑通”,在地上摔成好几块……” 满满伸手捂住妹妹那张恐怖的小嘴巴。 谁说科学家不会说冷笑话? 妹妹就冷到他了! 第266章 又闹出事来啦 小团子们打打闹闹,在一阵欢声笑语中,一家人来到照相馆。 临近周末,来照相的人不少。 他们排在第三。 “咱们一会儿多拍两张,烧给你爸妈瞧。”蔡金花想到大儿子大儿媳妇,眼眶微微发红。 姜宁宁沉默点头。 就在姜明夫妇俩抢险前一天晚上,一家人曾约定要去拍全家福,可惜,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烧张照片给他们看看也好,那对伟大的夫妻要是知道女儿过得好,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便轮到他们。 刚开始蔡金花和姜老汉不知道怎么摆姿势,很快,就没有这种担心了。 这年代的拍照姿势非常流水线。 负责照相的老师傅指挥两人各自抱着一个曾孙坐在椅子上,霍东临与姜宁宁站在二老身后。 而黑豹那个戏精狗,则挺起胸脯,端端正正地坐着看镜头。 所有人都不苟言笑,十分严肃。 姜宁宁有种在拍身份证照片的错觉。 接下来单独给一家四口拍照片时,她低声对崽崽们说:“等老师傅喊一二三的时候,我们一起喊茄子。” 夏夏疑惑:“妈妈为什么喊茄子,喊黄瓜不行吗?黄瓜比较好吃。” 满满歪起小脑袋:“明明鸡腿最香!” “因为妈妈最爱茄子。” 姜宁宁一句话,团子们再也争论不起来,事事以妈妈为先,并且决定把最爱的菜也改成茄子。 可爱的样子让姜宁宁忍不住亲亲他们的脸蛋。 母子三人悄悄咬耳朵,亲一团。 霍东临黑压压的眼睫微垂着,假装很忙地低头整理袖摆。 等到拍照那一刻,母子三人大喊“茄子”,笑容灿烂。 只有他的“格格不入”,永远定格在相纸上。 “……” 为颜值高的人拍照是一种享受,老师傅满眼惊艳,商量道:“同志你好,请问我能不能多备份一份相片,放在橱窗展示?” 这样一来,肯定能带来更多客源。 姜宁宁红唇勾了勾:“抱歉同志,我男人的部队有规定,不能随便对外展示照片。” 老师傅觑了眼那位军人同志的黑脸,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在窗口缴费,三天以后随时可以来取照片。” 四张照片一共花了一块二毛。 蔡金花心疼不已:“城里样样都贵,还是咱们乡下好。” 本来她还琢磨着哪天回衢县带领全家去拍照,现在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 那堆棒槌不配! 话虽如此,一想到曾孙媳妇孙红算起来,如今肚子七八个月大了,转头跟姜老汉商量寄点海参回去给她补补身体。 女人怀孕生产不容易,尤其是怀了双胎。 明明到了享福的年纪,老人们依旧有操不完的心。 这便是伟大的中国式父母,一辈子为儿为女。 中午一家人上国营饭店吃完饭,下午顺便去看了电影。 家里有台电视机,对于画布上突然出现人,蔡金花老两口表现得十分淡定。 不过到了电影演到尾声,蔡金花小手绢一扬,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姜老汉担心老婆子身体,干巴巴的说道:“这些都是演的,是假的,不是真事儿。” 直男式发言一出,蔡金花气得当场捶他一拳,直接把姜老汉捶自闭了。 满满小大人般的叹气摇头:“曾爷爷,你的办法不行,跟我学。” 姜老汉满眼求知欲。 小团子很快跟他换了座位,熟练地用小手绢帮曾奶奶擦眼泪,另外一只小手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姜老汉默默记笔记,体贴要有细节。 紧接着小团子开口安慰:“这剧情太假啦,配不上曾奶奶您的眼泪。” 姜老汉:“……” 这要怎么学? 算了,还是放弃吧。 光是脑补自己说出如此肉麻矫情的话,下一刻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 而且他敢笃定,自己敢说,蔡金花估计一巴掌直接呼上来,怀疑他中邪了。 蔡金花眼泪一顿:“配不上我眼泪?” 满满用力点头:“你不觉得电影里面的女同志太傻吗?典妻,那是封建糟粕,是拐卖人口,拿妇女当牲口贩卖交易。” “她没有反抗,才导致了自己以及女儿们一生悲惨的命运,最后要靠着当兵的儿子回来拯救自己,这样的人真的太可悲太可气了。” “可是这部电影还要歌颂她作为一个母亲的伟大,歌颂她善良的品质。恶婆婆再怎么欺辱她,对方瘫痪以后,就成为了弱者。那位女同志不仅选择原谅她,还要继续照顾她吃喝拉撒一辈子。这不是善良,这是愚蠢,是……” 满满突然想不起来那个词,求助妹妹。 “妈妈说了,这叫没苦硬吃。”夏夏同样看了一肚子气,不理解为什么要原谅所有人,强行大团圆结局。 妈妈每晚都会给他们说一个故事,说过一个哑巴新娘的悲惨经历。告诉他们善良有度,不该原谅的人绝对不能被道德绑架。 蔡金花愣怔住了。 当她跳出这个故事看,如果换做是她自己,早就扛起菜刀跟那家人拼命了,还要把她典出去? 她不把那个吃软饭的男人典出去当公猪,都算自己善良了。 电影早已放映结束,灯光重新亮起来,不少人都听到祖孙三人的对话。 角落里,有个少女紧紧攥紧拳头,眸光亮得惊人。 也有男人大声斥责道:“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学大人点评电影。那位女同志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村里人人称赞,贤内助就该是她那样。” “没错,娶妻当娶贤。” 男人们联合起来,纷纷赞美起来电影中的女主角善良,是个无私奉献的好妻子。 满满年纪小,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大人们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觉得好生气好迷茫,快要被气炸了。 “妈妈……”小团子起身,跑到姜宁宁跟前,小脸上写满了执拗与委屈。 没想到看个电影还能闹出一场风波来,姜宁宁握住儿子稚嫩的肩膀,声音坚定:“你没错。” 光是三个字,已经让低落的小团子泡在一汪蜜水里,浑身毛孔全部舒展起来。 第267章 老男人们破防了 只要妈妈认为他没错,就算全世界以为他错了又如何? 他就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全世界。 但显然。 他的妈妈永远不会让他单打独斗。 姜宁宁起身,举起军用水壶在板凳上重重一敲。 “砰!”的一声响,霎那间四周安静下来。 “我儿子说的没错,这部电影看似在号召大家反抗封建糟粕,实际上却是在奴化女性,试图规训女性只要忍、只要善良、只要任婆家打骂,才是个好妻子好儿媳。” “但时代早已变了,党打倒地主,让人民当家作主,为咱们妇女同志撑起通往新时代的路,女性早就不需要男人去定义人生。” 话音才落下,立刻引来男人们疯狂的抨击。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女人相夫教子天经地义,你们能养家糊口吗?” “我们男人们干苦力,你们能吗?你们搬运得了上百斤的砖头吗?” “就是,一边占着便宜一边追求男女平等,真够不要脸。” 古往今来,一旦涉及男女对立的话题,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激起一群男人跳出来破口大骂。 本质还是因为撬动了男人们高高在上的权益。 换做脸皮薄的姑娘,早就羞红脸颊坐下了。 姜宁宁一点儿也不。 她坦然地站在那,唇角甚至勾起一抹闲适的笑容。 那姿态,仿佛那些男人是跳梁小丑。 “瞧,他们破防了。” 轻飘飘的六个字,比任何对带爹喊娘的骂更侮辱人。 男人们愣怔片刻,骂得更狠了。 果然破防了。 不顾体面,丝毫没有任何风度,女同志们集体傻眼,纷纷觉得好下头。 姜宁宁能做到淡然,霍东临却无法忍受那些男人辱骂她。 “爸爸。”夏夏按住了霍东临的手。 霍东临急得不行:“夏夏乖。” “不要!” 虽然夏夏也不知道为何。 好像霍东临这一站,做实了妈妈始终需要靠男人才能赢。 但其实妈妈根本不需要。 对视上女儿执拗的目光,霍东临读懂了她的想法,愣怔在原地。 妻子从不是男人的附属物,这点儿子女儿都相信,甚至是蔡金花与姜老汉也是如此。 只有他好像还没认清楚这一点。 霍东临开始反思自己。 就在此时,姜宁宁重新抬手,再次敲了下椅背。 女同志们齐齐看过来。 姜宁宁扫过一双双明亮的眼,声音铿锵有力:“你们知道那些大老爷们为什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吗?” “为什么呀?”有年轻小姑娘大声询问。 姜宁宁循声望去,对视上那个蓝衣姑娘,打着两条大大的麻花辫,眼睛比所有人都要亮。 她冲着对方展颜一笑。 不少人都看呆了。 现场嘈杂的声音随之安静了不少。 “因为害怕他们在外头受了窝囊气,再也无法撒在妻子头上。害怕妻子独立起来,没人免费保姆给他洗臭袜子。害怕抢走了他们的饭碗……” 姜宁宁唇角冷笑一勾,“可是谁天生又比谁差?煤矿没有女工吗?长途司机没有女性吗?” “事实上,没有女人,大多数老爷们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蛋子!” 最后这句话落下以后,男人们再次破防了。 “臭娘们闭嘴!” 有人抡起手中的汽水瓶直接朝姜宁宁砸过来。 “啊——” 众人吓得纷纷抱头。 除了姜宁宁…… 前面铺垫那么多,等待的就是有人动手这一刻。 “黑豹,上!”她低喝一声。 听到主人的命令,黑豹身手敏捷,在半空中叼住了汽水瓶,并且稳稳落在地面。 黑色大狼犬一路叼着瓶子,迈着高傲的步伐回到主人身边,放下。 冲着动手的男人呲牙咧嘴,弓起身子,随时蓄势待发。 这样一条大狼犬咬在身上,肯定能把骨头咬断。 男人脸色惨白,踉跄两下,差点跌坐在地上。 然而,很快他就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姜宁宁拔高嗓音道:“警察同志,这里有人动手打人,我不接受任何和解,请把他抓起来。” 电影院里面闹的如此凶,早有热心群众跑去报警了。 无论什么时候,华国的公安出警速度都特别快。正巧,他们看见男人动手那一幕。 男人很快便被扣押起来。 姜宁宁指着他,言传身教:“瞧,男人们一点也不可怕,我们可以自救,报警让公安来抓走他们。” 说再多话,都不如刚才气势嚣张的男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公安抓走,更有说服力。 女同志们心中大为震撼。 不知道那男人抽什么风,或许是被下了面子,或许是出于不甘心,临出门前恶狠狠地瞪向姜宁宁:“我爸是机关干部,说不定晚上我就放出来了。” 姜宁宁上下打量他,无声嗤笑了一声:“巧了不是,我也是机关干部,副级主任。你爸什么级别?要是我级别不够,跟我团长老公比比。” 男人:“……” 想要抽一抽自己这张贱嘴,才发现,手被铐住了。 夏夏松开手:“爸爸,你可以上了。” 霍东临:“……” 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起身,声音肃冷毫不留情:“公安同志,请按照律法惩处他。” 两名公安扫到他肩章,赶忙敬了个礼:“团长放心,法律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因为男人自曝身份,他父亲为了撇清干系,说不定还会让公安重判。 这下子真是灰溜溜被带走,如同丧家之犬。 一场闹剧结束,姜宁宁在女同志们钦慕的目光中离开。 身后,两团子并一条狗。 抬起下巴,脸上骄傲的表情如出一辙。 “还是我家宁宁和孙孙们最厉害。”蔡金花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跟我年轻时候一摸一样?” 姜老汉觉得老婆子越来越自恋了,她年轻时候是十里八村的泼妇,孙女可跟她不一样。 他小声嘀咕:“宁宁分明跟她爸妈一样。” 蔡金花一个眼神刀过来。 姜老汉怂成鹌鹑。 霍东临觉得爷爷挺可怜,刻意落后一段距离,悄声问:“爷爷,我给你的书,你没好好学吗?” 姜老汉默默看天花板。 半晌:“你奶不一样。” 霍东临想问哪里不一样了? 然后听到对方幽幽叹息:“你奶特别看脸,我跟她说甜言蜜语,她说我为老不尊,想屁吃。” “东临啊,你咋不提前五十年给我呢?好歹当年我也是一俊后生。” 霍东临:“……” 一家人才出了电影院,刚才的蓝衣姑娘便追了上来。 姜宁宁动作微顿,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蓝衣姑娘一开口便是请求:“同志,你简直太厉害了,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第268章 童养媳 蓝衣姑娘的小妹今年才十岁,便被偏心眼的爷奶卖到隔壁村子,给别人做童养媳。 这类童养媳不同,主要是给人家招来“儿子”。 如果婆婆生出儿子,则由她从小带到大,既做长姐又做妻子。 如果婆婆生不出来,她便要跟这家男主人生,名义上是童养媳,实际上做小妾。 即便是改革开放以后的后世,在大山深处的穷苦人家,依旧存在这种陋习。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同志求求你帮帮我。”蓝衣姑娘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撸起袖子。 上面触目惊心布满伤痕,都是一次次反抗换来的毒打。 “我曾试过带小妹逃出来,但是没有身份证明文件,很快又被送回去。要不是我已经定了亲,说不定他们还会揍得更狠。” 蓝衣姑娘已经走投无路,朝着姜宁宁跪下来:“我可以养我小妹,求求你帮帮我。” 姜宁宁吓一跳,往旁边避开。 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姜宁宁继续维持电影院那副正直的表情,义正言辞地说道:“同志,现在人民当家作主了,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你赶紧起来。” “你的膝盖跪天跪地,跪五星红旗,但绝不能跪其他人。” 人群纷纷拍手叫好。 蓝衣姑娘红着脸起身,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眼镜男跑过来,一把拽住了蓝衣姑娘:“荷花,你在干什么?” 马荷花兴奋地反握住他的手:“这位同志或许能解救小妹,我现在工资一个月二十块,完全足够养活小妹了。” 这番话说出来,眼镜男脸色僵硬住了。 “荷花,你以前报过两次警都没用。这属于家事,只要你爷爷奶奶不松口,任何人来了都不行。” 马荷花肩膀随之耷拉下来。 满满不乐意有人瞧不起妈妈,大声说道:“别人不行,我妈妈肯定行。她以前帮助大丫姐姐逃离家暴的父母,还帮助许多女孩上学。” 夏夏气呼呼:“我妈妈上过报纸呢。” 黑豹呲牙:“汪!” 俩团子一狗气势汹汹,那画面别提多逗了,吃瓜群众越来越多。 眼镜男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压低声音在马荷花耳朵边说了什么。 马荷花浑身抖了抖,而后垂下头沉默起来。 眼镜男转头,一口大黄牙冲着大伙笑:“抱歉,我对象跟你闹着玩呢。” 姜宁宁没搭理他,看向蓝衣姑娘,目光温和:“我是军区宣传部副主任,我姓姜。日后需要帮助,可以上军区去找我。” 马荷花猛然抬头。 “!” 原来她就是她的偶像——姜宁宁! 她在街道办工作,姜副主任那些红色语录,张贴在办公室墙壁上。 每次看见都激励着人心。 眼镜男使劲拽住她胳膊,咬紧牙关说道:“我们不需要帮助,不需要姜副主任多!管!闲!事!” 粉圈向来都是辱我可以,但不能上升到我担。 马荷花拉下脸:“不许你这样说姜副主任。” 眼镜男没料到对象会为了其他人,而怒斥自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见状,姜宁宁适时来了一句:“别这样,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 这高段位茶言茶语一出来,满场寂静。 马荷花侧头,看见姜宁宁眼里满满都是对她不加掩饰的心疼:“荷花同志,你有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 那瞬间马荷花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差点飘上天。 没错,姜副主任果然跟报纸上写的一样,是个热心肠,体贴关爱群众的好同志,所有基层干部学习的好榜样! 眼镜男却觉得憋屈至极,眼睁睁看着一家人离开。 直到一家人走远了,夏夏才疑惑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直接帮助那个阿姨呀?” 姜宁宁蹲下身,对两个小家伙说道:“因为妈妈不知道那位阿姨受了什么胁迫?没有了解全部情况就贸然出手,兴许会伤害到她,致使她落于更加艰难的处境。” 团子们若有所思。 “我去查。” 霍东临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了。 如果那个蓝衣姑娘说的情况属实,的确需要尽快解救那个十岁小姑娘。 姜宁宁不容乐观。 这样的童养媳肯定不是个例,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一方面是完善法律,另一方面则是宣教到位。 那就需要联合妇联一起进行。 心里大致有了章程,姜宁宁重新噙起笑容。 工作上的事情上班以后再说,休息时间是用来陪伴家人……也可以用来吃瓜。 一天时间下来,八号院地基上的杂物清除得差不多了,院子里堆积一车车砖头。 为了防止山上的虫蛇,后勤部特地在房子周围,修建一圈水泥墙壁。又砍掉房屋后面的大树,院子里的光线顿时变得充足起来。 一看这阵仗,肯定是某个大人物要住。 根本不需要姜宁宁打听,军嫂们拉着她上一旁嗑瓜子。 “据说那位韩教授手里掌握米国最新研究成果,上面特批给他建一间实验室。他夫人也很厉害,是生物学方面专家,就是身体看起来不好。” 人们总是敬佩强者。 虽然韩教授夫妻俩没有住进来,在家属院已经博了一圈好感。 提到那对教授夫妻,自然要说起他们那位养孙女。 军嫂们你一言我一句,还原了当时两女争一男的修罗场画面。 还有婶娘唏嘘:“咱女人太不容易了,要是陈宝珠有孩子,也不至于会这样,以前她是多么通情达理和善的一位女同志啊。” 女人生不出孩子怎么就成一种罪了? 姜宁宁心中不平,可大环境就是如此,世间对女人总是苛刻的。 即便是在后世,女人晚婚晚育,甚至只生一胎,就会遭受流言蜚语。 除非这个女人本身内核强大。 “宁宁啊,以后你可得小心点。”有婆子抓住姜宁宁的手,语重心长地提醒道:“那个姓曹的跟你们住在一起,肯定不安分,说不得会勾搭你家东临。” 姜宁宁眼睫眨了眨:“我男人长得跟土匪似的,居然还这么抢手?” 刚好过来问她晚上想什么馅儿饺子的土匪霍东临:“……” 第269章 茶王巅峰对决上 “夏夏妹妹,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每次外出一回来,狗蛋就像是长出狗鼻子,第一时间赶过来。 看着还没长大的小猪,霍东临长手一伸,把小家伙抱到空中。 狗蛋仰着小脑袋,目光亮晶晶地喊人:“霍叔叔。” 霍东临板起脸问:“你找夏夏做什么?” 狗蛋嘿嘿一笑,抿了抿嘴巴不说话。 小时候就不老实,长大还得了?霍东临心中警惕,剑眉扬起来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狗蛋这才举起手中的小玩具,兴致勃勃地说:“韩姥爷送了我一个机动人。” 小团子一有好东西,迫不及待转送给夏夏。 霍东临把他放到地上。 狗蛋双脚一落地,小短腿哒哒哒,熟门熟路地奔进院子里,跟小伙伴们分享起来。 机动人其实就是木头和铁皮制成的士兵,骨骼关节可以调整活动,据说这种玩具在海外特别流行。 非常典型的西方白人长相。 “它好丑呀。”夏夏小眉毛皱起来。 一点儿也不喜欢。 狗蛋瞬间蔫成霜打过的茄子:“你不要,我也不要。” 随手把玩具人往墙根一扔,不小心扔到了七号院和八号院中间的围墙上面。 “你这样是不对哒。”夏夏双手叉腰,奶凶闹凶的批评道:“那是你姥爷送给你的礼物,怎么能扔出去呢?” 狗蛋一听,连忙跑过去想要拿回来。 可是位置太高了,蹦跶好几下,根本够不着。 满满安慰垂头丧气的小弟:“不怕,待会儿让我爸爸帮你拿,我妹妹不喜欢这种幼稚的玩具。” 狗蛋张大嘴巴恍然大悟。 继而骄傲挺胸。 没错,他的夏夏妹妹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曾爷爷前些天做了个陀螺,我们一起玩。”满满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玩伴,拉起狗蛋就走。 任凭外面如何喧闹,夏夏始终心静如水。 自热米饭原理已经彻底整理清楚了,接下来就是用什么东西包装。 文爷爷给她的笔记中,有关塑料的制作办法。 好复杂,也好有趣呀! 太阳落下山头。 狗蛋玩得满头大汗,又在霍家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饺子,才被霍东临送回文家。 文秀英老脸涨红,刮了刮儿子的鼻头:“不是说过韩姥爷在这里吃饭,你怎么跑到霍家去蹭饭了?” 狗蛋站在原地想了想,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小孩子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妈妈,我去做鲁班锁啦。”再过三个月就是夏夏妹妹的生日了,到时候她肯定特别喜欢。 狗蛋弯腰从文秀英胳膊下钻出去,一头扎进房间。 儿子不是撬锁,就是制作锁,这辈子真的跟锁死磕到底了,文秀英头疼得很。 转头见丈夫翘腿在沙发上看报纸,气得走过去狠狠捏他胳膊:“以后你儿子真成了开锁师傅,看你还能像现在一样淡定不?” 余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要不你让儿子多跟他韩姥爷呆一块,说不定能熏陶别的天赋出来?” 文秀英泄气:“算了。” 过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气。 余砚干脆合起报纸,做出倾听状。 “你说我大姐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位曹同志刚来就搅得家属院鸡飞狗跳,韩教授跟她住在一起,免不了被波及。养孙女再好,始终比不上亲儿子贴身照顾。” 是的,文秀英不喜欢曹雨。 身为妇联主任,常年与各种女人打交道,女人那点小伎俩根本逃不过她眼睛。 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跟自己丈夫说做朋友。 男女之间能有纯洁的友谊? 幸好余砚当时就干脆利落回绝了她,否则这口气无论如何,文秀英都咽不下去。 “就算大姐和大姐夫能平反,他们夫妻俩也是回首都。”余砚说了句大实话,结果换来妻子的白眼。 “不行,明天我得提醒下宁宁小心点。”文秀英忧心忡忡:“宁宁那么单纯,肯定斗不过曹雨。” 所有人眼中无比单纯的姜宁宁,翌日一大早,便在家属院门口碰上了曹雨。 深秋晨风冷,她仍旧穿着一身小白裙,卷发自然下垂在肩头。 像是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百花,美丽且惹人怜爱。 不少男人路过纷纷侧目。 姜宁宁正要骑自行车路过,前方忽然蹿出来一道白影,要不是她刹车及时,说不定就让对方碰瓷成功了。 “同志,你是不是穿太少冻傻了?怎么想不开往我自行车撞呢?” 曹雨被狠狠噎了下:“……” 噗嗤! 旁边有大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是嘛,大冷天光腿穿大白裙,不是脑子不正常是什么? 听到嘲笑声,曹雨脸色更僵硬了,用力掐了下大腿酝酿情绪。 刚要开口,一双温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 曹雨呆呆抬起头。 眼帘映入一张无比漂亮的脸蛋,离得如此近,也瞧不见任何瑕疵。姜宁宁的确名副其实,称得上基地里第一美人。 此时,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半自责,一半怜惜:“瞧,你手都冻僵了。同志不要难为情,有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会号召大家捐款。” 显然,把曹雨认成了因为家庭困难,买不起秋装的可怜少女。 偏偏她一脸真挚,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曹雨嘴角一阵抽搐:“……我不困难。” “怎么可能呢?连我家四岁的宝宝都知道天冷多穿衣。”姜宁宁好像愈发认定了曹雨就是不好意思,一副“我懂”的模样。 “年轻小姑娘脸皮薄,放心,到时候我会匿名发布捐款。” “组织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同志挨冷受冻。” 啪啪啪!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姜副主任说的太好了!” “人民拥护组织,组织绝对不会辜负人民,包括人品不咋滴的曹雨同志。” …… 曹雨气得大脑缺氧。 啊啊啊气死她了,姜宁宁居然用她刷了一波好名声!! “同志,你嘴角怎么冻抽搐了!”姜宁宁关切追问,“可惜我有急事赶着去上班,否则肯定会送你去卫生所。” 旁边又有人感叹:“姜副主任真是热心肠啊。” 曹雨:“……” 第270章 茶王巅峰对决结果 曹雨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气吐血了。 眼瞅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先办正事要紧。于是眼圈一红,顿时滚落两行清泪。 她仰起下巴望着天空,肩头微微颤抖,脆弱如雨中浮萍惹人怜爱。 下一刻。 一个麻布口袋突然罩在了她身上。 曹雨懵逼:? 姜宁宁还贴心地打上死结,麻布口袋挂在她脖颈上,迎风招展。 曹雨即将崩溃:“……” 只见姜宁宁对围观群众呼吁道:“瞧瞧曹雨同志都被冻哭了,大家回去翻翻家里的旧衣服,回头先捐给曹雨同志。” 吃瓜群众纷纷响应。 而曹雨,咽下喉咙一口老血后,觉得不能用以前的办法套路姜宁宁了,这人简直太正直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担忧的表情,快速说道:“姜副主任,我有急事找你。” “昨天陈宝珠同志对我有些误会,导致她跟向前闹离婚,今早去民政局领证。” “家属院都说你最热心最负责,而且霍团长跟向前又是好兄弟,所以我才来请你帮忙去劝说下陈宝珠,让她不要离婚。” 家属院谁不知晓因为生孩子一事,陈宝珠跟姜宁宁不对付。 偏偏曹雨找上门来,让姜宁宁去劝诫陈宝珠。 还试图用道德绑架,把她高高架起来,让她不得不妥协。 姜宁宁唇角还噙着笑,眸色已经冷下来。 难道她看起来真的很单蠢吗? 连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算盘珠子都拍到自己脸上了。 第一,她去劝诫陈宝珠,无异于火上浇油。 说不定本来小夫妻闹点矛盾,说气话,结果真的一气之下离了婚。 就算孙向前不说,心里肯定有所埋怨,说不定还会因此跟霍东临撇清干系,做不了朋友。 第二,要是因为曹雨的话才出面,表明她跟曹雨是一伙的。 她在家属院拥护者那么多,有她罩着曹雨,其他人还敢说三道四吗? “向前?”姜宁宁眼睫眨了眨:“你跟孙同志才认识没几天吧,这么快就突破革命感情,都能用昵称互称对方了?你们接受西式教育的人真是太开放了。” 她拍了拍胸口,语气颇为庆幸:“还好我家东临思想守旧,不爱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两番话联系在一起说,意思耐人寻味。 是啊,霍东临与孙向前一块出任务,偏偏曹雨只有跟孙向前互相昵称。 敢情这西式教育只对孙向前一个人开放。 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曹雨眼皮子重重一跳,摆出一副正直的表情来,准备拿对付陈宝珠那一套对付姜宁宁。 姜宁宁已经带着歉意开口:“曹雨同志,我这人说话直,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相信你对孙向前同志肯定是非常纯洁的兄弟情谊,绝对没有插足他婚姻的想法。” “我不生气。”曹雨咬着后槽牙说道。 不。 她快气死了。 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此时此刻曹雨要是还不明白自己碰上了同类,这么多年的绿茶算是白当了。 旁边有好事者吼了一嗓子:“放屁!她跟孙向前根本不是什么纯洁的兄弟情,昨天人家说了,爱慕孙向前呢。” 曹雨心里咯噔作响:不好。 果然,回头便对视上姜宁宁那双充满谴责的杏眸:“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欺骗我呢?本来我十分敬重你,想要跟你交朋友,但你人品实在太差劲了。” 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得彻底臭了。 曹雨想也不想,直接搬出昨天那一套理论辩驳:“……是向前太优秀了,这样优秀的男人自然有许多人会爱慕。只是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就像是霍团长那样优秀的男人,我不信,没有爱慕者。” “难道你也跟陈宝珠一样不自信,对自己男人不信任,每天跟防贼一样吗?” 事到如今,还不忘拉踩陈宝珠一脚。 人群后面,陈宝珠气得一张脸拉得跟老黄瓜一般,拳头紧攥的手背上青筋都开始凸起。 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小贱人扒皮拆骨。 可是…… 陈宝珠冲上去的脚步迟疑了。 她不愿意让姜宁宁看自己的笑话,想必此刻,姜宁宁肯定十分得意吧? 啪! 姜宁宁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曹雨脸颊上。 当场打得曹雨脑袋发蒙。 “陈宝珠同志并没有你说的那样难堪,她是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正是需要丈夫理解和关爱的时候。” “我眼中的陈宝珠,善良、明媚大方,她会对每一个教导的学生耐心十足,从不仗着家世背景搞特权,对待邻居亲和关爱。” “曹雨同志,你简直没有心,怎么能诬陷抹黑一个正在生病的人呢?” 一声声,振聋发聩。 最后那顶高帽子扣下来,曹雨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面容微微扭曲。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扪心自问,在没有流产之前,陈宝珠的确是个好同志,教导过的学生纷纷夸赞她温柔负责任。 要不是患上姜副主任说的那什么产后抑郁症,肯定不会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人群后面,陈宝珠掩面而泣。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为她发声的人,竟然会是与自己不对付的姜宁宁。 怀里的招宝咿呀咿呀,惊喜大喊:“妈妈、是妈妈!” 这一声呼喊,拉回陈宝珠的理智。 “乖宝别担心,妈妈没事,妈妈先带你回家。” 陈宝珠抱着养子落荒而逃,生怕被其他人看见了自己的狼狈。 万幸的是,她还有个无比贴心的孩子。 “让开!”姜宁宁调整车头,“以前我敬重你不顾一切回来报效祖国,但你的品行,配不上你的才华。” “曹雨同志,如果你真为了孙同志好,请停止你自私的爱慕。” “让小爱化作大爱,去造福更需要帮助的同志。” 义正言辞的引用琼瑶经典语录,姜宁宁带着满身的鸡皮疙瘩,踏上自行车风风火火离开了。 两代茶王的第一场交锋,以曹雨的轻敌落败而告终。 曹雨瞪着姜宁宁远去的背影,恨得掐紧手指,继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报复心理。 清丽的面庞落下两行眼泪,她踉跄着跑出去。 明明用手背遮挡住眼睛,居然还能准确无误地闯到了七号门院门口。 扑通! 站不稳,往前跌了一跤。 趴在地上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哼哼唧唧:“呜呜,好疼呀!” 霍东临站在院子里清理鸡窝,闻声走出来一瞧。 曹雨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鼻尖哭红。 这个角度,正好能把她最柔弱美丽的左脸展现出来。 娇滴滴的嗓音充满委屈:“霍团长,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宁宁姐姐不喜欢我呢?” 第271章 霍东临VS曹绿茶 霍东临顷刻沉下了脸。 注意到他骤变的表情,曹雨心头一喜,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这一套向来都是无往不利。 只要霍东临是个男人,就不会不心疼楚楚可怜的她。 愈发卖力表演起来:“我只是钦慕宁宁姐,想要跟宁宁姐做朋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打我?” 霍东临视线幽幽地瞥到她脸颊上,果然有个手指印。 媳妇打得还挺狠,对方半张脸都肿胀起来。 当时肯定特别生气。 “宁宁打你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曹雨瞪圆了眼睛,捂住樱红的嘴唇。 一边善解人意的为姜宁宁辩驳,以退为进:“宁宁姐肯定是不小心的,霍团长你千万别责怪她。” 霍东临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情绪翻涌。 曹雨喜上眉梢。 然后听他说:“宁宁脾气那么好,从来不会轻易打人,肯定是因为你做了错事。” “……” 打人传出去毕竟不好听,霍东临脑子转得快,立马便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不,宁宁分明是在打醒你,劝你迷途知返。” “曹同志,你怎么能用如此龌龊的小人之心,揣度宁宁的好心好意呢?” 曹雨见鬼一样地看着他。 脑容量瞬间超载,几乎要崩溃。 什、什么意思? 姜宁宁之所以打她,全是为了她好? 妈蛋,霍东临的脑袋是他妈被屎糊住了吗? 往常她只要稍稍皱皱眉头,或者不经意做些肢体接触,轻松勾得男人们死心塌地,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但没想到一次次在霍东临这里踢到块铁板。 这个男人又冷又硬,就是臭石头,没什么情趣。至于传闻中“一晚七次”,大概是跟发情的种猪似的只会横冲直撞。 曹雨努力的给自己洗脑了几分钟,感觉心绪渐渐平淡下来,一寸寸皲裂掉的柔弱的表情重补新回来。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瞥见从屋子里出来的蔡金花。 一个报复的念头冲上脑际。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猛地从地上蹿起来,“哎哟”一声,朝霍东临身上扑去。 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她跟霍东临真的没什么。 只要这一幕传出去,肯定传出来不少流言蜚语,足够恶心姜宁宁的了。 变故仅在顷刻间。 说时迟那时快,霍东临动作迅猛往后一撤,簸箕里的鸡屎抖出来大半。 还好,他避得快。 这个姓曹的肯定就是宁宁科普的那种绿茶-婊。 曹雨知道霍东临不解风情,但是根本没料到他会避开,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当场脑子给摔懵了。 直到嘴巴里充斥着浓浓的恶臭味,那股臭味直冲大脑,重新拉回她的理智。 曹雨低头,看清楚地上散落的东西。 根本不是什么泥土。 “呕——” 她偏头呕吐起来。 一道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忽然响起来:“哎呀,你这孩子咋回事?居然跑到我家门口来吃鸡屎!” 这句话简直像是在曹雨胸口狠狠插了一剑。 霎时间吐得更厉害了。 周围邻居闻讯探出头来瞧。 “大娘,什么吃鸡屎?” 蔡金花老脸皱起,一言难尽的说道:“就那位女同志,看见我家东临簸箕里装着鸡屎,非要来尝尝。东临不给,直接扑上来抢。” 散步回来的姜老汉,听到这话果断转身,打算再去散个十几二十圈。 那脚步快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赶他。 完了完了,老婆子更彪悍了,以前给家里人下药就算了,现在居然逼迫别人吃鸡屎。 他的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吃瓜群众眼珠子几乎快要瞪落出来。 鸡屎? 那玩意能吃吗? 还有人眼尖瞧出来:“这不是那位爱慕孙向前、接受西式教育的曹雨同志吗?” 蔡金花震惊:“原来西式教育是吃鸡屎啊?还是咱们国家好。” 现场安静一瞬,而后爆发出响亮的嘲笑声。 至于曹雨…… 她早就气得昏过去了。 晕倒之前,她还在想:这下子霍东临不得不抱她去卫生所了吧? - 韩教授接到通讯员的通知,整个人如遭雷击。 什么叫小雨跑到霍团长家里讨要鸡屎吃,结果自己恶心吐了,现在要洗胃。 明明是中文,可信息组合在一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了。 “老头子,我要去买菜,回来给你做五花肉吃。”韩夫人穿戴整齐,兴高采烈地从房间里出来。 国外猪肉骚,根本无法入口。 还是祖国样样都好。 客厅里,韩教授连忙敛去惊愕的表情,留下一句“我马上去”,就挥挥手让通讯员离开。 老婆子身体不好,尽量不让这些烦心事影响到她。 韩夫人看着通讯员离开,疑惑询问:“小高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韩教授温声道:“让我去看看实验室,所以没办法陪你去供销社了,要不下午再去吧?” 韩夫人不疑有他:“没事,供销社不远,我自己去,顺便逛逛基地。” 多锻炼,身体恢复快,才能为国家多做点贡献。 “小雨从来没吃过红烧肉,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不然买块牛排回来煎?可是黄油得上友谊商店去买吧……” 韩夫人轻叹一声,柳眉慢慢蹙起。 本来小雨在国外有不错的前程,就因为他们夫妻俩年纪大了,身边孩子们不在,才临时决定跟着一块儿回国继续照顾他们。 这孩子太有孝心了。 因此,两口子心中对曹雨始终存在一丝亏欠。 “唉,瞧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了。”韩教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小雨在跟其他研究院讨论项目,中午不回来吃了。” 想到那孩子在医院,补充道:“要不你炖点鸡汤,给她多补补?” 科研人员就这样,脑海里突然有什么新想法,不管此刻在做什么,都会一头扎进实验室。 韩夫人笑道:“小雨能够这么快融入国内,真是太好了。” 如此,也能放下一桩心事。 韩教授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等他匆匆赶到卫生所,曹雨已经洗完胃,躺在病床上打吊针。 脸色惨白得像是雪花,看见他,两行清泪流下来。 虚弱又委屈的喊:“韩爷爷,我只是想要跟他们做朋友,是不是我不够好?” 第272章 正直的韩教授 韩教授心疼不已。 这位正直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极力规劝道:“小雨,人与人之间相处讲求缘分,强求不来。” “以后……你还是专心做研究吧。” 小雨这次回国,是要把海外先进的塑料生产办法引进国内,提高国内生产力。身为科研工作者,科研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能浪费时间在情情爱爱上? 曹雨一口气堵在喉咙眼里出不来,简直气的大脑充血。 不过想到自己还有事要求他,继续忍着没发作。 眼睫低垂下来:“韩爷爷,我都听你的。” 韩教授满脸欣慰,小雨有什么错呢?她年纪还小,不太适应国内的情况。 这孩子昨天信誓旦旦跟他们发誓,绝对不会插足那位孙营长的婚姻。 今日也是一大早去找那位姜副主任,想让她帮忙调解。 小雨本性还是好孩子。 “你又是怎么进医院的?还有什么吃鸡屎?”韩教授想不明白。 提到鸡屎,曹雨脸色一变,胃里重新翻江倒海。 现在她根本听不得任何有关鸡的字眼。 这副痛苦落在韩教授眼中,更惹他心疼。 曹雨瞬间抓住这抹心疼,添油加醋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韩教授这才看见曹雨脸颊微肿,生气地说道:“她怎么能打人呢?你放心躺,韩爷爷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爷爷你别去,毕竟姜宁宁是霍团长的妻子,霍团长对我们有恩。”曹雨隐忍大度,好一朵圣母白莲花。 韩教授听了愈发生气,正直刻板地说道:“恩情是恩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你安心躺,我去找姜宁宁聊聊。” 曹雨怕极了姜宁宁那张嘴,连忙阻止道:“韩爷爷别去,姜宁宁脾气不太好,万一也打你怎么办?” 韩教授皱起眉头:“对方好歹也是个副主任,肯定讲道理,不至于会对我这个老人家动手。” 曹雨:“……” 有时候韩爷爷为人正直也不好。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这不是早上她吐槽姜宁宁的话吗? 别看韩教授年纪大,身体十分硬朗,大步走出了病房。 曹雨想要去追,这一动,胃里重新变得难受,转身干呕起来。 - 家属院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文秀英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风风火火往宣传部赶。 要是宁宁吃了亏,这个场子必须要给她找回来。 文秀英气势汹汹闯进办公室,一抬头,便看见她那个好妹子正在翻阅资料。 桌面上的资料堆得起码半人高。 她一边看,一边把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 忙到桌上的水杯空了,都没时间去接。 文秀英既无奈又骄傲,轻手轻脚地上前拿起水壶,上开水房接了热水,顺便找人借了点红糖冲上。 她回到办公室,姜宁宁专注地依旧没发现自己。 不禁好奇地凑上前一瞧。 这是一份旧报纸: 【1973年春,记者在长田公社蹲点调研时,张寡妇年仅十五岁的女儿被债主强行带走“典押”,成了邻村老光棍的“临时妻子”。】 【更令人心痛的是,当我们走访周边六个生产大队时,发现童养媳现象竟在23户家庭中存在,这些被称为“阿乐”的女孩(多为长乐村弃婴)在养家承担繁重劳动,常年无法上学,且已被默认为未来的“家庭媳妇”。】 【老文书抽着旱烟无奈解释:“娶不起媳妇啊,一个彩礼要五百块,养‘阿乐’只要百来斤粮食…”】 【这番话揭示了陋习存在的经济根源——1972年本地人均年收入不足百元的贫困现实。】 文秀英的眉头紧紧拧起来,询问:“宁宁,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查阅这些资料?”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姜宁宁一跳,她愣怔抬头,继而惊喜:“文姐你来得正好,我本来打算下午去找你呢……” 她拉着文秀英坐下,跟她讲了昨天遇到的蓝衣姑娘的事情,并且说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法律宣传不到位,思想不提高,以后世界上还有上百上千个马荷花的妹妹。” 不仅要解决“典妻”与“童养媳”的问题,还要制止丢弃女婴,或者溺死女婴的事情。 换做任何一位有良知的女性,看到基地周边的村子出现这种情况,都会感到相当气愤。 文秀英亦如此:“52年颁布的《婚姻法》早已明确“禁止童养媳”,只是近年来法制机构瘫痪,才导致法律执行断层。” 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好在,现在法律机构逐渐恢复运转,现在做这件事正正好。 姜宁宁从资料中抽取一张报纸:“文姐你看看,这是陶楼公社的成功实践。通过将10名破坏婚姻罪犯押往34个公社巡回批斗,结合“婚事新办”典型宣讲,使5.5万群众受到教育。 同一年,陶楼公社童养媳的数量便下降了70%。 这个案例充分证明了“法治震慑+新风倡导”模式的可行性,不过,还是需要上长乐县以及法院调取档案卷宗统计现状。” 对于文秀英而言,调取资料对她很简单。 “这事交给我们妇联去办,放心,姐上面有人,他们必定不会推三阻四。” “哎呀文姐,有你在,果然天塌下来也不怕!”姜宁宁立马竖起大拇指夸赞,情绪价值第一时间给到位。 “有你这样党的好干部,铁骨铮铮为妇女撑腰的妇女主任,是长乐县所有妇女儿童的幸事。” “你,就是妇女解放的领路人,就是大家的铁后台!” 一句句把文秀英捧得合不拢嘴。 原来,她在宁宁妹子眼中的形象如此之高大。 好不容易才压住嘴角,询问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好其他章程?妇联,全力配合你们宣传部。” 脏活累活文秀英全部揽了,还要把大部分功劳送过去。 人缘太好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 姜宁宁嗔了她一眼,撒起娇来:“姐,你跟我说这些就见外了,咱们两个部门不分主次,共同协办此事。” “!” 宁宁……在跟她撒娇! 啊啊啊撒娇的宁宁好可爱,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 文秀英再次被钓成了翘嘴,浑身毛孔无一不在发出愉悦的气息,走不动道了。 “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要天上的星星,姐都给你摘下来!” “……姐,命都给你哈哈哈哈。” 第273章 背负骂名的科学家 姜宁宁的确已经想好了执行方案,构建起两支防护网。 第一,法治监督网。 首先通过沉浸式普法宣传,通过小品节目形式,表演“解放军解救童养媳故事”,插入相关法律宣传。 其次,在供销社外墙绘制连环画展,用8幅画面呈现“典妻毁家”案例,比如妻子被典三年后,亲生子女不认母亲的悲剧。 最后,巡回审判震慑。联合县法院在公社晒谷场召开公审大会。并且在各公社设立设立婚姻观察员,实行“一月一报”制度。 第二,教育防护网。 妇女解放课堂:在农闲晚间让知青给大家伙开设扫盲班,教材特别编印《妇女权益手册》。 姜宁宁现场直接编了一笔账:“养童养媳十年伙食费=300元,彩礼欠债=500元+十年利息,算下来要花费掉上千块钱。” 不管合不合理,这种经济账算给村民们听,足以让很多人破防。 一千块钱,足够娶十几个媳妇了。 “此外,再开展组织技能培训,教授缝纫、菌菇种植等技能,让妇女获得经济自主能力。” 这是姜宁宁结合第六大队总结的经验,女人手中有了钱,才有反抗的底气,才在家庭里拥有话语权。 最后再联合教育部门,推动学龄女童入学率核查,开设相关《女性权益课》,从小灌输正确观念。 “……法律要成为人民手中的武器!” 眼角的余光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姜宁宁顿了顿,临时升华上基调—— “只有当女童们终于能背着书包走向学堂,当新娘们眼含热泪在国旗下宣誓,这才是是陋习的终结,更是一个法治精神苏醒的新时代正在向我们走来。” 文秀英刚开始听得很认真,后来忍不住鼓起掌来。 拍的手掌通红。 她觉得宁宁在一个小小的宣传部当干事,简直屈才了。 这种统筹全局的思维,让她去当县长,文秀英都觉得她妹子肯定能够胜任。 啪啪啪! 另一道鼓掌声从门外传过来。 姜宁宁装作惊讶的回过头。 然后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深色中山装一丝不苟,派克钢笔别在胸口,整洁干净,几乎没有褶皱。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刻板、有严格要求的知识分子。 再看看那张脸,剑眉鹰目,鼻梁高挺,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跟韩泊禹很相似。 他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此刻正用一种既赞赏又纠结的目光打量着她。 怪了。 “韩教授,那位就是我们宣传部的副主任。”姚大嫂介绍道。 这位老教授找上宣传部,说有要事跟姜宁宁谈,姚大嫂热心带他到办公室来,正好听到姜宁宁这一串工作计划。 尤其是后面那句话,简直太鼓舞人心了。 “姜副主任,你说的太精彩了。”韩教授由衷的鼓起掌,“是啊,坚冰终将在法律的春光里消融。” “而宣传部则在你的带领下,即将创造的不仅是经济枷锁的解脱,写的不仅是性别压迫的终章,更是一条“法律护佑生命尊严”的人间正道铺展眼前。” 这位姜副主任刚才根本没有看见他们,说明平时的作风就是这样,出口成章,才华横溢。 没想到基地里竟然有如此才华与美貌集于一身的优秀女同志! 宣传部副主任的位置,她名副其实。 “韩教授你说的太好了。”旁边的姚大嫂一点一点挺直了腰杆子,为有这样的领导而自豪,为自己肩负的伟大使命而骄傲。 谁说宣传部只会写写画画? 与此同时无比羡慕韩教授和宁宁这样嘴皮子非常溜的人,他们说话水准之高。 而她,只会拍手说好棒。 姜宁宁愣了愣,所以老爷子是来找她商业互吹的?她还以为,对方来替曹雨找公道。 不过既然肥羊入了虎口……咳咳,是韩老教授到了门口,当然要把老人家的心笼络过来。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姜宁宁上前,一脸诚挚的说道:“我们宣传部正在评《最为可爱可敬的人物》,评选各个领域的无名英雄。韩教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专门给您做一篇专访。” 姚大嫂满头雾水:啊?是吗? 她咋不知道这件事咧? 糟糕!肯定是最近摸鱼摸得太过分,给忘记了! 姚大嫂心惊肉跳,冷汗几乎要冒出来了。 “采访我?”韩教授摆摆手,一言一行皆是知识分子高风亮节的风骨。 “我跟其他工程师、科学家比起来差远了,他们一直在为祖国建设做奉献,才是真正需要记载史册的无名英雄。”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姜宁宁目露钦佩。 许多归国人士总是自持高高在上,鼻孔看天,这位老教授却无比平和。 听霍东临说,当年老人家为了科研毅然决然出国,遭受无数骂名,还因此连累了儿媳儿媳妇。 米国为他配备了最顶尖的实验室,以及网络世界最优秀的人才给他做副手。 二十年后,在手中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以后,这位老教授便想尽办法联系上祖国,拼死也要带着研究成果回来。 这种利用米国为祖国做嫁衣的行为,简直太快人心。 “那不一样。” 姜宁宁握住那双苍老冰凉的手,杏眸随着声音落下眼泪。 “您把洋面包换作窝窝头,别墅院变成筒子楼,将个人的安危与荣辱深埋,拥抱一穷二白的祖国,只为托起民族的脊梁。 物质上的清贫,根本浇不灭您心中科技强国的熊熊烈火。 一句“我的事业在中国”,胜过千言万语,这是您作为知识分子的风骨,更是爱国者最深沉的表白。” 韩教授咬紧牙关,眼圈蓦然发红。 二十年了,一直没有人理解他和老伴啊。 国人骂他走狗,外国人时刻提防他们,一举一动严密监控,根本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回国那两个月,个中艰险自然不必提。 如今他好不容易回国,基地为他建造实验室,暗地里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 韩教授总是在想,挨骂无所谓,不被理解没关系。只要能为祖国做贡献,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接受。 可如今,却有一个人,一个素未相识、甚至还跟他有点嫌隙的晚辈,含着热泪道出了他的心声。 又怎么能不动容呢? 姜宁宁……她根本不是小雨口中那种人。 多么善解人意、又处处为国为民的好干部啊! 肯定是小雨做错了事情!! 第274章 俩老头抢人了 整个采访下来,过程几乎都是韩教授在说,姜宁宁时不时附和两句。 韩教授研究方向是量子力学,按理说,以姜宁宁的才学根本插不上话。 但别忘了,后世有个叫漫威的公司拍了火遍全球的《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其中涉及不少量子力学的知识。 如果你没听说过,那我国还有一部巨著你肯定知道《三体》。 再不济,也看过《流浪地球》吧? 这便是穿越者的优势。 什么都不精通,什么都能说上一两嘴。 而这些落在韩教授越来越赞赏与狂热的眼中——姜宁宁,她,就是一个被耽搁的量子力学天才! 于是他力邀姜宁宁进入他的团队。 姜宁宁:“……” 完蛋了,装逼过头了。 她立马婉拒了韩教授,并选择实话实说:“这些都是看书了解的,其实我对物理一窍不通。” 不曾想,韩教授的眼睛更亮了:“国内量子力学刚刚起步,普通人或许没听说过。你光靠看书就能有如此见解,非常了不得了。” 在看姜宁宁那张漂亮且年轻的脸蛋,他问了一个非常冒昧的问题:“姜副主任,你今年多少岁了?” 姜宁宁:“二十四。” “二十四好啊,正是敢想敢拼的大好年华。” 韩教授拉起姜宁宁的胳膊,生怕一个未来的物理科学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拉着她现在就去实验室。 “你到了我的团队以后,先跟在我身边学习几年,待遇是你现在职位的翻倍。” 韩教授已经琢磨好了,要是上面不给批,就从他自己的工资拨过去。 难怪他会感觉姜宁宁如此亲切,敢情是因为伟大而严谨的科学在召唤! 姜宁宁:“……” “我不行!” 她不敢用力往回拽胳膊,害怕老人家突然失力倒在地上,硬是要碰瓷她去实验室咋办? 天知道,每次夏夏给她和满满讲课,母子俩大腿都揪青了,都抵挡不住一阵阵的困意。 “不!你行!”韩教授痛心疾首:“宁宁,做人要自信点。” 这么快就从姜副主任转变成宁宁了,小老头简直不要太自来熟。 姜宁宁:“……” 她都有点麻木了———嗯?她不自信? 愣神间,已经被韩教授拉着往门边走。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薛老的声音响彻天际:“哪来的糟老头子跟我抢人?” 看见薛老那一眼,姜宁宁承认自己快要感动到哭:“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薛老板起脸:“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居然是惊吓,还好我来得及时,否则……” 眼神里充满委屈与幽怨:“你就跟别的老头跑了。” 姜宁宁:“……” 韩教授:“……” 有些人看似还在,实际上已经原地去世好一会儿了。 就这么“去世”的一小会儿,两个老头为了她应该去哪个部门,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比一个更像倔驴。 “姜宁宁同志天生就是吃宣传部这碗饭,写出数篇精彩报道,解救上千妇女儿童。将来,我这个主任的位置也是她来接替。”薛老有理有据。 韩教授据理力争:“姜宁宁在宣传部大材小用,未来,她可是或许能拿诺贝尔奖的天才科学家。” 顿了顿,他嫌弃地哼了哼:“短短半年就当上副主任,说明你们宣传部没有什么挑战空间嘛。” 薛老差点反驳不过对方,因为宣传部工作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 但是—— “满满和夏夏是我干孙子,说起来,宁宁就是我干女儿。女承父业,天经地义。” 姜宁宁:“!” 她趁机附和道:“韩教授,比起物理,我更的确热爱宣传部的工作。” 韩教授愣怔在原地,难过错愕得几乎快要碎掉了。 不过知识分子脑子转得都快,很快他便想到一个好主意:“干爸多一个不算多,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也是你爸。工资福利全部给你,实验室你随时可以出入。” 姜宁宁:“???” 不是,干亲还能这么认?谁说理科生一根筋,这不是转得很快嘛? 只是辈分乱套了啊。 此前她就怀疑韩泊禹是原主生父,那么韩教授就是她亲爷爷。 虽然她心里不太愿意跟韩家相认,戳破那层窗户纸,一直装着糊涂。 但是。 也不能跟她生父做兄妹吧? 一看姓韩的如此不要脸,薛老急中生智:“其实有天分的是我孙女夏夏,她在物理领域颇具天赋,目前跟着文老教授在学习。宁宁会这些,都是夏夏教导的,不信你上研究所打听下,夏夏那孩子前段时间刚改进了智能汽车。” 智能汽车这件事韩教授听过,因为与儿子有关。 没想到,那孩子居然就是姜宁宁的女儿。 姜宁宁想也不想,立刻出卖了闺女:“没错,我女儿是举世难得一见的物理天才。” 要是夏夏再多一位老师,应该是高兴的……吧? “小李,你带着韩教授上研究所去看看那辆汽车。”薛老见姓韩的表情松动,赶忙把警卫员喊进来,扶着老头出去参观。 一边蛊惑道:“你要是不抓紧时间,好学生就没了。听说文颐斋教授非常护犊子,你得趁他休息日之前,赶紧把师生关系定下来,否则就错失了下一个诺贝尔天才!” 好一招祸水东引。 文人的心,可太脏了!! 姜宁宁紧紧抿唇。 夏夏,是妈妈对不住你呜呜! 小李眼疾手快,搀扶着韩教授胳膊离开,一面添油加醋地吹嘘起夏夏各种天才事迹。 光是听怀表就知道里面螺丝松动,后来再制作雷电收集器炸掉配电箱,带着哥哥逃离基地…… 一桩桩一件件实绩可查,韩教授的目光越来越亮。 国外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做他学生,被他拒绝了,这身知识怎么能教给洋鬼子呢? 本来他打算传给小雨的,此刻却动摇了。 那位叫夏夏的小朋友真是了不得啊…… “阿嚏!” “阿嚏!!” 大中午夏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霍东临紧张不已,拿手贴了贴她额头:“好像是有点烫,爸爸带你去卫生所。” 第275章 崽崽中暑啦 “爸爸,我没生病。”夏夏摇了摇头。 满满急忙跑了过来:“妹妹听话,打针一点都不疼。不信的话,让爸爸陪你打两针。” 霍东临:“……” 沉默几秒后,他问:“你跟妹妹感情好,为什么不陪她打针?” 满满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的黑蛋爸爸。 小奶音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我怕疼啊,爸爸皮糙肉厚,跟大狗熊一样刀枪不入。” “……” 熊爸爸现在手很痒,想要揍熊崽子。 满满躲到了妹妹身后,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而且你上次跟我说的,打针不疼,就跟蚂蚁咬了差不多。” 夏夏浑身一抖。 那天晚上,“被蚂蚁咬”的哥哥哭得震天响。 显然霍东临也想到上次忽悠儿子的话,黑脸微微涨红。 “爸爸,我真的没有生病,是因为刚刚抬头看了太阳才会打喷嚏。”夏夏皱起小脸蛋,“这是一种光喷嚏反射现象。” 一看见妹妹那严肃的架势,满满撒开脚丫子往家里狂奔:“哎呀,我尿急先回家啦。” 霍东临对此毫无察觉,不放心地叮嘱:“跑慢点。” 话音刚落后,脑子就被女儿给掰正回来,继续科普道:“核心原理是因为强光刺激到人类的眼睛时,视觉神经和三叉神经的信号传导发生交叉,才会导致大脑误将光刺激识别为鼻腔刺激,从而触发喷嚏反射啦。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大中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父女俩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夏夏单方面徜徉)。 家属们路过纷纷感叹:“瞧瞧霍家孩子多好学。” 结果就是……父女俩双双中暑了。 小团子蔫巴巴的躺在床上,小脸蛋红扑扑,没精打采的样子。 先前蔡金花已经给她擦了好几遍身体降温,还喝了十滴水中成药。 七十年代已经有藿香正气水,但这味药适合中了阴暑的人吃,要是乱吃药会加重阳暑。 隔了半小时后夏夏的脸色恢复如常,再量一次体温,三十七点三度。 姜宁宁用盐和糖调制了电解质水,一勺一勺舀给女儿喝。 “妈妈,对不起,你每天上班已经非常辛苦啦,我还给你添了麻烦。”夏夏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自责不得了。 崽崽这么贴心懂事,姜宁宁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凑上前亲亲她小脸蛋:“宝宝想要生病吗?” 夏夏拨动小脑袋:“不想。” 生病太难受了,还连累大人们担心。 “那宝宝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你爸。作为大人,他没有做到保护好宝宝的责任。” 大中午带着女儿暴晒,姜宁宁真不知道霍东临脑子怎么想的,难道是这次出任务,其实还伤到了脑子? 夏夏是个诚实并且勇于承认错误的好孩子,“不怪爸爸,是我硬拉着爸爸科普知识。” 姜宁宁想到闺女好为人师的爱好,沉默了一会儿。 心里要给霍东临一个教训,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爸爸伤了胳膊要休息两个月,这段时间,正好你多给他补补课。” “要不然爸爸跟不上我们母子三人进步的速度咋办?” 夏夏顿时觉得责任重大。 次卧,霍东临赤着上身躺在床上。 蔡金花指挥老伴刮痧:“用点力,没吃饱饭吗,能不能像个老爷们一样?” “力气越大,才能尽快把暑气排出来。” “给我用力刮!” 谁都能看得出来,蔡金花在借机报复。 偏偏两个大老爷们没一个敢吭气。 姜老汉秉着“孙女婿不受罪,就是我倒霉”的原则,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霍东临有苦说不出,背上火辣辣的疼。 侧头,大儿子正托起腮帮子,小嘴儿叭叭不停。 “爸爸,是打针疼,还是刮痧疼?” “爸爸,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爸爸,这就是不怕苦不怕疼的华夏军人吗?” “爸爸……” 就当霍东临忍无可忍,想要把关闭掉儿子的大喇叭时,医生陶永良带着最新的手术方案上门了。 鸡飞狗跳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蔡金花扔走鸡毛掸子,大步走出去:“陶大夫,手术时间定在了哪天?” 这是陶永良见过最镇定的老太太了,道:“十一月三号,也就是下周三,明后天您便要先住院了。” 听到外边的动静,姜宁宁从卧室赶出来,扶住蔡金花胳膊。 老人家嘴上说不怕,手却冰凉得要死。 一旦上了手术台,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活着下来。 蔡金花觉得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感觉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做,还没有安排利索。 “陶大夫,这几天需要格外控制饮食,或者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姜宁宁询问道。 陶永良:“少盐少油,清淡饮食。上次老太太的体检数据不错,身体好,恢复得更快。” 在设备齐全的情况下,他对这台手术非常有信心,况且—— “难道薛老首长没有告诉你们,他从首都医院带回两名心内科专家,对类似手术有丰富的经验。” 一家人懵了,齐齐扭头去看姜宁宁。 霍东临惊诧问:“薛老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宁宁莫名有点心虚:“今天上午,大概……也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吧。” 结果跟韩教授吵了一早上,估计太上头忘记了。 临下班的时候,还非要她立下军令状——绝不跳槽,坚守宣传部。 听到这个好消息,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 陶永良也告辞离开。 “东临,你待会儿出去换只鸭子。宁宁,你晚上喊满满姥爷过来吃顿饭。”蔡金花一锤定音。 要是下不来手术台,老头子肯定要回第六大队,霍家这边便没了老人帮衬他们。 最重要的是,老姜家这几代没一个立得起来。 女人啊,娘家没人容易受欺负。 年轻时候蔡金花就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她不愿意让孙女重蹈覆辙。 那位老首长对宁宁好的简直没话说,有他帮忙看着,霍东临哪怕官做得越大也不敢造次。 如此,她也能安心了。 而且做人要厚道。 那位薛老首长无儿无女,受了他这么多情,作为宁宁的长辈自然要表明态度。 未来,宁宁自然要为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每年清明大小节日,好歹有个扫墓的后人。 人呐,都是真心换真心。 就像是她,以前只是因为答应了大儿子要照顾孙女,可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两颗心越靠越近。 如今是打心眼里舍不得与心疼孙女。 姜宁宁何其聪慧,听到这句“满满姥爷”,瞬息间明白了蔡金花的盘算。 眼圈不由得泛红,“奶奶……” 蔡金花反握住孙女的手,安抚:“有备无患嘛。” 祖孙俩执手相看泪眼汪汪,旁边,姜老汉满头雾水:“要是你们不喜欢吃鸭子,换成大鹅,铁锅炖大鹅也好吃。” 蔡金花一顿,转头喷道:“吃吃吃!你是饭桶吗?” 姜老汉:“……” 又咋滴了? 他哪里又做错了? 转头向孙女婿紧急求助,我可是按照书里教导的方式做的,还给出了非常贴心的解决方案,为什么你奶奶一点都不感动? 骗子! 霍东临坦诚:“爷爷,情商是教不了的。” 姜老汉:“?”情商是啥? 第276章 正式认亲 傍晚。 薛老如约而至。 小李两只手提满大包小包,全是从京市带回来的土特产,各类糕点吃食。另外,还有两匹布。 的确良布姜宁宁已经见过了,另外一匹叫凡立丁。 也是当下最时髦的一种化纤织物,不起皱,不起毛,穿在身上舒展飘逸。 每米布便要八块钱,一般都给做成裤子。 “碰巧我有个老战友家里人在纺织厂工作,便送了两匹布给我,正适合给宁宁和孩子们做衣服穿。”薛老状似不经意的炫耀着自己的人脉。 经过抢人大战后,老人家现在的表现欲特别旺盛,势必要让姜宁宁以及霍家人知晓—— 选我选我! 他,才是全基地最有实力的老头儿! 蔡金花全然不知,愈发感念薛老时时刻刻念着孙女和两个曾孙,语气真挚的说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来谢去没劲。” “老首长,你年纪比我和老伴大,我自作主张,以后喊你一声老哥哥,咱们跟孩子们辈分各论各的。” 几乎是顷刻间薛老挺直了腰杆,抬起下巴。 连老姜家话语权最大的人都承认了,他跟宁宁才是一家人,那个姓韩的算个屁。 “大妹子说的对,一家人不必那么客气。” 蔡金花眼里笑意更深,看向一旁的满满和夏夏:“过来,给你们姥爷敬杯茶。” 这声“姥爷”,让薛老双手抖了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们端着茶,踢着军步走上前来。 此时,薛老这才注意到,孩子们穿上了最新的衣服、鞋子,小表情郑重不得了。 噗通! 双双跪在地上,举起茶杯递到他跟前。 “姥爷请喝茶。” “姥爷喝茶。” 薛老下意识朝姜宁宁看去,对视上她含笑的眼眸。 心,一下子就定了。 以往都是口头说说,两团子这一跪,便是真的把关系给定下来。 有了这层关系,将来他去世以后,宁宁这一脉是要给自己摔盆的。 只有国人才懂得“老有所依、子孙送终”的意义。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伟大的祖国,先后送走了两个儿子、以及老伴。 原以为后半生会一直孑然一身,甚至连临终嘱托都想好了,让小李把骨灰撒在最热爱的这片大地。 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还能重新拥有女儿子孙,享受天伦之乐。 薛老的眼眶顷刻染红了,有感而发: “半生报国未言疲,烽烟两度噬儿衣。霜雪孤鸿栖老树,春风忽抱小枝依。” 短短四句诗浓缩了老爷子的一生。 实在可敬,可叹!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呀?”理科生夏夏表示完全听不懂,自以为很小声的询问。 满满按照诗词直译一遍给她听,最后补充道:“姥爷一生高风亮节,晚年差点就要衰老无依啦。” 夏夏小嘴巴张更大,乌溜溜的眼睛里,瞬间聚集了一汪泪水。 姥爷真的好可怜呀。 “不过他遇到了我们两个既聪明又非常可爱的小宝贝外孙,以后就有我们陪伴他啦。” 宝贝外孙抬小下巴,声音洪亮:“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也非常荣幸,多了一个世界上最无私伟大的军人姥爷。” “引用妈妈以前写过的一句话,当硝烟散作星河,所有仰望都是姥爷铮铮的碑文。” “哇!姥爷真厉害。”夏夏听得热血沸腾,望向薛老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与崇拜。 这一幕,落在霍东临心里忽然酸酸的。 这是翻译吗? 这分明是在拍彩虹屁。 姥爷的血肉化作星辰,精神永照山河。而你爸爸,就一直是只大狗熊。 正酸着呢,忽然有只手悄悄握住他。 大狗熊瞬间就被哄成了翘嘴。 “姥爷,你快点喝茶呀。” 甜甜的小奶音催促道。 “好好好,姥爷喝茶。”薛老一一接过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然后背过身去抹眼泪,顺便想要吩咐小李准备改口的红包。 结果,他看见小李跟姜老汉蹲在墙根,哭得泪眼汪汪。 薛老:“???” 蔡金花两道眉毛扬起:“老头子,你不在厨房做饭,跑到这来哭嚎什么呢?” 姜老汉声音哽咽:“太感人了,老首长这一生,实在太不容易了啊。” 众人:“……”嘿!你还挺感性的。 客厅里静默了足足半分钟。 满满小鼻头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震惊:“曾爷爷,灶台里的鸭子好像也感动得糊掉啦。” 事后姜老汉怎样被蔡金花捶了一顿,没人知晓,反正次日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蔫得如同一条丝瓜瓤。 周五早上,一家人请了半天假,送蔡金花上医院。 办理好住院手续以后,姜宁宁与霍东临来到办公室,询问具体的手术安排。 “住三天院观察下,周一再做一遍检查,如果数值没问题周三上午九点开始做手术。” 这两日,陶永良与其他两位大夫讨论了好几版手术方案,最后筛选出最适合的一版。 如果手术成功,便能尽快把妻儿接回来。因此,陶永良格外尽心尽力。 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你们家属的情绪首先要稳得住,做大手术最考验的便是心态。” 姜宁宁连连点头。 期间,霍东临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她力量,根本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 医院里不少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没想到霍团长职位高,对待妻子还如此体贴入微。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换作他们,有个貌美又能干的妻子,恨不得捧在手心小心呵护起来。 夫妻俩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这些羡慕的目光自然不包括曹雨,不服气地咬紧牙根。 霍东临哪里是没有情趣,分明是挑人!遇到姜宁宁,钢铁也会变成绕指柔! 或许对方早就看穿了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而她还跟跳梁小丑似的,一次次在她跟前蹦跶。 住院这几天,孙向前一次没有过来探望她。 如果说孙向前是因为不知道她住院了,但是为什么韩教授夫妻俩也没有再出现? 难道他们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对她彻底失望了?或者是姜宁宁那个小贱人挑拨离间,说了她坏话? 曹雨心里产生了恐慌,身体恢复好以后匆匆办理出院,直奔科研职工宿舍赶。 到了宿舍楼下,她狠狠掐了下大腿,用力搓揉眼睛,虚弱地爬到316门口。 屈指,敲响门。 第277章 手术中 “韩爷爷、韩奶奶,我回来了……咳咳。” 曹雨一边咳嗽,一边虚弱的喊。 奇怪的是,敲了大半天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当她疑惑时,隔壁的门拉开,有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来。对视上她雾蒙蒙的眼睛,关切询问:“曹、曹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曹雨朝男人微微一笑:“请问你是?” 这一笑,如海棠花开。 男人脸颊瞬间涨红:“我叫孟广良,是文颐斋教授的助手,正好住在你们隔壁。” 曹雨顿时崇拜地看着男人:“听说文教授团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广良哥,你真厉害。” 孟广良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比起你,我还差远了。”而后又关切询问:“曹同志,你脸色很白,身体不太舒服吗?” 家属院与科研职工宿舍隔了大半个基地,因此,谣言没传到这边来。 “广良哥,我们是邻居,不必那么客气,你以后叫我小雨就行啦。”曹雨故作坚强地笑道:“我没事,前不久犯了肠胃炎,这不刚从卫生所出来。只是……” 她委屈地看了眼紧闭的门,“我忘记带钥匙了,韩爷爷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孟广良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埋怨上了韩教授夫妻俩:“你不知道吗?前天韩教授带了韩夫人去实验室参观交流,一直没回来。” 曹雨:“……” 科研科研,这对老东西一心就只有科研。 她气得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不。 是真的咬碎了牙。 曹雨吐出来一瞧,是块牙结石。 孟广良见状急了:“小雨,看来你病得不轻啊,快进来坐坐。”察觉到自己说话有歧义,他连忙找补道:“同志之间理应互帮互助,你放心,我敞开着门,绝对不会有外人说三道四。” 曹雨身体的确有些虚弱,需要坐下来歇歇,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广良哥,身正不怕影子斜,关门也不怕。” 今日风大,外面海风呼呼的吹。 这一打开门,风把桌上的研究资料吹得到处都是。 “你快关门,我帮你捡。” 孟广良咬咬牙,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劲,听话的关上了门。 屋内资料飘飞得到处都是。 两人低头捡,不知不觉中忽然捡到同一份资料。 孟广良的手覆盖上了她柔软白皙的手指。 仿佛触电一般,他迅速收回手,落荒而逃:“对、对不起小雨,我去给你沏点麦乳精。” 等着她走了,曹雨唇角微翘。 果然自己还是有魅力的,是霍东临瞎了眼。 直到她捡起那张纸,下一刻,视线定格在上面的内容里—— 塑料的生产难度技术分析。 “!!” - 这个周末过得提心吊胆,时间转眼便到了周三。 天色刚麻麻亮,姜宁宁便醒了,给孩子们掖好被角起身。 厨房里亮着一盏灯火。 霍东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身残志坚地用一只手做饭。 不仅发好面团,还剁了猪肉虾仁跟韭菜鸡蛋两种馅料,眼下正在费劲的包包子。 “哎呀,哪里来的田螺小哥?”姜宁宁从身后圈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厚有力的后背上。 从她进门的时候霍东临便发现她了,唇角微微扬起来,很享受媳妇依赖自己的模样。 “待会儿做手术肯定没时间出去买饭,我包点包子带过去。煮点鸡蛋,还是蒸点蛋羹?” “煮鸡蛋吧,比较方便。” 霍东临拍拍她胳膊,黑眸里溢满心疼:“厨房热,你快出去吧,再多睡一会儿。” 姜宁宁摇了摇头:“睡不着了,我洗把手来帮你。” 灯光下夫妻俩一起忙活,添了几分脉脉温情。 彼此都很珍惜现在平淡又清闲的日子。 下乡巡查童养媳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等蔡金花做完手术稳定以后,姜宁宁便会跟着妇联一块去。 一家人又要分别。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身在其位,应谋其事,必尽其责,两人的职业注定不能躺平。 包子全部包好以后,放进蒸笼里二次发酵,蒸出来的包子更加暄软可口,最后放入锅里蒸熟。 香喷喷的味道一点点飘进卧室,勾起小团子们肚子里的馋虫。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吃上早饭,便提着东西赶到医院。 姜老汉吧嗒吧嗒蹲在墙角抽旱烟。 “曾爷爷,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夏夏迈起小萝卜腿奔上去询问。 姜老汉生怕呛到曾孙女,赶忙熄灭烟蒂,挥手左右挥了挥扇走空气中的余烟,才咧嘴说道:“曾爷爷出来透透风。” “骗人!”满满一眼看穿了老人家的谎言,双手叉腰:“肯定是曾奶奶让你出来吃早饭,结果你不听话。” 姜老汉脸色发窘:“曾爷爷没胃口,吃不下。” 满满小眉毛皱起来:“可是不吃饱肚子,待会儿就没力气啦。” 夏夏想了想,跑到霍东临身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肉包和两个鸡蛋,又蹬蹬蹬姜老汉身边。 “曾爷爷吃大包子,夏夏给你剥鸡蛋。” 姜老汉望着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吃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拿起大包子往嘴里送。 早上初升的朝阳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 上午八点半,麻醉医生便过来核对信息,然后把蔡金花推进了麻醉室。 一家人在手术室外边等待。 相比于上一次老太太突发心梗,这次心里有了底,时间不算太难熬。 期间,薛老过来探望。 得知还在手术中,留下小李待命,转身一头扎进工作中,比前一段时间还要忙碌。 关家已倒,基地风气肃清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忙才对。 姜宁宁真怕薛老身体吃不消,把小李拉到一旁询问:“老爷子最近在忙什么呢?” 小李嘴巴很严:“抱歉,这是机密。” 机密?! 姜宁宁心头一跳,基地里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很快她便无暇顾及,把想法抛诸脑后。 只见一个护士提着血箱奔过来,手术室的门打开,放她进去,又重新重重地合上。 轰—— 姜老汉脸上血色尽褪,带着哭腔问:“宁宁啊,你奶奶会没事的吧?” 第278章 邻里情 “曾奶奶那么厉害,小小手术肯定难不倒她。” 满满小手叉腰,奶呼呼地分析道:“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大夫肯定要出来告知家属呀。” “但是,大夫叔叔继续在做手术,说明过程非常顺利。” 说完双手一摊,殷殷叮嘱:“所以曾爷爷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要是哭哭啼啼的模样被曾奶奶瞧见,又该挨训啦。” 姜老汉被他那双童真的大眼睛看着,有些羞愧地吞回了眼泪。 心,也没那么慌了。 霍东临剑眉挑起,轻轻捏了捏妻子的小手:“你儿子咋那么能耐呢?” 这番话但凡换个人说,安抚的效果都不如满满。 姜宁宁嗔了他一眼,抬起下巴。 那劲劲的小模样,简直可爱到了极点,恨不能揽进怀里好好疼爱她。 手术一直持续了四五个钟头,下午两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陶永良同两位首都来的大夫先后走出来,面带疲色。 “大夫。” “大夫,我老婆子怎么样了?” 一家人齐齐迎上去。 姜老汉的目光越过他们盯着手术室后方,迟迟不见护士推床出来,重新变得慌乱起来。 陶永良笑着说道:“老人家放心,手术很顺利,老太太从侧门直接推进了icu继续观察,防止接触细菌加重感染。” 第一关过了。 姜老汉喜极而泣,有点站不稳。 双腿抖得十分厉害。 姜宁宁扶住他胳膊,继续询问大夫:“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探望病人?” “现在就换上无菌服,隔着玻璃探望老人家,今天留一个人下来守夜。” 等大夫们离开以后,姜老汉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宁宁,你和东临带孩子们回去吧,我来守你奶奶。” 老爷子岁数毕竟大了,经历大悲大喜,脸色白得厉害。 “不,爷爷你回去,我来守夜。”霍东临开口,并且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要是突发状况,能第一时间反馈给大夫。” 姜老汉张了张唇,到底没再反对。 站在病房外面探望过蔡金花以后,乖乖跟着姜宁宁回了家。 一整天紧绷的心神稍微松懈下来,身体遭不住便回房睡觉去了。 俩团子担心不得了。 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狗蛋欢快的声音:“夏夏妹妹快出来呀~” 团子们对视一眼,小眉毛皱起。 满满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出门,对着欢快奔上来的狗蛋,抬手按在他叭叭的小嘴上。 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声道:“我曾爷爷刚睡下,你不要大声说话啦。” 狗蛋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脑袋。 满满这才放开手。 听说蔡金花今天要做手术,文秀英抓了只老母鸡,两罐奶粉,还有一罐藕粉送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拿来给老太太补身体用的。 “术后要先吃点流食,藕粉营养高易消化,我专程托人从武市那边买来的,早上刚刚到。” 现在交通不便,邮寄东西手续繁琐,时间也长。 姜宁宁笑弯了眼,感激地说:“文姐,你真是我的救星,正愁着上哪弄老母鸡呢。” 她过来帮忙接过母鸡,放入鸡窝里。 老母鸡大补,但也不好买。 家家户户指望着一天下个鸡蛋吃。 “文姨,你渴不渴呀,我给你倒水喝。”满满屁颠颠跑去端水。 夏夏则搬着小板凳过来,“文姨,坐!” 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忙前忙后,文秀英觉得嘴里含了颗糖,从嘴里甜到心里,笑得合不拢嘴。 一手把夏夏拢到身前,问:“你曾奶奶手术怎么样了?” “大夫说很顺利。”夏夏嘴角扬起微露出一点小米牙,小脸颊肉呼呼,笑得文秀英心都要化了。 捧着她的脸连连亲了好几口,把小团子亲红温了。 “我也要亲妹妹。”狗蛋撒开腿扑上前,突然被一只手拽回去。 踉跄两步,刚站定。 满满就凑过来,用圆圆的脸颊碰在他嘴巴上。 狗蛋懵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变脏了。 “我妈妈说过,女孩子不能随便让外人亲。”满满一脸“舍身取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小表情。 深深叹息一口气:“但是!你家送了这么多营养品给我曾奶奶,我勉为其难,才让你亲了一下。” 见狗蛋呆愣住表情,小家伙往后跳开一步,警惕地捂住脸颊:“你休想耍流氓,再亲第二次。” 狗蛋:“我没有!” 满满夸张地拍拍胸口:“那就好。” 狗蛋憋红了脸,只恨自己长了一张笨嘴。 文秀英下午还有事,送完东西以后连口水都没喝,急匆匆地带着崩溃的儿子走了。 下午,陆续有邻居送点东西过来。 有一把青菜,有几个鸡蛋,或者送包红糖……礼不重,都是些心意。 起初发现穿进七零年代时,姜宁宁心里很崩溃,无痛当妈,还穿成了一个早死的炮灰? 现在她突然觉得穿书也挺不错的。 有满满和夏夏两个绝世大可爱,还有一群可爱又热心肠的邻居。 谁家出了一点事,邻里之间互相搭把手帮衬。 不像后世人人生活条件更好了,住在高楼大厦里,哪怕门对门,跟邻居也是一点儿也不熟。 姜宁宁特意找了个本子,记录好这些人情往来。 将来要是这些人家有需要,自己力所能及,多尽点心意。 她在屋里一笔一笔记录得认真。 全然不知道院子外边,陈宝珠牵着养子来到七号院。 上次姜宁宁为她出了一口恶气,把曹雨气得吞鸡屎,送进了医院洗胃。 这几天孙向前也没找她闹,也还没有同她离婚。 虽然不知道姜宁宁是怎么办到的,陈宝珠心中无比畅快,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这次提着一篮子营养品过来,也是为了答谢她。 说到底,她同姜宁宁本质之间没有太大的矛盾,希望能够借这次机会缓和下关系。 “招宝,待会儿记得跟姜姨打招呼。”陈宝珠温声细语地交待养子。 招宝依旧没有回应她。 眼神呆呆木木,你问他二十句话,他可以一句不答。 有时候陈宝珠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智力缺陷? 第279章 陈宝珠发现真相 “汪汪汪!” 嗅到陌生的气息,黑豹猛地支棱起来,开始吠叫提醒主人有陌生人来啦。 陈宝珠有点怵霍家的这只大狼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很快屋子里面传来了动静。 “黑豹回来。” 听到这句温软好听的嗓音,招宝呆呆愣愣的眸光骤然发亮。 而后突然挣脱了陈宝珠的手,飞快地冲进了霍家院子。 黑豹才不管是不是人类幼崽,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条件下擅自冲进来,一律视为侵略者。 它弓起身子扑上前,顷刻间就把小家伙扑倒在地上。 出于职业习惯,低头去嗅人类幼崽身上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啊!” 那无比惊骇的一幕,吓得陈宝珠失声尖叫,转身就跑。 篮子里的营养品掉落一地。 姜宁宁闻讯赶出来,只看见黑豹两只前爪压着个小孩,昂首挺胸,向主人炫耀自己威武的战绩。 院子外空荡荡的,一个大人都没有。 奇怪了。 她刚才明明听见一道女人的惨叫声。 “黑豹快让开。”姜宁宁上前拍了拍黑豹脑袋,大狼犬用脑袋在主人掌心蹭了蹭,然后挪走爪子。 听到动静,满满从屋子里奔出来:“妈妈,黑豹是不是抓到坏人啦?” 黑豹抬起脑袋,挺起胸脯。 大尾巴在身后来回扫。 看家护院,黑豹一直都是好手。 “你真棒!”满满竖起大拇指夸赞。 黑豹傲娇地抬了抬爪子,要跟他握手玩。 满满一视同仁,给狗子同样提供了下情绪价值,上下握了握,才松开去找妈妈。 凑近一瞧,顿时气成了河豚。 “他是那个在商场里拉着妹妹不放的小孩!” 姜宁宁眼皮子狂跳:“怎么回事?” 满满嘿嘿一笑,他忘记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啦。当下一五一十说出来,越说越气愤,小手叉腰:“这个坏蛋居然摸到家里来了,肯定不安好心。” 听完崽崽的话,姜宁宁一顿心惊肉跳。 这小孩一天内碰瓷她们母女,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抱起来。 十一月初海岛天气冷,小孩子穿成球,除了衣服沾了灰尘,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伤口。 招宝笑出小米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妈妈抱!” “她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满满生气地跺了跺脚。 招宝执拗:“是我妈妈!” 满满眼睛一转,“那你叫什么名字?” 招宝想了想:“我叫招宝。” “哈哈哈!你果然不是我妈妈的崽。”满满得意洋洋:“我爸爸叫霍黑蛋,我叫霍白蛋,你什么蛋也不是,你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 招宝瞪大了眼睛,麻溜地给自己改了名字:“不,我叫霍招蛋。” 噗嗤! 姜宁宁差点笑出声来。 有一说一,这小孩实在是太逗了。 不过有些事情一定要郑重声明:“你叫孙招宝,你爸爸是孙向前,妈妈叫陈宝珠。” 她肃起脸,声音无比严厉。 招宝看得懂大人的脸色,眼睛里顿时攒起水雾,一边掉起金豆豆一边倔强地说:“不对不对,妈妈是你,我是霍招蛋。” 这孩子真是铁了心要赖上姜宁宁这个妈了。 “婶婶说你是妈妈,你就是我妈妈,妈妈抱抱招蛋,妈妈……” 姜宁宁蹙紧眉头。 孩子多半是被大人长时间教导,才会认定了她是妈妈。 究竟是谁这么教导的? 她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这小孩又会被孙宝珠收养了呢? 招宝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要自己,伸手要抱抱。 哭得打嗝,眼睛鼻子通红,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一幕,恰好被找到护卫队过来帮忙的陈宝珠瞧见,举起篮子大叫一声冲过来:“姜宁宁你放快我儿子!” 不曾想还没靠近姜宁宁,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黑豹目露凶光,浑身毛发倒竖,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时不时露出两侧小尖牙。 陈宝珠僵立在原地,如同兜头洒下一盆冷水,头皮发麻,连忙指挥后面的警卫员:“快、快开枪打死这只畜生。” 护卫队手按在腰间,不知该不该动作。 他们听到有人说狗发狂了才赶过来,可陈宝珠没告诉他们,那只所谓发狂的狗是霍团长家的黑豹。 黑豹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犬,瞧那姿态,显然是戒备、保护主人,而非发狂了。 “不许打我家黑豹!” 夏夏突然从家里冲出来,皱着小眉毛挡在黑豹跟前,奶凶奶凶地挥舞起小拳头。 “对!”满满也倒腾小腿跑上前保护狗狗。 这是什么两个绝世大可爱! 姜宁宁嘴角扯了扯,抱起招宝,强势塞进陈宝珠怀中:“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招宝被塞进其他人怀中,顿时哭闹起来,挣扎着要去找姜宁宁:“妈妈,我要妈妈。” 陈宝珠脑子嗡嗡作响,什么妈妈,他妈妈难道不是自己吗?为什么要喊姜宁宁妈妈。 “闭嘴!”满满气呼呼的说:“那个女人才是你妈妈,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坏蛋!” 招宝剧烈挣扎起来:“不,不是妈妈……” 小手胡乱挥舞,好几次都拍在了陈宝珠脸上。 陈宝珠胸脯上下起伏,气得连连伸手拍打他身上:“招宝别闹了!” 招宝顿了顿,而后在她怀中扭动得更厉害了,“我不是招宝,我是招蛋,我要找妈妈。” 听到这句话,陈宝珠心里像被石头压着那样难受:“我才是你妈妈。” 快四个月了,她不是早就捂热了孩子的心吗? 怎么才离开一会儿,就被姜宁宁灌了迷魂汤,不认她这个妈了呢? 心酸是有的,更多的则是愤怒。 一边打一边纠正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才是你妈,喊我妈!快点!!” 招宝倔强了闭上了嘴巴,眼泪啪嗒吧嗒掉。 陈宝珠见状打得更狠了。 砰砰砰! 一声声拍打响彻小院。 姜宁宁狠下心肠不去看,怀抱着自家崽崽,捂住了他们的小耳朵。 还是邻居大婶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劝诫道:“孩子还小,要好好教,不能光打。” 第280章 历史的回旋镖扎住了宁宁 陈宝珠根本不领情,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打自己儿子关你什么事?等到哪天你儿子也喊姓姜的做妈,估计你打得比我还狠。” 大婶弄了个没脸,讪讪的离开了。 招宝比陈宝珠想象的还要执拗,不管怎么打,咬紧牙关不开口。 直到孙向前闻讯赶来,才结束这场闹剧。 “嫂子对不起,我这就把宝珠带走。”孙向前连连道歉。 这阵子,霍东临过起居家养伤的日子,大部分事务都堆积在孙向前身上。 才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 他抱起招宝,塞进一旁的警卫员怀中,然后扛起陈宝珠就走。 陈宝珠愣了一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拍打他。 孙向前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俩口子走远了,邻居们才进来院子打听八卦。 姜宁宁隐瞒了商场的事情,只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众人唏嘘不已。 陈宝珠领养的孩子居然喊姜宁宁做“妈妈”,为什么呀? “肯定是我妈妈太漂亮啦。”满满小大人般的叹口气。 “婶婶,奶奶,你们瞧,我和妹妹是不是养的特别好?” 夏夏配合哥哥站出来,展示给一众神娘们瞧。 霍家两只小团子粉嘟嘟,继承爸爸妈妈好相貌。哥哥眉宇间自带一股子机灵劲,妹妹沉静温婉。 说是家属院养得最好的孩子,没人提反对意见。 满满扫过众人赞同的表情,童声响亮的总结道:“那个招宝肯定经常挨打,所以才会想要换妈妈。” “刚刚陈宝珠那个架势,可不像是第一次揍孩子。”有大娘心有余悸的说道。 另一人摇摇头:“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打起来一点不心疼,我都舍不得这样揍自家孩子。” 一场潜在的危机在俩团子的配合下悄然化解。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姜宁宁扑过去,在崽崽们的脸上大大亲了一口。 “嗷呜~” 黑豹委委屈屈得嗷一嗓子。 耷拉着眉毛,表情可怜巴巴的。 家里的三个小戏精实在是太可爱了! 姜宁宁也亲了亲黑豹,顺便奖励他一根大骨头。 黑豹叼着骨头,满满和夏夏排排坐捧着甜甜的麦乳精喝。 孙向前走进七号院时便看见这幕温馨的画面,心里不止一次羡慕起霍东临。 “嫂子,我代宝珠向你道歉。”孙向前深深鞠了一躬:“流产后她心情一直不好,不是故意来闹的,这点营养品给孩子们压惊。” 姜宁宁闪身避开,也没有伸手接篮子。 “生病不是她一次次找我麻烦的借口,上次还有你岳母,故意针对我朋友。” 后面那件事孙向前已经听爷爷说过了,此时面上愈发羞愧难当,“嫂子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我要和她离婚了。” “离婚?” 姜宁宁诧异极了,东临不是说孙向前爱惨了陈宝珠吗?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情谊,非比寻常。 而且离婚并非一件小事,牵扯到孙陈两家利益。 身为外人,姜宁宁不好多问,也懒得去劝。 上次劝诫完孙向前以后,惹来一身骚,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那个小孩……”她斟酌词语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孙向前意有所指:“孩子还得继续留在基地里。” 其余的,不便再多透露。 姜宁宁眸光微闪。 “嫂子,营养品务必要收,给老霍养养胳膊。” 她刚要拒绝,然后便听到孙向前提了一个非常荒唐的要求—— “现在,你拿扫把将我打出去。” “?” - 孙霍两家交恶的事情,如同春风过境的野草,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军区。 当天不少人亲眼瞧见姜宁宁暴打孙向前。 就连霍家那只狗,都追着他跑了十里地,回来的时候狗嘴叼着一只军靴,大摇大摆地走在家属院。 外面流言满天飞,众说纷纭,却一点儿也影响不到霍家人的好心情。 到了术后第五天,蔡金花已经能够正常饮食,还能搀扶着她在病房里走上一圈。 运动有助于恢复,也能防止血栓。 老太太一天天慢慢恢复,状态与从前相比却是天差地别。说话声有气无力,蔫巴巴地没什么精神。 连老伴都喷不动了。 为此,姜老汉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次。 这回没人再笑话他。 “老太太各项检查数据都还行,再继续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陶永良接手过的病人中,就数蔡金花恢复最快。 手术看医生,术后靠体质。 蔡金花常年在乡下做农活,顿顿吃饭喷香,身体素质远超大部分老太太。 “出院以后,还要接着保持清淡饮食,适度锻炼,但重活这些以后统统不能干。平时要是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立即就医……” 陶永良絮絮叨叨交待了许多,这次手术成功,很快他就要到首都医院去给一位大人物做手术。 本来能够平反,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居然直接调到了最好的医院,继续做主刀医生,妻儿也能一并接过去。 当初他铤而走险,选择从牛棚中站出来,这一步真的走得太对了。 “姜副主任,我真的要谢谢你。”陶永良激动地握住了姜宁宁的手,要是没有她,自己也不会有今天。 姜宁宁肃起小脸道:“陶大夫谦虚了,你医术高超,迟早能够凭借实力回去。” 这一次分别,或许以后没有相见的机会了,陶永良颇觉遗憾。 而后想到了什么,他问道:“姜副主任,你会参加今年的高考吗?” 重新开放高考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将在年底二十二号进行公开考试。 “……” 姜宁宁全身心拒绝。 开什么玩笑,她都兢兢业业当上宣传部的副主任了,放弃梦寐以求咸鱼躺的日子。 考试? 那玩意儿狗都不考! “考!” 满满想到一年前妈妈的豪言壮语,超级大声地说道:“我妈妈说了,她一定会考上清大,全国最顶尖的高校。” “……” 历史的回旋镖虽迟但到,终于扎在了姜宁宁身上。 所以,千万不要在天才双宝跟前吹牛皮。 他们会忘记吗? 根本不会! 毕竟妈妈的事情天下第一大!! 夏夏与有荣焉。 仿佛已经能够窥见妈妈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了。 小奶音软和得不像话,却彻彻底底堵死了姜宁宁的退路:“妈妈先去考试,过十年我和哥哥去!我们都上清大!!” “不过,我早就嘱托文老师,给妈妈报上名啦。” 姜宁宁:“……” 她不死心地问:“崽崽,什么时候的事情呀?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满满替妹妹回答道:“高考开放我们就知道啦,但是那阵子妈妈太忙了,所以我们才不让这种小事情打扰妈妈。” 两只小团子骄傲地挺起胸脯。 看! 妈妈都感动得泪眼汪汪了…… 他们就是妈妈最贴心的崽。 第281章 夏夏新任务1 深秋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起来地上的枯草挂了层白霜。 姜宁宁从柜子里翻出羽绒马甲,给崽崽们穿好,外面再套上薄棉袄。 既不臃肿,而且很保暖。 团子们手牵手去洗漱,列成一排,用小短手仔仔细细的刷每一颗牙齿。 见孩子们穿太少,霍东临微微蹙起眉头,询问道:“夏夏,要不要换厚外套?” 夏夏摇摇头,奶声奶气道:“不要,我穿了曾奶奶做的鸭绒马甲,可热可热啦。” 鸭绒马甲? 霍东临知道海外有一种面包服,里面好像就是用鸭绒填充的,穿上以后外形看起来像是供销社卖的大面包。 这种面包服从海外进口,价格也十分高昂。 没想到蔡金花一个农村老太太居然懂这种技术? “真的很暖吗?”霍东临走上前,伸手从满满领口用手摸了摸。 羽绒马甲仅薄薄一层,按压也轻飘飘的,很难想象得出这玩意儿会保暖。 满满鼓起腮帮子,道:“爸爸你要是不信,可以换上自己的马甲,出去转一圈。” 霍东临愣了下:“我也有?” 满满觉得爸爸今天真的好奇怪呀,“我们是一家人,薛姥爷都有,你为什么没有?” 霍东临:“……” 还不是因为经常被你们娘仨排挤在外。 他都习惯没有自己的份了。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疑惑的目光落在黑蛋爸爸那张黑脸上,满满小团子自以为懂了,贴心宽慰道:“爸爸,虽然你长得丑了一点,黑了一点,身材跟大狗熊一样。但是,曾爷爷已经拉低了咱们家的整体颜值,多你一个不算多啦。” 霍东临:“……” 谢谢。 你真的挺会安慰人。 走进厨房的姜老汉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果断往回走。 但眼尖的满满已经看到他:“曾爷爷,你今天是不是也穿上羽绒马甲啦?” 不想承认自己丑的姜老汉,装作没听见,步伐异常坚定。 很快他便后悔了。 因为—— 童稚的声音充满担忧:“完蛋了,曾爷爷好像开始耳背了。” 空气静了一静。 “哥哥,我觉得爷爷应该能听得见。”夏夏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满满无比自信:“不可能!我这双眼就是刑侦的尺,绝对不会出错。要是曾爷爷能听见,知道我们说他又老又丑还耳背,肯定会伤心的。” “妹妹你看,曾爷爷都没有回头,肯定没听见。” 夏夏忧心忡忡,是、是吗?可是,她怎么觉得曾爷爷的身体佝偻得更厉害了呢? 吃过早饭以后,霍东临穿上马甲,走出去转了一圈。 回来时候热得满头大汗。 “媳妇,这羽绒马甲太实用了。”他找到姜宁宁,语气激动:“如果能大力推广,给冬天巡防的士兵用,他们手脚再也不会被冻伤了。” 姜宁宁红唇扬起来,眉梢里都带着笑意。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无论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的不是盈利,而是上交给国家。 寻找鸭绒对于部队来说不是难题,姜宁宁毫不藏私,便把制作办法告诉他。 霍东临拿着羽绒马甲以及制作方法,兴冲冲地找到孙老,却被孙老告知,文秀英早就上报了此事。 目前,军区里已经制作出第一批羽绒服。 经过多轮测试以后,优先运送到北疆,供给守卫国土的战士们使用。 “嘉奖令早就下来了,一直压在我这里,依照现在的形势只能私底下给你媳妇,不能声张。”孙老背起双手,远眺雨蒙蒙的天幕。 警卫员放下手中的工作,退出去关上门。 屋内只剩下孙老和霍东临。 孙老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说满满是未来的刑侦警察,霍东临比起儿子,还练就了无比敏锐的政治嗅觉。 基地里这阵子加强了巡逻队,两班轮换三班。 无不彰显着有大事要发生。 而且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孙家的阴谋。 在无声的风雨中,孙老特地给霍东临批了长假,并且授意孙子与霍家“反目”,便是想要把霍东临给摘出去。 万一出事,至少还能保全他们一家。 只是万万没想到…… 沉默良久,孙老问道:“你知道韩教授研究的方向是什么吗?” 霍东临摇头:“好像是量子力学方面的研究。” 孙老:“他研究的是量子科学实验卫星,比米国提前发现了量子纠缠分发的可行性,实现了量子隐形传态。” 物理这方面,整个霍家估计只有夏夏一个人懂。 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挺神奇的,明明霍姜两家没人懂,大概是基因突变吧? 霍东临跟满满一样,听见物理头就大,不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卫星! 孙老看着心腹爱将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道:“量子卫星的核心在于量子通信,这是一种基于量子力学原理的新型通信方式,具有无法被破解的绝对安全性。” 光是听到这里,霍东临浑身热血沸腾。 如果未来再发生第三次世界大,通过量子卫星传导军令,敌方将无法破译。 难怪这次接韩教授回国的任务,那些米国人居然派出引以为傲的海豹突击队进行拦截。 不过,孙老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说这些机密? 几乎是瞬息之间,霍东临脸色骤变:“不行。” 孙老心惊于他的敏锐,把桌上的文件递给他。 这是一份量子卫星科研名单。 名单最后面,新加了一个名字——霍砚秋。 此外,文件中还夹着一封信。 在老首长的示意下,霍东临打开。 这封举荐是韩教授写的。 通篇总结下来,其实就是“我发现了一个绝世罕见的天才,我必须要带在身边培养。不然会是华国的损失,世界物理学界的损失,我也没心做实验了。” 这老教授,居然还耍起无赖了。 霍东临无语至极。 韩教授一心都扑在科学研究上,无疑是令人钦佩的。然而在其他方面,却一点儿也不敏锐。 这项研究国内外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影响着这支团队成员的生命安危。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研究导弹的科学家,大半辈子在深山里隐姓埋名搞研究的原因。 霍东临为国家与人民而死,无怨无悔。 但再无私的军人,面对还不到五岁的女儿。 迟疑了,也胆怯了。 “夏夏……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孙老轻叹一声。 第282章 出发!长乐县 “什么意思?”霍东临深深皱起眉头。 孙老又递给他另外一份资料,这份资料是文颐斋教授带领夏夏,做的关于塑料生产的研究课题。 十年的技术停滞,导致我国核心专利空白,与世界领先技术落后一大截。 国产塑料自给率不足50%,许多高端管材、型材依赖进口。 这个研究提出通过调整pet结晶区温度,提升耐热性,实现微波直接加热生米成熟食。 巧合的是,曹雨最新申请的研究,正好与这项研究重合了。 “曹雨偷盗了文教授的课题?”不怪霍东临如此诧异,实在是曹雨的履历实在太漂亮了。 不仅出自顶尖大学,还在米国发表多项研究报告。 “难不成,以前她那些研究成果都是偷了别人的?就没有人发现并且举报吗?” 这点无人得知。 孙老嗤笑出声:“要么她是间谍,要么没有真才实学,否则如何看得上向前呢?” 一个有家室,而且还被医生断定子孙袋破了的男人,除非看中他的背景,否则哪个年轻靓丽的小姑娘会爱慕他? “是不是真才实学,看她最后研究成果是不是跟夏夏一样,就知晓了。” 但是。 如果夏夏在文颐斋的带领下,真的突破了结晶控制技术。 哪怕孙老阻拦,为了科研事业,上面还是会遵从韩教授的意愿,准许夏夏进入实验团队。 有韩文两位教授手把手亲自教导,这份天赋,说不定未来真的能为华国捧回来最顶尖的物理学奖。 安全问题其实不用担心,基地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孩子吗? 只是……意味着陪伴家人的时间减少,身为家长的霍东临与姜宁宁要放手了。 霍东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担忧、难过、不舍、以及无与伦比的骄傲。 “这件事也是一个与孙家“彻底决裂”的契机。”历经风霜的老首长双目如炬。 既然幕后之人想要让孙家众叛亲离,那便如他们所愿,才能将计就计进行反击。 霍东临立马明白了老首长的意思。 这么多年,自己是他一手栽培上来的,对这个一心为国为民的老首长敬佩且信任。 可是…… 老首长鞠躬尽瘁一辈子,不该遭受那么多骂名。 他站直身体,对着老首长深深敬了个军礼。 然后抄起桌上的陶瓷缸狠狠掷在地上。 砰! 巨大的声响,立刻引起警卫员的警惕,推门进来。 只见霍团长怒气冲冲地与他擦肩而过。 当天,便流传出霍团长大闹老首长办公室的消息。 也不知道霍团长做了什么,送妻儿上了轮船以后,自己便主动进了禁闭室。 - 没错,满满跟着姜宁宁一块出发前往长乐县啦。 曾爷爷要在医院照顾蔡金花,妹妹夏夏被文颐斋带走去研究自热米饭去了。 不知道爸爸妈妈如何商量的,反正妈妈就带着他出来玩啦。 小团子长得可爱,小嘴巴又抹了蜜,没有人不喜欢他。 尤其是文工团那帮女同志,各种小零嘴不间断塞进他荷包里,简直就是行走的姐姐收割机。 而车厢后边,可谓是两个世界。 姜宁宁奋笔疾书,没有一点休息与娱乐的时间。 自从崽崽们当众宣布她要考清大以后,次日薛老送来一堆教材。 后来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如今,家属院人人都知道她非常有志向! 为了争取少被打一点脸,姜宁宁只好每天埋头学习,连上厕所都捧着书念念有词。 “宁宁,你都当上副主任了,没想到居然还要参加高考。”田大妮递给她一块糕点,一边钦佩出声。 这次文工团负责在长乐县各个公社进行巡演,寓教结合,加强村民们对童养媳违法的认知。 作为文工团的台柱子,田大妮自然参与其中。 “你能分享下,时时刻刻保持进步的秘诀吗?” 姜宁宁语气幽幽:“首先,妳得生孩子。” 田大妮:“?” 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姜宁宁:“其次,你的孩子以你为傲,非常爱炫耀。” “……” 恰巧在这时,前半段车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田大妮举目望去,看着在人群中“一口一个我妈妈”的小团子,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什么。 但是,姜宁宁以往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太深刻,以至于田大妮很快为她开脱起来:宁宁怎么可能是被迫高考,估计是不想让自己自卑难为情,才故意这么说的。 “宁宁,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贬低自己。”田大妮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姜宁宁惊讶了一瞬:“我没有。” 田大妮就知道她会否则,无奈至极:“我懂。” “?” 只是那满脸感动的表情,证明她其实一点都不懂。 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表情郑重的说道:“明年我就去参加高考,我要跟你一样进步。” ……居然有人主动要吃学习的苦? “有志气!”姜宁宁鼓起掌:“解一道题,就是添一块砖。知识青年争上游,现代化需要你们这群新栋梁。” 这番话不仅鼓舞了田大妮,还鼓舞了其他考生。 “姜副主任,我能跟你一起复习吗?”有人小心翼翼询问道。 人都是群居动物,吃饭工作需要搭子,学习同样需要。 姜宁宁杏眸亮晶晶的,点头道:“当然可以!我们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大家互相监督,共同进步,一起考大学。” “好!” 这个提议出来,众人齐声附和。 就在这股学习潮中,时间过得飞快且充实。两天后,大巴车载着一行人终于来了长乐县。 海港城市冬天多雨,海风又大。 下大巴之前,姜宁宁把厚棉袄拿出来,给崽崽打扮成一个皮球,才牵着他下车。 县里面的领导早已恭候多时了。 看到姜宁宁如此年轻漂亮,他们还是惊讶了一瞬。 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齐耳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她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朝姜宁宁伸出双手:“姜副主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超英,是长乐县的宣传部主任。” 这个年代除了妇联,其他部门由女同志担任妇联很是难得。 姜宁宁运气与实力占了一半。 眼前的杨主任,才是凭借真才实干爬上这个位置。 “杨主任你好……”姜宁宁回握住她的手。 众人简单做了寒暄以后,朝着县委家属院走去。 接下来两周,他们将会暂住在宿舍里。 “文主任租了一个房子,让我安排你跟她住。”杨超英当着众人的面解释道,避免产生“姜宁宁搞特殊”类似的误会。 房间在三楼,简简单单的两室一厅,东西一应俱全,连洗漱用品都单独置办了新的。 姜宁宁心中流过一阵暖流,文姐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 “咔嚓!” 杨超英忽然关上了房门。 “姜副主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汇报。请你救救鱼米乡二十八个无辜可怜的小姑娘……” 第283章 蛋妈 满满拍小胸脯,童声郎朗:“我妈妈就是为了解放这些无辜的妇女同志,连高考都没有时间复习,赶忙过来这里啦。” 听到这句话,杨超英这才注意到姜宁宁手上还提着一袋子书,心中对她的钦佩只增不减。 报纸上面写得还是太片面了。 瞧瞧这思想觉悟,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直属中央的宣传部副主任。 像姜宁宁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追求进步的同志,是她们这些女性干部学习的榜样。 不再耽搁,扬超英开始介绍起鱼米乡的情况。 长乐县宗族势力庞大,下辖村子都是一个个家族。但凡族老议事,言出法随,比他们这些干部还管用。 封建制度压迫之下,“典妻”偿债、“童养媳”抵灾的文化盛行。 她们有个好听名字——阿乐。 而阿乐,在县里女性群体中占据三分之二。 杨超英掀开衣袖露出臂上伤疤,苦笑出声:“我也是阿乐,这是我十六岁被迫结婚时,婆婆烫伤的。” 后来她在党员帮助下逃出村庄,成为长乐县第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女性。 婆家与她反目成仇,娘家跟她断绝关系。那些她想要解放的女同志,一个个反过来责骂她不守妇道。 这样受尽排挤与歧视的日子,杨超英过了足足三十年。 如今,终于等到上面派人来治理。 她迅速抹去一把眼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姜宁宁看。 长乐县下辖34个公社中,涉及暴力逼婚案件占婚姻类的案件,占比高达68%,大多数最后以“家庭纠纷”调解处理。 这样的现象古往今来都有,官方很难调解。 除非女性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完善的法律足够保护她们。 姜宁宁接着往下看资料,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光是马头崖大队,目前就存在七名童养媳。其中,有五人的年龄被涂改为18岁以上。 这是为规避法定婚龄而作的造假! “马头崖大队年龄最小的童养媳才九岁,这家人是个大变态吗?”满满气鼓鼓地握紧小拳头。 看吧,连四岁小孩子都知道童养媳是封建糟粕,偏偏那些村民知法犯法。 他们大概是觉得法不责众,或者是……上面有人撑腰! 姜宁宁食指一下一下点着裤缝,眸光一点点犯冷。 杨超英面露凝色:“县里好几次派人去调解,都被村民联合着打出来,现在几乎没人敢下乡去了。” 说到这里,她重新打量姜宁宁,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样漂亮逼人的容貌,长乐县没有第二个,走在村子里很容易出事。 “姜副主任,要不你申请换成其他男干事过来?”杨超英没有瞧不起女性的意思,纯粹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比如马头崖大队距离县城三十多里地,周围大山环绕。 不是没有阿乐反抗过,但她们根本走不出大山,便被婆家重新抓回去。 想到此,杨超英就忍不住一身冷汗。 姜宁宁唇角轻轻一扯:“我不怕!咱们这些女干部,就是法律铸成的铁靠山,专给受欺负的姐妹挡鞭子。” 男干部容易站在男性视角考虑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妇联、以及街道办需要女干部的原因。 因为女干部,更容易共情受难的女同胞。 前世,姜宁宁没能力,可现在她有足够的靠山与底气。 “虽然现在只是星星火,只要张家妹子逃出来了,李家阿乐敢说话了,这点点火苗聚起来,就一定能烧光吃人的老规矩!” 杨超英默念这句话,心中大受鼓舞。 就在此时,一个小干事着急忙慌敲响房门:“杨主任,不好了。” 杨超英脸色骤变,拉开门:“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跟着文主任去公社拿资料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外边天气冷,小干事跑出满头大汗。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文主任听说马头崖大队有户人家,要送九岁的孩子去当童养媳,不听我的劝阻,仅仅带着两个人就赶过去阻止了。” “不好,文主任有危险。”杨超英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似的,迭声吩咐:“你赶紧回县大楼,召集宣传部与妇联所有人,赶紧去解救文主任。” 那名干事“欸”一声,撒开腿转身就跑。 满满无比疑惑:“杨阿姨,为什么不叫公安叔叔去呢?” 杨超英苦笑出声:“这种事情他们不敢管。” 聪明的小团子听出未尽之意,气得腮帮子鼓起来:“马头崖大队有黑暗的保护伞,不怕,我方有黑蛋。” “?” 杨超英一方面感叹于小孩的敏锐,一方面倍感疑惑。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解答。 只见小团子仰起脑袋看向他妈妈,询问道:“妈妈,我们能不能打电话,让爸爸过来呀?” 杨超英恍然大悟,所以,黑蛋是他爸? 嗯? 姜副主任的男人居然有如此接地气的名字! 一下子,姜副主任那小仙女模样,变得格外平易近人。 姜宁宁轻轻刮了刮崽崽的鼻头,“这下子好了,你爸叫黑蛋的名字传到长乐县了。” 满满一脸天真无邪:“要不是我还小,这种为妈妈撑腰的事情根本轮不到爸爸。” 小团子不仅理解错了重点,还特别有志气。 他握紧拳头:“妈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让霍白蛋这个名字响彻全国,超越黑蛋。” “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尊称你一声——蛋妈!!” 儿子一句话,把姜宁宁当场干沉默了。 一想到以后出门在外,别人喊自己“蛋妈”,整个灵魂都发出尖叫。 “儿砸,可能你没有那个机会,因为妹妹最厉害。” 姜宁宁突然之间无比庆幸,女儿未来的成就,比儿子还要高。 满满有些不服气。 为了避免崽崽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姜宁宁侧头,看向表情已经呆滞的杨超英。 十分稳得住的说道:“麻烦杨主任先带我去派出所,我要上那边打个电话。” 杨超英下意识点点头:“好的,我带你去。” 直到一行人来到派出所,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家属院门口的传达室就能打电话,我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来这里?” 姜宁宁眨了眨眼睫:“远水解不了近火,我们来搬救兵。” 杨超英:? 第284章 崽崽,快开枪! 姜宁宁母子俩容色过人,在派出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当众人的视线落在杨超英身上,灼热的视线顿时变成了警惕。 杨超英就是个刺头子,三天两头联合妇联搞事情。 偏偏她是县里第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女性,意义重大,不少人暗地里搞些不痛不痒小动作,不敢动她。 而杨超英势单力薄,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文秀英到来以后被打破,铁血手腕雷厉风行,背景深厚。 县里这阵子风声鹤唳。 如今,杨超英这又是从哪里请来了救兵? “同志你好,我是军区宣传部副主任,我想打个电话。”姜宁宁主动出示证件。 空气中肃然一静。 有年轻的小公安震惊出声:“你就是那个智斗人贩子、请缨上前线抗洪、解救无数妇女同志,为国为民,党的好干部,人民的英雄……姜宁宁啊?”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串前缀,姜宁宁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上次文姐说要写报道宣传她,那篇报道究竟是如何吹嘘的?为什么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艳变成了浓浓的钦佩。 “没错,这就是我妈妈!” 满满踮起脚尖,双手扒拉着台面,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觉得这个公安叔叔特别有眼光。 正当他要跟着一块吹嘘妈妈时,一道冷酷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这里是派出所,不是电话厅,姜同志请你不要来派出所打电话,浪费警方资源。” 满满听了这话好生气,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公安,端着陶瓷缸,缸身写着“先进工作者”。 继续观察其他地方,老公安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颜色褪色,估计是用了许多年。 钢笔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徽章。 老公安袖子磨损得厉害,一身警服干干净净,熨烫平整。 这是一个忠于职业、鞠躬尽瘁的好公安! 黑葡般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小团子蹬蹬蹬跑过去,“公安叔叔,你误会啦,我妈妈要打电话上军区,让团长爸爸带兵过来拯救马头崖大队那个无辜的九岁小孩。” 此话一出,有人脸色骤变。 老公安放下陶瓷缸,收起了先前轻视的表情,“小朋友,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马春花?” 满满不知道,但不妨碍点头:“是哒!” “长乐县距离太远了,就算我爸爸坐直升飞机过来,也得好几个小时。公安叔叔,派出所有专门的紧急制动系统,突发状况下能够快速连线上级部门援助。” “这样一来,就能够解决长乐县警力不足的问题啦。” “你们放心顶着,大部队随后就到,大家一起打跑坏人,组织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受委屈、受压迫。” 姜宁宁默默在心里给儿子点个赞,什么“警力不足”,小团子简直太会讽刺人了。 句句看似在为这些公安着想,实际上不断施加压力。 你们不管?行,部队帮你管! 那就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情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挨处分,甚至被辞退。 脑子灵活的人已经悄悄摸出去通风报信了。 “姜副主任,电话就在这里。”老公安才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乐呵呵地招呼姜宁宁过去。 他闺女就是嫁到了马头崖大队,女婿欠了一屁股赌债,要把她典出去给老光棍生孩子。 老公安扛着菜刀上门剁了那龟儿子一根手指头,为此受了处分,从此断了晋升的路。 姜宁宁拿起电话,向薛老汇报了情况,并且申请后援。 然后带着一群公安前往马头崖大队。 - 根据县志,马家宗祠超过百年历史,发展成三千余口人的庞大家族。 “从小灌输的理念让村民对族长言听计从,比县长说话还好使。”杨超英嗤笑出声。 说句难听点的话,马族长就是土皇帝。 牢牢把控着村里的话语权,政府派下来不少干部,都奈何不了他们,改变不了现状。 而类似的村子,在长乐县足足有三个。 三个宗族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才是让县里最头疼的地方。 姜宁宁对于宗族的概念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直到牛车驶过山涧,远远的看见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榕树。 树桠之下,马氏宗祠黑沉沉的斗拱飞檐压得人喘不过气,两尊石狮龇牙怒目,仿佛要吞掉一切不合“规矩”的声响。 在这样封闭的小山村中,女性的力量实在是微弱如萤光。 根本无法反抗。 村口集结了一批青壮年,正在押解一个女同志往河边走去。 那位女同志赤着脚,寒风中只穿了一件单衣,披头散发,被男人们不断推搡着,踉跄着往前水里走。 女人苦苦哀求着。 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 只能听到男人们愤怒的、嘲讽的怒音,“不守妇道”、“不敬祖先”诸如此类的话语。 “这群人渣!”杨超英怒不可遏:“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可是村子上上下下集体联合起来,咬牙坚持称女子是自己走到河里的。” 就连那些女子的家人,都是参与斩断她们退路的刽子手。 因为在马头崖大队的族规当中,马家河可以净化掉女子身上的罪孽。 姜宁宁嗤笑出声,这算哪门族规,分明是为了驯化女性,心甘情愿为一群大老爷们服务。 大冬天水多冷啊,好几次女人往回跑,都被扁担打回去。 这算哪门子“自尽”? 分明是赤裸裸的犯罪!! “快住手!” 一行人匆忙下了牛车,朝着河边狂奔。 察觉到公安的到来,马家村男人们对视一眼,一部分人过来围栏住他们。 另一波人则继续把女子撵到更深处的河里,继续完成仪式。 少女反抗越来越激烈。 有人趁着混乱,把她的脑袋往河里压。 姜宁宁握紧拳头,对旁边的老公安说道:“老同志,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枪,是我主动拿的。” 现在的年代公安身上允许佩戴枪,但除非遇到危险分子,否则轻易开枪要受处分的。 老公安背后没有人兜底,但姜宁宁有。 要是能够救下那个少女,哪怕受处分又如何? 既然站在这个位置,她就不会退缩。 老公安愣了下。 配枪已经被姜宁宁掏出来,交给旁边的满满。 “崽崽,打那个把阿姨的脑袋往下压的坏人叔叔胳膊。” 满满迅速打开保险,屏住呼吸瞄准。 “砰!” 一声枪响过后,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随机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公安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冲上前去救助那个少女。 姜宁宁则掏出证件,嗓音在风中如淬了冰的刀:“我是中央下来巡视的宣传部副主任,你们涉嫌故意杀人。现在全部给我抱头蹲下,否则视为破坏警方执行公务,立即执行枪决。” 最后那句自然是吓唬他们的,但刚有人表现出不服气的表情。满满转动胳膊,黑乎乎的枪口直接对准那人。 第一个抱头蹲下、第二个、第三个…… 方才气势汹汹的马家村男人们,此刻全部憋屈地蹲在地上。 伟人有句话果然说的没错,真理永远在大炮射程之内。 而村子场坝中间的对峙,也因为这声枪响,双方纷纷停下动作。 文秀英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声笑出声:“哈哈,肯定是宁宁来了,大家坚持住……” 第285章 一起唱响国歌 听到文秀英这句话,其余人重振精神。 而马头崖大队的村民则一个个面色发白,求助般地转头看向村长。 以前县里不是没有人管过村子的事情,大多是劝和,文绉绉跟说书一样。 但今天,他们居然动枪了。 马族长十分镇定:“肯定是对方在村子外边虚张声势,不敢真的开枪。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休想带走马春花!” 被族长提到名字,文秀英身后的小女孩双腿剧烈颤抖,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绝望的说道:“大姐姐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要不是为了带她出去,他们就不会被村民围殴。 而文秀英,更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被扁担狠狠揍了一棍子,都揍得吐血了。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了吧。” 小姑娘声声泣血,沉沉砸在众人心间。 文秀英挺直了脊背:“共产党员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老百姓,听到那声枪响了吗?就是党给咱壮胆的鼓!” 她慢条斯理的撸起袖子,坚定握紧手中扁担。 “春花,站起来,不要相信命该如此的狗屁话。有《婚姻法》撑腰,有姐妹并肩,怕什么牛鬼蛇神。走出去,这天就亮了!” 凶神恶煞的村民之后,有女子悄悄抬起了头。 死气沉沉的眸光中快速闪过一道亮光。 有被这吃人的族规规训的女子,也有蛰伏起来、不舒服的女同志。 “那也要走出去才行。”马族长眸中凝聚起狠色,“让未满十八岁的青壮年上,赶紧把马春花抓起来,再请文主任一行人去喝茶。” 什么喝茶? 分明是幽禁。 而且马族长还挺懂法,知道让未成年去犯罪。 文秀英心头一凛。 当了这么多年妇女主任,到过许多乡镇底下走访,还是头一回碰到如此蛮横不讲理,将国家干部不放在眼里的村子。 莫非真觉得自己是土皇帝了? 有村民迟疑道:“可是村子外面那声枪响……” 马族长不以为意地白白瘦:“不用管,装腔作势罢了,他们根本不敢打伤人。” 谁料话音才刚刚落下,有汉子跑进来:“族长,不好了,麻子被公安打中了手臂,马荷花也被他们救起来了。” “什么?” “族长不是说公安不敢开枪吗?怎么还会打中了麻子?” “我们也不会不会被打死?” 马族长怒道:“为什么会开枪打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法律了!” 这句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格外讽刺。 如果马家村真的有法律存在,还会有那么多无辜的女性死去吗? 马家河算什么狗屁母亲河,河床底下躺着累累骸骨。 “有个叫姜副主任的小娘们说,麻子犯了故意杀人罪。其他人也因为涉嫌杀人被她逼迫抱头蹲下来,现在公安正用绳子挨个捆人呢,说要全部带回去蹲局子。如果谁敢反抗,直接发配大西北。” 这下子村民们是真的慌了,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其他人也许不了解,但文秀英对现在枪支管理相当严格,要是处理不好,宁宁可能要挨处分。 绝对不行! 宁宁还要参加高考,未来人生还有大好的前途。 几乎是瞬息之间,文秀英便做好了决定,振臂高呼:“救兵现在就在村子外边,大家跟我一起冲。” 简直跟不要命似的,率先挥舞扁担冲出去。 其他人受到鼓舞往前扑。 突来的变故让马族长来不及指挥,村民已经参与缠斗。 棍子一棒棒打在文秀英身上,打得越疼,她嘴角越扬越高。 打吧!让狂风暴雨来得再猛烈一些。马头崖大队谋害国家干部,宁宁为了解救他们,才迫不得已开枪。 不仅没有过,反而立了功。 文秀英歪头吐了一口血,率先唱起了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首歌,唱的不仅仅是所有共产党员的勇气,而是对组织与国家的忠诚,对反抗一切封建势力的决心。 渐渐的,有村民放下手中的棍子。 砰! 一声枪响再次响起。 人群纷纷回头。 血污流进眼睛里,文秀英睁着另一只眼睛,看向跑在最前边的身影。 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马春花及时扶住了胳膊。 看到公安身上那身警服,这支小队互相搀扶着,国歌唱歌更嘹亮了。 他们拼尽全力站起,便是中华人民的脊梁永不倒。 姜宁宁等人冲进村子里,便是看到眼前无比震撼又血脉沸腾的一幕。 这就是党员——用骨头填平道路,在血泡里种出不朽的春,让后来者踏着黎明通行! “全部抱头、蹲下。”老公安嘶哑嗓子吼道。 有胆子小的人听话的包头蹲下来,其他老封建则侧头看向族长,誓死守护族规。 双方再次形成了对峙。 姜宁宁奔上前,扶住了文秀英另外一只胳膊。 两人的手彼此互相紧握。 她从对方的眼神中读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才敢豁出去。 鼻头忽然一酸。 但现在不是煽情流眼泪的时候,姜宁宁深吸一口气,侧头对杨超英说道:“杨主任,你先带着文姐他们先走。” 杨超英看到文秀英等人的惨状,更加不放心让姜宁宁留下来,“一起走吧。” “不,你们先走,赶紧上医院去包扎,报警做笔录,鉴定伤情。”只有这样,后面才能给马族长等人定罪。 杨超英看了一眼马族长:“可是……” “杨阿姨别担心,他们不敢动我妈妈。谁要是不听话,我就打他。”满满肃起小脸。 那镇定与勇敢的模样,简直跟他黑蛋爸爸一模一样。 “要是我不行,还有我团长爸爸。再不行,还有军长姥爷,带兵扫清一切封建势力。” 童音掷地有声,敲打在众人心间。 马族长等人的视线终于落在姜宁宁与满满身上。 没想到,县里这次派来的人居然来头如此之大,在军中拥有如此强悍的背景。 满满歪了歪小脑袋,黑呼呼的枪口对准了村民当中,那个穿的最好的老者。 从刚才他就发现了,所有村民都看他眼色行事。 第286章 契书 小团子故作天真的询问:“妈妈,我现在才四岁,根据法律,我要是打死那个富得流油的老爷爷,是不是不用坐牢呀。” 富得流油的马族长:“……” 刚刚他教唆未成年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拦截文秀英,此刻,有个小孩举枪对准了他。 天理昭昭,报应循环。 马族长脸色僵硬一瞬,嘲讽地睇了小屁孩一眼。 毛都没有长齐,居然学大人玩枪,小心把自己给打没了。 谁料刚才跑回来报信的汉子小声说道:“族长,就是他站在两百米开外,开枪击中了麻子。” “!” 马族长心中咯噔一响,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让个子高的村民挡住自己。 那名村民察觉到族长的意图,攥紧拳头。 第一次,对族长产生了埋怨。 “宁宁,让他们交出来马春花的典妻契约。”文秀英急声叮嘱。 姜宁宁点头:“好。” 交待完最后一件事,文秀英再也挺不住软倒下去。 姜宁宁大惊失色:“快,送文姐去医院。” 见状,杨超英不再耽搁,跟其他人架着她赶紧离开。 村民们不是不想阻拦,而是谁敢动,黑呼呼的枪口就对准谁。 满满收回担忧的目光,大人般的叹气:“哎呀,你们打谁不好,偏偏打我文姨。知道她爹是做什么吗?制造炮弹的!要是文姨出事,文爷爷一颗炮弹发过来,瞬间就能填平马头崖大队大队。” 所有村民脸色都白了。 难怪文秀英手段作风无比强势,原来,家世背景同样很牛。 这些大人物不好好待在军区,跑到他们这里来捣乱,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满满多么敏锐的一小孩,从一张张脸上窥探出他们不以为耻,反而埋怨的心理活动,觉得这群人无药可救。 “妈妈,算了,还是让炮弹轰平这个村子吧。让一群人渣上大西北种树,万一树都长歪了咋办?” “放过无辜且可怜的小树苗吧。” 姜宁宁摸了摸崽崽的脑袋,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里,崽崽怎么还能这般逗呢? 可能天生有搞笑基因吧? “马春花的家长在哪里?”她扫了一眼四周,同一个祖先,村民们长得大同小异,几乎很难分辨出来。 老公安冲到人群中间,很快把一个跛腿的村民扯拽出来,“马十九,你娃娃的典妻契约?” “祖宗规矩,天经地义!”马十九梗起脖子说道:“女人是水,泼出去就得认盆。” 老公安气的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祖宗你个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讲法律。什么典妻、童养媳,是封建余毒,是吃人的旧规矩。你今天差点害死了自己两个闺女。” 马十九不给,老公安不跟他废话,当场开始搜身。 很快便从怀里找到一张黄裱纸契约。 “还给……哎哟!”马十九伸手去抢,被老公安一脚踹进肚子上。 老公安回身,拿着契约纸交给姜宁宁看。 典妻契约上面写:限期三月,马十九婆娘需“典”给邻村的刘有才换钱抵债。九岁的女儿马春花,则按旧例抱给隔房三叔家当童养媳。 看清楚上面内容以后,老公安怒不可遏,回头又揍了马十九一顿:“刘有才五十多岁了,前任老婆都被打死了,你居然还拿自己婆娘去换钱?” “我也是没办法,家里收成不好,快要揭不开锅了。” “呸!这也不是你典妻卖儿的理由。” 马十九被揍得嗷嗷大喊:“族长救命啊!” 叫得越狠,老公安揍得越凶。 这一幕,无疑是把马族长的脸面踩在脚下。 “姜副主任,既然你们已经拿到了契约,请立刻离开我们村子。” 姜宁宁垂眸思索。 事情闹这么大,马族长想凭借一张契约去平息事态,简直是在做梦呢? 不过马头崖大队人多势众,要是再起冲突,他们这一行人肯定也讨不着好。 “我们走。”姜宁宁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满满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突然上前跑到马十九跟前说道:“你们个个以族规为荣,可是族规却让你们饿肚子,唯独把族长和一群族老都养成了大肥猪。” 童言童语如同一颗炸弹,投入深海中。 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对比族长等人,再看看自己。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满满问。 马十九愣怔抬头:“为什么?” 其他村民们同样想知道。 “因为只有让你们维持着半饱不饱的现状,饿不死,没钱花。他们才能更好掌控你们,让你们乖乖听话。” “但如果,你们集体反抗起来,炒了族长等地主的家,你们岂不是都有钱花,再也不必饿肚子了。” “新社会,斗地主,不犯法……” 满满说完,拍拍屁股跑上前去,牵住妈妈的手。 那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又将在村民心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直到一行人离开,马族长才阴沉着脸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小孩是在挑拨离间。马家族规上百年的历史,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村民们齐齐垂下头去。 可是,上百年没有被打破的族规,今天却被人打破了。 而且那小孩说的没错,他们每天半夜饿得喝水,可族老们却面带红光,经常吃肉…… 马族长示意村民们各自回家,召集族老们上宗祠开会。 一群老家伙讨论来,讨论去没有任何结果。 散会后,马族长吩咐家里婆娘准备只烧鸡,提着上山,来到一间茅草房里。 听到来意,里面的人怒不可遏:“蠢货!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马族长顿感一阵憋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去,马荷花充其量就是个小小的街道办干事,没什么能耐。现在麻子被他们开枪打伤了,还有村子里十九个青壮力被一并带走。” 本来以为县里来人,跟从前一样不了了之。谁曾想,来的人一个来头比一个大。 “其中一个妇联主任叫文秀英,另外一个是宣传部副主任,叫姜宁宁……” “等等,你说……姜宁宁来了?”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一步步走出了阴影中,露出那张脸。 赫然是警方正在通缉的逃犯——陈锋! 第287章 调戏宁宁 医院。 “病人全身遭受重击,头部最严重,有轻微脑震荡,建议住院观察两天。” 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结果,姜宁宁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攫住,险些无法呼吸。 要不是为了她,文姐不可能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深吸两口气压住翻滚的心绪,现在不是悲春感秋的时候,必须坚强起来。 不能辜负文姐的“牺牲”。 “马荷花呢,她身体如何了?”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问。 大夫的眉头拧紧了:“目前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仍需要住院观察,谨防迟发性肺水肿。” 一旦产生肺水肿,需要上省医院穿刺胸腔抽液。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状况。 公安做完笔录以后,文化部小干事跟着一块过来拿伤情鉴定报告。 大夫早就做好了,转交给他们。 姜宁宁瞟了两眼,眸光微闪。 每一份鉴定报告都往最严重的方向写,比如文秀英的伤情在报告上变成中度脑震荡。 轻微伤变成了轻伤,病人疑似听觉、视觉受损。 “居然这样严重?”小干事目瞪口呆。 要知道文秀英属于国家正处级别的干部,在正常执行公务中,为保护群众遭到袭击至轻伤。 事件性质极其恶劣! 哪怕是局里的领导们求爷爷告奶奶想要往下压,也根本压不住。 小干事肃起脸,一手背到身后,质问出声:“大夫,是不是鉴定错了?” 官职小,但官威大得很。 大夫面无异色:“干事同志,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如果你们信不过,可以把人送到省城去做检查。” 那怎么行? 要是把人送到省城,上面便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小干事一双眼贼遛遛的想着对策:“事关重大,我申请再做第二次检查。” “你……”大夫攥紧拳头,显然是认识眼前这个人,忍着脾气说道:“检查有辐射,对病人的身体有危害。” 小干事义正言辞:“我也是为了病人着想,要是检查不到位,出现任何隐患,你担当得起吗?” “不仅要重做,而且要换个人做,快把你们医院妇科的马大夫找过来。” 大夫试图挣扎:“马大夫是妇科医生,对也不对口。” 小干事:“都是大夫,分什么科室男女,难道你有性别歧视?” “……” 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无中生有。 大夫敢怒不敢言。 “愣着做什么?”小干事眉头挑起眉,“还不赶紧去找马大夫。” 大夫无奈转身,却被一只素净的手拉住了胳膊。 “不用去。”温软的女音响起。 所有人齐齐回头。 这才发现坐在办公室的漂亮女同志。 大概因为角度的问题,居高临下望过去,对方正抬起头,露出了一截雪白欣长的脖颈。 似乎比豆腐还嫩白。 小干事看的下腹部一阵火热,用眼神示意大夫与公安赶紧出去。 大夫连忙道:“干事同志,她是……” 才开口,就听到姜宁宁笑着点头:“你们都出去吧,正巧,我也有点事要单独跟这位……干部同志说。” 这一笑,小干事瞬间魂都找不着北了。骂骂咧咧把两人齐齐赶出去,关上房门。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他抹了抹头发,正了正中山装,一副正直的模样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冤情?没关系大胆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 姜宁宁:“那你过来,我跟你说。” 小干部色眯眯地走过来,弯下腰,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眼看就要落在她肩头。 突然。 一道手电筒光直射眼睛。 男人不适地闭上。 然后,子孙根忽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啊啊啊……” 门外两人听到惨叫声,破门而入,便看见小干事蜷缩身体躺在地上,手里还捂着某个地方。 看那样子,似乎疼得不行,从脖颈到面颊全部涨红。 姜宁宁关掉手电筒,淡定地对公安说道:“送你一份功绩。” 公安满头雾水:??? “此人公然调戏女干部,被我抓个正着,你赶紧把他扣起来以流氓罪送进监狱里。” 那人闻言气得叫嚣,指着姜宁宁破口大骂:“你个小贱娘们给老子等着,我叔可是文化部主任!” 姜宁宁抬起脚,不客气再次朝某个部位踹过去。 “啊啊啊……”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其余两人纷纷夹紧双腿。 “公安同志,正好我举报文化部主任,纵容侄子威胁女同志,无视法律,不把上级机关领导放在眼里。” 姜宁宁正琢磨着如何杀鸡儆猴立威,方便接下来几天做事,没想到就有蠢货主动投上门来,送上把柄。 “你放心干,出了事我担着。” 有了这句保证,公安立即掏出手铐押送男人离开。 长乐县的天,终于要变了。 闹剧结束,姜宁宁则带着几份伤情报告,安排魏干事即刻护送文秀英等人从医院后门转移到姜市。 马荷花姐妹俩悄悄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 车快出发前,妹妹马春花忽然跳下车。 “我不走了。” 魏干事不赞同地皱起眉:“留下来会有危险,而且还会给我们副主任添麻烦。” 马春花摇摇头,看向旁边的姜宁宁,声音无比坚定:“不,我得留下来。” 看着她如此,魏干事有些无措。 适才小姑娘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叛逆起来了? 马春花越过他,跑到姜宁宁跟前:“文奶奶为了保护我而受重伤,姐姐为了让我逃出去,差点被族人们沉河,我不能做逃兵!” 一句“文奶奶”差点给姜宁宁干沉默了。 文秀英今年四十五岁,要是在乡下,的确是当奶奶的年纪了。 “姐姐说如果要给族长定罪,必须得有一个当事人上派出所做指证。”马春花攥紧拳头。 “今天的事情因我而起,我要站出来,我要报警,我不怕危险。” 小姑娘声音很大,几乎像是吼出来。 仿佛只有这个样子才能战胜心中恐惧似的。 然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嘲笑她。 光是这份愿意站出来的勇气,足够让所有人高看她一眼。 第288章 人突然死了 现场最有共鸣的大概就是杨超英了,她摸了摸马春花的脑袋,问:“你想好了?” “也许你拯救了村子里的婶娘们、拯救了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姐妹,她们并不一定会感激你,反而憎恨你。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 杨超英心疼眼前的小姑娘,才把最坏的结果明明白白地掰开说给她听。 马春花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我不怕!大不了以后我跟姐姐换个城市生活,只要我们姐妹俩能在一起,肯定饿不死。” 至于母亲…… 她心甘情愿被丈夫送给其他人当老婆,并且反过来劝诫她认命。从那一刻起,她的亲人只有姐姐! “我相信杨主任,相信姜姐姐。一定能够把族长、把我爹、还有那群族老们全部送进监狱接受改造。为马头崖数百位女同胞们推翻封建压迫。”马春花的表情无比坚定。 怕什么,大不了豁出去这条贱命。 姜宁宁对视那双眼,徐徐笑了:“嗯,我们一起亲手把他们送进监狱。” - 半小时后,值班护士忽然发现,有两名彪形大汉大汉闯入马荷花所在病房。 显然,这是马族长、或者幕后主使想出来的计策,打算来个死无对证。 计谋落败以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而姜宁宁也终于见到了县里忙碌了一整天的领导们。 办公室安静得出奇。 经过这一整日发生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不敢再以“女人而已”的轻蔑姿态,看待这位来自军区的姜副主任。 或者是……她旁边那位天真无邪的小团子。 四岁他们还在干什么? 大概是打陀螺、玩弹珠、或者跟在牛屁股后面跑。 而对方却已经把枪玩出花来了。 他们打量着母子二人,而满满仗着年纪小,同样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个个仔细观察着。 目光落到某个地中海中年男人时,咧嘴露出小米牙,天真的说道:“妈妈,那个叔叔跟马族长是一家人吧?都是塌鼻子,绿豆眼,大耳垂。” 姜宁宁顺着崽崽的手指看去,对视上一双充满毒怨的眼。 她脑袋偏了偏,不避不让。 甚至闲适翘起一侧唇角:“童言无忌,马主任应该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吧?” 转头对满满说道:“那个叔叔是文化部主任,就算跟马族长是一家人,也不会滥用职权偏袒他。” 此言一出,马主任脸色骤变,端正了身体。 他并没有介绍自己身份,姜宁宁却能一口说出他的职务,莫非……上级其实早就盯上了长乐县? 难怪他们一来直奔民政局与法院调取档案资料,后又直捣马头崖大队救马春花姐妹,亲眼见证了村子里的犯罪全过程。 这一系列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不仅仅是马主任如此想,其他人同样目露凝重。 长乐县以刘、马、杨三个大家族为主,大街上随便一个人,可能都与那三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县里班子又大多数是从基层选拔上来,有像是杨超英等受压迫想要整改的干部,也有宗族的利益者,誓死维护现状,于是形成了对峙局面。 如今,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并且马头崖大队把天给捅破了,要是再维护他们,兴许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短短片刻之间,所有人在脑海里分析完利弊,重新望向姜宁宁的目光变得恭敬与笑容嫣然。 “姜副主任,我们明天一大早就派人去把马族长叫过来审讯,县里全权配合。”柴县长笑呵呵地说道。 其他部门纷纷附和,不过只说审问,没有多说其他话。 弃帅保车,牺牲一个马族长,还能扶持其他族长上位,谁让马族长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满满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小脑袋里若有所思。 哎呀,这些大人们实在是太狡猾啦。 难怪有个成语会叫“老”奸巨猾。 妈妈会怎么做呢? 他侧过头。 “有大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姜宁宁并不跟这帮人多客气,轻抬起下巴,吩咐身后的干事把方案发给大家传阅。 完美演绎什么叫仗着权势背景行事,张狂得不行。 满满亮起星星眼,被妈妈给帅炸啦。 起初,众人看到什么文工团表演歌舞,不以为意。 寓教于乐,融学于趣,化教于心?光凭表演几场节目就能改变村民的思想,简直是做梦! 可文件翻到后边,他们越来越心惊。 因为计划太周全了,量化前三个月各个部门需要做什么事情,根本不给任何推脱扯皮的机会。 姜宁宁不慌不忙,手指轻点着桌面,抛下另外一枚重磅炸弹:“首都那边对“解救阿乐”的行动非常重视,一个月后,会派巡视组下来验收成果。” 所有人大惊失色。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愈发验证了猜测—— 果然这次军区来人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早盯上并且想要整改长乐县。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大汗淋漓。 “姜副主任放心,明天我们部门就整理好宣传资料,安排好人手下基层做好宣传工作。”杨超英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这一夜注定难眠。 下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风刮了一晚上,直到天际泛白才停下来。 好不容易才昏昏沉沉地睡着,姜宁宁就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妈妈?”满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姜宁宁亲了两下崽崽白嫩嫩的脸蛋,拍着他肩头安抚:“才七点,你再多睡一会儿,等妈妈打饭回来。” 满满咕哝什么,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姜宁宁看着崽崽无忧无虑的睡颜,唇角越扬越高。 以为她没听见,外面拍门声更激烈了。 几乎要把门震破。 她赶忙穿好衣服,趿拉着棉鞋去开门。 老公安额头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急声道:“马族长昨晚逃离村子,走夜路打滑,摔下山摔死了。” 昨晚刚说抓捕他,后半夜就死了。 太巧了! 巧合得有些不对劲。 根据前世看过的那些电影,姜宁宁脑海中顿时浮现四个字——死无对证! 莫非马头崖大队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89章 使坏 据老公安说,马族长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尸体没有任何外伤。 而从案发现场看,那一片地势陡峭,脚滑摔下山坡的概率很大。当时马族长背着一个包袱,里面装满大量现金,还有三根小黄鱼。 ……又是小黄鱼! 听到这,姜宁宁的眼皮不知为何跳动了两下。 “昨天我们强行带走马春花姐妹俩,为此还打伤一个村民。如今村子里冒出一种传言,声称是政府干部害死了马族长。”老公安对这种传言嗤之以鼻。 这也是公安找到姜宁宁过来做调查的原因。 姜宁宁点头:“我全力配合公安工作。不过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先把儿子安顿好。” 雨后道路泥泞,她打算把小团子送去了文工团,拜托田大妮帮忙照看。 谁料老公安开口:“警方同时传召你们母子。” 甚至为了防止母子俩串供,其他两名公安紧跟着她脚步,站在旁边盯着她给满满穿衣。 “妈妈,今天要去哪里呀?”小团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便挂起了晶莹的泪花。 雨后天气冷,姜宁宁再次给崽崽穿成小球,才说道:“马族长昨晚失足跌下山坡死了,警方传召我们去问话。” 满满顷刻睡意全无,来了兴致。 小嘴巴叭叭个不停。 “他杀还是自杀?” “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谁是第一发现人?” “案发现场在哪里?” …… “不对呀,公安叔叔传召我们,是怀疑我们动手杀人吗?”小家伙歪起小脑袋,用一种看待智障的目光,扫过三名公安的脸。 “马头崖大队距离县城三十几公里,我们娘俩要飞着过去杀人吗?图他长得丑?还是图他是个人渣?” 再严肃的气氛,有小团子在场好像都变得搞笑起来。 姜宁宁脑补以后崽崽当上警察的样子,用霍东临那张脸说单口相声,不禁把自己给逗乐了。 “姜副主任,你儿子真是天真干警察的料。”老公安惊叹出声,谁家四岁小孩张口就是老警察腔调了? 满满抬头挺胸收腹,朝老公安敬了一个军礼。 年纪小,动作却相当标准。 毕竟是他黑蛋爸爸亲自教出来的“兵”。 老公安下意识也回了一礼。 “公安叔叔,以后会我跟老师一样,成为全国最厉害的刑侦警察。” 小团子大言不惭,现场没人笑话他。 老公安多嘴询问一句:“你老师是谁?” “孟荣桓!” “什么?” 老公安险些惊掉下巴,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你居然师承孟老?” 满满跑上前,仰起脑袋问:“我老师很出名吗?” 老公安激动地攥紧拳头:“那可是所有公安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对对对!”其他两名公安用力点头,附和起来:“没有孟老破不了的案子,没有逃出他眼睛的罪犯。 “要是有朝一日能跟偶像握下手,这辈子都值了。” 满满咳嗽两下清了清嗓子,在所有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时肃起小脸。 “我跟老师握过手,再跟你们握手,换过来就等于你们跟我老师握手啦。” 三人一听,齐齐振奋精神。 互相握过手之后,对满满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师弟”。 姜宁宁叹服地竖起大拇指。 就她儿子的社牛属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团宠。 而满满也从三人口中套出不少关键信息。 据悉报警人是村子里的一名年轻人,昨天半夜下暴雨,牛棚塌了。 他摸黑上山找牛时发现了马族长的尸体。 后来,村民们带着马族长的尸体回到了祠堂,再派人过来报案。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案发现场早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现场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找到一个掉入灌木丛的包袱。 目前,马族长的尸体还摆放在祠堂里。 根据族规,尸体要停放七天,才能入土为安,不许外人再碰触。 法医没办法做尸检。 而马族长的家人当场向公安举报,说姜宁宁等人有杀害马族长的嫌疑,因此这才传唤他们来问话。 不止是他们母子,包括杨超英等人也在列。 这只是正常问询。 然而到了派出所,母子俩便被分开带入一间独立的小房间进行审问。 显然,有人故意借机使坏。 四面白墙,只有头顶一盏白织灯。 两名公安并肩坐在对面。 有人突然狠狠拍了下桌面,严肃开口:“姜副主任,有人举报你涉嫌杀害马族长,请你把昨天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人在密闭压抑的空间里容易惶恐不安,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也容易被诱导认下罪名。 姜宁宁对于审问流程驾轻就熟,之前在基地没少被下绊子,因此心理素质非常好。 不慌不忙地叙述道:“昨日我接到通知,文秀英主任在马头崖大队遭到村民围殴。赶到村口以后,正好看见马麻子等人正在实施犯罪,把马荷花的脑袋往水里压。” 另一边,满满说法与其保持一致。 都咬定是看见有人实施犯罪,危及公安安全。 相对于姜宁宁,满满回答无比专业。 简直称得上无懈可击:“……当时完全遵循了“最小必要武力”原则,“警告—鸣枪—射击”阶梯式进行处置,最后才开枪打中了坏人,拯救马荷花同志。” 负责审讯的公安像是嗅到肉味的狼,眼睛瞬间就亮了,咬住不放质问道:“公安擅自使用枪支触法了犯法律,身为军属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然而,他们可能要失望了。 因为…… 满满气鼓鼓的说:“哎呀,你们在审讯之前难道没有调查清楚吗?简直太失职啦!” “我可是首都警校最年幼的学生,预备役警察。而且,我在半年前就考上持枪证啦。” “不信你们打电话给我老师,我老师是孟荣桓。” 最后那个名字说得超大声。 老师的名号,该用时刻就要用。 满满还非常扎心地反问一句:“对啦,你们老师是谁?这场审讯非常不合规,哪有对我这种小孩单独审讯的?我要跟我老师告状!” 负责审讯的公安:“……” “只有小孩子才告状。”有人试图挣扎。 满满一脸无辜:“我就是小孩子呀!” “……” 第290章 满满讨好爸爸 原本姜宁宁还有些担心儿子,不曾想出来时,看见小家伙坐在一群叔叔阿姨中间。 一边接受投喂,一边说单口相声,败坏他老师的风评。 “报纸上你们见我老师很严肃吧?” 众人用力点头。 “嗨!那是你们没见过他真人,诸位猜猜怎么着?他面相严肃鬼见愁,两只眼睛火如炬。根据你端枪的姿势,扫一眼就能断定能打出几环……” 姜宁宁快步上前把小团子揣进怀里,打断他的话,问:“崽崽,你吃了这么多零食,跟叔叔阿姨道谢了没有?” 满满眨巴着眼睛,笑出小米牙:“说啦!妈妈我给你留了一个萝卜饼,可好吃了。” 这种饼子全名叫金钱萝卜饼,稀水油面卷着萝卜丝虾米馅煎制,酥皮鲜香,色泽金黄形如金钱。 这是南通传过来的一种家常美食。 除了萝卜饼,其他好吃的东西满满各留了一份给妈妈,按照好吃顺序先后推荐。 小团子的偏爱,永远只给妈妈一个人。 现场的女同志们望着如此贴心的崽崽,萌得心肝颤,别提有多么羡慕了。 等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结束早饭,外边大雨也停了。 天空逐渐放晴。 听闻老公安要下乡去勘查案发现场,姜宁宁怀中的小团子眼睛亮得惊人。 他轻扯衣角,说道:“妈妈,马族长这一死,要是不查清楚具体死因。村民们在惶恐下,肯定会更加抵抗我们宣传部的一切活动。” “不行。”姜宁宁冷酷拒绝。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山路泥泞,案发现场肯定不好走。而且如果是他杀,凶手在逃,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会让儿子涉险。 满满失望地叹口气,乖乖地待在怀里没闹。 姜宁宁摸了摸他的脑袋,唇角扬起来:“妈妈有安排。” 满满惊喜抬头,开始期待起来。 到了下午。 杨超英一身狼狈地从乡下回来。 马头崖大队流言纷纷,声称马族长之死是他们搞的鬼,族老们挑唆村民抵抗宣传活动。 这回族老学聪明了,直接泼粪。 只要没底线,县里干部便奈何不了他们。 听说此事以后,小团子目瞪口呆:“他们喜好居然跟奶奶一样,会不会奶奶就是从这个村子出去的?” 小团子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用力一击手掌。 “妈妈,完蛋啦!” “嗯?” 姜宁宁满头雾水,跟不上儿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只见小团子急得来回转,“要是爸爸老了以后,也觉醒马家血脉咋办?” 话音刚落下,视线里便出现一双军靴。 满满顺着那人修长的腿往上望呀望,直到脑袋高高仰起来,才看见了黑蛋爸爸那张黑沉的脸。 “爸爸!” 小团子惊喜出声,飞奔冲上去。 尴尬? 根本不存在! 霍东临下意识伸出手,稳稳接住崽崽。 小团子顺势揽住他脖颈。 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分明就是在说:哎呀,我亲了你,就不能生气了哦。 霍东临:“……” 儿子鬼精鬼精的,狠狠拿捏住人心,根本生不起气来。 他抱着崽崽走进宿舍,黑眸瞬间攫住了妻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没受外伤才暗自输了一口气。 “你来啦?”姜宁宁红唇扬起来,伸出手去。 “嗯,我来了。”霍东临回握上去。 夫妻俩对视,含情脉脉。 听到消息以后,他立马开车赶过来,开了一天一夜没合眼。而她,也笃信他一定会来。 他,是她最大的底牌。 这也是独属于夫妻二人的默契。 满满一会儿看爸爸,一会儿又看向温柔的妈妈,小小的脑袋恍然大悟:“妈妈,你留有的后招该不会是爸爸吧?” 姜宁宁眨了下眼睫:“对呀!要是爸爸答应,你还可以去现场参与调查。” 父子之间相处,不能总是互怼。 适当也需要让霍东临感受下儿子的讨好、崇拜和依赖。 为了避免小团子害羞,姜宁宁特意拿起两个军用水壶进厨房,烧点红糖姜茶给父子俩带在路上喝。 果然她刚走,外边就响起了满满夹着嗓子,甜腻腻讨好霍东临的声音。 比如什么——“爸爸你路上辛苦啦,坐下来我给你捏捏肩膀。” “哇!爸爸你的肱二头肌真健壮。” 彩虹屁更是不间断:“爸爸,你真是黑得太好了。这份黑,是太阳给你挂的勋功章……” 在儿子的吹捧之中,霍东临全身毛孔舒展。 只要臭小子真心实意讨好一个人,绝对能哄得对方乖乖把心窝子掏出来奉上。 故意吊了小家伙一会儿,直到姜宁宁煮好姜茶出来,才松口道:“行吧,但是你要乖乖听话,不许乱跑。” 满满挺起胸膛,敬礼。 小奶音清脆:“保证听从霍团长指挥!” -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姜宁宁从不为难自己,给自己多找活干。 父子俩去查案以后,她去县里宣传部指导工作,一边利用空余时间抓紧复习。 好几次杨超英下乡回来,都看到姜宁宁坐在桌前,饿了就啃包子馒头,渴了喝水。 除非必要的事情,否则不轻易离开桌子。 这股艰苦奋斗的精神感染其他人,大家伙干劲十足,丝毫没有任何怨言。 马头崖大队有霍东临压着,族老们跟哑火的炮仗一般,连个火星子都没敢冒出来。 宣传部重点以该大队为解放阿乐的典型,天天下乡做宣传,讲解法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初冬那天,舞台搭建好了,文工团第一场公演便定在了马头崖大队所在的鳌山公社。 县里边直接派发文件,要求下辖村民强制性下午都要去看。 这阵子,马头崖大队的族老们过得无比憋屈。 “大叔公,村里娘们这些日子心思太活络了,前天柱子婆娘不做饭,衣服也不洗,整天就捧着一本宣传册子看。再这样下去,小娘们不得反了天?” “对啊,典出去的媳妇都退回来了。童养媳也明令禁止,不给弄。” “我们每年花了那么多钱,才给娃娃改了年龄嫁出去,登记结婚。现在按照年龄不等统统补交罚款,年龄太小的,家里老爷们还被抓走了,天天在十里八乡游街,丢死个人。” 族老们吧嗒吧嗒抽着烟,眉头褶子能夹死苍蝇。 不服从还能怎么办? 那位霍团长带着一支部队,天天在周边搞实习演练,真枪实弹,哪个敢不听话? 有受不了如今这种窝囊气的族人,咬紧后槽牙恨恨说道:“族老,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要不听那个人的?” “正好下午所有人都在公社看戏,一不做二不休,一锅端了。” 有族老保持理智:“不行,那不成叛国了吗?咱们可不能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 那族人坐在角落,一张脸藏在阴影里。 陈大哥说的对,这就是群贪生怕死的老家伙。 第291章 女主大爽文 长乐县好多年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加上政策引导,村民们吃过午饭以后就拖家带口往公社赶。 人手一个陶瓷缸,或者大海碗。远远瞧去,不像是来看戏,倒像是来领取物资的。 公社门口那一片农田上面的稻草被清理干净,足以容纳四五千人。 最前边搭建简易舞台,红色幕布上写“解放阿乐行动”,画着一个戴着头巾的妇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起启蒙课本。 这样的壁画最近乡下公社到处都是,大老爷们心里有些不爽,但不像最开始那般排斥了。 所以说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能把新文化在潜移默化中渗透进大脑里。 而此时舞台左侧,十口大铁锅列成一排,火不间断,上面煮着热气腾腾的姜汤。 旁边竖着一条横幅,上面写:姜汤免费!有人闹事者,全家不许喝。 免费? 村民们眼睛都绿了。 难怪上面反复交代让他们当天记得带杯具,原来可以领取免费的姜汤喝。 有小干部锅边,拿着大喇叭喊:“按照秩序排成两队,一个一个的来。” “什么?免费喝姜汤。” 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孙子的原则,村民们自发排起长队。 起初,有不听指挥插队的。 小干部雷厉风行,立马带领两名公安直接把当事人、包括他家里的其他成员全部揪出队伍,一点情面都不讲。 顶着正午暖烘烘的阳光,喝上一杯呛鼻的姜汤,从头暖到脚丫子。细细回味,隐隐约约还能尝到一丁点儿红糖的甜味。 “我的娘咧,姜汤里忽然放了红糖!”率先喝到姜汤的村民,惊叹出声。 红糖,对家家户户而言那可是稀罕物! 村民们的目光愈发变得火热起来。 老老实实听从指挥,接下来没人再敢作妖了。 不多时,表演正式开始。 开场先是一阵激烈的鼓点,与革命歌曲串烧,瞬间点炸整个现场。 所有人又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文秀英的眼睛,竖起大拇指夸赞:“宁宁,你这个办法实在太落地了,值得基层干部反复学习。” 真可谓是一环扣一环,打一棍子,再给他们颗甜枣。 村民的思维完全被掌控住,生不出多余的想法来,是以没有任何人作妖和闹事。 原来这就是首都领导们都认可的实力。 姜宁宁捧着军用水壶,抵在嘴边慢慢喝着,心里默默的想:这不算什么,如果条件允许,送鸡蛋送大米的福利才是王炸。 军区文工团能力强,表演得出神入化。 看到舞台上的“阿乐”被欺辱,一众老少娘们感同身受,掏出手帕抹眼泪。 台上是表演,却是她们日复一日的生活。 这种日子从祖辈开始,或许还将延续到下一代去。 但很快,台上的“阿乐”遇到了红军,在军人的帮助下把父亲以及族老告上法庭。 期间遇到种种磨难,所有的人心,跟着阿乐一块高高提起来。直到最后打赢了官司,脱离童养媳的身份,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现场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有老爷们嗤之以鼻:“就作吧,女人一旦没了娘家撑腰,以后在夫家活该受欺负。” 要是一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属于理想化、又圆满的结局。 偏偏姜宁宁给文工团的剧本接着后续演。 “阿乐”在派出所上了新户口,这时候县里传来好消息,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顾名思义,就是每年可以跟县里申请一笔学杂费用于学习,保障基础生活。 阿乐申请了助学贷款,一边接受国家义务教育,一边利用课余时间养了两只猪,赚取生活费。 一晃十年过去,阿乐高中毕业了。 她学习成绩一般,没有选择考大学,而是开始找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县里多了许多举措,比如岗位优先招聘她这样的女同志。 跟她一同竞争的,还有曾经的耀祖弟弟。 曾经的爸爸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嘲讽:丫头片子不如男,肯定考不上。 但是经过厂里评估,阿乐成绩优异,为人勤劳能干,当场便录用了他。 耀祖弟弟被淘汰。 这次打击,让耀祖一蹶不振,染上了赌瘾,没几年家底就败光了。又开始重操祖业,卖女儿。 “安排“耀祖”们上场。”杨超英在幕后赶紧指挥。 耀祖们由真人扮演,是之前被抓进派出所的男丁们。 头顶“卖女儿犯法”的高帽子,在舞台上示众。 舞台两侧的群演朝他们扔烂菜叶子,县里领导对他们进行当众批评。 柴县长本来还不理解为什么批斗这些犯人,要穿插在节目当中。 此时此刻才觉得姜副主任力排众议,这个安排实在是太绝妙了! 底下一群大老爷们噤若寒蝉,台上十个人更是丢面丢到姥姥家了。 一场真实的批斗大会结束以后,表演继续。 阿乐在厂里表现得越来越出色,当上了车间经理,也遇到了优秀的男人结婚生子。 而她原来的一双父母,落到晚年乞讨的结局。 寒冬腊月里,接济他们的,居然是曾经那个瞧不起的女儿…… 至此,落幕。 台下的表情真是精彩纷呈。 七十年代的老百姓哪里看过这般大女主爽文,女同志们只觉得通体舒坦,鼓掌几乎快要把手给拍烂了。 原来,她们可以凭借实力碾压家里的耀祖们! 杨超英趁热打铁,作为阿乐代表,登台做宣讲。 什么“免费法律援助”,什么“助学贷款”、什么“同等学历之下、工作岗位优先招聘女同志”……剧里面这些福利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长乐县为了解放妇女同志,接下来还会继续完善相应的举措。 “……姐妹们,封建的破船要沉了,咱就是那掀船的浪。” “我宣布,在鳌山公社成立第一个姐妹互助组。扫盲、种田、进工厂,咱用双手挣地位,挣出一个妇女顶天立地的新世道!” 此话一出,底下集体沸腾了。 有女同志挥舞拳头站起身来:“我女儿绝不再当阿乐。”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人呼救声弱,十人呐喊震天。 以前大伙为什么不敢站出来?怕干部空喊口号、怕活不下去、怕孤军奋战。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县里撑腰,有姐妹并肩,这点点火种传下去,终究有一天烧塌祠堂的老规矩。 第292章 抓住陈锋了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远山忽然传来一阵爆破声。 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地龙翻身了?”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嗓子。 现场顷刻变得混乱起来。 柴县长举着喇叭大喊:“别动,咱们在空地上,不会有事的。” 奈何村民们都吓坏了,根本不听指挥。 直到天空发出两声枪响。 现场这才安静下来。 老公安满身泥泞地从后头跑过来,扯起嗓子大喊:“都别怕,不是地龙翻身,是最近下雨太多,导致山里边塌方了。” 泥石流年年都有,没有哪一次如同今天这般惊天动地。 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 远山冒起滚滚浓烟。 人群中央,马头崖大队几位族老遥望声音爆发的方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齐齐没了血色。 很快,他们的预感成真了。 老公安派人围住他们,并且“请”他们去旁边喝杯茶。 村民们已经无暇顾及族老。 “山神老爷发怒了。” “不行!家里鸡鸭还没带出来呢。” “孩子他娘,快点,咱们赶紧回家抢收东西。” …… 一个个恨不得长出长腿往家里奔。 现场混乱,老公安根本没办法继续抓人。 姜宁宁合上书,翻身上了舞台,跟柴县长耳语几句以后,拿起了话筒。 “咋了?一个个脸拉得比马脸还长?一个山神老爷,就把咱们鳌山公社的老少爷们儿、大娘婶子们吓趴窝啦?” 调侃的声音穿透嘈杂,人群的骚动略微平息,无数双充满恐惧和茫然的眼睛望向舞台。 一身挺拔绿军装显得姜宁宁英姿飒爽,哪怕村民们刚刚见过美女扎堆的文工团,也是惊艳不得了。 姜宁宁环视一周,轻笑着眨眼:“想当年小鬼子飞机在头顶上嗡嗡扔炸弹,炮弹咣咣砸在村口。那阵仗,地动山摇!大家伙怂了吗?跑了吗?” “不,咱们裤腰带都没松一下,抄起锄头、扁担,跟民兵队一起,不照样把狗日的撵得屁滚尿流?那时候的血性,让这点泥石流给浇没了?” 这番话像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村民们骨子里的悍勇。 打鬼子,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基因。 能单开一页族谱,清明享用头炷香,是光宗耀祖的存在。 当年父辈都不怕,现在他们能被区区山神吓到?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 “没怂!” “怕个球!” 几个经历过抗战的老汉挺直了佝偻的腰板,浑浊的眼睛里燃起火光。 “就是嘛,”姜宁宁指着黑沉沉的山峦方向,“你们看泥石流发生的地方,距离最远得村子还得翻个山头,根本不可能会危及到村子里,所以大家尽管放一百个心吧。” 村民们遥望浓烟的方向,脸色稍稍缓和。 姜宁宁跳下舞台,走到人群中间,随手捡起地上一块湿泥巴,又从旁边一个孩子手里拿过一个喝水的破搪瓷缸子。 “看见这泥巴没?干的时候梆硬,”她把干泥块捏碎,“可连着下几天暴雨,吸饱了水,就变成这样——” 她把湿泥巴塞进搪瓷缸,用力压实,“又软又重,跟发面馒头似的。” 村民们屏住呼吸看着她。 这番科普由浅入深,十分生动形象,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能够听得懂。 尤其是冬天草木枯黄,土质干燥。 一下雨周边时不时发生山体滑坡。 “咱这后山,就像这块吸饱了水的烂泥巴!” “山肚子里的土啊、石头啊,被雨水泡透了,泡松了!山它撑不住了,就像这搪瓷缸子,” 姜宁宁说着,猛地将搪瓷缸倒扣过来,里面湿漉漉的泥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一滩。 “哗啦一下,全塌下来,裹着石头、树枝,顺着山坡往下冲!这就是泥石流。” 这个简单粗暴的演示,让村民们瞬间明白了那可怕的“轰隆”声意味着什么。 老一辈常说的山神老爷发怒了,全是扯蛋。 无知,才会信奉神明。 人类在大自然跟前实在是太弱小了,恐惧重新爬上一些人的脸。 “别慌!”姜宁宁立刻喝道,声音斩钉截铁:“泥石流冲下来是有迹可循的。” 她招招手,让大家回到原地。 “第一,听声!那闷响是不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就是它在动。 第二,看水!山沟里的水是不是突然变得跟黄泥汤一样?还带着泡沫、树枝?那就是它快来了。 第三,闻味儿!有没有闻到特别浓的土腥味?那也是它要发威的前兆! 只要咱们提前听到、看到、闻到这些信号,立刻往这最高、最结实的地方跑。别管家里那几只鸡、半袋米,命要紧。往高处跑,别顺着沟跑……” 她每说一点,就竖起一根手指,清晰有力。 村民们完全听进了心里去,多记住一点知识,将来便能够保命。 他们听得十分用心,而老公安抓人也抓的轻松。 等到姜宁宁连续科普完常见的地质灾害,马头崖大队的村民少了一大半。 回到县里天色已经黑了。 别看白天姜宁宁安抚村民时有多么镇定,此刻心里面就有多么慌神。 一大早,霍东临带着满满进山搜捕,说是有重大发现。 父子俩神秘兮兮。 那道巨响肯定跟他们有关。 难不成是动用了手榴弹? 这么想着,她晚饭根本吃不下去,开灯守了一整夜。 直到天际隐隐泛亮,走廊外边才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门锁被扭动。 两个泥人偷摸摸溜进来。 下一刻,与姜宁宁震惊的杏眸对视上。 满满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出卖道:“妈妈,爸爸为了蹲点抓住姓陈的坏蛋,把我按进了泥坑里。” “……” 霍东临脸色一沉,瞬间绷紧下颌。 然而,媳妇的脸色比他更沉。 那一天上午,不少人看见父子俩在墙根罚站。 到了下午,马头崖大队被抓起来的人也终于审问出结果了。 族老们对后山私藏了一批枪的事实供认不讳。 这年头枪支管理还没有那么规范,有的是猎枪,有的是厂子里安保科的配备。 这些东西都是马族长要求藏起来的,据说是帮着一个朋友储存。 那朋友是个阔爷,族老们收取不少好处费,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最后,他们也不知道具体藏了多少枪。 本来村子里一直相安无事,谁曾想,马荷花会在购买新婚家电的途中碰上了姜宁宁。 恰恰就那么巧,姜宁宁打算插手管理此事,并且联合文秀英突袭长乐县,大刀阔斧做改革。 藏枪不是最严重的问题,霍东临带领部队在山上搜寻好几天,终于逮住了潜逃已久的陈锋。 与此同时,还找到了三箱子金条,以及一本前往米国的护照。 姜宁宁大惊失色:“意思是……陈锋叛国?” “对!而且关家都被他给利用了。” 霍东临眸色渐深,“我们都以为他是关家一条狗,其实他才是幕后黑手。利用关家搅乱军纪,制造混乱。” “当年在边境,小队所有人都阵亡了,唯独他存活下来。” “应该就在那个时候,他叛变了组织,做了叛徒。” 这半年来陈锋躲得好好的,打算等风声过去,利用愚昧封建的村民,再掀起动乱。 可惜他打了一手好算盘,再次栽倒在姜宁宁那一颗为人民服务的“闪闪红心”之中。 得知消息,陈锋当场气得吐血。 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喜欢多管闲事,正得发邪? 他不信。 “让姜宁宁过来,我只跟她说。”陈锋眼中满是毒怨。 第293章 幕后黑手 审讯室。 姜宁宁走进去,便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抬起头,看见陈锋那张半掩在光影里阴狠的脸。 心口一阵突突的跳。 她坐在房间里唯一空闲的凳子上。 坐下后,脊背挺直,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空气静寂得可怕。 公安们觉得这肯定是军区的一种审讯手段,先给犯人制造压力,攻破其心理防线。 姜宁宁以为自己过来就是旁听的,沉默,保持住笑容就行。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量陈锋。 比起半年前,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埋汰许多。头发打结,胡子邋遢,浑身又黑又瘦,如同一个原始人。 守着一堆金条,却花不出去,不敢花。 日子真是够憋屈的。 到底图什么呢? 也许是她目光里的看待智障般的嫌弃太明显,陈锋再次破防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败在霍东临手下,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一个女人。 长乐县距离军区几百公里,县里不止有马头崖大队一个传统封建的村子。偏偏她,精准地找到了他的藏身地。 即便霍东临说的那么多,陈锋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些全部是巧合。 此时此刻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 姜宁宁是个强者! 一进门就给他个下马威,在这场心防攻坚战中,他再次落败了。 “你的确是个非常强的对手,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姜宁宁表情不变。 因为她觉得这番话肯定不是冲自己说的,估计是跟霍东临说的吧。 她赞同地点了下头。 没错,她男人本来就特别厉害,陈锋输给他,不冤。 陈锋见她那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一口气堵在喉咙眼里差点出不来。 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心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姜副主任,你是怎么发现我藏在马头涯大队的?” 公安们集体侧目看向姜宁宁。 要知道,陈锋面对霍东临都是直呼其名,几轮审讯下来,唯独对姜宁宁用上了尊称。 莫非,这位姜副主任真是深藏不露的刑侦大佬? 姜宁宁突然被问话,有些诧异。 实话实说了一遍。 可惜陈锋不信,左眉断成两截的疤痕在抽搐:“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一副你休想用这种理由搪塞我的态度。 你要是不回答,我也不会老实交待,大家就一起耗着吧。 姜宁宁:“……” 沉默片刻,她开始编:“在军区的时候,你早就被薛老盯上了。我们借着治痘工作大张旗鼓进驻家属院,暗中监控你。” “你先冒充刘勇获取霍春芳青睐,引导她跟你们上了一条贼船,在顺理成章把间谍安插入七号院,这个计划失败了。” “后来,我们故意透露信息,让你知道我们掌握关家致命性证据。于是你将计就计,和霍春芳再次联合,指使刘勇火烧八号院逃走。” “你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实际上全部在我们掌控之中。过去半年来,我们之所以没动你,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从而把背后势力揪出来。” 陈锋听完心中大赅。 原来,这一切全部都是局。 薛老培养出好几代优秀的军人,实力毋庸置疑。败在他老人家手底下,一点都不冤。 也许是释然了,也许是感到绝望,陈锋当即又哭又笑起来。 然而,姜宁宁一点都不同情他。 “陈锋,你身为军人,勾结海外势力当叛国贼,损害国家安全与人民利益。你做了那么多,结果你的线人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助你出国。” “其实你早就明白,从离开军区起,自己沦为一颗弃子了吧?” 陈锋包里藏有护照、有金条,只要去往米国,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可他却只能窝在大山深处,大肆收购枪支,继续当米国人的走狗,随时准备发动暴乱。 明知道米国人在利用他、在他面前吊着一根胡萝卜,偏偏陈锋不能拒绝,也回不了头。 每一日都是生命倒计时。 敏锐捕捉到陈锋脸庞上的恨意,姜宁宁趁胜追击:“你失去了家人、前途,而那个线人依旧坐享高位,高高在上。陈锋,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陈锋死死攥紧拳头。 可一旦说出那个名字,他随时会死在监狱里。 如今这是他保命的底牌。 姜宁宁为此在心里嗤之以鼻,叛国贼死刑不能再死了,陈锋简直想屁吃? 不过…… 那双水汪汪的杏眸里快速闪过一抹狡黠。 “陈锋,只要你交待出来,戴罪立功,说不定会判个无期。” 姜宁宁只是一个宣传干部,根本无法干涉司法机关判决,这句话纯属是在糊弄陈锋。 然而,陈锋却相信了。 毕竟全军区都相信姜副主任的人品——她骨子里那抹沉淀在生命底色里的忠诚与担当,如同五星红旗的经纬,历久弥新,永远鲜红。 “我信你!但是,”陈锋投向姜宁宁的目光充满信任:“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手脚都被铐住,根本没办法伤人。 姜宁宁大胆地走过去。 这股从容不迫的气魄,再次让陈锋深信不疑。 他用手指蘸了蘸杯子里的水,在面前桌子写下了一名字。 “!” 什么? 居然会是他! 姜宁宁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踩中了陈锋给她设置的陷阱中。 一旦知晓这个秘密,幕后之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好个一箭双雕。 啪! 姜宁宁当机立断,故意露出一副愤怒的模样,抬起手一巴掌甩上去。 身体撞到桌面,弄翻了茶杯。 水“哗啦啦”流了满桌子都是。 “写我的名字,故意很耍我有意思吗?”她厉声大吼道。 审讯期间严禁殴打犯人,两名公安连忙上前来拉住她。 有人朝桌面看了一眼。 上面铺了一层水,早已看不见写了什么东西。 “姜副主任消消气,犯不着跟他计较……” “行行行,你们大度,我小肚鸡肠。我不审了。”姜宁宁负气离开审讯室。 砰!用力甩上门。 啧,陈锋舌头抵着腮帮子。 霍东临的确娶了一个好老婆,这反应简直绝了。 第294章 想睡姜宁宁 审讯室外。 姜宁宁打开门走出来,经外边冷风一吹,唇色都白了。 双腿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霍东临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要不我扶你上外面走一走。” 闻言,不少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这边瞧。 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好人,哪些是狼人。 姜宁宁心头一突,继续气呼呼地骂道:“走什么走?杀害妻儿、背叛祖国、戏耍干部……为什么不直接一枪毙了那个人渣。” 夫妻俩相处那么久,对彼此脾性十分了解。 霍东临黑眸冷沉。 瞬间断定刚才陈峰写的肯定是个真名字。 而这个人,必定地位很高,高到让妻子感到忌惮。 短短数秒他便理清思绪,配合演戏:“军事法庭会审判陈锋的罪行,按照规矩,我们不能动手。” 那语气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姜宁宁的眼眶瞬间便红了,愤怒地甩开他的手:“真是屁用也没有,连老婆被人侮辱了都不能报仇,你知道他在桌上写的什么吗?” 明知道媳妇在演戏,霍东临看着她含泪的杏眸,胸腔里还是涌上了一股愤怒。 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不是只写了你的名字吗?还写了什么?” 姜宁宁咬紧下唇,既羞耻又愤怒。 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 “他写……写想睡姜宁宁!” 说完这句话,姜宁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如同一朵挂露的白瓣牡丹,楚楚可怜。 “当初你不在家,他三番两次跑过来套近乎,被奶奶打了出去,没想到他现在贼心还不死。” “他为什么喊我来,就是为了侮辱你,给你戴绿帽子。” “你这个孬种!” 表演完,姜宁宁捂着脸跑了出去。 轰—— 如同平地惊雷炸响,空气陷入静寂。 原来如此! 居然是这样。 陈锋一直偷偷暗恋并骚扰霍团长的妻子。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霍东临面色瞬间黑沉如水,脖颈绷起青筋,拉开房门进了审讯室内,捏紧拳头直奔陈锋,抬手—— 砰! 一拳朝着陈锋的脸砸过去。 全部都是私人恩怨。 新仇旧恨全部加在一块,霍东临早就想抽这个王八羔子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有了借口,他一点力道都没收。 陈锋一张脸被打得歪了过去,整个人连桌带椅掀翻在地。 “人渣!”霍东临赤红着双眸,揪起他的衣领,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招呼。 房间里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 陈锋被打懵了,手脚皆被铐住,根本无从反击。 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霍东临这打法,是往死里要弄死他。 “姓霍的你抽什么疯,私下用刑是要受处分的,你……” 话还没说完,霍东临又是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陈锋顿时咬到舌头。 这下子,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现场的公安们反应过来,想要冲上来拉架,却被特种小队的人挡住。 霍东临眼底寒芒凛冽,快要把人打死了才停下手。 “不用给他医治,找间屋子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给他一滴水一口饭,下午搭乘直升飞机直接回军区。” 特种小队:“是。” 他们拎起陈锋的衣领,像是拖着死狗一般,离开审讯室。 所过之处,地上流下一滩血迹。 大厅里噤若寒蝉。 霍东临带着满身肃杀之气走出来,寒眸扫视一张张脸,最后停在大队长身上。 “我与陈锋素来有恩怨,打了他的事情自会向上级汇报,不会牵累到你们派出所。” 大队长已经听警员说了事情来龙去脉,觉得陈锋被打纯属活该。 觊觎别人老婆,还开黄腔,没打死他,已经算是霍团长非常有军人素质了。 而且他还揽下一切责任,更没什么好说的。 “另外,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关于我妻子的谣言传出去。”顿了顿,霍东临冷冷威胁道:“要么大队长多费点心,要么只能我手底下的兵多费心了。” 至于怎样费心? 瞧瞧陈锋的下场就知道了,众人纷纷不寒而栗。 - 夫妻俩联手闹了这一么一场,再也没有人怀疑陈锋写的到底是不是姜宁宁的名字了。 宣传部后续事情交给魏干事处理,下午,一家人搭乘飞机回军区。 姜宁宁抱着孩子靠窗坐,与霍东临隔得很远,在外人瞧起来就是余怒未消。 长达一个多小时飞行以后。 待飞机落地以后,她牵起崽崽大步走在前边,头也不回。 霍东临黑眸沉沉。 仔细看,还有点委屈。 母子俩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霍东临一喜。 “爸爸中午没吃午饭,崽崽,你去把这个馒头交给他。”姜宁宁忙着演戏,差点忘记了大事。 馒头中间被她塞了一张纸条。 这种大事,自然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姜宁宁不想掺和进大事当中。 “妈妈,我不想去。”满满气呼呼的挥起小拳头。 自从去了一趟派出所,妈妈就不搭理爸爸了,眼睛红红还哭过一场,肯定是因为爸爸做错了事情。 妈妈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欺负。 姜宁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扯起唇角:“乖,去吧,毕竟他还是你爸爸。” 绿军装在呼啸的北风中摆动。 那抹坚强的墨绿色衬得她脸色更苍白,眼角红晕更深。 难过委屈,但她不说。 因为她是军人,同时也是一名伟大的母亲。 这一幕深深牵动在场所有人的心,包括……身边贴心的崽崽。 看着妈妈故作坚强的笑容,满满心疼得胸口发闷,气鼓鼓地挥起小拳头。 转身,奔向那个高大威猛的“坏蛋”爸爸。 霍东临弯腰,无比欣慰地张开双手。 “来,乖儿子,爸爸抱……” 小团子弯腰躲开,气势汹汹地一脚踢在他腿骨上。 霍东临:“……” 满满:“……” 踢完满满表情就变了。 痛!好痛!!坏蛋的腿硬邦邦,简直就像是一脚踢上了铁板。 但。 气势坚决不能输。 “哼!妈妈说你没吃午饭,让我拿给你。某些人呐,脸皮真厚,难怪比不过善良的妈妈一根脚趾头。” 小家伙踢完扭头就走,干脆且帅气。 “……” 霍东临看着塞进手中的馒头,若有所思。 第295章 首都来的大人物 母子俩这一去便是半个月。 蔡金花早已出院了,坐在廊檐下抱着炭盆,指挥姜老汉搞大棚蔬菜。 这些塑料薄膜是曾孙女研究出来的废料。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蔡金花想到村子里常常有人家在炕上种菜,便突发奇想,利用这些塑料把菜地罩起来,挡住呼啸的北风,给地做保暖。 这一提议得到文颐斋老教授的认可,跟夏夏一块讨论。 师生俩最后定下了一个方案。 海湾岛气候适宜,比起北方冬天土地不算太硬,塑料膜主要是起到防风的作用。 经过五天的打磨,大棚已经搭建起来。 接下来主要是松松土,待泡发的种子发芽以后,再种到地里面。 昨天薛老还来看过,并且亲口允诺过他们,倘若大棚种植可行,便会给他们单独批几亩地。 让他们带领一帮学生搞研究。 我的乖乖,没想到种了一辈子地,老了还能当上挂名教授。 想到这里,老两口心里无比火热,干劲十足。 姜老汉挥舞锄头。 一锄一锄,笑得眼角褶皱越来越深。 就在他干得卖力时,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曾孙子的声音。 姜老汉冲出大棚一瞧。 多日不见的小团子站在院子门口,双手叉腰,吼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亲爱的曾爷爷、曾奶奶,我!你们最爱的曾孙孙,他回来啦!” “你们想不想我呀?” 姜老汉嘴角几乎咧到耳朵边。 别说,小团子一回来,家里就变得热闹非凡。 看见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想,咋不想。”蔡金花拄起拐杖站起来。 小团子眼疾手快冲到了跟前,扶住她胳膊,小嘴儿叭叭不停:“曾奶奶,你身体好点没有呀?心心还难不难受?唉!瘦了,下巴都变尖了。曾奶奶,你辛苦了。” 到了最后,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老人上了年纪本来就感性,听到小孙孙一连串关切的声音,再看看那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蔡金花忍不住鼻头也泛起酸来。 “曾奶奶没事,最近能吃半碗米饭了呢。” 满满闻言更难受了:“以前你能吃两大碗,身体还是没有恢复。” 嘤! 蔡金花泪眼汪汪,搂着小团子直呼心肝儿。 “老婆子,大夫说让你别抹眼泪,好好修养。”姜老汉赶忙开口劝慰。 “不然又进医院,白白做了手术,那不就可惜了嘛。” 这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吗? 蔡金花哭声一顿,朝他翻起一个白眼,“走,满满,曾奶奶给你冲奶粉喝,不理你曾爷爷那个大棒槌。” 棒槌姜老汉已经习惯了。 那书里教的东西,咋就越学越不会呢。 不是说婆娘最怕浪费,只要说可惜,她就会高兴了吗? 如果霍东临在场,肯定会告诉他:“曾爷爷,“可惜”的场景不是你这么用的。” 书上明明教导,要时不时给媳妇准备惊喜。如果她要让你退,就说退不了,不用就浪费掉了。 姜老汉举一反三,用成了反面教材。 “爷爷,这个大棚要种菜吗?”姜宁宁把行李放在廊檐下,走到大棚口往里瞧。 菜地已经重新翻整一遍,四块小菜地合并成两长块。 地面上铺着白色的塑料膜,显然是用来防水的。 其实黑膜最好,吸热保湿,只说以目前技术条件来说,塑料染色成本太高了。 姜老汉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一遍,眉目间满满都是对曾孙女的赞赏。 谁说女子不如男?简直就是放屁。 他曾孙女可太厉害啦! 姜宁宁还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的视频,提议道:“可以在上面覆盖一些碎稻草或者秸秆,保温,还能降低大棚内的空气湿度……” 一想到冬天除了白菜萝卜土豆以外,还能吃到新鲜蔬菜,她干脆换了身衣服进了大棚一块干。 等到蔡金花冲好两杯奶粉端出来,定睛一瞧,满眼都是无奈:“看看你妈妈,根本停不下来。” 满满喝着甜滋滋的奶粉,骄傲地说:“没办法,妈妈就是这样伟大。” “为了让更多人能尽早吃上新鲜蔬菜,造福全军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转身就投入现代化建设当中。” 姜宁宁锄头一歪,差点挖在脚面上。 姜老汉吓得冷汗直流,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碰锄头,把她撵出了大棚。 姜宁宁曲起食指刮了刮儿子的鼻头,打起商量:“儿砸,以后你少夸妈妈一点好不好,妈妈不想太累了。” 满满眨巴懵懂的大眼睛,歪起小脑袋,疑惑道:“可是妈妈就是很厉害呀。” 试问,谁面对这副孺慕又崇拜的表情能不迷糊。 她就是儿子的天,儿子的地。 儿子前进路上的标杆。 沉默片刻,姜宁宁揉了揉小团子的头,“你乖乖待在家,妈妈上供销社买点菜。” 她害怕继续留下来,会忍不住想要去奋斗。 - 白天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骑车倒是不太冷。 姜宁宁呼哧呼哧拐过一个大斜坡,迎面驶过来一辆小汽车,跟她擦肩而过。 小汽车径直驶进了家属院。 这是一辆伏尔加轿车,车标上面是只金色小鹿,主要用作政府公务车。 这样的车底盘不高,也多见于首都或沪市等繁华都市。 怎么会开进了军区? “宁宁,你也去供销社买菜吗?”姚大嫂眼尖地瞅见她,骑车靠过来。 从她挤眉弄眼的表情来看,姜宁宁深深嗅到了一丝瓜味。 有些八卦不好在家属院附近聊,两人并肩骑出去一段路以后,眼瞅四周没人,姚大嫂终于憋不住了。 “你刚刚看到了那辆伏尔加轿车吧?咱们军区没有这样的车,是从首都那边开过来的。一周前就来了,那天排场可大了。” 姜宁宁挑起一边眉梢,问:“谁家亲戚那么大来头?” 在她跟前,姚大嫂从不卖关子:“是陈宝珠她大哥,为了她跟孙向前离婚的事情而来。” “这婚,现在肯定离不了,还有得掰扯。” “还有谣言冒出来,说你跟孙向前有一腿,那个招宝,是你给他生的,所以才会喊你妈……” 滋啦! 自行车胎在地面磨出剧烈声响。 姜宁宁摔在了地上。 膝盖蹭破皮,流出血来。 “哎哟,你还摔伤哪了?”姚大嫂赶忙跳下车过来扶她。 姜宁宁的脸色实在难看至极。 “都怪我!骑车跟你说这些干啥。”姚大嫂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宽慰道:“那些都是流言,没几个人相信,你别往心里去。” 姜宁宁轻嗯一声,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心中翻起惊天骇浪。 第296章 嫩草同志 “要不还是上医院看看吧?” 姚大嫂扶她起来,看着她膝盖上的擦伤,眉头越皱越紧。 皮肤白,伤口才显得触目惊心。 这副身体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姜宁宁不是那种矫情的人,眼看膝盖没流什么血了,从兜里掏出一匹藏蓝色手帕,绕着腿简单打了个结。 然后走过去,把自行车扶正,跨上去。 “我没事,走吧,去晚了好东西就卖没了。” 供销社冬天的蔬菜比夏天少,海货却很多。天气冷,海货放得住,摊子上琳琅满目。 姜宁宁想到夏夏爱吃带鱼,称了两条,再买点排骨和萝卜回去炖汤。 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先生开药方。 萝卜性凉味甘,有小人参之称,在有限的条件下多给家人滋补滋补身体。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姚大嫂跟着称了两根。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供销社,迎面就有一辆小汽车停在跟前。 “小心!” 姚大嫂扯了姜宁宁胳膊一把。 车身险险擦着胳膊驶停。 姜宁宁猛然心口一跳,后怕地侧头对姚大嫂说道:“谢谢你刚才拉我。” 这时,副驾驶车门拉开,一双黑色男式皮靴先下来。 紧接着是好长一双腿,再往上,是一张无可挑剔的俊美五官。 男人有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当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被注视的人有种被他深爱着的错觉。 可惜,姜宁宁只觉得头皮发麻,好似被毒蛇锁住。 “抱歉,你们有没有哪里受伤?”明明说着抱歉的话,表情却平静冷漠。 这是一个在权势中长大,习惯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姜宁宁嘴角勾起:“还好,没有被你的车撞死,真是抱歉了。” 众人:“……”这是什么抱歉的事吗? 大概没料到姜宁宁的反应会如此硬刚,孙亦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军区里很少见到如此俊美的男人,不少人好奇朝这边张望。 陈亦扬继续假装绅士的问道:“这位同志说话阴阳怪气,请问我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你?” 谁说男人心机不深,这不是挺会引话题的嘛。 这几天开着这辆车高调出现在军区,长得又惹眼,谁不知道他是陈宝珠大哥。 而大家都知道,陈宝珠跟自己有矛盾。 姜宁宁歪着头看他:“大叔,你是不是瞎?你的车还停在人行道呢,人证物证皆在。” 陈亦扬:“……” 大叔? 什么玩意儿? 明明他才三十五岁,很显老吗? 然而姜宁宁气死人不偿命,再次开口把他气得吐血:“军区不是你们孙家的天下,想要撞死我为你妹妹出气,下次记得选个隐秘点的地方。” 说完,姜宁宁轻扯姚大嫂的衣角,绕过他骑车离开。 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与反驳的机会。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陈亦扬的脸色黑如锅底。 的确跟小妹说的一样,姓姜的女人伶牙俐齿,一点儿亏也吃不得。 警卫员从车上下来,“团长,还要进去买菜吗?” 陈亦扬咬紧后槽牙,“去。” 陈宝珠自流产以后没有补回来,身体亏损得厉害,得一点点补回来。 想到小妹郁郁寡欢的模样,陈亦扬对妹夫孙向前,以及他的绯闻对象姜宁宁,眸底又多了几分怨恨。 本来还想着再观察观察,如今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招手让警卫员过来,附耳说道:“告诉他们,b计划可以执行了。” - 耽搁这么一会儿,回到家属院夏夏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宁宁的错觉,半个月没见,娇娇软软的小女儿似乎长开一点,也长高了。 不过抱起小团子时,还是感觉到变轻了。 “是不是太想念妈妈了?”姜宁宁亲了亲崽崽的脸颊,心中觉得亏欠。 夏夏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摇头,头上两个小揪揪来回晃。 她伸手搂住妈妈脖子,靠过去,小奶音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曾爷爷的味觉好像逐渐减退了,最近做饭太咸啦。” 人一旦上了年纪以后,身体的各项功能就会衰退,属于十分正常的生理现象。 背后说曾爷爷的坏话,这让夏夏有些不好意思,埋首进姜宁宁的颈窝里。 “妈妈不要告诉曾爷爷,他会难过的。”童声软软咕哝了一句。 看着她撒娇,姜宁宁的心都要化了。 “嗯,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谁也不告诉,哥哥也不说。” 夏夏开心地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得特别甜。 依赖地在妈妈怀中蹭了五分钟,便恋恋不舍地挣扎要下来,生怕她抱久了手会酸。 呜呜,这是什么绝世小棉袄? 姜宁宁“叭”一下,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妈妈刚才在供销社买了你最爱的带鱼,要不要去厨房看妈妈煎鱼?” “要!”夏夏回答得特别快、特别干脆。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进了厨房。 “满满,你不跟着去吗?”旁边,蔡金花看得十分稀奇。 满满肃起小脸,摆手说道:“我霸占了妈妈大半个月,妹妹肯定非常想妈妈啦,要把妈妈单独留给妹妹。” 话音刚落下,身体忽然悬空。 那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装作不经意,拍手啪叽一下,打在那张黑脸上。 然后满满才回头,一脸无辜的说:“哎呀爸爸是你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坏蛋呢。” 霍东临哪能不知道儿子是故意的,抬手拍了下崽崽的屁股。 语气幽幽:“就你妈妈是宝,爸爸是根草。” 满满鼓起腮帮子,小手拍了拍他肩膀,小大人般的批评道:“黑蛋同志,男子汉要糙养才能顶天立地。野草多好啊,春风吹又生,生命力顽强茂盛。” “所以在咱们家,曾爷爷是老草,你是中草,我是嫩草,黑豹就是狗尾巴草哈哈哈……” 满满说完,先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 黑豹围着他汪汪叫。 沉默片刻,霍东临意味深长地抬起手,揉了揉小团子稚嫩的小脑袋。 乐吧乐吧,将来,这些终将成为你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霍……白蛋/嫩草同志。 第297章 被撞破的秘密 晚上姜宁宁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家子吃得肚子浑圆。 连胃口不佳的蔡金花,都吃完了一整碗米饭。 对视上孙女若有所思的目光,老太太脸颊微红:“还是人多吃饭香。” 分明就是替姜老汉遮掩的借口。 吃完晚饭后,姜宁宁还做了一些花生酥和红枣核桃糖,打算明天去探望文秀英。 做完以后先给家人里品尝,两种点心咬下去,都是一口咔嚓咔擦脆,吞下去后满嘴留香。 比起甜食,霍东临和姜老汉更偏爱酸辣的菜式,各自尝一口便不再吃了。 正好留给老太太与两个崽崽当零嘴。 一家人吃着零嘴,看电视。 趴在地上熟睡的黑豹突然抬起身子,冲到门边,对着院子门汪汪叫了两声。 “黑豹过来。”见霍东临起身去看,姜宁宁招呼黑豹过来,省得晚上看不清误伤邻居。 黑豹在危险与主人的爱抚之间,堕落地选择了后者。 瘫在姜宁宁脚边,抬起双腿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主动求抚摸。 姜宁宁不仅满足了它的心愿,还往狗嘴里塞了一块花生酥。 “嗷呜~”黑豹呜咽两嗓子,顿时高兴地晃起大尾巴,一下一下抽打在她小腿上。 这份喜爱,太过于沉甸甸了。 姜宁宁哭笑不得。 很快,霍东临提溜着一小孩走进来。 “妈妈抱!”招宝睁圆大眼睛,小短腿在空中倒腾,恨不得直接扑到姜宁宁身边。 满满警惕地冲上去:“不要乱喊,她不是你妈妈,是我妈妈。” 招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得没心没肺:“白蛋哥哥,招蛋……” 满满往后撤开两步。 招宝露出小米牙,挥舞起小手,笑的更开心了。 “爸爸,他脑袋是不是被坏阿姨打傻了呀?”满满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惊恐。 蔡金花翻起白眼:“这娃怎么又来蹭饭了?” 听她口气,似乎这阵子经常过来。 “陈宝珠不管吗?”姜宁宁望着眼前白瘦白瘦的小孩,与半月前大相径庭,柳眉不觉蹙起。 蔡金花啐了一口,有点瞧不上陈宝珠作派:“自从她大哥来了以后,干脆撒手不管了,真是造孽哟。” 从孙女婿手中接过招宝,熟练地摸上他肚子,“哟,扁着呢,老头子给他打碗饭,吃饱饭再给送回去。” 厨房里没有剩菜了,姜老汉撒了把白糖在大米饭上。 一口一口喂给招宝吃,小家伙吃得喷香。 不哭也不闹,吃饭有礼仪有规矩,给啥吃啥,有米粒掉在衣服上会自个儿乖乖捡起来吃掉。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明天我向上面汇报,重新给他安排去处。”霍东临声音冷酷。 虽然霍家能多养得起一个孩子,但绝对不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孩子。 善良,建立在不伤害家人的前提上。 没有人出声反对。 招宝饭才吃完一半,七号院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亦扬裹挟满身水汽,不客气的闯进来,往里一瞧:“这孩子果然又跑到你们家了。” 冬日的天黑得早,现在七点不到。他便已经洗好澡,顺便重新换了身衣服。 估计是出门太急了,里面衬衫扣子还扣错了两颗。 以前招宝经常往霍家赶,也没见他如此着急,今天连衣服都没穿好匆匆赶过来了。 蔡金花看不上陈家兄妹俩的作派,反唇相讥:“是啊,你家孩子天天上我家来蹭饭吃,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虐待这孩子呢。” 陈亦扬早就领教过老太太那张利嘴,黑着脸攥紧拳头。 不等他憋着坏,眼前忽然一黑。 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跟前。 他微微抬头,对上一张凶戾的脸。 霍东临比他高出半个头,身材也比他健壮威猛。 两人站在一块,更显得陈亦扬阴柔,少了些男子气概。 “霍团长,相信你是聪明人,请你让开。”陈亦扬十分不爽,拍了拍霍东临受伤的那边肩膀。 跟孙家闹翻以后,霍东临区区一个小团长,什么也不是。 如今他还在带伤休假中,想要重返第二十一团,就得识时务,知道什么人该惹不该惹。 霍东临黑眸沉沉,往旁边退了一步。 陈亦扬嘲讽地扬起唇角。 来基地之前,家里老头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点霍东临。没想到对方是个软蛋,连他老婆都不如。 阴沉沉的眼扫视一圈,扫过姜宁宁,有讥讽、有些不怀好意。 姜宁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陈亦扬最后看向招宝,亏得小妹对他那么好,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拽住招宝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招宝脸子都吓白了,眼泪吧哒吧哒掉落,拼命往姜老汉怀里钻。 “妈妈,我不去,救、救……” 显然眼前的男人给他留下多么深的心理阴影。 陈亦扬懒得跟他废话,硬生生把人扯起来,夹在胳肢窝底下,转身就走。 “妈妈、妈妈救我!” “妈妈……” 招宝剧烈挣扎,哭得打嗝,伸出一只手去抓姜宁宁。 一声声妈妈,快把姜宁宁冷硬的心肠喊碎了。 就像是陈亦扬说的那样,招宝目前还是孙家领养的孩子,也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虐待孩子,于情于理都能把人带走,根本无法阻止。 满满跟着跑到院子门口,张望一会儿以后,才迈起小短腿跑回来。 左手摸着下巴,摇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爸爸反应很不对,居然没有把他揍出去,任由他那么嚣张?那个坏蛋叔叔也很奇怪,以前对招蛋不管不顾,今晚却一反常态,跑过来逮人。” 小团子一击手掌,顿悟了。 “第一,爸爸是在执行秘密任务,那个叔叔就是坏蛋。” “第二,招蛋肯定撞破那个坏蛋的秘密,偷偷跑出来,所以坏蛋才会穿错衣服。” 霍东临暗自咂舌。 自从带儿子在派出所待了几天,进步那是一日比一日飞速。 不等他感慨完,满满扯了扯他裤脚,急声道:“糟糕了!爸爸,咱们蛋家人有危险啦。” “……” 不。 你们蛋家人,千万别带上我。 我叫霍、东、临! 第298章 把她当小孩宠 文秀英休养十几天早就痊愈了,要不是丈夫担心阻止,早就休假去上班了。 在家里也是一点不闲着。 整理长乐县传过来的资料,写文章、再写写汇报资料。 姜宁宁上门做客时,她稿子写到了尾声—— 【……当典妻的契约在集体婚礼的锣鼓声中化为灰烬,当“阿乐”们的泪水第一次映出学堂的晨光,我们触摸的不仅是封建余毒的消亡,更是一曲法治春风绿山河的时代壮歌已然奏响。】 论文笔,这时代的人丝毫不输。 论敬业精神,姜宁宁真不如文秀英。 这时代的干部一心一意为了建设祖国的明天,没有任何私心。 这份纯粹,可爱,也可敬。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我打算投到新华社总部去。”首都官报影响力更大,能传播得更远。 要是全国各地的妇联能够以长乐县为案例开展工作,因地制宜,便能解救更多妇女同志出来。 面对文秀英伟大的志向,姜宁宁肃然起敬。 这篇文章其实没有任何修改的空间。 想了想,她只补充了一句话: 【从前阿乐跪着活,今天“春花”挺胸走——变的是名字,立的是国法!】 马春花以前没有名字,还是长姐马荷花给她取的名。 尤记得那天她在派出所,领取新户口本时激动落泪的模样,马二丫沦为曾用名。 从此便是马春花。 “这句加得好,”文秀英眼前一亮,“文章本就是以马春花为原型,新名字寓意着新生。宁宁,你再帮我看看报告……” 一早上,两人光顾着讨论工作了。 直到三小只放学回来,文秀英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瞧我这脑子,”她拍了拍脑袋,走进房间拿了一份文件袋出来。 “你的准考证在我这儿呢,文具都给你准备好了。” 一看见准考证,姜宁宁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两辈子都备战高考。 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考场上没带笔,或者试卷没做完,吓得她半夜惊醒过来。 见她绷着一张脸,文秀英觉得有些稀奇,还以为宁宁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安慰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考试不算正式高考,依旧属于工农兵大学生招生的范畴。” “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不采取推荐制度,而是统一招考。从军队和干部中选拔优秀人才,去往全国各大高校深造。” “你们这批新干部学成出来以后,将会成为各个领域的中坚力量。” 姜宁宁恍然大悟。 本来她还在疑惑,明明要到77年高考才恢复,为什么会突然提前,还以为是小说世界不讲逻辑。 不过,文姐是不是对她太有信心了? 听听这笃定的语气,好像她一定能够考上似的。 “要是我考砸怎么办?”姜宁宁决定给她先打个预防针。 文秀英咬了一块花生酥,满口留香。她妹子心灵手巧,样样都行,区区考试不在话下。 “这次考试主要考语文、数学和政治。你在宣传部写了那么多稿子,进清大肯定没问题。到时候姐帮你张罗,摆上三四桌庆祝,肉我都跟人订好了。” 姜宁宁:“……” 完蛋了。 现在卖肉的老板也知道她能考上清大了。 莫名又多了几分紧迫感。 她起身:“文姐,我觉得自己的知识点还不够牢固,得赶紧回去看书了。” 文秀英从厨房里装了一兜子水果塞进她怀里,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来探望她时带来的,多到根本吃不下。 她把姜宁宁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一边仔细叮嘱道:“后天要统一去市里考试,来回不太方便。我让你姐夫在学校旁边开了间房,明天你直接过去住。” “考试前少吃辛辣油腻的东西,省得到时候拉肚子,影响发挥。要是外面有人给你气受,回来告诉姐,帮你收拾他……” 文秀英夫妻俩简直把姜宁宁当作了孩子,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当。 姜宁宁头歪在她肩头,鼻头泛酸:“文姐,你的好,我真是无以为报。” 在马头崖大队也是,要不是她激化村民与干部间的矛盾,升级事态,自己就会备受限制,兴许还会挨处分。 而“解救阿乐”的行动也不会开展如此顺利。 文秀英眉毛一扬:“咱们姐妹之间,亲得就差血缘关系了,你还跟姐客气啥。” 姜宁宁动了动嘴唇。 心想:或许咱俩之间就有血缘关系,只是到时候乱了辈分。 算了不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 这次考试,小学也放了三天假。 满满和夏夏听闻姜宁宁不回来,闹着要跟她一块去住招待所住。 以前他们入学考试的时候妈妈在门外等,现在崽崽们说什么也要陪伴妈妈。 娘仨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完全把霍东临给排除在外。 直到次日一大早,看见他沉默地跟在后头,母子三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姜宁宁弯腰跟团子们说了什么。 兄妹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回身跑到爸爸身边,一人牵起他一只手。 “哎呀,都怪我们太习惯没有爸爸啦。”满满小脸真诚地问:“爸爸,你不会生气吧?” 霍东临本来就没生气。 只是不知道为何,听见儿子这番茶言茶语,突然想要伸拳头。 “如果我说生气,能揍你屁股一顿吗?” 满满吓得一手遮住小屁屁,脑袋拨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你要是揍了我,会被外人说小肚鸡肠的。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到爸爸的名声呢?” 一副为了霍东临着想的模样。 霍东临被这串歪理气笑了。 父子俩吵吵闹闹,旁边,夏夏唉声叹气,小脸皱成苦瓜脸。 小团子苦恼得不行。 求问:爸爸和哥哥太幼稚怎么办呀? 苦团子很快就被妈妈抱了起来,“叭”的亲一口,变成了浑身冒粉泡泡的喜团子。 基地里报考大学的考生和家属很多,乌泱泱地挤在船上。 一家四口来的不早也不晚,轮渡二层还有位置。 刚坐下,夏夏手指着窗外:“妈妈,是昨晚那个大坏蛋。” 第299章 考试风波 姜宁宁侧头望去。 看见陈家兄妹俩并肩上船。 陈亦扬一身墨绿军装,身姿挺拔,一手放在陈宝珠身后护着,防止她掉下甲板。 陈宝珠穿着驼色羊毛大衣,头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抹着红唇。 精神气焕然一新,整个人时髦不得了。 也不知陈亦扬跟她耳语了什么,陈宝珠嗔了他一眼,伸拳捶了他胸口一下,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这对兄妹俩的姿态似乎……过于亲昵了。 姜宁宁立马打断自己龌龊的思想。 “陈宝珠也参加这次考试。”霍东临黑眸里有些讥诮,一边拖着孙向前不肯离婚,一边考试为回首都做准备。 要说以前霍东临还觉得两人青梅竹马的婚姻很可惜,查到一些事情后,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 只盼望着孙向前能尽快脱离苦海。 姜宁宁对此毫不意外,陈宝珠当了那么多年老师,知识一直没有丢,选择参加高考镀金很正常。 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情。 因为,她开始晕船了。 冬天所有人挤在船舱里,空气逼仄不流通,味道十分难闻。 船一开起来,在风浪中摇摇晃晃,她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一路上父子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下了船直奔招待所,也没有功夫关注其他人和事。 幸亏文秀英夫妻俩提前安排好,学校附近的招待所爆满,一房难求,听说价格还临时上涨了。 休息一天后,姜宁宁满血复活。用过早饭,全家下楼,奔赴学校。 “妈妈,你专心考试,不要慌,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我们。”夏夏不放心地叮嘱道。 年幼就像个严肃的小老头儿。 满满歪起小脑袋:“妹妹,这种考试对妈妈来说就是小儿科,肯定能考上清大。” 人设一如既往,坚定的妈妈吹。 姜宁宁接着转头看向霍东临,男人脸色黑沉如墨,嘴唇干燥得已经起皮了。 黑眸里的紧张担忧快要溢出来。 原本姜宁宁不紧张,被这种眼神盯着,忽然间变得有点忐忑起来。 这种紧张在试卷发下来以后消失无踪。 第一门是政治。 考验相关政治常识与时事相关内容,这点对于宣传部工作的她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别人还在苦苦思索,斟酌如何委婉又不狗腿的歌颂祖国。 姜宁宁直接提笔,一长串彩虹屁跃然于纸上。 大概是她写的太顺溜,监考老师很快注意到了这边,背着手走下来。 比如这个大题,“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是谁提出来的方针,如何运用在实际工作中。 这句话是伟人在中共七大的闭幕词,姜宁宁以年初那场台风,军人以坚韧不拔的精神完成任务。 中心思想是这样,但姜宁宁写出来就是让人热血沸腾。 【在这生死考验的关头,伟人的教导就是我们劈开惊涛骇浪的利剑。 …… 断水?我们的血液里有长江黄河!断电?我们胸膛里燃烧着信仰的火种。 …… 这决心,是洪水漫过腰身时,我们肩扛沙袋筑成的人墙,共产党员的脊梁就是定海神针。】 要不是猛然意识到这是考场,监考老师肯定要当场拍掌叫绝。 再拿起桌上考生的证件查看,看到名字和工作单位,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下午第二门考试,考语文。 监考老师估摸着时间,在姜宁宁写作文的时候又下来巡视考场了。 离开时,整个人如同喝上一杯甘醇的酒,面颊涨红,浑身热血沸腾。 次日,是数学。 监考老师心中很为姜宁宁担忧,果然,时间才到一半,她就停下了笔。 这次数学题目的难度的确很大,考核范围是初等数学。 而这门课,在过去是不被重视的。 姜宁宁会写的基本都写了,打算再坐半小时再交卷,不争先不落后。 坐着坐着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好像是那个提前来了! 她二话不说赶忙交卷。 操场上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家属们也还没有来门口接考生,因此离开时没人察觉。 反倒把招待所里的霍东临,以及两个团子吓了一大跳。 “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妈妈……” 姜宁宁肚子疼到不行,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挨个摸摸崽崽的脑袋。 然后看向霍东临。 “老公,有个事想要求你帮忙。” 虽然是老夫老妻,在孩子们跟前被喊“老公”,霍东临耳根子瞬间烧得通红。 声线跟着沙哑:“什么事?” 姜宁宁舔了舔嘴唇,笑容更甜了:“我大姨妈来了,你赶紧上供销社,给我买卫生巾好不好?” 轰—— 霍东临那张黑脸,瞬间烧成了熟虾。 难怪她突然喊自己老公,原来,是有代价的! “好,我去买。”霍东临面无表情地应下来。 可同手同脚的步伐出卖了他。 “妈妈,大姨妈叫什么名字呀?她现在在哪里?爸爸要去供销社买卫什么斤来招待她吗?”满满攒了满肚子的疑惑。 夏夏小手叉腰,觉得哥哥真笨:“卫生巾听起来就是纸巾的一种,肯定是拿给大姨妈用的。” 她叹了口气:“哎呀,大姨妈还挺讲究,卫生纸也要选牌子,肯定是城里人。” “……” 噗嗤。 姜宁宁差点笑出声。 团子们满头雾水。 她只好给他们科普了一遍。 这是人体自然的生理现象,该教导时就要教导。尤其是女儿,了解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霍东临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除了卫生巾,他还在售货员的提议下,买了红糖和鸡蛋回来。把东西交给姜宁宁后,转头借了招待所的厨房去熬汤。 二十分钟后,姜宁宁捧着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汤,精致的眉眼里满是飨足。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咚咚咚” 声音又急又响。 霍东临拉开门以后,看见了江城警局的老熟人,黑眸微变。 “老常,是不是出事了?” 常队长道:“半小时前一号考场突然着火,有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失踪了……” “!” 一号考场,那不是姜宁宁所在的考场吗? 第30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说一号考场失火,还有女性失踪,姜宁宁大冷天惊出一身白毛汗。 她圾拉鞋子跑出来,问:“试卷没烧毁吧?” 所有人:“……” 这是需要关注的重点吗? “烧了也好,数学很有意思哒,妈妈多考一遍,就能多一份乐趣。”夏夏嗓子甜甜的,歪着头求夸奖。 话音落下来,只见满满和姜宁宁脚步默契后退,从头到脚写满拒绝。 作为理科学渣来说,为什么加减乘除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有方程式、图形面积? 那是考试吗? 不,是刑场! 要在规定时间内,跟一堆不认识的知识点,绞尽脑汁编写并不确定的答案。 霍东临看着母子二人脸都绿了,再看看女儿那享受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举拳至唇边咳嗽一声,他敛好笑意,肃声对常队长说道:“我妻子的意思是,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党干部们的学习成果。这件事的性质极其恶劣,必须要把纵火的人绳之以法。” 常队长眼睛瞪得跟牛眼般大,神情如同见了鬼。 两人相交多年,没想到最铁面无私的老战友,居然也有睁眼说瞎话的一天。 目光扫过弟妹那张绝美的脸蛋,常队长抬手捶了霍东临一拳。 眼神里充满戏谑:好啊你小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霍东临那张黑面十分稳得住,耳尖悄悄红了。 “试卷没烧毁,监考人员牢牢护在怀中。不过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有些考生没有答完,不知道会不会补考。”常队长提议道:“老霍,你赶紧带弟妹和孩子们回军区。” 幕后主使绑走一号考场年轻好看的女性,目的暂且不知道,说不定还会下手。 弟妹长得如此漂亮,继续留在江城不太安全。 “行。”霍东临点头道:“晚上我过去找你。” 常队长眸光微闪。 难道这件事还与军区有关? 霍东临点了下头, 两人共事多年,不必多言。 “行,我先去考场继续查探情况,看看有没有线索。”常队长转身要离开,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被一只小手攥住。 他低头。 看见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公安叔叔,一看你就是个热心肠负责任的好人,能不能带上师弟一起去呀?” 常队长:? 霍东临长手一伸,面无表情地把小团子抱回怀中。 失火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家属院。 船还没靠岸,远远的就看见姜老汉搀扶着蔡金花,二老焦急地伸头探望。 “曾奶奶,曾爷爷!”满满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巴边大喊。 响亮的童音淹没在呼啸的风浪中。 夏夏看向姜宁宁,说道:“妈妈,我们能在家里装台电话吗?下次要是有事情,可以直接打到家里去。下次曾爷爷曾奶奶就不会着急啦。” “哎呀宝贝儿真是太聪明啦。”姜宁宁亲了亲她脸颊。 满满见状,赶忙把脸颊伸过去。 姜宁宁把他揽进怀中,也亲了一口。 一手揽着一个乖崽崽,一边解释道:“电话按干部级别分配,正局级及以上干部家庭才具备安装资格。” 团长一般为正团级,对应地方县处级,远低于正局级,按政策霍家目前不具备安装资格。 满满懂了,扭头拍拍霍东临的肩膀:“爸爸还需要多多努力呀,要不然,再多等十年后,妈妈只能享我的福啦。” 霍东临摸摸儿子的脑袋,鼓励道:“行啊,爸爸也享你的福。” 他刚刚升任团长没多久,如果没有特殊机遇,近十几年都不会再晋升。 一句话,让儿子骄傲地挺起胸膛,笑得牙不见眼。 哈哈!他这后浪终于得到前浪的肯定了。 如何不自豪? “爸爸,你放心,哪怕以后你老了瘫在床上,我也会让你享福的。”满满说的真心实意,完全没有任何歧义。 以前在纺织厂家属区,邻居老大爷瘫痪以后,二女纷纷嫌弃他。听说他死了以后,背后长满蛆虫。 实在是太惨太可怜啦。 霍东临:“……” 行吧。 好歹儿子还要给他养老送终,以前只想养他妈妈。 - 大船停靠在海港口,风浪比前几天要大得多,甲板摇摇晃晃。 霍东临手抱起团子们,落后姜宁宁一步,随着人潮下船。 走到地面上,满满便挣扎着下来。 他蹲身。 满满牵起妹妹的小手,欢快地奔向二老。 “曾爷爷,曾奶奶,你们最可爱的孙孙们平安回来啦!” 霍家小团子这一吼,不少人纷纷侧目。 包括陈亦扬。 目光紧接着一转,扫过霍东临,最后停留在姜宁宁脸上。 姜宁宁除了唇色白一点,其他地方全须全尾。 而且这个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陈亦扬心口咯噔一响。 “宝珠,你先回家,大哥有事要出去一趟。” 陈宝珠撅起红唇:“我们不是刚刚回来吗?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乖,听话,你先回去。”陈亦扬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语气宠溺。 借着动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陈宝珠娇嗔地跺了跺脚,快步离开。 陈亦扬的唇角不自觉往上翘,回头,撞入一双冰冷深邃的黑眸中。 胸口一突,旋即恢复了镇定。 他抬脚走过去。 “霍团长,今天一号考场失火,你夫人没事吧?”一双阴沉沉的目光止不住往姜宁宁身上梭巡。 他才开口,围观路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往这边靠拢。 一人一句关切询问起来。 “姜副主任,你居然在一号考场,没事吧?” “听说有人纵火掳走考生,是要把人卖到山沟沟里去。姜副主任你长得这么好看,得亏没被抓走。” …… 陈亦扬被人群挤到了外围。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姜宁宁人缘好”是什么概念。 一张脸青了又黑,精彩纷呈。 姜宁宁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人群外的陈亦扬,专往对方心上扎刀:“说来也奇怪,头一天我都是坐到铃响才交卷,不知道为什么,独独今早提前离开考场。” “可能是五星红旗在指引我,一切魑魅魍魉,终将粉碎在党的光辉照耀下。” “真相终究会大白,所有犯罪分子,不管职务高低,最后都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好!”围观群众纷纷鼓起掌来。 陈亦扬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妈蛋,居然给姜宁宁做嫁衣,制造了一个刷好感的机会。 第301章 陈宝珠怀孕了 确认孙女没受伤,蔡金花老两口吁了一口气。 姜老汉怒批道:“坏蛋的胆子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 可不是胆子大嘛。 考生要么是干部,要么来自干部家庭,或许未来还将是各个部门中坚力量。 性质可以从简单的刑事案件,升级为反恐了。 霍东临把妻儿送回七号院,又去供销社买了两天的菜回来,才马不停蹄地出岛。 隔天后,三名女同志才被营救出来。 其中最漂亮那位女同志状态很差,要不是公安及时赶到,说不定她的清白就没了。 犯事的是镇上和村子里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查到这里,线索就此中断。 霍东临回来后一直愁眉不展,伸手抱住自家媳妇:“明天起,你跟我一块练枪,学军拳吧?” 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证明那伙人是冲着姜宁宁来的,所以无法向上面申请贴身保护。 抱着她的双手在轻颤,姜宁宁睫毛眨一下,问道:“是不是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霍东临轻嗯一声:“其实晚上我们就找到人了,赶到的时候,那位女同志正被压在身下,旁边一群人围观。” 幕后主使不仅仅是要毁了清白,还要毁了对方的名誉。 心肠无比歹毒。 姜宁宁心口猛然一跳,感到一阵阵后怕:“行,学点防身的本事,将来走到哪也不会慌。” 训练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家里其他人听说此事,纷纷表示赞同。 俩团子决定陪妈妈一块去训练场。 一家四口刚出门,迎面走来两个军人。 他们先朝霍东临敬了个军礼,说道:“霍团长,有人举报你涉嫌谋害军官,请跟我们走一趟。” “谋害军官?”姜宁宁和孩子们目瞪口呆。 满满大声询问:“请问军人叔叔,我爸爸谋害谁了呀?” 其中一名军人道:“上午陈团长的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失控,导致车撞到树上,导致陈团长轻伤。经检测,车被人动过手脚。” 姜宁宁不由得掐紧手指。 昨天她给满满洗澡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霍东临跟夏夏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自从改进过汽车发动机,夏夏对汽车构造相当了解。 要是他们父女…… “是所有团长都被请过去,还是单独调查我爸爸?”满满双手叉起小腰,简直要为爸爸操碎了心。 军人:“举报信只提到霍团长的名字。” “信中是亲眼所见?” “没写。” 满满恍然大悟:“那就是主观猜测,故意构陷团级干部了。” “要是举报信能作为证据,我这种猜测也没什么毛病。你们赶紧去把那位陈团长抓起来,我怀疑他在自导自演。” “肯定是因为嫉妒我爸爸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男子气概。” “不对呀。”一旦开动阴谋论,满满小脑袋瓜里灵光一阵一阵的,“他身为团长,为什么离开所在的基地这么久,该不会是特意跑到基地上搞破坏吧?” “我知道了!” “这个陈团长想要把我爸爸搞下去,好坐上我爸爸的位置。” 两名军人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听的。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霍东临伸手把儿子拉回身侧,对两人说道:“昨天下午两点以后,我一直在家里没出去,你们可以去问问保卫科。” 满满眼珠子一转,啊?负责家属院安保巡逻的人是张大力叔叔,他是爸爸的人呀。 所以说,那个坏蛋叔叔真是被爸爸给教训了! 两名军人得到答案后离开。 满满仰起脑袋,扒拉爸爸的裤腿,示意他弯下腰来。 霍东临从善如流地蹲身。 “爸爸,你太棒啦!”小团子大大地亲了他一口。 随后蹦蹦跳跳地去牵姜宁宁的手。 - 惊喜显然不止于此。 负责训练的教官也是老熟人了。 正是特种小队的女性预备队员孙丽红。 借着教官身份,孙丽红时常来找姜宁宁。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霍东临安排过来,贴身保卫她与孩子们周全的高手。 那些鬼鬼祟祟的探子根本无从下手。 陈亦扬气得摔了陶瓷缸。 霍东临最后一丝弱点都被掩藏起来,想要再把他彻底掳下去,就难了。 “全军大比是哪天?” “一月十号。” 也就是说,还有十天时间。 陈亦扬手指轻点着桌面,眉骨沉沉。 又问道:“他最近有联系你吗?” 下属迟疑一会儿,才琢磨过味来那个“他”是谁,回答道:“没有,半个多月前还通过一次信。说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切顺利。” 不知为何,陈亦扬右眼皮不安地跳动。 前不久霍东临带团前往长乐县集训,如今他的副官还没有回来。 难道真的只是去抓捕并且震慑“殴打干部”的刁民们吗? “派人继续去查。” “是。” 就在这时,学校那边忽然来人通知,陈宝珠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什么?” 陈亦扬急到不行,立马驱车赶到医院。 “大夫,我是陈宝珠家属,请问她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什么事情?” 大夫表情严肃:“病人没什么事,就是孕早期太累,才会晕倒,你们小夫妻……生活要节制。” 陈亦扬猛的抓住大夫手臂:“她怀孕多久了?” “大概三周左右。” 三周,算算时间刚好是上岛那天。 陈亦扬脸色骤变。 示意下属赶紧去打点上下,封锁消息。 孙向前一个月前接了任务离开,结果自己媳妇怀孕三周,要是传出去的话…… 自己则大步走到病房,扭开门把锁走进去。 陈宝珠半坐在床上,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目光里交织着慈爱与癫狂。 孩子! 我的孩子! 我还能生,我真的没有任何毛病。 陈亦扬的声音卡在喉咙。 其实他不是陈家亲生的儿子。 是养子,是一颗棋子。 他和宝珠青梅竹马长大,偏偏陈父为了家族利益,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如何不恨? 倘若陈父知道最宠爱的小女儿怀有身孕,是不是就会站到他这条船上来,做他的保护伞? 第302章 陈家兄妹 陈亦扬势在必得,凝视着小妹的一双桃花眼,温柔深情得能醉人。 “宝珠。” 才开口,陈宝珠就兴冲冲地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大哥,我怀孕了,我和向前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刹那间,陈亦扬如同被钉子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满腔热血顷刻被冷水浇个透心凉。 他咬着后槽牙问:“什么叫你和孙向前的孩子?” “对啊,我肚子里的就是我们俩夫妻的孩子。”陈宝珠抚摸着小腹,一脸幸福与向往。 “有了这个孩子,向前肯定不会生气,也不会跟我离婚了。” 砰! 陈亦扬面目瞬间狰狞,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一脚踹翻病床旁边的凳子。 陈宝珠赶忙护住肚子:“大哥你是不是有病,发疯就滚出去,别吓到我和向前的孩子。” 她一口一个“我和向前的孩子”,瞳孔深处有些心虚,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陈亦扬逼近她,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语气带着嘲讽:“孙向前出了一个月的任务,这一个月来,你他妈是在跟我上-床!” “你给我闭嘴!”陈宝珠怒目圆睁,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陈亦扬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看到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炸了。 顾不得这里是在医院,俯下身狠狠亲了上去。 “既然你忘记了,那我就让你想起来。” 小妹心中竟然还想着那个男人,那他算什么,一个用来借种的工具吗? “唔……混蛋……”陈宝珠剧烈挣扎起来,趁他不注意咬在他舌头上。 陈亦扬吃痛皱眉,动作愈发汹涌。 一只手熟练地从她领口滑进去,慢慢挑逗着这副身体的敏感点。 可曾经那些美好的事情,对于陈宝珠而言,却无比恶心。 胃里一阵阵翻涌,打起干呕来。 陈亦扬停下动作,后脑勺犹如被打了一记闷棍。 就因为他亲了她,她便恶心得要吐了? 不, 陈宝珠双手推开他,偏头吐了起来。 是真的吐!! 那一刻,陈亦扬目光猩红,气得掐住她脖子,恨不得杀了她。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你不想要被人发现,就乖乖听我的话。” 陈宝珠对视那双眼,猛地察觉到恐惧。 当年她就知道大哥是个混蛋,总是趁着没人注意把她拉到角落里,或者半夜摸进她房间里,对她上下其手。 要不是陈宝珠哄着他,要把贞洁留在新婚之夜,说不定早就失去清白了。 后来,她赶紧嫁给了孙向前,离开首都。 以为就此可以逃离魔爪。 可是家里听说她要跟孙向前离婚,父亲居然派大哥过来。 那阵子她心里太痛了,加上晚上喝了点酒,出于对孙向前的报复心理,才做了出格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大哥的偏爱与温柔,让她重拾了自信。 况且,她的确有隐秘的打算,借大哥怀个孩子,留住丈夫。 如今已经得偿所愿,自然要想办法一脚踹了大哥,与他撇清干系。 “大哥,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陈宝珠泪如雨下,素白的手拉着他衣襟,哭的楚楚可怜。 以往大哥最看不得她哭,只要她流眼泪,无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自己。 可此刻陈亦扬唇角含笑,甚至为她揩泪的动作依旧温柔,但那双眼却好比吐信子的毒蛇。 “宝珠,我最喜欢你在床—上一边喊我大哥,一边红着眼睛哭。” 陈宝珠深深打起了寒颤。 “你听话点,这个孩子才能留得住。” 孩子果然就是陈宝珠最大的软肋,已经成为她的执念了,听了这话果然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陈亦扬在那张红唇亲了亲,夸赞道:“小妹真乖。” 就算这次军区大比扳不倒孙家,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也能成为辖制孙陈两家的把柄。 如果十分钟以前陈亦扬心中还有些愧疚,现在完全被恨意覆盖住。 小妹和孩子都是他的。 孙陈两家也必须倒! 陈亦扬贴心为她掖了掖被角,大步走出去。来到门边时,忽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 难道刚才他没有锁门? 陈亦扬记不太清了,走出去关好门,一眼抬头看见下属站在护士站那边。 招了招手,下属小跑过来。 “刚才有人过来病房吗?”他问。 下属摇头:“我跟大夫谈完以后就回来守着,期间就差了三分钟左右,没看见人。” 陈亦扬才放了一半的心。 下属把报告递给他,上面的妊娠日期已经变更为两个月。 陈亦扬带着这份报告单前往收发室。 拨通了首都陈家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陈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 这份严厉,只针对外人。 恰巧,在陈家,陈亦扬始终就是那个外人。 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好,成绩如何优异,陈父始终看不见他,更不会帮他的忙。 陈父知晓他对宝珠的心思以后,更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大西北去种树。 所以那些人联系上他的时候,陈亦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路靠着对方提供的钱,打通关系,一步步往上爬。 诺大的关家,也沦为他敛财并腐蚀干部的工具。 本来他还不打算那么快动孙家的。 孙老一生为国,鞠躬尽瘁,的确让人钦佩。孙家下一代,后继无人。 只要他一死,斗垮孙家轻而易举。 偏偏孙薛两位首长联合起来,把关家和陈烽接连除掉,十年布置毁于一旦。 不止要除掉孙家,还有霍东临,以及姜宁宁那该死的烈士父亲。死了还不消停,居然私藏账册。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陈亦扬目光阴沉,“爸,医生刚刚查出来,宝珠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接到报喜电话,陈父严厉的声音瞬间变得温和起来:“既然有了孩子,你多劝诫点宝珠和你妹夫,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 陈亦扬掐紧电话,唇角嘲讽。 看,陈父明知道自己对宝珠的心思,非要在他心上扎刀。 一想到当真相揭开那一天,陈孙两家颜面无损的模样,心中好不畅快。 第303章 你报警,别来找我 陈宝珠怀孕两个月的事情很快传遍家属区。 为此,学校特意给她放了长假。 “招宝还真把她的孩子给招来了,也不知道孙家打算怎么安置他?”蔡金花喂了招宝几顿饭,心里多少有了点感情,希望他能有个好归宿。 姜宁宁宽慰她:“有东临看着,总不至于叫那孩子流落街头。” 要是孙陈两家真这么干,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们,也会受到处分的。 今天是96年最后一天,根据江城这边习俗,要吃年糕。 糯米泡发一晚上,清早起来上锅蒸,等到姜宁宁和霍东临下班回来正正好。 蒸熟的糯米放在石臼里,霍东临与姜老汉一人扛着一根木杵,反复敲打,直至把所有糯米都捣烂成粘稠状。 这时候,年糕就打好了。 热气腾腾的年糕裹一圈黄豆粉,香香糯糯,滋味别提多劲道美味了。 满满和夏夏飨足地笑弯了眼,再喝一碗甜滋滋的醪糟红糖水溜溜缝,四只小萝卜腿便在长凳上快乐地晃。 吃饱以后,过来帮蔡金花的忙。 小手在油里蘸了蘸,再去取糍粑,团成团,在案板上压圆,于中间点上一个小红点,最后放置在干燥的地方晾晒几天。 如此一来,糍粑能放置很长时间。 到时候或煎、或烤、或煮,都别有一番风味。 全家各自忙活得不停。 唯独黑豹最鸡贼,早就钻进了厨房,青菜萝卜一点儿也不挑,姜宁宁给什么,它就摇着尾巴吃什么。 很快,烤烟出炉了。 浓郁的香味同样吸引了外面忙活的团子们,齐刷刷跑进来瞧。 鸭皮外皮色泽金黄酥脆,如同刷一层油般发亮。鸭肉鲜嫩醇厚,肥而不腻。 三小只排排坐,仰起脑袋,拼命吞咽着口水。 那画面别提多萌了。 姜宁宁把片好的鸭肉包在春饼里,加上清脆的黄瓜条以及大葱,自制的面酱,分别塞进崽崽们嘴巴里。 再把鸭屁股切下来,都给黑豹。 三小只瞬间被香迷糊了。 除了烤鸭以外,还有酸菜鱼、水煮肉片,整整六个菜摆满一桌子。 薛老才姗姗来迟:“抱歉,事情太多了,让你们久等了。” “姥爷你来啦。” “姥爷。” 俩团子欢快地奔上去。 薛老接住他们,露出八颗牙齿,笑得一脸慈祥,“姥爷给你们带了玩具。” 给满满的是一把迷你小手枪,里面放的是钢珠。而给夏夏的则是乐高飞机模型。 这是一架巨型喷气式飞机套装,有钱也很难买得到,薛老托关系才在友谊商店买来。 礼物分别送到了两个团子心头上,吧嗒!接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直亲得薛老找不着北。 饭后,霍东临跟着薛老进了次卧继续谈事情。 眨眼到了零点。 “嗖嗖嗖!” 天空中炸响。 这是运-动结束以后头一个元旦,基地里格外重视,特许在零点跨年时燃放烟花秀。 孩子们一人拉着姜宁宁一只手,上院子里瞧,漫天烟花绚烂。 姜宁宁红唇扬起来:“宝贝儿们,如果对着烟花许愿,很有可能会成真哦。” 俩团子听完以后,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许愿。 等睁开眼,家里的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来了,把他们围成一圈,含着笑意望着他们兄妹俩。 满满:“!” 爸爸不再存在幻想里,虽然长得凶,目光却很温和,正一手搂着妈妈。 妈妈在笑,妈妈今年没有哭,没有把自己关起来。 还有曾爷爷、曾奶奶、以及姥爷,全家人都陪伴在身边,就跟其他小朋友家里一样。 他低下头。 肚子里面饱饱的,自己和妹妹也香喷喷的,没有垃圾场的味道。 “妹妹,我去年的生日愿望成真啦!” 明明是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满满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 夏夏也一样。 下一刻,兄妹俩默契地扑进妈妈怀中。 “妈妈,我和妹妹好爱你呀。” 姜宁宁觉得脖颈一片湿润,愣了下,温柔地轻拍着崽崽们的后背。 “妈妈也爱宝贝儿们。” - 元旦过后,基地里面再次加强巡逻。 距离全军大比一日比一日近。 在这紧要关头,陈宝珠突然失踪了,据说是离家出走。 陈亦扬几乎快把基地翻个底朝天。 这些原本姜宁宁当作八卦听听,却没想到,下班路上招宝突然从路侧冲出来,拦住自行车。 那一刻,姜宁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反应稍微迟钝点,兴许那孩子就滚到自行车轮子底下去了。 “妈妈抱!”招宝紧紧攥着她裤腿,眼里满是渴望与孺慕。 姜宁宁把小崽崽提起来。 不知道多久没人给他收拾了,浑身脏兮兮,还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大冬天怎么独自跑出来了?” 招宝歪了下小脑袋:“姨姨带我出来,找妈妈。” 姜宁宁还在琢磨哪个姨姨。 这时,旁边树丛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狼狈不堪的陈宝珠冒出颗脑袋。 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姜宁宁,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显然,陈宝珠特意在这里蹲点她。 姜宁宁:“不行。” 一秒都不带迟疑。 上次招惹陈宝珠,他大哥就弄出考场纵火事故,还找了小混混要把她给强了。 人家兄妹俩上演“你追我逃”的戏码,她一个外人还是掺合了。有些内幕,她根本也不想要知道。 瓜,也要分轻重才能吃。 “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姜宁宁快速放下招宝,重新蹬起自行车。 陈宝珠的声音在身后炸响:“我大哥不是人,我肚子里有了向前的孩子,还强迫我天天跟他睡觉。” 滋啦! 姜宁宁真不是故意留下来吃瓜,而是被这番话的信息给炸得,下意识攥紧车把手。 “咳咳!陈同志,遇到困难找纠察队,找我专业不对口啊。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听说过,今天咱俩也没见过面。” 陈宝珠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姜宁宁会帮她的,没想到她也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眼看她要离开,陈宝珠丢出最后底牌:“有人交给我大哥一种化学药剂,可以致使全军感染上疾病。” 姜宁宁骑着自行车倒退回来,道:“陈宝珠同志,你能以肚子里的孩子发誓,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宝珠抚摸着肚子的手一顿,怒骂道:“拿个未出世的孩子做筹码,你真恶毒!” 姜宁宁翻起白眼,才不惯着她。 既然不打算好好说话就算了,蹬起脚踏板直接就走,头也不回。 陈宝珠傻眼了。 眼看她越走越远,气急败坏的大喊:“我拿孩子发誓,是真的!!”